《病娇为我造反后,我重生了》 第1章 惨死,带着救赎系统重生 第1章 惨死,带着救赎系统重生 “本王即将迎娶北燕国公主,父皇刚刚下旨,宁曦,你被休了。” 阴暗潮湿的水牢里,齐王景怀瑜的声音从未有过的阴冷。 宁曦被散着恶臭的水浸没头顶,只能任由他得意地炫耀。 “你的方姨、韦伯、义兄,哦……还有你那对为国捐躯的爹娘都是死在本王和父皇手里!怎么样,嫁给杀父仇人的感觉如何?” “你也别怪本王,怪就怪你爹娘太厉害,你们定南王府只要存在,父皇就难以安睡!本王也是为父皇,为南诏朝廷的安稳考虑!” 景怀瑜冷眼瞧着水中痛苦挣扎的宁曦,引燃了手里的休妻圣旨。 “宁曦,黄泉路上记得接旨,到了阎王殿别说是我的妻。” 畜生! 十年夫妻,何至于此! 宁曦想怒吼,想冲出来杀了他,可什么都做不了。 “王爷不好了!安王带兵造反,杀了正上朝的百官,又在京城放了好多火,如今人已经到咱们齐王府门外了!”外面忽然传来下人惊慌失措的禀报声。 “怎么可能,景瑢疯了不成!”景怀瑜不可置信地质问。 “安王说……说主张处死王妃的人都该死……”下人哆哆嗦嗦地说。 景怀瑜回头瞪了宁曦一眼,随即飞奔了出去。 宁曦被阵阵窒息抽离神智,临死前却听到外面刀剑相碰的声音。 景瑢?怎么会? “目标暴虐值爆表,救赎任务失败,请选择是否重启任务。” “重启。” “系统清算中,请稍后——” 周围一片寂静,宁曦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已经死了。 上一世,在爹娘战死沙场后的第三年,突然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说只要完成救赎任务,就可以让爹娘起死回生。 救赎对象是安王景瑢,一个自出生起就被扔到敌国做了二十年质子的病秧子可怜虫。 系统说他以后会变成一个阴鸷极端的杀人机器,而她的任务就是想尽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她嫁给景怀瑜,在帮景怀瑜夺得太子位的同时,试图压制景瑢,让他没有为非作歹的能力。 她同景瑢斗了十年。 一直觉得他是个可怖的对手,能忍会装,温润的笑脸下不知藏着多少暗刀。 却没想到最后他竟为自己闹得天翻地覆。 她这一生,何其糊涂。 好在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次她会好好完成任务,就算不为爹娘,也为还他这份人情。 “清算完成,为帮助您早日完成任务,已经为您准备了一支可随时查看任务目标暴虐值的提示器,暴虐值降为零即任务完成。” “希望下次见面就是宿主功成之时,祝您好运,再见。” “安王殿下这边请,郡主说有事找您!” 宁曦猛地睁开眼。 她躺在一方狭小的床榻上,衣衫不整,外衫散落在窗沿下,亵衣领口大开,里面的吊带都看得见。 这场景? 宁曦慌忙看向窗外,一个穿着下人衣衫的男人带着景瑢正往房间来。 她想起来了! 这里是安王府,是景瑢归国后办的洗尘宴。 上一世,她刚到就被人打晕,再醒就见景怀瑜焦急赶来,而景瑢一脸懵然地站在她床边。 她惊慌之际只当是景瑢对自己不轨,而景怀瑜救了自己。 可现在想想,一切都像景怀瑜精心设计的局。 这个时候正是她婚事待议,景怀瑜疯狂追求她的时期,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为了达成目的,什么做不出来? 上一世她就因此对景瑢极度不满,才会下定决心站在他的对立面。 景瑢也被皇帝责罚,还被京城的人诟病,说他刚回国就做此等卑劣之事,实在不配做南诏人。 而这也成了景瑢悲惨生活的开始。 屋外,男人到房间外,替景瑢打开房门。 一股大力瞬间将他拽了进去。 下一秒,一枚簪子精准地刺入男人的侧颈,干净利落。 宁曦一手托着晕死过去的男人,一手拎起愣住的景瑢的领口,往屋里一拽。 砰得一声,房门关上。 “嘘!”宁曦竖起食指,清冷明亮的眼睛紧张地看着景瑢。 景瑢愣了一瞬,眼神却不由自主从她脸上缓缓下移…… 平直顺滑的肩颈线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眼前,大片雪白的肌肤刺得景瑢眼帘一颤。 第2章 捉奸赏渣男一记耳光 第2章 捉奸?赏渣男一记耳光 宁曦对上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瞬时反应过来自己衣裳还没穿好。 她胡乱掖了几下,勉强遮住胸口。 “别看了安王殿下!晚上我再来找你!” 景瑢柔和的桃花眸又是一惊。 宁曦也怔了怔,这话好像是有点奇怪? “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人还没死,可以留作人证,你带他快走!”宁曦将男人往他怀里一塞,也不管他,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这是本王的王府,本王为何要走?”景瑢话语里带着淡淡的不悦,这活像是被人捉奸似的! “景怀瑜要害你!”宁曦指了指自己,“还不明白吗!” 屋外,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快速逼近。 “快,翻窗!”宁曦斩钉截铁地道。 景瑢看向门外飞速靠近的人群,又回头看了眼衣衫凌乱的宁曦,好看的眉轻蹙起。 他再没多言,听话地走了。 翻窗前,还顺手将窗沿下她散落的外衫扔了过来。 轻薄的外衫无声地落在她头上,宁曦脸上不禁一红,这场面实在太奇怪了! 房门忽然被人撞开。 “清禾?” 景怀瑜提着剑冲进来,看到淡定自若的宁曦,焦急的神情瞬时凝固。 他一身金线累织的月白色华服,浅金色的发冠熠熠生辉,就连手中的宝剑都坠着墨玉吊坠,无一不展示着他的尊贵。 可惜还是被以后的景瑢压得翻不了身。 宁曦没说话。 景怀瑜也不管她,开始四处打量,没找到想找的人,干脆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宁曦心里一阵冷笑。 果然是个局。 这些曾让她记了一辈子的关怀和维护,到底有多少是他的戏?还是说,全部都是? 宁曦捏紧了手,尽力压下心中愤恨。 景怀瑜带来的大部队跟上来,七八个穿戴不俗的公子哥们挤在小小的房间里,都好奇地打量她。 带头的是五皇子景少琨,他为人张狂无礼,唯独对景怀瑜唯命是从,算是景怀瑜的助力之一。 “歹人呢?”景少琨眉头紧锁,高声问道。 “什么歹人?”宁曦疑惑。 “三哥说看见有人拖你进屋,意欲图谋不轨!”景少琨说了两句就有点不耐烦,也开始到处翻找。 可屋子就这么大,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没人。 景怀瑜找了半天无果,回来半信半疑地问,“人呢?” 他站得近,宁曦看着这张还略显青涩的脸,不禁回想起死前他那副张狂扭曲的畜牲嘴脸。 啪! 一声脆响,屋内瞬间寂静。 景怀瑜被扇踉跄了几步,单手撑着桌沿才站稳,不敢置信地看着扬手的宁曦。 众人也懵。 这可是如今最得宠的三殿下,十有八九就是未来国君,这女人疯了吗敢打他? 而且不是说清禾郡主自定南王夫妇去世后就变得懦弱怕事,还早就和三殿下两情相悦了吗? 什么情况! 景少琨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扶好景怀瑜,怒瞪宁曦,“你是在家关太久失心疯了,三哥来救你,你竟然还打人!” 郡主打皇子,以下犯上,若是拿到御前是要问罪的。 可宁曦就是敢。 南诏最大的商号燕宁商号是她娘建的,南诏最厉害的军队宁家军是他爹练的,三年前爹娘去世,这些就都落在她的手上。 景怀瑜也是看中这些才非她不娶,所以在得手之前,他绝对不会和自己翻脸。 景怀瑜拉住景少琨,关切地看着宁曦,“清禾,你真的没事吗?” 第3章 算计,让渣男颜面尽失 第3章 算计,让渣男颜面尽失 “三殿下这意思是盼着我出事?”宁曦不悦地反问。 “你会不会说话!”景少琨想动手,又被景怀瑜拉到身后。 “不是,我听闻你被安王府的下人掳走……” “三殿下,这种侮人清白的话可不能乱说。”宁曦打断他说话,素手一抬,“我只是心慌有些难受,来此处歇脚,哪来的什么歹人。您也瞧过了,根本没人。” 她有心疾,满京都知道。 景怀瑜见势不对,眉头一紧,“我也是急着来救你,没想那么多。” 这女人吃错什么药了?往日他随便施舍点好处她都兴高采烈,今天怎么这么难缠? “我家丫鬟还在门外,若真有事她能不叫人?三殿下别说急得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见了?”宁曦接着呛,她看着景怀瑜这张脸就恨得牙痒痒。 众人纷纷回头,院外确实站着宁曦的贴身婢女。 “殿下听谁说我被人害了?”宁曦又问。 景怀瑜自然不能说是自己编的,便道:“我随行的侍卫。” “前厅在南,客房在北,侍卫一直跟在三殿下身边,怎会看到我这边的事情?你派人跟踪我?” 景怀瑜一噎,“不是,我……” 宁曦不等他说完,浅浅福身,“多谢殿下关心,婚配之事都由陛下做主,殿下若有什么想法还是找陛下谈,也不必派人跟我了。” “还有,安王府仓促建府,下人的穿着打扮还没统一。三殿下第一次来,身边侍卫就能认出是安王府的人抓了我,还真是有心了!” 她佯装愠怒,夺门而去。 徒留一屋子好事的公子哥大眼瞪小眼。 郡主是说三殿下为促成婚事编故事,还想嫁祸给刚归国一月的安王?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储君人选,一个是扔到他国二十年没人管的病秧子,身份天差地别,三殿下也太小题大做了? 众人再不敢多留,纷纷找借口开溜。 景少琨气得捶桌,愤愤不平道:“那女人真是不识好歹,还敢往你头上泼脏水,等回宫让父皇教训她!” 他也知道满京城除了皇上没人动得了宁曦。 “算了,大约是被吓到了,你莫要在父皇面前多嘴,知道吗?”景怀瑜忍着心中不快,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 景少琨见状,更替他不平,“三哥你真是……她就那么好吗?” 景怀瑜握剑不语。 当然好! 姿容绝佳又有权有势,父皇说她只能嫁给未来的储君,所以他必须得到她。 现在受点气算什么,等入主东宫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 安王府主院。 景瑢进屋换了身衣裳。 才初秋时节,他就披了件厚实的披风,墨发半束半散,在素白的衣衫上格外显眼。 他微微抬手,袖口处银灰色的柳叶绣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整个人仿若镀了层洁净的浅光,好似一件易碎的珍品。 黑羽在一旁,探了探男人的鼻息,“还有气。” “真准啊,簪子再深一寸人就没了!” “还好主子看她和三殿下情投意合便绝了娶她的心思,不然真娶回家,睡觉都不敢闭眼!” 景瑢闻言,略微泛白的薄唇轻抿上扬,璀璨如星河的桃花眸微微弯起。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面巾,修长的手指松开,面巾轻柔却准确地盖住了男人那张惊愕到扭曲的脸。 “现在看来,他们关系一般。”他声音很轻,一听便是常年生病中气不足。 黑羽恨铁不成钢地看自家主子,“您不会又对她有想法了?” “她知道景怀瑜要害她。”景瑢眼里亮起星点光芒,“她不喜欢景怀瑜。” “……”黑羽看着一脸喜色的主子,认命地摇摇头。 “那这人要看管起来吗?”他又问。 景瑢却好像没听到黑羽的话,忽然将脖颈处的簪子狠狠一推。 男人瞬间毙命。 第4章 质子,无权无势的废物 第4章 质子,无权无势的废物 景瑢本还温润的双眸悄然染上了一层狠戾,他静静地擦拭着手指。 “扔了,没用了。”他轻飘飘地道,“去查他有没有亲人在世,若有,看管起来。” 黑羽早已习以为常,领了命令,利索地将尸体拖出去。 …… 宁曦从客房出来后一言不发,直到拐进了无人的小花园才驻足。 她回头看着两个丫头,视线锁定在巧月身上。 方才自己出事时,小喜被支走,院外只有巧月。 “这天太晒了,你先回府把我晾着的画布收起来。” 宁曦看着巧月消失在树林尽头。 巧月是景怀瑜送给她的人,说是在路边卖身葬父,念及她也是没了爹娘的人,一时心软就买下来,又说他还未娶妻,不好收留来路不明的丫头,就送到她这来。 她当时觉得景怀瑜心善又细心,兴高采烈地收了人。 谁承想巧月竟是他放在自己身边的眼。 方才在客房外装聋作哑,又放景怀瑜进门的不正是她? 再回想上一世自己总会莫名遭受意外,每次巧月都不在,而景怀瑜都能准时赶来…… 为了娶她,景怀瑜还真是费尽心思。 “郡主为何支走巧月?”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喜忽然问。 郡主的画布今早临走前亲自收的,这又让巧月去,明摆着故意的。 宁曦看着包子脸的小丫头,心中感慨万千。 上一世巧月跟着她嫁进了齐王府,而同她一起长大的小喜却死在了成亲前夜,不用猜都知道,定是景怀瑜的手笔。 宁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趁她惊叫着理头发,宁曦飞快地抹了下眼角。 “巧月有问题,你暗中看着她,有什么不对就告诉我。”她直截了当地说。 小喜愣住,“不会,她一向对郡主很用心呀!” “记得别打草惊蛇,我看好你!”宁曦也不解释,只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 小丫头没什么心眼,就喜欢被人夸,一夸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果然,她一说完,小喜也不问了,“郡主放心,小喜保证完成任务!” 宁曦满意地点头,她还有事要做,巧月在会坏事。 主仆二人回到前厅,世家小姐们正聚在湖心亭中闲话,宁曦还未到跟前,就一眼看见湖对岸一个素白挺拔的身影。 是景瑢。 他换了身常穿的素白衣衫,即使看不清脸,凭那柔却不弱、傲却不冷的独特气质,她也敢断定就是他。 他拢着披风,长身玉立,虚幻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哥儿,仿佛一吹就散。 宁曦有一瞬失神。 她想起死前听到下人说,景瑢带人屠了皇宫,又火烧了京城。 难以想象如此温润谪仙的人杀红了眼是什么样子。 对岸,景瑢似乎也在看她。 她眼前忽然浮现出方才景瑢盯自己胸口的画面。 方才着急没顾上,现在静下来,即便隔着一面湖,还是感受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 宁曦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的杂念。 “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得圣宠的质子,连名字都比其他皇子少了一字,能有什么前途?若不是生了一场大病,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南诏!” 湖心亭飘来尖利刻薄的声音。 “可陛下还是封王赐府,还办了这么大排面的洗尘宴!” “你懂什么,这都是做给人看的,一个废物就是住金屋子也白搭,还是像三殿下那样才好!” 宁曦看向对岸。 她能听到,就说明湖对岸的景瑢也能听到。 上一世,景瑢不得圣心又身体不好,平白受了许多白眼和排挤。 虽然后来他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与景怀瑜平起平坐的位置,但那些日夜隐忍的屈辱早已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最终在她死后被引爆。 救赎任务重开,她得换个思路,上一世硬的不行,这一世就来软的。 只要自己替他挡下那些谩骂和陷害,他就不会由一张白纸变成杀人如麻的恶魔。 她也想为他做点事。 第5章 恶作剧,但没想吓死她! 第5章 恶作剧,但没想吓死她! 宁曦摸向腰间的红玉佩,指腹一滑,上面浮现出骇人的红字。 【暴虐值:六十五。】 宁曦倒吸一口冷气。 才刚开始就六十五,看来他心态确实不行,这事得管。 宁曦看向亭中,说话的人是姚茜茜,姚太尉家的庶女三小姐。 姚茜茜得了众人的笑声,越说越起劲,更难听的话在湖上扩散开来。 下一秒,姚茜茜忽然腿肚一麻,身子一歪,整个人栽倒进湖里。 人群掀起惊叫声。 会水的下人接连跳下去救人,隔着慌乱的场面,宁曦往对岸遥遥一望。 景瑢已经不见了。 宁曦看向红玉佩:六十五。 没变。 宁曦有些丧气,不知他是不是没看见姚茜茜的窘态。 不过不涨就是好消息,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把数值降为零! 姚茜茜被救上来后咳得七荤八素,浑身湿透不能再见人,被下人带着去客房收拾了。 趁着周围还乱,宁曦无声走上廊桥。 她想低调,但奈何身份不允许。 原热闹的湖心亭逐渐沉寂,姑娘们互相递着心虚的眼神,纷纷避让。 清禾郡主不在时,她们没少说闲话,但到了本人面前,就是另一番说法。 她是郡主,又被圣上当未来皇后培养,无论是名位还是权势都死死压着她们,得罪不起。 可是不说清禾郡主胆小如鼠吗,这冷漠又泰然的气质又是哪来的? 宁曦感受到众人小心又好奇的眼神,内心一阵唏嘘。 上一世她就是顾虑太多,觉得自家定南王府树大招风,她便处处避事少言,结果人们都当她没脾气,变本加厉地在她头上撒野。 欺软怕硬,人性向来如此。 她没理任何人,挑了个边缘位置坐下。 她要等一只狗。 她记得自己被景怀瑜救后没多久,就在这里遇到了一只大狼狗,平阳侯家小女儿齐思悦养的。 小丫头仗着有皇后姑姑和三殿下表哥宠着,才十五岁就到处惹事生非,闹遍京城无敌手。 今日得知她这个未来表嫂要来,又听闻她有心疾受不得惊吓,故意带狗来想给她个下马威。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宁曦儿时爹娘怕她受惊犯病,反复拿吓人的东西来锻炼她,她娘美其名曰以毒攻毒。 练到最后她对着半夜装鬼的老爹一拳见血,她爹才捂着鼻子乐呵呵地说成了! 像他爹那样动辄从房梁上倒挂的水平都吓不到她,更遑论一只家养的狗? 上一世她为了息事宁人假装受惊满足小丫头的虚荣心,却不想自此后只要有她出现的宴席,都有人故意带狗来吓她。 这一世,她不会再那么天真。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爪子奔跑声。 “汪!” 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狼狗冲了过来,浑身黑得发亮的硬毛根根竖起,冲她呲牙瞪眼。 穿着鹅黄色裙裳的少女被栓绳反拽着,一边念叨着别吓着人,一边坏笑着打量宁曦。 听说宁曦见到猫狗都要跑,这样小家子气的人哪配嫁给表哥!她偏要让表哥看看,宁曦到底有多不堪! 在她期盼的眼神里,宁曦捂住了胸口,五官难受地揪起,大口呼吸着空气。 然后。 一头栽倒在狗子身边,昏迷不醒。 吓……吓晕了? 齐思悦吓傻在原地。 她只想吓吓她,没想吓死她啊! 男席在不远处,平阳侯府的长子齐文浩听到狗吠声就飞奔过来,挤进人群果然看到了自家无法无天的小妹。 齐文浩看着倒地不起的宁曦,剑眉顿时拧起。 第6章 眼线,就在她身边 第6章 眼线,就在她身边 小喜惊呼着跑来,抱起宁曦,愤懑地看向牵狗的齐思悦。 “我们郡主患有心疾受不得惊吓,今日若无事还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齐小姐就等着回陛下和娘娘的话!” “是她自己胆小被吓晕了,不关我的事!”齐思悦心知闯了大祸,心急如焚地辩解。 “别说了!回家!”齐文浩厉声呵斥,而后看向小喜,“今日之事是齐家的错,改日定登门致歉!” 他点了下头,就一手牵着狗一手牵着被吓哭的小妹,飞快离开安王府。 接连出事,其余宾客也觉不妙,宴席不欢而散。 宁曦回府后,被小喜扶着回到院子。 巧月刚要进屋伺候,就被小喜挡在门外。 “郡主心疾犯了,药在隔壁书房,劳烦巧月姐姐拿来。”小喜笑得天真无邪。 支走巧月,小喜回到屋里。 “郡主,人都走了!” 宁曦应声睁开眼,冲小喜比了个大拇指,“演得不错!” “您也不赖呀!您是没看到,齐小姐都被吓哭了呢!”小喜兴致勃勃地说,她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越想越兴奋,“还好巧月来得晚,不知道郡主您心疾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事!” “嘘。”宁曦忽然打断小喜,眼神示意外面有人。 门口的地上映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拿药回来的巧月。 “祸不单行,真是晦气。”宁曦话锋一转。 “谁说不是?齐家那小魔王也就罢了,三殿下今日也奇怪,偏说有人进了您的屋,这不摆明要毁您清誉吗!”小喜抱怨。 “不过说起来,我确实听见后窗有动静,有个男人念叨着什么卖命的活就给这点钱,不干了之类的,大约是嫌安王府月钱少?”宁曦揣测着。 “安王殿下没钱没势,自然给不起太多月钱。”小喜点点头,“您就别操心了,养好身子才最重要!” 宁曦轻叹一声。 巧月这才从门后出来,递来药和水。 “巧月姐姐你今天怎么回事呀?三殿下冲进来,你也不拦着?”小喜责怪地看她。 “我……” “罢了,三殿下是什么人,提剑硬闯岂是她个丫头能拦的,别为难她了。”宁曦帮着解围,轻轻牵起巧月的手。 “今日你也受惊了,就先回去歇着,这儿有小喜就行。” 巧月委屈地垂首退下。 人刚走,小喜就呸了一声。 “虚伪!” 宁曦见她腮帮子都气得鼓起来,像只憋气的河豚,忍不住笑出声。 “我们家小喜聪明了,都能看出她在演戏!” 小喜骄傲地一仰头,发髻上的小绒球轻晃,“她是三殿下的人,您要留着她给三殿下报信!” 当初可不就是三殿下送巧月来的吗! 宁曦赞赏地点头。 小喜美滋滋地乐了半天。 “对了,银翘姐在府里吗?”宁曦忽然问。 小喜听到这个名字一怔,“在的。” “喊她来见我。” 小喜惊了一瞬,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才走。 宁曦明白小喜的惊讶。 娘亲手下有一个遍布各国的暗线组织,通过贩卖情报挣钱,名叫无影。 父母离世后她心灰意冷,无论是宁家军、燕宁商号还是无影,她都不愿接触,但各方势力总要有人维系,银翘就是暂代她管理无影的人。 起先银翘还劝她接手无影,次数多了,她便躲着银翘,再后来银翘知道劝不动就不再出现。 两人各有各的失望,也各有各的倔强。 不多时,银翘出现在门外。 “您找我。”银翘一身劲装,腰间一把细长的佩剑,面色无波。 第7章 娶我,给你想要的 第7章 娶我,给你想要的 “无影怎么样,都还好吗?”宁曦忽然开口。 银翘赫然抬眸,视线定在她脸上。 看着银翘惊愕的神色,宁曦想起上一世银翘跟着到齐王府后,总被景怀瑜单独召见,起先她以为景怀瑜只是看中银翘的姿色,现在她才明白他是想要控制无影。 银翘不堪骚扰,又不忍心说给她听,精神几近崩溃,最后自刎与景怀瑜房中,死前也没将无影的联络方式告诉他。 有如此忠心的下属,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次她一定不会再让银翘受这些委屈,也不会再把爹娘给她的权势交出去! “对不起,这些年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如今我想弥补,可还来得及?”她起身,奉茶致歉。 这一盏茶,是为眼前的她,也是为上一世的她。 银翘看着宁曦真诚的眼神,心头一颤。 当年夫人也是这样的眼神,问愿不愿跟她做事,再不受风餐露宿,忍世道不公。 她眼眶微红,斩钉截铁地接了宁曦的茶,一饮而尽。 “银翘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只要郡主想通,什么时候都不晚。” 宁曦握住了她的手,抿唇一笑。 见她如此,银翘便再无负担,说了许多无影的现状。 总得来说,暗线都还在,时常有联系,只是许久没有任务,大家都挺闲。 “现在就有任务。”宁曦冷声道,“吩咐下去,让京城的暗线都打起精神,多关注三皇子的动向。” 银翘微怔,“您不是心悦三皇子?” “我要杀了他。”宁曦一语惊人。 银翘久久说不出话。 “原因还不能说,银翘姐,我知道你会帮我的,我不但要他的命,我还要他失去现有的一切。”宁曦冷冷道。 “你想清楚了?”银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宁曦郑重点头。 “你是主子,我们照吩咐办事,不必知晓原因。”银翘缓缓道。 宁曦会心一笑,银翘姐总是这样,人狠话不多。 “还有,今晚陪我去个地方。”她又道。 “这么急,哪里?” “安王府。” …… 月上树梢,万籁俱寂。 黑羽手边放着佩剑,哈欠连天。 “这么晚还不来,大约是不会来了,您还是早点睡。” 景瑢一身素净单薄的亵衣,手里端着还冒热气的汤药,静立在门下。 他打了个喷嚏。 忽的,屋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黑羽瞬间起身,刚握起剑柄,脖颈下就多了一把冷剑。 “别动。”银翘冷声威胁。 景瑢同情地看了黑羽一眼,转身进屋。 屋内无灯,窗外的月光在地上铺出一条细长的光路,光路的尽头,宁曦一身夜行衣坦然地坐在他的床上,清冷的面容被月光照亮,显得不太真实。 她礼貌地勾了勾唇,眼神明亮。 景瑢眼神怔了一怔,很快就低头轻咳起来。 “郡主来得太晚,本王身子不好,准备睡了。”他言语间透着疏离和拘谨,仿佛是一只刚出笼的猫儿,对世界充满警惕。 宁曦看他一身亵衣,确实是要就寝了。 压根没想等她。 她讪笑一声,“安王府外都是各方眼线,翻墙进来费了点时间。” 景瑢没说什么。 宁曦暗暗松口气。 虽然上一世景瑢为她杀了许多人,但她不确定此刻景瑢对她是何态度。 现在看来,谈不上好感,但起码不反感。 情况不算太坏。 宁曦双腿交叠,开门见山,“白日里的事想必王爷心中有数,直白点,我想同王爷谈个交易。” “我帮你搞垮景怀瑜夺得太子位。” “你娶我!” 第8章 假信物,但回礼是真的 第8章 假信物,但回礼是真的 景瑢琉璃般的桃花眸怔住,苦涩的汤药含在嘴里,半晌也没咽下。 “郡主休要胡言,本王对大位并无想法。”他避重就轻。 宁曦早知他不会承认。 上一世他就是靠这幅软弱可欺的样子,骗取了暗中强大的时间。 “我有钱有权有人,只要你答应,我保你事半功倍。”宁曦不听他的,接着道。 “本王身染重病,郡主您是天之骄女,不该被本王连累。”景瑢也垂眸自说自话。 宁曦却听懂了他的话外音。 他不想娶。 “成亲只为合作方便,你放心,事成之后你我一拍两散,我不纠缠你,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宁曦安慰道。 她想跟在他身边时刻关注他的情绪,以防暴虐值爆表,成亲是最好的办法。 景瑢眉心却一紧,低头盯着药碗也不说话。 “好说好说,不成亲也行,你……” “本王答应你。”景瑢打断她。 宁曦被他突然的转变惊得一怔。 腰间的红玉佩隐隐发烫,看来安王殿下又不高兴了。 “我说到做到,要不我现在就写一份和离书放你那里?”宁曦又安慰。 红玉佩烫得她想跳高。 “算了,当我没说。” 其实他真不用担心,她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不会再相信什么情爱。 为爹娘报仇,完成任务救爹娘回来才是正事! 宁曦来到他面前,掏出一枚令牌。 “这是宁家军的军令,见此牌如见我本人,算是信物。” 有军令便可调动军队,这份礼极重。 景瑢似是有些惊讶她的手笔,半晌才低声道:“本王现在一无所有,回不了什么像样的礼。” “这是本王书房的钥匙,里面有些奇书异书,郡主不嫌弃就拿去。” 他掏出一枚钥匙。 宁曦不假思索地拿过来,“好东西,多谢!” 她路过几次景瑢的书房,白日里都落锁,想必里面是极重要的东西。 景瑢又递来一枚簪子,正是白日里她用来捅人的那只,此刻已经擦得干干净净。 宁曦看见东西才想起这码事。 “那人你看得住吗,若是不行,我可以……” “他死了。”景瑢浅声道,眼神遗憾又无辜,“郡主下手太重,回去路上他就死了。” 宁曦一怔,她下手一向有轻重啊,难道是许久没练武生疏了? “可惜,本可以用他给景怀瑜找点麻烦的。”宁曦只觉遗憾。 景瑢赞同地点头。 临走前,宁曦深深看了景瑢一眼,“娶我的事,还望王爷多多费心!” 从景怀瑜和皇帝手里抢婚这事,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若是景瑢不配合,啥都白搭。 瞧他现在不情不愿的样子,她还真有些不放心。 景瑢没理她。 宁曦悄悄叹气,离开了安王府。 人走后,景瑢坐在方才宁曦坐过的位置,手里摸索着那枚令牌,一直平直的嘴角终于压不住,缓缓上扬。 黑羽看到他手里的令牌,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宁家军的军令!我的天,清禾郡主也太慷慨了!” “假的。”景瑢淡淡道。 黑羽啊了一声,“郡主怎么能拿假的骗您呢!还好您发现了,钥匙也是假的?” 他对自家主子一百个放心! “钥匙是真的。”景瑢抬眸,波光潋滟的桃花眸仿佛能淌出水来。 黑羽彻底石化。 “主子!书房里可都藏着……被发现是要丢命的呀,您怎么能真给她呢!” “无妨,以后都是一家人。”景瑢浅笑。 “……” 拿什么拯救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主子! 第9章 察觉,他才没这个本事 第9章 察觉,他才没这个本事 回府的路上,银翘也是一脸担忧。 “您不该把军令交出去。”银翘忍不住道。 “假的!”宁曦勾了勾唇。 家里全是假军令,爹当时造的,说防止家里进贼。 银翘惊愕地看向自家郡主,几年不见,郡主变聪明了呀! “您不怕安王发现吗?” “他又不会真拿军令去调宁家军,怎么发现?军令听着好听,实则就是个让他心安的摆设罢了!”宁曦道。 “那安王给您的钥匙……” “大约也是假的,我和他才第一次见,怎么可能把真的给我!”宁曦倒也不介意,有警惕心是好事,说明他情绪还正常。 她路上偷偷看了玉佩。 暴虐值变成了六十。 应该是军令的原因,宁曦揣测着,总不会是因为要娶她。 从安王府出来,宁曦没回定南王府,而是绕远到了城郊的皇陵。 爹娘的墓就在皇陵的一处小山丘上。 当初噩耗传回京,皇帝念及爹娘为国牺牲,特准在皇陵中辟出一方天地做陵墓。 贼喊捉贼。 宁曦来到墓前,环视周围,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脏的。 “爹娘你们再忍忍,等我杀了害你们的罪魁祸首,就带你们换个地方住。” 她点了两根蜡烛,却没烧纸。 爹娘是要回来的,死人才需要纸钱。 “三月后就是爹娘的祭祀大典,狗皇帝就喜欢沽名钓誉,会在当天为我赐婚,昭告天下。” “女儿不会再傻到嫁给杀你们的仇人了,这婚事就算再难改,女儿也要自己做主。” “他,谈不上多好,但他有心。” 宁曦盯着烛火,仿佛看到了景怀瑜死在景瑢刀下的样子,凄冷一笑。 “女儿一定会让你们回来的。” “也会让他这辈子,好好的。” 三皇子寝殿。 一家欢喜一家愁,景怀瑜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不多时,下人飞奔着进来报信。 “殿下,巧月传来消息,说是那人嫌您给的钱少,跑了。” “混账!”景怀瑜一拍桌子,“本殿都答应保他家人一生无忧了,他还想怎样!” “着人暗中全城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把他的家人带到暗牢看管。” 他还不信了,一个市井混混,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也不知景瑢是否有所察觉。”景怀瑜冷静下来,愁上加愁。 “殿下高看他了,他才回来多久,整日里病病歪歪汤药不离手,哪有这本事!”下人如实道。 “清禾怎么样?”景怀瑜揉了揉眉心,才想起问。 “郡主吃了药已经醒了,但还卧床养着。”下人如实禀报。 “明日一早到母后宫里选样首饰送去定南王府,就说本殿下忙着,没空亲去。”他不耐地吩咐。 往常他懒得敷衍宁曦时,都用这个法子。 这次虽不知道她抽什么疯,竟然反咬他一口,但只要东西一送肯定相安无事。 女人嘛,不就这回事!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 宁曦在皇陵跪了几个时辰,天亮后才翻墙回了王府。 巧月抱着精致的鎏金盒子,一脸笑容地过来,“郡主今天起得真早!” “这是三殿下特意给您送来的,说知道您受惊心里担心,但事务繁忙脱不开身,特送礼赔罪!” 宁曦面无表情地打开盖子。 一对纯金嵌红宝的手镯。 “瞧着就是价值连城的物件,郡主,三殿下对您可真好!”巧月喜滋滋地说。 宁曦睨了她一眼,将盖子盖回去。 “嗯,确实不错。” “听说昨日陛下罚了齐家小姐在府面壁思过,还送来不少赏赐,我也该进宫谢恩。” “把这东西包好,既是好东西,就转送给皇后娘娘!” 第10章 送礼,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第10章 送礼,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巧月愣了一愣,“这是三殿下送郡主的,郡主还是留着,奴婢再去库房捡好的送皇后娘娘!” “不用!”宁曦一把握住巧月,勾了勾唇,“库房的东西再好也好不过三殿下用心送我的礼,去准备,一会儿你陪我入宫。” 看着巧月不情愿的背影,宁曦笑容逐渐消散。 她嫁给景怀瑜后才知道,景怀瑜送她的东西多半都是从皇后宫里随手拿的,不费半点心思。 金尊玉贵的三殿下其实抠得很,他的金银只会用来维系党羽,多一分也不会花在她身上。 前世她还因此伤心过,但现在她已然无所谓了。 现在就算景怀瑜把天上的星星送她,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畜生的事实。 宁曦简单打扮一番,巧月看见她时,又是一怔。 “郡主,您打扮得是不是太素了。” 宁曦穿了一身白衣孝服,连头顶的簪花都是白色,整个人没有半点颜色。 入宫不宜戴孝,以前她都是穿浅色衣裳,打扮得体才入宫的。 宁曦睨了巧月一眼,没说话。 巧月心头一颤,连忙低头。 怎么感觉郡主从安王府回来后就变得冷淡许多? 错觉? 皇宫离定南王府不远,马车两刻钟便到了。 宁曦一身素白走在宫中,坦然迎接着别人惊诧的目光。 她当然知道穿孝服进宫是大不敬,但她更知道这个肮脏的南诏朝廷对不起她那为国奋战的爹娘。 她偏要把孝服穿到狗皇帝眼皮子底下! 御花园内,各宫嫔妃围坐在湖边,有说有笑。 “清禾郡主到。”尖利的太监声打断了平和的气氛。 宁曦信步而来,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身孝服白衣衬得人清贵淡然。 人们打量着她,气氛有些凝滞。 宁曦面带浅笑,怡然地行了个常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各宫娘娘。” “戴孝入宫乃是对陛下和娘娘大不敬,清禾郡主不知道吗?”皇后左边的姚夫人率先开口。 宁曦抬眸看向她。 姚茜茜的嫡母,姚太尉的夫人,一直想攀景怀瑜这门亲,但因为她牢牢占着正妃位子,所以看她各种不顺眼。 “太尉夫人也在?三小姐可也来了?”宁曦不答反问。 “她同诗诗到外面玩去了。”姚夫人不耐地回答。 没办法,皇后挑中清禾郡主做儿媳,人前她也只能敷衍。 “二小姐也在啊,看来姚府是忘了三小姐昨日出的洋相了。”宁曦似笑非笑地斜睨姚夫人,“心态不错。” 姚夫人脸色顿时一红,气得眉毛竖起。 昨日姚茜茜落水,连带着她亲女儿诗诗也被迫提前离席,这么好的在三殿下面前露脸的机会,都被这个不知轻重的庶女毁了! 她本就生气,眼下还被宁曦当众调侃,更是火冒三丈。 端坐在旁的皇后安抚了姚夫人两句,而后温笑着冲宁曦招手。 宁曦坐到皇后的另一边。 “清禾今日戴孝入宫,皇后娘娘不介意?”她乖巧地问。 皇后笑着摇摇头,“哪儿的话,你爹娘是为南诏牺牲,当年也是举国哀悼了三日,如今你这当女儿的孝顺本宫心里也是欣慰。” 她亲昵地拉起宁曦的手。 宁曦看向一旁脸色已涨成猪肝色的姚夫人,挑起眉梢,挑衅味十足。 姚夫人气得一口牙都要咬碎。 这对未来婆媳如此和睦,倒显得她刚才多事一样! “娘娘恕罪,臣妇家中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她也没脸再待下去。 她走后,皇后更是肆无忌惮地表示着对宁曦的亲善。 “昨日安王府的事本宫听说了,思悦顽劣,本宫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怀瑜也担心你,只是前朝事忙无暇分身,不然定要去看你的。” 宁曦笑了笑,从巧月手中抱过精致的鎏金盒子。 “陛下和娘娘的关怀清禾明白,这不刚得了对上好的红宝金镯,特意给娘娘送来!” 第11章 劝说,不是女人该做的事 第11章 劝说,不是女人该做的事 皇后闻言,神色微滞。 打开盒子后更是愣在当场。 这不是晨间怀瑜刚从她这儿拿走的镯子吗? 皇后身后的大宫女竹苓讪笑一声,连忙将盒子抱走,“瞧着就是好东西,郡主对我们娘娘真是有心!”个屁! 拿三殿下送给她的东西转送皇后娘娘,简直把敷衍写在脸上。 可她又不敢说,毕竟是三殿下敷衍在先。 “难为你还想着本宫。”皇后轻咳一声。 她没想到怀瑜总拿自己宫里的物件是要打发清禾,还以为是打发普通官宦家的小姐们。 好歹也是未来正妻,如此敷衍实在不像话。 皇后过意不去,吩咐竹苓回去拿支孔雀钗作回礼。 宁曦笑着谢过。 “娘娘和郡主可真亲厚,像亲母女似的,大公主若看见都要嫉妒呢!”说话的是五皇子的生母静妃。 皇后嗔怪地睨了静妃一眼,不置可否。 “还有三个月你便出孝,陛下说虽是赐婚,但也要合你心意,你若有心仪之人就直接告诉本宫,本宫与陛下也好成全!” “娘娘的意思是,臣女可以自己择婿?”宁曦问。 皇后下意识点头,“那是自然!陛下还说要选南诏最好的儿郎呢配你呢!” “清禾多谢娘娘和陛下的好意,定会好好选个如意郎君托付一生!”宁曦笑中含羞,轻声道。 皇后笑着摆手,没觉得哪里不对。 清禾和怀瑜早已情投意合,她口中的如意郎君除了自家皇儿还能有谁? “陛下的好意还不止此呢!”一旁的云妃忽然开口。 “两月后便是三年一度的文武双试,照惯例,适龄的世家公子皇子们都会参加。陛下说了,等三殿下拿了文武双魁再赐婚,那便是天大的体面!” 历代储君都是文武双冠,景怀瑜也不会例外。 云妃说完,在场人也都没觉得有问题。 唯独静妃轻哼一声,“陛下倒是体贴云妹妹,连这等朝堂要事也和云妹妹说!” “都是自家姐妹,少说两句。”皇后打圆场,面上却不见半分笑意。 近日陛下对云妃可谓宠爱至极,若不是云妃的六皇子尚且年幼,上头又有三皇子争气,皇后还真要坐不住了。 云妃不服气,“嫔妾也是替郡主和三殿下高兴!” “清禾的婚事还未有定论,莫要胡言伤了清禾的清誉。”皇后语气严厉。 云妃翻了个娇媚的白眼。 静妃却咳了两声。 皇后心领神会,“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风,回去歇着。” 静妃娇滴滴地扶着宫女退下了。 云妃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每次静妃帮皇后奚落她后,就称病全身而退,倒好像被欺负的人是她一样! “狗腿子……”云妃低骂了一声。 宁曦在一旁看着孱弱的静妃,忽然想起景瑢。 静妃讨好皇后才能在宫里更便利地求医问药,可景瑢刚回国又无权无势的,能从哪里讨药呢? 也不知他身边有没有好大夫。 “清禾?”皇后轻唤,“想什么呢?” 宁曦立刻回神,“没想什么。” “清禾,本宫拿你当自家人,有句话还是想说。”皇后语气放缓,“军队还有商号虽在你名下,但那些地方粗鲁又市侩,你待嫁闺中,还是少去为妙。” “等成了亲,这些就交给男人们管,你也能落个清闲!” 皇后此话一出,众人忽然来了精神,接连附和。 “是啊,郡主金枝玉叶怎好劳累!” “军营那种地方女儿家常去是要叫夫家嫌弃呢!” “女人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宁曦却忽然起身,向皇后浅浅行礼。 “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这些都是爹娘留给我的念想,臣女实在舍不下。” “还是诸位娘娘有福气,能享受相夫教子的清闲,不像臣女成日里算账练兵,注定就是个劳累命!” 第12章 权势,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中 第12章 权势,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中 场面一时寂静,娘娘们脸色各异,场面极其好看。 宁曦心中冷笑。 还不是看她有权有势又不用拘在闺阁而心生嫉妒? 什么相夫教子,什么落得清闲,都是狗屁! 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底气,上一世她要是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得个被卸磨杀驴的下场! “本宫也只是建议,听不听都由你。”皇后也听得不是滋味,皮笑肉不笑。 空气里都泛着酸气。 宁曦心满意足地告退。 从御花园出来,宁曦将皇后送的东西交给巧月,让她先带着东西到宫门口等她。 巧月抱着快比她高的盒子们,也无暇反驳,直接就走了。 宁曦独自拐上一条小路。 她停在一处僻静却精致的院落前。 “清禾郡主?您怎么来了?”门口正站着一个老姑姑,迎了出来。 “孙姑姑,长公主可在里面?我碰巧路过,想给殿下请安。”宁曦客气地道。 “真是不巧,殿下刚睡下,郡主还是先回。”孙姑姑抱歉地说。 宁曦看了眼紧闭的殿门,粉唇轻抿。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明目的药丸,长公主眼睛不好,要多休息。” 孙姑姑有一丝意外,但还是收下了药瓶。 “这都是从我自家商号采买的珍稀药材,宫里都没有,还望孙姑姑好生转交殿下。”宁曦临走前多番嘱咐。 不多时,大殿门开,一身暗紫色华袍的长公主站在台阶上,望着宁曦远去的方向,凌厉的眉毛疑惑蹙起。 “殿下,清禾郡主说碰巧路过。”孙姑姑将药瓶递给长公主。 “哼,和她爹娘一个样,嘴里没一句实话。”长公主打开闻了闻,颇有些意外,“用药确实不错。” “殿下,清禾郡主和您也没见过几面,怎么会突然到访?”孙姑姑说出了长公主心中疑惑,“是不是郡主知道了什么?” “丫头片子满脑子都是嫁男人,能知道什么?”长公主轻哼一声。 “郡主也是可怜,爹娘不在,缺人疼爱。”孙姑姑轻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以后在景怀瑜那吃了亏,也是她自找的!”长公主瞪了瞪眼睛。 “下次若她再来,还是不见!”长公主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凶巴巴地甩了袍袖,手里却依旧握着小瓷瓶。 …… 宁曦从长公主寝殿出来后就有些魂不守舍。 整个皇宫里,唯一劝她将权势握在自己手里的就是长公主。 当年她满心都是景怀瑜,没能理解长公主的苦心,重活一世她才明白,总是凶她的长公主才是真正心疼她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长公主现在竟不愿见她? “清禾郡主!” 一声轻快的男声迎面传来。 宁曦抬头,黑羽冲她招手,身后则是那板着脸的病弱大美人。 此刻,大美人正不满地瞪着黑羽,仿佛在责怪他多事。 宁曦瞬间来了精神,三两步跑过来。 前一秒脸上还写着生人勿近,此刻便笑容满面。 她不敢不笑,惹了这祖宗不高兴,人生又得重开。 景瑢依旧是一身白衣,手里端着个暖炉,透白的肤色仿佛嵌了光,和这个俗世格格不入。 太阳一晒,宁曦甚至怕他化了。 她带景瑢挪到了阴影处。 “郡主有事?”景瑢率先开口,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瞧不出喜怒。 “有!”宁曦点头,“两月后的文武双试,安王殿下知道?” “嗯。” “陛下想让景怀瑜拿个好名次,然后再为我二人赐婚,这样显得体面。”宁曦小心措辞,观察着祖宗的脸色。 祖宗毫无波澜。 宁曦暗暗叹气,直言道:“所以安王殿下最好也在双试上拿个好名次,这样娶我才说得过去。” 景瑢却忽然咳起来,咳了好半天,才抬起一双沁水的眸子看向她。 “本王病弱至此,如何能取得好名次?” 他有心无力啊! 第13章 筹谋,想要的更多 第13章 筹谋,想要的更多 宁曦被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有那么一瞬她真要怀疑自己是压榨贫苦百姓的恶老板。 可景瑢上一世就拿了文试第二,武试前十,虽然武试后他卧床了整整半个月…… 但他是可以的呀! 景瑢又开始咳起来。 “好好好,我帮你!”宁曦听他咳得自己嗓子都跟着疼,“你先自己准备着,到时我给你想办法!” “一定要准备啊!”她殷切地嘱咐。 “本王尽力。”景瑢声音极轻。 宁曦暗暗松了口气,景瑢的水平她太了解,武功不谈,文才上绝对压景怀瑜一头。 只要他愿意,拿个第一绝不是问题。 如此就足够给景怀瑜添堵。 “对了,王爷府里可有得力的大夫?”宁曦忽然问。 景瑢摇摇头,“没有,太医院无暇给本王看病,所以一直吃着北燕带回来的药。” 宁曦眉心轻蹙。 果然,狗皇帝对他这个长子的性命根本不在意! 景瑢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样子,眼里悄然铺了一层光亮。 “王爷好生珍重,找大夫的交给我。”宁曦信誓旦旦地保证。 景瑢垂眸,“多谢郡主。” “你我还客气什么!”宁曦潇洒地挥挥手,瞧着周围没人,像只兔子一样钻进花园就没了踪影。 景瑢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角眉梢染上笑意。 “您为何不直接告诉郡主,您进宫就是来跟陛下提参加双试的事?”黑羽挠着头,不解地问。 主子身患重病,文武双试的名单默认没有他,若要参加,就得另外批准。 方才为了说服陛下,主子还费了好些口舌! 景瑢修长的手指摸索着暖炉,唇角悄然牵起。 “我并不想她只是嫁我。”嫁字,他念得重了些。 “啊?”黑羽愣住,“不止嫁您,那还要嫁谁?” 景瑢的笑容顿消,挖了他一眼。 …… 出宫路上,宁曦又掏出红玉佩。 【五十五。】 宁曦以为自己看错了,重新看了好几次。 景瑢到底什么脾气,方才瞧着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数值反而降了? 这提示器别是不准! “清禾郡主,好巧!”一道尖细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姚茜茜带着侍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莫名的得意。 宁曦将玉佩收起,扫了眼她来的方向。 皇宫南边是各位皇子公主的寝殿,除了景瑢在外建府,其余都住在宫里。 包括景怀瑜。 上一世,姚茜茜就在景怀瑜大婚前爬了他的床还怀了孩子,若不是姚太尉亲自上门说情,景怀瑜就要杀了姚茜茜向她表忠心。 她虽心中有气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景怀瑜一个未来储君,身边不可能只她一个正妃,她便点头允了姚家这门亲。 她知道景怀瑜想拉拢姚家,才纵姚茜茜爬床,却没想到原来两人这么早就勾搭上了。 还说今日事忙,无暇分身? 宁曦只觉得倒胃。 “三小姐这是从哪儿来?”她扫了眼不远处的殿宇。 姚茜茜莫名一阵心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随便问问。”宁曦不再追问。 宫门口,姚夫人和姚诗诗正站在马车旁,似乎在等姚茜茜。 宁曦无视掉姚夫人那杀人的眼神,径直上了自家马车。 “跑哪儿野去了,这是宫里,是你能胡来的地方吗!”姚夫人狠戳着姚茜茜的脑袋,似乎拿她当宁曦撒气。 “好了娘,三妹妹只是不识路,回来就好。”姚诗诗温声劝道。 “再惹出祸事连累全家,就再也别出来!”姚夫人厉声呵斥。 姚茜茜闷声不吭的受着。 一家人正要上马车,宁曦忽然掀了帘子。 “方才我见三小姐从皇子寝殿的方向来。姚夫人,贵府千金若有思慕的郎君,可要早做打算,不然被旁人看了去,少不了闲言碎语!” 没等姚夫人回神,宁曦的马车就开走了。 第14章 受伤,这次有她在 第14章 受伤,这次有她在 姚府和定南王府是对邻,但宁曦回府后足足半个时辰,姚府的马车才回来。 看来姚茜茜没少挨骂。 宁曦哼着小曲从房顶上跳下来,小喜伸着胳膊,妄图护她。 宁曦稳稳地落在地上,给了小喜一个脑瓜崩,“也不怕伤着自己!” 小喜吃痛,却捂着脑袋傻笑。 “小姐怎么突然对姚府的事感兴趣?姚三小姐背地里可没少编排您,您可得小心她!”往常小姐一听姚府俩字就恨不得捂耳朵,现在是怎么了? “姚茜茜?”宁曦轻笑,“姚府里该小心的可不是她。” 上一世姚茜茜入府后,就被姚诗诗挑唆着多次陷害她。 结果害人不成,反倒失了景怀瑜的欢心。最后姚诗诗坐收渔翁之利,进齐王府做了侧妃,而姚茜茜在姐姐入府第二天就惨死后山,一尸两命。 谁能想到人前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背地里竟用亲妹妹的性命铺路。 方才正是有姚诗诗的唆使和袒护,姚茜茜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去景怀瑜的寝殿。 “让银翘吩咐下去,多注意姚府两姐妹的动向。” 小喜点头,又凑上前低语。 “方才巧月趁您上房顶,从小门溜出去见了一个男人,说了好半晌的话。” “郡主,她是家贼,怎么能带她进宫呢!”小喜忧心忡忡。 宁曦无奈地睨她一眼。 小丫头是聪明,但好像聪明得不太彻底。 “您是故意的!”小喜反应过来,“那这次您想让三殿下知道什么消息?” “没什么消息,就是吓吓他。”宁曦眉梢微挑。 “他不是喜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吗,那就让他好好想想怎么跟我这个碗里的解释。” 寝殿。 景怀瑜听完来人禀报,眉心陡然紧蹙。 “她看见姚茜茜从寝殿出来了?” “没亲眼看见。”来人将巧月复述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郡主只是随口一说,宫里还有五皇子呢,不一定就是您!” “她明知我与清禾的关系,为何不躲着点!”景怀瑜将笔一扔。 “还有一事,郡主将您送手镯还赠给了皇后娘娘,娘娘传话回来,说……说让您对郡主多花些心思……”下人的声音渐弱。 景怀瑜将桌上的纸笔尽数扫了出去。 “殿下息怒!”下人跪下,“您先消消气,娘娘也是为您好,送东西事小,当务之急是别让郡主发现您与姚三小姐的关系啊!” 景怀瑜愁得眉心挤出了川字纹。 “真是麻烦!她这几日怎么变得这么难缠!” 他揉着眉心。 “明日本殿下亲自去一趟定南王府!” “再把父皇前两日赏的百年药参带上!” …… 深夜,月色清冷,秋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 定南王府的大门被叩响。 宁曦正躲在房顶上望月亮,门卫早被她遣走,她只能下来亲自开门。 景瑢一身白衣被染了阴暗的血色,站在门口,摇摇欲坠。 “郡主……”他话都没说完,高大的身子便一歪。 宁曦惊愕之际,一把扶住他。 …… 主屋重新点了灯,景瑢的情况不容乐观。 半边衣衫都是鲜红的,衣袖末端甚至还滴着浑圆的血珠。 他脸色苍白,浓密的眼帘半遮,眸光略有涣散地看着她。 宁曦对上他那极力聚焦的瞳孔,心里一揪。 她知景瑢刚回国后被皇帝轻视,被朝廷排斥,又被看客们嘲笑,可她竟不知他还受过这么重的伤。 这一世他可以求助自己,那上一世他一人又是怎么过的? 她有些不忍想下去。 “安王殿下。”宁曦轻唤。 景瑢低应了一声。 还算清醒,宁曦松口气,倒了水给他。 景瑢想抬手拿,却不知扯动到哪,五官都疼得揪起。 苍白的薄唇紧抿,眼帘轻阖,俊逸的容颜此刻白的像纸。 宁曦连忙放下水杯,“伤在手臂吗?” 景瑢虚弱地点头。 宁曦作势要掀他的衣袖。 “郡主!”他孱弱的声音透着惊慌。 第15章 尴尬,当面说坏话 第15章 尴尬,当面说坏话 “你人都躺在我床上了,还在意这个?”宁曦自然不听他的,利索地卷起宽大的衣袖。 亵衣被血粘在身上,透过衣衫的缺口能清晰看到,伤口很深。 是从侧后方刺来的刀伤,若不是躲避及时,怕是胳膊都要废了。 下手这么狠,是嫌他病得还不够彻底吗? 宁曦拧起眉心,无声地收了手。 “不必劳烦郡主,本王自己来就是。”景瑢以为她被伤口吓到,便自己起身。 动一下,伤口就像发洪水似的渗出汩汩鲜血,景瑢一声没吭,坐了起来。 头顶传来口吐长气的声音。 “安王殿下,你若还想活命,就别再动了。”她语气有些冷。 景瑢却听出了一股隐忍的火气。 他没再动。 宁曦喊来银翘去准备东西,回来后正对上景瑢那双无辜又清澈的桃花眸。 她知道景瑢长得很好,但烛光下倏然一瞥,还是有些惊艳。 他端坐着,像只听话的猫儿。 宁曦摇摇头,想什么呢,这可是后来踩着景怀瑜上位的安王,怎么可能是只好摆弄的猫? 宁曦又拿起方才的杯,拂开景瑢抬起的手,直接递到他嘴边。 景瑢抬眸看着她,眼神写满抗拒。 有一瞬,宁曦觉得景瑢现在心里想的是他脏了。 想到红玉佩,她只能挤出一抹浅笑,好生好气地道,“你的伤口不能动,先委屈下,等包扎好再自己喝水,可好?” 景瑢的眼神依旧哀怨,“郡主现在是消气了吗?” 宁曦怔了怔,才明白他说的是方才她命令他别动的事。 一句话而已,这也要记仇? 宁曦暗暗吸气,唇边的笑容加深,“我的错。” 景瑢这才放下受伤的手臂,喝下宁曦喂的水。 由于他太过抵触,宁曦只顾着哄人,完全没想起他还有一只完好的手臂撑在身后。 “郡主,银翘托我把东西拿来了。”小喜忽然出现在门外,语气担忧,“您受伤了吗?是否需要奴婢帮您上药?” “我没事!你等一下!” 宁曦放下水杯跑去开门。 没等小喜往屋里看,宁曦就用身体掩住了门缝,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没事了,你回去休息!” 小喜上下打量着自家郡主,确定没事后,她压低了声音,“屋里有人?” 宁曦刚要摇头,屋里就传出虚弱的咳嗽声。 小喜大惊失色。 “怎么还是个男人?郡主您糊涂啊,就算您不想嫁三皇子,也得顾忌名声才是,这若是传出去……” “再不然,您也要替安王殿下想,虽然王爷没什么本事,又病恹恹得没脾气,但也接受不了这种事!” “天冷风大,本王身子弱,郡主还是快些。” 熟悉又陌生的清冷男声从屋内传出,小喜顿时捂紧了嘴巴,浑圆的杏眸惊恐瞪大。 这声音……安王殿下? 坏了,她好像说错话了…… 宁曦给小喜使了个快走的眼色,断然关上门。 门外,银翘姗姗来迟,撞见呆若木鸡的小喜刚要询问,就被她一手捂住了嘴。 “嘘!郡主忙着呢,快走!” 屋内,宁曦和景瑢看着窗子上一人拖另一人的剪影,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腰间的红玉佩隐隐发热。 “郡主的人似乎对本王有误会,本王体弱是真,却并非没脾气。” 景瑢硬撑着起身,血从他的指尖滴落,洇湿了她的床榻。 第16章 过夜,他身体实在太差 第16章 过夜,他身体实在太差 场面有些血腥。 “你别动!”宁曦想拦,又理亏不敢上手,只能硬着头皮挡在他身前。 景瑢微垂着眼帘,气息急促,额前也蒙上了一层细汗,看得宁曦更为愧疚。 “王爷息怒,不是您想得那样,小喜只是不了解您才会妄下定论,回头我训斥她!”宁曦仰着头赔笑。 从前没觉得,如今才发觉他可真高,比景怀瑜还高半个头。 身高压制气势,即便景瑢现在气息微弱,血流了满地,但依旧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不了解本王,难道郡主就了解吗?”景瑢语气漠然。 宁曦想也没想直接摇头,“不了解,但我知道王爷绝不是旁人口中没本事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找您合作。” “至于其他,若是王爷允许,我也想尝试着了解。” 这是实话,即便重生一世,她依旧看不透景瑢,就比如依照上一世他的作风,就算是死在路上,也不会半夜跑到她家里来。 她很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又怕越了界限惹他不快。 景瑢似乎有些消气,神色缓和了些,“郡主别后悔就好。” “不会,绝不会有这一天。”宁曦说得斩钉截铁,上一世用性命检验出的真心,她自然坚信。 红玉佩终于恢复如常。 接下来的上药过程异常顺利,安王极其配合,就连宁曦脱了他半边亵衣都没多说一句。 包扎完,宁曦帮他穿好衣衫,最后俯身系他腰间的衣带。 感受着腰间时不时的扯动,景瑢抿紧薄唇,目视前方不敢乱看。 “好了。”宁曦起身,松了口气,“把这碗药喝完,王爷就可以走了。” 景瑢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宁曦没看出他的异常,接着道:“虽然伤口深,但好在只是皮外伤,回去好生静养便可,王爷不必太过忧心。” 汤药见了底,宁曦回身放碗的功夫,景瑢忽然重咳一声将药全都吐了出来,药里还混着血。 “本王没事,多谢郡主相助,本王就不叨扰了。”景瑢轻抹嘴角,扶着床栏欲要起身。 宁曦急忙按住他。 脉象混乱急促,情况比方才更糟糕。 “只是止血补气的汤药,怎么会这样?”她又摸了摸景瑢的额头,并无异常。 景瑢却自嘲一笑,拿开宁曦的手,“是我身子太差,不关郡主的事。” 他想起身,却没什么力气,波光潋滟的桃花眸里满是无奈。 宁曦叹气,“你这样也回不去,就先在我这住一晚。” “不合适?” “没事,定南王府不常有客,不会有人知道。” 宁曦说着,便去找一床新被子。 灯火朦胧,映得榻上某人的脸色格外柔和。 一切收拾妥当,宁曦依旧愁眉不展。 她知道景瑢身子差,却没想到差到连最平常的汤药都喝不了。 可不喝药,他身体怎么能好? “若是有百年人参就好了。”她嘟囔了一句,抱着被子离开。 清晨。 宁曦刚起身准备去看看景瑢的情况,就被告知三皇子已经在府门外下马车了。 想必是为了昨日姚茜茜的事而来。 暗道一声晦气,宁曦急急忙忙出门迎接。 院门处,两人碰了个正着。 景怀瑜一见到她,便堆起不冷不热的笑,单手背在身后,俨然一位派头十足的皇位继承人。 宁曦强忍着一掌拍过去的冲动,淡然道:“三殿下安,有什么事我们到主院说。” “去什么主院,到你院子里聊就是,从前都是如此。” 不等宁曦答允,景怀瑜直接进了院子。 第17章 药参,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17章 药参,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停在主屋前,没再往前,而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温笑着对她招手。 宁曦扫了眼房间的方向,心虚地坐过去。 “清禾?”景怀瑜瞧她心不在焉,笑容有些僵,“本殿来,你不开心?” 他天不亮就起来准备,结果来了半晌也没见到她半点笑影,他有些不悦。 与景怀瑜做了十年夫妻的宁曦当然听出他不高兴,但她并不在意。 “殿下来得这样早,事前也不通传就闯进我院子,难道还在怀疑什么吗?”她语气冷淡,“定南王府不是安王府,可没有什么要害我的歹人。” 景怀瑜只做好了被质问姚茜茜一事的准备,根本没想到她还会翻旧账,一时怔住。 “上次的事是误会,并不是要怀疑你。” “今日则是心里惦念你的心疾,趁着下早朝的空闲赶来,没成想又唐突了。” 景怀瑜言辞和缓,却瞧不出半分愧疚。 他差点毁了自己的清白,一句误会就可以按下不提。 从始至终,别说爱,就连一丝尊重他都没真正给过她。 若不是屋里还有个大活人,宁曦真想问他忙的政务是不是叫姚茜茜。 宁曦敷衍地勾了勾唇角,“殿下言重了。” 见她态度缓和,景怀瑜忙招来下人,不多时,小小的石桌上堆满了锦盒。 “这都是本殿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品,有首饰有衣衫,有些还是北燕送的节礼,母后那里都没有。” 景怀瑜如数家珍,挨个介绍。 宁曦扫了一眼,品质确实比从前送得都要好。 可他好像忘了一件事,她手下的燕宁商号遍布各国,虽然在北燕不是头名商号,但也从不缺那边的珍宝。 再加上北燕势强,好东西都先在国内流通,次点的才用来打发周边小国,所以她手里的,甚至比宫里的还要好。 她根本不在乎这点玩意儿,只是因为送礼的人特殊,她才格外珍视,以至于让景怀瑜以为随便拿点东西就能打发她。 “多谢三殿下好意,这些东西太过奢靡,我还在孝期,不便收此重礼。”她打断他,将盒子推回去。 景怀瑜一腔热情被浇灭,眉心拧起。 “是东西不好,还是你对本殿有意见?”他沉声询问,“清禾,你我之间不必有隐瞒。” 宁曦摇头,“殿下多虑了,我说得很清楚,戴孝不宜收重礼,您还是拿回去。” 景怀瑜微怔,他越发觉得宁曦对他的态度变得疏离又客气。 是因为姚茜茜吗? 他很想解释,但宁曦不问,他总不能不打自招。 进退两难,他也疲于哄女人高兴,便准备离开。 宁曦忽然指着一个长条状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景怀瑜看了一眼,“是百年药参,本殿想你身子弱,特求父皇赏的。” 百年药参有市无价,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得此一株的好东西,很难有人不动心。 “拿着,特意为你求的。”景怀瑜劝道。 宁曦内心纠结。 收,她嫌恶心,不收,屋里那位爷还正需要。 思来想去,她将盒子盖上,“多谢三殿下,这我就收下了,其余的……” “其余的你也留着,就算用不上送人也好,本殿还要赶着回宫办事,带着这些也不方便。” 景怀瑜不等她说完,径自离去。 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被堆在桌子上,仿佛路边被遗弃的秽物。 房门打开,景瑢披着那件染了血色的白衣站在门下。 桃花眸打量着礼堆。 而后眼帘微抬,探寻的眼神看向礼堆旁的她。 第18章 质问,她真的了解他吗 第18章 质问,她真的了解他吗? 宁曦莫名生出一丝心虚。 “是三皇子送来的,我没来得及拒绝他就走了。”她解释道。 景瑢没什么反应,她又补了一句,“我只想要这支药参来着,正好给你用。” “收什么礼是郡主的自由,本王无权过问,但既然是合作关系,本王便多嘴一言,居心叵测之人所赠之礼未必是礼。” 这倒是不假,景怀瑜的东西她一个子都不想要。 宁曦叫来小喜,将礼盒全都清走。 唯独那盒药参她一直抱着。 “这药参我看过,没问题。”她抿了抿唇,“挺难得的。” “郡主说好便好。”景瑢没有拒绝,回身进了屋。 和参汤一起端来的还有丰盛的早膳,厨房的人听说三皇子来访,变着花做了许多精致的糕点和小菜。 宁曦看着放在一起的两幅筷子,一时恍惚。 从前在齐王府,她日日等着景怀瑜回府用膳,大多是等不到的,他总有见不完的大臣,阅不完的文书。 桌上的两副筷子总有一副是没用过的。 回过神,景瑢已经坐在桌前,捻着其中一副筷子递给她。 宁曦微怔,拿在手里,“多谢。” “叨扰郡主一夜,是我该道谢才对。”不知是不是有意,他改了自称。 “只是我比不得三弟有钱有势,送不了像样的礼,只能在心里记下这份人情,日后再还。” 宁曦却一笑,“奇珍异宝不稀罕,王爷的人情却可遇不可求,我记下了。” 能让景瑢念她一点好,这个忙就没白帮! 若不是人还在,她真想看看红玉佩现在的数值。 趁着这尊大佛心情不错,宁曦询问昨夜事发的具体情况。 “我还未出宫门,那人便从侧后方杀来,剑风凌厉不留余地,是要取我性命。”景瑢淡然诉说。 “可知刺客是谁?” “我刚回南诏,不认得各方势力,不过能在宫里行刺,应该不是普通人。”他抬眸看她,“郡主和宫里人走得近,可能猜到?” 宁曦顿了顿,轻轻摇头,“猜不出。” 景瑢的眼神依旧在她脸上,“郡主是猜不出还是不愿猜?” 宁曦正夹菜的筷子一顿。 “郡主若是还放不下三弟,不如就算……” “我同他没有分毫关系,这点上,王爷尽可放心!”宁曦连忙道。 景瑢喝了口茶水,没说什么。 “确实三殿下的嫌疑最大,可凭我对他的了解,应该还没到取王爷性命的地步。” 言外之意,景怀瑜现在根本瞧不上景瑢,也不担心他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上一世景瑢刚回国时,景怀瑜便是这种态度。 景瑢却忽然放下筷子,神色漠然。 宁曦愣了一瞬,明白了什么,连忙解释,“我不是偏袒他,只是我比较了解他的性子……” 景瑢依旧不吭声。 “……” “就依王爷,我会派人去查他手下的势力。”好女不和男斗,她让步总行! 景瑢却抬眸看来。 “你真的了解他吗?” 宁曦被问得一怔。 十年夫妻,没人比她更了解,可若说了解,却落得个遭人抛弃不得好死的下场。 “王爷提醒的对。” 她眸光暗淡下去,咀嚼的动作僵硬缓慢,兴致不高。 景瑢微微抿唇。 她竟如此在意景怀瑜,只提一句不了解就难过至此? 桌上沉默了几秒。 景瑢夹起一块酥饼放到她碗里。 第19章 恨他,但也在意他 第19章 恨他,但也在意他 用过早膳,宁曦帮他换了一次药。 换药的过程中,景瑢没发出一点声响,若不是看见他满头的冷汗,宁曦真要误会自己换药技术过于高超。 景瑢喝药时,黑羽忽然闯进院子,与守着院子的银翘再次对上。 宁曦看了眼窗外,又是银翘提剑比着黑羽的脖子。 “咳咳……” 景瑢一阵咳嗽,宁曦连忙关了窗子,也不管外面的情形,倒了杯水递给他。 景瑢好似在等什么,迟疑了片刻才用没受伤的左手接过。 一切收拾停当,宁曦从柜子深处翻出一件男子的外衫。 “你的衣裳全是血,被人看见不好,还是穿这个!”她一手扶着柜子里因抽走最下面东西而摇摇欲坠的衣裳们,一手将那件外衫扔向他。 轻薄的外衫落下,景瑢不知在想什么没接,外衫落在他头上。 宁曦刚想笑,忽然觉得这场景好熟悉。 在安王府与景瑢的初见,她就是这样。 宁曦尴尬地打了个寒颤。 半晌,宁曦拎着一个小木盒出来,“这里有剩下的药参,还有外敷的药材,你拿回去……” 她声音渐消。 景瑢坐在床榻边,端正地有些诡异,衣衫则散在他身侧。 宁曦当他是不方便自己穿衣,上前替他披在身上。 “好了,我去叫人。”她系好衣带,出去拯救黑羽。 景瑢垂眸看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衣裳,眉心轻蹙,眼底满是嫌弃。 “多亏郡主出手相救,王爷才能幸免于难,郡主与安王府有恩啊!”黑羽同宁曦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在见到景瑢的瞬间,他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他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郡主,抿紧嘴巴才忍住没笑出声。 景瑢脸色顿时阴沉。 临走时,宁曦送景瑢到王府的偏门处,黑羽不知从哪找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门口。 “皇后准许我自己择婿,有这句话,事情会好办许多。”她看着景瑢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只让你一人受累。” 成亲本就是她提的,不该让景瑢独自承受其中压力。 景瑢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便上车。 马车出了定南王府的街道,黑羽看了眼身后,轻声道:“人都走了,您把衣服脱了。” 主子可从不用旁人的东西,就连自己的东西也很少让人碰,碰了就扔,除非太贵。 可清禾郡主竟然给主子穿了别人的衣裳! 主子竟然还真穿了! 方才在郡主那,他差点没憋住笑! 身后车内,景瑢阴着一张脸,“她屋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裳?” 黑羽沉默。 他怎么知道,总不能是去世三年的定南王的? “别人的衣裳是要还的,您可别烧了撕了,到时被郡主怪罪……” 景瑢迟疑,放下了解衣裳的手。 黑羽感受到背后阵阵阴风,不由得替自家主子不值,“您这是何苦,偷看三殿下和郡主见面方法多得是,何必真挨那一刀。再说郡主不是对三殿下死心了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郡主说伤口很深,主子还真是实诚…… “她很恨他,也很在意他。”景瑢轻声道。 他眼前又浮现出宁曦提及景怀瑜时眼里浓烈的恨意,不由得蹙了蹙眉心。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会让一个人瞬间由爱转恨? “郡主也很在意您呀!看这药参,如此品相的可不好找呢!”黑羽连忙安慰。 “景怀瑜送她的。” “咳咳!”他讪笑两声,“三殿下对郡主确实不错……” 后脖颈忽然一凉,黑羽忙闭紧嘴巴。 第20章 关系,这辈子只能是仇人 第20章 关系,这辈子只能是仇人 定南王府。 送走景瑢后的第一件事,宁曦掏出红玉佩。 五十五,没变。 “什么啊,白忙活一晚上!”宁曦被浇了一头冷水。 吃饭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吗,她真看不懂他! 小喜进来就见自家郡主对着床榻愤愤然地自言自语。 “郡主?”她轻声唤,“安王殿下的外衫还要吗?” 宁曦吓了一跳,回头见小喜拎着满是血色的白衣,茫然地看她。 “染成这样怕是不能穿了,扔了……你等等!” 她恍惚记得,景瑢似乎有个不爱用别人东西的怪癖。 怪不得暴虐值没变,没暴涨到八十都算景瑢给她面子! “别扔了……洗干净留着。” 小喜眼神却变得意味深长,“您到底看上安王殿下什么?”连脏衣裳都舍不得扔,郡主也太喜欢王爷了! 她忍不住劝,“之前的事三殿下虽有错,但也罪不至死。比起安王,三殿下前途无量有权有势,您当真不再考虑了吗?” “小喜。”宁曦语气郑重,“我和他这辈子唯一的关系,只会是仇人。” 小喜被她斩钉截铁的态度吓到,小声嘀咕,“为什么呀?” 自从安王府回来,郡主就像与三殿下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提及色变。 虽然她也觉得三殿下算计郡主,又安插巧月在郡主身边很过分,但冷静后想想,以后成了一家人,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顾此失彼,这样真的值得吗? 宁曦安抚似的揉了揉小喜的头,“小喜,你信我吗?” 小喜笃定地点头,“郡主是小喜这辈子唯一的主子,郡主说什么小喜都信!” “那就不要问,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 小喜似懂非懂地点头。 “以后注意言辞,安王是自己人,别再像昨晚那样胡乱说话。”宁曦告诫道,“他脾气虽然古怪,但人听话又会关心人,没什么不好。” 小喜惭愧地挠了挠头,“安王殿下没生奴婢的气?” “没有。”宁曦撒了个谎。 “王爷果然心胸宽广,还是郡主眼光好!”小喜转眼就又开心起来。 晚间,银翘忙了一日刚回便被宁曦叫来。 “有几件事劳你去办。”宁曦道,“第一,在南诏上下寻一位名医,只要医术到位,酬金无所谓。” “第二,我想给安王做一件能防身的暗器,小巧但能杀人的。” “再派人去查一下昨夜宫里的情况,安王怀疑是景怀瑜动的手,但我总觉得不至于。” 宁曦一口气说完,银翘听得云里雾里。 安王殿下才来一夜就给郡主布置了这么多活,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银翘不情不愿地应下。 “辛苦你了。”宁曦也有些不好意思。 “属下不怕辛苦,怕的是您没有心气。” “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重来一遭,背着血海深仇,她的心气可太多了! 银翘还没走,小喜就端来晚膳,瞧见银翘还在,便热情地张罗添副碗筷。 银翘却说忙,转眼就消失在门外。 小喜皱了皱眉,“银翘姐总这样,都这么晚了能有什么忙的,总不按时吃饭也不怕伤身!” “小喜。”宁曦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自宫里要为我择婿的消息传开后,给王府递拜帖的人有多少?” 第21章 择婿,就是要声势浩大 第21章 择婿,就是要声势浩大 成一桩姻缘的就是递拜帖,两方相见若聊得投契,再行具体提亲事宜。 她因未来皇后的身份,许多富贵人家都想上门拜访,便借着这次机会递拜帖。 不求看上他们,只求能见一面,混个脸熟。 “挺多的,都堆在门房。”小喜道。 自从王爷王妃离世,郡主便闭门谢客,从不看任何拜帖。 “您要看吗?”小喜问。 “不看了。”宁曦摆摆手,“直接见人。” “哪个?” “全部。” 屋内寂静了几秒钟。 小喜怔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宁曦接着道:“三日后,定南王府开门迎客,我要开赏花宴,遍邀所有对这门亲事有意的世家公子。” “我要自己择婿。”宁曦冷笑,“皇后说的。” 她这次入宫就是为了这句话,有了这句话,她便能给景瑢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与其单独见景瑢引人侧目,不如全都见,人人有份! 定南王府设赏花宴的消息很快就闹得满城皆知。 一同散播出去的,还有皇后亲口允诺清禾郡主可亲自择婿的消息。 各府虽都觉得她轻浮招摇,但碍于皇后面子,不敢多嘴。 而且不但没有撤帖子的,反而新递进来的拜帖越来越多。 后来的公子哥们心知肚明,清禾郡主与三殿下的婚事板上钉钉,说是择婿实则就是走个过场。 这能与未来皇后相识的好机会,别人有,他们自不能缺! 是夜,灯火辉煌的大殿,回荡着浑厚的怒吼。 “母后!您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清禾近日本就对我颇多微词,我哄人还来不及,您又给我招了这么大的麻烦!” 景怀瑜来回踱步,气得眼前一阵阵发昏。 “公然择婿?这不是在打我们皇家的脸吗!” 又是一盏茶杯飞了出去,摔得粉碎。 “本宫怎么知道她竟真办什么赏花宴,母后只是同她客气客气!当着满宫人的面,本宫总不能不许她自己挑人!”皇后也是头疼。 景怀瑜攥紧了扶手,脸色阴沉至极。 “要奴婢说,都怪那清禾郡主。娘娘不过说句场面话,她便托大拿乔,恬不知耻地宣扬自己择婿?这哪是一个高门闺秀做的事,说出去可叫人笑话!”竹苓愤愤不平。 “行了,少说两句。”皇后叹气。 她看向景怀瑜,“一场宴席也改变不了你们二人的婚事,有生气的时间不如想想怎样能拢住她的心。” “宴席上京城的世家公子们都在,你若能在人前对她百般呵护,她心里欢喜又得了脸面,自然非你不嫁!” 景怀瑜一口气喝了半杯新茶,不悦道:“身为皇子处处迁就一位孤女,她的脸面倒是周全,那我的呢?” “你眼光要放长远些,清禾不是普通女子,她手里有南诏最大的商号,还有南诏最好的军队,娶了她自有你长脸的时候,现在急什么!”皇后教育道。 景怀瑜重重搁下茶杯,却没反驳。 “你父皇也说此事未必是坏事,正好彰显皇家体恤有功之臣的态度,以慰民心。”定南王夫妇在民间威望甚高,在百姓心里,多大的排场清禾都值得。 景怀瑜却蹙眉,“父皇根本不知她现在有多难缠!” 很难说她办宴席不是为了气他。 上次姚茜茜的事虽没说破,但她态度冷漠,也不知是否发觉。 “母后,你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这次我得压过所有人,让她明白我的诚意。” 第22章 意外,人都不见了 第22章 意外,人都不见了 宁曦看着明日赏花宴的宾客名单,齐齐整整足有三十多人,男女参半。 只邀男子赴宴还是太招摇,经小喜劝说,她又邀请了不少世家小姐同来赴宴。 她眼神停在名单最后一个名字。 左文琦,肃国公府的独女,她的手帕交,是上辈子最懂她的人,没有之一。 上一世惨死在成亲后的第三年,算起来,她们阴阳两隔已经有五六年的光景。 当初她浑身淤青地死在自家宅院的后街,千人瞧万人看,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宁曦永远也忘不了最后一次见她,她一脸憔悴地望着窗外,说好刺眼的光,她想歇一歇。 那一别就是永远。 想到明日就能见到从前的好友,宁曦不由得红了眼眶。 “郡主。”巧月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宁曦合上名册,收敛起情绪,“什么事?” 巧月端着一盅燕窝,放到宁曦手边,“您在看宾客的名单呀!” 宁曦拿起燕窝,没搭话。 “奴婢听说姚家三小姐明日也会来,您真要见她吗?”巧月径自发问。 “为何这样问?” “姚三小姐一直视您为死敌,那日在宫里还对您出言不逊,这么大的宴席何必叫上她!”巧月替她抱不平。 宁曦侧眸看来,“你似乎对她很不满?” 巧月顿了顿,慌忙低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她不敬郡主,不配做王府的客人。” “有吗?”宁曦笑了笑,“都是世家女子,何必互相为难。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种不体面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下去。” 巧月刚刚退出房间,宁曦脸上的笑就消失不见。 这是景怀瑜拿不准她对姚茜茜的态度,派巧月来探她的口风。 若被他发现他与姚茜茜的不轨之事她都知晓,那等待她的必是一番死缠烂打,上辈子她已经见识过。 可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纠缠她的机会了。 三皇子寝殿。 景怀瑜听承德转述巧月所言,狠狠地松了口气。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堵在心底的石头消失,景怀瑜心情顺畅了许多,“母后说得对,清禾太重要,不能因小失大,去将皇祖母曾赏的那架古琴添到明日礼单中。” “殿下,那可是先太后祖上传下来的宝物,是要留给您未来皇妃的,您现在就送给郡主会不会太早了些?”承德劝道。 “有父皇和母后在,她除了成为本殿的皇妃没有其他选择。”景怀瑜轻飘飘地摆手,“去。” 承德还没出门,迎面就撞上一个急匆匆的小侍卫。 “三殿下……”那人看了承德一眼,直接跪在门口处。 “什么事啊?”承德不悦地横了他一眼。 “回禀三殿下,安王府那人的尸体找到了,在护城河里,泡了几日才浮上来。”小侍卫战战兢兢地道。 “找到就好,去将尸体处理了,别叫人看见。”景怀瑜头也没抬。 “只是……只是他家里人都不见了……” “什么叫都不见了?”景怀瑜拍案而起。 “他们住的地方连粒米都没留下,我们的人说一夜之间人就都消失了,半点声响也没听到……” “那还不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挖地三尺也要给本殿找到!”景怀瑜拍得桌子嗡嗡作响。 小侍卫连滚带爬地逃了。 “都怪郡主那日多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您下不来台。”承德不悦道,“殿下您消消气。” “三殿下……”外面又一道声音传来。 “滚!”景怀瑜怒喝。 “五殿下找您。” 景怀瑜不耐地理了理衣裳,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都快天黑了,他来做什么!” …… 僻静安逸的安王府,黑羽悄声进了主屋,被熏得打了个喷嚏。 第23章 没钱,但能送大礼 第23章 没钱,但能送大礼 景瑢静坐在桌前,桌上燃着袅袅佛香,桌前立着衣架,挂的正是那件来路不明的男子外衫。 黑羽揉了揉鼻子,自从定南王府回来,主子每日都要在这里熏香两个时辰,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什么事?”景瑢忽然开口。 “回主子,已经将那人的家里人都安置在一处宅院,由我们的人看守,暂时无事。” “那家人得知三殿下对他们赶尽杀绝,表示愿意作证此人与三殿下的关系。”黑羽不紧不慢道。 “三殿下已经得知这些人失踪,正命手下人全城搜寻,您看要不要将这些人转移到城外更安全的地方?” “再等等。”景瑢淡淡道。 黑羽皱了皱眉,等什么? 景瑢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黑羽也只能按下此事不提。 “已经两日了,您这是作何?”黑羽眼睛都被熏出了眼泪,忍不住问。 “佛香清心,去去浊气。”景瑢点了点衣裳,又点了点自己。 言外之意,嫌脏。 黑羽忍着笑,“属下已经查明,衣裳主人是定南王的义子,郡主的义兄宁远舟,兄妹感情很好,而且宁公子在两年前就到边境处驻守,一时半刻回不来。” 景瑢缓缓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门窗都打开,太熏。” 他站在门外呼吸新鲜空气,还不忘嘱咐,“把衣裳收好。” 黑羽哭笑不得地将衣裳和佛香都收起。 “听说三殿下拿出了皇室珍藏的绝音古琴和古谱,打算明日赏花宴送给郡主,那可是向来只传南诏皇后的宝物。”他看向门外静立的身影,“您就不送点什么吗?” 他替自家主子着急。 重礼相赠,难保郡主不动心啊! “本王没钱,不能送大礼。”景瑢浅笑。 黑羽扯了扯嘴角,主子就嘴硬,等明日亲眼看见郡主收礼,回来又要烧佛香去浊气了! 一个小厮忽然端着水盆进来,在黑羽耳边低语了几句,又端着水盆离开。 “主子。”黑羽目光灼灼,“五殿下带三殿下去了意阑珊。” 景瑢平直的唇线微扬,桃花眸流光璀璨。 “大礼到了。” …… 夜色降临,银翘突然出现,交给宁曦一张字条。 “意阑珊?他叫我去那里做什么?”宁曦蹙眉。 “线人刚刚来报,三殿下离宫,好像往意阑珊的方向去了。”银翘意有所指。 宁曦眉梢一扬。 意阑珊,只对世家贵族开放的茶楼。说是茶楼,但又养了许多出身不低的女子来伺候人,纨绔公子们若想寻欢作乐又不被人知晓,便会去此处。 景怀瑜很爱惜自己的名声,除了偶尔约见朝臣,招揽幕僚会去上一两次外,很少踏足。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你留在府里,我去看看。”宁曦换了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 “属下陪您。”银翘道。 “没事,景瑢在呢。” 她说完便使出轻功离开王府。 银翘眉头蹙得更紧,安王殿下在才更有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真要出事还得郡主保护! 真不知郡主看上他什么。 夜间的意阑珊灯火辉煌,半掩的大门隐约透出星点光亮,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往里多看一眼,却只能看到耀眼的光晕。 宁曦在意阑珊旁的胡同里找到黑羽。 黑羽笑呵呵地行礼,带着她翻墙进到后院,又从后院爬树翻进雅间。 景瑢正端着金灿灿的酒杯,轻啄深紫色的果酒。 薄唇轻抿,喉结滚动,优雅得仿若一幅画。 第24章 无耻,远超出她的想象 第24章 无耻,远超出她的想象 宁曦进屋后,黑羽悄然离开,只留两人独处。 景瑢端着酒杯,笑容温润,“酒不错,郡主也尝尝?” 宁曦却一把夺走他的杯子,“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 景瑢愣了愣,桃花眸中泛起无奈的笑意,没再碰酒杯。 “人在哪?”宁曦开门见山问道。 “隔壁。”景瑢轻声道。 意阑珊为了保护各位世家公子们的名声,雅间的墙做得很厚,隔墙有耳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宁曦直接打开窗子,果然隔壁景怀瑜和景少琨的说话声清晰地传来。 景怀瑜畏热,初秋时节还有些闷热,照他的习惯必会开窗。 “不过一个女人的事,还能闹翻天不成?”景少琨那高亢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就别想那些糟心事,换换心情!” “三哥放心,绝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行踪!” 宁曦神色冷漠。 “换换心情是何意?”景瑢问,一双清澈的桃花眸尽是疑惑。 自然是寻欢作乐的意思! 宁曦不知该如何跟景瑢解释,他还未娶妻,又没机会接触这些纨绔公子们的花花生活,自然不懂。 “听听就知道了。”她讪笑道。 景瑢嗯了一声。 不多时,隔壁传来开门声,一道娇嫩妖娆的女声拐着弯地钻进窗子。 “呦~稀客呀,您可好久没来了,奴家还以为您把我忘了呢!” 宁曦被恶心得打了个冷战。 景瑢轻咳一声,领悟了换心情的意思。 “抱歉,我不知他是来招妓的……我以为会约见幕僚之类……”他满是愧疚。 “王爷是好心,我岂会怪罪。”宁曦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还算平静。 “听说他很少来此处,一向洁身自好。”景瑢还在找补。 “他不配这四个字。”宁曦冷言。 “听闻他为明日赏花宴备了一份厚礼,足见诚心。” “赴宴前夜留宿花楼,诚心天地可鉴。”宁曦冷笑一声,而后宽慰景瑢,“王爷不必为他开解,我心里有数。” 景瑢讪讪然地扯了下嘴角,愧疚的眼神下暗藏着喜色。 “还以为您忙着与郡主的婚事,再也不会来见奴家了呢!”女子矫揉造作的声音再次传来。 “别闹。”景怀瑜听起来兴致不高。 “谁这么胆大,敢惹您生气,要奴家说就该一刀砍了那人的狗头,叫她知道什么是尊卑!”女人哄道。 “你知道是谁吗就瞎说!”景怀瑜被哄得笑了一声。 “奴家不管,奴家只知道惹您生气的人都该死!” 推杯换盏的声音接踵而至。 宁曦也捻起酒杯,跟着景怀瑜的声音同步喝酒。 很甜很腻,同那女人的声音一样。 “……郡主是高门闺秀,脾气大也正常,您别同她一般见识!” “而且郡主没爹养没娘教,教养上自然差了些,您就当是可怜她了!” “别胡说。”景怀瑜轻声训斥。 “奴家才没胡说!您看看这京里的世家小姐,但凡有爹娘管教的,哪个像她那般不知天高地厚四处张扬,还扬言择婿打您的脸,我若是她的亲娘定要气得活过来!”女人娇笑声不断。 宁曦放下了酒杯。 “虽是胡言乱语,但也算有些道理。”景怀瑜满意地夸赞。 宁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砸在桌上。 他害死爹娘不够,还任由人随意诋毁,不阻拦反而赞赏? 景怀瑜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无耻百倍千倍! “别听了。”景瑢起身要关窗。 宁曦一个箭步上前,紧攥住他的手腕,眼里是藏不住的冷厉。 第25章 尴尬,听得一清二楚 第25章 尴尬,听得一清二楚 “无妨。”这两个字念得轻巧,却带了顿挫,显然是压着怒气。 景瑢看向她紧攥着自己的那只手,眸光微怔。 力道不小。 她就这般恨景怀瑜吗? 宁曦并不知这位爷又开始胡思乱想,她只想着听清景怀瑜说的每一个字,好好记住,永远将这份仇恨刻在心里。 “不管别人怎么看您,在奴家这您就是奴家的天,您说什么奴家都依您!”女人娇嫩的声音不断,“来,再喝一杯嘛!” 景怀瑜沉醉温柔乡的笑声接连传来。 “您说,是喜欢奴家还是喜欢她!”似乎是喝得多了,女人的声音带了些娇嗔,声音更媚。 “此时此刻自然是你。”景怀瑜声音也低沉了些。 娇笑声混着拥吻的声音一并传来。 宁曦眯了眯眼,神色淡然,脑子里却在想该怎样才能让他丢尽颜面。 意阑珊里里外外都是世家子弟,个个都是人精,就算看到景怀瑜招妓也不会乱说。 她有些苦恼。 “郡主。”景瑢微弱的声音响起。 宁曦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他的手腕。 她慌忙松开,景瑢的袖口褶皱半晌也没褪下,她有些愧疚,“抱歉,疼吗?” 景瑢没回答她,反而观察着她的神色,半晌才开口,“场面话而已,郡主别当真,你身份尊贵不是这些人能比的。” 他直接将窗子关上。 隔壁的闹声瞬间消失,宁曦松了口气。 “我没事。”宁曦对景瑢笑了下,手里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他屋子的门卸了。” 其实她想卸的不止门,还有景怀瑜的脑袋。 她上一世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么个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家伙? “嘶……”景瑢忽然倒吸冷气。 宁曦驻足,回头见他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俊眉轻蹙。 “怎么了?”她急忙收了刀,熟练地掀开他的衣袖,检查伤口。 伤口有些开裂,在流血。 “怎么搞的,已经好几天了,伤口还没愈合?”宁曦细眉拧起,眼神带着极浅极浅的责怪,“王爷应该着人跟我说一声的。” “本王已经叨扰郡主太多,实在是……” “帮你就是帮我自己,王爷莫要再见外。”她眉心紧蹙,配上清冷的容颜,更显得严肃。 景瑢嗯了一声。 简单处理过伤口,宁曦将脏了的布条扔掉,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包扎布料,最后盯上了景瑢的衣裳。 一尘不染的白裳,和包伤口的布条还真是像。 但一想起上回强迫人家穿别人衣衫的事,宁曦一阵心虚。 最后她还是背过身,撕了自己的里衣的袖口。 屋内本就很静,布料撕裂的声音异常刺耳,气氛平添一丝诡异。 墙面时不时传来摩擦声和碰撞声,隔壁似乎正忙着大事。 宁曦低头给他包扎,景瑢虽然看着孱弱,但手臂上的肌肉却还不少,碰着都是硬的。 “疼吗?”感受到头顶的呼吸声,宁曦关切道。 景瑢还没来得及回答,隔壁却先抢答。 “哎呦!疼呀,轻点!”女人娇嗔又带着呻吟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墙都挡不住。 宁曦的耳根瞬间烧得通红,景瑢看在眼里,唇角轻扬一瞬。 “不疼。”他语气带着玩味。 宁曦闷头包扎,一声不吭。 隔壁的对话在继续。 “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奴家不理你了!” “怎么,你不喜欢?” “讨厌!” “……” 逼仄的空间内,气氛愈加凝滞。 第26章 突击,捉奸到自己头上 第26章 突击,捉奸到自己头上 宁曦只觉得手指尖都在发烫。 那女子唱戏一般的动静毫无顾忌地穿墙而过,一声高过一声,画面感极强。 宁曦用余光偷看景瑢,他神色泰然,甚至还好奇地望着墙的方向。 没娶妻的纯情安王殿下,大抵是不懂! 那也好,只有她一人尴尬就不算尴尬! “三弟太不怜香惜玉。”景瑢忽然轻声感叹。 宁曦手一抖,刚系好的布条再次散开。 景瑢看向她,她的脸快熟透。 她一个待嫁闺中女,自然没见识过这种场面,难为她了。 他主动找话聊,试图掩盖孟浪的声音,“郡主想让三殿下丢人?” 宁曦嗯了一声。 没什么好瞒的,景瑢叫自己来必定也是为此目的。 “你可想过,若毫无顾忌地冲出去,你的名声也会被连累。”意阑珊可不是女子能踏足的地方,这里同秦楼楚馆的差别只是接待的客人不同。 也不是不能来,若有同伴相陪也可,但她只身一人,被人看见的话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我不在乎。”宁曦不假思索地回道。 名声算个什么,若能换得景怀瑜颜面扫地,她很乐意牺牲掉这些没用的东西。 “两败俱伤也愿意?”景瑢声音莫名低沉。 宁曦顾着他的伤口,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变化,轻轻点头。 “不过王爷放心,我不会让私怨影响大局。” 景瑢薄唇一抿,眸光微沉。 伤口包扎好,宁曦松了口气,刚拿起短刀准备离开,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 “有个贱人偷了本小姐的玉佩,来人啊,给本小姐挨门挨户地搜!” 宁曦通过门缝看见姚茜茜带着一众家丁站在一楼,趾高气昂地扫视着二层雅间。 宁曦连忙远离会透影子的房门。 “是姚茜茜。”她看向景瑢,忽然明白过来,“是你找来的?” “碰巧转达。”景瑢默认。 怪不得他一直稳坐听戏,原来早就安排好一切! 姚茜茜脾气暴躁嫉妒心又强,没有比她更适合的捉奸人选,她一闹,满城皆知,景怀瑜的专情形象就算是完了! 宁曦却顾不上夸景瑢,急忙寻找能躲藏的地方。 意阑珊的雅间只是用来会客和办事,除了桌椅就是床榻,床帐还是半透的柔纱,根本没得藏。 若被人发现他们二人独处一室,那可比隔壁的事情还要大! 家丁们上楼的声音清晰可闻,脚步声混着暴力推门声渐渐逼近。 宁曦拽住景瑢的袖口,将他甩到床榻里面,而后一手扬开玫红色的锦被,一手解开头顶的床帐。 两人一并被笼罩在阴影中。 门外人影攒动,似乎在静听里面的动静。 宁曦冲景瑢使眼色,说点什么啊安王殿下! 方才不是很懂吗! 安王殿下眼神纯洁又疑惑。 “你干什么,别动嘛!”宁曦捏着嗓子喊话,眼睛都快眨出火星,景瑢还是无动于衷。 “学隔壁说话!”她小声提醒。 景瑢愣了一愣。 “讨……讨厌?” 他尾音拖长,带着不明显的撒娇语气,配上那双清澈的桃花眸,看得宁曦心里一顿。 他这般模样,好似被欺负的小野猫,任人摆弄…… 第27章 唐突,他并不介意 第27章 唐突,他并不介意 “哪里不舒服吗?”景瑢忽然问,声音轻柔。 他本意是指她红到不正常的脸色,但在此境况下,平添了其他的含义。 宁曦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羞得面红耳赤。 “没……”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声若蚊蝇。 但外面的人似乎不满足于此,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两人闯进屋内,怀疑的眼神扫向半透半遮的床帐。 宁曦瞬间起身,轻推他的肩头。 景瑢毫无防备地倒靠在床角,眸光微怔。 宁曦瞬间揽过景瑢的脖子,翻身将他禁在床角,又利索地扒开了他的领口,俯身而下。 动作一气呵成。 似乎怕不够,宁曦另一手又挑起了他的下巴,动作有些生涩。 两人视线交错,景瑢的眼瞳瞬间扩了一圈,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起。 自下而上的仰视,能看到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明暗有致的沟壑直接延伸到领口深处,严丝合缝。 他喉结动了动,呼吸声渐重。 摇晃的床帐上投着两个交叠的影子,造型大胆。 进来的两人脚步一怔,推搡着出门。 “……在上面,真会玩!”低语混着偷笑,远离房门。 宁曦侧目看向床外,听着家丁推开了隔壁的门。 景瑢看了看还扒在他领口处的素手,眸光微闪,什么也没说。 隔壁传来女人的尖叫还有景怀瑜的呵斥声,两名家丁被轰了出来。 不多时,姚茜茜踩着重重的脚步上来,外面有一瞬死寂。 “贱人!你知道这是谁吗,连他的床也敢爬!”姚茜茜崩溃又愤怒的吼叫。 不但他们能听到,整个意阑珊都听得一清二楚。 雅间里的客人们纷纷开门,看看到底是哪位仁兄的床如此金贵。 景怀瑜似乎将姚茜茜赶了出去,房门重重地关上。 宁曦粉唇一扬,“有姚茜茜在,不用担心了。” 她回过头,正对上景瑢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扯着人家的领口,仿佛强抢的女流氓。 她立刻松开,掀开床帐逃出去。 景瑢看着摇晃的轻纱帷幔,平直的唇角压抑不住地扬起浅浅的弧度。 “事出权宜,若有唐突还请王爷见谅!” 他一下床,宁曦便站在八百米开外的地方向他赔罪。 “能帮上郡主就好。”他理了理领口。 逆来顺受。 宁曦负罪感爆棚。 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二层楼被景少琨的府兵围住,一个人也出不去。 “我带你翻窗出去?”宁曦看向景瑢。 “黑羽在外面,郡主不必管我。” “那好,王爷擅自珍重,我先走了。”景瑢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她并不担心。 隔壁雅间,景怀瑜黑着一张脸打开门,姚茜茜气得扭曲的脸出现在面前。 “谁让你来的?”他声音沉得可怕。 “有个女贼偷了我东西跑到意阑珊,我是来抓贼的!”姚茜茜心虚道。 “你派人跟踪我。”景怀瑜一眼识破她的谎话。 “殿下!”姚茜茜抓住他的手,“我是为您好呀,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同这种低贱的货色搅在一处!” 景怀瑜看向一楼,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个个都仰着头看热闹。 他脊背一凉,看向姚茜茜的目光更为冷厉。 “滚回府里,明日莫要出现在定南王府。” “殿下!” “再多说一个字,本殿就将你如何勾引皇子的事散播出去。”他语气森冷。 姚茜茜吓得怔住,愣神的功夫被景少琨的人带走。 屋里那女人也被堵了嘴,拉到后院处理了。 景怀瑜酒还没全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但模糊的身影。 好像宁曦。 “三弟。”一道轻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景怀瑜应声看来,“二哥?你怎么在这?” “刚回南诏,四处逛逛。”景瑢浅笑,“三弟的风流债还真是不少,叫人好生羡慕。” 景怀瑜脸色一黑,眼神定在景瑢的肩膀处,幽幽道:“二哥身体不好,就多休息少走动,京城情势复杂,有些人和事还是别招惹。” 他拍了下景瑢的右臂。 “三弟说的是。”景瑢薄唇轻扬,眸光淡然柔和。 景怀瑜离开后,黑羽给他披上披风,遮住右臂的星点血色。 “又糟践自己帮郡主,您可满意了?”他心疼道。 第28章 要挟,不高兴就走啊! 第28章 要挟,不高兴就走啊! 楼下,宁曦刚挤出拥挤的人群,顷刻间消失在门外。 “她好恨景怀瑜。”景瑢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分明是好事,黑羽却听出一丝哀怨。 意阑珊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京城,纵使三殿下五殿下用尽全力封锁消息,但八卦还是长着翅膀溜了出去。 清晨,定南王府大门敞开,下人们忙里忙外,沉寂了三年的宅邸此刻热闹非凡。 宁曦坐在镜前,任由小喜摆弄发髻。 “三殿下太过分了,今日郡主择婿宴席,前夜就留宿烟花柳巷,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纵他是天王老子也不配娶咱们郡主!”小喜气得直哼哼。 宁曦瞧着镜子里的小喜像只小猪,笑出声来。 “还是郡主慧眼,早就看出三殿下不可托付,若真是嫁了,左一个姚三小姐,右一个花楼姑娘,这日子还怎么过?” “不过奴婢听说昨日安王殿下也在意阑珊,会不会也……”小喜点到为止。 “他是发现景怀瑜招妓才去的,一直同我一起。”宁曦解释。 小喜哦了一声,又小声道:“不过昨日之事与郡主毫无关系,您明明可以不用去。” 宁曦微怔。 对啊,只要姚茜茜大闹意阑珊,景怀瑜就会颜面扫地,根本无需她插手。 景瑢为何叫自己过去? “郡主,三殿下到了。”巧月在门外道。 “知道了,郡主一会儿就来!”小喜替宁曦回答。 巧月离开,小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害您被京里人耻笑,竟然还敢上定南王府的门,若是王爷王妃还在,定要拿棍子打他出去!” “我给你棍子,你帮我打他出去怎么样?”宁曦开玩笑道。 小喜却眼神一亮,一本正经地问,“可以吗?” 宁曦轻点她的脑袋,“傻瓜。” 她非但不能打他,还得借这个场合原谅他,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放松警惕,她与景瑢才能暗度陈仓完成计划。 小喜看出她打算隐忍,不悦地撅起小嘴。 “忍了这回就有下回,要奴婢说您就不该忍!” “傻小喜,谁说我要忍气吞声?”宁曦轻笑。 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让景怀瑜掉层皮,她就不姓宁! 定南王府的前院有一片宽敞的花园,是由定南王妃亲手设计,山水花木珍奇摆件应有尽有,一步一景,颇有情致。 景怀瑜到时,花园瞬间寂静。 尊贵的三殿下负手踏上廊桥,朝郡主的院落走去,神色泰然。 众目睽睽之下,三殿下被挡在内院外。 郡主的院子在内院深处,现在连外门都不让进,摆明了是想让三殿下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景怀瑜的脸都绿了,感受到背后几十道炙热的视线,他声音颤抖,“她为何不见本殿?” 小喜行礼,脸上却不见半点笑意,“殿下害得郡主被京城人嗤笑,咱们王府依旧尊殿下为座上宾。现在只是让您候着,被人多看两眼而已,您便受不了了吗?” “放肆,是清禾准你同本殿这般说话的吗?”景怀瑜怒极。 小喜没好气地敷衍一拜,“定南王府如今就只有郡主一位主子,殿下不在意郡主,王府上下有的是人在乎。” “郡主说了,您若不想等,就请回!” 赏花宴名为择婿,若是真回了,那还谈何赐婚娶妻? 竟敢用婚事要挟他! 她还真是长本事了! 第29章 为了你,得罪人也无妨 第29章 为了你,得罪人也无妨 景怀瑜一双手都快攥出血,他狠狠瞪了小喜一眼,最终退到了院外。 人群一片哗然。 三殿下忍了!清禾郡主好大的面子! 柳下湖畔,景瑢与对岸的热闹隔绝。 “郡主也不怕三殿下生气!”黑羽颇受震撼。 “他不敢,娶她才能入主东宫。”景瑢顿了顿,“她也只有嫁给东宫之主才能活命。” 黑羽看了主子一眼。 主子总说,表面光鲜的人往往最身不由己,郡主就是这样的人。 满京城的人都道郡主该对命运感恩戴德,却无人看得到这份命格背后的凄凉。 “如今郡主有您,一切都会好起来。”黑羽道。 景瑢的桃花眸浅弯。 他本无意于东宫之位,但若只有入主东宫才能保她一世平安,那夺一夺也无妨。 半个时辰后,前院开席,清禾郡主已经在主院准备见客。 还等在院外的景怀瑜差点气死。 宁曦晾了他这么久,最后竟然见也不见,直接到前厅待客去了! “殿下息怒啊,别忘了皇后娘娘的话!”承德提醒道。 忍! 景怀瑜狠狠甩袖,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前厅走去。 宁曦刚到主院,小喜摆好待客的茶,小声道:“还没见到安王殿下,会不会不来了呀?” 银翘说,赏花宴就是郡主专门为安王爷开的,他若不来,郡主岂不白忙活? “不会。” 宁曦摸了摸红玉佩,心里祈祷这位爷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主院门开,她按下帖的顺序依次见客。 客人上门都会备礼,而作为主人家,王府也会给每位客人回礼,每个从主院出来的人都喜气洋洋,还会兴致勃勃地议论旁人送的礼没有自己的好。 眼看着大部分人都进过主院,景怀瑜表情越来越凝重。 “殿下宽心,郡主不敢不见您。”承德哄道。 “但愿如此。”他咬牙切齿。 正当周围人都在猜测郡主会不会见三殿下的时候,引客的下人朝景怀瑜的方向而来。 “郡主已经等候殿下多时,殿下这边请。” 等候多时,瞧这用词就和别人不同! 郡主果然还是不敢太过分! 景怀瑜理了理袖口,昂首挺胸地穿过人群,走进主院。 宁曦品着茶,连他进门都没看一眼。 小喜端来一杯酒。 紫红色的果酒,同意阑珊的酒一模一样。 景怀瑜刚缓和的心情一落千丈,他绕开小喜,“你还没闹够吗?” 宁曦放下茶杯,抬眸看来,眼神冷漠又凌厉。 景怀瑜被她看得一怔,想起母后的叮嘱,他只得压下心中不满,解释道:“近日你我之间诸多误会,本殿是因忧心你才喝多被那女人勾引……至于姚茜茜,她一直纠缠本殿,本殿看在姚太尉的面子上对她多番容忍,却没想她竟胆大包天闹出这么大动静。” “你一向明事理,定能体谅本殿的苦楚。” 宁曦听得想笑。 都是别人的错,三殿下冰清玉洁,怎么会有错? 她还必须要体谅,否则就是不明事理? 真无耻。 收起心底的鄙夷,宁曦做出委屈的样子。 “殿下不愿娶我大可直说,我不是非要纠缠您。” “胡说,本殿当然愿意娶你,而且是唯一的正妃!”景怀瑜连忙给出承诺。 “那姚茜茜……” “你若不喜,本殿不再见她便是!”景怀瑜说得斩钉截铁。 “这样会得罪姚太尉?”宁曦替他担心。 “为了你,得罪人也无妨。” 第30章 重礼没用的破烂玩意儿 第30章 重礼?没用的破烂玩意儿 宁曦感动得说不出话。 半晌才平复好心绪,她神色缓和,“殿下诚心,清禾明白了。” 景怀瑜窃喜,心里暗道母后说得对,女人确实好哄。 还没等他缓口气,宁曦又开口。 “听说殿下最近得了一块品质极好的玄铁,我正想给爹娘的棺木铸一块铁卷,写明爹娘此生功绩以表孝心,不如殿下就将那玄铁赠我?” 景怀瑜一怔。 这玄铁是他一早答允给舅父平阳侯造护心甲的原材料。 他本想借送礼的机会与平阳侯长子齐文浩结识,方便日后拉拢。 此前平阳侯府一向持身中正,甚至为了避嫌,私下里与他连话都不说一句。 他可是等了许久才等到这次契机。 但清禾又刚哄好…… “不行吗?”宁曦看他犹豫,有些失望。 “行。”景怀瑜一口应下,“既然是为定南王夫妇尽孝,本殿义不容辞,等回去后我便着人送来。” 宁曦终于绽出一抹笑容。 她当然知道玄铁是景怀瑜收买人心的重要道具。 上一世平阳侯靠这幅护心甲保住一命,之后便认景怀瑜为救命恩人,一辈子忠心辅佐。 平阳侯本就是皇后的外戚,亲情加恩情,侯府就成了景怀瑜最坚实的后盾。 要想搞垮景怀瑜,这两方绝不能走到一起。 “多谢殿下。” “这是小事,不必见外。”景怀瑜强颜欢笑,在心里极力劝慰自己清禾比平阳侯府更有价值。 “今日赴宴,本殿带了样特殊的礼,你来。”他笑着引宁曦出门。 院中,摆着一架古琴,琴侧刻着清晰的两个字,绝音。 皇后身份的象征物之一。 院外早就有人注意到这架琴,见三殿下与清禾郡主结伴出来,都招呼着挤进院子里围观。 “以此琴,表吾心,清禾你可明白本殿的意思?”景怀瑜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 宁曦确有些惊讶。 上一世她并未见过这架琴,还以为失传了,现在看来是没逼到份上。 她还没表态,人群就传出羡慕的议论声。 唯独一个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一个玩意儿罢了,能代表什么?若真是诚心私下里送就是,非得闹得人尽皆知,真爱做戏!” 周围人纷纷侧目,看到是左家大小姐,又默默收回目光,权当没听见。 左大小姐是清禾郡主的蜜友,一向觉得没人配得上自己的好姐妹,仗着家里是有丹书铁券的肃国公府,就连三殿下的面子也不给。 “那可是绝音琴,只有历代皇后才能用,这么重的礼,三殿下可真舍得!” 黑羽站在左文琦旁边自言自语。 左文琦瞪了他一眼。 “就是瞧着有年头了,不知道换过弦没……”黑羽小声道。 左文琦像是被点醒,瞬间蹿出人群,站到绝音琴前。 她轻抚过琴弦,声音清朗。 “可真是好琴,正如同三殿下对清禾的真心,天地可鉴啊!” “嘣!” 话音与琴弦断裂声同时传来,场面颇为嘲讽。 左文琦吃痛,蹙眉看向脸色黑成碳的景怀瑜,不悦道:“三殿下怎么搞的,送礼之前都不仔细查看吗?旧成这样怎么弹,难不成用来当摆设供着?” 宁曦见着突然出现的左文琦惊了一瞬,连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口。 左文琦给她使了个眼色,故意抬高音量,“还好伤的是我,若伤的是你,三殿下怕不是要心疼死!” 礼重又怎样,还不是不用心? 景怀瑜被说得面如铁色,他已经快麻木了。 短短两个时辰,他简直丢尽了这辈子能丢的所有脸面! 第31章 质问,她看上哪家俊公子 第31章 质问,她看上哪家俊公子 众人都看着,景怀瑜只能向左文琦道歉。 宁曦带左文琦回屋处理伤口。 “你不会还觉得他对你好,你若连这都能忍,那可算我看错你了!”左文琦被宁曦捏着手指,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宁曦忽而一笑。 “你笑什么?我没同你闹!”左文琦急了。 “喜欢听你说话不行呀?”宁曦的声音有细微颤抖。 她太想念左文琦的碎碎念,她甚至想就这样听一辈子。 “傻了你!”左文琦语气虽凶,却被她哄得一乐。 “是你傻,那琴弦陈旧又锋利,眼看着都要断,你还上去弹!”宁曦嗔怪地挖了她一眼,心里却暖洋洋的。 左文琦性子急躁,肃国公为让她平心静气,从小逼着她学琴,如今琴艺虽谈不上有多高深,但也能一眼分辨琴的好坏。 她是故意的,为了气景怀瑜。 上一世左文琦就说景怀瑜并非良人,每每见到他都要说些难听的话下他面子。 当时她一心都是景怀瑜,时常不让左文琦多说,左大小姐便气呼呼地回家,说再也不管,然下次还是忍不住接着说。 “你看出来了?”左文琦一惊,“天啊宁曦,你长眼睛啦!” 宁曦将布条狠狠一扎,左文琦吃痛,连连告饶。 “你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收礼?” “绝音琴意义非凡,我不能不收。”宁曦道。 “你就非得嫁给他吗?”左文琦柳眉紧蹙,眼底尽是对景怀瑜的嫌弃。 宁曦忙着收拾东西,没搭话。 她当然不会嫁,但她也不想骗左文琦。 “宁曦,你别装听不见!”左文琦两步绕到她面前,占据着她的视野,“景怀瑜昨日在意阑珊闹出那么大的事,你就不生气吗?” “文绮,我的婚事不是我能做主的。”宁曦抬头,郑重道,“我的权势财富只能归南诏皇室,否则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没那么严重……”左文琦被她吓住。 宁曦心里无奈,左文琦不懂皇帝和景怀瑜的狠毒,她也无从解释。 她释然一笑,转移话题,“左大小姐,有空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 左文琦一听见这话,小脸顿时垮下,细长微扬的狐狸眼也没了光亮。 “你还没见过尹家公子吗?”宁曦问道。 “我才不要见!”左文琦一挥袖,满目怒意,“定娃娃亲的是我爹,他自己嫁去,我不嫁!” 宁曦细眉轻蹙。 上一世左文琦确实没同幼时定亲的尹家结亲,而是自己选了一位寒门出身,在殿试上一鸣惊人的探花郎。 肃国公拗不过宝贝女儿,便退了尹家,与女儿的心上人结亲。尹公子因此一生未娶,国公府和尹家也关系渐冷。 而左文琦成亲后变得一蹶不振,难得见面也是唉声叹气,仿佛对生活没了指望。 那位探花郎对她不似从前,成亲不过一年便纳了几房妾室,根本不将左文琦放在眼里。 宁曦总觉着左文琦惨死与这人脱不了干系,可死无对证,她也只能怀疑。 如今从头来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让文绮走上错路。 “听说尹家公子长得俊朗,见过的姑娘家都念念不忘呢!”宁曦故意道。 左文琦眼睛一亮。 还没等问个仔细,门外忽然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郡主对哪家郎君念念不忘啊?” 景瑢笑容清浅,声音温和,宁曦却硬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握住红玉佩。 也不知是她手热还是玉佩升温,有点烫…… 第32章 比较,礼轻情意重 第32章 比较,礼轻情意重 左文琦并不认识景瑢,只瞧他样貌出众,一双狐狸眼像是点了灯,熠熠生辉。 她两步来到景瑢面前。 “你是哪家公子,生得这么好,本小姐怎么从未见过你!”她像个劫色的女流氓。 “文绮,这是安王爷……”宁曦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声道。 “原来是刚回国的二殿下,方才冒犯还请王爷见谅!”左文琦笑嘻嘻地行礼,眼睛却还粘在他脸上。 “笑得可真好看!”她径自嘀咕。 宁曦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一把将左文琦扯到身后,警告式的瞪了她一眼。 别发花痴了左大小姐,得罪了这位以后可没好果子吃! 可她紧张的样子落在左文琦眼里,却被品出其他意思。 “本王病容残损恐担不得左小姐盛赞。”景瑢虽同别人说话,却看着宁曦,“还是郡主口中俊朗的尹小公子更名副其实。” 宁曦心里一颤。 不是,这也要比? 他怎么总在这些奇怪的方面格外较真? “王爷过谦了,文绮说得对,您确实好看……”她硬着头皮夸。 对他,除了哄着还能怎么办? 左文琦探寻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交错,最后看宁曦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先走一步!”左文琦作势要跑。 “不必,本王是来送礼的,送完便走。”景瑢说着,将一直拿着的锦盒递来。 宁曦看了他一眼,没接,“王爷肯赏脸到府上做客,我这做主人的已经很感激了,礼就算了。” 来就来,送什么礼?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他那穷得叮当响的安王府要啥没啥,何必到她这里充面子! “哎呀,上门送礼是礼数,别拂王爷面子嘛!“左文琦在旁边看着着急,一把拿过锦盒,边开边道:”礼尚往来,你多回些礼不就好了……咦,这是什么?” 她拿出了三本书籍。 “安王府家底单薄,送不了奇珍异宝,本王便手抄三本地藏经给王爷王妃,以表悼念之思。”景瑢缓缓道。 左文琦闻言翻了翻书,里面字迹漂亮工整,墨迹崭新,一看就是最近认真誊写的。 “王爷也太有心了。”左文琦碰了碰宁曦,低语,“不比那破琴好?” 宁曦心里也颇为触动。 赏花宴宾客芸芸,她收了一屋子各色好礼,却只有这一份是真心为她爹娘。 宁曦小心的将东西放回,抱在怀中,“我替父亲母亲多谢王爷惦念。” “郡主见外了。” “本王同尹小公子有些交情,郡主若是需要,本王可以引见。” 又来! 宁曦满心感动瞬间消失。 “文绮与尹公子有婚约,是她想见,不是我。”她解释。 “我才不想……”左文琦刚要反驳,瞧见宁曦快扇出风的眼睫毛,只得改口,“对,就是我想见……” 她真是为好姐妹牺牲太多了! “既然王爷认识,不如今日就帮我引见一下,他应该在?”做戏做全套,左文琦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他与左小姐有婚约,自不会来这种场合。”景瑢浅声道。 择婿宴,有婚约的人当然不该来。 可满园的人有婚约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的已经娶妻,来赴宴只为同清禾郡主搭上话。 无人在意宴席的名头是择婿。 但显然这位尹公子在意。 第33章 发现,她屋里藏男人 第33章 发现,她屋里藏男人 左文琦有些诧异。 “这位尹公子倒是守诺。”宁曦趁热打铁,“劳王爷牵线,可否约尹公子闲时一聚,我们一起?” “好说。”景瑢答应得爽快。 宁曦悄悄扯左文琦的衣袖,“就当是为了我,见!” 她看出左文琦误会她对景瑢的心思,但她早晚要嫁给景瑢,解释也无用,就由她觉得是自己想见景瑢才求她答应! 若能因此改变左文琦的命运,被误会也值了。 左文琦无奈地睨她一眼,“行,我见!” 夹在两人中间,左文琦觉得自己碍眼,便找了个由头开溜。 “左小姐好像误会了什么。”景瑢与她并排站在门口,目送左文琦离去。 “王爷若是介意,我可以……” “本王不介意。”她话还没说完,景瑢便轻声打断。 宁曦有些意外,抬头看他。 和煦的笑容衬得他不显分毫凌厉之气,但只有她知道,在这幅人畜无害的面容下,藏着汹涌的野心。 “道阻且长,日后还会面临更多误解,郡主大可以放心替本王做主,不必多问。”景瑢忽然垂眸与她对视,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 这算是表合作的诚心,宁曦心领神会。 “我果然没找错人。”她笑。 景瑢看着她恬静的侧颜,心知她没明白自己话中意思,但他不急,日子还长,总会有明白的一天。 “郡主,平阳侯府的齐公子同齐小姐想拜见郡主。”小喜站在院外禀报。 宁曦眉梢轻扬,“大约是为上次吓晕我的事而来,王爷也别走了,事情发生在安王府,留下看看他们如何说。” 景瑢应了一声,坐到一处不显眼的位置。 齐思悦跟在齐文浩身后进来,低着头满脸不高兴。 齐文浩一把将妹妹拉到人前,自己先对宁曦见礼,“见过郡主。” 齐思悦不情不愿地跟着学,“见过郡主!” “坐。”宁曦淡淡道。 齐文浩坐到一边,齐思悦却站在中间没动,暗地里向兄长投去求救的眼神。 齐文浩装没看见。 “上回在安王府,家犬顽劣,一时看管不严惊了你,我道歉……原不原谅随你!” 齐思悦飞快地鞠了一躬,撅着小嘴,显然不服劲。 宁曦视线掠过她,看向齐文浩。 “齐公子觉得呢?” 齐文浩一听就知道她不满意。 他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小妹年幼不懂事,我这当兄长的替她向郡主赔罪,郡主雅量别同她一般见识。” 齐文浩行着大礼,一举一动恪守礼数。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难为我哥哥!”齐思悦不愿见兄长对宁曦行大礼,辩解道:“是我的狗吓了你,可也有你胆小易受惊的缘故,若是换个人绝不会被吓晕!” “齐思悦!”齐文浩厉喝。 齐思悦吓得一颤,眼里却还是对宁曦的不服。 “不就是因为她是表哥的未来皇妃嘛,一个孤女,嫁了人她家便绝户了,有什么了不起……” “住口!” 齐文浩气得脸色泛白,急忙向宁曦道歉,“是齐家教女无方,郡主息怒!” “跪下!”他对齐思悦喝道。 “我又没错,我不跪!”她瞪向宁曦,“我的事与家里无关,你冲我一个人来便是,大不了就向表哥告状,我不怕!” “呵……”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轻笑。 齐家兄妹皆是一惊,没想到屋里还有旁人。 景瑢走了出来。 “你屋里藏男人!”齐思悦惊呼。 第34章 少见,他损人够难听 第34章 少见,他损人够难听 “这位是安王殿下,到府中做客,齐小姐莫要胡言。”宁曦冷声道。 景瑢对齐家兄妹笑着点头,齐文浩行礼问安,而齐思悦则一脸疑惑。 “你就是那个刚回国的病秧子?”她上下打量景瑢,“气色是差,但长得确实不错,能同表哥比一比……” “齐思悦,你若再没大没小胡言乱语,我就告诉爹关你紧闭!”齐文浩无可奈何,咬牙切齿地吓唬她。 齐思悦一听平阳侯的名号,瞬间消停。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但到底是孩子心性,忍不住又问,“王爷方才笑什么?” “本王笑齐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英雄气概,舍己为家,称得上女中豪杰。” 宁曦噗哧一声笑了。 很少见景瑢与人针锋相对,没成想一开口就这么难听。 齐文浩的脸色异常精彩,但也明白是自家小妹太没规矩,他也只能忍着。 唯有齐思悦不明所以,安王正说到她心坎上,可为何郡主发笑,兄长脸色也不好? “事情发生在安王府,既然王爷替齐小姐说话,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便原谅你了。”宁曦心情好,松了口。 齐思悦本性不坏,就是被惯坏了,有人训过也就罢了,她无意向一个半大孩子讨说法。 最重要的,齐家日后会是景怀瑜最大的助力,若能让他们为景瑢做事,那对景怀瑜的打击将不可估量。 所以即便齐家讲理也不能过于苛责。 齐思悦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事情总算了结,她也松口气,乖乖地向安王行礼,“多谢王爷。” “在安王府出了这档子事,本王作为主人也有责任,齐小姐无需多礼。”景瑢泰然地应下,仿佛刚才损人的不是他。 齐思悦看景瑢的眼神颇为感激。 可齐文浩却不似齐思悦天真,他听懂了安王的话外音。 齐思悦在安王府里闹事,不但吓坏了郡主,还饶了宴会的秩序,拂了安王爷的面子,她不但要对郡主赔罪,更要向王爷请罪。 安王是在提醒他们,事情他可以不计较,但人情他记下了。 这位二皇子虽然无权无势又不得圣宠,但多少也有尊贵名分,这份人情也算赏他们的。 “多谢王爷郡主,日后定上门拜谢。”齐文浩说得更为真诚。 景瑢笑了笑。 众人离开院子后,齐文浩支走二人,又返回主院。 景瑢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脚步顿住。 “多谢王爷替我说话,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需要我的王爷尽管开口!”齐思悦忽然说道,神色诚挚。 她真以为景瑢在帮她。 景瑢不舍地收回视线,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好傻的人。 “嗯。”他没戳穿她。 齐思悦看着景瑢缓缓离去的背影,小脸满是好奇。 “他人可真好,和京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齐思悦跟侍女低语,“要不是他,清禾还不知要难为我到何时。” “就是傻了些,也不知道问本小姐要些好处!” 她连连摇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主院,齐文浩去而复返。 宁曦看他一眼,也不意外。 “齐公子不必多言,我说此事已过便不会再计较,齐家放心便是。” “郡主雅量,但我心中难安,特来替小妹向郡主赔罪。”齐文浩深深一拜,一直不起身。 宁曦走过来,也不扶他,任由他弯着腰。 “既然齐公子诚心,那我也同你说句心里话。” “齐小姐害我在先,本该上门向我赔礼道歉,而不是趁着我开府设宴,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了结此事。” “恕我直言,我体会不到齐家的歉意。” 她语气不急不缓,但力道却不减分毫,掷地有声。 第35章 回礼,生怕他没钱花 第35章 回礼,生怕他没钱花 “我也并非要齐家大张旗鼓登门道歉,只是我知齐公子是识礼之人,不然也不会去而复返。” “若要你我都心安,不如齐公子下回再登门,我自当尽地主之谊,此事便可体面了结。” 宁曦浅笑,声音轻缓,并无咄咄逼人之感。 她知道齐文浩一向知礼,越是周全礼法的人他越喜结交。 自己这番话非但不会惹他不快,反而会让他对自己另眼相待。 果然,齐文浩听过她的话,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郑重。 他行了一套对同辈朋友的礼,心服口服,“是齐家疏忽礼数,下回齐某定备礼上门,多谢郡主提点。” 他眼睛明亮,看她的眼神仿佛是遇到了知己。 送他出院时,宁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别看方才王爷冷言对待齐小姐,其实私下王爷没少替她开脱,王爷其实是在周全两方颜面,用心良苦。” 齐文浩闻言,连连点头,“我明白,此事给安王殿下惹了不少闲话,都是小妹的错,日后我会同王爷说清。” “多谢郡主提醒。” 齐文浩神清气爽地离开,仿佛不是来道歉而是来领赏的。 宁曦长出了一口气。 她看得出景瑢是真的嫌弃齐思悦,但齐家不能得罪,她只能编些理由替景瑢拉好感。 幸好齐家兄妹都心思单纯,非常好骗。 “瞧这佛经字迹整洁又工整,王爷可真有心!”小喜欣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宁曦思绪被拉回,接过小喜递来的其中一本佛经,也翻看起来。 “可王爷的手臂不是伤了吗,怎么还能抄佛经?”小喜疑惑道。 宁曦翻书的动作一顿。 怪不得他伤口久久不愈…… 她心头一颤,再看佛经上的字迹心里不由泛酸。 何必呢,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她也不会怀疑他合作的诚心。 “咦?这是什么?”小喜翻开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字条,“傍晚时分,城门外一见,有要事相告。” “是王爷留的吗?”小喜将字条给她。 宁曦满心感动瞬间被后怕所取代。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夹在书里就送来了,方才左文琦还翻看,他就看着也不阻拦,胆子也太大了! “郡主,您要回信吗?”小喜拎来回礼用的锦盒,笑嘻嘻地捧给她,“王爷如此用心,您也得回一份让王爷开心的礼!” …… 前院,景瑢同黑羽坐在僻静的角落,看着不远处以景怀瑜为中心的热闹人群,捧着手炉,饮着温茶。 小喜抱着锦盒过来。 “王爷安,这是我家郡主给王爷的回礼。”说完,小丫头便行礼告退。 “郡主亲自给您备的回礼,一定不同凡响!”黑羽迫不及待地打开,笑容僵了一瞬,急忙关上盖子。 满满一盒子的银票,清禾郡主还真是……实诚…… “郡主是担心您没钱用。”黑羽讪笑,这架势可真像包养面首。 景瑢面无波澜,再次打开盒子,拿起银票一张张翻看。 翻到最后,他摸出了一张字条。 “好好养伤。” 娟娟小字不失棱角,仿佛能看到执笔人正拧眉写字。 景瑢唇角扬起,将字条折好揣进怀里。 “银票存着。” “啊?您不用吗?”黑羽问道。 景瑢挖了他一眼。 也是,主子又不是真缺钱,但是真缺郡主的关爱! 一张字条而已就高兴成这样,真没出息。 黑羽暗暗摇头,将盒子仔细封好。 第36章 小事她的事没有小事 第36章 小事?她的事没有小事 黄昏时分,宁曦如约赶到城门口,远远便看见黑羽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蹦高冲她招手。 “轻浮。”银翘冷声嘲讽。 宁曦轻笑,“你不过才见他两次,怎么这么大怨气。” 银翘抿唇不语,看向黑羽的眼神却仿佛萃了毒。 宁曦不明所以。 “郡主好!”到了跟前,黑羽笑呵呵地上前,冲银翘挑了下眉梢,“好久不见,银翘姐!” 银翘眉毛顿时拧起,“少套近乎,我不是你姐。” “好姐姐别生气,不就是上回破了你三招,下次再让你打回来!”黑羽嬉皮笑脸地赔罪。 “你若不是耍无赖,连一招都破不了。”银翘冷哼。 “兵不厌诈,银翘姐大我十多岁,就别同弟弟我计较细枝末节了呗!” 银翘握剑的手蠢蠢欲动。 宁曦连忙挡在中间,生怕下一秒银翘的剑就往他头上招呼。 景瑢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宁曦才看到他,细眉顿时蹙起。 “天色渐晚,王爷穿得这么单薄不怕着凉吗?” 景瑢穿了身便于行动的普通衣衫,外面罩着薄到透光的外衫,手里却还端着他那暗铜色的手炉。 宁曦上前,摸了下手炉。 “这么凉?”她看向景瑢,语气带着质问。 “无事,我不冷……”他话还没说完,宁曦便抽走他手里的手炉,交给银翘。 “去找个店家借点炭火。” “我来。”黑羽上前要接,银翘冷冷地瞪他一眼,拿着手炉便消失在人群中。 黑羽顿了顿,直接追了出去。 城墙根,只剩下两人并排站着。 “郡主不必大惊小怪,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吹点凉风也没什么。” “王爷是指抄写经书导致伤口久久不愈吗?”宁曦尾音上扬。 景瑢戴着帷帽,白色的纱曼下隐约能看到他垂眸不语的侧脸。 她无奈轻叹。 “我不是怪王爷,只是像抄写经书这等小事哪有王爷的身体重要?” “郡主此言差矣。”景瑢忽然认真,纯粹的眼神透过薄纱看来,“王爷王妃为南诏牺牲,我身为南诏子民,若连这点事都不做,岂不是丧尽天良?” 宁曦眉心一颤,她连忙别开视线。 景瑢并不知他口中丧尽天良的正是他的亲弟和亲爹,若是有朝一日他知晓爹娘牺牲的真相,可还会像今日这般替她说话? 她怔了怔,她在想什么? 景瑢是局外人,他只要夺位便可,本就不需要与她同仇敌忾。 银翘和黑羽一前一后回来,宁曦先试过手炉的温度,然后交给景瑢。 景瑢双手捧过,桃花眸微微弯起。 一番折腾,天色渐暗,趁着还剩最后一丝天光,黑羽带众人到了城外一处村落。 他站在土坡上,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院落,“就是这里。” “郡主可还记得在洗尘宴上害您的安王府下人?”黑羽笑着问。 宁曦点头,“当然记得,他是景怀瑜的人,意图栽赃王爷。” “事发后,三殿下便派人追杀此人的家人,想要灭口。” “好在咱们王爷有先见之明,一早就让属下将他的家人保护起来!”黑羽得意地道。 宁曦惊诧地看向景瑢。 此事她听银翘提过,但因为景怀瑜已经有所行动,她猜想已经来不及,便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竟被景瑢先下手为强? “他的家人得知三殿下要灭口,情急之下已经交了不少与三殿下私下往来的证据,他们也表示愿意出面指认三殿下陷害安王府。” “还有很多别的事,等确保安全后他们都会说出来。”黑羽一五一十地说。 宁曦已然怔住。 只一具尸体,他就查出这么多? 第37章 慷慨,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第37章 慷慨,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上一世他前期默默无闻,后期才逐渐展露锋芒。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景怀瑜就不是他的对手。 “郡主看看,怎么用他们合适?”黑羽替自家主子问。 宁曦定了定心神,道:“快了,马上就能用得上。” “那就好,再久就撑不住了。”黑羽小声道。 宁曦疑惑看他。 “黑羽。”景瑢连忙喝止,“说笑而已,郡主不必当真。” 宁曦眯了眯眸子,忽然轻笑,“王爷是没钱养这一家子人?” “这点小事王爷直说便是,王爷出力,我也该出点钱分担一下。”她说着,开始掏袖袋,“千万别把此事放在心上,我这别的没有,就是有花不完的银钱!” 她将袖袋整个接下来,拍在黑羽手心,“不够就跟银翘说,她有库房钥匙。” “郡主才送一盒子银票,这……” “那才多点银子,王爷刚建府处处都要用钱,我还怕不够用呢。”宁曦不容置疑道,“别为了点小钱跟我见外!” 景瑢咽下了推辞的话。 宁曦又让银翘分些暗卫给黑羽用,景怀瑜手下人不少,要保证这一家人的安全,光靠黑羽一人是不够的。 银翘不情不愿地应了。 宁曦离开后,黑羽将袖袋打开,粗略数了一下,足有四五百两。 足够养这一村人大半年了。 “您何必向郡主要钱,就不怕被郡主误会您贪图她的钱财吗?”主子又不是真没钱,不然这处大院子是哪来的! “这是她一早允我的。”景瑢浅笑,“放在我这儿,免得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黑羽扯了扯嘴角,“您是眼红郡主收了三殿下的绝音琴?” 景瑢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这是两回事。” “钱存起来,不许动。” “主子。”黑羽忽然眯起眼,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您不是要拿这笔银子给定南王府下聘?” 不然存钱做什么?近期需要大笔支出的就只有娶郡主这一件大事啊! “你再胡乱揣测,本王就送你见银翘。”景瑢幽幽道,他再不堪也不会用她给的银子娶她。 她的聘礼,他另有筹划。 …… 深夜,姚府。 西边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姚茜茜正笔直地跪在地上背女训。 “小姐!”茴香一路小跑,激动地差点跌倒。 姚茜茜烦闷地睨她一眼,没理会。 “小姐,奴婢在街上发现郡主身边的那个女侍卫了!”茴香跪在姚茜茜身边,同她咬耳朵。 “那又怎么样?她每天都出门,本小姐站在家门口都看得见!” “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茴香喜滋滋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完。 姚茜茜顿时瞪大了眼睛,“当真?” 茴香重重点头,“那东西是北燕的纹路,满南诏也找不出第二个,奴婢绝不会认错!” “可他们两个怎么会有瓜葛?”姚茜茜半信半疑。 “小姐何须想那么多?只要将此事告诉三殿下,再加上证人,清禾郡主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届时殿下就会明白您的一片真心,一定会原谅您的!” “清禾郡主害得您被三殿下埋怨,又在府里受罚,外面都在笑话您,您难道就不恨吗?”茴香眼神凶恶。 姚茜茜攥紧袖口。 她当然恨。 凭什么有人生来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嫁给南诏最尊贵的男人,而自己因庶出的身份,只能用下作的手段谋得出路! 如今老天也看出命运不公,赏了她翻身的机会。 她定要好好把握! 第38章 揭发,郡主与王爷有私情 第38章 揭发,郡主与王爷有私情 翌日,景怀瑜下了早朝就直奔太尉府,路过定南王府大门时,还特意停留了一段时间,确保王府的门房看到他后,才走进姚府。 姚太尉下早朝刚刚到家,还没换下官服,就出来迎接三殿下。 “殿下可是有要事?”姚太尉行了礼,不敢与他对视。 姚茜茜才得罪这尊大佛,他这个当父亲的躲人还来不及,谁承想竟被找上门! 昨日听下人嚼舌根,说三殿下为让清禾郡主安心,允诺断绝与姚府的私交,难道就是为这事才登门? 姚太尉暗中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本殿突然到访实属唐突,太尉别介怀。” 景怀瑜态度出乎意料的和蔼,姚太尉怔了一怔。 三殿下不是来划清界限的吗?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景怀瑜看了眼身后大开的门房,正对面就是定南王府巍峨的府门。 姚太尉连忙将人请到正堂。 “姚三小姐闹出的事想必太尉已经知道了。”景怀瑜端着茶杯,幽幽地道。 “都是姚府管教不严的错,下官已经重重处罚逆女,若殿下尤觉不够,下官这就到定南王府给郡主赔罪!” 景怀瑜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停了半晌才一声轻叹。 “看来太尉也知晓本殿的为难,这事总归不光彩,清禾硬要本殿给个说法,本殿就算心里不想怪罪太尉,面上也得应承下来。” 姚太尉听出他的话外音,连忙又满上茶,殷切地递到他手中。 “让殿下左右为难是臣下的错,下官有一法子,既可以安抚清禾郡主,又可以保太尉府与殿下的体面。” 景怀瑜眉梢挑起,等他继续说。 “郡主想要说法,无非就是要姑娘们离殿下远些,既如此,那便只让茜茜与殿下划清界限,这样既全了郡主的私心,又保住咱们的体面,两全其美!” “说到底就是姑娘们争风吃醋的小事,殿下是成大事的人,您为了郡主已经亲自上门讨要说法,郡主一向识大体定会体谅殿下,不让您为难!” 言语之间,都是宁曦的错。 “太尉能替本殿着想,本殿实在欣喜。”景怀瑜笑着扶起姚太尉,趁机在他手中留了样东西,“太尉是聪明人,莫要推脱本殿的好意。” “吏部有一职位空缺,有本殿这封亲笔信,可保姚家大公子顺利入仕。” 姚太尉连连谢恩,仔细将信件收好。 这便代表此后姚府就是三殿下一派,帮他做事。 “老爷,三小姐在院外求见老爷和殿下!”下人忽然来报。 姚太尉顿时拧起眉头,“她还有脸来?赶她走!” “慢。”景怀瑜忽然起身,“好歹相识一场,看在太尉的面子上,本殿就见她最后一面。” 他整理了衣衫,踱步出门。 姚茜茜跪在院中央,悲切的眼神一直跟随景怀瑜,片刻不离。 “不是让你闭门思过吗,谁让你跑出来的!”姚太尉埋怨。 “爹,女儿闯了大祸,本无颜面对殿下,但女儿无意间发现一件大事,事关殿下不敢不报,便斗胆请见!”姚茜茜跪得笔直,言语恳切。 “有事快说,别耽误殿下的时间!”姚太尉对自己这位庶女没多少耐心。 茴香站了出来,跪在众人之间。 “三殿下明察,奴婢亲眼所见,清禾郡主与安王爷有私情!” 第39章 证人,挑拣炭火的杂役 第39章 证人,挑拣炭火的杂役 院内一阵死寂。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破了寂静。 “再敢胡说,本殿就撕了你的嘴。”景怀瑜收手,冷冷道。 茴香倒在地上捂着脸,呜咽地申辩,“奴婢不敢胡乱攀咬郡主,奴婢有证人!” “殿下明察,茴香亲眼所见郡主身边的护卫拿着王爷的手炉,若不是两人有私情,护卫又怎能拿到王爷的贴身之物!”姚茜茜狠狠一磕,声嘶力竭,“证人已经带来,只要听他一言,便可知臣女所言是否属实!” 景怀瑜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也不知他信没信。 “郡主还在孝期,绝不会做出这等不齿之事,再说安王殿下才刚回国,两人除了上回在洗尘宴上的那场闹剧外再无瓜葛,怎么会……” 姚太尉在提醒他。 洗尘宴上,郡主同殿下闹了好大的不愉快,安王爷作为主人也脸上无光,说不定两人因此凑到一起了呢? “女儿家胡言乱语,殿下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殿下!臣女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定叫臣女不得好死!”姚茜茜的声音盖过姚太尉,“臣女是替殿下不值,您为郡主受了多少委屈和议论,她做出这种事怎么对得起您一番真心!” 景怀瑜眉心颤了颤。 姚茜茜的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他最近正觉得宁曦愈发难应付,难道她真的变心了? “证人在哪?”他沉声开口。 姚茜茜喜出望外,又往前挪了几步,跪在他脚边,“还请殿下请郡主来与证人当面对峙,以证臣女清白!” 她要亲眼看着宁曦被三殿下怀疑嫌弃,就像当初她那样! “事情还未有定论,怎么能惊扰郡主!小女胡言,殿下莫要……” “去,请郡主过来。”景怀瑜打断姚太尉的话。 承德立刻跑出去。 他有私心,无论此事真假,都得让清禾亲眼看着,是姚茜茜挑事在先,而不是他无事生非。 宁曦到时,众人都在屋内,主位上是景怀瑜和姚太尉,地上跪着姚茜茜和她的侍女,啜泣不已。 她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景怀瑜身上,清澈的眼睛满是疑惑。 景怀瑜轻咳一声。 “敢问郡主,昨日王府宴席后,您身边的银翘姑娘去了哪里?”姚茜茜开口质问。 宁曦一脸茫然,“自是和我一起在府里打点上下。” 姚茜茜满意一笑。 “那好,请郡主到一旁稍后。” 宁曦眉心轻蹙,看向景怀瑜,“殿下这是何意?” 景怀瑜温笑,眼神却有藏不住的冷意,“一点小事,且看她做什么。” 宁曦听话地站到景怀瑜身边。 “殿下又怀疑清禾?”她压低声音。 “本殿只是想还你清白。”景怀瑜言之凿凿。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宁曦看着他金光灿灿的发冠,漠然地挪开视线,眼底尽是嘲讽。 不多时,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被带来,跪在地上。 “殿下,他是一家酒楼后厨的杂役,负责挑拣炭火。”姚茜茜指着他,“我问你,昨天你一直在酒楼做工吗?” 男人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是!半刻也没离开!” “这图案你可见过?”姚茜茜掏出一张图纸来。 男人仔细看过,点头,“见过!” 那是景瑢手炉的纹样,北燕特有。 宁曦看向银翘,银翘眼神有些慌乱。 姚茜茜一直观察她,见此状便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那你再瞧瞧,这屋里的人你见过谁!”她急切地逼问。 男人瑟缩地扫视众人,最终停在一人身上。 第40章 真的,她马上就甩开了! 第40章 真的,她马上就甩开了! 茴香被他看得一怔,“你看我做什么!小姐问你话呢,你快说呀!” 是她带他来的姚府,男人当然见过她,满屋人都知道。 男人又扫视一周,摇头。 “除了这位姑娘,都不认识。”他颤颤巍巍地说。 “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亲眼见到她抱着这种纹路的手炉问你借炭火!”茴香指着银翘,喊道。 “你可知这里是太尉府,你若敢有半句虚言,小心横着出去!”姚茜茜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男人筛糠似的摇头,“小人不敢胡言,小人真的没见过!” “你撒谎!”姚茜茜怒吼,余光瞥见景怀瑜阴沉的脸色,顿时吓得失声。 “若不是手炉,那你怎会见过这种纹路!”茴香还保留了一丝理智,连忙追问。 “这纹路是北燕特有,小人的酒楼就卖北燕菜,到处都是这图案,小人自然见过……” 茴香怔住。 她只进了后院,并未注意到酒楼的装潢,现在想想,这家酒楼好似真的卖北燕菜。 这纹路虽是北燕特有,但并非身份和阶级的象征,任何人都可以用,它只代表北燕的文化。 茴香看向银翘,却见她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仿佛刚刚慌张的人不是她。 中计了! “殿下明察!奴婢亲眼所见银翘姑娘拿着这纹路的手炉进了这家酒楼!”茴香头都磕破了。 “住口!死到临头还敢攀咬郡主!”景怀瑜已经心中有数,重拍桌子,看向姚太尉,态度肃然,“太尉大人,姚府出了如此不堪之事,可得妥善处理。” 姚太尉连连称是,连忙喊人带走姚茜茜。 姚茜茜不知哪来的胆子,忽然指着宁曦怒吼,“是她设计害我!都是她!” “告发人是你的奴婢,证人也是你找来的,我平白无故被叫来受了一通编排,现在倒是我害你?”宁曦清冷一笑。 姚茜茜刚要反驳,宁曦抢先开口。 “三小姐可要慎言,若此事闹开,诬陷郡主的罪名怪罪下来,姚府也保不住你。” 这是威胁。 姚茜茜气得嘴唇发白,但她拿不出证据,又承担不起诬陷郡主的后果,只能咽下辩解。 宁曦接着看向景怀瑜,眼神满是淡淡的失望,“清禾清白已明,殿下可满意了?” 景怀瑜眉心一紧,“本殿从未怀疑过你。” 宁曦留下一抹嘲讽的笑,连礼都没行便扬长而去。 景怀瑜顿了一瞬,追了出去。 姚府大门打开,宁曦正下台阶,景怀瑜情急之下上前拉她,两人推搡之间,宁曦脚下踩空,往前栽去。 景怀瑜上前,单手牢牢攥住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 宁曦站稳后,立刻甩开他的手,眼底眉梢尽是厌恶。 “本殿从未相信她,你也看到了,是她言之凿凿告发你,也是她要喊你来,从头至尾本殿都在维护你!”景怀瑜言语急切,“此事本殿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宁曦抬眸,看似平静的眼神压抑着哀怨,惹人生怜。 景怀瑜对上她的眼神,心上仿佛被锤了一拳,有些后悔。 如此离谱的谣言,他怎么就信了呢? “殿下昨日就说过这话。”宁曦垂眸。 “本殿说话算话,你且回去,不出三日便能看到结果。”景怀瑜笃定道。 像姚茜茜这种惹是生非的蠢女人,根本不配待在他身边,也该做个了断。 街上的热闹散去,拐角处一抹阴影悄然消失。 安王府。 黑羽左手扶着右手,学景怀瑜和宁曦。 “就这么扶了一下,郡主马上就甩开了!” “真的!” 第41章 刺杀,都有人抢着做 第41章 刺杀,都有人抢着做 景瑢面色淡然,手里的茶汤却早已凉透,他一口没喝,只盯着黑羽的手看。 黑羽连忙将手背到身后,“扶郡主的是三殿下,您别看我……” 景瑢默默收回视线,垂眸盯着浓色的茶汤。 茶面映着他藏着狠戾的眼。 “哪只手碰的?”他忽然问。 “右手!”黑羽笃定道。 “给你个任务,入夜后再去办。”景瑢再次抬头,桃花眸中再不见狠戾,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 宁曦回府后便将外衫脱掉,尤觉不够,干脆将里外所有衣裳都换掉。 “拿去烧了。”她盯着衣衫的袖子,细眉紧拧。 小喜见她生气,也不敢问,抱着衣裳便离开。 宁曦独自平复情绪。 景怀瑜碰她的那一刻,她甚至想把他的手砍断! 但她不能这样,她要慢慢折磨景怀瑜,情绪外露不利于大计,她要克制…… “郡主,安王殿下在宫中遇刺的事情有眉目了。”银翘忽然进门,向她一拜,“当晚只有三殿下身边的人有异动,而且宫门口的禁卫军都被调走,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三殿下。” 宁曦一拳锤在床栏上。 克制个屁! “今夜必须给他点教训!”宁曦缓了口气,“伤左手别伤右手,三殿下还得处理政务,可别耽搁他。” “他身边有暗卫随身,记得只伤人便可,别恋战。”她嘱咐。 银翘怔了一怔。 现在出手容易打草惊蛇,并不是明智之举。 郡主还真是……关心则乱啊…… 入夜。 景怀瑜从宫外回来,刚处理完姚府的烂摊子,一想起明日还要到定南王府哄女人,他便一阵烦闷。 承德从身后追上来,到他身边低语,“小的依您吩咐,一直跟着那酒楼杂役,他出姚府后便回酒楼做工,晚上回家安歇,并无异常。” “小的觉得,他同郡主并无关联。” “那就好。”景怀瑜松口气。 他今日离开姚府时,姚茜茜声嘶力竭地表示自己所言为真,还发了一通令人闻者心惊的毒誓,搞得他又有些动摇。 好在现在查明,一切都是姚茜茜在胡言乱语,清禾没有问题。 景怀瑜拐进通往寝殿的狭长宫道,身后忽然两道阴风飞快从左右两侧逼近。 他还没反应过来,左右手臂便同时传来刺痛。 他一时不知该捂哪边,亦或者哪只手都抬不起来。 “有刺客!”身边的承德惊呼。 房梁上,两名刺客对视一眼,随即往相反方向逃离,护卫也愣了一瞬才分成两拨追去。 场面异常混乱。 银翘回来时,宁曦正坐在台阶上等她。 “怎么样?”她起身询问。 “追兵已经被属下甩开,一切顺利。”银翘顿了顿,“但有一点意外,三殿下的右手也伤了。” “是另一名刺客伤的。” “另一名?”宁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现在伤景怀瑜都要排队吗? 银翘也懵着,她点点头,将方才见到的场面一五一十告诉宁曦。 “那人身手不差,轻功格外好,我与他同时逃跑,他跑得比我快些。”银翘只注意到这点。 宁曦知道她是个武痴,一看到武功比自己厉害的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便也不再追问。 “景怀瑜受伤宫里肯定戒备森严,先别查了,以免暴露身份。”她吩咐道。 现如今,满京城能对景怀瑜动手的人并不多。 宁曦摸出红玉佩,不知何时,上面的数字竟变成了七十。 一下子涨了十五! 宁曦差点背过气去。 难道动手的人真是景瑢? 第42章 试探,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第42章 试探,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次日,三皇子在宫中遇刺的消息传遍京城,早朝时皇帝重重责问禁卫军首领,停职候审,并严令刑部尽快查清此事。 而景怀瑜也只能在寝殿养伤,上不了早朝也写不了奏折。 半日过去,刑部依旧毫无进展。 定南王府,黑羽站在院内,被宁曦上下打量。 “昨夜宫里出了大事,王爷可还安好?”她试探着问。 “不好。”黑羽叹气,“昨夜王爷病情加重,府里折腾一宿,就连三殿下出事也是才知道。” “他怎么了?”一听景瑢病重,宁曦立刻起身,神色紧张。 “郡主放心,已经没事了。王爷病情反复是常有的事,属下们应付得来。”黑羽笑着道。 宁曦却听得不是滋味。 “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在北燕时出意外留下的后遗症,不打紧的。”黑羽避开了宁曦追问的视线。 他在隐瞒。 景瑢是质子身份去到北燕,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北燕怎会让他出意外? 但黑羽不谈,她便也识趣地没再追问。 “昨夜你也没出府?”她接着试探。 “郡主也知道王爷病重的样子,榻前离不了人,属下怎么能出府?”黑羽眯了眯眸子,“您不是在怀疑属下?” “哪有!我是担心你家王爷!”宁曦连连讪笑。 送走黑羽,宁曦掏出了红玉佩。 红彤彤的七十映入眼帘,让人心惊。 哈? 身体差也加暴虐值? 这什么道理?难受到极致就想杀人放火吗? 看来得抓紧直接找大夫给他治病! 黑羽出了郡主的院子便撞见刚回来的银翘,两人视线交错,黑羽先堆起谄媚的笑。 “银翘姐……” “再乱叫我割了你的舌头。”一把冷剑瞬间逼到他脖颈处。 “姑奶奶,我错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长剑离开脖颈,黑羽捂着脖子小声嘀咕,“明明大我十多岁就是姐姐……” “本姑娘才二十八。”银翘作势又要拔剑,黑羽一个腾身便躲到屋顶去。 “原来大我七岁,根本看不出来,银翘姐永远十六!” 银翘一脸冷漠,但好歹收了剑。 黑羽坐在房檐上,冲她挑了挑眉毛,“听说昨日郡主和姚府闹了些误会,什么情况?” 银翘刚想说关你屁事,忽然想到自家郡主为安王爷出钱又出力,也该让安王爷知道郡主背后的付出,她便将昨日的事全数告诉黑羽。 院内,宁曦抬头看见黑羽从屋顶上掠走,低头便见银翘刚进门。 “你们说什么了?” “属下将姚茜茜诬陷您与王爷的事告诉他了。”银翘如实道。 宁曦怔了一怔。 “你同他说这个做甚!” 宁曦握紧了手中的红玉佩,若让景瑢知道姚茜茜背后诬告他,那暴虐值不得飙升? 银翘对她激动的反应不明所以。 “属下只是想着此事与安王也有关,理应让他知道。”她眨了眨眼,“不行吗?” 宁曦扶着银翘的肩头,眼里有说不出的无奈,憋了半晌只留了一句,“你不懂啊!” 她说完便攥着玉佩回了房。 银翘愣在原地。 郡主自从第一次夜访安王府后,就仿佛失了智,行为比从前爱慕三殿下还要离谱。 这就是年轻人的爱情吗?那她真的不懂! 安王府。 景瑢听完黑羽的回禀,神色异常淡漠。 “景怀瑜怎么样?”他忽然问。 “银翘姑娘下手比属下狠得多,三殿下左手比右手伤得重。”黑羽答道。 第43章 他杀人了,送亲变送葬 第43章 他杀人了,送亲变送葬 他昨日甩开追兵后就绕去定南王府,发现银翘也才刚刚回府,便猜到她就是另一名刺客。 “她没怀疑你?”景瑢又问。 “属下说您病重,重到起不了床,郡主信了。”黑羽一脸得意。 景瑢静静睨着他。 黑羽意识到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姚三小姐太过分了,竟敢诬陷您与郡主有私情!” “这不是诬陷。”早晚的事。 黑羽哑然。 “不过景怀瑜都挨了一刀,自然也少不了她的。”景瑢捧着手炉,慵懒地靠在榻边,轻声念着,“再等等,挑个合适的时间,杀了。” 黑羽对主子的反应并不意外。 诬陷到郡主头上,主子定不会容她。 两日后,姚府突然将三小姐姚茜茜远嫁湖州,听说挑了一户书香门第,那男人死了原配,姚茜茜嫁去只是续弦。 太尉府千金远嫁普通门户做续弦,门第悬殊之大,引得京城猜测纷纷。 最多的说法还是她因意阑珊一事得罪了郡主和三殿下,姚太尉顾全大局,干脆彻底打发了小女儿。 众人看姚茜茜笑话的同时,也暗中感慨清禾郡主在三殿下心中的分量极重。 午时,银翘出现在院中。 “怎么样,姚茜茜的送亲队伍可出城了?”她派银翘去看热闹,顺便查探马车里是否是真的姚茜茜,以免姚太尉和景怀瑜合伙耍她。 银翘沉默了片刻。 宁曦放下手头的画布,“怎么了?” “马车里确实是姚茜茜,只是已经死了。”银翘低声道,“出城时还好好的,到了城郊村落附近,人便没了。” “脖颈处插着一把剪刀,瞧着像自尽,送亲队伍此刻还没发现人已经……”她没说下去。 宁曦静思片刻。 “自尽的方式很多,很少有人会用剪刀捅脖子,这样很疼。”她道。 “主子是说她不是自尽?可属下并未发现有人动手。”银翘也开始怀疑自己,“属下用石子弹开车帘片刻,隔了一段距离,许是看错了?” 宁曦却不以为然,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若真出事,过两日便会有消息传回,等等便知。” 她支走银翘,掏出红玉佩。 七十五。 自银翘告知黑羽姚府之事后,她便盯着红玉佩一个多时辰,眼睁睁地看着数值从七十变成七十五。 景瑢记仇,姚茜茜先是在安王府当众贬低他,后又污蔑他同自己有私情,新仇加旧恨,含怨杀人也不奇怪。 银翘回来前她还想,姚茜茜远嫁也算改写上一世惨死的命运,没成想最后还是没逃过。 命运难改,姚茜茜是,景瑢亦是。 若杀了本就该死的人能让他内心平静些,倒也值得。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学那菩萨心肠,害她的人不曾顾忌她的死活,她又何必同情他们。 她有该在意的人。 黄昏时分,宁曦再次来到爹娘的墓前。 皇陵气派肃然,一尘不染,倒不像陵墓,更像宫殿。 夕阳打在青白的墓碑上,爹娘的名字仿佛镀了一层金光,让人颇感安慰。 “爹爹娘亲,女儿来看你们了。” 她照常烧香,又从盒子里拿出那三本佛经。 “这是景瑢为你们抄写的地藏经,我先替你们保管,等你们回来再给你们。”宁曦将佛经放在一边,依旧不点火。 她盘膝坐下,卸下防备,难得显露出女儿家的愁态。 “爹娘,我好像做了件错事。” “景瑢只以为我要搞垮景怀瑜,却不知我真正想要的是他父亲和兄长的命。他对我不错,女儿不想让他为难。” 第44章 安王,实非良人啊 第44章 安王,实非良人啊 宁曦沉默了一阵,再站起身,神色恢复往常的淡漠。 “无论如何,此仇我一定要报,届时我不连累他便是。” 她轻轻抚过粗糙的碑石,将佛经收回盒子,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府已然天黑,巍峨的府门上,定南王府四个大字泛着金光,无不彰显门户尊贵。 爹娘在时,定南王府还叫做宁府。 爹爹姓燕,宁是娘亲的姓氏,建府时他说自己是入赘,府里就该是娘亲做主。 她随母姓,军队也如此,唯独娘亲手下的燕宁商号将爹爹的姓氏放在前头,娘亲说爹爹命里招财,放在名字里图个好彩头。 爹爹本还感动着,一听这话气得午膳都没在家吃,但入夜还是乖乖回来陪她们用晚膳。 那样好的时光再也回不去。 宁曦站在府前良久,直至天色沉到连牌匾都看不清,她才发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两道泪痕。 “郡主?”银翘要出门,开门便见她站在门口,惊了一瞬,“人已经到了,见见。” 宁曦平复了心情,跟着银翘进门。 湖边亭台,一道人影立在其中,远远见到她便弯腰行礼。 “属下见过郡主。” 正是那日被带到姚府作证的酒楼杂役,他是无影的人。 无影是暗线组织,里面的人分布各地,多是普通百姓,藏匿于市井之间搜集消息。 而他正是那家酒楼里的暗线。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宁曦招呼他落座,“近几日可有异常?” “回郡主的话,前两日有人跟踪属下,现下已经没了。”他道。 “是三殿下的人。”银翘在旁补充。 宁曦点点头。 景怀瑜疑心重,对她也是如此。 “此事多亏有你,不然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言重,当年若不是有无影出手,属下早就饿死在京城街巷,这都是属下该做的。”男子感慨道。 无影的人大多都同他一样,被无影救助,有恩情做纽带,彼此的信任才更为牢固。 “郡主,属下有一疑问不知该不该问。”男子犹豫着说。 “但说无妨。” “那手炉真是安王殿下的,还是您故意设计姚家小姐?”他小心翼翼地问,“若郡主不方便说也无妨。” 宁曦笑着摇头,“没什么不方便,是我设计引姚家犯错,我与安王爷之间并无干系。” “那便好。”男人松了口气,脸上总算见了点笑影,“安王爷无权无势又不得圣宠,实非良人,郡主没对王爷有想法我们就放心了。” “属下等都盼着郡主能有个好归宿,以慰王爷王妃在天之灵。” 宁曦笑了笑,没说什么。 送走客人,银翘疑惑地打量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与安王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瞒着他们也是不得已。” 一旦走漏风声,她是人人争抢的资源自然无忧,但景瑢却会首当其冲。 她不能让景瑢涉险。 “郡主,皇后宫里传话,召您即刻入宫。”小喜忽然来报,犹豫片刻接着道,“似乎是为了姚三小姐的婚事。” 天色已晚,皇后如此着急,想必是猜到此事与她有关。 宁曦低头看了眼一身素白裙裳,也不额外打扮,直接往府外走去。 …… 姚府,茴香跪在二小姐房中,低头瑟瑟发抖。 “本小姐费心劝爹爹饶你一命,让你随茜茜去湖州,你偏胆子大偷跑回来,是不想再替本小姐做事了吗?”姚诗诗温声细语,仿佛不是审问而是关切。 第45章 不屑,嫁他这辈子就完了 第45章 不屑,嫁他这辈子就完了 “二小姐慈心,就留奴婢在您身边伺候。”茴香趴在她脚边,连连叩头。 “现下三小姐已经远嫁湖州,再不是威胁,奴婢无需再留在她身边,不如在您身边效犬马之劳!” “你嫌三妹没前途,不想去湖州,是吗?”姚诗诗笑容温和,却直接戳穿了小丫头的心理。 茴香知道自己瞒不过她,便老实承认,“小姐一向体恤我们这些下人,您就看在我为您做事许久的份上,留奴婢在姚府!” 姚诗诗却轻轻叹气。 “给你机会却不要,可不能怪我。” 她挥挥手,不等茴香搞清楚状况,就已经被人捂住口鼻,拖到后院。 一阵细微的哼叫声传来,而后琥珀擦着手回来。 “入夜后把尸体处理了,最近街上官兵多,多加小心。”姚诗诗神态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此事多亏茴香,不然三小姐也不会轻举妄动。这些年她跟在三小姐身边,明里暗里也出力不少,您为何不留下她?”琥珀问出心中疑惑。 “她知道太多。”姚诗诗无奈道,“而且如今姚府只剩我一个女儿,我也不必同府中人再争抢什么,留她也无用。” “可惜姚茜茜是个废物,我本想让她替我铺路,谁知她连清禾的半根手指都敌不过。”她柳眉轻蹙,语气惋惜,“没想到她这么难对付。” “郡主无德无才,只是仰仗家中权势才得三殿下垂怜,哪里会是小姐您的对手!” 琥珀诚惶诚恐地恭维。 她自小跟着小姐,太清楚小姐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软弱可欺。茴香替小姐做事十多年,小姐也说杀就杀,她只能小心谨慎地伺候。 姚诗诗得了夸赞,心里舒坦,随手将桌上的首饰赏给琥珀。 “去找府里的大夫开份治外伤的汤药,明日煮好给三殿下送去,就说是替父亲送的。” “可是我们没有殿下的手令,连宫门都进不去。”琥珀道。 “那就送去对面,劳清禾郡主转交。”姚诗诗道。 琥珀怔住,百思不得其解,“您不是要引殿下注意吗,清禾郡主防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替您做这种事?” “我们只管送我们的,清禾送与不送是她的事。”姚诗诗意味深长地一笑。 琥珀一听便知小姐心有成算。 “郡主不会真与安王爷有私情?”她想了想,又问。 茴香临死前都在强调她没说谎。 姚诗诗递来嘲讽的眼神。 “她是蠢但也不会蠢到舍弃三殿下选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她冷哼一声,“安王爷徒有虚名,谁若是嫁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还好如今姚府只剩她一个,父亲一定会送她送三殿下府,否则她真该提防着别让安王爷惦记上自己。 琥珀瞧她信誓旦旦,咽下心中疑惑。 她总觉得茴香没必要说谎…… 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的凤禧宫此刻气氛凝重。 “清禾郡主到!” 皇后立刻从凤位上起身,到门口迎接。 “好孩子,这么晚还叫你来,实在是不得已。”她握住宁曦的手,温笑着牵她进门。 宫女给她上了满满一桌糕点水果,随后全都退下,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都是御膳房新做的样式,你尝尝!”皇后拿起一块酥饼递给她。 宁曦拿在手里,没吃。 第46章 偏爱,她委屈点又如何 第46章 偏爱,她委屈点又如何? 皇后也不管她,径自聊起来,“怀瑜在宫中遇刺,陛下动了好大的气,本宫夹在父子俩之间,实在有些疲于应付。” “娘娘辛苦清禾明白,您有事直问便是,清禾当知无不言。”她脆生生道。 皇后见她懂事,便再无顾忌,“姚家三女远嫁湖州的事,是你的意思?” “怀瑜说是为意阑珊的事想给你个交代,只是本宫觉得姚太尉身居高位,若因此小事与姚府闹僵,未免小题大做。” “如今怀瑜养伤,不如由你出面向姚太尉赔罪,姚府愧对你,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皇后苦口婆心,“这都是为了你与怀瑜的未来考虑!” 她和景怀瑜可没有未来。 宁曦将酥饼放回盘子。 “殿下是这么同您说的吗?” 她将姚茜茜如何诬陷她,景怀瑜又郑重发誓的全过程告诉了皇后。 皇后听完,神色凝重,“她竟如此大胆,敢攀诬到你身上?” 她拍了拍宁曦的手,眼神柔和了些。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宁曦勾了勾唇角,笑不达眼底。 给她委屈受的可不是姚茜茜,而是怀疑他的景怀瑜,皇后却只字不提。 只要能帮到景怀瑜,她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若她猜得不错,皇后依旧会坚持让她代景怀瑜拉拢姚府。 果然皇后重提让她向姚府低头服软的事。 宁曦捧着茶杯,低头抿茶,半晌也没回话。 “本宫知道此事你心里有怨,但你是掌家的人,自然明白身处高位的不得已,本宫也是拿你当自家人才同你说这些。”皇后以为她不愿意,循循善诱。 婚事还没谱呢就开始让她牺牲自己成全景怀瑜,拿她当自己人是真,不那她当人也是真。 宁曦再抬头,眼神单纯又惊讶。 “娘娘还不知道?殿下已经给姚太尉的儿子寻了好差事,姚太尉感激涕零,这才重重处置了姚三小姐,并非是为我。” “娘娘放心,殿下心怀大志,这点小事早就处理得妥妥帖帖!” 她勾唇浅笑,皇后却笑不出来。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她原以为是清禾怂恿怀瑜与姚府划清界限,没成想竟是怀瑜自作主张,在姚府得罪清禾多次的情况下,反而给好处拉拢。 最重要的是还让清禾知道了! 别说清禾不高兴,她听了心里都不舒服。 “三殿下怎么什么都不告诉娘娘,劳您白担心一场,实在不该!”宁曦尾音故意上扬。 皇后恨不得钻进地缝。 “姚家那个也是多事,嫁了也好,免得碍你的眼。”她又吩咐竹苓挑了一盒子珍贵的首饰给她包好。 母子俩一样,一有事就送东西打发她。 不拿白不拿,宁曦坦然接着,也没谢恩。 “宫门已经下钥,今夜你就宿在凤禧宫,明日本宫再派人送你回去。”皇后亲热地道。 她又递来一份食盒,“这糕点你替本宫送给怀瑜,这几日本宫事多都没空去看他,实在是惦念。” 宁曦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她方才都看见宫女在准备皇后沐浴的东西,哪就忙到没空探望? 怕不是早就想好留她过夜,才在入夜后召她入宫。 去盘云宫的路上,宁曦打开食盒,里面有一碟子糕饼,一共四块。 她拿了两块给小喜,自己拿着另两块,“吃掉,不许浪费。” 说着,她负气咬了一口,仿佛咬的是景怀瑜的肉。 怪不得上一世她便觉得皇后对她有意见,原来是景怀瑜背地里往她身上泼脏水! 争风吃醋,不识大体的儿媳妇,皇后怎会喜欢? 还想吃她送的东西,他也配? 主仆俩将“心意”吃了个干干净净。 第47章 恶心,她亲自照顾三殿下 第47章 恶心,她亲自照顾三殿下 盘云宫外,禁军守卫森严,殿内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强撑着精神候命。 大殿内人满为患,却鸦雀无声,气氛格外凝重。 宁曦到时,被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殿内的人也纷纷投来惊奇又炙热的目光。 都这么晚了,清禾郡主怎么会来! “郡主,殿下有请。”承德引她进去,甩下一屋子吃瓜群众。 内殿,景怀瑜两只手臂都被包扎着不能动弹,正由宫女喂药。 宁曦进门,景怀瑜躲开宫女的勺子,示意她退下。 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宁曦被熏得蹙眉,站在门口不肯进门。 “皇后娘娘让我来探望殿下。”她干巴巴地道。 景怀瑜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已经说完了,讪笑两声,“劳你深夜跑一趟。” 宁曦没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景怀瑜又看向小喜手里的盒子,“这是什么?” 他做出感兴趣的样子,以为是宁曦送他的礼。 宁曦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是皇后娘娘送我的首饰。” 小喜打开盒子给他看,华丽繁杂的首饰下还放着糕点盘子。 景怀瑜嘴角抽了抽。 “母后召你入宫,是为姚府的事?”他揣测道。 “皇后娘娘说臣女不该计较姚三小姐大闹意阑珊,更不该不顾大局打姚府的脸,给殿下添麻烦。”她直接坦白。 她可不想再因这对母子受一丁点委屈。 景怀瑜脸色讪然。 “母后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并不是怪罪你,只是担心你我得罪人而不自知,你莫要往心里去。” 宁曦应了一声,懒得同他争论。 皇后和她一样,对景怀瑜来说都只是有用的女人,如今她更有用些,景怀瑜就帮她多说话,日后皇后更有用,他便会维护皇后。 他的眼里,从没有亲疏,只有利益。 屋内又陷入寂静。 宫女将没喝完的汤药递给宁曦,径自告退。 景怀瑜笑了笑,等待她伺候自己喝药。 宁曦强忍下心中厌恶,端着药碗慢慢靠近床榻。 碗里若是毒药该有多好,她如是想。 她将勺子递到他嘴边,神色漠然。 景怀瑜笑着喝下,还没等咽下,下一勺又递来。 宁曦手上动作不停,生怕他空出嘴说话。 很快半碗汤药喝完。 “天色已晚,殿下若无事的话,清禾就先告退。” “清禾。”景怀瑜叫住她,“宫女不在,你来帮本殿换药?” 宁曦眉心陡然一紧。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现在与清禾并无关系,您唐突了。” 景怀瑜没想到她会拒绝,脸上闪过一瞬不悦。 他伤成这样,宁曦好像根本不在意,进门许久连句关心话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母后责备她而生气? 女人可真麻烦。 “你说得有理,是本殿疏忽。”他耐着性子道,“姚府一事是本殿的错,待伤好后,本殿会好生补偿你。” 又画饼,他除了画饼还会什么? 宁曦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随口应付了几句便告离开。 走到外殿,承德当众叫住她。 他手里拿着盒香料,声音洪亮,“郡主亲自照顾,殿下心中感激,此香料有安神静心之效,是殿下的一点心意,还望郡主收下。” 亲自照顾? 殿内吃瓜群众们暗暗激动,好引人遐想的词汇! 宁曦接过盒子,飞快离开盘云宫。 呼吸到外面潮湿而清新的空气,宁曦终于长吐了一口气。 她快被恶心死了。 第48章 抢男人,她可没兴趣 第48章 抢男人,她可没兴趣 景怀瑜故意如此,好让宫里宫外就知道她深夜到盘云宫“亲自照顾”他。 “郡主您还好吗?”小喜见她脸色发白,担心地问,“三殿下也没说什么,您何必动这么大气?” 是啊,景怀瑜只是做了他的立场该做的事,她也早知他是什么人,很该习惯了才对! 可她每每单独面对他,便会想起临死前他那张得意到扭曲的脸,心中的悲愤悔恨控制不住地上涌,她根本无法平静。 “郡主,这香料不如留给王爷,上回黑羽不是说王爷夜里不能安睡,送这个正好。”小喜轻声道。 宁曦回神,眸底的狠厉瞬间消散大半。 “那就留着。”她将香料收好。 次日天还没亮,宁曦便径自离宫,也没等皇后安排。 彻夜未眠,她回府后直奔床榻,倒头就睡。 晌午时分,有人叩响定南王府的大门。 姚二小姐身边的琥珀求见郡主。 不多时,小喜独自出来,警惕地打量她。 “我们郡主身体不适睡着呢,有事同我说!”她语气有些不耐。 走了个三小姐又来个二小姐,姚府还真是阴魂不散! 琥珀堆起礼貌的笑,举起手里的食盒。 “我家小姐听闻三殿下遇刺,担忧不已,想着如今姚府与殿下关系匪浅,便特地亲手熬制了汤药送给殿下。” “可宫禁森严,就连太尉大人都进不去殿下的盘云宫,无奈之下只能求郡主帮忙转交。” 琥珀照着小姐教的说,“我家小姐也是为姚府与殿下的将来考虑,郡主心系殿下,一定会答应的?” 她将食盒递来。 小喜顿了顿,随即她利索地转身进门,砰得一声合上府门。 琥珀怔在原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门又被打开一条缝,小喜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抢过食盒,“知道了,你回!” 大门再次关上。 琥珀在门外迷茫了半晌才离开。 小喜在门后看着琥珀进了姚家的大门,愤愤地哼了一声。 姚家真够不要脸,这种向殿下献殷勤的事也要告诉郡主,明摆着是故意找茬! 她就是想到这点,所以才又答应。 郡主说过要小心姚二小姐,她不能给郡主惹麻烦。 “站在门口做什么?”宁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院里,眼神看向她手里的食盒,“手里拿着什么?” 小喜委屈巴巴地将方才的事说给她听。 宁曦失笑。 “您怎么还笑呢!”小喜都快被气死了。 “这才是姚诗诗,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城府极深,总装着识大体体贴人的样子,惯会讨男人喜欢。”她淡淡道。 如今姚茜茜一走,姚诗诗便急着站出来,倒是比上一世暴露得更早。 如此也好,见招拆招总比日日提防更让人放心。 “你做的不错。”宁曦夸赞小喜,小丫头方才还气成河豚,又立刻高兴起来。 “你亲自将汤药送到盘云宫,将姚二小姐的心意一五一十转达清楚。”宁曦吩咐道,“但不要用姚府的食盒,换成我们自己的盒子,从后门出去,不要让人看见。” “您还真送呀,姚二小姐明显没安好心,您送了便是给她牵线搭桥,若三殿下真看上她可怎么办!”小喜急得不行。 宁曦却轻蔑一笑。 “他又不是什么稀罕宝贝,谁爱要谁要,与我有何干系?” 嫁给景怀瑜这种百年修来的福气,她甘愿让给姚诗诗。 第49章 炫耀,这破东西郡主有的是! 第49章 炫耀,这破东西郡主有的是! 姚府,姚诗诗端坐在镜前,早已穿戴整齐,头上别着鹅黄色的绒花,温婉又不失娇俏。 “小姐,定南王府的人进宫了!”琥珀急匆匆地进来,“奴婢亲眼见到她拿的是王府的食盒,而且走的是角门,似乎怕人瞧见呢!” “清禾郡主一定没送小姐的汤药!”琥珀笃定。 “手令呢?”姚诗诗对镜浅笑,观察着自己的妆容,柔声问道。 琥珀从掏出令牌递给她。 “老爷特意交代,这手令是借办事的由头问总管讨来的,只能用一次,小姐可别浪费了。” 姚诗诗豆蔻般的手指拿过令牌,缓缓起身,披了件藕粉色披风。 她看着镜中温婉的自己,颇为满意。 三殿下喜欢顺从温和的女人,而清禾郡主骨子里太过强势,若不是因权势太盛,三殿下绝不会看上她。 “走,还得赶在定南王府的人之前进宫才行。”姚诗诗扶了扶发髻,胸有成竹地出门。 盘云宫,景瑢坐在床榻不远处,手边放着几样不大不小的锦盒。 这是他带来的药材,但景怀瑜都没打开看过一眼,就说盘云宫不缺这些,让他拿回去自己用。 他早已习惯被人轻视,并不在意,依旧厚着脸皮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景怀瑜看向他的手炉,眸光微深,“二哥这手炉倒是别致,现在才刚入秋,二哥便手炉不离身吗?” 景瑢垂眸,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身子太差,受不得半点寒气,这手炉是我的半条命,离开片刻都不行。” “那炭火凉了怎么办?”景怀瑜又问。 “马车里有备用的煤炭,到时烧热换上便好。”景瑢答。 景怀瑜眼底的怀疑尽散,眼神示意他喝茶。 “这茶是父皇刚赏的,味道不错,二哥还没尝过?” 别说好茶,就连不好的茶,父皇都不曾赏过安王府。 现在安王府里的用的不是从北燕带回来的,就是现去街上买的,别提有多穷酸。 而盘云宫里什么都是最好的,就连景瑢费心翻找出的上好药材,他也看不上。 景怀瑜就是要提醒景瑢,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即便他被封王,在他面前也是低人一等。 黑羽看着自家主子面不改色地品茶,又对三殿下浅笑点头的样子,不免心中郁结。 什么破茶叶也当个宝? 他前些日子还在定南王府的库房里看到好些呢,都堆着没人喝! “王爷,您喝药不能饮茶。”他出言阻拦。 景瑢一副可惜的样子,放下茶杯,对着景怀瑜讪然一笑。 景怀瑜炫耀了个寂寞,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殿下,姚府二小姐求见。”宫女来报。 景怀瑜疑惑地蹙眉,他只听说过姚茜茜有位德行兼备的姐姐,在京城闺秀中颇具盛名,但他从未留意过此人。 她来做什么? “本殿在外殿见他。”他还记着礼数。 宫女离开,景怀瑜看向景瑢,有客人来,他总该走了? 然而景瑢像是没看懂他的眼神,起身朝他走来,伸开双手。 “我扶三弟去。” 两个男的离这么近也太奇怪了。 景怀瑜下意识想躲,但两只手使不上力气,他连起身都做不到,最后只能妥协,靠向景瑢伸来的手。 外殿,姚诗诗如同春日里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清新惹眼,亭亭玉立。 景怀瑜刚出来,视线便被她吸引去。 第50章 送药,景瑢怎么在 第50章 送药,景瑢怎么在? 姚诗诗却先看到了三殿下旁边的男人。 比三殿下高,比三殿下长得好,除了瞧着孱弱些,哪里都更吸引她。 景怀瑜一直看着她,自然也发觉她先被景瑢吸引了注意,眉心轻轻一皱。 他才是这盘云宫的主人。 他站直身子,与景瑢拉开距离。 “姚二小姐可是有事?”他走到高位上坐下,留景瑢站在下位,仿佛低他一头一般。 景瑢笑了笑,甘心站在一边做那衬花的绿叶。 然而绿叶长得太好,还是会抢了花的风头。 姚诗诗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 “这位是安王爷,二小姐还没见过?”景怀瑜不得不介绍道,言语间有些故作严肃的不悦。 “原来是王爷,臣女失礼,还望王爷见谅!”姚诗诗浅浅福身,再看向景瑢的眼神里多了丝失望。 没用的花瓶而已,指望不上。 姚诗诗复又看向景怀瑜,“臣女替家父来探望殿下伤势,本应带些拜礼来,但事出突然臣女准备的东西不在臣女手中,就……空着手来了。” 她低着头讪笑,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柔和温婉的声音引人怜惜,景怀瑜被她勾起好奇心。 “此话怎讲?” 姚诗诗将自己请清禾郡主替自己送药的事说出。 “郡主没来吗?”她眼神疑惑,又反应一下,笑道:“许是有事耽搁了,此事是诗诗办得不好,事前并不知家父有能入宫的手令,劳烦郡主多跑一趟是诗诗的错。” “本来有郡主帮忙,诗诗就不该再进宫叨扰殿下,但诗诗得家父教诲,深知殿下对姚府的照顾,心下担心又愧疚,便自作主张地来了,还望殿下恕罪!” 她说着,半蹲请罪。 高位上,景怀瑜被她说得心都快化了。 这阵子日日在清禾面前忍气吞声,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女人对他的恭维,姚诗诗这番说辞正满足了他最近缺失的自尊心。 他想起身去扶,但想起手动不了,只能坐在原地,让她不必多礼。 “二小姐苦心,本殿怎会怪罪,还是姚太尉教女有方,二小姐知礼识大体,堪称京中闺秀的典范。”他毫不避嫌地夸赞。 “诗诗担不起殿下盛赞,还是郡主好,为了殿下,都肯不计前嫌帮诗诗送药呢!”姚诗诗笑得人畜无害。 景怀瑜也跟着扬起嘴角。 姚府刚走了个姚茜茜,姚太尉就急着把自己的嫡女送来,这心意他自然明白,也乐见其成。 姚诗诗又说自己难得入宫,想同太医请教些问题,请他允准。 景怀瑜自然一百个准。 “殿下,郡主到了。”姚诗诗还没出门,承德便来报。 姚诗诗面上有一瞬惊讶。 不是说来的人是小喜吗,怎么清禾亲自来了,情报不会有误? 她径自出门,远远看着宁曦身后,小喜手里拿的食盒时,她又将心放回肚子。 是王府的食盒! 她放心地到后院找太医。 宁曦进门先注意到景瑢,眼神漠然地从他身上移开。 “三殿下,王爷。”她只冲着景怀瑜的方向行礼。 景瑢却浅笑着点头回应,一双桃花眸明亮非常。 景怀瑜见到淡漠的宁曦,心里不免有些落差,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太热情。 宁曦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这是姚二小姐托我帮忙呈给殿下的汤药,进门时我已经让太医看过,没有问题。” “二小姐可真有心,殿下病好后别忘了谢谢人家。” 她将汤药递给承德。 承德却适时转身泡茶,躲开了她的请求。 第51章 搞不懂,他怎么又生气了 第51章 搞不懂,他怎么又生气了 宁曦眉心轻蹙,下意识看了眼角落的景瑢。 景瑢站在景怀瑜的视觉死角,对她勾了勾唇角。 宁曦顿时低头。 这莫名其妙的背德感是怎么回事! 景怀瑜自然看出宁曦犹豫不前,以为是有外人在所以她不好意思。 他也不太想让她喂药,昨日喂药时都不给他喘气的时间,一口接一口,他差点呛到。 “劳烦二哥帮帮忙?”他不得已道。 景瑢自然乐意,上前要接,宁曦却往后一缩。 “我来。”他手上也有伤。 景瑢眸中的笑意悄然消散。 他默默退到远处,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曦两步走到景怀瑜身边,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他就这么看着景怀瑜喝光了宁曦喂的药。 宁曦余光扫了下景瑢,他脸上笑容依旧,瞧不出分毫差别。 然而红玉佩却叫嚣着证明存在感。 她飞快放下碗,拉开与景怀瑜的距离,顺手调整了红玉佩的位置。 快要烫死她了。 抽什么疯,被拒绝也生气? 姚诗诗此时走了进来,她惊疑的眼神停在宁曦手里的药碗上。 “郡主你……” 宁曦看到她,眼里满是惊讶,而后便是心虚,“你怎么在这儿!” “这药……”姚诗诗欲言又止,一副迫于她威势不敢多言的样子。 “怎么了?姚二小姐有话要说?”宁曦凝眉,一副威胁她的样子。 景怀瑜瞧她欺负人,忍不住帮姚诗诗说话,“清禾,别太过分。” 此话落入姚诗诗耳中,却成了佐证宁曦占用她劳动成果的证据。 “郡主,这药是我替父亲向殿下表明关切之意用的,您既然答应诗诗,又岂能食言?” “您若不愿诗诗与殿下接触直说便是,您是郡主,诗诗自然对您的话言听计从,绝不再靠近三殿下!” 屋内有一瞬寂静。 “你胡说什么?”宁曦细眉紧蹙。 姚诗诗当即下跪,“诗诗本该瞒下此事,不多生事端,可殿下已经知道诗诗托郡主送药,诗诗不能再帮您欺骗殿下,还请郡主见谅!” “我干什么了?” “这药是诗诗的,您就承认了,这是小事殿下不会怪您的!”姚诗诗期期艾艾地抬眼,一副苦口婆心为她好的样子。 宁曦忽然唇角一勾,笑容带了股聪明劲儿。 “我一早就说了这药是你送的,你不会以为我抢了你的功劳,把你的药送给殿下却没提你的名字?”她眨了眨眼,眼帘开合间透着淡淡的嘲讽。 姚诗诗怔了一怔,随后看向景怀瑜。 景怀瑜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中计了! 姚诗诗顿时深深一拜,给宁曦磕了个头。 “臣女鲁莽,误会了郡主,还望郡主恕罪!” 知道无从辩解便当机立断认错,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宁曦扶起她,淡然的眼神逼她直视自己,唇齿间飘出了一句话,“二小姐的药,二小姐亲自喂。” 她将药重重搁在姚诗诗手中,留给她一抹漠然的眼神,转身便走。 “清禾!此事只是误会……” “三殿下果然是人中龙凤,周身桃花不断,清禾自觉卑微不配处理这漫天桃花,还望殿下自己善后。”她打断景怀瑜的话,声音不卑不亢。 “对了,我进宫是有正事要同殿下说。”她半回身,阳光下,微垂的眼帘仿若镀了一层金光。 “殿下遇刺,禁军统领首当其冲,您记得在陛下面前替他求情,毕竟禁军统领若是换人,一时半会可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 言罢,她走进黄昏余晖中,深藏功与名。 姚诗诗的格局瞬间被碾压。 第52章 不生气,他好硬的嘴 第52章 不生气,他好硬的嘴 景怀瑜是聪明人,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心中对两人的价值也有了衡量。 宁曦虽然对他不算恭敬,但一心为他又手握重权,最重要的是她眼界非一般闺阁女子可比,是能帮他成大事的人。 而姚诗诗即便背后有姚太尉,权势也与宁曦不可比,更别提格局眼界上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只能站清禾,即便他有些于心不忍。 他看向姚诗诗的眼神颇为严厉。 刚要开口,景瑢忽然站出来,“三弟既然有事处理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他话刚说完,人就已经走到门口,景怀瑜慢走两个字卡在喉咙里也没说出来。 殿内没有外人,姚诗诗立刻调转方向,跪在景怀瑜眼下,顺从地仿佛一只小白兔。 “诗诗误会了郡主,罪该万死,殿下要骂要罚诗诗都绝无怨言!”她急切道。 漆黑的发间,两只滚圆的绒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勾出了景怀瑜的柔肠。 “她一心为姚府和本殿,你如此做实在是伤了他的心。”景怀瑜咽下严厉地质问,语气略显无奈。 “诗诗明白,殿下放心,诗诗定会向郡主解释清楚,不求郡主原谅,只求别坏了郡主与您的情谊!”她懂事道。 景怀瑜很满意她的态度,示意她先起来。 姚诗诗一双柳眉轻蹙,眼神委屈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诗诗私心也是希望父亲与诗诗的一番心意能被殿下知晓,一时情急关心则乱,让殿下见笑了……” 她抿唇垂眸,眼帘轻轻颤抖,景怀瑜的心都被勾得痒起来。 原来是因为在意他才闹出的误会。 景怀瑜心里最后的不满也被抹平,他费力起身,来到姚诗诗面前,安慰似的笑起来,“你同你妹妹真是不同。” 姚诗诗受宠若惊地瞧了他一眼,又羞涩地低下头。 “药还没喝完,臣女伺候殿下服药!” …… 景瑢追出盘云宫,却已经不见宁曦的身影,他不由放慢脚步,神色颇显冷意。 “主子别急,郡主若不如此怎能戳穿姚二的真面目,那是演戏并非真心!”黑羽安慰道。 “听说了没,清禾郡主今儿又来了,可真把殿下放心上!” “当然听说了,昨夜里还独自进殿下的寝殿亲自照顾呢,自然要放心上啦!” 两个侍女有说有笑地走过。 哪壶不开提哪壶! 黑羽暗暗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都是传言,传言……” 景瑢勾起唇角,笑容无声又危险。 还用得着传言?他都亲眼看见了,宁曦甚至不愿把药给他,非要自己亲自喂! 昨儿夜里恐怕也是如此? 殿里无人,景怀瑜双手动不得,说不定除了喂药还有些别的什么,比如换药,就像当初对他那样…… “王爷!”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景瑢微怔,回身之际,眼里的所有狠戾瞬间消散。 “郡主在等我吗?”他声音轻柔,眼神清澈,仿若深山中从未被烟火气沾染的小鹿。 黑羽压住抽搐的嘴角,默默退到一边。 别的不说,自家主子变脸的技术可真是一绝! 宁曦轻笑了下,从花丛后走出来,“是有事要同王爷说。” “方才在盘云宫,我不是要刻意拒绝王爷的好意,是因为……” “本王不介意。” 景瑢打断她的话。 宁曦微怔。 这位爷好硬的嘴。 要不是有红玉佩,她真就信了。 第53章 自恋,他怎么会喜欢自己! 第53章 自恋,他怎么会喜欢自己! “演戏而已,郡主不必解释。”他微微泛白的薄唇轻勾,眼神清冷又平静。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宁曦小声嘀咕。 她想说是因为他手上有伤,但景瑢好像对原因不太感兴趣。 她是识趣的人,别人不想听的事,她自然不会多言。 “那王爷不生气了?”她试探地问。 “本王从未生气。” “噗咳咳……” 景瑢看向黑羽。 “被口水呛到了,你们继续,继续……”黑羽讪笑。 宁曦扬了扬眉梢,既然这位爷说没生气那就没生气,反正她已经知道他生气是因为被自己拒绝,以后她再不拒绝他就是了! “姚二小姐似乎还在盘云宫中,郡主就不担心吗?”两人并排走在出宫路上,景瑢轻声问。 “担心什么?” “三弟会被她抢走。” “凭她是抢不走的。”宁曦轻笑,“景怀瑜虽然好色但脑子不昏,知道孰轻孰重。” “人还是一直被自己握在手中更保险。”景瑢淡淡道。 “王爷这么想吗?”宁曦轻笑,“我倒觉得给他们留一线生机更容易引人犯错,再说本就是我不要的东西,握在手里我还嫌脏了手。” 她抬眸看向景瑢。 “王爷对待看重的人和事的时候,是觉得自己全然掌控比较放心吗?” “倒不是放心。”他侧头看来,桃花眸中藏着隐晦的情绪,“就是喜欢。” 宁曦轻笑,“王爷性子这么好,可不像是爱掌控一切的人。” 她不信。 “也是分人。”景瑢温声道。 宁曦忽然想到什么,脚步顿住。 上一世景瑢因为她火烧京城,他说的分人,不会是说她? 景瑢发觉身边无人,驻足回眸,疑惑地看她。 “我忽然想起还有些金疮药要送给景怀瑜,王爷先走!”她挂起笑,说完便回身跑远。 跑了一段距离,她渐渐放缓脚步,回头见景瑢已经走远了。 果然是她想多了! 景瑢连娶她都是自己霸王硬上弓,他怎么会因为自己对景怀瑜好就吃醋呢? 就算上一世对她好,也不代表当下就喜欢她! 太自恋了…… 宁曦拍了拍因羞愧而微微发烫的脸。 “郡主没事?您要是不愿去,小喜帮您去送药!”小喜自告奋勇。 “傻丫头,哪有药!”她府里的好药都送给景瑢,剩下的外伤药景怀瑜也瞧不上,她便什么也没带。 “您骗王爷!”小喜像发现了新大陆。 宁曦急忙捂住她的嘴,“我……我就是记错了,不是故意骗他!” 她红着一张脸,往宫门的反方向走去。 “郡主,反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多走走,从北边的宫门出去!”她一把将小喜拉到身边,“你最近都吃胖了,要多运动。” 小喜不舍地看向身后近在咫尺的南宫门,欲哭无泪。 景瑢坐上马车,黑羽识趣地磨蹭了许久,对着宫门望眼欲穿也不见里面出来人,无奈只能扬鞭离开。 身后的空间,窒息感快要将黑羽吞没。 “您消消气,郡主送药只是为了体面,不一定就是关心。”黑羽安慰。 “她有句话说的不错。”景瑢声音淡然,“景怀瑜是该想想怎么替禁军统领开脱了。” 黑羽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黑羽啊。”果然,景瑢轻浅的声音传来,“我们得帮他一把。” “主子,属下都好几日晚上没睡觉了……”不是打探郡主行踪就是盯着盘云宫,他都快熬成干了! “你若不去本王就告诉银翘那夜跑的比她快的人是你。” 卑鄙! 黑羽只敢在心里怒吼。 第54章 没救了,为男人一掷千金 第54章 没救了,为男人一掷千金 宁曦回到王府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天色已暗,对面姚府的大门依旧敞开着,门口有下人在等候。 姚诗诗还没回来。 果然如她所料,景怀瑜狗改不了吃屎。 进了门,巧月正等在门后,吓了宁曦一跳,下意识将手里捏着的红玉佩藏到身后。 “什么事?” “郡主怎么才回来,三殿下送来的玄铁可比郡主早回府呢!”巧月献宝似的将东西捧上,“您瞧瞧这品质多好,三殿下千辛万苦得来这一块,可都给了您!” 宁曦只扫了东西一眼,探寻的视线便挪到巧月脸上。 “你倒说说是怎样的千辛万苦?” 巧月一噎,什么也说不出。 “我还当你同盘云宫有联系,能知道些内情呢。”她淡淡道。 “奴婢是王府的人,怎会同外府有联系!”巧月急切辩解。 “玩笑话罢了。”宁曦皮笑肉不笑。 “对了,下个月初便是你父亲的祭日,你在我身边做事勤勉,我也该表一份心意,不如祭日那天我同你一起去?” 当初巧月就是因为卖身葬父被景怀瑜带回盘云宫,后又转送给她。 当然这些都是景怀瑜一人的说辞。 巧月眼神有一瞬的慌张,连忙低下头,“奴婢父亲只是贱民,岂敢劳动郡主尊驾!” 宁曦静静地看她,也不说话。 巧月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看穿,后背蒙了一层的冷汗。 “你既不愿便算了,我会备一份祭礼,你帮我带去祭奠一下他老人家。” 宁曦说完便离开。 巧月站在原地长出了一口气。 还以为被郡主发现了呢…… 入夜,宁曦坐在书案前,翻阅着一份名册。 “此人曾在北燕做过两年的太医,医术高超北燕朝廷人尽皆知。但性格古怪不喜拘束,所以几月前便辞官游历四方去了,也是机缘巧合,最近他刚到南诏境内,就被我们的人发现。”银翘介绍道。 谢允,年二十五,名册上说他是孤儿,被一家医馆的郎中救下做学徒,这才学了一身谋生的本领。 “倒是个可怜又可敬的人,既然是悬壶济世的游医,你们是怎么劝服他为我们做事的?”宁曦好奇地问。 能从北燕辞官,想必是位淡泊名利的人,小小的南诏王府恐怕还入不了他的眼。 厉害的人向来清高,她懂。 “没劝。”银翘道,“给了一大笔银子,他就答应了。” “……” 宁曦仿佛听到淡泊名利四个字粉碎的声音。 “已经谈好了,明日会来府上与您一见,郡主瞧过后若满意,属下再将剩下的银子给他。” “你给了他多少银子?”宁曦忽然对数目感兴趣。 她倒要看看多少钱能换来名医的尊严。 “十两。” “那也不多啊!” “一天。” “……” “是太贵了吗,属下可以同他再谈。”银翘瞧她神色不对,又道。 “不必,钱不缺,缺的是医术好的大夫,若能尽快治好景瑢的身体,便是一日百两也给得。” 快点治好就快点报仇,也能快些完成任务与爹娘相见。 银翘并不知她心里的盘算,只叹郡主这辈子是要栽在男人身上,八字没一撇呢就要给安王爷一掷千金! “银翘姐,有人找!”小喜忽然探头进来。 银翘出去再回来时,神色变得异常郑重。 “宫里又出事了,三殿下在院里散步,竟有刺客闯进盘云宫刺杀。” “虽没得手,但禁军也没抓到刺客。皇上大怒,今夜怕是有人彻夜难眠了。” 第55章 万幸,她是自己这边的人 第55章 万幸,她是自己这边的人 “又有刺客?”宁曦不敢相信。 上一世这个时间段,景怀瑜正是万事如意欣欣向荣的好时候,可从未被刺杀过。 他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事情出在盘云宫,这次就算三殿下想保禁军统领,怕也保不住了。”银翘道。 宁曦眉梢一扬,“没了这个,他还会物色下一个。” “瞧,天一亮皇后就会宣我入宫。” 次日一早,果然宫里就传出旨意,说皇后头疼想见她,命她即刻入宫侍候。 宁曦心情不错,挑了件淡蓝色的裙裳,红玉佩挂在腰间很是显眼,竟显得有些喜庆。 凤禧宫内,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宁曦刚到,皇后便将所有人打发出去,拉着她的手到贵妃榻坐下。 “清禾,本宫也不同你绕弯子,昨夜盘云宫出事,陛下已将禁军统领下了大牢,还不准本宫与怀瑜过问,现在只有你能帮怀瑜了。”皇后神色虽急,但话语还是不紧不缓,端庄持重。 “娘娘别急,我能帮上什么忙您尽管说。”宁曦跟着表态。 “禁军对怀瑜至关重要,现在统领一职空缺,陛下定要物色新人接替,本宫想了想唯有一人最合适。” “平阳侯?”宁曦猜。 皇后眼神一亮,“正是,平阳侯是本宫的亲弟弟,虽平素交集不多,但总归是一家人,交给他安心些。” “你也知道,本宫这位弟弟在朝中素有威望,陛下也倚重,若提议他接管禁军,不会有人反对。” 宁曦连连点头,可又蹙起眉来,“既然是您的娘家人,您为何不亲自出面,一封家书回去也比臣女这个外人游说更有效?” “这便是难处所在。”皇后轻轻摇头,“陛下疑心此事与本宫和怀瑜有关,亲手查办不让本宫和怀瑜过问。再者,平阳侯一向持身中正,本宫若明言让他接任,他定会为避嫌而拒绝。” “本宫想着,思悦那丫头曾捉弄过你,虽是小事但齐府也是欠了你一份情,你若亲自上门,齐府必然肯听你一言。”皇后倒是坦诚,将心中所想说出大半。 宁曦假装没听出她话中隐藏的偏心与自私,做出被她说服的样子,不自信地回望着皇后,“清禾人微言轻,能行吗?” “你若是自我菲薄,岂不是在说本宫的眼光有失?”皇后故作嗔怪。 “清禾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本宫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好孩子,你放手去办,若是不成本宫也不怪你。”皇后又拉起她的手,温笑着道。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她没说,宁曦是定南王的后代,就算主动帮怀瑜走动,皇上看在王府的面子上也不会过于计较。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做这件事。 皇后此刻无比庆幸宁曦是儿子这边的人。 宁曦答应下来,临走时,捧着皇后送的一箱子胭脂水粉,犹豫着道:“清禾斗胆一问,陛下怎会认为殿下与刺杀一事有关联?” 她拘谨地瞄了眼皇后,立刻垂下头,“清禾本不该问这些,但想着要说服侯爷,得了解清楚内情才好开口。” “无妨,你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问的。”皇后倒是大度,宽慰一笑。 “你有所不知,自上次出事后禁军就加强了防卫,只有夜半换班时会有短暂的漏洞,而换班的地点和具体时间每日都不同,偏偏刺客就在此时闯进盘云宫行刺。” “知道禁军防卫信息的除了禁军统领就是怀瑜,陛下怀疑怀瑜故意使苦肉计陷害旁人。”皇后无奈摇头。 “旁人是谁?”宁曦追问。 第56章 异常,觉得她太过顺从 第56章 异常,觉得她太过顺从 “还能有谁,自然是安王。”皇后无奈,“他方才归国,身子病成那样,怀瑜岂会将他作为假想敌,陛下真是……” 她适时停住,没在宁曦面前失言。 “也不怪陛下多思,那刺客用的是北燕剑法,好似是故意露出破绽让人联想到安王。” “刺客刺杀殿下不够还要诬陷安王,看来目的是为挑拨他们兄弟关系,好在陛下英明,一眼看破刺客的伎俩!”宁曦庆幸道。 皇后讪笑两声。 她正埋怨皇上多疑呢,这丫头倒还恭维起皇上了,是真听不懂还是装糊涂啊! 她还不能驳斥,只能赞同。 “娘娘宽心,陛下看重殿下,所以难免想得多,殿下清者自清,等查出真相陛下自会明白殿下良善。”宁曦安慰道。 “好孩子,辛苦你了。” 皇后笑着送她出宫。 人一走,皇后的笑容就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叹。 竹苓上前,看着宁曦远去的方向,悻悻道:“郡主真是,都这个节骨眼了也不担心殿下,只顾着说些漂亮的场面话,衬得娘娘您对陛下有意见似的!” 皇后没附和,反而疑惑地打量竹苓,“你不喜欢清禾?” 竹苓是她的陪嫁,年纪虽然比她小许多,但脾性一向稳重,很少见她对谁恶言相向。 她已经不止一次指摘清禾。 “奴婢就是瞧郡主对娘娘不恭敬,还总给殿下使小性子,心里不快。”竹苓低着头,依旧不服气,“咱们殿下可是天之骄子,未来要做南诏之主的人,整日围着个丫头片子哄算怎么回事!” “说破天也只是个女人,就算手握重权也闹不翻天,您和殿下何必处处忍让她?” 皇后神色变得郑重。 “你眼光何时变得如此狭隘?” “定南王府权势滔天,各方势力又对王府忠心不二,别说她是个女子,就算是只猫儿狗儿也能一呼百应,若得罪她,怀瑜以后的路怕是要难走许多。” 皇后又是一声轻叹,“可惜怀瑜同你一样,对清禾始终低不下头。” “娘娘别担心,如今郡主一颗心都放在殿下身上,您让她办的事她不都乖乖应了?赐婚只是时间问题,宫里宫外谁还不知郡主是咱们殿下的人?”竹苓得意道。 皇后却轻蹙眉头,“可本宫总觉得她太过顺从,一点也不像定南王夫妇养大的孩子。” “女子顺从是好事,想必郡主长大沉稳了。”竹苓嘴上赞同,心里却不敢苟同。 自家娘娘脾气也太好了,她还觉得郡主过于跋扈了呢! 宁曦从宫里出来,小喜也是一副憋气的样子,腮帮子鼓得圆滚滚。 “早就料到的事,你怎么还气成这样?” 进宫前她就告诉小喜皇后会将找平阳侯的事交给她,利用齐府亏欠她的心和皇帝对定南王府名声的忌惮。 当时小喜就已经气过一回,谁知出来又气一次,早知道就不提前告诉她了。 “您与三殿下连婚约还没影呢,皇后娘娘就急着使唤您。当初被齐家小姐吓到晕厥时怎么不见她训斥,如今有事求您倒想起这回事来!” 小喜撅起小嘴,嫌弃地看着手里的妆匣,“每次都这样,拿您当下人打发,给点好处就可以利用!” 宁曦瞧她一张小脸愁眉苦脸,不由笑起来。 “别苦着一张脸,都不好看了。”她戳了下小喜的婴儿肥,“你不是嫌她对我不好吗,那我带你去见个对我好的!” 小喜疑惑地抬头。 满宫里除了王爷哪还有对郡主好的人? 可王爷又不住皇宫,那会是谁呢? 第57章 长公主,阴阳怪气的神 第57章 长公主,阴阳怪气的神 宁曦来到长公主的长枫殿时,小喜就觉得自家郡主疯了。 长公主殿下脾气不好,旁人见了都要绕道走,上回还将郡主拒之门外,哪里对她好? “清禾郡主?”孙姑姑听见外面声响,见是她有些惊讶,“真是不巧,殿下身体不适休息呢,郡主就先回!” 她甚至都不问宁曦是否有事。 宁曦却像没没听懂一般,笑呵呵地越过孙姑姑,一脚踏入宫门,“无妨,我就在外面等殿下睡醒再见我!” 她走得飞快,上了年纪的孙姑姑脚程跟不上,等追上时,她已然同殿内正浇花的长公主面面相觑。 “呀,殿下醒了也不告诉奴婢……”孙姑姑也觉得解释很苍白,干脆放弃,对着长公主一福身,“殿下,清禾郡主一定要见您。” 长公主闻言,一双浓密上扬的长眉顿时拧起,本就凌厉的面容更显肃穆。 “没规矩。”她先是批评,而后收回眼神,依旧慢悠悠地浇着花,“什么事?” 宁曦对她的冷淡视若无睹,反而笑容满面。 “上回送的药,殿下用着可还好?” “本宫根本没……” “好,特别好!”孙姑姑打断长公主,抢着答,“殿下服药后眼睛舒服很多,郡主真是有心啊!” 孙姑姑说完,偷瞄自家殿下,果不其然正对上她有些气急败坏带着威慑的眼神。 她装没看见。 殿下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面子哪有治病重要! 孙姑姑笑容更甚,“郡主若还有那药,可否都送来?” “好啊!” 两人愉快地达成共识,完全忽略事件的主角。 主角此刻的脸色冷得洒点水都能冻成冰。 “本宫不需要你的好意。” “我自送我的,殿下若是不喜欢扔了也无妨。”宁曦唇角一勾。 长公主瞪了她一眼,随后放下水壶,转身进了殿内。 “进来。” 殿内燃着淡淡的草木香,清冽提神,宁曦进门时忍不住多闻了两回。 “这香是宫里特意给长公主制作的,外面买不到,郡主若是喜欢走时带些?”孙姑姑殷切地道。 宁曦点头。 “本宫不如给你们俩腾地方?”长公主阴恻恻地声音传来。 孙姑姑轻咳一声,快步挪到自家殿下身侧站好。 宁曦对上长公主暗藏不悦的眼神,不怒反笑。 长公主说话一向夹枪带棒,所以上一世她才不喜欢长公主,而今再看,这位当真是将刀子嘴豆腐心诠释到了极致。 满宫里就只有她反复提醒自己,要将权势握在手里,就算成亲也不要交出去。 忠言逆耳,她没听,得了报应。 “傻笑什么,你不是来找本宫的吗,有事快说!”长公主长眉拧起,不耐地催促。 “王府寻得一位北燕的名医,听说医术高超神乎其神,我想引见给殿下治眼疾。” “不需……” “好啊好啊!” 孙姑姑再次和长公主对视,这次她没无视,反而讨好似的笑起来。 “看看,就当是安奴婢的心!” 长公主浅浅翻了个白眼,但没反驳。 孙姑姑无奈地摇头轻笑,又给宁曦沏了一杯茶,请她落座。 “郡主怎会想着找大夫?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为我。”宁曦解释。 “自然不是为你,满宫里现在需要大夫的不就只有盘云宫?”一直不肯多言的长公主忽然开口,语气满满都是怨气。 宁曦吓了一跳,端着茶愣是没敢喝。 “犯了心疾晕在别人家里都不知道给自己找个好大夫,旁人挨了两刀就巴巴地到北燕寻医,这若让人知道,谁不赞你一句贤惠?” 第58章 都是男人,他哪里特别 第58章 都是男人,他哪里特别? “王府那么多家业你不管,倒是先管到宫里来,还没嫁过来就替全心全意替人着想,怀瑜可当真是好福气!” 长公主一口气说完,气都没换。 宁曦怔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大夫是给安王找的,不是三殿下……” “上次王府设宴,王爷手抄了地藏经送给爹娘,我便想回一份好礼以表感激。” 殿内好半晌没有动静。 宁曦有些紧张,手指不停地摸索着茶杯。 长公主不喜她一门心思放在男人身上,景瑢也是男人,按理说她还是会挨骂。 长公主却忽然收了急躁的神色,变了态度,“这还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 宁曦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男人,怎的景怀瑜不行,景瑢就行? 记忆中长公主对皇帝的所有孩子一视同仁,没过分亲近谁也没疏远谁的呀! 难道记错了吗? 长公主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差得太大,悻悻地解释,“安王对你爹娘有心,你是该好好谢谢人家。” 之后长公主对她依旧不咸不淡,她硬着头皮蹭了几杯茶后实在坐不下去,便准备离开。 “奴婢瞧郡主从凤禧宫的方向来,可是见过皇后娘娘?”孙姑姑送她出去,寒暄道。 宁曦点头,“皇后娘娘召我入宫谈心。” 她走后,孙姑姑着人出去打听,不多时小宫女便带着消息回来。 “回禀殿下,是皇后娘娘召郡主入宫的,好像让郡主去齐府办什么事!” 孙姑姑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皇后与平阳侯是姐弟,有什么事非得让郡主一个外人代办?” “还能因为什么,宫里现在能让皇后上心的不就是一件事?”长公主冷哼一声,“禁军统领失职被下狱彻查,统领一职空缺,平阳侯是最合适的人选,皇后自然急着给自己儿子找帮手。” “可陛下明言不让皇后和三殿下插手此事,皇后堂而皇之让郡主代办,陛下定会觉得郡主多事又不分轻重。”孙姑姑担心道。 长公主静思,眉心越蹙越紧。 “不行,不能让这笨丫头替皇后背锅,本宫要面圣!” “您瞧您,明明心里关心,郡主来又不给好脸色,您也不怕郡主记恨您!”孙姑姑无奈。 “本宫只是为了报定南王夫妇的恩情,那笨丫头怎么想,本宫不在乎。” “好好,对郡主好就当是报恩,那对安王呢?”孙姑姑抿着笑,睨着她,“都是皇子,怎的给三殿下找大夫就不行,给安王就行呢?” 长公主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皇上不管景瑢死活,他若真出什么事外面定会指摘皇室冷血无情,北燕也会借此生事,麻烦太多。” “本宫是为了南诏朝廷的安顺才赞同她,才不是什么心疼!” “奴婢瞧院里的石头都没您的嘴硬!”孙姑姑由衷感叹。 宁曦回到王府,将孙姑姑给的香料放在桌上,皇后给的东西让人放到库房。 已过午时,那位北燕名医早就候在主院,她放下东西急忙赶着去见客。 听说他性格古怪又不好说话,自己迟了这么久,少不得要被编排一通,宁曦做足了心理准备。 名医难求,别说挨骂,就算是再多给几百两,也要留下他。 她深吸一口气,跨进了院门。 院内,一人站在她静心呵护的花圃前,眼神扫过所有盛放的花卉。 他选定了最艳最大的一朵牡丹,利索地折断。 宁曦听着花茎断裂的清脆声音,嘴角轻轻一抽。 这可是爹娘以前亲手养护的花圃,她平日里连朵花瓣都舍不得碰,他竟然……折断了…… 第59章 名医不如叫劫匪 第59章 名医?不如叫劫匪 那人转过身,一双细长的眼透着精明的光,笑弯成一条线。 瞧着没有名医的孤傲气节,倒有种商贾的市侩之气。 他晃了晃牡丹花,笑呵呵地道:“郡主迟了半个时辰,赔在下一朵花便两清了,如何?” “是王府招待不周,承蒙谢大夫谅解,您若喜欢这花送您便是。”她有错在先,自不敢多说什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允闻言,毫不客气地搬起花盆,招呼门口的银翘,“劳这位姑娘包好,我好带走!” 银翘知道这花的来历,站在原地看宁曦的脸色。 宁曦暗暗咬牙,面上却只能笑着点头。 名医,他是名医,一盆花而已,值得…… 她劝慰自己。 银翘木着一张脸,一把将花盆搬走。 “这位姑娘左肩有伤,秋冬正是养伤的好季节,在下这儿有一张方子,可保姑娘不再发作。”谢允只扫了她一眼,风轻云淡地道。 银翘搬花的动作一顿,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惊讶。 他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伤已有三四年,当初养护不周导致落了病根,太医都说只能减轻痛感并不能根治,现在已经不影响行动,她也早就习惯了。 谢允真能治好? “什么方子,拿来看看。”银翘道。 “三十两银子。”谢允掏出一张纸,笑眯眯地摊开另一只手。 银翘抱着花,转身就走。 三十两一张方子?怎么不去抢钱! 银翘离开后,宁曦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谢允。 “五十两,请谢大夫医好她。” 谢允眼睛顿时弯成一条黑线,“郡主唤我谢公子就成,不必见外!” “只是药钱得另算。”他数着银票,还不忘提醒。 宁曦浅笑点头,心里则终于明白说他性格古怪指的是什么。 能贪钱到这个地步,也真称得上是怪人了。 “郡主爽快,能同王府打交道在下倍感荣幸!”得了银钱,谢允万事好说话。 “其实想请谢公子照看的另有其人,想必您也听说过,是曾在北燕做质子如今是南诏安王的二殿下。” 宁曦请他到亭中落座,亲自斟茶,端到他面前。 上一世景瑢的身体也是在几年后寻了个好大夫才开始好转的,说明他的病能治好。 “王爷病重,南诏皇室也是担心,所以想请您看看有没有治愈的办法。” “那请我的是南诏皇室还是定南王府?”谢允眉梢一挑。 “您的诊金由王府出。”宁曦答非所问。 谢允一笑,识时务地没再追问。 “放心,只要银子给得够,我保证安王爷能多活几十年。” 这话从大夫口中说出,就算是好话了。 宁曦正儿八经地行了个谢礼。 谢允抬手阻止,“郡主可别多礼,我这人只认银子不认礼数,您若想谢我多给点银子就好!” 宁曦哭笑不得。 她又将给长公主看眼疾的事告诉谢允,报了一百两的价,谢允一口答应。 门房备好马车,谢允自请直接去安王府,还安慰她不必担心。 银子要得多,态度也很积极。 宁曦对谢允还算满意。 有所求的人总比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人用着放心。 而且他一眼就看出银翘的旧疾,医术确实远超常人。 但旁人却不这么想。 “一盆王妃亲手栽种的牡丹,一百两诊金,还有半车的珍宝,这哪是名医,简直是劫匪。”银翘幽幽道。 “还有五十两。”宁曦拍拍银翘的肩,“好好治病,别辜负已经泼出去的银子。” 银翘倒吸一口气。 牙疼,心冷。 第60章 训斥,以后不许再见她 第60章 训斥,以后不许再见她 谢允乘着王府的马车招摇过市,不过几个时辰,清禾郡主为安王请北燕名医的消息就传遍京城。 明阳殿内,皇帝一身金黄的龙袍,一手轻轻落在椅背的龙头上,静静打量殿中的皇后,神色阴郁。 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你今日做了什么?”皇帝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臣妾给怀瑜准备了药膳,还细细问过他的病情,太医说接连两次受惊,得小心养护才行。”皇后故意强调他的伤。 怀瑜受伤,皇上非但不心疼,还怀疑亲儿子使苦肉计,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偏要让陛下听听怀瑜受了多少苦。 然而皇帝却拧起眉头,沉沉地哼了一声。 “你还敢提怀瑜?” “你让清禾找平阳侯做什么,可还用朕提醒你?” 皇后惊诧地抬起头,她猜到陛下会知道,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现在不是纠结消息如何泄露的时候,她当即跪下,声音朗朗,“是郡主知晓怀瑜的难处,才自请替臣妾分忧,况且就算齐家不是臣妾的娘家,平阳侯也依旧是最合适的统领人选,由郡主去开这个口有什么不好?” “难道陛下真的以为怀瑜会用自己的性命去诬陷一个养在外面二十年的质子吗?” 皇上不准他们母子过问此事,她只能将责任都推卸给宁曦。 “胡说!”皇帝一眼看穿,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别以为你们母子这阵对清禾做的事朕都不知道,怀瑜屡次不给定南王府面子,京城已然物议沸腾。” “清禾自从定南王夫妇出事后就收敛许多,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她能主动插手朝政之事?” “你就是瞧朕对定南王府多有忍让,才让清禾做这个恶人,好堵朕的嘴!” 皇后抬起头,眼里半分哀怨半分气愤。 “陛下既觉得我们母子都是算计旁人的恶人,不如就将臣妾和怀瑜交给刑部处置,让律法证明臣妾的清白!” “你不要以为朕不敢罚你!”皇帝气得脸色微红,手指着皇后的头顶,词严厉色。 “陛下是南诏之主,要杀要罚臣妾都毫无怨言,只是怀瑜是陛下的最成器的儿子,他可是您一手教养出来的,您怎能不信他!” 皇后跪得笔直,忍着气低声道:“陛下偏心安王,就不怕伤了您与怀瑜的父子情吗?” 皇上才不是偏心安王,皇后心里清楚得很。 安王只是个随时可舍的弃子,皇帝生气也只因他觉得怀瑜挑战了他的权威,而非真的心疼安王。 她要提醒皇上,怀瑜如今与安王差距悬殊,没有必要陷害他。 更重要的,怀瑜敬重皇上,从未想过挑衅越权,就算真有算计安王的心思,也都是他教的。 他若将怀瑜诗作继承人,此刻应该感到骄傲而非气愤。 果不其然,皇帝听完这番话就沉默不语,半晌才抬了抬手,示意她先起来。 “你贵为皇后,身份尊贵但也要注意影响。” “清禾那孩子虽说与怀瑜情投意合,但毕竟还没赐婚,多有往来难免招惹闲话,以后若无事不要再单独召她入宫了。” 这就算是原谅他们了。 皇后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她这才表露出一丝委屈,扶着宫女的手,艰难地站起身。 “怀瑜的伤怎样了?”皇帝见她如此,更觉得自己方才过分严厉,上前扶了她一把。 “臣妾说得再多也不及陛下亲自去看看,怀瑜那孩子一向视陛下为榜样,这次陛下恼他,他伤心得不行,听说都吃不下东西。” 皇帝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后说得对,是他教怀瑜为君之道要提防身边所有人,未雨绸缪免除后患。别说现在只是怀疑,就算是真的,比起他给予厚望的景怀瑜,景瑢的死活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在送景瑢做质子的那天起,他就当没了这个儿子。 第61章 比较,她对旁人比对自己好 第61章 比较,她对旁人比对自己好 想到被北燕掣肘的这些年,皇帝心中对安王更加厌烦,同时也对景怀瑜生出愧意。 他微微摇头,“这孩子也是倔,罢了,朕去瞧瞧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盘云宫。 景怀瑜受宠若惊地出来迎接,感动的眼神看得皇帝很是受用。 “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你是朕的儿子,朕对你给予厚望难免要求严苛,你莫要多思多想,曲解朕的意思知道吗?”皇帝扶起他,看着他包扎严实的两条胳膊,眼底终于涌现出些许心疼。 “太医可在?”他问承德。 “回陛下,几位经验丰富的太医日日守在盘云宫,非常尽心。”承德如实道。 “那就好,告诉他们,治好三殿下朕有重赏。” “小的替太医多谢陛下恩赐!”承德嘴甜道。 “陛下……”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郝公公忽然赶来,凑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定南王府给安王府送了一位名医?真有此事?” 郝公公忙不迭地点头,“好些人亲眼看着郡主送那位名医上马车,挂着王府门牌的马车就停在安王府门前,绝对错不了。” “听说郡主还许了这位名医一日十两银子的报酬!” 父子两当时瞪圆了眼。 所有人都退下,景怀瑜淡定不能,急忙抓着郝公公询问情况。 郝公公将知道的细节全都告诉他。 “郡主命人在南诏遍寻名医,还许了高额报酬,对王爷还真是用心。”他感叹。 景怀瑜听得气血上涌。 他受伤,清禾一共才来两回,没带东西不说,喂了两次药都不情不愿,对他毫不关心。 而此时,她竟然花大价钱给景瑢找大夫? 他心里泛起阵阵酸气,但碍于皇上还在,只能隐忍不发。 “简直胡闹!宫里是没有御医了吗,竟用得着她一个外人找大夫?”皇帝比景怀瑜反应还激烈。 此事一出,定会有人诟病他苛待亲子。 “陛下息怒,郡主是以王府和皇室的共同名义寻的大夫,外面人都在赞您慈心呢。”郝公公知道陛下在意自己的名声,精准安抚。 皇帝闻言先是平息了怒气,而后觉得疑惑,“她竟如此懂事,还能想到周全朕的颜面?” “您待郡主好,郡主知恩图报也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但皇帝心里还是发虚,就算外人都以为是他的主意,但清禾却知道他对安王根本不上心。 “景瑢已经病重至此了吗,你不是到王府瞧过他,怎的回来也不提醒朕,派个太医去瞧瞧?”皇帝埋怨起景怀瑜。 景怀瑜只得低头认错。 可其中内情,他们父子俩心里跟明镜一般。 景瑢如今的病,与他们脱不开干系,又怎会派太医医治他呢? “还好是清禾,若是旁人,定要惹闲话。”皇帝沉沉地哼了一声,吩咐郝公公送些好药到安王府,之后也再无心思闲聊,只嘱咐让景怀瑜多休息便要回去了。 殿外,宫里所有德高望重的太医都在,皇帝毫无犹豫地路过他们,径直离开。 景怀瑜愤愤然地回到内殿。 承德将人全都赶出去。 “殿下您别生气,陛下知道此事与您无关,只是说嘴发泄罢了。”他连忙安慰。 景怀瑜却一脚踹翻了地炉,正燃烧着的炭块洒了一地。 第62章 差距,王爷真是可怜 第62章 差距,王爷真是可怜 承德连忙将炭块捡起,小心翼翼地将地炉摆在自家主子踹不到的地方。 “她怎么敢!”景怀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里满是戾气。 “她与本殿赐婚在即,这种当口非但不避嫌,反而上赶着给安王献殷勤?是觉得本殿重伤,指望不上了吗!” “她将本殿的颜面置于何地!” “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别说您的伤马上就好了,就算是少了两条胳膊也比那什么安王强得多,您何必自降身份与那病秧子比较?”承德点头哈腰地奉承着。 景怀瑜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阴鸷,恶狠狠地看向承德。 “她最近同安王交往是否太频繁了些?” “上次姚茜茜说的,会否是真的?” “上次已然查过,那人与郡主毫无关系,您就别再胡思乱想了。”承德不理解主子是如何将两件事联系到一处的。 “安王爷现在病重,又没有好大夫在身边,郡主许是卖个人情帮一把而已,没那么严重。” 景怀瑜似乎觉得有道理,一时没再开口。 承德悄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平时不见殿下如何重视郡主,怎的一听郡主对别人好点就激动成这样? 景怀瑜重重地哼了一声。 “明日召她入宫,本殿要听她如何解释!” 承德却忽然跪下,支支吾吾地道,“殿下恕罪,陛下刚刚见过皇后娘娘,吩咐娘娘与您以后无事不要在宫中与郡主相见,免得招惹闲话……” 这次踹翻的是床榻边的脚踏。 木质的摆设打着滚儿砸在承德头上,承德却一动不敢动,硬生生地接了,闷声不吭。 “想办法!本殿明日必须见到她!” 清禾此举直接戳到了他自尊最敏感的点。 他为清禾忍了多少嘲讽,又送了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他付出这许多,如今自己受伤,她倒跑去给别人献殷勤! 还是个哪里都比不上自己的人! 理智告诉不该胡思乱想,清禾也许只是为了周全皇室与安王府的颜面,但心底却似有一个恶魔在嘶吼,叫嚣着说清禾就是不识好歹。 承德跟在自家殿下身边许多年,从未见过殿下为一个女人气愤到如此地步。 他原以为殿下只是将郡主看作武器,用起来顺手就好,其余都不在乎。 如今看来,殿下对郡主怕是多了点别的心思。 承德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声音微有颤抖,“殿下稍安,陛下只说不让您传郡主入宫,却没说不让郡主主动入宫见您啊!” “说得轻巧,她如今只顾着给安王府送大夫,哪里还想起本殿!” 承德抬眸,笑容诡谲又讨好。 “郡主想不起来,自有人提醒郡主!” …… 深夜,宁曦正捡着明日到齐府要带的拜礼,银翘站在屋内缓缓禀报。 “如郡主所料,陛下没气您,反而迁怒了三殿下,另外还赏了安王府许多药材,传话说让王爷安心养病。” 银翘神色漠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是觉得安王配不上郡主,但再怎样他也是南诏长子,为了南诏自小寄人篱下做了二十年质子,如今病重却还被父亲兄弟排挤,当真是可怜。 郡主替陛下周全了颜面,陛下却连戏都不肯做,只送了药材和一句话。 好歹派几位太医来一同看诊也好啊! 小喜随即说出了银翘心中所想。 “王爷好歹也是陛下长子,怎么连个太医都不给,上次在盘云宫奴婢亲眼看见那群太医都闲到打瞌睡!” 盘云宫和安王府,差距悬殊到令人咂舌。 第63章 吃醋怎么可能! 第63章 吃醋?怎么可能! 银翘忽又想起另一件事。 “您替陛下做主给王爷送大夫,就不怕陛下和三殿下怀疑吗?” 明明可以暗中送人,郡主却选择了最高调的方式。 这和郡主想要暗度陈仓的目的完全背道而驰。 “怀疑什么?”宁曦不答反问。 “您与王爷的关系。” “我说了,王爷手抄地藏经送给爹娘,我送大夫也只是回礼,名正言顺。” “您这份回礼太贵重了。”一日十两,北燕名医,很难不让人觉得郡主对王爷有其他想法。 “皇帝不会多想,在他眼里我是景怀瑜的未来皇妃,我照顾景瑢就是他照顾景瑢,自己人帮他得个好名声,他一定乐见其成。” 她了解皇帝的自私,只在乎自己的颜面和名声,除此之外都无所谓。 景瑢身份特殊,背负着北燕与南诏之间摇摇欲坠的邦交关系,所以皇帝才在他回来后封王赐府,给足了北燕面子。 但在皇帝心里,景瑢早就是个死人,他甚至不愿深想,若景瑢刚回国就病重,那北燕一定会借此生事,伤了两国和气。 她如此做正提醒皇帝,景瑢可以冷待可以无权,但绝不能出意外,他这条命一定要安安稳稳地保着。 明白这点,皇帝就会觉得她是为他做事,而不会怀疑她对景瑢有所图。 “那三殿下呢?”银翘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郡主提他。 “他怎么想都无所谓。”宁曦扬了扬眉梢。 这一世她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只要还没成婚,她就是景怀瑜最想要的资源,只要不触及底线,景怀瑜都只能忍。 再说景怀瑜根本不爱她,听了此事也只会觉得自己颜面受损有点不满,不会有太大反应。 “三殿下和皇上立场不同,皇上想不到,但三殿下视您为自己人,可能会……吃醋?”银翘也不太懂,但经验告诉她应该是这样。 宁曦却嗤笑出声。 “你还是不了解他,他自负到觉得南诏没了他就过不下去,怎会吃景瑢的醋!”在他心里,景瑢给他提鞋都不配。 银翘却不以为然。 宁曦见她神色凝重,轻笑着缓和气氛,“那我们打个赌,就赌他会不会在乎此事。” “我赢了,你就替我去安王府送些东西,你若赢了,我就自己去,怎么样?” 银翘很不喜欢见黑羽,每次去安王府都要她好言相求。 这赌注很诱人,银翘一口答应。 宁曦觉得自己赢定了。 景怀瑜嘛,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 他最爱的只有自己,能让他吃醋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 “郡主。”门外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是巧月。 屋内三人交换了眼神,银翘躲到屏风后,小喜才去开门。 “小喜也在呀……”巧月见到她,神色凝滞了一瞬。 “有事吗?”小喜堵在门口问。 “我熬了梨汤给郡主,郡主还没睡?”巧月端起手里的汤羹,示意自己没说谎。 “没睡,进来。”宁曦的声音传出来。 巧月对小喜一笑,绕过她径直走进屋。 小喜翻了个白眼,再进屋去,宁曦却对她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小丫头很是震惊,而后愤愤然地出去,关门声都带了脾气。 宁曦听着外面负气的脚步声,暗暗无奈。 看来一会儿又要费心力哄小丫头了。 “小喜还是这么爱笑爱闹的,郡主别介意,她就是一时脾气。”巧月反倒帮小喜说起话。 “我没介意。”宁曦淡淡道。 巧月小心思失算,脸色讪然。 第64章 齐府,气氛不太和善 第64章 齐府,气氛不太和善 “梨汤放着。”宁曦见她说不下去,先转移话题。 巧月将梨汤放到她手边,看着她喝了一口,才低声道:“这梨是三殿下昨日送来的,听说是从南边加急送来,脚程快都还新鲜着呢!” 宁曦点点头。 “这梨怎么是囫囵个?”她用汤勺戳了戳梨子,以往梨汤里的梨子都是切片,从没有放整个的。 “三殿下说了,吃梨有讲究,吩咐奴婢做整个的梨,梨同离,寓意不分离。” 她话音刚落,宁曦一勺子就戳穿梨子,轻轻一掰,梨在碗里碎成两半。 “你说什么?”她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巧月怔了一怔,“没,没什么……” 宁曦将梨肉送进口中,香甜可口,确实是好梨。 “还有事吗?” 巧月硬着头皮不走,宁曦决定帮帮她。 她总一句话结束聊天,巧月很难完成她背后主子的任务。 “郡主,奴婢有一言不值当讲不当讲。” “说。” “奴婢听说三殿下被皇上训斥,郁郁寡欢,一整日都不曾进过东西,殿下还养伤呢,如此下去身体拖垮了可怎么办?”巧月循循善诱,等郡主说下半句。 “是吗,那确实是大事。”宁曦偏不松口。 巧月想劝她入宫探望景怀瑜,这不会是小丫头自己的主意,多半是盘云宫让做的。 她已经答允登齐府的门,去不去盘云宫又有什么要紧? 她猜不到景怀瑜又憋了什么坏主意。 巧月见郡主不搭茬,只能说破,“殿下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郡主不如明日去看看?” “可我明日有事,不能过两日再去吗?” “奴婢听闻姚二小姐后日就要入宫,郡主还是抓紧些。” 还挺着急。 “好。”宁曦终于松口。 巧月离开房间,被夜里的冷风一吹才觉得不对劲。 方才她像给郡主布置任务似的,郡主还问她能否晚点再去。 好像她是主子,郡主才是奴婢。 巧月打了个冷颤,收起杂七杂八的心思,跑回自己房间。 次日,宁曦起了个大早,平阳侯是习武之人,有晨起练武的习惯,连带着齐府也都起得早。 她想错开齐府用膳,但想说的话又多,就只能卡在早午膳之间的这段时间。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收拾好自己便去盯着门房搬运给齐府准备的礼。 皇后让她转送的她一样没带,只带了自己准备的。 银翘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箱箱好东西放进马车,幽幽道:“敷衍皇后罢了,用得着送这么多好东西吗?” “谁说我是为皇后?”宁曦扭头见她一脸不悦,心知她在心疼东西,“我是为我自己。” “是为王爷。”银翘一语道破。 宁曦笑而不语。 平阳侯位高权重又持身中正,这么好的帮手她定要帮景瑢拉过来。 帮他就是帮自己,何必分得那么清。 她本人对朋党毫无兴趣。 定南王府的大马车又在街上招摇过市,这次倒不是宁曦故意高调,而是马车小了装不下要送的礼。 马车到齐府,时辰刚刚好,平阳侯刚用过早膳,正在前厅喝茶消食。 宁曦被带到前厅,手里捧着一个不小的箱子,旁边的下人眼看着她进门却也没上来帮一把。 桌上也只摆了平阳侯自己的茶具,她进门的时间足够上茶和茶点,但却什么也没准备。 气氛不太和善。 第65章 成见,她竟不是来游说的 第65章 成见,她竟不是来游说的? 她与平阳侯都是有阶品的人,王府比侯府品阶还高,她虽是晚辈但也担得起他起身相迎的礼数。 可平阳侯端坐着没动,只堪堪放下茶杯抬头看她。 “清禾郡主来得这样早,不知有何急事?”平阳侯四十有余中气十足,习武带兵惯了,言语都带着飒爽狠厉的气势。 齐府讲究礼数,往常他不会这般疾言厉色。 这是给她脸色看呢。 宁曦心中明白,不卑不亢地行了个晚辈的礼,没给平阳侯发作的机会。 “清禾自知有愧于侯爷,所以不请自来,给侯爷赔礼道歉。”她说着将手里一直抱着的箱子递到侯爷面前。 她没放下,就一直端着。 平阳侯眼瞧着一个黄毛丫头抱着箱子,他也抹不开脸面在这点小事上难为人,一把接过。 手臂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低,平阳侯眉梢一挑。 “这么重?” 箱子里是一副护心铁甲,刚刚打造完成,闪着金属独有的冷冽光芒。 这不是景怀瑜一早答应要送他的护心甲吗? 不对,他那块是玄铁,玄铁偏黑,没有这么耀眼的光泽。这幅铁甲显然品质更好,他甚至认不出是产自哪里的铁。 “这是西夏刚炼制出的精铁,硬度适中,不适合做兵器,却很适合炼成铁甲暗器这等需要细致工艺的物件。” “如今除了西夏刚进贡给北燕朝廷的一块外,就只剩下这块,被燕宁商号买下了。” 物以稀为贵,其价高不言而喻。 平阳侯将护心甲放回箱子里,“无功不受禄,郡主这是何意?” 其实他见到护心甲时就已经猜到一二,景怀瑜几日前传信说玄铁被清禾要走给定南王夫妇做功勋铁卷,他的护心甲就只能再等好铁。 景怀瑜言而无信纵是首错,但清禾明知物品有主还夺走也谈不上品行端正,他对这二人都心怀成见。 再加上他昨日就听说皇后召见她的事,今日登门必是替景怀瑜来游说他任统领一职,闺阁女儿敢左右朝政用人,当真是被争权夺利冲昏了头。 所以他才没用待客的礼数待她,却没想这小丫头倒沉得住气,一点没生气。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要她敢提统领的事,他就立刻端茶送客! 平阳侯神色阴郁,等宁曦说出他心中所想的那句话。 然而宁曦却恭敬道:“我并不知三殿下先允了侯爷,虽是无心之失但也坏了道理,这幅护心甲算是赔礼,还望侯爷原谅晚辈。” 她说着,又是一拜。 这次平阳侯站了起来,伸手扶起她。 “郡主身份尊贵,本候担不起如此大礼。”他眼神上下打量着宁曦,心底微有惊诧。 他原以为送的是贿赂,没想到竟是赔礼。 至于景怀瑜说的郡主明知物有主还抢走的事,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燕宁商号生意遍布各国,连北燕的贡品都能买到,何必来抢他一块玄铁? 他们当成宝贝的东西,在她眼里怕只是寻常物件。 三殿下想两边讨好,就将责任都推给郡主,这行径当真是无耻。 倒是郡主的坦荡直率让他意外。 平阳侯摆摆手,示意她落座。 “既然郡主上门赔礼,本候也没有再计较的道理,此事就过去了。” “多谢侯爷!” 平阳侯重新掂量护心甲,不轻不重,穿在身上又能防身又不劳累,明显费了心思。 第66章 颠覆,她与传闻完全不同 第66章 颠覆,她与传闻完全不同 “这铁甲的设计倒是有趣。” 心脏处用料厚实,其他地方则相应减少,也不影响作为软甲的贴身度。 “是宁家军里的老匠师做的,他们身经百战,对战甲自有见解。”宁曦谈起宁家军,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骄傲。 钱财固然重要,但能让定南王府地位稳固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十万宁家军。 爹爹练兵有道,娘亲又总能设计出稀奇古怪但好用的大小兵器,宁家军的战力远超其他军队,做件好用的铁甲不过是小事一桩。 当年就算是二十万人的北燕军队,也一样被宁家军挡在边境无法侵犯分毫。 平阳侯也是带兵的人,自然对宁家军有敬仰之情,他摸索着铁甲,感叹背后制作之人思维之精妙,艳羡地轻轻叹气。 “南诏有你爹娘,当真是福气。” 宁曦趁热打铁,追问了许多爹娘曾经带兵打仗的事,平阳侯侃侃而谈,气氛逐渐热络。 眼看着快到午膳时分,宁曦适时止住话题,平阳侯倒是意犹未尽,才记起喝第一口茶。 “郡主此行恐怕不止为送铁甲?”平阳侯意有所指。 宁曦讪然一笑,“侯爷既然猜出来,我就不绕弯子了,皇后娘娘想让侯爷接任禁军统领一职,都是一家人,日后也好帮衬三殿下。” 她故意说得直白。 皇后只让她传话,又没说要传得婉转。 平阳侯将茶杯重重一搁,自鼻子里挤出一道闷哼,“所以你是来做那母子俩的说客?” 宁曦摇摇头。 “晚辈只负责传话,朝廷用人之事不该我来插手,具体还是看侯爷如何抉择。” 平阳侯再次被她惊到。 “那你怎么想,说说看?”他对这个小丫头愈发好奇。 懂分寸知礼数,和景怀瑜口中的那位刁蛮任性的清禾郡主完全不是一个人。 宁曦想了下,认真道:“其实侯爷心中有数,朝中武将众多,您是最合适的人选,就算晚辈今日不说皇上也会找您接下这份差事。” “侯爷一向持身中正,若应下这差事必会被人误会偏帮三殿下,我想侯爷是因此才心有不愿的?” “你接着说。”平阳侯赞赏地点头,被她的话挑起兴趣。 “但换个角度看,您本就是三殿下的舅父,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就算您再中立到了关键时刻所有人都会认为您是三殿下的助力,您又何必为了自证清白而推却本就该您得到的职位呢?” “众口铄金,但并不能动摇您的立场,只要您自知对得起本心,旁人的看法也只是些无谓之词。” “恕晚辈直言,如今南诏可用的武将并不多,侯爷不任此职,殿下和娘娘也会挑其他人上位,到时让无能之人掌控宫中防卫,岂不是陷南诏与危局?” 宁曦停顿一瞬,观察平阳侯的神色,见他在思考自己的话,便放心地接着道。 “若硬要说答允此事的弊端,那便是会让娘娘和殿下误会您心中偏向他们,将您默认为自己的朋党,如此会给齐府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很是坦诚。 平阳侯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深思的茫然。 “这倒是无妨,无论本候答允与否那母子俩都会认为本候偏心与他们,这点麻烦倒无伤大雅。” “可也不止这一处弊端?原统领与三皇子交好,陛下既然借机换掉他,应该是有让三皇子收敛的意思,你说本候在旁人眼里是三皇子的人,那此时毛遂自荐岂不是正惹陛下不快?” 第67章 不在意,他们只是合作 第67章 不在意,他们只是合作 “一个统领职位,还犯不上本候拿陛下对齐府的信任做赌。” 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平阳侯在朝中深受依仗的最大原因就是懂分寸,虽是外戚,但与皇后和景怀瑜几乎没有交集。 位高权重的武将只有这样才会让皇帝安心。 宁曦却轻笑着摇头。 “您有所不知,皇上虽怀疑殿下设苦肉计陷害旁人,但昨日见过皇后娘娘后就亲自探望殿下,父子俩已经解开心结,您觉得皇上为何会突然如此?” 平阳侯眯起眼睛,想了想,犹豫道:“他觉得三皇子会算计是好事?” 宁曦赞同一笑。 “那您还觉得陛下会选择一位完全中立的禁军统领吗?” 平阳侯恍然大悟。 像禁军统领这等敏感的职位,最好是由中立的人来做,但皇帝属意三皇子为继承人,就要替他着想,这位新统领能同两边有交情但又不过分亲近是最好的。 没有人比他这位国舅爷更合适。 郡主说得对,能安皇上的心,又能避免这位置被只会钻营的小人占据,两全其美,他何乐而不为? 平阳侯看向宁曦的眼神带了丝惊艳。 小小年纪就能揣度人心到如此地步,该说她是太了解当权者,还是说她心智早熟得可怕呢? 或许是因为父母双亡,她独自撑起偌大王府,被迫成长。 想当年王爷王妃也是将郡主宠上天的。 平阳侯想起自己那被宠坏了的小女儿,心底对她升出一丝心疼。 “郡主就不怕本候将这些话告知皇后和三皇子吗?”他这话说得,担忧大过于威胁。 他怕郡主以后见了别人也这么直白,会惹大麻烦。 “不怕啊!” “我知侯爷是明理之人,我一心为侯爷,侯爷自不会做害我的事!” 宁曦灿然一笑,眼里终于浮现出一抹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 这份纯真击溃了平阳侯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他彻底接纳了郡主的善意。 他留宁曦用午膳,但宁曦坦白说自己还要入宫探望景怀瑜,急着回去,推却了。 平阳侯亲自送她出门,言谈之间都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机灵又懂事的晚辈,谁会不喜欢? “上次王府赏花宴后,文浩便对郡主为人赞不绝口,如今看来犬子识人的本事高于本候。”他是长辈,夸人不能太直白。 宁曦不好意思地笑笑,“上次赏花宴还闹了点不愉快,好在安王殿下出言调停,才没让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安王爷?”平阳侯知道她说得不愉快是指齐思悦,但却不知和安王还有关系。 “是啊,王爷替齐小姐说话,还原谅了上回齐小姐搅了王爷洗尘宴的事。”宁曦仿若不经意地说。 “怪不得……” “侯爷说什么?”宁曦看他。 “啊,没事,犬子今日备礼拜访安王殿下,本候原本还奇怪这孩子向来不喜与人往来,怎的突然转了性,原来是因为这份渊源。” 宁曦微怔。 “齐公子去了安王府?” “嗯,小女也自请跟着去了。” …… 宁曦回到王府,拉着银翘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没说话。 银翘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家主子。 “齐思悦也跟去了?”她没头没尾地道。 “去哪儿?” “她是不是对景瑢有什么别的想法?”宁曦眯起一边眼睛,长长的眼帘都盖不住她眼底的八卦。 “您若好奇,现在赶去王府还来得及。”银翘贴心地提供解决办法。 “我才不去!”宁曦松开她,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袖子,“谁看上他同我可没关系!” 反正她与景瑢只是合作。 第68章 齐思悦,对他有意思 第68章 齐思悦,对他有意思 安王府,主院。 齐文浩坐在榻边,齐思悦则站在屏风外,好奇地扒着屏风的缝隙偷看。 景瑢一身雪白的薄衣斜卧在榻边,一头墨发垂至榻边的手背,孱弱的咳嗽声不时传来。 “本王说过不介意齐小姐从前所为,齐公子实在不必亲自登门,更不必道歉。”他微白的唇抿出和善的笑。 “王爷宽容是王爷的事,齐某若不如此也良心不安,就当是朋友间走访探望,王爷也别太有负担。”齐文浩也知自己代表着侯府,身份敏感。 他今日登门才知道安王殿下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偌大王府空有其表,内里却比寻常富贵人家还不如,连个下人都少见。 也难怪王爷身体不好。 礼送了,歉也道了,他也不便多留,便起身要走。 谢允端着药直冲进来,人走得飞快,手里的汤药却没洒出一滴,齐文浩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这位是新到府里的大夫,姓谢。”景瑢轻声介绍。 齐文浩恍然,“原来这就是郡主为王爷请来的北燕名医,失敬失敬!” “平阳侯的长子?”谢允狭长得顿时笑弯,“齐公子气质卓然,实乃人中龙凤!” 景瑢多看了谢允一眼,眼神暗藏鄙夷。 “不知谢先生除了安王府可还会到其他府邸看诊?”齐文浩眼神暗藏期待。 “哪儿都去!”只要钱多。 “那太好了,家父身上有多年旧疾,每到夏日就会发作,宫里的太医瞧过都说治不好,可否请先生闲时给家父看看?” “好啊!” “多谢……” “就照安王府的价,一日十两,药钱另算!” 齐文浩硬生生地咽下了后半句。 十两都够请十个大夫来看诊了。 这么贵的价,若被爹知道定要骂他败家,他不敢擅自答应。 遗憾的同时,他不禁感叹清禾郡主当真是慷慨,不过是还人情,连这种抢钱的价位也答应! 有钱真好。 “我回去同家父商量商量……”他轻咳两声。 “随时欢迎!”谢允并不介意。 齐文浩带着齐思悦告辞,临走时齐思悦还对着景瑢行了个礼,小丫头看他的眼神带着好奇和亲近,很好懂。 “那小丫头对你有意思。”谢允将景瑢手里的药拿走,“别装了,又没外人。” “你煮的是真药?”景瑢根本没理会他前半句话,只盯着那药碗,已然不见方才的虚弱,说话底气也足了不少。 “是啊,这不是有客人来吗,得谨慎!”谢允横了他一眼,“你少瞪我,我现在可是清禾郡主请来调理你身体的大夫,你敢对我不好我就去郡主面前告状!” 景瑢的眼神清冷,毫无波动,“钱拿来。” “什么钱?” “宁曦给了你多少诊金,全拿出来。” “凭什么!我虽一早答应要来南诏帮你,但这是我凭自己本事挣的银子,不给!”谢允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荷包。 “你的诊金我给,她的钱拿出来。”景瑢摊开掌心,“快点。” 谢允自知拗不过他,不情不愿地摘下荷包,从里面拿走一张百两银票和五十两的银票。 “这是她让我给长公主还有身边护卫看诊的诊金,和你没关系。”他磨蹭着将剩下的银票放到景瑢掌心,“一日十两,先给了两个月的,一共六百两都在这儿了。” “你可不能比她给的少啊,不然我明日就回北燕,你找旁人陪你演戏!” 百年一遇敲诈景瑢的好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第69章 利用,是他们之间的乐趣 第69章 利用,是他们之间的乐趣 景瑢手指捻过银票,正好六张。 “给你七百两,再帮我做两件事。”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匣子。 谢允打开,被里面满满当当的银票闪瞎了眼。 这么多钱,要都是他的该多好! 谢允喜滋滋地从里面抽走七张百两银票,“说,什么事值一百两银子?” “去齐府给侯爷看诊,以宁曦的名义。”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拿我当钱庄使呢?”两人的钱就在他这里赎来赎去,让他赚差价,有意思吗? “你这银票怎么都是北燕的?”谢允翻着银票,七张全都盖着北燕的官印。 “我在南诏穷。” “……” 用北燕挣来的银子,但不耽误在南诏穷,还真是一码归一码,算得清楚啊! 谢允快被气笑了。 他跋山涉水来南诏陪这位爷演大戏,也就几百两的报酬,而这位爷躺在南诏床上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还说自己穷? 有天理吗! “她若是问,你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就是,别说是我给的银子。”景瑢觉得这是重点,眼神在他身上多停了一会儿,“我穷。” “行,你穷!”谢允笑得辛酸。 景瑢这才收了眼神。 “你就是这样哄得郡主给你一掷千金?” 突然提起宁曦,景瑢动作一顿,双眸微亮,“嗯,她心善。” 谢允呵呵两声,“是只对你心善。” 景瑢不置可否。 谢允被他这幅骄傲的样子气到。 “我真是不懂你,当初拼了命地逃离那里,好容易走到今天这步,又放着正事不做,要和清禾郡主合谋夺什么南诏太子位?” “以后处处被人盯着,你还怎么完成那份赌约?” “她只能嫁给南诏太子,我总不能看她嫁给旁人?”景瑢看着他,认真道。 “你离开北燕时可没想着要娶她!” “当时她与景怀瑜情投意合,现在不一样了。”景瑢一双桃花眸闪着灼灼光亮,“她自己说让我娶她。” “那是交易!”谢允强调。 “这是结果。”景瑢浅笑。 谢允起先是不可置信地震惊,而后慢慢接受现实,缓缓摇头。 “从前我只知你是个不择手段,为达目的连自己都能不顾的人,却没想你对待感情也是如此……” 谢允忽然有些同情清禾郡主,被这人盯上,这辈子怕不会安生。 “感情不是能筹谋来的,你悠着点,别适得其反。”他只能给此忠告。 “不一定。” 谢允嘴角一抽,“就像你利用她的燕宁商号带我进王府吗?” 在北燕时,景瑢就说会想办法将接自己来南诏,他这身病只能自己来治。 但他没想到办法就是清禾郡主。 景瑢装弱装穷,骗得人家姑娘主动找上门。他就这么顺利地被送到安王府,根本无人怀疑他和景瑢的关系。 他都分辨不出景瑢是不是真的心悦郡主,利用起来毫不犹豫。 “你良心不疼吗?” “你不懂,这是乐趣。”景瑢轻轻勾唇。 他与她现在唯一的联结就是互相利用。 就像她利用自己报复景怀瑜一样,他很乐意被她利用,他相信宁曦也是如此。 谢允倒吸一口冷气。 “你真是个疯子!” “王爷。”黑羽细微的声音忽然从窗外传来,打破了屋内诡异的气氛。 谢允见景瑢躺着不方便,上前打开窗子。 黑羽先是对谢允笑了笑,而后抻着脖子看向床榻上的主子。 “方才银翘来传话,说天黑后郡主会来,让您早作准备。” 第70章 质问,你就如此在意他 第70章 质问,你就如此在意他? 景瑢有些意外。 “为什么天黑才来,她现在干什么呢?”谢允好奇地问。 “去盘云宫了……” 谢允默默抿嘴,屋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对了,银翘姑娘知道齐公子和齐小姐来过王府,还问齐小姐走了没有。” 黑羽说完所有情报,立刻关上窗户把自己隔绝开来。 要死也是谢公子先死。 屋内,谢允却拧起眉头。 “你发现问题了吗?”他看向榻上神色不悦的祖宗,“她只问了齐小姐走没走。” “那又如何。”景瑢听见宁曦去见景怀瑜心情就不好,拂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茶。 “你猜是银翘想问还是她背后的主子想问?” 景瑢喝茶的动作一顿。 银翘性子冷僻,从不过问闲事,必是宁曦让她问的。 “我都说了,齐思悦对你有意思,你不在意有人替你在意。”谢允抿着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 宁曦到盘云宫已经坐了一个时辰,景怀瑜才睡醒从内殿出来。 他一踏入正殿就差点被气死。 宁曦竟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的果盘也都见了底。 他故意晾着她想让她反省,却没想她竟如此没心没肺! “咳咳!” 宁曦醒来,眯着惺忪的眼看他,半晌才站起来敷衍地行了个礼。 “殿下醒了。” “嗯,你也醒了。”景怀瑜负气路过她,坐到主位上。 “晌午去了齐府,说了许多话,有些累。”宁曦也不甘示弱,提醒他自己这样也是因为他。 从前她都是少说多做,现在她要变一变,就算什么也没做也要说得好听。 这都是景怀瑜应得的。 景怀瑜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让人给她重新上茶。 “本殿有一事想问你。”他顾不上寒暄,迫切地想得到答案,“为何擅自送名医到安王府?” “擅自?”宁曦眉梢一扬,对上景怀瑜质问的眼神,不退反进,眼神比他的还要凌厉,“难不成这点小事还要请示殿下才行吗?” 景怀瑜拧眉,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宫里有太医,宫外有医馆,哪就需要你来做这个好人?你如此将本殿的脸面置于何地?” 宁曦见他生气,站起身来,正当景怀瑜以为她要认错时,她忽而一声冷笑。 “那安王府怎不见一位太医,也不见半点像样的药材?” 景怀瑜完全怔住,她这是在替景瑢打抱不平吗? “陛下听闻此事都没觉得丢脸,反而传话让安王好好治病,清禾不明白为何殿下会觉得丢脸?” “本殿也受伤,你怎么不替本殿寻名医?”他忍无可忍,说了实话。 宁曦怔了一怔。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吃醋? “安王同你只见过几次,你就如此在意他?”景怀瑜越说越离谱。 宁曦心底顿时腾起火气,一时间也忘了别的念头,厉声反驳,“盘云宫的太医都能凑几桌推牌九,送来的药材都够做上半个月的菜,哪还需要我多此一举?” 言辞激烈,吓了景怀瑜一跳。 宁曦发泄完,浅浅吐口气,声音低了些,“殿下别忘了,安王刚从北燕回来,若是这当口出了事,那北燕定要怀疑南诏故意苛待王爷,以此表达对北燕不满。” “我处处为殿下考虑,殿下反而怀疑我用心不纯,当真是令人心寒!” 她一身白衣,清冷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架势不像抱怨,反倒更像问罪。 他又错怪她了? 景怀瑜心头莫名一颤。 “本殿不是那个意思……” 他竟先服了软。 第71章 装病,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第71章 装病,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宁曦也暗暗吃惊。 她从未见景怀瑜诚心服过软。 他每次甜言蜜语地哄她时,眼底都有强烈的不悦,但这次她没看到。 他眼中甚至有过一瞬慌张。 宁曦被自己的发现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不会真让银翘说中了! “多说无益,殿下先休息,清禾告退!”她急着想跑。 景怀瑜却挡住她的去路。 “留下用晚膳,本殿还有些话想同你说。” 不等宁曦拒绝,景怀瑜给门边的承德使了个眼色,承德立刻出去,将门关上。 殿内光线变得昏暗。 宁曦心跳越来越快,眼里的冷意也越来越浓。 若是景怀瑜敢胡来,她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是本殿想错了,清禾你莫要怪罪本殿,本殿近日被父皇训斥怀疑心情不好,你体谅体谅本殿。” 他忽然低声道,随即沉沉地叹气。 “二哥身份特殊,这次送大夫也就算了,以后莫要同安王府有瓜葛。” “我是为你好。” 景怀瑜错过宁曦,径自坐到饭桌旁坐下。 他这话什么意思? “过来,坐下。”他低声命令着。 宁曦半回身,景怀瑜用眼神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态度强硬不容置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对她服软,觉得自己丢了脸面。 她不管这些,只庆幸景怀瑜没有胡来,也没有进一步颠覆他的形象。 服软是偶然,命令才是常态。 “天晚了,我想回府。”她尝试着说不。 “一顿晚膳而已。”景怀瑜的字典里没有反抗二字。 他已经先道歉,她若不吃这顿饭那就是不识好歹。 现在远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宁曦攥了攥拳,一屁股坐到景怀瑜身边。 就当是逗狗了! …… 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消散,黑羽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 天都黑了,郡主还在盘云宫。 王爷还等着呢! 上次郡主在宫里过夜,主子就看了一夜的书,第二天他去看,书都没翻页。 谢允端着新煮好的汤药进门。 “还没来?”他见黑羽垂头丧气,问道。 黑羽点点头,看向他手里的药,“怎么又要喝药?” “是让你家主子在郡主面前别露馅的药。”谢允得意地道,“这是我改良后的药方,药效逼真毒性也小,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黑羽连连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这药就不能做成没毒的吗?”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谢允冷哼一声,“我也不想如此,可他偏要装病装得像,是药三分毒,我又有什么办法?” 黑羽自己也劝不动主子,只能烦闷地挠头。 “此前我费了多少心力才养好他的身体,现在刚好就又开始折腾,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也不怕以后郡主守寡?” 黑羽哭笑不得,“这还没谱的事儿呢。” “你瞧他提起清禾郡主时那副样子,跟要吃了人家似的,还会有第二种结果吗?”谢允扯了扯嘴角。 “你也见识了。” “我又不瞎。” 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谢允进门送药,景瑢听见开门声下意识抬头,看清人后就又接着看书。 “都这么晚了,怕是不能来了。”谢允端着药,不想放下。 “再等等,药放这儿。”景瑢头也没抬。 “你再这么喝下去,没病也得喝出病。”谢允忍不住道。 “这不是有你吗?” “你还真是……若不是有救命之恩,你现在就是死八百回我都不管你!”谢允将药重重搁下,转身就走。 景瑢端着药,看向窗外漆黑的天。 想了想,他还是喝了。 第72章 饿了,他这里饭菜好吃 第72章 饿了,他这里饭菜好吃 宫门落锁是在子时,眼瞧着过了时辰人还是没来,黑羽心照不宣地进来收拾床铺。 景瑢没说什么,收拾好自己,最后宽了外衫,准备歇息。 窗前的烛火忽然剧烈摇晃,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 黑羽提剑冲了出去。 “郡主?” 宁曦站在院门外,神色略显疲惫。 “还以为您不来了呢,主子可等了您好久!”黑羽兴高采烈,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房门打开,景瑢一身雪白的内衫,头发散着,显然是要就寝了。 “抱歉,我来得太晚,打搅王爷休息了。”宁曦低声道。 景瑢轻柔的眼神在她脸上徘徊。 “你怎么了?”她看起来心情不好。 宁曦提了一口气,挤出笑容,“有吃的吗,我有点饿。” 景瑢有些意外,而后看向黑羽,黑羽便立刻去准备。 两人进了屋,景瑢多点了几盏蜡烛,屋内顿时亮堂起来。 “在盘云宫没用晚膳吗?”他边剪着烛心边问。 “不好吃。没吃饱。” 实则是她在景怀瑜旁边一口也吃不下,还耗费了许多精力压制掀桌走人的冲动,一晚上下来又饿又累。 她提着劲轻笑,“王爷不会嫌我多事?” 景瑢被烛火晃了眼,眯着半边眼睛看向她,眼波染着暖黄色的光,仿佛带了温度,宁曦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安王府的饭菜可比不上盘云宫。”他道。 “那也得尝过才知道。”宁曦不以为然。 景瑢再没多说,挨个修剪蜡烛,路过她时顺手将手炉拿到她面前。 “其实郡主不必非得赶着今日来。”他若无其事地聊起来。 “不行,答应王爷的就一定得办到。”宁曦捧着手炉,“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王爷就先休息,不必熬着等我。” “好。”他也不推辞。 手炉的温度从手心蔓延全身,宁曦眼睛随着景瑢的动作移动,很快就困得抬不起眼皮。 景瑢剪完蜡烛,一回头便见她闭着眼,一下一下地点头,仿佛小鸡啄米。 他放下剪刀,又关上身侧的窗户,动作轻柔没发出半分声音。 宁曦一手搂着他的手炉,一手撑着头,睫毛一个劲儿的抖,却还强撑着不肯趴下。 香炉袅袅,屋内静谧,时间仿佛静止。 难得见她有如此倦怠松懈的时候。 景瑢靠在窗边,眼神片刻不移。 半个时辰后,黑羽端来两碗刚出锅的汤面。 景瑢趁黑羽进门前,轻轻抽走了她胳膊下压着的一本书,宁曦晃了一下,瞬间清醒。 “厨子都歇了,属下只能自己起火,让郡主久等了!”他将两碗面条挨着放到一起,“属下只会做汤面,郡主可别嫌弃啊!” 宁曦闻着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 她连忙尝了一口,顿时被味道惊艳。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一手!”她毫不吝啬地夸赞。 一口面一口汤下肚,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宁曦吃得停不下来。 “郡主谬赞,这都是王爷教的,属下的手艺还不及王爷万分之一呢!” 黑羽说完就跑了。 宁曦叼着几根面,诧异地看向景瑢。 他竟然会做饭? 第73章 违心,高风亮节谢神医 第73章 违心,高风亮节谢神医 君子远庖厨,像景怀瑜这样尊贵的皇子别说下厨,就连厨房的院门都没见过。 同样是皇子,景瑢却要亲自下厨,看来他在北燕过得也一般。 想想也是,南诏较北燕势弱,他一个质子怎会被重视? 宁曦的眼里多了几分同情。 景瑢被她盯得不自在,轻咳两声,坐到剩下那碗面前,也就是宁曦身侧的位置。 桌子不大,分了五个座位,两人挨着坐也就没多少空隙。 宁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 “你见过谢大夫了,医术怎样,身体有好些吗?” “好多了,多谢郡主费心。” 宁曦细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景瑢不敢抬头,只能盯着碗里的面。 “脸色还是不好,王爷要听谢大夫的话,多加休息按时吃药。” 景瑢失笑,“郡主是拿本王当三岁小儿了吗?” 宁曦顿了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讪笑两声。 忽然一双筷子伸过来,她的碗里多了两片牛肉。 “我不吃这个,别浪费。”景瑢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食物,才又道,“筷子没用过,郡主不嫌弃?” 宁曦才回神,愣愣地摇头,“没,没事……” 景瑢不吃牛肉,黑羽应该知道,为什么还要做? “不知郡主花了多少钱请来谢大夫?”景瑢打断了宁曦的思绪。 “没多少,就十两银子。”宁曦闷头吃面,“一个月。” “一共才二十两银子而已,王爷不必同我客气!”她笑了笑,却还是没敢看他。 “那药钱……” “都是自家商号的药材,不要钱!” 景瑢莫名沉默,宁曦也觉得这谎话有点假,便又解释,“名医大多淡泊名利,唯独对疑难杂症感兴趣,谢大夫应该也是如此,所以没索要太多报酬。” “谢大夫还真是,高风亮节。”景瑢淡淡道。 “呵呵,可说呢!” 宁曦吃得快,她吃完时景瑢碗里还剩一大半。 他吃得不紧不慢,没发出一点声音,吃相极其优雅,看得她不由得回想自己方才是否太奔放了些。 “听说今日齐公子来了,王爷与齐公子交谈可还顺利?”她忽然问。 “尚可。” 宁曦搂着手炉,欣喜道,“难得齐文浩主动拜访旁人,看来他对王爷也有好感。” “未必,他是带齐小姐来道歉的。” 听到齐思悦,宁曦怔了一怔。 “王爷原谅她了吗?” “嗯。” 宁曦蹭了蹭鼻尖,犹豫了半晌又问,“她什么反应?” “挺高兴的,走前还笑眯眯地跟我告别。” 宁曦脑海中浮现半大丫头朝气磅礴嬉闹的画面。 她暗戳戳看了景瑢好几眼,景瑢忽然抬眸,将她抓了个正着。 他眉梢轻挑,问她什么事。 宁曦讪笑着摇头,两只手抱紧了手炉。 她真的只是好奇,上一世齐思悦谁也没看上,最后还是平阳侯在朝中寻了个本分的公子哥配了她。 谁能想到这一世她竟然对景瑢起了心思。 两人若是情投意合,她倒也乐意成全,毕竟她同景瑢成婚只是为计谋,总不能真不让他娶旁人。 可惜现在看来还只是齐思悦一厢情愿。 她转着手炉,琢磨着怎样跟他表达自己不想挡他的桃花,以后他若看上谁就直说,她双手双脚地赞成。 “郡主一直在问我,怎么不聊聊自己?”景瑢又是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聊什么?” “在盘云宫,三弟对郡主可好?” 第74章 吃醋,她还是不了解男人 第74章 吃醋,她还是不了解男人 好个屁! 宁曦一想起景怀瑜好像在吃她和景瑢的醋,就浑身不痛快。 “是不是三弟知道送大夫的事,难为郡主?”景瑢仿佛开了天眼。 宁曦一瞬的沉默说明了问题。 “三弟也是在乎你,才对此格外介意。”景瑢淡淡道。 “什么意思?” “他怕是吃醋了。”景瑢直截了当地说。 宁曦眉心瞬间蹙起,毫不掩饰对这个说辞的厌烦。 “他拿我当做夺位的工具,只是气我擅自行动打他的脸罢了,不可能是吃醋。” 景瑢轻笑,“郡主还是不太了解男人。” “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吃醋。” 宁曦当即就想起他为了自己造反烧城的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她太相信了。 “王爷性子这么好,以后心仪的女子也必定温柔贤淑,不会给王爷吃醋的机会的!”她笑里多了丝担忧。 “我不喜欢温柔贤淑。” “那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她很乐意同他探讨这个话题,这就说明景瑢是准备正经娶妻生子的,她也能心安些。 然而景瑢却放下了筷子,浅笑着看着她。 看得宁曦头皮发麻。 谁先开口谁就输,场面忽然变成了比谁沉得住气。 最后还是景瑢先浅声打破诡异的气氛,“我也不知,大约得等那个人出现才会知道。” “那郡主呢?若三弟真心待你,他可是郡主想要嫁的人?”他神色如常,静等着她的回答。 宁曦刚要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在得知他真面目之前,她对景怀瑜还是有感情的,如果景怀瑜对她好,那上一世她大抵会欢欢喜喜地过完一辈子。 那时候他自然是自己想嫁的。 红玉佩忽然一阵滚烫,宁曦抬眸看向景瑢。 他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面,长长的眼帘遮住眼眸,整个人淡漠又从容。 若不是红玉佩,她根本想不到这人竟然在生气。 可他在气什么?觉得她对景怀瑜的恨不够坚定吗? “他不是。”宁曦忽然开口。 景瑢本以为得不到回答,有些意外。 宁曦眼神沉静,语气坚定,“我与他注定是对立面,我不会想嫁他。” 景怀瑜和皇帝忌惮定南王府的权势,害了她爹娘,只要有这一层冲突存在,景怀瑜就是她一辈子的仇人。 上一世她只是不知仇人在身边,不然她绝不会嫁给景怀瑜,再喜欢也不会。 红玉佩又快速地降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景瑢全程神色没有变化,宁曦庆幸有红玉佩的存在,不然凭她自己可参不透这位爷的海底心。 他终于吃完了面,又慢悠悠地擦了嘴,放下筷子。 “郡主还有事吗?” 这是要赶她走。 宁曦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暖洋洋的手炉,站起身来。 “其实是有件正事。”她走到门边,才忽然想起来王府的目的,连忙驻足。 景瑢都已经走到内室准备歇了,听到她说的话,低低地应了一声。 “南边闹洪灾,平阳侯会接手此事离京督办,但此次灾患非同小可,陛下还会指派一位皇子同去,王爷务必要揽下这份差事。”她认真道。 “父皇会让三弟去,轮不到我。” “景怀瑜身负重伤,他去不了。” “那还有五弟。” “景怀瑜一直压着景少琨,他不会允许别的皇子有出风头的机会。” 但景瑢不同,未来的国君不会是一个在异国长大的质子,所以他对景怀瑜毫无威胁。 里面人没说话,反而传来衣裳摩擦的声音,他似乎在宽衣。 第75章 担心,他一点也不听话 第75章 担心,他一点也不听话 “我身体也不好,父皇不会允准的。”他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屏风上映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形。 宁曦跑了神。 影子正扯着腰间的衣带,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每个棱角都清晰可见。 他扯掉了外面的衣衫,手臂一抬,动作忽然僵住,他倒吸了一口气。 “疼吗?”宁曦顿时站直身子,他肯定是扯到伤口了。 “没事。” 他接着脱,动作很慢,每一次停顿宁曦都忍不住跟着蹙眉。 黑羽也不在。 “你别动了,再扯着伤口,我帮你。”她看不下去了。 谢允的药钱很贵,能省还是省点。 她绕到屏风后,那件衣裳还挂在景瑢的胳膊上。 他里面便是亵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胸肌与领口之间有一条细微的缝隙。 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要看,是离得太近,她一抬头只能看到这处。 宁曦抿着唇,顺畅地脱掉衣裳。 “你平时要多注意养护,自己做不了的事就让黑羽做,可别因为这点外伤落下病根。”宁曦忍不住嘱咐。 景瑢似乎很不会保养自己,她难以放心。 “好。” 每次都说好,但伤口就不见恢复,也不知该说他听话还是不听话。 景瑢忽然伸手抽走她手里的衣裳,那修长白皙的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屏风上手挑衣带的剪影。 宁曦耳根子顿时烧得不行。 她一把甩开衣裳,仓皇告别后跑出了房间。 隔了一会儿,黑羽从外面探头进来。 “您又逗郡主。” 景瑢睨了他一眼,但心情不错,所以没什么威慑性。 随后,他单手摸到伤口的位置,忽然狠狠一握,白色的亵衣顿时渗出鲜红的血色。 “王爷!”黑羽大惊失色,“郡主又不是不来了,您何必总糟践自己!” 景瑢面无波澜,只蹭掉了手上沾染的半点鲜血。 他正要换衣裳,宁曦忽然又回来,黑羽吓了一跳,下意识挡在门前。 景瑢慌忙抓起衣裳盖住伤口。 “对了,平阳侯的事万望王爷放在心上,此行很重要,一定要去!”她站在门外,说完对着黑羽抱歉一笑,纵身跃进夜色当中。 这次是真的走了。 景瑢松了口气。 …… 两日后,平阳侯入宫觐见,随后宫里就传出旨意革禁军统领职位,由平阳侯接任,宫中防卫一切事务都交由侯爷。 朝中人人都道三殿下真是好命,有一位能干的母后,母后身后又有强大的娘家。 景怀瑜在事成后也送了不少好东西到定南王府。 宁曦一概没看,都堆到库房。 “咱们不是要和三殿下对着来吗,您为何还要帮他?”小喜刚从外面回来,一路上听到不少说郡主对殿下真好之类的闲话,她憋了一肚子疑问。 “我可没帮他。”宁曦正写一封信,边写边道。 “您都照皇后娘娘说的让平阳侯任统领位置,还不算帮?”小喜想不通。 “表象未必真实,平阳侯此后会更不待见景怀瑜。”宁曦放下笔,将信交给小喜,“转交给银翘,让她先办信上的事。” 小喜接下,“侯爷为何不待见三殿下?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平阳侯生平最厌烦没有分寸不讲礼数的人,景怀瑜这次将他的底线踩了个遍,你猜侯爷还想不想再见他?” 小喜没听懂,但她却明白一切都在郡主的掌控之中。 她又一歪头,“您好像很了解侯爷,可之前你们从未有过交集哎?” 第76章 生气,还是安王人品好 第76章 生气,还是安王人品好 宁曦用笔杆敲了下小喜的脑袋。 “办事之前自然要做功课,你以为都像你似的,撞树上才知道拐?” 小喜摸着头,不服气地哼哼两声,将信塞回到她手里,“郡主一点也不好,这信您自己送给银翘!” 别以为她听不出郡主说她是猪! 她也是有脾气的! 小丫头晃着头顶两颗绒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宁曦捻着信无奈失笑。 …… 齐府,平阳侯与侯夫人并肩站在门楣下,看着宫里来的太监将新描字的牌匾挂上去。 这是皇上特赐的殊荣,以表对齐府的倚重。 “这次多亏了小郡主,不然你还闷在家里跟自己过不去呢!”侯夫人喜滋滋地道。 平阳侯不喜欢这个说法,但又无从反驳,只能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小丫头倒真有定南王当年的风范。” “你都夸了好几日了,还没够?”侯夫人睨他一眼,黄毛丫头罢了,能好到哪儿去? “你若见到你也会惊叹,咱们思悦若有人家一半聪慧懂事,我做梦都能笑醒!” “你若喜欢别人家闺女就去养别人去,别赖着思悦!”侯夫人听得不高兴。 “瞧你又生气,说嘴罢了,哪儿就真嫌女儿!” “你总胳膊肘往外拐,三皇子是你亲外甥你都不上心,外人说几句你倒欢欢喜喜接了统领一职,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别跟我提景怀瑜!”平阳侯一说起他就竖起眉头。 “又想给定南王府献殷勤,又不想得罪咱们齐府,就把责任都推到郡主身上,这哪里是个男儿该的担当,简直和皇后一个德行!” 侯夫人哎呦一声,连忙将自家夫君拉到门内,“小点声,这若让人听去可还了得?” “听就听,他们母子品行不端,违背齐家家训,我还说不得?”侯爷越说越激动,“若不是郡主上门道歉,我还真被那混小子骗了!” “当初文浩说郡主人好你还不信,还同他吵,现在知道了?”侯夫人一点也不心疼他。 “哼,是他硬要送什么护心甲,转头就又觉得定南王府比咱们齐府重要,舍了咱们。他现在就如此势力,日后真要入主东宫南诏朝廷可还能好?” “少说两句,不是他还能是谁?”还好在自己家里,不然侯夫人此刻怕要吓得出一身冷汗。 “我瞧安王就不错!” 侯夫人愣了一愣,随后不可思议地笑起来,“开什么玩笑!” 平阳侯将安王如何替自家女儿说话的事情讲给妻子听,“文浩那孩子一向少与人有往来,他都能上门拜访的人,品行自不会差。” 自从出了清禾郡主这档子事,他就对自己儿子看人的眼光无比信任。 侯夫人半信半疑地听着,但也没当回事,她推了推平阳侯,“这些同咱们齐府都没关系,有错就认,欠人情就还,你可莫要再谈论朝中事了。” “就你操心,我能不知道?”侯爷笑了笑,不再多言。 …… 宁曦又来到了安王府,她翻墙进来的,此刻已经站在院外很久,也没人发现她。 她昨日同银翘打赌景怀瑜会不会吃醋,虽然她觉得不算,但景瑢都觉得他是吃醋,那她就只能愿赌服输。 她亲自送来了上次从长公主那里拿走的香料,还有景瑢落在她家里的衣裳。 衣裳染了大片血色,洗不掉,但她也不敢扔,毕竟景瑢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处置。 “郡主?您怎么在这儿?”谢允正捧着药过来,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宁曦也没想到会撞见谢允,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第77章 心虚,被发现伤还没好 第77章 心虚,被发现伤还没好 她正急得编不出像样的借口,院门忽然打开。 “是本王请郡主来的。”景瑢请宁曦进门,而后轻飘飘地扫向谢允,“谢大夫有事?” 谢允端起手里的托盘,里面有许多外伤药还有刚剁碎的草药。 不是他叫自己来敷药的吗! 宁曦好奇地看过来,然而景瑢却一把关上院门,将谢允隔绝在外。 不能让她知道谢允在帮自己治外伤还总不好,她会怀疑。 谢允鼻子都差点撞到门板,不敢相信地瞪着面前的沉黑色木门,最后无声地骂了一句见色忘友! 宁曦觉得景瑢今天有些奇怪,多看了他两眼。 “王爷气色比昨天好多了,看来谢大夫确实本事过人。”她以为是谢允的功劳。 “但他是北燕人,王爷还是得多加提防。” 景瑢竟然准谢允自由出入他的院子。 若不是景瑢及时出来解围,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何凭空出现在安王府。 “嗯,郡主提醒的是。” 景瑢心情也有点忐忑,宁曦来得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喝装病的药。 他背过身,拿水壶浇花。 “我是来送东西的,这是上次王爷的衣裳,洗不干净,怕是不能再穿了。” “还有香料,长公主说有宁神安眠的效果,王爷常常睡不安稳,可以试试它。” 她将东西放到他手边。 水声不断,她抬头看了一眼,那盆花已经快被水淹没了。 “王爷?” “嗯?”景瑢动作不断,又挪了点角度,让她看不到自己的脸。 “水满出来了。” 景瑢仿佛才回神,略显慌乱地将水壶放下。 然后他又开始剪叶子,剪掉的都是翠绿健康的好叶子。 宁曦看了他多久,他就剪了多久。 “王爷若不想要这盆花就扔了。”她看不下去了。 景瑢放下剪子,背对着宁曦走到了屋内的另一个地方,离她很远。 宁曦以为他又心情不好不想理人,便懂事地站在原地没跟过去。 昨夜景瑢态度和善,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相处能更放松些呢,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决定快点说完正事快走,不惹他厌烦。 “平阳侯去南边平水患的事,需要王爷配合。”她也不等景瑢回应,接着说,“京郊的那家人很快就能派上用场,最近我会派人加强防卫,劳王爷在审讯上多费费心。” “这是小事,郡主怎么说本王就怎么做。” 他说完许久,也没听到宁曦的回答,微微转头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边,景瑢吓了一跳。 宁曦盯着他的袖口,指着上面很浅很浅的红痕问,“这是什么?” 是他早晨穿衣不小心蹭到伤口染上的,很不显眼,他自己都没发现。 她却看见了。 他将手背到身后,动作流畅连贯,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口。 宁曦多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景瑢连忙跟出去,见她直冲院外的黑羽。 “谢大夫呢?”她语气微沉。 黑羽没想到郡主会一脸凝重地出来,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你不用看他,我花钱请的大夫,我说了算。”她声音不高,眸光清冷,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 黑羽下意识站直了身子,乖巧地指了一个方向。 宁曦脚下生风地去了。 黑羽不由自主松口气,生气的清禾郡主也太可怕了…… 景瑢看着宁曦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他也跟着莫名恼火。 第78章 习惯,她竟然全都知道 第78章 习惯,她竟然全都知道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让伤口好得慢些而已。 他是喜欢看她担心自己,但他不喜欢她生气,尤其惹他生气的还是自己。 他犯错了。 下一秒,景瑢直追向宁曦去的方向,宽大雪白的衣袖从黑羽眼前飘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谢允正在暖阁喝茶,宁曦进门直冲过来,拿起桌上托盘里的药闻了闻。 是金疮药。 “他的伤口还没好?”宁曦扯过凳子坐下,直截了当地问。 谢允观察她的神色,顿时猜到一二,他眼珠子一挪,露出精明的笑。 “是,手臂处的伤口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好。” “什么原因?” “大抵因为从前用的药不好。”谢允指了指自己的药,“我的药绝对是北燕最好的药,你知道我们北燕有很多奇珍异草,南诏比不了!” 他挑挑眉毛,“一瓶十两,在下保证钱到……药到病除,郡主考虑一下?” “可我从前给他的就是你们北燕最好的药。”宁曦淡淡道,眼神意味深长,“谢公子可能不太清楚,燕宁商号在北燕也有些小生意。” 谢允一噎。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燕宁商号不仅在南诏是第一大商号,在西夏和北燕也能排进前三,怎么会搞不到一瓶金疮药? 宁曦忽然将十两银子拍在桌上。 “谢公子给句准话,他的伤几日能好。” 谢允顿时眼睛冒光,喜滋滋地收走银元宝,拍着胸脯保证,“十日,保证他伤口愈合!” “那就有劳谢公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受不起郡主这声谢。”谢允摆摆手。 “那您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他的伤口为何总不好?”十日就能好的伤口,景瑢养了半个多月还在出血,她觉得不对劲。 “嗐,其实就是他自己……” 房门忽然被推开,力道刚刚好,房门大开却没撞到墙。 景瑢一身单薄的内衬衣袍,胸口轻轻起伏,看了她一眼,而后斜眸睨向谢允。 敢胡说他就死定了。 谢允读懂了景瑢的眼神。 “咳咳,其实是王爷自己身体基础太差,伤口很难愈合,郡主别担心,有我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宁曦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出两人的眼神有问题,她对谢允点了点头,路过景瑢走出暖阁。 “郡主……咳咳……” 宁曦立即驻足回头。 景瑢撑着院门,连连咳嗽,眼神却望着她的方向,哀怨又愧疚。 明明是他不注意身体,错的是他,可她对上他的眼神却有种自己错了的感觉。 邪门了。 她折返回去,迟疑了一下,素手落在他背上帮他顺气。 “没事?” 景瑢往前挪了一步,躲开她的手,轻轻摇头。 他脸都咳红了,宁曦看得揪心。 “王爷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那么深的伤口若不好好养是会留下病根的,以后不能提剑不能抚琴不能练字可怎么办?” 她一急将上一世里景瑢的所有习惯都说了出来。 景瑢也不咳了,眼神惊疑。 他才刚回南诏,没提过剑也没抚过琴更没练过字,这些都是他在北燕用来消磨时间的喜好,北燕都少有人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 宁曦也在心里问自己,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其实我……我提前了解过王爷……” 景瑢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 她查过自己? 第79章 说白莲的话,让白莲无话可说 第79章 说白莲的话,让白莲无话可说 “你还知道什么?”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也没什么,就是打听了王爷在北燕的名声,有何喜好,爱去哪里之类的……”她硬着头皮说谎,其实她根本没查过他。 “本王在北燕没有亲朋也少出门,想必郡主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景瑢故意道。 “可说呢,我还真没打听到什么!”宁曦顺杆爬下来。 景瑢暗暗松口气,看来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北燕的事。 “郡主还生气吗?”他忽然又回到原来的话题。 宁曦这才想起她是该生气的那个。 “身体是王爷自己的,我生什么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反正说那么多次他也不听。 “我会好好养伤。”他忽然诚恳表态。 宁曦又被动摇,开始怀疑这次也许是真的。 “如果十日后伤还没好怎么办?” “那我就任郡主处置。” 宁曦面皮一红,她要处置他做什么…… “郡主消气了?”他追问。 “我真的没生气。”她忽然觉得丢人,不想承认。 他不好好养伤自己急什么,好似她是他什么人一样。 景瑢暗暗勾唇,她说没生气就没生气。 “郡主。”银翘忽然出现,对两人一拜,“姚二小姐到访,正在主院等候。” “她来做什么?”宁曦蹙眉。 “姚二小姐刚从盘云宫出来。”银翘点到为止。 又是来找事的。 宁曦顿觉心累,她一点也不想和景怀瑜的桃花们打擂台,她巴不得这些娇艳欲滴的花骨朵榨干景怀瑜才好。 景瑢不知她此刻恶毒的想法,只看她眉心轻蹙,一脸不悦,便误会她不喜欢姚诗诗缠着景怀瑜。 “郡主需要帮忙吗?”他强压下不悦,浅声询问。 “什么?” “本王可以让姚二小姐从三弟身边消失。” 宁曦打了个寒颤,她一下就想到姚茜茜。 景瑢能悄无声息杀了妹妹,自然也能再杀个姐姐。 “不用!我可以自己解决!”她慌忙道,“真的没事,我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宁曦走后,黑羽才从不远处溜了出来,贴心地问,“要杀了姚二小姐吗,属下这就去准备!” 景瑢惊诧地看他,“谁说本王要杀她?” “您方才说让她从三殿下身边消失!” “消失又不一定要死,她还有用,姚家两个女儿不能都死。” “那怎么个消失法?”黑羽不懂。 “勾引。”景瑢轻轻勾唇,桃花眸波光潋滟。 黑羽惊出一身冷汗,“王爷您三思啊,这可使不得!郡主还等着嫁您呢,您可得守身如玉啊!” 景瑢嗤笑出声,“逗你的。” …… 宁曦用轻功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身常服到主院见客。 姚诗诗今日穿了身浅粉色的裙子,头上别着一只金灿灿的发钗,一看就是宫里的样式。 皇后不会随意赏旁人东西,那就是景怀瑜给的。 只是他一定想不到,表面温柔谦卑的姚诗诗转头就顶着金钗到她面前招摇。 宁曦心里毫无波澜只觉得好笑。 为个男人,女人间争得头破血流真的值得吗? 也许对姚诗诗来说是值得的,毕竟跟个好夫君就能保下半生顺遂荣华。 可她却不一样,本就有钱有权,争男人对她毫无意义还平添烦恼。 她可没闲心做这么无聊的事。 她大剌剌地盯着姚诗诗的金钗,直白夸赞道:“殿下赏的,真漂亮,这颜色可真衬你!” 说白莲说的话,让白莲无话可说。 宁曦笑得真诚又和善。 第80章 差距,她拍马也追不上 第80章 差距,她拍马也追不上 姚诗诗当然不觉得宁曦是诚心夸她,第一反应就是她嫉妒自己说反话呢。 她抱歉的笑了下,拘谨地低头,“这虽是殿下赏的,但只是一般金钗,比不了殿下给郡主的好物件。” 宁曦眼神嫌弃。 这都没男人,演给谁看? “你这话说得倒不错,他给我那些个玩意儿虽然用不上但还算值点钱,比你这个好多了。”宁曦直接坐下,也不管她还站着,端起茶先自己喝起来。 喝了两口,她才堪堪放下茶杯,“我留着也不用,不如都送你,你戴着好看。” 姚诗诗的假笑差点挂不住。 宁曦今日穿了身白色的常服,带了点淡淡的灰,本是死气沉沉的颜色却被她穿得仿若镀了一层白光,脱俗飘逸。 她头上只别了一枚白玉簪子,雕的是藤蔓枝叶缠绕,簪头处还有繁杂漂亮的镂空样式,任谁看了都会感叹其雕工卓绝。 玉石贵,雕工更贵,宁曦只是寻常打扮都是她那一屋子衣裳首饰加起来都比不过的。 她是真瞧不上三殿下赏的东西,毕竟就她头上这个的玉簪子就能换一捆自己头上的金钗。 姚诗诗有点绝望,忽然觉得这金钗也俗气得很,想丢掉。 “那都是三殿下对郡主的心意,我怎么好拿,还是算了。”她硬撑着笑容。 “也是,库房东西太多,翻找也是费时。”她又喝了一口茶,“姚二小姐有事吗?” 她甚至还没有请姚诗诗落座的意思。 姚诗诗也是养尊处优出来的嫡长女,自小在京城闺秀中就是拔尖的存在,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心里已经将宁曦的八辈祖宗都问候过,但表面却不敢表露出半点。 她得罪不起。 “我想给三殿下煮药,但少一味很难寻的药材,听闻定南王府奇珍异宝无数,便想来郡主这碰碰运气。” “什么药啊?”宁曦看起来很好说话。 “华芝草。”姚诗诗狮子大开口。 华芝草是治愈外伤补血补气最好的药材,也是最珍稀的药材,长在北燕,几十年才能有一株流到市面上,有市无价。 就连河边戏耍的三岁小儿都知道华芝草是好药,但却没人会提出用华芝草治病。 一是太难得,二是它只能应对不太严重的外伤,花一番心力就为了治愈本就可以自愈的伤口也实在没必要。 即便是景怀瑜,受伤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太医提过用华芝草。 姚诗诗这是故意给她出难题。 她若给了就是大出血,然后送药的还是姚诗诗,她也捞不到好处。可若她不给,就是她对景怀瑜不尽心。 怎么算都是她亏。 宁曦想了想,看向小喜,“去库房找找,若有就拿来。” 姚诗诗笑容悄然加深。 看,是郡主又怎样,照样斗不过她! 等她拿到药材亲自给殿下送去,殿下就会对她刮目相看,到时就算宁曦说药材是她的,殿下也只会记得自己亲自煮药的一片苦心。 有钱有权又怎样,在男人面前还不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冤大头! 过了许久,小喜才捧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盒子回来。 “郡主,找到了,咱们府上现在也只有这一株。”小丫头将盒子给她时,还心疼地往回拽。 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给姚诗诗! 郡主真是糊涂啊! 宁曦打开,盒子里的药材光泽犹在,像刚摘下来似的。 姚诗诗也瞥到一眼,眼睛顿时亮起。 真的是华芝草! 她只在书里见过,没想到宁曦还真有! 压下心底酸气,她行了个礼,“殿下若知道郡主为了他连华芝草都肯拿出来,一定很高兴!” “给我!”她摊开双手。 第81章 白嫖对不起她就是奸商 第81章 白嫖?对不起她就是奸商 宁曦却按着盒子没动。 “五百两。”她笑得从容。 姚诗诗满眼惊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她都说了是给三殿下煮药用,宁曦竟然还要钱? 还是五百两这种天价,就算把她卖了都没这个价啊! “五百两是多了点,但二小姐对殿下关怀备至,想必无论多少银子二小姐都肯为殿下出的?” 宁曦拍了拍盒子,“这么好的华芝草,二小姐可莫要错过呀。” 她像个奸商。 “这是给殿下用的,不是我要用,郡主是不是误会了。”姚诗诗还是不敢相信。 “什么意思?” “既然是给殿下的,郡主怎么还要银子?” “原来二小姐不是来买药材的,是来空手套药材的呀!”宁曦恍然大悟,那震惊的眼神深深刺激了姚诗诗。 她是故意的! 姚诗诗的脸因羞愧和气愤而快速涨红,小喜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姚诗诗的脸色就又添了一抹黑沉,变得像猪肝一样。 “我以为对殿下,郡主不会谈论钱财。”姚诗诗实在是装不下去,语气带了怒气。 宁曦单手撑着头,另一手搁在腿上,指尖有节奏地点着,很是随意,同紧绷的姚诗诗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谈价钱?那我为何不直接把药材送去盘云宫,而是转手给你呢?” “你不会觉得凭你和我的交情,我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白送给你?” 她眉梢一扬,颇有些逗猫狗的意思。 姚诗诗快气死了。 “郡主如此就不怕殿下知道后寒心吗?”她抛出了最后的底牌。 “只要二小姐不说,殿下就不会知道。”宁曦声音很轻,听得姚诗诗打了个冷颤。 她这是在威胁自己? 屋内正剑拔弩张,琥珀忽然在门口小声叫姚诗诗。 “什么事!”姚诗诗烦闷地问。 琥珀看了眼翘着二郎腿惬意喝茶的宁曦,凑到姚诗诗耳边小声道:“湖州传来消息,三小姐死在送亲路上了……” “什么!” 姚诗诗震惊之余,忽然想到什么,缓缓回头。 宁曦正捡着果盘里的葡萄,闲暇之余一个淡漠的眼神飘来,姚诗诗腿都软了。 没有人对姚茜茜恨之入骨,也没有人有暗中杀人的本事,除了宁曦。 她竟敢杀人…… “怎么了,二小姐还买华芝草吗?”宁曦见她不说话,好意询问。 姚诗诗看她的眼神就像见鬼,筛糠似的摇头,慌忙就走了。 过门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 “姚二小姐撞邪了嘛?”小喜疑惑地挠头。 “姚茜茜的死讯传回京了,方才琥珀说的就是这个。”她是习武的人,耳力比常人好。 “那和郡主有什么关系,她跑什么?”小喜反应了一下,而后恍然,“她不会觉得是郡主您杀了姚三小姐!” “哎呀,她不会回去乱说,奴婢这就去把她叫回来!” “站住!”宁曦一声厉喝。 小喜吓了一跳,顿时僵在门口不动。 “不用解释,随她们怎么想。”宁曦放缓了语气,摸了摸小喜的头算是安慰。 “可人不是您杀的!” “人只能是我杀的。”宁曦淡淡道,“姚茜茜是因为得罪我才被远嫁,只有我杀了她姚府才不会生事,你懂吗?” 小喜安静下来,想了好半晌,才低声道:“您是不是知道是谁杀人,您在替那人顶罪?” 第82章 名声,就是用来败坏的 第82章 名声,就是用来败坏的 “咱们小喜可不得了,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呀!”宁曦故作轻松地道。 小喜却笑不出来。 “不会是安王爷?”除了王爷,现在没有别人能让郡主甘愿付出。 宁曦笑容渐收,没回答。 “郡主!这可是杀人的罪名,就算无人追究,那也会连累您的名声啊!” “我不需要名声。”宁曦认真道,“这京城里的人不是因为名声才对我恭敬退让,而是因为我手里滔天的权势。” “名声给不了我想要的,它只能束缚我的手脚。” 这一世她比景怀瑜多的不止是上一世的经历,还有更豁得出去的狠心。 争斗,就是比谁更不在乎。 她只想爹娘和景瑢都好好的,除此之外她都无所谓。 小喜被她这番话吓到了,她好像重新认识了郡主,她何时变得像个没有心的妖魔。 “安王到底做了什么,值得郡主您付出这么多?”小丫头小心翼翼地问。 宁曦眼神放软。 他没做什么,只是在她对人生绝望之时让她知道还有人在真心待她。 她刮了下小喜的鼻子,轻笑着道:“他能帮我搞垮三皇子,帮我达成目的呀,我自然要帮他。” “好了,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我,你家郡主本事大着呢!” 她哄完小丫头,又将华芝草的盒子递给她,“让银翘给安王府送去。” “郡主!” 旁的也就罢了,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华芝草,王府都只有这一株,别的地方更别提了,郡主竟然要白送给王爷! “华芝草价值和功效不匹配,留了这么多年王府也没用上,还不如给他养伤正好。”宁曦推了把小丫头,“去,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 姚府虽有意瞒着姚茜茜的死讯,但还是纸包不住火,有送亲队伍的人说新娘子是用剪刀自尽没的,死状惨烈,京城很快就传开了。 安王府,银翘趁夜来送东西。 “王爷,是华芝草!”黑羽见到盒子里的东西,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华芝草长于北燕,他们在北燕生活多年更知道它的难得。 景瑢也是一怔,“给本王的?” 银翘将盒子重重一放,言语冷淡,“是。” “本王用不上这么贵重的药材,你拿回去。”景瑢将盒子盖上,示意黑羽还给人家。 银翘退后半步,“王爷与其客气,不如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早日把伤养好,别再让郡主费心。”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姚二小姐的事,今日姚三小姐上门,郡主替王爷背了这条人命。” 她说完就走了。 “脾气真大……”黑羽嘀咕着,回头看向自家主子,“您别往心里去,她说话不好听,对属下更过分呢!” 景瑢抚着盒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宁曦竟然猜到是他动的手,非但不介意自己出手狠毒,还为了保他主动担下恶名。 她竟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把药拿来。”他轻声道。 黑羽喜出望外,连忙跑出去重新热过药送进来。 还是郡主说话管用!主子终于肯好好养伤了! “这华芝草要给谢公子送去吗?”有了华芝草,主子的伤就能好得更快! “收起来,谁都不许动。”他一口喝光了药,“还有,姚茜茜的事,派几个人善后。” 他不想也不需要宁曦牺牲自己护他。 第83章 她命好,总有人出来帮她 第83章 她命好,总有人出来帮她 姚茜茜死讯传回来的第三天,京城又出了新的说法。 送亲队伍的喜婆到官府作证,说姚茜茜问她要了剪刀,又亲耳听到马车里有细微的呻吟声,当时她问了一句,里面还有声音就没在意,没想到竟是自杀。 还说姚茜茜这门亲事说得急,新娘子很不情愿,离府时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情绪很不好。 官府的仵作验过尸体,证明了喜婆所说都是真的。 如此,姚茜茜被姚府逼迫远嫁从而绝望自杀的说法算是坐实了。 原本还在猜测姚三小姐死因与定南王府有关的那群人也都纷纷调转矛头,一时间姚府变成了残害亲生女儿的虎狼窝。 姚诗诗刚从外面回来,府门关上,她扔了头上的帷帽,满头满脸的不悦。 “一群愚民,他们懂什么,就会人云亦云,小姐您别听他们胡说!”琥珀捡起帷帽,跟在她身边安慰。 方才在外面,小姐去了三家店,三家店的老板和客人都在议论姚府狠毒,还有说此事是她这位姚府嫡女嫉妒庶妹和皇子亲近,容忍不了才做的。 “那喜婆是怎么回事,不是给了银子让她闭嘴别胡说了吗!”姚诗诗气得不行,站在门口就忍不住发脾气。 “官府的人找到她家里,应该是害怕所以都说了。”琥珀压低声音,“刚听门房的人说,她还将二两银子还回来了。” “胆小鬼!” “小姐,您说会不会真的是对面做的,然后买通了喜婆作证?” “官府的仵作都说姚茜茜是自杀,难不成她买通喜婆还能买通仵作!”姚诗诗一想起那日宁曦问她要五百两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她也不知怎的,就觉得宁曦像是地狱来的恶鬼,看她的眼神像是索命一般,吓得她拔腿就跑了。 回来后才反应过来,宁曦再胆大也不可能对自己出手,她是姚府嫡女,不是姚茜茜那种出了事就可以随意舍弃的庶女。 但一切都晚了,她已经在宁曦面前丢了脸,所以她便找人在外散播姚茜茜的死和清禾郡主有关的谣言。 可还没传两天,风向就变了! 宁曦还真是好命,总有人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帮她! “那现在怎么办,外面都盯着姚府,小姐还是先别出门了。”琥珀道。 听说还有小孩子往太尉府的后门扔菜叶子,下人们都只能从正门出入办事。 今日还好出门前遮了面,不然被人认出来,可就不止生气这么简单。 “不行!三日后就是相府办的雅集,快要文武双试了,这种世家子女都会出席的场合我怎么能不去!”姚诗诗一口回绝。 文武双试一是为了观察东宫之位的风向,将各位皇子排出个先后顺序。二是给才华出众的年轻公子们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方便以后入仕。最后就是给他们这些官家子女一个互相相看的机会。 文武双试各占了半个月,最后的武试甚至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各地方官员都会远道而来祝贺捧场。 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而负责文试的正是丞相尹昌平,他主办的雅集,京城所有富贵人家都会赏脸前去。 这是个出风头赚名声的好机会,她一直是京城闺秀中的佼佼者,怎么能不去稳固自己的地位! 第84章 秘密,做南诏的安王爷 第84章 秘密,做南诏的安王爷 “可姚府现在处于风口浪尖,您出去会被议论的。”琥珀小心道。 议论还算好的,多半是嘲讽和笑话。 她没敢说,但姚诗诗也能想得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狡黠,“这样也好,正好让三殿下看看我都为他承担了什么!” 姚诗诗看向门的方向,门外的对面就是定南王府巍峨的府门。 “我可不能像那个冤大头似的,一直付出却不说,这样男人怎么会记得你的好?” 谣言指向她又如何,只要三殿下偏向她,就不怕以后没有威风的时候! …… 三日后,相府雅集,前院宾客芸芸,后院却寂静安逸。 景瑢坐在湖边亭中,手里端着鱼食,纯白的衣袖在水面上一次次荡出优雅的弧度。 他身后站着一个长相儒雅俊秀的男子,他穿了一身青灰色的长衫,一手端在身前,在亭中来回踱步。 “你把本王的鱼都惊走了。”景瑢无奈开口。 “你手里有鱼食,他们若是想吃自会克服恐惧来讨要,你急什么!”尹辞有些紧张,也不知最后一句说的是景瑢还是他自己。 “鱼如此,人亦如此。”景瑢洒了最后一把鱼食,靠着柱子饶有兴趣地看他。 “左大小姐若想见你,就算你是洪水猛兽她也会赴约,她若不想,你就是把亭子踩出坑也没用。” “为这次见面我特求父亲办了雅集,你知道我爹对我向来不上心,为了让他松口我可是在他面前献了好几日的殷勤!”尹辞瞥了景瑢一眼,“你就少说两句风凉话!” “到酒楼茶馆开个雅间不是一样,何必大费周章办雅集?闲人这么多,能聊什么有用的。”景瑢不敢苟同。 “那会污了她的名声!”尹辞认真道,“难道你会私下约见你心仪的姑娘,不顾她的清名吗?” 景瑢眉梢轻挑,唇角轻轻一勾,没说话。 “你说清禾郡主到底能不能把她带来啊,我听说她脾气不小,怕是郡主也拢不住她?” 尹辞边说边抻着脖子看前院的方向。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尹辞斜睨过来,“是,你有出息,到南诏做安王殿下的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景瑢淡淡道。 “你知道,我生在南诏长在南诏,我尹家世代都不会做对南诏不利的事情,你莫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但你也不会将我的事说出去,对吗?”景瑢回眸,静静地看着他。 尹辞噎住,眼中激烈的情绪渐渐散去,最后轻轻一叹。 “你对我有恩,我不能负你。” “你注意措辞。” “但尹府和我欠你的这份人情毫无关系,如果有一日你对尹府出手,我也不会放过你。” 景瑢淡然一笑,“你想太多了,我对尹府没有兴趣。” 尹辞并不相信,但话已说尽,他相信景瑢已经明白他的底线,会放在心上。 “三公子,清禾郡主和左家大小姐到了。”下人来报。 尹辞立刻扯了扯衣裳,而一旁的景瑢却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手炉。 左文琦被宁曦拽着,一路犹犹豫豫,走三步退两步,好半天都在原地踏步。 “要不算了,有什么可见的,这要让别人看见我们单独会面多不好啊!”左文琦压低重心,妄图把宁曦拽回来。 宁曦一使劲儿,单手就将左文琦拉到身边。 “你别逼我抱你去。” 左文琦自知自己比不过宁曦的力气,认命地哀嚎“为了姐妹的幸福,我真是付出太多了!” 湖对岸,两道惊诧的眼神看过来。 第85章 女流氓,左大小姐的坦荡 第85章 女流氓,左大小姐的坦荡 宁曦和左文琦顶着两张大红脸来到亭子,姐妹两互相推搡着,最后还是左文琦败下阵,先上前行礼问好。 “左小姐多礼,我是尹辞,您唤我三公子便是。”尹辞挡在景瑢前面,率先介绍自己。 没有男人会愿意在见未来媳妇的时候旁边有个景瑢。 没有人。 左文琦堪堪抬头,一双狭长微扬的狐狸眼大剌剌地打量着尹辞,把一个嫩脸的公子哥看得耳根子发红。 “坐!”尹辞招呼道。 他离开了原位,宁曦终于看到了景瑢。 他还是一身白衣裳,手里握着暖炉,像是画中的仙人,美得不太真实。 “这位就是清禾郡主,在下也刚从北燕学成归来,第一次得见郡主芳容。”尹辞对宁曦拱手拜了拜。 宁曦这才将眼神挪到他身上。 尹辞今天穿得儒雅素净,虽然不是左文琦喜欢的持重风格,但好歹也不讨厌。 中规中矩! “尹小公子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个儒雅俊朗的君子!”宁曦暗中怼了怼左文琦。 左大小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尹辞这张脸虽然比不过景瑢,但盖过旁人已经绰绰有余。 “啊,是!”左文琦还在盯着尹辞看,半晌重重点头,“是好看,王爷还真没骗我!” 一句话,尹辞的脸就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柿子。 宁曦给自家姐妹塞了杯茶。 多年不见,她都忘了左文琦嫁人前是妥妥的女流氓气质。 “二位姑娘就没看到本王吗?”景瑢忽然出声。 他坐在尹辞旁边,玩笑话说得淡漠清浅,听不出半分生气的意思。 但宁曦却不由得心里沉了一下,连忙道:“王爷一身白衣在湖边绿树中,很难看不见。” 最近红玉佩波动太频繁,她都不敢看数值到底有多少,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这位阴晴不定的祖宗。 左文琦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一脸吃瓜的表情,“是啊,王爷长得这么俊谁能看不见,若有人说看不见也定是口是心非骗人呢!” “左小姐真会夸人。”景瑢轻笑。 下人们纷纷上茶点,尹辞挨个介绍这些茶点的来历,左文琦本就好吃,听得津津有味。 景瑢给宁曦使了个眼色。 宁曦打断左文琦和尹辞的交谈,指着湖对岸的一方小舟道,“那小舟可以乘吗?” “王府湖边的景致一般,我很久没泛舟了,有点手痒。”她解释道。 “能,郡主稍坐,我让人去给郡主找艘更稳的小舟!”尹辞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这个就行。”宁曦起身,尹辞还有些不放心,一直看着她。 “放心,她轻功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好,淹不着!”左文琦骄傲地说。 “但没人陪着也没什么意思,王爷不如陪她同去?王爷放心,宁曦泛舟水平很好的。” 尹辞刚要说不合适,景瑢就先应了一声好。 左文琦和尹辞站在亭中目送两人并排离去。 前者是一副为姐妹负重前行的悲壮神情,后者则是忧心忡忡又有些窃喜的纠结。 “人走了,有什么话我就同三公子直说了。”左文琦转头,忽然换了一副神色,认真地看着他。 尹辞愣了一愣。 “你我的娃娃亲是父母替定下的,如今你我都已经长大,都有各自的喜好,三公子不必拘泥与这份婚约,若是有看上的姑娘大可告诉我,由我肃国公府上门退婚便是。” 第86章 过段,见第一面就退婚 第86章 过段,见第一面就退婚 “原来左小姐今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尹辞笑容散去,语气有些失落。 左文琦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她觉得有话要直说,当断则断也免得以后麻烦。 “尹公子刚从北燕学成归来,日后前途无量,同我成婚是要入赘国公府的,会耽误三公子的仕途。” 尹家是文官,国公府是武将,在尹辞的仕途上,显然相府更能帮衬他。 而陛下也会因为忌惮国公府的权势,不让尹辞在朝中任重要的文职。 这对他不公平。 “我并不介意这些。”尹辞低声道。 “我介意。”左文琦坦然地说,“若用一纸婚约束缚你,我会良心不安。” “那左小姐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觉得这门婚约束缚了你?” “是。” 凉风拂过,空气却有一瞬凝滞。 “左小姐果然不同于寻常女子,有抱负有主见是好事,在下佩服。”尹辞微微颔首,“既如此,多谢左小姐实言相告,这婚约就先作罢。” 左文琦面露喜色,“三公子真是个爽快人,就算婚约不在,本小姐还是很乐意同公子做个朋友!” 她端起满满一杯茶一饮而尽,豪迈地像是在喝酒。 尹辞也端起茶,却没急着喝,“若因此婚约害得姑娘以后难以说亲,尹某随时愿意对左小姐负责。” 婚约在左文琦那里或许是束缚,但在他这,早已经成了一种承诺。 他说完,也将茶水一饮而尽。 左文琦眼神怔了一怔,随后勾起红唇。 “也是,说不定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你我走到一起了呢!” “那就先别和家里说,你我心里有数就好。” 尹辞点点头。 “对了,方才是句玩笑话,我说话一向没轻没重,三公子可别介意啊!” 左文琦扬了扬火红的衣袖,明眸皓齿,留了一抹娇媚的笑容。 “左小姐怎么走了,您怎么不再留她多聊一会儿?”黑羽刚回去拿了王爷的披风,回来就见两人在说悄悄话,便识趣地没过来,谁知他打个哈欠的功夫,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她要退婚。”尹辞没拿黑羽当外人,直言道。 黑羽吓了一跳,“怎么刚见第一面就退婚啊,三公子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尹辞摇摇头,“是她有自己的意愿,婚约与她而言是负担。” “可左小姐还没熟悉公子的为人,说不定这桩婚约正合适呢?”黑羽见他丧气呆坐的样子,有些着急。 “那是后话,她一个姑娘家都提了,我也不能不放手。”尹辞笑了下,表示自己没事。 黑羽眉头紧蹙,“当初在北燕,那么多名门闺秀有意与您,您都惦记着婚约退避三舍,您这么在意这份婚约,为何不让左小姐知道!” “女子名声紧要,我若不小心说了什么被人拿去说嘴会害了她一辈子。” “可您也因为这份婚约从小被轻视,还被送去北燕那种虎狼之地,说是修习,不过就是放养做赌。若能活着回来,自然光耀尹府和国公府的门楣,若不能也只是少了个早晚要入赘国公府的别家人罢了。” “左小姐的名声固然重要,您这些年的付出就不重要吗?” “这两件事不能比较,是我要守诺,也是我允她的请求。黑羽,我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尹辞无奈一笑,“她的名声她可以不在意,我不能。” 第87章 感慨,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第87章 感慨,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平静的湖面,两侧是郁郁葱葱的垂柳杨树,映出一道波光潋滟的碧绿水路。 树丛将湖水和外界分隔开来,水声从身侧传来,仿佛世界就只有他们二人。 宁曦站在船头撑船,小舟确实有些不稳,但好在她力气够,小舟只是有规律的左右摆动,不会让人害怕。 景瑢坐在船中,捧着手炉,观赏着两岸美景。 “也不知他们聊得如何。”宁曦看着亭子的方向,在水上只能看到亭子的尖。 “三公子为人正直,北燕的同龄人都知道他有婚约在身。”景瑢淡淡道,“郡主也看到了,凭三公子的样貌和才学,很讨姑娘们喜欢。” “那王爷呢?”宁曦垂眸看她,俏皮地歪了下头,“也有很多姑娘心悦王爷你?” 凭他这张脸,掷果盈车都不过分。 “除了郡主,没有人瞧得上我。”景瑢桃花眸半弯,带了丝真挚。 宁曦被他眼里的光吓到,连忙躲开。 他怎么总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景瑢无声地扬了扬唇角,悠然地挪开视线,“尹辞自小就定下日后要入赘肃国公府,所以尹相并不拿他当自家人。再加上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大公子是大公主的驸马爷,身份尊贵。二公子位列吏部侍郎,前途无量。所以尹辞就显得更不重要了。”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曦有些惊讶,她活了两世也不知道尹辞的过去,她原以为相府的小公子,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才对。 “那尹相还送他去北燕进学?” 当初南诏怕被北燕落下太多,特讨了一个去北燕皇室进修三年的名额,满朝就尹家儿子多,皇帝就让尹家出人,并许诺学成归来会给予至少五品以上的官衔。 这么好的机会京城人人眼红,最后尹相选了刚过弱冠之年的小儿子,当时人们都说尹相最器重这位幼子。 景瑢却浅浅一笑。 “北燕那个地方,阴谋诡计遍布,哪里是什么福地洞天,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人们为了往上爬连家族亲眷都不顾,更别提他一个异国朝臣的幼子,到了那种地方就是被撕扯吞噬的猎物罢了。” 他轻轻撩拨水面,荡出层层无声的涟漪。 宁曦心中微沉。 尹辞尚且如此,那景瑢呢? 他可是在北燕呆了足足二十年。 北燕较南诏势强,当初皇帝送质子到北燕也只是为了表态,实则早就做好北燕随时翻脸的准备。 前有异国虎视眈眈,后有家国袖手旁观,景瑢能拖着病体回到南诏,不知算输还是赢。 景瑢不知宁曦的心内纠葛,接着道:“他因为婚约自小被家族抛弃,心中却不曾生出半分怨念,反而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可见他为人实在光明。” “这样的人匹配左小姐,郡主只管放心。” “有王爷作保,我自然放心。”宁曦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现在的平和淡然不知是从前多少争斗忍辱积淀而来的。 想上一世他最后疯狂的举动,或许也与这几十年的隐忍无处发泄有关系。 小舟忽然一歪,宁曦站在船头没有支点,眼看着就要坠湖。 她回神,想用船桨撑岸边最近的树干维持重心,然而下一秒就有一双手握住了船桨,一道大力拉扯,她轻飘飘地跌向某人。 景瑢还在电光火石间扔了阻挡在二人中间的船桨。 第88章 瘦弱,她竟然瞧不起他 第88章 瘦弱,她竟然瞧不起他? 她低着头撞进景瑢的怀里,砰得一声,听着都疼。 “郡主划船怎么不认真?”轻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宁曦心脏莫名跳得很快。 她愣了一瞬,随即立刻拉开距离。 景瑢看她红透的脸,轻笑,“郡主不必见外,这里没有外人。” 宁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红了几度。 “抱歉,是我疏忽差点害了王……” 她方才注意到景瑢正稳稳的站在小船的边缘,随小船如何剧烈摇晃,他都纹丝不动。 她默默收声,自己怕是没有害他落水的本事。 她忘了景瑢武功不弱,只是因为生病很少展露而已。 “现在没有桨了,我们怎么回去?”景瑢可惜地看了眼被他甩到岸边的船桨。 宁曦也不知道。 “本王不会水,要不郡主载本王回去?” “……行。”她倒吸一口气,艰难答应。 祖宗说话,她哪敢不同意! “呵……本王说笑,郡主别当真。”景瑢被她的反应逗到,微白的薄唇勾起,笑得眼角眉梢都在上扬。 有一瞬间,宁曦想一脚踹他下水。 “看来只能等别人来寻我们了。”景瑢说着,稳稳地坐回位子,然后指向对面的位子“郡主坐,不然容易翻船。” 宁曦错开他的长腿,拘谨地坐在边缘。 “姚茜茜自杀的事,王爷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这种谁也跑不了又没有外人在的场合,最适合谈论些平日不好开口的话题。 景瑢显然有些意外她会提这事,脸色沉了几分。 “姚三小姐怀疑你我有关联,此人不能留,郡主莫要觉得本王狠心。” 他不想宁曦觉得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王爷做得对。” 景瑢眉心轻颤,眼神惊诧。 “赶尽杀绝以绝后患是对的,王爷这不是狠心,是谨慎。”宁曦轻笑,神色泰然,“只是以后再有这种事,王爷还是交给我来做,黑羽是王爷贴身之人,不能出事。” “郡主不觉得本王草芥人命吗?” “怎么会,王爷这样好的人,定是迫不得已才会如此。”宁曦笑道。 其实她心里也打鼓,一边怕触怒景瑢,一边又怕他对人命麻木,以后杀起人来更没有节制,所以只能先捧高他,希望他能少几分戾气。 景瑢对上她笃定的眼神,心里空了一拍。 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即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还是会毫无道理地维护他。 桃花眸微闪,眼底悄然添了几分炽热。 “还有刺杀景怀瑜的事……” “不是本王。”这不能承认。 宁曦微怔,“我不是怀疑王爷,我是想说刺杀景怀瑜的凶手还没找到,不知王爷可有怀疑对象?” 景瑢轻咳两声,微微摇头。 “也罢,我的人都没查出来,王爷就更不知道了。”宁曦轻叹一声,“此事不了结,宫里就一直戒严,接下来的事也不好做,真是难办。” “不见得。”景瑢轻声道,“万千禁军满朝文武,却抓不住一个刺客,南诏朝廷威信丧失,自有着急的人想私下了结此事。” “是皇帝?” 景瑢点头,“父皇为保南诏颜面,不会真让刺客逍遥法外。” 宁曦兴奋地站起身,“王爷说得对,此事就交给我来办!” 小船摇摇晃晃,景瑢无奈地看她,“郡主是想下水了吗?” 宁曦却望着近在咫尺的岸边,忽然缩起眉心。 “我好像是会轻功的。”她才想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点两步就到了。 至于景瑢…… 她回眸上下打量他,“王爷这身板……我抱王爷一起走?” 景瑢却神色一滞,她是在嫌他瘦弱吗? 第89章 清禾,你同他走得太近了 第89章 清禾,你同他走得太近了 景瑢默默起身,到她身边,垂眸静睨着她。 一只手忽然环过她的腰,若即若离,弄得她有些痒。 宁曦忍住心底的异样,佯装镇定道:“王爷自己抱也好,抱紧点,我们走……” 她话还没说完,腰中的力道忽然加剧,整个人瞬间离开小舟。 风从耳边划过,她缩了缩头,腰间的手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转眼稳稳落地,宁曦还懵着。 上次被人用轻功带着飞还是十岁时爹爹吓唬她要把她从屋顶扔下去。 “郡主的身板也很适合抱着走。”景瑢淡漠又带着嘲讽的声音打头顶传来。 宁曦的头还紧靠着他的胸口,莫名的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景瑢宽衣时的景象,他身材还是挺好的,脱了衣服的时候…… “郡主。” “啊?”宁曦抬起微微泛红的脸。 景瑢眼神下移,宁曦这才发觉他早已松了手,自己却还一动不动,像贴在她身上似的。 她慌忙后退,不小心踩到石子还踉跄了一下。 显得仓皇失措。 “原来王爷轻功这么好,怎么不早说。”她窘迫得扯了扯裙子,低声道。 “郡主也没问。”就像她问也不问就瞧不起他的身板一样。 宁曦不想同他拌嘴,讪讪然地一抿嘴,往凉亭的方向快步走去。 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景瑢轻笑,捡起不远处的船桨,轻飘飘地一扔,船桨准确地落在湖心船头。 宁曦先去凉亭,发现已经没人,她又在后院转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左文琦的踪影。 “郡主你怎么才出来,左小姐都出来好一阵了,让您出来后找她。”她不知不觉走到后院的入口,小喜一直在这里等她。 宁曦收了收心神,拉着小喜逃离此处。 今日雅集遍请名门贵胄家的年轻公子小姐,马上到午膳时分,前院成群得汇聚了不少人。 廊上有几处单独辟出的雅席,中间坐着景怀瑜,右侧是景少琨的座位,但此刻他不在位上。 而左侧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就是景瑢的,尹辞正坐在那,似乎在等他。 宁曦与尹辞对上视线,后者刚起身,另一道金灿灿的身影抢在他前面来到宁曦面前。 “清禾,你方才去了哪儿,本殿等你许久。” 景怀瑜左手伤得轻,已经拆了包扎垂在身侧,像没事一样。但右臂却还包得严严实实,瞧着起码还得养上十天半个月。 到底是谁,下手比她还狠。 宁曦敷衍行了个礼,景怀瑜也不在意,眼神一直在她脸上徘徊,像是要看出什么一样。 几日不见,她见到自己就没有半点欢喜吗?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景怀瑜眉心皱了皱,带她走上廊桥。 宁曦路过尹辞时被拦住。 “郡主看到王爷人了吗?” 景怀瑜回头,拧眉看着她。 宁曦坦然笑道:“没看到,大约是在湖边某处歇着,三公子可派人再去找找。” “文琦呢?”她反问。 尹辞面色有些讪然,“在前院射箭呢。” 宁曦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景怀瑜落在她身后,半晌快步追上来。 “殿下又想说为何安王的事情要问我对?”宁曦忽然驻足,回身冷睨着景怀瑜。 景怀瑜惊了一瞬,脸色微沉,“你方才同二哥在一起?” “清禾,你最近同他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第90章 心痒,她故意撩拨自己 第90章 心痒,她故意撩拨自己 宁曦冷笑,“殿下何必问我,反正在殿下心里早已经有了定论。” 景怀瑜心里本就不顺畅,见她这样子更不高兴,顿时锁起眉头。 “本殿就事论事,是你最近行为太过!” “那殿下准备怎么罚我?”宁曦毫不退让,冷声与他对峙。 爹娘曾说过,定南王府滔天的权势不是用来守的,是用来挥霍的。 她既然有这个本钱,为何不踩着他的底线,让自己更舒心些? 景怀瑜被宁曦淡漠疏离的眼神看得哑口无言,他只是心有不快发泄一下脾气,若是从前她一定会主动认错,如今她都敢和自己叫板! 果然女人不能一味顺着,容易恃宠生娇! “本殿说过让你同二皇兄远些,你一个女子,未来又要与本殿许婚约,要注意身份和名声!” 宁曦眯起眼眸,他这就装不下去了? “殿下这话好有趣,难道殿下是因为身份才看上我的吗?至于名声,殿下在意阑珊同莺莺燕燕纠缠不清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名声?” “清禾!你住口!”景怀瑜恼羞成怒,身边的承德连忙屏退左右。 宁曦轻抬下巴,眼神带了些嘲讽,“殿下不如好好回想,我同安王爷这几次接触,到底是因为谁。” 景怀瑜被她一说才想起,一次安王府抓歹人未遂,是他主导的。另一次给安王府送名医,清禾是为朝廷颜面,为了大局。 全是因为他。 他表面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但心里已经开始泄气,甚至心虚。 他到底是怎么了,方才尹辞不过只是打探消息而已,他怎么就说出如此不得体的话来? “殿下消消气,清禾姐姐也少说两句,您这样不合规矩……” 姚诗诗忽然从一旁出来,走到两人中间,温和规劝。 方才纱帐挡着没看到,原来姚诗诗一直坐在景怀瑜的席位上。 宁曦是练武的人,身段笔直挺拔,在低眉顺眼的姚诗诗身边更显高挑磊落。 人就怕比较,景怀瑜本觉得姚诗诗气质出众,然则在宁曦身边衬得像个丫鬟。 他忽然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他身边。 “诗诗,这里没你的事,你先等等。” 姚诗诗眼神一滞,呆呆地哦了一声。 宁曦也有点意外,但懒得多想,她同景怀瑜的戏还要接着演,姚诗诗她可没必要再忍。 “姚二小姐怎么和三殿下同席?是不要名声了吗?”她借花献佛,用景怀瑜说自己的话送给她。 姚诗诗一直在旁边听两人争吵,自然知道这话的出处,也不敢回嘴,只能垂眸轻声道:“郡主说的是,我这就走。” 姚诗诗一咬牙,真的往外走,却走得很慢。 景怀瑜没留她。 “二小姐留步。”喊住她的是宁曦,“殿下不想见我,你留着,我走。” 宁曦淡淡地看了景怀瑜一眼,一阵风似的他身边路过。 “清禾!”鬼使神差的,景怀瑜竟然喊出了声,“本殿不会再怀疑你,你相信本殿。” “好啊,我信!”宁曦淡然一笑,转身离开。 景怀瑜的心就像被挠过一般,痒得不行。 她根本不信,她就是故意这么说惹他惦记! 他什么都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想追上去让她给自己一个保证。 “殿下,郡主养尊处优惯了,您别同她置气。” “住口,本殿与清禾的事,你知道什么!”景怀瑜眉头一蹙,将满心的气愤发泄到姚诗诗身上。 姚诗诗委屈之余,更多的是震惊。 宁曦忤逆他,怎么殿下反倒更上心了呢? 这是什么高超的手段! 第91章 忽悠,得补偿尹公子 第91章 忽悠,得补偿尹公子 宁曦走得很快,景怀瑜犹豫的时间,她已经混入人群不见了。 心里烦躁,一低头看见姚诗诗委屈地站着,他忽然有些心软。 “本殿并非要训斥你,只是以后本殿同郡主说话,你莫要插嘴知道吗?”他语气放缓了些。 “诗诗明白,殿下心有苦衷,诗诗不会怪罪殿下!”她柔声浅笑。 景怀瑜躁动的心稍受安抚。 “殿下伤还没好全,诗诗本该多去探望殿下,但近日妹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臣女难以出府,还望殿下见谅。”姚诗诗微微福身。 景怀瑜扶她,“是本殿执意让你妹妹远嫁,说到底此事与本殿干系最大,苦了你和姚太尉。” “殿下这就见外了,姚府与殿下荣辱与共,诗诗是姚府的人更是殿下的人,这都是该做的!”姚诗诗抬眸,眼神楚楚动人。 景怀瑜已将宁曦忘到脑后,唇角微勾,“什么你的人我的人,也不怕被人听到。” 姚诗诗羞答答地低头。 …… 宁曦从廊上出来,一眼就看到射箭场上正挽弓射靶的左文琦。 箭羽飞出,正中靶心,周围一阵欢呼声。 宁曦也跟着鼓掌。 “宁曦!你也来啊!”左文琦一眼看到她,冲她招手。 宁曦连连摇头。 左文琦也不强求她,放下弓箭朝她跑来。 “你武艺那么好,怎么不给他们露一手?”左文琦怼了怼她,“安王殿下呢,被你藏起来啦?” “你少胡说八道。”宁曦无奈瞪她,“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尹小公子人不好吗?” 左文琦扶了扶发髻,长眉一扬,“他人太好,好到我差点没忍心。” “没忍心什么?”宁曦顿时绷紧脑中的弦,她看着左文琦风轻云淡的表情,惊呼,“你不会跟他提退婚了!” “你小点声!我还不想让人知道呢!”左文琦捂住她的嘴,“我不喜欢人家,总不能耽误人家一辈子。” “可你已经耽误了。” 左文琦拧眉,“什么意思?” 宁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尹辞的事是景瑢告诉她的,而尹辞本人应该并不想让左文琦知道自己的难处。 “你说呀,我耽误他什么了?”左文琦却被她挑起好奇心,缠着她不放。 宁曦无奈,又想着为姐妹能改变命运,便复述了一点,不敢说得太悲壮让她心里难安。 然而只是简单叙述,也足以让人动容。 左文琦沉默许久。 “我不知他承受这么多。”她又怎会想到,显赫的相府竟然会把亲生儿子当别家人对待。 “宁曦,我是不是有点像负心汉?”左文琦看她。 “不是有点,是非常。” 左文琦顿时愁眉苦脸,“怎么办啊宁曦,我伤了一个善良公子哥的心,他还那么好看,我真是太过分了!” 和着尹辞不好看她就不过分了呗? “他是不是说无论你作何决定,他都会对你负责?”宁曦道。 左文琦惊讶点头。 “那就好,以后慢慢补偿他也不晚!” “可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没说让你嫁,只让你补偿人家的损失。” “他伤心你就让他高兴,他不得相府重视你就替肃国公府关照他,他找不到媳妇你就帮他留意,这公平?” 这公平吗? 左文琦挠挠头,“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吗?” “左文琦,想摆脱婚姻总是要付出代价,你也不想到时退婚两家闹得太难堪?”宁曦苦口婆心。 左文琦恍然大悟,“还是你眼光长远,就照你说的办!” 宁曦笑容暗藏狡黠,机会她争取到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尹辞的造化了! 第92章 古谱,她才不稀罕 第92章 古谱,她才不稀罕 午膳后,今日雅集的重头戏才刚开始。 相府要求赴宴的宾客每人带一样东西以供众人赏玩,若有看中的物件可以通过相府协调买下,没人买的物件则在宴后原样奉还。 所有物件不表来处,不谈品质,集会也不为赚钱,只为互相交流寻个乐子。 前院辟出一方空地,所有东西分放在四周,有字画有摆件还有稀罕的首饰珍宝。 宁曦本不想去,但左文琦想凑热闹,硬拉着她挤进人堆里。 “相府还说不表价值,喏,贵的都摆在上头呢!”左文琦嗤笑一声,指了指正中央的长桌。 长桌上只摆了五样东西,一件木雕摆设,一颗掌心大的夜明珠,一柄还未开光的镶宝弯刀,一套陈旧的琴谱还有一副山水画。 “你还能再明显一点吗?”宁曦指着弯刀,无奈道。 “我家世代都是武将,除了兵器没有别的,这刀可是我三岁时祖父送我的,当时还送去皇寺听大师念了四十九日的佛经,意义非凡,可宝贝着呢!”左大小姐一撩秀发,理直气壮道。 “那大师叫什么名字?” “额……我忘了。”左文琦噎住,对上宁曦看透她的鄙夷眼神,她哎呀一声,挽住宁曦的胳膊,“随便拿点东西敷衍一下嘛,不然怎么陪你来赴约?” “陪我?” “是啊,见你心心念念的安……唔!” 宁曦捂住了左文琦的嘴,凶巴巴地瞪她。 左文琦连连赔笑,宁曦这才放开她。 “你瞧你还不好意思,那么俊美的男人喜欢是很正常的,我理解你。”她拍拍宁曦的肩膀。 “不是,我没有……” “嘘,有人来了。” 左文琦顿时换上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宁曦转过身就看见姚诗诗冲她们走了过来。 “郡主在这里,让我好找。”姚诗诗给二人见礼,面上是亲和的温笑。 左文琦翻了个白眼,挪开视线懒得看她。 姚诗诗装作没看见,对宁曦笑道:“不知郡主今日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定南王府珍宝无数,郡主出手一定非比寻常。” “带了个小摆件,不值钱。”宁曦随手指了下对面的摊位,上面都是些一般品质的小物件。 姚诗诗心中窃喜,看来宁曦并没将今日集会看得很重要。 “那郡主可有看上的东西?”她又问。 宁曦斜眸扫了她一眼,一时不找事她就难受是? “没有。” 姚诗诗也不管她态度冷漠,自顾自地说,“中间的古谱收了许多失传已久的曲谱,我倒是有几分兴趣,只是不知这么珍贵的古籍背后主人会卖多少银子。” 宁曦只看一眼,便认出那古谱是景怀瑜的东西。 上回王府赏花宴,景怀瑜送了她绝音琴,这古谱本该一并送给她,但因为绝音琴损坏,送古谱的事就不了了之。 好一个尊贵的三殿下,一份礼送两次,还真是勤俭持家。 “二小姐喜欢就买,说不定背后主人是个不谈钱银的脱俗之人,一高兴就送你了。”宁曦淡淡道。 姚诗诗眉心轻蹙,这古谱摆在正中央,宁曦难道猜不出它背后的主人是谁吗? “若是郡主想要,我也可让给郡主。”她试探道。 “不必,我不要。”宁曦觉得好笑。 说什么想要琴谱,实则想要的是景怀瑜的关注。 可姚诗诗还是不够了解景怀瑜,他能将琴谱拿到人前,就绝不会只为供人赏玩,一定还得图谋点什么。 比如她的好感。 人前献殷勤,背后求办事,是景怀瑜一贯的套路。 姚诗诗拿走古谱也好,免得景怀瑜再在人前做戏,闹得她恶心好几日。 第93章 逼迫,当众奏琴 第93章 逼迫,当众奏琴 左文琦看上了一样制作精良的暗器,兴奋地去打听卖主。 宁曦同小喜接着逛,忽然被长桌上高悬的山水画吸引了注意。 “这画好像是北燕名作云遮月,你瞧是不是?”宁曦问小喜。 小喜跟着看,半晌也恍然点头,“和书中的临摹画一模一样,可不是说真迹被收在北燕皇室,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定是假的。” “可怎么连落名都抄啊,还有这个印怎么看不清?”小喜指着提字落名处道。 宁曦也凑上前去,一眼就认出是北燕皇室的印。 娘亲为了让她以后接手无影和商号,从小就教她辨认各种印记,是不是伪造她一眼就能看出。 印记虽有些褪色,但从刻纹的精细程度也能看出,这就是北燕皇室的真印。 北燕皇室盖印的画,就绝不会是赝品。 宁曦兴奋起来,“小喜,这是真迹,是真迹!” 小喜不懂,但郡主擅长作画,对此研究颇深,她说是那就一定是。 “郡主要买下吗?” “你要买什么?”景怀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众人的问安声中向她走来。 宁曦收起喜色,回身行了个礼,淡淡地看了那副画一眼,“这画不错。” 景怀瑜看了一眼,也跟着点头,“倒是像那副北燕名画,只是再像也只是摹本,不值当买回去。” 宁曦却换了话题,“殿下方才还对我疾言厉色,现在又来寻我,是有急事吗?” 她语气不善,也不知是不是见多了,景怀瑜竟然没太生气。 “本殿也是太过在意的缘故,清禾,你别往心里去。” 宁曦眉梢轻扬,“既然殿下这么说,清禾明白了。” 这话上辈子不知听过多少次,景怀瑜每次惹她生气都会用这句话搪塞她。 他还是和上一世一般无二,自私自利毫无爱人之心。 “除了这幅画你可还有想要的,本殿买给你,就当是赔礼。”景怀瑜今日格外好说话,宁曦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主动给她花钱? “殿下有什么建议吗?”她故意问。 “这琴谱你不觉得眼熟吗?”景怀瑜顺势拿起古谱,递给她。 她随便翻了翻,“眼熟。” “是母后宫里,同绝音琴一同流传下来的。”景怀瑜笑了笑,“你琴艺好,正巧今日雅集备了琴,不如从谱中选一曲演奏?” 宁曦眉心轻蹙,她琴艺中规中矩,但景怀瑜喜欢她抚琴,所以他就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琴,也擅长奏琴。 实则她对这种磨性子的事情毫无兴趣。 “我没练过,这么多人在场,若是出错会丢人的。”她将琴谱还给景怀瑜,景怀瑜却推了回来。 “随手一奏罢了,本殿相信你。” 奏琴只是表象,景怀瑜是想让人们都看着,她是他三皇子看中的人,人是,太子位也是,这是一种宣示和震慑。 她就像是一件死物,可以任由支配。 捻着琴谱,宁曦内心纠结。 抚琴一曲不难,但她不想顺景怀瑜的意。 可当众拒绝,她又怕景怀瑜有过激反应。 “殿下!”姚诗诗忽然从远处跑来,面带急色,“安王殿下说您在这里,可叫诗诗好找呢。” 景怀瑜被打断,眉心轻蹙,不悦地问,“什么事啊?” “姚二小姐先看上这琴谱,我不能横刀夺爱,殿下还是送给二小姐!”宁曦抢先道,像丢秽物一般将琴谱扔出去。 姚诗诗连忙接住,委屈地看着景怀瑜,“方才相府的人说买主不肯卖这琴谱,没想到竟是殿下……” 第94章 送礼,但还心疼银子 第94章 送礼,但还心疼银子 景怀瑜眼里淡淡的不悦渐渐变成浓烈的反感。 他本想用琴谱来讨清禾的芳心,这么贵重的礼物定是要用在刀刃上的,这时候姚诗诗来添什么乱! 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小气,只能耐着性子道,“本殿不知是你,只是你会抚琴吗,若是不会拿走也是浪费。” “她会!” “我会!” 宁曦和姚诗诗对视一眼,后者的眼里更是惊诧不已。 宁曦竟然帮她说话? “姚二小姐琴弹得很好,还是让她给殿下奏一曲。”宁曦说完,看向姚诗诗。 姚诗诗怔了一怔,忙点头,“若殿下不嫌,诗诗就弹奏一曲以娱宾客!” 景怀瑜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姚诗诗得偿所愿,坐在琴前,起范奏曲。 琴音袅袅,人群有一瞬的寂静,都纷纷看向她。 姚诗诗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心中更是得意,下巴微微昂起,指法变得繁杂。 “这琴谱本殿原想送你。”景怀瑜沉声道。 “二小姐弹得很好,殿下不觉得吗?”她岔开话题。 景怀瑜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宁曦漠然从容的侧脸,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她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若即若离,他现在竟不敢笃定清禾到底是否心悦与他。 姚诗诗弹琴的间隙抬眸,然而景怀瑜却一直看着身侧的宁曦,根本没看她。 她暗暗咬牙,指法一变,曲调顿时变得湍急紧张,想吸引他的注意。 然而此刻宁曦刚巧离开,景怀瑜快速扫了眼姚诗诗,毫不犹豫地追她去了。 姚诗诗气得七窍生烟,然则一曲未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开视线。 “你就这么喜欢这幅画?” 宁曦又回到画前,景怀瑜皱着眉头仔细观摩。 一副摹本罢了,再像也是假的,哪比得上他的古谱,那可是历代皇后才能有的东西啊! 虽不理解,但殷勤还是要献的,他当即道:“本殿买下送你就是。” 宁曦没应他,而是找来相府负责联络的下人,“你去同这画的主人说,二百两,这画卖给我。” 景怀瑜倒吸一口凉气。 她疯了?这画连二十两都不值,她竟然要给二百两? 他顿时就后悔刚才说的话。 “二百两太高了。”他阴恻恻道。 “我喜欢,多少银子都不高。”宁曦淡淡道。 景怀瑜眉头紧锁,但想着二百两换她的死心塌地也还行,就没再多说。 不多时,下人跑回来,“回郡主的话,卖家说这画不卖。” “既然拿到雅集的物件怎有不能卖的道理?”景怀瑜刚要发火,宁曦又一语打断。 “五百两,再去问。” 景怀瑜只觉得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五百两绝对不行。”他语气生硬,听着已经很不高兴了。 宁曦睨他一眼,没说话。 下人再回来,又是一番赔笑,“卖家说了,五百两也不卖。” 宁曦和景怀瑜齐齐皱眉。 “卖家到底是何人,本殿要见他!” 宁曦也表示赞同,她是真的想要这幅画,见一面也好商谈。 等回信的功夫,姚诗诗已经弹完一曲获得满堂彩。 然而姚诗诗却无心感受众人追捧,直接跑了过来。 众人这才发现清禾郡主和三殿下已经同人群分开,站在一幅画前。 “这画好眼熟?”人群中传出议论声。 “好像北燕名作云遮月?” “这份临摹得好像!” “不对,我曾看书中说真迹里对月光层次的处理用了特殊调色,是市上买不到的。这份的光影处理浑然天成,好像是真迹!” “天啊,真迹不是在北燕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人人都被这幅画吸引了注意。 景怀瑜也终于明白宁曦为何出高价。 若是真迹,那这画的价值根本不是银钱能衡量的。 “清禾,本殿……” “郡主。” 景瑢忽然从远处而来,还没走近就笑着打了声招呼。 第95章 对比,格局相差悬殊 第95章 对比,格局相差悬殊 景怀瑜瞬间板起脸,眉头紧锁,端出了居高临下的派头。 “三弟也在。”景瑢先搭话。 “二皇兄怎么不在府上好好养病,到这人多的场合作何?”景怀瑜沉声道。 “三弟不也一样?”景瑢淡淡地扫了他胳膊一眼。 景怀瑜一噎,眉心锁得更紧。 宁曦轻咳一声打断两人,往二人中间站了站,“方才尹小公子寻王爷,就在廊桥那边。” “见过了,看来那件事只能郡主多费心了。”他说的是左文琦和尹辞的婚事,宁曦想撮合两人,他看得出来。 宁曦轻叹,点了点头。 景怀瑜看着两人打哑语,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忍不住插嘴,“清禾,你不是要买画吗,二皇兄自小在北燕长大,一定亲眼见过这幅画,不如帮弟弟看看它到底是真是假?” 景瑢在北燕过得艰难,听说平常连宫门都不出,根本不可能见过这等珍品名作,他故意寒碜景瑢。 景瑢却扫了画一眼,“是真的。” “二皇兄未免太敷衍了,鉴别画作若像皇兄这般速度,那天下尽是真迹了。”景怀瑜嘲讽一笑。 “我也觉的这画是真的。”宁曦忽然开口。 景怀瑜拧眉看她,宁曦却装作看不见,只盯着画看。 “郡主也没见过真迹,如何得知此画是真的?”姚诗诗见状,忍不住帮腔。 “姚二小姐不精通作画,此画笔法技巧皆是上乘,就算是摹本也必出自名家之手,若是真心爱画之人,一定不舍错过。” 齐文浩从人群中走出,站到宁曦这边,“见过三殿下。” 景怀瑜见到他帮清禾说话,震惊得仿若见了鬼。 齐文浩一向自视清高,得平阳侯告诫不与朝中任何人亲近,何时同清禾有交情? “堂弟也对丹青有研习?”他压着心底不悦,好声好气地问。 齐府势强,上次玄铁一事已经得罪一回,不能再得罪第二回。 “略懂皮毛,不及郡主十之一二。”齐文浩态度客气。 “齐公子怎知我对这些感兴趣?”宁曦有些意外,连景怀瑜都不知道。 “上回赏花宴,看到郡主院里晾晒的画布就知道了。”齐文浩跟宁曦说话,面上终于露出半点笑意,“王爷也注意到了,是?” 景瑢垂眸浅笑,“郡主想要这幅画?” 宁曦点头,“背后卖家不想卖,我还想再见面争取一下。” “那就送给郡主。” 一语落地,周围瞬间安静。 这画是安王殿下的? 不是说王爷在北燕处境艰难,回南诏后更是手头窘迫吗?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宝贝! 众人愣神之时,景瑢又看向景怀瑜,淡淡道:“这是本王从北燕皇帝那讨来的,确实是真迹。” 景怀瑜脸色难看至极。 “本王还有好些从北燕带回来的画作真迹,郡主若是感兴趣,本王便都送到定南王府。”景瑢接着说。 宁曦刚要拒绝,景怀瑜却抢先,“皇兄手中值钱的物件也不多,还是自己留着!” 此话一出,花园又是一阵死寂。 三殿下这是吃醋了? “本王只是想还郡主请大夫的人情。”景瑢淡淡道,“若有唐突,就当本王没提过此事。” 两人格局天壤之别,众人看三殿下的眼神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安王欠了清禾郡主这么大的人情,投其所好送幅画有什么不对,三殿下也太较真了。 第96章 阔绰,不像三殿下真小气 第96章 阔绰,不像三殿下真小气 “多谢王爷好意,其他的就算了,这幅云遮月也不必送我,卖我就好。” 景瑢都穷成什么样了,她可不好意思白拿。 “五百两买一副名画,也不贵。”宁曦斩钉截铁道。 景怀瑜已经顾不上吃醋,满脑子都是五百两不贵这几个字。 袖中捏着银票的手轻轻颤抖,景怀瑜实在忍不了,出声阻止,“皇兄也是好意,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就二百两,本殿买给你如何?” 他说着抽出两张银票。 宁曦却直接拍出五张百两银票,景怀瑜捻着两张单薄票纸的手顿时停住。 原来清禾是要自己出钱买…… 人群中渐渐传出议论声,景怀瑜只恨地上没有缝隙能钻进去。 景瑢按住那快要被风吹走的五张票纸,折好还给她,“收了,否则本王欠郡主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不等宁曦开口,景瑢又道:“若郡主实在过意不去,就把带来的物件送给本王,两两相抵可好?” “可我的物件远比不上王爷的珍贵。” “珍贵只在心意,而非价格。”景瑢轻浅一笑。 “郡主就应了,就当是让王爷安心。”齐文浩也忍不住帮腔。 宁曦犹豫着收了银票,支小喜去取东西。 所有人都围在此处,饶有兴致地观看这场混乱的大戏,他们都被勾起好奇心,富可敌国的清禾郡主口中不值钱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然而小喜绕过长桌,来到另一侧,抱起了掌心大的夜明珠。 众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若论贵,西夏夜明珠首屈一指。 每年一颗,大小品质不定,不奉贡品不送友邦,只流到街市上售卖,卖一颗当地村镇就能吃一年。 清禾郡主这颗又大光泽又润,瞧着少说也得千两价格。 若说安王爷的画是无价之宝,那郡主的夜明珠就是有价之宝的顶峰。 景怀瑜看着那晶莹圆润的夜明珠,悔得肠子都青了。 方才他若是肯出五百两给她买画,那现在夜明珠的主人就是他了! 马上就是父皇寿辰,他正愁没有能压过旁人的寿礼! 景瑢见到夜明珠也是一怔,没敢去接。 宁曦的手笔大到连他都被惊到。 “王爷别嫌弃,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儿。” 景瑢立刻接过,他哪里是嫌弃…… “郡主出手阔绰,看来是真心喜欢这幅画。”齐文浩边说边瞥向一旁的三殿下,意有所指。 爹说的不错,三殿下的人品果然很一般。 贵为一国皇子,五百两都舍不得出,还比不上家徒四壁的安王爷! 不止齐文浩这样想,围观的人都这样想。 甚至有的世家小姐看宁曦的眼神已经含了同情。 宁曦和景瑢已经交换了东西,有人忍不住同景瑢商量可还有其他名画借来一观。 公子小姐们自小接受熏陶,多少都对名画有向往,一时间景瑢身边围了许多人,都是要借画看的。 景瑢都一一应下。 景怀瑜被隔离在人群之外,心里的火气直冲头顶,马上就要冒出来。 “殿下先喝点茶歇会儿……”只有姚诗诗还站在原地没动。 “拿着琴谱,滚远些。”景怀瑜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 都是因为她,计划都被打乱了! 姚诗诗脸色一白,战战兢兢地退下。 “殿下消消气,安王爷不过是一时威风,您还怕没有让他俯首称臣的那天吗?”承德低声安慰。 第97章 好笑,找凶手抓凶手 第97章 好笑,找凶手抓凶手 “王爷也就只能在这种细枝末节处出风头,殿下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清禾郡主也只是可怜王爷罢了,郡主冲您使小性子,正是将您看作自己人啊!” 承德句句都安慰到景怀瑜的心坎上。 他说得对,景瑢一个病秧子,连他的对手都不算,根本不配他生气。 可不知为何,看他二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他总觉得刺眼。 “殿下,那件事还要求郡主帮忙吗?”承德小心翼翼地提醒。 “不用!本殿堂堂皇子,难道没了她就办不成事了吗!”景怀瑜冷哼,转身拂袖离开。 齐文浩从人群中走出,看着景怀瑜离去的方向,神色冷漠。 “哥,安王爷又知礼又体贴,可真是好人!”齐思悦揪着齐文浩的袖子,蹦高往人群里景瑢的方向看。 齐文浩一把按住妹子的头。 “哥,我也想学丹青!”齐思悦眨着亮晶晶的双眼。 “你看我像不像丹青?” 齐思悦嘁了一声,“不教就不教,我自己找办法去……” …… 入夜,宁曦好容易回到王府,任由小喜卸掉自己的钗环,闭目养神。 闹剧般的一日终于结束了。 “今日三殿下丢尽了脸面,不会生您的气再也不见您了?”小喜担心道。 “他可不会因为生气就放弃权势。”景怀瑜不是冲动的人,孰轻孰重他心里门清。 “那王爷呢,三殿下不会再对王爷出手泄愤?” 宁曦兀自睁眼,“你说得有理,快让银翘多派几个人暗中护他。” 小喜却没动,“郡主都快把半个暗卫队派去安王府了,再派暗卫都要变成明卫了!” 宁曦哦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郡主该高兴才对,我若是三殿下,丢了这么大的脸,怕是两三个月都不好意思再见您呢!” 银翘踩着小喜的笑声进门。 “郡主,承德来了。” 宁曦顿时蹙起眉头,“可是盘云宫有急事?” 银翘点头。 宁曦下意识看向小喜,小丫头讪然地扯了扯嘴角。 她天真了,三殿下甚至连第二天都等不到…… 月上树梢,宁曦在主院门外见到了急得团团转的承德。 “殿下有难,眼下只有郡主能帮忙!”承德一见她就行大礼。 “什么事?” “殿下遇刺许久也没查出凶手,宫内流言四起,陛下今夜大怒,斥责殿下受尽荣宠却不能为父君分忧,责令殿下五日内解决此事,否则就不再让殿下插手政事!” 宁曦眉梢轻挑。 流言四起?她还没安排呢怎么就先传开了? 难道是景瑢抢在她前面出手了? “我能帮他什么?”宁曦接着问。 “表面上殿下自有办法应付,但背后还是得追查凶手,可殿下被困在宫里养伤出不去,想来想去只能请郡主帮忙!”承德言辞恳切。 找贼捉贼? 宁曦憋住笑,轻轻甩袖,双手背在身后,懒懒道:“他都查不到,我如何能查到?” “郡主手下众多消息又灵通,您要是都没办法,那朝中更没人能查明真相了!”承德连连叩头,“不求郡主一定捉拿凶手,只求您出一份力为殿下分忧!” “好。” 承德喜出望外,又磕了几个头谢恩。 “对了,殿下说郡主不要放过京城任何一个角落,像是安王府这种没可能的地方也要查。” 第98章 激怒他,却更甩不掉了 第98章 激怒他,却更甩不掉了 承德走后,宁曦越想他最后那句话越不对劲。 难道景怀瑜怀疑是景瑢动的手? “三殿下可真是小心眼……”小喜小声道。 宁曦看她。 “郡主和王爷只是正常往来,三殿下就非要郡主查安王府表忠心,好幼稚哦。” “他是这个意思?”宁曦好像打开了新世界。 “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三殿下真以为是王爷动的手?”小喜皱了皱鼻子,“奴婢都知道王爷没那个本事。” “而且谁会用北燕剑法暴露自己,明显是有人想嫁祸王爷!” 宁曦也是这么想,但如此就不得不承认景怀瑜让她查王府的原因是吃醋。 她一阵恶寒,她明明很努力的惹他不快,在他的忍耐边缘肆意妄为,怎么景怀瑜反而更在意了呢? “郡主真的要帮三殿下抓凶手吗?”小喜又问。 “当然不抓,我自己就是凶手。”宁曦冷哼一声,“让银翘安排两个人装装样子,到时就说查不出,随他烦恼去。” 只是景瑢那边…… “再让银翘跑一趟王府,提醒他们小心景怀瑜下黑手。” 翌日一早,谢允候在王府门前,今日要进宫给长公主诊病。 长枫殿前人来人往,宁曦和谢允在转角处等人都离开才来到殿门前。 “孙姑姑,这是皇后宫里的人?” 孙姑姑正在门口点着满地的锦盒,忽然被打断有些不高兴,但抬头一见是宁曦,顿时笑得亲善温和。 “郡主来啦,快进来!” 孙姑姑指了个小宫女接着清点,自己带宁曦进门,“可说呢,皇后娘娘最近对我家殿下殷勤得很,想必是因为上回殿下到陛下面前多嘴了几句。” “上回?” 孙姑姑将长公主替她打抱不平,心疼她被皇后利用的事全都告诉了宁曦。 宁曦心底泛起暖意。 原来皇帝让景怀瑜少见她的原因是长公主。 “只是小事,殿下实在不该因为我得罪皇后母子。”宁曦看着满地的礼盒,隐隐担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郡主这是哪儿的话,陛下看重我家殿下,皇后母子怎敢对殿下心生不敬?”孙姑姑也看向地上的东西,犯愁道:“皇后送礼怕也是想笼络殿下,可惜殿下不会掺和朝廷的事,这礼算是白送了。” 宁曦笑了笑。 孙姑姑忽然回神,疑惑地打量她,“郡主不是心悦三殿下吗,怎么偏帮我家殿下说话?” “谈不上心悦,就还好。”她淡淡道。 “是因为昨日在相府的事,奴婢都听说了,三殿下好歹也是南诏最尊贵的皇子,行为举止如此上不得台面,太不像话……” 在宁曦面前,孙姑姑莫名地放心,也不怕她把这话传出去。 “姑姑消息可真灵通。” 孙姑姑谦虚地摆摆手,终于看到了宁曦身后的谢允。 “这位是北燕名医,谢允谢大夫。”宁曦介绍。 “原来这就是郡主为王爷请来的谢大夫,没想到竟这么年轻!”孙姑姑眼神一亮,明白他是来给长公主看病的,连忙带两人进去。 长公主正在廊下看书,听见声音她眯着眼睛看过来。 “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没事少来吗?”宁曦走到跟前长公主才看清是谁,顿时换上漠然疏远的表情,冷声道。 “殿下,郡主给您请了大夫。”孙姑姑善意提醒。 长公主眼神亮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她摆摆手,“本宫的眼睛治不好,看什么大夫也没用,你走。” 第99章 一百两,死丫头真败家 第99章 一百两,死丫头真败家 宁曦没走,恭敬地行了礼,“就当是还殿下为晚辈鸣不平的人情,还望长公主别推辞。” 长公主瞪向孙姑姑,她怎么什么都说! 孙姑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殿下就听郡主的,只是看诊又不喝药,没什么的。” “瞎说什么,本宫怎么会怕喝药!” “那殿下就是答应了!” “……”她是这意思吗! “长公主的眼疾有十来年了?”谢允忽然开口。 长公主眉心一紧,半信半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也能看出来?” “望闻问切,基本功罢了。”谢允一甩宽袖,谦虚地拱了拱手。 宁曦和孙姑姑悄然退下,给谢允让出一条路。 长公主盯着谢允,满眼警惕,捂着袖子不肯让他把脉。 “郡主请在下进宫一趟花了一百两银子,就算长公主不肯治病,这钱也不会退。” 一百两! 长公主立刻挽起袖口,同时还瞪了宁曦一眼。 这死丫头,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看什么了不得的病要一百两! 宁曦正和孙姑姑窃窃私语,根本没发现长公主刀人的眼神。 不多时,谢允收了手,宁曦和孙姑姑凑上来,“怎么样,还能治吗?” “毕竟是多年旧疾,有些难,但能治。”谢允老神在在。 孙姑姑喜出望外,宁曦也松了口气。 一百两没白花。 “但是这药材……” “我出。”宁曦心领神会,“只要能治好病,谢公子尽管开价。” “去!小丫头片子一个,本宫是动不了了吗,哪有你说话的份?”长公主白她一眼,硬是将宁曦手里的银票骂回去了。 长公主审视的眼神打量谢允。 “本宫见过的大夫没有千也有百,其中也有不少说能治好本宫最后却无疾而终的,你说该让本宫如何相信你?” “他真的可以……”宁曦刚忍不住帮腔,又获得了长公主凶巴巴的眼神。 谢允却没生气,笑意盈盈地端详着长公主的眼。 “殿下的眼疾,是被火燎过留下的遗症?” 长公主面色一滞,手顿时收紧。 谢允自知说中了,又道:“其实本不是大病,是因诊治不及时,当时所处的环境又恶劣,眼睛伤得更重,这才遗留至今。” “谢大夫真是神了,我家殿下当初就是在逃离大火时受的伤,那地方到处飘沙石,我家殿下当时可受了不少罪呢!”孙姑姑连忙应和。 “行了,陈年旧事就别提了。”长公主悄然看了眼宁曦,眼神闪过一瞬悲凉。 “谢大夫确有真才实学,本宫这病就劳谢大夫费心了。” “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这都是在下该做的。” 谢允又给长公主开了几份药方,吩咐要严格照方调养,半月后他再来看诊。 长公主又给了一百两诊金,谢允乐得合不拢嘴,又在方子上添了一味药材,“加这个,药就不苦了。” 长公主一时不知该说他什么。 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临走时,谢允路过皇后送来的礼堆,忽然顿住脚步,眼神停在一个盒子上。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谢允看向宁曦。 宁曦同孙姑姑对视一眼,孙姑姑茫然地点头。 盒子里是一株保存完好的药材,谢允却立时拧起眉头。 “这是谁送来的,有眼疾的人怎么能吃这个呢?” 第100章 送药,他还是那么卑鄙 第100章 送药,他还是那么卑鄙 “何意?”孙姑姑连忙追问。 谢允指着药材,想了半天,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解释,“吃这个补身但伤眼,长公主殿下不能吃。” 孙姑姑啊了一声,“皇后娘娘不懂药理,好心办了坏事。” 宁曦却不这么想。 皇后不懂药理,但景怀瑜懂。 “若是误食会如何?”她问。 “这倒也不是毒药,少吃点也不要紧,若是日日都服用,那殿下的眼疾会越来越严重,而且……”谢允顿了顿。 “说。” “这药材容易成瘾,长期服用会产生依赖。” 宁曦攥紧了袖中的手。 这熟悉的作风,除了景怀瑜还有谁? 当初他就是靠给静妃下药,才掣肘了静妃母子这么多年。 宁曦扫过这满院的好礼,心里只觉得阴冷。 恐怕皇后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好儿子往她的好意里都添了些什么。 “孙姑姑。”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以后除了定南王府送来的药,其他的一概不要碰。” 孙姑姑连连点头,她已然被吓得脸色惨白。 “今日真是多亏谢大夫和郡主,郡主跟在三殿下身边也要多加珍重啊!” 宁曦对孙姑姑笑了笑,回眸之时,好似扫到了站在内殿门口高阶上长公主的身影。 “长公主对郡主真是好。”谢允感慨。 宁曦微微抿唇,冷寂平静的心底激起了小小的涟漪,暖暖的。 “长公主的眼疾真能治好吗?” “郡主若是不信我又何必请我来呢?” 宁曦轻笑,“有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这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人太少,她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尽所能地回报他们。 宫门口,宁曦要送谢允回安王府,谢允却谢绝了她的好意。 “我还要到齐府看诊,离得不远,就不劳郡主送了。” 宁曦有些惊讶,“可是平阳侯有事?” “不是大事,是侯爷身上有旧疾,齐公子求到我这,我就去看看。” 宁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看他,“齐文浩给你多少诊金?” 她记得平阳侯治家严谨,不许齐文浩身上有太多银钱,以他的积蓄恐怕填不满谢允的胃口。 谢允一甩袖子,“没给钱。” 宁曦瞪大双眼。 “医者父母心,能帮就帮一下!”谢允脸不红心不跳。 “呵呵,谢公子真是高风亮节……”宁曦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过奖过奖!” 王府的马车驶离,谢允长出口气,怒踢脚边的石子,“就会给人出难题,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 次日,宫里传出消息,三殿下亲自出手,终于抓住了两次共三名刺客,定斩立决。 此事终于过去,宫里宫外的人都松口气,而最放松的当属皇帝和景怀瑜。 两日后,宁曦带着银翘到盘云宫复命。 她让银翘派人在京城转了两圈,根本没认真找。 景怀瑜刚从明阳殿回来心情不错,他圆满解决此事,父皇龙心大悦,赏了他许多金银珠宝。 见着宁曦他就露出笑脸,“你来了,坐!” “上次在相府是个误会,本殿并非不愿给你花钱,本殿只以为那画是假的,怕你被骗。”景怀瑜还在找补上次的事,随后让承德将刚带回来的赏赐都拿过来。 “父皇刚赏的,你看上哪样就带走!” 宁曦眼神瞟来。 “咳……看上哪几样,都拿走……”景怀瑜讪讪然改口。 不拿白不拿,宁曦随手点了一排,景怀瑜心疼得差点绷不住表情。 “事情办得怎么样,查到凶手了吗?”他等不及谈正事。 第101章 怀疑,他身边有内鬼 第101章 怀疑,他身边有内鬼 “清禾无能,派人在京城里查了两天两夜也没能找到凶手。” 宁曦起身就要下跪,景怀瑜连忙扶起她。 “罢了,宫里查了这么多日都没结果,是刺客太精明,不怪你。” “本殿找了三人顶罪,父皇那里此事已经过去了,但有不明势力在暗处盯着本殿,本殿实在是寝食难安。”景怀瑜意有所指,他想问清禾要人暗中保护他。 “是啊,还好现在有平阳侯带的禁军坐镇,不会再出现这种荒唐事了。”宁曦不接茬。 景怀瑜闭上了张了一半的嘴。 罢了,反正已经稳住父皇,宫里禁军巡防也严格许多,这种事确实很难再发生。 最近在清禾这里的形象损失太多,他还是先挽回一些再说。 他让承德拿来另一份琴谱,得意地交到宁曦手上,似乎觉得自己这份礼很好。 宁曦看见琴谱的一瞬,眉心就轻蹙。 好容易送出去一个,怎么还有一个! “这份虽比不上之前的古谱,但也是收藏在藏书阁多年的琴谱,许多爱琴的人向本殿讨要,本殿可都没给呢。”他眼神里带着笃定,好像她一定会喜欢。 宁曦却连假笑都笑不出。 景怀瑜喜欢女子抚琴,所以她此前才多次在他面前奏琴,可她根本不喜欢也不精通音律。 上回在相府,她以为自己表达得已经很清楚,没想到景怀瑜还是不顾她的喜好接着送琴谱。 这琴谱是珍贵,但与她而言却比不上街边两文钱的包子。 宁曦暗暗缓了口气,接过琴谱。 “多谢殿下赏赐。” “这不是赏赐,是馈赠。”景怀瑜见她喜欢,更为骄傲。 宁曦扯了扯嘴角,不想看到他沾沾自喜的嘴脸,起身要走。 但在走之前,看在琴谱的面子上她还想给他一份礼。 “有句话清禾本不想说,但殿下对清禾这么好,清禾还是觉得该说。” “你讲。” “刺客虽然没查到,但也不算一无所获。”宁曦捻着琴谱,眼里尽是真挚,“清禾查过京城所有角落,唯独没查过皇宫,清禾斗胆一言,殿下还是要小心身边人啊。” 宁曦离开后许久,景怀瑜都坐在大殿里思考她的话。 “郡主也只是猜测,殿下别往心里去……”承德战战兢兢地凑上前。 景怀瑜阴恻恻的眼神看过来,承德一怔,随即跪倒在地上。 “殿下,属下自小跟在您身边,时时刻刻跟在殿下身边,可没本事也没胆子做那等掉脑袋的事啊!” 景怀瑜也觉得自己多疑了,眼里的戾气散去,抬手示意他起来,“清禾的话你怎么看?” 承德抹着头上的汗,死里逃生似的爬起来。 “属下觉得郡主是好心,但毕竟是猜测,当不得真。” “你还是太天真。”景怀瑜神色阴郁,“先后两次刺杀都发生在宫内,若不是本殿身边人,怎会对皇宫了如指掌?” “殿下可有怀疑对象?”承德顺着他问。 “齐府?姚府?再不然还有五弟,他也是皇子,说不定表面恭维本殿,实则心怀异心?” “静妃娘娘的命还捏在您手里呢,五皇子他不会……” “为了东宫之位,牺牲掉自己母妃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景怀瑜眼神狠戾,低语着。 承德默默闭紧嘴巴。 殿下已经认准郡主的说法,他还是别劝了,容易引火烧身。 第102章 威胁,撞见五皇子的艳遇 第102章 威胁,撞见五皇子的艳遇 宁曦离开盘云宫后心情阴郁,本想直接出宫,结果在必经之路上遇到了皇后在花园赏景,她急忙拐到一旁的御湖,等皇后离开后她再走。 “郡主,这琴谱……”小喜捧着琴谱手足无措,方才一出门郡主就把琴谱扔给她,也不说怎么处置。 宁曦看了琴谱一眼,直接丢进御湖。 “郡主!您同三殿下置气,也别扔宝贝啊!”小喜心疼得不行。 “真正的宝贝他是不会送我的,只会给他看重的臣子献殷勤。”宁曦冷声道。 “可郡主您现在就是殿下看重的臣子呀!” “不一样,我是要嫁给他的妻,是他可以随意支配的物件,你会给你的勺子筷子送礼吗?”宁曦笑得嘲讽。 小喜看着自家郡主冷漠的脸,不解着小声问:“郡主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奴婢怎么看不出?” 她只觉得三殿下小气,对郡主不真心,但却没感受到郡主所说的这些。 宁曦没回答,看着深不见底的湖水,恰如上一世关押她的水牢,那里的水腥臭寒凉,是会吃人的。 她用一世性命换来的真相,旁人又如何能明白? 湖心的廊桥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主仆二人的注意。 “好像是五殿下,好像在追一个女子?”小喜眼神好,先认出了后面的是景少琨,“那女子是谁,没见过。” 那女子跑到近处,宁曦眼神倏然一滞。 “许灵儿?” “谁?” 宁曦没多说,拉着小喜到更近处的树丛后躲着。 景少琨三两步就追上许灵儿,在她面前来了个急刹。 “还有不到一月就是文试,你兄长的病再不好今年可就白来了,这药你拿着,就当是本殿谢你上回照顾母妃。” “那只是举手之劳,五殿下实在不该放在心上,民女只是普通官家女子,实在担不得殿下的好意……” 许灵儿惶恐地低着头,她往左景少琨往左,她往右景少琨也往右。 “你拿着!”景少琨拉住她的手腕,东西放到她手上。 许灵儿连忙缩手,诚惶诚恐地抱着药材。 “你别怕,本殿没别的意思,你对母妃有恩,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来宫里寻本殿,本殿一定帮你!”景少琨也不知该说什么能让姑娘安心,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许灵儿却更慌张,将药塞到他怀里,逃命似的跑了。 景少琨望着鹅黄色的身影飞速离去,懊悔地拍了下脑门。 他又把人吓跑了…… 泄气地甩袖回身,却被突然出现的宁曦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他顿时板起脸来,声音也心虚得扬高。 “方才那女子是谁?”宁曦淡笑。 “关你什么事,别以为三皇兄对你好,你就敢来置喙本殿的事!”景少琨看宁曦的眼神满是不耐烦。 他不喜欢张扬强势的女子,而清禾刚好中了他所有的雷区。 宁曦也不介意他的态度,淡淡道:“五殿下若为那姑娘好,还是别在宫里与她多有往来。” “什么姑娘,本殿听不懂,你别胡说!”景少琨浓眉紧蹙,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那姑娘是小门户出身,所以才害怕被人看见与五殿下您有往来。” “本殿没见过什么姑娘!” “那姑娘怕传出损害名声的流言,连累即将参与文试的兄长,所以连殿下您的药都不敢收。” “住口!清禾,你别以为本殿不敢动你!” 景少琨逼近两步,眼神凶狠地瞪着她。 第103章 对峙,她巴不得南诏灭国 第103章 对峙,她巴不得南诏灭国 “殿下身居高位,理解不了寻常女子的苦楚,她那样低微的出身,不该与殿下扯上关系。” “像殿下方才不分场合的拉扯接触,若被人知道会害了她全家。” 景少琨凶狠的眼神一滞。 “殿下若真心疼那姑娘,还是私下里多关照。”宁曦淡淡道。 景少琨看了眼手里的药,眉头紧锁,“本殿没想害她。” “我知道,那位姑娘也知道,所以只是跑了而没有生气。” 景少琨警告的眼神落在她脸上,“此事与你无关,你看了就当没看到,若敢出去胡说,休怪本殿不客气!” 他揣着药包走了。 “五皇子吓唬谁呢,敢动您三皇子第一个跟他急!”小喜冲景少琨的背影哼了两声,回头不解地看着自家郡主,“您干嘛出来管这闲事呀!” “因为她有用。” “谁?五皇子?” “许灵儿。” …… 南边水患愈加严重,皇帝急召平阳侯,命他五日后启程前往,而带队的皇子人选却迟迟没有决定。 景怀瑜拖着受伤的胳膊去了明阳殿,一番游说后,皇帝便定了景怀瑜前去。 安王府主院,宁曦听完黑羽来报,回身看向正往香炉里添香料的景瑢。 “王爷别急,此事还有转机。” “嗯。” 景瑢今日的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但精神却好了许多,她来了许久也没听他咳嗽一声。 谢允端着药进门,只看了宁曦一眼,便直冲着景瑢去。 “王爷喝药。”他手一伸。 景瑢看也没看,端起药就喝完。 谢允目不斜视地走了。 宁曦走到门边,看着谢允潇洒的背影,有些疑惑,“他怎么都不好奇我在这里?” “郡主隔三差五差人来送东西,本王院里的鸟儿都习惯了,更何况他。” “王爷这么信任他?”宁曦回头看向景瑢,他一向谨慎,这不是他的作风。 “本王是信任郡主。”景瑢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宁曦被美人的惊鸿一瞥晃了下神,轻咳两声挪开视线。 “虽然我查过他,但王爷还是得以防万一。” “从北燕宫里出来的大夫,最会的就是装聋作哑,郡主放宽心便是。”景瑢反过来安慰她。 宁曦却若有所思,谢允喜欢钱,要不要再给他塞点封口费? “三弟有伤在身,父皇却依旧派他主理水患一事,圣心难违,郡主打算接下来如何?” 宁曦思绪被打断,反应了一会儿才跟上话题。 “王爷觉得呢?”她想听听景瑢的看法。 “造势逼迫父皇另选他人。”景瑢将香炉盖好,转身又到书架前整理书籍,但话却没停,“父皇偏心三弟,若要父皇心甘情愿换人,必须得给景怀瑜找足够大的麻烦,让百官和百姓以为他难堪大任才行。” 宁曦盯着他忙碌的身影,眼眸半眯。 “王爷对皇上就没有半点不忍之心吗?” 方才提及逼迫皇帝,他说得客观冷漠,好像算计的是别人的父皇。 景怀瑜说这话她不奇怪,但景瑢可不一样,他是有人情味的。 景瑢拿书的动作停顿,回眸意味深长地睨向她。 “定南王夫妇对南诏忠心不二,郡主身为王府后人,肆意搅弄朝堂政事,就不怕南诏内忧外患,被他国趁机吞并吗?” 宁曦愣住。 她还真没想过这些,在她心里南诏死活根本不重要,只要不祸及百姓,她很乐意看南诏灭国。 但这些不能告诉景瑢,毕竟他还是南诏的皇子。 第104章 看上她绝对不可能 第104章 看上她?绝对不可能 “成大事不能瞻前顾后嘛……王爷不心疼陛下就好,我也是担心王爷心里难过……” 她没承认,景瑢也没回答,一比一打平! 快到午膳时间,黑羽进出几趟,很快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宁曦抽了抽鼻子,肚子都跟着叫。 “郡主要不要留下吃点?”景瑢看她眼睛都快粘在菜上,浅笑着道。 宁曦还真有点动心,但次次来都是蹭吃蹭喝未免显得太不稳重,她忍痛婉拒了。 “我还有事,就不打搅王爷用膳了。”她临走前,多看了正中央的鱼汤一眼。 “要不郡主还是带点走?” 宁曦连连摇头,利索地离开了屋子。 “王爷一定要听谢大夫的话,好生调养身体!” 黑羽看着郡主飞速消失的身影,有些可惜道:“白准备这一桌好菜,王爷怎么不留郡主啊?” 景瑢来到桌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鱼汤。 “味道确实不错,让厨房以后多备些鱼。”她喜欢吃鱼。 黑羽瞬间就明白过来,神色无奈,“您备了一桌好吃的就为观察郡主喜欢吃什么?干嘛这么麻烦,您直接问不好吗!” 景瑢眼神飘来,带着浅浅的担忧,“怪不得你说不到媳妇。” …… 宁曦回府后就积极地准备给景怀瑜找茬的事。 一想到景怀瑜马上就没心情找自己麻烦,她就高兴得想放两挂鞭。 银翘则全程黑脸地跟着她,直到处理完最后一件事,她终于忍不住,来到宁曦的书案前。 “郡主为何不让安王爷也出一份力,您出人出钱,王爷总该也出心力?” “不必,我自己就可以。”宁曦正翻看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的都是景怀瑜安插在各朝臣府邸的眼线名单。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王爷既然是夺位的得利者,总该付出些代价,不能事事躲在您身后。”银翘冷声道。 郡主和王爷达成交易这么久,她冷眼瞧着王爷起到的作用甚微,她心疼郡主一个人要抗这么大的压力。 宁曦将名册放下,迟疑片刻,低声道,“你心疼我呀?” 银翘别开视线,神色更冷。 宁曦却轻笑,按着银翘到一边坐下。 “你知道我的目的是要景怀瑜死。”她轻声道,“但景瑢却不知道,我只说想让景怀瑜夺位失败。” “我骗了他,多做些事也好让我心里好受些,更何况他……他已经尽力了。” 刚回国就被景怀瑜追杀,身染重病却被扔在空有其表的安王府坐以待毙,景瑢能发挥的空间真的太小了。 银翘看着她眼中的愧疚,更为不解,“你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为什么您总心疼他?” 就像她心疼郡主总吃亏一样。 可郡主和王爷从没有过交集! “您不会真的喜欢王爷?”银翘的眼神称得上是惊恐。 宁曦笑出声来,“你想太多了,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景瑢的性子,只有真心待他才能换他的真心,我这也是未雨绸缪,以后他要是知道我骗他,念及我现在对他的好就不好意思翻脸了嘛!” “您当真对王爷没有半点心思?” “没有。”宁曦笑得坦然。 同一个坑她不会再跳第二次,上一世的教训已经够让人刻骨铭心了。 “那若是王爷先瞧上您了呢?”银翘又问。 宁曦怔了一怔。 “那更不可能!” 第105章 无奈,他脾气怎么这么软 第105章 无奈,他脾气怎么这么软 银翘眼里满是不相信。 有什么不可能,王爷现在无依无靠,唯独郡主对他关怀备至,是个男人都会被感化!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看上我的。”宁曦信誓旦旦地保证。 虽然不知道上一世他为何在意她,但这一世显然他还没喜欢上她,只要现在预防得当,他就不会再看上她! 不过银翘说得也对,她得再多想点办法以防意外发生。 宁曦思考了一整夜,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上一世她就在景怀瑜身边做安分守己的贤妻,说不定景瑢就是喜欢这一挂。 那她就反着来,做个强势不安分的人! 多大的事! 第二日一早,宁曦交给银翘一个食盒,让她送去安王府。 银翘到安王府时正赶上早膳时分,她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冷声道:“郡主说了,让王爷把里面的东西都吃光,对身体好。” 黑羽端出了一个巨大的汤碗。 “怎么这么苦!”他嫌弃地放下,看向银翘,“这什么东西?” “苦瓜,黄连,莲子,陈皮……汤。” “这是汤?这是毒药!”黑羽满脸为难,这比谢公子开的药还苦,郡主怎么突然送这种东西来难为人! “必须喝,郡主是为王爷好。”银翘按照宁曦教的话说。 黑羽刚要再商量商量,景瑢忽然起身,默默地盛了一碗,蹙着眉一口闷。 “得喝光。”银翘接着道。 景瑢什么也没说,一碗接着一碗喝完了所有。 银翘走后,黑羽连忙拿来蜂蜜还有蜜饯,“郡主打哪儿讨来的土方子,这么苦的东西哪是人喝的,您也是,何必都喝光,意思一下得了!” 景瑢含了一颗蜜饯,细微的甜味瞬间被浓郁的苦味吞噬,仿佛不存在。 他却扬起唇角,“她是好意,喝了她就安心了。” 黑羽早知道主子会这样,张不开口劝说,只能又端来一盘水果。 定南王府,银翘将景瑢的反应一五一十地描述给宁曦,宁曦不可置信地拧起眉心。 “他都喝了?” 银翘点头。 宁曦面前浮现景瑢皱眉灌汤的画面,不由得五官揪在一起。 那汤刚出锅时她闻过,光是气味就苦到她作呕,景瑢怎么能喝得下去! “他就没抱怨什么?”宁曦又问。 “没有,黑羽倒是有点不高兴。” “他不高兴有什么用!”宁曦泄气地摆摆手,示意银翘先下去。 宁曦回了屋,看着高悬在正中的云遮月,苦恼地哀叹。 她想惹他厌烦却又不能让红玉佩数值上涨,这也太难了! 为什么他脾气这么软,就不能硬气得说一句他不喝吗! “郡主,有人找!” 小喜推门进来,宁曦正叉着腰揉着头哀嚎,小丫头差点以为自己开错门了。 宁曦讪讪然地理了理衣袍,佯装无事发生。 “谁啊?” “五皇子身边的启慧。” 景少琨?他同自己素无往来,难不成又是来警告自己不要胡说吗? 前厅,启慧站在院内,手里拎着一个药包。 “有事?”她踏进院内,态度不咸不淡。 启慧也有些局促,只行礼问好,就将药包递过来。 “我家殿下想请郡主帮个忙,把这药送到城西的许家。” 宁曦很久没见过这么直白的求人方式,愣了一瞬才接过东西,“五殿下还有别的话吗?” 启慧点点头,随后学起景少琨蹙眉瞪眼的样子。 “你要是敢胡言乱语吓到灵儿,本殿绝不会放过你!” “……” 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第106章 帮忙,亲自送到家门口 第106章 帮忙,亲自送到家门口 启慧眨着木讷天真的眼睛,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 “我凭什么要帮你家殿下?”下人不开窍,宁曦只能自己走流程。 “殿下说此事只有郡主知道,找别人没用。” “我是说我,我为什么要帮……”宁曦对上启慧老实的眼神,瞬间放弃,“罢了,回去跟你家殿下说,这事我帮了。” 启慧兴高采烈地谢她。 “哇,好久没见到这么傻的人了,求人办事不送好礼不说好话,反倒威胁人?不愧是五皇子带出来的下人。”小喜看着启慧离去的方向,眼里的惊叹远大于嫌弃。 “五皇子态度这么差,您怎么还答应帮他?”小喜问。 “我不是帮他,是帮许灵儿。”宁曦将药包递给小喜,“去准备车马,我要亲自去许府。” 她正愁怎么和许家搭上关系,没想到景少琨竟然自己送上门,真是老天助她! …… 许府在城西一处僻静少人的胡同里,门前三层歪歪扭扭的石阶,红色的木门也已经斑驳掉漆,说是许府,但门楣上却连牌匾都没有,若不是启慧在药包上写了地址,还真分辨不出来。 大门被扣响,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伯。 老伯看了看两位打扮非凡的女子,又看了看门口足以塞下五六人的大马车,他愣了一愣。 “你们找错门了?” “是许家吗?”小喜笑眯眯地问。 老伯怔怔点头,“你们是?” “我们是你家小姐的朋友,你家小姐在吗?” “你们找灵儿啊……”老伯回头瞧了一眼,犹豫后打开门,“她走不开,你们先进来。” 小喜笑着应了一声,同宁曦进门。 老伯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打量二人,眼里尽是疑惑。 宅院不大,刚过了一道门就是内院,老伯让她们稍等,自己进门去叫。 不多时,一个身材小巧的姑娘走了出来,看见宁曦,水汪汪的眼睛顿时瞪大。 “郡……”她刚要喊,看了眼身侧的老伯,硬生生咽了回去,“大伯你先出去歇着,我哥这儿有我看着就行。” “哎,有事叫我啊!”老伯多看了两人几眼,走前还带上了内院的门。 许灵儿跪在地上。 “民女不知郡主大驾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恕罪!” 宁曦给小喜递了个眼神,小喜便退到一旁。 “许姑娘认识我?”宁曦抬抬手,示意她起来。 “郡主说笑了,哪有不认识郡主的南诏子民,民女此前随兄长去过相府雅集,远远见过郡主一眼。”许灵儿惶恐地交代。 宁曦点点头,拎起药材包,“你别怕,我今天是替人送东西来的。” 许灵儿还是被吓着了,她连忙退后半步,垂首低眉,“民女只是碰巧在宫里帮静妃娘娘推脉顺气,举手之劳,实在不敢收殿下的谢礼!” 她故意说成是谢礼,以撇清她和景少琨其他关系。 宁曦将药材放到旁边的石桌上,淡淡道:“他找我来就是怕你有负担,你若不收我这一趟可就白跑了。” 许灵儿闻言,为难地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你放心,没人知道我是替他来的,外人只会说我清禾郡主认识了一位考生的妹妹,最多被人议论两句,不会伤你的名声。” 许灵儿闻言,脸上终于少了些担忧。 她捧起药包,眼波惆怅。 “殿下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大费周章,民女身份卑微,实在不配殿下青眼,况且兄长的病又怎是一副药能医好的……” 第107章 意外,她竟知道民间疾苦 第107章 意外,她竟知道民间疾苦 宁曦不这么想。 许灵儿的兄长许元庆就是本次民间文试的头名,别看她现在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过不了一个月,她就会是各方势力争抢的香饽饽。 景少琨真是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竟然搭上了状元郎的亲妹妹。 但在上一世,许灵儿为给兄长治病,四处求医无果,最后用自己的卖身钱为兄长请来一位名医,在兄长高中榜首之日,她了无牵挂,在青楼悬梁自尽。 从未听说她和景少琨有过瓜葛。 不知是她不曾发觉还是这一世的走向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总之,许灵儿是个表面柔弱实则硬骨气的姑娘。 “你兄长在里面吗?”宁曦看向门窗关得严实的房间。 许灵儿点头,“兄长卧病在床,怕是不能起身给郡主见礼。” “我进去看看。”宁曦说着,迈进门槛。 许灵儿一个没拦住,连忙跟进去。 房间收拾得还算整洁,但因为不见光的原因,散着淡淡的霉味。 在这种潮湿阴冷的房间里养病怎么能好? 她明明记得许灵儿的父亲是一位地方小官,纵使家境一般,但这未免也太一般了。 内室里走出一位脸色发黄眼窝深陷的男子,虽然病容残损,但周身依旧带着读书人的文雅。 见到宁曦,男子愣在原地。 “清禾郡主!” 宁曦眼疾手快,稳稳得托住他的手臂,将他抬起来。 是,抬起来的,许元庆真的太轻了,她都没用多少力气。 “是我叨扰许公子休息,不必多礼。”她扯出一抹笑容,尽量显得亲和。 但她这张冷脸配上皮笑肉不笑,显得更加阴森,许元庆心头一颤差点又要跪下去。 他看向门口的自家妹子,兄妹俩的眼神在宁曦身旁来回交错。 “你们要说什么直说就是,我只是个客人而已。” 许灵儿讪笑一声,同兄长说明了郡主的来意。 “五殿下?你怎么会同他有往来?”许元庆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许灵儿支支吾吾得不知如何应答。 “她在宫里碰巧帮静妃娘娘治病,五殿下只是谢她,许公子别担心。”宁曦三言两语,模糊了景少琨对许灵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照。 许灵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许元庆松了口气,回过神才发觉宁曦还站着,连忙拖来一个椅子,用衣袖擦干净后请她落座。 宁曦倒不见外,但她坐下后这兄妹两个却规规矩矩地站着,像是下人。 “坐。”她脆生生道。 兄妹俩闻言立刻就近坐下,许元庆甚至找不到能坐的,直接坐到一个小箱子上。 宁曦怀疑得摸了摸脸,她就这么吓人吗? “文试在即,许公子得多注意休息,五殿下送来的药里有许多名贵药材,你们后续应该负担不起,所以我又让找大夫开了份稍便宜些的方子,许公子以后照那个方子抓药就好。”她尽量将语气放柔。 许元庆受宠若惊,又拱手又哈腰得谢她。 “没想到郡主金尊玉贵,竟也能体谅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苦楚。” 五殿下送药是好心,但却没想到药吃完后他们又得被打回原形。 同样是矜贵人儿,清禾郡主却能想得周全,真是难得。 宁曦笑了笑,示意他不用在意。 她又摸出一张纸递给许元庆,是一份招工的告示,落款上盖着燕宁商号的印。 “商号最近缺人,与其用外面不认识的,不如寻身边人靠谱些,不知许小姐可愿来帮我做事?” “工钱一月十两。” 第108章 安慰,跟着她不会再受欺负 第108章 安慰,跟着她不会再受欺负 兄妹俩又是一阵惊吓后的呆滞。 许元庆颤抖着看着告示,而许灵儿则睁着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自家兄长。 有了这笔钱,她就再不用四处求人借钱,一月十两足够给兄长治病了! 许元庆不敢相信天上竟然会掉馅饼,捧着告示来来回回得看。 “许公子放心,这都是我亲自照看的生意,许小姐跟着我住王府,不会有事。” “若不满意工钱,我们还可以商量。” “够了,尽够了!”许元庆连忙道。 他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起身对宁曦深深鞠了一躬。 “大恩不言谢,在下替小妹多谢郡主照顾。” “什么照顾不照顾,做工挣钱天经地义,许公子言重了。”宁曦看了许灵儿一眼,“许小姐可答应?” 许灵儿一阵点头。 一月十两的活,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她自然一万个愿意。 “那好,两日后拿着告示到王府,自有人带你。”宁曦勾唇浅笑。 许元庆抿着苍白的嘴,双眼里含着水汽,看着宁曦的眼神像在看救命恩人。 宁曦又坐了会儿,小喜从外面回来,抱了一麻布袋的东西,进门就扔到地上。 “郡主,都买回来了,可累死我了!”小丫头抹着头上的汗,呼哧带喘地道。 宁曦上前,单手将东西拎到桌上,看得小喜默默收起擦汗的手。 这显得她也太没用了。 “以后都是自己人,登门不能空手,还望许公子不要嫌弃。”宁曦淡淡道。 许元庆扒开袋子,里面尽是些蜡烛灯盏,还有普通的笔墨纸砚,足够他用到文试。 他内心的感触已无法用言语表达,深吸了一口气,忍下想要涌出的泪水,他扶着桌边跪了下去,许灵儿见状也跪到兄长身边,兄妹俩郑重其事得磕了个头。 “多说无益,倘若郡主有用得上小人之时,刀山火海,小人义不容辞。” 宁曦在上一世与这位状元郎有过接触,知道他是个重诺之人,同时也不会轻易欠人情或是许诺什么。 她原以为费好些口舌才能达成目标,没想到竟这么容易。 她扶起兄妹俩,神色依旧淡然无波,“举手之劳罢了,许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临走前,许灵儿送她出门。 到了许元庆看不到的外院,宁曦忽然停住脚步。 “以后你和五殿下要传话送信什么的,找我便是。”她眼神清明,又道,“你兄长才华斐然,我帮你也有私心,各取所需你不必觉得惶恐。” 许灵儿没想到她能这么坦诚,一时语塞,怔怔地看她。 “女子生存不易,你珍惜名声我理解,以后跟在我身边就不会再受委屈了。”她淡淡说完,拍了拍许灵儿的手,随即拂袖离去。 白色衣角消失在门外,许灵儿却呆在原地空流了两行清泪。 许元庆不知何时出来,轻轻揽过妹子的肩膀,许灵儿哭得更狠。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说过这种话。 许元庆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以后到王府做事,爹娘不会再给你气受,都过去了啊,乖。” 许元庆一边哄着妹妹,一边望着门外驶离的马车。 身居高位却能照顾普通人的尊严,没有高高在上的赏赐,而是用最简朴的馈赠解决他们眼前最大的难题。 就算郡主做这些是为了招揽示好,比起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人物,他也更愿意跟她做事。 第109章 改观,她怎么这么好心 第109章 改观,她怎么这么好心 回去的路上,银翘将许家的调查文书交给宁曦。 “许家是淮州一个偏僻县城的小官,当地县丞贪婪无度,许家每个月都要拿出半数俸禄孝敬他,所以过得并不宽裕。” “许元庆从小就在读书上很有天分,家里对他给予厚望,几乎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给他请老师读书,而对许灵儿就有些冷落。” “只是冷落?”宁曦看着文书上的文字,反问。 银翘顿了顿,低声道:“许家重男轻女很严重,在许灵儿五岁时还差点把她卖掉。” “不过许家兄妹感情好,有许元庆冒死护着,许灵儿也平安长大。” “文试前,为了给许元庆筹钱,许父琢磨将许灵儿许配给县丞的傻儿子,许元庆知道后就带着妹妹连夜逃跑,投奔了在京城的远方亲戚,就是现在的许府。” “但因离家时太匆忙盘缠不够,许元庆受不了奔波之苦刚到京城就病倒了,许灵儿到处借银子给许元庆治病也收效甚微。属下还查到日前,她乔装去青楼询问过卖身的事。” “天啊,她对自己好狠……”小喜倒吸一口凉气。 文书上写得和银翘说得差不多,宁曦看过也跟着松口气。 还好来得早,若许灵儿真卖身去青楼,一切就都晚了。 “怪不得许公子感动成那样,您这一去不但治了他的病,更是救了他妹妹的命。”小喜叹了口气,又生气起来,“许家也太过分了,好歹也是做官的,怎么能这么苛待亲生女儿!” “生活艰难,若能选择谁不想做个周全的善人。”宁曦将文书合上,望着车外的繁华景象,淡淡道。 她小时候曾跟着爹娘出征,路上见过许多为一口饭而大打出手的难民,人性本就肮脏,她可以说这些人无耻,却不能说他们有错。 命运面前谁都是败者,只有拼死挣扎才能博得生机,难民和许家如此,她也一样。 …… 黄昏时分,储祥宫内,景少琨手里握着长枪来回踱步。 启慧一直盯着自家殿下,被晃得头晕,找了个墙根站着。 银翘像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得落在院中,主仆俩吓得异口同声得骂了个脏字。 “事情已经办妥,殿下可放心。”银翘冷声禀报。 “她没欺负人!”景少琨一着急将心里话说出来。 银翘瞥他一眼。 景少琨清了清嗓子,“她家里情况如何,她兄长还好吗?” 银翘忍着不耐烦,把许府的境况大致描绘一遍。 景少琨浓眉紧蹙,“她一个官家女儿怎么住得这么差!” “启慧,你去拿本殿的手令,给许家换个住处!” “殿下,您还记得郡主跟您说过什么吗?”银翘厉声打断。 景少琨一顿,眉心蹙得更紧,最后气极扔了手里的长枪。 “郡主已经给许姑娘寻了生计,殿下不必担心。”银翘很不情愿地安慰他。 景少琨惊诧得挑起眉毛,“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不好心也不会平白无故帮殿下送药。”银翘睨了启慧一眼,意有所指。 景少琨又是一阵尴尬得咳嗽,招来启慧低语了几句,启慧径自跑回殿内。 景少琨则上前,压低声音,“本殿原以为她不会帮忙,没想到……那个,跟她说,谢谢啊……” “什么?”银翘没听清。 “谢谢她!”景少琨说完,恶心得打了个寒颤。 启慧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 “本殿自己配的金疮药,比外面的药效温和,还能祛疤,你家郡主时常在外奔波应该用得上。” 他将盒子往银翘怀里一塞。 “不用谢!” 第110章 怀疑,挑拨兄弟关系 第110章 怀疑,挑拨兄弟关系 送走银翘,景少琨准备到盘云宫讨点药材。 最近宫里的好药都堆在三皇兄那,他一个人也用不完,正好可以讨来送许灵儿。 凭他和三皇兄的关系,此事应该不难办。 盘云宫,景怀瑜正在看南方水患地发回的文书,景少琨进门时,他将文书折好压到书堆最下面。 “几日不见,皇兄身体养得如何?”景少琨轻车熟路得进门,眼神扫过他右手边沾了墨的毛笔,笑道,“怪不得陛下允准皇兄到南边办事,原来伤已经好了。” 景怀瑜笑意不达眼底,“托五皇弟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绝不会耽搁父皇的差事。” 景少琨觉得气氛不太对,神色稍稍收敛,看向承德,承德也低着头躲他。 “你我兄弟间不用见外,有事直说就是。”景怀瑜抬手,示意他落座。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皇兄讨点补药。”景少琨笑容略显拘谨。 他还是第一次开口问景怀瑜要东西。 “静妃娘娘的药不是每月初一就送到宫中了吗,这么快就吃完了?” 静妃有严重的肺病,多年来一直吃太医院调配的药,每月太医交到皇后宫中,再由皇后的人送到静妃宫里。 “也不是,这不快入秋了,母妃身子又开始不好,臣弟心里着急,就想给母妃补补身体尽点孝心。”景少琨心虚道。 景怀瑜闻言,给承德使了个眼色。 “这是小事,你派人来知会一声就是,何必亲自来。” 不多时,承德抱来几个盒子,里面尽是补身提气的好药。 “近几日总不见你,忙什么事呢?”景怀瑜送他出门,漫不经意地问。 “啊……母妃身体不好,我一直侍奉母妃,未曾出宫。”景少琨抹了下鼻尖,眼神躲闪。 景怀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有事就跟三哥说,千万别自己忍着。” “知道了,多谢三哥。”景少琨憨笑两声,已经走远还挥手示意他回去。 景怀瑜面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派人跟着,看他要把药材送给谁。” “殿下怀疑五皇子?” “母后才去看过静妃,没听说她身体不适,景少琨在撒谎。”景怀瑜眼神颇有些阴冷,“查过再说,最好不是他,不然别怪本殿不顾手足情谊。” …… 隔天,许灵儿按时到定南王府报道,宁曦正闲着无事,亲自到主院迎她。 银翘却在院门外拦住她。 “许小姐来王府的路上有人跟踪,属下暗中引开了。” “什么人?” “三殿下的人。”银翘凑近,声音压得更低,“五皇子前日从盘云宫拿走不少药材,听说是给静妃娘娘补身子用。” 宁曦闻言眉心蹙起,看向院内静立等待的小巧身影。 她掏出一块令牌交给银翘,“立刻去将许府的人都转移到京郊的庄子,再派两个人护着。” “若他们不听就先打晕再带走,快些!” 银翘使轻功离开王府。 宁曦定了定心神,踏步进门,许灵儿见到她刚要问好,就被她略显冷淡的神色吓回去了。 “昨日发生什么事了?”她开门见山。 “没,没事啊……”许灵儿站得笔直,头却埋得很低。 “你既然跟了我,我拿你当自己人,希望你也能对我这个做主子的坦诚些。”她言辞淡然,不怒自威。 许灵儿闻言连忙跪下。 “郡主恕罪,民女并非刻意隐瞒,是五殿下说这是小事,无需同旁人说……” 第111章 兴奋,给景怀瑜找麻烦 第111章 兴奋,给景怀瑜找麻烦 “小事?”宁曦扶她起来,神色却依旧严肃,“你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你了吗?” 许灵儿眼瞳放大,惊慌摇头。 “若不是你进了定南王府,恐怕现在已经被人带走了。” 许灵儿怔在原地,半晌她忽然惊呼,“那我兄长!” 宁曦无奈地睨她一眼,还知道担心别人,看来还不算太笨。 “我已经派人将许府的人都挪走了。”她淡淡道。 许灵儿长出一口气,偷看宁曦一眼,默默低下头等待惩罚。 “罢了,此事是五皇子行事莽撞,也不怪你。”宁曦无声地叹口气,“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跟我说,莫要自己遮掩。” “民女知错,郡主息怒……”许灵儿强忍着哭腔,头都快埋进领口。 才来第一天就犯了大错,她真是太笨了。 “抬头。” 宁曦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无波淡漠的声音自身前传来,许灵儿不假思索得照做。 水汪汪的眼对上了宁曦淡漠的视线。 “定南王府并非福地,跟在我身边会有许多潜藏的危险,这次是我护你,下次可能就是你被我连累,若要防止悲剧发生,我们主仆必须坦诚相待,你可明白?” 许灵儿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眼神逐渐变得清明,最后重重点头。 “郡主放心,今日教训民女谨记于心,绝不会再犯。” 宁曦点头,“若是想走就直说,定南王府不会强留你。” 她说完,执笔写下一份地址,交给许灵儿。 “这是王府在京郊的庄子,你兄长还有大伯就住在这儿,你若不放心可以时常探望。” 许灵儿手指颤抖着接过,她还以为郡主会用家人牵制她。 她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觉得羞愧。 兄长说得对,郡主当真是难得一遇的好主子。 小姑娘的眼神里悄然多了丝崇敬。 宁曦先让许灵儿跟着府里的账房学看账记账,上一世许元庆就说许灵儿生前对做生意感兴趣,处理账目也很有天赋,每每提及许元庆都是一脸惋惜。 她要重新接手燕宁商号,查账对账是必要流程,若真像许元庆说的许灵儿是个做账房的好苗子,那正好可用。 “郡主当真是许小姐的贵人,许小姐真该给您上两柱香供着。”小喜一直在旁看着,忍不住感慨。 “你这是夸我还是咒我。” 还上香,亏这没心肝的丫头想得出来。 小喜嘿嘿笑了两声。 “景怀瑜发现了许灵儿,许元庆还要参与文试,景怀瑜迟早会找到他们的。”宁曦有些发愁。 “三殿下不会把许家人怎么样?不是说许公子才华横溢,说不定三殿下还会招揽许公子呢?”小喜道。 “跟他做事还不如死了痛快。”宁曦冷哼。 “再有三日平阳侯该启程了,是时候给他找点事做,也免得他再找许家人麻烦。” “郡主是要用那家人了吗?”小喜兴奋地问。 “不急,菜要一道道上。”宁曦也浅笑。 景怀瑜不是总嫌她不够关心他吗,这回她就好生关心关心他! 次日一早,盘云宫大门打开,门外静躺着一具歪脖的女尸,承德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缓过神,他连滚带爬得回去禀报。 景怀瑜急匆匆来查看时,门口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宫女太监。 有人认出了女尸身份,是姚府三小姐身边的茴香。 第112章 挑拨,兄弟互相猜忌 第112章 挑拨,兄弟互相猜忌 “看什么,都没事做吗,散了散了!”承德硬着头皮赶人。 女尸显然死了许久,散发着腐烂的恶臭,承德强忍着不适,欲要伸手搬她,却被景怀瑜一手拦住。 “都看见了,还搬什么。”景怀瑜脸色阴沉,唇齿因气愤至极而轻微颤抖。 “殿下您消消气,这说明不了什么……”承德自己都不信。 扔尸体到家门口,不就是摆明了要指控凶手吗! “去找刑部尚书来。”景怀瑜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 “殿下,这本是内宫之事,若是让朝臣知道影响可不好啊!”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以为消息还瞒得住?”景怀瑜怒吼,“眼下只有自证清白才能撇清干系,你快去!” 承德再不敢耽搁,跑着去了。 景怀瑜看着死状凄惨的茴香,眉心紧蹙。 马上就要到离京的日子,定是有人想脏他的名声不让他接手此事。 昨日他刚查出景少琨私下与许家人有联系,结果还没等查清,许家人就凭空消失了。 今日又出了这档子事…… 若是他不能去,那就只有景少琨能接替他。 景怀瑜攥紧拳头,眼底的狠戾愈发清晰。 他看向守门的侍卫,“去把五皇子叫来。” …… 景少琨到时,门口的女尸还在,他嫌弃得绕开尸体。 “到底是什么人敢往盘云宫门口扔尸体,简直胆大包天!”他义愤填膺地进门。 景怀瑜站在殿中,冷冷得睨着他。 “许灵儿是你什么人?” 景少琨神色一滞。 “许家人被你藏到哪了?”景怀瑜语气不耐,“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静妃娘娘下个月的药可不一定能按时送到。” “二哥!” “臣弟是认识许灵儿,可也只是见过几次没有深交,更不认识许家其他人!”景少琨急切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景怀瑜阴着脸打量他,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真假。 “没什么。”他垂眸再睁眼,眼神中的狠戾散了许多。 “静妃娘娘身体不适,你是该侍奉左右,去向父皇请命,近些日子就不要出宫了。” 景少琨浓眉紧锁,“二哥,许家的事臣弟真不知道。” “为兄相信你。”景怀瑜皮笑肉不笑,“还有半月就是文试,想必文试后静妃娘娘的身体也调养好了,到时为兄再与你一叙。” 景少琨抿着嘴喘了半天粗气,最后挤出一个字,“是。” “许灵儿昨日出门,你可知她去了哪里?”景怀瑜语气缓和不少,轻声问。 景少琨想了想,抬起头道:“定南王府。” 景怀瑜眉毛顿时扬起,怎么又和清禾扯上关系! 但也好在是清禾,不是外人。 “你自去见父皇,这里没你的事了。”景怀瑜烦躁得摆摆手,赶他走。 景少琨踏出盘云宫,正遇上刑部尚书带着收尸的仵作给他行礼问安。 景少琨看向那女尸,“死多久了?” “七八日总有了。”仵作回话。 景少琨回忆了一下,最后认命得闭了闭眼睛,拂袖而去。 定南王府,宁曦哼着曲在湖边喂鱼,自从上次在相府见景瑢喂过鱼后,她忽然也生出兴趣,让人在湖里放了许多小鱼苗。 “如郡主所料,三殿下怀疑五殿下,已经让五殿下面圣去了。” “三皇子五皇子都走不了,六皇子又年幼,出巡的人就只能是王爷,郡主可放心了。”银翘道。 “景少琨是不用担心了,但景怀瑜未必,且看,还有的闹呢!”宁曦浅浅勾唇。 她学着景瑢喂鱼,优雅得挥袖。 鱼食散落湖面,很快就被鱼儿吞噬殆尽。 第113章 筹谋,主仆两个大聪明 第113章 筹谋,主仆两个大聪明 景少琨从明阳殿出来,启慧担忧地看着他。 “苦着脸给谁看,本殿又没吃亏!”他挖了启慧一眼,眉梢扬了扬,“这些都无所谓,反正本殿从未想过要插手朝政。” “这么多年三殿下一直用娘娘的病挟持您,您从未抱怨过什么。可三殿下还不顾兄弟情谊摆明威胁,真令人心寒。”启慧替自家殿下不值。 景少琨苦笑,“从一开始就明白的事,没必要感怀。只要母妃身体康健,皇姐能寻个好归宿,本殿就知足了。” 他缓了口气,神色又变得严肃,“倒是许家的事,三皇兄是怎么知道的?” 启慧也跟着摇头,殿下都想不明白的事,可别指望他能明白。 “要不问问清禾郡主?许小姐现在住在王府,说不定郡主会知道什么。” 景少琨眼神亮了一瞬,随即蹙眉,“本殿和她没交情,她已经帮过本殿一次,估计不会再帮第二次。” “而且她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本殿若再去求她,她还不得骑到本殿头上去!” 景少琨连连摇头。 “郡主没您想得那么刁蛮,上次殿下什么表示也没有,郡主不还是答应帮忙了嘛!”启慧说着大实话。 景少琨捶了他脑袋一下。 “就你长嘴!后来不是补了谢礼吗!” “好少哦……” “你到底是谁的人!”景少琨又是一闷捶。 打归打,但他心里却觉得启慧说得有点道理,经此一事,他发觉宁曦好像没有三皇兄描述得那般讨人厌。 启慧捂着头,疼得呲牙咧嘴,有些不服气,“殿下不也是相信郡主才说许小姐在定南王府吗!” “你懂什么,本殿那是运筹帷幄,才不是相信她!”景少琨不屑得扯了扯嘴角,“三皇兄不信任本殿,但却信任清禾,起码皇兄碍于清禾的面子不会对灵儿乱来。” 景少琨说到此处,深深叹气,“清禾有句话说得对,本殿只会给灵儿惹麻烦,真是没用。” “殿下别这么说,昨日许小姐虽然没收殿下的药材,但也说殿下是她见过的最纯良的人,许小姐能有现在的好去处,不也亏了殿下寻郡主帮忙!”启慧安慰道。 景少琨闻言,心里好受了些,他又一把捞过启慧的肩膀,“你去定南王府找下人打听灵儿的消息,记住千万别惊动清禾!” 清禾到底是三皇兄未来的皇妃,他也不敢尽信。 启慧站直,信誓旦旦得应下任务。 …… 宁曦正在院里整理准备要带去安王府的东西,银翘最近忙外面的事,没空替她跑腿,她又信不过旁人只能自己去。 启慧忽然被小喜推搡着进了院子。 “郡主,奴婢抓着个贼!”小喜声音挑高,带着浓浓的不悦。 宁曦应声抬头,看见启慧的脸,疑惑地拧起眉心。 “他守着王府后门,出来一个人就打听一遍许姑娘的消息,奴婢知道时已经有十几个人被问过了!” 宁曦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到他面前,端详着他坚定又单纯的眼神。 透过他的眼,宁曦能看到许多事。 比如他背后的主子一定又下达了令人无语的命令。 “五皇子担心许灵儿,让你来找人打听消息对?”她直接点破,“还说千万别让我知道。” 启慧一双浑圆的眼里满是震惊。 “真是神了,郡主怎么猜到的!” 第114章 怪罪,他又不好好喝药 第114章 怪罪,他又不好好喝药 宁曦还没说什么,小喜先没忍住笑出声来。 能让小喜嘲笑的人实在不多,启慧完全当得起这份荣誉。 “许灵儿在王府里做活,你告诉五殿下放心就是,但文试前莫要再与她有接触。”她懒得解释,直接说结果。 “为什么?”启慧不明白。 “你家殿下为何让你来?”宁曦不答反问。 启慧犹豫着是否要说实话。 “你若再帮你家殿下隐瞒事实,才是真的害了许家。”宁曦无奈道。 她都把许灵儿带回家了,要害她有一万种方法,启慧和景少琨偏没想明白这件事。 启慧又思考了一阵,才小声道:“三殿下知道我家殿下和许小姐认识,用许小姐威胁殿下,不让他插手南方水患的事。” “我家殿下没有半分异心,三殿下说什么我家殿下都照做了!”他又急忙补充。 清禾郡主和三殿下关系非同一般,他可不能害了殿下。 宁曦眉梢轻扬。 和她猜想的差不多,景怀瑜怀疑景少琨私联许家的用意不单纯,加上女尸的出现,景少琨是最直接的得利者,景怀瑜气极之下,只能威胁景少琨退出。 威胁的筹码,不是静妃就是许灵儿,亦或者两者都有。 如此更好,兄弟阋墙,她乐见其成。 “不会是郡主告诉三殿下的?”她一直不说话,启慧发动聪明才智,猜测道。 宁曦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一阵无语。 “要是我说的,许灵儿现在已经在盘云宫了。” 启慧闻言顿悟,好像是这个道理。 宁曦对启慧不会转弯的脑子有了认知,也不同他打谜语,直接将有人跟踪许灵儿的事告诉启慧。 “是三殿下派人跟踪属下出宫,顺藤摸瓜找到了许小姐?”启慧终于懂了,“原来三殿下从几日前就开始怀疑我家殿下……” “可是为什么,我家殿下对三殿下忠心耿耿从无异心!”启慧有些生气。 那当然是因为她让景怀瑜注意身边人。 宁曦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知道。 “所以五殿下暂时不能接触许灵儿,三殿下不希望你家殿下与许家来往过密,他不会把你家殿下怎样,但会对许家人下手。” 启慧眼神哀伤,替景少琨不舍。 “也别急,一切等文试后再看,说不定许元庆争气考取功名,许灵儿成了官家小姐,他们就能堂堂正正的见面。”宁曦安慰。 启慧灰头土脸得走了。 “没想到五殿下瞧着莽撞粗心,竟对许姑娘如此上心。”小喜感慨道。 “能一直在自己母亲榻前悉心侍奉的人,能粗心到哪里去。”宁曦心中也颇有感触。 上一世景少琨一直扮演着景怀瑜身边颐指气使的角色,她从不知道他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被杂事拖了时间,宁曦到安王府时天色已暗,正是晚膳时分。 她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鱼汤的鲜香味,肚子不争气得叫起来。 忙了一整天,她还没得空吃东西呢。 她刚迈进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半晌也不见停。 “我就一时没看住,你就忘记喝药?什么了不得的文书不睡觉也要写,你再这么下去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谢允气极的声音传出。 “本王是忘了,不是故意不喝。”景瑢气声孱弱。 “有区别吗!”谢允哼了一声,“生气折的是我自己的寿,随你喝不喝,我不管了!” 屋里又是一道摔东西的声音,随后房门被打开。 第115章 金疮药,谁送给她的 第115章 金疮药,谁送给她的? 谢允和宁曦四目相对,都惊了一瞬。 谢允先回过神,沉着脸从她身边走过。 “是郡主吗?”里屋,景瑢发觉有人,他起身披了件外衫走出来。 在屏风处,迎上了正往里走的宁曦。 他垂眸,神色略显心虚。 “本王真的是忘了……” “对不起。” 景瑢神色一滞,她道什么歉? “王爷身体不好,我还让王爷整理京郊那家人的诉状。”宁曦细眉轻蹙,眼帘下满是愧疚。 银翘说景瑢出力出得少后,她就让景瑢安排那户人家的事,隔三差五还送些苦得不行的药折磨他,希望他能对自己有点意见。 但现在看来,他不但没意见,反而把她安排的事放在心上,连身体都不顾。 宁曦觉得自己像个无恶不作的恶霸。 景瑢低头只能看见她惭愧的头顶,他没说什么,路过她到饭桌旁盛了两碗饭。 “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郡主一起留下用些。” 宁曦回过头,看他修长的手指捻着汤勺,慢条斯理地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放到她这边。 肚子不争气得叫了。 她坐了过去。 景瑢递来一双筷子,她小心翼翼得接过。 “郡主今日用过膳吗?”他没来由得问。 宁曦摇头。 “郡主尚且忙得无暇用膳,本王只是做了些分内之事,郡主若还要怪罪自己,那本王该负荆请罪了。” 景瑢说完,用没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放在她碗里,又认真挑走鱼刺,扔到骨碟中。 “多谢王爷……”她有些不自在,声音细如蚊鸣。 “一会儿用完膳,郡主看着本王服药,此事就算过去了,可好?” 他声音轻浅柔和,很难拒绝。 宁曦点点头,夹起鱼肉送到嘴里,鲜香软糯,很好吃。 美食入口,奔波忙碌了一天的疲惫感驱散不少,心里也安定下来。 “多亏王爷提醒,才能在姚府送出城的车上发现茴香的尸体。”她闲聊起来。 景瑢用膳时不常说话,只嗯了一声。 “还有两日平阳侯就要离京,景怀瑜纵是冤枉也来不及证明清白,现在外面都说是他逼死姚茜茜又杀贴身婢女灭口。” 景瑢又嗯了一声。 “照常理来说,他恶名缠身不能再主理水患一事,但陛下偏心,估计还会让他去。”宁曦夹了一筷子米饭,停在唇边忘了吃,只顾着说话。 “诉状还没整理好,王爷交给我,我今夜赶出来,明早就能用!”她看向景瑢。 却被景瑢递来的软酪饼堵住嘴。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说话对身体有害。”他淡淡道。 宁曦眨了眨眼,咽下软酪,悻悻得安静吃饭。 直到她喝下最后一口鱼汤,放下筷子,景瑢才淡淡开口,“文书已经写好了,本王既然说会处理好此事,就不会食言。” 宁曦点点头,她当然相信他的能力。 吃饱喝足,困劲儿上来,宁曦把药端来,想看他喝完药就回府休息。 “刚吃完饭不能喝药,得等半个时辰。”景瑢却道。 “还有这种说法?”她头一次听说。 “谢大夫说的。” “哦。”宁曦没多想,将药碗放到炉子上温着。 她坐回到饭桌旁,背靠着暖洋洋的灯台,打了个哈欠。 她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景瑢用刚烧开的水涮洗茶具,动作不紧不慢,连抬手的高度都透着优雅。 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哥儿。 神仙哥儿桃花眸忽然一抬,对上她略显呆滞的目光。 宁曦一个愣神,手从桌上滑落,袖中掉出一个小盒子,滚到景瑢的脚边。 他捡起,打开闻了闻,“自家配的金疮药?” “谁给你的?” 他眯着眸子看来。 第116章 换掉就好,别人送的东西 第116章 换掉就好,别人送的东西 “五殿下送的。”她道,“这是他自己配的金疮药,能祛疤。” 景少琨守着病恹恹的静妃,总爱调制些适合女人用的药膏,宫里人都知道。 “五弟的药膏从不送人。”景瑢幽幽道。 “是嘛?”这她倒是第一次听说,“这药膏挺好闻的,但效果一般,只能治治小伤口,王爷用不上,谢大夫的药比这个好得多。” 她摊开手,景瑢看了看药盒,看了看她白花花的掌心,还是放了回去。 “郡主好生收好,别再像今天这样掉出来,今天是本王看见,若是旁人可就说不清了。” 他眼神随着宁曦的手移动,直到药盒消失在她袖中,他眉心轻蹙一瞬,不情不愿得收回眼神。 景少琨一向不喜欢宁曦,怎么舍得送他最宝贝的东西? “听说五弟和三弟闹了些不愉快,是郡主的手笔?”他决定旁敲侧击。 宁曦点头,将景怀瑜查许家又怀疑景少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五弟看上了许家小姐?”景瑢抓住了重中之重。 宁曦显然没想到他最先关注的是八卦,愣了一下才道:“大概,虽然没明说,但五皇子对许灵儿确实不同旁人。” 景瑢眉心浅浅的沟壑平复下去。 “那就好……” “什么?”宁曦没听清。 景瑢抬眸,温笑着摇头,“那药膏既然不好用就别带着了,等本王让谢大夫给郡主配个新的。” “不用!”宁曦急忙拒绝,“这药太大材小用了,真的不用,王府有好药,我回去换掉就是。” 谢允出手少说几十两银子,她心疼。 景瑢抿了口刚泡好的茶水,“也好。” 换掉就行。 “这道鱼汤真不错,让小喜向王爷府里的厨子偷个师,王爷不介意?”她盯着剩个底的鱼汤。 “这是本王做的。”景瑢淡淡道。 宁曦惊诧地睁大双眼,这鱼汤比外面酒楼做得还要好吃,她还以为是安王府请了位手艺高超的老厨子呢! “王爷手艺真不错。”她由衷感慨,“那王爷可否将做法说给我听?” “做菜讲究手感,没有固定的做法,每次都会有所不同,郡主若是喜欢,多来王府用膳就是。” 宁曦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太叨扰王爷了。” 为了一道菜天天来,她又不是猪。 “无妨,现在吃着不方便,等事成后就能天天吃到了。”景瑢眼眸弯起,半开玩笑道,“与其学做法,不如直接请走厨子。” 宁曦耳根子顿时烧起来。 事成后,指的是他们成亲后? 他想得倒远……而且他们成亲也不是为了吃! “王爷手臂的伤可见好了?”她转移话题。 “好多了,还是谢大夫厉害,药到病除。”他动了动胳膊给她看。 “王爷切不可大意,南边水患半月有余,肯定环境潮湿阴冷不利于养病,王爷最近可要听谢大夫的话,按时吃药多多休息。”她忍不住叮嘱。 若景瑢因这一趟病得更重,她会良心不安。 但没办法,这次是打开名声最好的时机,她纵是万般不放心也只能放他去。 景瑢被她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逗笑,但鉴于她每次都这样,便也懒得说,只点头道了一声好。 “郡主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宁曦也觉得好笑,“嗯,听王爷的。” 第117章 叮嘱,他向来很听话 第117章 叮嘱,他向来很听话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宁曦看着他皱着眉头喝药,她也跟着五官揪起。 景瑢倒是习惯了没什么反应,宁曦递来一盘葡萄让他驱驱苦味。 景瑢却没接,“郡主不是说药苦得忍着,有利于养病?” “这什么话,我怎么会说过!”宁曦下意识回答,而后忽然反应过来。 好像逼景瑢喝苦汤的时候她还真让银翘说过。 她故意说些一听就不靠谱的话,想惹怒景瑢,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信了…… “好像有这么回事……”她硬着头皮道。 景瑢闻言,听话得把葡萄放在手边,抿了抿薄唇,又因为残余的苦味蹙起眉头。 宁曦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简直是在她的良心上来回践踏。 她不忍心再看景瑢那双仿佛能照应人心的眼,捂着良心开溜。 人刚消失在屋檐尽头,景瑢扶着门框剧烈咳嗽起来,白净的容颜也变得微红,咳得青筋都跟着凸起。 黑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属下去请谢公子!” 谢允看着端坐在榻前,刚气走自己的祖宗,黑着一张脸。 “谁让你喝鱼汤的?我不是说过装病的药不能和河里的海里的东西一起吃,你又忘了?” “本王只喝了一点。” “那你既然觉得没事还找我来做,做什么!”谢允气得舌头都打结。 “景瑢,你是觉得有我在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吗?”他上前一步,神色极为认真,“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你自小身体亏损太多受不得折腾,你若坚持如此是会折寿的!” 景瑢刚要开口,谢允又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无非就想说你体质特殊,比普通人更耐磋磨,但是你要明白,你再厉害也是人,像你这样屡次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什么体质都遭不住。” “景瑢,我向来不骗你,为了让我多挣你几年银子,你就放过自己成吗?” 景瑢眼神淡漠,静静得回看着他。 谢允自嘲似的笑了两声,深吸一口气,随后又是一声长叹。 “真是拿你没办法……罢了,你生死有命我富贵在天,真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才给你做大夫。” 谢允扔出一张药方,拂袖而去。 景瑢捡起脚边的薄纸,看着上面龙飞凤舞显然带了火气的字迹,薄唇轻抿。 他身体不同于常人,天生体质强健不易生病,痛感也比常人更弱,所以他对自己下手一直很狠。 但如谢允所说,体质好不代表可随意挥霍,回南诏前谢允才调养好他此前挥霍过后亏损严重的身体,现在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怪他生气。 景瑢折起药方,像往常一样准备塞到床头柜子,手指刚拉开柜门却顿住了。 他忽然想起宁曦的话。 她说按时吃药,说的时候眸中尽是担忧,映着水光很好看。 “黑羽。” 黑羽随即推开窗户,只露出一颗脑袋,“主子有事?” “照方煎药,煎好了送来。” 黑羽怔了一怔,激动得接药方的手都在抖。 主子从不在意小病小灾,有点难受也都忍着。 但只要是郡主来过,主子都会老实喝几天药,他真想主子立刻把郡主娶回家,天天看着主子喝药才好! 什么莲子黄连的药汤,一天喝十回他都不拦着! 第118章 闹事,状告未来太子 第118章 闹事,状告未来太子 翌日,宁曦起了个大早,坐在院里等消息。 银翘从房檐上跳下来。 “那家人跟着北燕商队进城,现在已经在北燕人的陪同下进了京兆府。” 宁曦眉梢轻挑,“他哪里找来的北燕商队?” “属下查过,商队从北燕京都出发,可能是王爷从前在北燕的熟人。” 隔着千山万水,得不到最精确的消息,只能猜测。 “他能有什么熟人……”宁曦犯嘀咕。 他在北燕几乎足不出户,北燕和南诏两国都知道。 “毕竟住了十多年,认识一两个用得上的人也不奇怪。”银翘道。 宁曦也不再纠结这个,“他此举是对的,有北燕人作保,就算皇帝和景怀瑜想息事宁人也不能,若是私下动手脚被北燕知道,难保不生事端。” 北燕一直对南诏虎视眈眈,之前是因为有景瑢才一直维持表面和谐,现在景瑢回国,两国的关系就像一层薄纸,轻轻一扯就碎了。 “郡主还要帮王爷什么吗?”银翘问。 宁曦想了想,摇头,“他心思细,他说不用我帮忙就是真的不用。”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难得清闲,我们去京兆府凑个热闹!” “……”有什么可看的,银翘蹙眉,她不想去。 “我也是怕出意外,去那守着也好随机应变!”她拍拍银翘的肩膀,“没事,你若是忙我就自己去!” 银翘理解不了她哪来的兴奋点,面无波澜的道,“属下确实有事,陪不了郡主。” “行,你别担心,我看完戏就回来!”宁曦喜滋滋得回屋换衣裳去了。 银翘行注目礼,她倒不担心郡主的安全,她更担心郡主的精神状态。 宁曦换了身灰白的便装出门,将头发高高束起,哼着小曲使轻功飞出了王府。 京兆府门前人山人海,北燕人状告南诏三皇子,这等振聋发聩的事谁都想凑个热闹。 宁曦在京兆府公堂对面寻了个高点的房顶趴着。 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声音也能听清。 现在刚到公布诉状的环节,需要衙役当堂朗读挂在门口人人都看得到的诉状。 此刻衙役的冷汗已经快把帽子阴湿,声音细若蚊鸣又颤抖不已。 “三皇子收买我家幼子到安王府做事,事后不知缘由将其杀害,还派人妄图杀吾全家灭口,物证人证全。” “三皇子用吾等性命威胁,多次逼迫我家幼子办事,如……如……” 衙役抹了把汗,念不下去了。 “如什么呀!”前排的百姓正听得起劲,催促道。 衙役还是不敢开口,就有好事的人上前挤走衙役,接着念。 “如处理尸体,私联意阑珊姑娘进宫,打探朝臣行踪等,以上都是吾子亲口同家里人说的,没有物证。” “吾子对三皇子忠心耿耿,全家因此多年被困庄子不能自由出入,但多年效忠换来的却是赶尽杀绝,吾盼朝廷能秉公处置,不求其他,但求还吾子一个公道。” 人群一阵哗然。 谁都知道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少不得阴谋诡谲草芥人命,但把这种事闹到明面上的,三殿下还是头一个。 都是平头百姓,即便诉状里说明没有物证,看戏的人也还是代入弱势一方,帮腔起哄三皇子无德冷血,吵闹着要京兆府给个说法。 北燕商队的人坐在公堂里,转头看向公正清明牌匾之下的府尹大人。 “此事与我等无关,大人还是早点处理了,我们还有生意急着做!” 处理?怎么处理?去宫里捉拿未来的太子吗? 府尹焦虑得快把胡子捋秃了。 第119章 算计,他下手不留余地 第119章 算计,他下手不留余地 府尹看着堂中跪着的状告人,又看了看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不得已起身到那人面前,低声道:“你先回去等消息,等事情调查清楚本官再传你来。” 状告人重重一磕头,声音极其洪亮,“小的冒死递诉状也是无可奈何,实在是儿子惨死家中又被人追杀,活不下去了啊!” “今日大人不给小人一个交代,小人便跪死在公堂上,不然大人就把小人拖下去斩了,让我和我那苦命的儿子团聚去!” 看戏的百姓顿时群情激愤,衙役们一开始还用刀拦着,后来被人群挤得步步后撤,就都放弃了。 府尹急得满头是汗,将官帽往桌上一扔,招来人,“去,去宫里请三殿下!” 衙役们面面相觑,都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府尹闭着眼,随手指了一个,“你去,记得说明来意,态度恭敬些!” 被指到的衙役一个腿软差点没站住,缓了缓才硬着头皮往外走,穿过人群时更是头都不敢抬,生怕被唾沫淹了。 “大人,既然要彻查此事,只请三殿下怕是不够,还得请安王府的人来辨认小儿的画像,证明小人没有诬陷三殿下!”状告人主动高声道。 府尹表情差点没绷住,他指着状告人,手指轻轻颤抖。 惹一个不够,还得惹第二个? 他这个京兆府尹怕是要做到头了! 旁边北燕商队的人坐得笔直,府尹无可奈何,又盲选了一个,“去安王府请人来,快去快回!” 这回被选中的衙役没有太大负担,应了一声便去了。 京兆府距离皇宫不远不近,来去路程得有半个时辰,门口的百姓们没有一个人离开,反而越聚越多。 府尹将诉状往桌上一瘫,人也瘫靠在椅子上,抱着官帽生无可恋。 房顶,宁曦换了个姿势坐在最高点,单手撑着下巴,看得饶有兴致。 现在她听到景怀瑜私下招妓的事已然毫无波澜,她甚至巴不得景怀瑜日日招妓身体掏空早死才好。 她对景瑢将北燕人拽进局里的行为更感兴趣。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景瑢竟然为达目的不顾南诏的形象,当着北燕人的面宣扬朝廷最丑恶的一面。 她对南诏皇室深痛恶觉,自然不在意南诏的脸面,但景瑢不同,南诏是他的国更是他的家,就算不顾脸面也该顾念亲情。 可他好像只想达成目的,其他什么都不顾。 这般狠心果断,宁曦自叹做不到。 安王府在宫外,来去更快,黑羽先到的,跟着衙役进门时容光焕发,连脚步都比平时轻快许多。 宁曦弯了弯唇角,还是年轻沉不住气,该让银翘好好教他表情管理才是。 黑羽忽然抬头扫视周围,眼神在房梁上绕了一圈,最后发现了角落里的宁曦。 他眼神一亮,笑了笑算是跟她打招呼。 宁曦愣住,满院子人都没有看到她的,怎么偏他头顶开了眼,还知道抬头找人? 安王府人到,府尹大人先是起身,而后看到不是安王爷本人,他松了口气又坐下。 “安王殿下可还好?”他先是寒暄。 黑羽拱手见礼,“托大人的福,我家王爷身子尚好。” 府尹点点头,让人将死者画像拿给他,“请您辨认一下,是否见过这个人。” 黑羽细细端详,看了好久才一拍脑袋。 第120章 到场,派头十足的三殿下 第120章 到场,派头十足的三殿下 “见过,在王府洗尘宴上打过照面,是宫里拨来帮忙的下人,后来发工钱时不见他,因为不知是哪个宫里派来的,倒现在都没结钱。” “大人是找到他了吗?可太好了,总算能把工钱给他了!” 堂里堂外,所有人都是一怔。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个是普通卑微的小喽啰,安王府的人第一反应竟然是能结工钱? 府尹也坐正身子,正色看向黑羽,“可还知道别的什么?” 黑羽摇头。 府尹起身,抬手示意他落座等候,态度比方才端正不少。 又过了半个时辰,去宫里的衙役才灰头土脸得回来,说自己无能,连盘云宫的宫门都没能进去。 府尹认命得闭了闭眼,扯下腰间的令牌扔给他。 “再去请。” “就说安王府的人已经到了,望殿下尽快。” 衙役又走了。 人群中传出阵阵窃窃私语,都在猜测三皇子会不会来。 半个时辰又过去,京兆府门外终于传来动静,华丽宽敞的金色马车停在门口,脚凳放好,承德扶着金尊玉贵的三皇子下了马车。 景怀瑜端着逼人的气势,理了理衣袖,双手负在身后,迈步进门。 三皇子真的来了。 人群自动分成两边,齐刷刷得跪了一地。 府尹也到门口迎接,除了北燕人和黑羽只是站起身外,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给他见礼。 景怀瑜阴沉着一张脸,径直走进公堂。 徒留府尹一人,暗中抬手示意百姓们起来。 “后日本殿就要启程离京,万事缠身,府尹有什么事一定要本殿亲自来?”景怀瑜坐在高位上,拿起桌上的诉状,蹙着眉头看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府尹,有人诬告本殿,你想怎么处理?” 景怀瑜满头满脸的不耐烦。 他来前得知状告人是那个死了的小喽啰的家人还吓了一跳,他原以为这家人早就逃命去了。 小小京兆府竟敢真的找上门,而且还两次,景怀瑜只觉得自己威严被冒犯,很是不悦。 府尹跪在堂下,恭敬道:“叨扰殿下实属无奈,微臣也是想当着百姓的面还殿下清白。” 在京城这种遍地贵人的地方做父母官,不是人精可做不来,府尹这句话颇有水平,直接点明他是顾忌悠悠众口才请他来。 景怀瑜闻言清了清嗓子,让府尹先起来。 “你审,本殿配合就是。” 衙役带着状告人再次上堂,状告人见着景怀瑜头也不敢抬,抖得跟筛糠一样,府尹见状只能代他言说。 “本殿从未做过这诉状上的事,也不认识他儿子。”景怀瑜神色阴沉,但不慌不忙,语气笃定。 “小人有我家儿子和宫里签的身契,上面就是盘云宫的印。”状告人哆哆嗦嗦地说。 “盘云宫下人众多,本殿不可能记得所有人,或许你儿子是在本殿那当差,但也说明不了其他。”他轻拍诉状,“你也说了,这些都没有物证。” 状告人吓得说不出话,府尹只得上前接着道:“安王爷身边的人也在,说在王府洗尘宴上见过此人。” 黑羽应声起身,对景怀瑜行了个常礼。 景怀瑜才看见黑羽也在,顿时蹙起眉头,神色更为不悦。 “皇兄也觉得是本殿害他?” “殿下言重,属下只是配合府尹大人办事实话实说而已。” 他说完掏出了五两银子,转过身蹲下,交到状告人的手中。 “人虽然不在了,但工钱得结,拿着。” 第121章 下人,生死他说了算 第121章 下人,生死他说了算 状告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抬眸看着他,泪眼婆娑。 他不知背后护他利用他的就是安王爷,只知道安王府的人可真好。 看戏的百姓们也这样想,尤其在高高在上的三皇子的衬托下感触更深。 景怀瑜感受到气氛不对,重重咳了一声,“行了,接着查案。” 府尹看向状告人,“你诉状第一条说有物证,呈上来。” 状告人从怀中掏出一沓破旧的信纸。 府尹翻看一番,尽是死者的家书,里面写满了他近日在宫里当了什么差,还问候三殿下对家里人可还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址,衙役也呈上那地址所处位置的屋产文书,标明是皇室所有,但没写具体是谁。 “小人还问过附近邻居,都说这家人此前住在这里,但是鲜少出门,还总有官兵上门。”衙役道。 府尹将证据都呈给景怀瑜。 “无稽之谈,几封家书随手就能伪造,证明不了什么。”他冷冷得看向状告人,“你既说本殿派你儿子到安王府打探消息后又杀了他,那可有亲眼见过的人证,或是能证明本殿参与此事的证物?” 状告人埋头在地,不说话。 “什么都没有,那便无法定案,而且照律法该定你诬告之罪。” 府尹刚要说话,状告人先接连磕头。 “求殿下给小人一条活路,您不能害了我儿子又不让我们全家人活啊!自从我儿子给您做事后,我们全家就被圈禁,过得生不如死,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小人也不会明知死路却要闯啊!” 他磕头不断,声音闻者心惊。 “小人若有半句虚言,就叫全家无后而终,死后不得入轮回,永生永世做恶鬼!” 府尹蹙着眉头,证据不足,他完全可以卖三殿下一个面子将此事含糊过去。 可看此人血红的眼和已经磕破了的头,他狠不下心宣判。 他一句话,此人就完了。 “属下拙见,现在的证据也只能说明殿下曾派自己身边人到王府帮工而已,证明不了人是三殿下杀的。”黑羽忽然站出来,语气轻快。 “你说三殿下派人追杀你们,可有证据?” 状告人连忙点头,“有!” 他翻遍身上的口袋,最后从左手袖袋中摸出一个令牌,“这个是王府洗尘宴结束后第二天晚上,小人回家时正撞见有人提刀上门,事后偷溜进去捡到的!” 府尹连忙接过,是盘云宫的令牌,他交给承德。 景怀瑜顿时锁起眉头,睨了承德一眼。 怎么办的事,这点错误也能犯? 承德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处宅院是皇室所有,既然没人住了本殿派人收回有什么错?”他不紧不慢道。 “此话差异,既然是收院子为何要提刀上门,再者殿下说不认识死者,那为何要给死者的家人单独置办宅院居住?”黑羽朗声道。 景怀瑜攥着扶手,沉声威胁,“你这是在替皇兄质问本殿?” 黑羽连忙垂头,“属下不敢,只是事关安王府属下也不敢轻易含糊过去,还是早些弄清楚解开误会才好。” “没有误会,本殿从未做过这些事,至于他儿子……”景怀瑜被黑羽绵里藏针的态度刺激到,又急着了结此事,重重一拍桌子,“他既然是下人,生死之事就由主子说了算,何须各种揣测,许就是伺候不力被处置罢了,有什么可审的。” 堂外百姓皆是一怔。 人们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和嫌恶。 第122章 民心,三皇子惹了众怒 第122章 民心,三皇子惹了众怒 谁都知道主子掌握着下人的生杀大权,但当自己是那个身不由己的下人时,都免不了对高高在上的主子厌恶唾弃。 尤其还是未来最可能掌握南诏权柄的皇子,竟然对人命傲慢且蔑视,这才是百姓们最忌惮的。 百姓们暗藏鄙夷的眼神如箭雨般涌来,饶是景怀瑜都有点坐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 “盘云宫下人暴毙自有章程,本殿不会推诿。但你诉状上的其他说辞,无凭无据叫本殿如何信服?”他冷着脸,语气有些急促。 “本殿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府尹你自己看着办,若无确凿证据不要再寻本殿!” 他拂袖沉哼一声,高昂着头欲要出门,然而百姓在门口早就堵成一堵墙,前排都低着头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给他让路。 景怀瑜后退半步,神色阴郁中藏着讪然。 承德连忙抢过衙役的刀,到前面挥舞着开路。 “让开,都不长眼色吗!” 人群慢慢裂开一条缝,景怀瑜刚出门时头还是扬着的,等从人群中挤出来时已经不自觉地低着头。 他紧锁着眉,被侍卫拥着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人群中接连传出啐口水的声音。 “好了!”府尹早就吓得出了一身汗,三殿下一走,他扶着桌沿堪堪站好,指着状告人,“三殿下说的是,证据不足,确实不能定罪。” “大人!小人只是一介草民,能搜罗这些证据已经不易,上哪儿再去找其他证据啊!” “您看着这些证据评评理,小人所说可有一点不合理?” 府尹眉头紧锁,有些不忍心地别开脸。 “本官也是按律法办事,殿下所说你也听到了,猜测再合理也不是证据,本官又有什么办法?” “大人!” “你先起来。”府尹上前扶他,状告人一把甩开他,坐在地上崩溃哭嚎。 “此事还得调查,也不是今日就定案,你先回去等消息。” “小人拼了命才来状告皇子,大人以为我还有命等到定案吗!”状告人哭喊。 百姓们纷纷帮腔,府尹为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王府在外还有几处小宅院,你跟我回去,应该不会有事。”黑羽忽然站出来,笑呵呵道。 府尹和状告人都看向他。 “这……此事王爷也是无端被牵连,不合适?” “三殿下虽脾气急躁了些,但绝不会杀害状告人,他不放心,那就由王府担保三殿下的为人,这样总行了?”黑羽看向状告人。 状告人边无声抽泣边看府尹的脸色。 府尹也不知该不该答应。 “举手之劳罢了,大人不必介怀,而且经此一遭,状告人全家若再出事,大家都会怀疑是三殿下动的手,所以放心,三殿下不会这么做的。”黑羽搀起状告人。 “那就多谢王爷了。”府尹对黑羽深深一拜,有安王插手此事,那他也能少担些罪责。 他让衙役恭恭敬敬地送黑羽和状告人离开,还派了车马送他们回府。 人群传出阵阵感慨的叹气声。 一个身份高贵却视人命如草芥,一个在异国受制多年却处处体谅百姓,差距太过悬殊。 “行了散了,出去都别乱说啊,小心惹祸上身!”府尹也出了一口气,小声叮嘱着。 房顶,宁曦也拍拍屁股,掠到地面。 经此一遭,她不信最看重名声脸面的皇帝还能放景怀瑜治理水患! 第123章 震怒,除了惹事还会什么 第123章 震怒,除了惹事还会什么 黑羽回到主院,脸上笑比哭还难看。 景瑢眼神从书上瞟过来,“什么表情,不顺利?” “顺利。”黑羽将佩剑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一块浑圆的石头上,“就是良心有点过不去。” 那名死者是王爷杀死的,他离开京兆府后就忘不掉状告人声嘶力竭的哭嚎,他心脏一阵阵的发虚。 “生死有命,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得承担后果。”景瑢眼眸轻眨,“景怀瑜不会真让他对宁曦下手,但本王进门时她身上只剩一层里衣。” 眼帘微垂,遮住眸中若隐若现的狠厉,他淡淡道,“若实在过意不去,就多关照他的家人。” 黑羽还是觉得不舒服,揉了揉心脏,“对了,属下照您说的,郡主还真在房梁上看戏呢。” 景瑢翻过一页书,薄唇轻抿,“景怀瑜的热闹她总不愿错过。” 落叶无声落在书上,景瑢捻起叶子扔到一边。 也不知景怀瑜什么时候能像这片叶子一般从她身边消失。 “王爷,宫里传话,陛下命您立刻进宫。”下人忽然来报。 黑羽应声起身,从屋里端来热腾腾的药。 景瑢三两口喝完,脸色很快就变得惨白,比之前见宁曦时的脸色还要差。 “走。”他扶着黑羽,脚步虚浮地出了门。 明阳殿偏殿,皇帝站在椅子后,瞪着跪在中央的景怀瑜,气到语塞。 “南方水患闹了半月本就民愤难平,你还接连闹出这么多丢人的事,这次更是连北燕人都掺和进来,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皇帝连连拍桌,脸色涨红。 “父皇息怒,儿臣同这些乌糟事没有半点关系,实在不知为何像约好了一样事事都对准儿臣!”景怀瑜高声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害你?”皇帝气极反笑,“你自己睁眼看看,你这几个兄弟里,谁还能是你的对手?朕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少说这些转移视线!” “别以为朕不知道少琨为何突然请命要伺候静妃!” “父皇,儿臣真的冤枉!” “行了!”皇帝一挥袖,“朕现在无暇听你辩解,南方水患的事你不能再去,朕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父皇!” “住口!都是你惹的乌糟事,给朕站着反省!” 景怀瑜憋了满肚子冤屈说不出,只能咬牙退到墙边站着。 平阳侯进来时一眼就看到罚站的三殿下,他装没看见,对着皇帝行礼。 “朕也不拐弯抹角了,事情都知道了,后日就要启程,前去的皇子人选爱卿可有建议?”皇帝冷冷地瞥了景怀瑜一眼。 平阳侯也听出话外音,拱手道:“五皇子可前去。” “少琨前日自请闭门伺候静妃了,走不脱。”皇帝摇头。 “那就只剩下六皇子和安王殿下,六皇子年幼,只有王爷可担此重任了。” 皇帝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只有景瑢这一个选择,但毕竟自小长在异国他乡,他难以信任。 而且他还得为景怀瑜考虑,若派重任让景瑢滋生出不该有的想法,那才是坏了大事。 “陛下,安王殿下到了。”太监来报。 “召他进来。” 皇帝缓了缓神色,坐到位子上。 景瑢白着一张脸进门来,抬脚跨门槛的动作都仿佛快没了力气。 平阳侯见状连忙上去扶他,景瑢善意地笑了下,缓步到中央下跪行礼。 皇帝就看着他缓慢又艰难的动作,没有阻拦。 第124章 功成,得益于父皇偏心 第124章 功成,得益于父皇偏心 倒是平阳侯心疼得不行,还帮他顺气。 “景瑢啊,你府上不是去了位名医吗,怎么瞧着你这病更重了?”皇帝幽幽开口。 “是儿臣身子太弱,不干大夫的事,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陛下,王爷身子弱成这样,必定受不得舟车劳顿,要不还是……”平阳侯无可奈何看向角落里的景怀瑜。 皇帝却一直打量景瑢,神色平静。 “朕想派你随平阳侯到南边处理水患,你怎么想?” 平阳侯不解地蹙眉,王爷都病成这样了,怎么陛下还想让他去? 他刚要开口求情,皇帝一个眼神飞来制止了他。 “儿臣怕是不能胜任。”景瑢低声道,“儿臣不懂打理政事,而且儿臣身子受不得奔波,恐去了也只能添麻烦。” “你不想去?” 景瑢顿了顿,缓缓点头。 皇帝嗯了一声,手指点着摊开的南方发来的水患报文,半晌也没说话。 “如今这情势,怕是只能委屈你了。”皇帝将折子一合,递给太监,太监又传给景瑢,“准备一下,后日和平阳侯一同启程。放心,朝政上的事有平阳侯处理,无需你费太多心力。” 景瑢显然有些失望,勉为其难地谢恩领命。 平阳侯扶着景瑢退出大殿。 皇帝眼神顿时变得凌厉,扫向景怀瑜。 “景瑢无心也无力插手政事,此去也只是替宫里充个脸面罢了。”他像是解释给景怀瑜听,最后冷哼一声,“趁他不在京城,你就便好好想想怎么处理京兆府闹出的事!” 现在京城都在传他在安王府布眼线的事。 “多谢父皇。” “行了,回去!”皇帝烦闷地一摆手。 景怀瑜刚走没多久,景瑢忽然又折返回来,他站在偏殿门口没进去。 “父皇,还有一事儿臣想说。”他眼神清澈,声音虚弱。 “什么事?”皇帝侧眸看来。 “儿臣来时路过京兆府,门口聚了许多百姓还在等府尹给说法。”景瑢犹豫一瞬,声音低了低,“群情激愤,父皇还是劝劝三弟少出宫走动,可别再出事。” 他说完便走了。 皇帝却陷入沉思。 入夜,又是一道圣旨发出宫门。 即日起封禁盘云宫,命三皇子景怀瑜闭门思过,不得上朝不得过问政事,直至事情解决。 次日晌午,宁曦坐在景瑢榻前,听黑羽描述昨日明阳殿的事,神色冷厉。 “只有这样才能让父皇打消疑虑,本王身子尚可。”景瑢观察着她的脸色,主动解释。 “我知道。”宁曦将药碗重重一搁,细眉紧蹙,“皇上未免也太偏心,王爷都病成这样,他还不顾王爷身体派您远赴南方,连侯爷都知道心疼……” “本就是我们的目的,郡主多思无益。”景瑢柔声道。 宁曦看他淡然无波的神色,仿佛受委屈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闷声不吭地端起药碗,搅弄半晌觉得不太烫手才交给景瑢。 景瑢慢慢喝着,宁曦眉心却蹙得越来越紧。 她催景瑢去南方,一是为治理水患挣个好名声,二是平阳侯路上会遇刺,景瑢刚好可以挣得救命之恩,稳固与齐府的交情。 可他这汤药不离手的样子,真要遇刺谁救谁还不一定呢! 要是为此再受点伤可怎么办! “本王还死不了,郡主何故一副送葬的表情。”景瑢喝着药,幽幽道。 第125章 紧张,他和大业谁更重要 第125章 紧张,他和大业谁更重要 “要不还是别去了……” 景瑢喝药的动作一滞,桃花眸认真地打量她。 “郡主此话可当真?” 宁曦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郡主筹谋许久才得偿所愿,为何要改变主意?”景瑢声音清浅,不等她回话,他紧接着又问,“是担心本王的身体?” “是。”宁曦直截了当地承认。 没什么可遮掩的,景瑢身体不宜奔波,平阳侯都心疼,她为何不能心疼? “郡主为搞垮三弟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怎么到本王这儿,郡主又瞻前顾后了呢?” “与大业相比,本王的身体无足轻重,不是吗?” 景瑢淡漠的双眸紧盯着宁曦,妄图从她表情中得到答案。 宁曦被问得一怔,一阵热气从心底直冲头顶,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她紧张什么呢! “我……” “王爷,齐公子听闻您明日离京,特来践行。”黑羽忽然来报。 景瑢眉心轻蹙一瞬。 宁曦噌的一下站起来。 “啊哈,齐公子来得可真不巧,我找个地方躲一下,你们先聊!” 她一溜烟地钻到进屏风和墙壁之间的缝隙。 景瑢看着屏风后露出的半片衣角,眼底有淡淡失望。 是他太急了。 齐文浩进门时,景瑢已然换上亲和淡然的浅笑,起身迎他。 “王爷别起身,快坐!”齐文浩赶他回到床榻坐好。 “这不听家父谈起王爷要去南方的事,就赶着来送送王爷,仓皇出门,只备了点薄礼,还望王爷不要嫌弃。”他招手,下人端来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 打开,里面是一方玉枕。 “舟车劳顿,王爷又抱病在身,休息好才能有精神。”齐文浩笑道。 “此礼太过贵重,本王不能收。”景瑢俊眉轻蹙。 能用来做玉枕的大块玉石本就难得,这块玉枕成色还很好,便更珍贵。 “哎。”齐文浩尾音拖长,“王爷连清禾郡主的西夏夜明珠都肯收,我这点小礼怎么收不得?” 景瑢讪笑,只能让黑羽收下。 齐文浩的眼神意味深长。 “近几日三殿下频频出事,朝中许多人倍感心寒,也不知道清禾郡主对这门婚事可有动摇。” 景瑢喝药的动作停顿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齐文浩见他不搭茬,接着道:“昨日京兆府的诉状上还说三殿下曾多次私联意阑珊的姑娘,当真是有伤风化!” “我若是清禾郡主,可受不了这口浑气!”齐文浩一锤大腿,眼神瞟向景瑢,“王爷觉得呢?” “这都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不宜评判。”景瑢淡淡道。 “三殿下纵是万般好,也不算良配。王爷与郡主常有往来,难道不心疼郡主吗?” “郡主人善自有造化,本王没什么想法。” 他端起药碗喝尽之时,眼神悄然看向屏风的方向,距离这么近,怕是都听到了。 “原来王爷这么想……我还以为……”齐文浩干笑两声。 “齐公子以为什么?” “无事无事!”齐文浩摆摆手,“王爷说的是,郡主和三殿下郎才女貌,岂是你我这些外人能置喙的。” 他又换了话题,叮嘱他要注意身体,还说放他放心,平阳侯会照顾他,不会让他劳累。 景瑢扬着嘴角,垂眸静听着。 半个时辰后,齐文浩终于告辞,景瑢急忙绕到屏风后。 窗子半掩,空无一人,早就走了。 景瑢微微抿唇,听没听到的,他何必在意。 第126章 开锁,钥匙难道是真的 第126章 开锁,钥匙难道是真的? 齐文浩同黑羽寒暄一番后上了自家马车。 “哥哥,怎么样了!”齐思悦像一只小耗子蹿到他身边,捧着他的胳膊直晃。 齐文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直到马车驶离了安王府的街巷,他才无奈地睨了自家小妹一眼。 “打听过了,王爷对清禾郡主没有你想的那些心思。” “耶嘿!”小丫头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头顶碰到马车,吃痛地蹲在地上。 “都说过了,王爷对郡主只是朋友之道,就你这个脑袋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齐文浩没好气地拉她到身边,帮她揉头。 “哥你不懂,我这是防患于未然!”齐思悦高兴得忘乎所以,“太好了,我可以开展行动了!” “你可老实些,若是丢了齐府颜面,看爹娘怎么收拾你!”齐文浩哼了一声。 “爹娘才不舍得罚我呢,再说我都十五及笄的年纪了,主动一点有什么不对……” “小丫头,还真当自己翅膀硬了是!”齐文浩照着她刚刚碰过的地方就是一下,“再说你看上谁不好,安王的病尚且不谈,他都二十一了,和你差了足足六岁,比你兄长我都大三岁!” “年岁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么不行,那皇上姑父还纳和我同岁的妃子入宫呢!”齐思悦理直气壮。 齐文浩一时语塞。 “哎呀哥你就放心,我有数,绝不会丢人的!” “你若再敢像上回安王府那般胡闹,我……”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发誓!”齐思悦笑得讨巧。 …… 宁曦从主院后窗逃出来后就在院里闲逛。 主院分为前院,主屋,后院,书房还有几处偏房耳房。 她在后院转了几圈就看到了树林遮掩着的书房。 上一世她来过几次安王府,每次见书房都是锁着的,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忽然想起景瑢给过她钥匙。 宁曦从袖袋深处摸出那枚小巧的钥匙,制作精巧,实在不像假的。 她鬼使神差地走近书房,一手捻起门锁,另一手攥着钥匙。 应该是假的,她给的军令都是假的呢! 钥匙插入锁头,畅通无阻,宁曦愣了一愣。 “郡主?您在这儿吗?”黑羽的声音忽然传来,宁曦连忙抽走钥匙,从房檐遁走。 “还真走了。”黑羽钻出树林,四处找过都不见人,狠狠一叹气。 宁曦仓皇逃回王府,闯进房间抓起茶壶就喝了半壶。 小喜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倒了一杯新茶递给她。 “您慢点,别呛着。这是怎么了,有人追您吗?” 宁曦摇摇头,咽下最后一口茶水,示意小喜先出去。 小喜三步两回头,一脸迷惑地走了。 宁曦摊开手,钥匙被她紧攥,手心已经被勒出红痕。 她方才只差拧一下就能知道这钥匙到底是真是假。 按理说该是假的,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把最重要的东西送人的呢! 可钥匙插锁的过程丝滑到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学过撬锁,知道只有极少情况下不配对的钥匙也能畅通无阻地怼进锁里,大多数情况都会卡着插不进去。 宁曦又喝了一口茶,脑海中又回忆起他问自己的话。 大业和他,到底哪个重要? 想了半晌,宁曦将钥匙往桌上一扔,百无聊赖得瘫倒在床上,被子蒙住头。 就非得分出高低主次吗!就不能都重要吗! 被子一掀,她伸手到桌上摸走了钥匙,放回到袖袋里。 算了,一旦是真的呢…… 第127章 试探,总拿他孩子哄 第127章 试探,总拿他孩子哄 平阳侯与安王远赴南方治理水患是大事,皇帝特派禁军护送车队到城门口,百姓们也都站在远处看热闹。 城门处停了几家的马车,但都是来送平阳侯,景瑢扶着黑羽下了马车,望着平阳侯在不远处一时不停地和同僚寒暄,淡淡地拢紧了披风。 “王爷,那是定南王府的马车!”黑羽忽然兴奋道。 景瑢看过去,定南王府通体沉黑的大马车非常显眼,马车幽幽地停在平阳侯马车旁,宁曦提着裙角从马车上跳下,高束的青丝扬着轻盈的弧度。 “郡主怎么去找侯爷了……王爷您笑什么呢?”黑羽一回头就发现自家主子在傻乐,不明所以。 “急什么。”景瑢将披风和手炉扔给他,站在马车旁迎风吹着。 宁曦刚下马车,还没来得及找景瑢在哪,就被人团团围住。 “是清禾郡主!” “郡主也来了,果然说齐府和定南王府关系亲近的传言不假!” “这你就不懂了,郡主是替宫里那位亲近!” 议论声不绝入耳,宁曦泰然踱步到平阳侯面前。 “此去山高路远,晚辈也帮不了侯爷什么,这令牌可调遣宁家军在南边驻扎的两万兵士,希望能为侯爷尽绵薄之力。”她双手递来一块小小的玉质手牌。 宁家军外军调遣都是用玉牌,纹路规律又是天然形成所以极难造假。 平阳侯大吃一惊,小心地接过玉牌,郑重对着宁曦拱了拱手。 “郡主此举可真是帮了大忙,待回京后本候再言谢!” “侯爷不必见外,护心甲可带了?”宁曦笑道。 “穿着呢,贴身又轻便,郡主费心了。”平阳侯拍着胸脯呵呵一笑。 还有旁人等着与平阳侯告别,宁曦很快就让开位置,她扫视一圈才发现马车旁的景瑢。 “王爷怎么在这儿站着,这里风大,还是快些回马车?”她扫视他单薄的穿着,细眉微蹙。 黑羽人呢,平时关怀备至,今日怎么也不知道给他家主子添件衣裳? 景瑢应声转身,桃花眸中是一贯的平静淡然。 “郡主昨日就送过,怎么今日还跑一趟?” “此去路远,来去少说要十日,自然要亲自送王爷才像话嘛。”她轻声道。 “郡主还真是守礼之人。”他声音微沉。 宁曦讪笑着点头。 气氛有些奇怪,她蹭了蹭鼻尖,“昨日我担心被人发现,所以没和王爷打招呼就走了,王爷别介意。” “齐公子刚来就走了?” “对呀!”她有些心虚,也不知景瑢发没发现她偷开书房的事。 景瑢眉梢轻轻一扬,似乎松了口气。 “谢大夫呢,王爷带他了吗?”宁曦转移话题。 景瑢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马车,“在里面躲着,说是不愿见这些没病的人。” 宁曦嗤笑出声。 “王爷定要听谢公子的话,按时吃药多多休息,还有……注意安全……” “郡主总拿本王当孩子哄。” “遇事别逞强,身体为上。” “知道了。” “……”宁曦张了张口,又闭上。 “郡主可还有要说的?”景瑢低头,浅笑着看她。 宁曦抿了抿唇,余光忽然扫到蹦跳着往这边来的齐思悦,她慌忙摇头。 “没有了,祝王爷一路顺风,我先走了!” 她直接使轻功掠进旁边的林子里去。 景瑢眉心轻蹙,她明明还有话要说。 “见过安王殿下!”少女娇俏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传来,景瑢堪堪收回视线,看向身侧还没他胸口高的小丫头。 第128章 等他回来,她怎么说不出口 第128章 等他回来,她怎么说不出口 “齐小姐?怎么只你一人,你兄长呢?”他眼底的笑意悄然散去,言语颇有些疏离的冷意。 “父亲还有些话要嘱咐兄长,还得一阵,臣女就先来了。”齐思悦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因兴奋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他。 景瑢掩面轻咳,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 他不说话,齐思悦也不觉得被冷落,从侍女手上拿过一个小盒子,热情道,“这是臣女求来的平安符,上面有画纹,是臣女自己学着画的,王爷瞧一瞧?” 她一伸手,殷切地看着他。 景瑢眼底有淡淡的不耐,但想着宁曦说最好不要得罪齐家人,便单手接过,手指轻挑盖子。 他俊眉蹙起,眼里布满疑惑。 他从盒子里捻出一长串的平安符,上面的图案好似每个都一样,但又每个都不一样。 “这是什么?” “本来只求了一个符,但被我画坏了,就又多求了几个……”齐思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平安符不好扔,我就串在一起,这么多平安符一定能保佑王爷平安回京!” “本王谢谢你。”景瑢面无波澜道。 “不客气!”齐思悦很高兴,背在身后的两只小手激动地绕着圈。 两人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齐思悦眼珠子转了转,抿着小嘴纠结了半晌,最终拿定主意,毅然决然地抬头。 “王爷。”她吐了口气,“我一定好好努力研习丹青,等王爷回来,正好送一副给王爷接风!” 景瑢嘴角轻扯,念着宁曦的叮嘱,他还是咽下到嘴边的拒绝,低低地嗯了一声。 齐思悦双眼像点了灯似的瞬间亮起来,“那……那我等王爷回来!” 景瑢再不想应付,淡淡转身进了马车。 不远处的大树上,宁曦坐在高处的树枝上,看着齐思悦兴高采烈地一蹦三尺高,她分外疑惑。 她怎么能毫无障碍地说出等他回来这几个字。 自己方才憋了半天都说不出口。 许是因为景瑢对她的态度还算和善,又接了她的礼,听她说了半晌的话。 也是,朝气蓬勃的小丫头,哪个男人会忍心拒绝。 宁曦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藏着暗器,就连头发里都别着毒针,周身都透着不好惹的气势。 “年轻真好……”她拍了拍脸颊,眉梢一扬,眼底的落寞被掩藏起来。 足尖轻点,她便如一只鸟儿消失在树木之间。 车队整装待发,距离出发只剩下一刻钟时间,黑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敲开了马车的小窗。 “王爷,周围有郡主安排的暗卫二十人,属下已经查过,分布在车队两里之内。”黑羽顿了顿,压低声音,“您真不让属下陪您去吗?” 景瑢带着警告的眼神飘来,“老实在京城待着,若敢擅自离京后果你知道。” 黑羽瘪着嘴,嘀咕着埋怨,“三皇子都被您弄得禁足盘云宫出不来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让你留就留,哪儿那么多废话。” “知道了!属下一定盯紧三殿下,不让他打扰郡主!”黑羽像是被爹妈扔下的小孩,巴巴地看着自家主子,“王爷您可要早点回啊!” 景瑢被他恶心得薄唇轻扯,毫无留恋地合上车窗。 入夜,宁曦坐在院中石阶上,撑着下巴望月亮。 银翘坐到她身侧,见她这幅望月兴叹的造型,冷笑一声,“想安王呢?” 宁曦轻轻摇头。 “银翘姐,若是有人送你用平安符串成的项链,你会怎么办?” 第129章 拜师,教她给安王送画 第129章 拜师,教她给安王送画 “我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并且把项链给她戴上。”银翘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是,我也觉得。”宁曦面上的困惑更加强烈。 “出什么事了?” 宁曦想了想,还是把齐思悦给景瑢送礼的事告诉了她。 “齐思悦对安王爷有想法。”她判断道,“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郡主何必担心。” “她刚过及笄礼,已经能谈婚论嫁了。”宁曦下意识反驳,而后一顿,“我没担心!” 银翘斜睨着她,眼神略显鄙夷。 “我在想,若是景瑢喜欢,我是不是该成人之美。” “这些都是王爷的私事,与您无关,您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好。”她冷声道。 宁曦微微抿唇,没再解释。 银翘不知道景瑢对她的意义,在所有人都抛弃她与她划清界限的时候,只有他一人站出来与所有人为敌。 这一瞬,宁曦心里有了答案,她得帮景瑢成个真正的家。 心里莫名有些痒,她揉了揉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放心,我有数!”她拍拍银翘的肩膀,笑着回了房。 躺在床上,她眼前还浮现着齐思悦压抑着兴奋说:“等你回来。” 她真是魔怔了,这有什么可反复琢磨的! 宁曦一把扯高被子蒙住头。 睡觉! 景怀瑜被禁足,景瑢又不在京城,宁曦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最后被小喜掀了被子叫醒。 “郡主,齐小姐都在主院喝了两盏茶了,您要再不起,齐小姐都该用午膳了!”小喜与她拽着被子的两头拔河。 宁曦瞬时睁开眼睛,“你说谁?” “齐小姐,一大早就来了,喊您三回您都说不用理会。” 宁曦从床上弹起,慌里慌张地收拾起来。 她昨晚做梦,齐思悦围着景瑢转圈,嘴里一直念经说等他回来等他回来,自己堵上耳朵还是能听到,最后她只能劝自己拿她当空气。 方才小喜来传话,她大抵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宁曦快步赶到主院时,齐思悦正哼着小曲在椅子上荡着腿儿,摆弄着下人给她拿来的玲珑塔,嘴里还吃着水果,好不惬意。 “郡主来啦!”齐思悦从椅子上下来,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宁曦后退半步。 她是吃错药了吗?突然这么殷勤? “齐小姐有事?”她端正神色,到主位上坐下,淡淡地问。 齐思悦一只脚磨着地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点小事想请郡主帮忙。” “你说。” “我最近对丹青有些兴趣,但父亲不在家,没人能出面给我找师父,听兄长说郡主对丹青研究颇深,所以我想拜郡主为师!”齐思悦眼神亮晶晶的,闪着少女的纯真和热忱。 宁曦怔了一怔。 “你要学画画?找我?” “嗯!不会叨扰郡主太久的,等家父从南边回来我就不学了!”她补充道。 那不就是景瑢回来的时候吗? “齐小姐这么急着学,是要画副丹青送人吗?”她问。 齐思悦惊讶地张了张粉唇,“你好厉害,我是要送人,送一个很重要的人!” 宁曦嘴角轻抽了两下。 老天在跟她开玩笑,怕什么来什么! “不可以吗?”小姑娘歪着头满眼殷切。 “好,我答应你。”宁曦一咬牙,当即拍板,“从今日起,每天这个时辰来王府,我教你丹青。” 景瑢对画作极为挑剔,凭齐思悦自己怕是得不到他的认同。 就当是撮合两人,也是卖齐府个人情。 后者更为重要。 宁曦觉得自己做得对。 第130章 画鸡蛋,她的爪子不听使唤 第130章 画鸡蛋,她的爪子不听使唤 小丫头没学过丹青,如她所说水平确实很一般,拿着画笔画直线手一个劲儿的抖。 她一眼就看出齐思悦没有画画的天分。 但瞧她认真又热情的样子,宁曦也不好多说,任由她练着基本功,反正只要景瑢快回京时她指导着临摹一副成品就是了。 “郡主不应该很忙吗,怎么今日都没出门?”小丫头到底是年纪小,静不下心,画着画还忍不住和人聊天。 “这不是教你丹青吗。”她淡淡道。 齐思悦一噎,瞥了瞥嘴角,“你忙你的呗,我自己在这儿练着就行……” “是嘛,那你先画两百个鸡蛋,不画完不许吃饭,等我回来查收。”宁曦搬来一摞画纸,压在她面前。 齐思悦眼睛惊恐地瞪大,“两百个!你故意折磨我!” “我练丹青时一日要画一千个鸡蛋,对你已经降低要求了,齐小姐若受不了这份苦大可以拍屁股走人,我绝不拦着。”她眉梢一扬,语气淡然。 齐思悦却被勾起了熊熊的胜负心,“我不走!你可以我也可以!” 安王爷夸郡主丹青好,那她就一定要学会,她也要被王爷夸! “那你慢慢画,我先走了。”宁曦对陪官家小姐作画没有半点兴趣。 “哎!别走!我一个人好无聊……”齐思悦讪讪然地叫住她,“我之前是故意拿狗吓你,但那只是个误会,我不知道你人还挺好说话的……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别冷着我嘛。” 宁曦蹙了蹙眉,“我不记仇。” 上回齐思悦被宫里斥责,又被关在家里反思,吃尽了教训,该生气的好像不是她。 “太好了,那你就是答应了!”齐思悦双手合十,喜滋滋地端正坐姿,一板一眼地画起第一个鸡蛋。 果然,连稍微流畅的椭圆她都画不出来,最后封口处甚至有一处生硬又干脆的转折。 宁曦不忍直视,她坐到凉亭里,远远地打量齐思悦。 景瑢到底看上她什么? 凉风迎面吹来,宁曦莫名觉得呼吸不畅,换了个方向着还是觉得不舒服,又踱步到齐思悦身边。 她画了十个,不是倭瓜就是葫芦,反正没有一个像鸡蛋。 齐思悦有些急了,她不懂为什么笔在自己手上却不听自己使唤。 宁曦在她要摔笔前,拿过她的笔,“看着点。” “落笔前就要有构思,这枚鸡蛋要刻在你的脑子里,而不是你落笔后才想着看它什么样子。” “先观察,后思考,最后落笔,落笔要干脆,如果手抖就试试屏息,一气呵成不要怕。”她说话间,一个完美的鸡蛋形状就画完了。 齐思悦惊得嘴里能塞进鸡蛋。 要不是她自己画过,定会觉得画鸡蛋简直是世上最简单的事情! “勤加练习。”宁曦将画笔还给她,拂袖回了屋子。 小喜端着茶果进来,给齐思悦身边放了一份,剩下的拿进屋子。 她望着窗外废寝忘食的齐思悦,小声道,“您还真要教她呀,比奴婢还笨,不如教奴婢呢。” “没打算真教,只是安排点事让她安静些。”宁曦靠在软榻上,翻看着新送来的文书。 “银翘呢?” “她在无影整理最近南边发来的消息,王爷不是去了吗,咱们的人也跟着去了不少。” “南边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不用她亲自过问,喊她回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宁曦合上文书,看着窗外齐思悦勤奋的身影。 “他不在,我正好得空整顿商号和军队。” 第131章 下人,也能和主人同桌吃饭 第131章 下人,也能和主人同桌吃饭? 正午时分,小喜喊宁曦用膳。 “去叫许灵儿一起,还有齐思悦。”宁曦头都没空抬。 她还在翻看燕宁商号近三年的账目,自从娘亲离去后,她无心其他,燕宁商号一直是方姨在管,王府也只有每月送来的账目,日常的生意往来运营细节她一概不知。 方姨和娘亲有过命的交情,对她也很好。但想接手燕宁商号,只方姨同意还不够,商号各区域都有一位负责人,这些人多是娘亲当年亲自选的,但也有几个是在这三年里新上来的,所以只认方姨不认王府。 除了这些人外,各地商号下的生意商铺也都有各自的店老板管理。 这批人就比较鱼龙混杂,有的离得远的甚至连方姨都没见过,更别提对她这位背后主子有什么敬畏心。久而久之,难免有人生出利己的心思,从生意里做假账谋小利。 娘亲在时有一套完善缜密的记账查账的流程,一月一报,三月一彻查,六月和年末时又会汇总对账。 有娘亲严谨的规章制度,又有方姨这个经商看账的奇才,燕宁商号很少出现被钻空子的情况,再加上无影的许多人都潜伏在商号里做事,各家商铺都知道有人盯着他们,不敢乱来。 但这一切在娘亲去世后都戛然而止。 光方姨一人只能依照从前的规矩维持,却没权力擅自做出改变,也无权彻查账目。三年不查账,偌大商号表面光鲜,内里怕是已经出了不少问题。 她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却先被账目的数量打败了。 不提分账,单是各地发上来的总账都有四五十本,每本都有一个指节那么厚,她一上午也只看了两三本。 如此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得看五六天才能看完,根本来不及。 所以她想让许灵儿帮忙。 王府的账房夸许灵儿一点即通,只说一遍就能记住各账目分类,提过的数目更是过目不忘,现在已经能自己独立记账,也能查出简单的账目错漏。 和她判断得差不多,许灵儿会是个好帮手。 许灵儿和齐思悦一起进门,齐思悦画了一上午还是精神百倍,进门就直冲宁曦的书案。 “账册?”齐思悦拧起眉头,“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她随手翻开一本,小喜本来想拦,但看自家郡主毫无反应便忍了回去。 “这都什么呀,怎么和我家账册不一样?”齐思悦看了一眼就觉得眼花,文字拆开她都认识,怎么凑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燕宁商号的账册都是机密,你既然看了,以后出差错就抓你。”宁曦淡淡道。 齐思悦飞快地甩了账册,神色慌张,“我没要看,我也看不懂,别抓我!” 宁曦接着翻看账册。 齐思悦悻悻地准备用膳,一回头就撞见闷声不吭在门口罚站的许灵儿,眉毛一扬,“你站着干嘛,坐呀!” 像在自己家似的。 宁曦无奈地抬眸,对许灵儿点了点头,许灵儿才坐到桌旁。 小喜端来热腾腾的饭,许灵儿立刻起身主动帮忙,齐思悦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她。 “你是郡主的客人吗?”她问。 许灵儿垂着眸子,恭敬道:“回齐小姐的话,我是王府的下人。” “下人也能和主子同桌吃饭!”齐思悦惊讶地脱口而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灵儿摆好碗筷后默默地站到小喜身侧。 任小喜怎么使眼色她都不肯落座。 第132章 赔罪,欺负她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第132章 赔罪,欺负她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齐思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惊讶王府里的规矩怎么这么散漫……不是……” 许灵儿紧抿着唇,勉强挤出一抹笑,“是奴婢没规矩丢了王府的脸面,齐小姐教训的对。” 她从前是官家小姐,父亲虽不是大官也对她不好,但出门在外也是等人伺候的正经主子,进王府后郡主又没什么规矩,她也只顾着学习,都忘了她现在是下人。 身份忽然转换,许灵儿心中难免不适应,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含胸垂首,和从前伺候她的下人一样。 “抬头。”宁曦不知何时到她面前,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却不容置疑。 许灵儿照做。 “不知银翘是否同你说过,像你这种给我打下手的人在王府里不叫下人,叫做员工。”这是娘亲在时定的规矩,燕宁商号里所有人都叫做员工。 “下人是死契,但员工则是雇佣书契,你不是下人,更无须看轻自己。”她说着,回眸看了齐思悦一眼,“外人不懂王府的事,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喂!”齐思悦不高兴地喊了一声,瘪着小嘴站起来,“我也没说错什么,谁知道你们王府奇奇怪怪的规矩这么多……” “齐小姐言重了,奴婢没什么的。”许灵儿温笑着摇头,眼神却还是瑟缩着躲避宁曦的视线。 宁曦暗暗叹气,王府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高不可攀,初来乍到难免对旁人的评价格外敏感。 她眼神扫向齐思悦,齐思悦被她看得一怔。 “齐小姐,我现在算你的师父吗?” “算……算吗?” “既然算,那师父说的话徒弟就得服从。”宁曦将齐思悦的饭碗塞到她手里,“站着吃,就当是给她赔罪。” 管他什么齐府皇宫,在王府的地盘上谁都不能欺负她的人。 齐思悦的下巴半晌都没合上。 “齐小姐若是不服可以回府去,我绝不拦着。” 宁曦按着许灵儿的肩膀落座,许灵儿惊慌起身,又被她一把按在座位上。 “吃饱了还有事要你办,这次是大事,多吃点补充体力。”她对着许灵儿浅笑。 抬头看齐思悦之时,笑容悄然散去一半,“齐小姐觉得如何?” 齐思悦神色愠怒,她长这么大就没跟谁低过头,就算是爹娘也从没让她站着吃过饭! 可若是走了,她又找谁学丹青呢? 别的不说,就论她消耗的这许多颜料,一般人家早就心疼得赶她走了,也就定南王府不在意。 她愤愤地咬牙,站直身子,“许小姐,我错了,我站着吃饭给你道歉!” 宁曦面上绽出一抹满意的笑。 “那此事就过去了?” “嗯!”齐思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音。 兄长说了,轻易不要求人,若是求人就要心怀感激,放低姿态! 不就是说错话了嘛,这点小错她担得起! 齐思悦扒了一口饭,狠狠地咀嚼着。 宁曦嘴角轻扬,坐到许灵儿身侧,“不用担心,齐小姐不是小气的人,她说不计较就是不计较,吃饭。”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齐思悦却很受用,骄傲地扬起下巴,表示宁曦说得没错。 许灵儿颇为感动,看宁曦的眼神暗藏崇拜。 饭桌上,为了缓和气氛,宁曦先让人给齐思悦熬了一壶甜甜的奶茶。 小丫头都喜欢甜食,齐思悦抱着奶茶杯子瞬间就忘了方才的愤怒,高兴地喝个不停。 宁曦才得空与许灵儿谈正事。 第133章 鱼汤,和他做的差太多 第133章 鱼汤,和他做的差太多 “一会儿留下帮我看商号的账册,账目清晰并不难对,只是需要细心。”宁曦给许灵儿夹了一块肉。 许灵儿小声道谢,“我才学了几日,若是技艺不精没看出问题,岂不是会惹大祸?” “不落到实处你学再多也无用,就算出错你也能记住教训,进步会更快。”宁曦淡淡道。 郡主好像根本不在意她会办不好此事,还说出错是好事……郡主当真信任她。 “好,奴婢一定尽力做好。”许灵儿认真道。 小喜端着新出锅的鱼汤进门,鲜香的味道顿时勾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齐思悦快要钻进海碗里。 她率先尝了一口,“嗯!好喝!你也尝尝!” 齐思悦把汤勺递给许灵儿,许灵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给自己盛了两勺。 “真的好喝!”饶是性子沉静的许灵儿也颇为激动。 宁曦见状也盛了一碗,然而只喝了一口,她就悻悻地放下勺子。 怎么和景瑢做的味道差这么多? 她特意让王府的厨子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去偷师,花了二十两银子才换来这道鱼汤。 味道是好,但比起景瑢做的却少了点鲜甜,就连温度她都觉得有些凉了不太合适。 许灵儿和齐思悦却都喝完一碗,还要盛第二碗。 “王府的膳食可真好,多谢郡主款待!”齐思悦喜滋滋地道。 宁曦扯了扯嘴角,她是自己馋,齐思悦只是碰巧赶上。 “喜欢就多吃点。” “郡主喜欢喝鱼汤?” “一般。”她原以为自己喜欢,现在看来她只是喜欢景瑢的手艺。 “郡主的嘴可真够挑的,这都不喜欢!”齐思悦又给自己续满汤碗。 宁曦见状,又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最后确信就是很一般。 景瑢走的第一天,想鱼汤。 午膳后,齐思悦吃得太饱,在院里晒着太阳就睡着了,她只能把小丫头连人带躺椅抱到屋里,又给她盖了个毯子,遮上屏风。 “郡主年纪尚轻就这么会照顾人,倒是少见。”许灵儿压低声音,笑盈盈道。 宁曦苦笑一声。 上一世景怀瑜为了困住她的手脚,把所有妾室生的孩子都养在她这儿,她虽没生养过,但已经完全掌握了做老母亲的要领,就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拿起一本账册,逼迫自己忘记当冤大头的记忆。 “这本你先看,把有问题的地方记下来,过后我会再核对一遍。” 许灵儿点头,抱着账册到小桌上看起来。 “对了,从今日开始,每天晚膳后你就跟着银翘学举止仪态。” “什么?” “等账目看完,你跟着我去商铺查账,你现在这样温柔有余力度不够,那些人会见人下菜碟欺负你的。”宁曦淡淡道。 许灵儿懵住了,她没想过查账而已还有这些门道。 “你也不用慌,到时先跟我走两家店铺学学,再自己到店铺对账。” 许灵儿攥紧了账本,满目为难。 “郡主,我……我不行……” “没做过怎么知道不行?”宁曦头都没抬。 “我……” “这是门手艺,你学会以后就算离了王府也能生存下去,你兄长的病得长期养护,少不得要你在外挣银子。” 宁曦轻笑着看过来,“先试试,我看好你。” 迈出舒适圈都是痛苦和惶恐的,她理解,但是不踏出这步永远不会有质的蜕变。 许家不能只靠许元庆,许灵儿必须得有立世的底气,否则就会像上一世那样受制于景怀瑜毫无反击之力。 第134章 劝说,为了三殿下的名声 第134章 劝说,为了三殿下的名声 晚膳前半个时辰,齐文浩忽然到访,进门后就直冲到宁曦的院子,又不好进门,只在院外观察。 “齐公子来啦?”小喜方才去取东西,没收到门房报来的消息,见到他吓了一跳。 齐文浩面色讪然,对小喜抱了抱拳,“劳姑娘把我家那不懂事的丫头带出来。” 不在院里,肯定在屋里,打扰到郡主跟前,当真是胡闹! 他忍着气,胸口隐隐起伏,小喜见他这样,先笑着道:“齐公子莫要生气,齐小姐同我家郡主相处好着呢!” 齐文浩一怔。 齐思悦之前还用狗吓晕郡主,怎么会好? “她在做什么?” “在睡觉。”小喜笑眯眯道。 她可没骗人,齐小姐从饭后睡到天黑,根本没空和郡主拌嘴,可不是好相处嘛! 齐文浩暗暗咬牙,大老远跑人家里睡觉,更丢人了! “劳烦姑娘通传一声,喊醒她出来见我!” 不一会儿,宁曦一人出来,请齐文浩进门。 齐文浩说什么都不肯进屋,宁曦便在院中凉亭里招待他。 茶刚倒好,齐文浩就起身给她敬茶,“小妹不懂事,给郡主添麻烦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先替她给郡主赔罪!” 宁曦捻着茶匙压下他的手腕,示意他先坐,然后将齐思悦找她拜师学画的事情告诉他。 “齐小姐还小,年轻贪睡,没什么的。”她巴不得齐思悦每天都只睡觉,她还能落个清净。 但齐文浩并不认同,他义正言辞道:“郡主不必给她开脱,既然是来拜师学技,态度怎能如此散漫,劳郡主叫她出来,我得好好教她!” “真的不用,我觉得齐小姐挺好的……” 齐文浩坚持要给她道歉,弯腰鞠躬,头都快磕在桌上,宁曦拗不过只能应下。 小喜进去喊人。 宁曦无声地叹了口气。 为了给景瑢送幅画,她容易吗! 正当此时,门房又来人禀报,说姚二小姐来访。 说话的功夫,姚诗诗已经不请自来,到了院门外。 “天都黑了,郡主院里怎的也不挂灯?”她温声细语地进门,瞧见亭中两人,眼神惊诧得一滞,“这么晚了,郡主还有客人呀?” 齐文浩起身冲她点点头,态度不咸不淡,“我来接小妹回府,二小姐若有要事同郡主商议,我就先回避。” “不必。”宁曦抢先答。 她从齐文浩身后歪出半颗脑袋,“这么晚了,二小姐不也登门做客吗?说起来齐公子来得还比二小姐早一些。” 正经人家谁会天黑后拜府,还好意思说齐文浩? 景怀瑜不在,她懒得同姚诗诗演相敬如宾的戏码。 姚诗诗笑得讪然,只能装作听不出她的嘲讽,“我是为茴香的事来寻郡主帮忙。” 宁曦端茶轻抿,没应她。 姚诗诗瞧了齐文浩一眼,齐家是三殿下自家人,应该不打紧。 她接着道:“姚府出了这种丑事,肯定不能置身事外,还请郡主给宫里递个话,家父想面见殿下请罪。” 现在景怀瑜禁足,连皇后都不能见他,更何况自己。 宁曦细眉轻蹙,“我没办法。” “郡主身份尊贵,只要想见一定能见到的。”姚诗诗满眼殷切。 “我为何要帮你?” “难道郡主就不担心殿下的境况吗?”姚诗诗悲切地反问,“而且这次家父也是想同殿下商议出得体的解决办法,都是为了殿下的名声,郡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第135章 表象,吃亏也要帮景怀瑜 第135章 表象,吃亏也要帮景怀瑜? 好一番道德绑架,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她不答应就是对景怀瑜不忠诚。 齐文浩在旁已经觉得不舒服,剑眉紧蹙,强忍着不插嘴。 宁曦神色依旧淡然,不答反问,“这么说二小姐是查出杀害茴香的真凶了?” 姚诗诗一怔,眼神略有躲闪,“没有,我哪有这本事。” “难道不是只有查到真凶才能帮三殿下摆脱恶名吗?”宁曦踱步到她身前,气势逼人,“姚太尉有更好的方法?” 茴香的尸体是从姚府里出来的,凶手必定不是姚太尉就是姚诗诗,如此姚太尉所谓的挽救景怀瑜名声的方法就绝不会是正道。 这次打算泼谁的脏水呢,是景瑢还是景少琨? 宁曦眉梢微扬,质问的眼神仿佛会说话,姚诗诗看懂了。 “郡主这话什么意思,父亲也只是想为殿下尽心罢了。”她慌里慌张地躲开宁曦的眼神。 她总觉得宁曦什么都知道,都说定南王府消息灵通,姚府就在王府对面,知道一个下人的死讯也不难…… 姚诗诗自己吓自己,宁曦还没说话,她就又急切道:“茴香的死与姚府无关,郡主可莫要冤枉我们。” 宁曦一声轻笑,颇显嘲讽。 “这忙我帮了,明日我就上折子,但能不能成还得看陛下的意思。”她忽然就松了口。 姚诗诗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愣了下神。 “多谢郡主,我一定在殿下面前言说郡主的功劳,事成后殿下一定会感激郡主的。”这话说得越俎代庖,好似她才是以后的三皇妃。 宁曦却毫不介意,勾着唇应了声好。 姚诗诗志得意满地走了。 “那名婢女的死恐怕与姚府有关,他们是怕三殿下查到姚府头上,给自己找退路。”憋了半天的齐文浩终于开口。 “是嘛?”宁曦轻笑着回眸,“这是他们的事,我只要能帮到殿下就好。” 她明眸皓齿,勾唇浅笑,鲜亮动人的神色与这番牺牲自己的说辞完全不匹配。 齐文浩恍惚,有一瞬他竟怀疑郡主在说反话。 可郡主和三殿下早晚是一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他在想什么呢…… “郡主还是要多加小心。”到底是人家自己的事,点到即止。 宁曦点点头,应下他的好意。 齐思悦终于跟着小喜出来,耸着肩膀低着头,一副知错认罚的样子。 齐文浩见着她,刚灭的火又烧起来。 “过来!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一声不吭跑来别人家?再说学艺是好事,你何故要瞒着,两手空空就来叨扰郡主,只叫郡主看咱们齐府没规矩!” 齐思悦瘪着小嘴,一声不吭地听训。 “听说你还睡了好几个时辰?”齐文浩尾音拖长。 齐思悦吭叽一声,她醒的时候还以为在家呢,都睡迷糊了。 好丢人…… “拜师不懂礼数,学艺又不端正态度,还好是在郡主这,若是让别人看见,你就等着被满京城笑话!” “齐小姐也苦练了一上午呢,第一天不习惯,以后就好了。”宁曦替她开脱。 齐文浩提醒她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坏了齐思悦的名声,心疼妹子可以理解,她应下就是。 齐文浩逼着齐思悦给她道歉,而后拎着小丫头的领子就走了。 “齐家家教可真严,这点小事也要挨骂。”小喜送人回来后悻悻地感慨。 “齐思悦好福气,齐文浩表面怪她,实则句句都为她着想。” 宁曦望着院中的牌匾,那是爹爹亲自提的字。 她也有无条件的偏爱,就算现在爹娘不在了,他们留下的一切还在护着她。 她一定要给爹娘报仇,救他们回来。 第136章 方姨,盛装打扮应付见面 第136章 方姨,盛装打扮应付见面 晚上银翘听说姚诗诗来府上的所作所为,风风火火地闯进屋内,结果许灵儿还在房内,她硬憋住了到嘴边的话。 宁曦让许灵儿先走,明日再接着看账。 她给银翘倒了杯茶,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银翘带着怒气的呼吸声。 银翘接过茶杯就搁在桌上,“您明知姚家人不怀好意,为何还要答允她?” “你可知皇帝为何禁足景怀瑜?”她神色淡然。 “为了平息民愤。”银翘道。 “皇帝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只要有平民愤且不伤皇室脸面的说法他就会放过景怀瑜。” “但景怀瑜想撇干净自己只能泼脏水给景瑢和景少琨,景少琨倒也罢,若选了正为水患奔波的景瑢,那才是真触了皇帝的霉头,少不得又是一通训斥。” 银翘眉心一颤,“你想故意引他们犯错?” “茴香是姚府杀的,京兆府的诉状又句句属实,姚太尉和景怀瑜都急着撇清干系,一定会病急乱投医,咱们只要等着就好。” “今日我瞧姚诗诗也不太对劲,大概又想在景怀瑜面前说我的坏话,有这好事我当然得帮她一把。”宁曦眉梢轻扬。 银翘看宁曦的眼神却愈加郑重。 “你何时心思变得这样重?” 这天衣无缝的谋划竟是临时起意,饶是见惯了心机争斗的她都自问做不到。 她从不知宁曦如此工于心计。 宁曦喝了口茶,她跟在景怀瑜身边十年,替他挡下无数明枪暗箭,心机算计早就成了习惯,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现在她突然从懵懂的小丫头变得老谋深算,确实过分了点。 “齐文浩今日也在,他提醒了我。”她找了个借口。 银翘松了半口气。 “属下今日见了方莹姐,约好明日在王府见面。”她说起正事。 “太好了。”提到方姨,宁曦忍不住弯起眉眼。 方姨和娘亲一个脾气,都是闲不住爱热闹的人,小时候总带着她到处玩乐,不似别的大人古板无趣。 “商号内部并没有想象的乐观,等明日见面她亲自跟你说。”银翘顿了顿,又道,“齐小姐明日还来吗?” 宁曦点点头。 “那你还怎么谈事?” “燕宁商号又不是见不得人。”宁曦不在乎。 银翘却不以为然,“您就一定要管她吗?” 她一回来就听说齐思悦在府上又吃又睡,郡主还抱着她回房间睡,这不就是奶孩子吗! “她要画一幅画送给景瑢,你不是怕景瑢对我有心思嘛,正好我帮她撮合一下以绝后患!”宁曦笑着反问。 银翘语塞,她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翌日,宁曦起个大早,赶在早朝前将探望景怀瑜的折子交上去。 而后她开始挑选今日见方姨的装束。 方姨很爱打扮,也爱点评身边人的打扮,小时候每次看不惯娘亲给她穿的衣裳,都会念叨着娘亲眼光真差,然后带她去买成衣换上。 大半年没见面,她不想惹方姨不高兴。 可打开衣柜才发现,三年守孝,她的衣裳都是白衣,偶有几件也是极浅的颜色,更没有款式可言,一看就是会被方姨当破布扔掉的货色。 最后她从箱底翻出了一件剪裁还算用心的白衣穿上,又配了一枚水碧色的玉簪和一对同材质的耳坠子。 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还是觉得素,她又把红白相间的红玉佩别在腰间当成装饰。 这样总行了? 宁曦很满意。 第137章 红配绿,赛狗屁 第137章 红配绿,赛狗屁 齐思悦今日按时到王府,来了就坐在院中里画起鸡蛋。 宁曦在窗后观察,画得比昨天好些,但也没好多少。 再这么练下去她的小爪子都要废了。 “今日画一百个,然后观察一样东西,晚膳前向我口述它的特征,你说我画,看你观察得是否细致。”她忽然开口,齐思悦吓得脖子一缩,而后忙不迭地点头。 似乎是被齐文浩教育过,她今日话很少。 宁曦留小喜看着齐思悦,自己则去主院等方姨。 经过齐思悦的时候,小丫头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 “怎么了?”宁曦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齐思悦看着腰间的红玉佩,小嘴抿了抿,最后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宁曦不明所以地走了。 主院里照她的吩咐,摆上了方姨爱吃的点心和水果,她坐在位子上静等,心情忐忑。 方姨对她不肯接手燕宁商号有很大意见,上一世她在成亲前不久才想亲自管理商号,结果第一次见面就被方姨训了个狗血喷头,说她脑子不清醒,拿着爹娘的心血给别人做垫脚石,是对自己的糟践。 她当时不懂,现在她才明白方姨有多睿智。上一世死前,方姨还被景怀瑜除掉,都是她的愚蠢害了方姨。 今日无论方姨是打是骂,她都活该受着。 “郡主,方老板来了。”下人来报,宁曦瞬间起身,攥着袖口盯着门口的方向。 一抹水嫩的碧色从拐角处出现,方姨顶着如今京城最时兴的发髻,穿着北燕最贵的料子,含着笑健步如飞地走过来。 宁曦心跳得极快,眼眶热了一瞬。 “呦,你怎么在这里等着?”方莹进门就见殿内站着人,顿住脚步,而后眼神开始上下打量。 要来了。 宁曦撩了撩鬓边碎发,紧张地轻咳两声,任由方姨审视。 她可是用心打扮的,应该没问题的…… “宁曦!你这都穿了些什么呀!”一道愤怒的惊叫传出,宁曦闭了闭眸子,还是没躲过。 “你这衣裳都是三年前的款式,乞丐看了都嫌弃的货色你怎么好意思穿上身的呀!还有你这腰上……这是被人打出血了吗?哦原来是红玉佩……” “白衣碧簪配红玉佩,你当画丹青调色呢?”方莹冷哼,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宁曦低头看向自己的玉佩,“这样不好吗?” “你可真是你娘的女儿呀,审美一模一样得差!”方莹三两步上前,一把扯下红玉佩,“你现在在孝期,是该穿得素些,可你这红色和头顶的玉簪一点也不相配,难看死了!” “你不是很会丹青吗,怎的画画时就懂颜色搭配,到自己身上偏不懂了?” 方莹边说,边攥着红玉佩左右挥舞,宁曦担忧的眼神就一直跟着玉佩移动,根本无心听她说什么。 “方姨,玉佩挺贵的……”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啊,别再摔了! 方莹动作一顿,看了看红玉佩,神色更为不悦,“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燕宁商号是亏着你了嘛,一块红玉宝贝成这样!” 她故意将红玉佩挂在指尖,宁曦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高高挂起。 她忍不住一把抢走红玉佩,玉佩触手生温,在掌心里散着淡淡的光晕,宁曦跟着松口气。 “不许再戴了,难看!”方莹厉声道。 第138章 别嫁了,又不是养不起 第138章 别嫁了,又不是养不起 “是是是……方姨先坐,银翘可同你说过我的想法?”她挨骂反倒觉得亲切,笑呵呵地给她端来茶点吃。 方莹瞬间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上手捏了捏宁曦的脸,“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真好看!” 也不知方才谁嫌她难看,宁曦扯了扯嘴角,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方姨,我打算接手商……” “先不急着说这个,我先问你更重要的事。”方莹正了正身子,郑重其事。 “你就非那个三皇子不可吗?” 宁曦怔了一怔,这就是更重要的事? “宁曦呀。”方姨一贯唤她的全名,“别怪方姨说话直,方姨只是觉得那些个皇子皇孙满脑子阴谋诡计,嫁给这种人太危险了。咱们王府有权有势不靠任何人,不如招个老实听话的赘婿,不求大富大贵也能能一世安顺,不好吗?” 宁曦愣着没说话,方莹又接着道:“宁曦呀,其实女子也并非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你瞧方姨到现在也没嫁人,别提过得多自在逍遥,你娘也说过,若是没有合适的人能陪你一生,她宁愿养你一辈子,咱们家大业大的又不是养不起!” “方姨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别委屈自己。”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给宁曦说哭了。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这话的珍贵。 她回过身快速抹去眼角的泪,缓了缓心绪才转过身来。 “方姨知道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都觉得不嫁人丢脸,方姨也不是非要逼你不嫁人,只是多个选择可以权衡,你别哭嘛!”方莹见她如此也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安慰。 “我明白,若嫁人委曲求全一辈子还不如不嫁。”宁曦挤出一抹笑容,感激地看着方姨。 在这个女子一生只为夫君为子的地方,不嫁人就是罪,可娘亲和方姨却早就做好受人指摘的准备,只为护她一世安宁。 “你能看开再好不过了,那劳什子三皇子最近闹出许多丢人的事,瞧着就不是厚道人,说不定只惦记你手里的权势根本不是真心待你!” 方姨观察着宁曦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反应,压低声音接着道,“你若真喜欢他也罢,商号和军队万万不能交给他,可别学外面那些傻姑娘,嫁了人就把自己有的全给了夫家,最后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宁曦静静听着。 方莹见她也不说话,着急地怼她一下,“你是不是敷衍我呢?” “没有,我会考虑您的话,若他真的不是良人,我绝不会嫁。”她说得郑重。 “这才是咱们王府的闺女,就是硬气!”方莹乐得一拍她的肩膀,“若是你爹娘还在,肯定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你爹娘在天上看着心疼,知道吗?” 宁曦重重点头。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行了,大事说完,可以说点闲话了!”方莹喝口茶润润嗓子,“银翘都跟我说了,燕宁商号本就是你的,你肯接手再好不过,只是现在不同你娘在时安稳,若不是我强压着,恐怕商号内早就有人闹起来了。” 方莹神色郑重,“商人可不像当官的讲脸面,只要触及利益就会拼得你死我活,手段肮脏毫无底线。” “咱家商号规模宏大,收服各总商难度极大,你当真想好了吗?” 第139章 接手,没一个省油的灯 第139章 接手,没一个省油的灯 宁曦勾起唇角,“当初娘亲建立燕宁商号,面对的困难不知比我多了多少,眼下只是这点我便打退堂鼓,还怎配做娘亲的女儿?” “好样的,有志气!”方莹满意地笑了两声,“你既拿定主意,我定会全力帮你,别的不说,人前替你吆喝两句唬人还是可以的!” 宁曦又同方姨商量了些细节,最后定好两日后见人谈事。 方莹赶着回去忙商号的事,走前还不忘扫她一眼,“等我让人挑几件衣裳给你,你别自己买,买了也是浪费银子!” 方姨走后,宁曦想了想还是把红玉佩挂在腰间。 丑就丑,不贴身带着她心里不踏实。 忙到晚上,她匀出时间检验齐思悦的观察结果,小丫头描述,她照着画,不出所料,根本画不出像样的东西。 她只能让齐思悦明日再接着练习,小丫头有些挫败,灰头土脸地走了。 接下来两日,她和许灵儿赶着看完了所有的账目,账目的问题不太多,毕竟都是方姨过目后才送到来的。 但账目这种东西,越天衣无缝越有问题,总账的作用还是有限,她得接着查下面的分账才行。 赴约前夜,方姨送来了一箱子衣裳,清一色的素色,都是北燕和南诏最新的款式最贵的手艺。 今日要去见商号的几位总商,宁曦直接挑出最贵的穿上了。 是一件极浅的水蓝色罗裙,外面的薄纱轻柔如无形,但在阳光下又会泛着点点光亮,因工艺繁杂又不能出错,所以是北燕最贵的料子。 北燕的民风比南诏包容开放些,女子的衣裳会在腰间收束,勾勒出好看的曲线,宁曦看到镜中女性特征明显的自己,还有些不适应。 小喜又挑了成色最好的白玉金钗帮她别在发间,整个人内敛却贵重,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放轻呼吸,生怕惊扰了她。 “这样好吗?”被方姨批判后,她对自己的审美不自信了。 小喜连连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腰,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郡主的腰好细啊,真好看!”她捏了把自己的腰,嘴角瞬间就耷拉下来。 …… 燕宁商号在京城有一处茶苑,供各地区的老板们谈事用,名唤莫言茶苑。 茶苑的名字是娘亲起的,她希望来此的人能少说话,最好别说,她好落个清净。 简单粗暴,确实像娘亲的风格。 宁曦从茶苑的后门进,方莹早早就等在这里,见到她先打量装扮,最后从鼻子里挤出一个淡淡的嗯。 “这还差不多,你那个红玉佩快扔了,鲜红鲜红的太扎眼了不好看!” 宁曦下意识攥紧袖口,说了声好。 “照你说的,今日我只约了四位新上位又离京城近的总商,其中有两个还算听话,有一个早就想脱离商号单干,还有一个对商号不满许久,性子又桀骜不服管,得小心应对。” “余下的我已经发了商号召令,四日后在茶苑设集会,若能在会前就解决这四人,会顺利许多。”方莹道。 宁曦点点头,这正是她要提前见人的原因。 方莹送她到厢房,厢房照她的吩咐布置,两套茶桌,中间被镂空密雕的屏风分割,两边互看不清容貌。 靠里的茶桌上放着方姨准备的四人的基本信息。 前厅,四人陆续到达,一位穿着张扬的中年男人看着手边的茶,冷哼一声。 “今年的毛尖新茶,采摘期还没过呢就喝上了,怎么,是想警示我们定南王府权势滔天吗?” “虚张声势!” 第140章 操心,嫁鸡嫁狗也不嫁你 第140章 操心,嫁鸡嫁狗也不嫁你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三人才注意到手边的茶。 毛尖茶是南诏特产,产自南边的一些州县,但因今年雨水太多产量骤减,送至京城的毛尖茶就更少之又少,现在南边又闹水患,连官道都运不来茶叶,偏燕宁商号可以。 当然,这些茶叶入京就都被送到定南王府,因为数量实在太少,商号怕有人坐地起价,便不对外售卖,但该给茶农的报酬还是给了。 这事在南边水患地广为流传,当地人都说商号仁义,是救世的菩萨。 但让四人没想到的是,这么珍贵的茶,郡主竟然用来接待他们,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暴殄天物。 “定南王府果然财大气粗。”身材瘦小的男子双手捧着茶喝了一口,“不愧是毛尖,清冽。” “呵,再财大气粗也是仰仗咱们,若没有商号,他王府怎能有如今的地位?”起先说话的男子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傲然地喝了口茶。 “汪老板这话说得不错,哪家高门大户不是金砖银瓦堆起来的,没了我们,那些官老爷拿什么出去充面子!”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 “还是钱老板明事理啊!”被唤作汪老板的人朗笑了两声,滚圆的肚子连带着椅子都在颤抖。 “林老板呢,可也这么想?”瘦小男子眼神诡谲,转头看向坐在最末端的人。 林老板突然被点名,吓得一怔,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能扯着嘴角傻笑。 “周老板别难为林老板,他哪敢说这些,快别问了!”汪老板嘲讽地嗤笑,挨个转着五个金戒指,丝毫不把林姓总商放在眼里。 瘦瘦小小的周老板往林老板那边挪了挪屁股,怼了他一下,“林老板别往心里去,汪老板一向心直口快。” “没有没有,都是自家兄弟。”林老板赔笑。 “嘁,提拔总商两年了连五千两银子都没挣出来,还好意思称兄道弟,真不嫌丢人……”钱老板小声嘟囔,只周汪两人听得见,三人互交眼神憋笑。 林老板感受到气氛不对,弓着背缩在椅子里降低存在感。 方莹忽然来到前厅,她年近四十穿着打扮却张扬妩媚,皮肤保养尚好,瞧着也就二十出头。 四个男人悄然消声,就连最嚣张的汪老板都忍不住往前挪了挪屁股坐正身子。 “方舵主,不是说郡主找我们有事吗,这茶都过三盏了,怎的还不见郡主芳容啊!”汪老板率先开口,声音喊得震耳欲聋。 方莹弯着红唇,“汪锦荣你是忘了自己吃几粒米了是,郡主是咱们东家,岂是你吼两嗓子就能见的?” “东家让你等着就等着,不愿等就给老娘滚回去!” “嘿!你这婆娘……脾气这么差怪不得嫁不出去……”汪锦荣不敢对方莹大呼小叫,只能小声宣泄。 “嫁鸡嫁狗也不会嫁你,你操什么心!”方莹翻了个白眼。 汪锦荣不服气地别开脸,却没再反驳。 “好了,大半年没见面了,就不能少说两句。”周老板出来打圆场,而后笑呵呵地对方莹抱拳,“许久不见,方舵主风韵犹存啊!” “就你会说话!”方莹嘴角轻扬,却丝毫不把他的夸奖当回事。 “我也就这点用处了。”周老板打着哈哈。 “钱老板怎的不说话,是没看见我这大活人吗?”方莹低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钱老板。 第141章 逐个击破,从最蠢的来 第141章 逐个击破,从最蠢的来 “岂敢岂敢,方舵主多有派头,见过舵主!”钱老板敷衍似的拱了拱手。 方莹也不恼,下了狠手一拍钱老板的肩膀,钱老板竖眉瞪眼过来,方莹勾了勾唇,“郡主点名要先见你,在后院东厢房,快去!” 钱老板眼神瞬间变得惊诧,站起身,“郡主已经到了?” “早就到了,比你们来得都早!”方莹哼笑两声,“说不定把你们聊天的内容都听去了呢!” 钱老板神色慌张,扯了扯袖子,连忙往后院去。 方莹转头看向了角落里的林老板,她打了个响指。 林老板身子一颤,抬起头。 “睡着了?” 林老板脸色一红,连连摇头,“方舵主好。” “好,每次见面就这四个字,多说点能要了命似的……”方莹眉梢一扬,摆摆手也离开了前厅。 汪锦荣摸索着扶手,眼睛一直盯着后院的方向,眉头紧蹙。 “郡主搞什么名堂,怎么还单独约见?” “谁知道呢,可能是想打听各地生意的细节。”周老板笑着道,看汪锦荣的眼神颇有些瞧热闹。 后院,东厢房的门半开,钱老板小心翼翼地推开,走了进去。 屏风后坐着一位女子,被挡得看不清容貌,只能瞧见大片大片浅色,还有胜雪的肌肤。 “钱满盈?”淡然无波的女声传来,带着令人心定的力量。 钱满盈正了正身子,“是,郡主安康。” “坐。” 钱满盈坐到座位上,眼睛不住地从屏风的雕刻空隙间观察对面。 “今日唤你们来没什么大事,三日后商号集会,想提前听听这些年你们对商号有何看法,想说尽可提,我会酌情考虑。”宁曦淡淡道,仿若很好说话的脾气。 文书上说,钱满盈到商号后被分到生意稍差的地区,三年盈利皆是倒数,他便到处说商号厚此薄彼,又怨天尤人,觉得自己一身本事都被商号耽搁了。 商号遍布广,难免有不适合做生意的地方,商号会酌情降低对这些地区的要求,也从未苛责他们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偏偏钱满盈满心怨怼,还煽动好些人一起抱怨。 既然爱说,那她就给他机会说个够。 钱满盈却摇头,“商号是郡主的,有什么问题郡主自然清楚,我等只是给您打下手的,能懂什么?” 混迹商场的个个都是人精,哪那么容易撬开嘴说实话? “钱老板不必妄自菲薄,我年纪尚小,又是第一次管商号,许多事还得跟您请教呢,您只管说,我也好对症下药。” “郡主折煞小人了不是,当真没有。” “那我先说,您听着看对不对。”宁曦换了种方式,屏风后传来翻纸张的声音,“您所处的靖州与京城毗邻,许多生意都被京城抢走,导致靖州货源不好,客源也不足,是吗?” 钱满盈惊讶了一瞬,抻着脖子想看她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她竟然还提前做了功课? “是有这些情况,但也还好,三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吗!”他含糊不清地说。 “这些都可以协调,不是大问题。”宁曦拿起笔,又开始写字。 她认真的态度完全出乎钱满盈的意料。 身为东家却摆出极低姿态虚心求教,这可是最愚蠢的做法,看来就是个黄毛丫头,根本不会管事! 钱满盈心中有了判断,懒洋洋得往椅背上一靠。 第142章 出卖,比谁背刺得更快 第142章 出卖,比谁背刺得更快 “听方姨说,靖州店铺的装潢也一般,可是分拨的银钱不够使?” 银钱怎会不够,没用到正地方,那必定是被中间人扣下了。 但宁曦就要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 钱满盈听着少女茫然纯真的声音,直接就信了她是真的不懂商场里的门道,当即笑了两声,“是啊,靖州每年也挣不少钱,结果拨的银子比林老板的福州还少,他那两年才五千两银子的利,哪比得上靖州重要啊!” “好的,我会酌情考虑增加拨款。”宁曦又写。 “还有啊,靖州和京城那么近,京城有的货靖州也该有,这是地域优势,迎合客人需求嘛,对?” 宁曦还记。 “另外靖州的效益不好,小人这管事的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这个抽成呀……” “嗯,都好商量。”她点点头。 钱满盈见状,更是一口气提了许多讨钱的建议,宁曦也都一一应了。 “好辛苦钱老板,先回去等消息,集会上会给您答复。”她温声道,“劳您唤周老板来。” 钱满盈满意地回到前厅,喊周去见人。 周老板拂了拂袖子,脚步轻快地去了。 “怎么样啊?郡主可有难为你?”汪老板急忙打探。 “难为?就是个黄毛丫头,好应付着呢,放心!”钱老板坐回去,端起茶喜滋滋地吹着,茶杯里倒映的仿佛是流水般的雪花银。 他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周老板来到厢房,敲响房门。 “进来坐。”宁曦的声音格外亲和。 周老板进来先弯腰行礼,“拜见郡主尊驾,小人今日来得匆忙没带见面礼,等集会小人一定补上!” “周老板客气了不是,先坐!”宁曦也很热情。 “周义平,好侠气的名字,看来周老板爹娘是个爽快人呢!” 她面无表情地说瞎话。 侠气个鬼,周义平是典型的笑面虎,惯会阳奉阴违,方姨说他做生意大错不敢犯,但总爱在细节之处钻空子。 “郡主谬赞,只是平平无奇的名字罢了,不足挂齿。”周义平受宠若惊,笑声不断。 “听钱老板说,你们四位在前厅聊了一阵子?”宁曦开始步入正题。 “是,许久不见难免话多了些。” “都聊些什么?” “各自生意上的事,还能说什么呢……”周义平假笑了两声。 “这样啊,方才钱老板说你们聊茶叶来着?” 周义平笑容一僵,好一个钱满盈,背地里把他们都卖了是! 怪不得方才乐呵呵地回去了,定是在郡主这里讨了好处! “对,都说郡主的毛尖茶难得,钱老板和汪老板还感慨王府权势滔天,震慑人心呢!”周义平话里有话。 “还有呢?” “说燕宁商号规模庞大,定是王府最大的助力。” “此话倒是不假。”宁曦瞧问得差不多,话锋一转,“周老板的衢州生意可还好啊?” “好着呢!就是有件小事,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前些日子有其他商号的东家私下劝我跟着他做事,还说商号里已经有人答应了,到时一起走也不会太不体面。”周义平顿了顿,“还塞给小的二百两银票,小的不收他偏给,盛情难却啊!” 他从屏风上递来两张百两银票。 宁曦接过,又多添了两张银票放回去。 周义平嘴上推辞,手却缩了回去。 “您说的都是大事,这是您应得的。今日谈话莫要外传,毕竟我初来乍到,能信任的人也不多。” “小人明白。”周义平捻着银票,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总归银子是真的! “回,唤林老板来。” 第143章 骆驼,不能缺少的生意 第143章 骆驼,不能缺少的生意 汪锦荣终于坐不住,来回踱步。 “你们都聊了什么,为何我是最后一个?”都说位高权重的人爱故弄玄虚,做事的先后顺序都有讲究,不会是在点他? 难道郡主听到他们在前厅的聊天内容了? “压场都是最重要的,还不是因为汪老板的禹州生意最好!”周义平笑呵呵地捧场。 “是啊是啊。”钱满盈满心都是要到手的银子,敷衍了两句。 周义平眼珠子挪过来,偷偷睨了钱满盈一眼。 卑鄙! 汪锦荣好受了些,但还是心里焦灼,就站在门边等消息。 后院,林老板敲响门,宁曦喊他进来,他便低着头弯着腰地进门。 撩起袍尾,他跪在地上,“小的给郡主请安。” “这是作何,起来。”宁曦有些意外。 文书上说林老板林兆生性胆小怕事,又因管辖的是全商号生意最差的福州,所以在商号里一直是赔笑的可怜人。 福州并非是交到他手里才如此,福州离京城稍远,地广人稀,又总有大风沙尘等天灾,确实不是做生意的地方。 但也正因如此,商号在福州有一项不可或缺的生意,就是买卖骆驼。 骆驼是当地人的必需品,虽然客少成本高,挣不来几个银子,但商号不能撒手不做,毕竟只有燕宁商号有资本做这等费力不挣钱的生意。 条件极其苛刻的地方不多,林兆就是这个倒霉蛋,从刚进商号就被分去福州,一年之后做到福州总商的位置。方姨对他的评价只有十个字,能力一般,韧性极强,可用。 宁曦透过屏风能看到林兆穿了一身极为朴素的衣裳,战战兢兢地站起身,等她接着吩咐。 “坐。” 林兆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地坐下。 “我看过福州近两年的账目。” “是小的能力不佳,没能给商号挣钱,郡主息怒!”林兆又站起来。 “你坐!”她厉声道,“福州的账目不错,清晰简洁。而且比之前挣得多了些,幅度不大但也是进步,这都是林老板的功劳。” 一番意料之外的夸奖说得林兆受宠若惊,他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郡主过誉了,小的真的担不起郡主的盛赞。” “林老板是福州人,对福州情况了解透彻,这样,劳您将福州骆驼生意的问题形成文书,待几日后的集会呈给我,可好?”宁曦商量着问。 “小的记下了,小的一定认真准备。”林兆纵使坐着也在不停地弯腰行礼。 “好。”宁曦将笔一放,斜靠在椅子里,“闲聊几句,林老板对靖州怎么看?” 钱满盈的靖州? 生意比他强一些,但在商号里也算末流,占着极佳的地理位置钱满盈却无心做事,导致靖州生意一年不如一年。 可这些不能说给郡主听,那不就成了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吗! “挺好的。”林兆憋了半天,只吐了三个字。 “林老板可有改进的建议?”靖州与福州相邻,问他也不奇怪。 林兆仔细想了想,“或许可以降低售卖成本,定价也可降下来,看会不会好点。” “靖州毕竟不归小的管,郡主可以问钱老板。” “嗯,林老板的家人都在福州吗?”宁曦又换了话题。 “家中妻儿老小在去年搬到了福州与靖州的交界,论起来确实是靖州的地界,让郡主见笑了。”林兆如实道。 第144章 请喝茶,她不可能知道! 第144章 请喝茶,她不可能知道! “福州不宜居住,林老板心疼家里人也是常理。”宁曦安慰道,“今日就到这,林老板慢走。” 林兆起身行礼,走至门口忽然想起什么,“郡主要见汪老板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见见。” 林兆回到前厅,汪锦荣听到自己的名字如释重负,拍拍肚子就走了。 周义平连忙凑上来,“郡主都跟你说什么了?” 就林兆会说实话,其余人问也白问。 林兆摇摇头,“没说什么,就问了福州的骆驼生意。” 他低着头,避开周钱二人的视线,小声道:“郡主还差点忘了见汪老板,幸亏我提了一句……” “汪锦荣的禹州可是商号第三挣钱的地方,郡主怎么可能忘,你胡说!”钱满盈嘁了一声。 周义平却对钱满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林兆何必骗人,说不定郡主听到我们在前厅的聊天,故意晾着他!” “不会!我也没少说,也没见郡主恼我!”钱满盈摆摆手,接着冥思苦想。 周义平暗暗挖他一眼,就他告状,还装! “哎?会不会是因为他私下见……的事,郡主知道了?”钱满盈忽然一拍大腿,压低声音道。 周义平眼珠子一横,“钱老板所言有理,商号间最忌讳暗通款曲,看来汪老板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呀……” “一个毛丫头,真能知道这么多?”钱满盈半信半疑。 “好歹也是定南王府的郡主,手下多少能人,说不定早就把咱们查了个底儿朝天喽!”他才不会说是自己告的状! 钱满盈却打了个寒颤。 若真如周义平所说,那他在靖州搞的那些猫腻郡主也知道? 汪锦荣到厢房后直接坐到准备好的座位上。 “郡主怎的不以真面目示人,汪某还以为今日能得见郡主芳容呢!”他语气轻浮声音洪亮,得意得像个有功之人。 屏风那边却只传来翻纸张的声音。 汪锦荣透过屏风看里面,确实坐着一位素衣女子。 “郡主?” 里面依旧没回应。 汪锦荣有些不高兴,一只手搁在桌上,手指头不停地敲击桌面,断断续续的噪音在小屋内极为刺耳。 等了一刻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汪锦荣轻拍了下桌子,“郡主,您若有事忙,我就先回了。” 他言罢,起身就要走。 厢房的门却忽然在他面前关上,砰的一声,吹飞了他的胡梢。 他以为是风吹的,伸手拉门,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汪锦荣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向屏风的方向,压下心中忐忑,“郡主这是何意?天子脚下,难道郡主要动用私刑吗?” 宁曦依旧不说话。 “汪某到商号三年,自问从未愧对商号,给商号挣得银子比外面那三个加起来都多,郡主到底不满汪某何处,要这般羞辱!” “汪老板的丰功伟绩,方姨都告诉我了。”宁曦终于开口,“汪老板莫急,坐下聊。” 汪锦荣很想拂袖走人,但看着紧闭的大门,还是坐了回去。 “茶好喝吗?”宁曦又问。 汪锦荣愣了一瞬,故意扬高声调,“郡主背靠王府财力雄厚,喝的都是我等平民平日喝不到的好茶,自然好喝!” “这是秋茶,汪老板见多识广,该知道秋茶是最不值钱的茶种,虽是毛尖,但产的时间不对味道就不好,称不上好茶。” 汪锦荣在前厅借茶叶大做文章,煽动众人情绪,她都知道。 第145章 姑娘,模样长得真不错 第145章 姑娘,模样长得真不错 他品得出茶叶好坏,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在临走前挑拨商号内部关系,以此作为下家的投名状。 汪锦荣的心早就不在燕宁商号,这样的人能力再强也不能留。 屏风外,汪锦荣的思维各种发散,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难道她看破他的计谋了? 不可能啊,钱满盈都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那可是钱满盈啊,又不是别人! 肯定是他想多了。 “今年特殊,能喝到毛尖已属不易,王府到底势强,郡主有福气啊!” “汪老板也有福气。” “哦?此话怎讲?” “禹州生意好,汪老板和商号都面上有光,我刚来,自不该亏待了您。” 这是要赏他? 汪锦荣坐正身子,等着下文。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汪老板先回前厅用午膳。” 汪锦荣一怔,这就完了? 房门砰的一声又打开,汪锦荣吓得脸上横肉都跟着一颤,他这才反应过来是郡主动的手。 好敏捷的身手…… 汪锦荣咽了咽口水,忍下满腔疑惑,捧着肚子麻溜地走了。 前厅,一张饭桌,四份心思,竟没有一人说话。 尤其是汪锦荣,他想不通郡主到底何意,说是赏,起先还晾着他,说是罚,又夸他居功至伟,到底什么意思! “汪老板远道辛苦,多吃点。”周义平笑呵呵地给汪锦荣夹菜。 这蠢货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要死到临头了,到时他一走,禹州这块肥肉自然就是他这个立功之人的! 忽然,方莹带着一位浅蓝色衣裙的女子进门来。 四个男人瞬间就被女子盈盈一握的细腰勾住了眼,好容易挪开眼,又发现容貌也是难得一见的出挑。 四人忙暗中整理衣衫发冠。 “郡主给各位在官驿开了房间,四位老板可以住到集会后再走,吃住的银子都由王府的私账出。”方莹道。 “多谢郡主。”周义平只对方莹拱手。 方莹愣了一愣,看向身侧的宁曦。 他们好像不知道你是谁。 宁曦轻轻摇头。 方莹心领神会,“你们慢用,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她说着就要带宁曦走。 “方舵主还没介绍这位姑娘是谁?”汪锦荣率先发问。 “关你什么事?”方莹回眸瞪他。 “问问怎么了,可是你新找来的账房?模样可真不错!”他搓了搓下巴。 “再胡扯老娘把你嘴打烂!”方莹一拍桌,汪锦荣的碗筷都跟着跳舞。 汪锦荣一撇嘴不再多说,但眼睛还是黏在宁曦身上。 宁曦唇角轻扬,似笑非笑。 汪锦荣顿时眼睛就直了,也跟着傻乐。 方莹见状连忙带宁曦离开。 出莫言茶苑不久,两人就分道扬镳,宁曦没上马车,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 “姑娘。”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道肥硕的阴影瞬间笼罩而来。 宁曦回头,与她差不多高却有三个她宽的汪锦荣捻着胡子冲她咧嘴笑。 “姑娘既是商号自己人又何必躲人,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汪锦荣呲着金牙,呵呵直乐。 “我姓宁。” “和商号东家一个姓氏,看来也是大富大贵的命啊!” 汪锦荣说着往前迈了一步,本就不富裕的空间被他的肚子占据,快要碰到宁曦。 宁曦后撤半步。 “宁姑娘还没用午膳,不如随我回去先吃着,也和其他几人熟悉熟悉!”他说着就绕到她身侧,手暗戳戳地绕过她的后背,渐渐收拢。 第146章 不管,随他生气去 第146章 不管,随他生气去 刚触碰到衣衫,宁曦一个回身拉开距离。 “我还有事,不能奉陪。”她笑得淡然,“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再见面,汪老板不必急于一时。” 汪锦荣有点失望,但回味着美人儿的最后一句话,沉浸得笑出声。 哼着曲,忽然脚腕一疼,肥胖的身子不受控制往路边的石阶倒。 汪锦荣当街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时,嘴里还掉出两颗白花花的牙。 本不富裕的牙齿雪上加霜。 “哪个龟孙子敢戏弄你爷爷!滚出来!”汪锦荣捂着嘴,门牙漏风地怒喝。 路过的百姓都纷纷瘪着嘴偷笑,汪锦荣臊得面红耳赤,啐了口血水低着头快速离开。 宁曦在拐角处,嫌恶地用袖子蹭了蹭腰,要不是看他还有用,摔掉的可就不止两颗牙。 就是可惜了这么贵的裙子,不能再要了。 回到王府已近黄昏,小喜急急忙忙得跑来,“郡主,姚府方才送信来,说三殿下想见您。” “见就见,慌什么?”宁曦只顾着解衣带,想赶紧脱了这件衣服。 “郡主您忘了,今日姚太尉和姚二小姐入宫,这才刚回来三殿下就唤您去,肯定没好事!”小喜脸上写着两个大字:晦气。 “你长进了。”宁曦抽空对小丫头敷衍一笑,“所以我不去,就当没听过这事。” “三殿下会生气?一旦有要紧事呢?” “他都被关在盘云宫里了还能办什么事,随他生气去,有本事出来见我!”宁曦解衣带半天也没解开,细眉一蹙,拿起剪刀就将衣带剪断,把衣裳扒下来扔到一边。 “哎呀!这可是方舵主送来的衣裳里最贵的呀,您这是……您今日遇到什么事了吗?” “备水,我要沐浴。”宁曦一头钻进床榻,什么也没说。 听着轻微的关门声,宁曦翻过身盯着床板。 照她往常的脾气,汪锦荣少说也得掉根手指头,但大局当前不是泄私愤的时候,等集会开完,她非得连本带利得讨回来! 一睁眼,空荡荡的床板上映着汪锦荣金灿灿的牙,宁曦一阵恶寒,从怀里掏出红玉佩,指腹一划,若隐若现的字迹浮现。 七十五。 自从景瑢离京,她每隔几个时辰都要看一眼数值,但都没有变化。 算着日子他应该快到水患地,也不知他每日在马车上都做什么。 希望他平安顺遂。 宁曦将红玉佩攥在手心,玉石的温度驱赶了心中杂念,她竟睡着了。 小喜叫醒她沐浴时天都已经黑透。 泡在热水里,宁曦长长地舒了口气。 今日只见了四人就如此费神,那方姨独自撑着商号三年,娘亲当初创立偌大商号又面对了多少困难? 她忽然理解了方姨和娘亲为何一出家门就像变了个人,脾气火爆说一不二,若不如此,怕是早被那些贪婪的人撕碎吞噬。 “啊!” 院外,忽然传来小喜的惊叫声。 宁曦一惊,急忙间只穿了件亵衣,披头散发得就出来了。 院内,小喜被承德捂着嘴拉到一边,门口则站着景怀瑜。 他看到宁曦的样子先是眉头紧蹙。 宁曦捡起一枚石子,素手一翻,承德吃痛地低喊一声,松开小喜。 “郡主!” 小喜带着哭腔跑回来,宁曦将她挡在身后,冷厉的眼神从承德扫到景怀瑜。 “三殿下这是何意?” 第147章 怂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第147章 怂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景怀瑜眼神都已经冒火,但还是先赶承德走。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他沉声质问。 “这是我家宅院,除了不速之客还能有谁看我的笑话?”宁曦冷声道。 “清禾,你就是这么同本殿说话的吗,本殿是拿你不同外人,可你也不能太没规矩!”景怀瑜被她冷漠抗拒的态度激怒,几步上前,眼神仿佛要吃人。 宁曦将小喜推回屋内,不管小喜如何抗拒,她还是把门关上。 “三殿下还是先解释一下为何绑我的侍女。”宁曦站在石阶之上,垂眸睨着景怀瑜。 清冷的月光映在她眸中,竟显得有些渗人。 “是本殿太纵容你了!”景怀瑜脸色阴沉,双手负在身后,“几日前这个时辰,你在这里做什么?” 宁曦细眉轻蹙,不过一瞬她便明白了。 姚诗诗把她接待齐文浩的事告诉景怀瑜,而且必定添油加醋,说不定还没提齐思悦也在的事。 所以他黄昏时召自己入宫也是为了兴师问罪? 她不去,他便追到王府里扣她的侍女? 亏她以为景怀瑜是在成婚后才越来越不可理喻,原来他一早就是个人性低劣到尘埃里的畜生,从没变过。 “殿下不会想说齐公子前日来我这里接齐小姐回家的事?”宁曦眉梢轻扬,语气风轻云淡,丝毫不觉得这有问题。 这还没成婚呢,就敢对小喜动手,她也没必要再同他演相敬如宾的戏码了。 “齐思悦也在?”景怀瑜愣了一下,而后接着沉声道:“那也不能这么晚了单独见外男,这好在是诗诗撞见,若是旁人,本殿的脸面还要不要!” “要不要是殿下自己的事,不必问我。” “你……你说什么?”景怀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震惊大过于愤怒。 宁曦将鬓边还湿着的青丝拢到肩后,“请殿下给我的侍女道歉。” “清禾,你怕是失心疯了,竟敢同本殿这般说话!”景怀瑜指着宁曦的脸,怒目圆瞪。 宁曦却勾起唇角。 “殿下若是看不上我,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对面就是姚府,那里有殿下想要的温柔乡。” 景怀瑜自打出生起就没人敢这么同他说话,当即便气得两眼发黑,看着宁曦的眼神分外狠戾。 “你别以为背靠定南王府就能同本殿大呼小叫,本殿纵使要娶你,那也不可能只娶你,你没资格置喙本殿的事,明白吗?” “你私下会见外男,完全不顾女子廉耻,这些事若传出去,你以为你还能嫁给本殿吗,到时怕是满京城都没人愿娶你!” “清禾,定南王府再位高权重也只是臣子府邸,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景怀瑜高昂着头,眼里尽是目空一切的傲慢。 宁曦忽而绽出一抹清冷的笑,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眼神无比清明。 “殿下好像搞错了,从始至终清禾也没答允要嫁给殿下,您对清禾来说也是外男,合该离开这间院子。” 她伸手推了景怀瑜一下,使了十足十的力道,景怀瑜差点摔在地上。 宁曦就这么一下接一下地推搡着他。 景怀瑜想反抗,但却发现根本比不过宁曦的力道,惊慌失措下他就被逼出了门。 “你放肆!”他怒不可遏地扬起巴掌,刚要落下就对上宁曦威胁的眼神。 景怀瑜突然就怂了,他觉得若自己动了手,宁曦绝对会加倍打回来。 罢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第148章 闭门羹,滚出定南王府 第148章 闭门羹,滚出定南王府 “殿下有一句话说错了,清禾再不堪也懂廉耻,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清禾也不好再厚着脸皮与殿下有往来,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自看造化!” “还有一件事,清禾与旁人不同,王府偌大家业都系在我身,嫁人这事与我来说没有殿下想得那么重要,多谢殿下方才的忠告,但没甚用处。” 她耸了耸肩,神色轻巧,眸光微亮。 景怀瑜被她眼里的些许雀跃刺激到,气得手指尖都在发抖,嘴唇比月光还要白。 她还是那个恭敬顺从,看见他就眼神不离的清禾吗?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个嚣张到想死的女人! 景怀瑜忽然觉得力不从心,他从前拿捏清禾的手段都没用了,那怎么办,真的如她所说不娶她了吗? 那怎么行,清禾是帮他夺位最大的助力,他已经付出许多,这时若为了面子放弃就亏大了! “清禾,本殿不是那个……” 砰! 院门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合上。 景怀瑜闭了闭眼睛,额前青筋暴起,他捏拳缓了半天,还是敲响了院门。 “清禾,你听本殿说……” “慢走不送!” “本殿可以给你婢女道歉!” 内院也传出关房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决绝。 “殿下,要不属下接着敲,您先回?”承德哆哆嗦嗦地上前道。 “敲什么敲!还不够丢人吗!”景怀瑜几乎是咆哮。 “可想请郡主帮忙解决京兆府的事还没说呢……” “你没看见她怎么对本殿吗!难不成本殿离了她就办不成事了吗!回宫!” 屋内,小喜扒着门缝,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家郡主,“三殿下走了,看起来很生气。” “郡主,您不怕殿下报复您?” 宁曦骂了一通,身心舒畅,听着小喜的话忍不住笑起来,“报复更好,他先翻脸,那我也不必再陪他演戏!” 天知道她每一次对景怀瑜低头的时候,心里都恨不得剐他两刀。 “您不是说要稳住三殿下,不能太早暴露打草惊蛇吗?”小喜担心得不行。 宁曦却上前转着小喜看了一圈,“他没弄疼你?” 小喜摇摇头,“郡主,奴婢问您呢,您这样得不偿失呀!” “胡说,哪就得不偿失!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动手,伤了人我给你担着,不用怕!” “郡主!” “好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今日不用你守夜,早些回去歇着,若是害怕就来我屋里睡。” 宁曦看着小丫头的身影从窗下掠过,眼神逐渐冷厉。 比起提前与景怀瑜对峙,她更在意身边这些人是否安顺。 至于景怀瑜,以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恐怕还不会和她翻脸,但若自己真嫁给他,他定会千倍百倍得讨回来。 只可惜,这一世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宁曦心情舒畅,哼着曲接着泡澡,忽然想起没见到银翘。 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哪儿了? …… 景怀瑜偷偷回到宫中,刚拐弯,就看见盘云宫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父皇……” “过来。”皇帝低沉的声音显然压抑着怒气。 景怀瑜低着头快步过去。 啪得一声,响彻宫苑。 景怀瑜摸着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父皇息怒,儿臣只是出去透口气,并没做什么!” “朕是宠得你都昏头了!朕禁足你就是为了平息民愤!若让人知道连禁足都是假的,朝廷可还有半分威信!景怀瑜,你这是要陷朕与不义之地啊!” 第149章 盛怒,心里可有朕这个父皇 第149章 盛怒,心里可有朕这个父皇 “父皇言重了,儿臣不敢也不会如此!”景怀瑜高声申辩,毅然磕头。 皇帝自然知道他不敢,但还是气得半晌没说话。 狠狠一甩袖,他先进了盘云宫。 景怀瑜连忙起身跟着进去,宫门被承德关上。 “父皇,其实儿臣露夜外出是去查明京兆府之事的真相,儿臣已有猜测,但还没找到实证。”他跪在皇帝面前,郑重其事。 “哦?说来听听?” 景怀瑜低着头,没看到皇帝已经铁青的脸色,只顾着为自己辩解。 “此事发生在安王府,京兆府事发时王府的下人也在,而且正因此事二皇兄才能代替儿臣治理水患,父皇您还不明白吗,儿臣当真是冤枉!” 啪! 又是一巴掌,声音比前一个还要脆。 景怀瑜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半晌都没缓过来。 为什么? 姚太尉也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趁景瑢不在把脏水泼给他,算来算去也是他最有动机! “父皇,儿臣并非信口开河,自从二皇兄回国儿臣便屡造陷害,一次两次也罢,三次四次便不是巧合啊!” “你当真这么想?”皇帝沉声问。 “父皇,您替儿臣想想,儿臣被困在这里不能出去都是拜谁所赐!” “好,是朕不替你着想,朕当真是宠出了个好儿子。”皇帝气得发笑,连连点头。 “你给朕在寝殿里禁足,好好想想到底是朕不为你着想还是你心里从未有过朕这个父皇!” 皇帝拂开景怀瑜的手,失望地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若再让朕发现你私自出宫,别怪朕狠心!” 景怀瑜跪在地上,良久都没起身。 承德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为什么会这样?” “百姓如此,清禾如此,连父皇也如此,本殿什么也没做,为什么都不信本殿!” “陛下只是一时气话,您别往心里去……”承德跪在他身边,轻声劝慰。 “气话?” “是啊,陛下只让您别再出去,并没有额外罚您,陛下还是顾念父子情分的。” 景怀瑜紧皱眉头不语,但觉得承德说得有理,心绪平复了些。 “您若想不明白,不如寻人问问?”承德建议。 景怀瑜看他一眼,这当口还能问谁? 姚太尉出的馊主意害他被父皇训斥,母后不能见面,景少琨的立场又不明晰…… 只有清禾,可他才发过誓不求她帮忙。 “谁都不问,本殿自己可以应对。”他狠狠拂袖,负气转身。 …… 银翘回府时,宁曦刚准备就寝。 她刚一出现在院中,宁曦便推开窗子,“总算回来了,去哪里也不说一声。” 银翘将景怀瑜被皇帝训斥的事告诉她。 宁曦对景怀瑜情不感兴趣,反倒奇怪银翘的所作所为。 “你怎么会在宫里?” “属下见三皇子来者不善就去宫里了。”银翘将长剑别在腰间,神色淡然,“禁军里新安插了无影的人,他跟总管说看见三皇子离宫,总管才告诉皇帝。” “他给郡主找不痛快,属下就给他找不痛快。” 宁曦颇感惊喜,银翘的“自作主张”甚得她心。 经此一遭,文试前景怀瑜都别想再出来了。 “银翘姐,这次多亏你。” “郡主客气,属下的职责就是想主子所想,做主子该做的事。” 银翘生硬地扯起嘴角,笑比哭难看,宁曦却觉得格外安心。 “郡主还是不要高兴太早,陛下看重三皇子,这次训斥可能也只是一时之气,没两日就又好了。”银翘只温和了一瞬就又开始泼冷水。 第150章 借刀,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第150章 借刀,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这次不一样,景怀瑜置皇帝的脸面于不顾,还扔景瑢出去顶罪,两件事皆触及皇帝雷区,皇帝不会轻饶过他,起码也得关到王爷回京。”宁曦老神在在。 银翘觉得有理,跟着点头。 “还有件事。”宁曦恍然,“明日早间,你来我院里演一出戏。” 她眉梢轻扬,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差点忘了还有姚诗诗这么个搅屎棍。” …… 次日一早,宁曦还没起床,齐思悦就哼着小曲拎着自己的小画箱到院里报道。 银翘站在门口等着见郡主,对齐思悦点头示意。 齐思悦有些怕面无表情又刀剑加身的银翘,跟着点头回应,拘谨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摆好工具。 银翘一直站在她身侧,周身都散着生人勿进的冷气,小丫头坐立难安。 “你来找郡主吗,她大概还没起身。”小丫头忍不住道,银翘站在这儿她根本没法静心画画。 银翘看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齐府最近无事不要入宫。” “为什么?”齐思悦不懂。 皇后是她的姑姑,虽然和父亲兄长关系不亲密,但对她算不错,隔三差五就会召她到宫里玩。 银翘却闭口不言。 小丫头被挑起好奇心,忍不住跑到她身边,“银翘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小姐莫要为难属下。” “这怎么能是为难?”齐思悦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郡主还没醒,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出卖你!” 少女眨着诚挚又殷切的眼,银翘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三殿下不知从哪听说郡主与齐公子私会,昨夜特来王府质问郡主,两人吵了一架。” “所以这当口你们还是别入宫,免得遭人闲话。”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谁嘴上这么缺德,竟敢造谣到我兄长头上!”齐思悦气得叉着腰怒吼。 “不行,我要把这事告诉兄长,若让我知道是谁造谣,本小姐非让她知道嘴巴的用处!” 她气冲冲地带着侍女走了,连东西都忘了拿。 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宁曦探出脑袋,“走啦?” “嗯。”银翘回眸看她,“何必要演戏骗人,属下让人给齐公子散个消息就是。” 宁曦却摇头,“我这是一箭双雕!如此齐思悦只会想方设法收拾姚诗诗,再无心学丹青,我正好能躲个清静!” “还不是您自己找的麻烦。”银翘冷哼一声,离开了院子。 宁曦学银翘冷漠瞥眼的表情,笑着关上门,窝在书案后看起账本。 平阳侯府,齐文浩听齐思悦声情并茂地说完,脸已经快掉到地上。 “你听谁说的?” “郡主身边的银翘。” 那必是真的。 齐文浩闭了闭眸子,“是姚诗诗,我只单独去过王府一次就被她撞见,不会有别人。” “好哇,姚府以为傍上表兄就敢造谣造到齐府头上来了是?他姚家死了个姚茜茜,又来个姚诗诗,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看我怎么收拾她!” 齐思悦撅着小嘴,一跺脚就要走。 “站住,你又要去哪儿!”齐文浩呵斥。 齐思悦愤然转身,“我都打听了,昨日表兄偷偷出宫被陛下训斥,这事是真的!” “哥!人家都骑到齐府头上来了,父亲不在家,只能我们自己出头,你不是最在意名声,姚诗诗这么玷污你的清誉,咱们齐府又不是糟践门户任她欺辱,凭什么要忍!” 第151章 出头,义薄云天左女侠 第151章 出头,义薄云天左女侠 齐文浩剑眉紧蹙,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 齐府是讲礼,但那得是对值得尊敬的人,对小人退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齐思悦见他不说话,风尘仆仆地走了,齐文浩也没拦她。 “唉,公子您也罢了,郡主一个姑娘家怕是百口莫辩呢。”齐文浩的小书童宣仁忍不住道,“小姐是为公子和郡主鸣不平,那姚府也是活该,公子就别管了,反正小姐闹翻天也有侯爷担着呢!” 齐文浩想起齐思悦方才所说,眉心又蹙起,“昨夜盘云宫到底什么事?” “听小姐所言,三殿下为了您和郡主的传言,到王府质问郡主去了,才会被陛下发现擅自离宫。” “趁夜闯王府,成何体统,真是个疯子!”齐文浩重拍桌子,愁眉不展,“也不知郡主现在可还好。” “好歹也是王府的当家人,郡主会看开的,公子莫急。” “这又不是小事!”齐文浩睨了宣仁一眼,“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是我害她沾染污名,此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去一趟肃国公府。”他冲宣仁招招手,一阵低语。 …… 宁曦聚精会神地对着分账和总账,口中还念叨着数目。 “宁曦!你别窝在里面偷偷哭!有什么委屈姐们儿帮你出头,你出来!” 屋外忽然传来振奋人心的声音,宁曦吓得差点把笔扔出去。 房门被人暴力推开,左文琦披着英雄的光芒进门,却愣在书案前。 “你……你在忙啊……”她都准备好一把抱住宁曦笑话她没出息,再仗义地替她出头,结果人家跟没事人一样。 有点尴尬。 “咳,我以为你被景怀瑜伤到了呢!”她灰溜溜地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书案对面看她写的东西。 “账册?王府不是有账房吗,还得你亲自过目?” “燕宁商号的。”宁曦彻底忘记方才要记的数,干脆扔了笔,“左大小姐突然造访有何指示?” “你要接手商号?好啊宁曦,我早就说你不该浪费你爹娘给你打下的这片家业,你可终于想通了!”左文琦激动得不行。 宁曦被她吵得耳朵疼,塞给她一颗苹果,希望能堵住她的嘴。 左文琦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听说景怀瑜昨晚来找你麻烦了?” “你怎么知道?” “齐文浩派他的小跟班来找我,说你心情不好,我问过王府门房,知道景怀瑜昨夜来过,猜的。”左文琦眉梢一挑,“能让你心情不好,除了男人还能有什么!” 她这份刻板印象还真是根深蒂固,宁曦都不知从何辩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景怀瑜已经没心思了。”她低声道。 “哦对,你现在喜欢的是安王爷!” “左文琦!”宁曦一记眼刀飞来,左文琦立刻笑得谄媚,“安王离京,你就不想他吗?” 宁曦推走她的脑袋,“你这么闲,要不咱俩打一架,好久没和左大小姐交手,也不知武艺可有长进?” “我错了。”左文琦缝上自己的嘴。 “那景怀瑜是怎么回事,为何是齐文浩来找我?难道你和齐文浩也有一腿?” 宁曦开始活动筋骨。 左文琦连忙求饶,“女侠饶命!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实话实说,可不能骗我!” 宁曦本也没想瞒她,将姚诗诗造谣的事说了。 “岂有此理!” 第152章 担心,他真让人操心 第152章 担心,他真让人操心 左文琦火冒三丈,拍得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得响,“她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平日里耍点小手段也就罢了,竟然敢毁你清白,以后还不得翻天!” “你可有办法了?” 她了解宁曦,对男人她没脾气,但对除了心上人以外的人她是睚眦必报。 姚诗诗在定南王府面前算个什么东西,宁曦动动手指就能压得她翻不了身,左文琦一点也不担心她吃亏。 宁曦点点头,“我把这事透露给了齐思悦。” 左文琦愣了一下,随后笑得停不下来,她冲宁曦比着大拇指,“还是你损,派那小丫头出去咬人,姚诗诗怕得被折磨死!” 不用出手又能让姚诗诗得到报应,一举两得。 “齐文浩有点让我意外,他惦记你,又不方便自己出面才找到我,且也没将此事外传,我也是问过你才知道的来龙去脉。”左文琦吃着苹果,连连点头,“人不错,可堪托付,就是太一板一眼没甚意思!” 宁曦瞧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怎么,左大小姐春心萌动了?” 不嫁尹辞嫁齐文浩也行,反正都比那位渣男探花强得多。 左文琦眼神幽幽飘来,“我是替你挑男人!” “安王爷人还行但身体太弱,你若年纪轻轻就守寡可怎么办?齐文浩身份是差了点,但命长有福啊!” “我的婚事宫里说了算,你还是省省力气关心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宁曦连忙转移话题,再这么聊下去,景瑢都死八百回了。 “我听说安王离京尹公子本想去送,但前夜害了风寒就没去成,你可去探望过?” “啊他病啦?”左文琦竖起一边耳朵,“怎么跟王爷似的,风一扑就倒了。” “听说是被相爷罚跪一夜才着凉的。”宁曦淡淡道,“我最近事多走不开,备了一份礼你帮我送去?” “不合适……” “你与相府有婚约,理该上门探望,我也替你备了一份礼,正好一起送去。好文绮,回来送你之前一直想要的那柄西夏弯刀!” “一言为定!”左文琦顿时起身,眼睛晶亮。 宁曦弯眸点头。 入夜,银翘带来了南方发来的信。 景瑢与平阳侯平安到达,他身体疲于奔波有些吃不消,歇了一夜后就随平阳侯到当地官府办事去了。 “王爷和谢大夫的脸色都不太好。”信上的原话。 前者是病的,后者是气的。 “不是说过事情交给平阳侯,他也答应着要以身体为重,离得远了就开始胡来。”宁曦将信纸往桌上一扔,脸色也不太好。 银翘观察着她的神色,“王爷又不是孩子,会量力而行。” 信上不是说还活着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宁曦对上银翘质问的眼神,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道理是这样,可景瑢也不爱惜自己身体,叫她怎么放心? 可别暴虐值没爆,人先没了! “水患地多有百姓求医,当地的药材可还供得上?”她忽然问。 “刚发水时商号就调去不少药材低价售卖,应该还够用。”银翘道。 “什么叫应该,这可是事关千百条人命的大事!”宁曦一拍扶手正襟危坐,“再去调一批药材,这次不卖了,交给朝廷的人让他们直接分发给百姓。” 银翘眯了眯眸子,“交给谁?” “王爷。”宁曦轻咳两声。 银翘冷哼,给百姓送药是假,给王爷送药才是真! 欲盖弥彰! 第153章 炫耀,抢着给她花银子 第153章 炫耀,抢着给她花银子 宁曦在午膳前和许灵儿对完最后一本账,长舒了一口气。 “明日随我去莫言茶苑参加集会。”饭桌上,她对许灵儿道。 “啊?”许灵儿顿时慌神,饭都吃不下。 “银翘不是教过你吗,只要心里不怕就没人会把你怎样。”宁曦淡淡道。 “可是奴婢才刚学会看账,对商号一窍不通,给郡主丢人怎么办?” “账目能体现商号各方面信息,你仔仔细细看过,怎么会一窍不通。”宁曦给许灵儿夹了一块酥饼,“无事,跟着我就是。” 这丫头见的场面太少难免怯场,多历练几次就好了。 午膳后,她便带许灵儿出门置办衣衫首饰,她与许灵儿身形差太多,只能另给她买。 到了长街,看着望不到头的各式店铺,宁曦顿觉头疼。 她向来不会挑东西,超过三种选择她就想逃。 进了第一家成衣店,她直接甩了二十两银子,把许灵儿推给掌柜安排。 掌柜喜滋滋地带着许灵儿到楼上单间看衣裳,宁曦则和小喜坐在角落里喝茶等待。 “呦!真是有缘分,宁姑娘也来买衣衫?”一道奇怪又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汪锦荣咧着嘴,大腹便便地冲她而来。 他多了两颗金门牙。 宁曦强压着想看他牙的冲动,视线挪到他的脸上,“汪老板,好巧。” 她面上不见分毫笑意,但就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更显得孤傲脱尘,与周围的胭脂俗粉都不同。 汪锦荣捻着胡子,不住地上下打量她的身体。 小喜挪了一步挡在宁曦身前。 美景被遮挡,汪锦荣瞪了小喜一眼,只能停在原地不能再靠近,“姑娘是为明日集会买衣裳,是该好好打扮才不负这绝佳姿容!” “今日姑娘在此店的花销就由汪某出了,相见是缘分,汪某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姑娘可别拂了我这要做护花使者的热情啊!” 他坐到宁曦对面,金牙招摇刺眼。 小喜在一旁极力压嘴角,哪儿来的不自量力的土财主,长得像猪脑子也像猪,敢在郡主面前炫耀钱多,可笑死人。 “不好?”宁曦抿着茶水,淡淡道。 “这点银子算什么,姑娘尽可买,不必同汪某客气!”汪锦荣大方地一挥袖。 女人买衣裳首饰能花多少钱,再说花点小钱就能讨得这么漂亮的姑娘欢心,多值得! 他长这么大天南地北见了那么多人,都没见过容貌这般出众的女子。眉眼淡漠疏离,隐约有种锐利侵犯的气势,叫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那好,我买两件,就算承了汪老板的好意。”宁曦随手指了身侧两件成衣,小喜便去找店小二来。 人一走,汪锦荣的眼神就又不老实起来,盯着她那盈盈一握的腰,暗自咽了口水。 “姑娘是瞧不起汪某吗,汪某擅自做主,这些衣裳一样一件都送给宁姑娘,你回去慢慢挑!”他眼中的企图愈加明显。 宁曦给自己倒茶,汪锦荣的手便要伸过来。 她正要躲,汪锦荣忽然痛呼一声,抱着手腕呻吟不已,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抖。 宁曦回头看向店门,眸子眯了眯。 手法精准,力道十足,是谁? 店门外,黑羽趴在石墩子后,后怕地拍着胸脯。 当着郡主的面动手太危险了。 可他没办法,总不能真眼看着那只猪蹄子碰郡主! 主子要是知道回来一定会刀了他的! 第154章 入宫,舞到正主面前 第154章 入宫,舞到正主面前 “汪老板没事?”她关心道。 汪锦荣疼到五官扭曲,但怕在美人儿面前丢脸,就硬咬着金牙说没事。 本以为缓缓就好了,谁知越忍越疼,汪锦荣最后一丝兴致被疼痛压过,他留了两张百两银票就急匆匆到对面医馆去了。 小喜抱着打包好的衣裳回来,却只见郡主一人,咦了一声。 “那土财主呢?” 宁曦被称呼逗笑,“到对面看病去了。” “您把他打啦!” “别人打的,但我没看见是谁。” 汪锦荣的手腕少说也是断骨,出手的人又准又狠,是跟他有仇吗? 不多时许灵儿出来,身后跟着的店小二抱了一摞木盒子。 许灵儿只拿了最上面一件给宁曦看,是一件藕粉色的纱裙,颜色不明不暗,正适合她。 “姑娘,这些也都适合您,您真不考虑吗?”店小二忽然道。 许灵儿急忙瞪他一眼,而后对宁曦摆手,“剩下的我不喜欢!” 宁曦上前看了几个盒子,都是些颜色明快的衣裳,都还不错。 “都要了,帮我包好放到马车上。”宁曦一挥手,店小二兴高采烈地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 他看向桌上的银票,“拿这个结吗?” “那不是我的。”宁曦自己掏了二百两银票交给店小二。 许灵儿哎呀一声,知道劝不动郡主,就追店小二去了。 “郡主,那土财主乐意出钱,不用白不用嘛!”小喜觉得有点可惜。 “脏得慌,还是留着给他自己烧纸钱。”宁曦淡淡道。 小喜听出不得了的意思,吐了吐舌头,“他对郡主不敬也是活该。” “不全是因为这个,银翘查出他最近见隆兴商号老板次数越来越多,每次见面都会拿着账本和商铺名册。若只是谋个好出路无可厚非,但是出卖商号机密就留不得了。” 生意场上最忌讳卖主求荣,偌大商号千万人的生计都在她肩上,她不能容许半点意外发生。 宁曦抚慰似的摸了摸小喜的头,“这两件是买给你的,你也该换换衣裳,免得被方姨训。” “郡主对小喜最好了!”她也不推辞,喜滋滋地抱着。 许灵儿和店小二推拉失败,垂头丧气地回来。 “先敬罗衣后敬人,打扮得体才好办事,你就收着。”宁曦劝解道。 她又给许灵儿和小喜买了些头面首饰,在外面吃过晚膳才回府。 王府对面,姚府正在准备马车,姚诗诗站在石阶上,打扮得端庄隆重。 这是要入宫? 宁曦下马车多看了一眼,就同姚诗诗对上眼神,她便带着得体的笑过来问好。 “皇后娘娘突然传召,也不知所为何事,郡主一向与娘娘亲厚可知晓内情?”姚诗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皇后一直视宁曦为未来儿媳,只对她关照有加,现在自己也能得娘娘传唤,必定是觉得她也能嫁给三殿下! “你在三殿下面前造齐府和我的谣,你觉得出身齐家的皇后娘娘会找你何事?”宁曦风轻云淡地睨她一眼,似笑非笑。 姚诗诗的笑容瞬间消散。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等进了宫自然就懂了。”宁曦勾了勾唇,转身进了王府大门。 姚诗诗紧攥双手,一阵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 她想到宁曦会生气,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此事捅到皇后面前,她就不怕皇后觉得她行为不检配不上三殿下吗! 怎么办,她已经答允入宫,躲不开了! 第155章 审问,只是以礼相待 第155章 审问,只是以礼相待? 凤禧宫内灯火通明。 皇后端坐在凤位之上,大殿内只有竹苓和齐思悦分站在她两边。 姚诗诗进来后,琥珀被人请出去,空旷的大殿风声潇潇,令人不寒而栗。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动作分毫不差。 “常听进宫的命妇提起你,今日得见便知她们所言不虚,不愧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皇后声音平和,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臣女今年十七。” “是该嫁人的年纪,姚太尉可给你相看过人家?” “还没有,妹妹刚过世,虽然不太光彩但到底姐妹一场,臣女暂时不想考虑婚嫁之事。” 齐思悦背过身翻白眼,拿死人装贤淑,可真够不要脸! 皇后警告式的看了齐思悦一眼,声音温和却力度不减,“本宫略有耳闻,姚三小姐与怀瑜还有些交情?” 当初意阑珊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皇后怎会不知? 分明是故意点她。 姚诗诗心里慌得不行,但面上只能笑着对答,“娘娘言重了,那是三殿下抬举小妹才以礼相待,不算交情。” “是吗,那怀瑜对你也是以礼相待吗?”皇后语气变得凌厉。 姚诗诗心里猛地一沉,俯身扣头,“还请娘娘明示,臣女不明白。” “前些日子清禾请命探望怀瑜,但去的并非清禾而是她派来的下人,听说其中就有两位有些眼熟。”皇后不紧不慢地说,“是你求清禾帮你和太尉制造机会入宫?” 姚诗诗当即磕头,然而她还没开口,皇后就抢先道:“本宫在后宫多年,见惯阴谋诡计,你若实话实说本宫还可考虑从轻处罚。” “娘娘息怒!家父和臣女私自入宫是不对,但也是为殿下考量,殿下被禁足宫中,背了许多莫须有的污名,总得有人在外面帮衬才是啊!”姚诗诗恳切道。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帮衬的?”皇后的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 姚诗诗如实将那日的谈话告知皇后。 “原来是你的主意。”皇后冷哼,言辞逐渐激烈,“你可知怀瑜听了你的,将责任甩给景瑢,陛下听后大怒,命他不许出盘云宫半步,就连朝政也不许过问!” “愚昧无知,随意置喙朝廷大事,这罪责你可担得起?”皇后重重拍了桌子。 姚诗诗吓得怔住,冷汗出了一身。 她只知殿下因出宫被训斥,却不知还有她和父亲帮倒忙的原因,若是知道她今日就是装病也绝不会入宫。 “娘娘息怒,此事都是父亲和臣女的错!但除此之外,姚府已经领回下人的尸体,会给刑部一个妥善的说法不连累殿下,另外京兆府的案子没有实证,父亲已经安排人散播那户人家陷害殿下的言论,百姓向来听风就是雨,只要熬过这段时日等人忘却此事,便不会再有影响!” “娘娘您相信臣女,姚府效忠殿下之心日月可鉴,父亲也只是好心办了坏事,日后一定铭记教训谨言慎行!”姚诗诗磕了个响头,俨然一个真诚聪慧的孝女。 然而皇后眉头紧蹙,神色不见半分缓和。 “你父亲效忠怀瑜是一回事,可你在怀瑜面前胡言乱语争风吃醋又是另一回事,本宫所说你可认?” 第156章 傻眼,说谎穿帮了 第156章 傻眼,说谎穿帮了 姚诗诗十指蜷缩,冰冷的地面不断刺激神经让她保持冷静。 真的是宁曦告状! “臣女虽不知娘娘何意,但定是臣女哪里做的不好才令娘娘不喜,请娘娘明示,臣女也好改正!”她强压着心中忐忑,让声音听起来大方坦然。 皇后眯了眯眸子,对她淡定自若的表现有些惊讶。 是有几分小聪明,但可惜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清禾和怀瑜的婚事。 “你还要不要脸,撒谎都不脸红,你们姚家的家教可真让人笑掉大牙!”一旁的齐思悦终于忍不住,冲下台阶到她面前,神色鄙夷。 皇后就看着她胡闹也不拦。 姚诗诗便明白这是准备兴师问罪,她直起腰杆,微微抬眸看向盛怒的齐思悦,“齐小姐可以羞辱我,但莫要羞辱姚府。” 齐思悦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当即便道:“还装,就是你在表兄面前说我兄长和郡主有私情!” “你妒忌郡主也就罢了,我齐府哪里对不起你要平白被你诬陷!” “简直是无稽之谈,齐小姐从哪里听的消息?是郡主说的吗?”姚诗诗也面露不悦,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三殿下不会将此事告知皇后,否则今日挨训的该是宁曦而非她。 再加上临走前宁曦那番话,她更笃定就是宁曦告的状。 “我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郡主,我从未做过齐小姐所说之事,上次见殿下也是托郡主的福,又怎会说郡主的坏话?”姚诗诗振振有词。 “我是在一日夜里瞧见齐公子于郡主在院里聊天,两人饮茶笑谈,我虽觉得不妥但也不敢多言,很快就走了。” 姚诗诗看向皇后,“臣女最近是与殿下多有往来,但也都是为家父和殿下传信,并非为了私情,许是让郡主误会了。” 此话言外之意,是宁曦妒忌她才反陷害她。 齐思悦已经被她的话绕进去,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指着她笃定道:“我不管,就是你害我兄长,你就该受罚!” “这是郡主说的吗?就算她是郡主也不能口说无凭,当日院中只有我,齐公子和郡主三人,恕臣女无能,实在找不出能为臣女证明清白的第四人。” 她跪得笔直,句句为自己申辩,实则矛头直指宁曦。 说她仗着身份欺负自己,仗着是在王府发生的事,就算有人能作证也都是宁曦的人不能信,总而言之,是宁曦处心积虑的陷害她。 “齐小姐消消气,可莫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齐思悦歪着头,低声道:“可指证你的不是郡主,郡主从未说过此事与你有关,你是不是咬错人了?” 姚诗诗登时愣住,不是宁曦那还是能是谁? “是我表兄说的,我表兄为人刚正,又同你无冤无仇,总不会胡说诬陷你?” “还有,当日院子里的不止三个人,我也在。”齐思悦眨着纯真的大眼睛,“我兄长与郡主坐在茶桌两侧,正谈论如何处罚我呢,怎么会有笑谈?” “就是你在撒谎!” “思悦,回来。”一直静听的皇后忽然开口,齐思悦听话地回到她身边,皇后揽着她,“郡主待你好吗?” 齐思悦想了想,轻轻点头,“郡主教我丹青,我睡着了也不忍心喊醒我,还劝兄长不要凶我。” 皇后温笑着撩过她鬓边碎发,凤眸一横,眼神落在姚诗诗身上却变得肃然寒凉。 “欺瞒本宫,诬陷郡主,搬弄是非蒙蔽皇子,姚诗诗你好大的胆子!” 第157章 处罚,她丢尽了颜面 第157章 处罚,她丢尽了颜面 其实在姚诗诗来之前,听齐思悦说过来龙去脉后她心里就有数了。 闺阁女子为婚姻大事暗中斗法是常有的事,她能理解但不能发生在怀瑜身上。 定南王府与皇室好事将近,她不允许有任何人阻挠,谁都比不过定南王府对太子位而言的分量。 她欣赏姚诗诗处事不惊的应变能力,但可惜她不够通透,心机用错了地方。 她看着姚诗诗苦苦告饶,声泪俱下,便想起本该委屈的清禾却躲在王府里独自消化情绪,若不是齐思悦来说,她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怀瑜不会疼人,她可不能让清禾冷了心。 她轻轻招手,竹苓上前来。 “拉出去,到凤禧宫前的甬道上,掌嘴五十,再罚跪一夜,明日早朝后才许出宫。” “姚诗诗,本宫小惩大诫,希望你记住教训,若再敢有下次谁都保不住你。” 姚诗诗紧咬着牙,头重重地磕在坚硬冰冷的地面。 “臣女谨记娘娘教诲,万死不忘!” 姚诗诗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随竹苓出去。 皇后晃了晃齐思悦的手,“想什么呢?此事多亏你,不然你表兄就惹上大麻烦了。” 齐思悦收回看姚诗诗的眼神,回头对皇后嘿嘿一笑,“姑母待思悦好,思悦自然要为表兄着想!” 她才不是为表兄,她只想为兄长出气。 “但是你表兄信了她的鬼话,惹清禾不高兴了,本宫不便出面,你表兄又不能出宫,好孩子你替本宫给王府送些东西聊表歉意可好?”皇后柔声问。 齐思悦点头。 “本宫喜欢清禾,也早就将她视作自己人,你让她放心,无论什么情况本宫都会相信她。” 齐思悦怔了一瞬,随后弯起眸子笑得天真烂漫。 …… 翌日是集会,宁曦天不亮就起来准备,正翻看着方姨临时送来的资料,银翘忽然进门。 “姚二小姐被罚掌嘴五十,跪与凤禧宫外一夜直至散朝。” 宁曦动作一滞,凤禧宫是中宫寝殿,宫门正对着宽敞的主宫道,和百官散朝出宫的路只隔了一片树林,如今又是秋季,叶子稀疏,人人都会看见脸颊肿胀的姚诗诗。 这对未嫁的女子可是奇耻大辱,姚诗诗自以为傲的闺秀翘楚的名号也会因此烟消云散,以后议亲都难。 皇后下这么狠的手,是想为她出气吗? 宁曦不想深想,收敛起心神低声道:“随她,你今日随我一同赴会,最近有人跟踪汪锦荣,我怕他会出意外。”要死也不能死在集会上。 银翘点头应下。 小喜挑了件样式新鲜的白衣来,正和宁曦的意。今日是她第一次见所有总商不能太寒酸,但她在孝期也不能太招摇,这样样式繁杂颜色简洁是最好的。 她看着镜子淡漠泰然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爹娘,保佑她能水到渠成。 莫言茶苑,各总商陆续到达,成群的在前厅寒暄。 商人见面总是格外热络,一时间人声鼎沸,三四十人闹出了百来人的动静。 方莹看着头顶的太阳,问身边的许灵儿,“她怎么还没到?” “郡主说还有事,忙完就来。” “什么事比今日集会还重要,这丫头。”方莹急得坐不住,到茶苑门口等人。 汪锦荣刚巧从马车上下来,右手裹得像个猪蹄。 “呦这不是汪大老板吗,被仇家揍了?”方莹勾着嘴角,丝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 汪锦荣也不指望她狗嘴里吐象牙,瘪着嘴扫视周围,“上次跟你来的那位姑娘呢,你把人藏哪儿了?” 第158章 撞枪口,她竟然是郡主 第158章 撞枪口,她竟然是郡主 “手都残了脑子还不干净,我可警告你,人家是正经门户的闺秀,你敢胡来后果自负!”方莹睨了他的爪子一眼。 “丫头片子罢了,能有什么后果,大不了花点银子抬进家门就是,瞧你那点胆子!”汪锦荣得意洋洋地用左手捋着胡子,“赶紧的,人在哪儿呢?” “还没来。” 汪锦荣顿时垮下脸,骂了句脏话径直走进前厅。 方莹目送他离开,怼了下身边的许灵儿,“看到没,以后可千万别嫁这种男人,有命挣钱没命花!” 许灵儿不明所以,也跟着看过去,难道方舵主还会算命,要不怎知他短命呢? 午膳前半个时辰,各地总商都已到齐。 座位按地区分,汪钱周林四人坐最靠前的桌,与其他桌有些距离。 周义平先发现了这点,低声道:“座位是不是有说法?我们离郡主的位子好近。” “肯定有,不然郡主也不会提前见我们几个。”钱满盈喜滋滋地喝着茶,自从得了郡主的许诺后他晚上做梦都是白花花的银山。 周义平懒得和钱满盈说话,看向另一侧的林兆,“林老板手里拿着什么?” 林兆将文书往袖子里塞了些,“没什么,下面人刚送来的账目。” “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账,福州有那么多账目可看吗?”钱满盈嘲讽道,声音喊得邻桌都听得见。 林兆低着头,也不辩解。 “郡主怎么还没来?”汪锦荣四处找人,被周义平撞了个正着,便随口拿郡主当借口。 “人家是主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钱满盈道。 “什么主子,就是个啥也不懂的毛丫头,饭还没吃几年就敢出来管商号,真当挣银子像她在府里享福似的那么容易!”汪锦荣哼了一声,眼神还在不住地找他惦记的人。 前厅忽然安静下来,方莹从屋内出来,身后跟着一位白衣女子,身材高挑,气质清冷,仿若黑夜的一轮明月,只静静站着便能轻而易举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这位是咱们商号的东家,定南王府的清禾郡主,以后商号的一应事务由郡主打理,还望各位知悉配合。” 众人皆起身,对宁曦的方向颔首行礼。 唯有一人还坐着,汪锦荣已经双腿瘫软站不起来了。 他不错目地盯着郡主的脸,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位“丫头片子”? 完蛋了! 宁曦走下石阶,眼神扫过还坐着的汪锦荣,却没停留,径直走到人前。 “都是自家人,在这里我只是你们的东家不是郡主,大家不必拘礼。” 众人纷纷落座,四面八方都是好奇的视线,宁曦泰然自若地扫视一圈。 “沈老板呢,没来吗?”她问身侧的方莹,声音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沈肆不同于其他总商,他专做南诏茶叶生意,不属于任何一个辖区。南诏茶叶品质好,生意遍布各国,连各国宫里喝的茶也多从他手里卖出,所以他一直是商号最挣钱的总商。 他是从娘亲创立商号时就跟着的功臣,她第一次来,自然要在人前问候一句,以安老人们的心。 “今年水患对他的生意影响最大,估计正收拾烂摊子呢。”方莹道。 “徐州和丰州的总商可到了?”宁曦又问。 这两地正是水患地,生意损失也不小。 第159章 跟踪,王爷吩咐的 第159章 跟踪,王爷吩咐的? 远处站起两名中年男子,恭敬地对她抱拳。 “今年水患出在你们两地交界,生意如何我就不问了,家里可安好?” 两人受宠若惊,其中一人应答,“回郡主,生意确实不好做,但家里一切安好,沈老板此前还给我们两地送了不少粮食,还够度日。” 天灾面前,银钱都是虚的,只有粮食才最靠谱。 “沈老板可还好?”宁曦又问。 “他啊,事事亲力亲为,现在正到茶庄给茶农们分粮食呢,估计也是因此没能赶来赴会。”那人笑着道。 这二人都是吃过她百日席的老人,对她态度亲近,宁曦笑着点点头,集会的气氛也和缓了不少。 “郡主才刚接手商号,没想到对商号的人事还挺了解嘛!”人群中不知谁带头起了一句,随后四处想起附和声。 宁曦垂眸轻笑,任由他们开玩笑。 气氛热闹起来,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开席后,方莹带头讲了几句,又干了半壶酒,彻底将场子打开。 不时有人带酒来敬宁曦,宁曦也都一一回敬。 坐在不远处的汪锦荣却如坐针毡,还没喝酒就已经满头大汗,此刻宁曦精致白皙的面庞却似洪水猛兽,一颦一笑都能令他心惊胆战。 “汪老板,你怎么了?”周义平早看出他不对劲,拍他一下他便如惊弓之鸟,“上次不是见过郡主吗,你怎么怕成这样?” 汪锦荣难以启齿,他该怎么说自己在外调戏了郡主? 还妄图拿二百两吃她豆腐…… “汪老板担心什么,您是商号的顶梁柱,郡主还能舍得赶你走?”周义平低声劝慰。 汪锦荣勉强找回点自信,“你说得对,老子能挣钱,她不敢把我怎样!” 反正他快就跑路了,只待整理好商号的内部信息,他就能到隆兴商号做二把手,到时就算她生气也没拿他没办法,女儿家的还敢动手不成! 汪锦荣刚劝服自己,就见宁曦从座位上站起,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砸在碗里。 房梁之上,银翘轻飘飘地落下。 最好的埋伏位置被另一人占着,银翘用剑柄怼了怼他的肩膀。 黑羽吓了一跳,回头对上银翘冷漠质问的眼神,空气有一瞬凝滞。 下一秒他便腾身逃离,眨眼的功夫他就掠到对面的房顶。 银翘当即追过去,然而黑羽跑得比她快,最后她将剑扔到他身前半步的距离,黑羽才一个急刹停下。 “姑奶奶,你这是要我命啊!”他要不是反应快,现在已经撞上锋利的剑刃,这高度……这是要绝他的户啊! 银翘挡在他身前,长剑瞬间架到他脖颈处。 “你怎么在京城?” 安王身边只有他一个侍卫,离京竟然不带他? “王府连个管事的都没有,王爷留我看家呢!”黑羽笑呵呵地想挪开剑锋,然而长剑直指他的喉咙,黑羽连忙收手,“姑奶奶!咱们不是一家人吗,有话好好说!” “你跟踪郡主?”银翘不理他,“王爷吩咐的?” “我家王爷脾气软得跟棉花似的,怎么会跟踪郡主!”黑羽急忙辩解,“我跟的是那个胖子!” 银翘半信半疑地审视他。 最后堪堪收了长剑,一把拎起黑羽的领子,飞回到前厅的屋顶。 黑羽被扔在瓦片上差点没站稳栽下去。 “我要是摔死,做鬼也要找你索命!” 第160章 点名,一个也别想跑 第160章 点名,一个也别想跑 “少贫嘴,说,为什么跟踪汪锦荣!”银翘按着他的肩膀,两人并排匍匐在瓦片上,她一边盯着下面的情况,一边低声逼问。 “汪锦荣在街上调戏郡主。”黑羽看向肩膀上坚如磐石的手,“就像这样。” 银翘当即收回手,瞪他一眼,“他的手是你打的?” 郡主说过出手之人武功不差,黑羽勉强够的上这个标准。 黑羽嘿嘿一笑,“怎么样,是不是想谢谢我?” “多管闲事。”银翘看都不看他一眼。 “咱们两家主子狼狈为奸,郡主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叫闲事!” “这词不是这么用的!”银翘嫌得直扯嘴角,这么聒噪,怎么没学到王爷半分沉静的性子! 下面,宁曦端着酒杯与汪锦荣寒暄,先饮了半杯酒。 “这人什么来头,不能动吗,为何郡主还要主动搭话?”黑羽低声问。 “现在不能动。” “那就是以后可以动喽?”黑羽抓住重点。 “与你无关,这是王府的私事。”银翘冷声道。 黑羽眉梢轻扬,他听懂了,汪锦荣就快没有利用价值了。 …… 汪锦荣心里打鼓,心虚得故意摆架子,只抿了一口酒也不说话。 “才几日不见,汪老板就不认识我了?”宁曦似笑非笑道。 “汪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郡主别在意!”汪锦荣不敢正眼瞧她,语速飞快地道歉。 “那是小事,汪老板为商号挣钱,我感激还来不及。”她说完,饮尽剩下的酒,转身走上石阶。 汪锦荣怔了怔,抬起头对上宁曦漠然的眼神,他心里猛地一沉。 不会的,不会有人和银子过不去…… 院内渐渐安静,众人看向高处的宁曦。 “其实召集大家还有另件事。”宁曦朗声道,“我看过近三年来商号所有账目,多数账目没问题,只有少数几本有点小差错,账目的事我已经交给这位许姑娘负责,还望大家配合她。” 许灵儿上前,温笑着见礼。 窃窃私语声四起,几句轻视的秽语飘来,许灵儿表情有些僵硬。 “若经她查证后还对不上的账目,我会按商号制度直接处罚,所以请大家回去后督促下面的店铺自查账册,莫要等罚到头上再来求情。”宁曦扬高声调,帮许灵儿定场子。 只要权力大,就算心有不服也不敢展露。 果然,她话音一落便再无人置喙。 “另外我同方舵主商量过,有些决议趁今日人齐正好告知大家。”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这群人精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郡主新上任要立威。 也不知会拿哪个倒霉蛋开刀? 方莹走到人前,翻开一本册子。 “靖州钱满盈。” 钱满盈得意地起身,满心欢喜地等夸奖。 “靖州账目有多处错漏,经调查与本地商户的账目也有很大出入,请随许姑娘到这边对账。” 许灵儿抱着账本,对他笑得温和。 钱满盈却笑不出来了。 说好的奖励呢,说好的银子呢! 下面传出起此彼伏的偷笑声,都是此前被钱满盈炫耀功绩的人。 钱满盈阴着脸走进厅内,方莹又翻开第二页。 “禹州汪锦荣。” 汪锦荣滚圆的身体打了个哆嗦。 “你的问题有点严重。”方莹沉声道。 “我什么都没做!我为商号挣了这么多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能仗着郡主的身份不顾我的功绩发泄私愤!”汪锦荣一紧张,全都喊出来。 众人纷纷看向他。 泄私愤?难道他还得罪过郡主? 第161章 泄私愤,摸两下而已 第161章 泄私愤,摸两下而已 “汪锦荣你给老娘闭嘴!”方莹将名册摔在桌上,院内顿时静得可怕。 不能让他当众说出轻薄郡主的事,会毁了郡主的名声。 她掏出一卷薄纸,拍在名册之上,“这是今年商号所有店铺的利损汇总,你从我这要走,我却从隆兴商号的东家手里拿回来。” “汪锦荣,你个卖主求荣的畜生,这可是商号的命脉,老娘信任你才给你,你就这么糟践商号十多年的心血!” 利损汇总单子是每年经过账目比对,盈利总结后浓缩的精华,下一年的生意调配都要根据这张单子来,是商号的重中之重。 而且只有燕宁商号才会列出利损单,比起单子本身的信息,这套做事逻辑更为重要。 严格缜密的制度一直是燕宁商号的立身根本,汪锦荣就这么送给竞争对手,是将全商号的利益架在火上烤。 所以此话一出,众人看汪锦荣的眼神都变得凌厉。 汪锦荣如芒背刺,他高声辩解,“你血口喷人!我从未拿过这份单子!” “隆兴商号知道你这么怂吗,都准备走了还不敢承认,孬种!”方莹呸了一声,招招手,院内涌入几位壮丁,将汪锦荣死死压住。 “狗娘们!老子给你当牛做马了三年,挣了数不清的银子,你敢这么对我!”汪锦荣撕心裂肺地怒吼,抬头瞪着高位上的宁曦,“装什么冰清玉洁,摸两下而已就公报私仇?” 平地惊雷,院内一片哗然。 摸两下……而已? “把他嘴堵上!”方莹怒斥。 汪锦荣情急之下咬了壮丁的手,“等老子到隆兴商号,你就知道这商号到底是靠谁走到今天!没了我们这些拼命挣钱的人,燕宁商号什么都不是!” 壮丁终于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后院。 众人都看向郡主,十八岁的闺阁女儿,第一回抛头露面就被玷污清白,怕是会撑不住走人? 几位年纪大的老人眼里尽是心疼,看她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同样被仇敌刁难攀诬的定南王妃。 少部分来得晚的人则等着看她出丑,汪锦荣替他们说出了心声,姑娘家的第一天接手就大刀阔斧整顿商号,他们心里都不服气。 “方姨,接着说。”宁曦忽然开口,神色泰然,完全没受影响。 方莹担心地看她,宁曦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摇头。 “汪锦荣出卖商号机密,照规矩驱逐出商号,禹州的生意另有安排。” “衢州周义平。” “在。”周义平利索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方莹。 “周老板及时将汪老板通外的事情上报,该赏。” 周义平笑容僵了一瞬,汪锦荣通外固然活该,但他出卖同僚也不怎么光彩,当即就觉得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 罢了,只要能拿到生意好的禹州,被骂也值了! 下人抱来一个小木箱,方莹打开,是足足二十两黄金。 周义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方莹翻开下一页,“福州林兆。” 这就完了? 周义平看向方莹,她却已经看向林兆,不搭理自己。 不得已悻悻坐下,周义平抱着沉甸甸的钱箱觉得勉强还能接受,就是不知道禹州到底能便宜了谁。 林兆低声问好,方莹却合上名册退到郡主身后。 “东西可带了?”宁曦亲自询问。 第162章 姑娘家,还是回家等嫁人吧 第162章 姑娘家,还是回家等嫁人 林兆应了一声,上前双手递给她。 宁曦打开扫了一眼,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不但点出了福州生意的局限,还附上了对应的解决办法和成本估计。 宁曦将纸传出去,“林老板给各位打了个样,这份福州的分析写得完整详细,以后就按这个来。” 薄薄的纸张在众人手中传阅,看过的人无一不惊讶地再多看两眼。 “福州生意难做,林老板辛苦了。” “郡主言重了,这是小的该做之事。”林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钱老板,我也不想难为你,这么大的错漏你总得给个理由?”许灵儿略有惊慌的声音忽然传来。 许灵儿抱着账册跑出来,躲在宁曦身后。 钱满盈追出来,迎上宁曦疑惑的眼神,他脚步一滞,“郡主,这丫头不会看账!” “郡主,钱老板做假账。”许灵儿声音虽小,但也寸步不让。 “你胡说!”钱满盈急得满脸通红,他欲要上前抢账本,却被宁曦一把握住手腕。 他挣了挣,却根本挣不动。 “许姑娘替我看账,钱老板放尊重些。”宁曦松开手。 钱满盈被甩了个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说你就信,我说你就不信?” “郡主是不是不会管事啊!” 许灵儿刚还躲在后面,听了这话冲上前,情急之下竟然推了他,“你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账目有问题,全商号的账目就靖州错漏最离谱,分明是你从中谋利,还好意思攀诬郡主,你……你真是不要脸!” 她说完,脸已经烧得不行,她长这么大都没说过这么凶的话! 少女软糯的声音配上瑟缩的语气,其实没什么力度,但宁曦还是满意地笑了。 她果然没看错人,孺子可教。 宁曦拍了拍许灵儿的肩,“把账册拿出去给他们看。” 许灵儿听话地出去,一群人顿时围上来,她就指着有问题的地方挨个给他们解释。 钱满盈被宁曦挡住去路,只能原地干着急。 “钱老板,账目不会说谎,你做了什么咱们大家心里都清楚,照商号规矩,应当赔偿三倍再离开商号,念在认识一场的份上,赔偿就免了,但商号不能再容你。” “你想甩了我!”钱满盈怒吼。 方才他听见汪锦荣的吼声还幸灾乐祸呢,谁承想自己就是第二个倒霉蛋。 他是对商号不满,但也没想过走人啊! “我为商号做了这么多,现在就想这么甩开我,没那么容易!”钱满盈当即坐在地上,一副赖皮的架势。 他这一闹,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 “大家可都看看,咱们商号的东家第一天上任就拿给她当牛做马的人开刀!跟着这样的人没前程不说,人家可是郡主,闹不好还会丢小命呢!” 还没等宁曦开口,徐州总商就忍不住站出来,“钱满盈你别喊了,满商号都知道你什么德行,账目上写得清清楚楚,许姑娘和郡主可没冤你!” “就是,成天抱怨商号不好,你扪心自问,靖州多好的地方,自从交到你手里一年不如一年,郡主良善不要你赔偿,你还不见好就收?”丰州总商也跟着附和。 人们都跟着七嘴八舌地讨伐钱满盈。 都是总商,凭什么钱满盈暗中谋利可以不被处罚? 钱满盈见这招不好使,拍拍屁股站起来。 “你别得意!生意场上都是汪锦荣那种货色,可不会因为你是郡主就让着你,这次是摸两下,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姑娘家的,还是早点回家等嫁人!” 第163章 出事了暴虐值剧增 第163章 出事了?暴虐值剧增 他知道名声是宁曦的弱点,便铆足了劲儿往她痛处戳。 然而直到他走出莫言茶苑的大门,宁曦的神色都没有一丝波澜。 已经赶走两人,郡主还按下不表,难道不该辩解两句挽回名声吗? 有些人开始替她着急,但宁曦还真不打算说,看向被打断了的林兆,“靖州如今无人管辖,福州与靖州相邻,挪动也方便,以后靖州就仰仗林老板了。” 又是一句平地惊雷,林兆直接被砸晕了。 他一个商号垫底的总商,不被罚就不错了,怎还担得起奖赏? 靖州与京城相近,是极好的地方,若不是钱满盈太贪,靖州的生意也不会滑落到现在这样。 “郡主,我恐怕……” “我相信林老板的能力,也请林老板相信我的判断。” 林兆怔住,众人也被这句话震撼。 提拔一个垫底的人,该是怎样的胆魄?做生意除了要有脑子,更要敢于冒险,不然永远挣不来大钱。 很显然,郡主正附和这个特质。 “小的,绝不负郡主所望。”林兆一字一顿,缓缓地弯腰下去。 宁曦笑了笑,扫视一周。 “接下来一月我会派人到商号名下店铺走访查账,各位照例安排。” “禹州总商的位子会在一月后敲定,这期间禹州的生意就由方舵主暂管。我挑人不拘账目上的死数,只要有本事肯尽心,燕宁商号就绝不会亏待你们。” 有林兆做例,人人都憋着一股劲儿想借机好好表现。 唯有周义平抱着钱箱子生闷气。 虽说给了钱,但比起林兆他还是亏了,可要替自己辩解两句他又不敢,生怕自己布了钱满盈和汪锦荣的后尘。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新上任的东家雷霆手腕说一不二,他可不敢硬来。 宁曦一直观察周义平,见他闷头不语便知今日这场恩威并施的戏圆满了。 方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绑成一团的汪锦荣丢出茶苑,众人都跟着拍手叫好。 茶苑的大门关上,宁曦走到众人中间,环视一周,神色泰然。 “各位方才也听到汪老板与我有些过节,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着各位,他此前在不明我身份的情况下对我言语轻薄,甚至妄图动手,他的手就是这么伤的。” “大家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备受打击,更不会顶着咱们商号的脸面被外人欺负,日后你们遇到麻烦都可以找我,定南王府会是诸位永远的后盾。”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生意人最难感动,但燕宁商号一直是其他商人眼中令人艳羡的存在,就是因为这里有商场上难得的人情味。 坦诚是最大的武器,郡主敢把隐私之事相告,众人对她的诚心也都明了,纷纷举杯回敬。 宴席结束后,宁曦又给每人封了数目不小的红包,从茶苑离开的人个个都喜气洋洋。 天色渐沉,宁曦最后一个走出茶苑,方姨送各总商回驿站,小喜被她派去送许灵儿去探望许元庆,银翘大概跟汪锦荣去了,只剩她一人。 她有些醉,身上有点热,便舍了马车,打算用轻功回去,顺便还能吹风醒酒。 忽的袖中一阵滚烫,她摸出红玉佩,上面的明晃晃的八十五像是一把刀刺进她的眼。 他出事了? 不对,出事暴虐值不该涨,难道是有人惹他生气了? 宁曦心里一阵烦躁,隔着十万八千里她什么都做不了。 哪个孙子这么不长眼惹他生气! 徐州官驿,景瑢捻着黑羽发来的信,眸光静得如一潭死水。 第164章 回京,他就不该离京 第164章 回京,他就不该离京 信上寥寥几笔,却一句一锤,砸得他阵阵头疼。 谢允还在他屋里熬药,捻着蒲扇打趣道:“脸色那么难看,景怀瑜和郡主成亲了?” 屋内空气仿佛凝滞一般,谢允觉出不对,到他身后才看了信上前两句就收起笑脸,默默回去煮药。 “你那可有外伤药?”景瑢声音轻浅,依旧听不出喜怒。 谢允敏感地瞪他,“你又要干什么?” 景瑢将信扔进灯台,看着信纸渐渐化为灰烬,“我后悔了,我不该离京。” “你要装病回京?”谢允顿了顿,“可郡主说此行重要你必须来,你若回京岂不是违背她的意思?” 景瑢把宁曦看得比命都重,她一句话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能兴高采烈地照做。 而且就算信里说郡主近况复杂,那也远没到回去的地步。 “你消消气,郡主不是一般闺秀,真出事她会自己解决。”谢允劝道。 “你有外伤药。”景瑢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谢允怔了怔,负气地扭过头,“没有!” 两人沉默了一阵,谢允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没骗你,我的外伤药这几日都分给遭灾的百姓了,真没剩多少,到时你就是流血流死我也没办法!” “回京的方法很多,你偏要拿自己做赌吗?” “我没说要回……” 门忽然被敲响,两人瞬间收声,景瑢默默罩上灯台,拂净桌上的灰烬。 谢允去开门。 “侯爷?” 平阳侯手里抱了两个大箱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手里也抱着不少东西,谢允连忙上前帮忙拿。 景瑢也起身帮忙,但平阳侯说什么都不让他碰。 七八个大箱子将本就逼仄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下人陆续离开,平阳侯一屁股坐下,接过景瑢递来的茶一口闷。 缓了口气,平阳侯一声朗笑,“王爷猜猜这都是什么好东西?” “难不成是金子?”谢允打趣。 这几日他们吃住都在一起,关系处得不错,身份差别便不太讲究。 “谢大夫说得正是,这可比金子还值钱!” 谢允一听就扔了蒲扇,满怀期待地打开一箱。 没有金银,也没有宝贝。 不过很快他就被里面层层包裹的东西震惊了。 都是些上好的补气强身的药材。 现在水灾肆虐,本地药铺存货早就耗尽,有钱都买不来最基础的药材,两州官府都已无可奈何,只能日日烧香拜佛祈祷别有瘟疫。 这七八箱药材若是熬成大锅汤药给百姓们分发下去,少说也能管半个月,当真比金银珍贵得多。 “侯爷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好药?”谢允闻着药材,保存完好又新鲜,肯定不是京里运来的。 “是清禾郡主从周边州县调来的新鲜药材,郡主特意吩咐要交到谢大夫手里,由您调配。”平阳侯一脸喜气。 “我?”谢允怔了怔,朝廷派了几位太医随行,又在当地寻了几位名医,怎么也轮不到他个北燕人管事。 平阳侯却不觉得有问题,“谢大夫医术高超咱们都知道,再说郡主点名只要您来,您就多费心,将药材分拣出来,熬药的事交给下人做。” 谢允扯了扯嘴角,勉为其难地应了。 他很想说,这部分没给钱。 “郡主心怀家国,此举可算解了我们心头之患!”平阳侯乐得变着花夸宁曦,屋里两个人都已经听累了,他还不厌其烦地问景瑢,“王爷,我说的对?” 第165章 送药,果然是为他 第165章 送药,果然是为他 景瑢温笑着点头。 “听徐州知府说,管燕宁商号茶叶生意的沈老板自水患以来就在徐州丰州两地茶庄奔波,给茶农们分钱分粮食,当真义举。” “这次水患若没郡主帮衬,不然两地百姓不知要受多少苦楚。”平阳侯长叹一声。 “听闻靠南的村镇近日频发动乱,官府士兵都回家照顾妻儿老小,没人能去平乱。”景瑢轻声道。 “可说呢,天灾乱人心啊,不过闹事的也只是些普通百姓,等粮食药材发下去,他们自然就不闹了。”平阳侯也一阵头疼,眼下只能先这么耗着。 “郡主不是给了侯爷调兵令?” 平阳侯眼睛一亮,拍自己的脑门,“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他急忙掏袖袋,左边没有掏右面,最后小心翼翼地拎出一枚玉石。 “宁家军的驻扎地稍远,此刻调兵来去需要三日,我不能走,这令牌又不能轻易交付他人,这……” “本王去。” 谢允和平阳侯同时看他。 谢允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若是眼神可以打人,景瑢现在已经被他瞪晕了。 平阳侯也觉得不妥,“调兵赶时间,来去不能休息,王爷的身子恐怕受不住。” “侯爷可还有更合适的人选?”景瑢浅笑着反问。 平阳侯沉默。 调兵自然得有身份的人做才好,除了他就是王爷,确实没有其他选择。 “本王也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这点苦头受得住。” 平阳侯将玉令放到他掌心,嘱咐他千万要保全自身,最后起身郑重谢他。 临走前,平阳侯还是不放心地念叨千万别把玉令丢了,这可是他们眼前唯一的指望。 门一关,谢允一把抢过景瑢手中的玉令,“不许去!” 景瑢看他一眼,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幅令牌,是宁家军的总军令,见此令如见宁曦本人。 谢允又要抢,这次景瑢没让他得手。 “调兵只能你一人去,你要是乱来出了差错,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我又不是真的有病,你怕什么。”景瑢将军令包好,慢条斯理地放回怀中。 “我怕你对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谢允气得一拍桌,烛焰晃了晃,灭了。 屋内归于死寂,最终谢允将玉石扔到桌上。 “罢了,随你。” 他就是个疯子。 蜡烛重新点燃,景瑢看着谢允负气煎药的背影,起身打开最小的一个箱子,拿开上面的药材,下面的夹层里放着一封信还有一份包裹严实的药包。 药包上贴的字条,写着安王启。 果然,有他的一份。 谢允听见翻箱倒柜的声音,忍不住好奇回头。 “这什么?”他抢走药包,打开一看,尽是补身的好药材,而且是配好的只需要煮就能喝。 谢允嫌恶地扯了扯嘴角,“什么家国大义,就是为了给你送药!” “一对儿疯子!” 景瑢唇角扬起,飞快地拆了信,却从中倒出一张百两银票。 他翻过信封才发现背面写着:谢允启。 景瑢笑容渐收,斜眸睨向正生闷气的某大夫。 他重重得将信封和银票拍在他肩膀,谢允没来得及接,两张纸差点飘进煮药的火堆里。 身后传来谢允惊喜的叫声。 “还是郡主仗义!知道办事就该给钱!” 他瞬间把景瑢的死活忘到脑后,干劲十足地拣药材。 景瑢盯着烛台上的灰烬,脸色微沉。 她遇到那么多事,就没有一字半句想跟他说吗? 第166章 书房,钥匙竟然是真的 第166章 书房,钥匙竟然是真的 深夜,宁曦一刻不停地盯着红玉佩。 八十五变九十,明明是白色的字她偏觉得在冒红光。 银翘忽然推门进来,宁曦手忙脚乱地藏玉佩。 “您还没睡?” 她衣裳都没换,全副武装地坐在地上,仿佛随时准备出门。 “我醒醒酒。”她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屏风,银翘后退半步,甚至没有扶她的意思。 “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 宁曦自知理亏,也是因为喝酒的缘故疲于辩驳,讨好地笑了笑。 “汪锦荣被扔出茶苑后不久就被家丁找到,现在正在家中,郡主可要下手?”银翘问。 宁曦站在门边吹冷风,手里的红玉佩却滚烫得要命。 “郡主?” 宁曦堪堪回神,“方姨已经见过隆兴商号的东家,用生意威胁他们拒绝汪锦荣,他已经没用了。” “过几日再动手,别脏了商号的名声。” “还有一件事。”银翘难得说话吞吞吐吐,宁曦觉出不对,回头看她。 “怎么了?” “黑羽还在京城。” 宁曦瞳孔骤然一缩,攥着红玉佩的手渐渐缩紧。 黑羽不在他身边,那岂不是没人能随身护他周全? 银翘将白日里的事说给她听,宁曦心不在焉,只知道汪锦荣的手是他打的。 “郡主,属下有一猜测。”银翘压低声音,神色郑重。 “黑羽的轻功很好,比属下还好,而且瞧着很像那日刺杀三皇子另一名刺客的身法。” 宁曦倏然抬眸。 “虽没有实证,但属下觉得就是他。” 银翘从不信口开河,但凡说出口基本就是事实。 巨大的信息量砸得宁曦本就沉重的头更晕。 刺杀景怀瑜是他,杀姚茜茜也是他。 还有上次有人用北燕身法刺杀景怀瑜,害他被皇帝怀疑使苦肉计,难不成还是他? 他到底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事!怪不得红玉佩的暴虐值只涨不降! 她已然做了能做的,景瑢在她面前也都是岁月静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她眼前一阵发晕。 “黑羽现在在哪?”她问。 “安王府。”银翘道,“知道是他也好,都是自己人,郡主也可放心。” 放心个鬼! 宁曦拿起门边的佩剑,直接使轻功飞出了院子。 银翘还没来得及拦,人就已经没影了。 宁曦吹了一身的冷风,到了安王府才发现翻错了墙。 喝酒误事,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 她摇摇头,试图清醒一点。 这里她没来过,但好在只有一条往外走的小路,沿着路出去,出现了一栋黑沉沉的建筑。 是景瑢的书房。 夜里的书房森然威严,同白日里仿佛不是一个建筑。 她停在门口,看着门上的锁。 上次她开了一半就被打断,也不知钥匙的真假,这次景瑢不在,黑羽也不见人影,不如试试? 似乎是喝了酒的缘故,她没犹豫,找出钥匙直接插了进去。 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宁曦怔了怔,开门进去。 书房在外看是两层,其实内里被打通只有一层,里面规整得摆着许多书架,每个书架都有两人高。 里面远比外面看着要大许多,宫里的藏书阁也就不过与此。 宁曦酒醒了一半,低头看了看钥匙,又看了看红玉佩。 他为了以绝后患连姚茜茜都不肯留,竟然第一次见面就把书房钥匙给了她。 疯了? 第167章 对渣男,是由爱生恨 第167章 对渣男,是由爱生恨? 月光清冷,只能照亮窗前的几个书架。 书架上尽是被锦锻包裹完好的卷宗,吊牌上刻着浅浅的字迹。 相府,平阳侯府,肃国公府…… 南诏所有叫得上名号的望门贵族都有,里面记录的都是各家近年情况,事无巨细。 原来他早就为夺位做足了准备,亏她还以为是自己勉强了他。 宁曦轻哼一声,心底却松快不少。 南诏皇室的资料占了一整个书架,她随手拿起一个翻看几页就悻悻地放回原位。 她不是故意要看长公主的早年情史。 书架最上面是皇子的卷宗,景怀瑜景少琨,甚至连年幼的六皇子景长络的都有。 宁曦忽然停住脚步。 景长络卷宗的旁边还有一份卷宗,吊牌上写着两个字:景瑢。 竟然给自己设卷宗? 她想拿下来看,但奈何放的太高拿不到,只能放弃。 她逛了一圈,南诏资料占了半个书房,五六排书架都看过,却没有定南王府的。 书房的另一半都是各种书籍字画,她还看到景瑢口中所说的“一点”名画真迹,都堆叠在角落里,像座小山丘。 宁曦又仔仔细细找了一遍,真没有定南王府。 难道是爹娘的防备工作做得太好,景瑢查不到有用的消息?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王府有一批精锐暗卫,还有无影藏匿在各国各地。 偌大书房,囊括了南诏几乎所有望族的大事小事,这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许多。 也不知他从前在北燕只身一人,怎么搜集这么多消息。 宁曦也没想太多,在她印象里,景瑢本就让人捉摸不透。 酒劲上头,她连打了几个哈欠,正准备要走,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处微弱的光亮。 是墙壁缝隙里透漏出的金属光亮。 有暗门。 外面忽然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宁曦顿时调转方向,顷刻间便掠窗而出,长剑带着剑鞘比在那人的脖颈处。 “郡主饶命!是我!”黑羽下意识举起双手,“属下看见书房门开着,还以为进贼了呢,没想到是郡主您!” 原本只想用小石子试探一下,谁承想还没来得及反应刀就夹在他脖子上。 他的轻功算很好,然而在郡主面前还是不够看。 宁曦收了剑,讪讪然地看了眼房门,“我是来找你的。” 黑羽看出她的窘迫,连连摆手,“郡主可别见外,我家主子说了王府里您随便逛。” 他将书房重新锁上,也不问她都看了什么,请她到主院坐。 宁曦谢绝了他的好意,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属下也不知王爷的情况,现在消息能递进去但是传不出来,这点郡主应该更清楚?”黑羽如实道。 最快的传信自然是用信鸽,但南边连月下雨,不适合鸽子传信,官差又因为水灾出不来,所以信和物资一样只能进不能出。 燕宁商号的沈肆也是困在水患地出不来,所以才没来集会。 连黑羽都不知道景瑢的情况,那就更没人知道。 她无声地叹口气,用剑柄点了点黑羽的肩膀,“我问你,景怀瑜遇刺两回,都是你干的?” 黑羽笑容僵住。 “为何要这么做?”她困劲上头,手劲也没轻没重,怼的黑羽连连后退。 “属下只是照吩咐做事,郡主还是等王爷回来亲自问……” 他可不敢说实话。 宁曦眨了眨眼。 也是,他就是个办事的,能知道什么。 “郡主,您是觉得王爷不该对三皇子出手吗?”黑羽小心翼翼地问。 王爷说郡主对三皇子是由爱生恨,只是不知其中的爱还剩几分。 第168章 见他,去当护花使者 第168章 见他,去当护花使者 宁曦用醉醺醺的眼瞪着黑羽。 “你既然知道不该怎么不拦他!” 黑羽心里咯噔一沉,果然如王爷所说,郡主还是在意三皇子。 “你知不知道盘云宫附近布置了多少禁军,若一个不小心被抓住,你和他以后还怎么在南诏过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他回来你劝劝他,别为了一时之利冒险,不值当。” “一切有我,他只要安心做他的安王爷就好。” 宁曦收了剑,冲黑羽摆摆手,下一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羽还没从巨大的转变中回过神。 树梢轻晃,月色在树叶间若隐若现,黑羽懵然地捏着酸痛的肩。 郡主对王爷好像比他想得还要关照。 不,关照不准确,更像是守护,就像他作为下属要无条件护卫主子周全一样。 可为什么呢? …… 宁曦一觉睡到午时,醒来时齐思悦已经画好一百个鸡蛋给她看。 她一口气夸了齐思悦好半晌,把小丫头哄得晕头转向,真以为自己是个画丹青的好苗子。 而后宁曦又找出一幅竹林图,让她回家照着这个临摹,到时选出最好的一幅送给安王,最合适不过。 小丫头兴高采烈地带着新任务回家。 “那副画很难,照齐小姐现在的水平还画不好?”小喜担心地问。 “打发她回家而已,本就没指望她画出来。” 宁曦起身,开始收拾包袱。 景瑢的暴虐值随时有崩盘的可能,她不能将任务成败赌给运气。 要崩也得崩在自己手里。 “郡主,您要去哪里?”小喜盯着她忙碌的身影,不明所以。 “嘘。”宁曦小心地关上门窗,拉着小喜到床边坐下。 “我要去南边查账,此事有你和银翘两人知道就好,先不要声张,免得有人借此生事。” “可南边正闹水患,不能等没事再去吗?”小喜建议。 “正因有水患,我才要亲自去展现商号对各地方的关切之意。”宁曦假笑着捋着小喜的刘海,“生意上的事,你不懂。” 小喜似懂非懂地点头。 “您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这么急!”小喜从床上蹿起来,慌乱之下开始思考该给郡主带点什么。 不多时,包袱收拾好,宁曦掂了掂重量觉得差不多,最后拿起白帷帽扣在头上。 “您用完午膳再走,正好银翘姐快回来了,临走前见一面呗?”小喜依依不舍地道。 宁曦揉了揉小喜肉乎乎的脸蛋,“路程遥远不能耽搁,你帮我跟银翘说一声,府里的事就交给她,有事让无影传信给我。” “走啦!” 半个时辰后,银翘回来只看见小喜在收拾齐思悦留下的颜料画纸。 “郡主醒了吗?” “郡主都走了。”小喜不高兴地撅起小嘴,“说是去南边水患地查账,要展现商号的大仁大义!” 银翘怔了怔,随后一把推开房门,进去就看见书案上还放着看了一半的账本。 “怎么了?”小喜见她不对劲,追进来问。 “她根本不是去查账。” “啊?那是去作何?” “去当护花使者!” 昨日才说黑羽在京城,今日就急匆匆地跑了,不就是担心安王爷吗! 银翘连倒了几口气,才勉强没被气晕过去。 …… 宁曦路上换了三匹马,除了吃饭几乎不休息,三日后终于到了徐州。 第169章 失望,她赶到他却不在 第169章 失望,她赶到他却不在 徐州和丰州交界地水患最重,城区内影响算轻,她进城后很容易就找到燕宁商号的徐州分部。 徐州总商还在回徐州的路上,分部大门紧闭,宁曦敲开大门,开门的管家还没等开口就接住迎面扔来的一块令牌。 是商号的总令,只有方舵主和东家才有。 老管家吓了一跳,连忙哆哆嗦嗦地请她到正厅坐。 很快,厨房上了几道小菜。 “水患未平,商号里没剩多少粮食,方舵主将就着吃。”老管家自然而然把她认作方莹。 宁曦也不解释,示意他先坐。 “徐州丰州水患肆虐,商号生意受损严重,东家派我来帮忙。” “现在情况如何?” 老管家叹了口气,“发水的正是平时运货的河,现在货进不来,生意做不下去,商铺都关门了。” “粮铺和药铺呢?” “现在正是秋收,大水一淹今年的收成就算是完了,粮铺仅有的存粮一部分交给官府调配,另一部给商号兄弟们分了。” “药铺是水患后最早一批关门的,咱们坐堂的大夫日日在外给百姓看诊,累得病倒了。” “不止咱们商号,两州除了歇脚的驿馆外其他生意都开不下去,眼下就只能这么耗着,等水患解决再开门迎客。” 老管家正了正身子,轻声道:“其实您来也帮不上忙,遇上天灾大家伙也只能受着,咱们商号有存粮还算好的,发水的几个村子大批饿死的,听说最严重的还有闹事起义的呢。” 宁曦抬眸,“起义?” 老管家点头,“找个由头到别的地方抢粮食罢了,不然都活不下去。” “不过听说两日前安王殿下就出城调兵,想必很快就能平息乱事。” “他去调兵?”宁曦声音忽然高了两度,老管家吓得一怔。 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宁曦放缓语气,“我听说王爷身体不好,调兵是急事,不该他去?” “现在哪还有这些讲究,管事的就是平阳侯和安王爷,一个在城内主持大局,只能另一个去调兵。”老管家道。 宁曦顿时没了胃口。 本以为今日就能见到他,没成想她日夜兼程赶到,他却不在。 “我来的路上沿途调了几个州县的粮食,估计明日能到,你找几个人入夜到城外迎接,然后将粮食都送到平阳侯手里。”她说着,起身准备走。 老管家也随她站起来。 “为何不送到官府?官府也一直在给灾民分发粮食。” “分了这么久,怎么还有人为了粮食闹事?”宁曦回眸看他,眼神意味深长。 老管家垂头沉默。 其中门道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除了接受也无他法。 “多谢方舵主。” 宁曦摆摆手,只留下一抹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离开商号,宁曦就沿着主街往官驿去。 徐州城不复从前繁荣景象,所过之处都是紧闭的店门,还有被大雨砸掉的牌匾和灯笼,街上少见人影,偶有几个也是抱着一点干粮,满眼警惕地跑走。 天空又下起小雨,路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忽然拽住她洁白的裙摆。 “姐姐,赏口吃的!”小姑娘头发脏乱,衣裳也破烂不堪,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宁曦摸遍全身只找到一块馒头给她。 然而小姑娘还没拿到手,周围忽然涌出许多人,饿狼般抢走她的馒头,白花花的馒头在许多手中碎成几瓣,被塞进不同的嘴里。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群散尽。 第170章 救灾,她是救命稻草 第170章 救灾,她是救命稻草 小姑娘坐在地上,她一口都没抢到。 她转头看向宁曦,眼神却不似方才和善,取而代之是浓浓的怨恨,仿佛抢走馒头的人是她。 小姑娘踉踉跄跄地消失在胡同口。 宁曦心里极不是滋味。 城区百姓尚且如此,那水患地的灾民又是怎样光景? 水患已经发生半月有余,南诏朝廷一直拨钱拨粮,每次两州官府发回的文书都说情况好转,直到几日前一场大雨直接冲毁了河边一座村子,民怨沸腾,官府实在顶不住才求助朝廷。 造成现在的局面,治灾不及时是其一,地方官从中谋利私吞钱粮更是症结所在。 上一世景怀瑜怕被怪罪治灾不利,与两州官府一起瞒报,愣是等到雨停才派人进到水患地救人,然而这时人早就死透了。 尸体成群飘在河面上,那条河之后几年都不曾有一条活鱼。 这都是后来无影发回的密报上写的,两州官府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强压反抗的百姓,而朝廷昭示却只写景怀瑜治灾平乱的功德。 后面若不是她派宁家军去安抚民心,恐怕那些百姓也会死在史书的阴霾之下。 这一世若要改变结局,就必须遏止两州官府参与救灾,同时也要及早救下受灾百姓,万不能等雨停再行动。 官驿和官府相对,中间的街道设了粥棚和药锅,百姓们排着长队等着领一日唯一的粮食。 粥锅里只有几粒米,而药锅里却放了十足十的药材。 熬药的正是谢允。 “谢公子。” “领药排队,男女老少都一样!”谢允头也不抬厉声道。 他盛汤药的动作忽然一顿。 百姓只喊他大夫,不知道他姓谢。 抬起头,宁曦正勾着唇角看他。 谢允不敢相信地用衣袖揉了揉眼。 “我的祖宗姑奶奶啊!你可算来了,这日子简直比汤药还难熬啊!”谢允就差哭出泪花,一张脸已经揪成了麻花。 排队的百姓见一直雷厉风行的大夫突然撒娇,都吓得往后退,生怕他把锅掀了。 宁曦也被吓了一跳,随后忍不住嗤笑出声。 比她想得还没出息。 谢允也知道丢人,抹了抹眼角,招呼宁曦到摊位后面站着,他接着给百姓们盛药汤。 排在前头的大爷一脸好奇地打量宁曦。 “这位是清禾郡主,这些药材就都是郡主费心费力送来的,你们可得谢谢她!”谢允毫不避讳,喊得近处百姓都听得见。 “谢允!”宁曦急得喊他的大名,而后压低声音,“我是偷跑来的,朝廷还不知道呢,你别害我!” “郡主来此的消息要保密,咱们不要跟外人说啊!”谢允头也不抬接着喊。 人群接连传出应和的声音,人们看她的眼神都闪着亮光,带着强烈的期盼和感激。 仿佛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在朝廷派人来之前,燕宁商号就发过几次粮食,最近又听说宁家军要来救人,城里的百姓都念着定南王府的好。 宁曦被炙热的视线看得有些心虚。 她原本是冲景瑢来的,没想参与救灾,可真见识到人间疾苦,又很难置身事外。 宁曦也拿起旁边的汤勺,匀了一半的队伍过来。 用的都是自家药材,她出手格外阔绰,一锅汤药很快就分完了,谢允只能再去熬新的。 她主动帮谢允劈柴烧火。 看得谢允和百姓一愣又一愣。 这还是京城贵人堆里金尊玉贵养出来的郡主吗? 第171章 担心,他会没事的 第171章 担心,他会没事的 “我来。”谢允都看不过去。 宁曦将最后一捆细柴火掰断扔进火堆,拍拍手起身,“没事,弄完了。” “你怎么会这些?”谢允递给她一块手帕,然而宁曦只顾着捡药材根本没看到。 来时还白白净净的素手,此刻已经沾满了灶灰和泥土,但她却像没看见一般继续干着手头的活。 “小时候跟爹娘巡营时吃过几个月烧火饭,那时候看着就会了。” 宁曦用裙子外层的薄纱兜药材,谢允心疼得直吸冷气。 那可是北燕的料子,一尺百两银子,弄破一点一身就毁了,郡主也太暴殄天物了! 她甚至还往锅里大把地扔药材。 “你少放点,不要钱啊!”谢允忍不住道。 “新的药材和粮食今晚就到,现在正是保证百姓身体康健的时候,不能省。” 水患后最容易爆发瘟疫,必须要防患于未然。这点谢允比谁都清楚,便只能忍着肉疼看她大手大脚地用药材。 他从宁曦手里接过汤勺,看着满满一锅药材,眉头紧锁。 又不是他出钱,为何他的心在滴血。 “侯爷人呢?”宁曦终于得闲,小声问道。 谢允冷哼一声,“你是想问王爷,他去邻州调兵,估计明日就能回。” “我问侯爷。”宁曦轻咳两声。 “侯爷到官府搜粮食去了。”谢允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粥棚,“米少得可怜,也不知朝廷派来的粮食都进了谁的肚子。” “有侯爷在,会解决的。” “唉,但愿!” 又是一阵沉默,谢允忽然抬头看她,“你就不想知道他好不好?” “王爷吗?”她明知故问,讪笑了下,“有你在,他肯定好。” “他一人去调兵,不眠不休,路上很可能出意外。” “来去三日,等到了军营就有随军大夫,没事的。” 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谢允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你不去接他吗?” 临走前景瑢还说要想办法见到宁曦,他的办法一向是拿自己开刀,若他提前见到宁曦,或许就不会对自己下手。 “要去也是侯爷派人去,我是来帮商号整顿生意的,怎好出面接王爷。”宁曦淡淡道。 谢允没再劝,就剩一天,能转圜的余地微乎其微,不去也罢。 宁曦擦净手,悄悄看了眼红玉佩,热度不减,数值也没变。 还有精力生气,说明人没事。 赶在太阳下山前,宁曦和谢允分完所有排队百姓的汤药,收拾好锅碗瓢盆,她随谢允回官驿。 官驿没有空房,只有景瑢的房间暂时没人,谢允让她先在这里歇息。 即便人离开两日,屋内依旧散着淡淡的药香。 床上整齐叠放着几件白衣,桌上放着煎药的炉子和他的暖手炉。 为了轻装简行,连手炉都没带。 “他身体可受得住奔波?”宁曦问道。 “我觉得受不住,他觉得能受住。”大夫说话就是严谨,“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诊金可不退啊!” “此事与谢公子无关,我明白。” “最近王爷可遇到会让情绪剧烈波动的大事?”宁曦试探着问,“开心,惆怅,生气之类……” 谢允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 宁曦抿了抿唇,看来还是得等他回来当面问。 “谢公子,侯爷有请。”门外,侍卫高声禀报。 “这就来!” 谢允看向宁曦,“或许侯爷会知道王爷的事。” 一楼大堂,平阳侯正捧着水壶大口灌水,见到楼梯走下的人,猛得噎住,喷了满地。 第172章 平乱,他那身子骨怎受得住 第172章 平乱,他那身子骨怎受得住 “郡主!”平阳侯震惊不已,“本侯是在做梦?” “侯爷没做梦,就是郡主。”谢允笑着上前行礼。 平阳侯眼里的震惊逐渐转为惊喜,手足无措地连喊了几个好,才想起引二人入座。 平阳侯要亲自给宁曦倒水,宁曦作为晚辈起身推拒,却被侯爷一掌按回座位。 “你是这次水患的功臣,若没有你,现在城里都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你安生坐着,就当本侯谢你。”他给宁曦倒满,“只有热水,郡主将就喝。” 宁曦确实也渴了,一口喝了一大半。 平阳侯视线扫过她周身,用素银簪子挽起的发髻,破烂不堪的裙裳,沾了灰尘没洗净的双手,一看就是干了不少脏活累活。 这哪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可平阳侯就是欣赏她这幅不让须眉的做派。 “还好来的人是王爷和郡主,若是其他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侯爷慎言啊。”宁曦轻笑着道。 平阳侯扯了扯嘴角,心领神会不再多说。 不多时,厨房凑了一桌简易的晚膳,粥水和野菜还有馒头。 三人也不挑,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侯爷去官府搜粮可还顺利?”谢允关切道。 谁知平阳侯一把拍下筷子,连馒头都不吃了,“可别提那群丧良心的狗东西,偏说朝廷发的粮食都给百姓分完了,官府一粒存粮都没有。” “怎么会,朝廷派来的粮食够吃半个月,这才刚过几日就没了?”谢允幽幽道。 “本侯也这么说,可徐州知府却说有几车粮食在运给遭灾村落的路上被大水冲散,所以不够。” “好不要脸。”谢允得出结论。 “没办法,本侯没有实证,现下也不是同那些狗官周旋的时候。本侯已经下令,以后施粥发粮的事都由我们的人做。”平阳侯看向宁曦,“正好宁家军也要到了,我们也能匀出些人在城里帮忙。” “宁家军不进城吗?”宁曦一怔。 “郡主有所不知,南边有村镇动乱,此次调兵就是为了平乱,所以王爷会直接带兵平乱,若回城再去耽误时间不说,路也不好走。” “王爷不会带兵。”宁曦声音轻颤,桌下的手攥紧袖口。 “有个主心骨带兵就行,平乱的事交给宁家军就好。”平阳侯低头吃饭,也没看到宁曦难看的脸色,接着道,“调兵加平乱,少说四五日不能休息,就是苦了王爷的身子。” 宁曦眉头轻颤,声音极浅,“雨还没停,南边多丘陵,若是发生意外……” “王爷走前说了,天灾非人力可为,一切看命不必多思。”谢允安慰。 他倒觉得还好,景瑢有正事要做,就没空对自己乱来。 夜半,宁曦被瓢泼大雨吵醒,披着外衫看大雨落在地上,砸起一个个气泡。 她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正是水患后期雨最大的时候。 他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必定撑不住奔波和风寒,就算有随军大夫恐怕对他的重病也无计可施。 怎么办? 次日一早,燕宁商号调来的粮食,药材还有些被褥衣衫等必需品都已经送到分部。 平阳侯带着人清点数目,宁曦忽然出现,直冲平阳侯去。 “侯爷,平乱不能只靠动武,百姓起乱也是因为没有粮食,我带两车粮食此刻从城中出发,或许能帮上王爷平乱。” 平阳侯怔了好半晌。 “不行!女儿家的怎么能去平乱,那都是见血吃人的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173章 女子,也能活得洒脱 第173章 女子,也能活得洒脱 “大局当前岂有男女之分,况且宁家军本就是定南王府的兵,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宁曦正色道。 “可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军队行伍都是些粗鲁男人……” “我自小就跟着爹娘随军奔波,早已习惯,侯爷不必担心。” “不是这个意思!”平阳侯拉着她到无人之地,压低声音,“从前有你爹娘在,旁人当然不敢说什么,可现在没有长辈撑腰,若被人借题发挥毁了你的名声,还怎么嫁人!” 她可是未来太子妃人选,名声更容不得有半点污点。 “若有人因此不想娶我,那我也不想嫁此人。”宁曦轻笑,神色淡然,“名声远没有人命重要,侯爷不必再劝,我已经拿定主意。” 她行了个晚辈的礼节,便赶忙去准备启程。 平阳侯送宁曦到城门,分部的老管家也跟着来了,知道她是郡主后连连赔罪,说什么都要亲自送她。 宁曦急着赶路,对众人简单寒暄后就走了。 老管家忧心忡忡的目送她,回过头发现平阳侯也望着郡主离开的方向。 “这孩子,叫本侯说什么好……” “侯爷,咱们回。”老管家轻声道。 “定南王夫妇真乃神人,这换做是本侯,可不敢教女儿为大局舍名声!”平阳侯狠狠叹了口气,眉心却紧锁不展。 “也就是我们郡主能做这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老管家眉宇间尽是骄傲。 平阳侯斜睨过来,“她是你们商号的东家,你不担心她以后嫁不出去?” “瞧侯爷说的,小人的儿子若有幸能娶到有郡主一半能干的媳妇,小人可要放鞭庆祝好几日呢,郡主又怎会嫁不出去?” 平阳侯看着老管家前行的背影,这瞬间他忽然明白为何定南王府与其他高门大户都不同。 他们的心中没有偏见和束缚,对人对己都是。 平阳侯默默回身,远处渐行渐远的瘦小身影却仿佛蕴藏巨大力量。 世上对女子本就苛刻,愿她真能如她爹娘所愿,不畏世俗做想做的人。 …… 徐州与丰州交汇处的一条小路上,大批人马小心翼翼地拨开草木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 宁家军南边驻军的将领仇江走在最前面,景瑢则落后一截,和军士们走在一起。 “王爷,天黑不好赶路,咱们得快些!”仇江叉着腰,浓眉紧蹙地看着美人儿一样的安王殿下。 也不知道平阳侯怎么想的,派一个金尊玉贵的祖宗来领兵,得耽误多少事! 景瑢虽然走得慢,但脚步轻快,不显疲态。 他不紧不慢地带队走到仇江身边,轻声道:“大雨不停,路不好走,将军纵是能飞,这百来号将士也跟不上将军。” “仇将军莫要急躁,不然将士们也会心中不安。” 仇江提起一口气,本想反驳,但看着后面已经累得不行的自家兄弟,心虚地闭上嘴。 “王爷若跟不上可以绕路回城,微臣自己带兵去平乱也是一样。”他还是嫌弃这位身娇体弱的贵人,想甩了他。 景瑢上下打量了仇江一眼。 仇江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王爷不相信微臣?” “仇将军不像去平乱,倒像是去屠村,本王若是村民见了您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威严,必要拼死一搏。” “嘿!”仇江气笑了。 这要没点脑子都听不出是在骂人! 第174章 病美人,还真有点本事 第174章 病美人,还真有点本事 景瑢依旧不紧不慢地赶路,任由仇江在后面瞪自己。 这位仇将军是个急三火四的暴脾气,一路上不是催他快点就是劝他回城养病。 行军最忌莽撞,雨天路险更是急不得。 他忍了一路才发作,已经够给宁家军面子。 “看来王爷带过兵,比微臣还精通行军之道!”仇江追上来,也学他阴阳怪气,粗犷的声音甚至盖过雷声。 景瑢忽然驻足,仇江身子一晃连忙也刹住。 “此处到村镇有一段极其陡峭的下坡路,两个时辰雨停后才能走,仇将军急也没用。” “呵!您说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雨就停了呢!”仇江气不过。 “仇将军可自己先去等着看。”景瑢依旧保持自己的速度,泰然自若。 “等就等!” 仇江一跺脚,发泄似的迈开流星大步,没多久就消失在小径尽头。 “将军也是担心百姓情况,王爷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别同他一般计较!”副将倒是个会做人的,笑呵呵地打圆场。 “你也是不容易。”景瑢浅声道。 副将干笑,从前都是他负责拉着将军别乱来,现在总算能有人谅解他的苦。 “两个时辰后真能停吗?”副将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乌云,半信半疑。 景瑢笑了下,没解释。 大部队在两个时辰后到达约定的地方,站在山丘上已经能看见对面被大水淹了一半的村落。 虽然还是阴云密布,但雨却停了。 “雨停了!王爷真是神了啊!”副将连连惊叹。 行伍之人也会判断天气,但也只能猜个大概,而且经常预测不准。 就比如现在,谁能想到黑云压顶,雨却停了! 仇江等在前方,身上已经被雨打透,几根头发黏在脸上,衬得脸色愈发讪然。 景瑢带着大部队迎来,仇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他飞快地行了个军礼。 “还真叫王爷猜对了。”他才不信王爷真会辨天气,一定是碰巧! “快走,再有两刻钟又会下雨。”景瑢说着,轻飘飘地路过他,找下坡的路。 又来? 仇江一怔,看天气肯定还要下雨,但真会在两刻钟后吗? 这次他学乖了,什么也没说,跑到景瑢前面开路。 下坡路又陡又滑,仇江带头,人手一根够粗的树枝当拐棍,半蹲着下山。 他正要踩一块石头,景瑢忽然用木棍轻轻一拨,那石头就滚下山去。 仇江吓得脸都白了。 还好没踩,不然滚下山的就是自己。 他看向“养尊处优”的病美人,“多谢王爷,微臣只是忘了。” 景瑢温笑不变,示意他接着走。 一行人顺利下山,仇江扶木棍的手臂都在颤抖,反观重病加身的王爷却泰然得很。 “咳咳……好累。”景瑢忽然掩面轻咳。 “……”仇江嘴角抽搐。 雷声骤响,随即大雨倾盆而下。 “两刻钟多一点,真下雨了!”副将惊呼。 仇江瞪圆了眼,这下不信也得信。 王爷还真有点本事…… 临近黄昏,光线昏暗,正是埋伏的好时机。 到了村镇外围,仇江便和军士四散开来,没有一字交流,却有条不紊地行动。 景瑢站在远处观察,果然如传闻,宁家军有一套独特却成熟的暗号,外人根本看不懂。 仇江忽然给他使了个眼色。 景瑢不解地扬眉。 仇江皱眉,用下巴指了指村口的方向。 这是要让他作饵。 第175章 平乱,鸟为食亡 第175章 平乱,鸟为食亡 村里皆是穷途末路之人,让他一个病人引蛇出洞,也不知是仇江对宁家军太自信还只是单纯想害他。 他手腕轻翻,掌心多了个闪着寒光的刀片。 这可是受伤的好时机,等回到徐州,跟着他的暗卫自会把他受伤的消息传给宁曦。 虽不敢笃定她会有所作为,但能勾住她的心神无心搭理他人也好。 他一步步靠近村口。 雨声嘈杂,风声尖锐,空气却仿佛凝滞。 “有人吗,讨口饭吃。”他在村口外,扬声道。 没有回应。 他又迈前一步,还没有人。 在宁家军紧张地注视下,他一步步走入村镇。 忽的,身后阴风袭来,景瑢侧过身,一臂长的砍柴刀在他面前劈下。 紧接着又是一道破空声,持刀人捂着手腕惨叫,刀掉在地上。 仇江提刀赶来。 景瑢默默收起掌心的刀片。 箭羽精准地打在刀柄处,分毫不差,若他没躲开这一刀,那中箭的必是他。 好厉害的箭法,他甚至没有机会弄伤自己。 怪不得这幅脾气还能做宁家军的将领。 仇江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丝探寻。 瞧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身法倒利索,偷袭人连他的半片衣衫都没摸到。 仇江一人将持刀的村民控制住,捏着他受伤的手腕,厉声逼问,“其他人呢!” “要杀要剐随便,反正迟早都是饿死!”村民根本不怕,双眼血红地瞪着他。 仇江抬手刚要打人,景瑢忽然开口,“我若给你粮,你可将其他人的行踪告诉我?” 仇江皱眉,这人连死都不怕,怎么会为了口吃的就说实话? “你有吃的!”村民却忽然瞪起眼。 景瑢从怀里掏出一张烧饼。 村民眼睛通红,疯了似的剧烈挣扎,也不管手腕疼痛,只想扑向景瑢。 景瑢分了一块送到他嘴里。 “告诉我,剩下就都是你的。” “那边!都在东边地势最高的粮仓!” 仇江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 还真行? 景瑢忽然看他,仇江心领神会,一掌劈晕了此人,挪到一边。 拍拍手,他看向景瑢,“烧饼给他!” 景瑢却将烧饼包好,塞回怀里。 “王爷,你答应他的!” “答应未必照做。” 不等仇江反应,他便往粮仓的方向去。 粮仓地势高,景瑢和宁家军故技重施,引粮仓外的人先出来,然后被宁家军制住。 剩下的则被围在粮仓里,景瑢将烧饼掰成两半扔进去,人群顿时散成两伙争抢,宁家军也趁机控制住两群人。 带头的是年过半百的村长,被仇江压住后淬了他满脸唾沫。 “狗官!私吞我们的粮,现在还要拿我们的人头邀功,就不怕断子绝孙下地狱吗!” 仇江嫌恶地擦脸,一转头却发现王爷已经站到唾沫攻击范围之外,冷眼旁观。 “我们不是徐州官府,这位是宁家军的仇将军,仇将军是来救大家的。”景瑢浅声道。 宁家军在百姓心中仅次于庙里的佛像。 此话一出,所有村民都愣住,看仇江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仇江怔了怔,连忙接过话茬,“对!等雨停我就带大家伙出去,只要过了前边的山路,咱们就有朝廷的救济粮吃了!” “不等雨停,现在就走!”村长斩钉截铁道,“村子离堤坝太近,随时会决堤,不能等。” “要么走,要么现在就杀了我们!” “可雨天山路难走,若碰上山体坍塌……” “那也比干等着被淹死得好!” 村民纷纷附和,仇江看向景瑢。 走不走? 第176章 坍塌,他应该没事 第176章 坍塌,他应该没事 宁曦带了两车粮食和五六个兵。 徐州到闹事村本来只需一日脚程,但因为下雨,一行人走了快两日还没到。 算算时辰,景瑢和宁家军应该已经到达村镇,宁曦本想帮忙平乱,但现在看是来不及了。 “翻过这座山就快到了,雨天上山太危险了,不如等雨停再走。”一位士兵提议。 大雨浇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一群人走路都难,更别提还带了两车粮食。 宁曦答应了,准备等雨小些再启程。 “郡主!前面有山体坍塌,围了不少人,好像有人被困在里面!”队伍里有一个是王府的暗卫,提前到山上探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一路高喊。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吓精神了。 山石滑坡坍塌,挡路还是小事,若是有人被石头砸到,多半活不下来。 宁曦也是一怔,第一反应就是附近除了闹事村镇外可还有其他村子会走这条路。 答案是,没有。 山上被埋的只会是那村子出来的人…… 宁曦连忙掏出红玉佩,手掌不受控制地颤抖,她飞快地滑过玉佩,白色的九十异常清晰。 她松口气。 暗卫到跟前,瞬间被人围住。 “我没凑近看,就看见他们都聚在那里,但是山上还在落石头,没人敢去救人,只能在旁边等着。” “看清是什么人吗?” “好像有村民,还有穿铠甲的军士。” 众人纷纷看向宁曦。 “郡主,我们可要去帮忙?”有人问。 “现在去也只能干等着,还是等雨小些再去。”另一人反驳。 “再等会出人命啊!” “你现在去也会出人命!没听见他们自己人都不敢救吗!” 两人各不服气,等宁曦拿主意。 虽然红玉佩显示正常,但宁曦心里还是不安稳,她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雨水,“我先去看看,你们在这儿守着粮食。” “那怎么行!您是郡主,还是我们去!”他们得了平阳侯的命令,要护郡主周全。 “山路难走,你们没我走得快。”宁曦拍了拍一人肩膀,便带着暗卫一同上山。 大雨滂沱,山路又滑又险,时不时还有石头滚落,泥水溅了满身。 暗卫也不劝她放弃,只默默地走在前面帮她探路。 走了半个多时辰,山上忽然出现一个连滚带爬的身影,一身衣裳已经被泥水浸透,瞧不出本来的颜色。 两方迎面,互相怔了怔。 “你们是山那头的村民吗?”宁曦先反应过来。 此人连连点头,“你们是山下来的,前面塌了过不去,回去!” 他说着就要走,宁曦却一把拽住他。 村民强撑着眼皮,一脸不悦地瞪她。 “我们是徐州城里来送粮的,上头发生什么事了?” 村民闻言惊诧地瞪圆眼睛,上下打量她,“你们真是城里来的?” 宁曦掏出官府的腰牌。 “太好了,你们可算来了!我们本想趁大水决堤前逃出村子,谁承想走到一半遇上滑坡,有几个人被困在里头已经一天一夜,快撑不住了!” 村民反握住她的手腕,直挺挺地跪在寒凉肮脏的泥水里。 “里面还有宁家军的将士,就算我们这些贱命不救,他们的命总得救!” …… 半个时辰,宁曦才被村民带到地方。 滚落的石头已经在狭窄的山路上搭出了新的土坡,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原本有个山洞。 第177章 不要命,那就赔给他 第177章 不要命,那就赔给他 “二明子!让你去城里喊人,你怎么带个姑娘回来!”一阵怒吼被雨声削弱音量,却减不弱其中焦躁。 “村长!这就是官府的人,要给我们送粮,在山下碰见的!”二明子连忙跑到村长那边,一阵低语,村长半信半疑地打量宁曦。 “姑娘家能拿主意吗?再说就两个人好干什么?” 暗卫刚要上前解释,人群另一侧忽然冲出一个人,直接跪在宁曦面前。 “郡主!郡主您快救人,仇将军被困在里面了!” 跪地的是宁家军的副将,脸上泥水泪水混在一起,憔悴不堪。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郡主? 南诏只有一位郡主,就是定南王府的清禾郡主,宁家军现在的统帅。 村长身子歪了歪,颤颤巍巍地上前,“你……你是郡主?” “你是村长?”宁曦神色冷静得出奇。 村长对上她淡漠平静的双眼,只觉得有了靠山,怔怔点头。 宁曦一把捞起副将,“仇将军被关在里面多久了?” 副将抹了把脸上的水,“一天一夜,不知里面是否透气,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这些石头摞得结实,上头又不断有新石头砸下来,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郡主您可得想个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雨不停就没法救人!”二明子插嘴道。 “再不救他们都会死!不想帮忙就安生等着!”副将吼道。 水患加饥饿苦寒早就逼退了人性的理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了起来。 二明子也顾不上郡主还是将军,上前揪住副将的领子吼了回去,“里面除了你们将军还有我们的亲戚邻里,是我们不想救?你自己看看这怎么救!” 副将推开二明子,刚要动手,肩膀忽然落下一只素手。 “王爷呢?” 副将回头,却见郡主的脸已经惨白。 他还没说话,村长先惊呼,“王爷?什么王爷?” “那个跟仇将军一起的是王爷?” 村长眼前一花,直接晕了过去。 其余人也都吓得不敢吭声,仿若大祸临头。 宁曦见状,心底某个念头愈演愈烈,她只觉得外界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她视线扫过每一个人,都没发现熟悉的容颜。 红玉佩在掌心还散着炙热的温度。 “他也被困在里面?”宁曦声音沉得仿佛不是她自己。 副将咬牙低头,“将军和王爷为了将士和村民安全,主动走靠山那侧,滑坡时石头直接把人群分开,他们根本来不及跑就……” 宁曦看向那垒得严丝合缝的石堆。 一天一夜,他一身重病又不眠不休,就算旁人能撑住,他能吗? 她提着剑就要冲上去,副将拉住她。 “郡主冷静啊,雨不停就有再坍塌的可能,危险!” “放手。” “郡主!” 宁曦挣脱开,上前先是踹飞了几个边缘的石头,上面的石子很快就又落下来填补空缺。 她又尝试用剑,但剑太薄,根本使不上力气。 石头被雨水冲得发亮,她用手都很难搬得动。 副将冲上来再次把她带离,方才站过的地方砸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您不要命了!” “不要了。” 当初是自己强逼他来此治理水患,若真出了意外,那自己这条命就该赔给他。 宁曦再次甩开副将,上前挪石头。 红玉佩还烫着,希望还在。 第178章 死前,他在等什么 第178章 死前,他在等什么? 暗卫见状也跟她一起搬。 副将眉头紧蹙,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也冲了上去。 渐渐的,宁家军的将士都来帮忙。 村民们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也有几个想去帮忙,都被宁家军的人拦下。 过了半个时辰,即便几十人一起干,还是收效甚微。 宁曦摸了摸怀中温热的玉佩,劝自己冷静。 她可以不要命,但宁家军的将士不能陪她一起胡来。 依稀记得上一世的停雨日子…… “别挖了,明日天亮前雨就会停。”她拉住副将,“带将士们撤回去。” “那郡主你呢?”副将不肯挪动。 “我跟你们一起等。” 副将这才松口气,让人都从石堆上撤走。 一群人就站在山边望天,村民们起先还有跪地祈祷的,后来等到天黑,所有人都没了精神。 两天,人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村长醒过来,也劝她算了,保住剩下人的安危更要紧。 宁曦拨了几位士兵护送村民下山。 “山下有人接应,村民们死里逃生,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宁曦对剩下的宁家军说。 本垂头丧气的军士们纷纷抬头看她。 “郡主,我们也走。”副将看出她心中压力,轻声劝道,“将军命不好,您别怪罪自己。” “你们想走就先走,不必陪我等。” 副将怔了怔,随后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瞧郡主这话见外了不是?属下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郡主等将军出来!” “咱们宁家军得王爷遗志,顶着宁字就要认清主子,郡主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您在哪我们在哪。”副将笑道。 大雨中,将士们淳朴的笑脸格外暖心。 凌晨时分,宁曦起身重新来到石堆旁。 雨声减弱。 滴答,滴答…… 雨停了。 将士们欢呼着一拥而上,撸起袖子纷纷开干。 宁曦按住胸口,红玉佩被她放在这里。 玉佩包了好几层,隔绝了温度,她纠结半晌,还是不敢拿出来。 她怕掉出来的是一枚冰冷的玉疙瘩。 破晓的第一抹天光穿透冷寂的黑夜,在积水上闪着耀眼的光。 石堆矮了一半,剩下的都是沉重且棱角锋利的大石头。 副将看向郡主。 就算挪开见到的恐怕也只是几具尸体,与其见了伤心不如就算了。 他怕郡主承受不住。 然而郡主抹着汗水,毫无犹豫地准备推石头,还用眼神示意他来帮忙。 副将忍下心中酸涩,招呼弟兄上前。 洞内。 四人簇拥在一处,唯有景瑢一人坐在洞口不远处,他手里握着染了血的刀片。 这种阴冷又空气稀薄的地方必须保持清醒,否则可能一睡不醒。 “都好几日了,王爷,我们得死在一起了!”仇江笑了两声。 景瑢只看着洞口的方向,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没想到你重病多年,倒还挺想活呢!”仇江爬过来,坐到他旁边。 “要是变成鬼,你想去见谁啊?” 景瑢没理他,仇江也不恼,自顾自地说想回军营见兄弟们,想回家见老母亲,还想到定南王夫妇的陵前拜一拜。 “别看了王爷,雨那么大,他们就是想救人也有心无力。”仇江叹口气,“你们这些富贵人儿就爱活在梦里。” 景瑢桃花眸轻眨。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大业未成,他竟然被困在南诏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镇,若被那群人知道怕得连庆七日。 不过,若他死了能得宁曦几滴泪,也不算太差。 就是可惜,到手的媳妇飞了,也不知做鬼能不能成亲? 他莫名其妙开始胡思乱想。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宁曦的说话声。 呵,都出现幻觉了。 第179章 庆幸,你不会哭了吧 第179章 庆幸,你不会哭了? “有人吗?” 天色大亮,副将凑在缝隙前喊话。 搬了几个时辰,终于能看见洞口,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回音。 气氛变得沉重。 最后一块石头挪开,洞口露出一半,宁曦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只有她身形小巧能进得来,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 洞内冷得刺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霉味,四处黑漆漆的,没走几步就什么都看不清。 周围一片死寂,宁曦每走一步都心都往下沉了一分。 直到她摸到了冰冷的石壁。 到头了。 寒意从四肢蔓延至全身,她靠着墙才勉强能站住。 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景瑢。 上一世是,这一世更是……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宁曦的立刻看向声音的方向,“谁?” 她心跳得极快。 那人没回应,只是慢慢靠近,宁曦下意识举起匕首。 手腕处忽然传来微凉的触感。 “宁曦,是我。” 匕首应声落地。 宁曦瞬间反抓住他的手,仿佛怕他再消失。 她看不见,只能摸索着他的手臂肩膀脖颈,直到脸颊。 血腥味下,有掩盖不住的药味,熟悉得很。 真的是他! 景瑢只觉得放在自己耳边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身前的人虽看不清脸,却能听到紊乱的气息声。 “你不会哭了?” “没有。”宁曦悄悄抹掉珍贵的金豆子,转头想走却不知为何脚下一软。 倒是死里逃生的景瑢比她更稳重些,扶住她。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浅的笑声。 手腕处那只修长微凉的手摸索着往前,最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而后,她身子一歪,就被拽到他身边。 “跟着我,小心脚下。” 他的手指冰凉,但掌心却是温热,若即若离的触感麻痹着她的神经,宁曦只觉得自己像个懵懂无知的三岁娃娃,只任由他带自己走,也不管走去哪儿。 刺眼暖黄的光亮渗进洞口,宁曦终于看清了景瑢的样子。 一身白衣早已污秽不堪,额前散着碎发,无暇如雕像的脸也沾了泥土。 他用空着的左手挡住强光,宁曦才发现他的左手满是血红,血珠顺着手背的骨节纹路滑进袖口。 而攥着她的右手却干净得一尘不染,仿佛特意擦过。 他回过头,似乎怕她被光晃到,挪了几步。 桃花眸被光亮晃得半眯,长长的眼帘却遮不住眸中柔和明亮的光芒。 宁曦的心跳漏了一拍。 洞口被外面的人砸开了个大口子,副将见到人影时吓了一跳,血气方刚的军汉子激动地喊了一声就捂着脸哭起来。 其余的将士和村民也都激动地哭出声。 景瑢先出去,攥着她的那只手悄然回到手腕处,拉她出来后,他便松开手,身姿笔挺地走在前面。 宁曦觉得手有些冷,缩回袖子里,指尖轻轻摩挲。 “往里面走,左拐,人都在那边。”景瑢对副将道。 副将带兵冲了进去。 余下的村民缩成一团,看他的眼神有庆幸有敬畏有好奇。 “草民不知王爷身份,此前多有得罪,还望王爷恕罪。”村长带头,一群人齐刷刷地跪下。 他们不懂眼前的人得不得圣宠,只知道此人为了护他们差点死在山石下。 “本王无事,村长言重了。”他扶起村长,声音虚弱却依旧笑容不减,“此次多亏郡主跋山涉水前来支援,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他回眸,看她的眼神和平常一样,清浅柔和,客气疏离。 宁曦的心跳又莫名加快。 第180章 坐腿上,自家媳妇怕什么 第180章 坐腿上,自家媳妇怕什么 她垂眸藏起眼中的波澜,上前攥住景瑢的手腕,扯他往山下走。 “告诉副将,忙完记得下山来领粮食!” …… 下山路上,宁曦一直走在前面,攥着他手腕的力气很大,景瑢只觉得自己手都没了血色。 她一直低着头看路,仿佛在刻意躲他。 “郡主……” “马上就到了,我知道王爷身子受不住,再忍忍别倒在这儿,我背不动王爷下山。”她飞快地说了一长串,有故意堵他嘴的嫌疑。 景瑢眼眸半眯,没再说话。 山下,粮车和士兵坐着等了一日一夜,见有人下来瞬间站起来。 两人本来都是白衣,但现在都变得破败不堪,没个人样。 “王爷,郡主!”士兵们飞快地行礼,“你们这是怎么了?” 像刚从泥坑里出来。 王爷脸色一如既往的不好,但相比之下郡主的脸色更显惨白。 “没事,你们在这等山上人下来。”宁曦魂不守舍地迎合两句,低着头拉着景瑢从四人中间过去。 士卒们不敢说话,面面相觑。 这还是上山前那个气定神闲的清禾郡主吗? 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平坦的大路,景瑢忽然驻足。 宁曦一怔,回头看他,但也只是飞快对视一眼就挪开。 “王爷累了的话,咱们休息一下再走。”她背过身,抹根本不存在的汗。 “郡主要走回去?” “啊,对呀!” “这里回城要走一日一夜。”景瑢无奈提醒。 她怎么了,自从洞里出来就跟丢了魂一样。 他拦了一辆运粮食的牛车,说了几句,便冲宁曦招手。 两人紧挨着坐在粮食堆里,不敢乱动。 “还是王爷想得周到。”她悄悄往边挪,旁边的粮食堆一歪,宁曦连忙伸手扶住。 “乱动什么!”大爷感受到车板颠簸,不悦地怒斥,“都说了地方不够,坐腿上多好,自家媳妇怕什么!” 宁曦别开脸,耳根瞬间通红。 景瑢笑着睨了她一眼,跟大爷道歉。 “别乱动了,不然咱们两个真得走回去。”他语气轻巧,似乎心情不错。 牛车颠簸,一路上不是肩膀撞在一起就是腿磕在一处,起先宁曦还觉得难堪,后来就习惯了。 “你怎么会来这儿?” 宁曦颠得七荤八素,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景瑢便同她搭话。 “我来南边查账,最近在整顿商号生意。”她闭着眼,含糊着道。 “平阳侯让你带人来支援?” “侯爷不让,我自己要来的。” “何必折腾,有宁家军在还不放心吗?” “我是不放心你。” 景瑢眉心轻颤,垂眸看她。 她困得头前后左右乱晃,眼睫毛飞快地眨,显然困顿驱散了理智,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唇角微勾,手绕过她落在另一侧的肩头,起固定作用。 下一秒宁曦就一头栽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到徐州城已是半夜,牛车不进城,把他们放在城外不远处。 城门处一直有官兵把守,见到两人一起回来,立刻有人去报信,另有人找来马车送他们回官驿。 几日过去,徐州城内的情况好转不少,街上已经看不见流浪的百姓。 赶车的官兵说多亏商号送来的粮食物资,现在没处去的百姓都被安顿在官府附近的宅院,就等水患结束回家。 宁曦冷得发抖,心里却颇感欣慰。 看来上一世的悲剧不会再发生了。 第181章 看见,他可不是故意的 第181章 看见,他可不是故意的 官驿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人在,听小二说平阳侯带谢允去给灾民看病了。 官驿没有空房,宁曦跟着景瑢回他的房间。 两人一身脏兮兮地也不敢坐,面面相觑。 “我出去,你换身衣服先去沐浴。”宁曦自觉出门,房门隔绝,她长出一口气。 方才从牛车上下来,她注意到景瑢肩上多了些泥点污渍,一看就是别人蹭的。 谁蹭的,肯定是自己呗! 极端情况没必要计较太多,景瑢不也没说什么吗! 宁曦摇了摇头,试图忘记。 房门打开,她吓了一跳,景瑢递来已经烧热的手炉,又关上门。 宁曦捧着小暖炉,论贴心景瑢可真是独一份。 山洞里的那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宁曦捂着胸口,又跳这么快,什么意思? “我好了,郡主自便。”景瑢从屋里出来,笑着点了点头,拿着干净衣裳往后院去。 他没换衣裳,那在屋里这么久干什么呢? 宁曦推开门,屋内已经被暖炉烘得暖洋洋,窗子紧闭,桌上的茶杯正冒着热气。 床帐散了一半,榻边放着一套干净的亵衣。 领口处留了一张字条:没穿过。 衣裳是景瑢的,有些大,但她来得匆忙根本没带能换的亵衣,只能凑付穿。 她脱了外衫,卸了钗环,拿出被包裹严实的红玉佩。 “七十五。” 哈?什么时候变得? 不会是趁她在车上睡着,他做什么开解自己的事情了? 无论怎样,暴虐值下降就是好事,她把红玉佩塞进包袱里。 一个时辰,景瑢穿着崭新的衣裳回来,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宁曦只觉得自己浑身发臭,无地自容,拿着衣裳就开溜。 沐浴的房间满是潮热的水汽,冷热交替,她打了个喷嚏。 头疼得厉害,怕是要得风寒。 宁曦也没当回事,等水烧开,她赶忙脱了脏衣服,钻进桶里。 连着几日奔波加上情绪大起大落,她又睡着了。 …… 小二上了几道菜,景瑢挪开她的包袱,一块玉石滚了出来。 他拿在手里,指腹轻扫灰尘,一抹白光乍现。 “七十五。” 他一怔,差点将玉佩扔出去。 他只见过会发光的夜明珠,从未见过会写字的夜明玉! 这枚红玉佩是宁曦贴身之物,走到哪儿都戴着,他原以为是王爷王妃留的遗物,现在看来怕是有别的明堂。 七十五是什么意思? 白光消散,红玉佩恢复原样,像什么都没发生。 宁曦已经去了快两个时辰,眼看着天都要亮了,景瑢想了想,到后院敲门。 没人回应。 他推门进去,屋内温度偏低,水汽也早就散尽。 “郡主。”他轻唤。 还是没回应。 他渐渐靠近,透过屏风能看见沐桶里的人一动不动。 绕过屏风,景瑢的眼神落在她胸口和水面的交界线,瞳孔骤缩。 沐桶里的水早就冰凉,宁曦蜷缩在沐桶角落,铺满水面的驱寒药材遮住下面的风光。 他敲了敲桶,眼神却没挪开。 宁曦眉头一蹙,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然后对上了一双淡漠却意味深长的漂亮眼睛。 “天亮了?” “水凉了。” “……” “啊!”短暂的惊叫后,宁曦抱着胸口飞快地挪到水桶另一侧。 不动还好,一动,透过药材缝隙,他清晰地看到了雪白的肤色。 桃花眸不知所措地轻眨,他神色讪然,仿佛被看光的是他一样。 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第182章 前路漫漫,不想一人走 第182章 前路漫漫,不想一人走 “王爷要不先出去?”景瑢久久不动,她忍不住提醒。 景瑢顿了一下,眼帘飞眨,魂儿似的飘了出去。 宁曦捂着熟透的脸,羞愤地砸了下水面。 “郡主没事?” “没事!我这就出来!”宁曦慌忙应答,生怕他又冲进来。 她从冰凉的水中出来,冷得连打几个喷嚏。 飞快地穿上衣裳,她提着裤腿走了出来。 景瑢上下打量她,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宁曦也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很丢脸,再加上衣服还是他的,更觉得尴尬。 “衣服太大,要不我还是……阿嚏!” 一件宽大的披风忽然拢住她,景瑢紧了紧衣领,在她脖颈处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 宁曦第二个喷嚏愣是憋回去了。 她里面的衣裳领口很松,景瑢那么高,站得这么近岂不…… “多有冒犯,还望郡主见谅。” 景瑢先道歉,桃花眸中的歉意真诚动人,让人不忍苛责。 “无妨,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宁曦反过来开解他,说完就愣住,她在说什么…… 她拢着披风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房间内,饭菜早就凉透,景瑢端出去让小二重新热,回来后见宁曦正捧着他的手炉,手脚脖子都缩在披风里,像个球。 她低着头,整张脸透着难以言喻的红,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窘迫的样子。 不多时,饭菜重新上来,景瑢坐在她旁边,照惯例,先给她夹菜夹肉,最后再自己吃。 “郡主。” “王爷……” 两人对视一眼,宁曦轻咳两声,让他先说。 “此番脱险,多亏郡主出手,救命之恩本王必当奉还。”他语气轻浅,眼神却诚挚。 宁曦咀嚼的动作却顿了顿,“以后这么危险的事王爷还是别做了。” 天知道她现在都觉得恍惚,遭此一吓怕得折寿十年。 “为何?”他问。 “大业未成,前路漫漫,我总不能一个人走?”她扒着饭,淡淡道。 她本意是两人合作缺一不可,希望他保重自身,然而说出口就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好像要赖着他一辈子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本王记着了。”景瑢打断她,语气轻柔却笃定。 景瑢和景怀瑜不同,景怀瑜答应她时总透着急功近利的浮躁,生怕她不相信。 而景瑢却总是不紧不慢,说得不多却莫名让人信服。 宁曦心头颤了颤。 很奇怪,明明景瑢身体不好,也没有滔天的权势,可在他这儿却总有种别处体会不到的心安。 吃完饭,许是泡了凉水澡的缘故,宁曦的头隐隐作痛。 屋内只有一张床,她准备去隔壁没人的房间借着睡会儿。 景瑢却忽然起身,“郡主留下,本王去。” “那怎么行,这是王爷的屋子。”她想绕开他,然而她挪一步,景瑢挪半步。 “都是些不相干的男人睡过的床榻,不合适。”他眼神清澈,毫无杂念。 宁曦又是一怔。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自己什么人一样。 可对上他善意的笑容,她不免谴责自己脑子太浑,曲解了安王殿下的好意。 罢了,反正迟早要睡一张床,她都嫁过一次的人了矫情什么? “好,多谢王爷。” 景瑢浅浅一笑,离开了房间。 入睡前,宁曦又看了眼红玉佩。 “七十。”又降了五。 宁曦松口气,将被子盖过脖颈,药香萦绕,她很快就睡着了。 隔壁,景瑢躺在谢允的床上,望着窗外渐渐泛亮的天色,眼神分外清明。 第183章 发烧,为他都吓病了 第183章 发烧,为他都吓病了 昨日这个时辰,她大抵在外面祈祷自己别死? 他猜到会有人救他们出去,但没想到这个人是本该远在京城的宁曦。 她不知搬了多少石头,手上满是泥浆,还有划痕和血色。 看到他时她分明就是哭了,还嘴硬说没有。 也不知景怀瑜死了,她会不会也哭? 景瑢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眼眸微弯,眼神却平添了半分凌厉。 总有一日,他要她心甘情愿地站在身侧,人前人后,皆是。 …… 宁曦睡了一整日,她染了风寒还发了高热。 谢允说是惊惧过度加上泡在冷水里太久造成的,问题不大,但得好好养几日。 谢允将床帐放下,边收拾药箱边用复杂的眼神打量景瑢。 “你是不是也顾忌一下郡主的名声?这虽不是京城,但也有许多人看着呢。” 景瑢睨他一眼,听不懂。 “你那衣裳也太大了,好歹问烧火的厨娘借一件给她也好啊……”谢允凑到他耳边,说完连连摇头,一脸世风日下不忍直视的表情。 景瑢接着搅弄着滚烫的汤药,懒得理他。 “宁家军回来了,我听仇将军说,郡主不要命似的冲上去救人,还相信里面一定有人活着。”谢允眉梢一挑,“你说她是为仇将军还是为你?” “明知故问。” “也是,一山洞的人就拉你出来,还吓得发高热。”谢允笑起来,“可叹仇将军还以为郡主是为自己舍生忘死,感动得在下面哭了好半天。” “宁家军效忠定南王府,很该哭一哭。” “你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谢允无奈摇头,眼神落在他满是血痂的左手。 “我这有新来的金疮药,你擦点。” “不必。” 谢允也不强迫,这点伤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事。 “你好歹也是死里逃生,怎么一点也不激动?”谢允好奇地问。 他在外听说景瑢被山体坍塌困住,吓得当时就往回跑,见到活着的景瑢时,他恨不得和仇将军一起哭。 可当事人却淡定异常,一记冷漠的眼刀就让他把眼泪憋了回去。 无情。 “你该给村民还有宁家军看病去。”景瑢开始下逐客令。 是真无情。 谢允悻悻地收拾药箱,临走前忽然提醒,“你现在一点也不像个受尽苦难的病人,等郡主醒神,小心她发现你装病。” 屋内归于寂静,景瑢端着药坐在榻边。 “郡主,喝药了。” 宁曦眉头紧锁,用被子捂过头顶。 “宁曦。”他换了称呼。 人对被叫大名都有种天生的敏感,宁曦当即就睁开眼,眼睛斜睨过来。 她烧得浑身酸痛没有力气,精神也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一见到是他,她眉头轻蹙。 “景瑢。”她语气含糊却严厉,“不要随便喊人全名。” 温润如玉的名字被她念得杀气腾腾,景瑢微怔,眉眼弯了弯。 “宁曦,起来喝药。” “都说了不许叫。”宁曦愁眉苦脸地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碗,示威似的举起,“我可不像王爷,每次喝药跟上刑似的,多大点事!” 她说着,壮士豪饮。 景瑢张了张口,没拦住。 谢允特意说过,为了药效好,他没放调味的药材,会苦。 宁曦咽下最后一口,胃里苦涩的药味开始往上反,她看了景瑢一眼,然后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第184章 男人心,海底针 第184章 男人心,海底针 这药喝得,跟醉酒似的。 淡定如景瑢,都忍不住笑出声。 宁曦脸色讪然,说什么都不肯让景瑢动手,她从床上爬起来收拾狼藉。 爹爹说得对,行走江湖不能瞎逞强,打脸太疼。 景瑢一言不发地又起了炉子,重新煮药。 这次他往药炉里扔了几块冰糖。 闹了一通,她清醒了些,坐在榻边看他慢条斯理地扇着炉火。 “昨日郡主想说什么?”景瑢一问,宁曦才想起昨天她有话没说出口。 “我想说,王爷不必觉得欠我什么,也不用还我人情,谈不上救命之恩,就算王爷不在里面,我也会拼力救其他人。” 景瑢动作微顿,他回眸看来,“郡主这话什么意思?” “举手之劳而已,王爷不必多思。”她勾唇浅笑。 景瑢却淡漠地挪回视线,气氛莫名变得低沉。 药熬好,景瑢看着她喝完,便拿着碗出去,全程不发一语。 她说错话了吗? 宁曦从包袱里摸出红玉佩,指腹一划—— 八十。 两眼一黑,宁曦歪倒在床。 什么叫起起落落,她算是体会到了。 翻书都没有他翻脸快! 最重要的是,这么久了她都摸不透他到底为何生气,又为何高兴。 “郡主?您歇着吗?”房门忽然敲响,是仇江的声音。 宁曦连忙披件披风,又躺回床榻,用被子掩盖住不合身的亵衣。 “进来。” “郡主。”仇江进门就行了个跪拜大礼,叩头在地,许久都没起身。 “仇将军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不敢掀被子起来,只能干着急。 仇江又是郑重一拜。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此生赴汤蹈火难报郡主大恩。” “此次平乱多亏了您,您再这样我也下去跪一个?”宁曦无奈道。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客气? 仇江起身,搬个凳子坐在不远处,简单说了出事时的情况。 宁家军和村民的情况尚可,洞里一共五人,除了景瑢外当时都晕过去,景瑢就将他们搬到稍微没那么冷又透气的角落,自己则摸索着找水。 “我们在里面都以为要死了,只有王爷坚信会出去。属下起初还嫌王爷拖累,没想到最后还是王爷救了我们。” “王爷还拿刀片划手保持清醒,找不到水就用血润喉,金尊玉贵的人儿啊,对自己竟然这么狠。”仇江带兵多年,提此也蹙眉摇头。 “他可不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宁曦微微抿唇。 何止对自己狠,他对旁人也狠,只是外表温吞,都以为他是个好欺负没脾气的。 仇江对安王做质子的事也有耳闻,被她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阵阵点头。 “王爷是能成大事的性子,就是身子太差,不然真该委以重任。”仇江叹口气,不想再提,换了副神色,“郡主怎么会来徐州,朝廷派您来的?” “不是,商号受水患影响严重,我来看看情况,刚巧听说平乱的事就去了。” “属下何德何能,能得郡主如此爱戴!”仇江以为她是为自己,感动得不行,两眼又开始闪泪花。 “应该的应该的……”她一阵心虚。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景瑢,根本想不起还有别人…… “现在有件事比较棘手,侯爷想问郡主的意思。”仇江正了正身子,“那些村民此前抢过粮食闹过事,可说到底是官府扣粮的错,不罚不合规矩,罚了又不合情理,该怎么办才好?” 第185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第185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其他人的意思呢?”宁曦捧着手炉问。 “官府的意思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但侯爷觉得错不在百姓,该罚的是官府。”仇江摊手,“两边人在官府吵了半天也没个结论。” “现在王爷和您是最能拿主意的人,只等问过您二位的意见再行定夺。” “王爷呢?” “王爷说都听您的。”他来前先见过王爷,一句话就给他打发了。 宁曦想了想,淡淡道:“先安顿好百姓,保证他们身体康健,其余的事,过后我会和侯爷商议。” 仇江点头。 “水患地怎么样了?”宁曦又问。 “属下也是听侯爷说,灾情严重,民怨沸腾,百姓本来就对官府怨声载道,现在朝廷和官府的人前去救灾,百姓们都不买账,耽误不少进程。” “宁家军的兄弟们都在做什么?” “郡主养病,属下也刚休息好,他们都闲着呢。”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打起精神,很快就有用得上你们的地方。”宁曦道。 仇江立刻来了精神,连声道好。 人走后,宁曦又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时正值平阳侯忙完回来,大堂内吵闹不休。 她简单改造了下景瑢的亵衣,把长出的裤腿和衣袖剪掉,外面罩上自己的外衫,把景瑢的披风换了下来。 现在的她外面看起来没问题,但若是动作太大,就能看到带着毛边的亵衣袖子和裤口。 宁曦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喊了声侯爷,平阳侯皱着眉踩着沉重的步子,气势汹汹地上楼来。 他提了口气,想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哀叹一声推开门进了屋子。 门晃了好几轮,宁曦怔了怔,跟着进去。 “可是官府又惹侯爷不高兴了?” 平阳侯大掌重拍桌子,气得叉腰踱步。 “简直欺人太甚!这种人到底怎么做上州县的父母官?” “本侯只提了一句朝廷拨下的钱粮去路不明需要调查,徐州知州就阴阳怪气说本侯血口喷人,水灾严重本侯不了解情况,还说饿死的百姓也不多,属于正常范畴,是本侯太小题大做!” “还有那群知州的狗腿子,都拦着本侯不让兵士们进去搜查,说本侯只是来平水患,没有权力插手当地州府的事务!” “他们的话也没错。”宁曦淡淡道。 “本侯就是知道他们说的对才觉得无力!”平阳侯站定,怒气冲冲地指天指地,“陛下也是,既然是奉命平乱,为何不直接让本侯代行地方官职责,历来赈灾都是如此,现在进退两难,让本侯怎么办!” “侯爷慎言呀。”宁曦看了眼还开着的房门,提醒道。 平阳侯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颓废丧气。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她给侯爷倒了杯热水,“侯爷没权力,自有人有。” 平阳侯一怔,眼神顿时亮起,“郡主是说,王爷?” “可王爷也只是来撑门面的,威严方面远不如其他皇子,徐州知州难缠得很,恐怕不会听话。” “我不是在嘛!”宁曦浅笑。 “有我,有宁家军,不怕知州大人不听话。”自古都是权势说话,景瑢有身份,她有权势,徐州知州再头铁也得掂量下到底他的嘴硬还是宁家军的拳头硬。 “可郡主来此并非奉命,宁家军无权对官府动手。”平阳侯担心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宁曦勾了勾唇,平静的眼眸透着不容置疑的凌厉。 第186章 要走她急着去见谁 第186章 要走?她急着去见谁 这可是君王最忌讳的话之一,平阳侯听了都吓一跳,宁曦却像没事人一样接着说。 “宁家军是我定南王府的兵,先斩后奏在我爹娘在世时就是常有的事,现在为朝廷肃清贪官污吏,陛下怎会不答应?” 她淡定得仿佛宁家军只是她家的护院。 可宁家军遍布南诏各地,是个若想造反,南诏分分钟易主的军队啊! “水患紧急,不解决官府就会寸步难行,侯爷可还有更好的办法?” 平阳侯默然,他要是有也不会气得回来找郡主抱屈。 “既然郡主觉得可以,那先这样。”平阳侯起身,对她拱了拱手,“等回朝时本侯定会向陛下解释郡主的良苦用心。” “好。”宁曦也不推辞。 平阳侯离开,宁曦面上的浅笑渐渐消散。 顾忌狗皇帝的脸面? 呵,她偏要在他头顶上撒野,不是忌惮定南王府的权势吗,那就让他好好畏惧! 晚上,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景瑢的披风手炉摆放整齐,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开门的是谢允,但看到她谢允就说要去挑拣明日的药材,溜了。 景瑢躺在床榻上,闭着眸子,像是睡着了。 她站了一会儿,榻上的人毫无反应,刚准备走,一声轻咳叫住了她。 “郡主有事?”他语气有些生硬。 宁曦回头,一眼瞧见他包扎的左手,想起仇将军说的话,眉头颤了颤。 之前还嘱咐他照顾好自己,这次都因为自己,他才会来这种地方受罪。 “王爷身体可还好?”她轻声问。 “尚可。”景瑢点了下头,眼睛却没看她。 此前他跟自己说话都是直视自己,一双桃花眸波光潋滟得好看得紧。 他还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何。 “多谢王爷昨日照顾,隔壁已经收拾好了,王爷回去住。” 景瑢闻言才看到她背上的包袱,“郡主要走?” “嗯,也不能总给大家添麻烦。”她是真的不好意思,官驿都是男子,就算她不介意,旁人顾忌她郡主的身份也会多有掣肘。 景瑢眼帘半垂,薄唇轻抿,没说话。 走?走去哪儿? 烧才刚退,就急着回京见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 一口一个不添麻烦不让他在意,她这样和自己泾渭分明让他怎能不在意! 宁曦忽然捂住胸口,然后背过身掏出正发烫的红玉佩。 九十。 她猛得回头,正瞥见景瑢隐隐蹙眉,神色阴郁。 “王爷不想我走吗?”她问。 景瑢抬眸,眼里有淡淡的惊讶。 “我只是换个地方住,并不是要离开徐州,王爷放心,在水患了结前我是不会走的。”她试探着说。 红玉佩温度散了些,她又趁着理袖子的时候偷瞄。 八十五。 她猜对了。 “我会和王爷侯爷一起回京,绝不先走,真的。”她信誓旦旦。 “郡主自有自己的安排,本王无权过问,也不必知晓。”景瑢眼神有一瞬动容,而后飞快地错开眼神,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那当我多嘴。”她干笑一声,“我来是想告诉王爷,徐州官府贪没钱银的事得抓紧处理,所以……” “本王知道了。” 宁曦眉梢一扬,她还没说呢! “本王来此就是替朝廷撑面子,自会如郡主所盼,做那个仗着身份唱黑脸的人。” 他还真知道! “啊……那王爷早些休息,我就先走了?” “郡主慢走。”他端着茶杯回了床榻。 宁曦看了他一眼,悻悻地出去。 房门阖上,景瑢手里的杯子悄然迸出一条裂纹。 第187章 安全感他该说什么好 第187章 安全感?他该说什么好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前一日还对他亲近关切,后一日就跟他划清界限如同陌路人。 原以为宁曦多少会觉得自己有些不同,没想到唯一的不同就是临走前还给自己安排新任务。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是担心自己的死活,而是担心夺位大业是否需要换人? 还真是个能成大事的女人! …… 宁曦出了官驿就在旁边找了家驿馆住下,躺在床上她就在回想景瑢的反应。 为何她说走,景瑢就生气? 而且暴虐值从八十一下涨到九十,至于吗? 难不成觉得自己走了,他在徐州的日子会难熬? 也是,他连黑羽都没带,身边没有自己人,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又一身重病…… 有她在,起码他心里有底,不怕再遇到身陷险境却没人管的境况。 对,他是缺安全感! 翌日一早。 景瑢刚开门就见宁曦站在门外,笑得灿烂。 “王爷,早啊!” 他眨了眨眸子,“郡主安。” “早膳备好了,一起吃?”她指了指一楼的方向。 景瑢狐疑地睨着她,点点头。 一晚上而已,吃错什么药了? 早膳是米粥和几道小菜,宁曦将筷子和勺子放到他面前,然后才落座。 “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宁曦从怀中掏出一枚军令,推到他面前。 “这是宁家军的总军令,王爷拿着,有此军令可随意调派宁家军。” 景瑢眼神扫视军令,瞳孔一紧。 这枚是真的。 她是疯了吗,能调派十万军士的总军令,就这么给了他? “郡主给过本王。”他没接。 “那枚王爷没带来,这枚王爷先收着,等回京后再还我就是!”宁曦说得风轻云淡。 景瑢看着她,“郡主到底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接下来要查办徐州知州,宁家军正好给王爷做底气!”她道,“王爷若是有用得上宁家军的地方,也尽可吩咐仇将军,现在他对王爷可谓是敬佩至极。” 有了军队护身,他会好一点? 景瑢无奈地闭了下眼眸,她真是……叫他说什么好? 反省了,但没完全反省。 罢了,肯把真军令给他,也算是进展,起码不拿他当外人。 他收了军令。 宁曦松了口气。 “接下来几日,我会带兵到灾地赈灾,侯爷则会到丰州查探当地情况,城里的事就交给王爷,仇江也会尽力辅佐王爷。” “你又要走?”景瑢一怔。 “快到文试还有皇上寿辰,水患的事不易拖太久。”宁曦笑了笑,“宁家军留给王爷,这次王爷不担心了?” 吃过饭,景瑢回了屋就将军令扔到桌上。 不担心? 她出去带的都不是自家兵,能不担心? 他睨了军令一眼,还不如不拿! 一切安排好,宁曦很快就要启程,临走前,多番嘱咐仇江要听安王的话,又暗地里塞给谢允一百两银票,让他顾好安王的伤,别让他太劳累。 景瑢站在窗边,看着下面宁曦托孤般的举动,心里异常沉闷。 她才来几日,这又要走。 望着她骑马离开的身影,他心底仿佛冒出一蹙阴冷的火苗,明明只是暂别几日,他却不悦得很。 窒息感袭来,他捂着胸口连缓几口气。 宁曦也不是第一次离开自己视线,怎么这次竟会这么难受。 第188章 遇险,她到底紧张谁 第188章 遇险,她到底紧张谁 宁曦带兵赈灾,除了带走平阳侯的亲兵外,还带了副将和一小队宁家军。 这是仇江硬塞的,说不放心别人的兵。 队伍里侯爷的兵卒们虽对身为女子的清禾郡主多有怀疑,但有宁家军的副将在,又听过郡主救人的壮举,都不敢造次乖乖听话。 中途休息的时候,副将抱着汤面坐到宁曦对面。 “郡主不介意?”他憨笑着问。 宁曦摇摇头,示意他坐。 “有句话,属下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该和郡主说。”副将小声道。 “你说。” “属下想问郡主,那日遇险,您是担心仇将军还是担心……安王殿下?” “有何区别?” “若是将军倒也罢了,若是王爷……属下斗胆想劝郡主一句,可莫要因小失大啊。”副将苦口婆心,声音压得极低。 “怎么说?”宁曦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问。 “王爷人虽好,可却没有前途,您与三皇子好事将近……您可明白属下意思?”他毕竟只是个下属,不好说得太露骨。 “为何突然说这个?” “您那日的表现太反常,实话实说,咱们将军和郡主交情也不深,实在配不上郡主那般坚持……” “你倒是心细。”宁曦笑了笑,淡然地拿起筷子,接着吃面。 副将连忙跪地,“郡主恕罪,属下说错话了!” 宁曦扶他起来,“你关心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你。” “只是你多虑了,王爷和将军都是不能出事的人,换做其他人我也不会放弃。” “你放心,我既然接过定南王府的担子,就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更不会因一己私欲坏了大局。” 副将闻言,如释重负地笑了,“如此,那就等两月后郡主的好消息。” 两月后祭祀大典,会宣布她与景怀瑜的婚约。 宁曦笑了笑。 有些事无需解释,时机到了自然都会明白。 都是为了保住定南王府的一切,等爹娘回来,她会原原本本还给他们。 水患最严重的地方位于徐州丰州交界处,河岸两边都有受灾,但徐州这边更为严重。 房屋冲毁,灾民流离失所,更有因天寒饥饿而病倒的老人小孩。 宁曦到了后就将队伍分成两部分,宁家军的人负责将灾民转移到专门用来安置灾民的宅院,另外的人则负责到村子里排除隐患,同时记录损失。 “郡主,谢大夫说晚点会到。”暗卫报信。 “嗯,让副将把病人统计好,等谢公子到了就能及时诊治。” 经过前两日平阳侯的努力,泄洪已经差不多,已经成为狼藉的村子也显出原形。 好在这边村镇不太富庶,都是些木屋,很少有瓦房泥墙,很好收拾。 三四个时辰后,本就不大的村镇就被收拾得七七八八,被水泡烂和打碎了的木头都被堆在村外,官兵正用麻袋一点点装到车上运走。 “回郡主,收拾得差不多,接下来该如何?”平阳侯带领的朝廷派来的一位将领过来询问。 “等安排就是。”宁曦说完就离开。 将领和自家士兵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老大,郡主不会还没想好呢!” “就是,瞧着娇滴滴的,怕是只会吟诗作赋,哪会这些!” “要不咱自己做,别问她了,再耽搁下去被村民发现自己家房子院子都没了,还不得闹起来!” 现在村子一片荒芜,除了积水什么都没有。 将领也纠结地挠头。 第189章 闹事,她没资格替别人做主 第189章 闹事,她没资格替别人做主 他和兄弟们想的一样,可临走前侯爷吩咐必须听郡主差遣。 “先等一晚,若她再拿不出好办法,我们再自己行动!”将领拿定主意。 他要看看,侯爷赞不绝口的人到底能有多厉害。 如此严重的水患,难点并不只是收拾残局,更是安稳人心,平衡各方势力。 她一个姑娘家,不指望能做好,只要能不哭鼻子就谢天谢地了。 “回去回去!有事我扛着!”将领哄散人群。 深夜,谢允带着好几车的药材到达。 宁曦去接他,谢允打着哈欠跳下车。 “郡主不必多言,水患后该做什么,我这个民间大夫还是懂的。”他一看到这些药材,就猜到宁曦的打算。 水灾后最易生瘟疫,趁村子没人,也没有太多遮挡物,正好彻底清理一遍。 “需要几日?”宁曦也不废话。 “一日一夜即可。” “好。”宁曦一口答应,“那村子就交给谢公子,事成后自有重谢!” “郡主客气!”谢允一听钱,立刻喜笑颜开。 “还有一事,劳烦谢公子在用药时记一下药材消耗的重量。”宁曦又道。 “为何不现在称重?”谢允问。 “用多少朝廷就还我多少,我可不想占朝廷的便宜。”宁曦说完,便赶着骑马办事去。 谢允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眸。 这话说得,好像南诏不是她本家,倒比他这个北燕人还要见外? …… 一整晚,宁曦都没阖眼,只在天明前小憩了半个时辰,外面就闹腾起来。 副将正拦着两位妇人,劝她们回屋休息。 “怎么了?”宁曦闻声出来,看向这二人,两人瞧着精神还好,倒不像有急病的样子。 “郡主,这二位说想回家住。”副将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立刻告状。 女人家的事他处理起来太麻烦,也不敢动手,生怕落得个欺凌弱小的罪名。 “为何?”宁曦问。 两人一听是郡主,嚣张的神情收敛了些,互相搀扶着拉开和她的距离。 “回郡主,我们回自己的家都不行吗?为何要把我们关在这里?”一个妇人壮着胆子道。 “都说过了,村子遭灾严重,只是暂时给你们安置在这里,等那边收拾好了自会送你们回去!”副将忍不住道。 “可我们想回家!你留那些想住在这里的人不行吗!”另一个妇人尖着嗓子喊道,显然之前就和副将吵得不可开交。 “水患未平,回去太危险!”副将也早就没了耐心。 “我们自愿回去!死活都和别人没关系,那是我们自己家,难道还不能随自己意愿回吗!”妇人说着又要闯出去。 副将刚准备拔剑,宁曦忽然挡在妇人身前,妇人撞在她手臂上,砰得一声,听得旁人都忍不住蹙眉。 “你们回去也没地方住。”她淡淡道。 “什么意思?”妇人对她还有些敬畏,声音小了些。 “村子被大水冲垮,你们的房屋宅院都清理掉,现在村子里什么都没有。” 两名妇人怔住了。 什么都没有? 那她们的家也…… “啊!”一人忽然崩溃得高声尖叫,上手死死攥住宁曦的袖口,“你们凭什么拆我们的家宅!你知道那是我们多少积蓄和心血!这以后可让我们怎么过啊!” “我不活了!” 她说着就撞向一旁的石桌。 第190章 别怕,一切有她担着 第190章 别怕,一切有她担着 副将一把拽住她,一掌劈晕。 她闹出的动静太大,厢房纷纷亮灯,灾民们都出来围观。 “正巧人都在,有些事告知大家。”宁曦抬头,眼神扫视过每一个人。 “村子受灾极其严重,很多房屋在发水时就已经被冲垮,我等奉命来治理灾患,并不只是等水患自己结束,而是要帮助各位恢复正常生活。” “天灾不可避免,各家各户损失各不相同,还望各位知悉,朝廷不能做到补全所有人的损失,但只要是涉及各位正常生活的问题都会提供解决办法,还望各位配合朝廷,尽快一起渡过难关。” “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遭灾就白遭了吗!”一位男声忽然传出。 还没等宁曦开口,一道熟悉的厉喝声就压过他。 “你好不要脸!”说话的正是二明子,“是郡主让老天下雨淹了村子吗?遭了天灾那是我们自己个儿倒霉,凭什么要郡主要朝廷补偿你!” “郡主拨粮拨药给我们,你都瞎了看不见?不知道感激,还在空口白牙要好处,也不知你爹娘怎么教的你这么不要脸!” 那人被骂得销声匿迹,人群中再无异议声。 村长也站了出来,“话糙理不糙,郡主的银子也是银子,遭灾大家都不想,郡主为我们着想,我们也为郡主想想,别忘了这次水患,救了大家伙的到底是哪只军队,哪家商号!” 人群纷纷沉默。 “都听郡主的,郡主拿主意就是!”有人带头,而后一呼百应。 “那好,一切我说了算,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副将看着宁曦从容淡定的模样,一时失神。 她才多大,就有这份能平人心的气势,简直比那些坐在黄金屋里养尊处优的皇子们更有治世之风。 当初得知王爷去世,他们还说宁家军前途不明,现在看到郡主如此,他们这颗忐忑无依的心也可安定。 “宁家军永远与郡主同在。”他声音虽小,语气却足够坚定。 宁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次日,副将喊出所有人,大家伙都聚集在院中,不明所以。 “现在村子重建有两个选择,泥墙瓦房或是以前的木屋,当然花费也不同,郡主的意思是朝廷先替大家负担全部费用,等日子好过了,再还上一半的银钱。” “大家伙和家人商量好报到我这里,全凭自愿!” “将军,意思是我们只需要出一半的钱就能住新房子?”有人问。 “朝廷会替各位出另一半钱。”副将点头。 百姓们纷纷惊叹,不盖瓦房的原因就是嫌贵,现在有人补了差价,还允许慢慢还钱,就等于白捡了一套新房子啊! 所有人都在瓦房那一栏留了名字,没有一个选木屋的。 更有家境好些的,带着积蓄跑出来的,当即就交全了银两。 宁曦看到名单后很满意,示意副将把单子给侯爷麾下的郝校尉看。 郝校尉只看了一眼就摆摆手,“属下看不懂这个,郡主为何要这么做,他们原来的就是木屋,我们按原样盖回去不就行了?省时省力又省银子!” “徐州多水患,木屋回回都会被大水冲垮,瓦房就不会。”宁曦淡淡道。 郝校尉一噎,这么一听,郡主好像还挺有远见? “可我们还没向朝廷报备,都是真金白银,我们不能擅自做主。” “此事属于地方事务,只需州府点头掏钱即可。” “州府?”郝校尉嗤笑出声,“您说徐州知州那铁公鸡?” 第191章 谋反随你怎么说 第191章 谋反?随你怎么说 “不吞银子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往外吐!您还是别想了!”郝校尉嘁了一声,只当她在天方夜谭。 “此事就不劳校尉费心,徐州城内自有人解决。”宁曦淡淡道。 “谁啊?侯爷此前几次都在知州那碰了壁,可没人能帮郡主成事!”郝校尉坐直身子,好心提醒。 “还有王爷。” 郝校尉又是一声哼笑,“侯爷都不行,王爷能行?” 那可是做了二十年质子的安王爷,全南诏最不像皇子的皇子,徐州知州连国舅平阳侯都不怕,会怕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壳皇子? “能不能行,等等就知道了。”宁曦勾了勾唇,眼神莫名让人心安。 鬼使神差的,郝校尉咽下了规劝她的话,心想着等就等,反正郡主很快就知道王爷靠不住。 …… 徐州州府,景瑢在门口收到宁曦身边暗卫的来信,看过后就收起来,眼神颇有些失望。 又给他派任务,他活生生一个病人,她先是甩手走人,后来把谢允也叫走,现在信里都没问候一字半句! 才离京几日,她就不像从前那般对自己关心备至。 景瑢眉头轻蹙,他是不是被惯坏了? “王爷大驾,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热络的声音自州府门内快速靠近。 景瑢刚要进门,里面的知州大人正要出来,两人差点撞上。 景瑢倒是没动,知州大人则晃了下神,下意识抬头看他,就对上一双静如死水的眸子。 对,就是死水,隐约透着阴森冷气,让人忍不住远离。 不是说安王殿下脾气软得跟水一样,见谁都是一张笑脸吗,今儿是怎么了? 他脸上的职业笑容收了收,退后两步,恭敬地行礼问安。 “不知王爷驾临,所为何事?”此前都是平阳侯来,今儿好容易侯爷外出办事,又换了个头衔更大的,不过这位也就是空有名头,比平阳侯好应付。 景瑢看了他一眼,敷衍似的勾起唇角,而后径直路过他,往正堂而去。 知州愣了下,连忙跟上去。 人刚进正堂,州府大院又涌入了一批身穿铁甲手提长刀的军士,个个魁梧壮硕,和官府那些吃闲饭的完全不同。 “宁家军?王爷这是何意?”知州心里慌了一瞬,不是说郡主去处理水患了吗,怎么宁家军会出现在这里? “大人稍安,有一点小事想请大人配合。”景瑢声音轻柔,略显病态孱弱,“郡主需要徐州官府出一批银子用于灾后重建。” 一听要钱,知州立刻拧眉,“多少?” “先批一千两。” “一千两!王爷怕不是说笑呢,徐州遭此大难,早就没钱了,拿不出来!” “行,本王不难为知州。”景瑢笑不达眼底,招招手,仇江进门来。 “劳仇将军将州府里外封锁,不搜齐一千两不予解封。” “是!”仇江出去后,军士就分成两队开始行动。 “王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徐州知州人都傻了,封官府可是得朝廷下批文,一个空壳王爷带着非朝廷军队就敢封官府,就不怕被说成谋反吗! “王爷,这样做不合规矩,微臣已经说了,徐州没钱,您快让这些军士撤走,不然微臣就上书请朝廷做主!”知州气势汹汹道。 “上。”景瑢淡淡一笑。 第192章 狐假虎威,借她耍威风 第192章 狐假虎威,借她耍威风 知州没想到他油盐不进,顿时噎住。 他当然不敢上书,要是贪没钱粮的事情败露,他下半辈子就毁了。 但任由王爷这么搜下去,也是同样的结果! “王爷,您此番行径等同于私自调兵,若计较起来,可罪同谋反!”他决定先吓唬安王,一个废物质子,肯定一吓就老实。 “本王只是劳烦仇将军找钱,找完就走,怎么能是调兵呢?”景瑢一脸无辜。 “他们是宁家军,您没有郡主授命,也没有军令,就是私自……”知州盯着王爷手中的令牌,霎时销声。 这是……宁家军的总军令? 他不认识军令样式,但却认得上面的铿锵有力的宁字。 王爷怎么会有宁家军的军令! “有军令,知州大人不用担心本王。”景瑢眉眼弯弯。 知州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是担心自己! 他缓了几口气,尝试冷静下来,“王爷,您方才说是郡主要钱银赈灾?” “嗯。”景瑢点头。 “那可有批文,可有官印,什么都没有微臣可不认。”他老神在在。 景瑢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眸。 “知州大人说的是,本王也是这么说郡主的,可郡主急着赈灾,偏要钱。”他浅笑,“总归是为了百姓,批文后补也不是大事,大人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计较?” 知州刚要反驳,景瑢紧接着露出无奈的神情,“大人冲本王也无用,本王替郡主带兵要钱,您若有意见就等郡主回来亲自找她说。” 知州彻底愣在原地。 安王殿下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拿清禾郡主当挡箭牌? 可他偏又说不出个不字,宁家军在外,真动起手来府衙侍卫都不够给人塞牙缝! 从前平阳侯好歹讲理,现在可好,王爷和郡主一个出力一个出兵,一通胡搅蛮缠,他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不多时,仇江带人回来。 “回禀王爷,官府无存银。”他神色阴鸷,瞪了知州一眼。 一州官府连一文钱都找不出,原因还用说? 仇江收起眼神,对景瑢一拜,“微臣已派人到知州大人府邸搜查,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知州闻言顿时急了,往中间一站,言之凿凿,“王爷封锁官府就罢了,臣府邸乃臣下私宅,微臣未有过错,王爷无权擅闯微臣宅邸!” 景瑢温笑不减,“本王理解知州大人,只是郡主吩咐,本王也只是替人办事。” 他抬了抬手,示意知州自己和仇江说,他管不了。 知州转头看向仇江,还没说话就被仇江渗着杀气的眼神吓住。 仇江当即翻了个嫌恶的大白眼。 “等搜完,大人再分说!”他提剑扬长而去。 知州连忙要追,景瑢却忽然挡在门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王爷您这是何意!” “本王身子弱,大夫说得多晒太阳。”他转过身,面朝阳光,将半开的房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知州很想推开他,可安王再不济也是皇子,冒犯不得! 无耻……无耻! 他眼看着仇江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府衙门外,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府里有什么他清清楚楚,到时王爷和郡主擅自行动的罪名就会变成铲除奸佞的正义之举,他也会被贬黜下狱,再不能翻身! 不行,已经走到这步,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诡谲探寻的眼神落在门口那抹颀长温润的身影上,来回打量。 “王爷,微臣想同您做个交易。” 第193章 收买,还是冲郡主去吧 第193章 收买,还是冲郡主去 “微臣知道王爷回南诏后困难重重,无论是养活一王府的人,还是养病买药,更有半月后的圣上寿辰,都需要大笔银钱。” “微臣许王爷这个数,另外也会将郡主想要的一千两银子送到,还望王爷高抬贵手,如何?”他比了三个手指头。 “三百两?” “三千两。”知州大人胸有成竹地昂起头,“有了这笔银子,王爷想要什么都有!”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更何况是正缺钱的安王爷? 他笃定王爷会答应他! “交易只此一次,过后微臣与王爷两不相欠,此事过后就当从未发生过。”他伸出的三根手指头并拢,起誓。 “知州大人好有钱。”景瑢语气颇为羡慕。 知州大人只当他不满足,咬咬牙,又多伸一个手指头,“四千两!” 景瑢眉梢轻扬。 想宁曦富可敌国,花几十两银子都得斟酌,一个地方父母官竟然张口就能许诺四千两巨款? 怪不得朝廷拨来的钱粮石沉大海。 他勾了勾唇角,知州以为有戏,也跟着笑起来。 “来人,去告知仇将军,知州大人府上最少有五千两银子,让将军好好查。” 知州的笑容僵在脸上。 “大人,本王只是替人办事,您这门交易还是等郡主回来同她说。”景瑢清浅一笑,微微颔首,泰然离开。 知州扶额,嘴里连连念叨气煞本官气煞本官。 王爷自己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搬出全南诏最不缺银子的郡主来恶心他! 他这乌纱帽还没等摘,就先被安王爷气死了! 一个时辰后,一千两白银就送至燕宁商号的分部,老管家立刻拟好清单,让人到邻近州县调采买的原料。 午夜,宁曦收到仇江的来信,上面说一切顺利,只等货到,让她这边放心。 洋洋洒洒三篇纸,没有一字半句提及景瑢,宁曦悻悻地烧了信纸,掏出红玉佩。 红白相间的玉佩透着暖黄的火光变成橙色,仿佛生命般热烈浓郁的颜色,看得人心里也多了份希望。 她去信说让景瑢拿她吓唬知州,一切责任由她担着。 本来还担心景瑢不肯连累她,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仇江信上说了,知州大人被她的名头气得直接卧床,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呢。 一看就是景瑢的手笔,他总有办法气死人不偿命。 红玉佩上的八十五异常耀眼。 宁曦叹了口气。 她主动治理水患还有一原因就是想和景瑢拉开距离,他生自己的气,那看不见她总能消气了。 然而红玉佩告诉她,没有。 景瑢的脾气当真是门学问,凭她现在的造诣,连入门都够不上。 接下来几日,宁曦都忙得无暇顾及其他,盖房子的原料很快就到了,军士和村民一起干活,效率极快。 谢允给生病的老弱妇幼诊治了一圈,赚了新的一百两,心满意足得回徐州城复命。 而一直不服他的郝校尉先是被按时到达的一千两官银震惊,而后又亲眼看着她忙前忙后将各方维持得井井有条,终于彻底服气,现在逢人就说郡主有多厉害。 七日后,遭灾的村子总算能看了,商号来信催她回去着手恢复徐州的生意,宁曦就把剩下的活交给副将,自己风风火火地赶回徐州主城。 城门口,平阳侯骑在马上,一脸欣慰骄傲。身后则是仇江和宁家军,浩浩荡荡的队伍站满了城门口。 宁曦视线扫了一圈。 景瑢没来。 第194章 拉扯,人拉扯没了 第194章 拉扯,人拉扯没了 平阳侯迎出来,到跟前翻身下马,“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此次平乱多亏有郡主相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本侯替徐州百姓,谢过郡主大恩!” 郡主出兵出钱又出力,还间接掣肘了当地的贪官,可以说此次平乱大半功劳都是她的。 平阳侯带头,后面的军队还有看戏的老百姓都跟着跪下。 宁曦连忙跳下马扶起平阳侯,“您这是做什么,您是长辈,我怎么担得起。” 她又对其他人挥挥手,“大家不必客气,以后多照顾燕宁商号的生意就是!” 一番玩笑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回官驿的路上,平阳侯将近日情况说给她听,大多数她都在仇江的信中知晓,只有一点,景瑢又病了。 还拖着病躯和仇江查封知州宅院,又熬了大夜审问官府中人和知州的家人。 事情倒是很快就有了结果,景瑢也很快就卧床起不来。 到了官驿,宁曦翻身下马,直接冲上楼。 门外,仇江还想找郡主说话,平阳侯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 “属下还有事情没禀报呢!”仇江挠头。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现在说,你家郡主劳累多日,该休息了!”平阳侯连推带拽的把仇江赶了出去。 “嘿!”仇江叉着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郡主的房间也不在官驿啊,不是在隔壁驿馆吗?” …… 宁曦敲门没有人应,便推门直接进。 屋内又是浓郁刺鼻的药味,温度比外面高许多,她站在门口待了一会儿才进门,怕自己带了凉气进来。 床帐散着,能看见景瑢在里面歇着,呼吸声微弱又急促,确实病得很重。 “都说了不喝药,别管我。”榻上人闹脾气似的翻了身,语气有淡淡不悦。 “不喝药怎么好。”宁曦蹙着眉头,轻声道。 景瑢一怔,连忙起身,透过床帐看到外面风尘仆仆的宁曦。 “郡主回来了。”他只说了一句便连连咳嗽。 宁曦三两步过来,替他顺气。 到近处她才看清景瑢的脸色,竟比刚回南诏时还不如,脸白得像纸,额边还渗着虚汗,整个人像是初冬里刚结成的薄冰,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王爷总嫌我唠叨,原来我不在时您就这么糊弄谢公子糊弄自己的吗?这以后我可不会再信王爷的话了。”宁曦瞧着他的脸色就生气。 气他不肯喝药,气自己留他一人办这么多事,拖垮了他的身体。 景瑢眼里闪过一瞬心虚,任由宁曦拍着自己的背。 他方才把宁曦当做谢允,还以为是谢允来劝他喝解药。 “本王没事,郡主事忙,不用管本王。”景瑢桃花眸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他长得太好,眼睛淌水似的有神,宁曦当即就心疼了。 “我不忙,若王爷不嫌,我就在这儿照顾王爷,权当报答王爷此前照顾我。” 她哪里不忙,徐州总商就在分部等她,可景瑢眼前的光景,她实在说不出口要走。 “真的不用……你忙去……”景瑢说得着急了些,又咳起来不停。 宁曦连忙站起身,连连摆手,“好好,我这就走,王爷你好生养着,记得喝药,晚上我再来看你!” 砰! 房门声和说话声同时传来。 咳嗽声却越来越严重,景瑢俊眉轻蹙,哀怨地瞪着房门。 让她走还真走了? 第195章 告状,根本不给机会 第195章 告状,根本不给机会 罢了,她满心里杂七杂八太多,留她在这儿也无用。 叹了口气,景瑢想了想又笑起来。 看来还是装病好用。 “郡主呢!”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谢允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走了。”一看是他,景瑢立刻放下床帐躺了回去。 “走了?”谢允闻言冷笑,“你费劲从我那偷药,还没留住人家,怎么样后悔了没!” 床帐内静悄悄的。 “你等着,看我怎么跟郡主告状!”谢允冲着床帐点了点手指头,拂袖便要走。 “谢允!” “别叫我名字,我就一个江湖郎中,不配王爷开金口!”房门再次被摔得震天响。 宁曦正要出门,谢允从后面叫住了她。 然而他还没开口,宁曦把他拉到一边。 “王爷他怎么会突然严重,我瞧他脸色快比上死人脸了!”宁曦焦急道。 谢允怔了怔,连忙摆手,“没有那么严重,就是……” “是不是缺药啊,缺什么跟我说,现在徐州条件是苦,但也不是没办法,你可千万别听景瑢的什么都不跟我说啊!”一着急,她叫了景瑢的大名。 “不是,我怎么会跟他一伙呢,你听我……” “有谢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先劳您照顾,我还有事,晚点回!”宁曦拍拍他的肩膀,连笑带招手,骑着马就走了。 谢允张着的嘴半晌才合上。 他倒是想照顾,这一个两个都不给机会啊! …… 宁曦赶到商号,徐州总商得到消息一早等在门外。 “郡主您可来了,怎么耽搁这么久!” 随徐州总商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位穿着得体,不苟言笑的熟人。 沈肆。 几年前在商号集会上见过,因为长了一副正义凛然的脸,在一种商人中格外突出,她就记住了。 沈老板三十七的年纪,身板倍直,精神抖擞,行为做派都倒像是二十多岁的贵家公子哥,没有半点商人的算计精明相。 娘亲说过,沈肆除了不是个好商人,其余哪里都好。 所以娘亲派他做了最不需要算计但需要良心的茶叶生意。 沈肆也对得起娘亲的托付,茶叶生意做得一年比一年好,而且常年合作的茶农个个对他赞不绝口,都说沈老板是菩萨转世。 “郡主,好久不见。”沈肆拱了拱手,看着突然长高许多的郡主有些唏嘘,“一晃多年,郡主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宁曦笑了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老板远道而来,我们进去聊。” 老管家早就备好了几杯热茶几样小菜,几人围坐在一起,都是忙碌多天难得偷闲片刻。 “丰州情况如何?”宁曦问。 沈肆最近都在丰州帮茶农恢复正常生活,徐州这边茶园也有但很少,他只待了几日,剩下就都在丰州。 平阳侯说,丰州三分之一的村子都是靠卖茶为生,此次水灾丰州比徐州安定的很大原因就是沈肆一直奔波照顾。 “侯爷来得及时,丰州官府也尽责,一切尚可。”沈肆道。 “生意呢?” “郡主可放心,丰州总商已经着手恢复商号生意,比徐州好办许多,想必没多久就能恢复如常。”沈肆看了徐州总商一眼。 徐州总商讪然地别开脸,“哎,沈老板也别看我,徐州这光景,哪还有做生意的可能?” “其他生意可以放一放,必要的粮油米面这些得开,赔钱也得开。”宁曦道。 徐州总商抬眸,“为何?” 第196章 审问,她才是说了算的人 第196章 审问,她才是说了算的人 “生意从百姓中来也要到百姓中去,不让人们恢复正常生活,百姓便没钱花费,这样恶性循环只会拖垮彼此。”宁曦淡淡道。 “成本方面总商不必担心,我会让方姨从商号拨一批银子随总商调配,三年内还上即可。” 徐州总商连忙谢她。 “沈老板可还忙?”宁曦转头。 沈肆摇头,“郡主的意思我明白,我会留在徐州帮总商一同照应生意,直到一切恢复正规。” “劳烦沈老板了。”宁曦敬了杯茶。 沈肆也端起茶杯,“郡主客气,徐州也有茶商,举手之劳。” 三人其乐融融,临走时宁曦约沈肆到无人之地。 “沈老板可记录了此次赈灾的所有花费?”她问。 沈肆愣了愣,“记了,但只记了支出多的,少的则没记。” “那就及时补齐,三日后形成账目交给我。” 宁曦留了一抹信任的眼神,扬长而去。 沈肆则疑惑地蹙眉,好端端地郡主要账做什么? 宁曦离开商号,又直奔官府而去。 景瑢虽然将贪案审得差不多,但因为知州官阶较高,除了刑部和皇帝无权审问他,所以就一直晾在这没人理会。 官府的大门七日后第一次打开,知州大人像是受惊的鸡,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眯着眼睛警惕地打量门的方向。 可千万别是王爷,侯爷啊…… 然而等看清来人,他又觉得还不如是前两个人呢! “郡主饶命啊郡主!”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还未走近的宁曦连连叩头。 黄毛丫头嘛,总是心软的。 “郡主开恩,微臣上有老下有小,徐州遭灾微臣担忧已经十几日寝食难安了啊!”他说着,又捂着嘴咳嗽,听声音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宁曦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他演。 若不是官驿里有个真病号,她可能还会被骗一两秒。 “大人起来,坐。”她抿着笑,绕过他,坐到正堂主位上。 知州大人心中窃喜,觉得有戏,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跟要入土似的。 “听说大人有四千两银子要给我?”宁曦淡淡道。 知州屁股还没挨着凳子,腿一软又跪在地上,“没有没有,郡主别听王爷胡说,微臣是爱玩笑的,王爷当真了,呵呵……” “原来是开玩笑,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唉,亏我快马赶来。”宁曦一脸失望。 知州一愣,连忙跪着蹭到她跟前,“不开玩笑!郡主若真的想要,微臣有!” “都在仇将军那呢,郡主若觉得可行,搜出来的都给您!” 宁曦勾了勾唇,清冷的眼平添了一抹厉色。 “看来知州大人是承认了。” 知州笑容僵住。 宁曦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扔在地上,“签字画押,你就可以回家和你的家人团聚了。” 认罪书…… “你敢毁了这张纸,我就现在毁了你。”宁曦轻飘飘地道。 知州默默收回了手。 “团聚,然后呢?” “自然是等朝廷调查,该罚罚该杀杀。” 知州打了个寒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微臣四品知州,您只是有郡主封号并无实权,不能审问朝廷命官,这份认罪书臣不会签的。”连侯爷和王爷都拿他没办法,一个郡主想拿捏他? 宁曦却忽的笑起来。 “我没实权?”她粉唇微勾,打了个响指,顿时冲进来十名宁家军的将士。 第197章 嚣张,她就是目无王法 第197章 嚣张,她就是目无王法 “从现在起,每日只许给他一口饭一口水,关在柴房里不许外出,每日扔到缸里泡两个时辰,让他好好体会遭灾的百姓们的生活。” 她淡然地睨着他,“听说知州大人还嘲讽王爷带宁家军一同谋反?” 知州浑身一颤,蹭着地面往后退。 他不敢相信,瞧着云淡风轻的美人儿,狠起心来眼都不眨一下。 “污蔑王爷以下犯上,抹黑军队扰乱军纪,其罪当诛。”宁曦淡淡地念着。 景瑢病成那样,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人气的。 无论景瑢怎么看自己,她都不会让外人看轻他半分。 “拉到闹市,当众打三十大棍,再将罪行当街宣读,直到天亮才许带回。” “郡主你敢殴打朝廷命官!”这已经超出了知州的认知范畴。 他好歹也是四品高官,要杀要剐自有律法和圣上裁断,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怎么敢打他? “你不是嘲讽王爷和本郡主没有实权吗,现下不用王爷亲自出手,本郡主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实权。” “你说我不敢,我偏做了,猜猜看可有人敢出来救你?” 宁曦留下一抹冷笑,扬长而去。 知州瘫倒在地,惊惧不已。 “目无王法,目无王法!”他对着宁曦的背影怒吼,然而那抹身影却渐行渐远,仿佛映射着安稳仕途也在和他告别。 这一刻他才明白就算看起来软弱可欺的人,只要身份压着他,哪怕是个女人,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徐州城里最尊贵的三个人都被他得罪完了,没人能救他。 宁曦走出官府时已近黄昏,又骑马赶着回了官驿。 一进门她就闻到了勾人的饭香,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郡主回来了,还没用膳,快来吃点!”仇江坐在大堂正吃饭。 宁曦惦记景瑢,摆摆手,径直到楼上去。 仇江好奇地看着楼梯的方向,上面到底有什么,勾得郡主饭都不吃也要去? 去见谢大夫看病?还是和侯爷商量事? 搞不懂。 …… 宁曦轻轻敲了门,里面依旧没有声音,她也不见外,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屋内暖炉早就熄灭,有些凉意,桌边则放着喝完了的药碗,宁曦见了松口气。 她重新起了暖炉,又给手炉添了炭块,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帐旁,撩起一角,将手炉放到枕边。 忽的,里面的人一翻身,她的手被压住了。 床帐被一只修长的手撩开,她对上了景瑢惊疑的眸子。 她挂起礼貌的微笑,“吵醒王爷了,误会误会……” 这样子真的很像要偷东西或是要害人,反正怎么看都不像好事。 她尝试抽手却抽不动,景瑢还在盯着她。 “我是来给王爷送手炉的。”她解释道。 景瑢看了一眼,这才放过她,撑着准备起身。 宁曦连忙扶他。 景瑢刚要开口,一只微凉的素手忽然覆上他的头,柔软冰凉,引人屏息。 “没发热就好。”宁曦松口气,收了手,“你看,喝药不就没事了,脸色也好多了。” 她正说着,景瑢把手炉塞到她的手里。 骨节分明匀称的手指盖住她的手,带着些微力度。 “郡主小心着凉。” 言罢,他收了手,淡定得仿佛从来没碰过她。 宁曦却心如擂鼓。 第198章 维护,替他出气 第198章 维护,替他出气 她又不是没嫁过人没见识过男人花言巧语的丫头片子,怎么会对这点小事有波动? 她忽然就想起那日山洞,黑暗中摸索着景瑢时的加快着的心跳,和方才也差不多。 大抵都是意外惊讶。 她这么说服自己。 景瑢淡定得很,没觉得行为有任何不妥,宁曦也只能装作无事,不然反倒显得她矫情。 “王爷觉得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没事。”景瑢虽是笑着,但宁曦还是看出他对自己有些抗拒。 难道走之前的气还没消? 男人可真麻烦啊……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宁曦这才想起官驿的窗子正对主街,她让仇江把知州大人拉到主街上公开杖责来着,现在应该刚开始。 “什么动静。”景瑢被勾起好奇心。 “王爷能下地吗?”宁曦笑了下,问。 景瑢点点头,宁曦便扶着他起身。 景瑢也不客气,身体半数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好在宁曦习武之人站得住,不然两人都得倒。 宁曦扯来披风给他披上,动作利索很是漂亮,看得景瑢也一怔。 小小披风在她手里甩出了披挂上阵的气势。 带兵一趟回来倒是多了些凛然。 “王爷看我作何,我脸上有东西吗?”宁曦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里。”景瑢伸手轻轻蹭了下她的眉梢,而后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宁曦也没怀疑,只当自己脸上落了灰。 两人到窗边,宁曦推开窗,外面嘈杂的声音顿时涌上来。 “知州?”景瑢认出中央趴在长凳上狼狈不堪的人,“怎么回事?” “罪有应得。”宁曦眉梢轻挑,“他该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言行? “他不敬王爷,以下犯上,打几棍子都便宜他了。”宁曦接着道。 景瑢垂眸睨着身侧冷笑的人儿,她是在给自己出气? 他忽然想起安王府洗尘宴那日,姚茜茜刚说完自己的坏话就忽然落水,从角度看,只有对岸的宁曦有机会出手。 难道从那时,她就在维护自己? 可是为何,若只为了合作,完全没必要管一个闲人的嘴。 更没必要公然打朝廷命官,要知道此事若闹上朝堂,皇帝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本王不在意,郡主也不该在意,他是朝廷命官,做错什么事自有律法处置。”他淡淡道,眼神却还盯着她。 “律法处置律法的,我处置我的,王爷就当我在使小性子。”宁曦根本不在意他的提醒。 她巴不得狗皇帝明天就翻脸,正好可以一剑砍了他脑袋,也不必徐徐图之。 景瑢将她眼中的厌烦恨意看了个清清楚楚。 是对知州吗? 不会,知州触犯律法又没得罪她,以她的脾气不会动气。 那会是谁? 她怎么这么多秘密? 他思索的功夫,下面已经打到第十棍,在围观百姓的叫好声中,掌刑人下手越来越重,知州已经晕了过去。 一头冷水泼下,知州幽幽转醒接着呻吟起来。 仇江捻着请罪书,将他条条罪责公然诵读。 这份请罪书是景瑢代笔,表达精准,引人共情,寥寥几句就激起民愤,百姓对着知州连连唾弃。 若不是现在粮食金贵,知州一定会被烂菜叶臭鸡蛋淹没。 “老爷!我家老爷是四品朝廷命官,只有刑部郎官和圣上能动他,你们得了谁的令敢私自动手,就不怕朝廷怪罪吗!”一道尖利的女声由远及近,妇人闯进人群中央,跪在半昏了的知州面前。 第199章 算计,他是个潜伏的狼崽子 第199章 算计,他是个潜伏的狼崽子 妇人梳着繁杂的发髻,却没有半点头饰装点,身上衣裳也华贵耀眼,却不见任何手镯戒指等贵重首饰。 她是知州的夫人,前几日刚被查封家宅,她就回了娘家,谁知前日又被拉去彻夜审问,好在没用刑,人虽然憔悴了些但比知州强许多。 知州夫人哭得撕心裂肺,上前撞开行刑的侍卫,挡在自家夫君身上。 “想打我家老爷,先打死我!然后一起上报朝廷,反正你们连四品朝臣都敢打,也不差我个深闺妇人!” 仇江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顿时上前和妇人纠缠。 女人力气是比不上男人,但撒泼的女人却未必,一番闹腾,两名人高马大的侍卫竟一时拿她没办法。 而围观的百姓却渐渐从知州夫人的喊话中明白了什么。 处置知州的行为是王爷和郡主的私令,并非朝廷命令。 也就是说朝廷对他们所受的苦楚不闻不问,若不是有王爷郡主担着违背上令的风险处置这狗官,他现在还逍遥法外呢! 人群渐渐寂静下来,气氛变得诡异。 人们不敢说出口,就用阴鸷怀恨的眼神互相交流。 宁曦站在上头都感受到气氛不对。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你让人把知州夫人带来的?” 知州府邸已经被重兵把守,除了侯爷和景瑢没人能放人出来,平阳侯已经不管官府的事,就只能是他。 景瑢也嗯了一声,承认了。 “你猜到我会让人公然处置他?”宁曦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我只是吩咐,若是知州被处置,就把他夫人带到跟前看着。”景瑢淡淡道。 “为什么?”宁曦眼中满是惊惧,她心底有了答案,但却不敢相信。 “我们不能给朝廷贴金。”景瑢浅笑,“是郡主要为民出气,也是郡主要承担违背制度的风险,这点恩情得让百姓们记住。” “我不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才……” “我知道。”景瑢温声打断,“但事情做了就得让人知道,不然就是白做。” “我们现在正做的,就是这种事。”他眉梢轻扬,唇角弧度加深,似乎在问她的意见。 宁曦怔了怔。 她还以为景瑢是云淡风轻不争不抢的小绵羊,结果是个暗中算计人心的狼崽子,现在正磨着尖利的牙,不知何时准备一口咬断猎物的喉管。 “你怎知知州夫人会当众说这些话引民愤?”若她没说呢,若她说别的呢? “我审过她,发现她是个自家男人遇事就会六神无主的妇人,眼见着自家男人晕死街上,她除了搬出男人的权力地位威胁人也不会说别的。”景瑢老神在在。 他竟算计人心到如此地步。 借一个毫不相干之人的嘴,就撇开了朝廷的功劳,保住了她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这…… 怪不得上一世自己和景怀瑜联手也阻挡不了他往上爬。 窗下,妇人已经被侍卫拉开,仇江单手扣着她,接着行刑。 妇人歇斯底里地叫着,轮番咒骂郡主和安王。 百姓们越听越气,冲着她一人一口唾沫,更有甚者还有动手打人的,虽被仇江拦住大多数,但她还是挨了几巴掌。 从前高高在上的知州夫人,如今跪在人群中,俨然阶下囚。 徐州的天变了,自此后无论知州是谁,都不会比过王爷和郡主在百姓心中的分量。 而未来新任知州也会明白该抱紧谁的大腿。 行刑结束,宁曦关上窗子,忽然觉出不对。 她回眸看向景瑢。 “王爷为何要和朝廷撇清干系?” 皇帝不是他亲爹吗? 第200章 藏拙,他到底有多少秘密 第200章 藏拙,他到底有多少秘密 此举并非是简单的抢功,而是踩着朝廷的脸面给自己脸上贴金。 要牺牲南诏朝廷的威信。 景瑢却好似很不在乎。 面对宁曦的审视,他缓缓躺回到床榻,“两害权衡取其轻,再者父皇对我也就那样。” 言外之意,他对皇帝也没有太多感情。 可她明明记得上一世的景瑢对皇帝百依百顺,孝顺至极,以至于后来皇帝依赖景瑢超过了景怀瑜。 难道他都是装的? 宁曦愈发看不透他了。 “郡主不必纠结这些小事,还有三天就是原定的文试日子,郡主与本王都回不去,看来要辜负郡主期望了。” 原本想在文武双试中拿个好名次,为两人的婚事增添一点筹码,可就算他们现在从徐州出发,也来不及参加文试。 景瑢透过床帐的缝隙观察她。 宁曦却没什么反应,反倒安慰起他,“王爷不必忧心,我猜朝廷会为了王爷将文试延期。” “不可能,本王参与文试只是充数的,参与与否都不影响什么,父皇不会为了我改动如此大事。”景瑢不信。 “皇上不是为王爷,而是为了名声。”宁曦轻笑,“王爷为水患奔波,几番出生入死,朝廷若此时撇下王爷自己玩,徐州丰州的百姓绝不会答应。” 本来此次灾患就差点伤透了两州百姓的心,皇帝挽回还来不及,又怎会火上浇油。 但是皇帝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 景怀瑜急着用文武双试证明自己,景瑢文才方面颇有造诣,有可能会压过他,所以他肯定想按时举办文试。 这回她不在京城,景怀瑜总算烦不到她,就让他们父子俩自己吵去! “郡主一定要本王参加文武双试吗,我大抵真的不行。”景瑢眼神竟有些楚楚可怜。 宁曦被晃了眼,怔了一瞬才找回神智。 “试试嘛,一旦可以呢,我倒是对王爷挺有信心!” 上一世文试第二武试前十,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现在看来他的文武水平远超景怀瑜,这是故意藏拙后的结果。 装,接着装! 宁曦又看着他躺下,等他呼吸平稳后才离开房间。 一出门就被一张好奇的大脸吓了一跳,宁曦啊了一声,小心地看了屋里一眼,确定景瑢没被吵醒后,拧着仇江的袖子就到一楼。 “你干什么,闹鬼啊!”她还有心疾呢,虽说养护多年,但难保不会复发。 仇江的眼神却意味深长,“您怎么会从王爷房间里出来?” 他处置完知州就回了驿站,结果发现郡主还没从楼上下来,就到楼上找人。 谢大夫和侯爷的房间都没有人,只有王爷的房间里有说话声。 他就等着,一等就等了快半个时辰。 孤男寡女的,在一间房里待这么久,多不好。 “自然是有事要谈,我还没问你呢,我才走几日,王爷怎么病成这样,你们怎么不拦着他?”宁曦先发制人。 仇江一噎,讪讪然地挠头,“王爷说百姓的事耽搁不得,等熬过这几日怎么病都行,属下觉得挺有道理的……” 宁曦冲他的肩膀就是一巴掌。 “有道理!我要是病成这样你也觉得有道理!” 仇江缩了缩脖子,铁骨铮铮的军汉子在宁曦面前怂得像只小鸡崽,“那不一样嘛,王爷被朝廷派来就是主持水患的,理应吃些苦头。” 第201章 朝廷,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201章 朝廷,和她有什么关系 “王爷对属下也算有救命之恩,属下也心疼王爷,可王爷执意如此属下等也没立场劝慰。”仇江有些委屈,“郡主又担心什么,王爷病不病好像和您关系不大?” 宁曦冷冷地横他一眼。 他脑子笨一阵灵一阵,还挺不好糊弄。 “王爷救了你,就是对宁家军有恩,我岂能像你似的不管不顾?”她扬了扬下巴,说得理直气壮。 仇江恍然,原来是因为这。 “是属下狭隘了。” 宁曦大义凛然的摆摆手。 “还有一事,方才知州夫人来闹了一通,说惩治知州的行为与朝廷无关,郡主是否要出一份告示替朝廷遮掩一下?”仇江凑近,小声道。 “不必。”宁曦答得利索。 仇江怔了下,“可这对朝廷威信不利。” “那是朝廷的事,和我们宁家军有何关系。”她眼神透着冷意,“仇将军,宁家军并非朝廷军队,这并非我们的职责范围。” “且,朝廷放任贪官多年,本就对不起百姓,我们又凭什么要替他们遮掩,这对百姓也不公平。” 宁曦勾了勾唇,笑意森冷,“他们敢做就要敢当。” 仇江听得似懂非懂。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怎么听着自己好像个乱臣贼子? “水患处置得差不多,我们马上要还朝复命了,你通知副将还有沈老板,一起随我回京领赏。”宁曦拍拍他结实的肩膀。 “不用,属下回军营就是。”仇江连连摆手。 “不行,出力就得讨好,让你回就回,哪儿那么多废话,难不成我的话也不好用了吗?”她板起脸。 仇江立刻就答应下来。 水患几日,他对郡主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全方位的拜服,郡主说一他绝不会说二。 入夜前,仇江把知州的请罪书张贴在闹市,百姓们很快就传开了。 知州贪没钱粮,侮辱王爷,不敬郡主。 夜里,还在城里暂住的遭灾村民们自发地到官驿门口送东西,有烤熟的红薯,有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还有用路边野花编的花环。 侍卫将东西放到桌上时,宁曦和景瑢都愣了。 人心很复杂,但有时又很纯粹。 宁曦正给景瑢熬药,景瑢就自己拆送来的信。 十封里有六封给宁曦,三封给自己,一封给平阳侯。 景瑢看完了三封信,抬手就要扔进灯台。 宁曦连忙操起蒲扇扇飞了信纸,“你干嘛!”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信纸,宝贝似的吹了吹灰尘,折好放回信封,“都是百姓们的心意,得留着。” 正当景瑢以为她是被善意打动时,宁曦接着道:“到时拿给你父皇看,正好能多讨点赏。” 这样景瑢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人心反复无常,这次他们感念你,下回说翻脸也不会留情。”他轻声道。 “下回再说下回的事。”宁曦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梢,接着蹲在地上熬药,“我爹说,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百姓,虽然对王府来说宁家军是权势是筹码,但这份筹码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为百姓需要。” “我娘说这和做生意一样,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只有时时刻刻记着权势的意义,才能长久不衰。” “你爹娘见解倒是独特。”景瑢有些惊讶。 自古军队的意义都是维护皇权,哪位掌权者也不会说是为了保护百姓,定南王夫妇手握重兵,拿捏南诏朝政,端得是军权大过皇权的架势,却满心都是百姓,实在不太合理。 第202章 恣意,自由的感觉真好 第202章 恣意,自由的感觉真好 也怪不得能养出宁曦这样的女儿,该在乎的不在乎,不该在乎的倒是在乎得很。 提起爹娘,宁曦便止不住笑容。 “我爹娘可好了,他们可和朝堂上那些古板无趣的人不一样,活得洒脱恣意,别提多快活。”宁曦眼神透着柔意还有淡淡向往。 “看来郡主以前的日子也很快活。”景瑢淡淡道。 “当然,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宁曦笑容收了收,将熬好的汤药倒进碗里,放到桌上,“烫,等下再喝。” “郡主打算哪日回京?”他忽然问。 “后日,谢允说你身体好多了,我们回程慢些问题不大。” “郡主可去过丰州?”他又换了话题。 宁曦微怔,“小时候随娘亲去过,不过那阵太小不记得了。” 大抵就记得好吃好玩,不过小时候跟着爹娘去哪里都觉得好吃又好玩。 “难得离京一趟,我想出去散心,丰州水患不严重,听说城中百姓已经恢复正常生活了。”景瑢眼睛映着烛光,亮亮的。 宁曦说不出个不字,对病人来说放松心情也是好事。 “好,我陪王爷去。” 次日,宁曦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一个巨大的包裹,又问商号借来一辆小马车,刚好够坐两个人也不惹眼。 景瑢也早在官驿门口等她,两人趁着天色尚早人都贪睡的时候,悄然离开徐州。 景瑢今日依旧是白衣,披了件灰白厚实的披风,中和了白色的惹眼。 但奈何人长得太好,穿得再暗沉也跟会发光似的,走到哪都吸引人的目光。 宁曦看了眼自己问烧火大娘借来的粗布衣裳,有些羞愧地往边上挪。 她看起来应该在外面赶车。 赶车的是她的暗卫,车子不快不慢,专挑风景好的地方走。 太阳升起,潮湿的空气清新无比,宁曦撩起帘子,看着外面一望无垠的草地,顿时觉得心情舒畅。 若是能骑马就好了,这么空旷平坦的地方,跑一跑一定很尽兴。 “郡主想出去走走吗?”景瑢忽然问。 宁曦点点头,“天气不错。” “停车,反正在哪里都是散心。” 车子应声停下,宁曦跳下马车,回头看向景瑢,“王爷就别下车了,清晨露重,小心着凉。” “好。”景瑢浅笑,捧着手炉坐在车门边,看她解了马,再用脚凳撑住马车。 她一脚踩住马镫,手扯缰绳,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轻松得仿佛是飞上去的。 “驾!”宁曦低喝一声,马儿便撒腿跑了出去。 赶车的马不似战马能跑,但却温顺听话,驾驭起来毫无难度,宁曦在草地上跑着,听过到风扫过耳边的潇潇声,满意地勾唇。 景瑢斜靠在车门,眼角也随着她的笑容微微上扬。 怪不得她说从前的日子和现在不同。 定南王夫妇在时,她每日都过得无忧无虑,天南地北的游玩,没人敢说她一句。 如今被困在京城三年,又怎会开心? 就像一只野猫,圈养在笼中多久它也是有野性的,向往自由不拘束缚。 马蹄声不绝,景瑢却觉得这一声声都落在他心里去。 谁会不向往这份恣意。 现在的她远比京城华服加身时耀眼千倍万倍。 她本该如此。 宁曦疯跑了一圈回来,头上蒙了一层细汗,却笑得嘴角久久放不下。 她已经记不清上次这么畅快是何时,连带着上一世大抵有十三四年的光景了。 恍若隔世。 暗卫不在,大抵是去小解了。 带着药香的素白手帕忽然盖住她的视线,落在她额前。 第203章 委屈,可以另找个王妃 第203章 委屈,可以另找个王妃 宁曦一怔,等反应过来景瑢已经收了手帕,像没事人一样下了马车,帮忙把马栓回去。 隔着马匹,宁曦一直在打量他。 他总是自然地做一些越线的举动,太自然以至于她每回都不好意思说什么。 她忽然想起银翘说的话。 她也是嫁过人的,虽然遇人不淑,但对男女之事也明白些,景瑢这些举动不太对劲。 “王爷。”她轻唤。 风声潇潇,景瑢没反应。 “王爷!”她抬高声调。 景瑢忙着给马儿顺毛,又没反应。 “景瑢!”宁曦没了耐心。 景瑢应声抬眸,薄唇勾着淡淡的弧度,“怎么了?” “王爷。”她换回称呼,“王爷应该还记得我们的交易?” 景瑢轻轻点头。 “为了夺位,你我约定成亲。”宁曦声音低了低,“但终归是交易,成亲也是权宜之计,我不会一直霸着王妃的位子。” “郡主何意,直说就是。”景瑢的神色瞧不出喜怒。 “王爷若有心悦之人,大可同我直说,我会很高兴成全你们。”宁曦轻笑,这么说总该明白了? “郡主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景瑢眼里满是疑惑。 宁曦轻咳两声,“就是怕王爷忘了,委屈了自己。” “委屈又是何意?”景瑢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 “没事,王爷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宁曦深吸了一口气,放弃了。 这位爷的暴虐值濒临爆表,她不敢胡说。 而且无论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等到回京他治理水患的名声散出去,自然会有各色闺秀踏破安王府的门槛,到时乱花渐欲迷人眼,他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好。 到时再挑个他喜欢的收进府里做侧妃,等自己离开后那人就是王妃,完美。 宁曦在心底盘算着,完全没注意到对面某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异样。 她对自己还是有防备心,看来动作还是快了。 来日方长,他不怕等。 暗卫回来后,马车重新上路,宁曦跑了一圈精神奕奕,撩着帘子一路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景色,连路过的小孩子都能多看两眼。 景瑢则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时而应和一下她的话。 午膳前到了丰州城,邻近城门就觉出丰州和徐州的不同。 这里俨然瞧不出遭受过水患,主街上人来人往,两边店铺也都生意如常。 燕宁商号在丰州的生意很多,所以在沈肆和丰州总商的努力下,丰州城的日常生活完全供应得起。 丰州官府也很识趣,知道商号的影响力大,沈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很快就平复了百姓们的怒气。 有徐州做比较,丰州百姓都很满足。 宁曦找人打听了街上最大的酒楼,两人到了后宁曦本想开个雅间,但景瑢说许久没凑过热闹,就留在一楼散座。 小二先上了一壶热茶和几碟小菜。 “客官要酒吗,前阵子水患没酒,昨儿刚到的!”他热情地推荐。 “不要了,麻烦上几道招牌菜,辣的不要,太油的不要。”宁曦道。 小二愣了愣,脸上笑容讪然,“客官要不您看我们菜单点?” 这他怎么做主,上多了贵,上少了又吃不饱,他可不能担这个责任。 宁曦拿出两锭银子,一共十两。 “照这个数上,多了不要紧。”她淡淡道。 小二又是一怔,而后捧着银子热情地一口答应。 原来是财主!那自然一切好说! 小二走后,景瑢才无奈地道:“郡主都不问问我想吃点什么吗?” 第204章 劝酒,喝了就熟悉了 第204章 劝酒,喝了就熟悉了 “十两银子足够点菜谱上一半的菜,王……公子想吃什么都吃得到。”宁曦眉梢轻扬,“公子喝药不能吃重辣重油的东西,您就别想这些了,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您吃。” 她礼貌地笑了下。 景瑢无奈点头,“都听郡主的。” “不听也得听。”宁曦温柔地警告。 现在做他的主都这么理直气壮了吗? 景瑢捧着茶杯,茶面上映着的桃花眸中潜藏着欣慰。 菜品上齐,四人的大桌都被塞的满满当当,景瑢和宁曦之间仿佛隔了一座山。 “客观您慢用,有事吩咐小人!”小二热情地道。 宁曦摆摆手,开始对满桌的菜犯难。 先吃哪个? 景瑢睨了她一眼,拿走了她的碟子,然后挑了几样平时她吃的多的,最后又盛了一碗豆腐汤。 不用做选择,宁曦顿时松口气,“多谢。” “不必客气。”景瑢拿起自己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满桌的饭菜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客人的注意,邻桌的窃窃私语声传了过来。 “水患刚过,都省吃俭用地过日子,这是哪家的这么有钱,没见过,外地来的?” “哎大哥!那女的长得好美!” “胡说,那男的长得才好!” “我又看不见,咱俩换换!” 两人起身换了个座位,悄然间交换了被惊艳的眼神。 “瞧着不像一般人家,倒像是谁家的公子小姐,咱们丰州城近日大人物多,也不稀奇。”被唤做大哥的瞥了一眼两人,眼神在宁曦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大哥,会不会是那家商号的人啊……” “肯定是,这节骨眼除了他们谁还有钱!”另一人格外义愤填膺。 大哥皱了皱眉头,“别瞎说。” “大哥!”那人有些急,“这次水患徐州都什么样子,偏咱们丰州跟没事一样,燕宁商号的人在城里大出风头,现在把我们的生意都抢走,肯定背后给那些官老爷送钱了!” “对啊,城中都这么传,不然官府凭什么用燕宁商号的人,都是老百姓,偏他们出来做好人,还不是为了拉拢人心好做生意!” “装模作样玩弄人心,真是丧良心!” “……” 景瑢和宁曦对视一眼,前者眉梢扬起,似乎在问她是否要有所反应,宁曦抿唇笑了下。 然后腰间的商号令牌悄然垂落在身侧。 邻桌的人顿时无声地激动,互相交换着眼神。 一人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到宁曦面前,“姑娘,你是燕宁商号的人?” 他说话声高又轻浮,大堂的人瞬间都看过来。 宁曦惊慌地往后挪,警惕地看他,“我今日不上工,这位大哥有事吗?” “妹子别怕,你是哪家店的,我也是做生意的,你也知道最近生意都不好做,唯独你们燕宁商号富裕,能不能借点钱货,等眼前苦日子过去,我就连本带利还你!” 他端着酒杯干脆坐到宁曦空出的位子。 本是两人坐的长凳,但男人动作浮夸,双腿岔开,几乎挨着宁曦的腿。 对面,景瑢默默地放了筷子。 “大哥怕是开玩笑,我们都不认识,哪有第一次见就借钱的道理……”宁曦低着头接着挪,挪到凳子边身子忽然一直,到头了,再挪就坐地上了。 男人嘿嘿笑了笑,“所以这不是来认识妹子吗,咱们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缘分,来,陪哥喝一杯咱们熟悉熟悉!” 他瞥了眼桌上的杯子,“喝什么茶,小二上酒!” 第205章 管闲事是自家娘子 第205章 管闲事?是自家娘子 小二似乎认识几人,用余光扫了这边一眼,装作忙上菜没听见。 男人觉得扫兴,一把倒掉宁曦杯里的茶,从自己杯子里匀出一半,塞到她手里。 “喝了这杯咱们就认识了,以后生意上互帮互助!”他一饮而尽。 宁曦双手攥着酒杯,一脸无措。 “我可都喝了,妹子你不喝可就是不给大哥我面子!”男人板起脸来。 “我不会喝酒……” “得了,你们燕宁商号做生意的能不会喝酒,装什么!”男人表情越来越扭曲。 “赶紧喝了,咱们好聊借钱的事!” “喂。”景瑢忽然开口。 男人一怔,这才想起对面还有个活人。 对上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即便是男的,心头也忍不住颤了颤。 这人长得实在太好。 “干什么!”男人被自己的心理活动恶心到,不耐烦起来。 景瑢勾了勾唇,声音清浅,“敢问兄台是哪家店铺的老板?” “就街对面,东边最头那家,怎么觉得我是骗子?”男人挑了挑眉毛,扫视过他的打扮。 方才只瞧他长得好就以为是富家公子哥,凑近了才发现两人穿得也都一般,看来就是普通商人,仗着官府发了横财就出来大手大脚的花银子。 然而他却没发现,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有一个人径直离开了酒楼,往东边去。 他骄傲地昂起下巴,“不信可以出去打听一下隆兴商号,仅次于燕宁商号的南诏第二大商号,可不像你们背靠朝廷官府,我们可都是靠自己真本事做生意!” “背靠朝廷官府?何来此话?”宁曦怯生生地问。 男人斜睨她一眼,“少装糊涂,你们商号东家不是什么王府吗,皇亲国戚的还想装清高?” “这回水患要不是州府罩着你们,你们生意能开得这么顺?” “嘁,都是做生意的,你们那门道骗骗百姓就算了,骗同行还差点!” 他挑了挑眉毛,“快点喝,别给我逼急了,把你们商号那点事都抖搂出来,这么多人呢!” 宁曦扫了眼酒杯,酒是不多,但是从这人杯子里匀出来的,她说什么都不会喝。 正准备再推拉一番,忽然一只手夺走了酒杯,力气大到酒杯几乎是从她手里飞出去的。 下一瞬,杯里的酒就扬了一地。 “关你什么事,你有病啊!”男人噌的站起身,“酒钱你付吗,这可都是银子!” “我付。”景瑢眼帘微抬,淡然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男人脸上,男人竟从中看出了一丝寒意。 看错了,瞧着就是个怂包,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都听到了啊,我们的酒钱他付!”男人扬高声调,“来来,续上,我今天就要和妹子喝酒,你管得着吗!” 他说着就要去抢景瑢手里的杯。 酒杯滑落,应声而碎,男人连杯子边都没碰到。 宁曦看着景瑢,悄悄捂住了袖中的玉佩。 又在发烫…… “你是不是想打架!”男人见状一拍桌,邻桌个男的都应声起身,虎视眈眈地瞪着景瑢。 “她不喝,也不会借你们钱银。”景瑢泰然地理了理衣袖,淡淡道。 “你是她什么人,你怎知她不喝!”男人冷笑,“难不成你们两个是一家的?” 宁曦瞬间起身,“你瞎说什么……” “是。” 宁曦眼神一滞,不敢置信。 “你当着我的面劝我娘子喝酒,我为何不能管?” 第206章 娘子,别同他们一般见识 第206章 娘子,别同他们一般见识 “娘子?”男人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们。 景瑢牵住宁曦的手,将她拉到身边。 宁曦头撞到某人的肩膀时,还是懵的。 这走向,她有点跟不上。 “是你娘子又如何,她既然是做生意的,少不了喝酒结识些有用的人,我们这在谈生意呢,你懂什么!”男人有些扫兴,还以为是个没嫁人的,谁知竟是个有主了的。 他一脚踹翻了凳子,邻桌的几个男子踱步过来。 五个男子气势汹汹地把两人围在中央。 宁曦悄然挣开景瑢的手,反握住他的手腕。 景瑢垂眸看她,她神色不耐冷漠,显然不想装了。 野猫装不下去小白兔,开始亮爪子了。 “你们这是谈生意还是打群架?”景瑢轻声道,视线扫视一圈,“人多欺负人少,可不体面。” “呸!给脸不要脸还跟老子讲体面!”他掀了一盘菜,捻着碎瓷片指着宁曦,“不想你家男人挨打就出来跟老子谈生意,也就是一笔银子的事,你们燕宁商号家大业大的别那么小气!” “不能给。”景瑢看着宁曦道。 “老子跟她说话你插什么嘴!”男子震怒,瓷片瞬间朝景瑢的脑门飞去。 景瑢抬手,凌厉的瓷片扑到袖子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宁曦眉心轻蹙,将景瑢往身后一甩。 “谈生意是吗,我跟你谈。” “早这样不就好了!”男子露出得逞的笑,然而话音还没落地,脖颈处就一阵剧痛。 噗通一声,男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其余人纷纷四散开来,看着捻着筷子的宁曦,眼神惊惧。 “你敢杀人!”领头的大哥厉声道。 “没死,晕了而已。”筷子在宁曦的指间转了几圈,“但若真打起来,可不保准会不会死人。” “别以为是燕宁商号就可以目无王法,你要敢乱来就是官府也保不了你!”另一人躲在大哥身后喊道。 “我相公说了我不喝酒也不谈生意,是你们找事在先,敬酒不吃吃罚酒。” “娘子别同他们一般见识,生意不好日子不顺就会暴躁。”景瑢柔声劝道。 对面四个大男人顿时气红了眼。 一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扔了刀鞘就直冲景瑢去,“你说谁暴躁!” 周围掀起惊叫声,客人们纷纷逃离,然后聚在安全位置看戏。 燕宁商号和隆兴商号可是丰州最大的两家商号,当然后者完全不能和前者比,所以隆兴商号对燕宁商号早就心存不满,有矛盾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能闹到动刀动剑的地步。 刀尖逼近,却连景瑢身前一米都不到,刀子就被宁曦一掌掀飞。 男子惊叫着躲刀,“大哥,这娘们是个疯的!” 不然怎么会空手迎刀子! “妈的,臭娘们还挺狠,大哥我们一起上!”有个气性大的人掏出匕首,其余人也纷纷找趁手的武器。 除了大哥,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都拿着利器对准宁曦。 景瑢却在此时扶起方才被踹倒的椅子,一脸可惜又得赔钱的表情。 众人顿时被他这幅样子激怒。 三人改变目标,先冲着景瑢砍去。 下一瞬,宁曦踩着桌子掠到景瑢身前,飞起一脚就踹翻打头的两个,最后一拳迎上最后那人的鼻子,瞬间见血。 人群一阵倒吸冷气。 几乎眨眼的功夫,群架就结束了。 不,不是群架,是单方面殴打…… 第207章 危险,要出头也是她来 第207章 危险,要出头也是她来 “隆兴商号都是土匪吗,出来吃饭还带刀子。”宁曦拍拍手,又不客气地踹了脚被打倒在地的男子。 她踱步到那位大哥身前。 大哥下意识往后退两步。 “隆兴商号这幅做派,恐怕就是官府也会敬而远之。以后生意比不过人多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别空口白舌泼人脏水。”宁曦冷言道。 “你公然伤人,就不怕我们报官吗!”大哥胆子虽小,但嘴却硬。 宁曦横了他一眼,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又抽走了他的腰带,吓得大哥连忙提住自己的裤子。 宁曦用腰带绑住他的手脚,像系一头待宰的肥猪,四肢都缠在一起。 大哥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儿地叫,宁曦又用馒头塞住他的嘴。 “小二,报官。”她冲小二扬了扬眉梢。 小二愣了愣,连忙从柜台后面跑出去。 “你们燕宁商号和官府勾结,这么多人看着,你们还想徇私舞弊!”鼻子吃了一拳的那位捂着鼻子躲在椅子后面喊道,完全忘了是他们先提的报官。 宁曦冷笑,“我可不是徇私舞弊,两家商号银钱往来要向官府报备,除此之外还需两家商号主事人签字同意才行,我这是帮你们。” 那人一愣,“你什么意思?” “帮你们借钱!”宁曦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到景瑢身前。 将他来回转了两圈,确保他没事后才松口气。 “何必逞口舌之快。”要逞也是她逞,方才多危险! “你想动手,我看得出来。”景瑢弯了弯唇。 宁曦眉梢轻扬,他倒是了解自己,从一开始故意露出燕宁商号的令牌,她就计划着激怒这群人,在人前把事情闹大,用暴力直接的方式澄清谣言。 丰州总商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对上隆兴商号这群土匪难免使不上力,她来这一趟正好帮忙收拾。 只是没想到景瑢一句是他娘子,被牵扯进来。 先赶到的不是官府的人,而是隆兴商号的人。 暗卫一手拎着老头,另一手捻着账本,把两样东西扔到宁曦面前。 “主子,这是他们说的那家店里的掌柜,这是他们今年的账簿。” “你们是谁,凭什么抢我家账簿!”老头被拎着后脖颈,非常不服气。 宁曦直接翻到账目最后一页,扫了一眼不禁冷笑。 是挣得不多,但距离没银子还有好大的距离。 “听说你家店面开不下去,一直在做赔本生意?”她冷声问。 “你胡说什么,我家生意好着呢!你到底是谁啊!”老头梗着脖子喊道。 宁曦问到了想问的,示意暗卫可以了。 暗卫便拎着老头去见一旁五花大绑的“大哥”。 “呀!王老板你怎么在这儿!”老头吓了一跳。 王老板翻了个白眼,不是该问他怎么会被绑吗! “你们是谁,我们做小本生意可从没得罪过你们!”老头被按在自家老板身边,才发觉事情不小。 “你家老板说你们没银子,要问燕宁商号借钱。” “呸!胡说!别说我家生意好着呢,就算我家开不下去也不会问燕宁商号要银子!”老头斗志昂扬地扬着下巴,他这辈子就不认识输这个字! 说完,他还回头对自家老板憨笑一声。 怎么样老板,我给咱家商号争气! 王老板绝望地闭上眼。 或许那女人说得对,隆兴商号打不过燕宁商号的最大原因可能出自内部…… 第208章 我夫君,认识一下 第208章 我夫君,认识一下? 围观的百姓也逐渐明白真相。 什么喝酒借钱,都是隆兴商号认为燕宁商号与官府勾结,在生意上胜之不武,找机会发泄的借口罢了。 结果发泄不成反被教训。 人们都看得出来,站着的一对样貌极佳的璧人是讲理之人,所以围观群众逐渐胆子大起来,回到自己座位上,甚至点了几盘瓜子茶点,准备看到结束。 再半个时辰,两家商号的主事人赶来,先到的是隆兴商号在丰州的话事人。 他进门见到一地狼藉顿时皱起眉头,随后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王老板,眉头更是紧锁。 “怎么回事!”他大袖一挥,看向酒楼的掌柜。 “刁老板,今儿的事和小店无关,您还是问他们。”掌柜指向宁曦和景瑢的方向。 “你们是燕宁商号的?”被唤作刁老板的人一眼就看到宁曦腰间的牌子。 “纵是燕宁商号也不能当街动手,你我两家商号恩怨为何要发泄在个人身上,燕宁商号的格局也太小了!” 不愧是管事的,扣的帽子比小喽啰们大多了。 还没等宁曦说话,就又进来一人。 是丰州总商。 他进门先是哎呀一声,“那人怎么绑得跟猪似的!”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而后丰州总商终于看到了站在角落的宁曦。 他揉了揉眼睛,而后瞳孔顿时一缩,弯着腰三两步跑到跟前。 “郡……” “咳咳!”宁曦连忙打断他,“总商不必客气,我只是来丰州散心,入夜前就走。” 丰州总商顿时明白过来,“小姐远道而来,我该尽地主之谊才是。” “时间紧迫,下次再叙。” 两人竟然寒暄起来。 隆兴商号的刁老板看不过眼,重咳了一声。 “解老板,你的人伤了我的人,给个说法!” 解总商疑惑地看向郡主。 “不急,等官府的人来,我自会分说。”宁曦淡淡道。 “你报官?”刁老板眉头拧起,“谁不知道燕宁商号和官府沆瀣一气,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胡说什么呢!刁雨,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一副小人心肠,此次水患燕宁商号砸了多少钱粮,百姓眼明心亮才照顾我们生意,和官府有何关系!”解总商显然也知道这传言,当即反驳回去。 “笑话,你们背靠王府,官府自然护着你们!我不管,今日的事必须给我个说法,如若官爷也给不出理由,别怪我不配合!” “就是,他们两口子一个嘴毒一个能打,仗着商号的势头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不公平!”鼻子大哥连忙补充。 两口子? 解总商一怔,这才看到郡主身后还站着位风姿卓绝的男子。 样貌一等一,就是脸色瞧着不太好,风吹就倒似的。 郡主不是要嫁三皇子吗,哪来的野男人也敢冒充郡主的夫君? “郡主,这……”他不善地扫了景瑢一眼。 “咳……我夫君,你们没见过……”宁曦硬着头皮道,冲解总商疯狂挤眉弄眼。 哦,装的。 解总商恍然,但还是看他不顺眼。 瞧这身板文文弱弱的,瞧这衣裳陈旧的,怎么还破了个口子?穷成这样也配装郡主的夫君? 景瑢站到宁曦身后,揽住她的肩,浅笑着对解总商点头示意,“久闻丰州总商大名,今日得见是在下荣幸。” 他手收紧,宁曦身子一歪,撞进他怀里。 解总商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郡主竟然甘心让一个野男人吃豆腐! 第209章 告状,为夫君讨说法 第209章 告状,为夫君讨说法 “这位公子还是注意些,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做些出格的举动。”解总商一张脸快掉到地上。 “解老板说的是。”景瑢笑着应了,却没动半分。 “咳咳,总商坐,我给你讲一下事情经过。”宁曦连忙打断,给总商倒了杯茶,总商诚惶诚恐地接过,也忘了计较野男人吃豆腐的事。 景瑢默默收起空了的手掌,薄唇轻抿。 酒楼经过一场闹剧,客人非但没少反而越聚越多,谁都对大人物的事情好奇,都不舍得走。 而且人们也都看出,这位能打的姑娘身份不一般,不然身为丰州总商的解老板也不会对她毕恭毕敬。 倒是那位躲在自家娘子身后的公子哥,大抵没什么背景。 多半是入赘上门的,瞧这模样长得,比多少淸倌儿都标致! 不但围观群众这么想,被暗卫押在角落里的几个大男人也是这么想。 几人互相递着眼神,猜测那女人的身份。 官府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来的是丰州知州,刚忙完公务,还穿着深棕色的官服。 知州进门便摘了帽子,露出愁容满面的脸,然后见到稳坐着的解总商,顿时挂起欣然的笑容。 “解总商,真是巧啊!” 一旁隆兴商号的刁雨站直身子,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瞧这谄媚劲儿,还说和官府没勾当,鬼都不信! 解总商起身,先给知州见礼,而后板起脸来,颇有不悦地双指指向远处的刁雨。 “隆兴商号的人要报官,知州大人可得替她们做主才是。” 一听隆兴商号四个字,知州就蹙起眉头。 隆兴的人从上到下都是刺头,三天两头惹事,若不是在丰州有许多生意,他真想上报朝廷把他们都赶出丰州。 刁雨上前对知州见礼,“大人明察,燕宁商号的人动手殴打隆兴商号的人,我们只是想同他们谈生意罢了,谁知他们就拳脚相向,根本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胡扯,你们的人逼她饮酒,不喝就要打人,若不是她有些功夫,怕是都被你们打死了!”解总商怒气冲冲道。 “你看见了?”刁雨嘁了一声。 两人眼见着又要吵起来。 知州抹了把汗,连连摆手,“到底什么情况,你说。” 他指向一旁正准备看戏的宁曦。 姑娘家的,大抵不敢说谎,所以他选了她。 宁曦愣了一下,无奈又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我相公替我说话,他们还用碎瓷片打我相公,瞧这袖子割的,这若是落在人身上,得多深的口子!”宁曦拉过景瑢的胳膊,把破损的袖子展示给知州看。 “你们是夫妻?”知州指着他们两个问。 宁曦点点头,“我夫君身子不好,本就受不得惊吓不能劳累,若今日闹出个三长两短来,我肯定跟他们没完!” 她一副为夫讨说法的样子,恶狠狠地瞪着对面。 解总商斜眸瞧着,心中感慨郡主演戏真是个人才,活脱脱一个心急如焚的妇人,半点瞧不出郡主的派头。 不愧是老东家的闺女,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娘子消消气,我这不没事吗,说不定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咳咳……”景瑢没说两句就开始咳嗽,脸白得像纸。 宁曦连忙扶住他,替他顺气,期期艾艾地看向知州,“大人您瞧,事实摆在这里,是他们不义在先,您可得替我们做主!” “不对啊!”刁雨忽然站出来,“你不是燕宁商号的人吗,怎么又说自己刚来丰州没多久?” 第210章 无耻,颠倒黑白 第210章 无耻,颠倒黑白 “大人,他们说谎!说不定这人根本不是燕宁商号的,只是仗着商号名头行凶!” 宁曦刚要说话,景瑢一把拉住她,解总商也挡在她前头。 “她确实是我商号的人,但从头至尾她也没说自己在丰州做生意。”解总商不急不缓道,“丰州遭遇水患,生意不好,她是来帮着看顾生意的。” “你们隆兴商号各区域间斗得你死我活,可别觉得旁人都这般无情。” “你!”刁雨气不过,愤然甩袖,“大人,他们谎话连篇根本不可信,事实胜于雄辩,挨打的可是我们的人,那男人不过只划伤了袖子!” 各执一词,知州颇为头疼,他心中其实大抵有数,隆兴商号前科不断,燕宁商号在水患时对官府多加照拂,谁会是挑事的一眼明了。 可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公然偏私。 “切,明明是你们的人先动手,反被人家姑娘打趴下,打不过就说是人家欺负你们,真是孬种!”看客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群众纷纷附和。 知州顿时起身,“谁说的,出来说话!” 喊话的是位大爷,站出来恭恭敬敬地跪下。 “回知州大人的话,我们这些人一直看着,人家夫妻两个吃自己的饭菜,他们坐在邻桌,莫名其妙要来跟姑娘喝酒,还说什么要借银钱,不答应就要打架。” 大爷说得其实有些偏心。 但谁让隆兴商号风评不好,燕宁商号背靠王府和宁家军,在百姓心中就是比他们强。 几十位看客也不纠正他,纷纷表示他说得对。 知州松了口气,“行了刁老板,还有什么可说的,随本官到官府走一趟!” “凭什么,他们也得一起去!”刁雨不服气。 “这么多人都看着,难不成还能冤了你?”知州只觉得他太不懂轻重。 “没这么办事的,既然是审理,自然要把两方都带到公堂!”刁雨不想轻易放过燕宁商号。 若能拖住他们一两日,少挣些银子,那他们也是赚的! 知州顿觉头疼,没办法地看向解总商。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是得双方都去。 解总商无奈,只能将知州拉到角落低语几句。 知州听过后眉毛顿时飞起,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宁曦的方向。 不多时,知州背着手回来,“咳咳,事情已经查明,隆兴商号人惹事在先,还打砸店面,人带走候审关押,还要赔偿酒楼相应损失!” “就说你们和官府有勾当!你们……” “放肆!”知州一道凌厉的眼神飞来,“刁老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燕宁商号乐善好施,百姓皆是见证,官府不帮衬这样的商号,难道反帮你们这些惹是生非之辈吗?” “本官还得提醒刁老板,隆兴商号今年还欠了许多赋税没缴清,年前若再补不上,官府可就要依章程封禁隆兴下的商铺了。” “今年水患,怎么可能拿得出……”刁雨的气焰顿时低下去。 “本官按律办事,刁老板好自为之。”知州施施然地一甩袖,带着人离开酒楼。 少了些混混,酒楼顿时干净许多。 解总商长出一口气,还没回神就被宁曦拽到一边,“您好本事呀,您说了什么知州就改主意了?” “我说您是郡主。” “……” 宁曦现在只庆幸自己没把景瑢的身份告诉他,不然方才知州当场跪下喊王爷也未可知。 第211章 翻旧账,是她先找上门的 第211章 翻旧账,是她先找上门的 “以后隆兴商号再上门找事,就雇几个打手直接动手,不必顾忌太多。”有了今日先例,以后隆兴商号再挨打,百姓们也会觉得是隆兴先行不义。 解总商知道郡主在帮她,好生谢过后,送两人出了门。 “这位公子既然身体不好,就少出门,我家小姐是个活泼性子,东奔西跑的公子大抵吃不消,还是少跟着。”解总商酸兮兮地道。 宁曦连忙告辞。 解总商望着景瑢拂去郡主头上拂尘的场景,气得牙都快倒了。 这都走了,还演戏呢? 拐进另一条街,宁曦连忙躲开景瑢的手,阴恻恻地睨着他。 “看我作何?”景瑢一脸无辜。 “你方才为何……” “权宜之计,不然我如何能插得上话?”景瑢不等她说完,轻声道,“你是我娘子,也好护着我不是?” “那……那说是兄妹也……” “你我早晚都会是夫妻,郡主可别忘了。”是她先跑到他屋里信誓旦旦地让自己娶她。 宁曦也想起这事,顿时理亏。 “你没吃饱,那边有糖饼,我们买一个吃。”她说着就跑远。 她转移话题的本事并不高明。 景瑢无奈地挑了挑眉梢,跟着过去。 她走了一路,见到的小吃都会买两份,最后都落在景瑢手里。 怕他拿不了,她又贴心地买了个小竹筐让他挎着。 身形颀长高大的景瑢穿梭在小摊菜场中间,颇为惹眼。 本就长得出挑,又举止文雅地挎着个买菜的筐跟在一年轻漂亮的姑娘身后,路过的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多看他一眼。 尤其是年轻姑娘和上了年纪的大娘们,都忍不住向宁曦投去艳羡的目光。 若能嫁这么貌美又听话的郎君,就是养一辈子也甘愿啊! 宁曦没发觉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见到什么买什么,买了就放进景瑢的竹筐里,直到最后塞不下,她拎着小笼包顿住。 “你怎么不吃?” “忙着赶路,没空吃。”景瑢无奈地抬起右手的袖子,被瓷片划开的豁口上还勾着她的手指头。 她就这么牵着自己走了一路。 宁曦悻悻地收手,“我们去那边坐着吃!” 她指着街对面的茶馆,里面人不多,但说书人坐在正中央端得派头十足,看着挺靠谱。 两人寻了个视角好的地方落座,坐下后宁曦就把竹筐里的吃食摆了满桌。 小二闻着味过来,“姑娘,您要点什么茶呢?” 他语气有些不善,瞧着白白净净的姑娘,没成想是个自己带东西白占座位的无赖! 如若他们不花钱,那他就让掌柜的来赶人。 宁曦摆摆手,正当小二准备翻脸的时候就听她道:“你们家最贵的茶上两壶来。” 小二愣了愣,连忙去准备。 “两壶怕是喝不了。”景瑢淡淡道。 “不点两壶怕是一口也喝不了。”她也是做生意的,自然能体察小二的心思。 景瑢了然地笑了笑。 说书人的水平确实不错,宁曦津津有味地边吃边听,听到兴起处还跟着鼓掌叫好。 “你从来没听过这些,民间可比你们死气沉沉的皇宫有趣多了,好吃好玩还自由自在。”宁曦浅笑着道。 “北燕也有这种茶馆,但说书内容多是打打杀杀,这样家长里短之事不常有。”景瑢道。 “你不是一直住在北燕宫中吗,难道也会偷溜出来听书?”宁曦被他勾走注意力。 景瑢弯唇,眼神真挚,“起初我不住在北燕宫中,那时我出入自由,无人管束。” 第212章 意外,他儿时的生活 第212章 意外,他儿时的生活 宁曦微怔,“你不是自小就被送到北燕宫里,深居浅出吗?” 一个南诏质子,北燕就算苛待他都会保证他的安全,所以南诏国内才一直听说他被限制在北燕深宫,非必要从不出宫。 景瑢却轻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宁曦眉梢轻扬,“你倒是胆大,我从小就听说二皇子性格温顺少见人,原来背后竟是悖逆家国偷着出宫的性子吗?” “郡主打趣我。” 宁曦却摇头,眼神多了丝正经,“说真的,你和传闻中的二皇子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你,性格孤僻,不愿招惹麻烦,只听说有些才华但并不出众,武学也没什么建树,还有样貌……” “他们说二皇子长相上乘,但也只能算上乘。” 她撑着下巴,眼神带着探寻。 别的不说,单论景瑢这张脸,谁若只用上乘二次来形容,那人必是瞎了。 景瑢浅笑着抿了口茶,眼神只望着说书人。 “北燕宫中姿容绝色之人众多,大抵是北燕人看惯了。” 宁曦心中不以为然。 她又不是没去过北燕,北燕人多脸型方正,长相粗犷,很少有精致惊艳的样貌。 女的少见,男的更是稀奇。 不过也许北燕人不吃这一挂?审美这东西确实不好说,说不定在北燕人眼里景瑢就只算上乘呢? 宁曦也抿了口茶水。 “那王爷小时候除了听书还做什么打发时间?”他一个人在北燕,日子肯定难捱。 “我时间很紧,不需要打发时间。”景瑢淡淡道,“习武练字读书,用膳消食睡觉已经占据了所有时间,听书只是偶尔。” 宁曦放下茶杯。 “质子在北燕也这么辛苦?”她还以为景瑢在北燕根本无人在意呢。 “那个地方,人人追逐,岂敢懈怠。”景瑢语气平静,仿佛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五六岁前,也偶有偷闲的时候,打打弹弓什么的。” “王爷也喜欢打弹弓?”宁曦终于找到共同话题,“我小时候也喜欢玩,水平也不错,有空可以和王爷较量一番!” “好。”景瑢笑容加深。 “欲知后事,且待下回分说!”说书人醒木一落,茶馆响起掌声。 说书人背着小包袱,端着收钱的铁盘挨个讨钱。 轮到他们,说书人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一番,“祝公子夫人和和美美!” 宁曦嘴角轻轻抽搐,刚要纠正就见景瑢放了一块足有二两的碎银子在盘子里。 说书人顿时乐得连连感谢,又说了一串不重样的吉祥话。 都是祝他们夫妻感情和顺的话,还有早生贵子之类…… 听得宁曦耳根子发烫,景瑢却都笑着一一应了。 “你又……” “是他先误会。”景瑢满眼无辜,“人家也是好意。” 宁曦又噎住了。 为什么每次情况都不对,但他都这么有道理! “你哪来的银子,这次处理水患朝廷可没单独拨银子给王府。”宁曦抓住了新的漏洞。 “我好歹也是皇子,有些积蓄。” “说实话。” “我卖了几幅从北燕带回来的画。”他淡淡道。 宁曦一下就想起他书房里成山的画作,每一幅都是无价之宝啊,他竟然,卖了! 她一阵牙疼,“卖了多少银子?” “几百两。”景瑢回忆道。 宁曦眼前一黑,一副几百两都拿不下,他偏几幅一共才几百两! “下次王爷可以卖给我……”还能多给点银子。 “郡主喜欢我的画?”景瑢忽然话锋一转。 第213章 愧疚,他好像很单纯 第213章 愧疚,他好像很单纯 “算是……”宁曦一脸惋惜。 “好,以后不卖了。”景瑢眉眼弯弯,“等成婚后便都是郡主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我之间本就无需分得太清。”景瑢打断她的话,从怀中掏出那枚宁家军的军令,推到她面前,“郡主不也没见外吗?” 宁曦被他温润的神色晃得一愣,随后飞快收起军令,端正坐姿。 她忽然有些心虚和愧疚。 景瑢对她毫无防备,她却拿假军令糊弄他。 “之前给王爷的那枚军令呢?”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在这。”景瑢放到桌上。 宁曦迅速收走,“这枚只能调京军,等回京后我再给王爷送一枚总军令!” “可郡主之前说……” “之前是我看错了,各军令间差别不大,我家军令太多,拿混了哈哈。”宁曦咳了两声,慌忙用茶杯堵住自己的嘴。 景瑢唇角勾了勾。 她在自己面前的演技实在不好。 宁曦余光打量,见景瑢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相信了她的说辞。 幸亏他好应付。 出了茶馆,一位穿着官府衣裳的兵卒拦住两人。 “姑娘,知州大人有请。”他指了指对面的酒楼。 “我不认得知州,你找错人了。”宁曦说完就要走。 “姑娘!解总商也在,您还是别为难小的,小人只是办差传话的。”兵卒挠了挠头,赔着笑道。 解总商在,那大抵跟生意有关。 她看了景瑢一眼,好容易出来玩一天,她很不愿把时间花在无关人身上。 “晚点回去就是,走。”景瑢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劝道。 酒楼雅间,宁曦到时,知州和解总商已经等了有段时间。 “下官拜见郡主。”知州起身,颤颤巍巍地行礼。 “知州大人免礼,我还有事,您有事直说就是。”宁曦飞快落座,景瑢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解总商幽幽的眼神飘过来。 他怎么还跟在郡主身边,演郡马上瘾是? “不知郡主来丰州所为何事啊?”知州起身给她倒茶,旁边的景瑢将自己的杯子也推过去,知州愣了一下,还是倒了。 “来看丰州的生意,并非是朝廷的旨意,知州大人莫要惊慌。” “哎呦,瞧郡主说的,此次丰州能平稳度过水患都是燕宁商号的功劳,不但是解总商,还有沈老板,下官替丰州百姓谢过郡主。”他端茶敬她。 宁曦一口咽下,“不必多礼。” 转而看向解总商,“到底什么事?” “是新的一年赋税减免的事,咱们商号这次出了不少银子,就和知州大人商议来年减免一部分商号税银算是回报也算奖赏。”解总商笑道,“此事本该上报方舵主,但既然郡主您在,那也不必舍近求远,您点个头签个字便是。” 减免赋税是大事,确实需要商号主事的人亲自出面。 宁曦手一挥,“这是好事,来,我签就是。” “只这样还没完,减免赋税需要朝廷批文下印才行,还想请郡主明日还朝时一并把文书带回去,这样比丰州官道要快些。”丰州回京的官道路过徐州,还封着,所以还是她的队伍更快。 “那这一来二去岂不耽误时间?”宁曦蹙眉,若是朝廷再借机拿商号说事,那又是新的麻烦。 要知道皇帝一直盯着燕宁商号,想方设法从中分一杯羹。 “没办法呀,只能等。”解总商也叹气。 第214章 夫君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第214章 夫君?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还有个办法,平阳侯代朝廷出面平乱,应该有朝廷批文书用的印,若想流程快些,问侯爷讨个印也可以,剩下的文书等官道通后再送京即可。” 为平乱方便,皇帝给了平阳侯权限极高的审批朱印,专门用来批复越过地方州府权限的文书。 “是这个。”景瑢忽然掏出一枚细长方正的小印。 知州拿起来看了看,“就是这个!” 这是皇帝审理地方折子时会盖的印。 宁曦也拿来看了看,图案对,也是真的。 “怎么会在你这里?”她问出另两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侯爷来丰州前给我的。”景瑢淡淡道。 宁曦哦了一声,哈了口气,直接把印盖上。 “这样就行了!” 知州和解总商对视一眼,前者赔着笑道:“郡主是否有些草率,此印也得像侯爷那样的人盖才有效力,下官也是怕日后朝廷追究,不好解释……” 宁曦蹙了蹙眉头,把印扔给景瑢,“你来!” 景瑢盖完,宁曦又签了名字。 知州迟迟说不出话。 “这位公子方才说自己是郡主的夫君,可据我所知,郡主未曾婚配啊,您可不能仗着做戏的身份来开本官的玩笑!”知州显然有些生气。 他好歹也是四品知州,多少也要脸面,他好声好气,这人竟然还拿他寻开心! 倒是解总商看不过来出来打圆场,“郡主,这可不是玩笑,还是劳您回去拿给侯爷。” “我没开玩笑。”宁曦睨了两人一眼,“不知知州大人对身份的界定是什么,王爷可以吗?” “王爷当然可以,郡主您就别……”知州笑容忽然顿住,眼神僵直地看向景瑢。 “您是……” 景瑢笑着点了点头,“本王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替侯爷盖印应该可以。” 宁曦已经站起身,拍了拍解总商的肩膀,低声道:“此事要保密。” 说着她和景瑢便一前一后地离开雅间。 徒留两位中年男人面面相觑。 “解总商,他是王爷,那为何说自己是郡主的……” “咳咳,掩人耳目罢了,知州大人千万别当真。”解总商先灌了一杯茶,平复自己的心绪。 “大人,此事已经办妥,其余的事还是少置喙才是。您也知道我们郡主家大业大的,一向不是个和善脾气,闲话听多了难免会生气,您看?” 知州连忙点头,“本官明白了。” 解总商也逃命似的离开了雅间。 …… 出了酒楼已近黄昏,宁曦望着天边落日叹了口气,“该回了。” 回去的路上,景瑢捧着手炉淡淡道:“丰州知州知晓你我身份,不会泄露出去吗?” “丰州仰仗商号,暂时不会。” “那以后?” “几个月后你我就是一家人,随他怎么说都无所谓。”宁曦放下帘子,背靠着靠垫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今天的好日子。” “只要郡主想,还会有下回。” “说得容易,回京后又是应接不暇的波诡云谲,哪里能得闲?”一想到马上要回去见到景怀瑜那张脸,她就打心底里厌烦。 “文试的事,恐怕要让郡主失望了。”景瑢淡淡道。 明日就是文试的正日子,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怕会按时召开。 没了文试排名,他武试就是拿第一,也不配和宁曦写在同一张赐婚圣旨上。 “王爷还是不了解您的父皇。”宁曦粉唇微勾,眼神笃定,“我打赌,皇上一定会为王爷延期。” 沽名钓誉,皇帝一向如此。 景瑢眼眸微眯,她又没见过皇帝几次,哪来的自信呢? 第215章 训斥,他太不懂事 第215章 训斥,他太不懂事 月上树梢,南诏京都,盘云宫灯火通明。 景怀瑜已经被禁足半月有余,对外界和朝政之事一概不知,心如死灰不修边幅。 皇帝来时,正撞见自己最成器的儿子端着酒壶在院中舞剑。 “你倒是潇洒,怎么,不想做南诏皇子,想到江湖做位闲散游侠吗?” 景怀瑜身子一歪,顿时跌倒在地。 一抬头见到的是七八日不见面的父皇,顿时惶恐地跪正身子,放下高挽起的袖管,又顺了两把杂乱的头发。 “拜见父皇!” “你还知道有朕这位父皇!”皇帝哼了一声,挥挥手赶走院中所有人,“朕命你禁足,你可有好好反省?” “回父皇,儿臣以父皇为天,自然有好好反省,但父皇圣心难测,儿臣也不知反思是否准确,还请父皇赐教。” 到底是父子,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冷静几天便消气了。 “你到底是年轻,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脸面,朕的脸面就是天下人的脸面,如今南边水患严重,朝野只有景瑢一人能替朕出面,你很不该此时攀诬他,给朕出难题。” 皇帝扶景怀瑜起身,“万事要先分清主次,有些事不能急,心乱才是大忌。” “儿臣受教了。”景怀瑜低着头道。 “行了,朕这次来是为明日文试之事。” 景怀瑜闻言抬眸,他在宫里关得只分昼夜,身边下人也都躲他远远的,他早就把文试的日子忘于脑后。 皇帝看他一脸懵,也猜到他已经忘记,“不必惊慌,朕已经下旨,把文试的日子延后至半个月后。” “那岂不和父皇寿辰撞上了吗?”景怀瑜的第一反应让皇帝颇为欣慰。 “寿辰是小事,再说文试是好事,一并同贺喜上加喜也不错。”皇帝拍了拍景怀瑜的肩膀,“以你的才学父皇不担心你,但今年文试题目由尹相把关,他是状元出身,向来喜欢出些刁钻的问题难为人,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啊。” 景怀瑜郑重点头,“父皇,为何要延后至半月后,延期两三日也足够儿臣准备。” 皇帝闻言微微蹙眉,“朕让你反思,你都反思些什么?” “景瑢也要参与今年的文武双试,他明日还朝,到京城需要五六日,再养十天病,十五日已然很苛刻了!” “可他本就是个充数的,参不参与并不影响什么……” “胡闹!”皇帝一拍桌子,“刚还教你要注意皇室脸面,他才忙完水患,听闻南边水患治理得不错,他是有功之人,朕岂能当着天下人的面苛待与他?” “景怀瑜,你的眼界要放宽些,不是处处打压旁人才能成事,知道吗!” “父皇息怒!是儿臣考虑不周!”景怀瑜连忙又跪下请罪,“儿臣明白了,待二皇兄还朝后一定亲自上门探望!” “嗯。”这还差不多。 皇帝起身要走。 “父皇……”景怀瑜跪在地上,直起身子,眼里尽是身为人子的委屈,“儿臣的禁足什么时候能解?” 皇帝回眸,对上他真挚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 “等老二回京,百姓们的注意转移些,再放你。” 景怀瑜恭恭敬敬地行礼谢恩。 皇帝刚走,承德就上来扶景怀瑜起身。 景怀瑜眼中也不见方才的尊崇,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狠戾和不悦。 用旁人的功勋掩盖他的罪责? 他何时需要依仗一个废物的鼻息! 第216章 发现,她到底去帮谁 第216章 发现,她到底去帮谁 “殿下,延期也是好事,陛下不是也说了让您好好准备吗,现在您被困在盘云宫,与外界分离,想准备也无从下手呀!”承德劝说道。 “父皇是重视本殿,但也不妨碍他给景瑢行方便。”景怀瑜一把推开承德的手,甩袖往殿内走。 “他明日还朝?怎么这么快?”景怀瑜一改方才醉醺醺的模样,顿时斗志满满。 承德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回殿下的话,安王爷在徐州当地遇到山体坍塌差点活不下来,此后为了水患日夜奔波拖垮了身子,当地百姓都感激王爷……” “朝堂上也说王爷和侯爷办事利落,出乎人意料……” 砰! 景怀瑜一把扔了手里的酒壶。 “他一个病秧子能办什么事,不过是仗着侯爷沾光罢了!” “他运气怎么这么好,偏遇到这等陷事来拉拢人心!” 承德抿唇,低头不语。 景怀瑜一眼看出他不对劲,“是不是还有大事瞒着本殿?” “说!” 承德噗通一声跪在地,“殿下,郡主她……她也去了徐州。” 景怀瑜怔了怔,握着剑柄的手越收越紧。 “何时去的。” “已经到了有七八日了……” 那就是说景瑢没走两天她就离京了? “殿下息怒!郡主并非冲安王殿下去的,而是照应商号在徐州生意,去查账的!”承德连忙道。 “哦?这么说,她除了商号的事余下都没管?”景怀瑜冷睨着他,眼神阴森。 “郡主……郡主带了宁家军帮侯爷一起平患,若不是郡主此次水患也不能平息得如此之快……”承德声音渐渐消失。 “她是帮侯爷,还是帮安王?” “自然是帮侯爷,王爷缠绵病榻,成不了事!” 景怀瑜攥着剑柄,眼神触及反光的剑刃,眉心忽然一蹙。 “殿下!您刚挽回圣心,可千万别为一时之气犯糊涂啊!”承德看出他的想法,连忙上去抱住他的腿,“殿下,此时万不能对王爷动手,等回京后咱们有的是机会!” 景怀瑜甩开承德,承德连忙重新跪好。 当啷! 长剑被扔在地上,景怀瑜只留下一抹负气的背影。 承德长出了口气。 …… 次日一早,便有人找到宁曦的客栈。 是二明子和村长。 “见过郡主。”两人都心服口服地给她行礼。 “免了免了,二位有何事?”宁曦整理着袖口,她正收拾包裹呢,这两人就找上门了。 “听说知州大人被革职了。”村长先开口。 “只是留职候审,不过很快就会安排新任知州接替他,不会影响徐州的正常事务。”宁曦道。 “那水患若是处理完,是不是要秋后算账了啊?”二明子等不及村长,先问道。 宁曦愣了下,“你说得是你们起义抢粮的事吗?” 二明子点头。 “此事确实难办,州府已经承担了他那部分责任,剩下的便是你们的责任。” “依照律法,起义闹事从轻处罚也要流放。” “什么!”二明子如雷轰顶,“所有人吗!” 宁曦点头。 “这不公平!那种情况下若不闹事怎么活!官府不义在先,怎么就是我们的责任了!” “二明子!”村长厉喝,“这件事和郡主没关系,你别胡闹!” “可只有郡主和王爷能救我们!”二明子快要哭了,一把攥住宁曦的手腕,“郡主您菩萨心肠,求您替我们说说好话!” 景瑢进门时撞见的正是这场景。 第217章 承诺,不会让他们流放 第217章 承诺,不会让他们流放 他眼神在二明子那只粗糙黝黑的爪子上停留,三两步便到了两人身边。 还没等他拉开二人,二明子的另一只手又握住了他的手腕,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王爷您来得正好,我们村子迫于无奈才闹事,从前我们可都是好好生活的良民啊,是州府逼我们起义,我们一村子男女老少几十口人,可不能都去流放啊!” “二明子!你松手!”村长一把推开二明子,“谁给你的胆子冲撞王爷郡主?” “您二位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他也颤颤巍巍地跪下。 “草民倒是有个法子,王爷和郡主不如听听看?” “您起来说。”宁曦连忙扶两人起来。 村长却没急着说,而是瞪着二明子。 二明子看了看村长,又看了看两位尊贵主子,一脸懵。 “你先出去,我有事和郡主王爷说!” 二明子被村长推搡着出去。 村长看了看两人,轻轻一叹,“草民明白此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我是村长,就让我自己担着。” “全村上百口人,好容易挨过水患,若再流放那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草民求求王爷求求郡主,草民知道二位能体谅民间疾苦,一定理解我们的苦衷,还望二位成全。”村长后退一步,再次跪下,缓缓地磕了个头。 “您的心意我们明白了。”宁曦淡淡道,“此事还需回京后看各位大人们的意思,您先安心回去养身体。” “我承诺您,绝不会让全村人流放边境。” 景瑢侧眸,看着她坚定地眼神,不像开玩笑。 可她只是一个女子,左右不了朝政大事,何以承诺? 村长泪眼婆娑,颤颤巍巍地又磕了几个头谢他们。 门外,二明子好奇地扶着村长,边离开边追问他说了什么,村长却板着一张脸什么也不提。 “朝廷不会让你左右朝政大事。”景瑢淡淡道。 “皇帝还不想你主理水患呢。”宁曦勾了勾唇角,风轻云淡地看向他,“王爷说过,事在人为。” 临走时,徐州总商还有官府的郝校尉,带着百姓和兵卒们前来送行。 浩浩荡荡的百姓将主街围得水泄不通。 也不知是谁带头,从前往后接连下跪,对着队伍的方向郑重跪拜。 马车渐远,徐州总商抹了抹眼泪。 …… 因为景瑢身体原因,回程的队伍行进很慢,在走到第三天时,宁曦的暗卫传信到了。 她打开信看了眼,就跑到景瑢的马车下敲了敲门。 景瑢帘子撩起,露出俊美的脸来。 她勾着唇把信递过去,景瑢接过看了看,也跟着一笑,“还是郡主算得定,这个赌是我输了。” 皇帝推迟文试到半月后,定在寿辰前两日,准备双喜同贺。 宁曦拿回信,转身就走。 景瑢愣了愣,感情她是专门来炫耀成果的? 宁曦路过平阳侯的马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绕到马车一侧找到正喂马的平阳侯。 “侯爷今日捂得严实。”她寒暄道。 平阳侯一见她就喜欢得不行,热情点着头,“是啊,天冷了,可不得多穿点。” “护心甲侯爷可穿了?” “穿着呢!一时不敢脱!”平阳侯拍拍自己的胸脯,只当宁曦是在关心他。 宁曦又寒暄了几句回了自己马车。 她记得回城路上平阳侯会遇到刺杀,现在离京城越来越近,能动手的地方已经不多了。 她得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才是。 夜间,车队停靠在道边,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只能如此。 “郡主!”马车外忽然响起谢允的声音,“王爷他发高热,病情加重了!” 第218章 遇刺,救下平阳侯性命 第218章 遇刺,救下平阳侯性命 宁曦赶到时,景瑢正靠在窗子边缘,身上盖了三四件披风,脸色却还是白得吓人。 “你怎么来了,我没事。”景瑢蹙眉,刚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咳嗽。 “别说话。”宁曦跳上马车,连带着把谢允也拎上来。 车门一关,她看向谢允,“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还好吗?” “夜里凉,许是找了风寒,旅途奔波吃睡都不好。”谢允低声道,“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我的错。” “别急着承担责任了,药熬了吗?”宁曦翻出旁边景瑢的箱子,精准地找出放衣裳的那个,掏出了最后的披风给他盖上。 “熬着呢,郡主放心,王爷吃了药想必就没事了。”谢允道。 谢允拿钱办事,向来不放大话,可信度比较高。 宁曦也安心了些。 身侧景瑢呼吸声沉重,桃花眸半眯半睁,看得宁曦心底像是被石头压着,上不来气。 她看不得景瑢这副样子,起身出去看着药炉。 车内,谢允看着景瑢的眼神逐渐由担心变成埋怨。 “满意了?都说你的身体不能这么折腾,现在好了,出现意外情况了!” 景瑢拢着衣裳,歪过头,看着车外烧火煎药的宁曦。 “我正经告诉你,如果你再不节制的喝药装病,不出半年你的身体就会被拖垮,到时不用装病你也会是现在的状态。” “知道了。” “你又知道!每次说你就搪塞我,给你当大夫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车外,宁曦听到车内的声音,抬头看过去。 景瑢蹙眉,冲谢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允提了一口气,气得直接出了马车。 “谢公子,王爷的病确定喝了药就能好吗,我可以连夜到附近的县城找个驿馆……” “郡主放心,只是看起来凶险,喝了药就好了。”谢允语气还带着浓浓的气愤,“但养病期间不能劳累,王爷只能在马车里歇着了。” “好,那劳烦谢公子看着他。” “我可看不住他,还是郡主亲自来,我自问没这个好本事。”谢允奋力地扇着蒲扇。 宁曦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月上树梢,寒风阵阵,不远处总传来窸窸窣窣的风吹树叶的声音。 下一瞬,一道极其刺耳的破空声从远处袭来,直冲后面的平阳侯的马车。 宁曦不假思索空手略去,手劈向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身形一颤,刀掉在地上。 马车里平阳侯幽幽转醒,打开车门就对上一双阴气森森的眼睛,他愣了愣。 黑衣人手掌一翻,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 利剑飞速送出,直刺进平阳侯的胸膛。 下一瞬,黑衣人忽然身子一僵,整个往旁边倒去。 宁曦看向不知何时出了马车的景瑢,一时无言。 他扶着马车,另一手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谢允则在一旁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 “郡主,本侯无事。”平阳侯开口,宁曦才幽幽回神。 她的护心甲起了作用,匕首只将护心甲劈出一道划痕,并未穿透。 “多谢郡主和王爷救命之恩!”平阳侯刚要行礼,身边的宁曦就消失不见。 “你出来干什么?”宁曦到景瑢面前,蹙眉询问。 “救下侯爷不是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吗?”景瑢声音很轻。 “那也要顾忌自己的身子!”宁曦扶着他,景瑢已经无力站住脚,整个身子都歪在她肩膀上。 第219章 受伤,他树敌了 第219章 受伤,他树敌了 “去看看侯爷有没有事。”她对谢允道。 宁曦扶着景瑢上马车,左脚刚踩上台阶,一道细微的声音就自远处传来。 “小心!”宁曦根本来不及反应,空手挥开了飞来的冷箭。 马车旁的暗卫瞬间蹿了出去。 这冷箭是冲景瑢来的,明显和刺杀平阳侯的不是一批人。 好在她反应快,若是差一点,冷箭就会直插进景瑢的脖颈。 她一阵后怕。 她正攥着拳望着暗卫追去的方向,受伤的那只手忽然传来一阵痛感。 景瑢摊开她的掌心,短箭速度很快,她的掌心被豁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 他眉心顿时蹙起,一双桃花眸中阴郁难解。 “疼?”他声音轻颤。 宁曦抿着唇摇摇头。 其实很疼,但比起她,景瑢的情况更危机。 “你进去。”她推景瑢进马车,景瑢怕碰到她伤口,还没等她碍着自己就进了马车。 宁曦也跟着蹿了进去。 “你结仇了。”宁曦淡淡道。 景瑢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方才还缩在角落里气若悬丝,现在就拧着眉头翻自己的箱子。 最后从角落里掏出一瓶金灿灿的金疮药。 宁曦刚要伸手接,景瑢一言不发地躲开她的手,打开瓶盖,示意她把手伸过来。 宁曦看着那白花花的药粉,轻轻摇头,“外伤而已,养两天就好,不必上药。” 她打小就不爱擦药,每次磕碰了都瞒着不让爹娘知道,不然就会发生上药惨叫的景象。 她怕疼。 这么深的伤口,肯定更疼…… 景瑢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轻轻扯着她的手指尖,把手放在自己腿上,用小棉团沾着药粉小心翼翼地敷在她伤口处。 宁曦紧抿着唇,虽然景瑢动作很轻,但还是很疼。 “忍忍就过去了,郡主曾说过,上药是为了伤口快些好,如今到自己身上可别抵赖。”景瑢淡淡道。 宁曦扯了扯嘴角,咽下这口气。 他又不知从哪儿翻找出崭新的布条,包裹住她的伤口。 “郡主何必替我挡箭,若是那箭上淬毒可怎么办。”景瑢眉头就没松开过。 “有毒就解毒呗,总比王爷一身重病还中箭要好,我身体素质可比王爷好多了。”宁曦略有得意。 好在方才是她在,若是旁人肯定反应不过来。 景瑢一阵咳嗽。 宁曦连忙给他顺气,“开个玩笑,王爷别介意。” “郡主,人抓到了。”暗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宁曦打开门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死人。 “他根本没跑,直接服毒自尽了。”暗卫说着,从他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子。 “他身上的银子都是最新一批的官银,这批官银还没流通出京城,说明他是京城的人。” 宁曦拿着官银看了看,“偌大京城,能对王爷下手的也只有一个人。” 景怀瑜。 她将钱袋子扔回到死人身上,“带回去,好生调查身份。” “是。”暗卫下一秒就带着人消失。 景瑢默默地看着宁曦阴冷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郡主别想太多,总会有这么一天。” 宁曦回眸看来,“王爷才刚崭露头角他就忍不住了,以后的路怕是更难走。” “兴许不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心眼比针尖都小,做出这等事一点也不奇怪。”宁曦微微抿唇,“王爷刚回南诏,不了解他。” 第220章 回京,情势反转 第220章 回京,情势反转 景瑢轻眨眸子,没说什么。 天色渐亮,刺杀平阳侯的杀手也转醒,此人倒是没有服毒,只是醒了后就破口大骂,说平阳侯无德无才,和官府沆瀣一气,吸百姓们的血。 上一世就是这样,平乱难免会厚此薄彼,而最先批被献祭掉的百姓最为无辜,可又没什么办法。 平阳侯问清原委后没说什么,只让人绑了他,一并带回京城。 三日后,队伍终于回到京城,因是深夜,所以并未有任何人迎接。 平阳侯下了马车看到门口零星的人,不由得冷哼。 侯夫人和齐文浩倒是来了,一把上前抱住平阳侯,侯夫人瞧见自家夫君沧桑的样子,忍不住含了热泪。 不远处,宁曦扶着景瑢下了马车,黑羽就站在一旁,看着郡主扶自家主子。 直到景瑢阴恻恻的眼神睨来,他才一头雾水地扶着王爷。 这么好的机会,他是为王爷好,为何瞪他! 黑羽给景瑢披了件厚实的大氅,宁曦见状才去同平阳侯告别。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日后我必当登门拜谢!”平阳侯郑重地抱拳拱手。 “救命之恩?”侯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惊叫,“哪里受伤,没事!” “多亏郡主和王爷出手相助,我没事。”平阳侯握住自家夫人的手,“倒是王爷重病在身郡主受伤严重,得回去好生将养才是。” “侯爷客气,小伤而已。”宁曦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无所谓地摇摇头。 齐文浩的眼神跟着飘来,落在白布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时,他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这血迹可不像小伤。 “郡主,侯府有上好的金疮药,要不给您送些去?”齐文浩心疼地道。 平阳侯锤了自家儿子一拳,“定南王府什么没有,还用得着你费心!” “行了,快回!” 队伍接连散去,宁曦也上了马,回头冲马车上的景瑢摆摆手,比了个快回的口型。 “行了别看了,这下你满意了,夫妻双双把伤负?”谢允冷嘲热讽。 景瑢微微垂眸,淡淡地关上马车的车门。 宁曦回到王府后倒头就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小喜眼泪汪汪地坐在床边,小嘴紧抿。 “您总算醒了。” “你什么表情,我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宁曦翻身起床,桌上早已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她简单收拾后就抱着饭碗吃起来。 “真香啊!” 在水患地多日,别说油水,就连素菜都少见,这突然吃到山珍海味,宁曦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小喜倒比她先掉起眼泪,自家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连吃点普通饭食都觉得香。 “别哭了,我走这段时间府里出什么事了嘛?”她边吃边问。 小喜抽抽搭搭地道:“大事没有,就是昨日三殿下的禁足解了,今晨京兆府就多了位证人,说是亲眼见到死者是失足落水,淹死的。” “可尸体伤口都在,岂不是睁眼说瞎话?”宁曦问。 “陛下授意,自然只能如此。”小喜叹了口气。 宁曦也沉默了一会儿,“让人送那家人去北燕生活,在北燕地界总不会被景怀瑜追杀。” “是。” 此事本就是为了给景怀瑜造成阻碍,只要皇帝还站在景怀瑜那边,那他们就不能完全扳倒景怀瑜。 能有如今的效果,他们已经很满意了。 “还有一事,早间齐小姐送了副画来,让郡主帮忙看看送给安王爷好不好。” 第221章 替画,帮别人献殷勤 第221章 替画,帮别人献殷勤 画占了半个饭桌,主仆二人对着齐思悦用心的成果,沉默良久,宁曦甚至连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去。 “能看出还是有些进步的。”小喜勉为其难地夸赞,转头看宁曦,“齐小姐大抵也知道画的不好,只描了大概轮廓,连色都没敢上。” “算她有些自知之明。”宁曦也不知该哀叹还是庆幸,她若是上了色再送来,自己就只能重新画一幅,现在倒是可以在她的基础上改一改。 小喜将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您当真要帮齐小姐画吗,反正左右都是心意,就这么送去也无妨。” “他挑,这么丑的画恐怕不会多看。” “不多看不是好事吗,左右您都要和王爷成家,王爷身边少个桃花也好呀!” 宁曦筷子一顿,“小喜,我若说我要撮合他们两个,你能理解我吗?” 小喜也是一怔,而后筛糠似的摇头。 她理解不了,就是再分她八个脑子她也理解不了。 宁曦默默地接着吃饭。 无论如何,她一早答应齐思悦的事,不能临时反悔。 吃完饭,她就清空书案,将齐思悦的画平展在桌上。 小丫头线条描得还算清晰,勉强能看出竹林的意思,确实比她第一日的水平要高出不少。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齐思悦也没懈怠。 小丫头倒是挺坚决。 她起先送出去的竹林图也被送还回来,但此画她儿时就临摹过许多遍,早已烂熟于心,不需要看就知道每处该如何勾勒。 邻近黄昏,她终于填好最后一笔色。 虽说不是以她的名义送,但能讨景瑢的欢心,她也不能应付,所以花费的时间稍微久了点。 “小喜。” 小喜推开门进来。 “送去齐府,一定要亲自交到齐小姐手中,旁人若问起就说是赏玩的物件。”她把包好的画递给小喜。 小喜捧着画,抿着小嘴欲言又止。 “让你去就去,别多问。”宁曦睨了她一眼。 小丫头撅着小嘴出去了。 次日,宁曦又是睡到晌午,被突然到访的齐文浩吵醒。 主院正堂,宁曦到时齐文浩正品茶。 “郡主。”见她来,齐文浩连忙放下茶杯向她行礼。 第一眼,他就看向她的右手。 “郡主的手伤可好些了?”齐文浩轻声询问。 宁曦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默默收在背后,“好多了,劳齐公子费心。” 实则,她从回来就惦记着吃饭睡觉,连药都不记得换。 “本来该是父亲母亲亲自来登门拜谢您,但明日陛下召父亲和王爷到殿前回话,所以父亲母亲就先去了安王府探望王爷,等过两日再登门见郡主。”齐文浩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所以侯爷侯夫人现在在安王府?”宁曦一怔。 齐文浩点头。 “那我们也去。”宁曦当即站起身,“王爷身体不好,我也该去探望一番,侯爷侯夫人年纪大了,也不好来回奔波,我是晚辈,多走些路没关系。” 她说着就往门外走。 “可这不合规矩……”齐文浩还站在原地发愣。 “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啦!”宁曦只留给他一抹背影。 齐文浩毫无犹豫地跟了上去。 安王府,侯夫人刚进屋就被里面浓郁的药味熏得一阵干呕,扶着侍女出去缓气去了。 平阳侯坐在榻前,轻轻叹气,“王爷别介怀,她这辈子都吃过多少药,闻不惯药味。” 第222章 探望,别人要送画 第222章 探望,别人要送画 “侯夫人身体康健,是福气。”景瑢浅笑着道。 然而笑容还没坚持两秒,就被咳嗽所取代。 平阳侯心疼得帮他顺气,又给他端水,“陛下也是,明知王爷重病需要休养,偏急着明日就要回话,老夫一人回话还不行,说什么都要王爷您亲自去。” 他一个臣子看着都不忍心,偏人家亲爹铁石心肠,毫不心软。 “朝政大事,父皇就是想偏私也不能啊。”景瑢温笑一如既往。 “那也得看陛下想不想,三殿下闹了那么大的事,不还是应付过去了?昨儿就解了禁足,一条人命啊,竟然不了了之,当真荒唐!” “侯爷慎言,安王府不似齐府安全,别再说了。”景瑢低声道。 平阳侯一听这话,更是气得不行,狠狠一锤大腿,声音却降下来,“您都回来这么久,王府里还是没多少下人,陛下也不说拨些人过来,现有的这些怕也都是某些人的眼线,您这日子可真是……” “侯爷别担心,本王这身子能活着就行,随他们看,本也没什么秘密。”景瑢抿了口热水,眼帘微垂。 侯夫人缓好,用手帕捂着口鼻进来,见着景瑢那煞白的脸,惊得呀了一声。 “这孩子,怎么病成这样!”她快步走过来,先是推了自家夫君一下,“也不知道给王爷倒杯水,都病成这样还要拉着聊闲!” 侯夫人看了一圈,看到桌上的汤药,“这药得喝?”她端到景瑢面前。 景瑢苦笑,无奈接过,“多谢侯夫人。” 原本以为谢允不在,他就能躲过一劫,没成想侯夫人眼神倒是好。 “我说侯爷回来就念叨着担心王爷身体,我还想能如何,没想到王爷竟……您都这个身子骨了,何必去徐州那地方。” 她听侯爷转述王爷被埋在山里的事,光听着都吓得不行,更别说王爷亲身经历,来往奔波劳心劳神,病情怎么可能不加重? “哼,当初我也这么说,可陛下根本不听,偏要王爷去,王爷又能有什么办法?”平阳侯脸色不善。 “要我说明儿就别到御前回话了,身子重要,王爷就是不去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多谢侯夫人关心,父皇也是为朝政着想,本王能去便去。” “唉……”侯夫人也知道以安王如今的地位没有反抗的资本,她也只是泄愤似的说嘴。 “王爷!郡主和齐公子来了!已经到门口了!”黑羽人还没进来,欢脱的声音就传过来。 “这孩子,不是让他给郡主赔罪吗,怎么劳动郡主一起来了!”平阳侯拧起眉头,站起身来。 床榻上,景瑢悄然端起搁在床头的药碗,捧在手心里。 安王府门外,两人刚下马车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停在大门处。 “你怎么在这儿,没跟爹娘进去?”齐文浩拍了下自家妹妹那做贼似的小脑袋。 齐思悦吓了一跳,捂着脑袋回头先是瞪了齐文浩一眼,而后就看见台阶下的宁曦,顿时心虚地低下头。 宁曦一眼就看到她怀里抱着的画卷。 看来她准备今日送画。 “你不是要送画吗,怎么没进去?”齐文浩也注意到她怀里的长卷。 “我……我再等等。”齐思悦低着头道。 “别怕,王爷脾气好,你送礼给他他一定会高兴的。”齐文浩摸了摸妹妹的头,“你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画的画,若是不送努力可都白费了哦。” 第223章 哄人,原来他对别人也可以 第223章 哄人,原来他对别人也可以 齐思悦抿着小嘴,眼睛一直瞟向宁曦,她该不该说这画九成都是郡主的手笔。 论道理,该说,但论脸面,她已经在安王府门口了,要说也不该现在说,可郡主就在跟前,不说又显得她耍小心眼…… “我……” “走,一起进去?”宁曦忽然来到她身边,扭过她的肩膀,推她进门,“王爷喜欢画,见了一定喜欢。” “就是,你师父都发话了,你不相信你自己还不信你师父吗?”齐文浩轻笑着道。 齐思悦咬着下唇,看了宁曦一眼,然后扭过头,跟着进门。 到了主院,齐文浩带头,齐思悦跟在兄长身后,宁曦则最后一个进门。 屋子虽然宽敞,但站了五个人还是略显拥挤。 “你这丫头,吵着要跟我们来,来了又不进门,还得你哥说话才好用。”侯夫人一把拉过齐思悦到身边,攥着她的手,“这么凉,你不会一直站在外头?” “没有,是天太冷了。”齐思悦小声道。 “郡主,您怎么来了?老夫还说后日上门去拜见郡主呢。”平阳侯对最远处的宁曦微微见礼。 “侯爷客气了,您是长辈怎好劳动您,再者王爷病重我也理应探望。”她说着,眼神落在床榻上的景瑢身上。 他正抿着汤药,俊眉轻蹙,显然药很苦。 宁曦看得眉头松了松。 算他听话。 “此次多亏王爷和郡主相救,不然我这半截入土的老骨头可不见得能挺过去。”平阳侯连连感慨。 宁曦只能劝平阳侯别放在心上,她走到榻前,盯着景瑢把一碗汤药喝尽,接过药碗倒了一杯水,又往里面放了两块冰糖。 齐文浩见状要帮忙,平阳侯一把扯过儿子,瞪了他一眼。 景瑢接过,一口一口抿着糖水,神色缓和不少。 “你不是准备了礼物给王爷接风吗,说话呀!”侯夫人怼了齐思悦一下。 齐思悦啊了一声,一张小脸红透,来到榻前,将手一伸。 “这是我画的画,拙作还望王爷赐教,可别嫌弃才好!”她低着头,闭着眼,仿佛视死如归。 景瑢怔了一怔。 “听闻齐小姐花费许多精力才做的一幅画,王爷不打开看看吗?”宁曦在一旁道。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她有这本事呢,我们也想看看她能画成什么样!”平阳侯也对自家女儿的画技很好奇。 景瑢看了宁曦一眼,接过画,缓缓打开。 竹林图出现的一刻,屋内都静了几秒。 侯爷侯夫人皆是被惊艳的感叹,而齐文浩和景瑢眉头皆是一蹙。 微有宁曦最淡定。 “怎么样,不错?”她观察着景瑢的神色。 景瑢仔仔细细地看过画作,唇角轻轻一勾,“郡主倒是比齐小姐更急于本王肯定。” “那是,她可是我教了好几日的徒弟,王爷肯定她就是肯定我。”宁曦笑得和善。 景瑢唇角却渐渐放平。 “很好,齐小姐有如此水平,当真是个学丹青的好苗子。”他淡淡道,又将画卷起,“本王很喜欢。” 齐思悦闻言猛地抬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景瑢,“真的吗,王爷也觉得我画的好?” “嗯。”景瑢抿着甜水,垂眸也不看她。 “太好了!王爷喜欢就好!”齐思悦高兴地扑到宁曦怀里,“谢谢郡主!” “不客气,我该做的。”宁曦拍了拍她的肩膀。 余光扫向景瑢,他怎么看也不像真喜欢。 嫌画不好? 可他还是说喜欢,不忍心伤小丫头的心。 本是期望的结果,宁曦却莫名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还有点堵。 第224章 不合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第224章 不合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或许是因为景瑢对这幅画没有很满意,她虽然画得快,但自问也用了十足十的心,她画了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自信的,景瑢眼光再挑也不至于半点瞧不上。 “那我下次再画,可否请王爷赐教?”齐思悦拽着宁曦的袖子,紧张地不由得攥紧,快要把她的衣服攥成球。 “臭丫头,哪有刚拜了师父就换人的,不懂礼数!”平阳侯嗔怪地训斥。 齐思悦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宁曦,宁曦扯起嘴角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齐思悦就又兴高采烈地等着景瑢点头。 “郡主的学生,本王怎好随意插手,况且郡主丹青好,本王自愧不如。”景瑢淡淡道。 “不劳王爷教,只稍稍点拨臣女两句就好!”齐思悦不肯放弃。 “齐思悦,别胡闹!”齐文浩蹙眉沉声道。 “哥,王爷都说我画的好,我就想画得更好些不行吗?” 齐文浩闻言脸色却变得更加阴沉,他扫了眼宁曦的脸色,碍于人多还是什么都没说。 “王爷,齐小姐也是好心。”宁曦沉默良久,又道。 景瑢眸子轻眨,再抬头依旧是温润如初,笑意清浅,“既然齐小姐不嫌,那本王便应下了。” 齐思悦紧抿着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音。 “行了,闹也闹够了,跟你哥出去等着。”平阳侯轻咳一声,将齐思悦一把拉过来,交给齐文浩。 齐思悦也了了心愿,心满意足地跟着出去。 平阳侯看了看景瑢,又看了看宁曦,又咳了两声,“王爷先养着,若明日身体不适就派人跟老夫说一声,陛下那里老夫作保不会有事。” 他说着就拉起侯夫人,一并告辞。 宁曦送两人到门口,平阳侯笑呵呵地招呼她回去,还把门带上了。 齐文浩看见紧闭的房门,眉头轻蹙。 “爹,郡主还在里头,关门不合适?” “天这么冷,王爷着凉怎么办,再说就咱们在,只要我们不乱说谁能知道,有什么不合适?”平阳侯拍拍儿子的肩膀,而后幽幽地睨着小女儿。 “你什么时候学得丹青?还知道找郡主拜师,倒是会挑人!” 齐思悦瘪着小嘴,从齐文浩身边跑到侯夫人身边,“爹爹是损我还是夸我?” “呦,几日不见都知道瞧眼色了,你跟着郡主是学丹青啊还是学做人?” “娘,你看爹爹他又损我!”这下齐思悦确定了。 “好了,你爹也是夸你画画得好,咱们思悦果然是学丹青的好苗子,郡主和王爷是什么人,都说你水平好呢!”侯夫人勾了勾齐思悦的鼻子。 提起宁曦,齐思悦笑容又收了收,抿着小嘴规规矩矩地跟在侯夫人身边。 另一侧的齐文浩将这一切收于眼底,到了安王府门口,他忽然跟爹娘请辞,“儿子突然想起还有一事要同郡主言说,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等郡主。” 平阳侯顿时蹙起眉头,“什么了不得的事非得今日说,过两日上门到王府说不行吗?” 倒是侯夫人拍了下夫君的后背,然后对儿子和颜悦色,“你别理你爹,你该办事就办事,留一辆马车给你,别站在外面等小心着凉。” “早点回!”上了马车,侯夫人冲儿子招手,顺便按回了平阳侯蠢蠢欲动的脑袋。 放下帘子,侯夫人眼神阴森地盯着平阳侯。 第225章 看穿,她是他什么人 第225章 看穿,她是他什么人 “你干什么!儿子就找郡主说句话都不行?” “不是……你不懂……”平阳侯看了看坐在旁边一脸好奇的齐思悦,难以开口。 “我不懂你懂!”马车上没有外人,侯夫人也不必顾忌夫君颜面,直接上手,“是你说清禾配三殿下委屈了,现在咱儿子……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 “文浩?没有,你可别瞎说。”平阳侯扭过头,装听不懂。 “行,等文浩回府,看看咱俩谁说得对!”侯夫人冷哼一声,也不想在女儿面前太扫他这个当爹的颜面,放过了他。 …… 屋内,自从侯爷一家走后就静悄悄的,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黑羽送来了谢允新煮的红枣羹,宁曦端到榻前时,景瑢才说了句多谢。 “明天要不别去了。”宁曦看着他一口一口喝着羹汤,小声道。 “成败在此一举,郡主不会不知道明日的重要性,我岂能不去。”他淡淡道。 有些人生气不需要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说话就能让人觉出来。 景瑢就是这样的。 宁曦很明显感觉到他兴致不高。 “王爷不喜欢这幅画吗?”她打开画,细细端详起来。 齐思悦并未私自修改,还是她送出去的样子,以她的要求来看完全算得上合格的佳作。 “本王从未说过不喜欢。” 连自称都带上了,还说喜欢。 “王爷看看,哪里有问题,我回去教她。”宁曦一副谦虚求教的样子,嘴角轻扬,递着画到他跟前。 景瑢却没看画,只看她。 “郡主很喜欢为人师?” “啊?” “多亏有郡主这么负责的师父,齐小姐就算毫无天分也能作出如此完美的画作。” “……”宁曦愣住。 他看出来了? 宁曦惊疑之余反复观察画作,她发誓自己已经把齐思悦原本那几笔痕迹盖得很严实,根本看不出来。 他怎么知道的? “齐小姐不懂画,更不会丹青,这幅入门的竹林图也需要半年到一年的功底才能描绘得如此精细。”景瑢看着她,“郡主如此谨慎,怎会想不到此处?” 宁曦暗暗咬牙。 她当然想到这水平超出齐思悦太多,但景瑢又不知道齐思悦原本的水平,她以为可以搪塞过去。 况且景瑢对画作过于挑剔,她不画得好点怎么入他的眼? 做个好人可真难。 “里面还是有齐小姐的功劳,我只是在她的基础上完善一点……”她清了清嗓子,“就算这幅画有我插手,但齐小姐为了这幅画下了很多苦功夫,这份心意王爷该明白。” “本王为何要明白,她是本王什么人?” “……” 他怎么总能一句话噎人,宁曦忍不住开小差想。 纠结了半天,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支支吾吾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这幅画?” 这回轮到景瑢沉默。 这画是宁曦画的,他是一定要收的,但又是齐思悦送的,他根本谈不上喜欢。 可这怎么言说? 宁曦怎么总会给他抛难题? “喜欢。”他面无表情地道。 “喜欢就好。”宁曦也谈不上高兴,默默地卷好画,放回匣子里,“人家姑娘费心费力,只求你个笑脸,别总冷着张脸吓人家。” 这话说齐思悦也在说她自己,她应付这个小魔头也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最后还要帮她收拾烂摊子,不就是想哄景瑢高兴,结果笑脸没有反倒落了浑身不是,她这又是何苦! 第226章 你们,还是少接触 第226章 你们,还是少接触 “郡主似乎很在意本王对齐思悦的态度。”景瑢声音少有的顿挫清晰,莫名带点凌厉。 “我心疼我徒弟。” “郡主不如心疼一下本王?” “啊?”宁曦手一滑,画匣子差点掉在地上。 “本王与齐小姐非亲非故,却要平白收她费心送出的重礼,这份人情本王该怎么还?”他娓娓道来。 “不用还,侯府本就欠王爷一条命嘛。” 宁曦暗暗松口气,方才景瑢大喘气真吓着她了。 “这么说,这算还救命之恩的谢礼?” “……”她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 “如此,那本王可以安心收下此礼了。”景瑢如释重负道。 宁曦却是一头雾水,好好的接风礼,怎么到他嘴里就成还人情的谢礼了? “倒是郡主,费心教授齐小姐,还绘了这幅画,本王无缘无故欠郡主这番人情心中难安,要怎么报答才好?”他又道。 “不是这么算的。”宁曦这次学机灵了,从一开始就否定他,“是我帮齐思悦绘画,还没告诉王爷,礼数上我有愧与王爷,是我该补偿王爷才是。” “哦这样。”景瑢略加思索,“本王也没有其他喜好,要不就劳郡主再绘一副海上明月的画赠予本王?” 宁曦眨了眨眸子。 “不方便吗?”他温笑。 “方便,方便……” “那此事就算清了。”景瑢弯眸浅笑,接着喝他的红枣羹。 宁曦则是满心疑惑,怎么又平白欠出去一幅画? 出力的是她,好心撮合的也是她,怎么到头来撮合不成反成她的不是? 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了,至于齐思悦那点朦胧情愫,顺手能帮的可以帮,不顺手的她绝不会再帮! 经过一世毒打,宁曦学会的最深刻的道理就是同一个坑不能踩两次。 她今日来走的是王府正门,不好停留太久,看着他喝完羹汤就准备要走。 “王爷先养好身体,文试的事我帮王爷想办法。” “其实也不用……” “王爷别和我客气,这事对我也有好处,你就先心无旁骛地养病!” 说完,她便挥挥手,砰得一声关上门。 景瑢无奈摇头,掀开被子下了床,有些话还是要和她说清楚,免得她多费神。 时辰已经不早,宁曦赶着回府所以走得飞快。 刚出王府,齐文浩就迎了上来。 “齐公子怎么没走?”侯府其他人都不见,只剩他一个。 齐文浩左手包着右手,不安地揉搓着。 “小妹那副画,是郡主帮忙画的。”他犹豫着开口。 “这么明显吗?”怎么又一个发现了的,宁曦有些挫败感,早知道她就应该学齐思悦的水平画四不像。 “小妹今日来都在我跟前练画,她的水平我心中有数,那副画根本不是她能画出来的。”齐文浩低着头,略显紧张,“其实小妹并非故意不提郡主的名字,可能是当着王爷的面,她不好意思……女娃娃嘛,郡主应该能明白。”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这画出自我手,我能不知道那丫头藏着什么心思吗?”宁曦轻笑一声,“是我要她以自己的名义送画,我一个帮忙的若因此分走功劳岂不喧宾夺主?” “这都是小事,齐公子难不成是为此才一直等在这儿?” 齐文浩对上宁曦浅弯的眸子,飞速挪开,“还有一句话,郡主就当我管闲事。” “您和王爷还是少些来往比较好。” 第227章 避嫌,最好面都不要见 第227章 避嫌,最好面都不要见 “此话怎讲?”宁曦看着他问。 齐文浩却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她。 “此前姚二小姐颠倒是非的事思悦告诉过我,我也知道三殿下因此生了好大的气,可见三殿下对待郡主的事并不能保持客观冷静,安王是三殿下的兄长,郡主就算不为殿下,就当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同王府多有往来。” “距离祭祀大典不足五十天,很快郡主的婚事就有着落,可别在最后时刻给自己招惹是非啊。”他缓缓道。 提起景怀瑜宁曦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笑道:“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难不成因为他脑子不清醒误会我,我就要把自己关在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齐公子也是被冤枉的那个,难道也觉得该以这种方式自证清白?” “郡主消消气,我哪里是这个意思。”齐文浩连忙解释,“三殿下他……他在处理感情之事的方法确实生硬,但郡主眼下除了避其锋芒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 “恐怕不止是眼下要避其锋芒。”一避就是一辈子,她才不会在一个坑跳两次。 “除非郡主能不嫁给三殿下,但是……”齐文浩声音减弱,他也明白眼下局势,就算郡主能放弃三殿下,三殿下也不会放过定南王府。 “这些都是后话,总之齐公子的好意我明白了,多谢。”宁曦换了副笑脸,点头示意。 “安王府并非福地,日后怕是会成为水深火热之地也未可知,郡主擅自珍重才是。”齐文浩怕她没往心里去,急忙又说一遍。 宁曦已经下了台阶,闻言回过头,浅笑着点头,“知道了,以后我不来就是!” 反正她来也不走门,别人都不知道。 宾客散尽,安王府大门缓缓关闭,景瑢站在不远处的小路上,轻轻拂袖转身。 宁曦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她倒是听话,齐文浩提一句她就急着跟自己撇清干系,还帮着齐家小女儿讨好自己。 他倒是不懂了,宁曦合作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齐府? 宁曦回到院子还没等松口气,就感受到红玉佩的温度。 拿出来一看,九十。 “神经病啊!”宁曦一把将红玉佩扔到床榻上,气得在房间来回踱步。 她费时费力送画,又怕他在徐州应付不来,亲自去了一趟,还给自己折腾负伤,到头来暴虐值离临界值越来越近,这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郡主?”屋外的小喜听到声音,敲了敲窗户询问。 “没事!” 宁曦缓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床上,和红玉佩上的白字大眼瞪小眼。 救爹娘回来毕竟是违背生死伦常之事,有难度很正常,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可怎么慢慢来,她根本摸不透景瑢的喜好! 好难,怎么会这么难! 宁曦想了想,最终决定先不管,反正还有十点,看景瑢的样子也不像随时要暴走杀人,她今晚就要睡觉,谁也别想扰乱她的清梦! 然而一整晚,宁曦在梦里都在被一块巨大的闪着红光随时要爆炸的红玉佩追着逃命。 最后景瑢挡住她逃命的唯一去路,得意地佞笑:“你这辈子也不会懂我。” 宁曦气得冲他挥拳。 砰! 宁曦疼醒了。 她打到了床栏。 伤人终伤己,看来有事还得好好商量,不能轻易动拳头。 第228章 功劳,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第228章 功劳,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今日景瑢要在早朝上回话,宁曦很早就收拾停当在院里练剑,顺便等他的消息。 早膳时分,银翘终于出现在院门。 宁曦默默收了剑,等她开口。 “一切顺利。”银翘轻轻点头。 宁曦长出一口气。 景瑢踏足朝政的第一步总算稳了。 这一步踩在景怀瑜的头顶,走得完美无憾,除了他身体越来越不好。 “他人怎么样?” “不太好,出宫路上一直咳嗽。”银翘如实道。 “皇帝没说请个太医给他看看?”宁曦又问。 “没有。” “不愧是他,冷血无情,连亲生儿子都能漠不关心。”宁曦冷哼了一声,将剑收回剑鞘。 刚要回屋,宁曦忽然扫视院子一周,“巧月呢,我好久没见过她了。” 从景怀瑜被关禁足后她在王府就很少遇见她,从徐州回来后更是一次都没见着,若不是看院里落叶太多,她都快忘了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个人。 “您离京后她就说要回老家祭拜父亲,您忘了,最近是她爹爹的忌日。”银翘提醒道。 “我还真忘了。”宁曦笑了笑,她先是进门,再出来手里多了张纸条。 “到这个地址,看看里面住了什么人,不要打草惊蛇,跟紧里面的人,查清楚再报我。”她把纸条递给银翘。 银翘接过扫了一眼,“这地方很偏,若是重要的人,属下多派些人去。” “不必,你一人去足矣。”宁曦勾了勾唇。 巧月跟在她身边做了这么久眼线,也差不多该走了。 平阳侯和安王复命时将她的功劳也一五一十写在文书中,当着朝堂百官的面宣读出来,一时间,清禾郡主孤身救灾的消息比两位男子影响还要大。 民间自然都是赞颂她的,说她是定南王府的后代,和定南王夫妇一样德形兼备,人美心善。 而宫中截然相反,不过几日光景,就传她不守妇道,在水患地与灾民们同吃同住同睡,视廉耻为无物。气得身为禁军统领的平阳侯吩咐下去,遇到一个嚼舌头的就拉出去杖责五十,才勉强压住表面的风声。 但暗地里,各高门大户之间越传越邪乎,最后甚至说她已经被山匪糟蹋,她是被威胁,才出钱出粮帮当地的人重建村镇。 她主张由地方州府出一半钱,另一半百姓分几年偿还的方法遭到了以户部尚书为首一众老头的反对,说她不做女儿家该做之事,不懂朝政乱指挥,以后出了乱子还得朝廷出面平息。 至于后宫,自然就是各宫娘娘重臣家眷跑到皇后那说她性子粗野,家教不严,配不上景怀瑜之类。 宫里每个角落都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宁曦听着小喜一次又一次学话给自己听,却并不恼火。 能借众人对她的抗拒分散掉景瑢初露锋芒的风头,她觉得很值。 至于名声,她根本不在意。 她在画景瑢点名要的海上明月的画。 他倒是懂画,画面越简单,东西越少越难以画出意境,她想了好久才犹豫着下笔。 小喜知道她画画不喜人打扰,只能憋着一肚子火默默退了出去。 “宁曦!”左大小姐人还没到,就已经打着示警昭告天下了。 宁曦吓得手一歪,刚起的海平面波纹歪成一条斜线。 左文琦穿了一身红彤彤的衣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气死我了我今儿被我爹赶去逛诗会,听见户部尚书家的还有吏部尚书家的在一起说你坏话,其余人还跟着起哄,我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第229章 担心又又又病倒了 第229章 担心?又又又病倒了 她刚进院门就对上宁曦欲要杀人的眼神,这才看到她手下展开的画布,顿时销声换了副讨好的笑脸。 “哎呀,宁大画家终于有闲情雅致动笔了,快让小弟我观摩一下,这是准备画什么?”明艳妖媚的大美人矫揉造作地走过来,反倒不嫌俗套,更显惊艳。 人都对美丽没有抵抗力,宁曦也一样,只能任由她靠在自己身边撒娇道歉。 她正准备要换张画布,左文琦一把按住。 “不就歪了一笔吗,什么了不得的画还不能出错,你改成个海鸟或者小舟不就是了?”左文琦给她出主意。 主要是宁曦的画布实在造价不菲,若因为她浪费掉一张,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宁曦本想嘲笑她想的太简单,转念一想景瑢那九十的暴虐值就气不打一处来。 给她安排画画,自己反倒生起气,他要海上明月图,她偏就在海上多添样东西又怎么样,谁说海上除了月亮不能有别的? 想着,她就放开了画布,但左文琦在也不能接着画,连带着画笔也放下了。 “所以左大小姐是来我这儿讨饭吃?” “啧,说得我好像叫花子似的。”左文琦嗔怪地睨她一眼,而后莞尔一笑,“是的,我就是来讨饭吃。” “小喜,给左大小姐收拾一桌。” 小喜在外面兴高采烈地应和。 左小姐来了,郡主的心情一定会好些。 “外面闹那么大,你就躲在家里画画,你心也太大了!”左文琦靠在桌边,看她又拿起佩剑开始擦拭,丝毫没有对今日诗会的好奇。 “我可没躲,要不是你来,我都不知道今日有诗会。”宁曦擦着剑刃,淡淡道。 “什么?他们没请你?”左文琦惊了一瞬,“怪不得呢,景怀瑜也没去。” “好端端的开什么诗会,谁组织的?”宁曦捧场地问她。 “你忘啦,前几日科举文试刚考完,距离放榜日就剩五日,是礼部和相府照例办的诗会,你懂的。”左文琦道。 民间文试和贵族文试是分开的,延后的只是宫里自己办的那一场,而民间文试人多影响大,所以还是按远期举行。 “这么重要的场合景怀瑜不去,他舍得放一屋子未来栋梁自生自灭?”宁曦终于被勾起了半点兴趣。 “还不是因为你不在,他现在最想唱大戏给你看,你都不在他干嘛要出宫折腾。”左文琦扔了个花生米进嘴,“哎不对呀,你家不是收了个考生的妹妹吗,她兄长前段日子科考你不知道?” 宁曦怔了一怔,“她在我离京前就被我送去他兄长那了,我也很久没见她。” 怪不得前几日许灵儿来信说家中事忙过两日再回府,原来是忙她兄长科考的事。 左文琦瞧出她不对,步步逼近,“你最近都忙些什么,魂不守舍的,外面的事不知道就罢了,自己府里人的事也不知道?” “哦我懂了!”左文琦忽然一勾唇,“你是担心安王爷呢!” “你又扯他做什么。”宁曦睨她一眼。 “他病重卧床,听说喘气都费劲,你自然是要牵肠挂肚无心其他喽!” “你说什么?”宁曦动作一顿,“他又病重?什么时候的事?” 左文琦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你不知道啊,外面人人都知道,自从上次他和平阳侯上过早朝后就忽然病情加重,一直在府上救治着呢。” 第230章 借人,划清界限 第230章 借人,划清界限 “救治?”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左文琦神色认真起来,“你真的不知道,宫里都拨了太医去,但听说都是那位谢大夫主事,其余人根本帮不上忙,也不知为何,就是突然病就重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听说景怀瑜要在文试后办一场武会,遍邀京城少爷小姐,怕是冲你来的。” 左文琦还在说,宁曦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连皇帝都忍不住派太医到安王府装样子,那必是火烧眉毛的情况。 她一把抓起佩剑,一时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而后看向左文琦,“你去吗?” “不对不对,你不能去,我得找个和他交际的人……”宁曦又自己否定了自己,嘀咕着。 “今日诗会有谁没去吗?” “尹辞不在。”左文琦道。 宁曦眼神一亮,一把抓住左文琦的手腕,“走,陪我去相府借人!” “哎?什么呀,借人就借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左文琦一头雾水地被拽上了马车。 宁曦的力气太大,她无从反抗。 “好文绮,我最近名声不太好,就当借你避避风头!”宁曦扯出一丝笑容糊弄左文琦。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左文琦嫌弃道,“尹辞最近被他爹严加看管,未必能出来。” “这不是有你在吗,他总不会拂了未来儿媳的面子!” “什么未来儿媳,我都跟他划清界限了!”左文琦义正言辞道。 “哦,划清界限,那你怎么知道他最近被尹相关在家出不来?”她都不知道。 左文琦一顿,声音低了低,“我前些日子想请他吃饭道歉,结果去了才知道他在上次雅集后不知为何被尹相打了十鞭子,又被关在府里不准出门。” 宁曦闻言也沉默了。 尹辞和家里的矛盾她还是从景瑢那听来的,父子俩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尹相总会训斥儿子不够出色,隔三差五家法伺候,也不知是不是想掩盖掉当初送他到北燕送死的负罪感。 相府大门紧闭,宁曦上前叩响,门房听说是来找小少爷的,顿时神色变得戒备。 “这位是和你们家小少爷有婚约的肃国公府左大小姐,这你都不认得?”宁曦看向左文琦,“尹家怎么回事,仆人连你的脸都不认得,是不是就没诚心想娶你?” 一番话给门房的下人吓得不知如何解释,转头去找自家少爷去了。 今日尹相不在府中,尹辞出入便还算自由,不多时就随下人到了门口处。 “没规矩,这二位到访都不知道先请进门招待吗?”尹辞先是严厉地训斥了下人,而后对二人抱了抱拳,“郡主见谅,左小姐见谅,是家中规矩不严,怠慢了二位。” 宁曦急着要走,给左文琦使眼色。 左文琦只能清了清嗓子道:“安王爷病重,不知尹公子可要随我们一同前去探望?” “景瑢病了?”尹辞也是一惊,他关在府中多日,不通消息。 左文琦点点头。 尹辞也明了,两位姑娘自己去于理不合,有他一个男人在会少很多闲话。 “我去,你们等我,马上就来。” “少爷,相爷吩咐您不能出府。”门房的下人一脸为难道。 “他说的是不让我同不三不四之辈鬼混,你想说这二位姑娘哪位是不三不四之辈?”尹辞睨了那下人一眼,便快步离开。 第231章 怪罪,她为何才来 第231章 怪罪,她为何才来 门房下人皱着一张脸,他也只是听吩咐办事,到时被相爷知道倒霉的可是自己。 “若相爷问起来,你只管说是我和左小姐逼的,左家和你家少爷有婚约,你家相爷不会难为你。”宁曦淡淡道。 门房下人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不多时,尹辞带了几个箱子出来,三人两辆马车急急忙忙地往王府去。 安王府大门紧闭着,门前车马都无,马车还没停稳,宁曦就一个箭步冲了下去。 尹辞刚下车时正看见宁曦迈着大步进了安王府的门。 “郡主她……” “别看别问,就当不知道。”左文琦眉梢轻扬,对他勾了勾红唇。 尹辞顿时挪开视线,耳根子通红地跟在左文琦身后半步距离也进了王府。 宁曦早就跑得没影,左文琦故意放慢走路速度,带着尹辞在王府里边走边聊。 另一边,宁曦赶到主院时,院里正坐着两位年轻的太医,见她来,愣了一下才连忙起身问好。 “皇上让你们来的?”宁曦冷着脸问。 太医连连点头。 “宫里年长的太医呢,怎么没来?”她又问。 “回郡主的话,三殿下外伤未愈,他们都在盘云宫当差。”一人答道。 “养了半个多月还需要太医跟前侍奉的外伤,太医院就没考虑该截肢了吗?”宁曦冷厉的眼神扫来,“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太医立刻跪在地上,“郡主息怒,是三殿下昨日说身体不适,把几位经验足的太医都叫回去了!” 又是他,果然是他! 宁曦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二人起身,而后径直进了房间。 屋内,谢允守在榻尾,黑羽则站在一旁,两人皆是憔悴不堪。 听到声响,两人都看过来。 “郡主!您可算来了!”黑羽顿时声音冒出哭腔,走过来对着她眨了半天红彤彤的眼睛也没想好说什么。 宁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 红玉佩上的九十还生龙活虎呢,他不会有事的。 黑羽听了她的话,莫名觉得心安,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谢允看了她良久,沉声道:“他病得很重,你怎么才来?” 言语之外,有怪罪的意思。 “我这几日都在府里,不知道他病得这样重,我若知道一定早早就来了。”宁曦蹙眉道。 谢允轻轻叹气,“我相信,但……” “但什么?” “没什么。”谢允摇摇头,“他吃了药刚才睡过去,这次比以往都要凶险,但也只能喝药守着,看两日后他能否好转,若能就无事,若不能,那就得采取些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宁曦脑中的弦顿时绷起。 “可能会牺牲掉一部分肢体或者感官等,稳定病情。” 谢允的话就如一击重锤,砸的宁曦一阵发晕。 上一世的他虽然也总缠绵病榻,但从未有过病重到这种地步的时候。 都是因为她的出现,促使景瑢跳过了将养身体的计划,现在大局倒是向好,可代价却是他的身体。 值得吗? 不值得,没有什么比他的身体更重要。 “缺什么记得和我说,不要和宫里的太医说,他们不会放在心上。”宁曦淡淡道。 黑羽急忙点头。 “陪着你家主子,若他醒了告诉他什么都不用他操心。” “可没几日就是文试的日子,主子晕过去前还在惦记此事。”黑羽小声道。 第232章 偷题,绝不能输给他 第232章 偷题,绝不能输给他 “此事交给我办,你若还想你家主子康健,就想尽办法唬住他。”宁曦语气有些严厉。 “是。” 黑羽再抬头,宁曦已经退到了门边。 “您刚来就走啊!” “过两日我再来,劳烦你们照顾他。”宁曦看了床榻的方向一眼,抿着唇离开了房间。 院门口,她撞见了姗姗来迟的左文琦和尹辞。 “尹公子,今年文试是令尊负责?” 尹辞怔了一怔,轻轻点头,“正是,文试由我父亲主管,众多重臣协助,现在考卷已经出好了,就放在相府书房里呢。” “多谢。” 尹辞看着宁曦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就这么走了?”左文琦也疑惑地蹙眉,“怎么出来比进去前还急?” 她正要去追,尹辞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左小姐来都来了,若不进去探望一眼,被外人知道难免揣测。”他小声道,“安王府不比国公府安全,这里到处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 左文琦哦了一声,而后看向自己的手。 尹辞慌忙松开,手背在身后,连道歉都忘了。 左文琦被他慌里慌张的模样逗笑,忍不住调侃,“尹小公子在北燕就没牵过姑娘们的手吗,听说北燕姑娘貌美又热情,尹小公子样貌出众,肯定有许多姑娘主动找上来?” “没有……没有很多……不是,我没摸过姑娘的手……” “噗哧!”左文琦笑得更大声,直接甩下他进了院子。 尹辞在原地缓了半天,才跟着进去。 …… 宁曦回到王府后就叫来银翘。 “文试的卷子放在相府书房,我打算偷一份回来。” 银翘怔了好半晌,“盗窃重臣府邸可是重罪。” “不被抓到就好了。”宁曦不以为意,“景瑢病重,没有精力应付考试,我不能赌。” 银翘默默地泄了口气,“属下该做什么?” “你今晚跟我一起去,我在屋里抄题可能需要点时间,你帮我放风就好。” “可属下还有巧月那边要盯。”银翘蹙眉,“不能缓缓吗?” “我打听过了,今日尹相和夫人不在府里,府上说得上话的主子只有尹辞,是最好的时机。”宁曦也有些犯难。 良久,她拿定主意,“罢了,我自己去,你顾好巧月那边,千万不要大意。” “今晚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宁曦笃定道。 “属下知道了。”银翘什么也没多说,领命退下。 宁曦看着架子上的夜行衣,陷入沉思。 她记得上一世景怀瑜的文试卷子被百官传阅,听说是百年难遇的一份完美答卷,她了解景怀瑜的文才,惯会写些冠冕堂皇的话,离完美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所以她想,她都能给景瑢偷卷子,那身为皇后亲家的尹相府为何不能给景怀瑜行个方便? 既然景怀瑜耍手段,那景瑢也不能输,她把卷子全都抄回来,看景怀瑜还怎么比! 想了想,她又裁了一张答卷大小的纸,一笔一划地写了几行字。 入夜,万籁俱寂的时辰,相府房顶上出现了一抹轻巧的黑影,穿梭在树影和月光之间。 书房的瓦片被扒开,宁曦无声落地。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尹辞形容的考题,最后只剩下角落里上着两把锁的箱子没翻找。 她掏出一枚细铁丝,熟练地捣着锁头,两把锁意外的简单,不过两刻钟就解开了。 箱子里放着一摞考卷,旁边还放着尹相的玉印,可见箱子的重要性。 忽的,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第233章 责怪,她不守妇道 第233章 责怪,她不守妇道 宁曦飞快地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张纸盖在试卷上面,然后将箱子盖好,闪身躲在博古架后面。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前,几乎没有停顿,门就被推开了。 透过架子的缝隙,宁曦看见一个身形不高的人大剌剌地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钥匙,直冲着角落里的箱子走过去。 那人打开箱子,透着外面微弱的月光抽走最上面的那张考卷,而后退出书房关上房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阻碍。 良久,外面没了声音,宁曦走了出来。 她轻轻推了下房门,很容易就推开一条缝隙。 书房没落锁,甚至近处都没有侍卫看守,方才来得那人还拿着开箱的钥匙。 难道今夜尹相是故意没在家中,给那人行方便? 不过刚才那人拿走的是她事先准备好的考卷,她故意自己写了一份冠冕堂皇的卷子,本想回去时坑景怀瑜一把,没想到有人自己上钩。 她没时间多想,对着月光飞快地抄完题目,一切恢复原样,按原路溜走。 …… 盘云宫,景怀瑜端坐在寝殿内看成堆的折子,他许久没过问朝政,朝中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他便向父皇讨要了这段时间的折子,想补一补。 不看还好,一看发现外地发来的都是恭贺治理水患成功的折子,而且都在结束时会夸赞一句安王和清禾郡主。 景怀瑜看着那重复几十遍的两个紧挨在一起的称谓,气得眼前发花。 “殿下,人回来了。”承德忽然进来。 一份折子迎头飞来,承德来不及躲避硬着头皮挨了一下,硬质的折子一角划过他的头,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殿下息怒。”承德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 景怀瑜出了口气,淡定了些,烦躁地挥挥手,“叫人进来。” 不多时,一位身材矮小的穿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将一张纸和一对钥匙递了上来。 “一切顺利,书房留了门,东西也在原定的位置,没人发现属下踪迹。”那人低着头回话。 景怀瑜扫了眼纸上的题目,嗯了一声,然后眼神看向角落里的承德。 承德连忙上前扶那人起身,“你帮殿下办了大事,且跟我去领赏。” 黑衣人喜滋滋地跟着走了。 不多时,承德回来,“殿下,解决了。” “嗯,你处理就是。”景怀瑜眼睛都没抬一下。 “这次多亏大公主,还是自家人靠谱。”承德见他看考卷,忍不住恭维道。 “皇姐与本殿同父同母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此事可不是只皇姐就能左右的,本殿猜测父皇也和尹相通过气。” “您是说陛下也让尹相给您行方便?” “若没有父皇授意,只靠皇姐恐怕说不动尹相那个老顽固。”景怀瑜将卷纸轻轻放下,忽而冷笑,“其实何必如此,本殿靠自己也一样能夺得文试头名。” “是,殿下文武双全,满朝才俊都不是对手,但这也是陛下一片好心,此事容不得闪失,不然日后与定南王府的婚约就少了桩体面。” “哼!”提及定南王府,景怀瑜就又响起方才看折子的事,“水患之事自有平阳侯出力,何须她一个闺阁女儿抛头露面,现在倒好,满宫里都说她不守妇道,本殿的面子可往哪儿搁!” 第234章 晋封,冠冕堂皇的说辞 第234章 晋封,冠冕堂皇的说辞 “那都是谣传,没根据的,殿下别信。”承德闻声细语地劝解。 “穷山恶水,除了她都是男人,还需要什么根据?”景怀瑜重拍桌子,“她还当自己是从前定南王夫妇的掌上明珠,做什么都有爹娘庇佑吗,如今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如此不知轻重,若不是为了她手里的权势,本殿才不会娶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 承德在一旁听着,不敢搭话。 “明日去知会母后一声,莫要再让人生是非,她再不堪也是未来的三皇妃,名声不能脏。” 承德点了点头。 “自己惹得麻烦还得本殿来收拾……”景怀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最近定南王府有什么事?” “回殿下,巧月回家了,最近没递来新消息。” “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家里?”景怀瑜眉头一蹙,问道。 “听说是家里人病了。” “那也不能这么久不回王府,耽误事不说还会引人怀疑,赶紧让她回去!这点小事也要本殿费心吗!” 承德又是一阵赔罪。 “武会的事你好生办着,景瑢这次出了风头,清禾那边本殿万不能再出闪失。” “是,属下明白。” …… 次日,得皇后诏令,宁曦入宫觐见。 一如往常,她穿了件白衣,这次更过分,还特意挑选了一件麻布外衫披在身上,俨然一副戴孝装束,丝毫不给皇宫面子。 饶是端庄稳得住的皇后见到她这样子也不由得蹙眉。 “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皇后扯了扯嘴角,冲她招手。 花园里除了皇后还有大病初愈的静妃和带着六皇子的云妃,此刻后者正坐在湖边看六皇子捞鱼。 再有就是几位照常来请安的命妇,坐得远远的,眼神却不住得往这边瞟。 “回娘娘的话,快到爹娘祭日,最近夜里总是梦见爹娘,我只好在吃穿上注意些。”宁曦大方地答道。 今日她进宫是来领赏的,皇后才不会为这细枝末节计较。 果不其然,皇后听过也只一笑了之,手一挥,下人便抱了两个装满了绫罗绸缎和珠宝的箱子。 “娘娘的赏赐太多,清禾不能再收了。”宁曦低着头推辞。 “这回可不是本宫的赏,是陛下让赏你,本宫只是借花献佛。”皇后温笑着把上面的箱子挪到她面前,“打开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宁曦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套华丽的冠服,还有一副嵌了双珠的发钗。 “这是……” “陛下奖励你去徐州治理水患的义举,特下旨赐你一品郡主冠服,清禾,你现在可是有品阶的郡主了。”皇后慈笑着道。 宁曦眼神一亮,顿时起身跪在地上谢恩。 皇后连忙扶她起来,“你这孩子,这都是你应得的,有你是南诏之幸。” “清禾自问没帮上什么忙,却得了如此殊荣,心中实在忐忑。”宁曦抿着唇,低语。 “你是自己人,本宫就同你直说了,此举不全是为奖赏你,也有要平息悠悠众口的意思,想必你最近也听到许多污言秽语,有陛下为你说话,他们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指摘。”皇后道。 “多谢娘娘,多谢陛下袒护!”宁曦一点即通,连忙又跪了下去。 “刚说什么,动不动就跪,也太见外了!”皇后哎呀一声,拉着她的手到身边,“好孩子,此事虽是好事,但也给你提了个醒,你毕竟是女儿家,有些抛头露面的事,还是交给他们男人去做更合适。” 第235章 权衡,女人最重要的是名声 第235章 权衡,女人最重要的是名声 “娘娘这是何意?”宁曦歪了歪头,茫然问。 “孩子,本宫知道你受你爹娘教导,自小在军队和商队之中长大,性子大条了些,这都不要紧,只是以后你是要入宫的人,行事上就得谨慎,不能落人话柄。” “像你这样与男人打交道太多,难免引人议论,本宫和陛下能替你出头一次两次,难不成还能三次四次?清禾啊,你是聪明人,该明白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大局面前总是要舍弃些东西。”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清禾最好不要再插手军队和商队的事?”宁曦笑着问。 皇后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白,掩面咳了一声,“也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只是希望你能权衡好名声和体面,莫要因小失大。” 那还是要她远离军队和商队。 宁曦笑容加深,“娘娘教诲,清禾记住了,娘娘放心,清禾绝对不让三殿下为难。” 他根本不配被自己为难。 皇后闻言只当她是听懂了,满意地点头。 周遭看戏的命妇和嫔妃也都围了过来,看到箱子里的品阶冠服,都互相交换着惊诧的眼神。 “这不是一品的服制吗?难道郡主得封一品衔了?”性子张扬藏不住话的云妃第一个问道。 皇后点点头,“你倒是好眼力,旨意还没下发,不过也快了。” “陛下还真是宠郡主,一品多是嫡出公主才有的规制,郡主如今也能有,可喜可贺啊!”云妃长得娇俏可人,冲宁曦弯眉笑了下。 一贯喜欢和云妃对着干的静妃此刻却安静地在一旁坐着,没说话。 皇后等不到她开口,只能自己开口,“是了,一品只是代表陛下的一片心意,是否是嫡出公主的规制并不重要,云妃莫要和旁人比较,失了陛下嘉奖的本意。” “瞧娘娘说的,臣妾就是替郡主高兴嘛,这么大的荣耀,可要羡煞旁人了呢!”云妃柳眉一扬,丝毫没有被皇后吓到。 皇后眉头轻蹙,正要说什么,一旁的静妃忽然起身,“娘娘,臣妾身子不适,想先告退。” “本宫最近瞧你气色总不见好,太医去瞧过怎么说?”皇后观察着她的脸色,问道。 “回娘娘,太医说都是病情加重的正常症状,只要好好养着就是,劳娘娘挂心。”静妃淡淡道。 “太医都说要静养,那静妃娘娘就少出门,若宫里真有了不得的热闹,妹妹一定上门去告知姐姐,绝对不让姐姐错过就是!”云妃笑了两声,打趣道。 “云妃!”皇后语气严厉,眼神飞去,云妃这才堪堪地闭上嘴。 静妃退下后,一众命妇也觉得没劲,各自散去。 宁曦从花园中离开后,快步追上了步履缓慢的静妃。 “静妃娘娘,您这病可是真的不适,还是为了五殿下的托词?”她叫住静妃,当即开门见山,吓得静妃一双眉毛都挑高了。 “还没恭贺郡主得封之喜,郡主若无事本宫就先走了。”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宁曦挡住了她的去路。 “娘娘,身体是自己的,我身边有一位难得的名医,您就不想请他来看看吗?” 静妃飞快地看她一眼,“本宫的身子本宫心里有数,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言罢,她绕开宁曦,扶着侍女的手渐渐远去。 一个久病之人绝不会舍得错过任何一位名医,她为何连试都不愿试? 第236章 六皇子,莫名其妙的关心 第236章 六皇子,莫名其妙的关心 今日看见静妃,她忽然想起景怀瑜曾跟她提过静妃的病情都是拜他所赐。 她若是能医好静妃,那静妃母子就算不帮自己,也不会继续帮景怀瑜,挡景瑢的路。 此前和景少琨也有几面接触,她发现此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粗鲁蠢笨,这对母子都有为彼此隐忍的心。 帮他们或许是一条值得尝试的路。 “清禾姐姐。”一道奶音从下方传来,宁曦一低头就看见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是六皇子景长珞,因为云妃得宠的关系,他现在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小儿子,但他和恃宠而骄的云妃不一样,继承了母妃的嘴甜会撒娇,小小年纪还懂得分寸从不和皇后景怀瑜争抢,引得皇上更是拿他当宝贝似的宠。 是个懂得避其锋芒的小人精,对人也和善。 “六殿下,找我有事吗?”宁曦蹲下身子,与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子平视。 “清禾姐姐,你能见到二皇兄吗?”景长珞凑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道,表情一本正经。 宁曦有些意外,“能是能,但可能不太方便。” 景长珞小脸有些失落,“那本殿还能找谁帮忙呢?” “你要做什么?”宁曦好奇地问,她记得上一世景瑢回国的前几年里景长珞都和他没有交集。 景长珞的手伸进袖中,认认真真地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小药瓶来,“这个是父皇给母妃的救命药丸,听说可以救治濒死之人,本殿听说二皇兄病情严重,想他可能用得上这药,又不敢轻易托付他人,只能求到郡主这儿。” 宁曦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如他所说确实是救命的药丸,且是那种不被记录在正统典籍上的药。 皇帝能赐云妃此药,足见得宠。 “这里只有一粒,你二皇兄病情虽险,但用这个还是有些浪费,六殿下还是先拿回去。”宁曦把药瓶还给他,“此药殿下要收好,千万不要示于人前。” “母妃也这么说。”景长珞小声嘀咕着,“二皇兄真的没事吗?” 宁曦轻轻点头,“他那里有北燕最好的大夫,比南诏太医院的都要好,殿下放心。” 景长珞闻言这才将药瓶收起来,“谢谢清禾姐姐。” “六殿下客气。”宁曦笑了笑,“你为何不直接到王府探望王爷呢?” 以他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出宫探望亲兄弟并不难。 “本殿不想出宫……”景长珞忽然低下头,声音也虚了很多。 宁曦打量他,“那殿下为何找我,不找旁人?” “姐姐住在宫外,探望二皇兄方便些。”景长珞似乎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在原地来回踱步。 宁曦见状也不多问,站起身行了个礼就放他走了。 一旁小喜凑了过来,“六殿下怎么会突然找您?” “他担心安王,想托我送药。”宁曦望着半高的景长珞一蹦一跳地走远。 “六殿下为何找您帮忙,他身边无数下人,随便指一个跑腿,再不济自己请旨出宫就是!”小喜也问了和她方才同样的问题。 “恐怕没那么简单,大概他看出皇帝不喜欢王爷,所以不敢多提,也不敢让宫里的人接触他。”宁曦无声地叹了口气,“云妃娘家势弱,六皇子又小,如今在宫中只能仰仗皇帝的宠爱生活,这对母子不敢拿圣宠冒一分一毫的风险。” 第237章 教训,皇后宫里的人 第237章 教训,皇后宫里的人 “原来是这样,那六殿下心肠还真是不错,还知道担心王爷,王爷其他的兄弟可都唯恐避之不及呢。”小喜小声道。 “不过比起静妃娘娘,云妃娘娘的境况已经算很好了,奴婢方才瞧静妃离开的步伐都有些发虚,看来是真的身体不适。” “静妃确实奇怪……你方才说什么?”宁曦忽然话锋一转。 “奴婢说静妃娘娘身体不好。”小喜也愣住。 “不,你说比起静妃,云妃的境况已经算好的……” 她忽然想起,云妃在几年后就暴毙去世,留下刚过弱冠的六皇子和刁蛮任性无依无靠的四公主,姐弟俩没了受宠的母妃,只能投靠皇后和景怀瑜,过着还不如静妃和景少琨母子的日子。 云妃年轻又得宠,若是身体不适太医一定重视万分,怎会死于急病? 难道说这又是景怀瑜和皇后的手笔? “郡主,长公主有请。”身侧,忽然来了一位小宫女,恭恭敬敬地道。 宁曦惊了一瞬,回神后点了点头。 “郡主,长公主从来不主动见人。”小喜低声道。 “嗯,去看看就知道了。”宁曦心里也有些疑惑。 长枫殿,殿如其名,深秋时节,满院红枫,远远看着一片霞红异常夺目。 长公主站在石阶下,站在红叶之上,穿了一身棕黄色的华服,气势汹汹地盯着宫门的位置。 宫门口跪着几位小宫女,宁曦进门时还吓了一跳,悄悄地绕开。 “见过殿下。”宁曦瞧着气氛不对,声音也放柔了不少。 长公主沉声应了一声,“站到边上去,看着。” 孙姑姑闻言连忙拉宁曦到身边来。 “你们都是哪个宫里的?”长公主懒懒地开口。 三个宫女细声细气道:“回殿下的话,我们是凤禧宫的。” “哦,原来是皇后宫里的。” “她平日里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长公主尾音上扬,听得宫女们不由得心尖一颤。 跪在中间的穿着更得体些,似乎是皇后跟前得脸的大丫鬟,她朗声道:“回殿下的话,奴婢们不知何处得罪了殿下,奴婢们纵使罪该万死,也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 “呦,皇后现在了不得了,做这后宫之主久了,手下的人连本宫的话都敢驳斥了?”长公主一声冷哼,懒懒地伸出食指,指向中间那人,“就她话多,先打她。” 孙姑姑得令,撸起袖管来到那人面前。 宫女闻言立刻慌神,跪直了身子高声喊道:“奴婢是凤禧宫的奴婢,殿下若要罚也得先问过皇后娘娘,若是娘娘发话奴婢绝无怨言!” 然而孙姑姑一巴掌就打断了她的声音。 连着五巴掌下去,宫女的牙都被打掉了好几颗。 宁曦在一旁看得不由得吸冷气,不愧是宫里的老嬷嬷,下手还真是有分寸…… 长枫殿的宫门没关,外面的宫女太监听见声响都忍不住过来偷看,很快外面就围了许多人。 孙姑姑还是没停手,直到给小宫女打得两颊红肿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才罢手。 长公主瞧外面的人聚得差不多,这才幽幽开口,“你们在凤禧宫自己嚼舌头也就罢了,既然嚼到我长枫殿门口,那本宫就不能装没听见。” “如今当着清禾郡主,你们要不要把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剩下两个小宫女更是胆子都吓破了,身上抖得跟筛糠似的。 第238章 放过不存在的 第238章 放过?不存在的 “不守妇道?被人糟践?郡主助南诏渡过难关的义举到你们这些小人的嘴里就变成了污言秽语,谁教你们的,皇后吗?”长公主并不疾言厉色,懒懒的几句却极具气势,听得外面看戏的下人都不敢出声。 “再叫本宫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别管你是哪宫的,就是明阳殿里的,本宫照罚不误,听见没!” “殿下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两个小宫女连忙告饶。 长公主看向一旁的宁曦,“你既然遇见了,那两个就交给你处置。” 她看着宁曦的眼神也带着淡淡的探寻,她倒要看看这个丫头是真的变了,还是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那两个宫女听到这话也都松了口气,她们在凤禧宫伺候,自然也常见到清禾郡主,知道郡主性子和善,从不刁难下人,总比落到长公主手里强百倍。 宁曦走到两人面前,两个宫女还在不停地磕头告饶。 “别磕了,当心头疼。”她低声道。 高阶上的长公主眉心陡然一蹙,一旁的孙姑姑作势要上前帮忙,长公主一把拽住她,示意她别管。 两个小宫女不敢动,跪在原地发抖。 “你们都说我些什么,说给我听听?”宁曦轻声问,“我才刚从凤禧宫出来,并未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劳你们转述给我。” 她语气淡然,叫人听不出喜怒。 一旁的小喜默默抬头看来,郡主现在说话越来越像王爷,不知郡主自己有没有感觉。 小宫女们顿时逼近嘴巴摇头。 “我又很多方法让你们开口,别逼我。”宁曦淡淡道。 “奴婢说!”小宫女们跪在地面上,连连告饶,“都是奴婢们不懂事,听风就是雨,传言说郡主在徐州被土匪们拉到深山老林三天三夜没出来,还说和那些贱民们同吃同住,被糟蹋个遍。” “还有说郡主和当地官府勾结,滥用私权给商队谋取利益,还,还胁迫王爷出面骗官府的银钱……” “还有吗?”宁曦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听着。 另一个小宫女瑟缩着爬出来,“还有说郡主趁三殿下禁足宫中私自跑到徐州,不分轻重无情无义。还说您在徐州许久也没给朝廷回信,性子粗野没有规矩,不配做宫里人……” “就这些?”宁曦扫了眼两人,“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奴婢们只是听说,不知道出自哪里,郡主饶命!” “你们的命归凤禧宫管,我是晚辈不好越俎代庖,你们两个自己回宫领罚。”宁曦淡淡道。 “谢郡主,多谢郡主!”两个小宫女只当逃过一劫,连连道谢,随后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外面的人也都战战兢兢地散了。 “他们如此编排你,用最污秽恶毒的词藻污蔑你,你就这么轻易放过?”长公主不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清禾并非是放过她们,而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宁曦回过身,对长公主恭敬道。 长公主斜睨着她,等她解释。 “清禾才从凤禧宫出来,皇后娘娘已经下令不让下人们乱说,此时我送去两人,还是出自凤禧宫,皇后娘娘定会觉得面上无光,要给清禾一个交代。” “清禾断定,皇后会杀了她们。” 长公主眼神一怔,“所以你想她们死?” “并非我想她们死,是皇后想让她们死。”宁曦淡淡道。 第239章 名声,哪有权势重要 第239章 名声,哪有权势重要 长公主良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终于冷笑了一声。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你倒是比你爹娘心狠得多。”她挑了挑眉毛,也看不出来是赞同还是反对,只冲她招招手。 “听说你刚从皇后那出来,皇后整日聚着一些妇人在一起嚼舌头,今日可说你什么了?”长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却少了些许凌厉。 “皇后娘娘同清禾说了许多,不知殿下询问的是哪方面?” “你此去徐州丰州,宫里宫外议论纷纷,皇后怎么说?”长公主也不藏着掖着,直白地问。 “回殿下的话,皇后娘娘劝我放下商队和军队,以保全闺阁女儿的名声。”宁曦也直白地回答。 “放屁!”长公主忽然声音拔高。 宁曦吓了一跳,抬头看她,印象里长公主很少有激动到口出秽语的时候。 “定南王府的权势都是你的,你莫要听旁人置喙,好好守着你爹娘给你的家业才是正道,知道吗!”长公主严厉道。 “清禾明白,清禾不会因为旁人说两句就放弃的。” “如此就好,你现在还年轻,在乎名声无可厚非,等到了本宫这个年纪便知道,什么名声都是虚的,只有权势才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长公主说完,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行了,没什么事儿就走。” 宁曦疑惑地抬眸,“殿下找我就为了说这些?” “你还有事?”长公主反问。 宁曦摇摇头,长公主甩开袖子径直回了寝殿,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孙姑姑迎上来,“郡主别介怀,咱们殿下刀子嘴豆腐心,您也不是第一回见识。” “我知道的姑姑。”宁曦顿了顿,“殿下怎知皇后娘娘跟我说了什么?” “郡主别看我们殿下住的偏也不管事,到底是长公主,宫里大事小事只有不入耳的,没有不知道的。”孙姑姑温笑着,送她到宫门口,“郡主定要将我家殿下的话放在心上,上次多亏郡主我家殿下才没被小人暗害,郡主也要多为自己的未来考量才是。” 宁曦走在出宫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孙姑姑的话。 这番话必是长公主的意思,她想劝自己远离皇后母子,不要嫁给景怀瑜。 可她应该也看出定南王府左右为难的处境,所以只是提醒她想办法,没有把话挑明让她难办。 长公主对她好她知道,可原因为何她却不知。 距离文试只剩下三日,宁曦趁夜翻进了安王府的院子。 现在连上次宫里派来的两名年轻太医都已经不见,院子里恢复了以往的萧条冷寂。 屋内灯光倒是足,宁曦停在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声音,似乎有人的说话声。 看来景瑢的病有好转。 “郡主,您怎么在这里站着?”黑羽从后面来,好奇地打量她。 宁曦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解释,“我刚来,没偷听里面……” “天多冷啊,您别在这儿站着,快进去!”黑羽却不等她说完,就替她打开房门,一脸善意地请她进去。 倒是先忙着辩解的宁曦更觉得羞愧,她好像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进门后,屋内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宁曦站在屏风旁,看着床榻的方向,莫名心中忐忑。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此刻才来探望,有些愧疚。 景瑢斜靠在床榻边缘,眼睛一直停在她身上,良久,谢允轻咳了一声,拉着黑羽退出房间。 第240章 怀疑,他对自己有防备 第240章 怀疑,他对自己有防备 屋内只剩下两人,宁曦却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等罚的孩子。 “郡主何故要站那么远,本王是病了不是疯了,不吃人。”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大概没生自己的气。 宁曦暗暗松口气,一抬头对上他淡漠哀怨的桃花眸,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容。 “王爷别见怪,并非我许久不来探望,实在是在府上消息闭塞,不知道王爷您病重至此……”她小声解释。 “听说郡主两日前来过一回。” “对!王爷那阵还昏迷呢!”宁曦连忙赞同,“然后我忙着其他的事,就没来……” 床榻处一片寂静。 “我相信谢大夫的医术,也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她低着头,声音清冷,却显得有些紧张。 她有要解决的事,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他好转上,虽然听起来有些冷漠,但这就是事实。 “郡主还真是忙,本王也该庆幸自己没愧对郡主的信任。”景瑢声音很轻。 宁曦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那郡主今日来是为何?”他又问。 宁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丝底气,“我把两日后文试的卷子偷来了,王爷若是精神好可以自己先作答,若是没精力,我便找位夫子把答案写好,王爷背下即可!” 景瑢一怔,伸出手来。 宁曦连忙上前,把纸递到他手里。 景瑢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端详起考卷。 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潦草得很,看来是时间紧迫情况下写的。 “从哪里偷的?” “相府,尹相的书房。” 景瑢闻言眉心轻蹙,“郡主可知相府有多危险,你贸然前去可提前探查过?” 宁曦啊了一声,“住人的府邸能有多危险,难不成还有暗器投毒吗?” “相府有禁军驻扎,最近都戒备森严,郡主难道不知道?” 宁曦摇摇头。 她只管好不好翻墙,至于看门的是谁关她什么事,反正无论是谁都发现不了她。 景瑢无声地叹了口气。 “王爷怎么对相府这么了解。”宁曦好奇地问。 “尹小公子同我说过。”景瑢头都没抬,回答道。 “哦。” 宁曦挑了挑眉梢,“王爷不必担心,当日情况很顺利,而且我还在书房遇到了另一位偷卷子的人。” “三弟的人。”景瑢轻声道。 “王爷怎么知道!” “郡主能为本王偷题,三弟身为储君人选,比本王更害怕失去第一的头衔,自然要万无一失。”景瑢将卷子放到一边,“郡主既然发现三弟此举,那可想过三弟为何没将此事告诉你?” “这种事为什么要告诉我?”宁曦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那本王换个问法,郡主不觉得最近外面的消息似乎都传不进定南王府吗?”景瑢淡淡道。 宁曦一怔。 “定南王府消息四通八达是不假,但郡主从不会为了那些容易传播的消息浪费人力,所以也就造成郡主对这些消息的迟钝。” “若放在以往,郡主哪需本王提醒,定是早早发现端倪。”景瑢瞥了眼旁边的卷子,“郡主可想过,有人已经盯上定南王府?” “谁?” 景瑢垂眸一笑,“郡主心中有数,本王不想做这个坏人。” 还能有谁,除了景怀瑜没人有封锁定南王府消息的本事,尤其这些事都出自宫中,只消景怀瑜吩咐下面人不要把事情传到自己耳朵里,她就会比外界晚很久知道。 第241章 气人,她总有办法 第241章 气人,她总有办法 若不是左文琦,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景瑢病重和京城众人开诗会的事。 难道真如景瑢所说,景怀瑜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郡主的手伤好了吗?”景瑢忽然开口,唤回了她的思绪。 宁曦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背在身后,“都好了。” 瞧她那样子就不像好了。 景瑢收回眼神,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替景怀瑜的事。 “文试的事多谢郡主费心,本王会尽力而为。”他抿了口茶水,“郡主还有事吗?” “你……你身体怎么样,谢公子怎么说?”宁曦顶着压力,硬着头皮问道。 她来这一趟,可不只是为了送卷子。 “大抵是好了,本王也不是大夫,不甚了解。”景瑢今日说话总莫名带刺,和平常闻声细语的样子完全不同,总要一句话结束话题。 宁曦抿了抿嘴,继续尝试,“王爷有什么想吃的吗,等我下次一并带来。” “本王吃不下东西,不劳郡主费心。” “王爷,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宁曦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寥寥几句就已经忍不了。 “郡主怎么会这样想,本王很感激郡主前来探望。”景瑢一成不变地浅笑着,言语也没有什么波澜。 “景瑢,你我相处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擅长拐弯抹角,也不擅长体察人心,你若是对我有不满还请直言。” 她一生气就叫他的全名,景瑢眸子眨了两下,抬眸看向她,“郡主真的误会了,本王只是身子虚提不起劲头罢了。” “真的?” “真的。” 宁曦暗暗松了口气,又靠近床榻两步,“还有一件事,前日我入宫遇到了六皇子,六殿下托我给王爷带药,对王爷很关心。” 她思来想去,虽然人家没帮上忙,但到底一片好心,自己总该转达这份善意,让他知道也是有人惦记他的。 景瑢有些意外,“长珞?” 宁曦点头,“他不敢找别人,求到我跟前,要送你一份很贵重的药丸。” “药呢?”景瑢摊开手。 宁曦嘴角一抽,“我看那药太贵重,以王爷的情况应该用不到,就劝他收起来了,没……没拿。” 景瑢笑容微僵,“郡主还真是冷静理智啊。” 她是真的相信自己没事。 “王爷有我有谢公子,也用不上六皇子的药,而且旁人送的东西不安全,我就,就……” 好像听起来是有点冷血。 她先是久不来探望,后又谢绝了别人给的救命药,怎么听都像是要害他而不是要救他。 “真的,王爷相信我。”她补了一句,更显苍白。 景瑢除了相信也没别的办法。 宁曦又在屋里伺候他吃了些粥水,看着他睡下,才从房中退出去。 谢允和黑羽守在院里,看见她出来顿时迎上前。 “怎么样,他精神头好多了!”谢允一脸喜色,笃定道。 见了心心念念的人,景瑢还有什么道理不高兴? 宁曦却为难地扯了下嘴角,“他好像更生气了。” “怎么会!”谢允哼笑一声,而后看着她讪然的表情,怔住,“不会,你都说了什么?” “我……没什么。”她说不出口。 谢允哀叹一声,推门进去。 黑羽到她身前,想了想低声道:“郡主别介怀,我家主子自小就少和人打交道,有什么心思就喜欢憋在心里不表露。” “不过郡主不必担心,您不比旁人,王爷绝不会生您的气!” 第242章 背负,她在外面受了气 第242章 背负,她在外面受了气 “为什么?”宁曦扭头看他,疑惑地问。 景瑢生她气的次数好像也不少,他何出此言? 黑羽被她问得一怔。 他还以为主子和郡主经过此次徐州诸多事情会有什么进展,没想到一无所获。 他干笑两声,“因为我家王爷拿郡主当自己人嘛,不会说生气就生气的。” “哦。”宁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身体不好,你一定要看住他按时吃药,别纵容他胡来,若他不听话只管到王府找我。” 黑羽笑呵呵地点头。 “对了,你家王爷需要静养,只要不是大事就别传到他耳朵里扰他休息。” 黑羽挠着头,目送着宁曦消失在墙头。 这话是何意? 谢允端着空药碗出来,路过黑羽时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墙头,“又走了?” 黑羽点点头。 “还真是配,一个比一个心狠。” 屋内,景瑢正吃着水果,去除汤药的苦味。 “她说什么?”景瑢手里捻着那份考卷,淡淡地问。 “郡主嘱咐让王爷好好吃药养身体,另外不让属下拿外面的事惊扰您休息。” 景瑢闻言抬眸看来,探寻的眼神落在黑羽身上,黑羽立刻低下头。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本王?” 他才转醒两天,外面的事确实只能靠黑羽转述,他若不说,自己便不知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风言风语。”黑羽低着头,小声说。 “关于宁曦的?”景瑢眉头轻蹙。 黑羽点了点头。 “你如实说来。”景瑢语气微沉。 黑羽知道瞒不过,就将宫里传得关于郡主的污言秽语简单说了些给他听。 “这些郡主都知道,皇后和皇上也都下令不许乱传,已经没事了。” 景瑢薄唇轻抿。 不守妇道,被土匪糟践,左右朝政,私自谋利。 从贞操到品行都被贬了个遍,这岂是让人闭嘴就能没事的。 他一个男人,从回国后就一直经受着贬低污蔑,他已然觉得难以入耳,而这比起宁曦遭受的也不过十之一二。 方才她还风轻云淡地来看自己,还被自己冷言嘲讽了许久。 “王爷,属下瞧郡主满心都是您的病情,根本没将那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黑羽看出他情绪不高,安慰道:“况且郡主自己也说过,她并不在意名声。” “王爷,依属下来看,郡主并非故作坚强,而是真的不在乎。” “定南王夫妇已经去世三年,郡主若是把外人的评价放在心上,那还怎么心无旁骛地照顾王府偌大家业?” 景瑢没说什么,只摆摆手。 黑羽退出屋子,景瑢看着卷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眉心轻蹙。 她远比自己想得背负得多得多,可却从不见她有丝毫怨怼,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牺牲所有都要斗垮景怀瑜? …… 入夜,宁曦正在屋檐下点着灯笼作画,巧月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往一旁的耳房去。 “何时回府的,怎么也不来见我?”宁曦忽然开口,巧月脚下一滑,踉跄了一下,连忙跑过来。 “奴婢瞧郡主在作画,知道郡主作画不喜人打扰,所以就没说话。”巧月低着头乖巧道。 “听说你离府很久,忙什么去了?”宁曦抽空看了她一眼,面上虽是笑容,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巧月低着头不敢直视她,便没看到她的眼神。 第243章 败露,卖身葬父的巧月 第243章 败露,卖身葬父的巧月 “回郡主的话,奴婢回老家祭拜父亲,因为郡主不在王府,奴婢自作主张在老家多留了几日,还望郡主恕罪。” “这是小事,你再多住几日也没关系。”宁曦淡淡道,“我托你给你父亲送去的祭品可送了?” “啊……送了,都送了,家中族老看到后都感念郡主恩德呢!”巧月笑着道。 “你老家离得远,我已经让小喜在京郊的佛寺上给你父亲请了一块牌位,明日你便去祭拜,以后思念父亲也可常去,就不必跋山涉水这么辛苦。”宁曦放下笔,声音柔和,“你伺候我这么久尽心尽力,我如今得以晋封,你们也该沾点光。” 巧月愣了一瞬,连忙跪在地上谢恩。 送走巧月,银翘从身后的屋中走了出来。 “明日不劳动你,我亲自去。”宁曦低声道。 “只是小事,属下办就是。”银翘道。 “景怀瑜封锁定南王府的消息,不知是不是怀疑我的立场。无论如何,他敢对王府下手,就该想到我会反击。” “巧月是他送来的人,既然他先无情,就别怪我无义。”宁曦描了一笔海上的波纹,月光被波浪分解成不规则的影子,栩栩如生。 …… 次日天还没亮,巧月就带着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出发,乘着王府专门给她们这些体面的大丫鬟坐的马车,到京郊外的佛寺去。 很多有钱人为了让已故的长辈受佛祖庇佑,便在佛寺中花银子额外供奉祖先的灵位,这样方便祭拜,也显诚心。 像巧月这种贱籍的下人的父母本没有资格入佛寺供奉,但奈何她的主子是清禾郡主,郡主又不缺银子,纵是佛寺也不会和香油钱过不去。 巧月挎着个篮子,被僧人引路到供奉的佛堂前,僧人便离开了。 天才刚亮,寺庙里清静少人,偌大的佛堂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快步走进佛堂,新供奉的牌位就放在最下面,很容易就能找到,上面写着巧月父亲的名字李三勇。 巧月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新的牌位,和原本的一模一样。 她把新牌位放到原来的位子,原本的牌位则扔到篮子里盖好。 忙完一切,巧月跪着烧了带来的纸钱,抹了两滴眼泪,离开了佛堂。 出了佛堂,她没从正门走,而是向僧人打听了小路,从佛寺的小门离开下山。 宁曦眼看着她往城内走,压了压头上的草帽,跟了上去。 今日下小雨,路上到处都是戴斗笠撑油伞的人,所以她戴着草帽并不显眼。 最后,巧月拐进了一处胡同口,七拐八拐地来到深处的一户人家,敲了敲门。 门打开,她忙不迭地从缝隙挤了进去。 “慌里慌张地,跟做贼似的,不是前两天还来过吗怎么又来,又有银子?”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咧着满口黄牙,目光灼灼地盯着巧月身上的钱袋。 “没有,钱都给你了,你省着点花!”巧月不耐烦地把篮子往桌上一扔,“喏,我家主子花了几十两银子给你请的牌位,你自己守着。” “牌位?”男人眉毛顿时拧起,看着巧月递来的牌位上写着自己的名字,顿时嫌恶地扔到一边,“晦气,老子还活着呢怎么能立牌位!” “还不是你自己出的馊主意,当年要不是你装死让我卖身葬父,能有如今这些事?”巧月对男人翻了个白眼。 第244章 亲爹,早就死了 第244章 亲爹,早就死了 “我问过了,人还活着的时候也可以立牌位,你拿红漆把字描一遍就是了,这可是上好的木头,好几十两银子换来的。”巧月宝贝似的把牌匾捡起来。 “什么晦气东西你还当个宝!”李三勇嘴上嫌弃,却一把抢过牌匾,擦了擦上面的灰,“你就偷着乐,当初要不是老子想了这个主意,你还能勾搭上皇宫里的大人物,如今跟在郡主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 “你管我入贱籍叫福?你怎么不自己去伺候人,偏把我送出去伺候人?”巧月瞪眼骂道。 “你个兔崽子,怎么跟老子说话!”李三勇一拍桌子,“我警告你,老子也不是非指着你过活不可,要不是为了保全你的富贵日子,老子也不用每日躲在这不见天日的破屋子里不能见人!” “你赶紧想个法子,随便找个主子跟前得脸的侍卫什么的嫁了,也好救我出去!” “你说得轻巧,你现在是个死人,除非我嫁给正经主子,否则谁都保不了你!”巧月也很不耐烦,但似乎怕他动手,站得离他很远。 “那你就去勾搭!找你做事的那个,不是说是个皇子吗,他一定能保你!” “那是我家主子的未来夫君!” “那正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等郡主嫁过去你正好做个通房,到时老子就跟你沾个光,混个皇子的丈人做!”李三勇捋着脏乱的胡子,美滋滋地想。 “别做白日梦了,哪儿那么容易。”巧月摆摆手,起身就要走,“你别乱跑,若是被人发现我可保不了你。” “知道了,废话真多!” 巧月烦闷地翻了个白眼,跨过泥泞不堪的门槛,迎头就看见院外站着个笔直的身影。 “啊!” “喊什么,谁啊!”李三勇听到女儿的惊叫,出来查探。 他狐疑地看着院中的宁曦,又看了看巧月,“你熟人?” 此刻巧月的脸色已经铁青,雨水打在她已无血色的嘴唇,更显苍白。 噗通一声,她跪在泥地里。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李三勇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粗布麻衣戴草帽的女子,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是郡主?”除了长得白净点,哪里像贵人! 巧月按住父亲的头,两人一起在泥地里磕了个响头。 “郡主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雨天路滑,您当心身子!” “郡主……我是巧月的远房叔伯,从老家跟她来京里住几日就走!”李三勇连忙解释。 “李三勇。” 李三勇下意识抬头看她,身侧的巧月绝望地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是李三勇,李三勇是这丫头的爹,早就死了!”男人才反应过来自己露馅,急忙辩解。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他说得再多也于事无补。 “跟我回府。”宁曦扔下一截绳子,转身离去。 李三勇挣扎着站起身,还没等说话,巧月就已经把绳子往他手上缠。 “你傻呀,她都走了,我趁机逃跑不就行了?”李三勇挣扎着不配合。 “行了!”巧月挤压在心底的怨气终于爆发,“爹,你斗不过郡主的,现在听话说不定郡主还能留你一条命。” 李三勇被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到,老老实实地任由她捆住自己。 “我是你亲爹,你得想办法救我。”李三勇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低语。 巧月收紧绳子,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牵着他走出屋子。 就这一眼,李三勇的心就凉了半截。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245章 父女,互相出卖 第245章 父女,互相出卖 马车回到王府,门房的侍卫一看是下人的马车,看都没看直接牵引到小门,结果门一开,宁曦从上面下来,侍卫吓了一跳,直接跪下请罪。 宁曦径直进了门,后面跟着巧月和被绳牵着的李三勇。 主院院内,宁曦终于停下,小喜正在主院里收拾茶水,从她身后的房内探出脑袋。 见院内三人无言的场面,小喜顿时来了精神,从台阶上跳下来,欢欢喜喜地关上院门,然后站到宁曦身边,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说。”小喜搬来一把椅子,宁曦坐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一副等她辩解的架势。 巧月带着李三勇跪在院中。 “郡主恕罪,奴婢并非诚心欺瞒郡主,他是我爹,当年是他借口说家中没钱,想了个法子,让奴婢以卖身葬父的借口骗钱,奴婢才会被三殿下买下,送到王府来。” “都是他逼奴婢的,奴婢只是个弱女子无力反抗,他当时说若奴婢不停,就将奴婢卖到青楼窑子去,左右都是换钱,让奴婢自己选。” 李三勇瞪大眼睛看着身侧的女儿,“你放屁!当初明明是你跟老子商量,说等骗到钱就逃跑,换几个地方就能捞到不少钱!怎么现在就成老子的主意了!” “分明是你和那个皇子……” “爹!”巧月一声厉喝及时打断他,“女儿也是为了你好,郡主都知道了,咱们说谎也没用,还是老实说实话,兴许还能留条命。” 她目光灼灼地瞪着李三勇,眼神复杂。 李三勇自然明白女儿的眼神,可想着她方才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出卖掉,还是有些不服气。 “所以你爹没死,你说的卖身葬父是骗我。”宁曦淡淡道。 巧月点头。 “那这个牌位又是怎么回事?”宁曦拿出方才从佛堂拿出来的崭新的牌位,上面写的名字不是李三勇,而是李二勇,是巧月方才换的。 牌位扔在地上,巧月看了一眼,连忙磕头,“回郡主的话,奴婢就是怕活人立牌位晦气,所以改了名字,换个假的上去,奴婢只是为了圆谎,并没有害人之心啊!” 她倒是了解自己的性子,强调没有害人之心,就觉得自己会念及主仆情分轻饶了她。 若是以前或许可以,但现在她知道巧月的真实身份,自不会轻易放过她。 事发都不肯供出景怀瑜,还真是忠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若被我发现有一丝隐瞒,你知道王府的规矩。”王府处置奴仆有很多不见光的方式,巧月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非常清楚。 巧月听完就打了个寒颤,连磕了几个响头,“郡主饶命,奴婢就只有此事瞒着郡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所以依你所说,此事都是你这个不成器的父亲的主张,你是无辜的?”宁曦淡淡问道。 “奴婢是他的女儿,谈不上无辜,奴婢只是别无选择。”巧月说话间带上了哭腔。 “你放屁!你别无选择?当初老子要给你找户人家嫁了你不乐意,非要闹着给富贵人家做小妾做丫鬟,现在反咬老子说都是老子的错?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李三勇气得脸通红,若不是手被绑着,他现在已经动手了。 “他一向粗鄙,郡主莫要介怀!”巧月一副替父辩解的样子。 第246章 背叛,就不能有好下场 第246章 背叛,就不能有好下场 “李三勇。”宁曦没理会巧月,反而叫住他,“我给你个机会,你把你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我就考虑相信你的说辞,不然我就按她所说,所有罪责由你承担。” “欺瞒主家,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宁曦将脚边的牌位踢到他身前,坚硬的牌位碰到李三勇的膝盖,吓得他立刻高叫着饶命。 “我说,我什么都说!” 与此同时,小喜机灵地将巧月绑起手脚,堵住嘴巴,拉到一边,免得她伤到李三勇。 李三勇看了巧月一眼,放开了胆子,“郡主,其实这丫头根本不是诚心跟着你,她的主子另有其人,是当初给她银子卖身葬父的那个人,小人只知道那人是个大人物,并不知道具体身份。” “那人买了这丫头,然后再让她到王府里伺候郡主,同时给他通风报信,将郡主的事都报给那人!” “郡主,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小人只是个拿钱混吃等死的贱命,根本不清楚此事,您可别错怪小人!” 李三勇说完还竖起三根手指头发了毒誓。 一旁的巧月低吼不断,瞪着双眼似乎想要反驳,但奈何嘴巴被堵住说不出一个字。 “嗯,那你和巧月背后的主子可有联系?”宁曦又问。 “没有,小人表面上已经是个死人,一直住在那个破瓦房里,靠这丫头拿回来的银钱过活,除了在王府的月俸银子外,她还会多拿回来不少钱银,就是背后的主家给的!”李三勇将女儿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小人也没命花钱,只能把银子花在吃喝上,一分也不敢留,家里什么都没有!”他又补充道。 这就是说,已经没有证据。 纵使心中早就明白巧月是景怀瑜的人,但事情被翻到台面上,宁曦心中还是不免悲凉。 她也曾真心实意地心疼她,觉得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没了爹娘,在世上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没成想,她利用自己的同情心骗钱也就罢了,还出卖自己给景怀瑜做事,完全将她的善心肆意践踏。 宁曦给了个眼神,小喜将巧月嘴里的布取出来。 “郡主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想奴婢死,他就是想撇干净自己保命!”巧月吼道。 宁曦神色淡漠地看着她,“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她要听她亲口承认。 巧月顿时怔住,“奴婢……奴婢没有……” “是谁?” 巧月吓得浑身都在抖,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后轻轻摇头,“郡主,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 “小喜,堵了她的嘴扔到柴房,等银翘回来交给她,按流程审。”宁曦食指点了点扶手,随即站起身。 巧月双眼满是惊恐,惨叫着被小喜拖走,直到最后还用冤屈的眼神看着她。 死到临头还想利用她的善良。 “她为何对那人如此忠诚?”宁曦来到李三勇面前,低声问道。 李三勇被眼前的阵仗吓个半死,拖出去的毕竟是自己女儿,他心里还是发虚。 愣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那人捏着她的把柄,无论她说不说都活不成。” “郡主你心地好,她还能赌一把,但那人却……” 景怀瑜若是知道巧月身份败露,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全家,她,她爹,还有她老家的所有人。 她确实没有选择。 宁曦勾起一抹冷漠的笑。 她才懒得心疼旁人,只要是背叛,就都该和景怀瑜一个下场。 第247章 送棺材,就当是送礼 第247章 送棺材,就当是送礼 晚上,银翘就呈上巧月和李三勇的口供。 “留李三勇一条命,我答应了。至于巧月,处理了,明日跟我一起入宫。”宁曦还在画画,说话时头都没抬。 “什么?”银翘没听懂她的意思。 “明日我带她的尸首一并入宫,你随便找个够长的棺材放着就行。”宁曦放下笔,认真道。 银翘却是一愣,“郡主……” “我没开玩笑,照做就是。”宁曦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银翘离开后,宁曦也没心思画下去,端着茶杯静思良久。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手处置身边人,若照她上一世的性子,一定会留巧月一条命,放她离京。 她也不知现在这份狠毒决绝是不是对的。 景瑢当初了结姚茜茜应该也是如此想法,为了大局绝不能留后患。 对,没错,成大事不能想太多。 …… 清晨,银翘等在马车前,见她过来,低声道:“郡主,您可以单独乘另一辆马车。” “无妨,死人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她自己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鬼怪。 银翘见她坚决,便不在劝,自己赶车,带着她和一个死人往皇宫去。 到了皇宫时,正值散朝,百官陆陆续续从偏门出来,见到她都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然后好奇地打量一眼遮挡严实的大马车。 马车不能进宫,死人也不能进宫,权衡过后,她只能派人去传话,在此等景怀瑜出来。 不多时,景怀瑜在一众臣子的簇拥下出来。 同朝臣们一番寒暄后,景怀瑜面带微笑地迎过来。 “许久不见,你怎么不到盘云宫等?” 宁曦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淡淡道:“有些东西带不进宫中,但也不好在此言说,还望殿下准许马车入宫,到盘云宫再细说。” 景怀瑜被她郑重冷漠的样子吓到,眉头不悦地蹙起。 “这么久没见面,你就不想问候本殿吗,又要闹什么?” “殿下心中,清禾就只会胡闹吗?”宁曦冷漠地看着他。 景怀瑜压下心中不耐,看了眼马车,“有什么东西本殿让人搬到宫里就是,马车进宫不合规矩,若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宁曦眉梢轻挑,让开位置,“殿下自己看。” 景怀瑜狐疑地上了马车,只打开了车门一条缝隙就瞬间关上,回眸惊恐地看着宁曦。 “你到底要干什么!” “殿下一定要在此处说话吗?”宁曦唇角微勾,泰然自若。 景怀瑜眉头紧锁,无奈之下大手一挥,守门的侍卫只能放行。 马车幽幽地停在盘云宫前,景怀瑜屏退左右,又让人看守不让其他人靠近,才怒气冲冲地冲到宁曦面前。 “你带个棺材给本殿,是送礼吗!”他语气凶煞,像是质问。 宁曦把车门打开,银翘把棺材推出来,当着景怀瑜的面把棺材打开一条缝隙。 只一眼,景怀瑜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是巧月。 宁曦又从包裹里掏出一副牌位,塞到他怀里。 “李三勇,巧月卖身葬父的父亲,殿下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景怀瑜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惊惧只停留了片刻,随后就拉起宁曦的手,拽着她走到内殿。 殿门一关,景怀瑜回身看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殿是为你好,当初你郁郁寡欢,本殿担心你伤心欲绝做出傻事,才派个人到你身边,若有意外也好有人报信。”景怀瑜低声解释。 第248章 陌生,她好像变了个人 第248章 陌生,她好像变了个人 “她死前都跟你说了什么?”景怀瑜语气急切,又带着被人质问的不悦。 宁曦绕开他,毫不见外地寻了个位子坐下,“她说是你指使她到我身边探查我的消息。” “她胡说的,清禾,你莫要听她胡言。”景怀瑜还算定得住,信誓旦旦地道。 “她还说安王府洗尘宴上的事,都是你的主意。”宁曦斜眸睨来,语气幽然。 景怀瑜眉心陡然蹙起,“本殿说了许多次,那件事与本殿无关!” 宁曦却忽而一声冷笑,唇角勾起弧度,清冷的眼神看得景怀瑜不由得心里打鼓。 她这是什么表情? “这么久了,殿下可查明那位安王府下人的死因?”她站起身,与景怀瑜有两步的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景怀瑜眉头越蹙越紧,“你什么意思?” “殿下以为清禾是什么,手握权势的废物吗?”她声音清浅,“殿下当日说有歹人清禾便觉得奇怪,所以就着人留意了一下,巧月得了殿下的命令,不许阻拦进入到客房的所有人。” “歹人,安王,还有殿下你。”她一字一顿,声音格外清晰。 景怀瑜只觉得身上汗毛直立,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那这些日子她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奉承和顺应都是做戏吗! “殿下也不必查了,那名歹人死在我手里,我知道他是谁,我也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客房。”宁曦淡淡道,“殿下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为殿下处理了那人压下此事,殿下现在还在盘云宫里关着呢。”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景怀瑜现在只觉得心里发寒,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眼前女人的陌生。 他一直觉得清禾被他掌控,即便最近她对自己忽冷忽热,他也只觉得是女人的小打小闹。 而此刻,清禾仿佛一个陌生人,看不清猜不透。 “是我该问殿下想做什么。”宁曦上前一步,她矮景怀瑜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 “从一开始殿下就在算计我,连我对殿下的感情都要被你利用,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你一步登天的台阶吗?你想娶的是我,还是我背后的权势?”她眼神愈发愤恨,说到最后语气甚至有些颤抖。 她还是控制不了对他的恨,十年付出,她已然不求他半分真心,为何连一点为人的尊严都不能留给她? “三殿下,午夜梦回之时你可否想过我们的未来?” “想着等登上太子位就把我踹掉,想着夺走我手里的权势就杀了我以绝后患,还是想着掀了我定南王府和我爹娘的陵墓?” 她说的这些都是上一世景怀瑜真正做过的事,可不算冤了他。 “清禾,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景怀瑜第一次真切感觉到恐惧,眼前的女人句句说到他的心坎里,准得令人心惊。 他很不喜欢她质问自己的语气和咄咄逼人的架势,但濒临发火的时候他才明白,他不配跟她说一个不字。 面前的虽只是她一人,但她背后的滔天权势也有着无形的威压。 他算是明白,只要没得到她的心,就完全压制不住清禾。 就连父皇来,也没用。 如果真的忍不住跟她翻脸,那今日过后,他的路就不会再走得顺畅。 他有能力为难清禾,清禾也同样有能力为难他,比较起来,他更输不起。 第249章 闹翻,该怎么挽回她 第249章 闹翻,该怎么挽回她 “本殿心悦与你,这难道不是很早之前你就明白的事吗,你只因为那个贱婢几句挑拨之语就怀疑本殿?” “你就没想过是有其他人想挑拨你我?” 宁曦眼神一冷,“你又想说谁?安王爷吗?” “果然是他,是不是他跟你说本殿的坏话,你信他不信本殿?”方才还算冷静的景怀瑜忽然拔高声调,后退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宽袖因气愤甩得啪啪作响。 “本殿说过多少次,他是北燕长大的质子,心里不可能向着南诏,他挑拨你我用心可见一斑,你怎么就不明白!” “可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说的这些都是我自己查的,三殿下别忘了,你有手段,我定南王府也不是吃素的。”宁曦一听他谈及景瑢就打心底的厌烦,语气也冷厉起来。 “殿下前几日让人封锁定南王府的消息,是何用意?” 不等景怀瑜解释,宁曦又接着道:“一到这种时候你就找借口,你做了那么多伤害我们关系的事情,还用得着旁人挑拨?” “三殿下,我是女子,不是傻子,这天下没那么多傻子,莫要欺人太甚。”宁曦斜睨了他一眼,错过他身侧,推开殿门扬长而去。 那副棺材就歪歪斜斜地留在院中,时刻提醒他自己做过的事。 她这次是真的恼火了。 承德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从廊下走过来,刚到殿门口,就迎面飞出茶盏,砸在他身侧的石板路上。 随即,殿内就是接连不断的打砸声音,承德站在门侧,一动不敢动。 良久,声音停下,承德才站到门口,“殿下,您消消气,明日文试,不易动怒啊……” “定南王府的所有人都该死!”景怀瑜忽然一声怒吼。 承德惊慌地看了眼宫门的方向,连忙将殿门关上,“殿下慎言呐!” “本殿是皇子,是未来南诏之主,凭什么要看她一个女人的脸色!本殿说什么她都不听,景瑢说半个字她就深信不疑,她到底将本殿置于何处!” “本殿一定要得到定南王府的所有,等到那时,本殿一定要把她挫骨扬灰!挫骨扬灰!” 景怀瑜喊得眼前发晕,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冷静下来,景怀瑜只觉得头痛欲裂。 生气归生气,清禾跟他撕破脸,他该做什么才能挽回? 想到深处,景怀瑜又是一把掀了身侧的桌子。 他堂堂皇子,受此羞辱还要倒追个女人,毫无尊严可言。 …… 宁曦出宫后在街上徘徊许久,心绪难平。 她又何尝不恼火? 一想到就算今日她撕破脸,景怀瑜也会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更猛烈地贴过来,她就恨不得找个庙宇出家。 转了许久,莫名其妙地她转到了安王府的街道。 熟练地飞身上墙,她看见景瑢所居的主院门窗紧闭。 明日就是文试,想必他现在不是在休息就是在背题,她还是别去打扰了。 “郡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宁曦差点从墙头上栽下去。 “黑羽?你怎么在这儿?”宁曦惊诧地回头看他。 “属下刚办事回来,正门远,还是翻墙近些!”黑羽嘿嘿笑了下,率先跳下墙头,然后热情地招呼宁曦也下来。 宁曦想了想,跳下来。 “郡主这是从哪里来?”黑羽笑呵呵地问。 “宫里。”她不想多说,又忍不住好奇,“你家王爷在做什么?” 第250章 吵架,从他这里找安慰 第250章 吵架,从他这里找安慰 黑羽挠了挠头,“属下也刚回,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在用午膳,郡主要不一起留下用膳?” “算了,我就是来看看,他没事就好。” “别啊郡主,王爷若是知道属下见了您还不留会训斥属下不懂礼数的!” 宁曦嘴角轻扯,好像她不请自来翻人家墙头更不懂礼数。 “来,王爷见到郡主也会高兴的。”黑羽站在宁曦身后,生怕她一个闪身就跑了。 “真的吗?”宁曦有些不自信,上次见他还闹得挺不愉快。 “真的,属下从不骗人!”黑羽忍不住催促。 宁曦绕到前院,房门不知何时打开,景瑢就坐在正当中用膳,桌上已经多了一副准备好的碗筷。 宁曦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叨扰王爷,让王爷见笑了。” “郡主不必见外。”景瑢对她笑着点了下头。 宁曦缓了口气,将方才的不愉快都留在门外,迈着轻快的脚步踏进房内。 今日景瑢吃得不错,有鱼有鸡,看来为了养病特意改善了伙食。 她早就气饿了,问到香味顿时忍不住动起筷子。 景瑢瞧她气鼓鼓地往嘴里塞饭菜,便觉得不对劲。 “你刚去过盘云宫?”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宁曦惊讶地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她捂着嘴,含糊不清地问。 “也没有旁人能把你气到来我这儿用膳。”景瑢淡淡道。 宁曦有些不好意思,“我来探望王爷,不是因为旁人……” “我不介意。” “那也得说清楚,我来王爷这儿和旁人没关系。” 她话语里还带着赌气的意味,景瑢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看来闹得非常不愉快。 吃了好半天,宁曦觉得来一趟只蹭饭不太礼貌,便主动关切道:“明日文试,王爷可有准备?” “一点点。” 宁曦怔了一下,讪笑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爷身体为重。” “本王开个玩笑,郡主送来的考卷本王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宁曦又是一愣。 还有心情开玩笑?那怎么红玉佩的数值还居高不下? 那玩意儿到底准不准!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刚准备喝,就被景瑢抢走了碗。 “你手伤未愈,喝鱼汤不好。”他淡淡道。 “我好得差不多了。”宁曦目光灼灼地盯着汤碗,她好容易赶上一次饭点,还正好有鱼汤,她都惦记好久了! “下次再喝。”景瑢斩钉截铁道。 宁曦顿时泄了气。 用过膳,宁曦怕耽搁他休息,没多留就走了。 黑羽进了屋,看着自家主子又盯着桌上的鱼汤出神,轻咳了一声。 景瑢这才回神,“怎么样,打听出什么?” “郡主抬了一具棺材到盘云宫,和三殿下大吵一架,郡主离开后,三殿下将殿内的东西都砸了。” “棺材?”景瑢疑惑地问。 “是郡主身边的侍女巧月,属下猜测,她是三殿下放在郡主身边的眼线,当初所说的卖身葬父都是假的,她的父亲并未过世,昨日还被带进定南王府。”黑羽道。 “王爷,郡主似乎很不喜欢被人监视,被人欺骗,若是有朝一日郡主发现我们也……会不会也像今日对待三殿下一样对待王爷您?” “不会。”景瑢薄唇轻启,“她对景怀瑜有情,所以景怀瑜所作所为称作背叛,但我不同,我与她本就是互相利用,她对我没有要求。” 说是这么说,但景瑢却没有多高兴,反而声音有些低沉。 第251章 挑事,到底谁不讲理 第251章 挑事,到底谁不讲理 次日皇宫贵族的公子皇子们齐聚宫内进行文试,两个时辰过后,宫门口聚集了许多殷切盼归的父母,无不是南诏的重臣贵族。 定南王府的马车停在最显眼的宫门口处,几米范围内都没有其他人家的马车靠近。 但几米的距离挡不住闲言碎语,站在马车旁的宁曦清晰地听到几步开外的人们对她的议论纷纷。 无非就是说她在徐州的遭遇,贬斥她插手朝政,不知轻重。 “郡主,三殿下考完直接回盘云宫,不会出宫门,不如我们进宫到长宁殿等?” 长宁殿是南诏上朝的大殿,今日文试便在大殿内举行,殿宇之大足以装下应考的近百人。 “谁说我是来等他的。”宁曦靠在马身上,顺了顺马儿的毛,马匹顺从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四周又掀起一圈啧啧低语。 大家闺秀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摸马,就连见着马都得躲得远些,免得马蹄溅起的灰尘脏了衣裙。 而清禾郡主就在人前摆弄马匹,丝毫不觉得自己举止不雅。 但谁又不敢大声言说,毕竟她掌管军队,和马匹打交道也不奇怪。 但人们总是要对不常见的事发表些宏论,宁曦早已习以为常,定南王府从出现的那刻起,就是人们眼中的异类。 宫门内的甬道深处渐渐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宁曦站在最靠近宫门口的地方,第一个发觉一样,直起身子站到前面。 路过的公子哥们挨个向她行礼问好,然后走到自己家人身边,过了一刻钟,宁曦还没看到要等的人。 齐文浩走在队伍后面,被姚家公子追着,一脸严肃地快步出宫,在门口余光瞥见宁曦,脚下猛地一顿。 身后的姚公子也跟着一顿,而后看到宁曦,瞬间脸色就不好看了。 “见过郡主。”姚家长子姚云敬敷衍似的问了个好,眼神都没在她身上多停留,反而看向身侧的齐文浩,“不知齐公子什么时候有空,赏脸到意阑珊一聚?” “不好意思,我齐家有训,齐家子弟不得出入那等鱼龙混杂的场所。”齐文浩对姚云敬没有半点好脸色,躲闪着姚云敬的谄媚。 不等姚云敬再次开口,齐文浩对宁曦笑着问过好,“郡主怎么在此处,等人吗?” “是,齐公子考得如何,题难吗?”她礼貌地问候。 “确实有些难度,不过并不出格。”齐文浩笑了笑,“家父还说,若是郡主是男儿身,这等纸上谈兵的文试定不在话下。” 宁曦讪笑着摇头,“侯爷就爱说笑,朝政之事岂是我一个女子能参悟的,我还是好好做我的郡主吃喝享乐比较好。” “郡主惯会妄自菲薄。” 两人客气了半天,气氛其乐融融,一旁的姚云敬干瞪眼插不上话,他看出两人都有排斥他的意思,齐家也就算了,宁曦害得他们姚家现在见人都得躲着走,又凭什么给自己脸色瞧? “郡主在军队里时间久了,忘了外面的礼数,我同齐公子有话要说,还请郡主回避。”他语气毫不客气,声音又扬得高,不远处的人群纷纷看过来。 宁曦有些不耐地抿了抿唇角。 姚家的人还真是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 “我一直站在这儿,要回避也是你回避,哪有后来的赶先来的走的,到底是谁不讲礼数?” 第252章 说中,对她有不该有的心思 第252章 说中,对她有不该有的心思 宁曦也不跟他客气,语速飞快地反驳。 “郡主太不讲理了,没看见我和齐公子有话要说吗,你就不能识相点让开!”姚云敬被她公然挑衅,更加愤怒,当即连敬称都不叫了。 “姚公子,皇上刚下旨晋郡主为一品阶,你方才的不敬言论若传到宫里,连着太尉大人都要受罚。”齐文浩也忍不住怼他。 他原想借和宁曦聊天能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人根本没眼力见,死缠着他不放。 “齐公子这就言重了,郡主与我们都是同辈人,尊卑何须分得那么清?”姚云敬呵呵一笑,勉强收起方才的嘴脸,“郡主在这里等谁啊,没听说您家里有能参加文试的男子?” “姚云敬!你放尊重些!”齐文浩厉声一喝。 定南王府全家为南诏牺牲,如今王府只剩下清禾郡主一人,举国皆知,姚云敬竟然拿此事嘲讽她,简直猪狗不如。 宁曦的脸色也骤然变得阴沉。 她眉梢轻扬,抬眸睨着他,“王府是没有当家的男丁,但有我在,王府依旧昌盛繁茂。而有些家族,有不成器的男丁,和绝户也没什么两样。” “你骂谁呢!”姚云敬听出她话外音,怒极上前,结果还没等挨到宁曦的边就被齐文浩一掌推出去。 “姚府的家教齐某见识了,姚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别给太尉大人丢人现眼。”齐文浩眉心紧蹙,神色严厉。 “她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们齐家最重礼数,怎么还维护她!”姚云敬瞪圆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听旁人捕风捉影,我只听我父亲亲口赞赏郡主治理水患的义举。”齐文浩眼中的嫌弃愈演愈烈,“姚公子与齐某并非同道中人,以后还是少见为好。” 姚云敬怔在原地,他没想到齐文浩竟然会偏向宁曦。 “她可是要嫁进皇宫的,齐文浩,你别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这话说得声音很低。 然而齐文浩听后便一掌将他推搡在地,知书达礼的公子哥显然被触怒。 “你放肆!” 姚云敬再不济也是太尉之子,人前人后也是要脸的,被两人压到这份上,也不想再忍,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和他对峙,“怎么,叫我说中了?” “你们齐家可是三殿下的外戚,若是三殿下知道你这点心思,看你们齐家还牛什么!” 姚云敬话音刚落,一把冰冷的长剑就比在他脖颈处。 姚云敬顿时咽下后话,被冷剑逼着慢慢倒退,拉开与齐文浩的距离。 “天子脚下,你还敢杀朝臣之子不成?”姚云敬依旧不服气,瑟缩着瞪向拿剑的宁曦。 宁曦单手持剑,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也更让人觉得她力道稍偏就会划破姚云敬的脖子。 “刀剑无眼,就算杀不死你,不小心砍个半残也说不准。”宁曦剑刃嵌在他脖颈处的横肉中,“定南王府和齐府都不是你能置喙的,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想想你家三妹胡来的下场。” “还有,回去告诉姚诗诗,我从来没拦着她施展本事,别自己斗不过就喊你出来丢人,别说你,就算你爹出面,我也未必会让着。”她用剑刃挑起姚云敬的下巴,粉唇微勾,颇有种山匪调戏良家妇女的既视感,“听明白了吗?” 第253章 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 第253章 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 姚云敬只恨不得钻进地缝。 “你放开我!” “我又没绑你,你若怕,跑就是。”宁曦眉梢轻挑,风轻云淡地道。 姚云敬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后退两步,抱着自己的书箱落荒而逃。 人群安静了几分钟。 “没必要动刀动剑,引旁人议论。”齐文浩有些担心地道,“郡主最近所遭非议太多了。” 人言可畏,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哪里受得住。 “无妨,已经这样也不怕再多点,嘴长别人身上我又管不了。”宁曦却毫不在意,利索地收起长剑,“倒是齐公子怎么会被姚家人缠上?” “郡主也知道,姚家人总想着攀龙附凤,姚二小姐最近被困在家中施展不开,这不姚云敬就想来和我齐家结识。” 宁曦想了想,眼眸微眯,“据我所知姚家人可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他从齐公子这里碰壁,还会从别人那下手。” “郡主此话何意?” “姚云敬可还没成家呢。”宁曦点到为止。 齐文浩顿时醍醐灌顶,“多谢郡主提醒,我明白了!” 他刚准备走,忽而想起宁曦在此处的原因,驻足看她,“还不走吗,已经没人了,你等谁?” 姚云敬闹这一通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人都已经出来,各家的马车也都离去,宫门口只剩下寥寥几人。 “我等王爷,有些水患的收尾的事要同王爷商议。”宁曦找了个借口。 齐文浩眼神一怔,“郡主可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 “记得,齐公子为我好,我心里明白。”但她还站在原地没动。 齐文浩是识趣的人,见她如此只能忍下原本要说的话,看了眼幽深的宫道,转身离开。 “郡主,咱们走,说不定王爷从其他宫门出去,或者陛下留王爷谈事呢?”小喜忍不住劝道,“齐公子说得对,您才跟三殿下吵过架,这若被他知道,恐怕更要难为王爷。” “早晚的事,怕是躲不过的,王爷也不会愿意忍这口气。”宁曦笃定道。 话音刚落,宫墙尽头出现了一行人,景怀瑜走在最前头,景少琨落后半步,而景瑢和尹辞则走在最后面。 两伙人相视,皆是一愣。 走到跟前,景怀瑜打量着宁曦,神色异样。 她不会是觉得有愧于自己,来主动示好的? 然而宁曦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郡主是来看三皇兄的吗?”倒是景少琨少见地先跟她打了招呼。 景怀瑜有些意外,景少琨一向瞧不上清禾,难道是因为那个进王府做下人的女子,两人背着他有过交集? “清禾,你怎么来了?” “我来见王爷,有要事相商。”她泰然道。 一语落地,仿若平地惊雷。 景怀瑜回眸看了眼还没跟上来的景瑢,神色顿时阴沉下去。 “有什么要事,非得到宫门亲自迎接?”他声音压低,却掩藏不住其中的不悦。 “既是要事,那就不能在外面随便说出口。”宁曦淡淡道。 她泰然自若目中无人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景怀瑜,他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就是很不高兴。 “本殿怎么不知有要事要你一个女子来做,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快回去。”景怀瑜沉声道。 “王府是不太平,但为何不太平,三殿下心中有数。” “清禾!” 第254章 置气,她想让自己吃醋 第254章 置气,她想让自己吃醋? “三殿下!”宁曦喊了回去,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敢和景怀瑜大呼小叫的,她还是第一个。 就连景怀瑜自己也是一愣,连气都忘记生。 “我的事与三殿下无关,殿下莫要插手。”她冷冷地说完,径直路过他跨进宫门,迎上景瑢,从尹辞手里扶过他的胳膊。 风声潇潇,空气仿佛凝滞。 景怀瑜袖中的双手快要捏碎,两腮明显鼓起,额边青筋暴起。 “清禾,你莫要意气用事。” “劳殿下挂心,我就喜欢意气用事。”宁曦的眼神淡淡地扫过他,扶着景瑢出了宫门。 在场惊呆的人里也包括景瑢本人,他没想到宁曦会当着景怀瑜的面靠近自己。 他出了宫门,脚步顿了顿,宁曦见他不走,抬头看他,“外面风大,王爷先上马车,等回府后我再同王爷细说。” 她说着,对不远处的黑羽招手,黑羽跑过来,扶着景瑢先上马车。 景瑢一头雾水的上车后就撩起窗口帘子,看外面的情况。 宁曦对景少琨和尹辞点头示意,刚准备走,景怀瑜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走得急,差点撞上他。 宁曦下意识地蹙眉,后退拉开距离。 “你心中有气,本殿理解,此前的事是本殿有错,但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气本殿,这对你也没有好处。”他声音很低,旁人听不见。 宁曦却用疑惑的眼神看他,良久,她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伸手推开他,径直离去。 景少琨上前,“三哥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脾气不好也不是一次两次。” 景怀瑜斜睨过来,“你从前可不会替她说话。” 景少琨一怔,连忙讪笑,“我没替她说话,我这不嫌她脾气差嘛!” 景怀瑜幽幽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景少琨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自从上次被景怀瑜单独质问过,他便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也渐渐对宁曦生出同情心。 但他终归和宁曦不同,他有母妃和皇姐要护,只能忍,而她却能口出狂言却不被追责。 就当做是替自己出口气,景少琨如是想。 景怀瑜看着定南王府的马车跟在安王府马车后渐渐离去,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要不我们改日再去拜访平阳侯?”承德懂事地上前道。 “不必,答应好的事岂能临时变卦,走。”景怀瑜平复了心情,上了出宫的马车。 宁曦和自己闹脾气才会主动对安王示好,这总归比她彻底对自己死心要好,景怀瑜这样想着,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知会母后一声,让她多关照定南王府。”景怀瑜撩起帘子,嘱咐承德。 承德愣了一愣,连忙应下。 …… 两辆马车相继在安王府门前停下,宁曦早早等在景瑢的马车旁,欲要伸手接他。 景瑢却躲开了他的手,自己扶着车沿走下来。 他又不高兴了? 宁曦跟着他进了王府,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前面的男人忽然脚下一顿。 黑羽随即将小喜和周围的下人都叫走,只留下二人站在幽静的小路上。 “郡主觉得好玩吗?”他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 宁曦怔在原地,她做错什么了? “你当着他的面与我亲近可想过后果?当初是你说要避其锋芒,现在为了争一口气就当着众人面拿本王气他?” “你把本王当做什么,又将你我的交易置于何地?” 第255章 吃味,他就是不高兴 第255章 吃味,他就是不高兴 “王爷生气了?”宁曦还愣着,活了两世她都没见过景瑢有如此激动的时候。 景瑢气得咳了两声,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拂了拂袖子,长长的眼帘遮住满是怨气的桃花眸。 “没有。” “郡主利用本王,本王并不介意,但若只为与他斗气,郡主不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吗?”景瑢依旧不想放过此事。 当时看着她路过景怀瑜向自己走来时,他心脏都漏了一拍,而后冷静下来才明白,她只是为了和景怀瑜斗气。 不然怎么解释这出格的行为? 他气的是宁曦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却为了景怀瑜而破例,而他刚好是那个工具,他心里说不上来的憋屈。 “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是哪样?”景瑢不等她说完就愠怒地追问。 “我故意的。” “谁都看得出来。”他快被她气死了。 “不是,我说我是故意在人前照顾王爷,不是因为景怀瑜,而是我觉得时候到了,有些事该让人看见了。” 宁曦声音清浅,不急不缓。 “他和我的恩怨并非一日两日,我能在第一日忍他,就会忍到最后一刻,他根本不配我为他置气。”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景瑢的神情。 “还是王爷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不好,不该表露你我之间的来往?” 景瑢眉头轻颤,眼神里满是错愕。 “你说什么?” “文试已过,王爷和我已经被景怀瑜盯上,一味躲避不是长久之计,为了以后来往方便,我觉得应该让他看到些表象。” “而且不怕王爷笑话,我确实想过这个时候暴露,会让他更焦躁,更急于表现自己,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王爷觉得呢?” “你不怕外人说我们关系僭越,遭人非议吗?”景瑢俊眉越蹙越紧。 “王爷知道我,我从来不在意旁人的嘴。”宁曦笑了下,“但若王爷觉得不合时宜,我们也可以再等等。” 她仔细考虑过,眼下是个比较好的时机,又能掌握主动权又能气到景怀瑜。与其等景怀瑜的暗招,不如主动出击,情况越乱,他们越有可乘之机。 景瑢眼帘眨了半晌,最后被风一扫,咳嗽起来。 宁曦连忙上前帮他顺气,但因为身高原因,只能垫着脚伸直胳膊顺他的背,场面有些诙谐。 景瑢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摆摆手示意她别顺了,自己则咳得停不下来。 宁曦听得揪心,也不敢再说,拽着他的披风边儿就往主院方向走。 景瑢就这么被她牵回了主院。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宁曦率先打了个喷嚏,又快速地关上门,生怕里面的热气消散。 她又温了一壶茶,水声咕嘟咕嘟个不停,宁曦抽着被冻红的鼻子,担忧道:“都是我不好,应该先回院再说,王爷若因此受风受凉,我可得谢罪了。” 她说着,熟练地找出存放在抽匣里的药材,将温茶的器皿换成了药罐子。 景瑢眉心陡然一蹙,刚回来就要喝药,上刑也没有这么着急的。 宁曦先端来一杯热茶,景瑢喝下后咳嗽才止住。 “也没听谢公子说王爷有肺病,再这么咳下去没病也该有病了。”她满眼担忧,这病属实困扰生活。 她又开始四周观察,想找点东西给他吃,景瑢适时叫住她。 “方才的事还没说完。” “本王只想问郡主一句,若今日三弟和众人都不在场,郡主可还会那般对待本王?” 第256章 比不上,他是最重要的 第256章 比不上,他是最重要的 “当然!没人那就更方便照顾王爷了呀!”宁曦想都没想就说,说完才发觉好像哪里不对,又改口,“没人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相处,难道王爷还觉得我现在站在安王府也是演戏给景怀瑜看吗?” 景瑢少见地接不上话。 “王爷大可放心,十个景怀瑜在我这儿也比不过王爷重要。”宁曦一本正经的强调。 景瑢的安全感也太低了,她只有把话说得明白才能让他安心。 然而她没意识到这话在景瑢听来,完全成了另一番意思。 这颇有些表白的意思。 若不是了解宁曦的性子,他真要信了。 眼帘微垂,景瑢喝了口茶水,才缓缓开口,“本王相信郡主就是。”别再说了,他怕自己真的会信。 “那就好。”宁曦也露出松快地笑容,蹲在药罐旁搅弄着沸水中的药材,“那咱们就说好了,以后人前我若是做什么,王爷配合我就是。” “嗯。” “若是王爷不愿意,都可以商量!” “嗯。” 屋内归于寂静,景瑢看着她浅笑着的侧脸,又想起方才在宫门口他与景怀瑜的剑拔弩张。 人前她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动刀剑,人后和自己相处时她又百依百顺,前后判若两人。 为什么? 他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红玉佩上,不由得顿住。 日日戴在身边,她一定知道上面会浮现字迹,可那字迹到底代表什么? 她明明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却神秘得虚无缥缈。 “今日文试王爷考得如何?我听齐公子说题挺难的。” “正是郡主给的那些题,分毫不差。”景瑢道。 “那王爷可注意到景怀瑜的表情?”宁曦眼神明亮,饶有兴趣地问。 景瑢听到景怀瑜三个字,喝茶的动作又是一顿。 宁曦连忙改口,“我只是好奇他是否背错了题,没别的意思。” “虽然表露得不明显,但确实有些慌乱,应该是被假卷骗到了。”景瑢淡淡回答。 “太好了!”宁曦顿时乐得跟花似的。 景瑢眼神定在她脸上,“其实郡主也不必费心算计他,文试上本王还算有点把握。” “这和王爷没关系,我就是单纯希望他吃亏。”想起他上一世靠尹相帮忙拔得头筹后那得意的嘴脸,她就浑身不得劲儿。 只要能让景怀瑜难堪,她乐此不疲。 景瑢却悄悄地又闷了一口茶。 半个时辰后,药煮好了,宁曦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用勺子搅弄了半天,然后递到他手中。 景瑢闻着药味就忍不住往后躲。 “喝了病就好了,再有几日就是陛下寿辰,王爷为到宫中赴宴不知道,宴会又无聊时间又长,光是坐着都累得很,所以王爷要趁这几日多补补,免得到时候身体受不住。”她盯着他一口一口喝完汤药。 她每次这副样子,景瑢都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怪怪的。 “万寿节是大事,虽说现在不该故意藏拙,但也不好太出风头,寿礼的事王爷不必担心,交给我来办就是。”宁曦坐在一旁,懒懒地道。 “不必郡主费心,本王还有些从北燕带回来的珍宝……” “王爷统共就那点东西,左送一个右送一个还怎么过日子?”宁曦挑了挑眉梢,“王爷别跟我客气,我会替王爷选一份得体的礼物。” 她早就选好了一份百寿绣作,此物主在费心费时,而不在于其用料价值,是景怀瑜上一世送出的寿礼。 第257章 打趣,有人看上她了 第257章 打趣,有人看上她了 当然在上一世,景怀瑜用的是最好的布料最贵的丝线,请南方最有名的绣娘,将此绣作翻新过一遍。 皇帝很喜欢,觉得这份礼物贵重是次要,他作为儿子的孝心才最难得,还因此给了他一份代君到周边郡县巡营的差事,景怀瑜也借此机会笼络了不少将领。 但谁都不知道,这份绣作是她帮景怀瑜找来,又动用商号在南边大费周章,费了千两白银和许多人力才换来的这份体面,期间景怀瑜连句问候都没有,只有最后收到成品时对她的几句夸奖。 这一世,她早早就买来这件宝贝,又在原作基础上用了些只能算是体面的材料翻新一遍,如此才符合景瑢无财无势的设定。 算起来最近正是景怀瑜开口求她的时候,但他们刚闹了一场,想景怀瑜也没脸求到她面前,她也可以落得几日清静。 “那郡主准备送父皇什么?”景瑢忽然问。 宁曦眼中明显一道嫌恶,“随便送点贵的就是,反正我送什么他都夸。” 屋内静下来,宁曦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我也不是敷衍陛下,就是我只是外人,陛下对我的礼物不会很在意,我也不会女红之类,送不出什么用心的礼。” 她总是忘记死皇帝是景瑢的亲爹。 “父皇对郡主实在谈不上好,郡主确实不该对父皇上心。”景瑢却温声道。 宁曦惊讶地看他,“王爷真这么想?” “郡主别忘了,父皇对我也只是徒有父子之名罢了,我很能理解郡主的想法。”景瑢勾唇浅笑。 对啊,她又忘了,景瑢都是因为狗皇帝才自小远离家乡,狗皇帝对他还不如陌生人,有亲爹如此,景瑢应该会觉得寒心。 “时日还长,说不定以后王爷和陛下的关系会有缓和。”她违心地安慰。 景瑢笑着点了点头。 临走时,景瑢硬撑着起身送她,府门前,景瑢忽然叫住她。 “仇将军还有沈老板还在京?” 他们从徐州回京,特意带上两人,还有当地州府的几名官员。一是为了复命方便,二是为这些人讨赏。 按理说,上次他们朝堂复命后就该赏赐此次平患的有功之人,但连在景瑢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拿到赏赐,这些人也就一直在京城耗着,大抵是没回的。 “在,王爷寻他们有事吗?”宁曦答道。 “他们的赏赐还没下来,继续耗下去也耽误时间,此事本王会想法子。”景瑢淡淡道。 宁曦怔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王爷身在其中怎么能讨赏呢,皇上不会喜欢您主动讨赏的。” “郡主说的是,那郡主可以去寻侯爷,此事由侯爷开口最为合适。” 宁曦想了想也点头,“多谢王爷提醒,此事我会放在心上!” “王爷多加休息,好好喝药,等我得空就来探望王爷!”她上了马车,冲他笑着点了下头。 景瑢勾着唇,目送马车渐远。 “主子,方才在宫门口,郡主在见到您之前先见过了齐公子和姚公子,他们也发生了不小的争执。”黑羽凑过来,低声道。 “怎么回事?”景瑢笑容渐收。 “小人离得远,听不真切,只知道最后郡主动了刀剑,是因为姚公子打趣齐公子……看上了郡主。”黑羽观察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声音更低了一分,“郡主没吃亏,主子不必担心。” 第258章 求她,主持宫宴 第258章 求她,主持宫宴 “齐文浩什么反应?”景瑢面色无波,淡淡地问。 “很生气,属下从未见过齐公子如此疾言厉色,但他还没发作郡主就亮了刀剑亲自平息此事,也就没下文了。”黑羽如实道。 “姚家的人实在太过分,一家子都和郡主做对,齐公子之前也被连累过,难怪生气,主子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景瑢垂眸看他。 黑羽笑了一下,没说话。 “齐文浩,此人确有几分才气和本事。”景瑢轻声念叨着,转身进了府门。 黑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主子会恼齐公子,怎么反倒还夸起来了? …… 入夜,银翘回到院中。 宁曦依旧在灯下画画,轻声道:“怎么样,查清了?” “回郡主,回京路上刺杀王爷的刺客正是南诏宫里人,皇宫不好探查,也就只能查到此。”银翘道。 “如此就够了,满宫里能对景瑢出手的也就只有他。”宁曦放下画笔,抬头看向银翘,“他就是太闲了,给他找点事做,他便无心打压旁人。” “可属下觉得,三殿下自负成性,未必会对王爷下死手。”银翘犹豫着道,“而且从王爷刚回来没多久时,就屡次遭遇刺杀,可当时王爷还只是个不引人瞩目的病弱质子。” 宁曦闻言也是一怔,“你说的有理,但景怀瑜这人六亲不认,或许想永绝后患一劳永逸?” 银翘低头不语,她也猜不准。 “不管如何,他对王爷有敌意是不假,而且现在可能对我也有防备。”宁曦顿了顿,“马上就是万寿节,今年万寿节遇上水患一切从简,只在宫中办家宴即可,我们得给他找点麻烦,免得他闲了就动歪心思。” “郡主的意思是?” “去查探一下他准备的寿礼,必要时候可以制造一点麻烦,一点就行。”宁曦笑道。 银翘领了命令,却还有顾虑,“郡主真要这么早就和三殿下翻脸吗?眼下三殿下势力庞大,理当避其锋芒。” “你还没明白吗,只要我有一点点行动,都会激起他极大的反应,就算我想避也避不开,与其表面哄着他,不如就搬到台面上,吵架也比假意顺应来得舒心。”宁曦谈起他就是满心的嫌恶。 “你们放心,以景怀瑜的性子,只要我和他的婚事还有希望,他就不会放弃,他惯会没脸没皮的赖着人。” 从前他对那些油盐不进的老臣们就是如此,最后磨得人烦躁,只能松口。 现如今她就变成了被磨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景怀瑜会对她做一系列孔雀开屏的把戏。 然而她没想到孔雀开屏来得如此之快。 寿宴定在五日后,一大早承德就到她的院门外堵她。 “我们殿下要筹备寿宴,有些内宫琐事拿不定主意,郡主见多识广,殿下请郡主入宫帮忙参谋一下。”承德惯会把景怀瑜的话说得好听,宁曦一听就知道他原话准没有这么客气。 “这种事问皇后娘娘就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没这个本事。”宁曦丝毫不留情面。 “瞧郡主说得,您连军队和商号都能管,小小的宫宴又岂在话下?皇后娘娘前些日因为宫中不太平,被陛下训斥过,我家殿下不敢上门叨扰,这才求到郡主这来。”承德好声好气地劝。 “皇后娘娘被训斥?为何?”宁曦好奇地问。 第259章 提醒,他的喜好 第259章 提醒,他的喜好 承德支支吾吾半天,在宁曦的逼问下才说了实话。 “上次您从长枫殿送回来的两个宫人,皇后娘娘深觉对不起郡主,将那两人打死了,此事不知为何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便斥责娘娘治宫不严。”承德观察着她的表情,“不过事情不大,陛下没罚娘娘,娘娘只是有些郁郁寡欢而已,不碍事。” 宁曦哦了一声,心里却明白了。 原来又是找借口表示皇后对自己的偏爱。 连自己亲娘都不放过,不愧是景怀瑜。 “那不如去寻姚府二小姐?她一向被人称赞贤淑温良,比我会打理这种琐事。”宁曦皮笑肉不笑地道。 承德没想到她还不松口,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显为难。 “郡主别说笑了,我家殿下和姚二小姐没什么往来,此前都是那二小姐自己贴上来的!” “哦这样啊,那去找长公主……” “郡主,您就别为难小人了,殿下是诚心希望郡主帮忙,宫宴是大事,办好了王府面上也有光呀,这两全其美的好事,郡主再思量思量?”承德劝道。 “行行行,你回去复命,我一会儿就进宫。”宁曦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进了屋。 门关上,小喜就凑过来,喜滋滋地对她比着大拇指,“郡主真厉害,您说三殿下会来求您办事果然就来了!” 宁曦摆摆手,“不值一提。” “可您真要去插手宫宴吗,那可是皇上的寿宴,您如今还不是皇家人,插手宫宴不合规矩呀。” “是啊,不合规矩,可景怀瑜偏要我去,他就是成心让别人知道我只能嫁给她,顺便再装作重视我,说什么宫宴大事都得靠我,显得他很爱我。”宁曦翻了个白眼。 小喜呆立在原地,“郡主,您也太了解三殿下的为人了?” 连学三殿下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好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宁曦耸了下肩膀,她也不想了解,可惜上辈子自己是个傻子,跟这个畜生过了十年。 “您既然知道殿下用心不纯,为什么还答应?”小喜又问。 宁曦忙着挑选哪件白衣服更像丧服,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瞧承德那架势,我若不答应他是不会走的,而且就算我这次不答应,还会有下次。” “再说插手宫宴,也不是全无好处。”宁曦掏出一件衣裳,抖开来给小喜看,“够白吗?” 小喜郑重点头,“若是穿上麻衣,就是一套丧服!” “那就这件。”宁曦很满意。 “那……那您进宫见三殿下,要不要跟王爷说一声呀?”小喜小声道。 宁曦讶然,“为何要跟他说?” “王爷不喜欢您和三殿下走得近呀,您没发现吗?”小喜更加惊讶。 “有吗?”宁曦撇下衣服,郑重地把小喜按到座位上,“你说清楚,还发现他有什么喜恶?” 小喜被宁曦的架势吓了一跳,一时想不出来,想了半天才小声道:“好像王爷还不喜欢您和三殿下吵架。” “啊?”宁曦脑子昏了,“你说他不喜欢我和景怀瑜走得近,又不喜欢我和他吵架?这不矛盾吗?” “或许王爷就是不希望您和三殿下接触!所以连吵架都不行!”小喜得出结论。 “这倒是合理,可为什么呢?他知道我的计划,免不了要和景怀瑜接触,而且接触的是我又不是他,他不高兴什么?”宁曦叉着腰,百思不得其解。 “郡主,您不会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小喜不可置信地小声嘀咕。 第260章 特殊他对齐思悦也很好 第260章 特殊?他对齐思悦也很好 “看出什么,小喜,有话你就直说,打什么哑语!”宁曦有些不耐烦,这丫头哪儿学的吞吞吐吐的毛病。 “郡主,王爷不喜欢您和三殿下接触啊,就是出于正常的男人心理!”小喜坐正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银翘不是说了吗,王爷或许对您有那种心思,您不会一直没往那方面想过?” 宁曦愣了一会儿,随即朗笑着摆手,“不可能!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怎么会想这些事,而且和我成婚也是我主动逼他的,他……” 宁曦忽而消声。 景瑢答允她的结亲合作根本就在他计划之内,算起来不算是自己算计他,而是他们两个刚好算计到一处,由她开了口而已。 当初他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她还以为自己逼迫了他,好一番愧疚。 后来才明白他早就心有成算,那或许她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难道他真的很早就对自己有想法? 宁曦被自己的自恋恶心到打了个寒颤。 “就算他不愿我和景怀瑜接触,也未必是对我有想法,可能就是觉得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单纯觉得不合适?”男人对此计较些也正常,况且她都没看出来。 小喜啊了一声,“会吗,可奴婢旁观着觉得王爷对郡主很好呀,处处照顾您,和外面那些迂腐无趣的男人都不一样,也没见王爷对别人家小姐这样。” “奴婢还是觉得王爷对郡主特殊,所以会介意郡主您和三殿下走得近。” 宁曦眼神飘忽些许,她竟然觉得小喜说得有道理。 一个冷战,宁曦回过神。 “他人是很好,但哪有对我特殊,他对齐思悦也很好,还收了她的礼,收了她的画,当初齐思悦送他离京说等他回来,他不也应了吗?” 小喜嘴角轻扯,“郡主,您记得好清楚哦……” “刚巧看到而已……你家郡主年轻着呢,记性一向很好,你上次趁我教齐思悦作画偷吃我的茶点我也记得。” “奴婢才没有!”小喜当即心虚,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做贼似的溜走了。 宁曦望着软榻上的白衣,叉着腰陷入沉思。 “我知道你惦记我,但应该没这么早,总不能上辈子你惦记了我十年我都不知道?” “每次我一去见你你就不高兴,我看你根本不是烦景怀瑜,你就是烦我。” “这点小事要专门跟你说,那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暴虐值都九十了,要是说错话办错事你炸了可怎么办?算了,我还是忙我自己的。” 宁曦叹了口气,一把将白衣从榻上拿起来,抖开。 …… 御花园内,景怀瑜刚送走来传话的竹苓,神色阴郁。 “主子消消气,娘娘也是为您好,眼下郡主正在气头上,一味送东西未必能讨郡主欢心。”承德给景怀瑜倒了杯茶,“而且郡主都答应小的,进宫帮您操持宫宴,这种正头主子才能做的事郡主都答应了,说明郡主还是属意您的!” “答应答应,你都回来一个时辰了,她人呢!”景怀瑜将茶一饮而尽,因为气极呛得不停咳嗽,不耐烦地推开承德要来顺气的手,“母后懂什么,清禾一向喜欢那些金银珍宝,每次只要送好东西她就会消气,母后贵为国母自然理解不了小女儿心思!” “帮也帮不上忙,只会给本殿添乱!” 第261章 难堪,已经道歉还想怎样 第261章 难堪,已经道歉还想怎样 “殿下别这么说,娘娘一心为您,她也有她的考量……” “行了,不用替她说话,本殿也只是发发牢骚,等晚些时候你趁着给母后送糕点的机会再去劝劝,她还能有本殿了解清禾?”景怀瑜愁容不展。 “是。” 景怀瑜坐在亭中,吹着冷风,眼见着都要过了正午,他连口饭还没吃,还有许多事务要忙,可宁曦还没来。 “又给本殿使小性子,真是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景怀瑜一拍桌,起身走出亭子。 刚转了个弯,便见宁曦握了一把鱼食洒向湖面,湖中的鱼争相抢食,好不热闹。 “清禾?你来了怎么也不同本殿说一声……你这穿得什么?”景怀瑜几秒钟展示了高超的变脸技术。 他打量着宁曦的一身素净的白衣,眉宇间尽是不满。 “你进宫怎么能穿这么素的衣裳,这样不吉利……不过腰间的红玉佩倒是吉庆些。” “三殿下唤我来就是要点评我的衣着吗?”宁曦丢了最后一点鱼食,眸光冷冷地睨来,“清禾粗鄙,一向不善于装扮,三殿下若是想看美人儿就去找佳人。” 她说完便要走。 景怀瑜连忙上去扯她,然而在要碰到她之时,宁曦连忙一个闪身躲过,动作敏捷又夸张,景怀瑜手停在半空,气氛很是尴尬。 “清禾,本殿已经跟你道过歉,你一定要让本殿如此难堪吗?”景怀瑜声音微沉。 “难道殿下当初安排巧月入王府,安排下人利用我陷害安王的时候没想过事情败露会难堪?是殿下自己让自己难堪,而非清禾。”宁曦冷声道。 “清禾,你何时变得咄咄逼人,你从前不是这样!” “哦?清禾打出生起就是这个脾气,从前收敛是误会了殿下对清禾有关切之意,如今清醒了自然得做回自己,殿下现在不习惯,以后就习惯了。” “你没误会,本殿对你确有关切之意!”景怀瑜急忙强调。 宁曦淡淡地看着他,“所以三殿下的关切就是利用我的单纯和对殿下的信任,去害别人?” “本殿说过,本殿从未害过安王,为何每次一提到安王你便如此激动!”景怀瑜瞪起眼来。 “是三殿下激动,清禾好得很。”宁曦挪开视线,对驴弹琴,她也懒得再多说,“看来殿下寻清禾来也没要紧事,如此清禾就先告退。” “等等!”景怀瑜这次牵住了她。 宁曦细眉一蹙,使了力气将他甩开,“人多眼杂,还望三殿下注意。” “本殿知你心里有气,那日宫门你闹了一场给本殿看,本殿明白你的心意,此事是本殿的错,但安王府的事同本殿没有任何关系,清禾你要相信本殿。” 宁曦背着身,翻了个白眼。 这话他都说过千百遍,也不嫌烦。 “本殿会弥补之前的过错,等父皇寿宴后,本殿会办一场武会,你武功好,到时可一定要来。”他声音放轻了些。 宁曦已经想吐,然而面上却不能表露,只是沉默不语。 “本殿会遍邀京城公子闺秀,不会让你难堪,你只管玩得尽兴,其余本殿来操持。”景怀瑜绕到她面前,“人非圣贤孰能无错,你得给本殿弥补的机会才是。” 宁曦垂眸盖住眼中的不屑,“到时候再说。” 第262章 高位,是谁的都不会是他的 第262章 高位,是谁的都不会是他的 “那本殿就当你是答应了。” “殿下还有事吗?” “自然有,唤你来是想让你给宫宴拿点注意,你是女儿家,这些事你会细心些。”景怀瑜满意地笑了,“走,本殿带你去平宁殿看现场。” 他伸手要牵她,然而宁曦两手往身上一蹭,径直走到前面去,完全无视他。 正午刚过,平宁殿四周静悄悄的,守门的侍卫见景怀瑜前来,连忙打开殿门。 金碧辉煌的大殿映入眼帘,宁曦站在殿门口,回想起上一世与景怀瑜的大婚之日。 皇帝为表对三皇子和定南王府的重视,特赐他们二人在上朝所用的平宁殿成婚,百官见证之下,她成了荣耀万分的三皇子妃,当日景怀瑜被册封,她又变成了齐王妃。 当日她满心欢喜,只当自己寻到了归宿,谁能知道十年后会是那般收场。 此前的辉煌荣耀不过都是表象,他们父子一丘之貉,为了蒙蔽她的眼睛什么都肯做,骗到手了又不珍惜,何其薄情寡义。 “进来啊,呆站着作何?”景怀瑜先一步进去,见她不动还以为她是有顾虑,“放心没事,虽然平日平宁殿只能是朝臣才能进,女子不能进,但现在非常时期,有本殿在,不会有人说你。” 宁曦眼神横来,“平宁殿不许女子进入?” 这规矩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往常只有大型宫宴她才会到平宁殿来。 “是啊,你跟着本殿,自然可以……” 景怀瑜还没炫耀完,就见宁曦迈着大步进殿来,在大殿内连逛了一整圈,神色逍遥得仿佛逛自家后院。 “就这么大地方,装得下此次宴会宾客?”她冷笑一声,丝毫不把这南诏最辉煌的宫殿放在眼里。 女子不能进,她偏要进,宫里女子不能穿白,她偏要穿。 什么破地方,还平宁,南诏如今的平静安宁都是爹娘拿命拼出来的,最后就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狗皇帝,烂朝廷,她早晚要搅得他们不得安生! “那是龙椅,台阶之上是皇权,不可以去。”景怀瑜见她一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位,解释道。 他上前一步,站到她身侧,用只有两人的声音接着说道:“你若喜欢,以后本殿带你去。” “哦?这是什么讲究?”宁曦装作有兴趣地问。 “新帝登基,帝后册封,就可以一起坐到那高位上。”景怀瑜低头看她,“清禾,你当明白本殿的心意,除了你,谁都不配本殿说这些。” “现在还言之尚早,殿下还是脚踏实地些,才好早日实现心中愿望。”宁曦看了他一眼,漠然地转身走开。 那个位置,无论谁坐,都不会是景怀瑜。 接下来半个时辰,她确定了宾客名单,又圈出了在内殿入席的人选。 景怀瑜传了午膳,设在平宁殿后的暖阁,宁曦便带着名单册子一起用膳。 顺便用折子挡住景怀瑜的脸,看着他的脸实在影响食欲。 “用膳时就不必忙了。”景怀瑜的声音从折子那边传来。 “时间紧迫,事情不办完我心里不踏实。”宁曦用菜堵住嘴,含糊不清地说。 这下景怀瑜也不好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吃得差不多,宁曦将折子拿下来,指着上面的座位图道:“当日皇位的左手边自然是殿下,右手边的位置此前是五殿下的,但今年不同往年,安王刚回国又立了功,不如安排到此处?” 第263章 劝服,安王没有本事 第263章 劝服,安王没有本事 景怀瑜闻言,眉头顿时锁起,看她的眼神变得不悦和探寻。 宁曦斜睨过来,对上他不善的眼神,丝毫不惧,“殿下不会又想说我偏袒王爷?” 她先发制人,倒让景怀瑜不好意思承认,他咳了一声,眼神挪开,“本殿不是这个意思。” “本殿只是觉得他只是北燕送回的一介质子,让他治理水患也是无人情况下的无奈之举,他虽有功,但毕竟刚回来,若让他坐到前头,会伤了五弟和六弟的心。” “殿下还真是体恤兄弟们。”宁曦毫不掩饰地嘲讽,景怀瑜纵有不悦,现在也只能忍着,他只有听着的份,不然惹她不高兴甩手不干了,再哄就又要下功夫。 “殿下忘了您当初怀疑五殿下的事了吗?”宁曦淡淡道,“静妃娘娘近日来身体不适,不知可有向娘娘和殿下讨药?” 景怀瑜怔了一怔,“你……” “是,您和皇后娘娘的谋划我早就知道了,此前只是觉得与我无关,所以装不知道,现在看殿下好像忘记,我只能提醒您。”宁曦将折子放在桌子中央,“据我所知,静妃娘娘最近不曾向娘娘求医问药,不知这份隐忍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景怀瑜此前对景少琨的怀疑,景少琨虽然愚钝,但也不是没骨子的傻子,心里多少有气,静妃知道此事后也会为了儿子少像皇后母子开口,便有了如今现状。 但景怀瑜不会想这么深,只会觉得景少琨与自己离心,背着自己有小算盘。 景怀瑜闻言眉头骤然紧蹙,“你的意思是,五弟有僭越之心?” “清禾只是提醒殿下之前发生的事,其余的殿下自己衡量便是。”她才不做那个恶人。 “比起五皇子,显然刚回国的安王更安全些,他又刚立功回来,坐得靠前也理所当然,正好也能显现您的大度,不好吗?” 此话正中景怀瑜痛点。 当初景怀瑜被禁足两次,又在盘云宫受训的原因就是过于苛待安王,忽略了皇帝的脸面。若能趁寿宴表示对安王的亲和,那皇帝一定会倍感欣慰。 景怀瑜陷入沉思。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本殿怕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宁曦却轻笑,不以为意,“心思也得有本事,安王身子骨弱,又不得圣宠,又是异邦长大的,您觉得他能成事吗?” 旁人说这话,他或许得思量一番,但此话出自一直维护安王的清禾之口,景怀瑜几乎没有怀疑就相信了。 “嗯,那此事就听你的。” “并非是我的主意,而是殿下自己思虑后的结果,清禾不敢揽功。”宁曦急忙撇干净自己,免得后续出问题,他又怪到自己身上。 景怀瑜还想夸她两句,然而宁曦把最后一口茶喝完,直接离开了暖阁。 回到平宁殿,她又是一阵安排和忙碌,景怀瑜倒是没忙所谓的公务,一直在旁敲定细节上的事。 布置宫宴这种事上一世她嫁人后也做过许多次,所以现在做起来也得心应手,宫人在她的安排下井井有条的布置着。 景怀瑜得空站在角落里看宁曦雷厉风行的指挥下人,颇为满意的笑起来。 “别看郡主脾气火爆,办起事来还真是利落,到时一定能帮到殿下。”承德适时捧场。 第264章 本分,做女人该做的 第264章 本分,做女人该做的 “到底是大家族养出来的独女,管家的能力是那些小门户的闺阁女儿这辈子也学不来的。”景怀瑜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眯起眼睛,“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几分姿色。” “恕小人多嘴,郡主的样貌在南诏数一数二,只是平日不爱笑又不亲近旁人,所以大家也都不议论罢了。” 承德声音低了些,“殿下您此前也赞过郡主的样貌,只是时间太久,您怕是已经习惯了。” “有吗?”景怀瑜睨了承德一眼,轻笑一声,“从前只觉得她盛气凌人,长得再好,说出那些咄咄逼人的话也不好看了,现在她这份气势用在正地方,便顺眼不少。” “她的长相是能给本殿长脸,但这脾气,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还是得多磨磨。” “郡主打小自在惯了,恐怕改不了。”承德赔笑道。 “女人家本就该温顺贤德,只有不好好学,没有改不了。”景怀瑜厉声道,“等晚上你跟母后提一句,看她有没有好办法。” “殿下是想让皇后娘娘教导郡主?”承德愣了下,“这不合适,郡主毕竟有家业要管,可能顾忌不过来……” “什么家业,等她嫁过来自有本殿管,她只管做好一个女人该做的,就好。” 承德张了张口,瞧着自家主子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咽下了到嘴边的劝说。 小命重要,至于郡主,他也无能为力。 忙到天黑,宁曦才完成了景怀瑜嘱咐的所有事情,本来她可以等明日再做,但她不想日日见到景怀瑜,所以就一口气都做完了。 正当她准备离宫回府时,景怀瑜说准备好了晚膳,说还有旁人一同用膳,已经说好了她会来,不去就算食言。 宁曦也没多想,宫里的膳食花样多,有外人在她就能好生品菜,便答应了。 暖阁里摆了四副碗筷,刚进门,齐文浩便起身行礼问好。 “都是自家人,齐公子不必拘礼,坐。”景怀瑜一副亲善的模样,率先入座。 齐文浩抬起头才发现宁曦也在,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讶。 “郡主。”他又补了一道礼。 宁曦点头,两人分座景怀瑜两边。 他把自己和齐文浩凑到一桌子用膳是何用意? “明日便是文试放榜的日子,齐公子是世家里难得才学卓越之人,今日正巧在宫里遇上,便邀来一同用膳。”景怀瑜对宁曦道,似乎在解释。 而后他看向齐文浩,“清禾帮本殿布置万寿节宫宴到此时,所以大家便一起用膳,齐公子别介意。” 齐文浩愣了一下,连忙垂头,“殿下言重,是郡主别介意我入席才对。” “清禾一向大度,而且你们早就相熟,她不会介意的。”景怀瑜扭头看向宁曦。 然而宁曦却咬着筷子,看都没看他。 景怀瑜讪笑了一下,眼神瞥向对面空着的座位,“齐公子不是要带位朋友吗,怎么还没到。” “殿下见谅,他走得慢,刚从户部那出来,离得又远,就慢了点。”齐文浩道,“殿下不必等他,先吃。” 景怀瑜今日心情好,没计较,先动筷。 “听闻文试结束那日,表弟和清禾在宫门口闹了不愉快?” 齐文浩刚想说话,宁曦落了筷子,“殿下听错了,是姚公子和我们两个闹了不愉快。” 第265章 争执,不要脸的渣男 第265章 争执,不要脸的渣男 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凌厉之气,席间两个男人都被她生硬的气势吓了一跳。 景怀瑜明显有不悦,面上的笑收敛起来,“本殿只是表达有误,你提醒本殿就是,何必疾言厉色。” 宁曦淡然睨着他,“是清禾冒犯了殿下,殿下恕罪。” 他拿腔拿调的训斥她,口吻就像自己已经嫁给他了似的,熟悉得令她恶心。 他想和自己套近乎,她偏要和他拉开距离,反正尴尬的不是自己。 她嘴上求饶,态度却依旧傲慢,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景怀瑜却也只能忍了,低低的应了一声,“无妨。” 齐文浩打量着二人,默默地放下筷子,“殿下确实误会了,是姚公子胡言,说我对郡主有觊觎之心,所以才闹起来的。” 宁曦筷子一顿,“此事和你无关,是姚家和我有仇,所以才见谁咬谁。” “是我行为有亏,所以才引出是非……” “行了。”景怀瑜气不过,出声打断,“本殿没有怪罪你们二人的意思。” 他又不是来看两个人互相维护的。 “殿下本就没必要怪罪,此事错在姓姚的,和我们两个又没关系。”宁曦淡淡道。 景怀瑜面色一沉,吃顿饭而已,这是她第二次驳斥自己了。 他有些后悔找齐文浩来。 齐文浩也意识到这个道理,他本就不喜与景怀瑜亲近,今日若不是他开口自己不好回绝,才不会来。 他低着头吃饭,席间一时安静。 “姚家的事你不必担心,有本殿在,他们不会为难你。”景怀瑜对宁曦道。 宁曦又瞥了他一眼,“殿下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只单纯和我有仇似的。” “当初若不是殿下,姚家怎么会与我结仇?” 从姚茜茜到姚诗诗,都是因为景怀瑜牵连她,现在倒成了他保护自己? 要脸不要! 景怀瑜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又说不出个不字,当初意阑珊招妓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而后姚诗诗状告齐文浩和清禾有私,两个当事人刚好都在,他根本无从辩解。 他本想宽慰二人,现在倒好,他成了此事的根本原因,有错的倒是他了! “姚家闹事,本殿也只是受其蒙蔽……” “上回和齐公子的事也就罢了,毕竟我二人入夜见面确有其事,可头回姚茜茜说我与安王有私,殿下不还是信了?”宁曦放下筷子,淡漠地看向景怀瑜。 景怀瑜怔住,“本殿没有,本殿不是还了你清白……” “殿下总是这样,清白是清禾本就有的,何须您来还?倒是您对清禾的猜忌,徒增了旁人对清禾的谣言和污蔑。”宁曦掷地有声。 “清禾,为何谈及二皇兄,你便要咄咄逼人不肯放过?”景怀瑜也放下筷子,神色掺了怒气。 齐文浩默默地坐在一边,担忧地看着宁曦。 和刚愎自用的三殿下争吵,注定不会有好结果,若是真吵起来,他一定要拦着。 “就事论事,殿下觉得理亏就要牵扯王爷,多说无益,随殿下怎么想。”宁曦懒得和他吵,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景怀瑜却一把抽走了她的筷子,动作生硬,连带着掀翻了她面前的汤碗,滚烫的汤水洒了她一身。 深秋穿得多,但素白的衣裳也脏污了一块,异常刺眼。 “本殿不是故意的。”景怀瑜放下筷子,忍着气道,“你言语有失,本殿不同你计较,且去偏殿换件衣裳。” “我没带多余的衣裳,殿下不如直接放我回府?”宁曦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景怀瑜。 第266章 吃醋,他占了你的时间 第266章 吃醋,他占了你的时间 他心里有气,绝不会允她回府,自己生闷气的。 果不其然,景怀瑜面色阴郁,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只是脏了衣裳而已,本殿和齐公子并不介意,你吃完这顿饭再走。” 他偏要看她能和自己作对到何时。 宁曦闻言,一屁股坐了回去,“好,殿下要说什么直说就是。” “你这态度让本殿怎么说?”景怀瑜心里气结,又不好发作,沉了口气,一本正经道:“你一闺阁女儿,张口闭口就是二皇兄,这成何体统,本殿为你好才提点你一二,知道吗?” “到底谁张口闭口是王爷?是殿下自己在意王爷,才觉得分外刺耳?为什么,是王爷抢了您的差事,还是抢了您的功劳?”宁曦也不想忍耐,直截了当道。 “他抢了你的时间和你的精力!”景怀瑜重重放下筷子,声音却比筷子落桌的声音还要大。 屋内有一瞬死寂。 “咳咳,我吃饱了,就先告辞……”齐文浩打破了寂静,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生怕拨动了凝滞的空气。 “齐公子留步,我走便是。”宁曦放下筷子,起身便要离开。 “清禾,你当真要因为二皇兄一个外人与本殿闹个没完吗!”景怀瑜也站起身来,声音大得仿若要掀了房顶。 宁曦就听不得他念叨景瑢,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甩袖回过身,刚准备气势汹汹的反驳,暖阁的门忽然打开。 “在门外就听见有人惦记本王,只是深秋换季,容易感染疾病,别为了本王这不值当的动怒伤了身子。” 景瑢迈步进来,声音满屋都听得见,却是盯着宁曦一人说的。 “王爷怎么来了?”宁曦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齐文浩。 “王爷与我一同入宫,想晚上王府也来不及准备多少晚膳,就留他一同用膳了。”齐文浩见到他,悄然地松口气,而后对景怀瑜一拜,“没同殿下讲明,是怕殿下过多准备,还望殿下见谅。” 景怀瑜看着景瑢和宁曦面对面站在门口,背后的手不由得紧攥。 “小事,二哥来得正是时候,一同用膳。”景怀瑜沉下郁气,拂袖重新落座。 景瑢打量过一片狼藉的桌面,温笑不语,又看向身侧还带着愠怒的宁曦,“郡主这是要走?” “谁说我要走,暖阁太闷,我来门口透透气,王爷先座,我一会儿就好。”宁曦飞快地说完,就从他身侧溜了出去,站在院中叉着腰喘气,显然气得不轻。 “二哥,坐啊!”景怀瑜扬声唤道。 景瑢堪堪回神,浅笑着点头,坐到剩下的位子上。 承德连忙将桌子上扔的乱糟糟的筷子盘子茶杯换了新的,菜式焕然一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哥今日好雅兴,竟然到宫里来,看来身子大好了。”景怀瑜攥着茶杯,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景瑢。 景瑢缓缓放下汤勺,慢条斯理地笑道:“身子一向如此,也就是能走路和走不了路的区别。今日入宫是为徐州丰州水患的事,有些收尾的事情还未交代完,齐公子得侯爷托付来传话,但又怕传话有失,才请本王来查缺补漏。” “三弟若还有不放心的,大可以去问。” 景怀瑜眉头一颤,“二哥言重了,弟弟有何不放心。倒是听方才表弟说二哥是去户部,可户部似乎不管水患的事。” 第267章 不可能,为别人委屈自己 第267章 不可能,为别人委屈自己 “户部是为了点私事,不值当说的。”景瑢垂眸,笑得牵强。 景怀瑜顿时警惕起来,“既是私事那就是家事,咱们兄弟间无需隐瞒,二哥不妨说说看?” 景瑢扫了眼大开的暖阁大门,外面还站着一众候命的宫女太监。 “算了,小事而已。” “二哥,怎的去了南边一趟,咱们兄弟间就生分了吗?”景怀瑜语气冷了下来。 景瑢无奈一笑,“那便告诉你,本王回来已经半月,王府的用度却一直没下发,本王府上下人不争气,多次进宫索要无果,只能让本王这做主人的亲自跑一趟了。” 景怀瑜神色顿时一僵。 “呀,用度确实是小事,可怎么会忘呢,除了宫中,宫外要领用度的可就王府一家啊!”齐文浩端着茶,惊讶地道,“我记得宫里皇子公主们的用度是由姑母管辖,怎么,姑母最近忧心堂兄,连这事都忘了?” 他也开始唤亲戚称呼了。 引火上身,景怀瑜怎么也没想到景瑢死活不说的竟然是自己母亲的错处。 门外还站着那么多宫人,一定都听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问! 他只得讪笑了两声,抿了口茶,“母后最近事多,本殿替母后向二哥道个歉。” “都是小事,用度已经要到了,无妨。”景瑢温笑着摇摇头。 无妨个屁,克扣安王府用度都是背地里的手段,若翻到明面上一定遭人非议,若闹大了又得被父皇一顿训斥。 景怀瑜笑都笑不出来,直接灌了一杯茶水。 宁曦缓好心神迈着大步进来,景瑢这才注意到她白衣上的大片污渍。 “郡主这衣裳怎么弄的?”他眼神定定的盯着她胸口至腹部的脏污处,俊眉轻蹙。 景怀瑜见状,眉头间都快挤出川字来。 齐文浩冷眼瞧着,幽幽道:“可说呢,方才堂兄不甚掀翻了碗盏溅了郡主一身,郡主没有换的衣裳,就只能先如此。” “深秋夜里寒凉,郡主身体虽好但终归是女子,可要小心别着了寒气。”景瑢说完,便冲门外的黑羽招招手,黑羽就拎着他厚实的披风走了进来。 景瑢使了个眼色,黑羽连忙一个转身,面朝宁曦,笑得灿烂。 “郡主不嫌弃就先披着,免得受凉。” “清禾与二哥虽然相熟,但男女授受不亲,衣裳披风这等贴身物还是别互相赠予,免得引人非议。”景怀瑜阴恻恻道。 宁曦悄然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披风推走。 “我没事,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王爷身子弱,王爷留着。” “本王马车里还有备用的披风,我这也有暖手炉,郡主知道本王的习惯,这等御寒的东西都要备足几份才会出门,郡主就不必同本王推辞,就算郡主不冷,就当遮掩了。”景瑢温润地笑着。 黑羽把披风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出了暖阁。 “说得正是,这污渍扎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遮着点,郡主就披着。”齐文浩也帮腔道。 “披风是王爷的,若让宫人看到定会多言,还是算了。”景怀瑜语气强硬,而后看向宁曦,示意她把披风还回去。 “这倒是小事,既然三弟担心郡主,那就着人管好宫人的嘴就是,难不成还要为下人的错处委屈郡主吗?”景瑢笑着看向景怀瑜,声音轻浅。 第268章 维护,帮他涨工资 第268章 维护,帮他涨工资 席间有一瞬寂静。 齐文浩看着身侧的王爷眼神发愣,而景怀瑜也是如此,他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宁曦抱着厚重的披风,心底也是一惊。 上一世她跟景怀瑜过了十年,景怀瑜从来都为了外人委屈她,可从未有人替她说过一句,她也无从抱怨。 而眼前这点小事,景瑢竟然能看出景怀瑜对她打心底的轻视,她自然惊诧。 她抖开披风,披在自己身上。长长的披风已经及地,宁曦小心地提起些许,不让雪白的布料沾上灰尘。 景瑢说的是,她才不会为别人委屈自己。 宁曦坐回座位,扫了眼景怀瑜,“三殿下的披风倒是好绣工,比王爷的要精细许多。” 齐文浩嘴角抽了一下,而后连忙用茶杯挡住。 三皇子还好意思挑郡主和王爷的错处,自己明明带了披风不给郡主,还不让别人关心郡主,心眼堪比针细。 景怀瑜被编排得脸色发青,想吃口饭掩盖尴尬,碗里却早已见底。 承德连忙拿着碗到旁边添饭。 晚膳继续,景怀瑜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寿辰将至,二哥准备了什么寿礼给父皇?” “本王没什么积蓄,送不了多体面的东西,还没想好呢。”景瑢淡淡道。 景怀瑜眉毛扬了扬,“若是二哥手头紧,有需要可要知会弟弟,弟弟不会坐视不理。” “刚才在外面听说安王府用度结得不及时啊!”宁曦忽然插嘴。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皆好奇地看她。 宁曦不慌不忙地扒着碗里的饭菜,道:“既然皇后娘娘忙,那不如给安王府多拨些用度,要是哪个月娘娘忙忘了也不至于让那么大一个王府没有积蓄用,咱们南诏就这一个王爷,若是因为用度总亲自去宫里讨要,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马上又是武试,到时北燕人来了一打听,说不定会怎么想呢……” “此事殿下就能做主,不如殿下明日就跟宫里只会一声,多拨个几十两也不是大事。”宁曦抬眸,看向景怀瑜。 景怀瑜迎着宁曦的眼神,他严重怀疑宁曦在帮景瑢讨说法,可她说得冠冕堂皇,他没有证据! “要不我先给王爷点银子,马上就是冬日,煤炭冬衣都要银子,可不能马虎……” “好,本殿明日就同母后说!”景怀瑜打断宁曦的话,立马答应。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点小事劳烦三弟了。”景瑢连忙举杯表示谢意。 景怀瑜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杯茶。 扣减景瑢用度本就是不成文的规矩,可现在清禾一提,齐文浩又在场,他是最刚正固执之人,若是过后没兑现今日承诺,他一定会和平阳侯念叨自己说话不算话。 晚膳结束,宁曦本要和其余两人一同离宫,景怀瑜却叫住她,说还有事。 人都散尽,宁曦拢着景瑢的披风,一脸冷漠地背对着景怀瑜站着。 “清禾,本殿知你心中有气不与你计较,今日让着你就当让你消气,下回可不许这么胡来。” 景怀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宁曦扯了扯嘴角,看着门外的月光没说话。 他竟还当自己是在闹脾气。 原以为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和景瑢有所图,没想到他只是吃醋。 他警惕多疑了一辈子,倒对自己放心,怕不是以为自己魅力四射,要迷死她了。 第269章 放榜,她也跟着紧张 第269章 放榜,她也跟着紧张 “有一事,本殿想请你给个主意。”景怀瑜一本正经道,“父皇寿辰,本殿寻了许多备选,但都不满意,你那里奇珍异宝多,可有什么适合献礼的物件?” “没有。”果然,哄她一定有所图。 “南方绣院最近新出了一份绣品,本殿的人找去后却听闻被你们商号买走了,正好,你就那此物赠予本殿。”景怀瑜又道。 他果然又瞧上了百寿图。 “此物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只是绣院的普通绣作,用料绣工都非顶尖,这种东西怎么能送给皇上,还是算了。”宁曦淡淡道。 “清禾,不如先把东西拿来看看再……” “南方水患刚平,商号正忙着整顿恢复,此刻若往京里送,恐怕来不及,殿下还是另选它物。”宁曦打断道。 景怀瑜清了清嗓子,“那西夏夜明珠,你可还有……” 宁曦赫然转身,神色清冷,“殿下不如到定南王府库房转一圈,看看有无适合做赠礼的物件?” “那怎么成,本殿送父皇的东西怎能如此草率,本殿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宁曦就已经转身离去,走得飞快。 他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说的是反话。 景怀瑜眉头不悦地蹙起。 “殿下消消气,小人方才见过娘娘,娘娘说教导郡主的事她会办妥。”承德上了杯热茶,低声道。 “很该让她学学规矩,高门闺秀,做派脾性如此上不得台面,都是定南王夫妇给她养坏了。”景怀瑜将茶一饮而尽,扫了眼不远处的饭桌,“你说,她到底是为了气本殿,还是本就对景瑢有其他想法?” 承德惊慌地抬眸,而后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殿下说什么,王爷怎么能同您比,况且您与郡主相识许久,感情岂是旁人能比的。” 景怀瑜放下茶杯,昂了昂下巴,眉心舒展不少。 “本殿瞧齐文浩对清禾也甚是维护。” “水患过后,平阳侯就对郡主赞誉有加,齐公子日日听着,自然会维护。”承德笑道,“而且齐家是娘娘的母家,就是您的后盾,自家人自然要互相维护。” 景怀瑜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打量承德,“近日你办事不错,城北有一处院子,等父皇寿辰过去,就赐给你家里人住了。” “多谢殿下!”承德喜出望外,连忙叩谢。 …… 民间和宫里的文试虽然是分开考的,但放榜却在同一日,都设在城门口不远处。 这一早,宁曦和小喜乔装,带着长帷帽,乘着马车到城门旁的小巷处下车,然后走到告示处。 她已经来得很早,可告示板前已经围了许多人,水泄不通。 “郡主,您何必亲自来,奴婢自己来就是了。”小喜跳起来看了眼人群,“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那就在这里等等。”宁曦拢紧披风,吐了口气。 小喜好奇地看她,“郡主您冷呀?” “不冷,有点热。”她眼睛飞快地眨着,眼神飘忽不定。 小喜忽而一笑,“您是紧张?出门前您明明说无论王爷考得怎样都无所谓的,怎么到跟前反倒在意了?” “谁说我紧张他,我是紧张许元庆,他可得好好考,不然我押错了人可就亏了。”宁曦心虚地清了下嗓子。 “民间榜在左面,您一直瞅着右面,还说自己担心许公子!”小喜毫不客气地拆穿。 第270章 头名,得偿所愿 第270章 头名,得偿所愿 宁曦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叹了口气,“我既希望他能拿头名完成计划,又想他不得头名,别抢了景怀瑜的风头被他记恨。” “郡主您好像个担心儿子的老母亲。”小喜啧啧道。 宁曦点了下小丫头的脑门,“惯会胡说八道!” 小喜摸着脑门,却笑嘻嘻的,“奴婢倒觉得郡主过于忧心了,王爷非池中物,如果这么点事情都挡不住,怎么配做郡主的盟友?再说了,王爷人好心善会办事,出风头是迟早的,总不能一直被郡主您护着,那还真成养儿子了。” “别胡说!”宁曦睨了她一眼,却没有再反驳。 小喜说得对,本就是计划中的事,景瑢的能力她也清楚,她本不该杞人忧天。 可看着近在咫尺的榜,她心里不免忐忑。 他吃了这么多苦,若是此次不能拿头名,会失望? 民间的榜前人很多,声音也大,很快她就听到有人念叨着许元庆的名字,说他是榜首。 “哇,许公子好像是状元!”小喜也听到,强压着欣喜,小声道,“许公子好厉害,郡主也厉害,一眼就瞧中了新科状元!” 宁曦笑了下,却没有太高兴,“以后灵儿的日子怕不好过了。” “有郡主在,她一定会好过。”小喜仰着头,满眼崇拜地看着她。 宁曦勾唇,轻轻点头。 她会护好所有值得她守护的人,许灵儿是,景瑢更是。 高门贵族的马车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半个时辰后,人群才通出一条路来,齐文浩和齐思悦刚看完榜出来,齐思悦一脸喜色,齐文浩也很高兴,但没太外露。 齐文浩看到了她,似乎心情不错,笑着冲她招手。 齐思悦也顺着兄长的视线看到她,小脸顿时堆起开心的笑,冲她跑过来。 “清禾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小丫头掀开帷帽薄纱,和她一起被拢在里面。 宁曦有些不适应她对自己如此热情,讪笑了两声,“你们怎么认出我的?” “你总穿白色,又站得溜直,瞧着就像要砍人的女魔头,多好认!”小丫头说完就钻出帷帽,生怕挨打。 齐文浩走过来,先是将齐思悦拉到身边,“又胡闹。” 齐思悦撅着小嘴,嬉皮笑脸毫无认错之意。 “郡主怎么也来了,是想看三殿下的榜吗?”齐文浩声音很低,只这一圈人能听到。 宁曦没解释,“人太多,挤不进去,就想着在外面等等。” “齐公子考得如何?” “兄长自然是考得很好!”齐思悦先扬起下巴,满脸炫耀,“兄长考了第四呢!” 齐文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宫中文试参与人本就不多,侥幸而已。” “齐公子文才出众,京城都知道,不用妄自菲薄。”宁曦也替他高兴。 “就是,兄长是最好的!”齐思悦也跟着起哄。 “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齐文浩低头睨着自家妹子。 齐思悦小脸一红,“王爷考得好,自然比你再好上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什么都挂在嘴边,不知羞!”齐文浩故作凶煞地瞪她。 “王爷?安王殿下也排在前五吗?”宁曦顺势问。 “清禾姐姐你肯定想不到,王爷真是出人意料,他带病还考了第一呢,比第二名的堂兄还要厉害!”齐思悦兴高采烈,双眼放光。 第271章 察觉,她不想嫁给他 第271章 察觉,她不想嫁给他? 宁曦闻言,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隔着薄纱,齐文浩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沉默时的情绪。 “郡主与王爷交好,该上门庆贺一番。”他低声道。 “齐公子别拿我说笑了。”宁曦讪笑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其他人都考得如何?” 齐思悦掰着手指头数,“头名是王爷的,第二名是三表兄,第三名是尹家的小哥哥,第四是兄长,第五是五殿下!” “尹辞考了第三?”宁曦有些意外,上一世他只考了第十名。 看来又是一个因何藏拙的有才之人。 “北燕果然是大国,无论是尹公子还是王爷,在北燕受教后回来都比我们这些人要厉害。”齐文浩感慨。 宁曦抽了抽鼻子,违心道:“那不还有三殿下吗,南诏也还行。” “三殿下自小养尊处优,得陛下和宫中先生齐力教导,有此结果并不意外。”齐文浩谈及景怀瑜,话语间也没有太客气。 倒是齐思悦扯了扯齐文浩的袖子,“兄长别这么说,在郡主姐姐心里,三表兄一定是最好的。” “别瞎说!” 齐文浩和宁曦异口同声。 两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惊讶。 “齐府还有事,在下就先告辞。”齐文浩先行了礼。 齐思悦照葫芦画瓢,对她行了礼,“过两日再找你学画!” 宁曦笑着点点头。 “我们也走。”宁曦和小喜回到巷子,坐上王府的马车。 “王爷如愿以偿,郡主是否要送些贺礼?”小喜问道。 “送是一定的,但京里与王府有往来的都要送,你随便捡点物件挨家挨户送,安王府的也一样。” “啊?”小喜怕自己听错了。 “都送一样的,现下这个时候,得格外小心。”宁曦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看榜的考生,有人欢喜有人愁。 也不知是否有人像她一般,又高兴又担忧。 …… 齐府的马车上,齐思悦望着出神的兄长,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哥,你想什么呢?”齐思悦忍不住开口。 齐文浩回过神,对着自家妹子一叹气,“方才郡主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齐思悦歪着小脑袋,“啊,你说她让我别胡说?” “可能是害羞,不过京城谁都知道她会嫁给三表兄,她又一向脸皮厚,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不好意思。”齐思悦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理解。 “她会不会……”齐文浩适时消声,引得齐思悦好奇。 “什么呀,你说呀!”齐思悦催促。 “她会不会不想嫁给三殿下?”齐文浩终于说出口。 齐思悦瞪大眼睛,“怎么会有人不想嫁给三表兄!他可是未来的太子,南诏国君,哪有女子不喜欢?” “你说得这么好,你怎么不嫁?”齐文浩听得莫名堵心,阴阳怪气道。 齐思悦却认真思考起来,“就算他不是我表兄,我也不会嫁给他,虽然三表兄权势地位都有,但对郡主却实在不算全心全意,若是我我一定要选一位满心都是我的!” 齐文浩闻之沉默。 女子所求都是夫君的真心,显然三皇子不是真诚之人,而宁曦又是在爹娘宠爱中长大,如何能不想要未来夫君的爱戴? 她什么都有,自然眼里容不得沙子。 而且方才提起三皇子第二,她不高兴也不失望,仿佛根本不在意。 也许她真的不想嫁给三皇子? 第272章 怀疑,试卷是谁换的 第272章 怀疑,试卷是谁换的 文试榜一出,京城顿时热闹起来,外人忙着看笑话,正主们则关起门来独自消化情绪。 盘云宫此刻也是宫门紧闭,因为尊贵的三皇子又在寝殿砸东西。 承德跪在椅子后面,保证自己不被碎片溅到。 他带着第二名的消息回来就想到会有这个场面,所以也没有很惊惧。 手边没有东西可砸,景怀瑜气喘吁吁地到处找承德,目光锁定角落里的他,厉喝一声,承德连忙爬出来。 “去,去相府,本殿要知道为何当日的考卷与提前给本殿的完全不同!”景怀瑜从书案上翻出那张卷纸,扔到承德脚边。 承德捧着卷纸,却纹丝不动。 “殿下,此事是背地里的事,若是让人知道您拿了第二还到相府问话,难免揣测多言。” “荒唐!”景怀瑜没有东西可扔,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 “父皇授意尹相,有长姐在,姐夫也是向着本殿的,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景怀瑜忽而垂眸,怀疑地睨着恭敬跪着的承德。 “去取试卷的人是你亲自选的,你说他在盘云宫侍候许久,对本殿忠心耿耿?” 那人回来后,他就将他灭口,如今只有承德一个活着的知情人。 他不得不怀疑。 承德慌忙抬头,满眼惊恐,“殿下,人选您也看过,您认得的呀,而且当日您看着时辰,来去加上拿考卷,时间刚刚好,根本没有动手脚的余地!” “小人自小跟在殿下身边,一家子都仰仗殿下,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心!”承德磕了三个响头。 景怀瑜收起半信半疑的眼神。 他确实没这个胆子。 “起来,本殿也并非怀疑你,只是疑惑问题出在哪里。”景怀瑜踱步在一地狼藉中,眉心紧锁,“尹家小公子好像和景瑢交情颇深?” “是,他们在北燕曾做过同窗。” “会不会是他……” “殿下,尹相为保事情完全,自从考卷出好后就放在书房,书房日日上锁,且所在的主院唯有尹小公子不能靠近,小人觉得他没可能下手。”承德如实道。 尹辞和家中关系紧张,不受尹相待见,全京城都知道。 景怀瑜烦闷地叹口气。 这不是那不是,那到底是谁? “清禾呢,她现在应该在府上,你去传她进宫来。”遇事不决就找宁曦,她消息灵通肯定有办法。 然而承德还是没动,“殿下,虽然您现在解了禁足,但陛下让您少见郡主,前几日就见过一面,不好再见了……” 景怀瑜气得深深地倒了口气。 “那该如何!本殿身为储君人选,文试被一个北燕回来的废物压在头上,脸面何在!”他气急之下,把放香炉的桌子也掀了。 香炉倾倒,滚烫的烟尘扑了承德满身,他却不敢躲。 “殿下,既然查不出个所以然,不如从王爷身上想办法,只要他的头名来路不正,那您自然就是实际的头名。” 景怀瑜一怔,听着承德的话陷入沉思。 …… 安王府主院,黑羽到榻前回话,“已经闭门谢客,您病重的消息也传出去了。” 谢允在一旁嘁了一声,“至不至于,不就拿了个第一,就怕得不敢见人?从前在北燕你风头最盛时也没见你这般。” “主子这是韬光养晦,谢公子你不懂!”黑羽忍不住帮他说话。 第273章 苦药,这次可以不喝 第273章 苦药,这次可以不喝 “每次养晦累得都是我,下次你再养我可不管!”谢允被挤兑地扔了蒲扇,负气出了屋子。 “谢公子这脾气,炮仗一样。”黑羽小声感慨。 “行医者多如此,只不过他这么年轻就脾气火爆的少见,也算是天赋了。”景瑢淡淡道。 黑羽跟着笑起来,而后看榻边的汤药,他又一愣,“您这次不服用汤药装病吗?” “反正也无人上门,装给谁看,没必要了。”景瑢翻看着书本,淡淡道。 “说不定有人惦记呢,您上次病重就把郡主吓坏了……”黑羽小声嘀咕。 景瑢却忽然放下书本,黑羽以为自己要挨骂,立刻站正垂头,态度端正。 “她劝我考头名,压过景怀瑜的风头,会不会只是想看他生气?” 景瑢声音很轻,黑羽紧张得没听清,啊了一声。 景瑢却又重新端起书本,挥挥手赶他出去。 屋内恢复静宁,景瑢又陷入沉思。 她那么想打压景怀瑜,又总在景怀瑜那里受气,一定恨极了。 若能帮她争口气,让她开心也没什么。 只是……他总有些不甘心。 为何在她心里,他总是那个次要的。 书刚扔开,屋外忽然传来熟悉的翻墙落地声,他愣神的功夫,房门已经被敲响。 他下意识回了句进,然而手却没摸到扔到角落里的书,只能就近端起了床榻边的汤药。 宁曦进来时,就看见景瑢捧着一碗满满当当的药碗,身上盖着被子,脸色忧郁地靠着床栏。 这都拿了文试第一,怎么还一脸凄苦。 “听说你又病了,怎么样,很不舒服吗?”她站在内室门口,带了一身凉气,她怕过给景瑢。 “咳咳,无妨。”景瑢语气淡然。 宁曦站了会儿,而后进去先是担忧地打量他一番,“我来时没见着人,你实话跟我说,到底严不严重。” “不过是为闭门谢客找的借口而已,郡主不必忧心。”景瑢垂眸,望着手里的汤药,轻声道。 她定以为这药是补药,以她的性子一定会逼自己喝完的。 若喝了,那他这几日都不会好受。 可若拒绝,她难免忧心,说不定还会像上次那样生气。 想了会儿,他端起药碗送到嘴边。 “别喝了。”宁曦忽然道。 景瑢动作一顿,惊讶地看她。 “既然身体无恙,就算了,太苦了。”宁曦从他手里接过汤药,先是闻了闻,而后破天荒的尝了一口。 “郡主!”景瑢吓了一跳。 “真的太苦了。”宁曦愁眉苦脸地把药放到一边,喝了几口茶才盖过苦味。 转过头,对上景瑢惊魂未定的俊脸。 她很少见他有如此不镇定的表情,一时觉得新鲜,就多看了一会儿。 美人就是美人,什么表情都是美的。 “这是药,不能乱喝。”景瑢俊眉轻蹙,言语有些严厉。 “一口而已,我就是尝尝味道,不尝不知道,王爷每日吃不少苦呢。”宁曦毫不在意,笑道,“今日是放榜的好日子,少喝一碗药应该无妨?” 她来的路上就想过,一直她都是以为他好的态度对待他,小喜的话给她了启发,或许可以换一种思路,顺着他哄着他,允许范围内由他任性,就像喜欢一个人一样,或许有效果呢? 暴虐值已经九十,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第274章 做饭,尝尝她的手艺 第274章 做饭,尝尝她的手艺 景瑢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惊到。 不过就是考了个第一,她就高兴得大发慈悲? 文试这么重要? “三弟此次第二,恐怕要动怒。”他轻声道。 “随他动去,反正不关我事。”提起景怀瑜她就一脸烦闷。 想起那日在暖阁里他不要脸的诸多言行,她就恨不得回到过去甩他二十个耳光。 “郡主不高兴?”景瑢问。 “我高兴啊,王爷拿了第一我自然高兴。”宁曦挑了挑眉梢,坦荡道。 瞧着不像隐瞒,景瑢微怔,“除此之外,三弟风头被抢,郡主就不高兴吗?” “是件该高兴的事,但我倒没太多感觉,他一不高兴就要来烦我,想想都烦。”宁曦毫不掩饰对景怀瑜的嫌弃。 她摆摆手,“不提那些晦气的,王爷此次得偿所愿实在辛苦,我来一是看看王爷病情,二是来贺王爷榜首之喜。” “但是来得匆忙,没带礼物,不如就以劳力替代,如何?”她将佩剑往桌上一放,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 景瑢也被她勾起好奇,“郡主要做什么?” “我也不会别的,快正午了,我给王爷做顿午膳!”宁曦胸有成竹,“王爷放心,我手艺虽然不好,但绝对能入口!” 景瑢轻笑了一声,宁曦便当他答应了,时辰不等人,她转身就往院中的小灶台去。 院里为了他熬药膳方便,在后院搭了个小灶台,这样就不用惊动厨房,免得被有心人看出破绽。 景瑢看着那被尝了口的汤药,满头雾水。 她今日吃错什么药了,兴致这么好? 后院,宁曦撸起袖管,让黑羽去厨房拿了些食材,她想了想,准备做疙瘩汤,再拌几样小菜,就够一顿午膳。 她也不会难的,只能如此。 虽然简单,但她相信景瑢不会嫌弃的。 暴虐值降不下来,她必须多使法子,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能她出力做饭,景瑢还生气? 半个时辰后,她就端着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回到屋内,又多跑了两趟,拿来四种小菜。 景瑢闻到面食的味道,就坐到桌边,见是疙瘩汤,顿时弯唇。 “从前在北燕倒是常吃,没想到郡主会做。” “我手艺不好,只能做点简单的,王爷别嫌弃,若是不好吃就说,我再着人到酒楼买菜回来!”宁曦也坐下,忙了好一阵,她一时没胃口吃饭,就盯着景瑢什么时候动筷。 汤还烫着,景瑢搅动勺子,桌上一时无言。 “锅里还有些疙瘩汤,我一并盛出来,一会儿黑羽谢公子回来也好一起吃。”宁曦也觉得这样太尴尬,主动离席。 人走了,景瑢尝了一口,味道不咸不淡,正正好好。 他勾起薄唇,又忍着烫喝了几口,桃花眸满是欣喜。 不多时,宁曦捧着一个巨大的汤碗回来,门外忽然传来谢允的喊声,她一个惊神,碗从手中滑落,滚烫的疙瘩汤便朝她自己的方向倒去。 景瑢忽而伸手,从底部把碗拖住,刚从锅里盛出来的汤汁就顺着碗边流到他的手上,又滑进袖管。 景瑢眉心轻颤,宁曦连忙将碗放到一边,一把撸起他的袖管,用手帕擦他手上滚烫的汤水,边擦边吹凉气。 她被这场面惊到,一时竟忘了说话,只担忧地看着景瑢的手因为被烫而迅速泛红。 她的眉头也因此越蹙越紧。 那么烫的东西,他怎么不知道躲,还伸手去接? 第275章 心疼,她的衣裳 第275章 心疼,她的衣裳 谢允进门时,正要说话,宁曦却一把拉起景瑢出门,路过他时,都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一路无言,宁曦皱着眉带他到做饭的灶台旁,这里有一缸日日换新的凉水。 “伸手。” 景瑢听话地伸出烫红的手背。 “胳膊也烫到了,袖子卷起来。” 景瑢认真地卷着衣裳,一一照做。 宁曦用瓢舀着凉水,冲着烫过的地方,又不能太浪费水,所以她集中精力控制水流,别过大,也别不够用。 被烫后要及时用凉水降温,免得生脓包留疤。 景瑢的手这么好看,他又那么白,留疤一定很难看。 冲了许久,一阵凉风扫过,宁曦忽然想起他受不得风,看了眼他的脸,却发现他没有病态,脸色倒更显红润。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再让他吹风,回屋后,她勾勾手指,景瑢修长的手便轻轻搭在她掌心。 他的手很大,即便只搭了一部分,也能盖过她整只手。 她先是吹了吹,皮肤泛红,但好在没有肿高起水泡的迹象。 谢允在一旁递来一瓶药,他刚进来看见满桌狼藉就猜到发生了什么,赶着回屋拿了烫伤药来。 宁曦小心翼翼地帮他抹着药膏。 长长的眼睫微翘,许久才会眨动一下,可见专注。 景瑢也只敢悄然看她一会儿,谢允在旁,他怕这个脾气不可控的神医一时兴起胡言乱语。 “烫伤很疼,王爷忍忍,过两日就没事了。”宁曦眉头到现在还蹙着。 “无妨,不疼。”景瑢淡淡道。 怎么会不疼,她小时候贪玩被刚出锅的开水烫过,虽然娘发现后就带她去冲凉水,但因为发现得满了,胳膊上还是鼓起了一个红肿的包,后来起了水泡,好几年后疤痕才淡下去。 当时可真是疼得她只想吸冷气,连声音都不想出。 娘说,烫伤是最疼的,如果真被火燎了,比生孩子还要疼,这之后她对火就敬而远之,能不动就不动。 景瑢的烫伤不严重,但他细皮嫩肉的,白花花的皮肤上多了刺目的红痕,她看着就不忍心。 “何必接呢,洒了就洒了。”宁曦锁着眉头,忍不住埋怨。 “本王若不接,汤就会洒在郡主身上。”景瑢笑了下,并不在意。 “我穿了衣裳,又烫不到我。” “衣裳会脏。”景瑢认真地说,“前几日在暖阁,郡主衣裳被弄脏就没换。” 宁曦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那日的事。 “披风我洗过了,但是这几日天阴还没晒干,过两日再还给王爷。”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景瑢眉梢轻挑,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用膳,都凉了。” 黑羽适时出现,利索地将饭桌清理干净,又悄然退出去。 宁曦给谢允也盛了一碗,谢允对于宁曦态度一向好,笑呵呵地道谢,坐到碗前。 “郡主真是好手艺,虽然有些冷了,但还是好吃的。”谢允不吝夸奖。 “前段日子劳累谢公子奔波忙碌,这里是一百两银票,以作报酬。”宁曦从怀中抽出一张薄薄的银票。 谢允立刻放下饭碗,两眼冒金光的接过,好生地收起来,而后警告式的睨了眼景瑢。 这可是郡主单独给他的报酬,和他没关系,休想再要走。 景瑢垂眸用膳,仿佛没看见。 “王爷最近身子如何,我瞧着脸色红润不少。”给了钱,宁曦步入正题。 景瑢抬眸看来,原来给钱是为了哄谢允说实话。 他冲谢允使了个眼色。 谢允骄傲地挑了挑眉梢。 第276章 行踪,随她打探 第276章 行踪,随她打探 景瑢脑中的弦顿时绷紧,在桌下的手捏紧了一小颗青豆。 若他敢胡说,别怪他不客气。 谢允收回眼神看向宁曦,端起谄媚的笑容,“郡主放心,王爷最近身子好了许多,他这病啊虽然凶险,但只要听我的话,保证一年只会犯最多两次,但若他不听话,那在下就说不准了,三日发作两回也是有的。” 宁曦闻言,回头睨了景瑢一眼。 愁苦哀怨加上无奈心疼,这一眼很是复杂,看得景瑢莫名有些紧张。 “还有啊,是药三分毒,若王爷听话食补,药就可以少喝,可若不注重修养,吃饭睡觉都不规律,那只能喝药,药喝多了还会有其他毛病。”谢允坐正身子,“我只是个大夫,王爷有病我治就是,本不该说这些,但郡主诚心待我,我也就多说两句。” “王爷若意外发病,那只能是因为他无视在下劝告,过劳或是不喝药,亦或是多喝药。” 若换做其他大夫,宁曦或许还会怀疑是否是推卸责任,但谢允是个只认钱的“实诚人”,她相信是景瑢不听话。 她转过身,看向景瑢。 “王爷,您听到了吗?” 景瑢有些心虚地躲避她的视线,轻咳两声,默默点头。 心里却将谢允怨了个底朝天。 他拗不过自己就去找宁曦告状,无赖至极! 宁曦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替景瑢对这谢允又是道歉又是感谢。 谢允揣着一百两银票,万事好商量,欣赏完景瑢吃瘪的表情就识趣的给两人让地方。 景瑢无奈地闷头用膳,准备好接受宁曦的念叨,然而宁曦却拿起碗筷,直接吃起饭来。 “万寿节后,景怀瑜会开一场武会,选址在京郊一处景色很好的庄子里,王爷可要好生保养,到时赴约权当散心。”她淡淡道。 景瑢眨了下眼眸,嗯了一声。 景怀瑜和她都去的场合,他自然也是要去的。 看来最近是真不能再装病了。 宁曦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 从前她只想着为他好,一直念叨他也不放在心上,她前些日子听小喜说外面的事,说让一个小孩念书最好的办法不是打骂,而是画饼许好处。 她便想或许景瑢也吃这一套,如此就算不好用,她态度好也不会惹他不快。 现在看来,应该是有成效的。 用过膳,景瑢要到院子里修剪盆栽,她便也跟了去。 这些需要审美的雅事她不擅长,但景瑢总会问她的意见,她斟酌后给出答复,景瑢就照她说的办。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可那些奇怪的建议在景瑢手下就会变成好看的成果。 真神奇。 “王爷,有件事我想知道您的看法。”宁曦为了不打扰他决策,干脆躲到石凳上坐着,看他自己修剪。 “郡主说就是。”景瑢温笑着看了她一眼。 “王爷是否想知道我的行踪,比如我入宫见了谁这种?”或许觉得太奇怪,宁曦又连忙补充,“也是为了大局考虑,王爷清楚我的动向,也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这是小喜的提议,她虽然觉得小喜想太多,但也不排斥试一试,互相了解,她也好更清楚景瑢的喜好。 像上次他远在徐州暴虐值疯涨她却无计可施的情况,她再也不想遇到了。 但直接提要他出门报备太过冒犯,所以她选择先献祭自己的行踪。 真要有躲他的事情,绕过传话的就是,她有的是办法。 第277章 嫌麻烦,那就不去 第277章 嫌麻烦,那就不去 景瑢全神贯注地剪掉一根旁出的枝叶,淡淡道:“若郡主觉得可行,那就这么办。” “那……” “本王的行踪随郡主打探,跟踪也好,守门也罢,本王都不在意。” 他总是能一句话说到人心坎。 宁曦当即拍板,“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不跟王爷客气了。” “王爷只有黑羽一个侍卫,我会派一个暗卫专门将我的行踪汇报给黑羽,若黑羽觉得不重要,就不会传到王爷耳中,这样可好?” “他事情多,本王事情少,还是直接告诉本王,本王不嫌消息多。”他淡淡道。 宁曦自然随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待了这么久,红玉佩不曾升温,若不是景瑢在,她真想看看现在数值是多少。 景瑢心情好,她自然也心情好,拿着他剪下来的枝叶摆了个兔子,景瑢发现后,还捡了两颗小石子添补眼睛。 宁曦头一次发现他还有如此童心未泯的一面。 活生生的,在她的眼前,而不是在回忆中。 黄昏之时,银翘忽然来到院中,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宁曦却一眼瞧出,不是好消息。 果然,银翘说:“凤禧宫传话来,说明日一早请郡主入宫面见皇后。” “说什么事了吗?” “未曾,但随旨意一起来的,还有一车赏赐。” 宁曦顿时没了兴致,摆摆手,银翘便消失在院中。 景瑢眼见着她唇边的浅笑快速消失,心中也似添了块石头,不甚舒畅。 “郡主若不想,可以不去。” “皇后下旨,我是晚辈,不好针锋相对。”宁曦摇摇头,皇后虽然和景怀瑜一边,但对她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还可以。 尤其是见过上一世她劝阻景怀瑜不成,反被景怀瑜安了一道不痛不痒的罪名禁足宫中半年之久后,她就对这位悲哀的皇后生出一丝同情。 所以她对皇后并不仇视,面上过得去就行。 宁曦看着桌上的小兔子,叹了口气,“每次他们母子送东西,准没好事,这次又不知道要求我办什么事。” “听郡主的语气,从前也是如此?”景瑢问道。 “何止从前……”宁曦缓了口气,轻轻摇头,声音杨高了些,“我只是嫌累,毕竟拒绝也是要耗费心力的。” 她低头嘲讽似的笑了下,再抬眸,眼里已经没有方才的颓势。 “不是大事,不过是折腾一趟。” 景瑢看着她泰然的笑,心底却生出一丝悲凉。 “等以后你我成婚,便不会有这些麻烦事。” 宁曦愣了一下,而后笑得弯起眉眼,“王爷不必嘲讽自己不得圣宠,届时说不定已经变天了呢?” 她摆摆手,提起佩剑,轻巧地消失在墙头上。 景瑢微微抿唇,眼波微漾。 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不过不要紧,以后都会明白。 他摆弄着兔子耳朵上的叶子,薄唇勾了勾。 …… 明日就是万寿节,宫中忙成一团,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本该是最忙的那个,此刻却在凤禧宫闲得喝茶。 一来是被皇帝训斥后她没兴致,甩手给旁人做,二来大部分有儿子操心,她也懒得多费心。 现下她就端坐在高位上,等着未来儿媳妇拜见。 儿媳妇人还没来,东西先到了。凤禧宫内一片喧哗,皇后起身出去看,院子里堆满了大小箱子。 竹苓擦了擦头上的汗,抽空回禀,“这都是清禾郡主送娘娘的回礼,都是些补品香料什么的,外面还有许多,奴婢先去照看。” 皇后随便挑了一箱打开,最上面的就是她此前很想要的一瓶香露。 第278章 学规矩,找亲娘告状 第278章 学规矩,找亲娘告状 这东西产自西夏,制作与北燕,南诏比不过北燕,自然拿不到这等上品,所以她也就没惦记。 没想到清禾竟然能弄到,箱子里同样品质的还有三四瓶,足够用上一整年。 燕宁商号生意遍布各国,她是知道的,可亲眼见着这些陛下都搞不来的东西,她还是感触颇深。 好在是自己未来的儿媳,若是嫁给旁人,她定是要醋一醋的。 宁曦到时,送来的礼都被挪到内殿,下人们来回收拾,忙得不亦乐乎。 皇后站在殿门口迎她,笑得温和端庄。 “拜见皇后娘娘。” 她膝盖刚弯,皇后就扶起她,挽着她的胳膊带她进殿。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本宫这里哪需要你个丫头照应,倒是你,在一个多月就是祭祀大典,到时免不得要迎来送往,你把好东西都送到本宫这儿,自己用什么?”皇后说得虽说是场面话,但心底还是有些欢愉的。 被人重视,换谁都高兴。 “娘娘疼清禾,清禾自然要回礼感谢娘娘,娘娘若是受了高兴,那清禾便安心了。”宁曦浅笑着道。 “还是女孩子会疼人,瞧本宫那儿子,好几日不见人影,本宫这儿……罢了,你喝茶。”皇后哀叹了一声,再抬眸,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宁曦心里也明白,皇后前些日子被皇帝训诫,景怀瑜一直都不关心皇后心情,这个时候自己来关切皇后,她自然会心有感触。 大概和她从前看景怀瑜拿府里大把银子去招揽人心时的心境相像。 宁曦给皇后倒了新茶,而后自己才端起茶杯来。 皇后捧着热茶,看着宁曦的眼神颇有动容,她亲生的大公主嫁人多年,性子又太过严肃板正,很少像小女儿家撒娇体贴。 若她有个像宁曦这样宜喜宜嗔的活泼女儿,日子会好过许多。 “娘娘寻清禾来,是有要紧事吗?”宁曦见她不说话,先开口。 皇后回过神,笑容有些讪然。 “不是要紧事……本宫听闻你因徐州之事遭人编排,前几日本宫自己宫里还出了不懂事的脏了你的耳朵,本宫心疼你,便唤你到宫里来学点规矩,本宫亲自教你,外面的人自然不敢再胡说什么。” 宁曦这才明白皇后笑里的尴尬是何意。 她又是送礼又是安慰,结果皇后却要关着她学规矩? 谁都知道她有家业要管,平常女儿家的规矩对她来说不仅无用而且束缚手脚。 “娘娘是嫌清禾行为举止粗鄙,不配登堂入室?”她抿了口茶,神色淡然。 “本宫并无此意……” “那就是旁人的意思。”宁曦放下茶盏,起身对皇后福了福身子,“可是三殿下同娘娘说了什么,娘娘才觉得清禾行为有失?” 上一世,她从不在皇后面前说景怀瑜的坏话,以至于每次做错了事皇后都只怪罪她,自己平白受了好些委屈。 这次,她不会再背景怀瑜给她甩的黑锅。 皇后也清楚儿子内心的小心思,神色有些无奈,“怀瑜也是为你好,有本宫庇护你,外面人的嘴也能干净些。” “可若清禾学得不好,出去丢的也是娘娘的脸。” “无妨,本宫相信你天资聪颖,一学就会。”到底是亲儿子,皇后只能照他说得办。 看来今天她必须留下。 皇后见她面无表情,柔和地劝她,“本宫知道你们之间有矛盾,学规矩虽是好事,但总归有他告状求本宫做主的嫌疑,本宫答应你,得空就训他一番替你出气,可好?” 第279章 嫌弃,她惹人笑话 第279章 嫌弃,她惹人笑话 一国之母好言哄她,她还能说不好? 左不过就几日功夫,忍忍混过去就是,凤禧宫总比盘云宫清静。 宁曦行礼谢过,然后在皇后的注视下,被大宫女竹苓带出去学规矩。 先从站姿走路仪态学起,竹苓威风凛凛地站到她面前,先做了样子,一步一顿倒是走得端庄又摇曳,很好看。 只是她带兵还这样走路,早被敌军一刀刺死了。 宁曦掀起眼皮,走到竹苓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走了几步。 “步子太大,频率太快,郡主作为女子要温顺端庄,不可浮躁。” 宁曦挑了挑眉毛,压着不耐烦又照她的吩咐走了一遍。 “头发不能过于晃动,胸不能太挺,需得稍稍含胸,否则不成体统。” 宁曦默默抿唇,又做一遍。 “眼神不能目视前方,要稍微看低些,否则会给人高傲难相处的印象。” 竹苓踱着步子绕了她一圈,“郡主要改的地方太多,需得听奴婢的一点点来,才能做个完美的女子。” 话音落地,宁曦眼神骤然变冷。 前面也就罢了,且当做她尽职尽责,最后这句可是在人身攻击? 她冷眼看过来,竹苓吓得一怔,不过很快就端正好姿态,派头大得仿佛真是她的师父。 “郡主不必看奴婢,奴婢得皇后娘娘命令教导郡主,那便要对郡主负责,女子规范言行本是最基本的,郡主自小缺失教导,很该努力追赶才是。” “德行有失的女子,是不配嫁进宫中,即便嫁了也会被人嘲讽,丢皇家的脸面。” 宁曦眯了眯眸子,她怎么觉得竹苓对自己有敌意? 她撩了下裙摆,大剌剌地坐到一旁的石凳上,还翘起二郎腿,和大家闺秀的标准完全背道而驰。 竹苓见状顿时蹙起眉头,“郡主这是做什么!就不怕皇后娘娘见了斥责您吗!” 宁曦轻轻摇头,淡淡道:“我问你,你说的那些规范是哪本书里的吗?” 竹苓仰着下巴,“前朝修订的女德中所写,并非奴婢胡言。” “前朝至今已有几百年,南诏治国对女子要求比前朝宽泛许多,照你所说,现在抛头露面的闺秀都应该戴上面纱才能出门,可圣上说过,这些不便行动的细节不必遵循,如今才有南诏繁华开放的景象。” “无论宫里宫外都不追求极致的规矩,你反倒拿着书本上的死规矩要求我,你是想教出个举止得当的女子,还是想教出个墨守成规的木偶?” “竹苓,我自问没得罪过你,你又为何难为我呢?” 竹苓强装镇定,“奴婢没有难为郡主,郡主以后要嫁进宫里,要求自然要比旁人高,奴婢是为郡主好!” “那我们去问娘娘,看她觉得这样的规矩是否合适?”宁曦说着起身就往内殿走。 竹苓却停在原地,惊慌失措。 宁曦驻足,回头看着她轻笑,“怕了?” “你是娘娘身边人,知道我到底因何而来,也知道娘娘是否真想让我学规矩。”她踱步回来,站在竹苓面前,垂眸睨着她,“我不想学,你又看不惯我,那咱们不如就装装样子,免得较真动气。” 竹苓眉头紧蹙,垂着头却不肯松口。 宁曦颇觉好笑,她何时得罪了这么个丫头,她竟毫无察觉。 “可三殿下传话来,望郡主得体些,现在举止实在惹人笑话。”竹苓咬着牙道。 “这是他原话?”宁曦蹙眉。 第280章 烂桃花,离她远些才好 第280章 烂桃花,离她远些才好 竹苓沉默。 狗东西,又在背后骂她,这也就罢了,还跑到亲娘面前骂她,亏皇后了解景怀瑜的德性,没真听进去,不然此刻哪止学规矩混时辰? “你是娘娘身边的,何必那么听三殿下的话,娘娘都不曾逼我,差不多就行了。”宁曦摆摆手,并不拿他的话当回事。 “可是三殿下说得对。”竹苓这话说得极为干脆,紧跟着她的话音。 宁曦敏感地眯起眼睛。 难道,这又是个看上景怀瑜的情债? 可她明明比景怀瑜大不少,还是看着景怀瑜长大的,不至于…… “其实,我举止不雅也是件好事。”宁曦忽然转变了态度,认真道:“我不完美,三殿下才不会在我身上多费心思,才能全心全意处理政事,对?” 她在胡说八道。 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可她就想看竹苓对景怀瑜到底是何态度。 竹苓闻言沉默好一阵,抿唇纠结的样子都被宁曦看在眼里。 “奴婢只是下人,做不了主子的主,郡主若是累了就歇会儿,一刻钟后咱们接着学。”她说完,就转身离开,完全不复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 宁曦不由得啧嘴。 景怀瑜到底哪里好,连大他十多岁的宫女都能看上他? 她一说会讨景怀瑜厌恶,竹苓就犹豫了,太明显了。 怪不得对她有敌意,估计是觉得自己会嫁他,所以看自己不顺眼。 宁曦无奈地叹口气,她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受景怀瑜的烂桃花们的白眼。 本来她还想闲了多去景瑢面前卖点笑脸哄他高兴,现下倒需要有人来哄自己高兴。 宁曦拿起红玉佩,指腹下的数字变成了八十,她这才有些欣慰。 有效果就好,来日方长,她迟早会让他放下仇怨。 明日万寿节,晚上还需入宫赴宴,皇后便放她一日,明日不必进宫,但后日还要按时来。 回到府上,折腾一天的宁曦倒头就睡。 夜里,小喜叫醒她。 “郡主,银翘照您吩咐,已经将王爷的寿礼送去了。” “嗯。”宁曦翻了个身。 “那您自己的呢,咱们明日入宫不能空手呀!” 宁曦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扫了眼书案的方向,“仇江和谢允的账目,都送来了?” “送来了,奴婢已经收好,在匣子里。”小喜指了指桌上的小箱子。 宁曦点点头,“去库房找一副年份久点的江山图,包好,明日一并带进宫。” 小喜有些迟疑,“就这样?” “够了。”宁曦翻身睡下。 灯火熄灭,屋里恢复宁静,宁曦睁开眼。 爹娘还死不瞑目,明日她却要给狗皇帝祝寿,何其嘲讽。 “爹娘,再等等,女儿一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两行热泪滚入发间,宁曦望着清冷的月光,一夜无眠。 寿宴在晚上,京城四处热闹非凡,各家各府都憋着劲儿准备在寿宴上抢一点风头。 而只有两处最为寂静,便是两处王府。 宁曦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直到午膳后才出来。 她选了一件水蓝色的裙裳,颜色很淡,和白色差别不大。 爹娘喜欢她穿蓝色,今日不能穿白衣,她便选了这件。 邻近天黑,她才赶到宫门口,在王府马车后面,紧跟着的安王府的马车。 景瑢一身淡青灰的衣衫,披了件白底银纹的披风,素雅又不失贵气,衬得他本就俊朗的容颜更为夺目。 此刻画中的神仙哥儿勾着唇,踱步到她面前。 “郡主,该眨眼了。” 第281章 关心,是他不当人 第281章 关心,是他不当人 宁曦慌忙回神,尴尬地转过身,对着宫门的方向讪笑一声,“夜色真美。”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景瑢踏步上前,“是啊,夕阳很美。” 太阳还没落,哪来的夜色。 宁曦嘴角抽了抽,追上他的身影。 两人有说有笑地到了平宁殿前,正忙着应付朝臣的景怀瑜一眼就看到这幅场景,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眼神也直直地投向前方。 周围的臣子们随之看去,默默低头,识趣地各自散去。 “清禾,今日是父皇寿辰,你怎么来得这样晚?”景怀瑜迈着大步到她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宁曦身子晃了下,站稳后就拂开景怀瑜的手。 “我只是来吃席祝寿的,来得早有何用?”她眼底尽是不耐,只是站在景怀瑜旁边,他看不见。 但正对面的景瑢却将她嫌恶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听闻郡主昨日跟着皇后娘娘学规矩,想必学了一日累着了。”他温笑着替她说话。 “学规矩而已,不过是些起坐细节,能累着什么?二皇兄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省些心思为好。”景怀瑜斜睨着景瑢,敌意溢于言表。 宁曦轻推了景怀瑜一下,将两人拉开距离。 力道不大,动作也小,不引人瞩目,但足以让景怀瑜震惊。 她竟然对自己动手? 为了景瑢? 然而还没等他先开口问罪,宁曦的炮轰般的质问先到了。 “学规矩不累,那三殿下跑去皇后娘娘面前动嘴皮累不累?殿下只管开口嫌弃清禾,清禾就要为此来回跑断腿,还要在太阳下站一整日,我还没说什么呢,殿下倒先替我说不累了?” 景怀瑜冲上头的怒气被她这番暴力撒娇似的控诉冲散,对上她冷淡又有些愠怒的眸子,他下意识认错,“清禾,你误会了,本殿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哪个意思我不关心。”宁曦冷冷打断他,而后对景瑢勾起唇角,“多谢王爷关心,王爷身子不好先入席。” 景瑢点点头,看了景怀瑜一眼,从他们二人中间过去。 宁曦也想走,却被景怀瑜拉住。 “这总不是本殿多想,你为何要关心他身体?” 宁曦看了眼他拽自己的手,冷冷甩开,“相识一场,不算朋友也算同僚,王爷重病在身难道不该关心问候吗?” “倒是殿下身为王爷的亲弟弟,对王爷冷嘲热讽漠不关心,现在倒反问旁人为何关心,殿下是冷静太久,忘了做人的道理了!” 宁曦拂袖而去,景怀瑜愣在原地半晌没回神。 她,她方才是在叫自己做人吗? 她说自己不是人? “清禾!”怒气上头,景怀瑜一声厉喝传出,热闹的平宁殿顿时鸦雀无声。 景怀瑜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在父皇寿宴。 宁曦在人群中央,回过神,询问似的看他。 “你……你的座位在那边……”景怀瑜不得不咽下训斥,临时改口。 宁曦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往自己的座位而去。 平宁殿的气氛很快就恢复如初,但总有探寻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徘徊。 景瑢被小太监一路引到最前面的席位,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龙椅,喊住小太监,“本王的位子公公没记错吗?” “名单上写着,小人绝不会记错,而且王爷席面上的酒也被换成了茶,更不会弄混。”小太监行了礼,接着忙去了。 第282章 座位,都是她的主意 第282章 座位,都是她的主意 “王爷,听说寿宴的座位是郡主定的。”黑羽凑过来,低声道。 景瑢扫了一圈,自己对面就是景怀瑜的位子,而他旁边就是宁曦的位子。 “所有都是她定的?” 黑羽顺着自家主子的眼神看过去,不由得抿起嘴巴。 景瑢堪堪落座,人精似的朝臣们很快发现了座位的不同之处,有几个精明的已经端着酒杯到他席位前寒暄了。 小喜看了斜前方一眼,给宁曦倒茶,“王爷刚立功回来,朝臣们态度都变了呢!” “不过做做样子,他这份功劳只有百姓在乎,这黄金屋里的人可不在乎。”宁曦抿了口茶,扫了身边还空着的位子,浅浅翻了个白眼。 “您明明把自己的位子挪到角落去,肯定是三殿下又私自改回来了。”小喜看了眼身后的席位,替自家主子糟心。 宁曦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将身子转了个方向。 对面的景瑢应酬之余,就看见宁曦别过身子,只剩个倔强负气的侧身给自己看。 又被景怀瑜气成这样,换别人可没这个本事,他都做不到。 天黑之时,一声浑厚的击钟声传来,殿内瞬间归于宁静。 皇帝皇后入殿,众人齐刷刷地行礼祝寿,皇帝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右手边的景瑢身上。 “此次宴席都是怀瑜一手操办,陛下可还满意?”皇后轻声道。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向左手边的景怀瑜,眼中略显欣慰。 “不错。”他肯在外人面前给景瑢体面,算是有长进。 皇帝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起杯开席,歌舞入场,殿内一面祥和。 皇帝喝了杯酒,仔细扫视着殿内座次,视线落在宁曦的位子上,他眉心一蹙。 “清禾怎么坐得比长珞还靠前?” 皇后跟着看去,宁曦坐在景怀瑜旁边,而身为皇子的景少琨在他对面,景长珞自然就在她下位坐。 身份有别,这很不合规矩。 “朕分明提醒过怀瑜,下旨赐婚前不要与清禾来往过密,他倒好,把人家位子搬到身边来?”皇帝看向皇后,言语有怪罪之意。 方才揽了功劳说座次都是景怀瑜布置,眼下皇后也找不出借口,只能赔笑。 平阳侯端着酒杯到阶下贺寿,皇帝端起酒杯走下高位,皇后跟着松了口气,也跟着起身。 “免礼,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皇帝扶起平阳侯,饮了祝酒,朗笑两声,“此次水患多亏有你,你是朕的家臣,事情办得漂亮,朕面上也有光,平阳侯辛苦了。” 平阳侯回礼,神色不卑不亢,“这都是臣分内之事,陛下言重了,而且此次平水患最大的功劳当属郡主和王爷,臣也只是在旁帮忙罢了。” 还朝半月有余,除了一次上朝回话外,再无安排,就连赏罚都没了音讯。 前几日郡主还给他递信,说徐州来的都在官驿住着,劳他旁敲侧击催一催,谁知直到寿宴前日,皇帝都没见他。 一听此话,皇帝面上的笑容散了些。 “功劳在谁朕心中自然明白,你是朕的内弟,你得力是朕的福气,平阳侯无需妄自菲薄。” “陛下,臣并非自谦,臣说的是实话,水患一事郡主和王爷……” “侯爷,你我许久不见,就不想敬本宫这个做长姐的一杯酒吗?”皇后忽然提杯,打断了平阳侯的话。 第283章 献曲,随她怎么勾引 第283章 献曲,随她怎么勾引 平阳侯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皇帝,皇帝负手而立,面色谈不上亲和。 平阳侯端了下杯子,敷衍似的喝完酒,甚至没同皇后说一句话就走了。 “陛下消消气,他就是性子太刚正,打小就一根筋,等回头臣妾同他说清楚就是。”皇后笑着安慰皇帝。 皇帝沉沉地嗯了一声,“朕知道他忠心,你们一家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心甚慰。” 他握了握皇后的手,转而回到高位之上。 竹苓看着自家娘娘无奈的神色,替她抱不平,“侯爷与您疏远,从不帮您,您为何还要帮他说话?” “骨肉血亲,再疏远也是一家人,况且在陛下眼里本宫就是齐家人,帮他就是帮本宫自己。” 远处,平阳侯背影挺直,大步流星,人至中年依旧神采奕奕。 “他小时候也是这般端正的走路姿势,只不过那时是追在本宫身后求本宫帮他逃学。”皇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回到高位之上。 舞曲毕,殿内静了几秒,随后一声有力的琴音在大殿中回荡,所有人都看向殿中的演奏者。 表演的人按规矩不能靠近席位,女子戴着面纱,端坐在靠近殿门的位置,指尖拨弄下,琴音如山间清泉,灵巧倾泻,甚是悦耳。 一时间,她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宁曦也只能放下筷子,但却还盯着面前的菜,掂量着一会儿她弹完自己先吃哪盘。 “郡主,她为什么遮面?”小喜好奇地问。 “作妖呗。”宁曦不甚在意。 小喜啊了一声,显然没懂,宁曦只能凑到她耳边,“那是姚诗诗,没看出来吗?” 小喜闻言,眯着眼睛细看一会儿,而后捂住嘴,连连点头,“还真是!她不是被勒令在府思过吗,怎么会出现在宴席上!” “最近平阳侯不在宫里,姚太尉在皇帝面前颇为得脸,趁着好日子放女儿出来,这等小事自不会有人计较。”曲子太长,宁曦实在等不及,悄声捻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豆腐递到小喜嘴边,“尝尝?” “哎呀郡主,她又跑出来勾引三殿下,您还有心情吃!”小喜嘴上抱怨,却还是一口叼走了食物。 宁曦轻笑,“又不是勾引我,我为什么没心情?” 小喜一噎,无言反驳。 “王八配绿豆,我觉得挺好。”宁曦又往小喜嘴里塞了颗葡萄,“甜吗?” 小喜无奈地点点头。 郡主怎会不知姚诗诗出来就会找麻烦,可郡主偏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真叫人担心。 一曲毕,赢得满堂彩。 皇帝也兴致勃勃地招她上前回话,皇后瞧着皇帝的眼色,命她取下面纱。 “臣女姚诗诗,以曲祝寿,让陛下见笑了。”她一举一动,皆是书本中礼仪的规范,端庄优雅。 殿中众人皆是一惊,景怀瑜更甚,惊讶后便是惊艳,眼神半晌都不曾挪开。 宁曦不由啧嘴。 怪不得竹苓要她学死规矩,原来景怀瑜真喜欢。 一板一眼跟个木偶似的,哪里好? “嘁,思过思到平宁殿来,真当别人是傻子……” 左文琦的声音幽幽传来,宁曦回头,她正坐在两个座位外,对自己嫌弃地摇头。 宁曦轻笑,示意她小点声。 让左文琦管住嘴,等于要了她的命。 姐妹两使眼色的工夫,前头姚诗诗已经被夸了半天,被赐坐在殿内,虽是最远的位置,但皇帝褒奖的光环依旧夺目。 她挺着胸脯路过景怀瑜,留了一抹温存的眼神,而到宁曦这里,就是满满狠意。 第284章 婚事,她到底要选谁 第284章 婚事,她到底要选谁 “郡主别理她,小人得志罢了!”小喜气呼呼地道,也不知在安慰她还是自己。 宁曦并不在乎,她巴不得姚诗诗使劲浑身解数勾引景怀瑜,这样她就有更多机会揭露他丑恶的本性。 在内殿的朝臣之女并不多,只有宁曦的位子最靠前,姚诗诗路过她时那份挑衅所有人都看得见,所有人都偷偷打量她的脸色,等她像传闻中那样耐不住性子挑事。 然而宁曦却毫无反应,甚至连身边的三皇子都不看一眼。 人们又想起另一则传闻,说三殿下对郡主并不上心,多番事情后,郡主也对三殿下死心,转而对安王殿下献殷勤。 这类传闻无从考证,但只要有一点能佐证结论的风吹草动,人们就会选择相信。 就比如现在清禾郡主对姚诗诗和三皇子的冷漠。 舞乐又起,殿内恢复热闹,左文琦猫着腰跑到她身后,在偷袭的最后一秒被宁曦发现,一把将她扯到身边来。 “寿宴之上,左大小姐就不能收收性子。”宁曦无奈道。 “我就这样,谁不知道。倒是你啊,明面上安静不惹事,实则都快把人逼疯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呀!”左文琦此话代表了众多吃瓜群众。 “想什么?”宁曦不明所以。 “景怀瑜和安王爷啊!”左文琦压低声音道,“你是真的放弃景怀瑜了吗?” 她知道宁曦对景瑢有想法,但也明白她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最后大概率还是会嫁给景怀瑜。 可最近的风言风语太多,她和景瑢却像不知道似的,在人前来往更密,仿佛是故意给人看。 她这当姐妹的,都快拿不准宁曦弯弯绕绕的心思了。 “他又不是我的,谈何放弃。”宁曦边吃边道。 “那王爷呢,这你总该放弃了?”左文琦好奇地问。 宁曦放下筷子,无奈地推开左文琦八卦的脸,“左大小姐千里迢迢挪过来,就为了打听这些事?” “这不是小事!他们私底下都议论呢,都在讨论三殿下会不会迁怒王爷,王爷会不会为了保命对你避之不见!”左文琦红唇一勾,骄傲地展示自己灵通的消息。 “尤其此次他治理水患立功归来,又拿了文试头名,出尽风头,此刻正是需要你站队的时候!”左文琦捻着根葡萄枝,摇头晃脑,“是新欢还是旧爱,郡主透漏一下呗?” “满嘴胡说八道,国公爷也不管管你!”宁曦塞了颗葡萄堵住她的嘴。 左文琦咽下葡萄,小声道:“我倒是觉得王爷人不错,虽然没前途,身子也不好,但起码脾气好能过安稳日子,嫁过去不会受气,但三皇子就不一样了,权势地位都有,就是人……”她啧嘴两声。 “文绮,我的婚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替我担心。”宁曦认真地看着她。 她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根本不是要打探消息,就是想提醒她谨慎选择。 上一世她就这般旁敲侧击地提醒自己,奈何自己根本听不进去,成婚当日,左文琦早早就回了府,听说路上看见红绸还发了脾气。 “你说真的?”左文琦半信半疑,“别是搪塞我?” 宁曦扫了眼景瑢的方向,“谁对我好我看得出来,只是若想万事如意总要付出代价,你等着看就是了。” 第285章 祝寿,多年不见的父子 第285章 祝寿,多年不见的父子 左文琦闻之轻笑,“可真像个惦记良家妇女的恶霸……不过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咱们小曦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宁曦喝了口酒,斜眸睨着身侧的明艳美人儿,“今日尹家小公子也在,相识一场,怎么没去问候一声?” 左文琦懒懒地睨她一眼,“我是女子,怎能那般不矜持,要问候也是他来寻我。” “是吗?听说前几日有人跑去尹府以婚约的名义寻人,还送了好些东西。”宁曦拉长语调。 “那是他来求我,文试在即,相爷却不让他看书温习,把他的书本都收走还关他禁闭,他就求我带他出去,寻了处僻静茶馆温书。”左文琦哀叹一声,“堂堂相府,自家骨肉,何必如此?” “他日子这么难过啊。”宁曦惊讶,“那下次可以去莫言茶苑,我那平日无人,倒是僻静。” “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多谢啦!”左文琦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前头,景瑢被皇帝找去回话,宁曦的眼神瞬间跟着他的身影移动。 不止她,朝臣们也都悄悄关注着。 不多时,景怀瑜也被叫去,兄弟俩围在皇帝面前,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这次很好,替朕解决了心头大患。”皇帝先是笑着对景瑢夸赞,而后看向景怀瑜,“你二哥文试成绩在你前头,日后多向你二哥请教,知道吗?” “是,儿臣明白。”景怀瑜笑不出来。 “此次寿宴办得不错,文试只是一时的,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皇帝又轻声安慰。 景怀瑜点头。 “景瑢啊,朕可从未听说你文才上有此造诣,这次可算是一鸣惊人。”皇帝话语间带着探寻。 “父皇谬赞,此次文试儿臣不过侥幸。”景瑢垂着头,温声回答,“儿臣在北燕多年,父皇若未询问过儿臣情况,不了解也属正常。” 他温笑不减,言语柔和,丝毫感受不到话中锋芒。 可皇帝却笑容僵住,松开了握着酒杯的手。 “你是在怪朕把你扔到北燕多年不管不问吗?” “儿臣不敢,父皇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总要顾全大局,儿臣都明白,儿臣也很乐意为父皇分忧。”景瑢缓缓抬眸,病了许久的容颜透着一丝孱弱的白。 距离太近,皇帝甚至能看到他眼底的红丝,不由得蹙眉。 “儿臣心中惦念父皇,也知道父皇心里有儿臣,如今儿臣回来了,还望父皇允儿臣多入宫探望,以弥补此前许多遗憾。” 桃花眸含着浅浅的殷切,显得真诚又动人。 皇帝迟疑了一瞬。 景瑢从黑羽手中拿过一份锦盒,“儿臣刚回国,又总在府上养病,没本事送什么贵重的寿礼,但此物也费了儿臣不少心力,若父皇不嫌弃,就且收下,无人之事再打开,免儿臣人前尴尬,可好?” 景怀瑜心底震惊不已,他打探许久也没得到景瑢寿礼的消息,没成想他竟然选择不在人前送礼? 是真的怕被人嘲笑,还是另有心思? 然而东西已经在父皇手中,他想看也看不到了。 皇帝看了眼锦盒,抬眸看向景瑢的眼神颇为复杂。 良久,他点头,“朕知道了,你有心了。” “父皇身体康健,儿臣做什么都可以。”景瑢被他一夸,眼神顿时一亮。 皇帝一时心虚,躲开他的眼睛。 第286章 警告,不宜再轻举妄动 第286章 警告,不宜再轻举妄动 “听闻安王府用度不足,父皇此前事忙,无暇顾忌你,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同父皇说,等明日朕会知会皇后,让她处理此事。” 皇帝摸索着锦盒,低声道:“回。” 景瑢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走下台阶。 “父皇……”景怀瑜忍不住开口。 “好了,朕心里自有衡量,你不必多言。”皇帝看着景瑢单薄的背影,眉心轻蹙,“眼下时机已过,万不能再胡闹,记住了吗?” 景怀瑜眉心紧蹙,却还不肯放弃,“可是……” “没有可是,行了,你文试已经失利,好生准备一月后的武试。”皇帝肃然道。 景怀瑜只能行礼,看了眼皇帝手中的锦盒,默默退下。 宁曦正和左文琦聊天,一片黑影遮住光亮,宁曦抬头,便见景怀瑜神色阴沉地看着自己。 左文琦翻了个白眼,端着酒杯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清禾,你可知安王送父皇的寿礼是何物?”他沉声道。 宁曦笑容颇为讽刺,“寿宴之上,殿下还要怀疑我与王爷有瓜葛?” “你误会了,方才他将寿礼私下赠予父皇,本殿没看到里面的东西,所以想问你是否知道。” 宁曦不耐地抿唇,“不知。” “你若是真的知道,一定要告诉本殿,本殿不会怪罪你。” “我真的不知。”宁曦端坐在位子上,低头扒着碗里的菜,等眼前黑影消失,她才放下筷子。 皇子公主们的寿礼都要在寿宴上赠送,景瑢竟然选择私下送,难道是怕太出风头吗? 那副翻新过的百寿图虽然不算顶富贵的物件,但却极为用心,很适合久别重逢的父子,她就是算准了皇帝会喜欢用心的寿礼才让景瑢送此物。 “郡主,要不奴婢帮您给王爷传个话?”小喜看出她的疑惑,主动道。 宁曦摇头。 景瑢是聪明人,算计人心这方面他更拿手,或许有别的考量,她还是选择相信他。 歌舞不断,景长珞和景少琨前后带着寿礼上前,景少琨说了一串祝寿的吉祥话,皇帝也不过是给了个笑脸,而景长珞往皇帝怀里一躺,含糊地喊了声父皇,皇帝便乐得合不拢嘴,还赏了酒给他。 “都十二岁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高座上传来皇帝无奈又宠溺的笑声。 宁曦打量景怀瑜,他正用余光扫着高位上父慈子孝的场景,端着酒杯放在唇边许久都没喝。 “皇上对六皇子真好。”小喜跟着感慨。 “但愿。”宁曦淡淡道。 景少琨没站多久就回了座位,而景长珞则被皇帝留在身边,就连几位公主上前祝寿,也没放他走。 景怀瑜将酒杯重重一搁,声音大得她都吓了一跳。 “殿下宽心,不过是个毛孩子罢了。”她瞧着好笑,忍不住说了句风凉话。 景怀瑜却将她的话听进去,是啊,再受宠也只是十二岁的小孩子,根本没有同他争斗的资本。 “多谢你。”他以为宁曦关心他,心里略感欣慰,看来清禾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宁曦嫌恶地扯了扯嘴角,若不是觉得景长珞心善,不该过早被卷进夺位争斗,她才懒得开口。 皇子公主们皆散去,舞女们也表演退场,伴着和缓的乐声,景怀瑜到殿中唤了声父皇。 今日的重头戏,三殿下的寿礼。 第287章 寿辰,她偏穿孝衣 第287章 寿辰,她偏穿孝衣 七八位太监推着个木轮车到殿中,车上放着一块两人高的巨石,石头形状奇特,远远看去俨然一个寿字。 在石头下方还有一方金灿灿的底座,上面刻着精细的龙纹,里面还放着剔透的晶石,在辉煌的大殿内闪着耀眼的光亮。 众人都被三殿下的大手笔惊住了。 皇帝也是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景怀瑜在殿中跪下,朗声陈述这礼物的由来。 此石是在南诏边境寻得,本来被北燕人看中要献给北燕皇,却被边境军先斩后奏,运送回京后才告知北燕人东西已经没了。 如此,才能看到这份加工装饰后的祝寿奇石。 “此底座是镂空雕金的工艺,里面的晶石也是选用的透光度最好,大小最为合适的一枚,父皇可还看得上眼?”景怀瑜骄傲地介绍,神采奕奕地等着皇帝的夸赞。 然而皇帝的笑容有些僵硬,尤其眼神触及那金灿灿的精美底座时,嘴角更是一抽。 “怀瑜有心了,父皇很喜欢。”皇帝招招手,身边的大太监立刻找人将石头推了出去。 景怀瑜还未注意到皇帝的异常,兴致勃勃地接着说:“此石在夜间掌灯时观赏为最佳,距离也不宜太近,父皇不如将它放在明阳殿前时时观赏?” 皇帝眉间不悦地一蹙,但还是选择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脸面,只沉沉的嗯了一声,示意他退下。 景怀瑜这才发觉父皇的冷淡,不明所以地行礼退下,然后跟对面的景少琨使眼色。 景少琨回了个他也不知道的眼神,景怀瑜沉闷地灌了口酒。 他花了大价钱,请了多少能工巧匠才赶制出这份寿礼,父皇到底哪里不满意? 歌舞又起,龙椅上皇帝却已经没了兴致,若不是景长珞乖巧地逗他开心,他怕是连个笑脸都不会有。 寻了个换曲子的当口,宁曦起身,来到高位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她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淡得和白没什么两样,皇帝看了眉头就是一紧。 “你这丫头,守孝三年没有合身的衣裳也不知问本宫要,这么好的日子穿这么素净,可叫人看笑话。”皇后连忙打圆场,冲她招手。 宁曦应承了她的好意,踏上台阶,来到皇后的席前。 “陛下前几日不还念叨清禾吗,现下丫头到跟前,陛下怎么不做声了?”皇后温笑着提醒皇帝。 皇帝招宁曦到眼前。 “水患一事,你受苦了。” “清禾是南诏子民,自当为国分忧。”宁曦垂着眸子,淡淡道。 “这么大的事,怎么去也不跟朕说一声,朕也好拨些军士护送你去,若是你爹娘知道,定要斥朕苛待他们的宝贝女儿。”皇帝佯装愠怒道。 他对小辈女子一向脾气好,爱说笑。 只不过旁人听过闻之一笑的话语,在她这里却不只有表面的意思。 他对自己私自离京的行为很不满,还怀疑她仗着爹娘的威势不把皇权看在眼里。 毕竟最近她屡次挑衅景怀瑜,就连宫墙下的耗子都知道,更别提堂堂一国之君。 “清禾起初只是想整理当地的商号生意,没成想去了后发现商号对官府也能有点帮助,就私下问过侯爷和王爷,才有后续的合作。” “是清禾逾矩,还望陛下宽恕。”她才不请罪,要请也是杀了爹娘的狗皇帝请。 “这是小事,你为国分忧,朕倍感欣慰。”皇帝笑着道,“只是听说你处置了徐州知州?” 第288章 讨债,她就是脸皮厚 第288章 讨债,她就是脸皮厚 当时知州的判罪折子发到他这里时,他反复看了审问的名字好几遍。 甚至都没有平阳侯的名字,只有清禾郡主和安王两个,郡主还排在安王的前面。 平阳侯和安王是得了圣名,两人地位又高,审问个有罪的官员不是大事,可清禾算什么东西? 一个空有虚名的郡主,还是女子,虽有权势傍身,但没有官阶,又不曾有他首肯,怎么敢将知州关起来又是恐吓又是用刑。 “处置谈不上,只是为解决问题使了些手段罢了。”宁曦神色泰然,迎上皇帝带着质问的眼神,轻轻勾唇,“他私吞钱粮,搅得徐州民不聊生,若不及时解决当地百姓就会饿死,清禾也是没办法。” “而且最后也没冤了他不是吗?” 皇帝怔住,清禾的泰然和以此为傲的态度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以为这丫头识趣,会认错的。 这幅满口民生,用百姓的急迫践踏皇权的架势,可真是同当年的定南王夫妇如出一辙。 皇帝眉心轻颤,嘴边的胡子被牵强的笑容推着上扬。 “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胸襟见识,实在是难得。”他放在案上的手轻轻一拍,“可真是像你爹娘当初的样子!” “陛下抬举,清禾愧不敢当,清禾也只是窥得陛下一二分的圣意,知道陛下心疼百姓,才敢大胆放手去做,若是陛下因此问罪,清禾明白道理,不敢有怨言。” 这话表面恭敬,其实句句道德绑架,绑得皇帝满心愤怒,却又不能表露。 为民为国的好事,百姓和群臣都说好,他怎么能说不好? 旁边皇后大气不敢出,捏着袖边儿替她担心,而宁曦却毫无反应,仿佛根本不知自己冒犯了天威。 “再有月余就是你爹娘的祭祀大典,这段日子就不要乱跑了,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不愿看你四处奔波。”皇帝撑着笑容嘱咐了一句。 宁曦恭顺地应了一声。 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份锦盒,没有景瑢的那份长,但包装也很精美。 皇帝第一反应,今日怎么这么多锦盒。 “徐州和丰州两地百姓感念皇恩,特寻了几个画技好的,绘制了这份江山图,取材困难,稍显粗制,不便人前示众,还望陛下担待。”她轻笑着将锦盒打开,拆开绳子,将画轴交到皇帝手中。 一听是百姓所制,皇帝立刻打开画轴,如她所说,画纸粗糙,色彩单调,甚至能看出新鲜的色彩有手抖画错的地方。 可是其背后蕴含的意义却足胜过精美之物万分。 “此物好啊,好啊!”皇帝开怀笑了两声,“朕定要将此物拿出去给京城百姓们一观,让他们知道朝廷可靠。” “陛下且慢,此物虽好,但只是给陛下的谢意,若是被旁的百姓知道,人多口杂,指不定生出些心术不正的偏激话语,歪曲了您的好意。”宁曦提醒道。 还是别传出去,毕竟这都是她编的,就连那几笔新彩也是她拿树枝随便甩的。 “是,还是清禾机灵啊!”皇帝笑呵呵地将画收起,小心翼翼地交给太监,“收起来,回去挂在寝殿里,朕要日日看着!” “陛下,还有一事……”宁曦又从袖中掏出了厚厚一摞纸张,最下面还有一本薄册。 “这是此去徐州所用银两物资的账册,现已汇总完毕,您看何时能兑银呢?” 第289章 给钱,还得谢谢她 第289章 给钱,还得谢谢她 皇帝的笑略显僵硬。 “清禾啊,这是朝政之事,寿宴之上不谈公事,改日再议!”一直不敢出声的皇后连忙笑着道,还对她使眼色。 宁曦却像没看见一般,回了个得体的笑,“娘娘有所不知,其实这也不算朝政,此去徐州清禾用商号的名义预支了许多银两物资药材,现下两地生意也不好做,王府开支也很窘迫呀……” 她搓了搓手指头。 手头紧,懂不懂? 皇后还要劝,皇帝却先开口,“朕明白,这些本该是朝廷来做,但朝廷路远解不了近忧,多亏你,多亏燕宁商号。” 他直接翻到账册的最后两页,深深地倒了口气,眼底微微泛红。 这一大笔银子…… 偏还得谢谢她? “这数目可准?”到底是皇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眉宇神态只能瞧出对国事的谨慎,根本看不出是心疼银子。 如果宁曦不了解他的话,还真就信了。 “清禾不能随意入宫,也不知该如何将此物送到朝臣们手里,思来想去只能趁今日机会递给陛下,您亲眼看着,也免得日后有人生事。”宁曦低着头苦笑一声,“自行徐州回来,朝中对清禾的议论一直都有,清禾必须谨言慎行。” 皇帝快笑不出来,可她说得没有一分夸张,全是实话,他也只能宽慰她。 办完大事的宁曦从高阶上下来,先是对不远处的平阳侯使了个安心的眼色,而后停在景瑢的席位前。 瞬间,周遭投射来密密麻麻的视线。 “事情办妥了,王爷不必挂心。”小喜给她的酒杯倒满,她端起杯子,不等景瑢反应她就先仰头喝下,然后虚虚地压着他要端茶的手腕,“入夜了,还是少饮茶为好,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郡主也是,饮酒伤身。” 两人相视一笑,在众人失望的眼神中,宁曦回到自己座位。 右侧某个男人的眼神都快把她烫出个洞,但她还是装作看不见,自顾自地吃。 “清禾,你给父皇送了什么,父皇好像很高兴。”景怀瑜轻声问,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他花了银子花了心思,却比不上宁曦一手就能握住的小锦盒里的东西。 不过想到她是自己人,景怀瑜心里好受了些。 “送了副画。”宁曦道。 “名画?”景怀瑜好奇心被挑起。 “不是,不值钱。” 景怀瑜疑惑地蹙眉,但看着宁曦一口接一口的吃,根本不给他提问的气口,便只能作罢。 宴席临近尾声,左文琦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尹辞来,想着宁曦的话,她便端着酒到他的席位前,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子。 本垂眸出神的尹辞慌忙抬头,见到她人,又是一怔。 左文琦先是对旁边的相爷笑了下,垂首示意,而后转过身,略有不喜地挑了下眉梢,“怎么没来找我?” “父亲不让我乱走动。”尹辞无奈一笑,站起身,赔罪似的先饮了杯中酒,然后拦住她别喝。 “这样,那我不给你添麻烦,先走了。” 尹辞伸手想拦,可却不敢碰姑娘的手,情急之下唤了声文绮。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都听得见。 左文琦还没怎么样,尹辞却从耳根红到鼻尖。 “我……” 话还没出口,殿内忽然走进一行人,正是此次民间文试的前三名。 左文琦的目光停在第三个人的腰间,他腰上变了个铜制的小葫芦,样子奇特。 第290章 缺德,棒打鸳鸯 第290章 缺德,棒打鸳鸯 宁曦也注意到了他。 无关他样貌出众,略有局促的神色与其他二人不同,只是因为他这张脸,宁曦就是死也记得住。 就是此人,毁了当初明媚如太阳的左文琦。 三人已经在台阶下站定,皇帝端出一副圣明君主的架势,关切地同几人叙话,无非是问问姓名家境,再夸赞几句画个前途不可限量的饼。 其他人都在侧耳偷听前头叙话,唯独宁曦不感兴趣。 因为她都知道。 三人之中,唯有探花郎黎俭出身布艺,家里世代务农,其余二人家里都是做官的,许元庆自不必说,父亲芝麻大的官。而榜眼家境好些,是地方六品官的后代。 后两人好歹行为得体,回话也大方,唯有黎俭说话有些发颤,紧张得舌头打结,一句话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说明白。 皇帝理解他紧张,但也有些怀疑主考官的眼光,此等唯唯诺诺的人怎能做好官? 躲在暗处的主考官员瞧瞧摸了额前冷汗,他怎么知道此人在考场内外完全不同。 今日过寿,皇帝心情好,就想着他体会一下皇恩浩荡,于是专挑黎俭问话。 啪嗒。 东西掉在地上,落在黎俭脚边,他紧张得不敢低头拣。 “何物?”皇帝被勾起兴趣。 倒是旁边的许元庆先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小葫芦,在指间晃了晃,然后笑道:“是个铜制的葫芦挂饰。” 皇帝闻言也跟着笑了下,示意黎俭把自己的东西收好。 “瞧着样式奇特,不像是南诏的东西。” “回陛下的话……家母是西夏人,这样纹在西夏有平安顺遂之意,是赴考前家母给草民傍身的。” 边境处多有两国人通婚情况,没什么稀奇,皇帝也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宴席进入尾声,帝后先走,景怀瑜被皇后单独叫走,跟着爹娘一并离开大殿。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人人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黎俭,握着葫芦的手不停揉搓,刚刚压着的紧张神经突然松懈,还是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 许元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了两句,黎俭笑得有些牵强,他连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正当他听着周遭隐隐的嘲笑声时,一抹艳红从远处快速逼近。 一阵少女幽香将他笼罩,骄傲的左大小姐昂着下巴,勾着红唇,摊开手掌心,“黎公子,可否借你的葫芦一看?” 尹辞端着空杯子,眼看着心心念念的妙人儿跑到另一个长相俊朗的公子哥面前,他一时发怔。 “你在等什么?”背后忽然传来阴恻恻地搓着牙齿的声音,惊得尹辞差点跌坐。 “清禾郡主?您方才说什么?” 宁曦用眼神示意左文琦的方向,“文绮喜欢长相端正的,你瞧黎俭长得怎样?” “五官端正,样貌上乘。”尹辞轻声道。 “那你就这么看着?”宁曦问。 尹辞茫然,“郡主何意,还请明示。” 宁曦急得恨不得自己上去棒打鸳鸯。 “你想退婚吗?”她换了个方式。 尹辞立刻摇头。 “但文绮想,所以你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宁曦站到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你瞧黎俭看文绮的眼神,是不是不怀好意鬼鬼祟祟?” 尹辞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有些迟疑,“有……有一点?” “何止一点,有很多!”宁曦一拍他的肩膀,“在场只有你一个男子与她有婚约,出面挡下这桃花才是名正言顺,还不快去,难道要看她被不三不四的人惦记吗!” 第291章 伪装,寻一门姻亲 第291章 伪装,寻一门姻亲 尹辞被推出去的一刻还有话没出口。 好像这事由肃国公出面管更合适? 然而他已经被推到中央。 谁都知道他要入赘到国公府的未来姑爷,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放缓了离殿的脚步。 “左小姐。”尹辞端出一贯的温文尔雅的笑容,来到她身边。 黎俭晃了个神,又开始紧张起来。 “你怎么来了?”左文琦有点惊讶,然后向黎俭介绍,“这是相爷家的小公子。”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是我未过门的夫婿。” 黎俭怔了一怔,似乎在思考什么夫婿还需要过门。 尹辞的耳根一红,将左文琦往后拽了一步。 “那葫芦在西夏算是平安符,大概是他亲人赠予他的,还是别要了。”尹辞小声道。 左文琦恍然,看了眼手中精巧的葫芦,连忙将葫芦还给黎俭。 “对不起黎公子,我不知此物重要,是我胡闹了。”左文琦大大方方地赔礼道歉。 黎俭连忙摆手,却因紧张说不出话,只能念叨着没事。 等眼前红衣美人儿和俊秀公子离开后,他才忽然回神,然后冲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左……左小姐。” 左文琦和尹辞驻足回眸。 黎俭将葫芦递过来,见左文琦不接,干脆壮着胆子塞到了尹辞的手里,“物件罢了,左小姐若喜欢就留着。” 言罢,他红着一张脸溜出大殿。 左文琦看着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颇觉有趣,红唇不自主地扬起一抹弧度。 尹辞看见她的笑,心里跟着失落。 不知是不是郡主提醒的原因,他也觉得黎俭有点奇怪。 他对文绮,绝不是清白的心思。 “给我!”左文琦忽而转身,冲他摊开雪白的掌心,眼神里满含期待。 尹辞将葫芦给她。 “他长得不错。”左文琦看着葫芦,却在赞叹葫芦的主人。 尹辞微微抿唇,第一次对自己的样貌产生怀疑。 “听说你总会临摹写字帖画稿什么的,能不能劳烦你把这葫芦的样式滑下来,我去做个一模一样的留着。”左文琦又道,“你说得对,平安符这东西不能随便拿,到时我再还给他。” 没等左文琦再询问,尹辞忙从她指间抽走葫芦穗儿,答应了。 他也溜得很快,和黎俭的背影差不多。 左文琦微微摇头,她有这么吓人吗? 黎俭跑到了平宁殿外一条幽暗少人的宫道上才放缓脚步,看着空空如也的腰带,他忽而扯起嘴角。 寒门出身又如何,这群住金屋用金器的人上人不也和他同朝为官? 肃国公的宝贝女儿,宠上天的掌上明珠,还不是跟他搭了话? 虽然今日表现不佳,但他相信自己总会习惯,让家里那些眼光狭隘的小人还有考官之路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看着,他也能做得了大官! 就像那位相府的小公子的父亲,大权在握的宰相,迟早有一日他也要爬到那个地位。 而首要的,他需要勾搭上一门体面的姻亲。 肃国公需要赘婿,正是最合适的目标。 别人端得身份不乐意,他不在意,只要能达到目的,也不介意再多个惹人耻笑的赘婿名头! 他捏了捏拳,踏着坚定的步子离开宫道。 一侧,宁曦无声地走了出来。 没看错的话,黎俭方才是在笑,那种壮起胆子做了一件自认为突破的大事的骄傲的笑。 果然,左文琦是他的目标。 第292章 劝解,对自己好一点 第292章 劝解,对自己好一点 如上一世,左文琦还是对黎俭产生兴趣,果然只要有好看的脸,就能获得左大小姐的青睐。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给黎俭靠近她的机会。 但问题关键还是得左文琦彻底断了心思,这份重担自然落在尹辞身上。 上一世,尹辞文才卓绝,一直跟着景瑢,起初几年默默无闻,后来才成了景瑢的左膀右臂,成了相府里唯一一个安王阵营的人,在全家的裹挟之下,他还是安稳地做自己该做的事。 绝对是嫁人的良配。 只是他现在抱着尊重左文琦的心,只想委屈自己成全她,闷葫芦一个,这样怎么能讨到媳妇? 得想办法逼一逼这位矜持的公子哥。 “郡主走得早,怎么还没出宫?”景瑢不知何时到她身后,忽然开口,正算计别人的宁曦不免心虚吓了一跳。 “今夜无风,想慢点走……王爷怎么才出宫?”她方才只顾着黎俭,没注意别人,还以为景瑢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屑于看八卦,早走了呢。 “和齐公子说了会儿话,耽搁了。”景瑢看了她一眼,“方才郡主和尹辞聊什么?” “聊得欢快,又是拍肩又是使眼色的。” 宁曦讪然地咳了一声,“没什么。” “原以为上回郡主提起互通行踪是想坦诚相待,没想到只一件小事郡主就不愿说给本王听,那既如此,本王也不勉强,不如……” “我怕黎俭抢了尹辞的姻缘!”宁曦连忙打断。 这人真是一点委屈不肯吃。 “哦?是左小姐吗?” “是。”宁曦疑惑地睨他一眼,“王爷何时对八卦感兴趣了?” “一直感兴趣,只是无人相告,无人相聊。”神仙哥儿仿佛沾染了些凡尘气。 听他这么说,宁曦便将方才的事简述给他听。 “我瞧黎俭不怀好意,方才我看到他笑得阴森,一看就是对文绮图谋不轨。” 景瑢笑着点头,“男人了解男人,以本王来看,郡主所言不虚。” 宁曦便更加笃定,连连点头。 “王爷与尹小公子关系好,不如施以援手,成全这段姻缘?”她抬眸,平静地说。 “郡主为何对旁人的姻缘如此尽心?”景瑢反问。 宁曦挑了挑眉梢,“文绮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希望她的姻缘顺遂如意。” “那郡主自己的姻缘呢?”景瑢又问。 宁曦一顿。 她自己的,已经被当做筹码交付出去了。 然后计划着没了价值后再收回,再之后就没有安排,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再嫁人。 “我的姻缘会是最合适的选择。”她笑了下,笑容很快消散。 有舍有得,她选择了救爹娘,就不能妄想同时有美满姻缘。 她说得自然是和景瑢交易结束后的姻缘,可在景瑢耳中,却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和自己结亲是最合适的。 合适,这词很暧昧,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但他很满足,起码不只是交易。 “郡主要善待自己,像对旁人一样好。” 宁曦心里某个角落仿佛被触动,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爹娘哄她的时候,她委屈。 不过只一瞬,她就将这点委屈藏起。 路是自己选的,她不配抱怨。 回府后,宁曦翻出那副给景瑢的画,海上的那处失手已经被她改成海鸟,孤单一个,展翅在海上。 她动笔,在旁边又加了一只鸟儿。 他人好,自己耽误他一段姻缘,那就祝他以后寻个好姑娘,成双结对长长久久。 第293章 父子情,或许还有余地 第293章 父子情,或许还有余地 明阳殿,屏退左右,只剩下大太监一个在身边,皇帝拿出了景瑢送他的那份锦盒。 四个儿子中,只有景瑢不在他跟前长大,身为父亲,他对景瑢有亏欠。可身为皇帝,他只能牺牲景瑢,若是景瑢能体谅他的苦心,父子之间留些余地也不是不可以。 方才景怀瑜送他到殿外,话里话外想打探他对寿礼的看法。 身为皇子,在万寿宴上有争斗是难免,可四个儿子,他只崇信景怀瑜一人,饶是这般他还是要将寿宴当做展示自己的机会,还送了那么铺张奢侈的寿礼。 实在是愚钝。 水患刚过,国库吃紧,他竟然花重金置办寿礼,尤其那底座…… 倒是景瑢,私下送礼,是真心给他祝寿。 不过像他也送不出像样的礼,皇帝想着只要有心就好。 盒子里是一副新裱的画轴,然而打开却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副绣作。 金黄色的绸缎上绣了一百种写法的寿字,金丝熠熠生辉,看得皇帝愣了一瞬。 这针脚走势是南边特有的绣法,远观颜色变化流畅,就跟画一样。 可此绣法费时费工,一副不大不小的绣作需要半年之久才能成型,字比图案好绣,但估计这幅也得四个多月,那时他还在北燕养病…… 他的病情如何,皇帝比旁人更清楚,想起这点,他面上浮现出一抹愧疚。 百寿图的角落上还有一行小字,也是绣上去的,只是底部还有字体描边的痕迹,显然出自初学者之手。 愿父皇福寿绵长,二子赠。 “绣得粗糙,大概是王爷自己学着绣的。”一旁,大太监说笑似的看着皇帝的脸,“王爷一个男人,怎么能做绣花这等事呢,真是胡闹。” 皇帝眉心却蹙得更紧,指腹划过那凹凸不平的自己,最后停在二子上。 他甚至都没留自己的名字,是在怪他这个父亲,刻意与他疏远吗? “有心就好。”皇帝抬了抬眉毛,眼神恢复沉静,“挂在内殿墙上,别放在外面惹眼。” 大太监温和地应下,而后又问,“那三殿下所赠的寿字石如何安置?” 闻言,皇帝神色变得阴郁。 “殿下也是一片孝心,既然有疏漏,陛下提点就是,殿下年轻,慢慢来会好的。”大太监宽慰道。 皇帝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东西是好东西,着人将那金座换成木质的底座,再放到明阳殿外。” 大太监轻笑,“陛下还是心疼三殿下的。” “为君之道太过复杂,只愿他莫要被心机冲昏了头。” …… 寿宴已过,很快,从徐州来的一行人就被皇帝召见,领了丰厚的赏赐,处理完毕徐州剩下的杂事,准备各回各家。 走得匆忙,人都到城门口,宁曦才被告知。 好在几人有意等她,她使着轻功气喘吁吁地落地,仇江冲她招手。 “郡主好轻功,王府离城门距离不近,这才不过两刻钟就到了!”仇江憨笑着道。 “要走不提前说,就想故意累我!”这一趟赶路,今晚她能睡个好觉了。 “嘿嘿,您慢点来就是,我们不见您的面怎么敢走啊!”仇江摸着后脑勺,看了眼一旁一脸严肃的沈老板。 宁曦也跟着看过去,“方姨在外查账,大约一月后能到丰州,不是故意不来的。” 沈肆面皮红了一下,“郡主无须将方舵主的事说与在下听。” 第294章 针对,绝不退让 第294章 针对,绝不退让 “我随便说,你随便听。”宁曦挑了挑眉梢。 沈肆垂头不语。 平阳侯府的马车姗姗来迟,齐文浩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的就开始拱手道歉。 “来迟了来迟了,众位恕罪!” “齐公子怎么来了?”仇江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齐文浩的来因。 “家父事多抽不开身,只能托我来此送行,谁知马车路上出了点问题,耽误不少时辰,实在抱歉。”齐文浩连连赔罪。 “人没事就好,劳侯爷挂念,这段日子也多亏侯爷照顾,等以后有机会,侯爷和齐公子来南边找我们喝酒叙话!”仇江爽朗地笑道。 齐公子人虽然紧绷,但被仇江拍了两巴掌,也被热情感染,笑了笑。 “可惜了,王爷没来。”仇江看了眼主街的方向,有些遗憾。 “他身子不好,最近朝堂上风声紧,不便出面,我替他给你们送行!”宁曦连忙解释。 仇江嘁了一声,好笑地看她,“郡主这话说的,倒像是王爷什么人一样!” 快到正午,再不想走也该启程,仇江和沈肆跟众人道别,而后对宁曦恭恭敬敬地一拜。 “此去一别并非无期,微臣在大营里静等郡主到来!” 这一拜,带了十足十的心服口服。 宁曦给二人回了礼,目送着马车远去,她默默地攥紧双拳。 宁家军和商号都是爹娘的心血,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将其价值发扬光大。 “郡主,恕我多言,您并不该插手军队的事。”齐文浩走过来,沉声道。 “是侯爷让你劝我的吗?”宁曦回过身,与他并排往城内走。 “父亲曾跟我提过,但他说郡主心胸宽广,大抵劝不住。”齐文浩顿了顿,“但我与郡主相识一场,实在不忍看郡主踏足泥潭,越陷越深。” “此话怎讲?”宁曦饶有兴趣地看他。 “定南王府权势滔天,郡主身为女子本该恪守规矩,可偏偏郡主已经接手商号,若再接手军队,那郡主就会被人视作眼中钉。” “权势是双刃剑,这道理不必我细说,郡主一定也明白。”齐文浩郑重道。 “所以呢?”宁曦挑了挑眉梢。 “所以为了郡主日后安稳,军队的事还是交给将军们管更妥当。” 宁曦忽然驻足,齐文浩回头看她。 宁曦弯了弯唇角,似笑非笑,“我知道了,多谢齐公子提醒。” 齐文浩瞬间就明白,她在敷衍自己。 上次劝她和安王保持距离,她也说得好听,结果还是我行我素。 “郡主准备放手了吗?”他有些生气,气宁曦不咸不淡的态度,她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宁曦莞尔,“当然不。” “那是王府的军队,我为何要放手?” 齐文浩被她果断的态度惊到,她是没听懂自己的话吗? 一个姑娘若被当做靶子,死法可多了去! “我不会因为旁人逼迫就退步,我有权有势,若还往后缩,岂不成了孬种中的孬种?”宁曦淡淡道。 “可你是个姑娘,无须逼自己到这种地步……” “人各有志,这和我是男是女无甚关系,我只知我想要什么,该如何做。”宁曦言语淡然却有力,她踱步到齐文浩面前,双眸闪着坚毅的光。 “齐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但很多事并非我退步旁人就会放过我,我不会把命运交给别人,即便我是女子。” 第295章 质问,为死人讨伐他 第295章 质问,为死人讨伐他 宁曦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齐文浩还站在原地,对着空气发呆。 女子的命运,向来是出身是高是低,婚嫁是否体面称心,养育的子女是否成器,家族是否顺遂安泰。 看宁曦所说的命运,显然不是这其中任何一个。 他听懂了,她想要的,绝非闺阁中事,或许她的胃口,比自己这个朝堂中人还要大。 他更听懂一句,人各有志,谢他的好意。 他们不是一类人,自己理解不了她,所以她才如此说。 齐文浩忽然重新审视自己对宁曦的那刚冒头的倾心。 他倾心的显然不是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而是定南王府的清禾郡主。 他心底升起一抹荒唐的想法。 他好像配不上她的野心。 苦笑一声,齐文浩看了眼头顶的太阳,阳光炙热,在深秋时节有醍醐灌顶之效。 安王可知她的心意? 他那个人,温吞少言,一看就没有野心,大概只想多活两年。 宁曦为何唯独对他与众不同? …… 宁曦回府后正准备午膳后入宫,和皇后接着学规矩,银翘忽然回来。 “汪锦荣死了。”她神色颇为郑重。 宁曦都快忘了这人,突然提起,她也不意外,本来就计划着要处理的人。 “不是无影动的手,旁人杀了他,找不到凶手。”银翘接着道。 宁曦愣了一阵。 “怎么死的?” “砍了手脚,拔了舌头,失血过多死的。”银翘道。 也就是说,凶手并未直接要了他的命,而是实施暴行后直接走人,任由汪锦荣独自死去。 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郡主,可要继续追查?”银翘看她不说话,问道。 “算了,死了就行,下去。”宁曦垂眸,若有所思。 安王府,谢允得了宁曦的吩咐,连着三日没给景瑢吃药,景瑢精神也好许多,站在院中浇花。 树叶簌簌作响,宁曦无声地从阴影中走出。 “妈呀!”捣药的谢允吓了一跳,而后抱着捣药的碗直接跑走。 景瑢抬眸看向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宁曦一阵恍惚,如此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到底背了几条人命? “汪锦荣死了。” 景瑢笑容顿了下,而后桃花眸弯得更甚,“郡主是来兴师问罪吗?” “王爷是承认了?” “本不想的,但已被郡主猜到,不想瞒你。”景瑢又垂头浇花。 水珠打在叶片上,景瑢轻轻拂去,动作轻柔得仿佛那盆栽是只会疼的猫儿。 宁曦心里一沉。 被戳穿竟没一点紧张,他心底的杀伐欲望到底有多重? 难道她这段时间所作所为对他的暴虐倾向没有一点帮助? “为什么杀他?”宁曦又问。 “郡主不也想了结他吗?”景瑢神色平静。 “可以给他个痛快,虽然叛徒无耻,但也并非十恶不赦,立场不同罢了,何必折磨他。” “郡主这样想?”景瑢忽而抬眸,眸中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与郡主之间不止这一桩过节?” 汪锦荣屡次调戏她。 宁曦才想起来,可这和他有何关系? 景瑢从她眼中读出了疑惑。 “原来郡主是为他来讨说法的。”景瑢忽而一笑,放下水壶,拢着披风进屋。 宁曦跟了进去。 “我不在乎他,我在乎的是王爷!” 她跟着跑到内室,“他与王爷并无仇怨,何故做到那种地步?” “还是说,王爷有折辱将死之人的癖好?” 她急着想要原因,景瑢却倏然回眸,眼神震荡。 第296章 说谎,为她气了好几日 第296章 说谎,为她气了好几日 “郡主眼里,本王就那么不堪?”他俊眉一蹙,不显凌厉,倒显出几分控诉的委屈。 宁曦心底顿时升起一阵愧疚感。 不知为何,她一看见景瑢这幅神情,就会联想起上一世死前他造反屠朝堂的样子。 她虽没亲眼见过,但想想也知不会是眼前我见犹怜的模样,必是浴血提剑戾气满身的另一个极端。 一想到这,她就觉得是自己把他逼成那般,不由自主地觉得对不起他。 “我只是想知道王爷折磨他是否有其他原因,言辞有失,让王爷误会了,抱歉。”宁曦让自己平静下来,先认错准没错。 果然,道歉一出口,景瑢眸中的委屈就消散许多。 “他屡次冒犯郡主,如此简单的死法已经算便宜他了。若是照律法,他必会受极性至死。”景瑢对窗而立,不肯看她,“若郡主觉得本王所做不妥,要为他讨说法,本王随郡主处置。” 宁曦看他这软硬不吃的态度,心里升起无名火,她哪句说过要怪他? “我没怪你,也不会怪你。” 宁曦坐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也不肯看他。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宁曦忽而抬眸看来。 “王爷的意思,是为了我才对他下杀手?” 景瑢眼眸闭了一瞬,无奈地嗯了一声。 反应这么慢,也不知平日的聪明劲儿哪儿去了。 宁曦却愣住。 处置汪锦荣的时候,景瑢刚到徐州没两日,他怎么会知道京城的事? 银翘说过她遇到了黑羽…… “王爷派黑羽监视我?” “郡主偏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景瑢回身过来,眼里尽是无奈,倒没有一点被戳穿的心虚。 宁曦又觉得自己错了。 “所以你在徐州时就知道我和汪锦荣之间的仇怨,对吗?” 景瑢低低地嗯了一声。 宁曦默默地握住垂在身侧的红玉佩,玉佩触手生温,没有任何异常。 但那几日,它日夜滚烫,没有一时一刻停息。 见面后她也没问出原因,难道是因为此事? “你……你担心我吃亏?”宁曦小声问。 景瑢递给她一抹还用说的眼神。 他倒是平静,宁曦却瞬间从座位上弹起,脸上红晕悄然漫开。 她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景瑢在意此事是因为什么。 “王爷,你恨汪锦荣吗?”她扶着桌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景瑢眼神一滞,而后扯出抹浅笑,“郡主说什么呢,我都不认得他,只是怕郡主手软留后患,所以才出手。” 宁曦没说什么,临走前悄悄把海上明月图放在他的书案上,翻墙离开了王府。 直到夜里,银翘满王府找不到人,最后在主院的房顶上发现她。 “您又去见了王爷。”银翘坐到她身边,语气见怪不怪。 “你来了。”宁曦敷衍似的笑了下,而后望月叹气,“或许你说得对,他对我真的生出了一点不该有的心思。” 银翘看了她一眼,咽下了到嘴边的冷笑声,沉声道:“何以见得?” 宁曦将今日的事说给她听。 “他虽然否认,但那个表情一看就是在说谎。”宁曦又叹气,“他恨汪锦荣,只会是因为我,他在徐州得知此事,更是连气了好几日,这根本不是对待盟友的该有的情绪。” 银翘却被她前半句话吸引了注意。 “你怎么知道王爷在徐州生气?” 王府的通信都过她手,她怎么不记得徐州传回的消息里有王爷生闷气这条? 第297章 照顾人,她像个老妈子 第297章 照顾人,她像个老妈子 宁曦却没理会她,反握住她的手腕,一脸紧张无措,“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放弃这份心思?” “为什么要放弃,不是你夜闯安王府跑到人家床上去求娶吗?”提起这个银翘就生气,堂堂王府郡主,做出那等豪迈之事,竟一点不觉丢人。 也真亏了安王爷脾气好,没提刀给郡主赶出去。 宁曦也听出她话中嘲讽,她捂着头哭喊了一声,“我若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就直接绑了他逼他娶我,这样他或许就恨我了呢?” 银翘一时无语,郡主的脑回路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左右都是娶,有什么区别? “如果王爷真的心悦郡主,也是好事。”银翘低声道:“早晚都要结亲,若是能从合作变成一桩你情我愿的姻缘,岂不美满?” “哪儿那么简单,你不懂他,我不能被他看上,会出大事的。”宁曦捧着自己的脸,满眼绝望。 现在想想,红玉佩的数值起伏好像真的和她脱不开干系,现在还没成亲呢,真成亲还不知暴虐值一天能涨多少! 怕不是要每天重开十次任务! 银翘不解地拧眉,这会出什么大事? “我又不能惹他不快,又得拦着他那点心思继续发芽,到底该怎么做?”宁曦求助似的看向银翘。 可惜银翘也是光棍一个,她对感情的事仅限于纸上谈兵。 “要不,转移他的注意力?”银翘建议道,“你不是一直想撮合齐小姐和王爷吗,为何不再试试?” “景瑢对齐思悦不感兴趣。”宁曦苦闷道。 到今日她才想明白,景瑢肯收齐思悦的画,或许是因为她受教与自己。 他对齐思悦的态度不咸不淡,和私下里判若两人。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银翘又问。 宁曦更愁了,上一世别说喜欢,就没听说他和哪位姑娘多说过两句话。 虽然有点不要脸,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喜欢自己这样的……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宁曦问银翘。 银翘想了想,“原先是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现在沉静多思,像躲在夜里的冷月。” “……” 宁曦懵住。 说了等于没说。 “或许,王爷喜欢会照顾人的?”银翘又说。 宁曦竖起耳朵。 “自从你和王爷认识,你就一直操着老妈子的心,该管的不该管的都要管,给钱给人连喝口药都要加糖。”银翘顿了顿,“王爷从小自己长大,或许缺人关心。” 宁曦一拍大腿,“银翘,你真是我的救星!” 分析得太有道理了! 那么接下来她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减少对他的照顾,第二,找个会照顾人的女子代替自己。 她把第二个任务交给了小喜,让她列个名单出来,把会照顾人的,尤其年纪大些的闺秀们圈出来,过几日武会,她找机会给景瑢引见一番。 小喜听完这番话,由衷地说:“郡主,您真像给自己挑儿媳妇。” 次日,她按时来到扶凤殿,鉴于昨日无故没来,她到小厨房给皇后做了一小盘兔子形状的馒头,端到饭桌上时,皇后本还绷着的面皮顿时破功。 “你呀,这些心思怎么不知道往怀瑜身上放,来哄本宫有什么用,以后的日子是你们两个的,总是吵架可不像话。” 宁曦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徐州的事告一段落,给商号和宁家军讨了赏,你这心思总能收了?”皇后睨着她,端起长辈特有的威胁语气。 第298章 罚跪,夺权是不可能的 第298章 罚跪,夺权是不可能的 宁曦神色一滞,连忙起身赔罪。 “娘娘误会了,此事朝廷自有定夺,清禾万不敢仗着陛下恩宠额外讨赏。” “本宫知道这些,但你可曾想过陛下为何一直拖着这些事不问?”皇后压低声音,“徐州的事刚过,徐州地方办了错事,连带着朝廷的威望都被影响,宁家军虽是办了好事,但也要适时敲打,晾他们几日也是为了警醒,免得日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宁曦眼里多了一抹冷意。 “娘娘的意思,可是朝廷不信任宁家军,不信任定南王府?” “清禾,别太没规矩。”皇后撂了筷子,神色有些不悦。 “朝政上的事,女儿家少打听,皇上自有深意,你只要记得自己是朝廷的人,王府是朝廷的王府,军队自然也是朝廷的军队。” 宁曦听完,福了福身,自请到殿外罚跪去了。 “娘娘您看,郡主好大的胆子,还敢给您使脸色!”竹苓不悦地道。 “定南王夫妇不会养孩子,娇纵坏了,不过她心地是好的,待本宫磨磨她的性子就是了。”皇后叹了口气,招来一个小宫女,“备盏茶给郡主,免得她赌气跪坏了身子。” “娘娘,她以下犯上,您怎么还护着她!”竹苓气不打一处来,“照奴婢说,就该按宫规处置!” “胡闹!还没过门就动手,岂不让人看怀瑜的笑话!”皇后瞪她一眼。 “娘娘!郡主她做派粗野又不服管教,根本不配嫁给三殿下!”竹苓急切道。 “只要她出身定南王府,就算是乡野丫头,她也只能配怀瑜。”皇后眉心轻蹙,望着殿外跪的笔直的身影,眼神说不上是威严还是同情。 “等过了门,一切都会好起来。” 宁曦跪了两个多时辰,直跪到午膳时分。 皇后去给太后敬香,午膳在那边的宫殿吃,凤禧宫自然也就没准备午膳,更没人敢喊她起身。 十月已过,秋风已经带了些冬日刺骨的寒凉,今日又是阴天,宁曦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没甚直觉。 但小宫女的茶水她一口也没碰。 她也不想起。 狗皇帝显然误会了一件事,宁家军是定南王府的军队,而非朝廷军队,想越过她警醒宁家军,做梦去! 她可以给皇后赔罪,但她绝不会让皇后皇帝有一丝她会让出军队的错觉。 上一世皇帝就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从一开始越过她问及军队事务,到最后景怀瑜指派宁家军出征,她都不知道。 父子俩合伙骗走她的权势,用了十年的时间。 这一世,还想用同样的手段吓唬她? 再无可能。 “郡主,娘娘无心罚您,您先起来。”一旁的小宫女终于看不下去,轻声劝道。 “我言语冒犯娘娘本就该罚,无妨,我是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她看了小宫女一眼,“你瘦瘦小小的,别跟我站着了,你家娘娘和管事宫女不在,找个地儿偷懒去。” “奴婢……奴婢陪郡主。”被戳穿了心思,小宫女面皮一红,也不好意思走。 宁曦无奈地拿过她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喝完了,你再去烧壶茶,泡三遍,等凉了再拿给我。” 小宫女听出她的关照之意,默默地行了礼,抱着茶盏跑进殿内。 宁曦深吸了一口气。 她就是要跪,跪到宫里宫外都知道,跪到所有人都觉得皇后母子苛待了自己。 长枫殿,景瑢喝着茶,黑羽将凤禧宫的事公然禀报。 长公主愤愤然挥袖。 “去!去凤禧宫把人给本宫拎回来!” 第299章 求情,少在她面前装 第299章 求情,少在她面前装 景瑢放下茶盏,温声劝道:“姑母当心身子,此等小事不值当动气。” 长公主染了怒气的眸子顿时飞到他身上。 “小事?” “你巴巴得跑来长枫殿献殷勤,难道不是为了让本宫救郡主?本宫倒想问,这点小事怎的劳动久病缠身的安王爷进宫一趟?” 景瑢笑容不变,“您误会了,侄子许久不见姑母,承蒙姑母照顾,侄子才能在宫外单独开府,侄子是来感谢姑母的。” 长公主眼皮一掀,“少来这套!” 景瑢捧着茶杯,只笑不语,默认了似的。 长公主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静不下心,手指一直点着扶手,探寻的眼神在景瑢身上打转。 “清禾那丫头给你寻了名医,那大夫本宫见过,医术不错,你欠她一份人情,理应偿还。” “侄子这不就还着呢,可惜自身无能,只能仰仗姑母。” 俊美的温润公子裹着仙气飘飘的白衣坐在殿中,笑得讨巧又淡雅,饶是四十余岁的长公主也红了面皮,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长得这么俊,也不知道像了谁。 皇帝只能称得上五官端正,自是不像的,他那早死的亲娘也是相貌平平,怎么能生出这么妖孽的儿子。 长公主腹诽一阵,斜眸看来,“宫里现在有种说法,说你和清禾关系匪浅,无风不起浪,你怎么想?” “承蒙郡主不弃,我确实受过郡主许多恩惠,一来二去便有了交情,但实在担不起关系匪浅四字。” 景瑢弯起眼眸,“况且她与三弟好事将近,我明白分寸。” 长公主冷笑一声,“那你跑来让本宫听清禾在凤禧宫受罚的事做什么?不过是跪几个时辰罢了,皇后看中她做儿媳,自不会跪坏她,你又急什么?” “还人情罢了,郡主什么都不缺,有用得着我的机会不多,自然要积极些。” “嘴皮子倒是利索,没理也能辩三分。”长公主哼了一声,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景瑢笑了笑。 “清禾那丫头是不错,本宫若是男子,定也会被她迷得挪不开眼。”长公主打量着景瑢,“婚约婚约,有约就有悔,可莫要顾忌旁人的约平添自己的悔。” “人活一世,规矩脸面都不重要,随心才重要。” 景瑢神色一滞,抬眸看来,“那姑母呢,过得可随心?” 长公主径自垂眸,良久,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本宫有心无力,算不得随心。但你们这些晚辈不同,日子还长,你们还有得选。” “侄子受教,多谢姑母坦言相告。”景瑢笑道。 长公主嘁了一声,看他的眼神还是玩味多。 他在那样的境况中长大,怎还能有心气,她说了半天大概率白费力气。 半个时辰后,宁曦跟着宫女来到长枫殿。 一瘸一拐,走得不快,但身姿笔直,尽量用缓慢的速度掩盖行动不便。 景瑢一见到她,眉心便蹙紧。 “不是学规矩吗?学的哪门子规矩,怕是立规矩!”长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风风火火地迎出去,亲自扶宁曦到殿内。 宁曦刚要行礼,长公主大袖一挥,“行了,半身不遂似的,还讲虚礼!” 宁曦起身,这才发现殿中坐着景瑢,惊讶的功夫,她已经被长公主按到座位上。 “皇后去给母后烧香,人都不在宫里,还罚你跪这么久?”长公主看她脏了的裙裳,凤眸尽是火气,“就是成亲也没这么刁难的,更何况连婚约都没下。太过分了,本宫必须给你讨个说法!” 第300章 转变,嫌弃他是个麻烦 第300章 转变,嫌弃他是个麻烦 “殿下误会了,并非娘娘罚我,是我自请罚跪,也是我自愿跪到现在。”宁曦面色无波,平静地说。 长公主神色一顿,“为什么?” 宁曦笑着摇头,“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 “本宫问你为什么!”长公主一掌拍在她面前的桌上,茶盏都跟着一颤。 无奈,宁曦只能简单说了早膳时的事。 “除非我死,否则谁都别想从我手中夺走宁家军。”宁曦看向长公主,“所以我才摆出强硬的态度,让他们绝了这份心思。” “别的方法我管不着,总之我不会把军队交出去。” 她之所以敢在长枫殿说这大逆不道的话,都是基于两世对长公主的了解。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长公主都希望她把权势握在自己手里,无论对方是景怀瑜还是南诏皇帝。 但当着人家亲姐姐的面,宁曦还是有点心慌,攥着杯子垂头不敢看长公主。 “嚯。”长公主饶有兴趣地眯起凤眸,“本宫倒不知你何时有这份血性,不错,就该如此!” “但也不该罚跪,跪坏了伤的是自己的身子,犯不着为了旁人的过错惩罚自己。”长公主点了点她的脑袋,“听见没!” “我知道了。”宁曦松了口气,看着她笑,“多谢殿下解围。” 长公主当即挑眉,“本宫可不抢人功劳,是这小子巴巴跑来长枫殿,算计本宫做出头鸟,替他英雄救美!” 宁曦惊诧地看向景瑢。 “姑母说得也太夸张了。”景瑢无奈一笑,对宁曦点了点头,“郡主伤刚好,一定要当心身子,别像本王年纪轻轻就一身重病。” 他眼眸半弯,眼神一如既往像一汪春水,仿佛风一吹就化了。 想起昨日的事,宁曦脸一阵发烫,垂着头敷衍似的点了几下头。 “多谢王爷,您……您也是。” 殿内空了几秒,宁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答非所问。 “我的意思是王爷也顾好身子,我的事是小事,王爷实在不必操心。” “郡主对本王有恩,本王自当礼尚往来。” “王爷言重,什么有恩啊,都是权宜之策罢了,顺手的事,王爷真不必放在心上!”宁曦语速有些快,说完就又垂眸,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景瑢一怔。 她说得诚恳,眼神无措又急迫,就好像急于甩掉自己这个麻烦。 她怎么了? 长公主好奇的眼神一直在两人脸上徘徊。 果然无风不起浪,这风都快拍她脸上了。 长公主无声地哼笑,“行了,歇也歇够了,没事就走,本宫乏了要睡会儿。” 她打了个哈欠,两人走后,才堪堪收回掩面的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都是命苦的,若能凑一起做个伴也好。” 孙姑姑一脸为难,“殿下,宫里的风言风语已经不少了,您就别再添柴了,郡主和三殿下的婚事旁人不知您还不知吗,那是板上钉钉!” “板上钉钉又怎样,当初本宫的婚事还不是板上钉钉,婚书都下了,不也被抗旨拒婚了吗!”长公主扯了下嘴角。 孙姑姑咳了一声,“都过去的事,殿下别再提了。” 怪丢人的。 长公主眉毛一扬,吐出一口长气,“本宫从那时就知道,命得自己争,而不是逆来顺受坐等上天垂怜。” “希望他们能明白。” 第301章 拒绝,是门高深的学问 第301章 拒绝,是门高深的学问 出宫路上,宁曦膝盖酸痛加上想刻意和景瑢保持距离,走得很慢。 景瑢却跟着她的脚步,跟着她在地上蹭。 “王爷先走,我没事,就是走得慢点,马上就到宫门了。”宁曦忍不住催他。 他不在,她或许还能快点走,早点坐上马车。 景瑢欲要扶她,宁曦却忽然敏捷一躲,和方才半身不遂的样子对比鲜明。 当然,此举也让她小腿肚一阵抽痛,她强忍着没让自己表现出来。 “郡主为何躲本王?”景瑢忍不住,终于问出口。 “啊?没有啊,宫里人多眼杂,我是为名声考虑,王爷多虑了。”宁曦义正言辞。 “本王倒不知郡主何时在乎名声了。”景瑢幽幽道。 “咳咳,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办,我先走了!” 他不走,她走总行! 宁曦一瘸一拐,很快就消失在甬道的尽头。 景瑢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离开。 宁曦这才从拐角处出来,扶着墙,倒吸了口冷气。 方才逃得太快,腿疼。 长公主说得对,就算表态也不必跪这么久,逞什么能呢! 望着空荡荡的前路,宁曦忽觉得有些冷,裹紧了领口,她扶着宫墙一步步地往外走。 宫门外,宁曦扶着小喜,一脸沉闷地上了马车。 斜对面,黑羽看了眼身后脸色阴沉的主子,不敢说话。 “你,入夜后去找银翘,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景瑢的声音仿佛魔鬼的低吟,黑羽一个寒颤。 “王爷,又要熬夜啊,就不能天黑之前去吗,属下保证不被发现!”自从王爷从徐州回来,他又开始过不能睡觉的苦日子。 “不行,天黑后被发现你才能跑掉,若是白日,你跑不过银翘。”景瑢一口拒绝。 “属下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要跑!”黑羽挠头。 景瑢淡淡地睨他一眼,“因为你话多。” …… 月上树梢,宁曦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翻看小喜整理的老妈子候选名册。 屋顶一阵异响,随即银翘敲门进来。 “您怎么起来了。”她在外头看屋里亮起灯光,吓了一跳,“是属下吵醒您了吗?” “屋顶的声音是你?”宁曦恍然。 王府到处都是银翘手下的暗卫,她并不担心有外人混进来,所以听到声响也没当回事。 毕竟做暗卫的,来去只能飞檐走壁。 “是黑羽,他来问您可是有不顺心的事。”银翘如实道。 宁曦顿时明白过来,白日对景瑢态度奇怪,他必是起了疑心才让黑羽来打听情况。 “你怎么说?”宁曦合上名册,踱步到内室,站在窗边望天。 “属下如实说,不知道。” “那便好。”宁曦松口气,挥挥手,示意银翘下去。 月色清冷,窗边也透着沁心的凉意,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就是静不下来。 揉了揉心脏的位置,宁曦烦闷地叹气。 明明是按计划行事,可一想起他惊讶失落随即冷淡的表情,心里就莫名气恼。 拒绝人总会有心理负担,大抵是舍不得他难过。 五日后,景怀瑜如约办起武会,在京郊的一处皇家园林中。 武会的第一份帖子,就由承德亲自送到宁曦手中,不过半日,消息便传遍所有高门大院。 人们都说这是三殿下对清禾郡主的示好示弱,也是偏爱和尊重。 毕竟是南诏最有威望的皇子,婚姻之事本只需皇帝一封旨意,无需额外费心,可他却肯放低姿态,实属难得。 清禾郡主有何理由不动容? 第302章 双标,她可以别人不行 第302章 双标,她可以别人不行 武会当天,阳光正好,就不见太阳的京城因为天气平添了一分热闹。 临近冬季,空气带了阵刺骨的寒意,但好在今日阳光足又没风,各家赶着赴会的公子小姐们才没遭罪。 结果下了马车进了宅子,望着偌大空旷的场地和琳琅满目的武器,打扮娇艳矜贵的公子小姐们都傻了眼。 三殿下竟然在室外设座,虽说有棚顶笼罩,但深秋少了阳光照耀,无非雪上加霜。 场地内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带各家儿郎们入座,女客与男客分座场地两侧,遥遥相望,连鼻子眼睛都看不清。 女客们纷纷跟自家丫鬟抱怨,而对面的男客也是颇为惋惜。 文试已过,又到了各家相看的好时候,这种高门大户齐聚的场合自然也是年轻人的主场,谁知除了能看见姑娘们花花绿绿的衣裳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到底是武会,世家公子哥再不济也会点花拳绣腿,很快场地上就成群地聚了不少儿郎,比剑投壶蹴鞠什么的,玩得热闹。 女席则安静许多,冷风一扫,娇弱的姑娘们纷纷捂着披风走出棚子,干碎站在场边,借晒太阳的由头欣赏男人的身姿。 先到的一拨里都是家世一般的,除了齐府。 齐府一向讲究礼数,只会早到,只是齐思悦见着那凉飕飕的棚子,眼睛又在场中转了一圈,没找到想见的人时,她便拉着齐文浩回到马车上躲懒。 “王爷没来?”齐文浩一眼看出小妹心思。 齐思悦耷拉着脑袋摇头,“清禾姐姐也不在。” 齐文浩身子一僵,敏感道:“提她作何?” “王爷不在,有郡主在陪我聊天也好啊,谁知一个都不在呢!”齐思悦一甩玉佩的流苏,小嘴撅得老高。 齐文浩沉默,他多心了。 还以为齐思悦提清禾是说给他听的。 自从上次一别后,他便没了清禾的消息,后又听说三殿下办武会就是为讨清禾开心时,他心里只觉得奇怪。 那日她表露出的意思分明不想屈与后院,可嫁给三皇子只能让权退居深宅。 他原以为她有不想嫁进皇家的心,却没想武会的帖子递进了定南王府的大门,她接了三皇子的示好。 本来已经掐灭了心里那点不该有的苗头,这一遭,又引得他辗转反侧,几夜未眠。 他想见她问个清楚,但又觉得自己与她的关系也只限于朋友,鉴于她的抱负,自己或许连她的知己都算不上,如此怎能贸然询问人家私事。 “哥,你想什么呢,眉头都能挤死只苍蝇。”齐思悦软糯清甜的声音传来。 齐文浩一怔,下意识瞪她一眼,“好好坐着,哪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姑娘家怎么了,不好好坐我就不是姑娘嘛!”齐思悦不知哪来的脾气,居然据理力争起来,“郡主平日也坐无坐相,哥哥还不是对郡主赞不绝口,怎么旁人行我就不行!” “这如何一样!”齐文浩下意识道。 “哪里不一样!”小妹准备跟他嗑到底。 齐文浩想不出来,噎了一会儿才道:“郡主忙着家业,那些细节规矩不利于她在外管事,有情可原。” 齐思悦嘁了一声,“我可不知道这些,我就知道郡主坐姿虽然不端正,但却好看。” 想着,齐思悦学着宁曦的样子,双腿交叠,轻靠在马车边,单手撑着头,用食指尖点着额边。 第303章 单相思,是她一头热 第303章 单相思,是她一头热? 然而她腿不够长,叠着腿,上面的腿就高高翘起,根本不像宁曦那样两条长腿规矩地并在一处。 身板也不够长,马车一晃她就往下滑一点。 手指头也不够长,抻长了也只能摸到鬓边的头发。 齐文浩眼神横过来,不忍多看,很快就挪开目光。 齐思悦被自家兄长这不加掩饰的嫌弃伤到,立刻恢复正常姿势。 算了,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清禾姐姐说她可爱,不说话的时候格外讨人喜欢。 女子的评价,比身为男子的兄长更让人相信,如此,小丫头就抿着嘴,挂着甜甜地笑,把脑袋伸出马车看人群。 路过马车的某家小姐差点吓坐在地上,看清是齐府的小魔头后,更是拉着丫鬟跑得更快。 重臣亲贵的队伍也到了,最先下马车的是尹辞,他们家眼下就只有他需要出席这种场合,也为了躲父亲出来透口气,尹辞高高兴兴地来了。 一下马车,他就往后找人。 一连串的华贵马车,没有肃国公府的,也没有安王府的。 尹辞垂眸,了无痕迹地挪开视线,看了眼人挤人的宅院大门,干脆躲到马车另一侧,等人都走了再说。 一绕过来,就对上齐思悦那刻苦练笑容的圆脸。 他也被惊了一下。 “齐小姐?” 齐思悦被打断,抬起头就对上一张眼生却好看的脸,心里的不悦顿时消了大半,她看了眼他背后的马车,笑着点头,“尹公子,许久不见啊!” 根本没见过,这见人说人话的本事是从宁曦那学来的。 每日王府都会来形形色色的人,她好奇宁曦怎么认识这么多人,结果宁曦说她又不是神,认识也记不住名字,但只要笑脸相迎,勉强喊出姓氏,大多不会出错。 这可是齐府学不到的,齐思悦当时就觉得宁曦的形象高大不少。 齐文浩听到外面声音,透过妹子的窗子扫了一眼,连忙下车迎过来。 “尹小公子也来了,还是三殿下的面子大。”尹家三公子甚少露面,他们也只见过次罢了。 “齐公子说笑了,怎么不进去?”尹辞是知道齐府的礼数,有些意外。 “里面没几个熟人,便再次躲清静,让小公子见笑了。”齐文浩在外人面前,没提自家妹子没出息的事。 尹辞轻笑着摇摇头,“说来也巧,我也是如此。” 两人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 “小公子与安王殿下关系好,不知今日王爷可会来?”齐文浩忽然拐了话题。 马车的窗口再次被掀开,露出齐思悦好奇的小脑瓜。 尹辞却摇头,“几日未出府,王爷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今日是武会,王爷身子弱,大抵不会来站着吹风。” 齐文浩也觉得有理。 莫名的,心里有些失落。 自从知道宁曦心中所想后,他越发好奇安王为人。 宁曦对三殿下疏远,亲近安王爷的行为他看得出来,起初他以为只是机缘巧合,你来我往久了就有交情。 然而安王水患立功,文试夺魁,根本不像外表看上去的无能。 他不由自主地想,宁曦是不是早就看出他的潜力? 可今日是三殿下献殷勤的大场合,安王若不来,大抵是对他们二人的婚事不感兴趣。 难不成,是宁曦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一阵车轮声由远及近,三人齐齐扭头,街巷尽头,四驾的大马车不缓不慢地驶来。 阵仗骇人。 第304章 修罗场,八卦的漩涡中心 第304章 修罗场,八卦的漩涡中心 天子座乘为八架,皇子和嫡系王爷为四驾,普通勋爵为两架,但南诏对仪仗讲究不深,为行事方便也为了不落得一个摆谱的恶名,无论高门低门出门都是一匹马。 毕竟实用为主,街巷本就狭窄,马多了反而跑得慢。 而这架马车显然是为摆威风来的,四匹马个个精壮,连马鞍都嵌着金边,闪瞎人眼。 马车渐渐靠近,齐文浩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谁呀?”尹辞却一头雾水。 “还能有谁,南诏堂而皇之用四驾的就那一个。”他那好堂兄。 背后,齐思悦吸了口冷气。 “真招摇啊!”就连最看得起景怀瑜的齐思悦都有些瞧不上他这幅暴发户的做派。 高门大户自娱自乐的武会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宴请各国使者。 马车停下,果真,下马车的人是景怀瑜。 然而他下了马车却伸手到门边,一只素手虚虚地搭在他手上,还没等碰上就收了回去。 宁曦跟着跳下马车。 裙边儿一荡,腰间的佩剑晃着日光,齐文浩只觉得自己看错了。 景怀瑜竟然接宁曦一辆马车赴会? 私下里接触那都是私下的事,当众乘一架马车的性质就很严重了。 然而还没完,马车里又跟着钻出一抹粉嫩的颜色,姚诗诗含羞带怯地扶着步摇,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 这次连一向对皇室不感兴趣的尹辞都瞪大眼睛看过来。 清禾郡主也就罢了,姚诗诗算个什么,也能乘皇子的马车? 齐思悦低低地呸了一声。 下一秒,她的眼睛就直了。 因为马车里又出来一个人。 白衣飘飘,手炉披风一样不少的景瑢。 “这……怪不得要四乘马车……”尹辞失笑道。 一般马车可装不下这四尊大佛。 四人往马车边一站,一言不发自成气场,阳光洒下,仿佛战场的号角,随时会卷起硝烟。 还没来得及进宅院的人只驻足看了几眼,连忙逃命似的往门里钻。 就连心心念念想见景瑢的齐思悦也跳下马车,拽着齐文浩的袖子就往门的方向去。 “走兄长,有毒的瓜不能吃。” 尹辞担心地看了眼景瑢,也跟着齐家兄妹走了。 他有他的筹谋,不该他管。 四人一架马车的消息很快传遍宅院,各自揣摩的时候,四人踏进场地。 三殿下和郡主走在前头,姚诗诗站在三殿下另一边,落后半步,而身娇体弱的安王则捧着手炉走在最后。 京城最热也最不能言说的八卦中心都到了。 人人心中都燃起浓烈的兴趣,但也都醒着神,纷纷行礼问安。 姚诗诗作为四人中唯一没有品阶的人,尴尬地直咳嗽。 奈何人多路长,一路都有人行礼,姚诗诗面上挂不住,只能等景瑢来一起走,聊天缓解尴尬。 “今日太阳正好,不太冷,王爷穿得多了些?” “不多。”景瑢温笑不减,却惜字如金。 “路途遥远,马车颠簸,王爷身子不好,想必累了?” “不累。” 姚诗诗也听出安王的疏远之意,面上一红,不太能理解。 很少有男子这么跟她说话,连三殿下都喜欢她的温柔劲儿,更遑论其他。 “王爷怎么会在定南王府?”她暗暗抿唇,往敏感话题上拐。 不想说话是吗,那就聊点不能聊的。 四人前后间隔不大,她又刻意让人听见,前面两人虽没太大反应,但都听到了。 景怀瑜放慢脚步。 第305章 羞辱,王爷还很高兴 第305章 羞辱,王爷还很高兴? 他驱四匹马的车撵到定南王府接清禾时,安王就在府门口,和清禾有说有笑。 她脸上是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淡淡的,却放松的笑意。 他下了马车,两人又坦坦荡荡地向他问好,尤其清禾,不但没有他所猜想的心虚,反而表露出对他的不耐,俨然还在生他的气。 清禾说什么都不肯坐他专门为了跟她炫耀尊崇地位的大马车。 正当此时,对门姚府出来人,姚诗诗走过来,还没等开口,清禾就说要借姚府马车一道去。 姚诗诗倒是识趣,瞅着他的脸色不好意思地拒绝了,然后更不好意思地提议他也载她一程。 如此,清禾还是不松口。 最后是安王开口,说一起,清禾才答应。 这才有四人挤一辆马车的盛况。 而姚诗诗此刻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安王为何一大早就在定南王府的门口。 景怀瑜的刻意,身边的宁曦自然察觉,扫了他一眼,反而加快步子,眨眼就把他甩到后面。 景怀瑜立刻权衡,最后只能拧着眉头追宁曦。 景瑢的声音就销匿与微寒的空气中。 “郡主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送点谢礼罢了。” 姚诗诗先是惊了一瞬,而后温顺的面上划过一抹鄙夷。 救命之恩她倒是不知道,只是安王府那寒酸劲儿,就算皇上恢复他的用度,也拿不出像样的谢礼。 怕不又是像上次赏花宴,送了几本亲自誊写的破经文? 藏起眼里的不屑,姚诗诗对寒酸王爷的事情再不感兴趣,脚下加快,追前面两人去了。 景瑢走不快,就和前面三人分开了。 黑羽瞧了眼被羞辱的主子,却见主子正弯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笑得真诚。 主子惯会装笑,但真假还是有区别,假笑时神态柔和,但眼睛是寂静的。而真笑时,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就像染了迷香,让人看了一眼还忍不住看第二眼。 眼下,主子就是真笑,他真的高兴。 可高兴什么呢,郡主都把他甩八百丈开外了。 景怀瑜和清禾入座,简单和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客气几句,便都散开各闹各的。 场地被分为几个部分,因为此处是宅院,石头植被就自然将场地分隔开。 大场地有击鞠、捶丸、射箭、投壶、比武场。 小桥流水对面,一处门窗皆开的屋子里,设座摆了棋局乐器,甚至还有文房四宝。 这是给不会武的文生设的。 今日除了富贵人家的子女,还有此次民间文试的前几名,以景怀瑜人模狗样的德行,拉拢人心自然思虑周全,不叫这些儒生被冷落。 场面是真大,时兴的不时兴的玩法都聚集在这皇家宅院里,每一处场地都聚了不少人,男人多,女人少。 而真正的贵客只在正中央的几个座位,景怀瑜左手边是清禾郡主,右手边是五皇子,六皇子和四公主在一个棚子下,都坐在清禾旁边,而安王则在五皇子那边。 座位安排是门学问,郡主的座位高过皇子公主,无非在宣告众人,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景怀瑜坐在哪儿,她就跟着坐在哪儿。 而最近颇有风头的文试头名安王殿下则坐在角落里,比幼弟六皇子坐得还要偏,连点阳光都见不着。 景瑢拢着披风,捧着手炉,淡淡地扫过黑羽的脸。 “脸色比炭黑,不如过来生炉子给本王暖和暖和。” 第306章 正常,照顾殿下的兄长 第306章 正常,照顾殿下的兄长 黑羽被自家主子的闲心打败了,“三殿下故意给您难堪,这地方阴冷避光,您就是不计较脸面也得顾忌身子,走前谢公子说,虽然您身体好些了,但还是得注意修养。” “谢允才不会这么啰嗦。”景瑢一语道破了黑羽的添油加醋。 黑羽却没有心虚,反而准备再接着啰嗦,然而还没开口,就见自家主子的桃花眸又亮起来。 一回头,果然,郡主提着剑威风凛凛地杀过来。 “走。” 宁曦进来扫视一圈,便用剑鞘尖敲了下桌面,语气斩钉截铁。 “去哪儿?”还没得到回答,景瑢便拢着披风站起身,连带着端走桌上吃了一半的糕点。 “换个座位,这儿冷。”宁曦言语短促,神色淡漠,看着就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景瑢笑呵呵地跟着走了。 黑羽:…… 行,只要主子肯换地方,不听他的也行! 宁曦让小喜找几个人把景瑢的座位搬到了自己和六皇子中间,这儿正向阳,阳光直射很暖和。 景怀瑜刚从儒生们的小屋出来,隔着小桥就看见宁曦和景瑢并排站在光里,看着下人们拜访坐席。 两人都穿着一身素白,暖阳在两人身上洒下光晕,仿佛话本里的神仙眷侣。 景怀瑜的脸顿时黑了。 身边的黎俭顺着看去,瞬间明白,“王爷在忙什么?” 看了一会儿,黎探花恍然道:“原来是搬座位。” 座位是三皇子亲定的,搬了就是公然打他的脸,更别提郡主还是主谋。 胳膊肘往外拐不外如是。 “郡主对王爷真好,也是,王爷是殿下的兄长,郡主就算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该多加照拂。” 黎俭只是人多时会社恐,并非蠢,相反他很善于察言观色做小伏低,这话表面是给景怀瑜找面子,实则在往景怀瑜伤口上撒盐。 殿下的兄长,要照顾也是殿下照顾,关郡主何事,更何况现在三殿下和安王还有点对立的苗头。 景怀瑜静静看着对面,任脸色一点点阴沉,却还没言语。 黎俭溜须拍马的事干得多,识趣地知道现在不该开口,默默地退下。 一转头,便看见园林入口出有一颗鬼鬼祟祟的头。 “谁?” …… 小喜看了眼宁曦背后的方向,眼神一僵连忙低头,“郡主,三殿下在对岸看这边呢。” “他怎么这么闲?”宁曦下意识嫌弃道。 控制了音量,隔壁两个小孩听不到,但身边的景瑢却听得一清二楚。 “好歹是为你办的武会,他做出这事不容易,算了,本王回去坐。”景瑢体贴地甩袖,不让她为难。 宁曦却伸出剑挡他。 “我说过,你我之间无需像从前那般避嫌,王爷只管听我的,我不会叫王爷吃亏。”她眉眼淡漠平静,却意外地让人心安,相信她的承诺。 景瑢有种自己被当做小媳妇的感觉,但他不难过,反而桃花眸光华更甚,“郡主无须为本王惹麻烦。” “没有麻烦,若是有也是别人讨嫌,骂回去就是。”宁曦一改从前退让避事的做派,脊背一条线,头颅微扬,飒爽利落。 景瑢眨了眨眼,人后她对自己总是闻声细语,人前威风凛凛人狠话不多。 怎么越来越像话本写的,他就是那家里耀武扬威,家外被人保护的小娇妻。 他一直不明白,宁曦到底拿他当什么,态度客气又暧昧。 第307章 相亲大不了再哄 第307章 相亲?大不了再哄 隔壁四公主和六皇子被迫挪了点位置,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不情不愿,倒是六皇子颠颠地跑到宁曦面前。 熟络地扯她剑上的流苏坠儿。 “清禾姐姐,好久不见!”他说话间,眼神飞快地扫了眼旁边的景瑢,显然想说话但又不敢。 景瑢一贯与人为善好说话,觉得他好欺负的人多,从没有看外表就怕他的。 宁曦有点意外。 上一世,景长珞一开始和景瑢没交集,后来景瑢势力起来,才和景长珞熟络起来,两兄弟时常凑一起下棋聊天。 人人都道安王性格怪异,只有景长珞说长兄是个好人。 没想到一开始竟是怕的。 “好久不见,六皇子今日打扮俊秀,好看着呢。”宁曦哄完小孩,看向景瑢。 小孩子不敢说,当大人的总得给面子? 景瑢温笑着探过身子,“六弟许久未见,倒是长高了。” 景长珞漆黑的眼珠子顿时变得晶亮,咧着嘴点头,“父皇也这么说,说我今年长得快,比去年多!” 宁曦笑容一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长珞被狗皇帝宠着长大,连每年长高多少都记在心里,而景瑢却打一出生就被扔到北燕,别说长高,就是被人换了脸都认不出来。 然而景瑢面无波动,反而冲景长珞招手,拉到跟前仔细比了下高度,“父皇说得不错。” 景长珞一副被肯定的憨态,全然忘了景瑢去年不在南诏,根本不值得他长多高。 宁曦暗暗松口气。 “小六,上次送药的事多谢你,二哥身体无恙,不用担心。”景瑢温笑着道。 景长珞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宁曦,“清禾姐姐告诉二哥了?” “嗯。”景瑢笑意不减。 “我就是随便拿了个药……”小孩子愈发不好意思。 “听二哥的,那药以后不要示与人前,好生保管,人生无常,不定何时就能用上。”景瑢忽然压低声音,有些正经。 这话不算好话,但小孩子也听得出是为他好,半蒙半懂地点了头。 景瑢也不知哪来的性质,两手一抄,十二岁的半大少年就被他捞起来掂了掂,然后扔在已经收拾妥当的自己席位的座位上。 “太瘦,多吃点。”他收了手,从黑羽手里接过手炉,又是那副柔弱娇气的样子。 宁曦唇角扯了扯。 她刚想夸他有个兄长的样子,这人就变了。 不过看他轻轻松松掂六皇子的样子,病应该好了不少。 月余后的武试,兴许能有点盼头。 一大一小玩得起兴,宁曦放下心,和小喜到场地外散步。 场地内欢笑不断,秋高气爽,晌午的阳光洒下,生机勃勃。 宁曦却在想事。 想定了要给景瑢相亲,也不知他会不会排斥。 虽然人前他一定说好,但心里还不知怎么别扭,红玉佩可不会说谎。 有点忐忑。 小喜也因为此事心理负担很大,忧心忡忡上前,“郡主,一定要吗?” 事关重大,容不得她退缩,宁曦壮士赴死地点了头,在背后捏了捏拳。 大不了及时收场,再哄呗! 对岸,景怀瑜看着宁曦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方向,他鬼使神差地笑了下,对面的人却毫无反应,甚至转身离开。 他是自信,但也看得出她并非故意无视,而是根本没看见他。 金尊玉贵的三殿下头一次感受到尴尬,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 想什么这么出神,难道又是景瑢? 很快,景怀瑜酸兮兮的怒气就化为不解,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场面。 第308章 生气他不是聊得挺开心 第308章 生气?他不是聊得挺开心 小喜在女席里溜达一圈,带着一队伍七八个娉婷袅娜的美人儿往景瑢的席间走。 而不知何时,宁曦和景瑢的座位之间,也摆了两排小板凳。 美人儿们羞怯地坐下,小喜懂事地要来不少瓜果糕点,不让美人儿们尴尬。 景瑢正和景长珞聊着,一抬头就见一片娇艳春光直冲自己这边来,温润柔和的表情顿时一僵。 直到女子们占据了宁曦的桌子,眼神时不时往他这边打量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放开暖和的手炉,景瑢直起腰杆打量场地,找始作俑者。 他打量着找人,美人儿们就打量他。 郡主说请她们来叙话时,她们都有点受宠若惊。 这些人都不是出自极鼎盛的门户,女儿家从小就知道以后要挑个安稳的好人嫁了,而京城那些呼风唤雨的人物,她们想都没想过。 就连病秧子质子安王爷,在她们眼里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景瑢的席位本就是后加的,和宁曦的位子离得很近,七八个女子围坐,总有一两个离他最近,不由得用余光瞟这位少见的王爷。 景瑢长得俊秀,又因为重病浑身都是病态的白,披着日光,仿佛笼着一身雾气,晃得姑娘们眼晕头晕心也晕。 宁曦不知道跑去哪儿,景瑢还是没找到。 俊眉轻拧,刚想起身,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就端到他面前。 绿裙美人儿规规矩矩地见礼,梨涡显现,体贴温柔的声音拐着弯地飘来,“见过王爷,王爷的手炉若是凉了,不如用这热茶暖暖。” 她垂着头,噙着笑,忐忑地站在原地。 身后其余的姐妹看着她的眼神颇有些佩服。 她们有贼心没贼胆,正需要吃螃蟹的壮壮士气。 景瑢认认真真地看了美人儿一眼。 长相不错,举止温顺,打扮俏丽。 这是她的审美?还是她以为的自己的审美? “你叫什么名字?”景瑢忽然浅笑,桃花眸落在她脸上,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来。 谪仙的公子闻声细语又笑脸相迎,绿衣美人顿时愣了。 短暂的失神后连忙晕乎乎地回答:“回王爷,家父是礼部侍郎,臣女名唤孟拂柳。” “原来是孟侍郎,家风渊源,在孟小姐身上可见一斑。” 小姑娘脸顿时染了烟霞。 “多……多谢王爷夸赞……” 传闻果然不可信,王爷哪有外面说得孤僻少言,这多好说话呀! 景瑢笑盈盈地跟美人聊了起来。 躲起来的宁曦忽而觉得腿上一阵滚烫,急忙捻起红玉佩。 八十一, 八十二, 八十三, …… 在数字蹦到八十五的时候,宁曦赶到席前,远远地和景瑢对上了视线。 她扯了扯嘴角,还没等笑起来,景瑢就淡淡地收回视线,接着和姑娘聊天。 宁曦怔了怔,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他和姑娘们聊得多开心啊! 红玉佩持续升温…… 宁曦当即跑向席间,一声尴尬又刻意的清笑突兀地破开温馨的气氛。 “都在呐!聊什么呢!” 景长珞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宁曦一屁股坐在景长珞的位子上,无辜好奇的眼神在景瑢和孟拂柳身上徘徊。 前者不想理她,后者羞得不敢回话。 周遭静了片刻。 “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宁曦弱弱道。 “没有!郡主误会,臣女只是和王爷闲聊罢了,既然郡主和王爷有话说,臣女就先退下了……” 孟拂柳提着裙子,直接跑回自家棚子。 青绿色的衣裙在草地上荡漾,年轻稚嫩的姑娘就连背影都俏皮可人。 第309章 难伺候,喜欢什么样的 第309章 难伺候,喜欢什么样的 宁曦颇为满意自己的眼光。 一转头,满心的得意瞬间被冷水浇灭。 景瑢依旧是浅笑着的,眼眸却清清冷冷,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等她说些什么。 他这幅表情多用在别人面前,今日用在自己身上,宁曦还有点不适应。 拖着椅子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后,宁曦才喘了口气。 “孟姑娘真体贴,知道王爷怕冷,还送热茶。”宁曦干笑两声,“王爷不尝尝吗?” 烫烫烫! 宁曦忽而起身,隔着衣袖迅速扯下红玉佩,胡乱塞进袖袋。 连忙改口,“我正口渴,若王爷不介意,给我喝呗?” 景瑢看了她许久,半晌,嗯了一声。 宁曦一口气把热茶喝了个干净,烫得眼泪都快出来,硬生生憋回去,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然后将茶杯塞给小喜,示意她把作案工具拿远点。 她低着头,却知道景瑢还在看她。 景瑢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只觉得荒唐。 是她坐在他的床榻让他娶她,是她说会对自己负责,如今找来一群莺莺燕燕不说,她脸上甚至没半点愧疚和难受。 只有他一人生气。 “如郡主所愿,本王和孟姑娘聊得不错,郡主可否将计划告知本王?”景瑢存了最后一分希望。 宁曦眼里却是茫然,啊了一声,这反应彻底掐灭了景瑢自己脑补出的希望。 她竟然是真心给他找女人。 景瑢又将披风解开,随手扔到桌上。 “王爷小心着凉啊!”宁曦急忙道。 “热。”他快怀疑自己头顶在冒烟。 宁曦观察他的脸色,也不知是被阳光晃得还是怎么,他白到发光的脸上泛着点莫名其妙的红。 “孟姑娘……王爷喜欢?”她试探地道。 “郡主喜欢吗?”景瑢淡淡反问。 “喜欢啊!”不喜欢她能介绍给他吗! “那本王也喜欢。” 宁曦眼珠子悄然横过来,真的吗,她不信。 “若是不喜欢,王爷直说就是,不必顾忌我的心情。”她好心道。 “郡主叫本王直说,不如郡主先说清楚,何故要闹这么一出,是想解除合作,还是郡主不想嫁了。” 景瑢目光落在远处,并没有聚焦,“无论是何,本王都随郡主。”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宁曦恍然,怪不得红玉佩那么烫。 她笑了下,轻声解释:“王爷误会我了,我只是想着王爷好好的姻缘不能因为你我的合作而耽搁,所以……” “所以你就主动给本王相亲?”景瑢少见地打断她的话。 宁曦点头。 没什么可瞒的,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现在舍不得,以后酿成大错,她哭都没地方哭。 “郡主觉得本王喜欢这些?”景瑢扫了眼她身后的大家闺秀,眼里飞快地滑过一抹嘲讽。 宁曦莫名有点心慌,她从没见过他有这么奇怪的表情。 好似展开刺的刺猬,无从下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哄他,干脆捡实话说,“王爷不喜欢吗?可方才不和孟姑娘聊得很开心?” 心里默默地吐一句:真难伺候。 抱着红玉佩烫死她的决心说了这句话,宁曦闷头吃了口糕点,再抬头就见景瑢脸上的阴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好奇和怀疑。 他不说话,宁曦被他看得发毛,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点,“合作强迫,总归是我对不起王爷,本是好意,有僭越冒犯的地方我道歉,若王爷不喜欢便算了。” “什么算了?”景瑢忽然开口,“合作?” 第310章 威胁,送郡主几位俏郎君 第310章 威胁,送郡主几位俏郎君 宁曦好像在他眸中看到星点慌张,只一瞬,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是,就是这些闺秀们。”宁曦道。 景瑢堪堪垂下眼帘,捧起手炉,靠在椅子上,声音清浅,“合作讲的是你情我愿,照郡主所言,也是本王占了郡主的姻缘,要不本王也给郡主物色几个俏郎君?” 宁曦一噎,有心情拿自己开玩笑,是不是说明没事了? 红玉佩烫得发疯,不用看都知道数值危险。 算了,还是先哄着,免得原地飞升。 “再俏也比不上王爷,我眼神虽然不好,但这还是看得出来。”她违心地说了句实话。 景瑢微微歪头,打量她。 “郡主亦是。” 宁曦反应了一下,耳根子顿时通红,她眨了眨眼睛,勉强控制住表情。 “本王不需要这些,郡主莫要再提,否则本王就亲自郎君送到定南王府。”景瑢似笑非笑,“保证一个比一个俏。” 她好像被威胁了。 而且这个威胁听着还挺美好…… 咳咳,宁曦讪笑两声,“不提,再也不提。” 计划一,失败。 也不意外,上一世的景瑢就没寻个伴,大概并不热衷女色。 只是又要想新法子了。 一桌美人散尽,宁曦坐回自己的位子,转着苹果想断绝景瑢心思的办法。 周围忽然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桌上投下一片阴影。 “此次武会是为你散心,你怎的不下场给旁人露一手?”景怀瑜低沉又有压迫感的声音响起。 宁曦最讨厌他这种实则命令表面商量的虚伪话术,头都没抬。 “懒得动。” “你箭术好,不如去射几箭?”景怀瑜依旧不依不饶。 “不想去。”说了不去,干嘛非逼她? 景怀瑜沉默了一会儿,“你方才带一群女子和二皇兄说了什么?” 宁曦掀起眼皮,这才直起身子,“想给王爷说媒。” 没必要说谎,她闹了这么大阵仗,有脑子的都能猜出来。 景怀瑜却有些惊讶,他一直觉得两人关系过近,但却不是能说媒的那种近。 心里莫名安定下来,景怀瑜心情不错,站到宁曦身边,伸手到她面前。 “既然你不愿,那你陪本殿去。” 宁曦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孔雀开屏到眼前,躲是躲不过,她踹了下裙子,从另一边站起身,提着剑走出棚子。 景怀瑜脸色阴沉地收了手,也不知是不是被晾得次数太多,这次竟没以前那么生气。 箭场上人不少,靶子只有三个,大多数是来看热闹的。 走近了才发现,人群中围着的黎俭和左文琦。 左文琦提弓瞄准,箭羽稳准狠地落在靶心,周围掀起一片喝彩。 另一边的黎俭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拎着弓不知所措。 方才在园中遇到迟来的左文琦,她说葫芦隔天归还,他说不用,一来二去推脱个没完,他就提议说比试一番,若赢了他就答应。 他本想带左文琦到身后的屋子里写字作诗,亦或者抚琴下棋,没想到左文琦直接拉他到了武场。 他功课做得不足,不知道左文琦会武。 而他对武一窍不通,别说射箭,他这辈子就没摸过弓。 左文琦满意地红唇一勾,扭头便见黎俭的窘迫,顿时明白过来。 “黎公子是文试探花,不通武艺也正常,是我冒失了。” 黎俭红着脸摇头,被一个姑娘安慰,更丢人了。 “我教你,射箭对男子来说并不难。”左文琦一笑,利落地提弓,冲他挑了下眉毛。 黎俭怔了怔,学她的样子提弓。 宁曦来时正看到两人眉来眼去的和谐场面。 第311章 追姑娘,就是要主动 第311章 追姑娘,就是要主动 一口气吊起,宁曦在人群外紧盯着黎俭。 若他敢耍什么花招,她定要一剑刮了他这张小白脸。 至于左文琦…… 果然还是那么没骨气,看见长得好看的就同情心泛滥。 浅浅翻个白眼,却不小心看到人群另一侧的尹辞。 尹小公子站在边缘位置,眼神一闪一闪地看着场中并肩的二人,颇有些黯然神伤。 宁曦的白眼翻得更彻底了。 她话都白说了,不是让他主动点吗! 上一世神采奕奕的大才子,感情上竟然是个只会后退的怂包? 她不信! 在景怀瑜疑惑的注视下,宁曦直奔尹辞的方向,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什么。 正准备孔雀开屏的三殿下有点气愤。 眯着眼睛观察两人的表情,尹辞有些羞涩,宁曦则有点急迫的愁态。 她什么时候和尹家人这么熟了? 好似从徐州回来后,她便不像往常那般与世隔绝,相反,京中几位大人物都对她另眼相待,更有像齐文浩尹辞这些同辈视她为好友。 景怀瑜心底悄然生出一点嫉妒。 但很快,他就压下这点情绪。 早晚都要嫁给他,她的就是自己的,该高兴才是。 至于这公然和男子近距离耳语的行为,景怀瑜默默挪开视线,利益为上,暂且当没看见。 反正没有景瑢过分。 另一边,宁曦看尹辞这软绵绵的态度,恨不得给他一拳。 “我跟你明说,文绮不是那些说句话就脸红的闺秀,她喜欢直来直去,同样,她也瞧不上拐弯抹角的人,尹公子虽然是为她好,但这份心意被她知道,她只会觉得尹公子自作自受。” “不知尹公子能否看出,黎俭对文绮很有针对性。” 尹辞不明所以,“郡主此话何意?” “他总在文绮身边,从上次宴席开始。”宁曦抬眸看尹辞,“他是寒门出身,若能傍上肃国公府这条大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尹辞怔了怔,“郡主是否有些……”危言耸听。 宁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扯了扯嘴角,也懒得再说,“既然尹公子是为文绮好,那咱们就再看看,看是我恶意揣测,还是他别有居心。” 有些事,身为男人的尹辞比她更能看破。 只是现在还不够火候,还得再耐心等等。 只希望左文琦别太早沦陷,闹得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人群中,黎俭第一次拉弓,两条胳膊都在颤,第一箭果然射歪,歪到不行。 人群中一阵哄笑,但也有好心人安慰他。 毕竟是文试探花,人只要有一项出类拔萃就够了,若要到文武双全的地步,岂不要嫉妒死旁人? 黎俭不好意思地笑笑,侧眸看着身侧红衣姑娘。 风卷起她的袖口,露出一小节骨骼凹凸清晰的手腕,白得刺眼。 黎俭眼神在此停了一瞬。 本想打退堂鼓,见左文琦没有放弃的意思,他又提起了弓,“我再试试。” 他寒门出身,一路考上来,不知受了多少苦难折磨,眼前这点算得了什么? 他看得出,左家小姐有一股子犟劲儿,她大概瞧不上轻易大退堂鼓的男人。 又是一箭,这次箭命中了靶子,只不过是旁边的靶子。 左文琦红唇一勾,“有进步!” “余下就需要黎公子勤加练习,没什么可教的了。”左文琦放下弓,准备离开。 “左小姐!”黎俭忽然叫住她,“在下觉得拿弓的姿势不太舒服,还请左小姐解惑。” 第312章 你的事,我都会留意 第312章 你的事,我都会留意 左文琦一怔,脑后高束的青丝扬了个圈,回身到他旁边,“哪里?是手臂还是肩膀?” 黎俭看着身侧矮了自己半头的姑娘,有些紧张地抿着唇,低声道:“肩膀这里,力气使不上。” 左文琦没多想,捏住了他肩上的某个位置,使了点劲儿,“这里发力,你再体会一下?” 远处,尹辞一双俊眉缓缓蹙起。 姑娘家不扭捏那是姑娘大方,他一个文生,明礼博学,怎么连躲都不躲一下! 还有那眼神,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左文琦脸上就不下来! 他是被郡主的话影响了吗? 一向从容优雅的尹小公子对突然产生的负面情绪有些怀疑。 宁曦冷冷地嘁了一声。 她都看不下去了,尹辞还能忍? 她扭头看了眼,嗯,他能。 下一秒,左文琦的手指点了点弓的位置,黎俭迅速调整了握弓的手,两人的手迅速擦过。 碰上了,绝对碰上了! 宁曦握着拳,一提剑就准备冲上去,身后一抹青色的人影比她更快一步。 “左小姐。”尹辞温笑着挤到她身边,待她回头看向自己,他提起一把弓,“许久不见,不如切磋一番?” 真男人就是要比试,借求教之名吃人豆腐什么的,他才不屑做! 管他寒门高门,总之是个流氓! 左文琦见到尹辞,眼里有些惊喜,“你也来啦,府里的事解决完了?” “还未,但今日三殿下相邀,父亲便放我出来了。”尹辞熟络地答。 黎俭成了那个外人,有些尴尬地看两人。 尹辞温和的眼神扫来,“又见面了,黎公子。” 黎俭连忙回礼。 左文琦是个外向性子,见到熟人就管不住嘴,一股脑地将和黎俭打赌的事情说出来。 “我赢啦,葫芦是一定要还给黎公子的。”她站在尹辞身边,对黎俭客气一笑。 “认赌服输,还要多谢左小姐教在下射箭。”黎俭有些不好意思道。 “是啊,图样马上就描好了,最晚后日那东西就会送到黎公子下榻之处。”尹辞浅声插嘴。 左文琦神经大条,笑呵呵地跟着点头。 黎俭看尹辞的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他拿走了自己的葫芦? 是左文琦让他帮忙描图样吗? 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他犹疑的工夫,这对门当户对的娃娃亲已经各自拿起弓,两人的姿势如出一辙的规矩,和他方才畏畏缩缩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前一后,两道箭光射出,齐齐射中靶心。 两人皆无奈地笑出声来。 “啧,看来小公子在北燕不止勤于课业,武艺也没落下啊!”左文琦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听说左小姐十二岁就能箭箭中靶,此等天赋少有,佩服佩服。”尹辞轻笑着夸回去。 这都是照男子身形制作的弓箭,可不会因为男女就有差别,平常姑娘家连拉弓都费劲,左文琦这等水平是真算得上出类拔萃。 “小公子还挺了解我嘛,十二岁的事我都不记得,你竟然知道。”左文琦向来大方,漫不经心地感慨。 “你的事,我都会格外留意。”尹辞压低声音,温和如春风的嗓音轻飘飘地拐进左文琦的耳中。 飒爽的姑娘难得一怔。 嘿,俊俏公子哥儿说这话,杀伤力可真够大的。 撩了下马尾,左文琦红唇一勾,离开了人群。 挪了观战位置的宁曦默默松了口气。 算她没看错人。 第313章 打脸,三殿下比不过姑娘 第313章 打脸,三殿下比不过姑娘 你方唱罢我登场,两人一撤,景怀瑜在簇拥下拿起了一把黑底金纹的弓,他今日穿了身玄色长袍,金灿灿的腰带和弓箭的金纹相得益彰,尊贵又霸气。 这穿着在皇子身上是逾制了些,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皇上从未说过什么,大家也就渐渐习惯三皇子这宛若东宫之主的做派。 他长相是硬朗肃然那挂的,不得不说,他很知道自己怎么打扮最合适,周围的姑娘们已经暗戳戳地眼冒红光。 宁曦被迫站在他旁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看着靶子,无论身边人如何威风凛凛,她都不看一眼。 好在,人们都在看景怀瑜,没人看她这个陪衬。 耳边嗖的一声,一阵冷风刮过,箭稳稳地落入靶心。 周围拍马屁的声音此起彼伏。 承德的声音最清晰,“殿下许久没拿弓了,没想到这回靶子挪远了也还是准。” 哦,挪远了,显他箭术好呗。 宁曦挠挠耳朵,好痒,孔雀毛掉耳朵里了。 景怀瑜神采奕奕地看向她,“许久不曾活动筋骨,生疏了。” 宁曦扯着嘴角,干笑两声。 “听闻郡主跟着定南王自小习武,想必箭术也不错,怎么不给大家露一手呢?”姚诗诗不知何时站到人群前面,笑着看她。 宁曦会武,她知道。 只是三殿下为了展示箭术高超,把靶子挪远六尺,远远瞧着靶心就只是一个小红点,一个姑娘箭术再好也射不准。 “算了,太远。”宁曦懒得和姚诗诗抢男人。 “郡主自小习武,可别妄自菲薄,不过一箭而已,试试又何妨,殿下又不会笑话郡主。”姚诗诗死咬不放。 三皇子为哄郡主办的武会,哪有她不上场的道理? 人群不敢附和,但都在心里这么想。 宁曦也明白,若不比划两下就是不给景怀瑜面子。 宁曦放下佩剑,左右看了看,最后伸手到景怀瑜面前,“借殿下的弓一用。” 景怀瑜脸色一变,“此弓是本殿特制,弓力比平常的要大些,你还是……” “无妨。”宁曦主动拿过他手里的弓箭。 确实是好弓,她掂了掂,握在手中,五指缓缓握紧,拉弓,瞄准,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扫过,远处的靶子剧烈一颤。 啷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 “郡主这箭,不会没射进靶子?”姚诗诗先笑道。 宁曦把弓还回去,冲远处的太监招招手。 不多时,太监带着靶子和地上的东西回来了。 靶心只有一支箭,却不是景怀瑜之前那支,而是宁曦射的那支,普普通通的箭羽。 而地上的,太监拿在手里的,是三殿下所有的特制黑杆箭。 也就是说,清禾郡主一箭不但射中靶心,还挤开了三殿下的箭。 周围一片沉寂。 这算什么,公然打未来夫婿的脸吗? “清禾你……你箭术是不错……”景怀瑜声音僵硬。 何止不错,比他都好一大截! 他一个男人射的箭被个姑娘挤飞了,多丢人! 他看着宁曦的眼神颇有些阴沉。 宁曦却不看他,抱着自己的剑,推到一边,“靶子不好,太软了。” 景怀瑜:…… “郡主不愧受教于定南王,王爷战功赫赫武功高强,郡主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承德硬着头皮打圆场。 这么一说,殿下比不过大将军的徒弟就很合理。 气氛缓和了些。 “技不如人,本殿输了。”景怀瑜挤出一抹笑,四周环顾,“五弟呢,喊他来一起松松筋骨。” “还有二皇兄,一并叫来。” 第314章 欺负人,王爷那么弱 第314章 欺负人,王爷那么弱 两人到时,人群已经随着景怀瑜和宁曦转移到了击鞠场。 承德带着几个小太监,人手一匹马,拱他们挑选。 景怀瑜和两位兄弟简单打过招呼后,看向宁曦,“方才箭术赢了本殿,本殿可要找回场子,不许躲,给本殿个挽回面子的机会。” 这一番玩笑话给足了宁曦脸面,同时还认下方才技不如人这丢人的事实,围观群众都跟着一惊。 谁不知道三殿下要脸面,郡主公然挑衅三殿下,殿下非但不计较还大方承认,看来两人的婚事板上钉钉再无可能更改。 宁曦心里更是明白,景怀瑜只是用这招来宣誓主权,同时感化自己。 接二连三的孔雀开屏招式闹得她有些烦了。 刚想拒绝,就看见了承德一行人中牵着的一匹马。 一匹黑马,马脸中央有细长的一道白,黑色马尾上也有一撮白,很是不同。 宁曦忽而想起了什么。 上一世景怀瑜也办了场武会,只不过是庆祝文试夺魁的宴会。场中也和今日一般拉她击鞠,两人在一队,半道她骑的马脚底突然一歪,吊着她在场地飞奔了半天。 正当她调整好姿势重新上马时,马镫却突然裂开,马儿一声长嘶,将没了支撑点的她甩了出去。 而景怀瑜就在此时,英雄救美,将她一把捞到怀中,人前秀恩爱最为致命,这算得上半个救命之恩的事情被她记了好几年。 如今想想,她有理由怀疑这又是景畜生的阴谋。 想了想,她莞尔,“好啊,许久不曾下场,技术都生疏了,还望殿下海涵。” 她活动筋骨,瞧着细胳膊细腿却被按得咯吱作响,听得人一阵胆寒。 一众大家闺秀嫌弃地蹙起眉头,马场上灰尘满天飞,郡主还穿了一身白衣,玩一场下来还能看? 怎么想的,三殿下还在呢! 却不知,这正中宁曦下怀,但这一点也只是她想法中最不起眼的一点。 承德带着小太监和马走近,景怀瑜有自己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马,气势汹汹地往他旁边一站,颇有点马仗人势的意思。 他指着那带白的黑马,“这匹好些,给你。” 宁曦摇摇头,眼神扫向另一匹马,“那个,普通点的就行。” “那怎么行,郡主就别推辞了,美人配好马,别辜负了殿下的心意呀!”承德适时道。 宁曦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飞身上马,宁曦踩了踩马镫。 呵,果然。 面无波澜地扯起缰绳,宁曦从小喜手中取过发带,利索地盘起头发,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景怀瑜看宁曦上了马,心中的忐忑暂时消散,转而看向自己的两兄弟。 视线停在景少琨身上,识趣的弟弟连忙选了匹马,翻身上去。 轮到景瑢,仿佛风吹就倒的病美人无奈一笑。 “三弟,这恐怕有些为难。” 他这身子吹风都不行,更别说击鞠这么剧烈的项目。 在场谁都知道这点,但谁都不敢吭声,也不在乎。 一个刚夺了三皇子风头的病弱质子,连寿命都没得保证,有何价值可图? 尹辞倒是想说话,但左文琦却拉住他,轻轻摇头。 她看了眼黑马上的宁曦。 这丫头对安王爷偏护,她都没说话,大抵是没事。 “且看,兴许有意外收获呢!”左文琦饶有兴趣地低声道。 另一边,齐思悦拽着齐文浩的袖子,“兄长!堂兄欺负人!王爷身子那么弱,怎么能骑马!” 第315章 比赛,却像是拼命 第315章 比赛,却像是拼命 齐文浩也扫了眼不远处的宁曦,马上利落清冷的女子淡然地看着一切,没有一点要出口相帮的意思。 “无妨,兴许王爷身子骨好些了呢。”齐文浩抚上妹子的头。 自家兄长这么说,齐思悦也只能急得干瞪眼。 气氛有点冷,景瑢扯出一抹无力的笑,随手指了匹马,“就这个。” “王爷……”黑羽接过手炉和披风时,眼中满是担忧。 “无妨。”景瑢温笑了下,来到马前。 有些生疏地扯了扯缰绳,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地上了马。 动作不算利落,却有种别样的沉静忧郁的美感。 宁曦堪堪收回视线。 真会演。 方才一见他笑容里的无奈,她便知道景瑢是故意答应。 谢允能放他出府,就说明最近他身体养得不错,当初连徐州那么凶险的情况他都没事,一场击鞠更不是问题。 “殿下,既然殿下要同清禾比试,那就不宜在一队了,五皇子可愿与我一队?”宁曦清冷的声音在场中传开。 吃瓜群众连带景怀瑜都是一怔。 他们都以为郡主会选安王爷。 毕竟王爷赶鸭子上架,郡主又和王爷交好,不得拉到自己阵营维护一下吗? 还是说这场武会不但是三殿下对郡主的示好,也是郡主对三殿下的原谅? 脑补的群众们仿佛吃了什么,饱了。 景怀瑜也这样想,面上露出一抹略显得意的笑,一勒缰绳,答应得爽快,“好。” “那就仰仗皇兄了?” 景怀瑜昂着头,金冠熠熠生辉,端得是天之骄子的气派。 他找景瑢来目的就是羞辱。 他比不过清禾不要紧,但他要清禾看看,她满心维护的是个提弓纵马都费劲的废物。 他在北燕深居浅出,想必连击鞠都没看过几场。 景怀瑜转过身,再也不看身后那抹素白的身影。 景少琨到了宁曦身边,有些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两人私下里也有过交集,景少琨觉得从前对宁曦的看法太过偏激,现在见面有点心虚。 宁曦轻轻颔首,一提球杖,往自己的位置去了。 四人分站两侧,球一抛,景怀瑜就抢先夺球,一个漂亮华丽的回身,球便勾到另一侧。 景少琨还没来得及反应,不远处的宁曦就如同一道光蹿了过去。 离得这么远,景少琨都觉得凉风打在脸上有点疼。 骑这么快,有仇吗? 宁曦抢走景怀瑜的球只用了几秒钟,手中的球杖轻快得像个筷子,晃了两下,球就跑到了她这边。 愣个神的工夫,人就带着球跑远,球杖一挑,轻飘飘地一击,球便中了。 她人甚至还在景怀瑜旁边,离得这么远,却又那么准。 吃瓜群众们默默对自小习武的清禾郡主有了新的认知。 景怀瑜也是一怔,她竟然来真格的? 更惊讶的是他发现好像连击鞠自己也比不过她…… 但不要紧,这场比试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赢。 压下心中杂念,景怀瑜一声低笑。 “漂亮。” 周围人听他这么说,也都跟着叫好。 宁曦却睨来一道淡漠的眼神,“三殿下认真些,放水可不是君子所为。” 景怀瑜跟着一笑,“这是自然。” 别的不说,这种激烈的运动拼的是技巧和力量,技巧或许不行,但力量,他想他总归是个男人。 若力量还输给姑娘,那他还有何脸面见人? 第316章 嘘,都看着呢 第316章 嘘,都看着呢 又是一球掷出,这次景少琨先抢了球,半道被景瑢拦住,景少琨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球杖依旧牢牢地护着球。 然而景瑢却不知怎么办的,咳嗽着捣了两下棍子,球便被挑起,离开了景少琨的击球范围。 宁曦和景怀瑜像两支箭飞速靠近。 景瑢扯着马后退几步,前方两根飞速靠近的球杖击打在一起。 宁曦拧眉,眼里只有球,而身侧的景怀瑜感受到手中的剧烈震动,脸色一僵。 她……她好大的力气…… 拼着维护男子尊严的目的,景怀瑜一发狠,将马头一横,撞开了宁曦的马。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三殿下还真不怜香惜玉啊…… 说好的玩玩而已,怎么开始认真了呢? 倒是安王,柔柔弱弱地一笑,把炫技的机会让了出去,倒更显得君子些。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虽然郡主是女子,但她也没有任何玩玩而已的随意。 她手上的球杖简直当剑用,和三殿下打得不可开交。 这一球,景怀瑜进的。 宁曦忽略了他孔雀开屏的炫耀眼神,马上投入到新一轮比试。 现在一比一平,再进一球比试就结束了。 表面上拼球的两人心里都在盘算了。 快来了。 球场尘土飞扬,马蹄声接连不断,虽有四匹马,但场子却是那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男女。 而此刻,一家人打得分外眼红。 球再次滞空,宁曦踩着一只脚蹬去抢,全身的力量都依托在缰绳和脚下。 忽而,眼前一歪,转眼间宁曦就被吊在马边,马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素白的身影完全脱离马儿,衣袂飞舞。 “郡主!”场边的小喜吓了一跳,众人也跟着一惊。 齐思悦捏紧了齐文浩的手,“哥,郡主要掉下来了!” 唯有左文琦只略略蹙了眉头。 小曦的骑术她知道,只要调整好姿势就没问题,她十二三时就喜欢这么玩了。 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她为何要打这场比赛? 场上景少琨也吓了一跳,只有他距离最近,他伸出了球杖,想借她个支撑点。 宁曦伸出手,在指尖触及的前一瞬,脚下的马镫忽而断裂。 而后,她默默松开了手中的缰绳。 砰得一声。 预想中的疼痛没来,反倒扑鼻的药香占据了她周围所有的空气。 景瑢从马上掠来,抢在景怀瑜前接住了她,两人滚了好几圈,撞到场边的围栏,景瑢闷哼一声,才停下。 一股血腥味又驱散了淡淡药香。 宁曦懵了一瞬。 抬眸,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双唇轻颤,“你胡闹……” “嘘。”景瑢勾了勾唇,“都看着呢。” 他俊眉轻轻一蹙,眼里闪过些许痛苦,缓缓松开了抱紧她的手,躺在一边。 宁曦坐起来,目光触及白衣上的血红,脑子里又是一白。 这血……不是她的…… “清禾!你没事!”景怀瑜飞奔下马,跑来时看见她腰间的血红,眉头顿时拧起,“传太医!” “不必!” 宁曦忽而喝住,清冷的声音透着些虚弱,但依旧掷地有声。 景怀瑜愣住,看她。 “小伤而已,我和小喜到房中包扎一下就是。”宁曦扶着小喜,捂着伤口处起身,眼神则看向不远处的黑羽,“愣着干什么,你家主子摔了。” 黑羽这才跑过来,眼中还有没回神的震惊。 景瑢腰身处也有血迹,但因为伤人的半大石头是从宁曦身上掉下来的,所以众人便以为安王只是染了郡主的血,没有受伤。 第317章 陷害,你是在怀疑本殿 第317章 陷害,你是在怀疑本殿? 宁曦被景怀瑜的大部队簇拥着送进客房,而摔了的景瑢因为身体不济,起身后就一直咳嗽,先告辞回府了。 门一关,小喜红着眼睛急匆匆地跪在她脚边。 “流这么多血肯定很疼,郡主为何不让太医来给看看啊!” 宁曦松开捂着腰腹的手,掌心染了猩红的血污,像白纸上滴下的墨点,刺眼异常。 “受伤的不是我。”她看了眼窗外攒动的人头,木着脸低声道。 小喜怔了一下,也反应过来,“那是……王爷?” “可王爷为何不说,把伤口包扎好再回府也不迟啊!”这一路上要白受多少苦。 宁曦细眉轻蹙,眼前又闪过他抱着自己滚到一边时,那抹精明又甘愿的笑。 本来她都计划好,如景怀瑜所愿,自己摔下马,但是为了让此事闹大,她会躲过景怀瑜的英雄救美,然后撞出点伤口什么的。 现在景瑢也摔了,还摔出这么多血,显然事情不能善了,比原计划的效果要好许多,正中她下怀。 可他到底是看出自己的意图,还是意外摔伤,她有些恍惚。 击鞠场地要用来跑马,哪来那么大的石头? 还刚刚好,石头只划了他没划自己…… 越想思绪越乱,宁曦只能压下这些念头,先解决眼前的事,余下的,私下再问他。 宁曦假装包扎了伤口,给小喜使了个眼色,小喜便打开房门。 顿时围上一圈人。 左文琦先挤开人群,飒姐顶着被挤歪的马尾进来,宁曦没忍住笑了一声。 “流那么多血还笑!”左文琦气不打一出来,坐在宁曦身边仔细看她的伤口。 宁曦方才用盆栽里的石头划破衣裳,佯装是刚才摔出来的,左文琦也没看出异样,只心疼地只叹气。 “你骑马一向稳当,今日怎么回事?” 齐思悦和姚诗诗也跟着景怀瑜进来,余下的人则站在门口,听里面的说话声。 齐思悦也凑过来,“是啊,爹爹说郡主在徐州骑马为了多拿点东西,不牵缰绳都骑得稳呢。” 宁曦惭愧地扯了下嘴角,抬眸看向屋中端正站着的景怀瑜。 他眉头紧蹙,眼里昏暗不明。 许是对她有点担心,但更多的是对英雄救美戏码消散的可惜,还有对景瑢多管闲事的厌恶。 只一眼,宁曦就看出了他的诸多情绪。 她太了解他。 “许是我疏忽了,马匹是三殿下准备的,宫里养的不会有问题。” 景怀瑜眉心一颤。 “你这话何意,你怀疑本殿?”他本准备好的关怀瞬间变成讥讽质问。 宁曦垂着眸,神色淡漠,“殿下多虑了,清禾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左文琦也听出点不对来,一双凌厉上扬的细眉忽而蹙起,怒目瞪向景怀瑜。 “殿下为何不派人去查那匹马,反而先来质问小曦?” “就算小曦怀疑又如何,今日是有安王才无事,若没人护着她,摔傻了摔瘫了呢?这么大事,还不允怀疑一句?” 宁曦把左文琦拽到自己身边,递了个不用她插手的眼神。 她不想连累朋友,也不想利用朋友对她的关心。 景怀瑜脸色一黑,不悦地瞥了眼身侧的承德,“没听见吗,还不快去查!” 吩咐完,景怀瑜压下这口气,上前两步,“其实不必皇兄出手,本殿也会保护好她。” “怎么保护,用嘴吗?”左文琦对上他盛气凌人的眼,一股火冲上头,也不管宁曦使的眼色,噌的站起身来与他对峙。 第318章 是他,要害郡主的性命 第318章 是他,要害郡主的性命 她早就看不上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为了拉拢爹爹,几次三番给爹爹找麻烦,又装模作样帮忙,真当旁人都是傻子瞧不出来。 “左大小姐,莫要放肆。”景怀瑜剑眉一竖,有些怒了。 左文琦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些,不情不愿地撩了下裙摆,一屁股坐回去。 景怀瑜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宁曦,声音放轻了些,“本殿也能护你,就像皇兄那般,只是当时离得太远,已经来不及。” “现在你又不让本殿宣太医,本殿也不知该如何护。” 倒是她的错了。 宁曦闭了闭眸子,一把按住又要蹿起来的左文琦,抬起头来。 “清禾明白殿下的意思,还是等承德回来,看看怎么回事。”她不想再听这个畜生的离谱言论。 她摔出去,脸上手上都蹭出了血痕,左文琦拿了一瓶药,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抹。 宁曦面无表情地坐着,药粉落在手背,也只是颤了颤眼皮。 不多时,承德和小喜一并回来,而小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身杀伐果断之气的银翘。 小喜手里抱着断裂的马镫,脸色愤愤不平。 “郡主,马鞍是人为弄断,斧子劈开的缺口。”小喜不悦地看了眼身侧的承德,将马镫送到宁曦手上,“他方才还拦着奴婢,若不是银翘在,他就要抢走马镫。” 宁曦只看了一眼,便把东西还给银翘。 银翘拿着马镫出去了。 出去干嘛,自然是给外面的人都瞧瞧。 景怀瑜眉心一跳,余光扫了眼宁曦,她神色平静,倒没什么反应。 “怎会如此,好端端地你抢东西做什么,没规矩。”景怀瑜厉声一喝,承德连忙跪地赔罪。 “还有,马腿关节有处伤口,被毛覆盖并不明显,奴婢和银翘扒开毛才看到的,怪不得方才马儿突然歪倒。”小喜换了口气,还没说完。 “奴婢找来咱们府的车夫,他说这马儿一看就不能再载人,就连拉车拉货都不能,而且这伤,似乎是钝器造成的挫伤。” 宫里的御马,养的精细,马比人金贵,哪来的钝器,又哪来的挫伤? 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可那人的目标是谁,在场一共四人,比赛前确定会上场的只有三殿下和郡主。 方才好像是三殿下建议郡主选的这匹马。 屋外的人都默契地沉默降低存在感,更有胆小的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不敢再听,溜之大吉。 “放肆,在本殿眼皮子底下,到底谁这么大胆敢生事!”景怀瑜一甩袖袍,“给本殿查!” “不劳烦殿下,属下已经查到了。”银翘从外面回来,一手马镫,另一手拎着个已经腿软了的男人,往屋内一扔。 “把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银翘刀剑瞬出,比在那人的脖颈处。 景怀瑜有些不悦她动刀动剑,刚想训斥,宁曦忽而开口,“说,不说就死,你,你全家,你的祖坟,一个都跑不掉。”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一个寒颤。 至……至于吗? 人人心中都这么想,但都存了一份畏惧心,毕竟郡主即便真这么做,也不会有何后果。 宁曦冷淡的眼神投来,那人一个哆嗦,破罐子破摔地喊了出来。 “是承德!是他让小人做的!” “郡主,小人说的是实话,要杀要剐小人都认,求郡主放过小人的家里人!” 第319章 你猜,殿下会不会救你 第319章 你猜,殿下会不会救你 他的家人靠给宁家军的军营打杂为生,比起三殿下,他更怕清禾郡主。 银翘行礼,“郡主,属下是在后门抓住他的,武会刚开始他就要跑,身上还带了五百两银票。” 五百两,一般人可出不起。 宁曦冲银翘挥挥手,银翘行了一礼,拖着男人走了。 承德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殿下明鉴,郡主饶命,奴才不认识那人,更没有做过这等蠢事!”承德连叩了五个响头。 “殿下。”宁曦抬眸看来,“此事,殿下可知?” 景怀瑜早已麻了半边身,他怎么也没想到,银翘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一切都查清了。 原本他计划英雄救美,本意就不是害人,所以计划不太精细,也没杀人灭口,没想到这点难得的慈悲害了自己。 “本殿,不知。”景怀瑜自上而下看着承德,“或许有误会?他跟了本殿多年,并无错处。” 这求情的话不咸不淡,旁人或许听不出,但承德却明白,殿下有舍弃之意了。 身子一歪,承德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既是殿下身边人,那殿下对此事可知?”宁曦幽幽看来,又是一问。 “本殿发誓,不知。”景怀瑜侧眸对上她的眼神,“本殿对你的心意你知晓,何故会害你。” “那他呢,又为何害我?”宁曦指着承德,问道。 景怀瑜也看他。 “小人……小人觉得郡主不配做殿下的身边人,所以……” “所以你想摔残了我,让我嫁不了人?”宁曦忽而接过话,语气冷淡。 承德噎了一下,他原本想说得更严重些。 “是。”他忍下了这个罪责轻点的说法。 宁曦似乎没有纠缠的心思,有些疲倦地道:“殿下打算如何?” 景怀瑜心虚地捏紧了拳头,复杂地看着承德。 说不心疼是假的,这可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一向得力。 “你说了算。”景怀瑜说得笃定又平静。 再重要也不过是下人,今日的事若不把自己摘干净,婚事会彻底没戏。 他没得选。 “那就带去宁家军的军营,打三十军棍,再补二十藤条,打发出宫。”宁曦道 军营和宫里的惩罚不同,后者是为了立规矩,前者要震慑人心,棍棍到肉,刀刀见血,超出十以上的惩罚,基本就和死没区别。 军士都受不住,更别提这个快吓尿的小奴才。 承德无力地哼了一声,抬眼看向景怀瑜。 就算受罚,殿下也可以把自己带回宫里,留他一条命。 他就这么看着,像条狗。 景怀瑜却没看他,只对宁曦轻轻点头,“都听你的。” 承德闭了闭眼睛,垂下头,颤颤巍巍地谢恩领罚。 “对了,今日连累了安王殿下,到底是三殿下身边人干的好事,殿下可别忘了给王爷赔罪。” 宁曦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神仿若置身三九寒冬,冷得彻骨。 路过承德时,她顿了一下,“若王爷有事,你该知道有何后果。” 皇子被害,自然是处极刑,诛九族。 承德这时才反应过来,事情并不像他想的,只要自己承担下来就能了结。 他慌了神,只冲景怀瑜声嘶力竭地喊了声殿下救命,就被银翘一掌劈晕带走了。 武会草草结束,宁曦谢绝了左文琦要送她的请求,又看着不远处姚诗诗那体贴关心地往景怀瑜身边靠,漠然地收回视线。 承德被塞进定南王府的马车,泼了茶水,醒来。 面前一抹白衣。 “你猜,你家殿下会否救你?” 第320章 宁死,但不想被怀疑 第320章 宁死,但不想被怀疑 承德一身冷水,牙都在打颤,又不敢抬头看她,只结结巴巴道:“小人对不起郡主,要杀要剐都由郡主,只求郡主莫要牵连小人的家人。” “这话说的,我就是想牵连也做不到啊,你家人是受三殿下庇护的?”宁曦一笑,却笑得承德心里一阵冷意。 庇护? 那是好听的说辞,难听点就是威胁。 他如今被殿下舍弃,那他的家人会不会也被殿下当做累赘一并灭口? 毕竟他知道殿下太多事,殿下连自己都能舍,更遑论自己家人。 承德打了个寒颤。 “你把家人的住址告诉我,我能保他们安全。”宁曦突然道。 承德这才抬起脸,眼神惊惧,“为什么?” 宁曦淡淡地扫视他,“我知你忠心,不然三殿下也不会放心把你交到我手里,你放心,我对你们主仆俩干过的事不感兴趣。” 承德却瞳孔一缩,他好像听出别的意思。 不感兴趣,是不是说明郡主什么都知道? 就比如今日他替殿下顶罪,她也知道? 宁曦忽略他惊疑又恐惧的眼神,接着道:“但你对我有别的用处,所以保护或者说监视你的家人,算是我的诚意。” “有我在,三皇子不会再出手。” 承德没松口,宁曦也不急,缓了缓道:“其实三殿下想保你还是很容易的,如果他能说动安王殿下来说两句好话,我就能饶你一命,你也知道王爷心软,想必不想有人因他而死。” “但是让三殿下屈尊求王爷,倒是更难的事。” 宁曦也不管承德听没听进去,自顾自地说,神色轻松还带了些雀跃。 一点私心作祟,她看着景怀瑜的身边心腹也遭受和她一样的背叛舍弃时,她升出了一点点欣慰。 这情绪很幼稚,但她控制不了。 承德是景怀瑜的帮凶,她这个受害者趁机幸灾乐祸也不过分。 而承德则在思考着她的话。 他根本不觉得殿下会救他,要救早就救了,他本就抱了为殿下牺牲的心。 更何况,殿下信任他,才会任由他活着被郡主带走不是吗? 只是他的家人…… “承德。”宁曦忽而又开口,“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你觉得殿下会来救你吗?” “小人有罪,不该连累殿下。” “但你跟他那么久,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总该心疼,或者说心疼你知道的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被人直白地指出他和主子间的利益勾连,承德有点难堪。 他突然发现,那个在三殿下面前只知道发脾气的郡主,其实深不可测。 他根本看不出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人……小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宁曦笑了一下,“你我本没什么血海深仇,我没想要你的命,但就看这命是被你家殿下求情留下的,还是我从你家殿下刀里保下。” 承德心头狠狠一颤,身上的水仿佛变成了冰,冻得他心底发冷。 他看着神色如常的清禾郡主,深知她在挑拨自己和主子的关系,可他却还是不自觉地去想,殿下会否选择相信他。 若是相信,就算放他死在军营,他也无悔。 可若是不信,郡主留他一命,殿下也会找机会杀了自己斩草除根。 他心底生出一丝奇怪的委屈来。 他不想自己赴死的决心都被人怀疑。 第321章 受伤,王爷心疼我 第321章 受伤,王爷心疼我? 承德将自己家人的地址告诉了她。 他可以死,家人不能,所以他选择了最保险的郡主。 “小人害了郡主,郡主以德报怨,小人……小人无以为报。”他垂着头,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心。 “不用报,你本不欠我什么,此事出自谁手,你我心知肚明。” 眼见着攻破了承德的心理防线,宁曦也懒得遮掩。 反正他到了自己手上,就再不可能回到景怀瑜身边。 承德偷偷看了眼斜靠在座位上神色淡漠的郡主,心头却突突跳个不停。 郡主猜到是殿下所为也就罢了,为何一点情绪都没有。 那可是她未来的夫君。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殿下的作为,即便殿下赌上她的健康来算计。 郡主是不是,根本不爱殿下? 他眼前不由得闪过殿下在殿中摔东西的身影,忽而觉得好笑,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殿下对郡主起了心思,郡主的心意却消散了。 何其嘲讽。 郡主虽然保他一条命,但皮肉之苦肯定免不了,马车停靠时,承德压下心中的恐惧,做好了面对酷刑的准备。 然而车帘一掀,他愣住了。 眼前不是什么肃穆的军营,而是巍峨的定南王府。 他回头看向车内的女子。 宁曦没看他,银翘拉他下了马车,蒙上眼睛,带他进了王府里。 不知走了多久,他被人扔下,眼前的遮挡消失,他正在一间逼仄的房间里。 屋里什么都没有,显然是个废弃的房间。 窗子都没有,他分不出这是哪里。 “郡主为何不罚我?”承德叫住了欲要走的银翘。 “此事与你无关,郡主不会动你。” 银翘甩下冷冷一句,门在她身后关上。 承德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一路上担惊受怕的警惕心顷刻崩塌,靠在角落里,哭得喘不过气。 …… 黄昏时分,宁曦敲响了景瑢的房门。 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来,屋里院外没有任何一人。 “进来。” 一进屋,就是刺鼻的草药味,敷外伤的药味。 她先是打量了榻上人的脸色,和他伤口的位置。 他换了衣裳,已经敲不出血迹,但脸色有些白,手边摆着喝了的空药碗。 “郡主的脸伤了。”景瑢倒是先开口,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挑了一瓶递给她。 手举着,大有她不接就不放弃的架势。 说实话宁曦是生气的,她原本计划好伤的是自己,现在连累景瑢,她气他多管闲事,也气自己给他惹了麻烦。 景瑢睁着温和的桃花眸,关切又真诚地望着她,宁曦终是狠不下心,接过了那瓶药。 但却没有坐的意思。 “为何救我?”宁曦冷冷开口,“又为何要伤自己?” 景瑢眉头轻蹙,显然伤口还在疼,他轻轻一叹,“帮郡主成事,是本王的责任。” “至于这伤,总要见血才能把事情闹大,郡主是姑娘,身上若是留疤就不好看了。”他眼神停在她额头的蹭伤,“可惜,还是伤到了些。” 所以他看出了自己的计划。 宁曦逼近一步,眼神更为清冷,“我留不留疤,与王爷何干?” “王爷心疼我?” 她来时就打算好了,与其这么猜下去,不如问个清楚明白,她受够了揣测旁人心意而辗转难眠的日子。 想起自己身上的他的血迹,她心头便是一颤。 她忽而意识到,情况可能早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第322章 最好,她待在自己身边 第322章 最好,她待在自己身边 景瑢对上她愠怒又冷漠的眸子,好看的桃花眸中闪过一瞬慌张。 她在气自己多事吗? 还是气他的这份心疼? 怔了一怔,粉白的唇扯出一抹无措的笑。 “郡主何必疾言厉色,当时情急,本王只想救一下郡主,但总归还是见血效果好些,石头在我这里,本王总不能划伤郡主。” 宁曦眼中的怒气凝滞,顿了顿,“所以你不是心疼我,只是算计此事?” 很煞风景,景瑢却也只能无奈点头,并配上略有嘲讽的笑声,“不然呢,郡主想哪儿去了。” 宁曦有些羞愧,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她担心得那样。 “王爷的伤怎么样,伤得重吗?”她放下佩剑,坐到榻边,开始关心他的伤势。 景瑢看着她放松警惕垂眸观察自己的样子,眉心轻轻一拧。 “本王下手有轻重,无妨。” “以后再不许做这些事,我自有计划,王爷身体不好,万事要以自己身体为主,不然我也难以放心。”她无奈地告诫。 景瑢一如既往温和地答应。 宁曦将他走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承德我带回府里,留着吓唬景怀瑜。”忽而想起什么,宁曦直起腰杆,睨着他,“他不能死,王爷莫要胡来。” 景瑢笑着点头,“郡主怕本王杀人?” 当然。 “没有,只是想起,提醒一下。”宁曦自然不能承认。 “本王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也不是谁都杀。”他清浅地为自己辩解。 宁曦却听出了一丝冷意。 现在可能不是,但照这么下去,以后可能就是了。 “其实很多事也不止杀人一个解决办法,王爷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难过的,纠结的,都可以寻我交谈,我很乐意同王爷交心。”她笑道。 景瑢眯着眸子,嘴角擒笑。 瞧她这样,拿自己当杀人如麻的魔头吗?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子,他对杀人没兴趣。 前提是她好好的。 这是他刚回南诏时的想法,而现在接触下来,他又想给这个限定条件再加点限制。 比如,好好的,待在他身边。 景瑢温笑着,流光潋滟的桃花眸弯成一条线,“既然郡主这么说,那本王日后便不客气了。” “好说好说!”宁曦看起来也很高兴。 临走前,景瑢嘱咐:“三弟算计你到如此地步,你若生气也正常,只是莫要纠结于此,容易伤身。” 宁曦失笑,“我才不生气,他那德行,我早就看透且不在意了。” 她说完就走了。 黑羽好奇地探头进来,观察自家主子的脸色,“您笑什么?” “笑景怀瑜。”景瑢心情似乎很好,也愿意和黑羽多说两句,“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他笑完又是一叹。 若这手好牌起初是他的该多好,现在也不用连对她好都要遮掩。 …… 接下来,宁曦得了几日清静。 景怀瑜孔雀开屏失败,无颜寻她,京中对武会的事议论纷纷,人人也都对这门婚事有了新的看法。 听说事发当日,自己离开后,姚诗诗安抚景怀瑜,送他回盘云宫,聊至天黑才出府。 最近她总出府赴小姐妹的诗会宴席,颇为得意。 她乐见其成,躲在府里拎许灵儿查商号的账目,也没闲着。 事发五日后,夜,银翘悄然出现在院中。 她站在廊下,听银翘无甚波澜的声音。 “三殿下的人潜入军营,没找到人,属下已派人放出消息,说承德关在王府,就看他们会不会来。” “等。” 等着自小和景怀瑜一同长大的心腹,落得和她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第323章 恭喜你,你终于死了 第323章 恭喜你,你终于死了 月上树梢,阴风扫堂。 落了锁的屋子外,地上拖了两个阴森的长影。 “就是这儿,方才我听到有侍卫来巡逻。”其中一人低声道。 “不会有诈?怎么无人看守?”另一人不放心,左右查看。 “这可是定南王府,谁会想到有人敢到这里杀人,要不是主子给咱地图,咱也不敢进啊!”前者用刀柄怼了怼同伴的腰,“你刀重,把锁砍了!” “会被发现?”那人犹豫。 “发现就发现,杀了人就跑,又不用救人,快点,别耽搁!”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刺耳,两人惊了一身冷汗,一刻不敢耽搁,砍了锁闯进门,就见屋内梁上倒吊着一个人影,仿佛晕死过去,摇摇晃晃没有声音。 看衣裳和身形,正是承德。 两人一刀将人捅了个对穿,另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人就死了,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血迹在月光下泛着青黑。 “谁!”屋外一声厉喝。 两人连忙逃了出去,只在跳上房顶时,一人中了一箭,身形歪了一瞬,摇摇晃晃地跳下墙头。 银翘按下了身边人的弩。 “行了。” 她扭头看向另一边被堵了嘴的人,声音冰冷刺骨。 “恭喜你,你死了。” 黑夜中,承德双眼瞪得溜圆,眼里尽是惊恐。 而那惊恐之下,更是抑制不住的失望愤怒,冷意从脚底攀升,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誓死要效忠的人,根本不信任他的忠心。 承德被带到院中,跪在青石板上,脸色青白不明,显然状态不太好。 宁曦给银翘使了个眼色。 银翘将承德手脚的束缚全都松开。 他虽然脸色不好,头发杂乱,衣裳也有些脏污,但这几日郡主如约,一日三餐从不亏他。 他明知郡主故意挑拨,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发寒。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也不是郡主逼他做的。 “要杀要剐,悉听郡主发落。”承德跪正身子,行了个规矩的礼,“但殿下的事,恕小人无能,无可奉告。” 到底是跟了十几年的主子,就算眼见他对自己下杀手,承德也不想记恨出卖。 他是下人,为主子赴死是应该的。 况且,他也不信自己说出信息后郡主会饶了自己。 经此一事,他已经发现这位清禾郡主,心机深沉杀伐果断,根本不是心软之人。 宁曦对他的态度也不意外,若他真痛快地出卖景怀瑜,她反倒不敢信。 “你倒是个不怕死的,只是我保你和你家人可不是让你给他表忠心。” “我说了,你们主仆俩人的勾当我都清楚,你说不说我心里都有数。” “我也不会杀了你,我要你一直活着,让他担惊受怕。”宁曦唇角绽出一抹冷笑,“有你活着一天,他就会担心一天。” 承德心头一震,惊疑地看她。 郡主不是要嫁给殿下吗,这话是何意? “你猜的没错,我没想过要嫁给他,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能任由他糟践不是?”宁曦淡淡地睨着他,“我会送你和你家人到北燕,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保你们一世安稳。” “只是如此?”承德不敢相信。 宁曦轻轻点头,“我知你不怕死,所以你要是死了,你家人也会同你一起死。” 承德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屋檐下神色淡然,寥寥几句就操控旁人人生的白衣女子,心底渐渐升出一丝恐惧。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不在意他掌握的殿下的把柄,她好像只想折磨殿下,别无所求。 第324章 幕后,父子相残 第324章 幕后,父子相残? 眼见承德的心理防线崩溃,宁曦神色松了些。 她踱步过来,像是跟他聊天似的,漫不经心地说着,“我知道他拿我当往上爬的工具,定南王府的权势是助他上位最好的武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能理解,所以他屡次设计害我又故意救我,我也没计较。” “只是他到底为何要对安王出手,安王不过一介病弱质子,与他毫无威胁。”宁曦头疼地揉着眉心,言语尽是独属于女儿家的不耐。 承德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开口,“殿下不喜王爷是真,但未曾对王爷出手,郡主莫要错怪他人。” “都这时候你还替他遮掩,我又不用你签字画押,你怕什么。”宁曦冷冷地嗤了一声。 “小人并非偏袒主子,主子真的不曾对王爷出手。” “徐州回京的路上,赶来刺杀王爷的人不是你家殿下派来的?”宁曦并不相信。 承德顿了顿,“陛下曾训斥我家殿下,让他安分些,莫要逼王爷太紧,殿下一直谨记,不敢乱来。” 宁曦神色一冷,抬眸看他,“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满京城,甚至整个南诏,除了景怀瑜还有谁与景瑢有仇? “是陛下。”承德耸了耸肩,“除了陛下,谁能从宫里调人,殿下虽然有权,但彼时正被冷落禁足,没那个本事。” “郡主难道一直以为,我家殿下想杀了王爷?” 承德只当郡主在乎的是儿女情长,又是在替景怀瑜辩驳,所以没瞒她。 “怪不得郡主经常因为王爷迁怒主子,实是误会,王爷无权无势,殿下还未曾将他放在眼里。”顿了顿,他又补道:“至少不会赶尽杀绝。” 宁曦心中震惊的程度堪比被雷劈。 皇帝…… 想杀景瑢的人竟然是皇帝吗? 寿宴上,皇帝收了景瑢的寿礼,明明满眼都是满意和赞赏,明明回去后还将那副百寿图悬挂在内殿,日日观赏。 怎么会? “你莫要骗我,陛下是王爷的父皇,怎么会害他。”宁曦冷哼,不信。 承德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多了,神色恢复戒备,“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总之王爷遇刺的事与殿下无关。” 宁曦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知已经问不出什么,便让银翘准备连夜将承德和他的家人送出城。 府门前,承德踩上马车的第一层台阶,忽而转头看她。 “其实殿下也是在意郡主的,只是方式比较偏激。” 宁曦眼眸半眯,“你想劝我嫁他?” 承德垂下眼帘,没回答,一言不发地进了马车。 “多谢郡主。” 马车扬长而去,低迷的声音由风送来。 这一夜,宁曦都在想承德说的话,亲生父亲要杀儿子,也太匪夷所思了。 与此同时,和她一样彻夜难眠的,还有宫里的盘云宫。 “蠢货!脸都没看就跑,这么怕死还办什么事!”景怀瑜的怒吼声响彻宫殿。 两个杀手顶着一身黑红的血迹,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猪脑子!定南王府看押犯人怎会无人看守,又怎会倒挂在梁上过夜!”景怀瑜的袖口在两人头顶来回翻飞,“明摆着引你们上门,这都看不出来,废物!” “可那人流血了,郡主总不会让另一个人替承德死……”一人战战兢兢地辩解。 “你身上的血都已经泛黑,哪里是刚死之人的血!”景怀瑜快被两人的猪脑子气疯,“滚去领罚,以后莫要再让本殿看见你们!” 两人跌跌撞撞地退下。 景怀瑜一把掀翻了精致的铜制灯台。 火苗在地上挣扎一会儿,尽数熄灭。 第325章 讨好,她最在乎什么 第325章 讨好,她最在乎什么 自从承德被清禾带走,他身边就没有得力的心腹,这些死士杀手向来是承德调配,他竟不知这些蠢货有如此难缠。 忽而有些后悔,景怀瑜想,早知如此,保他一命就好了。 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箭。 清禾放了假人引他上门,显然已经怀疑是他动的手脚,必不会再将承德放在他熟悉的地方。 眼下承德是顾不上了,只能希望挽回清禾的心。 母后说得对,只要女人爱一个男人,无论男人做什么出格的事,哄一哄求一求,不要脸些,女人就会消气。 清禾虽然脾气倔些,但她到底喜欢自己。 景怀瑜眼前又闪过景瑢飞身抱住她的场景,两人的白衣纠缠在一起,在空中甩出星点血红,落在衣摆上,仿若雪中落梅,触目惊心。 他不由得有些心慌,捏紧双手,开始在床柜立柜各处翻找东西。 他要稳住清禾的心,得送些体面的礼。 可翻遍箱柜,他也找不出一样区别于平常的东西,都是些她府里多的是的俗物。 她喜欢什么,在乎什么…… 爹娘。 对,她最在乎她爹娘! 想起定南王夫妇,景怀瑜心中不免心虚,压住胸口,他吐了口浊气。 他要为定南王夫妇塑像立寺,受南诏百姓供奉,享百世香火! 景瑢救她又如何,他那点可怜的心思如何比得上定南王夫妇在清禾心里的地位。 他就是要让清禾知道,他有权有财,景瑢办不到想不到的,他能! 次日,赶着来安王府问话的宁曦,刚一进门就被黑羽说的话惊住了脚步。 “建庙宇?”清冷惊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主仆两个抬眸看来。 宁曦快步走进来,看向黑羽,“景怀瑜要给我爹娘塑金身建庙宇?怎么回事?” 黑羽和景瑢都没计较她突然到访,黑羽将方才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 “三殿下在朝上提议给定南王夫妇塑像立寺,被皇上公然驳斥,斥他铺张奢侈,正逢徐州水患刚过,国库吃紧不分轻重。” “而且王爷王妃的祭祀大典在即,陛下的意思是排场已经很大,再多就过了。” “但殿下说就是因为祭祀大典在即,又因宁家军在水患中有功,才要追封厚赏,以表朝廷体恤忠良之心。” “没吵出结果就散朝了。”黑羽看了眼自家主子,小声道,“听说下朝后三殿下又追殿下去了明阳殿。” 倒不是他不帮主子,只是这事闹得太大,他不说郡主回去后也会知道。 景瑢也有些讶然。 “他疯了?”宁曦眉头紧蹙,脸色阴云密布,“我定南王府的事何须他来插手?” 黑羽不知她为何生气,连连摆手,“郡主您别生气,可能殿下觉得武会一事有愧于您,想补偿定南王府。” “补偿?”宁曦紧握着佩剑,唇角扯出一抹煞气十足的冷笑,“他也配!” 黑羽怔了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自家主子。 郡主这是怎么了。 虽然三殿下这事做得蠢了些,但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啊! 景瑢示意黑羽先下去。 “塑像立寺是好事,虽说三弟目的不纯,但到底是功德一件,对王府的声望也有好处。”他淡淡道。 宁曦眼神看来,眼中还带着抑制不住的杀气。 景瑢微怔。 他一直奇怪宁曦与景怀瑜之间发生过什么,以至于宁曦一反常态,要与景怀瑜对立。 本以为是相处间的摩擦,或是看出景怀瑜的虚情假意。 可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第326章 中毒,父子间的博弈 第326章 中毒,父子间的博弈 “我爹娘不需要名望,更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宁曦也觉出自己过于激动,垂眸敛去情绪,坐到床边,和景瑢隔着一层薄纱和精致的雕花床栏。 “可看三弟的架势,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景瑢看着她露出的半边脸,淡淡道。 细眉一紧,眼帘下的瞳孔不耐地换了个方向,“我会进宫请他收回成命。”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仿佛这不是赏赐而是惩罚。 她好像很不喜欢景怀瑜提起定南王夫妇。 收起心里的猜测,景瑢换了副清浅柔和的笑脸。 “郡主急着来见本王,可是有急事?” 宁曦这才想起正事,意味深长地看了景瑢一眼,一时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可是有难处?”景瑢见状,眼眸弯成浅浅的弧度,“在本王这,郡主大可随意些。” 宁曦攥紧了剑柄,又纠结了一会儿,才抬眸看向他。 “承德说,徐州刺杀王爷的不是景怀瑜。” “是……是皇上。” 她低下头,不忍看景瑢的表情,嘴上却没停,“他的话不可尽信,但他落在我手里,实在没有说谎的必要。” 知晓被自己亲爹刺杀这种事,也太残忍了。 宁曦有些慌,怕他生气,也怕他病情加重。 然而隔了许久,身边没有任何回应。 她缓缓抬头,却见景瑢依旧笑得和煦,见她看来,还微微挑起眉毛,“郡主说完了?” 宁曦怔了一怔,机械地点了两下头,“说完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景瑢理了理褶皱的被角,这崭新的金丝罗锦被,是皇帝在寿宴后特地送给他的。 同被子一起,还有许多平日见不到的好东西。 他抚着不平的布料,不知想着什么,眼中流光不减,更显温和平静,“郡主可还记得我第一次借住王府时的伤?” “郡主说查明是宫里有人动的手。” 他看过来,薄唇抿出淡淡的弧度。 宁曦心头一寒。 “那次也是皇上?” 景瑢点头,“我身为质子,若无南诏特许,本该在北燕了此残生,以维系两国不兵戎相见。” “但因为病情,北燕不想我死在境内,便卖了南诏个人情,送我归国。” “我的死活,对于两国而言,是最好的武器。” “我若刚归国就死了,南诏便可借题发挥,质疑北燕照顾我不周,借此故意挑衅南诏,以此打压北燕声誉。” “且我自小在北燕长大,父皇作为南诏君主,不信任我也在情理之中。与其承担养一个叛徒的风险,不如杀了我以绝后患,又能打压北燕,维持两国平衡。” 景瑢笑了下,语速放缓些,“其实我若是死在北燕境内,对南诏的益处最大,或许为了南诏,我早就该死在异国深宫,到底是病地浅了,没给我尽忠的机会。” 宁曦只觉得四肢僵冷,连点敷衍的笑都扯不出来。 她怎么听出了另一个意思? 景瑢的病发于归国一年前,如他所说,北燕不希望他死,但南诏希望。 那她可以猜测,这病的源头是…… 宁曦忽而起身,“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急匆匆地跑出去,直奔后院煎药的小屋。 谢允正守着药炉,坐在小板凳上打盹儿,门被人打开,一阵冷风吹醒了他。 “郡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药还没好呢!”谢允一见她跟见财神爷一样,两眼冒金光,又是起立又是笑脸,态度好得不能再好。 第327章 牺牲品,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第327章 牺牲品,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百两银票拍到他手上。 “劳烦谢公子如实相告,景瑢他到底是什么病?”她有些紧张,眉头紧蹙,右手紧攥着剑柄,流苏坠儿轻轻摇晃。 谢允眼中的热度悄然散去,他笑得客气,“郡主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又是一百两。 宁曦观察着他的神色,最后又叠了一张。 谢允有些懵,反应过来后连忙握起手,生怕她再拍第四张第五张。 “您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谢允看了眼手心,想了想,还是把银票贴身收起来。 “王爷是中毒,在北燕时毒发,我当时在外游历被朝中紧急召回,王爷这才捡回一条命。” “但因为毒性太强,一时清除不完才留了病根,不过只要将养得当,年就能恢复好。” 谢允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此事北燕怕担责,所以没外传,还望郡主体谅王爷和在下,莫要声张。” 宁曦眼神骤然一冷,攥紧了剑柄,自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自然。” “我且问你,那毒药毒性强到什么地步?” “饮入一滴即可夺命,发作至死不及半个时辰。”谢允一字一句道。 宁曦脸色一白,眉心跟着颤个不停,“景瑢他……他真的没事吗?” “王爷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谢允笑了笑,“郡主别担心,我收了钱就不说假话,王爷身体没事。” 回到院子,宁曦望着半掩的房门,脚下却似千斤重,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原以为南诏只是不欢迎他,没想到竟然是排斥、拒绝、斩草除根。 那么霸道的毒药,得多大的运气才能捡回这条命? 而这一切,都出自南诏皇帝,他的亲生父亲。 一岁时送他远去他国,十多年不闻不问,最后送来一杯毒药的,亲生父亲。 北燕怕他死,不会有人害他,能害他的只能是南诏皇宫的人,只有皇帝才能把手伸到远在北燕深宫的亲儿子身边。 毕竟谁会相信他会杀了自己的血脉,从而提防呢? 如他所说,他的命生来就是两国利弊天平的那根指针,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被影响得左摇右摆。 和她一样,是权利场中不由自己做主的牺牲品,漩涡中被殃及的小鱼小虾,即便拼尽全力,也对大局无济于事。 他说他早就知道,那每每看见狗皇帝时,他又是什么心情? 她每次见景怀瑜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景瑢大抵也是如此,可她从未见到他面上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甚至上回寿宴,她眼见着景瑢在皇帝难得的称赞中露出属于孩子似的高兴。 那副笑脸下,该是如何寒凉又讽刺的心境。 就是因为她知道在仇人面前演戏的苦楚和难堪,此刻才更心疼他。 他比自己还要被动。 深吸了一口气,憋回眼中不该有的热气,她推门进去。 景瑢抬头看来,在屏风那侧,似乎等她过去。 宁曦调整了神色,走了进去。 “我问过谢允,他说你是中毒,我……我大概都知道了。” 景瑢愣了一下,似乎意外她会猜到,旋即垂眸笑了一下,再看向她时,眼神温和又欣慰,“如此也好,郡主想做什么便可大胆去做,不必再顾忌本王与那位的亲情。” 他声音缓慢轻柔,像是砸向雪地里的一滴水,虽是无声,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第328章 喜悦,她想杀了三皇子 第328章 喜悦,她想杀了三皇子 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这个吗? 宁曦抿着唇,控制着声音尽量平稳淡定,“王爷可想为自己报仇?” 景瑢似是没听懂,“什么?” “那位,对你赶尽杀绝,王爷心里可恨?”宁曦看着他,暗暗咬牙。 她眼神复杂,浓烈的杀气下还藏着些哀怨。 不是对他遭遇的同情,而是理解他处境心境的共情。 她哪来的仇怨? “他……是有苦衷,我能理解。”景瑢躲开她的眼神,笑道。 “理解不代表不恨,若你真的恨,我可以帮你,你只说想还是不想。” 她并非逼他,而是她有种感觉,景瑢对皇帝的大抵是恨透了,才能面无表情毫无顾忌地演戏。 “宁曦。”他忽然唤她的名字,神色颇有些认真,“你能先告诉我,你与景怀瑜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们之间,可也有什么抹不掉的仇怨?” “你……你会杀了他吗?” 宁曦对上他试探的眼神,第一反应是想跑,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来? “我……” “我同你交心,还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景瑢轻声道。 宁曦抿紧了双唇。 良久,她松开剑柄,紧张下无意识地握住腰间的红玉佩,“是,我想杀了他。” 她说的是想,不是一定。 顾忌景瑢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她不敢说得太狠。 她以为景瑢会诧异,会惊惧,会生气,然而他笑了。 一双桃花眸笑成一条朦胧的线,眼尾上扬,皮肤挤出一条细长的纹路。 “我知道了。” “我不恨他,真的,他与我来说只是陌生人,同旁人无异。”他,自然是皇帝。 似乎是报答她的真诚,景瑢回馈了同等的实话。 然而直到宁曦回了王府,也没想明白他在高兴什么。 红玉佩上潇洒的白字时刻提醒她,今日的一切都不是梦。 【七十】 从她离开安王府的那一刻,暴虐值就径直降低了十五,变成七十。 他是真的高兴。 可高兴什么呢?高兴她想杀人?还是高兴她想杀景怀瑜? 她现在已经不敢把景瑢看作还没被污染的白纸,显然,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暴虐杀人的倾向。 她还是倾向于第二种原因,此前她提及要杀谁时,景瑢并没有奇怪的反应。 可景瑢若是因为她想杀景怀瑜而高兴,那后果更可怕! 她最怕景瑢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不知何时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最终自己身死,他举兵造反。 此前她只是猜测景瑢对自己有点喜欢的苗头,现在恐怕……不止是苗头…… 虽然有自恋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的喜欢似乎不浅。 掐树苗和砍一棵成树,显然不是一个难度。 暴虐值摇摆不定,她不能再把景瑢往外推,一个不小心任务可能就会崩盘。 若是为了任务顺应他的心意也不是不行,只是她会有种骗人感情的负罪感,尤其景瑢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她不想对不起他。 怎么办? 她想救爹娘,那就必须欺骗景瑢的感情,哄他高兴,让他以为自己也喜欢他。 可若被他发现自己的虚情假意,会不会更生气,气到想一刀砍了她? 想到头秃,宁曦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定要舍弃一头,她想,还是爹娘更重要。 大不了,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喜欢得紧,她不和离就是了,这一辈子都赔给他,骗他一辈子也可以。 第329章 妖女,背黑锅专业户 第329章 妖女,背黑锅专业户 至于找皇帝老儿报仇的计划,她还不打算告诉景瑢。 无论他嘴上怎么说,皇帝都是他亲爹,保不齐他会否因此纠结,徒增烦恼。 一想到这儿,宁曦就觉得头疼。 本来计划着杀他亲弟弟和亲爹就已经够让她心神不宁了,现在还要多一条欺骗感情。 她只觉得头顶两个明晃晃的大字:人渣。 “爹娘,女儿也是逼不得已,别怪我。” 若是爹娘在,他们肯定不愿她欺骗旁人。 倒不是有多高的道德线,而是心疼她日日戴着面具虚与委蛇,日子过得累。 想着爹娘,宁曦哼着爹爹从前经常哼唱的小调,心里总算得一分安宁,渐渐睡去。 三皇子闹着要给定南王府立寺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人们自然不会说天之骄子奢侈任性,而是说定南王府的清禾郡主迷了三皇子心窍,仗着三皇子倒追提出给王府立寺这等离谱要求,三皇子为博美人笑,便疯了似的求皇上首肯。 不然怎么解释一向懂事的三皇子突然转性? 朝臣们对她意见滔天,而闺秀们更是酸得牙都倒,恨不得自己顶了清禾郡主的名号,做那被皇子宠溺的美人。 众矢之的。 舆论中心的妖女正在院里用棒槌敲着刚洗好的披风,哼着小曲儿,卷着袖子,开心了还将棒槌当剑挽了个花。 忧心忡忡的左大小姐急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恬静的场景。 一腔急火顿时被浇灭大半,左文琦叉着腰在门口大笑了一声。 “哈!” “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你竟然有闲心洗衣裳!” “咦……这披风好像不是你的……这是安王爷的!” 宁曦被突然造访的女神经吓了一跳,还没等回神,面前就刮过一道火红的光影,抱着湿漉漉的披风细细观摩。 “真的是王爷的!天啊宁曦,原来你躲在府里不出门,是在给男人洗衣服!” 左文琦竖起大拇指,“几日不见,进展神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贤惠如清禾郡主,小女佩服!” 宁曦一棒槌扬起,左文琦连忙躲开。 宁曦没好气地拿过披风,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一下一下接着打。 左文琦连连啧嘴。 “伯父伯母若是看到这场景,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伯父曾经说过,宁曦的手是用来提剑纵马,保护自己实现抱负的,可不是用来泡冷水挑细针伺候旁人的。 当时她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伯父是世上第一好男人,比自家爹爹还要好,后来这事被她爹听去,还吃味似的阴阳怪气了两个多月才哄好。 宁曦深谙爹娘教导,也不愿做那伺候人的深闺妇人,然而现在为了安王,竟然…… 宁曦微微叹气,扛着棒槌,认真地扫视灰白的披风。 “他不愿旁人碰他的贴身之物,我本该丢了的,但是又怕他嫌我胡乱丢他的东西,只能先洗干净,若他不要便自己丢。” 她也是把披风带回家以后才想起景瑢这点子矫情的毛病。 如今这位爷就是放在桌边的瓷娃娃,稍有不察就会掉落在地化为碎片。 她可不敢怠慢。 左文琦听得一愣又一愣,“情情爱爱真麻烦。” 宁曦深知她又想多了,但思及结果,她也懒得解释,便随这位大小姐胡乱揣测。 “来干什么?” 宁曦扔了棒槌,给左文琦倒了一杯热茶。 “郡主大人,外面都为你吵翻天了,你就没点表示吗!” 第330章 烧银子,别太恨男人 第330章 烧银子,别太恨男人 “关我何事,又不是我要立寺,随他折腾去。”宁曦踱步进屋,左文琦跟着进去。 “知道的是三皇子自己折腾,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你不知轻重提要求,你就不想为自己证明一下?” “不想。” 宁曦眨着眼,淡淡道。 左文琦无奈抿唇,这已经是第二回她对谣言置之不理,左文琦想不通她为何一遇到这种事就甘愿做缩头乌龟。 “此事伤及的不止是你的名声,还有伯父伯母的名声,你当真不管吗?” 宁曦正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东西,听到她的话才抬起头,“谁说我不管。” “我不会让寺庙建成,也不会让金像示人。” “你有主意了?”左文琦跳到桌前,紧盯着她问。 宁曦从箱底摸出两个小瓶子,一个上面是繁杂的青花图样,另一个则只画了一支兰花,雅致素净。 她一手一个,问左文琦,“哪个好看?” 左文琦被打岔,不耐烦地指了青花的瓶子,“这个!” “我问你话呢,你打算怎么办?” 宁曦点点头,郑重其事地收起青花的,将兰花的留在外面,又把箱子放回去。 左文琦:…… 感觉审美被逼视了。 做完一切,捻着小瓶子,宁曦走到梳妆案前,幽幽开口,“他想建就让他建,至于建不建得成他说了不算。” 左文琦一怔,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你要干嘛?” “若是建庙的木头刚到就生了虫,选址的山头还没等开工就着了火,自然就建不成了。” 宫里办事最讲究预兆,大兴土木的事若是屡遭横祸,那便是不祥,不会再继续。 左文琦嘴角一扯,“那木材岂不浪费,花出的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本来也是打水漂。”宁曦轻笑,“他以为做这些就能哄我高兴,却不知他的一意孤行除了将我推到风口浪尖外,毫无作用。” 况且他个杀人凶手,有何资格给爹娘塑像,若真让他做了,才是对爹娘的亵渎。 “小曦你……你好像变了。”左文琦定定地道。 宁曦看她一眼,“有吗?” 左文琦端详着她,怔怔点头,“你好像和景怀瑜有深仇大恨,再不然就是和银子有仇。” 那可是几千两银子!就算是别人的,那也很难不心疼! 宁曦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左文琦却弯腰凑到她面前,近距离观察她。 宁曦缩了缩脖子,“干什么?” “小曦,虽然那狗男人对你不好,但他就是个男人,大不了换个就是,别恨得走火入魔,得不偿失。”虽然换男人很难,但她相信宁曦有这个本事。 她神色担忧,认真郑重,宁曦被她看得发毛,忍不住推开她的脸,“想什么呢,我才不会因为他对我不好就疯狂报复。” “那你还烧银子。”左文琦不信。 “他下定决心要做样子给我看,皇上都拦不住我又有何办法,还不如旁敲侧击逼他放弃。”宁曦边说,边从妆匣里取出一方手帕。 打开后,里面有十几粒黑漆漆的小药丸。 她将药丸小心翼翼地倒入兰花瓶子里,扣上塞子,收进怀里。 “放心,我心里有数。”她起身,拍拍左文琦的肩膀,“倒是你,我瞧武会上你同黎俭交集颇深?” 话题突转到自己身上,左文琦觉得没劲,摆摆手,“说过几句话而已,算不上交集。” “是吗?不是还亲手教他射箭吗,左师父?” 第331章 平安符,给他求的 第331章 平安符,给他求的? 左文琦眯着眸子看她,“你现在活像个捉奸的男人。” “他太笨了,那么多人看着,我若不教他怕是要丢人。”左文琦歪头回忆,“他那种见着人就脸红的文生,脸皮薄,到底是我拉他比试害他出丑,合该我收尾。” “你倒是关心他。”宁曦幽幽道,“你可知,当日尹小公子就在旁边看着,你这未婚妻子公然关心旁人,倒叫他这个正主白白丢人。” 左文琦一怔。 她没想这么多,当日尹辞突然找她比箭,她只当是朋友间比试,难道说是觉得丢人所以来打个岔吗? 左大小姐挠挠头,顿觉苦恼。 情情爱爱真是麻烦。 “小公子前些日问我讨要了一些铜丝,不知作何用。我记得你要打的那只小葫芦就是铜制的?”宁曦意味深长地看着一根筋的左文琦。 那只葫芦由尹辞描图,自然也由他找人打造,缺心眼的左大小姐只知道把银子送到他手里,完全想不到小公子会多费多少心思。 “人家为了你守身如玉二十年,虽说不是你强迫的,但到底因为婚约遭家人排斥,别的不说,你多去探望,带他出府散散心也好啊?” 宁曦苦口婆心得像个老妈子。 她恨不得自己上左文琦的身跟尹辞谈情说爱,等结了婚拜了堂再把身体还给她。 “至于那个黎俭,我派人查过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宁曦面无表情地栽赃。 左文琦啊了一声,“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他挺老实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能骗你吗!” 宁曦一拍她的肩膀,“信我!” …… 深夜,京城东边的一座小山丘忽然燃起无名火,火焰映红天边,却只烧了山头一小片区域,火灭后秃头的山顶显得格外奇怪。 那正是被选座给定南王夫妇立寺的山丘。 次日白天,便有山下村民传出话来,说是定南王夫妇在天有灵,不愿南诏为此破费,便放了一把火,只烧在山顶区域,以示警戒。 再一日,远送来得建造木材泡了水,被不知哪来的白蚁啃得一干二净,连柴火都当不得。 塑像立寺一事只能作罢。 三皇子随之闭宫整整五日,对外说是给定南王夫妇诵经,其实是心疼银子气病卧床了五日。 五日后,深觉自己霉运太过的三皇子乔装出宫,到京郊拜佛去了。 细雨绵绵,太监给他打着伞,一身藏蓝华服的三皇子昂首挺胸地爬着上佛寺的台阶。 庄严巍峨的佛寺渐渐展露全貌,金檐琉璃瓦下,一抹白衣身影跪在佛堂中央,虔诚地跪拜,不知在求什么。 景怀瑜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站在门槛外面,看着宁曦起身,然后到旁边付了足足二百两的香火钱。 僧人自然不能真给二百两的香烛,只替她上了几炷香意思一下,而后又交给她一份异常精细的平安符。 宁曦谢过,一转头,就对上堂外景怀瑜炙热的眼神。 晦气。 佛堂都能遇见,当真晦气。 宁曦压下心中不耐,踱步到跟前,“殿下病好了?” 景怀瑜脸色一沉,“你这平安符是给本……我求的?” 宁曦将平安符收进怀里,“不是。” 景怀瑜神色更为阴郁,“那是谁的?” 宁曦没说话。 “给景瑢的?” 宁曦一记眼刀横来,“看来殿下病没好全,还是再回去养养。” 她说完就要走,手腕却被人狠狠扣住,似乎要将她掰断。 “清禾,我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知?还是说你偏喜欢将本殿的心意踩在脚底,看本殿因你受折磨?” 第332章 闯祸,终于撕破脸 第332章 闯祸,终于撕破脸 宁曦挣了挣,奈何景怀瑜握的紧,佛寺门口人来人往,她不好闹得太难看,便只能由着他。 眼眸一冷,她一字一顿仿佛利刃般戳进景怀瑜的胸膛,“殿下想太多了。” 原来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心意,他做得那些努力她一分一毫都不在意! 景怀瑜攥着她的手腕渐渐收紧,宁曦都能听见骨头打架的咯吱声。 “清禾,你知道的,你我之间的缘分非人力可改。”他声音阴鸷狠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盯着猎物。 宁曦对上他的眼,一瞬间,这双眼就和水牢中那双阴鸷又得意的眼重合在一起。 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上了一柄短刀,甩开刀鞘,她居刀毫不犹豫地落向被他攥着的那只手。 雷声骤响,景怀瑜阴鸷的眼神瞬间化为惊诧,下意识松开了她。 刀尖擦着她的手腕划过,鲜红的血滴在白玉般的皮肤上无声滑落。 景怀瑜心头一突,他不怀疑若是自己不松,她会连着自己的手一并砍了。 “你疯了吗!” “三殿下。”宁曦收起刀,神情死寂如一潭深水,“别逼人太甚。” 她说完,看了眼瓢泼大雨,撑起了油纸伞。 景怀瑜见状气极,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伞,扔到台阶下的草坪中去。 风卷着轻飘飘的油纸伞,很快就吹远了。 景怀瑜昂起头,不可一世地睨着她,仿佛在说,走不了了? 宁曦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径直地踏进雨中。 倾盆大雨瞬间将她干燥蓬松的发髻打湿,一身飘逸的布料软软地贴在身上,她却走得笃定,脚下生风,脊背挺直地走下台阶。 景怀瑜怔怔地看着,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台阶上化为一个白色的小点。 屋檐下的雨滴砸在他伸出去的掌心,空落落的,就像那远去的身影。 从未有过这么清晰的感受,清禾她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 宁曦负气似的顶着雨,似乎觉得晦气,脱离了景怀瑜的视线范围后放慢了脚步,任由雨水将自己冲了个透彻。 反正衣裳厚实,最多看起来邋遢丢人,不至于失节。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对景怀瑜的耐心,没忍住冲他发了脾气。 放话至此,以景怀瑜的自尊心怕会视自己为死敌,再没从前的脉脉温情。 也不知那个畜生会不会迁怒景瑢。 雨水沿着她的睫毛像是瀑布般挡住视线,她随便一蹭,加快脚步下山。 刚踩到泥泞的土地上,头顶忽而洒下一片阴影,雨声变为细密的鼓声,一阵潮湿的药香钻进鼻腔。 她抬头,眯着滴水的眼,看到了一双惊诧的桃花眸。 “郡主诚心天地可鉴,我若是佛祖,定会成全郡主心中所求。”他拧着长眉,思来想去,脱口而出的是极致的刻薄。 景瑢解下身上的披风,不容宁曦拒绝,披在她身上。 “你的伞呢?”她上山时明明带了伞。 “脏,扔了。”宁曦淡淡一笑,回头望了眼看不清的山头,拢紧身上的披风,“景瑢,我大概闯祸了。” 马车上,暖炉冒着袅袅烟气,宁曦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着方才怼景怀瑜的事。 “是我意气用事,过早和他撕破脸皮,他定会迁怒你。”她有些愧疚,不敢抬头看他。 眼下,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长辈审判。 然而她不知道,景瑢那双蒙了雾的眸子像是星河,悄然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第333章 平安,她对他最大的期望 第333章 平安,她对他最大的期望 宁曦正自己谴责自己,眼前忽然多了一方白色的手帕。 “擦擦头发。”他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 宁曦刚要接,忽而想起家里才晾干的披风,又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一个,便连连摆手。 “不必,一会儿就干了。” 他不愿旁人碰自己的贴身之物,她越界多次,不好意思再要。 “我的马车都湿了。”他随手一扔,手帕飘到她怀里。 宁曦见他不介意,也不矫情,拆了头上的发带,细细擦拭着。 湿发披在肩头,少女难得露出一分耐心的柔和,动作轻柔得仿佛擦拭着什么宝贝。 景瑢弯了弯唇,想着山头上那位兄弟,唇角的弧度更甚。 还得多谢他不懂珍惜,把人往他这边推。 “郡主的头发养得不错。” 宁曦吓了一跳,礼尚往来地打量过他的头发,“王爷也是。” 从前没注意,现在看过才觉得奇怪,他一个病人,头发却乌黑茂密,顺得仿佛理好的蚕丝,若是能摸一把,手感一定堪比丝绸…… 宁曦忽而回神。 她想什么呢! 接着低头擦头发…… 景瑢将她一瞬的沉迷惊诧和清明看在眼里,眼神落在她指间雪白的手帕。 他忽而觉得自己的东西出现在旁人手里也没那么奇怪,反而,还挺好看? 自己这方白手帕再素净不过,何时变得这么顺眼? “王爷,这个给你。” 一副精致方正的平安符递过来,宁曦特意擦干了双手,小心翼翼地捏着流苏根儿。 “没湿。”她笑着放到他手心,“我记得齐小姐给王爷求了一串平安符,我和王爷认识这么久总不能被比下去。” 她说完就收了手继续擦头发,也不看他想不想收喜不喜欢。 反正她想明白了,景瑢要是不喜欢她,她就离远点。要是喜欢她,自己陪他熬日子就是。 从微凉的指尖接过干燥的平安符,景瑢心头轻轻一颤。 她只说来敬点香火钱,以消除一点放火浪费银子的罪孽,可没说要给他求平安符。 回想起她对自己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希望他养好身体,平平安安。 所谓的计划交易,似乎都没有他的身体重要。 为什么? 他知道宁曦对他或许有些好感,但却没有男女之情,她满心惦记着取了景怀瑜的命,为何又要顾忌他? 一个震天的喷嚏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宁曦抽了抽红透的鼻子,喃喃道:“王爷的手帕不能要了。” 景瑢看着她用来捂脸的手帕,本有些旖旎之色的眸子渐渐清明,“郡主留着。” “王爷还是离我远些,可别被我过了病气,半月后就是武试,王爷身体为上,千万别逞能。” 她记得上一世景瑢就是前十的成绩,“文试已经拿了头名,武试落后些也无妨。”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王爷做。”她拢了拢半干的头发,披在脑后,“武试大会,北燕和西夏都会派使臣前来庆祝,今年迎接使臣的事落在礼部手里,礼部尚书忙着别的事无暇分身,两位礼部侍郎会争夺此事的主理权。” “其中一位是景怀瑜的人,另一位则是孟拂柳孟小姐的父亲。”宁曦声音压低,“景怀瑜为了主理此事,必会对风头更盛的孟侍郎出手,王爷若能保下孟侍郎,那主理接待使臣的事自然就能落在王爷手中。” “此事若成,王爷就算正式迈入朝堂了。” 第334章 红玉佩,似乎很重要 第334章 红玉佩,似乎很重要 “所以郡主武会引见孟小姐,是为了让我提前熟悉孟家?”景瑢哼笑了一声,“若我猜得不错,郡主可是在利用我的……脸?” 那孟拂柳见着他就心神不宁两颊绯红的样子他自然记得。 宁曦讪笑一声,“只能说是计划之外的惊喜。” 景瑢长得好,但她也没想到正对孟拂柳的胃口,小姑娘见了一面就魂牵梦绕不肯放下。 听无影在孟府里的人说,小姑娘回府后就到处搜罗名画,都是因为知道景瑢喜欢画。 这些她都没告诉景瑢,怕他觉得苦恼。 “若是孟小姐对王爷青眼有加,也不失是个搭桥孟侍郎的好机会……”宁曦声音越来越小。 她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既视感,但这就是实话,为了大局牺牲一下色相也没什么? 她飞快地扫了眼景瑢,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郡主倒是慷慨。”他幽幽道。 “什么?”宁曦没懂。 景瑢却垂眸,攥着手炉不再说话。 “郡主想让我怎么做?”良久,他复又开口。 “简单,在景怀瑜出手时救他一命,再从孟小姐那里打探孟侍郎的近况,即时提供帮助。”宁曦挺直腰杆,信誓旦旦,“此人的人品我发誓,绝对中正良善!” 她敢说这话,自然是有上一世作保,这位孟侍郎在被景怀瑜刺伤后做了个闲散的小官,但即便如此,礼部一有大事,他还是会帮昔日同僚解决问题,事事亲力亲为。 她倒不拘给南诏挑几个不中用的奸臣搅乱朝纲,只是怕景瑢不屑与这些人为伍,所以才说了这话。 景瑢似乎也不太感兴趣,探寻的眼神在她脸上游移。 “郡主怎知三弟一定会对孟侍郎出手,据我所知,父皇连让礼部负责接待使臣的旨意都还没下,郡主就如此笃定?” 宁曦眨了眨眼,“显而易见的事,而且定南王府消息灵通,王爷信我就是。” “我自是信你的。” 他笑了下,眼神却意味深长。 “郡主的红玉佩掉了。”他忽然道。 宁曦怔了一怔,下一瞬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摸着腰间没有东西,脸色顿时一白。 “在郡主身后。”他指了下方向。 宁曦回过头,捡起地上的红玉佩,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这玉佩似乎对郡主很重要?”他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她。 “嗯,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她擦着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在腰上,紧了紧。 手指蹭过腰间的荷包,她忽而想起来有东西还没给景瑢。 她从荷包里倒出个小兰花瓶子。 “这是补身子的药丸,西夏产的,王爷拿着吃,五日一粒就好。” 景瑢接过瓶子,有些无奈,“郡主何必费心在我身上。” “我统共也没多少牵挂,王爷就算一个,不给王爷费心给谁费心?” 宁曦漫不经心地笑道。 景瑢也跟着一笑。 她大抵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说者无心,他却听者有意。 再这么下去,还叫他怎么耐着性子等她一步步靠近自己。 瓶子滑进掌心,他牢牢地握着。 马车停在一家成衣铺子前,今日是宁曦约他出门,说要给他府上置办些东西。 这些本该王府管家做的事,因为王府下人太少,就搁置了,宁曦说这样不行,这才拉他出门。 现在东西还没买,她就淋了个透,自然要先换身衣服。 黑羽送进来一套新买的白衣,景瑢留她自己在马车里换衣裳。 马车内烟雾袅袅,暖意萦绕,宁曦看着和自己身材分毫不差的衣裳陷入沉思。 第335章 盘发,他眼光还挺好 第335章 盘发,他眼光还挺好 她自问没给景瑢任何能探知自己衣裳尺寸的机会,他是怎么做到分毫不差的? 感叹了下此人无处不在的敏锐洞察力,她用暗器钉死了车上的窗帘,这才安心地换了衣裳。 衣裳已经湿透,她怕弄脏马车,就都堆在门口的位置,等换好衣裳,给自己束了个利索的高马尾,抱着脏衣服下了马车。 当然,她也没忘记收回自己的暗器。 景瑢听到声响看过来,眼神扫了眼她手里的脏衣服,顿时心领神会,伸手直接从她怀里接过这一团,又扔回马车里。 衣裳带着水珠,沉甸甸的,扔在地上啪嗒一声。 可以想象自己的外裙内衬胡乱散在马车里的样子,宁曦耳根子红了红。 “我不嫌弃,若是一直抱着也会弄脏新衣裳,不值当。”景瑢解释。 宁曦挠了挠鼻尖,没好意思说她本来想把衣裳都扔了的。 她还没勤俭持家到那种地步,沾了泥点子的白衣裳还要回收利用,累得都是她院子里浣衣的丫鬟。 景瑢的视线从她的头顶打量到脚尖,来回两次,眸子弯了弯,“合适。” 言罢,他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硬是没给宁曦追问的机会。 没走几步,景瑢就停在一家卖首饰的小摊前,摊位上东西不少,但大多都是粗制滥造品质低劣的物件。 宁曦从前跟爹娘风餐露宿,好东西也用得,普通物件也不嫌弃,但她却惊讶景瑢会看上这些。 实在是这些东西和他的身份气质相差甚远。 景瑢眼神在琳琅满目的货物上游移,似乎在挑选,宁曦便安静等在一旁。 “这支玉簪衬姑娘,和姑娘今日打扮也匹配,公子不如买这个送姑娘?”做生意多年的老板,下意识将二人看成一对儿。 宁曦还没等解释,景瑢就接过那支白色玉簪,仔细观察。 说是玉簪,其实不知是用什么白色的石头打磨而成,材质虽不值钱,但簪头处雕了一朵小浪花,还带了一小粒圆滚滚的水珠,清新俏皮,有几分不俗。 “是合适。”景瑢勾了勾唇角,从黑羽手里接过一两银子,放在老板摊位上。 正准备掏银子的宁曦动作一滞。 “我不用王……你付钱!”她看出这簪子是要送她。 景瑢笑着冲她招招手,宁曦半信半疑地走进,他绕到她身后,一片清冷的阴影洒下,洁白微凉的布料蹭过她的耳垂,搅得她呼吸一滞。 景瑢拆了她绑马尾的丝带,握着她的头发捣鼓了一阵子,最后将簪子在她发间拐了几个弯,也不知怎么弄的,他竟然用一根簪子别住了自己过腰的头发。 宁曦那点不好意思顿时被震惊所取代,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更觉神奇。 景瑢问摊主借了面镜子,宁曦瞥了一眼顿时轻笑。 他还挺会,留了两绺头发在鬓边,微妙的弧度勾着她本就小巧流畅的下颚线,平添一分柔和。 浑白的小浪花隐在发间,愣是将她肃冷的气质往俏皮那边儿靠了靠。 镜中的自己更像个刚嫁人温婉恬淡的少妇,如果眼中的凌厉之气再淡点的话。 咽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客套话,宁曦向他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手艺不错!” 景瑢弯着眸子,薄唇微翘,虽没有回应,眼角眉梢却尽是染了喜色的温柔。 第336章 逛街,要是爹娘还在 第336章 逛街,要是爹娘还在 并肩走在街上,宁曦看着街边各式摊位,鬼使神差地开口:“从前爹娘也总带我出来玩,娘说这叫逛街,爹说这叫轧马路,我问爹什么是马路,他说马车走的路就是马路。” “我当时信了,还跟文绮说这条街叫马路,后来长大后才知道爹爹骗我,这世上没有马路。”她顿了顿,望着看不到头的街巷,声音低了些,“也再没有叫它马路的人。” 景瑢垂眸,她轻抿的唇,微红的眼近在咫尺,他微有失神。 “马路,很有意思的名字。”他轻声道。 宁曦抬眸看他,眼里有疑问。 “你父亲说得对,马车走的路就该叫马路。”他弯了弯眸子,“走,逛街去?” 脑中珍藏的回忆像是一匹扯不完的布,在他轻浅温和的声音中喷涌而出。 宁曦连忙别开眼,不敢让人发现她快忍不住的眼泪。 她缓了一会儿,回头看着景瑢轻笑,“若我爹还在,一定会视你为知己。” “那是我的荣幸。”景瑢像是没看见她微有湿润的下睫和微红的鼻头,浅笑着平淡道。 两人出门只带了伞,不下雨后便收起来,没有任何遮面措施,两人也都不提若是被人撞见该如何解释,就这么在街上的店铺里进进出出。 买完了该买的东西,景瑢提议到一家茶楼坐坐。 这家茶楼宁曦认得,茶一般,但书说得好。 进去时,正讲到民间话本,一位寒门出身的才子得贵人赏识委以重任,在敌国卧底多年混到权力中心,最终助自己国家一举歼灭敌国的故事。 宁曦捧着花生米,听得连连嗤笑。 “若是卧底这么容易,北燕和南诏也不会对抗这么多年。” 话本都是假的,她手下无影算是南诏最神秘最庞大的卧底眼线组织,正因如此,她才知道在不引人注意的条件下偷得一星半点的情报有多难,更别提处处是人精的朝堂。 “郡主似乎很有体会?”景瑢端着茶杯,淡淡道。 “也不是,只是多少接触过这类人,知道他们日子难过才有此感慨。”宁曦回答得无懈可击。 上一世她没把无影告诉景怀瑜,这一世自然也不会告诉景瑢。 无影是她最后的底牌,除了王府自己人,没人知道她是无影的头目。 “郡主不觉得所谓的卧底就是无心无情之人吗?”景瑢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不想结束话题,“他们先后拜了两位主家,左右逢源,利用他人的信任,为自己心中更偏向的那位主家做事,说好听些是尽责,实则就是玩弄人心成全自己的价值。” “比起明面上的针锋相对,卧底则藏在阴鸷的阴影中,行小人之事,害人与无形,怎么都算不上君子。” 宁曦回头看他,“为何要做君子?” 景瑢一怔,“难道郡主不喜欢君子?” “不是不喜欢,是世上根本没有君子,是人都自私,只要有所求就会有得失心,所以不是君子才是常态,我倒觉得追求虚无缥缈的君子形象容易偏执,没必要。” 爹娘说过,人无完人,也正是因为每个人的缺陷不同才各自鲜活。 爹爹是世人眼中的君子,保家卫国,是南诏子民眼中的神,可也因此触动了皇帝的权力,对皇帝来说,爹爹是敌人,不是君子。 若要争做人人眼中的君子,除非他是金元宝。 “做事只求问心无愧,虚名都是过眼云烟,迟早都会消散。” 宁曦学着爹爹说话的语气,缓缓地念着。 第337章 虚伪,他愧对她的真心 第337章 虚伪,他愧对她的真心 景瑢眼神停滞。 从小他就被身边人教导,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做事要周全,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否则就不配为人。 可他不止迈错半步,从离开北燕的那一日起,他就在这条阴鸷诡谲的路上渐行渐远,再无回头之路。 他时常觉得自己不配为人,也就愈发不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就连重伤喝药等近乎于自残的行为他也不在乎。 他以为自己扔掉了人性,戴着假面具像是行尸走肉般做自己该做的事,现在她却告诉他,不是君子才是常人。 那岂不是说他所做的一切都该被接纳? “如果那卧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利用背叛身边人,甚至将挡路的所有人都铲除,这也是常人?” 宁曦认真地看他,“我虽不知你为何要把所有阴鸷的词汇用来形容这位卧底兄弟,但他绝不会只有坏的一面。” “对于敌人来说他是坏人,但对于进忠的主家来说他就是冲锋陷阵的勇士,任何事都有双面,我没资格评判这位卧底兄弟的好坏,但却能说一句他实现了心中所向,那就是一个活得热烈的正常人。” “成大事不但要有人在明面上真臂高呼,也要有人在阴暗处负重前行,另一个角度看,这位卧底也是世人眼中的英雄。” 景瑢眸光渐收,笑容也随之消散,一双漆黑的眼眸从未有过地认真,盯着她的脸,仿佛要看出旁的什么。 “郡主会希望和这种人相识吗?” 这个问题让宁曦多想了一会儿。 “说实话不想,因为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但若被迫结识,也可以认识一下,多提防就是!”她语气轻快。 爹娘对她的教育很随性,鼓励她信任别人,也希望她能随遇而安,所以她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也不怕被人背叛。 “与人相处时间久了自然能分辨对方是否真心,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宁曦说完,就接着喝茶听书。 景瑢却长眉轻蹙,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茶杯,不知在想什么,漫无目的地摸索着杯口。 在茶楼吃了些饭食后,景瑢送宁曦回了王府,临走前,宁曦抱走了自己的脏衣服,仓皇地告辞,顶着小浪花钻进了府门的缝隙。 饶是一瞬,他也看到了宁曦微扬的嘴角。 她今天很高兴。 深夜,月光无声地占据了他半个床榻,他披着松垮的亵衣,刚换过药,衣带也没系,纱布裹着他精瘦的腰身,精细紧致的线条暴露在清冷的光亮下,像是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他脑中回荡着她的声音。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时间久了,会发现对方是否真心。” 是吗? 她对自己坦诚相待,关怀备至,是否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真心? 眼前又晃过她进门前的笑,长眉忽而一蹙。 他扯了刚缠好的纱布。 指间抚过沟壑般的伤口,手背上骨节忽而凸起,指间无声地洇出几道血色。 宁曦…… 她被定南王夫妇养得很好,永远鲜活光明,即便平日不苟言笑,心中怀着的也是最蓬勃的生命力。 而他,虚伪,阴鸷,不知披了多少层面皮。 眼神落在窗下那尊青瓷花瓶,那是她今日一眼相中的,说快到冬日,可以用来插梅。 他弯了弯唇,眼中的狠戾化成了一滩水,松开了攥入伤口的手。 “宁曦,你最好记得今日说的话,做人要言而有信,你可千万别骗我……” 第338章 瞧不起,没本事的废物 第338章 瞧不起,没本事的废物 三皇子给定南王府立寺一事还未消停,京城中又传出清禾郡主和安王结伴出游的传言,消息像长了腿,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所有高门望族,最后飘进了宫墙院内。 景怀瑜自从在佛寺外被宁曦甩了后,连着几日除了上朝就将自己关在盘云宫,连前来议事的大臣都不见。 站在门外的承恩只敢偷看自家殿下一眼,就连忙垂眸恭敬地站好。 他和承德不同,他是后拨来伺候殿下,很少跟在殿下身边,对殿下的喜好脾性一知半解。 眼瞧着殿下连最亲近的承德都见死不救,他这个被迫上岗的小太监觉得自己前路更是渺茫。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远离是非保得一声平安就成。 所以三殿下在宫里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好几日,他也不想进去劝慰,谁知道哪句话说错,自己脑袋就搬了家。 “承恩,倒茶!”景怀瑜烦闷的声音传来,承恩这才打了个晃,忙不迭地进去沏茶。 景怀瑜审视的眼神停在他的头顶。 这小太监来了几日,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他倒是个机灵的,只是这份机灵都用来保护自己。 他何尝看不出身边人对自己的惧怕和疏远,从前也是这般,但因为有承德,他从不在意其他下人的看法,总之有人能用就行,其他人不过都是供他差遣的玩意儿。 承德不在,他竟然发现偌大的盘云宫竟然连一个肯为他卖命的人都没有。 愈发后悔没有救承德回来,也不知清禾将他藏到哪儿去了。 “定南王府那位,可有消息传来?” 自从听到安王府和定南王府的传言,他便派人去探查,如今一日过去,也不见承恩进来禀报。 此刻,小太监颤颤巍巍地拎着茶壶,恭恭敬敬地道:“回殿下的话,消息说传言是真的,他们二位出入了几家铺子,店老板都记得。” “至于举止亲密什么的,无从查证,想必是空穴来风以讹传讹。” 景怀瑜眉心一蹙,“既然有消息,为何不立刻来报,非得本殿亲自问你才说?” 承恩放下茶壶,痛快地下跪磕头,“殿下恕罪,都是小人的错,小人看殿下专心处理政务不敢打扰,所以才……” “愚蠢!” 景怀瑜下意识举起茶杯,刚要扔,见承恩那单薄又打颤的脊背,硬生生地忍下。 再打下去,他怕是连个伺候茶水的人都没了。 狠狠地搁下茶杯,他喝了声起来。 “做事要分清主次,以后有消息便来传,本殿不想听自会告诉你。” “你……你不必太惧怕本殿。” 他黑着脸说着违心的话,似乎觉得高贵如自己也得体谅一个贱奴的心思过于丢人,再不想看见他,烦闷地赶他出去。 承恩却似归水的鱼,瞬间放松,逃命似的跑走。 景怀瑜将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尽收眼底,眼前又浮现出宁曦毅然决然踏入大雨的背影,又是一阵头疼。 他自问对清禾尽心尽力,就算有时手段不光彩,但她应该明白自己是因为太在乎她才如此。 况且她也未曾受伤,一切如旧,她到底在气什么? 是因为景瑢? 景怀瑜细细回想自己这位陌生的二皇兄,只能想起他温笑着待人接物的模样,温文尔雅温声细语,是他一向瞧不起的那类没骨气没本事的废物。 第339章 体弱,她要求不高 第339章 体弱,她要求不高 可他的退让软弱却正对有权有势有脾气的清禾胃口。 景怀瑜紧了紧眉心。 他倒不担心清禾真的被景瑢抢走,在他眼里,景瑢不过是一只仰仗自己鼻息的兔子,什么时候他忍不了了,一掌就能拍死他。 况且,有父皇在,清禾就只能嫁给他。 但他要的不止是这份婚书,还有清禾的心,只有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她手里的权势财力才能任他所用。 武试在即,能争取清禾的时间不多,况且刚经过那些事,他还真低不下头去讨好一个女人。 “承恩,安王府这月的用度可送去了?”他忽然开口。 门口的承恩面向他,垂眸道:“还没,此事由皇后娘娘亲自操办,听说娘娘准备自己添些东西一并送去。” “你来,帮本殿给母后传个话。” …… 武试在即,礼部侍郎的事也很重要,宁曦花了一整日时间列了一份强身健体计划表。 景瑢看着纸张上的娟秀小字,眨了眨眼。 “郡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眼神扫过那些字,什么站立半个时辰,慢跑半个时辰,拉伸半个时辰,这些字后面还要跟个括号。 若是坚持不下来可以放弃。 或许他还没弱到连半个时辰都站不住? 而且他记得宁曦见过他的轻功,知道他武功不差,至于对他这么没信心吗? 他忽而庆幸,今日见她前没喝那装病的汤药。 宁曦却以为他的抗拒是源于自己的过于认真,连忙笑道:“王爷不必有负担,这计划表只是个建议,文试第一已经很好了,武试成绩不重要,王爷若不愿,弃考也可以。” 她露出一个自认关切和善的笑容。 然而在景瑢眼里却颇像一位放自己儿子一马难得宽容的老娘。 一到正事上,她就过分体贴,体贴到他头皮发麻。 “我可以一试,郡主不必太担心。”他轻咳一声,替自己挽回点颜面。 他倒希望宁曦能催他多练武,拿个好成绩。 “没事没事,王爷身体重要,不必勉强!” 倒也……不勉强…… 深知自己形象挽救不回来,景瑢默默地放弃了。 “习武并非一朝一夕能成的,就算我照做,恐怕也改变不了结果。”他将计划表放回去。 “不,这计划表不是为了让王爷增进武艺的,而是强身健体,抗揍的。” 宁曦坦诚的目光刺伤了景瑢。 “王爷放心,到时我就在场边守着,如果有危险我一定尽力阻止!” 这是觉得他连逃命都逃不动吗? 胸口又中了一箭。 “王爷身份高贵,那些富家子弟不敢对王爷下死手,王爷别怕,要相信自己的身份。” 嗯,还觉得他贪生怕死。 胸口好疼。 “礼部侍郎的事,郡主可有消息?”他主动转移话题。 宁曦啊了一声,思绪被他带走,“有,后日孟侍郎会同孟小姐出门上香,是景怀瑜下手的唯一机会。” “我已经安排好人手,王爷只要在紧要关头救下孟侍郎,其余的都交给我来办。” “郡主就这般笃定?”景瑢颇有怀疑。 他手下也有不少人,没有一人察觉景怀瑜有异动,宁曦是怎么发现的。 难道景怀瑜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人手,单独告知了宁曦? “王爷还不相信定南王府的消息吗?”她弯唇一笑,躲过了他的问题。 景瑢也笑了笑,没再追问。 她对自己有隐瞒是好事,正好消减些他的愧疚。 第340章 女婿,桃花朵朵飘 第340章 女婿,桃花朵朵飘 黑羽端来一碗药和一碟子蜜饯,放在榻边。 宁曦微微蹙眉,“不是说停药了吗,怎么又开始喝?” “回郡主的话,这是补身子的汤药,不是治病的药,郡主放心,谢公子说了王爷的身体好着呢!” 她睨了眼黑羽,景瑢这小跟班的话她自然不信,“谢允呢?” “长公主殿下这几日眼疾发作,谢公子入宫伺候,不在府上。” “长公主病了?”宁曦一愣。 黑羽连忙解释,“不严重,只是前些日子殿内熏了一种烟尘过大的香才诱发眼疾,谢公子说再有两日就能回来。” 宁曦这才放心。 景瑢将药喝完,捻了颗蜜饯果子放到嘴里,“好甜。” 他蹙了蹙眉,问黑羽,“采买的店家换了?” “这是皇后娘娘添的,和这月用度一并送来的。”黑羽挠挠头,“不好吃吗,那属下拿去倒了。” “不过吃药的果子罢了,不必浪费。”景瑢摆摆手,没再说什么。 宁曦却多看了那果子一眼。 她怎么不记得上一世皇后有如此好心,还额外关照景瑢? 难道真是因为皇帝夸他几句,皇后就要夫唱妇随? 她也捡了一颗吃,很甜,没什么怪味。 “后日有一场大戏,还望王爷珍重自身,早睡早起按时吃药。” 临走前,她又念起了经典台词。 景瑢颇为无奈,笑着冲她摆手赶她走。 宁曦一笑,走得痛快。 不知从何时起,景瑢在她面前更放松,情绪更丰富,比起初见面时他的瑟缩和提防,不知好了多少。 她看了眼腰间的红玉佩,心中腾起一阵成就感。 改变一个人或许也不太难? 两日后,孟府马车齐备,往京郊处的佛山而去。 最近政事不顺,手下人总是出现各种纰漏,他在尚书大人那脸都快笑僵了。 正巧女儿最近心神不宁彻夜难眠,他便带她一并上香祈福。 孟拂柳心不在焉地靠着窗口,盯着外面来往的人流,偶尔轻声叹气。 孟平伟看自家女儿闷闷不乐,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你娘同我说,给你相看了几家好门户的儿郎,有吏部侍郎家的,还有刘御史家的……” “爹!我不嫁人!”蔫头耷脑的孟拂柳忽然直起腰杆,瞪着眼睛看他。 孟平伟愣了愣,“这叫什么话,哪有女儿家到年纪不嫁人的,你放心,爹娘会给你把关,保证挑的是人品端正的君子。” “我不嫁!”孟拂柳不知为何,脸红起来,想了半天不知找什么理由,赌气似的别过脸不看爹爹。 孟平伟惊讶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这个女儿一向温柔,可从没眼前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他看着自家女儿红透了的半边脸,忽而低声道:“柳儿,你莫不是心有所属了?” 孟拂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顿时一直,随即急忙道:“爹你瞎说什么,没有!” “你骗不了爹,说,谁家儿郎,怎么认识的!”孟平伟顿时如临大敌,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家女儿,一副审讯逼问的架势。 “他……他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是皇族。 “他身体不好,没什么前途。”北燕质子当然没前途。 “但他文才好,人品也好,长得也好……” 孟拂柳红着小脸,揪着袖口低着头,说不下去。 孟平伟倒是懵了,想了一圈也想不出附和自家女儿描述的人。 “柳儿,爹官拜礼部侍郎,咱们书香人家只求安稳,不求攀附权贵,结亲讲究门当户对,但若对你好,比咱们家稍差些爹爹也不反对。” “你且告诉爹爹,此人是谁?” 第341章 传闻,王爷人很好的 第341章 传闻,王爷人很好的 孟拂柳羞得快把脸埋进领口,无论孟平伟说什么,她都不肯松口。 倒不是她故意瞒着爹爹,实在是两方身份悬殊,爹爹一向教导她要安分守己,若是知道自己惦记的人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少不得要挨一顿骂。 她想着,若是八字有一撇,以后再说也不急。 若是没那一撇……大不了就藏在心里瞒一辈子。 到了佛寺,为显诚心,孟拂柳扶着孟平伟走上登山的台阶,小半个时辰后终于上了山,孟拂柳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 云烟缭绕,佛山环境幽静,仿若仙境。 耳边忽而传来两位僧人的议论声。 “前些日两位贵人在此争执,吵到最后男子夺了女子的伞,那女子径直冒雨离开,瓢泼大雨啊,打在身上重量都不轻,多大的怨念!”小师父说着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善哉。 “还没完呢,寺内有人瞧见那女子在山脚下被另一位公子接走,凡尘冤孽啊,倒是有趣!”另一人乐了一声,顿觉得自己太过放肆,抿着笑低头溜走了。 孟拂柳拽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爹爹,你听到了吗?”她愣愣地道,“前些日就有人说,下大雨那日清禾郡主来佛寺上香,后又有人自街上遇到王爷和郡主同游。” “昨日茶会,姚家下人还说三殿下那日也出宫上香去了,会不会……” 倒不是她胡乱揣测,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传了个遍,本来她只当笑谈听过就忘了,谁知佛寺里的和尚也这么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大抵真有这回事。 那闹矛盾的是谁和谁,为何郡主最后和王爷走到一起? 她脚下一转,往两位小和尚离开的方向去。 孟平伟一把拉住她,目光灼灼,“干什么?爹平时怎么教你的,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 “可是事关郡主……” “你和清禾郡主相熟?”孟平伟眉头一蹙。 孟拂柳忙低下头,支支吾吾地把武会那日郡主给她和王爷牵线的事说了出来,当然她只说是介绍认识,并没有说郡主安排他们相看。 饶是如此,孟平伟还是脸色阴沉下去。 “胡闹!” “王爷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郡主只是同你客气,你便巴巴得跑去王爷面前显眼,姑娘家毫不矜持,可不叫人笑话!” “爹,女儿什么都没做,只是同王爷聊了几句,王爷人很好的!”孟拂柳放软语气,揪着自家爹爹的袖口,轻轻晃了两下。 孟平伟却一本正经地甩开女儿的手,“此事不能含糊,你且记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沾染那些贵人们的事,你还小不懂其中凶险,只记得爹的话,听见了吗?” 孟拂柳有些丧气,轻轻点头。 她不懂,明明郡主和王爷人都那么好,为何爹爹谈及他们还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就是身份高些,吃穿用度好些,为何碰不得? 孟平伟见自家女儿听话,神色缓和了些,拍了拍她的手,刚迈开脚,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收了回来。 “柳儿,你到底是关心郡主还是关心王爷?” 孟拂柳心上一突,连忙抬头否认,“爹爹说什么呢!女儿只和王爷有一面之缘,再说王爷的身份……哪里轮得到女儿关心……” 孟平伟长出口气,“那便好,好孩子,当爹爹什么也没说。” 第342章 刺杀,给自己人铺路 第342章 刺杀,给自己人铺路 拜了佛,敬了香,孟拂柳趁着爹爹去找住持的时间,在蒲团上闭着眼睛神游。 诚如京中人所说,郡主和王爷关系匪浅,但应该不是世人揣测的那种关系,不然武会时郡主何必给王爷引来那么多姑娘? 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这般大度。 丫头劝过她,王爷并无实权,且身份尴尬,最适合找一位身份较低门户安分的丈家,而不是郡主那般站在山尖上的人。 况且郡主和三殿下姻缘美满,就算三殿下近日备受争议,那也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郡主身份高贵,权势滔天,自然得配给三殿下。 她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深知自己资质普通家境也普通,配不上心中那个人。 爹爹说得对,不该她肖想的就不该想,若只是她一厢情愿,那也没必要一直惦记下去。 在佛寺里吃了顿斋饭,一行人准备回府。 路上听闻有段路出了事不通,车夫便临时换了条泥泞的小路走。 前些日子下大雨,这条路两侧都是房屋,遮光蔽日的,路上存了许多水,车子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颠簸。 孟拂柳靠着角落稳住身子,扫了眼帘外,忽而眯起眼睛。 “爹,你看那房上是不是有人?” “胡闹,房上怎么会有人!” 孟平伟话音刚落,车子忽然一停,潮湿的空气中混入了些奇怪的气味。 “阿四!怎么回事?”孟平伟皱着眉,喊着车夫的名字。 车外没有应答。 孟平伟一拍大腿就要开门,孟拂柳忽然死死地攥住父亲的胳膊。 她使了很大的力气,指尖泛白,浑身无声地颤抖。 “别去,有血腥味……”她牙齿打颤,一双因惊恐瞪大的眼无声地吓出两行泪。 孟平伟脑子一白,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默默地坐回到位子上,从坐垫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塞到女儿手里。 “这是朝廷的事,他们是冲爹来的,等会儿你随机应变,有机会就逃走,千万不要管爹。”他压着声音,眼神里带了丝悲壮。 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前些日子工作上问题不断,现在又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不就是为了不久后的武试大会? 他的另一位同僚正是三皇子的部下,三皇子这是要给自己的人铺路呢! 孟拂柳已然被吓得说不出话,只攥着刀摇头,她不想走。 “听话,你若能跑,记得去齐府找平阳侯,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侯爷为人端正,他会护你周全。” 孟平伟说完,再次起身,一把推开车门。 阳光乍现,一抹冷光破空而来,孟平伟早有防备,虚虚躲过。 箭羽插在孟拂柳身侧,小姑娘瘫软着身子滑到地上,缩成一团。 孟平伟也吓得不轻,但想着身后还有女儿,便攥紧拳头,硬生生地迈出一步。 当! 刀刃砍在车门处,孟平伟一个踉跄再次躲过,杀手眼神一冷,拔刀再次挥来。 “爹!”孟拂柳忍不住惊呼,杀手动作一顿,这才发现车里还有个娇滴滴的姑娘。 孟平伟怒其不争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攥住杀手的手腕。 “柳儿,快走!” 男人使了吃奶的劲儿,杀手被他连带着滚下马车,推开压在身上的孟平伟,举刀往他的脖颈砍。 呲啦! 杀手胳膊忽然一疼,手一歪,长刀刺进孟平伟的肩头。 孟拂柳不知何时下了马车,攥着匕首,颤颤巍巍地对上他阴鸷的眼神。 第343章 大戏,英雄救美 第343章 大戏,英雄救美 “你放开我爹……不然,不然……啊!” 杀手一巴掌扇飞了她手里的小刀。 孟拂柳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 杀手长刀将孟平伟钉在地上不能动,他便舍了长刀,赤手空拳往孟拂柳逼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片子,还用得着他动刀? 拽起她的头发,孟拂柳一声惨叫,就被他拽进了怀里。 “柳儿!”孟平伟凄厉地叫着,“你放了我女儿,要杀要剐都冲我来!” 杀手冷哼了一声,一手攥住孟拂柳的下颚,“小丫头还挺烈,来啊,怎么不杀了老子?” 骨头移位的声音传来,孟拂柳站都站不住,疼得眼泪口水一起流。 “妈的,真恶心。”杀手随手往她衣服上一蹭,而后一使劲儿,布料撕破的声音传来。 “啊!”孟拂柳死死地拽着衣领,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爹!” “柳儿!”孟平伟眼睁睁地看着在杀手的手下,自己女儿领口的布料像纸一样脆,碎成一片又一片。 孟拂柳低头咬了杀手一口,杀手暗骂一声,另一只手立刻攥住她的脖颈,迅速收紧。 眼前视线模糊,她只觉得自己像条砧板上的鱼,毫无尊严。 就这么死了也好,总比被人糟蹋强…… 脖颈处的力道忽而一松,清风包裹住她,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入了这满是血腥气的空气。 她跌进了一个凉津津的怀抱。 模糊的视线里,男人一手提刀,一改往日的如沐春风,一双桃花眸中仿佛染了血色,美得惊人。 “王爷……” 景瑢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连忙挪开视线,将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又直接将她抱上了马车。 “且等等。” 他走向一旁的孟平伟。 看着如玉的人儿提着染血的刀,孟拂柳嗅着令人心安的药香气,只觉得世界都静止。 她是在做梦? 房顶之上,宁曦一刀解决了最后一个杀手的同伙,扫了眼下面的场景,嘴角不禁一扯。 手下力道重了些,杀手死前呜咽了一声,抓着她肩膀的手使了些力气。 宁曦倒吸一口冷气,嫌弃地将杀手踹走。 亏她不放心景瑢,亲自跟来给他收尾,就给她看这个? 英雄救美? 瞧着身子单薄,抱美人倒轻松,还有那衣裳,不是不喜欢旁人碰自己东西吗?她用了他两件衣服都得洗干净毕恭毕敬地送回去,到人家孟姑娘那,眉头都不皱一下! 宁曦在房顶上走了一圈,挨个尸体补两脚。 都死透了。 按理说,她的任务完成该走了,余下就看景瑢怎么在孟侍郎面前展现说话的艺术。 可偏偏她脚下像生了根,没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王爷,您怎么在这儿!”孟平伟疼得意识涣散,见着景瑢的脸却瞬间清醒。 “孟大人别动。”他握着刀柄,小心翼翼地拔出来。 伤口很深,险些贯穿,孟平伟疼得砸地,起了一头冷汗。 孟拂柳咬着下唇,心疼得直流眼泪。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此等大恩下官没齿难忘!”孟平伟挣扎着要起身,景瑢却示意他不要动。 而后他用了和抱孟拂柳一样的姿势,将五大三粗的孟大人也抱到马车上。 淡漠平静的眼神看向孟拂柳,“劳烦孟小姐将孟大人挪到车里。” 孟拂柳愣愣地点头,连忙照做。 “王爷小心啊,杀手一定有同伙!”车内,孟平伟提醒道。 “孟大人放心,已经解决了。” 帘子撩起,露出父女俩好奇的脸。 “王爷还有帮手?” 景瑢缓缓仰头,父女俩也跟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 第344章 肖想,救世主和地狱鬼 第344章 肖想,救世主和地狱鬼 三张脸对着自己,宁曦只觉得自己像杂耍团的猴。 从屋檐上跳下,宁曦先是收了刀,板着冷脸斜睨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 她来时只跟自己人打过招呼,没告诉景瑢。 “郡主身手利落,一人解决七八位杀手,飒爽英姿本王自不会错过。”有外人在,他倒比平时拿了些架子,然而唇角笑意却不似平时温和,更多了点戏谑。 他早就看见自己在房顶杀了个遍。 那他是不是也看见自己踹尸体的那几脚? 宁曦轻咳了两声,不知为何升起几分心虚,“王爷谬赞,您一击毙命,手法也不错。” “不过趁其不备偷袭罢了,一刀而已,比不过郡主。”景瑢笑着咳了两声,“再说本王这身子郡主也知道,站一个时辰都难,更何况提刀杀人?” 怎么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宁曦怔了一怔,没想明白哪里有问题。 “郡主……”孟平伟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眼神落在两个风轻云淡交流杀人手法的璧人身上,小声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宁曦看过来,这才想起正事,从窗口递去一瓶药,“外伤药,劳烦孟小姐简单处理下孟大人的伤,此处还得耽搁一会儿。” 孟拂柳伸出白嫩的手,白净的瓷瓶上还带着星点血迹,她指尖微颤,迟迟不敢接。 宁曦顿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随手用袖口擦干净,塞到孟拂柳手中,“孟小姐忍忍,就当是鸡鸭鹅的血。” 孟拂柳打了个冷战,再不敢耽搁,忌惮地看了眼宁曦淡然无波的脸,忙接了过来。 此刻她才明白爹为何让她离这些权力中心的人远些。 手起刀落就是七八条人命,一身血迹却淡定如初,这和地狱深处的恶鬼有何区别? “多……多谢郡主救命之恩……”虽害怕,孟拂柳还是分得清对错主次,强撑着胆子道谢,却不敢抬头看她。 “我受王爷之托来帮忙而已,要谢,孟小姐还是谢他。” 宁曦提了一口气,飞快地说完后半句,一把揪住死了的杀手的领口,像拖死猪一样拖到路边。 不知是不是错觉,景瑢总觉得她力气使得大,似乎要将领口扯破。 宁曦离开,孟拂柳才缓缓抬眸,外面那抹清净脱俗的人仿佛与血腥肮脏的背景隔绝开来,白衣洁净,不染凡尘分毫。 郡主说,是王爷救了他们。 看来他早就计划好,难道说从今日出府到现在,他都跟着吗? 孟拂柳的心头抑制不住地狂跳。 她不该肖想的。 可…… 景瑢忽而转身,孟拂柳眼中的纠结顷刻消失,回了一抹仓皇生涩的笑。 他眼神扫过她肩上自己的外衫,眼中迅速闪过一缕嫌弃,挪开了视线。 若不是宁曦看着,他也懒得装什么风度翩翩的如玉君子。 “王爷……”孟拂柳怯生生地喊着。 景瑢回过半身,远处的宁曦动作也一顿,余光忍不住地瞥过去。 “王爷可有受伤,此药不如王爷先用?”她关切地说。 “本王无事,孟小姐且听郡主安排先给孟大人敷药,受伤疗伤的事她有经验。”景瑢温笑着道。 马车的帘子重新合上,宁曦收回余光,手下一使劲儿,撕开了杀手的领口。 景瑢缓步过来,就见她三两下就暴力地扒光了杀手的外衣,浑身只剩下一件松松垮垮的亵衣和短裤。 第345章 男女有别,不该看的别看 第345章 男女有别,不该看的别看 “找证据。”她感受到景瑢打量的视线,率先解释。 说着,她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按过杀手的臂弯,胸膛,小腹…… “我来。” 景瑢忽而将染了血的长剑塞到她手中,而后像挑扁担一般将她挑起来。 “男女有别,死人也一样,本王在这儿,郡主大可不必委曲自己看些乌糟东西。” “我不委屈……”她眨了眨眼,抱着剑低声道。 景瑢却不再理会她,手下也不客气,直接扒了那人最后一块遮羞布。 宁曦连忙抬头望天。 她还没无所谓到那般境界。 “我就带了一瓶药,孟小姐身上也有伤,王爷可有药匀给孟小姐一些?”她望着天上的云彩,平淡地说。 “本王身上的药都是郡主给的,若郡主让本王给,本王便给。”他的声音也很平淡。 “东西给了王爷就是王爷的,全凭王爷做主。” 一只鸟儿飞过,宁曦的眼神漫无目的地跟着它飞走。 “好。” 景瑢站起身来,“搜完了。” 宁曦回过神,地上的死人已经被碎步包裹成粽子,毫无尊严地趴在地上。 “什么都没有,看来这些人是死士,本就没指望活命。” “那就带回去,再查。” 宁曦说着,一手拎着死人腰间的蝴蝶结,硬生生将他拎了起来。 景瑢伸手要接,宁曦却一躲。 “不是要给孟小姐药吗,王爷快去。”她木着脸,拎着死人,从他身边路过。 景瑢长眉轻蹙。 是错觉吗,她今日火气甚大? …… 马车上,孟拂柳抱着孟平伟缩在角落,景瑢和宁曦分坐两侧,中间的地上躺着一卷死人。 车内气氛冷得像冰窖。 景瑢将身上的袖袋荷包摸了个遍,最后从怀里摸出绘着兰花的小瓶,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宁曦悄然收回视线。 那药是她高价从西夏购入,又托方姨找人炼制而成,一粒千金。 倒不是她抠,只是孟拂柳在她心里还没有那么重的分量。 “杀手身上没搜出证物,其身份不得而知。”景瑢略感遗憾道。 宁曦别过脸,深知到他发挥演技的时候。 孟平伟呼吸有些急促,听过此话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下官心里清楚是谁要害下官,王爷放心,谁对下官好,下官心中有数。” 景瑢轻叹了一声,“今日好在本王察觉了这些人的踪迹,倘若晚来一步,孟大人和孟小姐想必……” “王爷是碰巧遇到吗?”孟平伟看向他。 景瑢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末了无奈一笑,“有心无意,都占了些。” “起初是有怀疑,便稍加留意,没想到三弟他真的敢。” 孟平伟却笑起来,“王爷当真是坦诚之人,下官贱命一条,能得王爷救命恩情和此等信任,也算不负此生。” “难怪平阳侯对王爷赞不绝口,不得不说还是侯爷高瞻远瞩,慧眼识人!” 这一句,带了些年长者对年少者的肯定。 “孟大人不觉得本王用心不纯?”景瑢反问。 “朝堂中人,能做到不被私心支配加害他人已是不易,王爷这点用心不纯实在担得起一句难得。”孟平伟嘲讽似的笑了一声,捂着伤口,缓缓坐起身子。 “事到如今,下官已无后路可退,无论王爷所谋何事,下官都愿与王爷共进退。” 孟拂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爹爹一向求稳,从不站队,为何今日突然松口。 难道只为报救命之恩? 第346章 体虚,存心气她的吧 第346章 体虚,存心气她的 景瑢也略有惊讶,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便回礼致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平伟是个聪明的。 他深知三皇子想他死,他苟且逃生,势必被三皇子视为死敌。 无论他是否做选择,已然站到三皇子的对立面。 与其孤立无援被人当做靶子,还不如识时务寻个靠山,哪怕这个靠山徒有虚名,也好过将孟家全家置于无力回天的险境。 更何况,事到如今他也不再信所谓的安王毫无心志之类的言论。 他是怕死怕争斗,但为官一世,心里总想着做些什么,只要家人平安,他倒不妨去放手一搏。 至于谁能保他平安…… 孟平伟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清禾郡主。 在南诏上下都以为郡主会嫁给三殿下的时候,这位传言中嚣张跋扈没有内涵的一品郡主却悄然站到了三殿下的敌对面。 回想起最近发生过的事,孟平伟忽然就明白了。 他们二位,还真是做了一番扮猪吃虎的好戏! “今日多谢郡主出手。”他望着这位年纪和自家女儿差不多的风光人物,语气柔和不少。 “孟大人客气,举手之劳。” “下官日后还需仰仗郡主,合该客气。”孟平伟笑道。 宁曦回头,打量着这位上一世死于非命的礼部侍郎。 养女儿的父亲总会显得慈眉善目些,她扫了眼紧攥着孟拂柳的那只手,冷漠的眼神多了丝感触。 “孟大人放心,孟府的安危我会放在心上。” “有郡主此言,下官便放心了。” 马车停在定南王府门前,宁曦先拎着尸体下车,到门口叩响大门。 等人开门的时间,宁曦瞧着孟拂柳先是扶着自家爹爹下来,而后又回头去扶景瑢。 也不知是不是阳光晃的,景瑢的脸色好像很白,他没躲开孟拂柳的手,虚虚地靠了一下她的手臂,下了马车。 大门打开,宁曦一把将尸体抗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迎客在主院,宁曦便没回自己的院子,直接来到主院。 银翘早早等在这里,见着她肩上的粽子,一时愣住,不知该从何下手。 “他身上没有信物,拿去,照之前的办。”宁曦像丢沙包似的把尸体扔在地上。 浑浊黏稠的血淌了一身,素衣染红半边,站在那竟多了些阴森肃穆,银翘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郡主好像有气? 孟拂柳扶着孟平伟姗姗来迟,小喜上前扶了一把,父女俩被送进房间里。 不远处,景瑢缓缓而来,垂眸低头,仿佛不紧不慢。 宁曦拧眉盯着他。 他忽而顿住,咳了两声,抬起头,一双带着疑惑的桃花眸看来。 下一瞬,他便闭了眼,倒在地上。 宁曦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 这算什么? 她不过说着玩的,真就砍了一刀就虚得晕倒? 看了眼半掩的主院房门,她背起这不争气的男人,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 她是力气大,但面对一个身形比自己高许多的男人,难免吃力。 跌跌撞撞地将他扔到自己的床榻上,宁曦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郡主,要不要请大夫来?”银翘问。 “不行,你派人去宫里给谢允传信,命他立刻回来,记得走王府后门,别让人看见。”宁曦吩咐道。 银翘领命离开。 孟平伟父女那早就安排了懂医理的下人们伺候,左不过就是外伤,包扎一番就好。 倒是这位。 她坐在地上,负气似的锤了下床板。 “在人家那英雄救美,换我这儿就直接装死!” “存心气我是?” 第347章 吃醋绝无可能 第347章 吃醋?绝无可能 景瑢晕得很安详。 有了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对景瑢这薄如纸的身体也早已习惯,现下心中的烦躁大过于担忧,干脆就趁他没有意识发泄一通。 小心翼翼哄了这么久,她偷偷报复几句也不过分! “你把我床榻都弄脏了。” 她眼神停在染了血的床单上,其实那不是景瑢弄的,是她把景瑢放到床上时,她蹭上去的。 不知道是那个倒霉蛋杀手的血。 有点碍眼。 “近墨者黑,和你待久了就学了些吹毛求疵的臭毛病。”她负气地收回眼神。 忽而又想起孟拂柳那还有他的外衫,眉头轻轻一皱。 “你衣裳可真多,左分一件右分一件的,散财童子?” “这时候不想着替我省银子了是吗?” 其实景瑢现在的吃穿用度已经不用她接济,她也知道每隔半月送去的银子他根本没用。 但反正他晕着呢,自己胡搅蛮缠一下也没人知道。 她也不知心里哪来的气。 景瑢出发前说,此事不大让她放心,他有分寸。 照往常那般卖人情拢臣心而已,她确实放心他。 只是没想到孟府的马车里除了任务目标孟平伟,还有他那娇滴滴的女儿孟拂柳。 似是因为计划被改变,凭空生出变数,所以她才会有些焦躁。 她不是没看见孟拂柳对景瑢那痴缠沉醉的眼神。 只一眼,她这个嫁人十年的老前辈就知道,孟拂柳看上景瑢了。 其实原本她就计划着让孟拂柳替景瑢在自家父亲面前说说好话牵个线什么的,但却没想到这根线不是从她手里牵出去,而是两人自己牵起来的。 甚至说,景瑢主动的。 那公主抱,多利索。 宁曦忽而直起腰杆,眼神清明不少。 她在想什么? 景瑢抱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明明是她把孟拂柳推到景瑢面前的,现在她又在别扭什么? 难道说,她转变策略后,就默认把景瑢视为自己的男人,所以才看不惯他那些举动? 不不不,不能这样…… 宁曦惊恐地捶了两下头,而后心悸地看向榻上的人。 一定是最近事情太多,她对于自己的情绪疏于管理,才会任思绪信马由缰,延展到不该到达的程度。 她要记着,她上一世欠景瑢的,这一世她的任务就是护着他守着他,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谁就娶谁,她都不该过问。 甚至祝福他能找到一个合心的女子。 这样才能改写他上一世的错误。 她不值得景瑢付出那么多。 心里似乎是释然,亦或是将情绪挤藏在某个角落,总之理智回归,不该有的情绪一扫而空。 谢允是被银翘拎回来的。 一路吹风,谢允冻得手脚发抖,落地后抱着药箱往屋里跑,脚下却一软,摔了个狗吃屎。 黑羽和银翘一里一外,无声地看着中间的人。 地上的人闷闷地出了声音。 “劳烦二位别盯着在下看,谢谢。” 银翘和黑羽都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当下平视前方,却和对方的眼神碰撞到一起。 黑羽笑了一下,银翘漠然地挪开视线。 谢允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身上的尘土拍净,脚步稳健地走进房间。 银翘跟着站在黑羽旁边,守门。 “你既然一直都在,为何方才不帮郡主把你家王爷背回来?”她低声质问。 第348章 好弟弟,脑子安分点 第348章 好弟弟,脑子安分点 “啊,我瞧郡主费了好大力气才背起来的,不好意思抢她的功劳。”黑羽漫不经心地道。 银翘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傻子?” 腰间的刀露出一截冷光。 “好姐姐,有话好说别动粗嘛!”黑羽连忙抵住她的刀柄,推了回去,“我瞧你没帮忙,我也就没敢出来。” “要是你帮忙,那我肯定帮你一起!” 他本意是想甩锅给银翘,毕竟方才他在暗处,银翘在明处,她不也没帮郡主,眼睁睁看着郡主自己把人背回去的? 然而话一出口,他才觉出哪里不对。 好像他要帮的人不是郡主不是王爷,而是这位女魔头…… “不是,我不……” 他对上一双冷到掉渣的眼睛,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话。 “脑子安分点。”银翘一字一句地警告,“好弟弟。” …… 屋内,谢允从床榻边站起身,眉头紧拧。 这世上没有比大夫皱眉和叹气更可怕的事。 宁曦心如擂鼓,大气不敢喘,等他开口判刑。 “有点奇怪,他吃了些伤肺的东西,不足以危害性命,但很伤身体,若是一直这么吃下去,不久就会影响精神。” “伤肺?”宁曦愣了一下,“毒药吗?” “不是毒,但没找到东西,我也说不准是什么。”谢允缓了缓,见她神色担忧,连忙换了副轻松的表情,“郡主别担心,只是小病,只要找出病因注意饮食,很快就能恢复。” “还好他没有肺病,不然恐怕就不止是晕倒这么简单了。” 宁曦松了口气。 却忽然又抬起头。 “肺。”她无意识地念了一句。 谢允看她,“郡主可是想到什么?” “他时常咳嗽,或许大家都以为他得的是肺病?”她皱了皱眉,“我记得他从北燕回来时,北燕的太医院也说他是肺病。” 谢允恍然,“对!旁人不知他中毒,只当他有肺病!” “有人想害他!” “会不会是皇帝?”谈起对景瑢下手,谢允首先想到这位。 “不会。”宁曦看着景瑢,低声道,“他比谁都清楚,王爷不是肺病。” “那是……”谢允盯着宁曦,吞下后面的名字。 “景怀瑜。”宁曦轻轻念着这三个字。 “前些日子皇后着人送到安王府一批东西,劳烦谢公子回去查看问题出在哪。” 谢允轻轻点头,“郡主别太担心,只要不再碰那东西,再开些润肺的药养着就好。” “王爷近日也是休息得少,想必再有两三个时辰就会醒。” 送走谢允,宁曦又听银翘来报孟家父女的情况。 孟平伟伤得严重,已经不宜挪动,小喜已经给父女俩收拾出主院的一间厢房。 孟拂柳住在厢房,而主院的床榻就直接让给需要换药治病的孟平伟。 隔了一阵子,孟拂柳被下人带着来到她的院子。 她仿佛刚哭过一场,眼眶红红的,好不可怜。 宁曦带她进门,隔着薄薄的纱帐,孟拂柳看见了里面熟睡的人。 她又开始啜泣。 “大夫已经看过,是他近日休息不够,外加体虚才会晕倒,不关你的事。”宁曦安慰道。 孟拂柳心里明白,但心疼大过于愧疚,一时间还止不住眼泪。 宁曦不擅长安慰娇滴滴的小姑娘,只能任由她哭,中途递了手帕和热茶。 “郡主,你人真好。”小姑娘由衷感慨,“也好厉害。” 郡主一个人解决了所有杀手的同伙。 她看着宁曦的眼神里带着敬畏。 第349章 生气她不太会说谎 第349章 生气?她不太会说谎 她忘不了郡主风轻云淡地抹掉瓷瓶上那前一秒还带着温度的人血。 更忘不了她素白的衣袍上绽放的点点血花。 那是她从未见识过的狠毒。 郡主和王爷不一样。 王爷是为了救她才杀了凶手,他抱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有属于人性的温度。 而郡主看那些死人的眼神就像路过了什么猪肉摊子,毫无波澜。 她知道自己该感谢宁曦,可切身体会到自己与她之间各方面尤其是人性的差距后,她心中只剩下惧怕。 “那些尸体……”孟拂柳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都处理了,放心,对方当街刺杀一定早就安排好,不会有人发现异常。”宁曦贴心地接过她的话。 “孟小姐和孟大人这几日就暂住在王府,我已经派人给孟府传信,已经有人替孟大人告假了。” 孟拂柳茫然地点头。 她不懂这些,只觉得宁曦很厉害,什么都懂。 明明她也是女子,也是在定南王夫妇眼皮子底下养起来的大家闺秀。 孟拂柳观察她的同时,宁曦也在注意孟拂柳的情绪。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眼神还带着瑟缩地打量自己,她贴心地问,“要不,你掀帘子看看王爷?” 小姑娘肯定很担心景瑢的情况。 孟拂柳思绪被打断,啊了一声。 宁曦只当她不好意思,便替她掀了帘子,“看,跟你说他没事,也没受伤,放心。” 景瑢穿戴整齐,盖着被子,睡得安详。 孟拂柳只敢瞧一眼就红着脸退后。 其实她没想看……像趁人之危似的…… 倒是郡主,拿王爷当个瓶瓶罐罐,大方又坦然地向她展示,一点也不见外。 “郡主和王爷关系很近吗?”她用了近这个字,形容距离的,颇值得推敲。 宁曦想了想,“还好,互相照应的关系,挺熟的。” 她没资格替景瑢劝退桃花,选了一种不被误会的表达。 孟拂柳眨了眨眼睛,了然地点头,“能得郡主照应,是王爷的运气呀!” 她由衷感慨,若是自己出身高贵些,她也想和宁曦做朋友,就像肃国公家的左小姐一样。 可惜她不配。 孟拂柳没待多久就走了。 宁曦却品着她的话想了半晌。 这小丫头的口吻倒像是替他感谢自己似的。 她只觉得别扭。 子时,景瑢终于醒来。 宁曦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靠在床边,“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景瑢眼神落在这张淡漠却隐有担忧的脸上。 她头发有些乱,额前几根碎发翘起,还是他晕倒前的模样。 天都黑了,她还没腾出时间来收拾自己? 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染了血的白衣。 “你没事,谢允来看过了,说吃了些伤肺的东西,养两日就好。”宁曦一股脑地将他的状况说给他听。 他只觉得头疼,长眉轻蹙。 宁曦顿时收声。 “你消气了?”他声音沙哑,桃花眸带着疲惫,虚虚地看着她。 宁曦一怔,随后下意识地直起腰,眼神往地上扫了扫。 “你记错了,我没生气。” “宁曦。”他低声唤,“是不是没人告诉你,你不太会说谎。” 屋内归于安静,宁曦只觉得要被自己的心跳吵死了。 “你气什么?” “气我杀人的手法不利落,还是气我身子虚不争气?” 他一贯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没有,你别多想,我没生气。”宁曦垂眸,死不承认。 “我也不想多想,可你这个态度很难让人不多想。” 都不是,那还能气什么呢? 孟拂柳? 第350章 珍惜,你我相处的时间 第350章 珍惜,你我相处的时间 景瑢有点不敢想。 宁曦对他一直照顾,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照顾,这些他一直都明白。 这个猜测太过大胆,他不敢过分深思,怕自己误会什么。 “我气我自己。”见躲不过去,宁曦干脆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又给你添麻烦,说好只需要你卖人情说两句话就好,结果还是害你遭人暗算,没护好你。” “我总说要你注意身体,但好像每次你都会因为我身体更差,我气我自己多事。”她语气淡淡的。 这些都是她心里话,也不算骗人。 她总想自己这般强硬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是否太过专横,上一世景瑢的身体越来越好,这一世却因为她的出现身体越来越差。 她想过自己解决大部分事情,只留一点必须他出面的部分给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三番两次因自己受伤晕倒。 她觉得自己像亡羊补牢的农夫,景瑢就像那个栅栏,她怎么都预料不到新的缺口会出现在哪儿。 “宁曦。”他又喊她的名字。 宁曦从情绪中脱离,疑惑地看他。 “或许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你可以选择不答。”他似是有些犹豫,“你为何要护着我?” 他明知道不是他希望的那个答案,但还是想听她怎么说。 这是他一直疑问的事,和她为何记恨景怀瑜一样重要。 宁曦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神色怔了怔。 她深知自己对景瑢的关照已经超出了互帮互助的范畴。 如身边人所说,她对景瑢像个老妈子。 想了想,她斟酌着开口,“我觉得咱们两个有相同的遭遇,挺同情你的,所以就想着多照顾你一下。” “你觉得不好吗?” 她胡诌的,但她每次胡诌的话都不是假话,只不过是文不对题罢了。 景瑢眼神疑惑,显然没听懂她所说的相同的遭遇是何意。 “我们都是因所谓的大局被牺牲掉的那一方,只不过我尚且有挣扎的余地,而你从出生那刻起就别无选择。”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过于直白,怕伤了他的心,她笑了笑,“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好,结伴和命运对抗,这种经历很难得,我很珍惜,所以我希望作为我的同伴,你能过得更舒心些。” 遮掩的话语下,藏着她对景瑢最真挚的期望。 她只希望他能过得好,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放弃自己。 即便那个人是她。 “我爹娘告诉过我,说人这一辈子值得托付的人很少,有人甚至究其一生也遇不到一位,这样的人是宝藏,要珍惜。” “我觉得你对我来说就是这种人,我很珍惜,你我相处的时间。” 她语气平淡,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平静地像是陈述什么事实。 好似根本不知这话多让人浮想联翩。 然而,他们都不知对方此刻心里掩盖了何种惊涛骇浪。 景瑢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而宁曦,她觉得自己选了极其隐晦的语言,婉转地表达了上一世她的人生感悟。 她对景瑢的偏心与袒护,言语不及其万分之一。 “所以王爷,你不必觉得有负担,你只当我在做我觉得对的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她笑了笑,“我不需要回应。” “哦不对,除了一件事。” “你得爱护好你的身体,毕竟我能力有限。” 第351章 药苦,他的心更苦 第351章 药苦,他的心更苦 她有些惭愧地垂眸笑了下。 景瑢眼睛半晌都没眨一下。 他脑中好似只剩下她的那句:我很珍惜,你我相处的时间。 他极力告诫自己她没有那种意思,可这字句却似在他心里生了根,专往那禁区攀升。 或许到时候了,他也可以争取一下了呢? 看着她惭愧的神色,他生生咽下到嘴边的宽慰,而是吐出质疑味满分的两个字。 “是吗?” “那郡主要努力提升能力,尽量护好我。” “毕竟除了郡主,我没有别的依仗。” 宁曦表情僵了一会儿。 她很想送给景瑢三个字:不要脸。 但鉴于是她引起的话题,没资格责怪人家。 想了想好像他说得也没错,眼下自己的权势就是他拥有的全部。 “放心,我不会懈怠的。” 莫名其妙,怎么最后给承诺的是她? “对了,孟……” “孟小姐来看过你。” 宁曦下意识截断景瑢的话,主动提起孟拂柳。 在他醒来之前她就想清楚了,一码归一码,她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保证不坏了他的好事。 她将孟拂柳来探望他,担心到哭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最后还将孟拂柳说遇到自己是景瑢运气的那句话也告诉了他。 似是避嫌,她强调,“我觉得她说得对。” 景瑢眨了眨桃花眸,茫然道:“我想问的是孟侍郎,不是孟拂柳。” 宁曦啊了一声,脑子宕机片刻。 她好像有点不打自招? “对不起,我想错了。”她平静地承认错误,“孟大人伤口已经处理过,安置在王府主院,已无大碍。” “此次计划,算是圆满完成,王爷现在在孟大人眼里可谓是长河中唯一一尾孤舟,救命稻草。” 景瑢眼神直白地落在她脸上,对她的大加赞赏没有丝毫反应。 隔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孟拂柳,她没资格替我评价你。” “不过她说得倒是不错,确实是我运气好。” 他薄唇微勾,这才露出点笑影,“是我高攀。” 宁曦干笑了两声,而后随便找了个煎药的借口溜出屋子。 她是哪里露馅,才让景瑢发现她对孟拂柳那句话很介意? 其实她也没太介意? 宁曦反复复盘了几回,还是没觉出哪有问题,干脆放弃。 想不明白就不想,爹爹的两大人生智慧,要学会逃避和放弃。 端着药回去,宁曦看了眼旁边装着蜜饯果子的碟子,心头一动。 皇后给安王府送的东西里,好像就有他每日都要吃的蜜饯果子。 她下意识将碟子端出去,放到一边。 “怎么了?”景瑢刚要喝药,就见她拿走了唯一的甜食,“郡主不是消气了吗,这是要报复我?” 宁曦失笑,不懂他为何会这么想,“不是,我突然想到你府上的蜜饯果子是皇后送你的,或许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那又如何,这里是定南王府,郡主连自己的府邸都不放心?”景瑢还想争取一下那碟子甜食。 药太苦,他不想忍着。 宁曦心有余悸地扫了眼果子,最后摇头,“我不放心,先别吃,等谢允回来再说。” “那药……” “就这么喝。”宁曦替他决定了。 景瑢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浓郁的苦味包裹着他,景瑢连咳了好几声,接过宁曦递来的温水,只抿了一口就放到一边。 而后抬起眼眸,半是怪罪半是隐忍,“好苦,水也苦。” 第352章 喂,你还清醒吗 第352章 喂,你还清醒吗? 宁曦也跟着他一起皱眉,她见不得景瑢这幅样子,但又想不出办法。 “那怎么办?”她叉着腰苦着脸,好似喝药的是她。 景瑢有些无奈,重新拿起茶杯,“我再多喝几口。” 宁曦的愧疚感更重了。 她翻箱倒柜,最后从最下面掏出一小罐花蜜调制的头油。 好似是左文琦送她的,她对打扮自己没什么心思,就扔在最下面。 她拔开盖子,浓郁的花香扑鼻,她被熏出了个喷嚏。 然后递到景瑢面前。 “闻闻,这个甜。” “……”景瑢看了看花蜜,看了看她,配合地闻了两下,“嗯,是甜。” “但甜的是鼻子,不是嘴。” “啊?不能缓解一下吗?”宁曦手臂一缩,“我小时候吃药的时候我娘不给我吃糖,就哄我闻甜的东西,我觉得还挺好用的。” “郡主真好哄。”景瑢由衷感慨,挑了挑眉梢,似是妥协般接过花蜜瓶子,两人之间的空气充斥着甜滋滋的花香,“好像是有点用。” “郡主儿时为何吃药?” “我自小有心疾,十岁前日日喝药,那药很苦我不想喝,为此我每天都想办法和我爹娘斗智斗勇。”她靠在床边,回忆着过去,唇角扯出一抹轻微的弧度,“我爹斗不过我,我娘每次都能发现我的小伎俩,然后说我太嫩了。” “有一次我把屋里甜的东西都藏起来,跟我娘说药太苦,没有甜的我不吃药,要么给我吃糖,要么不喝药。” “结果我娘说,就这么喝,逼我喝完后还坐着陪我聊了半个时辰,等我嘴里苦味散尽了才走,连喝水的机会都没给我。” 宁曦感慨着仰头,“我中间有些后悔,就故意喊苦,想着娘心软给我拿点甜食来,没想到她就这么看着,她早就发现我的小心思了。” 恍然,宁曦声音一收,若有所思地看向景瑢。 “王爷,你不会也是故意的?” 捧着瓶子的景瑢茫然抬眸,“故意什么?” 宁曦眨了眨眼,觉得他年岁不小,应该不会像自己小时候那么幼稚,便摇摇头,“没事。” 攥着瓶子的指间一松,景瑢眼眸微垂。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该天亮,宁曦早就困得不行,哈欠连天,但又怕没人照顾景瑢,便一直和他聊些什么让自己清醒。 “还有五六日就是武试,王爷身上有伤又体虚,还是别参加了。”她轻声道,“王爷归国已两月有余,皇上不会再对王爷起杀心,我看皇上近日对王爷态度也有所缓和,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我还行。”景瑢斜靠在床榻边儿,有些放肆地打量床尾已经阖上眼睛的人。 困成这样还要和他聊,怕睡着了自己凭空消失吗? “你别逞能,我都看见了,就砍了杀手一刀,抱了孟拂柳和孟平伟两下,回来就晕倒,这叫还行?”似乎是困得不行,她没控制地说出心里话。 “我还不知道你,风一吹就咳嗽,刀一划就能流血半个月,青瓷瓶都没你金贵,你还是别参加武试了,要是倒了我还得背你回来。” “太累了。” 景瑢眼神一怔。 “你背我?” “是啊!”宁曦眉头一皱,似是控诉,字句有些粘连拖沓,“你就这么倒在地上,我不背你难不成还能抱你吗?” “我可没你那个本事,轻轻松松抱美人儿。” 景瑢桃花眸饶有兴致地一眯。 “宁曦,你还清醒吗?” 第353章 不急,她自己送上门 第353章 不急,她自己送上门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宁曦的眼睛已经阖上,头靠在床栏边儿歪着,呼吸均匀。 嗯,不太清醒。 景瑢小心翼翼地起身,熄了烛火。 趁着万籁俱寂的黑暗,他停在宁曦的面前,桃花眸细细地一分一毫地打量着她。 沉静冷淡,出口就是对所有人的利用和算计。 偏偏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姑娘,每次都会在他面前睡着。 安心地像个对世界毫无认知的孩子。 “还说我让人操心。”他声音很轻,丝丝缕缕的气音虚无缥缈。 “咱俩半斤八两。”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停在她脸颊旁两寸的距离处,忽而想起她睡前的最后一句话。 轻轻松松抱美人? 她关注点在这儿吗? 似是发现了什么,他眉梢轻快地一扬,手也转了方向,拿走了她一直抱在怀里的长剑,放在桌上。 又在屋里找了件她的披风给她盖上。 看着她歪头靠床栏的别扭姿势,景瑢颇为无奈地扯了下唇角。 他不敢再多做什么。 若被她发现自己那些心思,她怕是会像惊了草的兔子,钻回洞里再也不出来。 不急,他不急,既然她自己送上门,那就让她慢慢发现,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 宁曦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她一动,身上的披风滑落在地,她愣了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床榻。 景瑢背对着自己,睡得正熟。 她好像是边说话边睡着的。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起身去开门。 谢允站在门外,先是看了下她睡意还浓的眼,而后才毕恭毕敬地指了指里面,“我可以进吗?” 宁曦被他突如其来的礼貌吓了一跳,给他让开位置。 谢允刚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散在地上的披风,眉头陡然一抬。 他又回头看了宁曦一眼。 宁曦正背对着他喝茶,手还无意识地揉着脖子,又捶了捶脊背,最后是腰。 好像很不舒服。 “郡主……”谢允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嗯?”宁曦茶还没喝完,端着杯子回头。 “他,还好吗?”谢允指了指床上那位,神色莫测。 宁曦顿了一顿,“你是大夫,不是该我问你吗?” “对了,我脖子好像落枕了,劳烦谢公子一会儿帮我看看。”宁曦又转了下脖子,疼得倒吸冷气。 “落枕?”谢允眼睛一瞪。 “嗯。”宁曦点点头,指着床榻边的一个小凳子,“我昨晚没忍住,坐那睡着了,有点累脖子。” 谢允脑中嗡嗡作响的警报声轰然消失,只留给他一片喧闹后的寂静。 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就这? 悻悻地应了一声,他收起荒唐的想法,一把掀开床帐,将景瑢叫醒。 景瑢睡得并不深,一叫就醒过来,转过身就对上谢允那寂寥的双眼。 两人视线相对之时,景瑢眉头一蹙。 他是刚醒看错了吗,怎么觉得他那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好一番询问看诊后,谢允回到桌前起药方。 “还不错,因为不是毒,他也不是肺病,所以不严重,养两日就好。” “我回王府看过,问题就出在他每日喝药的蜜饯果子上,那果子泡过的糖汁里混了一种东西,叫……哎说了你们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那东西,他每日和药一起吃几口,自然伤肺。” “慢慢养,若无必要不要外出受风,最好能在床上躺两天。” 第354章 近点,影响我发挥 第354章 近点,影响我发挥 谢允对着宁曦说完后,将药方一并递来,“郡主看着办,喝不喝药都行,这病不打紧。” 宁曦点点头,转头就把药方送出门外,交给银翘去办。 “喂。”床上,传来一声轻浅又不悦的声音。 两人看过去。 “我的病为何不嘱咐我,要吩咐她?”景瑢面无表情地问。 谢允嗤了一声,“我跟你说不如找只狗!狗都比你听话!” “我是大夫,病人听谁的话我就跟谁说,你们那些弯弯绕绕跟我没关系!” 他拎起药箱作势要走,忽而想起忘了什么事,又放下药箱,朝宁曦走去。 他卷起袖口,宁曦也心领神会,找了个凳子坐下。 谢允搓了搓手,站到她身后,两只手在她脑袋后面比划着,而后慢慢靠近她的脖颈。 “你干什么呢?”景瑢的声音突兀又生硬。 两人又看向他。 宁曦眼里和他一样是疑惑,倒是谢允顿了一下而后笑了,他收了手,冲他扬了下眉毛。 “要不你来?” 宁曦闻言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会?” 景瑢似乎反应过来不太对劲,看向谢允,眼神里带着淡淡的询问。 谢允却耸了下肩膀,装看不懂。 “我会什么?”他放弃了谢允,只能硬着头皮问宁曦。 “我脖子落枕了,让他帮我治一下。”宁曦比划着,“好像就这么一甩,就行。” “我爹从前都是这么帮我娘治落枕的。” 宁曦回头,抬眸看向身后的谢允,“劳烦谢公子。” “郡主哪儿的话,这都是我该做的。” 谢允又伸出手,比划着要落在她耳下的位置。 两道阴森冰冷的眼神紧跟着他,谢允动作一顿,收了手。 “我忽然想起,我很久没治过落枕,手头没数容易伤着郡主。”谢允飞快地收拾起东西,“王爷好像会治,让王爷帮郡主,我先走了。” 话音和关门声一同落地。 宁曦眨了眨眼,“我还没给银子,他怎么走了……” 一次药方是一次的价,这是她和谢允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大概要价太高,觉得羞愧,不好意思待下去了。”景瑢从床上下来,卷着袖口,朝她走来。 宁曦下意识抬起手,虚虚地搁在身前,“你干嘛?” “治落枕。”景瑢淡淡道。 “你会?” “一点点。” 宁曦半信半疑地看他,“这个搞不好容易更严重,要不还是算了,我忍一天就好了。” 景瑢卷着袖口的手顿住,看了看袖子,又看了看她,桃花眸平静却仿佛在控诉。 我来都来了,袖子都卷了,你说算了? 你好残忍。 宁曦只觉得自己的良心正被人用手指头戳。 她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起来,坐到床榻边的小凳子上。 似是认命,也似是做好了准备,她梗着本就僵硬的脖子低声道:“你悠着点。” 景瑢无声地勾了勾唇,坐到她身后的床榻上,语调带了些玩味。 “我找找感觉,尽量。” 宁曦好似咽了下口水,颈侧动了动。 忽而,凳子带着她往后挪了挪,她吓了一跳,回头对上景瑢的眼。 “离得太远,耽误发挥。”景瑢神色如常。 并不是。 本来就不远,现下拉得更近,宁曦都能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更能看到他漆黑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的人影。 心跳停了一拍。 反应过来时,她只想快点回头,然而脖子不给面子,她直接僵在原地。 “疼……” 她毫无意外地对上景瑢那双仿佛荡着水波般柔和的眼。 “郡主躲什么?” “见鬼似的。” 第355章 下次,他再仔细看看 第355章 下次,他再仔细看看 她宁愿自己见的是鬼。 起码鬼不会嘲讽她的慌张。 景瑢又拽着凳子将她转了个方向,这次是面朝他。 “本来背对着就行,现在郡主扭到脖子,只能如此了。” 他眼神和她的视线对上一瞬,就平静地挪开。 一只手落在她下巴处,一手托着她一侧的下颚,他的手微凉干爽,不同于脸颊皮肤的细腻,有些粗糙。 他指间松了松,又挪了点位置,在她的耳下和下颚骨的地方摸索了两下。 宁曦抿着唇,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指望能清心寡欲。 面对面要是脸红,那她可太没出息了。 “郡主紧张什么?”身前的人忽然开口。 宁曦咳了一声,“有吗?” “放松些,不然没法治。” “哦……”她不敢抬眸,只能垂眸盯着他的喉结和锁骨处,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宁曦。”头顶的声音有些不悦,“你配合点,弄不好的话疼的是你自己。” 宁曦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喉结又动了一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她的眼睛也跟着眨了眨。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烧着了。 “你看什么呢?”景瑢似乎发现了她的异常,问道。 宁曦被他固定着头,好似被他抓到证据似的,脸上瞬间一阵热气上涌,她连连否认,“没,我什么都没看。” “哦,我还以为你趁机看我领口……”景瑢顿了顿,“的花纹。” 宁曦被他大喘气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以此同时,脖颈处那温吞的手忽而发力,咯吱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就被人一扭。 麻劲散去,宁曦尝试着动了动脖子。 不疼了。 面前的人往后挪了挪,和她拉开距离,那副温润如玉的勾人容颜再度出现在眼前,宁曦摸着脖子发怔。 “疼吗?”他问。 宁曦摇头。 “那郡主怎么,脸都憋红了。” “……” 不要脸! 多大的人了,意阑珊都去过,还在这儿明知故问! 宁曦第一次坚定的断定他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般无辜和纯洁。 “离得太近,还不兴脸红一下?”她板着红脸,理直气壮。 倒给景瑢整不会了。 似是要扳回一城,宁曦眼神再度落在他的领口处,“王爷的领口没花纹。” 淡漠疏离的眼神缓缓上移,“倒是喉结这儿,有颗痣。” 宁曦说完就淡然地起身,转身的一瞬间,悔恨地闭上了眼。 她都说了什么…… 为什么要跟他比谁更不要脸啊! 但好像,看他刚才的反应,好像自己赢了? 宁曦心里颇感安慰。 “我懂了。”景瑢凉凉的嗓音响起,“倒是我疏忽,没注意看郡主领口可否有花纹。” “下次,我会好好看。” 宁曦几乎是逃出了院子。 下次?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输了,在不要脸这条赛道上。 缓了两口气,脸上的热气都退散后,她去了主院。 孟拂柳在侍奉孟平伟喝药,谢允也在一旁,他方才没直接走,而是拐来主院主动揽活。 宁曦先是付了银子,谢允也没推辞,只是惊讶于她灵活的动作。 “郡主的脖子没事了?” “他还真会?” 宁曦眼神看来。 谢允连忙改口,“咳咳,我还以为时间久了跟我一样都生疏了呢!” 孟拂柳红着一双眼,她方才亲眼看着谢大夫给爹爹换药,那血窟窿不停渗血,特别骇人。 “郡主,爹爹真的没事吗?”她站起身,却脚下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柳儿!”孟平伟担忧地喊出声。 第356章 较劲,美人她也能抱 第356章 较劲,美人她也能抱 孟拂柳娇弱地靠在床榻边,眼睛半睁半眯。 “她大概是被吓到了,又一整夜没睡,劳烦郡主劝她回去休息!”孟平伟叹了口气,“我说话她不听。” “女儿不走,女儿就在这儿守着爹爹。”孟拂柳说着,忽而抽抽搭搭地哭起来,“都怪女儿无用,没能护好爹爹,当时若能一刀捅死那人,爹爹就不会……” “胡说,不关你的事,再说爹爹这不没事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好事,别哭了。” “皮外伤而已,没伤到骨头,孟小姐尽管放心。”宁曦眼见着娇滴滴的姑娘流眼泪,她也有点不忍心,又补了一句,“孟小姐还是先回去休息,自有人来照顾孟大人。” “是啊柳儿,你听郡主的话!”孟平伟也帮腔。 孟拂柳却还是哭着摇头。 孟平伟叹了口气,急得直咳嗽,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宁曦和谢允二人。 谢允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宁曦忽然上前一步。 她一把将坐着的孟拂柳抱了起来。 公主抱。 孟拂柳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了宁曦的脖子,后又觉得不太对,松开了。 宁曦也没管她,只是感受着手中的重量,念叨了一句,“这么轻,果然还是他虚。” 也不知从哪儿升出的胜负欲,觉着景瑢轻轻松松能抱起来的美人她也能抱,心里还颇有些安慰。 孟拂柳被她一路抱回厢房,脸红得堪比正月的红灯笼,刚被她放到床榻上,她便起身跪在地上。 “是臣女唐突,还请郡主恕罪!” “你该谢我,而不是恕罪。”宁曦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垂眸看着她,也没扶一把,“若觉得麻烦了我,就听话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还有,这个给你。”宁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细口瓶,“外伤药,祛疤的。” 她指了指自己脖子的位置,“女儿家皮肤得注意些,自己上点心。” 她说完便没再多留,利落地离开了厢房。 房门关上,孟拂柳还恍若隔世。 她心里五味杂陈,脑子混沌不堪,其中最突出的想法是:郡主怎么比有些爷们还爷们。 缓缓站起身,她拿起桌上的小药瓶,打开闻了下,是清甜的花香。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脖颈处的五指印,又仿佛听见剧烈撕扯的布料破碎声,她打了个寒颤,握紧了小药瓶。 她不过是拿刀划了下杀手的手臂,都怕得不行。郡主杀了那么多人,就没有半分惧怕吗? 她会不会怕自己被人捏住脖子,衣裳被凶煞的男人撕扯? 孟拂柳看着镜中脸色煞白的自己,忽而哭了出来。 “若我是王爷,我也选郡主……” 她哭哭啼啼地挖了勺药膏,往自己脖子上抹,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又被自己气笑,哽咽的声音拐了个弯,颇为诙谐。 她又开始哭。 宁曦回到主院,没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外活动了半天胳膊。 昨日背了景瑢,又没休息好,今日又逞能公主抱了孟拂柳,她的手臂还真有些吃不消。 “郡主,您要不先换身衣服,沐浴一下?”小喜一直守在主院,昨日郡主走时什么样,今日还是什么样,脸色还更为憔悴,一看就没怎么休息。 谢允听到声音也出来,和她说了下孟平伟的伤势。 算重伤,但不会危及生命,需要静养,短期内不要挪动。 也就是说十天半个月内,这对父女都得住在定南王府。 第357章 别胡说,有辱他的清誉 第357章 别胡说,有辱他的清誉 “不能再拖了。”宁曦念叨了一句,而后看向小喜,“跟银翘说一声,按计划行事。” “再给孟府报个口信,若是孟家人担心,可以到王府来探望。” “还有告诉银翘,别让人胡说,尤其是关于孟拂柳清誉的话。” 小喜一一记下。 “最后,让黑羽回府照应,就当做王爷没出过安王府,从未在定南王府过夜。” 小喜闻言抬眸,“郡主是担心自己的清誉吗?” “我担心他的清誉!”宁曦没好气地点了下她的脑袋,“都记下了就去办,今天奖励你多吃一只鸡腿。” 谢允望着小喜的身影,轻笑了一声,“郡主对待下人跟妹妹似的。” “让谢公子见笑。”宁曦转而看向他,眼神颇有深意。 谢允立刻领悟,摸着头笑了下,吞吞吐吐地道:“郡主不用担心我会乱说话,做我们这行的嘴严是保命准则。” “况且我拿了郡主那么多银子,自然晓得为谁效力。” 宁曦微微歪头。 这段时间她一直观察谢允,他在安王府的状态极为松散放松,仿佛不像自己雇他来的,而是他回了自己家。 她有种猜想,或许他和景瑢之间早就认识,只是借自己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目的。 她不在意被利用,比起要对谢允时刻提防,她宁愿谢允是景瑢一早就准备好的盟友。 她唇角微弯,似是开玩笑,轻声道:“若是旁人给更多的银子请谢公子呢?” 谢允对上她有些警示性的眼神,扯出一道玩世不恭的笑来,“郡主说笑呢,谁不知道郡主是南诏首富,哪还有比您更大方的财主,谢某懂得轻重!” 宁曦抿唇一笑,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奉承。 她又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长公主那边情况如何?” 谢允喜滋滋地收下银票,恭敬道:“长公主只是出了点意外,现下已经养着了,两三日就能好,郡主不必担心。” “倒是长公主颇为担心郡主和王爷的情况,不如谢某明日入宫复查时,替郡主转达一下?” 他受命于两家王府,自然要先问过主顾的意思才敢说话。 “长公主担心我……们?”宁曦微怔,“景瑢的事昨日才出,她如何知晓?” 谢允摇摇头,“不是这事,是长公主听闻皇后娘娘亲自给王府送东西,急得不行,还念叨着有本事冲长枫殿来,何必去欺负孩子。” 宁曦闻言沉默。 长公主还是像上一世那般,表面总是不耐烦,背地里却一直关心他们这些小辈。 或许是心疼景瑢自小在异国受苦,或许是察觉到皇帝那猪狗不如的行为,她对景瑢也有心庇护。 “劳烦谢公子转告长公主,就说我们一切都好,王爷的身体也在好转,让长公主注意身体,事情平息后我再进宫看她……带上景瑢。” 她有种预感,景瑢对这位姑母也有种奇特的信任和依赖。 上次他把自己从凤禧宫捞出来,不就是找长公主帮忙? 景瑢没有爹娘关怀,若能从旁人那汲取点亲情,对控制暴虐值也有利。 谢允明白她的心情,答应后便又回到屋中照顾孟平伟。 …… 盘云宫。 侍卫跪在殿中,承恩躲在柱子后,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 “几次了?嗯?”景怀瑜压抑怒气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让你们办点事情,回回都说有意外,本殿还要你们何用?”他重重拍着桌案,声音震耳欲聋。 第358章 是他,把她推向远方 第358章 是他,把她推向远方 “殿下息怒!”侍卫跪拜在地,有些委屈,“此番属下派了足足十人,一人刺杀,九人辅助,这已经是人数的极限,再多必会引人注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殿好吃好喝供养的十个杀手,刺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和小女子,失败了?” 砚台从桌角飞了出去,打在侍卫的铠甲上,叮的一声,气氛坠至冰点。 侍卫往后挪了挪,颤颤巍巍地为自己辩解,“殿下,郡主亲自出手,属下们有顾忌,可郡主却没有,咱们的人全都死在郡主手里。” 他还想说什么,但听着身前那粗重盛怒的呼吸声,忍住了。 想起不久前失踪的承德,他头埋得更深了些。 景怀瑜听了这话,一腔怒火堵在胸中,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滚,滚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侍卫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景怀瑜跌坐在椅子上,看着笔架上一支上好的羊毫红木笔,正摇晃不停。 这是去年他过生辰时,清禾送的。 他忽而捏住摇晃的笔尖,似是强迫,确定它稳定后才松了手。 为什么,清禾为何总要跟他作对,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脸面踩在脚下。 已然超出了使性子的范畴。 孟平伟被她保下,满朝都知道孟家父女养在定南王府,那座连父皇都没办法硬来的府邸。 她存心难为自己。 而安王,他那废物皇兄,却在她的帮助下手刃了杀手,成了孟平伟的救命恩人。 事到如今,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清禾选择站到了景瑢那边。 他眼前又浮现出她走进大雨中的背影。 毅然决然,没有半点犹豫,甚至在大雨的冲刷下,她身姿讽刺般得格外挺拔。 心底忽然生出一点念头。 他抢走了她的伞,逼她走进大雨,就好像他亲手将她推向远方,推向景瑢。 是他的错? “放肆!全都放肆!”景怀瑜忽而发疯似的扫净桌上的陈设,盯着一地狼藉,猩红狠厉的眼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不识好歹,你真以为靠骨气就能和本殿做对?” “天真,当年你爹娘尚且那般结局,你又拿什么和本殿争?” “清禾,等娶了你,本殿再慢慢跟你算这笔帐。” “你这辈子,就只能在本殿手里,折磨致死。” …… 清晨第一抹晓光洒下,平宁殿巍峨的牌匾下,一个小宫女发出惊叫,跌坐在冰冷的砖地。 “死……死人啦!” 殿外等候上朝的臣子们纷纷上前,顺着小宫女的指间,空旷的地上躺着一个被裹成粽子,腰间还别着一把染血长刀的人。 朝臣们炸开了锅。 刑部尚书急匆匆地指挥人将尸体带走,尸体上一张薄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平阳侯站在首位,上前拿起。 “刺杀礼部侍郎孟平伟之凶手,凶器为宫中制品,人证物证皆赠刑部,送礼人定南王府。” 平阳侯声音落地,朝臣们一片哗然。 宫中制品。 那岂不是说明下手的人是宫里的主子们? 皇室对臣子下手,对象还是一直避事求稳的孟平伟? 一时间,朝臣们面面相觑,即便无言,心底也都生出了自己的算计。 今日的早朝临时取消,几位皇子也不曾露面,朝臣们被警告不许多言,陆续放出宫去。 宁曦听着银翘来报,往汤药里放了块冰糖,用勺子搅弄着。 “此番作为会否过激了些?”景瑢淡淡道,“郡主不该署名。” 第359章 抱男人,郡主也试试 第359章 抱男人,郡主也试试? “谁都知道孟家人是我救的,不署名也会猜到我头上,还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们,说出去我还有面子。”宁曦并不当回事,把药碗递给他,“不烫,慢点喝。” 景瑢接过,却没急着喝,笑容有点无奈,“郡主行事高调,恐怕三弟已经察觉郡主的立场变了。” “郡主不是主张韬光养晦吗,武试还没开始,郡主为何要改变策略?” “韬光养晦的是王爷,不是我。” “现下只有景怀瑜知道救孟平伟的人是王爷您,其余人都只知道我到场救人,不知王爷也在。” “我一个女子,救人也只会是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旁人不会多想。但王爷不行,在你我婚事定下前,王爷万不能在众人心里和夺位二字有牵扯。” “景怀瑜就算明白你我合作,也不敢在人前堂而皇之难为你我,若他真这样做了,别说朝臣会觉得他无理取闹,皇帝就会先斥责他不顾皇家脸面。” 宁曦轻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允许的范围内,她会选择让景怀瑜最难受的做法。 景瑢却皱了皱眉。 “此事一出,势必会有人说郡主越俎代庖,插手朝政,不懂分寸,嚣张至极。” “郡主想拿自己做本王的挡箭牌。” 她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为给他争取韬光养晦的时间。 宁曦闻言却是一笑,“喝药。” 景瑢没动。 宁曦没辙,叹了口气,跟他摊牌,“这么久了王爷还不懂吗?” “我从不在乎外面人的嘴,只在乎能否成事。” “王爷觉得我是为你牺牲,实则我是为我自己的目标牺牲,王爷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你我的合作里,我本就是那个该站在前面的角色。” 夺位之争,说白了就是一群人成就一个人。 似是怕他想不明白,宁曦笑了下,语气放缓些,“若王爷还觉得欠我,那就先记下,等事成之后再补偿我,行吗?” “郡主就不怕押错宝吗?”景瑢神色多了几分认真,眼睛没看她,而是看着手中的汤药。 “怕。”宁曦坦然地说着违心话,“所以王爷一定要保重自身,千万别辜负了我的努力。” 景瑢泛白的唇忽而扯出笑来,轻微的气音转瞬即逝,他仰头将汤药尽数喝下。 苦味在口鼻中炸裂弥漫,他却丝毫不觉得。 她说怕。 但事实上她不但不怕,还无条件地相信他。 心底埋藏的角落里陡然升出丝丝缕缕的愧疚,他不敢看宁曦的眼,只能用习惯的温笑来掩盖内心的剧烈波动。 他渴望她的信任,但这一刻,他宁愿她不相信自己。 许是这样,他的罪恶就能消减些许。 见他许久不说话,宁曦只当他又自我纠结,便扬高声音转移话题。 “王爷这身子是有点虚。” 平地惊雷,景瑢心底的阴霾瞬间被打击消散,疑惑地看向她。 他身子……虚? 似是炫耀,宁曦挑了下细长的眉,“我也抱了孟小姐,不重。” “王爷这身子骨可得好好养,抱个姑娘就晕倒可不行。” 她想缓解气氛,勾着唇放肆地上下扫过他的周身。 速度很快,毕竟只是玩笑话,并非真心实意嘲讽。 景瑢桃花眸一眯。 他怎么觉得从救下孟平伟开始,宁曦整个人就变得奇怪起来。 他垂眸一笑,颇有些不服气,“本王还抱过孟大人,郡主这样比不公平。” “不如,郡主也抱个男人试试?” “很累,真的。” 第360章 脏了,郡主的干净 第360章 脏了,郡主的干净 宁曦怔了好半晌。 这什么彪悍又挑不出错误的逻辑? “我抱不动男人。”扛可以,丢可以,抱不行。 宁曦实事求是道。 “那郡主的身子比本王还虚。”景瑢笑道。 “我是女子,王爷是男子,这如何能比!”宁曦讶然。 “方才郡主还同本王比较谁抱孟小姐更轻松,为何到本王这儿便不能比了?”景瑢睁着一双闪亮的桃花眸,一眨一眨仿若谴责,“郡主耍赖。” 宁曦久久说不出话。 半晌,她一拍桌沿,扯出极为敷衍的笑,“是我错了。” 她错了,她就不该起这个话题。 “所以本王身子不虚。”景瑢笑着又强调一遍。 “嗯,王爷身体强健,不虚。”宁曦跟着念了一遍。 景瑢满意地笑着点头。 小喜忽然出现在门外,唤了一声郡主。 宁曦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件雪色外衫回来。 她走到景瑢面前,将衣裳送到他眼下,抿唇,“孟小姐还你的外衫。” 景瑢没动,只注视着她轻抿的唇线,眼眸微闪。 “不要了,劳烦郡主丢掉。” 宁曦一怔,看了看手里的衣裳,“这件没脏。” “脏了。”他拿起宁曦放在一旁的剑,用剑柄挑着洁白无瑕的衣衣衫,“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脏了。” 宁曦快把眼睛瞪出来也没看出哪里脏。 想起他那龟毛的毛病,她也不再多说,直接扔到烧炭的暖炉里烧掉。 “本王上次给郡主的披风,郡主可记得?”景瑢看着跳跃的火焰,温声道。 宁曦嘴角一抽,“已经洗干净了,若王爷不想要,我命人烧了就是。” “要,为何不要,那衣裳金贵着呢。”景瑢抬眸,语气斩钉截铁。 宁曦彻底被他搞晕,指着暖炉中的衣衫,“那为何这件……” “这件脏。” “郡主那件洗干净了,不脏。” …… 孟平伟在定南王府养伤的第四日,景怀瑜忽然前来探望,借着皇后关怀清禾郡主的名义。 他不等宁曦出来迎,先是去到主院,表面和谐地关怀了孟平伟几句,孟平伟来回跪了几次,累出了一身的汗。 “孟大人大难不死,看来是有福之人,本殿恭喜孟大人。”景怀瑜面上没有半分笑意,眼神阴森如同恶鬼。 “下官定带着这份福气好好活下去。”孟平伟面色无波,不卑不亢道,“武试大会在即,礼部事多,待下官再歇息几日就会归位,殿下尽可放心。” 景怀瑜沉沉地哼了一声,似是不想同他纠缠,甩袖而去,背影颇有些急迫。 他向着郡主的院子而去。 孟平伟站在窗边,目送着那尊贵的背影,扶着窗沿的手血管凸出,一双褶皱横生的手快要将木头捏碎。 “失道者寡助,三殿下,下官也恭喜您。” 宁曦刚得到景怀瑜到访的消息,一出门就撞见了风风火火的男人。 他视线如刀般割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眼里的怒火和恨意不加丝毫掩饰。 宁曦怔了一瞬,而后拉开距离,淡然地与他相视。 终于演不下去了吗? 她唇角忽而一勾。 景怀瑜瞳孔一缩,“你笑什么?见本殿为何不问安?” 宁曦收起笑意,却出乎意料地,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子,清冷无波的语调一如既往,“清禾见过三殿下。” 却不似从前那般掩藏爱恋。 这虚伪的恭顺更像是清脆的巴掌,无声地落在他脸上,嘲讽他的无能。 他冲上前,扼住宁曦的手腕,高高地抬起因蓄力而颤抖的手掌。 第361章 偿命,原来你也是贱种 第361章 偿命,原来你也是贱种 事情发生得太快,宁曦来不及躲,只能下意识低头,另一只手尽力拂开他的胳膊。 一道诡异的声音在耳边飘过。 景怀瑜扬起的手掌心慢慢地渗出丝缕血珠,沿着掌纹缓缓滑落。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头顶的海浪刻纹的玉簪。 玉簪的尖端还挂着星点血色,无声却妖冶。 宁曦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 景怀瑜摔了个踉跄,被身后的石桌绊住,他忽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安王府的洗尘宴上,她见到来救她的自己,上来就是一巴掌,毫无犹豫,下手极重,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踉跄一下,扶住了身后的梳妆案台,正如现在,他靠在石桌前,被她居高临下地斜睨着。 他忽然有种不可言说的直觉,或许从那刻起,她就恨毒了自己。 “你放肆!”再不如从前那般,对她言听计从,他撕破了最后的伪装,怒目圆瞪。 宁曦看着这张因狰狞而丑陋的脸,心底发愣,她上一世到底瞎到何种程度,能看上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座宅邸里住过的每一个人都放肆,对吗?”她垂眸看去,冷冷地替他说完。 景怀瑜眉头陡然一紧。 她什么意思? 宁曦却无意解释,极力压制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 “景瑢在你这里,对!” 宁曦脚步一顿,回眸看去,景怀瑜已经站直身子,比她高半个头,狞笑着瞪她。 “你帮他对付本殿,亏本殿一直拿你当自己人,你将本殿的真心肆意践踏,就不怕本殿知道后容不下他吗?”景怀瑜又迈前一步,逼近她,“夺位之争不是你个女人能懂的,你不过仗着父母庇护才有如今权势地位,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搅弄风云,左右太子人选?” “本殿告诉你,你除了嫁给本殿别无他选,只要你嫁过来,本殿可以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若是不嫁……”他扯了下嘴角,“试试便知。” 他胸前忽然抵住一样硬物。 宁曦举着未出鞘的长剑,慢慢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事到如今还不放弃,景怀瑜,原来你也是个贱种。” 她粉白的唇弯起,从未有过的放肆的弧度。 “既然我没有搅弄风云的本事,那你今日来又是作何,欲盖弥彰?” “我等着,等那一天的到来。”她呢喃着,似是回应他要娶自己的威胁,更似是说给从前的自己。 她要的从来不是景怀瑜的命,而是看着他把唾手可得的一切拱手送出。 地位,权势,尊严,那些她曾亲手给他堆砌起的光环,她要一一亲手从他身上剥离。 宁曦冷笑加深,刀鞘甩出,长剑寒光一闪,景怀瑜脖颈处一阵发凉。 他摸了摸脖子,满手的血。 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他的皮肤。 但他依旧忍不住颤栗的后怕。 仿佛眼前的女人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妖怪。 “你疯了……你疯了!”瞪着血红的眼,却再不敢多留,也忘记喊人,只踉跄着后退,风光洒落一地。 景怀瑜走后,宁曦像是失了魂般靠在门柱上。 手中的长剑方向一转,在她白皙却有薄茧的掌心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她眼神发直,仿佛划伤的不是她的手,而是景怀瑜的喉咙。 “爹娘,女儿无用。” “下次,女儿一定让他给我们三人,偿命。” 第362章 仇恨,也可以分他一半 第362章 仇恨,也可以分他一半 恍惚着推开房门,混着药味的暖意扑面而来,冲淡了她周身的血腥和狠戾。 她眼中的愤恨逐渐消散,展露出掩藏许久的疲惫。 屋内,站着一个人。 颀长高大的身形立在那,雪衣圣洁,气质端得是拒人千里之外。 然而此刻却蹙着长眉,桃花眸满是对她的关切,无声却浓烈。 披着阳光的雪山。 宁曦迎着他走近几步。 不等他问,她先开口,“我没事。” 景瑢无言,看着眼前颓然的人,心里说不上的矛盾。 亲眼见证她对景怀瑜浓烈的怨恨,这让他嫉妒。 但见她此刻隐忍着说假话,他又心疼。 渐渐的,后者的情绪盖过前者,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扯出来。 伤口很深,斑驳的血迹在交错的掌纹中肆意蔓延,他呼吸滞了一瞬。 忍下心中对某人那泼天的怨毒,他轻缓地吐出几个字节,“会没事的。” 他知道她在逞强,也知道她心中埋藏的诸多情绪。 所以他说,会没事。 不算反驳,但算安慰。 景瑢拉着她到软榻上坐下,照她所说找到放在梳妆台上的药箱,从里面拿出外伤药,又回来替她上药。 宁曦想拒绝,但看他沉默不语,似乎被方才的事影响了心情,再加上她有些累,便由着他了。 “方才吓到王爷了。”她强撑着开口,扯出一抹笑,“他欺人太甚,我若不说得狠些,他还会得寸进尺。” 景瑢没说话,动作小心翼翼,眼睛半晌也不眨一下。 “你放心,他现在被刺杀之事缠的无暇分身,就算猜到你在这里也不会说出去。”宁曦顿了顿,又道,“等王爷回府后,我会再拨些人守着王府,保证王爷安全。” “郡主。”他声音清冷,紧跟着她的尾音,略显不悦,“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 宁曦怔了怔,他又生气了吗? 另一只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忽然想起景瑢在这儿,她早就把红玉佩收起来了。 “郡主找什么?”他声音很轻却不显得沉闷,气氛随之松快了不少。 “没有,衣裳皱了。”宁曦欲盖弥彰地扯了扯裙摆。 她看出景瑢对她伤自己的行为不高兴,想了想,她解释,“我想让自己记住今日的愤怒,等到清算那日,我要一笔一笔向他讨债。” “为何恨他?”景瑢淡淡地问。 宁曦轻轻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值得。”他又道。 宁曦唇角轻扯,眼帘下意识垂下。 她当然知道景怀瑜不配,他不配自己处心积虑的报复,他就该立刻去死,用最狠毒最残忍的死法。 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不愿轻易放过他,她想看他清醒地一步步走向败局,最后一无所有,被她了结。 但报仇都是沉重的,对双方来讲都是。 背负仇恨本身就是一种折磨,每每夜深人静,都会沉浸在血海深仇中不能自拔。 她很累,会委屈,偶尔也会自怜。 可这些情绪都只能自己消化,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景瑢清浅的声音又响起,“既然恨,那就纯粹些,别想那么多,一切都是他的错。” “无论是眼下不得已的隐忍,还是对未来遥遥无期的迷茫,都是他的错。” “该收折磨的是他,而不是你。” 他给纱布打了个结,抬起头,桃花眸含着温暖的笑意,薄唇轻动,“我与郡主同仇敌忾,郡主的仇分我一半,便没那么累了。” 第363章 折磨,他喜欢她的恨 第363章 折磨,他喜欢她的恨 景瑢这个人,喜怒不定,心思难以捉摸,她一直觉得他像个飘在空中的仙,虚无缥缈不真实。 现在,他连问都没问就精准地安慰她,倒像个通人情的凡人。 她第一次听景瑢谈起恨。 众人嘲讽他,他不恨;景怀瑜压迫他,他不恨;皇帝算计想让他死,他不恨。 现在他说要和自己一起背负仇恨? 他都不知道她的仇从何而来。 景瑢不是轻浮的人,虽然平时温吞没脾气,但宁曦知道他心有城府,行事严谨。 只要是承诺,就会当真。 种种如此,他还是要和她同仇敌忾。 那颗发誓疏离淡漠的心,不情愿地动了一分。 宁曦看着手上层层叠叠的纱布,良久,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是我拖累王爷。” 明明一开始,她是帮他成事,现下却反过来了。 景瑢微微弯腰,对上她因心累而失去焦距的眼,笑了下,“是我该多谢郡主给我出力的机会。” 宁曦跟着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 有人安慰,哪怕只是寥寥几句,她也觉得宽慰不少。 景瑢见状,眉眼舒展,直起腰要回床榻坐着。 手腕处却忽然被人攥住。 他薄唇启开一条缝,讶然地盯着那只还缠着纱布的手。 “劳烦王爷再帮我个忙。” “就站在这儿,一会儿就好。” 她还低着头,肩膀因无声叹气而耸了耸,攥着他的手没甚力气,仿佛下一瞬自己就会松开。 景瑢往她身边挪了半步,宁曦牵着他的胳膊随之弯曲。 她还是没松开。 足足两刻钟过去,两人没说一句话,宁曦垂着的眸子里热气腾起又消散,反复几次,她心里那阵翻涌的委屈才平复下去。 景瑢身子不好,应该卧床休息,可不知为何,她不忍脱离眼下宁静的氛围,总想再拖一会儿。 她想起,每次在安王府时才会有这种宁静,有心情品尝饭菜的味道,也能心无旁骛地小憩。 就如同现在,只要他在旁边,她知道有人理解她,哪怕不说,她也是放松的。 她轻轻松开了攥住他的手。 景瑢垂眸看了一眼,复又看向她的脸,“好点了吗?” 宁曦轻轻点头。 “那就好。” 他轻笑的气音传来,宁曦抬起头,看着他波光潋滟的桃花眸,鬼使神差也跟着扯了下嘴角。 好美的眼睛。 明明饱经风霜,却还是干净得像深山中从未被人迹玷污的清泉。 这一瞬,宁曦觉得不该让任何脏污染了这双眼。 “再不会了。”伤害自己,让他担心这种事,再不会了。 …… 景怀瑜离开定南王府后,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的狼狈,回宫就换了见带领子的衣裳,遮住脖颈处浅浅的伤口。 他本意是要去抓景瑢,想看清禾百口莫辩,对自己服软求饶的样子。 然而没想到,景瑢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自己倒是被划两次。 刀尖划破皮肤,他甚至能感受到长剑主人的颤抖,那一瞬他感受到了清禾凛然的杀意。 她想杀了自己。 只因为他对她的算计和逼迫,和景瑢没有半分关系。 还有那句, 这座宅邸里住过的每一个人都放肆,对吗? 她为何这样说,是发觉了什么吗? 可事情已经过去快三年,战场远在千里之外,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从知晓真相。 不可能。 景怀瑜否认掉这种猜测。 他还是觉得清禾在怨他,怨他的冷漠和真实。 她那个性子,反目成仇起了杀意也正常。 想到这儿,他没来由觉得出气,她的怨恨就像奖赏,鼓励着他变本加厉。 他喜欢她恨自己。 第364章 伤害,是因为在乎你 第364章 伤害,是因为在乎你 次日清晨,宁曦刚从厢房出来,准备给景瑢熬药,小喜就苦着一张脸来报。 景怀瑜在定南王府受伤,她言行有失,应召入凤禧宫受罚。 她早就想到景怀瑜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是向皇后告状的方式。 她还以为来的人会是刑部郎官,或者管内宫惩处的嬷嬷。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她吩咐小喜守着院子,等景瑢醒来时转告她的去向。 她独自一人入了宫。 凤禧宫宫门紧闭,宁曦进门后就被带到内殿,皇后刚起没多久,正在里面梳洗打扮。 “来了。”皇后语气听不出波澜。 但因为自己是被叫来兴师问罪,宁曦应了一声便跪了下去。 她险些要了景怀瑜的命,就算皇后不敢对她多做什么,也少不得一番皮肉之苦。 她坦然接受。 半个时辰后,内室的帘子被宫女掀起,打扮端庄的皇后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 “为何跪?” “清禾犯下大错,自知无从辩解,愿听娘娘发落。”她心知皇后不会拿她怎样,所以这话说得也痛快。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绕开她坐到主位上,又摆摆手,竹苓便带着众人退下。 屋内,只剩下她们。 “怀瑜昨夜来过,本宫看了他手上的伤口,他说是你怒极之时不小心用簪子伤的。”她顿了顿,“是不小心吗?” 宁曦微怔。 景怀瑜只说了手伤,没说脖颈处的伤? 他这算替自己遮掩吗,可若是如此,为何还要计较手上的伤? 皇后还在上头看着,宁曦压下心中疑惑,恭敬道:“是,昨日与殿下有些误会,不小心伤到的。” 也不知皇后信没信,她轻嗤了一声。 “清禾,本宫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怀瑜或许做事激进,无意间伤了你的心。但你要明白,你对怀瑜来说终是不同的,他对你有期许才会付诸心血。” “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本宫本不该过问,但近日本宫屡屡听说,你同安王走得很近,不知你是何想法?”她沉声问。 “清禾没有想法。”她跪得恭敬,言语却生硬冷酷。 皇后眉头一蹙,“清禾!” “娘娘见谅,清禾与安王来往皆有缘由,脾性投契互相走动有何不妥?”她抬起头,眼神淡然坦诚。 “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本宫装傻!”皇后厉声道,“本宫一直以为你懂事非明事理,没想到你竟糊涂至极!” 似是不想将话说得太难听闹得难堪,皇后收声,沉声下令,“你伤及皇子身体,行事乖张,本宫不忍看你一错再错,今日便罚你戒尺五十,再在凤禧宫内跪四个时辰,你可知罪?” 她话音刚落,宁曦就顺从地弯腰,“臣女领罚。” 不是知罪,也不求饶,只是领罚。 皇后看出她的不顺从,但碍于她一向是这个脾气,又想着怀瑜在自己面前替她说的软话,终是起身离去,没再多言。 凤禧宫前的庭院,宁曦跪在正中央,宫门大开,来往行人都能看见她笔直的脊背。 竹苓拿着戒尺,福了福身子,“郡主,得罪了。” 宁曦摊开掌心,竹苓扫了眼还缠着纱布的手,没有犹豫,重重拍下。 沉闷利落的声音在院内回荡,宁曦一声不吭,甚至神色都没有半分波动。 她想不通景怀瑜要做什么。 他费尽周折把自己召进宫,只是为了看她受罚? 五十下打完,洁白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戒尺上也沾了点,蹭到另一只手的掌心。 她用袖子掩盖住斑驳的手掌,一动不动地跪着。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第365章 威胁,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第365章 威胁,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跟本殿做对不会有好结果。”景怀瑜低沉带着得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一片阴影打在她的身上,遮住了深秋初冬时节难得散着暖意的阳光。 “刺杀孟平伟是本殿做的,你把尸体扔到平宁殿前又如何,本殿现在不还好端端地站这儿?” “清禾,别不自量力,你动不了本殿的地位。” “相反,只要本殿一句话,你可以在凤禧宫罚跪,也可以在刑部受刑,一切都看本殿心情,或者说……看你的选择。” 选择?不如说是逼迫。 宁曦眉梢扬了扬。 “昨日在王府我就做出了选择,我以为殿下明白了的。”她声音不咸不淡,没有半分起伏,和昨日那般压抑仇怨的样子截然不同。 景怀瑜不悦地拧起眉。 “你别以为本殿不舍得对你出手。”他厉声威胁。 宁曦却嗤笑一声,“殿下怎会不舍得?您太舍得了。” 过去两个月,他算计了自己多少回,她都快记不清,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若是往常,她必定会在心里嫌恶景怀瑜的畜生品行,但经过昨日的发泄还有景瑢的宽慰,她忽然发觉心中莫名平静。 不过是个早晚要死在她手里的“死人”,由着他嚣张两日也是回光返照。 她甚至觉得景怀瑜专门跑来威胁她回心转意的行为很可笑。 当初她付出所有,全心全意跟在他身边,他不知道珍惜。现在她差点一刀杀了他,他倒是乐此不疲地和她纠缠。 真贱。 她又一声轻笑。 景怀瑜彻底被她的态度激怒,留下一句冥顽不灵就拂袖离开。 阳光重新落在身上,宁曦眯了眯眼睛,唇边的笑意深了些。 凤禧宫殿内,皇后看着景怀瑜愤然甩袖的背影,眉头轻蹙。 “这孩子,昨日还在本宫这儿替清禾求情,今日看着她受罚也不关心一句。”她有些不悦地抿唇,“跟他父皇一样,都是不会疼人的。” 竹苓瞥了眼正中跪着的那抹清冷身影,心里暗爽,得意着嘀咕,“可能殿下对郡主也没几分真心!” 感受到身边气氛不对,她一怔,抬头对上皇后莫测的眼神。 她顿时反应过来,下跪请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说陛下不关心娘娘,陛下对娘娘处处关怀维护,宫里人人都看在眼里!” 皇后沉默了半晌,复又看向清禾。 纵使习武也是女子,本就消瘦的身子在偌大的宫殿前更显单薄。 她不言语时,总有种万籁俱寂的沉淀感,仿佛周身的空气都随之停滞。 和她平日刁蛮任性的行径截然不同。 皇后一瞬恍惚,会否眼前安静着的才是真的她。 许是被竹苓的话触动,联想到自己深宫中度过的惶惶时日,她无声地吐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叫她起来。” “娘娘,时辰还没到!”竹苓提醒。 “算了。” …… 宁曦被送出凤禧宫时,竹苓不情不愿地塞给她一瓶敷外伤的药。 她路过御湖时随手扔掉,望着层层涟漪打散她的倒映,她忽然想起死前的景象。 她被关在水牢,四周尽是封闭环境中空洞森然的水声,绵延不绝,时时刻刻牵动她的神经。 每一滴水都在渗透她的伤口,她在脏污腥臭的水牢里时时颤栗,到最后甚至已经麻木,不知疼为何物。 水牢的水每过几个时辰就会淹没她的头顶,柔和无状的水夺走她最后一分空气,也掩盖了她绝望的呐喊。 第366章 恐水,她曾差点被淹死 第366章 恐水,她曾差点被淹死 恐惧带着寒意自体内蔓延,宁曦下意识后退一步,离开湖边,看着水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小心踢到一枚石子,石子滚进湖边,她下意识想去捡,却没来得及,眼看着石子沉入湖水,再也看不见。 呼吸不畅,喘不上气,脚下也没了力气,她就半跪在湖边,惊恐地望着石子掉落的地方。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那个被水一次次吞没的勉强算个人形的东西。 一只手忽然拍了拍她的肩。 “放开我!”宁曦肩头瑟缩一下,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 景瑢缩了下手,打量着她的背影,忽然将她拉起来。 宁曦惊呼了一声,身体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你还好吗?” 波光潋滟的桃花眸看过来,宁曦嗅到了空气中的药香,像是获救般多喘了两口气。 慢慢回神,她站直身子,“我没事。” 景瑢又观察她一番,“皇后难为你了?” 宁曦摇头,“景怀瑜向皇后告状,说我不小心伤了他的手,皇后小惩大诫,让我跪了两个时辰就走了。” 感受到面前人探寻的视线,她笑了下,无奈补充,“景怀瑜中途来过,说了些废话,总之就是希望我重新站到他那边。” 景瑢眸光一沉。 怪不得,每次见过景怀瑜,她心绪都会有很大起伏。 “别理他。” 宁曦笑着点头,“我知道,多亏王爷,今日再见他我心情平静许多。” “那你刚才?” 宁曦哦了一声,“其实我有点恐水。” 景瑢眸光一滞,“从小吗?” 宁曦摇头,“前几年,贪玩不小心掉进水里,差点淹死。” 她并不想多谈,适时结束话题,扬着笑脸看他,“王爷入宫何事?” 景瑢默不作声,转了个方向,离开湖边。 宁曦见状也跟过去。 “去见了父皇,父皇询问我武试准备如何,后又提起武试后宴请诸方使臣的事,问我有何想法。” 宁曦顿时一喜,“看来皇上有意选择王爷来筹备此事?王爷怎么说?” “我拒绝了。” “嗯,也对,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太积极,不然会适得其反。” “郡主。”景瑢脚步一顿。 宁曦回头看他,他犹豫了片刻,垂眸道,“北燕会派人来。” 他不想见他们。 宁曦才反应过来,景瑢在北燕苟且偷生二十年,对北燕肯定深痛恶觉,可若要主持宴席,必要和北燕人虚与委蛇。 简直等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那便算了。”她轻声道,“孟大人已经请旨领命,主理时辰接待一事,宴席也会照应一二,他出头也一样,王爷不必觉得可惜。” “这次机会难得,若能在各国使臣前得脸,你我的计划会前进一大步。”景瑢直直地看她。 宁曦抿唇一笑,“机会有的是,没了北燕难道就成不了事吗?王爷这是贬低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再说,宫里能主事的可不止景怀瑜一个皇子。”宁曦眉梢一扬,“这功劳就算我们不要,也不会给他。” …… 是夜,景瑢拢着披风站在廊下。 今夜无风,缺月高悬。 他今日对宁曦说了谎。 他不想接手宴席确实是因为北燕,但并非是对他们心存芥蒂,而是他不能有和他们单独见面的机会。 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开口前想过宁曦会疑惑,会震惊,可他没想过她竟一口答应。 只因为他不想。 第367章 改主意,他才是那个畜生 第367章 改主意,他才是那个畜生 她的毫不犹豫仿佛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割在他心上。 他辜负了她的理解和信任。 他就是个骗人的畜生。 昨日他在屋里,听宁曦用最凉薄狠毒的言语挖苦嘲讽景怀瑜,他当时觉得震惊,嫉妒之余也有些窃喜。 然而现在却觉得这些话用来形容他更贴切。 回南诏前他就想好一切,连面对她的伪装也在计划之内,他原以为自己能受住良心的谴责。 却没想到还没等找上她,她就先带着满腔的偏袒主动找来,给他那本就薄弱的良心又添一击重锤。 寒风吹进领口,他眼睫轻颤,抬眸看向清冷的月。 泛着青白的指尖微微收紧,薄唇抿出浅浅的弧度,桃花眸中映着似水月光,平添一分洁净。 …… 宁曦回府后就着手准备给景怀瑜使绊子。 先是放出承德回京的消息,又给刑部送了几具其他凶手的尸体,上面都多少有些指向盘云宫的证据。 宫里顿时炸了锅。 景怀瑜生怕皇帝怀疑,跑去明阳殿求见,然而皇帝闭门不见,让自己的宝贝儿子等了整整一日。 次日,宁曦正验收无影送来的新作的暗器,小喜喜滋滋地跑进来。 小丫头每次不用开口,看表情就能猜个大概。 “宫里下旨,没让景怀瑜主理武试大会后的宴席?”宁曦先开口。 小喜笑呵呵地点头,“还不止呢,皇上还下旨命王爷主理,五皇子协理!” 宁曦擦暗器的手一顿,愕然抬头。 小喜没发觉她的异常,自顾自地接着说,“宣旨的队伍刚离开王府,听说王爷恭恭敬敬地接了旨,还留公公喝茶叙话了呢!” “恭喜王爷郡主心想事成!”她知道这是让安王殿下在各国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宁曦愣了片刻,去屋里拿了件薄披风,边系边踏上房梁。 只给小喜留了一句,“我去去就回。” 景瑢回王府后就一直卧床,谢允说他身子无恙,只是担心过几日的武试会让他的病情反复,所以让他静养。 他心知没谢允想得那么严重,便每日都在院中静立一个时辰,或是看书或是浇花,总之不让自己闲着。 宁曦从房顶上跃下时,他刚拿起水壶。 晶莹绵密的水珠带着漂亮的弧度洒出,尽数落在突如其来的白色布料上。 景瑢连忙收手,有些抱歉地看着她阴湿的袖子。 宁曦却仿若没发现,上前一步,“王爷为何要答允主理宴席?” “我们不是说好,此事交给旁人去做,我已经让许灵儿给景少琨传了话,说服他为自己为静妃争取一下,他答应了的!” 景瑢神色和缓了些,笑了笑,“本王改了主意。” “比起见讨厌的人这等矫情的小心思,本王更不想把功劳拱手让人。” 宁曦分辨不出这话的真假。 但无论如何,她都忘不了那日湖畔,他垂眸轻语的抗拒。 “王爷无需逼迫自己。” “郡主多虑了,本王只是忽然觉得,让北燕那些人亲眼看看本王在南诏过得风生水起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景瑢弯着眸子,笑得春风和煦,眼里是对未来的浅浅期盼。 宁曦一时哑然。 好像还挺有道理? 一腔担忧还没等宣泄就无端熄火,她只能蹭蹭鼻尖,嘀咕一句,“王爷觉得好就好。” 景瑢无声地抿唇轻笑,招呼她进屋坐,自己则在书架前整理东西。 “郡主是不是忘了件事。” “答应本王的画,何时能兑现?” 他头都不抬地讨东西。 第368章 鱼汤,心心念念的温暖 第368章 鱼汤,心心念念的温暖 “什么画?”宁曦坐在桌边,歪头看来,“答允王爷的海上明月图不是早就送来了吗?” “王爷不喜欢?” 景瑢头也没抬,却轻笑了一声,“郡主的海上明月图上怎的多出了两只海鸟?” “改名叫海上戏水图?” 宁曦讪讪然地咳了一声。 景瑢对画作也有研究,必是看出她弄脏了画,才画成鸟儿补救。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宁曦给自己找面子,“有点活物点缀显得有生机,两只又不显得孤单,送给王爷是极好的寓意。” 她一本正经地看过来。 景瑢被她这番认真的瞎话逗笑了。 “郡主的口才本王甘拜下风。”他似乎心情不错,眼尾都弯出一条上扬的细纹,手下的动作也随之温柔轻快。 被他调侃,宁曦也不觉得丢人,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梢。 窗子半开,温和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书案上,景瑢就在光暗交界处来回忙碌。 宁曦看着他将桌上架子上还有地上的物件都归置整齐,莫名觉得有些爽。 景瑢拂了拂袖子,一抬头就对上她直勾勾的眼神,他愣了一下,弯唇,“郡主不无聊吗?” 她摇头,“看王爷收拾东西挺有意思的。” “没想到王爷东西还不少。”她由衷感慨。 “都是些从北燕带来的物件,闲来打发时间用的东西。”景瑢笑了笑,随手从书架深处找了本书出来,放到她桌前。 “郡主若是不急着走,就看会儿书,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儿?”宁曦握着书,却跟着他站起来。 “快晚膳的时辰,我去做饭。”景瑢淡淡地说。 宁曦一惊,“你自己做?” 景瑢会做饭她是知道的,但却没想到偌大王府竟需要他亲自动手。 她眼里含了点同情。 景瑢无奈,“是我闲不住想亲自做一顿吃,并非下人怠慢。” “郡主就先在这看会儿书,晚膳很快就好。” 宁曦不懂做饭,听话地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直到景瑢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还觉得不真实。 上一次听人说等会儿吃饭还是几年前,景怀瑜不愿与她一同用膳,她都是在自己在院子里用膳,凄惨谈不上,但寂寞多少有点。 不过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 直到景瑢说要她一起用膳,心底某处从未被唤醒的情绪试探性地冒着苗头。 她勾了勾唇角,抚着平整的书本,觉得额外踏实。 半个时辰过去,宁曦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这是个话本,故事倒是有趣,但碍于她惦记着景瑢的晚饭,看得并不专心。 一缕熟悉的鲜香飘进鼻腔,宁曦下意识放下书,望向门外的方向。 是鱼汤! 是她心心念念又做不出来的鱼汤! 王府主院专门辟出了一块地方用来给景瑢熬药,灶台和锅碗瓢盆齐全,有时也会用来做饭。 景瑢卷着袖子,一身白衣站在灶台前,明明是烟熏火燎的场面,偏被他一身遗世独立的气质衬得安静几分。 他一手操作着炒勺,另一手端着盛了调料的小勺,似乎在等合适的机会加进去。 宁曦拐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幅矛盾又和谐的场面。 烧柴声吵闹,景瑢没发觉她走近,专注地搅弄着锅里的汤汁,眼眸微眯,唇线抿得平直,看起来格外认真。 宁曦莫名觉得他这样子有趣,抿唇笑了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等着。 第369章 你要的,随时都能给你 第369章 你要的,随时都能给你 远处几声鸟鸣,伴随着阵阵微亮的秋风,混进热闹的烟火中,构成了人们对生活最基本的期盼。 宁曦看着他忙碌却动作不急不缓的背影,一时间眼中心中在想不起其他的事。 什么仇怨,什么算计,通通都不记得,只记得她在等一份绝无仅有的美味鱼汤。 鱼汤要焖,景瑢拿起锅盖将翻滚的水声隔绝,一时间周围安静不少。 他回过身想舀点水洗手,却意外地撞进宁曦淡然闲适的眼神里。 他愣了一愣,“郡主怎么来了,这里烟大,回去等着,一会儿就好。” “来偷师。”宁曦饶有兴趣地看了眼灶台,“不怕王爷笑话,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没有王爷做的鱼汤好喝,不知王爷有何秘诀?” 景瑢洗干净手,拿起白巾擦了擦,勾着浅笑,声音清浅,“分人。” 宁曦失笑,接受了他炫耀似的得意。 “是,王爷手艺极好,鱼汤见了王爷都要增色几分!” 景瑢和她一并靠在石台旁,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都盯着灶台的锅抿着笑。 宁曦先打破了寂静,“后日就是武试,王爷量力而为,万不能因小失大。” 她笑容消散,语气有些认真,“我还想在王爷这儿喝庆功的鱼汤呢。” 景瑢侧眸看向她,一贯的平静沉默,白皙的皮肤透着丝丝冷意,细长的眉却轻轻蹙起,宣示着主人的担忧。 “好。”他笑着应道,“只要郡主想要,何时都可以。” 在王府用过晚膳已经天黑,宁曦嘱咐了景瑢几句,就先行离开。 回到自家院子,宁曦撞见了一直等在院门口的许灵儿。 “怎么不进去?”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小丫头一跳。 许灵儿转过身,一双红彤彤又肿胀的双眼看着她,宁曦神色一怔。 她带许灵儿进门,倒了杯茶,才坐下来。 “别急,有什么事跟我说。” 似是觉得没有郡主摆不平的事情,见到她许灵儿就觉得踏实,神色也平静了不少。 “郡主,我兄长他……他病得更重了。”许灵儿攥着茶杯,低头道,“他瞒着不告诉我,我忙着商号的事很久没见过他,谁知今日上门,他躺在床上话都说不出来,还不肯花钱找大夫。” “我找了大夫开了房子,兄长又拦着不让我去抓药,说什么他没事,把银子留给我添嫁妆!” “这叫什么话!若是兄长有个三长两短,难不成我还能高高兴兴嫁人吗!” 许灵儿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奴婢自知僭越,但奴婢实在没法子,他刚考取了功名,前途似锦,还请郡主出面,替奴婢劝一劝兄长!” 宁曦一口答应下来,安抚着小姑娘,“这是小事,等我明日就去见他。” 许灵儿掉了两颗金豆豆,感激地连连点头。 …… 翌日,宁曦乔装打扮,带着许灵儿从王府后门出发,悄悄到了许元庆现在居住的地方。 因为高中榜首,许元庆身份不可同日而语,朝廷体谅他日子难过,特拨了许多赏银,再加上许灵儿给商号做工挣了不少银子,兄妹俩心一横,换了处三进的院子。 这事宁曦知道,还是她让方姨私下找人挑的宅院,用商号的名义压了价格,这才将房契递到许元庆手上。 兄妹两一个比一个傲气,若她主动提起要帮忙,两人一定不答应。 第370章 听说,你不想活了 第370章 听说,你不想活了? 马车停在刚装潢过的新宅院前,白墙黑瓦,门户颜色虽然简单,但气派不减。 高悬的匾额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许府。 宁曦看字的时候,许灵儿也跟着看。 “这是兄长亲笔写的,他说与其请外面的先生还不如他自己写。”许灵儿笑着请宁曦进门。 门房雇了个小厮,小厮见着许灵儿的面顿时点头哈腰堆起笑脸。 “小姐回来啦,昨儿您走后公子难过好久呢,现在见着您一定高兴!” 许灵儿还在气许元庆昨日的固执,听到这话也只是赌气地哼了一声。 “难过什么,我看他巴不得气走我呢!” “哪儿能,咱们公子最疼小姐!”小厮恭维完自家主子,这才注意到一旁气质非凡的宁曦,“这位是小姐的朋友?” 许灵儿侧过身,“这是我东家,清禾郡主!” 小厮笑容顿消,腿弯打颤,作势就要跪,就见宁曦摆摆手,“免了。” 小厮带二人往主屋走,边走还边和许灵儿打小报告。 “小姐吩咐的药都抓了,只是公子说什么都不肯喝,还叫我们不许再帮着你胡闹。” “我胡闹?”许灵儿快气冒烟了。 “小姐别气,公子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他就是心疼小姐挣银子辛苦,才故意这么说。” “他最该心疼的是自己!”许灵儿气得眼眶发热,回头撒娇似的看向宁曦,一脸憋屈。 宁曦笑了笑,示意她先别急。 主屋门窗紧闭,许灵儿没敲门就直接进去,里面传来兄妹俩几句说话声,不多时许灵儿出来迎宁曦进门。 许元庆已经从床上坐起,身上披了件还算体面的绸布外衫。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不等许灵儿阻拦,就又跌坐回去,最后只能露出一抹苦笑,轻声道:“郡主恕罪,是草民身子太不争气。” 宁曦冲许灵儿使了个眼色,后者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许元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宁曦,留了一盏热茶后离开了房间。 宁曦端着热茶,又搬来椅子,翘着二郎腿,一副要跟他长谈的架势。 许元庆莫名有些紧张。 “听灵儿说许公子不想活了?” 许元庆眉心一跳,呆滞地看她,半晌才啊了一声。 “还说许公子舍弃新考取的功名,不管相依为命的妹妹,一心求死。”宁曦抿了口茶,语气悠然,“所以我来送许公子一程。” 许元庆听得云里雾里,身体却下意识往后缩,似乎怕她真送自己去死。 宁曦见状,垂眸轻笑。 “公子不肯看病不肯喝药,难道不是自暴自弃一心求死吗?” 许元庆这才回过神来,他挺直的脊背不由得弯下,孱弱的呼吸声格外沉重。 “只是病情反复,从前也是如此,不喝药过段时间也能好,灵儿挣钱不容易,我也不想拖累她。”许元庆轻声道。 “所以就不顾死活,让她担心?”宁曦言辞犀利,没有给他留情面的意思。 她不赞同许元庆的作为,许灵儿视他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糟践自己就是在糟践许灵儿,她一向看不惯自己人受委屈。 许元庆被怼得说不出话,只垂着头不语。 “你该知道,如今你是许灵儿唯一的靠山,你过得好灵儿就过得好,你若想她日后平安喜乐,就该珍重自己的身体。”宁曦有些不耐。 眼前的状元郎是何其聪明的人,这些道理岂用她说? 他到底有何难言之隐? 第371章 选择,心思单纯状元郎 第371章 选择,心思单纯状元郎 许元庆垂眸良久,宁曦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等。 “是我无用,我护不住灵儿。”他终于开口,语气颓然。 “草民恳请郡主帮忙,劝劝灵儿以后无事便不要来许宅看我。” 宁曦眉头一蹙,“为何?” 许元庆垂眸不语。 “你若不说,我便不会帮忙,公子该明白,灵儿是我王府的人,她在我这儿比公子更为重要。”宁曦淡然说着。 许元庆无奈地闭上眼睛,手攥着床榻,青筋凸起。 半晌,似是拿定主意,他睁开了眼。 “灵儿心悦五殿下,郡主是知道的。”他语速缓慢,“前些日三皇子私下召我,询问了小妹的婚事,得知小妹在郡主身边做事后,三殿下便说有缘分,一定要见上一见。” 许元庆抬起头,苍白病态的脸没有半分血色,干裂的唇只启开一条缝隙,扯出一道讽刺的弧度。 “草民不过一介布衣,无法与各位殿下抗衡,若现在不将她赶离我身边,我怕我会害她一辈子。” “所以你就不喝药不治病?平白让她担心?”宁曦被他的脑回路气笑了,“我竟不知状元郎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许元庆懵着看她,显然不懂她是何意。 “灵儿与五殿下已有牵扯,三皇子早就知晓,你以为三皇子是因你才留意灵儿吗,说不准现在在三皇子心里,你妹妹比你都值得提防!” “难道许公子就没怀疑过我为何要把灵儿带进王府养在身边吗?” 上一世她和这位状元郎没什么私交,没想到他思维竟单纯简单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被景怀瑜把控利用多年也没能为自己挣些地位,恐怕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许元庆被她一番话砸得应接不暇,半晌没出声。 宁曦也不想他生气,语气放缓了些,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要养好身体,你仕途顺遂,旁人才能因你忌惮灵儿,你若是被人随意呼来喝去,那岂不代表你的妹妹也是唾手可得之人?” 许元庆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了一分痛苦的情绪,他紧攥着被子,低头不敢看她。 “三殿下有意招揽我,我不愿灵儿因我招惹本不该招惹的人,可是他拿灵儿威胁我,我又能如何?” “灵儿那边有我你放心就是,至于你这里如何周旋推脱就不用我教你了?”宁曦淡淡道。 许元庆顾忌许灵儿才会对景怀瑜无可奈何,若没了许灵儿这个顾虑,他身为状元郎自有选择的底气。 许元庆依旧愁眉不展,“可郡主也拗不过三殿下……” 他们两个的婚事他早有耳闻,虽说最近风波不断,但依旧是板上钉钉的姻缘。 利益联姻本就不需要感情。 宁曦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许公子不愿投身盘云宫,那我斗胆一问,公子心之所向究竟是何处?” 许元庆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有些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实话。 “除却三皇子就是五皇子和安王,许公子是想选择灵儿心悦之人吗?” 许元庆自嘲一笑,“郡主别再打趣在下了,三殿下忌惮五殿下,连带着灵儿也被三殿下额外留意,这事我已经记着了,怎么可能还选五皇子,岂不是火上浇油送灵儿入火坑?” 三皇子心眼小,自小防五皇子就跟防贼似的,更别说他这么大囫囵个的状元郎投奔到五皇子麾下,三皇子还不得气得跳脚? 第372章 选她,和选安王一样 第372章 选她,和选安王一样 “你清楚就好。”宁曦见他上道,心里也松了口气,“那你的意思是,想选安王爷?” 许元庆又垂头不语。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宁曦看着他,语速不紧不慢,“我与三皇子没有缘分,你不必怕说实话得罪了我。” 许元庆赫然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我和他不合适,我不会嫁他的。”宁曦也不遮掩,直言道。 “三殿下知晓郡主心意吗?”许元庆忽然觉得这事比他的事大多了。 “算是知道。”宁曦回想他那副死缠烂打的表情,眼神有些嫌弃,“不过他不在意,他认为我非他不可。” “或许所有人都这么想,但我觉得我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不敢说结果一定如意,但起码争取过就不会有遗憾。” 许元庆替她担心,“三殿下并非好说话的人,郡主就不怕殿下难为您吗?” 宁曦嗤笑,“谁难为谁还不一定呢!” 许元庆一怔。 是啊,清禾郡主是什么人,她能让三皇子一直退让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能轻易翻云覆雨的权势吗? 若真闹起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 他心底升起一丝羡慕。 谁不想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谁又想被人威逼利诱做违心之事? “你也可以。” 宁曦忽然开口,许元庆茫然地看她,不懂她说的可以是何意。 “文试榜首,你自有你的底气,你的才华抱负都会成为你的刀剑铠甲,只要你敢。” “许公子,我不愿与你绕弯子,就直说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我选择帮助你,原因之一就是看中你的才华,有意结交。” 许元庆不意外,这点当时他就猜到了。 “所以若你信得过我,我也能成为你的底气。”宁曦坦然地看着他。 许元庆懵了。 先不说郡主如此直白的招揽让他措手不及,单说她一个女子,早晚要嫁人为妻,招揽他个未来朝臣做什么? 为了未来夫君吗?可刚才不还说她不嫁三殿下? 还是说,她也和自己一样,悄悄改变了选择? 宁曦见他不说话,只当他还在犹豫,想了想,决定放杀手锏,“其实你选安王选我都一样。” 倒不是她缺心眼,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他,实在是怕他做无谓的纠结。 更何况许灵儿跟着她,许元庆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自己。 然而听了这话,许元庆直接呆在原地,更说不出话了。 剧情发展太快,他有点跟不上。 “郡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是。”宁曦下意识否认,话说到这份上,耐心也被消耗殆尽,“总之无论你选谁,我都会护你妹妹周全,但前提是你要把立场说明,否则我只当你想算计我。” 许元庆反应了一会儿,径自笑出声来。 这叫什么事儿? 他因为三殿下的威胁担惊受怕好几日,后又因为愧对南诏愧对自己的抱负又不思饮食好几日,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他即可以保全家人又可以追求抱负!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连夜敲定南王府的门! “我选郡主,也选王爷。” “京中诸事我也略有耳闻,是非自在人心,若无后顾之忧,我愿追随我认为对的选择。” “而且我想郡主和平阳侯都认定的人,大概不会错。” 第373章 情深,他真的这么说吗 第373章 情深,他真的这么说吗? “只是郡主可问过王爷的意思,若是王爷不愿……”许元庆巴巴地看着宁曦。 “他愿。”宁曦斩钉截铁,“我说了算。” 许元庆眨眨眼,好似听出什么,但也懂事地没再多问。 “仕途上的事你自己争取,三皇子那边先敷衍着,我不用多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宁曦站起身,明确了立场,她便不担心许元庆会坏事。 她出去唤许灵儿进来,小姑娘站在兄长面前,气鼓鼓地不肯说话。 宁曦从小喜那拿来几包配好的药材,放在许元庆面前的桌子上,“一百两一份的药方,可别给我糟践了。” 言罢,她没再多留,把时间留给还在闹别扭的兄妹二人。 屋内静悄悄的,许灵儿看了眼桌上的药,站在原地没动。 “灵儿,吩咐人把药煮了,再把剩下的好生收起来,别浪费了郡主的好意。” 许灵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他。 真神了,郡主进来出去不过三两刻钟的时间,兄长就改主意了? “我没听错,你要喝药?” 许元庆无奈地睨她一眼,眼神却满是心疼,“兄长不该那样对你,方才郡主已经说过我了,兄长给你道歉,你可愿原谅我?” 许灵儿嘴唇一抿,一整日的殚精竭虑和愤怒顷刻间都化为委屈的眼泪。 她上前抱住许元庆,窝在他的肩头上呜咽不止地哭。 “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许灵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用最凶狠的语气威胁,“下次你若再这样吓我,我就……我就瞒着你嫁人,瞒着你离家出走,什么都不告诉你!” 许元庆无奈地笑起来。 许灵儿见威胁没用,哭得更加委屈。 “你不告诉我我就找不到你吗?”许元庆安慰似的拍拍妹子的后背,“不就是那位五殿下,还能去哪儿呢?” “哥!你别胡说!五皇子是好人,可没有那种心思……”许灵儿面颊一红,顿时松开许元庆,找了个角落背对着躲起来。 “他没有,那你呢?”许元庆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妹子。 许灵儿缩在软榻上,闷声不语,也不肯回头看他。 “郡主可跟我说,你和五殿下情投意合……” “郡主胡说!五皇子只是……只是报答我照顾静妃娘娘的恩情,我什么身份,怎么能入皇子殿下的眼……” “灵儿,兄长中了榜首,你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官家的弃女,三殿下都有意与你,五殿下又为何不能肖想?”许元庆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说。 许灵儿还是不说话。 “你若说不喜欢,那便罢了,本来郡主和兄长还说要撮合你们两个呢……可惜啊,五殿下一番情深恐要付之东流了!” 许灵儿赫然转身,粉嫩的小脸染上明晃晃的红晕。 “哥你说什么?他亲口说的吗?”她跳下软榻,也顾不上形象,蹲在许元庆榻前眼巴巴地望他。 “你不是不喜欢他,何必在意他说什么?”许元庆盖上被子,靠在榻边佯装闭目养神。 “哥哥!”许灵儿拽着他的被子撒娇,“你就别逗我了,他真这么说的吗?” 许元庆嘴角一扯,睁开眼睛好笑地看她,“没有,我骗你的。” 许灵儿扬起的嘴角迅速放平,瘪着小嘴瞪他。 第374章 心意,不必再瞻前顾后 第374章 心意,不必再瞻前顾后 “不过郡主说五殿下很关心你,经常私下打探你的消息。”许元庆摸了摸许灵儿的头,眼神变得柔和,“你为兄长做了那么多,也该让兄长为你做点什么。” “以后,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心悦谁就去相处,不必瞻前顾后,兄长和郡主就是你的后盾。” 许灵儿眼角还挂着泪,眼神却变得意味深长。 “兄长和郡主到底说了什么?” 两人方才在屋里聊了不久,她只当是郡主劝许元庆喝药,现在看来,两人的话题似乎是围绕她展开。 “是不是郡主也逼你投诚?”许灵儿跑到他榻前,紧张地扯着他的袖子,“你别瞒着我,若是郡主也逼你,大不了我不在王府做工就是!” “你好生在王府住着,不许胡来听到了吗!” 许元庆一听她要走,立刻紧张起来,一口气没喘匀,咳得脸都红了。 许灵儿边点头边给他顺气,“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 许元庆抚着妹子的头,轻声道:“郡主是好人,她知道你替我着急,说愿意保你我兄妹一时安稳,只为让你心安。” “还说你既然跟在她身边做事,那就是她的人,在她心里我这个新科状元远比不上你重要,兄长能在郡主面前得脸,都是沾了你的光!” “哥!郡主打趣呢,你怎么也打趣我!”许灵儿被说的不好意思,但脸上还是有浅浅笑意遮掩不住。 “兄长瞧得准,郡主是真拿你自己人一般爱护,我也听外人说起过,他们都说郡主身边多了个得体的妹子,有才又机灵,帮郡主打理商号,深受郡主信赖。” 许元庆顿了一顿,笑道:“当初分明是郡主为了给咱们兄妹台阶,硬将你塞进王府谋了个差事,你现在一身的本领都是郡主亲自教授,外面那些人能把你夸得天花乱坠,正说明郡主爱护你的名声,不让外人知道你有求与她的内情。” “灵儿,这世上许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无论旁人是否想从你身上索取价值,只要她肯对你好,那就是难求的贵人,你要珍惜。” “哥……” 许元庆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灵儿,兄长不想瞒你,其实兄长和郡主是聊了一些事,不过你放心,郡主说一切以我的选择为主,从未逼迫我。” “你好生跟着郡主,只有你安全,兄长才能安心做事。” “我们兄妹齐心,总会在这朝堂中争得半分立足之地。” …… 深夜,许灵儿站在郡主的院门几步之外,一会儿上前两步,一会儿径自摇头又退回原处。 “灵儿!”小喜出来送东西,一眼看见徘徊的人影,走过来拍她一下。 许灵儿见着她转身就走,却没有小喜走得快,被她挡住了去路。 “你找郡主有事?郡主还没睡呢,快进去!” “我……我没事……”许灵儿低下头,准备离开。 “灵儿,我虽然不知道白日里发生了什么,但郡主一直拿你当妹妹对待,你性子沉不喜多言,郡主有时担心你多思多虑却也不敢问,今日回来后郡主就吩咐人以你的名义给许府送了好些东西,这是在给你撑场面,让人知道你和你兄长有定南王府撑腰。” “我不懂朝政,但却知道这以后若有人再敢打你的主意,必须问过定南王府的意思。” 第375章 护短,谁也别想动她的人 第375章 护短,谁也别想动她的人 “小喜姐,我知道郡主对我好,可她毕竟是主子,有些事我……”许灵儿似乎在纠结,眼珠子左右横动,低着头搅弄衣服的短穗。 “哎呀,你瞧我和银翘姐,还有王府里的其他人,哪个不是一有困难就找郡主?我们都不和郡主客气,你又客气什么?”小喜笑呵呵地劝,“而且呀,主仆关系就是要有来有回才能稳固长久,若你们井水不犯河水,那感情从何而来,郡主用你也不会踏实呀!” 许灵儿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但莫名觉得有道理。 她在王府也住了一段时日,亲眼见到不少王府下人将各种事情递到郡主跟前,有的银翘和小喜能做主的就不必通报郡主,直接就解决,有的则求到郡主那,郡主也向来来者不拒。 在护短这点上,她深有体会且深信不疑。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顾虑,兄长身份敏感,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碰到郡主的底线。 小喜看出她的纠结,推着她进了院子,然后将院门从外面一关,留了句我先去办事就走了。 院门虚掩着,若想走只需轻轻一推。 然而许灵儿看着门,没动。 “谁在外头?进来!”屋里传来宁曦的声音。 她正在准备后日武试的暗器,因为怕景瑢吃亏,所以她提前吩咐人做了一些轻便不易发现的小型暗器。 上一世他身体好转,武试后也躺了整整半月有余,这次虽然她反复言说不要求名次,但她觉得景瑢还是会尽力争取,武试大会在即,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因小失大。 若他一定要突破上限,那她就在关键时刻帮个忙,反正武试当场监管的官员是宁家军自己人。 许灵儿一进门,就看郡主在摆弄一把小刀,这是她另外制作,用来藏在袖中应付突发状况的。 锋利的刀尖闪出一道白光条带,许灵儿眼睛一眯,顿时不敢再上前。 宁曦知道她胆子小,将刀收起来,笑着冲她招手。 “我瞧你在外面站了很久。” 许灵儿啊了一声,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原来郡主都看见了……” “只是听到小喜的说话声罢了。”宁曦照常给她倒了一盏茶,坐到她身边,示意她自便。 想当初她可是花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许灵儿熟悉在王府里她可以喝主子泡的茶这件事。 不等许灵儿说话,宁曦将茶杯往前一推,“我等了你一整日,你总算来了。” “等我?”许灵儿瞪大眼睛,“郡主知道奴婢要找您?” “说过多少次,你是我雇来管账的先生,并非下人,莫要一口一个奴婢称呼自己。”宁曦没回答她的问题,“而且你兄长如今今非昔比,日后你也是京官家的闺秀,自称太卑微对你兄长的仕途也不好。” 许元庆向来是许灵儿的命门,提他准没错。 果不其然,许灵儿没吭声,按宁曦对她的了解,她这个态度就是答应了。 “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宁曦翘着腿,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说不说全在她,虽然她已经猜出许灵儿此行的目的,但决定权还得在她自己手上。 许灵儿咬咬牙,拿定主意,“郡主,属下想知道今日在许府发生的事。” “您和兄长到底说了什么,为何兄长提起我和五殿下?” 第376章 选他,也是没得选 第376章 选他,也是没得选 “你兄长没告诉你?”宁曦有些诧异。 许灵儿摇头,“他只说以后都会和郡主一起保护我,我听他意思不对,怕他瞒着我做些危险的事所以就……” “就在我门前来来回回,怎么,怕我吃了你?”宁曦幽幽地道。 许灵儿惭愧地低下头。 宁曦忽然轻笑,而后摇摇头,“你和你兄长真是一模一样,都自觉是为了对方和我打哑迷。” “放心,没事,他今日做了一个决定,并非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和他自己。”宁曦也不再逗她,将今日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她,当然许元庆希望撮合她和五皇子的事没提。 小丫头脸皮薄,怕是经不起调侃。 许灵儿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粉唇微张,有些接受不能。 “这么大的事,他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难道你和他的立场不同?”宁曦好笑地看她,“从你答允跟着我做事的那天起,你的立场就已经决定了,我做不了你兄长的主,却能做你的主。” 这话听起来霸道,实则是她们二人的共识,宁曦觉得她反应太大,便故意逗她。 小丫头也发觉了自己的问题,连忙红着脸摇头,“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受郡主恩惠自然与郡主一条心,可是兄长他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选择安王殿下,殿下他……” 知道郡主和王爷关系好,她刻意没说得太露骨。 “你觉得他不好?” “郡主恕罪,属下不敢。”许灵儿忙垂下头。 “你不用紧张,只当我与你闲聊。”宁曦笑了笑,“你兄长也对此颇有顾虑,但其他选择更不好,便退而求其次。” 许灵儿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宁曦能用退而求其次这个词描述安王。 她深知郡主有多维护王爷。 “灵儿,事到如今有些话我需跟你明说,你兄长是状元郎,日后免不得有人求你办事,你在商号的事上尚可由着性子或躲或藏,但你兄长之事,必得态度坚决不得让人觉得有可乘之机。” “若没有合适借口,便说你的事都由我或者你兄长做主。” 宁曦说完,眉梢轻挑,有些不放心,“你可听明白了?” “郡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许灵儿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曦没把景怀瑜打探她消息的事情告诉她,“别乱想,有事会告诉你,只是你兄长还未入仕,最近城里不太平,你得格外当心。” 许灵儿半信半疑地答应了。 送走她,宁曦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靠着椅子长出一口气。 小喜端进来一盘水果,笑盈盈地送到她面前,“许姑娘性子喜静,有不周全的地方还得郡主提点呢。” 宁曦吃了一口新鲜的瓜,睨着小喜,“你倒是护着她。” “是郡主护着她,郡主护着奴婢自然也护着!” “伶牙俐齿!” 小喜嘿嘿一笑,喜色收敛了些,凑到她跟前轻声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又在皇上那被斥责了,似乎是因为三殿下没能主理宴席一事。” “盘云宫呢?可有消息?”宁曦对皇后的反应不意外,每当景怀瑜吃亏,她这个做母后的就第一个替儿子抱不平。 小喜摇摇头,“银翘姐没说,大抵就没有。” “也是奇怪,照往常来说三殿下早就在宫里摔打泄愤,这次怎么安静了呢?” 第377章 武试,黑色的开屏孔雀 第377章 武试,黑色的开屏孔雀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景怀瑜。 宁曦将暗器放回到盒子里,整齐地放好后,看向小喜,“你觉得呢?” “三殿下肯定憋坏主意呢,说不定就是准备在武试上害王爷,就像上次马场上害郡主那样!” 宁曦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了解他。” “三殿下每次都这样,奴婢也不想了解。”小喜嫌弃道。 “若是别的事,他的确会这样做,但这次不同,武试他有绝对的把握赢过王爷,便不会再冒险对他出手。”宁曦熄灭了桌上的一盏油灯,一缕青烟升腾,消散在虚空之中。 “不过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等着瞧,他会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武试安排在皇室围猎区,围猎区是一片山林,山丘不陡却很大,还有一整片空旷的草地,现在被围起来放置擂台,以做武试场地。 民间武试设在京兆府衙附近,两日前就已收场,比试的前十名今日都会被请来观摩这场比试。 因为武试的特殊性,水平一般的公子哥不会被允许参加,今日确定上场的就只有几位皇子和几位自小习武的官宦子弟,总共也只有十位。 北燕和西夏派来的使臣由礼部尚书和孟平伟带着,也在席间观摩,只不过为求开阔的视野,座位被安置在稍远的高台上。 宁曦到的晚,她的座位被皇后安排坐在公主席间的末端,前面坐着大公主和四公主,身后则是众多被请来的臣子的女眷们。 今日她挑了一身灰蓝色的裙子,头上是海浪刻纹的白玉簪,海浪中心坠了一刻小小的深蓝色宝石,在她乌黑的发间轻轻摇晃。 这一身色调暗沉不显眼,她带着小喜两人直到落座,身旁众人才发觉她的身影。 她身处孝期一向穿白,今日是各国齐聚的大场合不宜太素,却没想到她能穿一身从没穿过的灰沉沉的颜色。 众人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宁曦安然地坐正身子,理了理本就熨帖的裙摆。 颜色并非寻常闺秀们喜着的青春靓丽的嫩色,但却出奇地适合她高冷疏离的气质,领口的半边兰花叶弧度俏丽,紧贴着锁骨处,和皮肤严丝合缝,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吸引力。 四公主跟她打了个招呼,身后的左文琦给她抛了个媚眼,原处的齐思悦在座位上尽力挥着手吸引她的注意。 其余人触及她的目光都纷纷回避,不多时,各种谈论她穿着打扮的声音随之传来。 无非就是说她颜色老气,打扮过时,穿着简单,偶尔也有忍不住的小声和身边人猜测她的衣裳是哪家铺子的成品。 谈论最多的还是她发间的浪纹玉簪,那颗浓郁的蓝宝只有在阳光下才会反射出深沉优雅的蓝。 蓝宝石很少见,因为颜色不够庄重也很少见与宫中,但并不妨碍闺秀们对它的追捧。 当然,稀有和价值对等,一般门户连见都见不到。 “郡主就该穿那件水绿色或者水蓝色的,这条颜色太沉了。”小喜凑过来,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沉怎么了,你家郡主就算穿破布也好看。”宁曦饶有兴趣地逗她。 小喜轻哼一声,“郡主好不矜持。” 宁曦勾了勾嘴角,默认了小丫头的说法。 然而一抬眼,便看见相隔甚远的场地对面,景怀瑜一身黑底银蛇纹衣袍站在那里,虽看不清表情,但能确定他看的是她的方向。 第378章 至于吗不就是俊点的男人 第378章 至于吗?不就是俊点的男人 宁曦收起笑容,仗着对面也看不清她,直勾勾地回望过去。 景怀瑜今日头发束起,配了一顶银灰色的头冠,一丝不苟威风凛凛,站在那远远望去确实是一道无法忽视的风景。 周围掀起一阵激动的窃窃私语。 “对面那身黑衣的是三殿下吗?他好像在看我们!” “殿下今日格外威风呢,不愧是自小习武,身形真好看!” “他好像在看我!你看你看!” “嘁,隔这么远,眼睛鼻子都看不清,看你和看一盘子水果也没甚区别。”左文琦幽幽道。 议论声戛然而止,几位小姐回头看去,见是肃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便都装做没听见,互相嘀咕几句换了位置。 对面,一抹白色的颀长身影渐渐靠近那抹黑色,两人比肩而立,众人才忽然发觉安王爷比三殿下高出一截来,平日里瞧着瘦弱,现在比较起来却只显单薄不显瘦弱,两人身形差不了多少。 对面是男宾,一应花花绿绿中,那抹清淡的白格外显眼,寒风阵阵,牵起他的衣摆,像是仙境中的白雾,朦胧神秘。 女席虽没有议论声,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在看同一个方向。 挺拔超然的身姿,再配上记忆中那俊秀如画中仙的容貌,最容易打动闺阁春心。 宁曦眯着眼睛看去,他今日好似刻意拾掇了自己,腰间坠了一枚青色玉佩,一头黑发半束半散,发间一条青白色的发带如同落在湖面上的绿叶,清新洒脱。 景怀瑜和他说了句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后扬了下袖子,宽大的袖袍在他身上仿若减了重量,缓慢地随着他的手划出弧度,又轻飘飘地归回原味。 即便相隔很远,也能感受到他脸上常带的温润笑意。 周围掀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景瑢的无权无势身娇体弱并不耽误大家闺秀们对美的赞叹和沉迷。 宁曦环视一周,轻轻摇头。 不就是个长得俊的男人,至于吗? 对岸谈话的兄弟俩忽然齐齐抬头,方向直冲着她。 她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看的人只能是她。 宁曦下意识单手撑着头,挡住了周围一部分炙热又好奇的眼神。 景瑢忽然抬手,指了指自己肩上的头发,比划了一个手势。 宁曦一怔,下意识低头看自己,就见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浸了些到茶杯里。 她轻咳一声,连忙挪了位置,让小喜换茶,自己则慌里慌张的擦头发。 隔了这么远,他怎么能看到自己的头发落在杯里? 还是说他只看见自己的动作和茶杯的位置,就能猜出这样的结论? 连她的头发长短都要记,这人真是…… 对岸,景怀瑜见宁曦一系列动作,也深深地看了眼景瑢。 “二皇兄对清禾谈得上关怀备至。”他沉声嘲讽。 “小事罢了,三弟莫再打趣为兄。”他坦然地接受了兄长的身份。 “说的也是,以后都是一家人,做兄长的关照弟妹也是常理。”景怀瑜皮笑肉不笑地说,“弟弟先替清禾多谢皇兄照拂。” 景瑢垂眸,对上他带着威胁的眼睛。 他勾起唇角,又看向对面那因他而略有不知所措的身影,桃花眸轻弯。 “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景怀瑜莫名不喜他这缠绵亲昵的语气,重咳了一声,径自转身离去。 景瑢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拨弄套子上的流苏穗儿,瞧着她墨发间的一抹白,桃花眸又是一弯。 第379章 退婚,对他是解脱 第379章 退婚,对他是解脱 宁曦觉得景瑢还在看她,一个被各家小姐紧盯的大美人在看自己,她莫名觉得自己有些碍眼。 不知他在做什么,指间有一点银灰色一直在晃,晃得她眼晕,晃得她心燥。 她换了个姿势,又觉得不舒服,右腿搭左腿,左腿搭右腿,半晌干脆转过身,和左文琦聊天。 左文琦正摆弄着一枚小葫芦,见她突然回头,下意识把葫芦握在手心放在桌子下面。 “尹小公子送你的?”宁曦看见了。 左文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他照着纹样作出了个一模一样的葫芦香囊,看样子雕工应该出自老师傅之手,他花了心思的。” “尹小公子真是有心,你选好回礼了吗?”宁曦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相府又不缺好东西。”左文琦头疼地皱眉,她不擅长给人选礼物。 她试探地看了宁曦两眼,“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问我?你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更不知道了!”宁曦哼笑。 “哎呀,不是问你,王爷不是和他关系好吗,他总该知道?”左文琦眯起眼睛,讨好似的扯了扯她的袖口,“你帮我这个忙,等你嫁人我给你添点嫁妆!” 宁曦气笑了,重重拍掉她的手,“谁要你添嫁妆!行行行,回去我帮你打听一下,但你也自己想想,人家花费许多心血送你东西,你却走捷径投其所好,不讲究!” “嘿!”左文琦红唇一张,半晌才出声,“你到底是谁朋友,怎么这么护着他?” “我这是实话,可不是偏帮谁。”宁曦不承认,“你欠人一纸婚约,我这是帮你周全,免得亏待人家,坏了你肃国公府的脸面。” 左文琦听了这话却忽然一怔,神色变得低迷。 “小曦,不瞒你说,我总觉得我条件不好,虽说名义上我府上招赘,以后我的儿子也会承袭国公之位,可到底我这辈没有男丁,若要延续国公府荣耀只能靠我未来的夫君。” “可谁又愿意做上门女婿还背负别家的兴衰荣辱,有这心气还不如给自家拼出一番天地呢!” 宁曦眉头渐皱,“所以?” “所以我觉得我不能找门当户对的公子哥,我该找出身寒门又不畏人言的人做夫君,这样他依赖我我也帮得上他,这日子过得都舒心,谁也不必觉得亏欠谁。” 左文琦说得认真,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 “谁告诉你这些的?国公爷?还是夫人?”宁曦语气渐冷。 “没谁说,是我自己想的。”左文琦摆弄着小葫芦,看着里面的香球,低声道,“我去相府取的葫芦,那日我亲眼看见相爷用指节厚的木条打他,说他这辈子注定无法为相府出力,那就做到莫要给相府惹事,相爷嫌他找的香料太过名贵,怕人置喙相府作风奢靡。” “你之前说得对,他是因为和我的婚约才不被相府重视,不然堂堂相府嫡幼子,多名贵的东西用不得,怎会因为这点事就挨板子?” “我觉得我还是趁早和他解除婚约,我心安,他也能自在些。” 宁曦气得失笑,她竟觉得对尹辞好的方式是放他自由! 不愧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左大小姐! “你考虑过尹小公子的意愿吗?”她压下快溢出来的吐槽欲,尽量平和地问。 左文琦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 第380章 欣赏,欲盖弥彰的衣裳 第380章 欣赏,欲盖弥彰的衣裳 “上次我说退婚约,他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答应了,既然如此,那他应该是愿意的?” 宁曦气得倒了一口气。 左文琦一直是这个迟钝的性子,只能看到尹辞吃惊,却想不到他吃惊背后的意思。 “你想没想过,他其实不愿与你退婚?”宁曦只能说得更明白些。 左文琦啊了一声,轻拍了下桌子,“不会?他不愿不就和我说了吗?” “你一个姑娘家主张退婚,他那样的君子自不会强迫你,文琦你真是……你就没发现他总护着你吗?”宁曦无奈道。 “有吗?”被当做掌上明珠的左大小姐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丝毫没觉得尹辞对她的好有何特别之处。 被宁曦一说,她再回想尹辞的行为,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可他既然不想和我退婚那为何还要答应我,随便找个借口拖着就是了。” “他因为一份口头上的娃娃亲都能守身如玉谢绝所有媒人上门说亲,又怎会拖着你不给准信?”宁曦实在不会曲线救国,干脆直接说清,“他在相府地位尴尬,就算你解除婚约,他和相爷关系也无法挽回,没有你们国公府的扶持,他这辈子就只能被他爹管着做个不高不低的小官。” “尹相老谋深算,绝不会让尹辞盖过尹家二公子的风头。” “所以如果若你退婚,便再无人能帮他。” 宁曦顿了顿,压低声音,“他答应你时一定想到这些,只不过他没说,选择自己面对。” “我并非替他说话左右你的选择,或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你,而是这些事你得知道,免得错过了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 左文琦有些发愣,似乎在思考从前的事情,一时没有言语。 宁曦见状也不再说,回身坐正身子。 场地内已经安排妥当,对面几位皇子也已依次入座,参加比试的几位公子哥也都依次坐在前排,各个打扮得英姿飒爽,风神俊朗。 时辰已到,皇帝皇后出面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离去,长公主端坐主位之上,代帝后主持武试。 听闻长公主自小习武,只是后来皇上登基后她身份尊贵只能端坐深宫,久而久之一身武艺被遗忘,再没舞过剑。 长公主今日一身茶色华袍,宽袖一挥,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广阔的场地。 声音落地之时,几只大雁齐飞,号鼓声齐鸣,气势高昂。 一众武士上场表演舞剑,南诏民风开放,男子们上身只披了一件半遮半掩的布料,随着有力顿挫的动作,本就单薄的衣裳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女席这边低语不止,未出阁的闺秀们纷纷举袖遮目,嫁了人的妇人们则掩着笑意饶有兴致地互相品评。 宁曦喝着茶,眼神从第一位的胸肌腹肌扫到最后一位,最后兴致缺缺地啧了一声。 “绣花枕头。” 她声音没刻意压低,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纷纷惊奇地看过来。 四公主朝她歪过身子,小声道:“郡主此话何以见得?” 四公主景姒瑗是景少琨的同母亲姐姐,和景少琨性格极为相似,都是任性的直脾气。 但做姐姐的比弟弟稍微收敛些,四公主在宫里出了名的心软好说话,可若被她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侮辱了智商,她会奋起报复,直到心理平衡为止。 第381章 实用,摸着手感不错 第381章 实用,摸着手感不错 宁曦与她少有交际,这一世也只是在各种宴席上有过几面之缘。 上一世她听说景姒瑗成亲后不满驸马庸碌无为,私下豢养了许多面首,景少琨和静妃多次劝阻她也不听,后来景怀瑜亲自挑了个好面相的年轻公子到她府上后,众人也就随她去了。 自然,景怀瑜行事都有目的,那位资质绝佳的面首实则是他的眼线,监视四公主和五皇子姐弟俩的一言一行。 但排除这些,四公主景姒瑗确实喜爱身形健壮的男人,场中那线条分明,在阳光下泛着健康光泽的躯体着实附和她的胃口。 宁曦本着只要有可能用上就不得罪的原则,撑起身子正经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中看不中用罢了,公主瞧这些人的线条突出甚至有些夸张,真正的习武之人线条往往不太明显,爆发力却很好,能一拳砸穿水缸。” 宁曦上下打量一番景姒瑗,意味深长道:“像公主这样纤瘦的体形,我军中的那些汉子能单手扛着公主蹲起数十次不在话下!” 她说这话是因为上一世听说有个男人因为在宫中遇到不小心崴脚的四公主,一手拎着她装着金质头面的箱子,一手讲她扛在身上,稳稳当当地送她回去后,脸不红气不乱,从而被四公主看中收入宅中。 景姒瑗和大多数女子一样,喜欢好看的,但更喜欢有力量能带来安全感的。 果不其然,她一说完,景姒瑗的眼神顿时亮起,难以掩饰的兴奋。 “真的呀,那他们身上没有这么漂亮的线条吗?”她又凑近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有,但是没他们这么深,不过手感很好,摸起来是硬的,和这些嗯……绣花枕头完全不同。”宁曦认真品评。 景姒瑗看宁曦的眼神更为激动,“你摸过!” 宁曦眨了眨清心寡欲的眼,面不改色道,“军中汉子多,我自小在那里长大,经意不经意地总会碰到。” 比如她那些把她当皮球扔起来又接住的叔叔伯伯。 偶尔接不住,砸在他们身上,也能摔得胳膊腿儿硌得生疼。 景姒瑗投来钦佩又羡慕的目光,“郡主真是好福气,我也想看军士们操练,威风凛凛的场面多壮观!” 宁曦呵呵笑了。 平日还好,若是夏日,烈日一照,汉子们汗流浃背,独属于男人的荷尔蒙的气味升腾,饶是爹爹都受不了,只管跑回家找娘亲抱怨恨不得割了自己的鼻子。 还嘲讽他们这样一辈子也找不到媳妇,顺便把自己洗干净跟娘亲炫耀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娘亲也就会在这时摸一把爹爹身上的肌肉,再感慨一下自己的眼光确实不错。 当然,这些都是她趁娘亲喝醉酒后套话套出来的,第二天酒一醒,娘亲就不承认自己说过了。 也正是从娘亲口中得知,她才敢断定习武的男人身上是硬的。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娘亲总不会骗她! 景姒瑗招来婢女,耳语了一番,小宫女面红耳赤,犹犹豫豫地看着自家公主。 “让你去就去,传个话而已,又不是给你挑男人!”景姒瑗推了一把,眼看着婢女绕了一大圈往男宾的方向去,她满意地笑了。 小宫女停在景少琨旁边,几位皇子挨着坐,景怀瑜最前,而后是景少琨,再是景瑢。 第382章 欣赏,最有潜力的一个 第382章 欣赏,最有潜力的一个 小宫女站在景少琨和景瑢中间,俯身说了什么,景少琨瞬间往这边看来。 景姒瑗抬手冲自家弟弟打了个招呼,景少琨似乎不太高兴,往小宫女所在位置的另一侧斜着身子。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又说了句话。 这下,景少琨和景瑢都看过来,眼神直直落在宁曦的方向。 小宫女还在说,两个男人便一动不动地望着这边,隔着极远的距离,宁曦都觉得坐立难安。 四公主不会把刚刚她们的对话传过去了? “郡主,军中汉子操练时也像他们这样,不穿上衣赤膊上阵吗?”景姒瑗还是很好奇,椅子已经挪到她身边,紧挨着她问。 “天热的时候可能会,大多数时候还是穿着的。”宁曦顶着对面两道奇异的视线,讪然道。 “多少人呀?” “分场地,地方大的上百人,小点的就几十个人。” 景姒瑗脑海中浮现出一排又一排肉体闪烁着精壮光亮的美好画面。 “操练时会有人巡视吗?” “会。” “谁呀?” “有时是统领有时是副将,偶尔也会有分部的将军。” “那郡主算是将军喽?” “嗯……大概……” “那郡主下次巡营时带本殿同去!本殿身为公主,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守卫南诏的军士们呢,理应去看看!” “……” 看守卫疆土的英雄是假,看美好的肉体才是真! “军营尘土飞扬,军士举止粗鲁,恐不适合公主,还是算了。”宁曦抽空抬头,对面景少琨已经被叫走离席,而景瑢还看着这边,只是小宫女已经往回走,她不确定景瑢是不是还在看自己。 “郡主都看得了,本殿如何不能?”景姒瑗不觉得这是问题,潇洒地一拍手,“就这么定了,郡主可要信守承诺哦!” 全南诏就这郡主一个女子能名正言顺的入军营,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 宁曦懒得反驳,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回去后就忘了这件事。 况且她还未成亲,景少琨和静妃娘娘不会让她乱来。 似乎是觉得找到了知己,四公主还赖在她身边没走,眼神紧跟着场中表演武术的几个和尚,嘴里还不忘和她搭话。 “郡主觉得前面那个用棍的怎么样?” 宁曦眯着眸子看去,“还行,但那棍子是空心的,这人应该只是花拳绣腿。” “啊……”景姒瑗闻言颇感遗憾,“这些里就没一个好的吗?” 宁曦本着对景姒瑗日后幸福负责任的态度,指了指角落,“那个用甩棍的,是货真价实有几分本事的。” “公主看他身形匀称,下盘极稳,虽然动作上不出彩,但基本功极为扎实,绝对是里面最有潜力的一个。” 潜力。 宁曦回头对上景姒瑗的眼神,两人会心一笑。 “郡主当真妙人!”景姒瑗笑盈盈地抿口茶,认真地欣赏节目,哦不,男人。 小宫女回来后,景姒瑗又让她传话,丫头看向场地角落的方向,红着脸又跑走了。 景少琨不在,粉衣的小宫女就站在旁边等。 景瑢主动和她说了句话,小宫女往他身边挪了两步。 随着时间流逝,宁曦便看见景瑢端起茶杯,放置唇边,而后停顿,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茶又放下。 第383章 心疼你自己疼去 第383章 心疼?你自己疼去 表演过后,正式的比试开始,比武讲究招式和经验,常年实战的人往往不喜欢繁杂华丽的招式,而喜欢一步到位威力又大的打法。 刚开始的比试多是一个有经验的配上没经验的,这就造成很快就决出胜负,没什么意思。 矜贵的公子小姐们只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犯困,开始找自己相熟的人聊天解闷。 一个时辰后,更有几家坐不住的小姐先行撤退。 长公主一向不拘泥于小节,所以也不管这些小辈的来去,不一会儿,席间就只剩下半数人。 有各国派来的使臣,有重臣家必须在场的公子小姐,还有一些各怀鬼胎心思各异的。 比如一直望着对面的齐思悦和孟拂柳,更有胆大的,像是偷偷跑到对面男席的姚诗诗。 姚太尉最近在朝堂上不得脸,差事办得不好,被皇帝训斥,也因此武试大会的护卫之事就落到了京城分区的宁家军身上。 这算是意外之喜,宁曦也省了份心思再安插自己人进去。 景姒瑗对此倒是很有兴致,方才嫌自己视角不好,已经跑到长公主身边,寻了个借口坐在视角最好的位置。 孟拂柳悄声来到宁曦身边,坐了原本景姒瑗的位置。 她来去没声音,忽然唤她时,宁曦还吓了一跳。 孟平伟刚搬回孟府,之后就忙着照应三日后宴请各国使臣的大宴,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孟府的消息。 “孟大人可还好?”她招呼小喜给孟拂柳添了盏新茶。 她对这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印象还不错,虽然娇气了些,但不会误事,在王府时还能帮着照应孟平伟的身体,算是能干的了。 孟拂柳浅浅地看了她一眼,连忙垂眸,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承蒙郡主关心,家父伤势恢复不错,只是近几日忙于朝中之事,有些劳累。” “回去劝劝你爹,就说是我说的,再分不清轻重缓急,我就让他只能在府里养病。”宁曦轻哼了一声。 一个两个都喜欢带伤拼命,景瑢也就罢了,值得她耐着性子哄两句。 孟平伟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难道还要她个还没嫁人的小姑娘操心身体吗? 宁曦所言正合孟拂柳的心意,她轻笑着点点头。 “郡主今日可是来看三殿下的?” 朝堂中事孟平伟没和孟拂柳说得太多,所以她只知道定南王府立场不明,却还以为宁曦大概率会嫁给三殿下,自然觉得她是来看未来夫君的。 宁曦没说话。 孟平伟心疼女儿,不愿她被牵扯其中,她自然也得跟他一条心。 孟拂柳只当她默认。 “王爷的身体也才刚有好转,何必硬撑着参加武试呢?” “打打杀杀本就不是王爷擅长之事,文试已经拿了头名,王爷已经很厉害了。”孟拂柳轻蹙柳眉,担忧地望着对面那抹白色身影,“郡主为何不劝劝王爷,他身子弱恐怕吃不消。” 宁曦换了只手撑着头,懒懒地道:“孟小姐若是担心,不如自己去劝?” “王爷性子好,说不定孟小姐一心疼,王爷心软就听了呢?” 孟拂柳听出她不高兴,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我……我不是要插手王爷事情的意思,我只是担心而已……” “王爷与孟大人一样,都有必须要做之事,你我都没有资格劝他放弃。” 第384章 心累,桃花朵朵开 第384章 心累,桃花朵朵开 宁曦义正言辞地说完,再不说话。 孟拂柳心知自己说错话,悻悻地告退。 娇滴滴的姑娘家一走,宁曦就开始后悔。 孟拂柳也是好心,她何必这般疾言厉色地教育人? 她皱了皱眉头,对于自己失控的脾气有些烦躁。 “清禾姐姐!”身后忽然炸响一道清脆的声音。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宁曦心里哀嚎,面上却只能装作惊讶又惊喜地看了眼身后的小祖宗。 “齐小姐怎么来了?” “自然是等着看兄长比试啦!”齐思悦坐在孟拂柳方才离开的位子上,双手托着自己圆圆的小脸蛋,笑得比花艳。 宁曦睨着她春光灿烂的笑脸,没忍心戳穿她。 她现在很想给景瑢的院子种上桃树,然后春天时指着满树桃花跟他说,你看这些像不像你在外面招惹的芳心? “你兄长第几个上场?”出于礼貌,宁曦问了一句。 齐思悦却一愣,“不知道,好像是倒数三四五个……” “……” 还说是来看兄长的,第几个上都不知道。 “你兄长应该排在各皇子的前面,大约是倒数第四或是第五,看现在的情况还得等半个时辰。” “那王爷是倒数第二个吗?” “……”宁曦眉梢无奈一挑,“嗯,对。” 齐思悦一乐,窝在座位上,开始了自己漫长的等待大业。 等待的过程中,本着不给齐家丢脸的原则,她礼貌性地问候了宁曦前后几次受伤的情况。 先是被在马场的摔伤,再是被皇后娘娘责罚的手伤,最后是帮孟家解决杀不知道是否受伤的伤。 全都问完一遍,齐思悦挠挠头,由衷感叹,“郡主怎么总受伤?” 宁曦低头看了眼还没完全恢复的手掌,又默默地手掌朝下放回到腿上。 除了这道伤是她自己真真切切割的以外,其余两件事受伤的都不是她。 而是对面那正准备上场比武的祖宗。 摸索着袖中藏着的小东西,宁曦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齐思悦兴奋地碎碎念还在不断传来,她已无心应和,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场中挪到对面。 景少琨已经被叫走,景怀瑜身边站着姚诗诗,两人说着什么,姚诗诗还给他递来了一份黑色的食盒。 景瑢坐在人群中,身体朝向很暧昧,好似朝着场中,又好似向她这边。 “王爷今日穿得真少,今日风大,我坐着都觉得冷呢,王爷竟然不觉得?”齐思悦嘀咕着。 宁曦这才觉出景瑢今日哪里不同。 似乎是为了行动方便,他今日没穿披风,只捧着一副手炉,瞧着杯水车薪。 时间转瞬即逝,在齐思悦的惊呼声中,齐文浩提着一把长剑上场,对手是一位三品官员的公子,两人先礼后兵,在场上你来我往过了很多招也没分出胜负。 武试虽然是比试,但更多讲究的是观赏性,若能不伤分毫还能分出胜负,便是最佳的。 齐文浩出身将帅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也会些不痛不痒的招式,正适合这种冠冕堂皇的场合。 结果没有意外,齐文浩长剑送出,手腕利索地变向,剑柄抵在对方的胸前,刀尖却冲着他自己的领口。 连比武都如此君子,场下响起一片叫好声。 宁曦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 实则她对这种好看却没用的招式没有半分兴趣,她自小跟着爹娘习武,学的就是手起刀落,一招制敌,在她的眼里,只有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招式才算漂亮。 第385章 欣赏,贤良淑德齐少爷 第385章 欣赏,贤良淑德齐少爷 “清禾姐姐,我兄长厉害!”齐思悦看过来,兴奋地问。 “嗯,厉害。”宁曦不咸不淡地捧场。 “兄长文武双全,德行出众,也不知以后能便宜哪家闺秀!”齐思悦饶有兴趣地谈论,“别的不说,哥哥成亲后肯定会疼人,他从小就就心细,不像其他男人,粗鲁敷衍,没有半分情趣!” 宁曦失笑。 “你是说,你兄长有情趣?”她看向场地中那张克己复礼到极致的脸。 “是啊!郡主别看兄长平日里沉默少言无趣得很,实则他会的东西可多了,我小时候他还总带我出去玩呢,马吊投壶空竹他都会!” 宁曦着实被惊到了。 “他还玩这些?”她失笑,“这不都是他平日口中不务正业之事吗?” “那确实,只不过小时候我总缠着他,他没办法只能陪我玩,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宁曦又语塞,这样看来齐文浩最大的技能不是这些玩乐,而是带孩子。 她忽然觉得有个词形容齐文浩颇为合适。 贤良淑德。 宁曦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郡主是不是也觉得兄长很好?”齐思悦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凑上来一脸八卦地看着她,“你笑了,别想抵赖!” 宁曦收起笑意,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爹爹说要给兄长说亲,被兄长拒绝了。”齐思悦看着宁曦,“郡主,你知不知道兄长什么意思啊?” 宁曦无声叹气,“我不知道。” 这小丫头根本不会旁敲侧击,就差凑她耳朵边问她对齐文浩什么看法。 齐思悦没想到她不给接话的机会,愣了一愣,决定为了兄长的幸福再拼一把。 “我觉得兄长有心上人,不然以他唯爹爹是从的脾气,怎么会拒绝呢!” 宁曦蹭了蹭脸颊,干脆不说话。 “郡主,你觉得我兄长人怎么样?” “挺好。” “是,我也觉的!只要是姑娘就会喜欢他的!”齐思悦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直勾勾地黏在她脸上。 宁曦轻咳一声,“可能是?” “郡主也这么觉得吗!”齐思悦觉得自己得到了不得了的结论,非常激动。 “齐思悦。”她忽而转头,正色念她的大名。 小姑娘顿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直起脊背。 “王爷上场了。”宁曦指了指场地的方向。 齐思悦顺着看去,然后哎呀一声,连忙带着丫鬟到前面去围观。 武试本就不是什么一板一眼的场合,感兴趣的人可以随意到场地近处观摩,早在齐思悦去之前,前面就已经站了许多穿红戴绿打扮精致的大户小姐们。 方才景少琨被齐文浩打败,现在场中比试的是齐文浩与景瑢。 景瑢上场前不知从哪里折来一根细长的树枝,上面还带着几片泛黄的树叶。 齐文浩眉头轻蹙,“王爷还是拿把剑。” 不公平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不好看啊! 他下意识看向场外某个斜靠在座位里百无聊赖的身影。 景瑢温笑不变,“本王不常用剑,还是树枝趁手些。” “王爷用树枝……练武?” 景瑢摇摇头,“非也,是幼时常用树枝捣蜂窝,手感不错。” 齐文浩怔了好半晌,而后将剑扔出去,只留了粗重的剑鞘在手中。 “请王爷赐教。”他不擅长放狠话,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景瑢扬了扬宽袖,徐徐秋风拂过,碧色发带混着墨发青丝,嵌在他深邃的下颚凹陷处。 眉眼一弯,修长干净的手指虚捻细长粗糙的枝干,景瑢微微颔首。 “来。” 第386章 可惜,嫁人埋没了她 第386章 可惜,嫁人埋没了她 两人打的是文明架,衣袂飞舞间,几片黄灿灿的叶子落下,趁着远处昏黄的太阳,颇有种秋日萧瑟的悲壮感。 比试持续时间不长,齐文浩本就不擅长武艺,从一开始就被景瑢压着打,树枝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臂弯、腰间,若他拿的是一把长剑,此刻齐文浩已经浑身伤痕。 没多久,齐文浩就忽然顿住身形,摇摆纤细的枝叶也停在他面前几寸开外,他扯了下嘴角,后退两步,心服口服地抱拳认输。 “王爷技高一筹,在下受教了。” 他笑得坦然,眼神投向景瑢背后的某个方向。 齐思悦本来笑得跟花儿一样,见自家兄长看来,立刻收起笑脸,浮夸地锤了下桌案,低呼一声,“真可惜!” 宁曦勾了勾唇,觉得这丫头太没良心,演戏都不走心。 齐文浩的眼神停顿片刻。 景瑢顺着他的眼神回身,正撞见宁曦偷笑的神情。 “齐小姐似乎有话对齐公子说,快去。”景瑢淡淡道。 齐文浩收回眼神,匆匆下场。 下一场是压轴大戏,三皇子对安王爷。 北燕使臣今日有事没出席,来的是随使臣队伍一同来的北燕一位老王爷家的世子。此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长公主席间,端坐在旁边,目不斜视地望着正中央的景瑢。 景瑢却顺着齐文浩的身影,一直到齐思悦和宁曦的席位间。 北燕使臣也跟着看去,颇为吃惊地笑了一下。 “那两位姑娘是谁?” 长公主顺着看去,答道:“左面那位是平阳侯府家的小女儿,皇后的侄女。” “右面那位,是定南王府的清禾郡主。” 北燕使臣闻言,抻着脖子直着腰杆瞪眼看去。 “原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清禾郡主,听闻郡主手握燕宁商号和宁家军,在南诏风头无两,没想到竟是个样貌清冷身形单薄的美人儿。” 长公主睨着使臣的眼神平添几分嫌恶。 她咳了两声,“清禾的名声已经传到北燕了吗?” 使臣恋恋不舍地收回欣赏的目光,回头对长公主微微颔首,“殿下说笑了,此等能呼风唤雨的女儿家,三国放在一起也找不出第二个,况且当年宁家军的威势我北燕最清楚,自然晓得郡主威名。” 他这话提到当年宁家军以一当百之事,自揭伤疤,态度谦卑,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 “敢问郡主可有婚配?”世子又歪着脑袋看去。 长公主瞪着他八卦的后脑勺,又蹙起眉头,“她孝期未过,不曾婚配,不过她的婚事陛下已有定夺,待出孝期就会定下。” 世子哦了一声,轻轻啧了啧嘴,“可惜,这么厉害的女子嫁人岂不埋没?” 北燕民风彪悍,实力歧视大过一切,包括性别之分。 一般情况下,女子地位极低,但若这名女子出身名门又极有本事,那就算入朝为官也不足为奇。 他们崇尚实力,无底线的那种。 南诏人最瞧不起这种万事争抢的活法,长公主也不例外,闻言就一个大剌剌的白眼翻上天。 北燕世子不知从哪儿变出把黑沉沉的折扇,骚包地摇了两下,和随身侍奉的小厮耳语了几句。 小厮走下主台,绕了一周才到女席间。 北燕衣裳多繁杂纹饰,与南诏截然不同的风格,小厮走在女席间就像是狗混进了狼群,极为惹眼。 他停在齐思悦和宁曦中间,看了看两人,而后面朝宁曦行了个北燕的礼。 第387章 嫌弃,寒碜的定情物 第387章 嫌弃,寒碜的定情物 “郡主安,这是我家世子送郡主的见面礼,还望郡主笑纳。” 小厮旁若无人地捧上一对儿狼毛护腕。 独属于猛兽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配上灰沉沉的色彩,显得煞气逼人。 北燕喜着猛兽皮毛制作的衣裳,狼毛还算是温和的那一种。 宁曦没动,抬眼看向主位上正对她摇扇子示意的男人。 男人一身绛紫色华袍,袖袍上纹着朵招摇盛开的花,极为骚包。 “世子?”宁曦收回眼神,看向小厮。 小厮颔首,“我家世子是北燕桓王的嫡幼子,家父是北燕先皇的亲弟弟,家母是燕家家主的同胞长姐。” 燕家是北燕皇室背后的实际操控者,在北燕盘根错节,势力遍布北燕各地,真正意义上的高于北燕皇权,呼风唤雨的家族。 每隔一代,燕家就会选一位合适的女子与北燕皇室结亲,而且他们挑选的多半不是皇位继承人,以免剑拔弩张之时,自家女儿成为要挟的牺牲品。 而桓王正是上一代燕家选中的对象。 而这位世子的母亲便是燕家精挑细选后的合适人选,比当今北燕太后和皇后都威风的桓王妃。 宁曦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因为上一世打理过商号在北燕的生意,还有偶尔帮景怀瑜处理些和北燕邦交的烂摊子。 而这位世子就是那些烂摊子的始作俑者,每次北燕出使必有他,且都会惹出些不大不小的祸事,名副其实的仗母势的纨绔公子哥。 她对这位走到哪儿就开屏到哪儿的公孔雀世子并没有好印象。 “桑祈?”她凭借着模糊不清的记忆,猜测他的名字。 小厮很激动,连连点头,“郡主也知道我家世子!” “那还真是缘分呢,世子听说郡主自小习武,又总出入军营练兵,特送来这幅狼毛护腕,望郡主忙碌之余记得好生照顾自己。” 宁曦拿起护腕,便看到压在下面的狼尾纹。 北燕皇室很喜欢各种兽纹,尤其是尾巴,若是设计的好,便像云纹一般飘逸圆润,有种温婉的美感。 符合北燕道貌岸然欲盖弥彰的虚伪国风。 齐文浩来找齐思悦,小厮刚来时他就在一旁看着,透过缝隙看到那抹尾纹,连忙上前抢走了宁曦手里的半只护腕。 宁曦手中一空,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齐文浩。 小厮也是一怔,“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哥哥,家父是平阳侯。”齐思悦也跟着过来,站在齐文浩和宁曦中间。 “原来是平阳侯家的齐公子,公子今日武试夺得前三,小人替我家世子祝贺您。”小厮低下头,态度谦卑周全,饶是齐文浩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齐文浩皱着眉,权衡一番还是觉得对待使臣不易疾言厉色,便看向宁曦。 “郡主可知在北燕,尾纹的寓意?” 宁曦挑眉,“北燕男子送心仪之人的礼物上,多会纹一种兽类尾纹,民间有鱼尾狐尾,皇室多用猛兽尾纹,狼尾是其中最末的。” 她将护腕放回到小厮手上,语气不屑,“我怎么也是南诏的一品郡主,你们世子拿这种不入流的东西糊弄我,是侮辱我还是侮辱南诏?” 小厮和齐文浩都愣了。 前者是惊讶与她根本不买账,还将问题上升到两国邦交的高度上。 后者则震惊她竟然知道尾纹的真实含义,而且知道后关注点竟然是嫌狼尾纹太次? 第388章 世子,披狐皮的公孔雀 第388章 世子,披狐皮的公孔雀 几人中唯有齐思悦没被诡异的氛围影响,拿起护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凑到鼻下闻了闻,嫌恶地丢了回去。 “一股腥臭味,你们北燕不是富得流油吗,怎么堂堂世子就送这等东西!”齐思悦一拍宁曦的肩膀。 “你们世子是不是不知道她是谁,这可是我们南诏的一品郡主,她手下的燕宁商号遍布各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不是随便赏赐什么就能搪塞的女子!” “拿回去告诉你们世子,我南诏虽比不上北燕地大物博,但见识还是有的,这等连我都瞧不上的东西还想讨郡主欢心,不如早点洗洗睡?” 齐思悦说完还笑嘻嘻地福了福身子,“我年纪小,言语有失之处还望世子爷见谅!” 小厮顶着一张和怀里护腕一样灰沉沉的脸回去了。 宁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给齐思悦比了个大拇指。 齐思悦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用在她身上时,她觉得头疼,用来对付旁人就觉得无比顺心。 齐文浩无奈地拍了下齐思悦的头,“胡闹,知道那是谁吗,那人若要计较起来,你哥我可保不住你!” 齐思悦嘁了一声,“他那么大的人,难不成还跟我个丫头片子计较?” “再说我哪句话说错了,那护腕做工粗糙又难闻,送这东西的男人不是缺心眼就是故意羞辱人!” 齐思悦大义凛然地拍着胸脯,“真出事我自己担着,总之不能让北燕人瞧不起南诏!” 宁曦又是一笑。 齐文浩看不下去,嫌弃地将妹子拉到另一侧,低头和宁曦说话。 “那位世子并非善于之辈,北燕人狡诈多疑,郡主万不可掉以轻心。”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此话并非出于私心,还望郡主重视。” 宁曦笑着点头,“我知道,多谢齐公子提醒。” “还未恭喜齐公子夺得了武试第三的好名次,公子文武双全,实乃人中龙凤。” 齐文浩扯了下嘴角,不知想到什么,往场地的方向看了一眼,“到底比不过王爷。” 宁曦也跟着看去。 场地空无一人,景怀瑜和景瑢不知在何处准备。今日风大天寒,也不知他身子还撑不撑得住。 齐文浩眼神悄然挪到宁曦的脸上,见她缓慢仔细地挪动视线找人,他默然垂下眼帘。 “郡主若是不嫌,日后便多来府上做客,家父总念叨着想见郡主。” 他低了低头,带着齐思悦直接离开了围场。 齐思悦还等着看下一场,现下被兄长强制带走,气得跳脚,连背影都散着强烈的愤怒。 然而两人的背影还是很快消失在视野内。 宁曦堪堪收回视线。 齐文浩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拿得起放得下,这样的人不该和自己这种被阴谋诡计占据生活的人有牵扯。 场地汇入几队军士,齐齐整整地挥舞高旗,场面盛大气势恢宏。 最后一场比试要开始了。 正当此时,桑祈拢着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穿过一众娇滴滴的闺秀,停在她身后。 他长相颇有些妖气,身形高却不壮,臃肿的狐裘正好掩盖了他的缺陷,妖媚的贵气混着少年气,竟在一人身上和谐共存。 宁曦正在研究一会儿站在哪方便作弊,根本没发觉周围已经安静,还有背后一阵阵有节奏的凉风。 女席以她为圆心,形成了一片无人的空地。 桑祈抿着痞笑,也不急着喊人,就站在她后面一下下打着折扇。 第389章 紫毛球,你是面瘫吗 第389章 紫毛球,你是面瘫吗 齐文浩离席后让人带齐思悦先走,自己则绕了大半个场地找到了在角落里捧手炉喝热茶的安王爷。 景瑢看着他渐渐靠近,却没像平常那般笑脸相迎,只站在原地,神色淡然地等他过来。 齐文浩走近行礼,看了眼身后的随从,随从识趣地和黑羽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同退下。 “齐公子有事?”景瑢这才弯起唇角,浅笑着问。 齐文浩又凑近,两人间只留了一人的距离。 “北燕桓王世子,不知王爷可认识?” 景瑢笑容不变,温声细语,“有过几面之缘。” “方才世子派人给郡主送了一样东西。”齐文浩抬眸,对上景瑢平静的眼,“一副绣了狼尾纹的狼毛护腕。” 景瑢闻言,桃花眸一弯,“看来世子对郡主有好感。” 齐文浩一怔,“王爷可知在北燕,兽尾纹的寓意?” “男女示好,定情信物,多用此纹。”景瑢道。 齐文浩嘴角轻扯,“王爷就不担心吗?” “本王担心什么?”景瑢双眸清澈,满是疑问。 齐文浩被他这样看着,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难道郡主和王爷之间没有那种关系? 可又想到此前种种,齐文浩压下杂七杂八的念头,沉声道:“桓王世子此人轻挑无状,又背靠北燕燕家,势力庞大,他若真对郡主有意,以现在两国之间的差距,陛下定不会得罪北燕。” “王爷是真不知也好,还是搪塞我也罢,总之郡主巾帼须眉,不该被这种人沾染,还望王爷替郡主着想,未雨绸缪。” “齐公子是不是有误会?”景瑢轻笑着道,“这种事,本王怎好管?” 齐文浩又是一怔。 “不过还是多谢齐公子提醒,此事本王虽帮不上忙,但也会多加留意,不劳齐公子费心。” 都是男人,齐文浩听出这话背后的敌意,顶着一头雾水,齐文浩悻悻离去。 景瑢笑容渐收,绕到场地外,隐约瞧见宁曦的身后站着个紫色的大毛球。 穿得这么骚气的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桃花眸半眯,一向平和无波的眸混了些难以捉摸的深意。 …… 宁曦被身后近在咫尺的轻笑声惊到,瞬间从座位上弹起,还差点撞到他宝贝似的黑扇。 桑祈对上她那双带着浓浓敌意的眼,不怒反笑,扇子在身前打了两下,微微颔首,“在下北燕桓王世子,早听闻南诏清禾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年纪轻轻手握数万精兵,实乃女中豪杰。” “今日得见,没想到郡主出色的不止能力……”他带着挑逗的眼神眷恋地在她脸上游离,其意不言而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桑某也不能免俗,尤其是郡主这么出色的女子,桑某更是心生向往。”桑祈勾着一边嘴角,薄唇痞笑,丝毫没有皇室之人的贵重端庄。 他又一抿唇,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桑某一片真心,郡主竟然视若无睹,真是狠心。” 宁曦嘴角忍不住一扯。 她见过不要脸的,见过耍流氓的,但却没见过仗着身份高贵来主动犯贱的。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像吞了只几天没洗的袜子一般难受。 想了想,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指着桑祈的嘴角,淡淡道:“世子的嘴有什么毛病吗?” “我府上有一位名医,擅长治疗面瘫一类的疑难杂症。” 第390章 没成亲,谁都有机会 第390章 没成亲,谁都有机会 桑祈扬起的半边嘴角一僵,笑容缓缓收起,他摸了摸嘴角,“大抵风吹得……” 宁曦点点头,视线又落在他的狐裘披风上。 “看来世子爷的身子是不太好,还没到冬日呢就穿这么厚实。”她说得非常真心,甚至分辨不出她语气里的惋叹是出自嫌弃还是担心。 他还没想出对策,就见宁曦伸直手臂,指着场地中央正准备上台的景瑢。 “世子认得,那是从北燕回来的安王殿下,王爷身子很差,但也没像世子一般深秋时节穿狐裘。”宁曦颇为同情地眯起眼,“世子爷,小心热伤风。” “……” 桑祈真觉得有些热,不然额头怎么会冒汗?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女人说他笑是面瘫,穿狐裘是病弱。 南诏的清禾郡主是什么人物,她定是故意报复自己! 桑祈不怒反笑,这下两边嘴角齐齐上扬,没再给她诬陷自己面瘫的机会。 “郡主真乃妙人。”他也不嫌丢脸,顺从地将狐裘脱下来扔给小厮,手里的折扇收起,一下下敲打着掌心,微扬的狐狸眼含娇带媚,看什么都格外缠绵眷恋。 宁曦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原以为景瑢的眼神已经堪比春水,但他只是在私下里才会这般,平日都是温和平静,正常得很。 可不像眼前这人,对着空气也像要开屏。 他一身紫衣泛着润泽的光亮,晃得她眼疼,再无法直视这只骚包的公孔雀,宁曦漠然离开,走到了她早就挑选好的位置。 桑祈跟了过来。 宁曦摸索着袖中的暗器,心中不免嫌他碍事,态度便也强硬了些。 “世子身份高贵,若是无事还是回席,免得惹人非议。” “什么非议?”桑祈歪头,饶有兴致地看她。 “南诏不同于北燕,男女之间讲究避嫌,这边是女席,世子若想找人解闷,不如去对面男席。”宁曦看都不看他,“我不适合,此举会坏了我的名声。” “可我只觉得你有趣。”桑祈毫不避讳地道。 一语落地,周围人纷纷瞪大眼睛看来,宁曦只觉得全世界都在看她。 场中,很是巧合,景怀瑜和景瑢的视线也在此时投来。 桑祈斜靠着一根插旗的木桩,紫色华裳分外惹眼,却依旧盖不住那双直视着她侧颜的含情脉脉的狐狸眼。 景怀瑜眉心陡然一紧,景瑢却没什么反应,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可宁曦却莫名因为这一瞬的对视心里发虚。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景瑢心情不太好。 因为衣裳颜色不配,怕太惹眼,她今日出门没戴红玉佩,无从验证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 她悄悄往边上挪了半步。 “我婚事已定,还望世子慎言。”她冷声警告。 “哦?可长公主说郡主婚事未定呢?”桑祈一边眉毛轻扬,说话声慵懒微扬,调情感甚浓。 宁曦听得浑身不舒服,语气更为不耐,“未曾落在纸面上罢了,但彼此已经心知肚明。” “那便是没有婚约,本世子也不算毁人姻缘。”桑祈好不要脸地笑着,眼神忽而加深,“况且就算有婚约又如何,只要没成亲,谁都有机会。” 宁曦赫然转头,对上那抹放荡不羁的笑颜,笑容下藏着锐利的锋芒,同是扮猪吃虎的好演员,宁曦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熟悉的特质。 一种越掩藏就越疯狂的掠夺感和占有欲。 第391章 哪个郡主的未来夫君 第391章 哪个?郡主的未来夫君 这一瞬,她几乎可以断定,传闻中纨绔不化的桓王世子实际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怪不得北燕出使南诏的使臣名单里并没有他,队伍到达后礼部才知道来了这么一位得罪不起的大爷。 景瑢说过,北燕朝堂不养闲人,能受得住千里舟车劳顿的公子哥,目的绝不单纯。 也更不可能跑到别的国家只为撩姑娘。 “随世子怎么想,与我无关。”宁曦淡淡回身,再不看他一眼。 桑祈对她真的很感兴趣,多次被冷落,他还是锲而不舍地搭话。 扇子再次打开,一阵撩人的凉风扫来,宁曦根本无法忽视身边这只公孔雀的存在。 “不知郡主的未来夫婿是哪个?”桑祈的眼神终于从她身上离开。 “是那位黑衣的,还是白衣的?嗯?” 宁曦生平第一次想动手让一个人闭嘴。 然而桑祈丝毫发觉,自顾自地点评,“黑衣是三殿下,派头十足,尊贵有余,就是看着不太机灵!” “依我看还是安王殿下好些,好歹也在北燕养了近二十年,耳濡目染多少也沾了些我北燕的聪明劲儿,对?”桑祈看向她,见她没反应,丝毫不恼。 “就是安王的身子骨太弱,瞧着就不是长命之相,若是嫁过去年纪轻轻就守寡岂不委屈?” 宁曦眉头轻拧,桑祈似乎发觉了她的不悦,笑声更甚,“不过就冲安王这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我若是姑娘,就算守寡也要嫁过去享受一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郡主觉得在下说得可对?” “世子似乎对安王爷颇为满意。”宁曦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眼神斜睨过来,“既如此,世子不如亲自去做采花的风流鬼,何必来撺掇我?” “哈哈!郡主所言甚是,还是郡主懂本世子!”桑祈高兴地折扇猛摇。 宁曦嫌弃地转头,她一点也不想懂他。 “算了,本世子没有龙阳之好,男人长得再好也没有姑娘温柔可人,本世子还是喜欢像郡主这般秀外慧中的女子。” 温柔可人个屁,你全家都温柔可人! 场中锣鼓声已响,比试开始,宁曦强忍住想一巴掌扇飞他的冲动,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比试场地上。 景瑢的身法瞧着还算利索,宁曦知道他会武,但不确定和景怀瑜比他有几分胜算。 毕竟这种耍花招不能伤人的比试,对景瑢来说有些束手束脚,而景怀瑜显然更精通些。 “在南诏,郡主嫁人后恐怕就不能再掌管军队了,真是可惜,在我们北燕可没有这档子事,无论男女,谁能力强就该谁管。”桑祈依旧在说。 这次,宁曦有了反应。 桑祈垂眸对上她略加打探的眼神,心知自己说到她的心坎,微微垂头,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郡主真的不考虑吗,若是嫁到北燕,无论是商号还是军队,郡主都可自己说了算,就算是你的夫君,也没资格置喙。” “尤其像本世子这种没甚本事只会花钱吃软饭的公子哥,娘子越厉害本世子越高兴。” 他挑了挑眉梢,暗示意味甚浓。 宁曦却在想别的事。 南诏皇室对她限制颇多,就算日后景瑢夺得东宫之位,也难保以后能帮她守住爹娘留的基业。 比较起来,北燕确实是个好去处。 周围一阵惊呼声忽然唤回她的思绪。 场中,景怀瑜的长剑擦过景瑢腰际,血色在白净的衣衫上缓缓晕开,仿若雪中落梅,红得刺眼。 第392章 眼光好,安王更胜一筹 第392章 眼光好,安王更胜一筹 他有些惊讶,手捂住伤口,冷白色的手背很快攀上了丝丝缕缕的血红,沿着骨节缝隙,无声蔓延。 宁曦眉心一跳。 桑祈发觉她情绪的波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场上还在打斗的二人,似是了然地挑起眉梢。 “郡主?” 他喊了几声,宁曦却仿若未闻。 宁曦满眼都是景怀瑜出手的招式,不知为何,从景瑢见血后,景怀瑜手中的剑气就愈加猖狂,几乎每招都擦着他的衣衫划过,刀刀都带着不加遮掩的戾气。 景瑢神色还算平静,不急不缓地躲开所有攻击。 他上场前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灰沉沉的旧剑,和景怀瑜手中那把乌金蛇雕纹的长剑形成鲜明对比。 两剑相碰,一阵刺耳的尖锐声传来,景怀瑜不退反进,手腕一掀,景瑢的剑应声断成两截。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就连主位上的长公主都站起身来。 场上,景瑢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苦笑,然而景怀瑜不给他感伤的机会,下一道凌厉的剑风迎面而来。 这一剑直冲景瑢的脸。 宁曦下意识摸上袖中的小东西。 理智告诉她景瑢能躲开,身侧还有个不知是狼是虎的北燕世子,她不该出手。 可身体却已经先与理智做出反应,袖中指节一翻,中央的景怀瑜脚下忽然一歪,手中的长剑也因此歪斜半分,擦着景瑢鬓边的墨发而过。 一缕青丝飘扬落地,景瑢收了残剑,回身之际用刀柄准确打在景怀瑜的手腕、肩颈和腰眼处,眨眼的时间,景怀瑜便闷哼几声,半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景怀瑜斜身执剑扫来,即便背对着景瑢,长剑也精确地递到他的肩上,停顿在他颈侧几寸的距离。 风停浪息,霎时间鸦雀无声,半晌后才传出人们纷纷松口气的细微声响。 表面上两人打成平手,实则景瑢动作先与景怀瑜,若他想躲是一定能躲开景怀瑜的最后一击,但他没有。 但凡习武之人都看得出来,两人武器差距悬殊,身体素质也不同,这种情况下安王殿下还卖了三殿下一个面子,才有两人打平的局面。 这场比试真正的赢家,自然是那位见了血还处处退让的安王殿下。 但比试是以结果论,场下的几位判官商量一番,便给出了平手的结果。 景怀瑜收了剑,似是不满结果,皱着眉顶着一脸阴云下场而去。 而景瑢下场后就捂着腰扶着黑羽,低着头往后面的厢房方向去。 宁曦只能看到他略显单薄的背影,看不到他的正脸。 桑祈将她视线的移动轨迹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郡主要不跟去看看?” 宁曦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外邦人,顷刻间收敛起所有情绪,冷漠地回首看他。 “武试已经结束,世子爷还不回席吗?” “男人比武没劲,看姑娘们各式各样的反应才有意思。”桑祈摇着折扇,眼神扫过不远处成群说小话的闺秀们。 景怀瑜正从场中走向长公主所在的主位,途中经过女席,闺秀们纷纷紧张地噤声,眼睛却瞪得一个有两个大。 “看来南诏三皇子颇受欢迎啊!” “可本世子怎么觉得安王殿下武艺更好些呢?” 桑祈轻轻一笑,扇子合起,敲在另一边的肩头,颇有深意地垂眸看向宁曦,“还是郡主的眼光好。” 第393章 疼,能不能别生气 第393章 疼,能不能别生气 宁曦眼皮一掀,话语中最后一分敬重也收起,冷冷道:“世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郡主聪慧,怎会听不懂?”桑祈冲远处小厮招招手,待他到跟前,便拿了那副狼毛护腕,转身塞到她的手里,“在下言语有失,此物就当做是赔礼,若郡主不收,那本世子改日定登门道歉!” 宁曦本想扔回去的动作顿时收起。 想了想,她将护腕捏在手里,敷衍地行了一礼,找了个借口离开。 无人处,银翘出现。 “盯着北燕世子,他不会武,按理说应该没发现我的小动作,但他方才离得太近我不敢保证他没有一点怀疑。”宁曦眉心轻蹙,拍了拍银翘的肩,“他身边也跟了不少北燕暗卫,小心些。” 围场后方有一处园林,过了廊桥,又沿着回廊走了半晌,宁曦才来到厢房所在的后院。 只有一间半掩着门,宁曦轻咳了一声,很快黑羽便从里面出来,见着她笑得有些牵强。 “郡主先回,前头人多,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宁曦却径直上前,道了句无妨,就从黑羽身侧走进屋子。 刚进门,就见景瑢坐在床榻边惊慌地披衣裳。 她本想转身,视线却正捕捉到血淋淋的伤口,她眼神便瞬间停住。 景瑢见宁曦步步紧逼,用衣衫挡住伤口。 却被她一把掀开。 景瑢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无奈,低唤一声,“郡主……” 宁曦抬眸,清冷淡漠的眼此刻蒙了一层清晰的愠怒。 “这伤怎么回事?” 他精瘦的腰际上新伤叠旧伤,那旧伤的伤口还未愈合,因近日新伤牵动,渗着黏稠浑浊的血。 这是上次在马场他不小心弄伤自己的伤口。 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谢允也没提过,她便以为都好了,没想到竟是这般情况…… 伤口撕裂明显,勉强愈合的地方也泛着青色的暗红,显然没包扎也没上药,甚至都没避水! 景瑢伸手想要抽走被她捻着的衣角,宁曦却攥着他的衣带狠狠一拽,躲开了他的手。 景瑢身子骤然往前一挪,面前两寸便是宁曦鬓边散落的碎发。 他仰头望去,真切地感受得到她不动声色的怒气。 “你别生气。”他脑子混乱,面对她的愤怒只想辩解,却又找不出合适的原因,“我没事。” 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骗人是件难事。 “没事?”宁曦气笑了,那根细细的衣带因她的力气深嵌在掌中,她很想再使点劲,却怕牵动他的伤口,最终愤愤一松。 景瑢腰间力道一松,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双桃花眸怔然无措地看着她。 宁曦就见不得他这幅样子,瞬间她便想起他腰间的两道伤都是因为她,眉头陡然一蹙,她咬了咬牙。 “我真是欠你的。” 她阖上眼帘,周身的戾气顿时消散。 刚准备离开,手腕忽然被他攥住,泛白的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腕处最细的凸起,虚弱轻柔的声音随之而来。 “疼……” 他眼帘半遮半抬,似水的眸子直视前方,仿佛不敢看她,又仿佛是嫌她怪罪自己。 像只被人堵在墙角不肯让步又害怕到弓身炸毛的猫儿。 一瞬间,她心里最后半分怒气也散了。 余下的只是心疼和对自己的谴责。 “我给你上药。”她轻声道。 闻言,手腕上修长的手指才缓缓松开。 第394章 定情物,不如送给本王 第394章 定情物,不如送给本王 宁曦从袖中取出一小罐金疮药,又从另一个小瓶子里倒出几滴药液,混在一起,用干净的小木条抹在他伤口处。 腰腹处酥酥麻麻的触感传来,景瑢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肌肉收紧,线条更为清晰,宁曦手一收,紧张地问,“疼吗?我轻点。” “还是重点……”景瑢轻咳一声,低语,“不疼,痒。” 宁曦不懂,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说不疼的,男人也挺难伺候。 她半跪在地上,垂头在他腰间,头发遮住脸,景瑢自上而下,只看得见她头上的海浪白玉簪,眼眸缓缓半眯。 这角度着实有些诡异,薄唇轻抿,景瑢强行挪开视线。 “郡主怎么随身带上药的东西?” “王爷以为呢?”宁曦没好气地哼笑道。 好意思问?还不是被他这个随便出门都能弄一身伤的体质逼的! 景瑢听出话外音,识趣地噤声。 宁曦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用药膏把他横七竖八的伤痕盖住,最后又抽出一卷崭新的纱布,不问他的意见直接上手帮他包扎。 景瑢今日出奇地配合,连呼吸声都轻得仿佛不存在。 他慢吞吞地穿衣裳,宁曦背对着他,打量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色,“还没恭喜王爷,文武双试头名,完成了我们一开始的目标。” “还得多谢郡主出手。”景瑢道,“若无郡主那枚暗器,本王也无法扭转局面。” 宁曦没说话。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方才场上,虽然景怀瑜一直压着景瑢攻击,但她却没觉得景瑢有丝毫吃力,或者用游刃有余形容也不过分,不该给景怀瑜刺伤他的机会才是。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景瑢的声音又传来。 “那是何物?” 宁曦转身,顺着他的眼神,看见被她放在桌上的狼毛护腕。 她怕桑祈缠上自己便收下,进门后就扔在那,景瑢不问她都忘记了。 “狼毛护腕,北燕使臣送的。” “桓王世子?”景瑢笑容谦和,轻声问。 “王爷认识他?” “我在场上时就看见他站在郡主身边。”他笑了下,“毛球似的,很难看不见。” 宁曦听出了一分不明确的敌意。 他很少对谁有意见,难道这位世子在北燕时得罪过他? “他找郡主何事?” 宁曦一噎。 这倒问住她了,她也不知桑祈找自己何事。 “套近乎。”她想不出别的回答。 总不能告诉景瑢他撩自己? 虽然说也没什么,但总觉得有点开不了口。 “狼尾纹可不是套近乎的意思,郡主知道是何意吗?”景瑢笑容不变,语气温和,循循善诱。 宁曦挠了挠鼻尖,“不知道。” “定情之意。” “啊!这么严重呐!”宁曦浮夸地捶了下手掌心,“可我都收了,再还回去也不太好,要不就当我不懂他的意思!” 她扯着假笑,神色生硬。 景瑢不忍直视,转移视线。 她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谎,尤其心虚的时候。 “本王正缺个护腕过冬,不如郡主送给本王?”他道。 宁曦啊了一声,景瑢以为她要拒绝,眼神轻轻缓缓地飘来。 她连忙改口,“好啊!正好我留着它也不合适,若是让世子误会就不好了,那就送给王爷!” 脸上的视线悄然离开。 宁曦下意识松口气,不知是为打发了烫手护腕,还是为顺应了景瑢的情绪。 然而还没等她喘下一口气,景瑢平和无波的声音再度响起。 “世子和郡主聊了什么聊那么久?” 第395章 不许摘,戴到他面前去 第395章 不许摘,戴到他面前去 宁曦刚想回答,忽然反应过来。 “王爷怎么知道我们聊了很久?”他不是在场上比武吗,还有闲心看她和谁说话? 还是说他被景怀瑜刺伤就是因为心不在焉? 景瑢理着外衫的领口,漫不经心道:“本王也不想看,但真的很难注意不到世子殿下。” 宁曦回想着他那一身骚包的紫衣黑扇,还有夸张的狐裘,顿时被景瑢说服了。 但凡是个人路过都想仔细看看哪个神经病的程度。 “世子话挺多的。”宁曦轻咳一声,优化总结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内容,“他对王爷赞不绝口。” “说王爷文武双全,容貌绝佳,若他是姑娘定甘愿拜倒在王爷的石榴……衫下……” 景瑢系腰带的手一顿,抬眸看来。 “郡主怎么说?” 宁曦指间轻扫下巴,边想边轻声道:“我让他试试。” 腰带在指间扭了个死扣,景瑢嘴角轻扯,垂眸解衣带,却静不下心,越解系得越紧。 他真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什么。 “郡主还是别给自己添麻烦的好。”景瑢解开了衣带,直了直脊背,语气平淡,“若他真肖想本王,丢的是郡主这个未来安王妃的脸。” 宁曦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愣了片刻。 上辈子被人喊了十年的齐王妃,这辈子又做回郡主,可还没想过以后会被冠上安王妃的称谓。 心尖扫过一阵奇异的感觉,宁曦忍不住耸了下肩膀,起身往门边走去。 “我先回席,王爷晚些再出来。” 她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小院。 黑羽探头进来,见自家主子悠哉地理着衣衫,便知和郡主聊得还可以。 “要不属下把那护腕拿走烧了?”他识趣地问。 景瑢睨了他一眼,“天冷,你戴着。” 黑羽看戏吃瓜的笑容顿时僵住,“这还没入冬呢,属下不冷!” “防患于未然,年轻人要注意保养身体。”景瑢根本不给他分辨的机会,清清冷冷的两个字砸在地上,“戴着。” 黑羽跨着脸把绣着定情尾纹的护腕戴上,满脸嫌弃。 护腕中看不中用,姑娘家戴着也就算了,他一个动辄动刀耍剑的侍卫戴着太碍事。 可惜自家主子发话,他只能苦兮兮地谢恩。 “去告诉桑祈,故人许久未见,邀他明日到安王府一叙。” 黑羽下意识看向手上的护腕。 “不许摘,戴着去。” …… 武试后便是些场面恢宏的表演,有庆祝之意,更有在外邦面前展示南诏武士精神状态的意思。 其中也有少部分宁家军的人,宁曦便端坐在位子上,等自家军队出场。 颇有种长辈看小辈在年节时表演节目的奇怪成就感。 桑祈已经回到自己的席位,坐在长公主的右手边,黑扇有规律地摇晃,时不时歪头和主位上的长公主聊几句。 长公主不喜多言,但遇上桑祈,没露出半分不耐的神情,反而还会兴致勃勃地回他几句。 看来世子殿下确实会讨女人喜欢。 宁曦更坚定了他对自己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的猜测。 谁会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大肆评价其他男人的能力和容貌? 那他纠缠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后背忽然被人怼了两下。 宁曦回头,左文琦指了指主位的方向,“你看,那是不是安王身边的黑羽?” “他手腕上的东西怎么那么像北燕世子送你的护腕?”左文琦说着,忽而眼神收回,“哎?你的护腕呢?” 第396章 贿赂,收下但不办事 第396章 贿赂,收下但不办事 黑羽笑得一脸和善亲昵,停在桑祈身侧。 “世子爷。” 桑祈闻声看来,上下打量黑羽一番,恍然地哦了一声,“是你,许久不见!” “承蒙世子还记得,属下是来替我家王爷传话的。”黑羽呈上一个金线编制的祥纹扇坠,祥纹中间是一块透白浑圆的平安扣,“王爷邀世子明日到府上一叙久别之情。” 桑祈轻嗤,眼神却停在扇坠上半晌没挪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你家王爷日子也不好过,还能送本世子这么好的东西,真是难得!”桑祈一边嘴角翘起,扇面一挥,“去回话,明日本世子定携礼登门!” 桑祈抬头,视线忽然停顿在黑羽的手腕处。 良久,他嘴角的弧度加深,朗笑连连,一双狐狸眼弯成两道月牙。 “回去告诉你们王爷,这贿赂本世子暂且收下,但事情嘛……还得看本世子心情!” 黑羽将原话告知景瑢后,景瑢也是一声轻嗤。 “不必理他。” 他回到席间,身侧景怀瑜的席位已经无人,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姚诗诗站在座位旁,脸上也是找不到人的急切和茫然。 下意识往对面女席看去,也没找到有不和谐的人。 “王爷。”孙姑姑到他身边,行了个礼,递来一份精致的小盒子,“王爷比武受伤,长公主殿下吩咐奴婢将此药赠予王爷,还说若王爷身体不适,可提前离席,陛下那边殿下会解释。” 景瑢恭敬地双手接过,谢恩后,他好似不经意地问,“姑姑可知三皇弟去了哪里?” “方才比武下手重了些,本王想亲口和皇弟道歉。” 孙姑姑了然地点头,“三殿下方才跟长公主请辞,先行回宫了。” “三皇子武试头名也没受伤,竟然不留下看完表演吗?”黑羽惊讶地问。 “许是有何急事,方才三殿下下场后似乎在找什么人,而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孙姑姑说完便告退。 景瑢和黑羽对视一眼。 他会找谁? …… 宁曦看过宁家军的摆阵表演后便不想再待下去,心里想着黑羽手腕上凭空多出来的护腕,她有些坐不住。 对面,景瑢和景怀瑜的座位都没人,两人不知所踪。 让小喜和长公主知会了一声,宁曦悄然离席。 围场和大门之间有一小段林间小路,幽静僻静,四周都是四季常青的松柏,宁曦独自一人走在其中,忽而前方出现了一双一尘不染的金线收边的黑色长靴。 抬头看去,宁曦只愣了一瞬便往回走。 “清禾!”景怀瑜三步并作两步,挡住她的去路。 “躲是躲不过的,就算今日不见,你我也总有必须见面的时候,非你一意孤行可以改变。”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宁曦对他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子接受无能,冷声道:“有事?” 景怀瑜上前一步,“东西呢?” 宁曦心中一惊,下意识握住袖中剩下的暗器,再次往后退,“什么东西,殿下有话不妨直说,清禾恐有误会。” “北燕世子送你的那东西,你收起来了?”景怀瑜脸色阴沉,语气明显不耐烦,“你平日同本殿置气,亲近景瑢也就罢了,这种场合你怎么能收外邦男子的东西,你可知那是何意?” 原来说的是那兽毛护腕。 宁曦袖中的手缓缓松开,神色更显冷漠。 “我知道。” 第397章 离谱,他说他爱她 第397章 离谱,他说他爱她? “上面的狼尾图样,乃定情之意。” “狼尾图样?”景怀瑜一惊,不可置信地瞪眼,“你知道还收!” “男未婚女未嫁,清禾为何不能收?”宁曦轻蔑地勾了勾唇,“此事又与三殿下有何干系?” 景怀瑜眉头紧锁,阴沉沉地低笑一声,“今日武试结束,本殿夺得武试头名,再有二十日便是定南王夫妇的祭祀大典,你我婚事板上钉钉,你的事便是本殿的事,本殿当然得管!” “你不会还觉得婚事是你使小性子就能改变的?”景怀瑜狭长的眼半眯,“你若看上旁人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你若想嫁景瑢,本殿今日便告诉你,除非本殿死,否则绝无可能!” 他神色阴鸷,言语狠戾,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他看中的妻子,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无论多少次见到他这幅丑恶的嘴脸,宁曦都难以保持平静。 她嫌恶地蹙着眉,眼里满是疑惑和探寻。 “你根本不爱我。”她声音倒很平静,“那为何要纠缠我?你我的婚事走到如今的地步已成了孽缘,折磨的不止我,还有你自己。” “谁说本殿不爱你?”景怀瑜的阴笑逐渐变得温和,他上前一步,侵略的眼神缓缓扫过她面上的每一寸肌肤,“本殿爱你,所以才要娶你,南诏上下都知道本殿爱你,偏你误会本殿一片真心!” 宁曦和他相熟两世统共近二十年,无论上一世他疯狂追求自己,还是十年夫妻时光,他从未说过爱她。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看破了他所有手段,撕破了他所有伪装,两人闹到无法挽回之时,他竟然说爱她? 宁曦无声轻笑,时至今日她听到这话除了觉得嘲讽外没有任何波动。 反而觉得他有些可悲。 “我从未误会过你,景怀瑜。”她第一次平静地念出他的名字,“是你误会了你自己,美化了自己所谓的爱。” 她不想跟他说太多,毕竟她只想报仇,并不想改变这个畜生。 “距离祭祀大典还有时日,婚事未定,一切都有可能,殿下想怎样就怎样,不必再来知会我,结局如何,且看各自手段。” 她淡然地对上景怀瑜的眼,唇角轻轻扬起半分角度,满是讥讽。 “对了,北燕世子同我说了许多,我觉得他虽然为人轻浮,但有些事上同我所见略同,也算了解我。”她顿了顿,斟酌着接着道,“那护腕我收了,既然收了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殿下若实在介意,就去劝世子。” “有时间警告我,不如直接解决送礼之人。但若殿下没这个本事,便该明白是自己能力不足压不住旁人,而不是迁怒怪罪我接纳旁人的好意。” 宁曦行了个礼,佩剑的银坠子叮当作响,镇住了怒火冲天的景怀瑜。 他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沉沉地笑了一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嫌本殿无用?” 宁曦要甩开他,谁知景怀瑜这次学聪明了,不跟她硬碰硬,换了另一只手再次挟住她。 “那北燕世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不是背靠北燕国力和他那权势滔天的母家,又怎配到本殿面前撩拨你?” “你怎么想本殿都好,但在南诏的地界,你只能拒绝他,知道吗?” “放手!” 宁曦手腕被攥得生疼,景怀瑜似乎也不想再装,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她的手掌已经开始发麻。 第398章 私事,若本王偏要管 第398章 私事,若本王偏要管 “跟本殿回去,同那北燕世子说清楚,就说你已有婚约。” “想说殿下自己说!你放开我!” 宁曦铆足了劲准备甩开他,然而景怀瑜猜到她要做什么,手忽然一松,转而拽住了她的衣袖,随着她奋力一甩,呲啦一声衣袖断裂,领口也被牵动着歪到一边,露出了大片白净的脖颈锁骨。 宁曦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凉意,脑中仿佛炸开一团烟雾,一时怔在原地。 景怀瑜带着侵略的眼神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平直的锁骨沟,眼眸一深,宁曦看见他抿紧了唇。 眼前的人慢慢和水牢上居高临下面目扭曲的面孔交叠重合,他这幅仿佛看货物看牲畜的眼神精准地戳进宁曦心底最想掩盖的地方。 她忘了反抗,瞬间红了眼,清冷淡漠的脸少见地攀上几分恐慌,手忙脚乱地捂着领口退后。 景怀瑜步步紧逼,根本没有愧疚的意思。 距离越缩越近,几近崩溃时,后背忽然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丝丝缕缕的药香钻入鼻腔,宁曦瞬间清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直接握住了身后那人扶她胳膊的那只手。 仿佛这只手里有救她出水牢的钥匙,她紧紧攥着,带着轻微的颤抖,贪恋又固执地不肯放开。 身后的人身体一僵,似是惊讶她毫不避讳的动作,但也只是怔了一会儿,随后便回应似的轻轻收紧手掌,轻声拂过她的耳,“没事了。” 宽大的披风将她罩住,景瑢从背后拢紧她披风的领口,而后站到她身前。 “此处乃皇家猎场,今日场面宏大,还有外邦使臣在此,三弟此番行径若被旁人看去,恐要说我南诏倚强凌弱倨傲无礼。” 景怀瑜先是看向半隐在他身后的宁曦,如刀般锐利的眼神一下又一下剜过她的脸,然而宁曦却垂眸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自己出来说话的意思。 阴沉的眼神挪到景瑢脸上,景瑢比他高些,他眼眸从上方打量他,即便景瑢还是那副温润似玉好说话的模样,气势上还是被压了一头。 他瞪得眼酸,觉得无趣,沉沉地低哼了一声。 “这是本殿与清禾的私事,与二哥无关。” “倒是二哥今日和往日温吞避事的做派不太一样?怎么,为了她,二哥想不顾自己的身份强出头吗?” 他眼神落在景瑢负伤的腰际,神色嘲讽,“二哥不会觉得武试与本殿打成平手便能改变什么?” 景怀瑜高昂着头,脸色铁青。 余光一扫到宁曦躲在景瑢身后的侧影,他心中的怒火便一簇一簇往上燎。 四下无人,他们兄弟之间虚无的伪装无声撕破,就像他和清禾之间微弱的感情链接一般,悄无声息地颠覆。 景怀瑜毫无顾忌地散发着潜意识中对他的鄙夷和看轻。 在他的眼里,景瑢因为无能一直退让,就算现在敢置喙自己,也不过是意气用事,只要让他认清现实,他便会知难而退。 景瑢一向是这样的,他不能也不敢和自己对抗。 然而,在他胸有成竹的眼神里,景瑢微微泛白的薄唇轻轻一勾。 “私事?什么私事要劳动三弟扯郡主的衣裳?” “就算是私事,本王若一定要管,三弟会如何罚本王?” 他抬手,一旁的黑羽走到宁曦身边,轻声道,“郡主,属下先带你离开。” 景怀瑜惊愕的眼神停在他手腕处。 “站住!” 第399章 为你,本王甘之如饴 第399章 为你,本王甘之如饴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一直垂眸不语的宁曦,“这就是你说的,收下了北燕世子送的定情礼?” “本殿怕坏了你的名声,要你把东西还回去你不听,原来是转手送给旁人了是!” “好啊清禾,本殿倒从不知道你竟有如此本事!” “你心中可还念及半点礼义廉耻!” 宁曦拢了拢披风,没理会盛怒的景怀瑜,往黑羽身边踏了一步,“走。” “清禾!”景怀瑜一声厉喝在背后乍响,“今日你若敢走,本殿便要了他的命!” 宁曦脚步一顿,与此同时,景瑢也看向景怀瑜。 只是与宁曦那寒凉带着煞气的眼神不同,他的眼里只是淡淡的疑惑。 景怀瑜为了挽回她,竟然用自己相要挟? 同为男人,景瑢自觉做不到这般,太伤自尊了。 但同时,作为要挟的筹码,景瑢又忍不住轻笑。 看,连他的情敌都觉得他在宁曦心里分量不一般。 景怀瑜也察觉到这点,但心中总有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好用。 宁曦驻足回眸,看他的眼神和那日刺伤他的眼神一般无二。 “你想要了谁的命?” 似乎是忍到头,宁曦的咬字都有些含糊,语气更有种暴风雨前诡异宁静的轻慢。 景怀瑜一腔怒火梗在嗓子眼,愣是说不出话来。 “王爷方才有句话说错了。” “并非是王爷要管闲事,是我求着王爷管我的事。三殿下浓眉大眼的,总看得懂方才我留王爷的动作?” 她拢着披风,喘息间微微扬起下巴,鬓边的碎发被风拂至而后,露出白皙冷漠的容颜。 “殿下说得对,我就是不知廉耻,我拼了命求王爷娶我,就是为了摆脱殿下,和殿下接触的每一次都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她迎着景怀瑜错愕呆滞的眼神,从披风下伸出纤长的手指,勾住了景瑢捧着手炉的手指。 硬生生地,一寸一寸,挤进了手指和手炉之间的缝隙,然后靠着这飘渺的连接,带着景瑢离开了原地。 狂风卷起落叶,潇潇作响,像是冷兵器相撞,又像是山泉瀑布毫无顾忌地撞击悬崖下的岩石。 景怀瑜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他怕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他捏紧了拳,双眸逐渐攀上血丝,回身之际,一脚踹飞了路旁半大的石头。 一尘不染的乌金长靴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白雾,他却像没发觉,大步流星地踏步离开。 …… 宁曦牵着景瑢快到猎场门口,景瑢反握住了她的手腕。 宁曦回头便见他神色莫测地看着自己。 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堪混着愧疚姗姗来迟。 “抱歉。”她垂眸,不敢看他的表情,“我并非要利用王爷气他,我是想和他划清界限,但……” 宁曦不知该怎么说,她方才说的不是气话,大多都是出自真心,可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很难让人相信她不是气景怀瑜? “无妨。”景瑢声音清浅。 宁曦一愣,抬起头,“王爷不介意吗?” 景瑢弯了弯唇角,边替她系紧披风的带子,边缓声道:“能帮郡主出气,本王甘之如饴。” “郡主不必道歉,本王虽能力有限,但也想尽绵薄之力。总之,以后郡主想用本王做什么就做什么。” “无论何事,都可以。” 第400章 试探,他是故意的! 第400章 试探,他是故意的! 宁曦下了马车,站在定南王府巍峨的牌匾下时,还觉得脚步飘忽得不真实。 甘之如饴? 想怎么用他就怎么用? 无论何事,都可以。 他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让人浮想联翩? 宁曦只记得她听了这话心脏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狂跳不已,她还没发觉,直到逃到马车里才发觉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觉得景瑢好像哪里变了,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兴许他只是表达希望自己能帮她的忙呢,只是没斟酌用词,才说得暧昧不清。 宁曦还是没法说服自己。 景瑢对她有好感,处处维护她,她早就知道。 好歹也是嫁过人的人,一个男人面对心悦女子说些挑战距离感的话是何意,她很明白! 景瑢那么聪明,他又岂会不懂? 故意的,他是故意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她竟然才反应过来! 那她这幅落荒而逃避而不谈的样子,在景瑢那应该会被理解成羞涩默许的意思? 宁曦懊恼地扶额。 尴尬和窘迫齐齐而生,但很奇怪,她并没有想回去和他解释清楚的冲动。 意识到误会的一瞬间她就看开了,反正早晚也要成亲,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说不定一高兴暴虐值清零,她直接和爹娘见面合家欢了呢?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她纷杂的思绪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 她对景瑢是不是也有好感? 不否认,是有的,但这好感很复杂,有对他前世的感激,也有对他这一世的愧疚和心疼,她不觉得这种情绪是爱。 她不是景怀瑜,可以不要脸地美化复杂的情绪,说那就是爱。 正因如此,她更觉得景瑢在她面前好似矮了一头,两人在感情上就不对等。 她不想这样,可感情难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她也不是那种报恩就只能以身相许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她能做的事情很多,只要守在他身边,帮他达成所愿,就算不爱,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一世,她本来就对情爱没有想法,几次三番地在景怀瑜面前失控,她更肯定自己不再适合爱上谁。 景怀瑜留给她的阴影太深,说句好笑的,她可能也需要一个红玉佩来监视自己的暴虐值。 所以,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别深究,这样对她对景瑢都好。 桌上的红玉佩散着温和的白光。 宁曦站在桌前,看着上面秀气的字迹,微微一怔。 【五十五】 她不敢相信,又重新蹭了一下,字迹清晰未变。 他这么开心吗? 开心到连景怀瑜威胁要杀了他都不生气?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只要她应承他的心意,他的暴虐值就会降低? 宁曦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绕了一大圈,完成任务的关键竟然是她自己? 入夜,本来还想去关心一下景瑢伤势的,宁曦看了看红玉佩,有些不知所措,干脆倒头躺下,被子盖过头顶。 爹说过,遇事不决就逃避,逃不了就睡觉,一觉醒来兴许问题就自己消失了! 她一觉睡到晌午,直到小喜敲响了她的门,说桑祈路过定南王府,留下满满一车的礼。 北燕不同于南诏,地大物博子民富庶,更别说在北燕胡作非为的桓王世子,随手送的都是旁人做梦都见不到的好东西。 宁曦有钱,眼光高,却还是被世子爷这幅奢侈夸张的做派惊到。 这一车里单拎哪一件出来她都认识,可偏偏价值连城的宝物们都聚在一起,堆在她面前时,她倒有些眼晕了。 晕钱。 第401章 断袖别爱没结果 第401章 断袖?别爱没结果 安王府内,景色清雅别致,南诏皇帝当初为了让人觉得自己对这位自小离家的儿子有弥补之心,特意将安王府装饰得绝无仅有。 虽然主子境遇不好,但外表看着却是南诏一顶一的府邸。 桑祈走在曲径通幽的园林中,脚下踩的是精挑细选后大小统一又圆润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享福惯了的世子殿下舒适地打开扇子,将周遭清新的草木香扇到自己周围。 小径两旁近处种的都是翠竹,南诏气候温和,深秋初冬交接的时节,竹子也都郁郁葱葱,放眼望去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碧绿,偶有几片枯黄细长的叶片飘落,也颇有深秋的萧瑟美感。 穿过竹林,一道泾渭分明的篱笆外,一片灿金混着红霞般的火红映入眼帘,枫叶银杏远近交叠,色彩渐变顺畅得仿若丹青画作。 暖阳金光下,一座小小的歇脚亭内,景瑢一身白衣坐在石凳处,背对着树林入口,望着远处一片静湖。 素白的衣摆垂在地面,灿黄的扇形页面落至衣摆,仿若一滴黄色颜料渲染在白皙的宣纸上。 景瑢侧眸望着湖边一块空地,不知在想什么,怔怔出神,连桑祈摇着扇子靠近都没发觉。 一片落叶飘到他眼前,景瑢神思被打断,刚要接,叶子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吹跑,斜斜地落入近处的水洼中。 景瑢抬眸,这才看见一身骚包紫,提着扇子一脸玩味,存在感强的离谱的桑祈。 “别这么看本世子,你这张脸太过分,本世子怕真的会爱上你!”桑祈用扇子冲他扇了几下,仿佛要扇走他似的。 景瑢吃了一嘴凉风,温和的脸少见地绷紧,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你那日便是这么和她说的?” “谁?”桑祈一收扇子,拢着毛茸茸的狐裘,往他对面一坐,端起温热的茶,先是抿了一口而后恍然,“啊!清禾郡主呀!” 茶杯搁在粉润沾了水渍的唇边,桑祈的狐狸眼眯起,沉浸式的回忆着什么,最后享受地啧了一声。 “你眼光是真不错,郡主风姿绰约,人美手腕硬,正合本世子的胃口!” 景瑢长眉瞬时不悦地蹙起。 桑祈将他不加掩饰的厌恶看在眼里,愉悦地朗笑几声,“我这趟真是没白来,若让我娘知道一向善于伪装骗人的你也能有这样的表情,指定惊掉下巴!” 他飞起半边眉毛,妩媚天成的狐狸眼不经意地抛了个媚眼过来,“没想到你这么虚伪的人,竟然能看上那般真实坚毅的姑娘,真让人咂舌!” 景瑢煮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似有似无地扫了他一眼,“收起你那无处安放的骚气,别让人以为你有龙阳之癖。” “你这人!”桑祈扇子一指,嘁了一声,“我都说我看上你们南诏郡主,怎么可能有龙阳之好!” “是吗?我瞧你喜欢我远胜于她。”景瑢神色淡然,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端到桑祈面前。 茶杯里飘了两片茶叶。 桑祈看着那两片不规整的叶子,难受地皱起眉头,一把抢过勺子拨出茶叶,他才长舒口气。 “睚眦必报,脾气一点没改!”桑祈喝了口热茶,被突然的热意激得闪了闪眼睛。 示威般,他摇了摇扇子,“我方才路过定南王府,送了郡主一车好东西!” 他都说是好东西,那必定是珍品里的珍品。 以景瑢现在的处境,他连其中一件都送不出! 桑祈得意洋洋地等景瑢翻脸,然而景瑢却没有一点反应。 第402章 包养,入赘行不行 第402章 包养,入赘行不行? “喂,气傻了?”桑祈不信,扇子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你是有钱,但那是在北燕的地界,现在你在南诏,可连本世子发冠上的一颗珠子都买不起!” “孔雀毛买来做什么,恶心人吗?”景瑢嘲讽味十足。 “景瑢!”桑祈斗不过他这张嘴,没气到他反倒自己先生起气来,“定南王府到现在都没有拒礼的意思,郡主一定全都收下了!” 他是不是没听懂? 他喜欢的女人,收了自己示好的一车好礼! 景瑢唇角弯起浅浅弧度,“白送的银子,自然要收。” “你是不是被谢允那厮附体了?”桑祈皮笑肉不笑。 “失去才知珍贵,体验过没钱的窘迫,才知银子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我理解郡主。”景瑢举杯,笑意盈盈地一饮而尽。 桑祈扇子敲在自己额头,眼皮掀翻,这熟悉的气升天的感觉让他哭笑不得。 还没等他缓过来,景瑢又是一声哀怨的叹气。 “世子殿下当真爱我,为引我一怒竟不惜赠旁人一车珍宝,景某受宠若惊。” 他温顺地垂下眼帘,冷白的皮肤上透着浅浅红晕,仿佛真有愧疚。 桑祈无声地吐了个脏字。 论骚,谁比得过这人! 他顶多是明骚,景瑢则是闷骚!骚上天的那种! “可惜,本王心有所属,恐要辜负世子一片痴心……” “打住!”桑祈扇子一竖,“我错了,我错了行?” 景瑢满意地抿唇一勾,一杯温茶下肚,这才不说了。 两人无言地赏了会儿景,桑祈眯着眼打量面色泛着病态白的景瑢,忍不住道:“你这病,真的假的?” “怎么,富可敌国的世子要出银子给本王治病吗?”景瑢依旧出口就是刺。 桑祈被扎的浑身难受,正了正身子,神色正经了些,“别说,你要真重病在身,本世子倒不心疼这点银子。” “有人已经先你一步包养本王了。” “噗!” 桑祈嘴边还滴着茶汤,狐狸眼瞪得浑圆,“你,你说什么?” “包养?” “我的天,你竟然是这种人吗?”桑祈仿若世界观崩塌,连连摇头,“是我班门弄斧,论骚您是祖宗。” 他还真一板一眼地行了个拜师礼。 “她比你钱多。”景瑢却对他的反应恍若未闻,勾着唇径自念叨着,“她和你不同,几日不给我送银子就担心我被饿死,从不求回报。” 他笑弯了眼,桃花眸波光潋滟,“被人包养的感觉属实不错。” “你说我若是入赘定南王府,会不会显得太无用引她嫌弃?” 桑祈目瞪口呆。 半晌,他才强行连接起自己的思路,干笑着点点头,“是有点没骨气。” “景瑢,你不会真缺钱?” 桑祈有些怀疑人生,没听说他在北燕的生意们出问题啊! 他这……怎么跟真的一样! 景瑢眼里的柔意散了些,轻笑了一声,神色恢复正常。 “说罢,为何接近宁曦?” 桑祈还有些没回神,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他几眼,确保他没病后才又斜斜地靠着桌沿,换了个懒散的坐姿。 “她那么有本事,放在北燕是要被捧上天的,我俗人一个,自然想得美人青眼。” 他斜眸睨来,“别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对面沉默。 他一愣,“你不会很早就惦记人家了?” 景瑢淡漠的眼迎来,顷刻间桑祈就有了答案。 第403章 不是爱慕,她对你像报恩 第403章 不是爱慕,她对你像报恩 “怪不得,从前在北燕,说亲的人都快把你家门推倒你都不见一个,原来你早就心有所属了啊!” “可你们相隔千里,从未谋面,你就喜欢上人家了?” 骚惯了的世子殿下也理解不了这虚幻高深的感情。 “你不懂。”景瑢显然不想跟他谈这个。 “离她远点,她烦你。” 桑祈:…… 真是掷地有声的理由呢! “你当我真被色心冲昏头脑了吗?”桑祈气不打一出来,扇子愤然敲着石桌,“我还不是为了她好,此次燕子期代北燕出使,若让他发觉你看上人家郡主,你觉得郡主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我主动撩拨她,燕子期知道我的德行,只会当我一时兴起,不会对郡主过于关注。”桑祈顿了顿,“可若撩拨她的人是你,燕子期对你无可奈何,便会对你的软肋出手,你心眼那么多想不明白这点?” “她可不是软肋。”景瑢眉眼弯弯,和对面讳莫如深的桑祈仿佛两个世界,“她是铠甲,是刀剑。” “燕子期和她对上,不一定谁吃亏。” 桑祈一怔,“那可是燕子期,做梦都巴不得抽你的筋喝你的血的人,你确定郡主一个姑娘家狠得过他?” 景瑢没正面回答,而是转开话题。 “你离她远些,余下的事与你无关。” “燕子期心思深沉,你也不见得多单纯。” 桑祈猛摇的扇子一顿,投来的眼神有愤怒也有意料之中。 “你这心是石头做的,真不知道郡主用什么法子化开你这颗冷冰冰的石头心!” “你也想化我的心?” “恶心!别学我说话!”桑祈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平时多讨人嫌。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开口嘱咐,“你来南诏临时改变计划,燕家已经知道了,朝廷对你的行为有些不满,燕子期再火上浇油,你在北燕的名声已经败了。” “这次出使,更是给了他趁机找你麻烦的借口。” “我劝你,若无十足把握,还是按原计划走,给北燕传些情报,别争一时意气坏了自己的前程,燕子期那也能消停些。” “我心中有数。”景瑢神色无波。 桑祈心知自己说的话他不听,微微叹气,“你和她不会有结果。” “她是定南王府的后人,当年宁家军誓死卫国的架势北燕上下都记忆犹新,你觉得她会选择你而背弃她的国吗?” “而且……”桑祈顿了顿,犹豫这话出口会不会太伤人,但氛围到了,此刻不说恐怕以后没机会再说。 “我不觉得郡主与你情投意合。” “我虽只与她有一面之缘,但也能看出她对你有种莫名的偏袒,不是爱慕,更像是……类似以身相许的报恩。” “她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却不会因我的纠缠怕你误会,更不会因别的姑娘纠缠你而不悦,这不是爱慕。” “情爱这方面,景瑢,我是你的祖师爷。” 桑祈走后,景瑢在湖畔静立许久。 他很早就看出宁曦对自己的态度很模糊,桑祈说的他都知道,谈不上生气恼火。 只是他确有疑惑,宁曦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身边人无底线的袒护,对仇人不留半分情面。 他几次三番撞见她几近崩溃的时刻,都是因为景怀瑜。 那般鲜明浓烈的情感,却从不会在他面前表达。 和他就连生气吵架,也总是几句就服软,忍了火气哄他。 无条件地迁就他。 经桑祈一说,他顿悟,宁曦对他的态度太像报恩。 可是报哪门子的恩? 第404章 邀约,甩不掉的北燕世子 第404章 邀约,甩不掉的北燕世子 比起桑祈说他和宁曦之间横着的国仇家恨,他更在意她对自己类似报恩的态度。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宁曦和宁家军对南诏并没有人们所想的那般忠诚不二。 她曾经还担心算计景怀瑜和皇帝会伤害他们之间本就一触即溃的亲情,却毫不担心自己的行为正与传闻中定南王府的立场背道而驰。 而和宁家军解除下来后他发现,这些忠勇之士只对宁曦忠诚,不是南诏封的定南王府,也不是清禾郡主的名号,只是宁曦本人。 桑祈所说的两人间的阻碍或许根本不存在。 他要的本就不多,不会因为这莫须有的猜测杞人忧天,坏了现在得来不易的成果。 他更想知道宁曦为何对他百依百顺。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那枚会显白字的红玉佩。 她和自己解除时,总会下意识摸索那枚玉佩,有时甚至会突然从凳子上弹起来,把本就在大腿上的玉佩甩至身侧。 他有种大胆的猜测,或许玉佩上的数字和自己有关。 那会否和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有关? “黑羽。”他忽而开口,语气带着思忖时的拖沓。 黑羽不知从何处蹿出来,方才世子和主子聊天他都听到了,主子那么在意郡主,听了那些话肯定不好受,所以才会在原地静立许久,他这样想。 “您别多想,世子刚来,他不懂郡主为人。”若说现在除了主子他还信任谁,那就只有一个人,便是郡主。 景瑢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招他到跟前,低声道,“去找桑祈,请他帮我做件事。” “以他的名义,邀郡主出门赴约。” “啊?”黑羽愣住,“您,您是认真吗?” 方才不还警告世子离郡主远点的吗? “去。”景瑢没有解释的意思。 …… 处理完正事,宁曦开始对桑祈送来的一车宝贝犯愁。 银翘已经上下检查过,确实只是些物件,没有蹊跷。 她有理由怀疑桑祈在逼自己主动找他。 毕竟这些东西的总价值已经远超她能坦然收下且安慰自己他敢送我就敢收的程度。 好歹也是北燕来的客人,送出的东西原封不动还回去太过失礼。 可若要折成同等价值的银票私下还他,宁曦又觉得自己像个被骗钱的大怨种。 娘说过,道德绑架可以忍,银子绑架万不能退步。 正愁怎么妥善处理此事,小喜忽然捧着一张红彤彤的帖子跑来。 “郡主,北燕世子送来的,邀您明日到意阑珊一聚。”小丫头面露难色,“要不奴婢去回了?” 郡主不喜欢这位世子她看得出来。 实话说,这位世子长得是勾人,媚得堪比女人,只可惜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骚气得很,走在路上能掉一路的孔雀毛。 她也有点接受无能。 宁曦皱眉,接过帖子扫了一眼,里面龙飞凤舞的草书闪得她眼睛疼。 字如其人,一看就是他亲笔所书。 刨去客套话,余下的无非两句。 “郡主将我的心意转送给安王殿下,在下颇感伤心,还望郡主莫再辜负。” “一车薄礼聊表心意,郡主若因此苦恼,便前来赴约算是补偿在下,在下也会收回礼物。” 宁曦合上帖子。 原来是为请她赴约才送的礼,弄清楚意图,她心中的不安也随之消散。 “去回,明日意阑珊,我会准时赴约。” 不是向他自作主张的交易低头,而是怕他因为转送礼物的事去找景瑢的麻烦。 第405章 招摇,掉毛的北燕公孔雀 第405章 招摇,掉毛的北燕公孔雀 初冬时节,南诏京城的街道两侧已经挂上了火红的灯笼。 一是为照明,二是显得热闹暖和。 即便天色已沉,蜿蜒的长街两侧依旧是满满当当做生意的商贩,油花滋啦的声响,热水烧开的咕嘟声,一并与喧杂的鼎沸人声混在一处。 天寒却挡不住人们夜里出门觅食逛街的热情。 金碧辉煌的意阑珊就处在闹市中最显眼的位置,但因为建筑大门外还有不小的庭院,所以外面的人只能瞥见里面不同凡响的灯火光亮,却窥不见里面半分内情。 意阑珊走车马的门在僻静的小巷里,这里人迹罕至,若非进门的客人就会被拦在小巷外,无法靠近。 这是京城官家子弟最好的玩乐和谈事的去处。 鉴于其高级青楼的隐性属性,饶是第二次踏足,宁曦心里也有些别扭。 起初她想过换个地方,可一想到桑祈那招摇的做派,除了意阑珊没有其他地方压得住,便算了。 她戴着帷帽,穿了身低调的灰蓝色衣衫,但即便如此,进门时还是因为女性窈窕的身形吸引了大堂诸多人的主意。 倒不是女子不能入意阑珊的门,只是这地方太高端,而身份高贵的大家闺秀家教都严,很少会出入这等会损名声的场所。 所以看见女子进门,本在散席谈笑风生的公子哥们都愣住,纷纷猜测这是哪家不怕回家被打断腿的大小姐。 今日意阑珊不同上次她来时的热闹,大堂人不少,却都静悄悄的,尤其通往楼上的楼梯竟然拉上了帘子,显然楼上有贵客包场。 上次景少琨和景怀瑜来,都没闹出这幅排场,今日这阵仗出自谁手太明显不过。 那只开屏招摇过市的北燕公孔雀。 掌柜的连忙迎上来,上下打量她一番,笑容不变,“姑娘找人?” 宁曦看了眼二楼的方向,说了个桑字,掌柜瞬间明白,亲自给她引路,直到楼梯尽头的帘子处,掌柜不再前往,只让她自己进去。 二楼都是雅间,桑祈到底是收敛了些,没有全部包下,而是包了一半,包下的雅间门窗大开,而剩下另一半雅间则门窗紧闭,看不出里面有没有客人。 这种半遮半掩的场面,宁曦很容易就想到三个字。 有埋伏。 不过她也不慌,这是南诏,就算桑祈在北燕只手遮天,到了异国也得掂量下自己的本事,更别说她的人手也不少。 一众大开的雅间都点着灯,丝竹声轻柔缠绵,宁曦走到当中最大的雅间前,果然就看见一身暗红长袍的桑祈坐在当中,勾着一边唇角,因为等人而稍显涣散的眼神落在虚空中,黑扇缓慢地摇晃,闲散慵懒。 宁曦还没等被这扑面的妩媚劲儿威慑住,就看见挂在他身后的一件黑漆漆的貂裘大氅。 比之前的狐裘还夸张。 “……”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薄披风,忽觉得她走前就该揣瓶治热伤风的药当回礼。 桑祈的眼神忽然有了焦距,落在门外怔怔出神的宁曦身上,他勾起了另一边平直的嘴角,凑了个对称的笑容。 “郡主来了,进来坐!” 宁曦摘了帷帽,坐到他对面,两人围着一张圆桌,虽说是面对面,却是相距最远的两个位置。 上次送护腕的那个小厮给她上了茶,而后退出房间,房门没关,他带着下人直接退到了楼梯处。 第406章 王爷,在北燕桃花朵朵 第406章 王爷,在北燕桃花朵朵 “这是本世子特意从北燕带的苍圭茶,是药茶的一种,美容祛湿,清热静心,北燕高门淑女们都喜欢喝,郡主尝尝?” “药茶?”宁曦低声重复,防备不言而喻。 桑祈也不见怪,笑着解释,“此茶本该是夏日饮用,但因是北燕特有,所以此行带了不少,本就计划着给南诏皇室送些,也顺便用来款待郡主。” “本世子这杯也是同壶的苍圭茶,若郡主不嫌弃,我们可以换杯饮茶。”他作势端起杯子,等宁曦反应。 宁曦闻了闻味道便知这茶没古怪,如他所说,就是冲泡了些清热解毒的药材。 她抿了两口,而后微微颔首,“世子言重了,清禾并无怀疑之意。” 桑祈笑容加深,“郡主不必解释,在我们北燕,怀疑和防备是最好的品质,不用掩饰。” 又不咸不淡地闲聊了几句,宁曦不愿多说,就一直喝茶,很快一壶茶就被两人喝光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凉风拂来,宁曦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窗户竟然是开着的。 桑祈发现她的眼神,起身将背后的窗户关上。 这阵冷风让宁曦清醒了些,想起正事,她声音带着正经的疏离,轻声道:“那车赠礼我已经派人送到世子的下榻之处,世子与我本无交集,无功不受禄,我收不起。” 和北燕人谈话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把利弊权衡直白地搬到台面上说,不必遮掩也不必周旋。 她话音刚落,一行人便端着菜陆续进来。 意阑珊有几位名厨,菜式包罗万象,出了名的色香味俱全。 闻着味道她就馋,但是刚喝了半壶的茶,对面又有一位心思莫测的男人,她完全没有胃口。 只夹了一筷子面前的红烧土豆,便再没吃第二口。 倒是桑祈对南诏的菜很感兴趣,边聊边吃,每盘菜都少了一些。 他还真是来吃饭的。 宁曦心里默默吐槽。 “郡主还不知道,昨日在下登门拜访了安王爷。”他忽然道。 宁曦眼神一凛,顿时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我与王爷在北燕是旧识,那时王爷身体还好,身姿绰约俊朗公子,又温和有礼,不知道招多少北燕姑娘喜欢。” “郡主有所不知,北燕的高门贵女大多有些薄产,她们知道王爷是质子,身份尴尬,便说要迎王爷入赘,还会攀比谁出的嫁妆多。” “你猜王爷是什么反应?”桑祈一顿,故作神秘地抬眸看她。 宁曦面无表情,她不懂桑祈找她来为何要谈景瑢的事。 “郡主就不好奇吗?王爷在北燕的桃花真的多。”他笑得有些无奈,“和我半斤八两。” “只不过我的桃花是我自己招的,王爷的桃花都是心甘情愿扑上来的。” “哦,是吗?”宁曦根本不感兴趣,只是不想冷场,生硬地接了一句。 虽然不感兴趣,但她也有些讶然,这和她私下里得到的情报不一样。 无影传来的情报说景瑢深居北燕皇宫,鲜少出门,朋友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桃花姑娘们。 就连景瑢自己也说在北燕自己卑微如蝼蚁,北燕那种唯利是图的地方,谁会垂青与蝼蚁? 就算皮相好,也不过是好看的蝼蚁。 可看桑祈的架势,说得跟真的一样,宁曦不禁怀疑,是否北燕皇宫消息不好探查,所以无影的消息出了偏差? 桑祈得了她的回应,兴致勃勃地接着说。 “他来者不拒。” “因为他干脆搬了住处,消失之前还留了一句,自己意在出家。” 第407章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人 第407章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人 出家? 宁曦一怔,脑海中不由得想象出景瑢顶着张略显委屈的俊脸,在他面前念善哉的画面。 她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 景瑢虽然气质超脱,是个谪仙的如玉公子,但却有很强的入世感。 他有欲望,有所求,行径诡异难以捉摸,哪里都不像个六根清净的苗子。 桑祈看出她的怀疑,笑道:“这当然是托词,一开始我只当他清心寡欲,对情爱之事并无兴趣,没想到……” 他筷子一放,撩拨勾人的眼神对上她清冷却如琉璃般明亮的眸子。 “他的心竟然这么野,野到敢肖想郡主。” 宁曦眉心陡然一跳。 他看出来了? 是因为昨日上门和景瑢聊天后发觉,还是私下探查过景瑢的行踪? 无论哪一点,都不是她想见到的。 景瑢不喜欢北燕,更不喜欢北燕的故人,想起那日宫中御湖畔,他垂眸低语说,“北燕会派人来。” 仿若一朵圣洁的白莲,却披了一层不属于他季节的冰霜。 宁曦忽而对桑祈升起浓浓的厌恶。 人都已经离开北燕,为何还要用那些肮脏的手段缠着他? 她也顾不上否认,只冷声道:“我与王爷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 不是与他无关,而是外人,除了他们二人的所有人。 一句话,将所有人都排除在外。 明晃晃的偏袒。 桑祈却不意外,好脾气地点点头,“也是。” “所以郡主对王爷也是喜欢的?” 他满眼好奇,一脸八卦,表情单纯得好像个傻子。 宁曦细眉缓缓拧起。 一是不喜欢桑祈越界的问题,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她是不喜欢的,但这事没必要为外人道,更何况还是个居心叵测的北燕人。 在宁曦准备翻脸的前一瞬,桑祈突然又识趣起来,一口饭塞进嘴里,径自摇头,换了话题,“半月后的定南王夫妇祭祀大典,我北燕有几位当年与宁家军鏖战的将军也想前去,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比起方才冒犯的问题,这件事就显得正常许多。 宁曦仔细斟酌了下,虽说作为曾经的敌人参加爹娘的祭祀大典不太合适,但他们是战败的那方,他们都不计前嫌,自己作为胜者好像更没有理由拒绝。 更重要的是,祭祀大典只是虚伪的南诏皇室自我感动的仪式罢了,在她心里,这典礼对爹娘只有侮辱,所以谁来参与她并不在乎。 她点了头,“既然北燕有心,那便来。” 新茶上桌,宁曦吃不下饭,便又不停地喝茶。 也不知怎么,兴许是不喜欢桑祈的缘故,明明下肚的是热茶,却总觉得身上寒津津的。 “听闻郡主的婚事要在祭祀大典当日昭告天下,可是真的?”桑祈又问。 宁曦眉头再次拧起,“可能。” “那郡主的未来夫君到底是哪位?”桑祈好似没发觉她的厌烦,亦或是发觉但不在乎,进一步试探她的界限。 宁曦面色渐冷,桑祈约自己赴约表面上是打探她的婚事,实则是想摸清现下京城的局势,她的婚事牵动太多,桑祈很聪明,知道问什么最不引人怀疑。 只可惜,她也是干这个的。 第408章 撞破,和世子的私会 第408章 撞破,和世子的私会 “既然世子不拿自己当外人,那我也有话直说了。” “郡主但说无妨。”桑祈笑得得体。 “敢问世子在北燕是哪家派系的幕僚?”宁曦语气平淡。 桑祈笑容一僵,“郡主怎么突然聊起这个?” “礼尚往来罢了,我还当世子追问我的私事是想坦诚相见呢,没想到世子只想我坦诚,自己却隐瞒。” “北燕人当真是聪明机敏,半点亏吃不得。” 她面无表情地冷言讥讽。 桑祈怔了片刻,不多久嗤笑了一声,似是感慨地摇摇头。 “你们两个真不愧……” 他及时噤声,话风一转,刚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眼神忽然定在宁曦身后的方向。 宁曦顺着他的视线转身,顿时惊讶地道:“文绮?尹小公子?你们在这儿?” 意阑珊是什么地方,她来也就罢了,左文琦怎么来了? 这若让国公爷知道,还不把她的腿打断? 左文琦和尹辞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她,跟她打了声招呼,而后视线触及一身火红的桑祈,两人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北燕世子?我去,小曦你红杏……” 宁曦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左文琦的嘴,对桑祈敷衍地笑了下,推着左文琦出去。 松开手,左文琦忙不迭地道:“你怎么能私下见他呢?” 宁曦本想解释,但看她这一副自己背叛了谁的样子,宁曦有些疑惑,“怎么了?” 左文琦干笑两声,眼神定在她身后的某个位置。 宁曦看去,景瑢刚和小二说完话,转身之时正对上她呆滞的眼神。 “郡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 “她和北燕世子用膳呢,我看见了。”左文琦脆生生的声音抢先一步。 宁曦木着脸看她。 我拿你当姐妹,你竟然背刺我! 左文琦给她使了个眼色,大概意思就是:你不懂,对男人就得刺激! 宁曦无语。 话已出口,也不能再否认,宁曦只能尽量平静地牵出一抹不心虚的笑来,“是,世子邀我赴约,我想不能亏待客人,便应下了。” 景瑢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笑,然后指着尹辞道:“他叫本王来的。” 话音一落,余下三人神色各异。 尹辞目瞪口呆,欲言又止地吐着几个字节:“不是你找……我没……” 而左文琦则仰头看着尹辞,思索的眼神意味深长。 宁曦却有些懵。 他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吗? 意阑珊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他大概怕自己误会。 宁曦轻咳了两声,压下心中涌动着的怪异的感觉。 “既然郡主有约,我们就不耽误郡主,先走了。”景瑢礼貌地颔首,从她身边路过,带着其余懵逼的二人往另一边的雅间去。 左文琦没想到自己的招数没作效,边走边给宁曦使眼色。 再不跟来你家王爷要跑啦! 宁曦看了看身后的限定版红火鸡,倒不是怕谁跑,只是单纯不想回去受煎熬。 “王爷留步!” 她几步追上前,“我有点没吃饱,王爷可容我与你们同席,多副碗筷?” 第409章 身冷,喝点酒就好了 第409章 身冷,喝点酒就好了 景瑢讶然,“可世子殿下还等着郡主呢。” “我……”宁曦不知怎么讲,总不能刚出门就讲人家坏话,便胡扯了个借口,“他的饭不好吃。” 景瑢颔首轻笑,随即点头答允,“既然郡主想来那便来。” 说完,他便和其余二人一并走进雅间内,关上了门。 宁曦回到凉飕飕的雅间,没落座,而是拿起帷帽和佩剑,向桑祈行了个告辞的礼。 桑祈抿着笑看她,“见着谁了,这么快便要甩了本世子?” 宁曦绷着一张冷脸,丝毫不受他轻浮言语的影响,“世子想知道的已经问了,能答的我也答了,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世子用膳的兴致。” 言外之意,你这顿饭目的不单纯,我不想接着跟你演戏了。 桑祈撑着下巴,黑扇轻轻敲着肩头,“好啊,那本世子便不送了,郡主慢走。” 宁曦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愣了一下。 刚要踏出雅间的门槛,桑祈悠然的声线再次飘来。 “郡主又欠了本世子一回,下次见面,郡主可要全心全意才好。” …… 宁曦顶着一张黑脸进了左文琦他们的雅间。 因为都是自己人,她也没收敛自己压抑的情绪,将帷帽和佩剑一放,低骂了句,“狗皮膏药!” 三人一惊,左文琦最先反应过来,“北燕世子吗?” “他又缠着你送东西了?” 宁曦看了眼正襟危坐的三人,觉得自己破坏了人家吃饭的兴致,苦笑着摆摆手,“没什么,一点小事。” “你们怎么来了?”她主动转移话题。 “哦,他们叫我来的。”左文琦漫不经心地回答。 尹辞正要开口,景瑢抢先一步,“本王是尹公子叫来的,他说意阑珊新来了一种好酒,想尝个鲜。” 宁曦啊了一声,用筷子腿轻了下鼻头。 听起来不像尹辞做出的事呢? 意阑珊是什么地方,一向知礼的尹小公子怎会主动喊一位女子来,又怎会招呼身子不好的景瑢喝酒? 宁曦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对面并肩的两人,压下了心中疑惑,什么也没问。 好容易有能让两人相处的机会,她还是别坏事得好。 左文琦担心她,多番追问,宁曦也只简单回了几句,几轮对话下来,话题就进行不下去,自然转到别的地方去。 左文琦在谈武试结束,三皇子拿了头名却似乎不高兴,除了上朝和处理政事很少出盘云宫的门,连凤禧宫也少去。 宁曦忽然起身,到一旁拿来自己的薄披风罩在身上。 “小曦,你冷吗?”左文琦问。 “有点。”宁曦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没事,可能是穿少了。” 左文琦哎呀一声,“说多少次让你多穿点你不听,现在知道冷了!” 她拿起桌上的酒壶,“喝点酒,暖暖身子。” 宁曦有些犹豫,她酒量一般,怕丢人所以人前很少喝酒。 “喝,你坐马车来的,真要喝多你家下人会给你送回去的。”左文琦将酒杯塞到她手里,“手都冰凉,快喝点。” 宁曦接过,还没决定要不要喝,景瑢忽然低吟一声。 “本王的玉佩不见了。”他摸着腰间,茫然看向宁曦,“会否掉在和郡主说话的地方?” “世子宴请郡主包了半层楼,本王唐突闯入不太好,郡主陪本王同去找找。” 第410章 阻拦,郡主喝多了 第410章 阻拦,郡主喝多了 景瑢眼神悄然朝旁边挪了半分,宁曦瞬间心领神会,连声道好,起身带着景瑢离开。 桑祈已经带人离开,二层四下灯火微弱,除了他们来处的方向,其余都静悄悄的。 宁曦带着景瑢到桑祈雅间的门口转了一圈。 意料之中,没找到玉佩。 “我们再去那边找找。”宁曦指了下楼梯的方向。 “郡主。”景瑢却叫住她,“别找了,玉佩在我这儿。” 他伸手,碧水般剔透的玉佩挂在他指间,轻轻摇晃。 “他们难得独处,咱们不如等等再回去。” 宁曦了然,“没想到王爷还有成人之美的善心。” “郡主不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悄悄在二层的另一个尽头开了个雅间,景瑢做主又点了和方才差不多的一桌饭菜,最后也补了一壶酒。 “意阑珊的新酒确实不错,方才郡主没来得及品尝,这下可安心喝些。” 酒上桌,宁曦也没矫情,尝了一口。 辛辣混着清甜入口,宁曦下意识皱眉,很快眉头纾解,神色有些惊讶。 “还真挺好喝?”她对酒并不热衷,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喝不惯酒的味道。 而这酒却不同,有种草木的清香,更有股子甜味,盖过了微苦的酒味。 最重要的,酒水下肚,腹中生暖,很快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在景瑢面前,她都睡过去好几次,便没那么多心理负担,多贪了几杯。 景瑢舍命陪君子,也跟着她少喝了点。 最后还是宁曦拦着他,他才放下了酒杯,这下酒壶里的都成了宁曦的任务。 “尹小公子真是个好人,文绮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宁曦头有些沉,酒精上头,那些往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现在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郡主怎么知道尹辞人好?”景瑢又给她续了一杯酒。 “我就是知道。”宁曦捧着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他因这口头婚约受了多少苦楚,可他却没有怪罪文绮,连文绮要和他退婚都一口答应。” “这么好的人,文绮千万别错过啊!” “那个黎俭有什么好,长得也没尹公子好看,瞧着呆头呆脑实则心都是黑的!” “勾引文绮?他也配!” 宁曦愤愤地扯出一抹冷笑。 “郡主还认识黎俭?”景瑢问。 “何止认识,我太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宁曦深吸了一口气,吞下后半段话,转而长叹一声,“总之文绮不能嫁给他。” “为何?那位黎公子似乎出身寒门,郡主是觉得他配不上左小姐吗?” “出身算什么阻碍,心境才是!”宁曦喝干杯中酒,“他不是好人。” “总之,多谢王爷撮合他们,我们这些外人能做的也只有此,若他们实在无缘就算了。” 她看出今日是景瑢组的局,所以尹辞才好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景瑢弯唇,“举手之劳。” 宁曦吃了几口饭,冲他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景瑢没懂,宁曦便指了下他手边的酒壶。 “郡主喝多了,还是别再喝了。” “还是冷,我再喝点,就一点。”宁曦只觉得嘴里没味道,就这甜酒有味道。 第411章 套话,还真是报恩 第411章 套话,还真是报恩 景瑢无奈,只能将酒壶递去。 看着她一杯杯下肚,他没再拦过,只抽空又点了一壶酒。 宁曦酒量不好,他知道却没亲眼见过。 现下他算见识了,这甜酒里的酒含量不多,常人酒量就算喝三壶也就是有些昏头,然而宁曦只喝了一壶就面颊泛红,撑着头摇摇欲坠。 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强烈的表达欲。 “听说,王爷在北燕想出家?” 景瑢差点被茶水呛到,“郡主从何听说?” “世子说的,说王爷在北燕有很多桃花,桃花姑娘们都争着要王爷入赘,因此还比拼家产。” “世子还说,王爷对她们来者不拒。” 景瑢眉头一抖,抬起头,正对上宁曦醉意朦胧又格外固执的眼神。 似乎要他给个解释。 景瑢内心飘过一席污言秽语。 早就知道桑祈信不过,这都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本王没有。”他一本正经地说,“姑娘是有,但是不是桃花在本王这里都一样。” 宁曦斜睨着他正经的模样,突然噗哧一笑,“骗你的!” “世子也说,王爷为了躲他们搬了住处,还说自己要出家!” “你紧张什么。”宁曦捻着半满的酒杯,一向清冷明晰的眼蒙了淡淡的雾气,映着烛火光芒,琉璃般剔透。 景瑢眼神一滞。 不知是因她的质问,还是因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 “你放心。”宁曦没发觉他在出神,自顾自地接着说,“我不会惹你生气,也不会怀疑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信。”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景瑢猛然回神,“哪里不一样?” 宁曦却垂眸,饮下杯中余酒,只勾唇浅笑。 良久,她才闷闷地低吟了一句。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王爷与我,便是那抹微注小窗明的熹微斜阳。” 依赖和偏袒不言而喻,却没有半分暧昧情愫。 她真的拿他当恩人。 即便早有猜想,景瑢心头也不乏酸涩。 无声苦笑一瞬,再抬眸,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本王不记得何处帮过郡主,郡主何来此言?” 宁曦摇摇头,这下是万不肯再说了。 新的一壶酒,景瑢和她各喝了半壶。 宁曦虚阖着眼睛,单手撑着头,摇摆不稳。 身上的薄披风早就因为喝酒燥热而褪去,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滑落。 衣带蹭过脖颈,宁曦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下。 景瑢也喝了不少,眼神却依旧清明。 他起身到门外找来黑羽,吩咐了几句后,便披上披风,又替宁曦穿好披风戴好帷帽,又把佩剑往她怀里一放。 宁曦半醉半醒,手里有什么就抱什么,牢牢锢着剑身。 景瑢吹了烛火,黑暗顿时笼罩二人。 不多时,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景瑢垂眸看着眼前醉意滔天的人,一股无力感冲上心头。 起初他知道宁曦和景怀瑜情投意合,便绝了对她的那点心思,想着做个局外人也好。 后来她主动找上门,坚定地要嫁给他,他不知有多惊喜。 第412章 自信点,我才不讨厌你 第412章 自信点,我才不讨厌你 当时他就想,无论她利用自己也好,算计他也罢,只要她肯留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再后来经过相处,心底早就被埋葬的欲望在她的浇灌下慢慢生长,直到现在他已经无法再说,只要她开心就可以。 他想要的更多,想要宁曦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想要她对自己的情感不要浅尝辄止。 而现在,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只是恩人后,即便他心有失望,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根本没想过放手。 景瑢弯下腰,对上她颤抖不已的眼帘,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像是含羞草,少女的眼皮一抖,眉心皱得更紧。 当初是她主动找上门,事到如今,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来日方长,就算是追,他也要把她这颗跑偏的心追回来,再牢牢守住。 景瑢将她打横抱起,她身量高挑,加上佩剑,不算太轻,他又颠了两下调整手的位置,将她抱得更紧。 没走门,他从窗口直接掠下,落地后直接使轻功回定南王府。 尹辞和左文琦聊了许久也不见二人回来,准备离开时问管车马的小厮才知道两人的马车都已经离开了。 “大抵是先走了,真不够意思。”左文琦吐槽一句,回头看尹辞,“你来时乘的是安王府的马车,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尹辞一愣,这台词好像哪里不对? “不必,相府和国公府不顺路,我走回去就是,左小姐快回,若让国公爷知道你今日去过意阑珊恐怕不会轻饶。” 他顿了顿,羞愧地低头,“今日是我的错,不该请左小姐到这种地方来……” “小事,我偷偷翻墙回去老头子发现不了!”左文琦摆摆手,轻甩马尾,探寻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尹辞,你说实话,今日到底是王爷请我,还是你请我?” 自然是景瑢。 他莫名喊自己到意阑珊品酒,等到了意阑珊门口他才知道景瑢还同邀了左文琦。 他明白景瑢的撮合之意,也默许了,所以后来才在郡主面前没否认。 景瑢只是代他做了不敢做之事。 理智告诉他应该说实话,但对上左文琦眼睛的一刻,他改了口。 “是我。” “我担心你心有顾忌,不肯赴约,这才请王爷挑了地方邀你出门。” “我骗了你,你若怪罪我,我无话可说。” 尹辞有些慌乱,眼神飘忽不定。 左文琦怔了怔,那双不同于一般显心机的明亮的狐狸眼半眯,似是看出什么,无声地迸射出熠熠光芒。 她红唇一勾,“才不会。” “跟你有何顾忌可言?你不会以为我讨厌你?” “自信一点啊,你可是去过北燕前途无量的相府小公子!” 借着夜色,尹辞脸涨得通红也没被发觉。 “那我……我下次请你你会答允吗?” “自然!”左文琦不假思索,“但不能再借旁人之口骗我,知道吗?” 尹辞连连点头。 左文琦被他这幅乖巧认错地样子逗笑,马尾在脑后扬出愉悦的弧度,四处静谧,周围只萦绕着她刻意压低的笑声。 第413章 红玉佩,和自己有关 第413章 红玉佩,和自己有关? “走,我送你!” 左文琦跳上马车,颔首看下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本小姐向来心思变得快,尹公子当真不与我同路吗?” 尹辞只顿了片刻,立刻撩起袍尾跟了上去。 男女大防,同车而乘不合规矩。 但夜色浓郁,或许让累赘繁复的规矩小憩片刻也无妨? …… 定南王府。 景瑢抱着宁曦直接翻墙进院,王府周围那些暗中防卫同时戒备,却在看清来人时又悄然退下。 他让黑羽告诉与宁曦同去意阑珊的小喜先带马车回府,结束后他们会送宁曦回来。 小喜只当左大小姐会送郡主,怎么也没想到是王爷抱着郡主翻墙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这是怎么了?”小喜惊呼一声,连忙给王爷开门。 景瑢将宁曦放在床上,小喜点了灯,她醉醺醺的红脸顿时清晰。 “呀!郡主这是喝了多少啊!” “无妨,是她酒量太浅,去准备热水和白巾来。”景瑢淡淡地吩咐。 小喜没多想,连忙跑去准备。 景瑢关上门窗,又调整了烛火的方位,以免烛焰晃到她。 又替她脱了披风和外袍,将帷帽和佩剑放在桌上,他这才坐在榻边缓了口气。 上下打量一番,眼神顿在她腰间的红玉佩上。 红玉似火,与她清冷疏离的性子并不匹配,她一向不喜浓色的物件。 摘下红玉佩,指腹一扫,白字悄然浮现。 【六十】 记得上次数字是七十五,这字还能变? 景瑢又划了一下,还是六十。 这数字到底是何意,值得她日日戴在身上? 是时间吗?可上次到如今不止十五天,怎么算也算不出十五这个数字来。 难道是她的体重? 他虽然不太了解女子身量,但也知道七十五或是六十斤不是常人该有的重量。 难道真的和自己有干系? 景瑢握着玉佩撩着袍尾,在屋中踱步,跑圈,蹦跳,同时观察数值。 小喜推门时,被眼前画面惊到,差点一盆热水浇自己脸上。 “王爷,您冷吗?”小喜怔怔道。 景瑢面无表情地整理衣衫,又面无表情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这里有本王,你出去。” 房门在自己面前无情关上,小喜才堪堪回神。 不对,该出去的是王爷! 然而是她自己出来的,也不好再敲门。 想郡主也经常跑王爷的房间,小喜短暂地纠结一瞬便潇洒离开。 若明日郡主问起,她就说是王爷赶她走的! 屋内,景瑢端着水盆,长长地出了口气。 有点丢人。 还好宁曦睡着,不然被她看见更要笑他。 转身绕过屏风,床榻上某人眼神熠熠,景瑢脚步一顿,盆中水溅出一捧来。 宁曦看了看地上的水渍,又看向他,杏核般的眼睛半眯起。 “我不渴。” 景瑢几不可闻地松口气。 还醉着呢。 他端着水盆到榻边,好声道:“你喝多了,脸上脏,你自己擦干净些。” 眼下她已经醒了,平心而论他还做不到当着她的面占便宜。 将白巾沾水,拧干后递给她。 宁曦晕乎乎地接过,白泥糊墙一般把白巾罩在自己脸上,然后一动不动,眼神又开始涣散。 第414章 爹爹,为什么不在 第414章 爹爹,为什么不在 眼见着又要倒下,景瑢一把扶正她,摘了白巾往她额上一按。 轻叹一声,他小心地替她擦着滚烫的皮肤。 “本王被逼无奈,郡主明日醒酒,可别怪本王唐突。” “我不喝酒。”宁曦忽然睁开眼,一本正经道,“爹骗我说酒好喝,骗子,难喝死了。” 景瑢无奈轻笑,低低地嗯了一声。 “爹是不是又藏在房梁上吓我?”宁曦冷哼一声,言语带着醉气,含糊不清,“他每次诓我喝酒都要藏在屋外梁下扮鬼吓我。” 她说着,忽然赤脚下床,打开房门往外看去。 “哎?爹爹呢?怎么不在?” 她站在门内,仰头迎着清冷的月光,像披了一层霜雪。 “王爷已经睡下了,没来。”景瑢忽然笑道,只是笑容有些牵强,“郡主也早点收拾睡。” 宁曦又上下左右仔细找了一遍,确定真没人,才悻悻地关上门,哒哒地跑回榻上,双唇轻抿,不高兴写在脸上,活像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景瑢心里堵得难受,一言不发地给她擦过脸,脖子,最后是手。 “王爷。”宁曦低头看着挪动的白巾,唤道。 “王爷不在,明早醒了郡主再去找他,好吗?”景瑢哄道。 “我没叫他,我叫你。”宁曦抬头,眸中的天真纯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醉意朦胧却含了一分理智的眼神。 景瑢一怔。 她看了他许久。 或许不久,但景瑢觉得很久。 “对不起。” 宁曦长长的眼帘轻颤,烛光明亮,景瑢清晰地看见他方才擦过的她的眼底,鼻头,都红了。 眼里有光亮打转,但最终什么也没落下。 这夜悄然堆积的失落就在她的注视中又悄然消散。 景瑢笑了下,虽不知她为何道歉,但他轻声回答,“没关系。” 她背负了太多,爹娘的离世,被皇室操控的人生。 她走得每一步都在和千人万人对抗。 景瑢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将白巾换了只手用沾了热水温热的手捋了下她鬓边的碎发,然后轻拍她的背。 “都会好的。” 宁曦静坐着,垂眸不语,不哭不闹,却让景瑢的心仿若搅碎般难受。 他宁愿她能哭出来和自己倾诉些什么。 但她不会,并非是提防他。 只因为她是宁曦,就算喝了酒也是那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宁曦。 安顿好一切,等她睡着后,景瑢还坐在榻边没走。 他看着掌中的红玉佩,上面的数字变成了:五十。 景瑢不由苦笑。 无论是找桑祈请宁曦赴约,还是撮合尹辞和左文琦到意阑珊用膳,都是为了她能毫无防备地主动在自己面前喝多,从而套问出他觉得奇怪的那些事。 可他还没问红玉佩,她就睡着了。 明知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还是没忍心叫醒她。 将红玉佩放在她枕旁,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子时,南诏最繁华的京城终于寂静下来,唯有官驿的一处小院还不绝传出人声。 “你说她安排了多少人?” 桑祈眉毛起飞,不可置信地看着几步开外的自家暗卫。 第415章 势力,她不容小觑 第415章 势力,她不容小觑 暗卫苦笑,“世子爷,意阑珊内安排了暗卫三十人,外面则围了少说五十人,皆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这只是粗略估计,我们人不够,怕打草惊蛇。” 桑祈眨着狐狸眼,懵逼到头笑了一声。 “走前我还想带二十人会否太过浮夸,好啊,她竟然安排了近百人?” “倒是看得起本世子!” 今日难得私下得见清禾郡主,他本想借机探查郡主的势力。 他想到宁曦见自己会带暗卫,却没想到她会带那么多人。 到底是她对自己防备心重,还是定南王府人手太多,百来人根本不当回事? 这下可好,势力没摸清,还肯定被对方察觉,他在郡主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好感肯定荡然无存! 有些憋闷,他一屁股坐下,踹棋火红的袍尾翘起二郎腿,他又问,“燕子期那边情况摸清楚了吗?” “回世子,咱们的人随使团行进,难以靠近燕小侯爷的亲卫,属下们观察估算,最多不过五十人。” “燕家的亲卫一顶三,五十人不少了。”桑祈微微蹙眉。 “他难得能追到景瑢跟前,绝不会坐以待毙。不过定南王府的势力远超想象,本世子不知道的,燕子期也未必知道,说不定还真如景瑢所说,燕子期会在郡主手上吃亏?” 暗卫不敢回答。 却不影响桑祈对此兴致勃勃,他又高兴起来,扇子摇得飞起,“这么等下去好戏何时才能登场?” 他抬眸,笑着问,“南诏三皇子最近做什么呢?” 暗卫迟疑片刻,“闷在宫里不出门,听小侯爷那边的人说,好像私下里在找人。” “找谁?” “那个卖情报为生的组织,无影。” “他还得买情报?”桑祈又是一惊,“南诏还真是藏龙卧虎,堂堂三殿下都被逼成这般?” “能让三殿下买情报的对象,也没有几个。”暗卫顿了顿,大胆猜测,“会不会和安王府定南王府有关?” 桑祈缓缓点头,“你说得对。” “来都来了,这档子热闹是一定要凑的,本世子正也好奇,那个名满天下却不见首尾的无影,到底有多神通!” “您也要找无影?” 桑祈摇头,“我不找,但燕子期一定想找,咱们帮他一把?” 暗卫懵了,“王妃不是让您过来监视小侯爷的吗,您怎么还要帮忙?” “笨!”扇子一磕桌沿,桑祈冲他招手,“去传点话,就说南诏三殿下是因宁家军与郡主起了龃龉。” “再去告诉景瑢,就说我有燕子期的重要消息,若想知道就来求本世子!” “去!” 想起上次景瑢对他爱搭不理的模样,桑祈便愤愤不平。 母亲说得对,如今他对自己就不咸不淡,日后事成还怎么指望他能为自己所用? 两日后便是宴请各国使臣的大宴。 安王负责,五皇子协助,礼部侍郎孟平伟办事。 朝堂上人人都说一向低调做人的孟侍郎被人刺杀刺出了血性,一改往日做派,现在带伤也要冲在大宴的最前线。 第416章 危险,你真不担心她 第416章 危险,你真不担心她? 当然,邦交礼节这种细致不容出错的事情,还得仰仗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所以三人几乎每日都聚在一起商讨这事。 期间北燕使团几次想私下与安王见面,都被景瑢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让景少琨替他出面。 大宴之前,燕子期竟然没找到一次与景瑢私下见面的机会。 这日晚间便是大宴,正当景瑢以为燕子期会以使团名义逼自己出面的时候,燕子期忽然就没了踪影。 他的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 黑羽说燕子期最近在跟踪景怀瑜。 同时桑祈那边传信,说有燕子期的重要消息。 傍晚时分,景瑢抽空到宫中暂时安顿使团的地方见了桑祈一面。 “说,引我来想说什么?”和桑祈没什么好装的,他拢着披风站在门边,连要坐下喝杯茶的意思都没有。 桑祈也不想自讨没趣,摇着扇子,百无聊赖地道:“燕子期最近在跟踪你那三弟。” “还有呢?” “三皇子和郡主闹得不愉快,这你知道!”桑祈观察他的神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接着试探,“这个节骨眼,燕子期和三皇子凑到一起……你就不担心郡主安危?” “燕子期跟踪他,大抵没有合作的意思。”景瑢神色冷淡,“距离大宴没多少时间,别兜圈子,有话直说。” “你在南诏行动受阻,以你现在的势力根本无法探查燕子期的具体行踪。”桑祈将扇子一合,老神在在,“你与我合作,我帮你留意他的动向!” “你想要什么?”景瑢桃花眸一弯,笑容透着点寒意。 桑祈勾起一侧唇角,“要你在北燕京都的那家当铺,一家铺子而已,子对你来说九牛一毛,怎么样很划算!” 景瑢眸子弯成月牙,微微颔首,直接转身离开。 桑祈起身追了出去,“景怀瑜在找无影!燕子期跟着他也意在顺藤摸瓜找到无影,你知道他最想要什么,若让他和无影搭上,清禾郡主恐怕再无安生日子!” “就算没有你,他也不会放过郡主,你当真不担心?”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景瑢脚步一顿。 桑祈只当有戏,接着劝,“不过就是一家当铺,与你来说无关痛痒,这笔买卖我私以为很够意思!” 景瑢回身,今日为了大宴,他穿了身绣了金丝云纹的白衣,外面罩了层半透不透的纱衣,中和了金绣的高调,显得神秘又贵气。 俨然一位飘逸出尘的如玉公子,不显半分凌厉。 他轻轻皱眉,眉眼距离拉近,眼眸透着淡淡的不解。 “桓王妃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桑祈笑容一僵。 “我没这个分量,大抵只是顺带,主要还是希望你能监视燕子期的一举一动?”景瑢徐徐说道,“用一件事来完成另一件事,世子殿下真是会躲懒。” 桑祈笑容渐渐收起,“我母亲为辅佐你尽心尽力,她让我做的事自然也是为了你。” “是吗?” “既如此,报酬是不是要的早了些。”景瑢浅笑,“这么急着要我的东西,王妃和世子在担心什么?” 第417章 薄情,她连银子都比不过 第417章 薄情,她连银子都比不过 桑祈心里不由得一震,嘴角也跟着一抽。 “你这人怎么……怎么总把人想得那么复杂!”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罢了,你若信不过我就当我今日没见过你,等你想通了再聊也不迟。” “我还是要提醒你,燕子期身边带的都是燕家亲卫,这些人水平如何不用我说,除了我没人能帮你得到燕子期的消息。” “无影是个给钱就办事的组织,传闻没有他们搞不到的情报,就算不为阻止燕子期,为了你自己也该多加留意。” 桑祈将折扇一打,轻笑了一声。 “我还当你对郡主有多情深,原来也不过如此,连家当铺都比不过。” “是我天真,这才是你本有的性子!” 首鼠两端,虚伪无常,冷心冷情。 …… 按理说,宴请使臣的大宴本不该女子出席,但因为宁家军和北燕那惊心动魄的过往,皇帝亲自点名让她盛装出席,以示对北燕的威慑。 盛装,意思便是她不能再随便打扮糊弄人。 小喜将她所有不素还合身的衣裳拿了出来。 只有三件,还都是方姨之前送的。 宁曦选了颜色最浓的,是一件苍青色的直领齐腰襦裙。 小喜又体贴地找了件同色系的宽袖外袍和一件白色兰花纹里衣。 算是凑了一套还算像样的华袍。 小喜又现从库房里翻出一套天水碧色的玉石头面,给她全身打扮了个彻底。 玉簪平直地嵌在发髻中,清润的玉坠荡在耳后,时不时蹭过耳侧,传来阵阵凉意。 镜中人眉眼氤氲浅浅水雾,清冷疏离,仿若山上雪云间月,洁净得像是林间神女。 神女蹙着描绘过的勾着眉峰的长眉,仙气儿顿时少了一半。 “太过了?” 她还在孝期呢!况且今日她主要任务是震慑北燕,打扮这么雅致还怎么震慑? “不过!一点儿也不过!”小喜却很兴奋,瞪着两只冒光的眼睛,橡皮糖似的黏在她身上来回扫,“郡主都多久没好好打扮自己了,若是王妃看到郡主这么漂亮,肯定要夸一句俊!” “娘亲和方姨一样,都嫌弃我品位差,她才不会夸我。” 嘴上这么说,宁曦却觉得自己顺眼了些。 她将红玉佩挂在腰间,在夸张的华袍外拢了一件薄薄的灰白色披风,像是藏在枯叶间的兔子,风过时偶能窥见一抹惊艳的好颜色。 平宁殿灯火通明,侍卫在外严阵以待,太监宫女络绎不绝。 宁曦躲在马车里等到时辰快到,才卡着点下了马车,往平宁殿缓步走去。 身后远处,一身黑金蟒纹的景怀瑜负手停步。 “那好像是清禾郡主。”承恩瞧了眼,将灯笼拿远了些,“是郡主,身旁的是丫鬟小喜。” 距离太远,景怀瑜只能瞧见她色彩灰沉的背影,隐在朦胧的夜色里,难以察觉。 他眉心一拧。 “这么大的场合打扮寒酸,就算她心不在本殿,丢的也是本殿的脸!” “去找一套像样的宫装和头面让她换上!” 第418章 解围,郡主是个好主子 第418章 解围,郡主是个好主子 “殿下,马上就开宴了,恐怕找不到合适郡主的衣裳。” “随便找一套能穿就是!哪件不比她身上那灰扑扑的强?” “可郡主还在孝期,或许是故意打扮得素净……” “那也不行!是给她爹娘守孝重要还是南诏的脸面重要?”景怀瑜不耐烦了,瞪了承恩一眼,“让你去就去!” 宁曦到平宁殿时还是早了点,为了不给旁人找她闲聊的机会,她找了个角落等时间到再进去。 最近无影的消息多到她脑袋疼。 景怀瑜不老实,北燕使团也不老实,而且北燕使团里有人还在跟踪景怀瑜,不知意欲何为。 她怕北燕使团会从她下手,找景怀瑜的破绽,这才能避则避。 “见过郡主。” 宁曦惊了一下,接着头顶大殿的光,她眯着眼睛看清来人。 “承恩?你怎么在这儿,你家殿下让你来的?” 她对景怀瑜身边的新上侍从有过几次接触,他和承德的忠心简直没法比,对景怀瑜更像是纯粹的雇佣关系,以挣月银和保命为上,除了照应起居和办点小事几乎帮不上景怀瑜什么忙。 宁曦对这位利己主义的小侍从颇为满意,也没因为景怀瑜的关系冷待他,礼貌地直视他的眼睛。 承恩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将手里的东西哆哆嗦嗦地捧上来。 宁曦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只知道听了承恩转述的话,她现在只想逼景怀瑜穿上这身衣服,问他这算不算长南诏的脸面! 他怎么能令人作呕到这种地步! 爹娘因他而死,他却连自己穿素衣戴孝的资格也要夺走! “我不穿。”宁曦冷声道,“你拿回去。” 承恩面露难色,“郡主开恩,小人只负责办事,您若不穿收下也好啊……” 宁曦瞥了眼那团艳丽色彩的宫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碰都不想碰。 “你拿走烧了撕了随便你,就当我收下了。” 承恩依旧愁眉苦脸。 “我不会告诉景怀瑜的。” 她扔下最后一句,便摘了斗篷的帽子,踏上了平宁殿的长阶。 发间的一抹水色转瞬即逝。 承恩怔了怔。 郡主好像戴了一整套玉头面? 郡主打扮过,殿下就不会生气。这套衣服已经无用,若再送回去殿下会觉得被拂了脸面,说不定还会迁怒自己。 可若他私下处置,被殿下发现,这笔账就会算在郡主头上。 虽然郡主那么说,他还是有点犹豫。 纠结了一会儿,承恩还是照宁曦所说,找了个角落把衣服埋了。 抹了把额头的汗,他不禁想,是郡主自己说的,真要被发现也不怪他。 只是经此一事他明白了承德从前一句话。 他说郡主是个心软好说话的。 她看出自己的为难,主动揽过了这道罪责。 是个心疼下人的好主子。 他颇有些羡慕已经被郡主掳走藏起来的承德。 …… 宁曦入席,将披风脱下交给小喜。 她进门时穿得灰扑扑的,众人只看了她一眼便当她和往常打完无二,没再多看。 渐渐的,议论声随着视线,复又纷至沓来。 第419章 胜负欲,不想他输给某三 第419章 胜负欲,不想他输给某三 “那是清禾郡主?” “天啊,她怎么肯打扮自己了?不是还在孝期?” “你瞧那天水碧的簪子,水头真好……就是腰上的玉佩,红彤彤的,有点扎眼。” “再扎眼在她身上也和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要像她这般有钱就好了!” “别傻了,她家商号做得多大,给你你理得明白?” “也是……” 今日场合不同以往,出面的女子只有各位宗亲的夫人和一些品阶高的后妃。 一众嫁了人的妇人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心里不同她比较,言语间的夸赞和羡慕占了大多数。 宁曦隐约听着,心里多少安定了些。 她挺担心自己打扮过于隆重。 实则根本没她想得那么严重,她虽是认真打扮,衣衫首饰也都贵重,但颜色清雅,纹饰简洁,根本谈不上招摇。 充其量就是她人美又穿了身适合她气质的衣裳,所以才格外惹眼。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宁曦也不能免俗,只是正装清高听不见时,忽然感觉到一道诡异的目光投来。 宁曦抬头寻去,对上了景怀瑜那双惊艳又疑惑的眼。 她自然明白他的疑惑从何而来,随即堂而皇之浅翻了个白眼,挪开视线。 景瑢还未到,景少琨也不在。 按规矩,他二人是张罗宴席的人,又是皇子,该陪同帝后一同到场,现下大抵是在后殿等着了。 也不知他有没有适合这场面的衣裳,宁曦有点懊恼,她连自己的装扮都不上心,自然也忘了给景瑢张罗。 不知是不是被景怀瑜恶心到,她心中升起了幼稚的胜负欲,不想景瑢被景怀瑜比下去。 景怀瑜注视了她片刻,路过时还回头看了她一会儿才到自己席位落座。 两人座位有点远,隔着人群,宁曦终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前位除了几位皇子便是西夏和北燕使臣,西夏人脸色黝黑,骨骼分明硬朗,眼神却略有些不自在。 全因身旁坐着压着西夏近百年的一对儿北燕使臣。 桑祈自不必说,又是一身朱红华袍配上黑得发红的貂皮大氅,闪得人眼睛疼。 而另一人则入乡随俗,穿着沉褐色的南诏衣袍,罩了件更深些的栗色外衫,肤色不算白,绷紧的面孔略显严肃,气质内敛又沉稳。 但长得算是百里挑一的水平。 见过景瑢后,宁曦看男人的眼光高了不少,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客观评价,这人长得确实不错。 尤其在桑祈的衬托下,他的沉稳更显珍贵。 帝后驾到,安王和五皇子跟随在后,众人起身行礼后再次入座。 景瑢的座位在最前面,顶着帝后的目光,他没能抽空往下面看一眼。 皇帝和蔼地说了些场面话,又举杯招待了北燕和西夏的使臣。 那位长得不错的北燕人,名唤燕子期,是北燕权臣燕家的嫡系,未来的燕家掌舵人。 舞乐声起,席间热闹纷呈,宁曦浅啄几口果酒便专心吃饭。 大宴不同往常,没有相熟的同龄人聊天,只能拉着小喜说点主仆的悄悄话。 第一件事就是关心景瑢的穿着。 第420章 挺特别的,特别好看 第420章 挺特别的,特别好看 他正与西夏使臣攀谈,笑意温润清浅,一身云纹金绣衬得他马上要登仙一般。 明明是一身白衣,宁曦却在心里感慨,这才叫过分。 顶着这张脸,穿啥都过分。 “郡主,王爷这身贵吗?”小喜小声问。 宁曦嗯了一声。 不但贵,还是皇室特供的布料和绣法,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 看来上次寿宴洪湖,皇帝真的打算放过他,渐渐恢复了他该有的吃穿用度。 以后应该也不用她再接济了。 “那和三殿下的比,谁的更贵点?”小喜又好奇地问。 宁曦看都没看,“他贵。” “谁?” 宁曦有些不耐地撇嘴,“景怀瑜。” “您都没看,怎么知道三殿下的贵?” “还用看,满宫里谁的穿戴比得过他?”宁曦往嘴里塞了口蟹香的豆腐,意图盖过胃里的恶心感。 “那郡主觉得是三殿下好看还是王爷好看?”小喜又凑近一分,眨着八卦满满的大眼睛。 宁曦侧头,快速往她嘴里塞了一口豆腐,“你家郡主没瞎,问这种问题羞辱谁呢?” 景怀瑜有可比性? 或许上一世情人眼里出西施还能稍微比一比,但现在他连景瑢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 身前忽然多了一缕头发丝儿。 宁曦顺着头发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山间清泉般清透和缓的桃花眸。 那位白衣男仙不知什么时候到她这来,半弯着腰,似乎想凑近唤她,却还没等开口就被她发现,神色有些被撞破的淡淡惊讶。 “聊什么呢?” 景瑢到她面前,少了些外人面前的客套,笑容温和不少。 “郡主夸王爷今日穿得好看!”小喜抢先答。 宁曦耳根一红,面上却装作无谓地轻轻点头,“确实。” 景瑢闻言眼眸一弯,视线快速又细致地扫过她的打扮,“郡主今日也很特别。” “王爷觉得哪里特别?”小喜兴致勃勃地问。 “特别好看。” “……” 这果酒怎么喝着一嘴土味,宁曦不禁想。 她瞪了小喜一眼,“王爷面前没大没小,没规矩!” “无妨,本王同小喜也算熟识了。”景瑢将她的窘迫看在眼里,抿着笑替小丫头解围。 小喜抿紧小嘴,轻哼了两声,“还说奴婢,郡主忘了喝醉后被谁抱回来的……”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她脸上红晕瞬间氤氲开来。 小喜报复完毕,起身站远了些。宁曦觉得自己看起来还算平静,端着酒杯起身时却不小心碰掉了筷子。 声音混入周围的嘈杂声中几乎听不见,她却慌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摆。 “那日我喝多了,是我失态,劳烦王爷送我回府。”她轻咳,尽量用平直的语调说。 小喜说她是被景瑢抱着翻墙回来的,后来还把小喜赶出去亲自照顾自己。 她只记得自己说了很多话,第二天起来嗓子干得几乎冒烟,却不记得说过什么,又不好意思找景瑢问,便想这么过去算了。 没想到小喜这臭丫头竟然害她! 景瑢表情不变,“举手之劳,郡主不必挂怀。” 才不是举手之劳,她对自己的体重有清晰的认知。 第421章 立誓,此生再不饮酒 ! 第421章 立誓,此生再不饮酒 ! 因比一般女子高,就算再瘦骨头重量也不轻,更何况她还习武,虽然显瘦,但肌肉也不少,不是干瘦。 三年前爹爹抱过她,彼时她十五岁,爹爹嫌弃她比和她一般高的娘还重,逗得娘亲乐得合不拢嘴。 自此,她把自己打入了重量级的行列。 景瑢受苦了…… “对不住啊,我常年习武体重下不来……” “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不用管我,我身边有人跟着,他们会送我回府的!” “有吗?”景瑢长眉轻挑,回应她的第一句话,“本王觉得郡主挺轻的。” 身材不错。 怕被觉得轻浮,景瑢没说,但确实是实话。 她长得高,若太轻岂不像个纸片,不好看不说也不健康。 比其他女子重又如何,他又不是抱不动。 宁曦扯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无声的收下了他这份好意。 景瑢和她喝了杯酒,没说话却也不走。 “王爷不去招待使臣吗?”宁曦问。 “西夏使臣已经聊过了,北燕的……五弟会替我去,我就在郡主这儿躲个懒,郡主别介怀。” 宁曦当然不会赶他。 想起他这段时日多次拒绝北燕使臣的邀约她心里就不好受。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对立,神色淡淡,或是攀谈几句,或是无言饮酒,很快就吸引了众人视线。 两人都生了张令人望尘莫及的好样貌,从前不觉得,现在凑在一起,众人竟看出了几分般配? 女着青男着白,二人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自成一片清雅沉静的意境,只让人想起大师笔下的山川丹青。 山清水秀,天淡云闲。 宁曦有些不自在地双手环抱胸前,垂眸饮酒,躲过众人的视线。 她不怕被人看,但突然面对这么多来自长辈惊艳的目光还真有点不适应。 “王爷。”她想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 景瑢垂眸看来。 她犹豫了一小会儿,斟酌着问,“那天晚上,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惹王爷生气?” 这么问的原因是,她第二天早晨发现红玉佩的数值涨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酒后无状,说错话引他不高兴了。 景瑢指间摸索着青瓷杯,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生气倒没有,但确说了很多。”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记忆,便没瞒她。 除了在意阑珊给他发的“恩人卡”和回家后找定南王的事外,其余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说完,他观察她的表情,身边人眼神呆滞,似乎被他描述的自己惊到了。 看来是没有记忆。 宁曦确实听得有点懵。 她话这么多吗? 可听起来都很正常,那他因何不高兴? “那我有没有冒犯王爷……行为上?”她轻声问。 景瑢认真回忆了一下。 这时间,宁曦有点难熬,不停地喝酒。 “你强迫我帮你擦脸。” “咳咳……” 宁曦连忙放下酒杯,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不可置信地看他,“强迫?” 景瑢点头,“嗯,我不答应你就要闷死自己。” “……” 她再也不喝酒了,此生,绝不! 第422章 不愿,他吃醋了吗 第422章 不愿,他吃醋了吗 宁曦实在再无颜面对他,慌里慌张地找个借口赶他回去。 临走前,景瑢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开口。 “郡主近日和三皇弟少些来往。” “还有北燕使团。” 宁曦一怔,“为何?” 桑祈说景怀瑜在找无影,燕子期跟踪景怀瑜,前者本就对宁曦不怀好意,后者对宁家军觊觎多年,都该提防。 但他不能说,毕竟此事只有日日关注燕子期的桑祈才能发现,自己无权无势不该知道。 只消让宁曦多加注意,过不了多久,她的人自然会发现景怀瑜的异常。 “就当本王不愿。”景瑢笑了下,转身离去。 宁曦愣在原地。 他不愿什么? 景怀瑜也就罢了,为何连北燕使团也不行? 似乎共同点只有两个,一个是都对她不怀好意,另一个则是他们都是男人。 她更愿相信是前者,可理智告诉她既然是前者为何不能明说,非要说什么不愿……像吃醋似的! 被人搅弄心神的感觉并不好,宁曦坐下,出神间又端起酒杯,喝进嘴里才尝到酒味,嫌弃地放了回去。 景瑢离开后再没多看宁曦,景少琨已经代他招待过燕子期,他便端着酒杯看向桑祈。 桑祈扬着骚包的笑,举杯等他走近,然而景瑢只冲他点了点头,隔着一段距离就饮尽杯中酒,无情地直接扭头离开。 桑祈嘴角抽了抽。 睚眦必报,臭脾气。 只可惜,自己是个好打发的,而另一位却没有他这么好的脾气能甘心被人冷落。 景瑢回到席位,却见桌前站着一道栗色的身影。 他顿了顿,端着空酒杯上前,“燕小侯爷,好久不见。” 燕子期回头,狭长微扬的丹凤眼微睁,漆黑的瞳孔仿若一汪水井,深不见底。 几秒后,他面上才露出点还算笑的笑意。 “好久不见,质子殿下。” 景瑢与他对视片刻,垂眸浅笑,“小侯爷替北燕出使,必是想与南诏维持百年和睦,何必咄咄逼人?” 燕子期眼眸一眯,“短短几月不见,殿下判若两人,如今竟学会避人不见了?” “南诏皇室对质子来说,竟是这么大的靠山?”他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比北燕还让你放心?” 景瑢面不改色,只迎着他暗藏刀光剑影的眼,笑道:“小侯爷莫要越俎代庖,本王的事可不归小侯爷管。” 外人眼里,燕子期神色沉稳,景瑢笑脸温和,根本察觉不出寥寥几言背后的硝烟弥漫。 燕子期抿唇,带着点狠劲,顿挫分明地点了两下头,而后用手中的酒杯碰了下景瑢的杯。 砰的一声,清脆异常。 两人杯中都没有酒。 燕子期转身离开,景瑢将酒杯随手放到案边,找太监要了盏新杯。 喝着甜滋滋的果酒,景瑢却不敢放松心神。 按燕子期的性格,他绝不会放弃接触自己的任何机会,可方才他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万不可能是因他话中警告知难而退。 那便是,他另有计划。 想起黑羽近期消息,他抬眸,不着痕迹地扫向对面的景怀瑜。 第423章 马甲一,和北燕的合作 第423章 马甲一,和北燕的合作 一向风头无两的三殿下此刻无人问津,似乎是脸色太难看,吓跑了一些本蠢蠢欲动的朝臣,最终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景怀瑜时不时转头,看向人群外偶尔展露一瞬的苍青色身影。 他误会了清禾。 她今日盛装打扮,而且……很特别。 明明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脸,穿得也并非多艳丽张扬的颜色,却有种苍山暮雪的大气悠扬,让人挪不开眼。 自从宁曦和他翻脸后,身上那股凌厉劲儿毫不遮掩地迸发,每次都逼得他无法靠近。 可自己却像中了邪,越不让靠近他越想靠近,只想看她心不甘情不愿又只能屈服的模样。 眼前多了一片褐色衣料。 景怀瑜思绪被打扰,烦闷地拧眉,抬眸却是一怔。 “燕使臣?” 他连忙起身,同时端起酒杯,“大人寻本殿有事?” 他认得眼前这位,是此次北燕使团的领队,自从到达南诏后就深居浅出,听说许多文人雅士慕名而来,他都闭门不见。 自持孤傲,但确有资本。 他是燕家新一任权臣,父亲任北燕首辅,两代人正值权力更迭的时期,过不了几年,他就是北燕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为了南诏日后与北燕的邦交,景怀瑜不敢怠慢,先举杯饮尽杯中酒示意。 燕子期也友好地跟了一杯。 “久闻三殿下大名,前些日忙着使团的事无暇分身,本早该拜见殿下,是本使疏忽。” 言辞虽客气,但语气却透着难掩的傲气。 景怀瑜没什么反应,朗笑着客气几句。 “听闻十几日后便是定南王府祭祀大典,届时会宣告殿下与清禾郡主的好事?”燕子期道。 “祭祀大典确有,至于婚约一事……八字还没一撇,等到了日子燕使自会知道。”在外人面前,景怀瑜还是保守了些。 “殿下说的是。”燕子期往宁曦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郡主若是嫁人,定南王府的家产如何处置?” “殿下莫怪,郡主与北燕来说意义非凡,两国到底有那段过往在,本使免不得好奇王府的事,若不方便答,殿下便当我没问过。” 景怀瑜理解地点头,“倒没什么可避讳,只是本殿也给不了燕使准确答复。” “南诏对定南王府一向敬重,父皇从不干涉王府的私产,就连军队也是郡主亲自操管。” “本殿猜测,若郡主婚嫁,王府家产会跟随郡主嫁到夫家。” “殿下的意思是,郡主嫁谁宁家军便归谁?”燕子期追问。 军队易主不是能瞒得住的事,避而不谈没意义,景怀瑜点了点头。 “按理说是如此。” 燕子期点头,看景怀瑜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告辞前,燕子期恭敬地行了个礼,“三殿下前途无量,想必日后你我还有见面之时。” “使团还会在南诏逗留几日,燕某想趁机领略一番南诏景色,不知殿下可赏脸?” 景怀瑜听出他话中深意,自没有拒绝的道理,痛快应下。 两人交谈结束,景瑢悄然收回视线。 燕子期要拿景怀瑜作梯,摸出无影的下落,从而得到宁家军的核心机密。 这也是北燕派给他的任务之一。 第424章 变卦,非必要别往来 第424章 变卦,非必要别往来 他替北燕做事,暗中探查南诏情况,原计划是向北燕投递他们想要的情报,然而因为宁曦突如其来的合作,改变了他的计划。 若能夺得东宫之位,他正好借机与北燕谈判,若是谈不到他想要的,他不介意真的做好一位南诏太子。 当然对北燕那边,他只说夺位更方便拿到核心机密,到时吞并南诏可不费吹灰之力。 北燕皇室信了也允了,但燕子期不信他。 无论是站在北燕的立场居安思危,还是私人角度不想他风头盖过自己,燕子期都很想从他手里抢功。 首当其冲就是宁家军。 当年宁家军硬生生逼退了比宁家军多出近一半人的北燕军队,靠得不止是以一当百的气势,还有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阵型和从未见过的武器。 有时甚至还没等两方军队碰面,北燕军队就被不知从哪来的小黑球炸的溃败退兵。 自此,北燕就开始惦记宁家军的练兵路数和所谓的阵型和暗器图纸。 只是定南王府和宁家军的军营都像铁桶一般,他们远在北燕鞭长莫及,尝试多年也没有半分收获,最后借南诏质子回国的契机,让他来完成此事。 可以说,只要能得到宁家军的机密,南诏就会像砧板上的肉,任北燕宰割。 谁能做成此事,谁就能在北燕朝堂站稳脚跟,燕子期前途正好,不会甘心等他功成,抢走他的权势。 他一定会对宁家军和宁曦出手。 他没有桑祈想得那般无用,除了留在北燕的势力,他还有一些人可用,桑祈知道的他也会知道,只是会晚些而已。 根据最近燕子期的动向,他几乎确定燕子期打算拿景怀瑜当接近宁曦的突破口。 无论是借他得到无影的下落从而买情报,还是掺和他与宁曦的婚事,都可以有效达成目的。 当然,这是燕子期的美好想象。 他不知道的是景怀瑜那条路已经被宁曦单方面堵死。 景瑢不担心景怀瑜,他担心无影。 据说只要报酬给足,无影能探尽天下事。 无影太过神秘,无人知晓其具体人数和实力,若真让无影拿到宁家军的机密,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在乎南诏如何,他只知道宁曦会难过。 这是定南王留给她的精神支柱,她誓死要守护的财富。 他不会为北燕算计宁曦,自然也不会看着她被旁人算计。 无论如何,他要先一步找到无影,掌握消息的主动权,引开燕子期。 桑祈有句话说得对,既然燕子期将希望放在景怀瑜身上,那他还是别改变现状的好。 他找来黑羽,低语几句。 远处,宁曦被一群女人包围,都是来问她从哪儿买的首饰衣裳。 小喜挤进人群,到她身边小声转达黑羽的话。 宁曦眉心轻轻一蹙。 她礼貌一笑,借出恭离开了大殿。 走到僻静的地方,她转身看小喜,“什么叫和我非必要不要往来?为什么?” 方才不还说希望她远离男人吗? 难不成他也在这些男人的范畴里? 第425章 不对劲,怎么一股渣男味 第425章 不对劲,怎么一股渣男味? 小喜挠头,“黑羽说王爷有顾忌,等有机会会和郡主说明,让郡主宽心。” “说话说一半,我怎么宽心?” 宁曦先偷偷看了红玉佩,数值没变。 但她还是觉得不对。 自从北燕使团到南诏后,景瑢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 言行举止不断越界,现在却甩一句保持距离? 她怎么嗅到了一股渣味? 考虑一番,宁曦还是选择先相信他,北燕人心怀不轨是事实,兴许景瑢是发现了什么。 “你直接回府找银翘,问她最近北燕使团可有异常……还有景怀瑜,也让她留意。”她将令牌往小喜手里一塞。 小喜一愣,“郡主就带了奴婢一人入宫,奴婢走了郡主怎么办?” “我还要你照顾?快去!” “可是……” “听话!” …… 回到大殿,宁曦又被以云妃为首的年轻命妇们围住。 越过人群,她看见景瑢正在帝后的席前伺候,低眉浅笑一如既往。 男人可真难猜。 就算有作弊道具也照样猜不透。 “郡主?”云妃见她出神,忍不住娇嗔地唤了一声。 宁曦回神,疑惑地看她。 “郡主看什么呢?”云妃顺着她视线的大概方向看去,视线定在某处,了然笑了一声,“三殿下近日是受了点冷落,但又没人比得过他,郡主不必担心!” 云妃有些不悦,挑了挑眉毛,转而又拉着她坐下,“郡主若是再有这么好成色的玉首饰,可否卖给本宫?” “本宫银子是有,只是深居宫中娘家又不得力,买不到外头的好东西,若是郡主肯帮这个忙,本宫便记下郡主人情,日后有用得着本宫的地方郡主尽管开口!” “若本宫不为难的话……”云妃又补了一句。 女为悦己者容,趁着年轻打扮自己讨皇上欢心,以求皇恩庇佑她的六皇子,便是她现在唯一的事业。 谁都知道南诏的好东西尽在定南王府,若能搭上郡主,她一定能艳压后宫众人! 被云妃期望满满地盯着,宁曦僵硬地笑了下。 “娘娘客气,买就不用了,等我回府找几套衬人气质的首饰赠予娘娘就是。” 云妃惊喜地呀了一声,连声道好,心满意足地离去。 其余妇人得知她这身衣裳首饰都有价无市后也都相继离去,宁曦终于得空缓口气。 孟平伟的夫人从她这里离开后,在无人处站了会儿,等景瑢从高位上下来,脚步匆匆迎了上去。 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宁曦瞬间发现。 豆腐块被筷子夹起,顿在唇边,时间太久碎成几块掉落她也没发现。 她找景瑢是为了孟拂柳吗? 孟平伟不喜出头拔尖,所以不赞成孟拂柳高嫁这她是知道的,但孟平伟不喜欢不代表他夫人也不喜欢。 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心爱之人? 景瑢笑意盈盈地拦住孟夫人的礼,两人相谈甚欢,聊了许久,最后以一杯酒结束,景瑢甚至没让孟夫人回自己的酒。 宁曦一口咬下空荡荡的筷子。 脑中不由回荡起小喜的声音。 “王爷说与郡主非必要不要往来!” 第426章 讨药,用来对付她 第426章 讨药,用来对付她? 宴席结束前,皇帝召她回话,故意在燕子期和桑祈的面前问了些宁家军的近况。 宁曦心领神会,问什么都说尚可,成全了皇帝震慑北燕的意图。 桑祈听得心不在焉,在皇帝面前那扇子都不加控制,摇得飞起。 倒是燕子期的眼神不住地落在她身上,看得她浑身难受。 离近后她才发现此人生了双狭长的丹凤眼,脸型虽然硬朗,但眉宇间尽显心机深沉,给人以精于算计的小气感。 冲淡了远观时的惊艳。 从高位上离开,燕子期拦住了她,不同于对待景怀瑜的高高在上,他先干了一杯酒。 宁曦手里没酒,也不准备回他,牢记着景瑢的嘱咐,只敷衍地笑了下,“燕使。” “久仰郡主大名,传闻不如一见,郡主果真巾帼不让须眉,燕某钦佩。”他面上无笑,语气不卑不亢,倒不惹人生厌。 “燕使也是。” 看出宁曦的冷淡,燕子期也不恼,只侧过身,跟着她往席位的方向走。 “不知郡主近日可有空闲?” “没有。” “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 “嗯。” “恕燕某冒昧,不知可否允我见识下宁家军平日操练的场面?” 宁曦脚步一顿,淡漠的眼神直勾勾地戳进他的瞳孔。 “不允。” 燕子期不自然地讪笑。 “也是,定南王府与北燕敌对多年,郡主有所防备也是应当。” 宁曦懒得品他话中深意,不耐地挪开视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燕子期看出她想提前离席,便识趣地请辞。 “方才和三殿下聊过,殿下说与郡主好事将成,届时邀燕某来喝杯喜酒,郡主不反对?” 宁曦敏锐地察觉出不对。 她披上披风转过身,一改方才的冷漠,露出略带娇羞的笑。 “殿下也是,什么都往外说……”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清禾自没有异议,燕使请便。” 像是每一个要嫁给如意郎君的寻常女子。 燕子期望着宁曦远去的背影,面上的客气渐渐消失,了然地眯了眯狭长的眸,昂起下巴拂袖离开。 次日,百忙之中的银翘抽空回来复命,风尘仆仆地进门来,宁曦便拉着她坐下。 “无影那边有消息了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消息很多。”银翘面露难色,“属下想不通。” “你说。” “三殿下四处打探无影的消息,想和我们做生意。” “谁?”宁曦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 银翘肯定地点了下头,确定她没说错,“我们的人主动联系上他,得知他想买两份情报。” “其一是要一份东西,其二是打探安王府是否有暗中势力。” 宁曦一时无言。 心中的疑虑一瞬间统统转化为默然。 景怀瑜要是知道他向自己买景瑢的情报,会不会恼羞成怒到想一刀宰了她? “他要什么东西?”她又问。 银翘少见地迟疑了一下,而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椿药。” 逼得堂堂三殿下用这等下三滥的玩意儿,用来对付谁还用说吗…… 银翘直勾勾地看她。 第427章 开价,榨干他个鳖孙 第427章 开价,榨干他个鳖孙 宁曦也是一懵,反应过来后气得拍桌,银翘的椅子都随之一震。 “这生意还做吗?”银翘试探地问。 “做!”宁曦叉腰,大手一挥,“送上门的银子傻子才不要!” “不但要做,还要做大的!给他开高价,榨干他个鳖孙!” “给他找药效最好的媚药,最好是发作后一夜七回不吸干精气不罢休的那种!” 银翘默默提剑起身,她不敢坐了。 郡主疯了。 许久,宁曦勉强找回理智。 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诚心希望景怀瑜能死在床上,所以依旧让银翘照她说的办。 “安王府的生意也应下来,但无影有规矩,对外不涉朝堂事,若他一定要做这门生意就拿另一份消息来换。” “问他要南诏过往二十年的大事典籍,要详细的不要粗略的。” 大事集是宫中专门记载皇室大事的典籍文集,由史官记载年末修订保存。 此书并非不能翻阅的秘籍,一般皇室子弟幼时都会通读一遍,了解本国历史。 但也只供皇室阅读,外人无法查阅。 她想知道爹娘和南诏皇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是皇帝还是爹娘,都不愿同她说当年的事,她只能自己查。 “真要查安王府吗?”银翘再次询问。 宁曦嗤笑,“当然不查,就说安王自己没有势力。” 他自己没有,但不妨碍她借人给他用。 这可不算骗景怀瑜。 银翘一一记下,而后又道:“北燕使团情况复杂,桓王世子和燕小侯爷身边都带了不少暗卫,尤其燕小侯爷的人都有点本事,我们的人不敢冒然范进,只知道他最近在跟踪三皇子。” 宁曦脑中的弦绷紧,几乎是一瞬,她便将这消息和景瑢的警告联系到一起。 “他可能意不在景怀瑜,而在我。” “他先是跟踪景怀瑜,后是在宴席上试探我与景怀瑜的婚事……景瑢又让我远离他们二人。” “燕子期可能想通过景怀瑜算计我……不,我不值得他留意,能让他费心的只有宁家军……” “他想要宁家军的机密。” 银翘被她一连串跳跃又莫名合理的逻辑推理吓到。 但也只惊讶一瞬,便恢复如常。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郡主这个猜测合理,当年宁家军击败北燕军队后,北燕便锲而不舍地派人来探查军队,都被王爷王妃拦下,这种情况持续几年,后来他们才渐渐销声匿迹。” “属下觉得他们并非是放弃,而是静待时机。” 显然,此次出使南诏便是最好的时机。 宁曦却在出神,没回应银翘的话。 银翘又唤了一声,她才回神。 她让银翘先静观其变,等看景怀瑜和燕子期到底意欲何为再行动。 送走银翘,宁曦看向书案上的红玉佩。 燕子期身边精兵环绕,就连无影都是今日才探查到确切消息。 若景瑢让她远离北燕人是在提醒她,那他是从何得知北燕人的阴谋? 从确定合作关系后她便没再派人查过安王府,她派去护卫景瑢的暗卫也从未发觉景瑢有其他势力。 他到底怎么得到的消息? 第428章 添丫鬟,怎么不知会我 第428章 添丫鬟,怎么不知会我? 两日后,宁曦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景怀瑜邀燕子期同游城郊皇庄,听说准备走水路,御船开路,皇卫相随,沿路可观饱览京城好风光,傍晚时分回来还可欣赏南诏夜景,最后在意阑珊设宴招待,可谓奢靡至极。 当然,表面上是两国友好相处,实则两方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无影来报,燕子期早在启程前就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亲卫都安排到船上随身护卫。 宁曦轻装简行,最后一缕夕阳潜入地平线下,她也出现在安王府的主院。 今时不同往日,安王府外已经没有暗中探查的各方眼线,府内下人也都被遣散大半,余下的都是乐意效忠他的老实奴仆。 她已无需翻墙进院,但早就成了习惯,也就没想过改变。 以至于她今天一落地就撞见一位洒扫的小丫鬟,小丫鬟吓得扫帚立起,看清她的脸后才长出一口气。 “郡主怎么从这里走呀?” 她来住院伺候不过两三日,从未听说过郡主会翻安王府的院墙这回事。 她才放松下来的精神瞬间又提起。 对啊,正经人哪会翻墙! 扫帚又立起来。 宁曦将小丫鬟的挣扎看得一清二楚,不知该怎么解释。 “黑羽呢?”她尽量放轻声音。 落在小丫鬟耳中便是猛兽进攻前的假意温柔。 “我……我不知道!”慌得连自称都忘了说。 “那你家王爷呢?” “不知道!”小丫鬟一副忠心耿耿,誓死不卖主的架势。 宁曦无奈地抿唇。 忽的,她一把夺过小丫鬟的扫帚,两人力量对抗不过两秒便结束。 小丫鬟尖叫着被宁曦捏住了后衣领。 是的,衣领,不是脖子。 但她还是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王爷……王爷在屋里和黑羽谈事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郡主饶命!” 忠仆不过两秒。 宁曦不由得同情景瑢,精挑细选到身边伺候的小丫头竟如此惜命。 拎小鸡仔似的拎着她到前院,房屋大门紧闭,里面隐约传出人声。 宁曦松开小丫鬟。 本来就是怕景瑢躲她才装凶让小丫鬟说实话,现下找到人了,自然也不用再接着吓她。 然而小丫鬟却反抱住她的胳膊。 “要奴婢上去敲门吗?” “……” 卖主卖这么彻底,你家主子知道吗? 宁曦无奈点头。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叫门,里面人声停顿,脚步声靠近。 “不是说无事不许靠近主屋吗,又有何事……咦?郡主?” 开门的是黑羽。 还没等他说下一句,小丫鬟便尖叫着蹿进屋内。 “她她她意图对王爷不轨,黑羽大哥你快拿下她!” “……” “……” 加上屋内的景瑢,三脸懵逼。 宁曦最先反应过来,提着剑迈进门槛,淡淡解释,“我翻墙进来撞见她,她以为我意图不轨,我怕她不信我所以就顺着她的话劫持她给我带路,这才到这儿来。” 她侧眸,看向书案后惊讶未消的景瑢,“王爷院里何时多了个机敏的小丫鬟,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第429章 承诺,不会再有碍眼的人 第429章 承诺,不会再有碍眼的人 要知道有外人,她就不翻主院的墙,去翻别的墙了。 这闹得多尴尬。 她没别的意思,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黑羽一时不知该吐槽谁,干咳两声,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却见王爷还盯着郡主愣神,只能自己解释。 “是属下看这小丫鬟还算老实,便拨来主院伺候洒扫,她连主屋的门都没进过,平日更近不了王爷的身!” 宁曦眼神疑惑,看向黑羽。 他说这些干嘛? “哦。”她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黑羽觉出气氛不对,便拽着一头雾水的小丫鬟飞速离开屋子。 房门关上,四下昏暗,一片寂静。 景瑢半晌未动的眼帘轻眨了下。 “都是黑羽的安排,本王并未过问。” “明日本王便让她到别处做活,郡主放心,如今安王府的人黑羽都仔细挑选过,都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宁曦愣了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王爷该提前告诉我,免得发生像今日这种情况。” “那小丫头挺机灵,王爷想留就留,我没意见。” 似乎觉得自己太过激进,她又补充道:“也是我莽撞,下次我翻外面的墙,走主院的院门便不会吓到旁人。” 景瑢欲哭无泪。 有时觉得她聪明得自己难以招架,有时又觉得她迟钝到让他无可奈何。 他起身过来,神色如常地递来一杯热茶。 “不必,以后本王的主院不会再有碍眼的人吓到郡主。” 捧着热茶,热意从指尖瞬间攀升到耳根。 宁曦才发觉哪里不对。 他是怕自己误会他和丫头走得太近? 可她没有!她才没那么无聊,连伺候他的下人都要管! 然而此时再解释就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宁曦只能借喝茶掩盖过去。 见她喝完茶,景瑢接过空茶杯,将热炉上一直温着的手炉递给她,然后走到软榻旁坐下,抬眸看她,示等她坐到另一边。 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半分迟疑。 宁曦还愣着神,就已经坐到软榻上。 两人之间隔了张床几改的小茶桌,上面还放了一副下了一半的残局。 她对棋一窍不通,扫了一眼觉得眼晕,便将注意力放在对面人的身上。 “不是让郡主少与本王来往,怎么不听?”他声音轻浅,没有怪罪的意思。 宁曦收回视线,收敛起胡乱发散的心神。 “今日景怀瑜与燕子期出游,燕子期将所有亲卫都调至身边,无暇顾忌你我,王爷放心就是。” 景瑢神色一怔。 “郡主这话……可是猜到了本王心中所想?” “我也不知是否和王爷想的一样。”宁曦正色道,“我已经得到消息,景怀瑜找到无影,燕子期跟踪景怀瑜似乎也是为了无影。” 她看向景瑢,“王爷觉得这两人会对我不利,所以才劝我远离他们,对?” 景瑢说不惊讶是假的。 他料到宁曦会得到消息,却没想到她竟然猜到自己身上,还这么快。 “恕我直言,敢问王爷从何得知他们会对我出手?”她打算刨根问底。 第430章 无影,其实在我手里 第430章 无影,其实在我手里 景瑢不急不缓地眨了眨眼,神情没有半分破绽。 “北燕觊觎宁家军多年,我在北燕多年最清楚不过,所以便猜测燕子期意图通过三弟和无影得到宁家军的机密。” “那王爷又从何得知景怀瑜和燕子期要找无影?”宁曦敏锐地抓住漏洞。 景瑢一噎。 “难不成是黑羽打探来的?”宁曦淡淡道,“凭他一人想打探两方消息,且这二人身边都层层守护,他若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连银翘都打不过。” 某处正训小丫鬟的黑羽忽然打了个喷嚏。 景瑢扯出一抹苦笑。 早就知道不该担心她会吃亏,可听到桑祈说燕子期要对宁曦下手,他还是忍不住提醒…… “就不能是本王和黑羽一人负责一个,这样呢?”临了,他耍了句贫嘴。 宁曦冷脸看他。 景瑢笑意渐收,放弃挣扎,“是桑祈。” “他主动找上本王,说了燕子期和三弟最近的动向,还说可能会对郡主有威胁,让本王提醒郡主。” 桑祈身边有几十号人,宁曦是知道的。他和燕子期住在一个院里,探听行踪不难。 宁曦坐直身子,不见半分松懈。 “他为何不直接找我,而是让王爷转告?” “或许觉得郡主不愿见他。”景瑢道。 宁曦眼睛微眯,半晌,她轻吐了一句,“不对。” “他不会平白无故帮你我,他一定有所求。”宁曦眉心轻蹙,猜测着看着景瑢,“他是不是逼王爷答应了什么?” 景瑢笑着摇头,却没丁点可信度。 “他逼你做什么?” 宁曦忽视了他的否认,直白地追问。 “真的没……” “王爷若不说,我便用我的办法去问桑祈。”她握上身边的长剑。 “郡主!”景瑢这才有些急了,无奈的苦笑一声,他垂下眼帘,“他让我阻止燕子期与无影接触。” “我做不到,他便让我从三弟下手,三弟找不到无影,燕子期也就找不到。” “就是如此,没什么大事!” 宁曦的神色渐冷,比他说话前还要难看。 与桑祈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这叫不是大事? 景瑢找补几句,“本来我就想向郡主借些人来办此事,没想到郡主先找来了……” “王爷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她瞬间就戳穿了他的谎言。 “……”这回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宁曦攥着剑,心绪说不清的乱。 她相信景瑢心中有数,不会做超出能力之事。 但眼下情况就是他为了她,明知北燕人布置了陷阱还往里面跳,要说不担心不自责都是假的。 沉默良久,她忽然开口。 “王爷去回了世子,无影的事我自有办法。” 景瑢眼神疑惑,“我已经应下此事,你我之间有一人涉足此事就够了,不该再拉另一人下水。” “不是……”宁曦蹙眉抿唇,似乎很纠结。 半晌,她抬头,眉心依旧微蹙着。 “无影不会做伤害我的生意,无需王爷付出任何代价。” “什么?” 景瑢是真的没听懂。 宁曦一咬牙,“无影是我娘创办的,现在在我手里。” 第431章 帮他,剪短其他红线 第431章 帮他,剪短其他红线 景瑢算是体会到什么是哭笑不得。 他不想让宁曦知晓自己的身份,所以扯了个谎,把事情都推到桑祈身上,又把自己塑造成了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受害者。 结果现在告诉他,他的担心、撒的谎、推卸的责任都是无用功。 所有人都在找的那个神秘的组织。 竟然又是定南王府的产业? 以后他不会真成吃软饭的那个? 见他许久不说话,宁曦下意识握紧了玉佩,苍白地解释,“王爷别怪我有所隐瞒,无影是我娘的私产,就连我爹对其内部消息都不甚清楚。” “毕竟是以卖情报为生的组织,见不得光,少一个人知晓也少一分危险。” 无影组织庞大,上到官员府邸,下到街头巷尾都有无影的人,细算起来千百人都不止,她从娘亲那接手这么多条人命,不得不慎重。 上一世她和景怀瑜十年夫妻也没将无影的具体消息告知他,最后还是他自己发现银翘行踪不对劲,多番逼问后以银翘身死为结局不了了之。 这次她也万分纠结,但景瑢和景怀瑜到底不同,而且她有把握牢牢把控无影不让旁人沾手,所以她选择信任景瑢。 但这份信任由来得有些艰难。 上一世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多少还是心有余悸。 这次她担得起信错人的后果,却更怕再面对赤裸裸的背叛。 “此事除了我自己人外,只有王爷知晓,还望王爷保守好这个秘密,无影与我来说,非常重要。” 商号和军队能安稳存续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有无影的势力在暗中帮衬。 景瑢半晌才应了一声。 他还在接受的过程中。 “所以无影是先王妃一手创办,再交由郡主手中?” “嗯。”宁曦点头。 “这事三弟不知道,所以他舍近求远到外面打听无影的行踪?” “嗯。” “那三弟同无影做交易,郡主也能知道?” “嗯……所以他们想通过无影害我绝无可能。”宁曦有些不忍心了,重新强调一遍,抬起头,“王爷这下总能放心了?” 景瑢自嘲似的哼笑。 “定南王府权势滔天,还真是名不虚传。” 宁曦见他笑了,也松了口气。 “无影没有想象的那般神通,只是做点小生意而已……” “不过就算有这层关系在,也不能掉以轻心,王爷提醒的是,燕子期和景怀瑜那边我会提防。” “嗯。” 刚掀起的腥风血雨就这么滑稽地被抚平了,两人不知该说什么。 景瑢又给她倒了杯茶。 宁曦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那个,大宴那日孟夫人找王爷,可是为孟小姐的事?” 景瑢也端了杯茶,闻言回忆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是,孟小姐想要找一本北燕的古籍,想让我帮她留意一下。” “王爷应了?” “自然,字画书籍之类我确能帮得上忙。”景瑢笑了下,垂眸饮茶。 宁曦微微抿唇。 “若真找到了,到时还劳烦郡主帮我转送给孟小姐。”他又道。 “啊?我送不合适?”宁曦下意识道。 景瑢疑惑的眼神投来。 宁曦顿时心虚低头,“额……我的意思是,此事是孟夫人摆脱王爷的,夫人没求到我这里,我冒然插手不太合礼数……” 人家娘给自家女儿牵红线,她再出现岂不搅人好事,多讨人嫌! 第432章 劳郡主,考虑本王的名声 第432章 劳郡主,考虑本王的名声 “无妨,郡主是自己人,该让孟大人早些知道心里有些数。” 宁曦被茶水呛到。 哪门子自己人? 心里有什么数? 他说话怎么一句一闷雷? 景瑢被她反应逗笑,递来一方洁白的帕子。 宁曦红着脸接过,手忙脚乱地擦嘴擦桌子上的水渍,景瑢还在温吞地念叨。 “本王是外男,私下应承孟小姐的请求才是于理不合,若不是因为孟大人的缘故,本王也不会应下此事。” “郡主就当为本王的名声考虑,帮本王这个忙?” “咳咳……” 宁曦慌忙用手帕捂住口鼻,遮住了通红的脸颊。 大老爷们担心什么名声啊! 景瑢担心地看她。 宁曦连忙低头别开脸,冲他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半晌平复好心神,拿下帕子,又一眼瞟见帕子一角绣着的水蓝色的波浪纹。 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腾起。 景瑢静静看着她将一方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手帕来回折叠,似乎是要叠出个什么了不得的形状来,不由得勾唇轻笑。 谁能猜到人前不可一世的清禾郡主人后脸皮薄得连句调侃都听不得。 最后于心不忍,本着最后一点良心,他转移了话题。 “三弟已经找到无影了吗?” 宁曦像是得救一般,松开手帕,转而又握紧了茶杯,飞快地点了点头。 “不知三弟想让无影做什么?” 宁曦又是一怔。 这天聊得怎么跟上刑一样? “他想知道王爷是否暗中藏有其他势力……”她先说了一条。 “郡主可要查?” “当然不,王爷身边都是我手下的暗卫,我自然知晓情况。”宁曦顿了顿,“就算王爷真有暗中培植的势力也无妨,只是若是有,王爷一定知会我,我也好放心。” 从前她尚有保留,对景瑢的要求自然不高,可现在他连无影都知道了,宁曦自然希望自己的信任能得到同等对待。 不求别的,只让她知道就好。 景瑢眼帘悄然一颤。 “嗯。”他旋着茶杯,“除了这条,三弟还说了别的吗?” “还有……”宁曦低下头,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他没听清。 “就……他要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就……哎呀,他想问无影要药效好的媚药!”宁曦说完就不好意思地单手撑着脸,手掌慢慢罩住了整张脸。 寂静意料之中地降临。 一杯新茶突然出现在她的臂弯处,慢慢地支开她撑着头的手。 她略有窘迫的大红脸出现在景瑢喜怒莫测的视线下。 “他想给你下药?”景瑢的声音平直没有波澜,听不出情绪。 “大概,也没有别人值得他讨药。”还特意强调要药效好的,对付习武之人也绰绰有余的。 不是她还能是谁? “郡主打算如何?” “我……我答应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宁曦觉着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那郡主可是打算换药?” “没……我打算正常和他做生意,无影做生意向来来者不拒,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留下把柄被人怀疑来历。”宁曦沉声道。 “郡主有何计划明说。” 对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隐约间透着压迫感。 宁曦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只想到马上要出口的下句话,她头埋得更低了点。 “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 第433章 骗子,他根本配不上她 第433章 骗子,他根本配不上她 宁曦被景瑢以困了要休息的理由赶出来了。 火红的玉佩坠在腿前,隔着好几层衣料她都感受到其强烈的存在感。 她理解景瑢的情绪。 换哪个男人听到有人要下药算计自己未来妻子都会生气? 她其实可以解释,说她会做好万全准备,比如会备好解药,或者让人时刻留意景怀瑜的动向,敌在明她在暗,她不可能吃亏。 可景瑢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们关系又没到她可以坦然堵门硬聊的地步,还纠结的时候门就被关上了。 现在可好,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黑羽刚好回来,见她停在门外,惊讶地喊了她一声。 宁曦拎着黑羽到角落里。 “他睡了,你帮我给他带个话。” “就说……说我已经想到办法,让他放心。北燕使团不走,我不便与他来往过密,你让他千万保重自身。” “还有孟府的事,你就说我答应了。” 说完,她看了眼紧闭的窗子,眉头紧了紧,拍了下黑羽的肩膀,提剑纵身消失在墙头。 黑羽进门,“睡觉”的主子正站在书案后,提笔写字。 半晌,他落笔。 纸上,是一副行笔流畅极具美感的诚字。 黑羽瞬间明白了什么,上前两步,“主子别多想,您也是被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是吗?”景瑢扔了笔,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骗子就是骗子,难道杀人者因为有难言之隐就可抹去罪责吗?” 黑羽蹙眉,“这不是一回事……” 他扫了那字最后一眼,便捻起薄纸扔进暖炉。 火光乍起,渐渐将那风骨尽显的字迹吞噬殆尽。 “她让你传什么话?”景瑢神色恢复如常,轻声问。 黑羽这才想起正事,一五一十将郡主的话复述一遍。 最后一句话说完,景瑢长眉轻轻一蹙,看向书案角落放着的一本书。 他本计划下次见她时再给她,现在看来短期内是没机会了。 他将珍贵的古籍扔给黑羽,“明日寻个方便的时间送去定南王府。” 黑羽捧着书,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 他知道,主子又骗了郡主,觉得自责。 每每这个时候,主子都会做点伤害自己的事情以求心理安慰,他劝过也拦过但都无济于事。 还不如随主子的意,好歹能得一分心中的安宁。 他应了一声便退出去。 景瑢看着暖炉中渐渐平息的火苗,眼神却似淬了冰般寒凉。 宁曦不想暴露无影,但怕他在桑祈那吃亏,还是告诉了他无影的秘密。甚至为了所谓的大局,选择直面景怀瑜的陷阱。 她对他信任至极,甚至甘愿涉险。 可他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他根本没被桑祈胁迫,也没答应桑祈的合作,甚至还在她说有势力的话一定要告诉她后一言不发。 现在局势不稳,他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牵连她。 宁曦太过敏锐,他怕自己透漏一点就被她顺藤摸瓜,查个底朝天。 更怕她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离他而去。 从前他可以做到在无人处看她径自生活,而现在却完全无法忍受她离自己远去。 说白了,他就是自私,任何苦衷都不是借口,他就是想让宁曦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直到不得不坦白的那天。 景瑢的手慢慢靠近纸团上最后的一蹙火苗,炙热的温度瞬间将他的手指包围。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骗子。 配不上火焰一样耀眼温暖的她,却还恬不知耻地赖在她身边不肯离去。 忽的,一簇火光乍起,燎过指腹,他却没有躲开。 第434章 送书,某祖宗的朵朵桃花 第434章 送书,某祖宗的朵朵桃花 红玉佩上的数字起先飙升,不久后又回落到原来的数值。 知道他消气后,宁曦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坦白无影,宁曦觉得自己的腰杆都直了不少,心里对景瑢莫名的愧疚无声无息间少了许多。 两人的地位好像平等了些。 信任这种事,在遭受背叛前都会给人力量。 直到孟府见到孟夫人的前一秒钟,她都很开心。 孟夫人得知她是来替景瑢送书的,一张脸垮得仿佛能拖地,心不甘情不愿地谢谢她,然后放她自己在一旁喝茶。 年近半百的人哪看不出来其中含义,孟夫人得知女儿和安王爷势必没有结果后,虽然不情不愿,但为了自家夫君的仕途还是着人备了厚礼谢她特地跑一趟。 孟拂柳听说书送来了,兴高采烈赶过来,就看见母亲正一脸为难地和郡主说话。 “不瞒郡主说,柳儿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京中好儿郎是多,但我家老爷那个性子郡主也知道,他不肯相看些高门户,臣妇这做娘的当然想女儿能高嫁,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郡主眼界高见识也多,若是郡主有合适的人选还请挂念柳儿,不必郡主开口,只需牵个线引见一下就好……” “娘!” 孟拂柳站在门外,脸色青红交替,愠怒又羞愤地看了看自己亲娘,又飞快地扫过宁曦平静的脸,最后低下头,捏紧了拳头。 “婚嫁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娘亲还是别叨扰郡主!” 宁曦懂事地摸上茶杯,喝茶。 “没规矩,郡主面前岂能大呼小叫!”孟夫人连忙起身,拉着孟拂柳到她面前赔罪。 宁曦连忙摆手说没事,然后借出恭的由头躲开这母女俩的纷争。 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来,桃花盛开,她折还是不折? 主屋内,孟拂柳气得跺脚,“娘!这种事您怎么能跟郡主说!” 孟夫人食指的指节敲着桌上那本古籍,恨铁不成钢地皱眉,“人家都把郡主支到你面前,你还看不懂吗!” “人家想娶的是郡主,这是给你留着面子才没明说,你若再闹下去,两家没脸不说,还会害得你爹在王爷那抬不起头!” 孟拂柳紧咬着下唇,小脸涨红,眼眶蒙上一层水雾。 “这都是你的猜测,兴许王爷只是不方便亲自来,请郡主代劳呢?王爷和郡主本就私交甚好……” “你也说了他们私交甚好,他若对你有心,怎么不同你私交好?”孟夫人厉声道。 孟拂柳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会的,娘,我问过郡主,她并不喜欢王爷,而且她不是要嫁三殿下吗……” 见女儿落泪,孟夫人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脊背,柔声道:“你就是再不懂事也该明白,无论郡主喜不喜欢王爷,她都不会再嫁三皇子。” “而且婚嫁之事,哪有那么多顺心如意,高门大户的女子都讲究个门当户对,郡主和王爷或许没有情分,但他们相配。” “郡主尚且没有选择,你又能如何?” “不,郡主不是信命的人,她和我们都不一样!” 孟拂柳推开母亲,神色郑重地强调,眼神无比坚定。 “女儿不懂朝政,只知道三殿下对郡主不好,所以郡主不想嫁他,无论她最后能否做到,她现在至少在争取!” “娘,我不想像爹爹那样,我也想替自己争一争!” 第435章 苦恼,梨花带雨的美景 第435章 苦恼,梨花带雨的美景 孟夫人愣住。 半晌,她也急了。 “你怎么就不听劝!”孟夫人将古籍重重敲在她怀里,“王爷让郡主送书就是希望你绝了那份心,你一门心思强求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是郡主……” “郡主和你不同!你就算不为自己的脸面和以后,就算为了你爹爹的仕途,能不能不要再闹了!” 孟夫人气女儿冥顽不灵,一时遏制不住地怒喝。 孟拂柳呆滞地看着母亲,无声无息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孟夫人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缓了口气,声音放轻,“儿啊,娘是为你好,姻缘一事讲究缘分,强求不来。” “爹和娘会给你留意好儿郎,绝对让你称心如意,一辈子过得平平顺顺,好不好?” 她上前一步,伸手想摸女儿的头,孟拂柳却往后一退。 孟夫人的手扑了个空。 孟拂柳抱着古籍,转身冲出了正堂大门。 “柳儿!”孟夫人哀叹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 宁曦出来后就在外面的花园前闲逛,不告而别是为无礼,她想着等一会儿回去打个招呼再走。 还没过去多久,就听身后由远及近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宁曦和满脸泪痕的孟拂柳相视无言。 “孟小姐,你……” 孟拂柳看见她,本憋着的哭声顿时放了出来。 宁曦愣住。 她哭不会是因为自己? 那自己再去安慰会更惹人厌? 她便只递来一方手帕,没说话,心里却将景瑢怨了个底朝天。 这梨花带雨的美景他怎么不自己观赏! 孟拂柳攥着帕子,胡乱擦了擦脸,一双泛着日光微亮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她。 “郡主,你说人该信命吗?” “额……看情况?”她本来想说不该,但隐约能猜到她为何发问,顾忌那位躲清静的祖宗,她只能说得保守一些,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孟拂柳显然不满足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若郡主一心想做的事还没做会甘心放弃吗?” “不会。”这次她说得斩钉截铁。 孟拂柳抿唇,红着眼眶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 “多谢郡主提点,郡主一定会心想事成,希望我也可以。” 她说完,行了个礼便抱着古籍一溜小跑。 宁曦轻轻叹气。 有心气是好事,只可惜对方是他。 景瑢表面上性子随和,仿佛棉花一样没半分棱角,其实那都是因为他不在乎,若真的在乎,谁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罢了,到底是景瑢自己招惹的情债,她无权处理也处理不好。 留给他自己解决! 向孟夫人请辞后,宁曦谢绝了孟府的回礼,没再逗留。 景怀瑜和燕子期同游后,燕子期的人找到蛛丝马迹联系上了无影。 但燕子期性格谨慎,屡次试探都未透露自己真正的诉求,而是先和无影做了几桩不痛不痒的小生意,观察无影的反应。 两日后,银翘终于带来一封密信。 信中附了十张盖着北燕印的百两银票,信上说此桩生意牵扯甚多,需要面见无影的头目才能开口。 无论此事是否能成,只要她肯赴约,都会有三千两白银相赠。 好大的手笔。 燕子期很会投其所好,若她真只是个靠贩卖情报为生的组织头目,确实很难对这条件说不。 只可惜,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第436章 阴谋,吃顿饭而已 第436章 阴谋,吃顿饭而已 “回绝,就说无影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若他不信任无影可以选择不合作。” 宁曦将银票和信都还给银翘。 过后,她还没等来燕子期的回信,先等来了景怀瑜的帖子。 他邀自己到意阑珊赴约,就此前冒犯她的事做个了结。 还说事关景瑢,请她给个机会听他一言。 言辞恳切,卑微得一点不像他。 满篇散着阴谋的味道。 两日后,宁曦打扮低调,出现在三楼的楼梯上。 意阑珊的一层是散席,二层是雅间,三层便是有床有被能过夜的房间,方便公子哥们打发寂寥长夜。 景怀瑜为了不惹人注意,只包了他设宴所在的那一排房间,其余的房间照样对外接客。 三层并不安静,除了被包下的那一排房间外,其余的房间都亮着灯光,显然意阑珊今日生意很好。 宁曦摸索袖中的小瓷瓶。 这是景怀瑜收到的药的解药,她来前就服用了一颗,瓶里还有一颗以防万一。 当然为了防止他临时换药,她也备了能应对大多数情况的药丸,还安排了不少人里外接应。 她敲开房门,开门的是承恩,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低着头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琴瑟管弦的嘈杂。 尤记得第一次来,她就在景怀瑜的隔壁,听他和这里的姑娘缠绵不休。 一想到在他的设想里,自己马上会和那位姑娘做同样的事,她便一阵恶心。 满桌飘香的美食像是地狱里散着恶臭的血池,端坐其后衣冠楚楚的便是穿人衣说人话唯独不做人事的恶鬼。 “说罢,何事?” 她坐下,将佩剑放到一边。 景怀瑜似乎心情不错,也不计较她的无礼,只沉声笑了一声。 “你何必对本殿如此忌惮,用个晚膳还带剑?” “不行吗?”宁曦冷声道。 “行。”景怀瑜眉梢轻挑,不同她争辩。 “本殿不晓得你的口味,便让大厨将意阑珊有名的菜色都做了一遍,你且尝尝看。” 见她不动,景怀瑜夹了一筷子她面前的红烧肉,吃完后喝了口茶水,才沉声开口。 “你不必紧张,本殿说了,今日是为向你赔罪,上次围猎场外一事,是本殿一时情急冒犯了你,还望清禾你能体谅本殿。” “其实……” 宁曦不想再听他说,拿起筷子也叨了一口红烧肉,然后放下筷子木然地嚼着。 景怀瑜不再多言。 像是证明什么似的,景怀瑜吃哪道菜宁曦紧跟着也会往嘴里塞一筷子那菜。 到最后景怀瑜觉得没趣,放下筷子。 “你知道你一心偏袒的安王私下里藏着什么吗?” “他根本没你想的那般无助,他有一批自己的人?” “起先本殿也被他蒙蔽,以为他刚从北燕归国无权无势掀不起风浪,可你看看到现在两个多月的时间,本殿吃了多少暗亏,现下查出他私下有人,你还觉得他无辜吗?” 这消息是宁曦让无影透漏给他的。 因为怕他私下再找人探查安王府,发现她安排在景瑢身边的人手,所以才借无影把那些人说成是景瑢自己的。 宁曦眯起眼,一副不相信又觉得他可笑的表情。 “你又想胡乱攀诬旁人?” “就知道你不信。”景怀瑜掏出一枚半个指甲大小的小铁球,放在桌上,“这是武试本殿与他比试后在场中捡到的。” “比试时本殿便觉得腿上一麻,起先还以为是抽筋,过后才知道竟然是他的人暗中下黑手!” 第437章 夜深,另寻佳人吧 第437章 夜深,另寻佳人 “人前一副弱不禁风人尽可欺的模样,人后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这等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其人品可想而知。” “清禾,你我都被他蒙蔽了。” 宁曦:…… 嗯,我就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对你使下三滥招数人品奇差的人渣。 “你还想说什么?”她蹭了蹭鼻尖,因为心虚,凌厉的气势减弱了些。 景怀瑜以为她听进去了,将那暗器小球递给她。 “你有自己的人手,大可以去查,这暗器的工艺出自北燕,足以说明他和北燕有瓜葛。” 宁曦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 这玩意儿确实是她找北燕的匠人锻造出来的。 主要是因为北燕做精细暗器的水平比南诏好太多。 没想到景怀瑜竟然想偏了。 “兴许只是北燕师傅的技艺高超,不一定就说明他与北燕有不该有的瓜葛。”宁曦将小球握在掌心。 “他在北燕生活近二十年,在北燕有故旧再正常不过,认识个铁匠也不奇怪。” 她拧眉,颇有些不耐烦的意思睨着景怀瑜。 “还有,并无证据证明此物出自王爷之手,三殿下怕是认定王爷心怀不轨,便将所有苗头都强加到他身上?” “清禾!”景怀瑜没想到她这么不听劝,深吸一口气,声音沉了下去,“本殿今日并非要同你争辩什么,本殿为你好,希望你看清他的真面目才说了这些,到底是本殿执拗还是你对本殿有误会!” 宁曦眉梢轻挑,没说话。 瞧她油盐不进,仿佛被景瑢洗了脑,景怀瑜也不想自讨没趣,只一味灌茶水,很快茶壶就见了底。 “承恩!上酒!” 宁曦抬眸,“夜已深,殿下若要饮酒还请另寻佳人相伴,王府还有事,清禾先告退。” “慢着。”景怀瑜眸色一沉,“本殿还有话跟你说,你先坐。” 今日意阑珊生意出奇得好,出了这扇门外面都是来寻欢作乐宴请宾客的富家公子,个个脸熟。 若她执意离开,景怀瑜再闹出点动静,无论她今晚中没中药,结果都是一样难堪。 景怀瑜故意如此安排,让她退无可退。 宁曦迟疑了一瞬,坐了回去。 不多时,小二端着酒进来。 托盘上放了四种酒壶,都是青釉为底,瓶身分别绘着梅兰竹菊四种图案,其把手和瓶盖上都雕刻着相应形状,算是别出心裁。 “这是意阑珊新出的酒,名唤四君子。”景怀瑜介绍道,而后冲小二招手,“留下那瓶菊,其余的拿走。” 宁曦却横起长剑,挡住小二的去路。 “既然殿下请清禾赴宴,不如让清禾亲自挑选一壶?” 景怀瑜双眼微眯,半晌扯了下嘴角,“随你。” 宁曦认真挑选了半晌,最终留下了竹酒壶。 菊也被留在桌上,小二端着余下两壶酒忙不迭地退出去。 竹酒壶的瓶盖是片竹叶,景怀瑜捻着竹叶不见笑意地哼笑一声。 “你到底是不信我。” 他给两人倒上酒,而后端起酒杯,等她动作。 “殿下究竟要说什么?” “郡主亲自挑选的酒,总该尝过再话其他。” 宁曦端起酒,停在唇边犹疑了一瞬,蹙着眉头仰头灌了下去。 景怀瑜瞳孔随之一缩,借喝酒的动作掩盖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郡主可听说过无影?” 第438章 你的药,你自己受着吧 第438章 你的药,你自己受着 宁曦一脚将身前的男人踹飞。 景怀瑜甚至都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就又被她拽着领子拎起来丢到桌子上。 满桌珍馐洒了一地,尊贵的三殿下就坐在这堆吃食之上,手脚都不知该放哪。 宁曦用剑将他的外袍砍成一截一截,绕成绳子将他双手双脚都绑起来,最后将绳子的另一头固定在墙壁上挂画的钉子上,还用剑柄把钉子砸得更深。 他的移动范围只限这张桌子,但凡挪动一点都会被扯得浑身疼痛。 宁曦学着他的样子,捏紧了他的下巴,将剩下的两壶酒全数灌进他的嘴里。 景怀瑜猛烈地咳嗽,毫无反抗之力,一张脸涨得通红。 反观宁曦,神色如常,眼神淡漠。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他的计划,根本没上当! “放了本殿,今夜的事咱们一笔勾销!”景怀瑜感受到酒液入口后的身体变化,慌张起来。 “晚了。”宁曦一脚抵住桌子,固定住他,“事到如今殿下还觉得我会信你吗?” “我说过,你敢做,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等出去,本殿一定会治你死罪!” 宁曦嗤笑一声,然后抱着剑站到一旁,大剌剌地观赏他狼狈的模样,还有那愈加诡异的脸色。 景怀瑜第一次明白羞耻二字。 而且更让他惊恐的是,宁曦用嘲讽鄙夷的眼神看他,他非但不生气,还被她看得更加难以忍受。 她的眼像一只冰凉的手,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身上的部位,所过之处像点了火,将他燃烧殆尽。 “清禾,清禾,本殿错了,你放……” 一截袖子被塞进他的嘴里,压下了他后半句话。 宁曦最后扫了眼他满是血丝的眼,嫌恶地一推。 “自己求的药,自己熬着。” “唔唔!” 砰! 房门无情地关上。 宁曦压着帷帽,站在门口观察四周。 承恩守在三楼楼梯口,而周围的房间都亮着灯,没有任何一间空的房间。 来时她便探查过,意阑珊外埋伏了不少景怀瑜的人,她若硬闯离开势必惊动众人,到时看到屋里神志不清的景怀瑜,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左思右想无果,宁曦先往楼梯的相反方向去。 拐了两个弯,这排房间又都亮着灯,宁曦不由地叹气。 “咳咳。”前方忽然传来细微的咳嗽声。 宁曦连忙握起剑。 中间的某个房间房门被打开,景瑢正探出半个身子冲她招手。 “王爷?”她瞪大了眼。 …… 意阑珊格局特殊,客房呈四方形分布,中央有个天井,种着一颗高树,刚好够三层楼的高度,也能隐约遮蔽掉其他房间的视野。 只不过现在是冬季,叶子凋零,她一进门就看见了窗外正对面的房间。 窗子紧闭,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印在窗上,是一种很奇怪的板正的坐姿。 “……” 他何时来的,难不成就一直看对面? 那岂不是把她踹景怀瑜,绑他手脚,灌他喝酒的画面都看去了? 救命…… 宁曦认栽地关上窗子,佯装无事地回身。 “王爷怎么在这儿?” “郡主觉得呢?” 景瑢进门便没同她说话,手撑着清晰的下颚线,似笑非笑地看她,眼神有些涣散。 宁曦抽抽鼻子。 一股酒气。 她下意识看向桌子,桌上赫然摆着一瓶梅花盖的青釉酒壶。 景瑢晃了晃酒杯,迎着她惊愕的视线,仰头饮尽。 第439章 忍得住,不吃解药 第439章 忍得住,不吃解药 别喝两个字凝固在嗓子里。 宁曦只愣了一瞬,下一秒便冲上前将酒杯夺走。 “你喝了多少?” 景瑢眼帘半垂,眼神轻飘飘地贴在她身上,像是片片落叶,若有似无地沿着她衣服的沟壑慢慢滑落。 他勾着浅笑,眸光温和,没有半点威胁感。 “几杯而已。” 宁曦如遭五雷轰顶。 她说不出怪罪他的话,却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转头一把推开窗子。 冷风灌进来,景瑢却无动于衷。 宁曦只当他药效起效,已经不知道冷了。 还好她还有一粒解药。 “这个你吃下去就没事了。”她将药瓶放在他够得到的地方,然后退步回到窗边。 两人仿佛隔了条楚河汉界。 “你在躲我,为什么?”他眼里是纯粹的疑惑,语气有些缠绵,显得委屈。 宁曦站直身体,绷紧面皮,尽量让自己显得刚正。 “酒里有药,你喝多了,我得和你保持距离。” 景瑢闻言又是一声轻笑。 他笑什么? “你不信任我?”他笑着道,“那为何把无影的秘密告诉我,不如一直瞒着我更安全。”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 宁曦眉心轻蹙,轻声哄,“你先把药吃了,我陪你慢慢聊好吗?” “我若不吃你会如何?”景瑢握住瓶子,看了一眼,又放回原处。 “会像他一样,被你绑起来丢在屋里,自生自灭吗?”他看向对面。 窗上的影子不再是一开始笔直的坐姿,而是身体弓成了一种奇怪的弯度,像是一只煮熟的虾,极力忍耐着什么。 药效上头又没人能舒缓,手脚又被固定,今夜景怀瑜势必会此生难忘。 宁曦抱着报复的心理这样做了,然而从景瑢口中转述出来,却平添了种诡异的暧昧。 “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我不吃。”景瑢随性地发着软绵绵的脾气。 像是只无骨的猫儿,象征性地亮起爪子,临到面前又收了起来。 宁曦拿他没办法,上前打开瓶子倒出药丸。 “张嘴。” 对景瑢,她当然不可能做出捏下巴这么粗鲁的动作。 景瑢仰头看她,笑容逐渐消失。 “有解药就万无一失?”他顿了顿,“今日我若不在,你打算如何全身而退?” 宁曦一怔。 “我可以找个地方藏一晚上,或者打晕意阑珊的下人换了衣裳偷跑出去。” “我说了,我有人有安排,不用担心。” 景瑢桃花眸直直看着她,“那我说我不吃药,忍得住,你也别担心。” “……” 原来还是气她以身犯险。 “我错了,你吃药好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景瑢的眼神无比清明,可她还是觉得他的脸色攀上了不正常的红。 景瑢垂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宁曦试探地往前递了递,手腕却忽然被他握住,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拉。 青丝蹭着他的脸,耳,最终落在他肩头。 宁曦因惊愕而放大的瞳孔近在咫尺。 “明明是我无理取闹,我不信你,我不听你的话,你为什么要认错?” “宁曦,你的脾气能不能分给我点,一点点?” 握在手腕处的手温度节节攀升,宁曦却一动不动,满脑子都在想他究竟什么意思。 是嫌她太温和了吗? 还是觉得她没将今日的事告诉他,觉得不被信任? “你看,你又在反思自己。” 倏然,景瑢拉着她又靠近自己一分,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440章 癖好,那你骂我一句 第440章 癖好,那你骂我一句 药香萦绕,炙热的气息落在脖颈,宁曦呼吸一滞。 仿佛近距离接触时,两人只能有一道呼吸声。 “你骂我一句。”景瑢轻声道。 她是不是听错了? “那日围猎场外,景怀瑜也这样锢着你的手,你很生气,为什么换了我你就不生气?” 不生气还不好? 这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那你放开我。”宁曦沉声道。 “不放。” “……” 宁曦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消失。 “景瑢,我没在和你闹,这药的药性非常霸道,你若再不吃解药,就会……” 景瑢忽然又将她往前一拽。 这次宁曦有所防备,一手被他拽着,另一手抵住他背后的柜子,一副将他拢在自己身下的姿势。 “就会怎样?” 他坐直身子,只消微微仰头就能和她平视。 桃花眸闪着星点光芒。 他似乎是要将惹火她贯彻到底,见她沉默不语,指尖还轻轻挠着她的掌心,似提醒更似挑逗。 纵使知道他吃了药神志不清,宁曦也忍无可忍了。 如景瑢所说,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她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他,但也该有个限度!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挣开他本就没用力的手,反捏住她的下巴,然而还没等用力,就见景瑢眼角眉梢染上笑意。 浓烈的,不加掩饰的笑。 宁曦将药丸递到他嘴边,他却抿紧唇歪过头。 “别闹了行吗?”她眼中透着淡淡寒意,真的有点生气。 景瑢却低笑不止。 “我没喝那酒。” “什么?” “我骗你呢。” 景瑢笑够了,复又抬眸看来,“我喝了酒又不吃解药,你怎么不跑?” 宁曦脑子乱成一团。 他没喝酒,没吃药,那方才这些神经质一样的作为从何而来? 更重要的是,他明知自己担心,还拿这种事开玩笑逗她? “景瑢!” 若说方才无奈多过生气,现下她是真的怒火一个劲儿往头顶蹿。 “拿这种事开玩笑,好玩吗!” 她松开他的下巴,从他身前起来,冷眼凝视着他。 “看我拿你无可奈何很有意思是?” “你生气了?”景瑢笑容渐收。 “是!”宁曦无从否认。 这次没有任何理由,她就是生他景瑢的气! 因为他开天大的玩笑捉弄她!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她脑子乱得很,不想细究。 “宁曦,现在你可知道我的感受?”景瑢声音轻缓,起身到她面前。 两人高低位置交换,气势上瞬间变换。 “你冒着失败的风险去见景怀瑜,甚至都不肯提前说一声,我不能打扰你的计划,拿你无可奈何,只能在这里远远看着你。” “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好玩吗?”他学着她的口吻,虽然温和缓慢,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没开玩笑,我很珍视我自己。”宁曦仰头,“我觉得你对我有误会。” “如果我需要你帮忙我一定会找你,但眼下情况可控无需你出手,你我的交易注定我要站在你前面替你分担危险。” “这和你拿捏我对你的担心嘲弄我不一样!” 景瑢眉头轻蹙,没有怒气,只有疑惑。 “不是只有你会担心,我也会。” “你说你做得到,我便能高枕无忧等你传捷报?” “若换做是我,你绝不会如此。你为何总拿自己当个工具使,连旁人的一点担心都不允许?” 第441章 下次,还是劈晕他吧 第441章 下次,还是劈晕他 他起先以为是她拿他当恩人,驱使她有事能自己解决就绝不麻烦他。 但现在他发现不是这样。 宁曦是真的不觉得旁人会担心她,甚至说她不会担心自己。 与那些自觉得万事在握的人不同,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有失败的可能,但她还是不在乎。 从前她说自己不在乎名声,不在乎旁人的言论,他只当她是心志坚定。 现在他终于确定,她就是除了要做的事,其余什么都不在乎。 她被定南王夫妇宠着长大,自小生活赛神仙,她理应知道有许多人爱着她,不该像现在这样,拿自己当刀剑,莽夫一般不顾一切地前行。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宁曦被他一说也怔住。 她有吗? 难道是被景怀瑜不当人久了,她潜意识也觉得自己是个玩意儿? 脑子越来越乱,宁曦冷着脸,躲开他的视线。 “说这么多也不能抹去你捉弄我的事实。” “我没跟你闹,我生气了。” 她从他身前溜走,本想出门,又想起今晚不能出意阑珊,便了无痕迹地转身走向软榻。 “我睡这儿,你睡床,咱们凑合一晚。” “别同我说话,让我冷静一会儿。” 她从柜子里搬出被子,直接和衣而卧。 怕真的惹恼他,她又补了一句。 “我不是在跟你闹脾气,我就是气累了,你也早点睡。” 言罢,被子盖过耳朵,再无声响。 被劈头盖脸一通冷暴力,景瑢一时失笑。 原来她冲他发起火来是这样? 怎么和景怀瑜待遇不一样呢? 虽然她对自己生气是件好事,但冷暴力不好受,见识过就算了,别再有下次。 他无声坐到软榻边上。 身侧下陷,宁曦转头,不解地看他。 不都说了让他睡床吗? 脑中忽然闪过他方才问的话。 “我喝了酒又不吃解药,你怎么不跑?” 是啊,她没动手也没跑,那什么意思,等他药效发作然后顺其自然? 宁曦脸噌得一下涨得通红。 她想否认,但身体比她脑子诚实,她就是没跑也没打人,说明潜意识她就允许那种事发生的可能性。 景瑢能问出这话,明显也想到了这点。 要死了…… “不是让你睡床吗,你过来做什么?”宁曦像个刺猬,还没等碰就把自己裹成个球。 “过来赔罪。”他倒是坦荡,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可怜兮兮地看她。 宁曦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软,但一想到他误会自己的话,脸上更烫了。 “你说得对我也有错,两两抵消,不必赔罪。”见他还不走,她往边上挪了挪,“还有事吗?” “我没喝那瓶酒,我喝的是另一瓶酒,我还是喝了的,不算骗你。”景瑢认真道。 “计较这个没意义?” 真幼稚! “嗯,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没骗你。” “……我知道了” “所以我方才说的话都是醉话,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别往心里去。” “……”宁曦的脸又开始烧。 求你快别说了! 景瑢终于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还没等她松口气,他忽然又回身看来。 “不过下次若再有这事,无论有没有解药,郡主最好还是劈晕我,这方面所有男人都不能信。” 他笑着指了下窗户的方向,而后钻进了床帐。 对面的剪影弓着腰曲着腿,习武之人目力好,她甚至能看到那人盯着身体某处,身形轻微颤抖。 宁曦:…… 砰的一声,窗子被药瓶砸上。 第442章 搜,把贱人搜出来 第442章 搜,把贱人搜出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宁曦就找到意阑珊中的自己人。 探听后得知,景怀瑜的手下因为一晚上没见主子出来,以为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本着不打扰主子私事的原则,下半夜撤走了大批人。 现在就是离开意阑珊的最好时机。 不然等到景怀瑜回过神,肯定要大肆搜查意阑珊找她算账。 一想起昨日窗上那诡异的剪影,宁曦便觉得痛快。 早晚给他那玩意儿剁了。 回去后,她隔着床帐叫醒景瑢。 似乎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睡得沉,喊了几声都没反应。 宁曦不得已撩开床帐。 榻上人和衣而卧,甚至连被子都原封不动在头下枕着,身上只盖了一层不厚不薄的披风。 如画般流畅又不失棱角的面孔此刻没有半分表情,没了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她倒能坦然地多看他一会儿。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冷白的肤色与阴影形成鲜明对比。他生了副极具男性特色的轮廓,平时因为那双柔和似水的桃花眼太过夺目,才让人忽视了其他。 宁曦浅浅喘了口气。 眼帘都不颤一下,睡得真踏实啊。 也不怕仇家直接推门砍了他? “喂。” 尤记得她还在生气,宁曦没喊尊称。 没反应。 “王爷?”她用剑柄推了推他的胳膊。 男人眉头轻蹙,还是没醒。 不会喝酒喝多了生病了? 宁曦俯身去探他额前温度,靠近之时却忽然对上一双朦胧的桃花眸。 “郡主这算消气了吗?” 宁曦手一滞。 她想说没有,但眼下这情况说了更像口是心非,倒显得她矫情。 “嗯。”她若无其事地收了手,站直身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要赶在景怀瑜醒来前离开这里。” 景瑢起身,将披风穿好,抽空瞧了眼紧闭的窗户,“郡主不再看看?” 宁曦帷帽下的脸悄无声息地红了。 “天色已亮,看也看不清……王爷快些,迟则生变。” 景瑢乖巧地收回视线,走到她身边,一副认她安排的模样。 昨夜种种还在眼前,宁曦想起他那些诡异的挑逗便耳根发烫,不敢再直视她,拎起剑,她压着帷帽出了门。 无影在意阑珊也有人,早就给她安排好了一条无人经过的小路,最后上树翻墙逃了出去。 马车太显眼,两人都会轻功,宁曦便和景瑢在闹市街头分别,各回各家。 天色大亮,意阑珊三楼的某处雅间,景怀瑜顶着一张黑透的脸走了出来,不止脸色黑,眼圈也黑,还脚步虚浮,差点被门槛绊倒。 承恩懂事地停在门侧,不敢多看一眼屋内的景象。 “殿下,马车以安排好,可是要送郡主回府?” 听到郡主二字,失魂的景怀瑜抬起头,黑漆漆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盯着承恩的眼神像是阎王望着小鬼。 “她没走?” “什么?”承恩没懂。 “搜,给本殿搜,就是把意阑珊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个贱人给本殿搜出来!”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天知道昨夜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殿下,您的手没事?” 承恩眼尖,看见他微微发颤还隐隐有些乌青的手腕,询问。 像是被触碰到什么,景怀瑜立刻将手往身后一藏,阴沉的脸色瞬间异彩纷呈。 “滚!” 第443章 高兴,被认真对待 第443章 高兴,被认真对待 回府后,宁曦再睡不着。 小喜一趟趟来报,景怀瑜如何盛怒,如何狼狈,如何赶走意阑珊所有人独自上了回宫的马车,如何在回宫后第一时间找来他最信任的太医…… 消息如过眼云烟,在她耳边打了个转就飘走了。 她满心都是景瑢昨夜说的那些话。 “你为何总拿自己当个工具使,连旁人一点担心都不允许?” 有吗? 重活一世,她非常怕死,昨夜她不知安排了多少后手,才敢走进意阑珊的大门。 她很惜命。 但她不觉得别人也珍惜她的命。 被景怀瑜教做人后,她便固执地认为除了自己没人靠得住,所以就算对景瑢,她也只能做到将无影的存在告诉他,而不会将手头的势力分给他。 这样的后果就是,她也同时忽视了在乎她的人的感受。 景瑢说得对,她就是不觉得别人会对她好,或者说,好到像她爱自己这般好。 她以为自己说让他放心他就会放心,殊不知他不但不放心,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亲自跑到意阑珊盯着她。 算起来,她又给他找麻烦了。 或许以后再做危险的事,是得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宁曦推开窗子,热烈的阳光混着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次被他怪罪,没有想象中的压抑,反而还有点暖心?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将景瑢当自己人了。 她不是石头,她在爹娘的爱中长大,知冷知热。 被自己认定的人认真对待,她还挺高兴的。 …… 意阑珊的事景怀瑜同时作为始作俑者和受害者,自然不敢大加宣扬,最近行径上收敛许多,倒是往皇后皇帝那跑得勤了些。 显然他认识到讨好她已经没可能了,只能把力气使在真正做主的人身上。 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不到十日,北燕使团请旨参与大典,便在京城住下了。 礼部忙着照应使团,又筹备祭祀大典,孟平伟分身乏术,忙得脚不沾地。 皇后传话来让她好生筹备大典,主要是礼仪流程方面,这事本该孟平伟整理成册交给他,体恤中年人辛苦,宁曦便派人告诉他不必管她。 孟平伟也不跟她客气,说不管就真的一点也不管。 宁曦倒是落得清闲。 祭祀大典确实没她的事,南诏要当着北燕的面充大爷,自然会办的体体面面,而她作为主角,宫里自然会操持她的冠服。 她只要当天漂亮地出现在大殿上,祭拜爹娘的牌位,再替南诏求个风调雨顺就算了事。 倒是景瑢那忙了些。 照流程,祭祀大典当日会下发赐婚圣旨,虽然景瑢有了点威望,更是拿下了文武双试的头名,但和景怀瑜在皇帝心里的分量还是没法比。 所以他就抓紧时间进宫和景怀瑜争宠去了。 这点她不精通,帮不上忙,索性也不添乱,每日在府里和许灵儿对账本,享受朴实无华的数钱生活。 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三日,终于有事找上门来。 燕子期松了口,主动表明了要和无影做的生意。 他要宁家军的核心机密,具体什么机密还是要见面谈。 对于他那样的人,能退步至此已经不容易,宁曦本就没想难为他,能借此机会见识一下隐形对手也是好事。 两边约定次日在意阑珊见面。 第444章 谈判,跟谁俩装逼 第444章 谈判,跟谁俩装逼 燕子期借桑祈的名头,包下整层二楼,因北燕世子走哪儿孔雀毛就掉哪儿的做派,没人觉得诧异。 宁曦特别打扮了一番。 传闻中无影的话事人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前凸后翘,形貌昳丽。 她虽然长得像娘亲,但没遗传娘亲的好身材。 不是她不争气,主要是娘亲太争气。 所以她特意多垫了几层,又多裹了几件衣服,披一件宽大的厚披风,尽量让人瞧不出身材。 小喜给她梳了个妇人发髻,别了两只娘亲审美的金簪,宁曦摇曳生姿地推开燕子期的门。 她顶着斗篷,又遮了面纱。 一进门,她就甩了两颗石子熄灭了门边的灯盏。 灯光顿时昏暗不明,让她本就神秘的面容更加难以辨认。 门外的侍卫见状拔刀,却被燕子期施施然遣走。 “燕某诚心同无影做生意,夫人却提防至此,不觉得太过失礼吗?” 他脸上不见情绪,说话不急不缓,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种自恃聪慧,瞧不起人的傲慢。 对面的女人没有动静,半晌,身体往一边儿扶手斜靠过去,懒散地翘着二郎腿,丰盈的胸将披风的衣带绷紧。 一道慵懒的低频女声悠悠传来。 “那你走好了!” 燕子期愣住了。 宁曦学着记忆中娘亲的样子,从鼻子里挤出一道短促的嘲笑声。 “呵!” 来啊,比谁更有资本傲! 燕子期盯她很久,确定这女人确实不吃他这套后,识时务地退步了。 “夫人知晓燕某诚心,方才不过是玩笑话,夫人莫挂怀。” 他端正坐好,示意人都退下。 “我知无影不涉朝中事,宁家军是南诏军队,自然也算朝堂中人,这是对无影破例的额外补偿。” 燕子期看出这女人不好打发,也知晓两人地位不对等,便选择开门见山。 他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中央。 宁曦扫了眼,少说五千两。 “生意若成,酬金另算。” 财大气粗,势在必得。 “燕小侯爷想要宁家军什么机密?”她问。 “夫人的意思,可是接下这门生意?”燕子期丹凤眼半眯。 “我得先看无影能不能办到再定夺。”她懒懒地推脱。 “无影号称能探得天下事,不过区区军队,也并非严防死守,夫人不必妄自菲薄。” “这话是世人胡说的,我可没说过这么装逼的话。”宁曦学娘亲的语气,嫌弃道,“能让燕小侯爷求到我这儿,想必不是一般机密,说不定还会死伤几个,我当然要慎重。” “小侯爷若不接受,那就算了。”她起身,将银票往前一推。 “夫人留步!”燕子期眉头一蹙。 没想到一个贩卖情报的女人胃口竟然这么大,统共近万两白银都打动不了她! “宁家军有一些特有的阵法图和武器设计图,就放在定南王府,由清禾郡主收着。”燕子期无奈,“这便是实话,夫人现下可决断了!” 宁曦脚步一滞。 燕子期沉声又道:“事成后再封三千两白银,夫人该知道这价格非常公允。” 八千两足够无影上下不开张吃近半年。 若是娘亲,她一定会接下生意,然后回头和父亲合计怎么糊弄燕子期。 爹娘的宗旨就是对敌人不能手软。 可她不是娘亲,她替娘亲暂管无影,不想坏了无影的名声。 她的犹豫耗尽了燕子期的耐心。 一掌拍桌,屋外忽然围上一层人影。 “夫人不答应也无妨,还请以真面目示人,坦诚相待,让燕某心安。” “事关燕某大计,还望夫人体谅。” 第445章 威胁,有话好好谈嘛 第445章 威胁,有话好好谈嘛 宁曦扫了眼紧闭的门。 门外大约有十余人,暗处应该也有十余人,来时银翘就探查过,景怀瑜那他留了十人,安王府外也有十人,算起来意阑珊最多不超过三十人。 人有点多,打起来顾不上遮面,容易穿帮。 宁曦转过身,面纱下平直的嘴角似乎翘起一丝弧度。 “小侯爷不会以为无影立世多年是吃素的?” 外人知道无影以贩卖情报为生,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如此庞大的组织没有武力保障等于裸奔,银翘手下的暗卫就是专门用来保障商号和无影的安全。 保护她只是顺带,毕竟她不怎么需要保护。 燕子期也想到这点,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他相信无影一个江湖组织再厉害也不敢和北燕皇室做对。 他燕家可是北燕的天,就算他真的杀了这所谓的无影话事人,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夫人息怒,燕某本无意冒犯,只要夫人露出真容,燕某保证日后绝不纠缠。” 话说得漂亮,门外的人却齐刷刷地拔刀,冷兵器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让人不禁想杀人的时候是否也能做到这么齐整。 宁曦抱着剑,百无聊赖地哦了一声。 “我若不呢,小侯爷可要杀了我?” 燕子期冷笑一声,“夫人武功高强,燕某没这个本事。” “但南诏意阑珊是个骄奢淫逸的地方,有哪个不长眼的公子哥错杀了来路不明的妇人也不稀奇。” 不但要她的命,还要把罪责甩到南诏头上。 北燕人果然卑鄙无耻。 宁曦站了会儿,良久,她将剑放回到桌上,施施然坐下,恢复了一开始谈事的模样。 “做生意何必剑拔弩张,小侯爷先坐,咱们再谈谈。” 燕子期只当她被吓住了,架子端起来,丹凤眼自上而下睨着她。 宁曦权当没看见这装逼货鄙视的眼神,学着娘亲矫揉造作的语气。 “真容呢我是不会露的,除非我死。” “小侯爷不就是怕无影将计划出卖给旁人嘛,这好办,你给银子封我们的口就是。” “我是生意人,谁给银子谁就是大爷。” 一副爱财无底线的奸商做派。 这都是她从娘亲那耳濡目染来的,所以后来见到谢允的时候她也能接受。 毕竟亲娘比他过分一万倍。 “若是旁人给更多银子买我的消息呢?”燕子期幽幽问。 “嗯,好问题。”宁曦真的思考起来,对面燕子期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怎么觉得这女人在耍她玩。 这哪是求人饶命的态度? “那我们换个思路,我用一份消息换小侯爷心安。”宁曦指尖绕着剑穗儿,像只猫似的,懒懒道:“无影不涉朝堂事,但可为小侯爷破一次例,也算是诚意,如何?” “什么消息?” “桑祈的消息。”面纱下,红唇再次勾起,“桓王世子玩世不恭,不知小侯爷可正眼瞧过他?” 燕子期丹凤眼一眯,“原来无影所说的不涉朝堂事是这个意思。” 不做有关朝堂的生意,不代表他们不探查朝堂的事。 就是老子乐意查啥就查啥,但就不跟你玩。 这到底还是个以贩卖情报为生的组织吗?这做派好像个任性的二世祖? 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对面的女人真不怕他的威胁。 不但是武力方面,还有她掌握了大把北燕朝堂的机密,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卖了他,但她不想,她选择跟他和气生财。 第446章 新武器,防刺杀盔甲 第446章 新武器,防刺杀盔甲 局势瞬间变换。 燕子期面上的沉闷散了些。 宁曦敲了敲桌面,“这样,小侯爷少给点银子,就当买我这则消息,之前宁家军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咱们和和气气,说不定还有下次生意呢?” 燕子期精明的丹凤眼在她的身上游荡。 “哎,我这都亲自出面和小侯爷谈生意了,小侯爷还不信我,我一个弱女子,也不知到底谁吃亏。”她把叹气拐出了七八个弯。 见燕子期不动声色,她抽走了桌上的一张银票。 “一百两,意思一下。”她语调带着笑意,“窗外那棵柏树上,藏着两名桓王世子的探子。” 燕子期神色一僵,背后顿时冒出冷汗,却不敢胡乱回头打草惊蛇。 他丹凤眼危险地眯起,“所以呢?” “桓王世子此行的任务,大抵就是小侯爷您。” “小侯爷也怀疑过世子殿下为何要跟随使团,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只是怀疑,现在有证据了。”宁曦笑意不减,“用我帮忙吗?” 燕子期一副君请便的表情。 下一瞬,两道细微的破空声划过,外面接连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燕子期只愣了一瞬便看向窗外。 他的亲卫已经控制住从树上跌落的两人。 两人一人伤在膝盖,一人伤在肩膀,汩汩鲜血阴湿了身下的石板路。 燕子期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对面笑意盈盈的女人。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知道她在笑。 全程他只看到她手腕轻翻,连出手了什么暗器都没看清。 这距离连射箭都勉强,她随便一弹就…… 他忽然庆幸方才没打起来。 “还有一事,听说桓王世子对定南王府那位郡主挺上心的,不知是不是也和小侯爷喜欢一样的东西?” 宁曦握着剑,压了压斗篷的帽子,起身。 “夫人且慢。”燕子期追了过来,将桌上剩下的银票都拿给她,“方才是燕某失礼,算是赔礼。” 宁曦瞥了眼厚厚一沓银票,颇有些惋惜。 但还是转身打开了门。 “无影一向按规矩办事,谈好的事便不会出尔反尔,小侯爷放心。” 燕子期疑惑的眼神跟随那抹鹅黄色的衣角,直到消失不见。 “小侯爷,外面那两人如何处置?”亲卫来问。 “严刑拷打,问出同谋和计划,再给北燕家里去封信,给桓王府找点事做。” “是。” …… 宁曦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当然马车不可能直接回府,而是停在郊外,她换了身衣服用轻功赶回府里。 银翘早就等在院里。 “一切顺利。”宁曦钻进屋子,也顾不上形象,只把身上那些虚伪的零部件都拆出来扔到地上。 银翘似乎开口说了句什么,但很快又消声。 宁曦边往胸里掏东西,边回头看她,笑着夸奖,“方才配合不错,燕子期还真信是我打伤了那两名探子。” 开玩笑,她又不是神仙,隔那么远怎么可能甩两颗小球就打伤两个暗卫? 自然是银翘帮她补了两下! 银翘停在门外,眼神落在她掏胸的手上,唇线抿得笔直。 “怎么了?”宁曦顺着她视线低头,哪儿不对吗? “你去哪儿了?这都是什么?”屋内突然炸响一道男人声。 药香由远及近,宁曦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着银翘冷漠地把门关上。 砰! 她的光灭了。 木然地掏出最后一块棉团,机械地转过身,举起来。 “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防刺铠甲。” 第447章 垫一下,效果不好吗 第447章 垫一下,效果不好吗? 景瑢坐着,她站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坐不下去。 他手边还放着一堆棉团,摇摇欲坠。 “其实……其实你不觉得垫一下效果挺明显吗?” 人在极度尴尬的时候就会启动以毒攻毒的防御机制,比如现在。 说完她就想给自己一拳。 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个话题! “不好看。”景瑢忽然开口,淡淡地扫了眼那几个棉团,随手捏了两下,“手感也不好。” 清明正直的桃花眸看向她,落在被扯出缝隙的领口处。 “挺好的。” 宁曦脑子炸响一片。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这熟悉的念头一闪而过,宁曦瞬间就有了答案。 他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这个表面人畜无害的男人实则就是闷骚又不老实! 奇怪的胜负欲燃起,她不想被他压制气势。 “你又没见过几个,哪来的标准?”话到嘴边,她还是把“摸过”改成了“见过”。 “这种事各有所好,我觉得好就好,何须标准?”景瑢扬起嘴角,“而且我没见过,一个也没有。” 宁曦真的想给自己一拳死过去算了。 似是放弃挣扎,她忽然又掀起了鼓鼓囊囊的袍尾,当着景瑢的面拽了半天,扯出来个一眼就知道干什么用的软垫。 景瑢:…… 怎么还有? “冒充我娘太难了,我娘身材好,所以只能这样。”宁曦自暴自弃,“想笑就笑,别忍着。” 忍坏了还得她掏钱请谢允开方子。 景瑢确实笑了,气音接连不断,桃花眸弯成两道弧线,半晌才停下。 宁曦顶着一张大红脸,漠然地收走这些东西。 算了,反正在他面前丢脸次数太多,也不差这一次。 都是为了计划,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的苦心。 “郡主很喜欢这些吗?”景瑢忽然问。 “……”宁曦脸上温度又攀升一个度,“不喜欢!” “那便好。” “好什么?” “我也不喜欢。” 宁曦听不懂这祖宗的哑谜,转而倒了杯茶给他,将方才和燕子期见面的事告诉了他。 “所以你出卖了桑祈?” “不算出卖,我只是信口胡说。”宁曦眉梢一挑,“看来我还蒙对了?” 她的手下对北燕使团的打探很小心,只知道桑祈派人跟着燕子期,但并不知道他的具体目的。 没想到还真说对了。 景瑢点头,“嗯,桓王妃和燕子期在燕家是就是对立两派。” “桓王妃在替谁做事?”总不能她一个王妃上朝和燕子期抢权? 景瑢顿了顿,“我不清楚。” “等下次让无影留意一下。”宁曦没当回事,吃了口水果,漫不经心地总结,“桑祈利用你在先,可不怪我背后阴他。且让北燕使团先内讧着,这样他们就顾不上你我。” “等祭祀大典过去,我再陪他们好好玩玩。” 景瑢只喝茶,没回应她。 宁曦还在说,自从没了无影的秘密,她在他面前便话多起来。 “燕子期此人是个人物,能屈能伸。” “前一秒还拔刀威胁,后一秒发现打不过就认错给钱,仿佛脸面两个字在他那里根本不存在。” 景瑢放下茶盏,“北燕人眼里只有利弊。” 宁曦深以为然地点头。 黑羽忽然敲开了房门。 他先是看了宁曦一眼,犹豫地看向自家主子。 “直说便是。”景瑢道。 “主子,燕使臣递来请帖,请王爷后日到意阑珊一叙。” 后日,那不是祭祀大典前一日? 这节骨眼他不忙着对付桑祈,找景瑢做什么? 第448章 抢功,放着我来 第448章 抢功,放着我来 宁曦看向他。 景瑢半垂着眼帘,无意识地理着袖口,半晌他没回应黑羽,而是看向宁曦。 “他应该知道桑祈私下找过我,所以想见我。” “他戒备心强,我得去,而且只能一个人。” 他在征得她的同意。 “可是很危险。”宁曦第一反应确实是不同意。 景瑢笑了下,“南诏境内,又恰逢定南王府祭祀大典,北燕再嚣张也不敢在此时对我动手。” “只是见一面而已,见了才知他的想法不是吗?” 宁曦算是答应了。 送走景瑢,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银翘说燕子期联系上无影后就不再派人跟踪景怀瑜,难不成他发现自己更亲近景瑢,所以打算转换目标? 景瑢和景怀瑜不同,没有光环加持,再加上在北燕低头做人的二十年,燕子期绝不会像对待景怀瑜一样对他那般客气。 见过一面,宁曦更清楚他是个喜欢动武威胁的人。 她还是不放心景瑢私自见他。 …… 祭祀大典前日,景瑢按时赴约。 进了门,燕子期与他相视,表情瞬间从放松变得警惕阴沉,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景瑢身份高些,只问了声好就径自寻了个位子坐下。 这几日在皇帝面前卖乖耗了他不少精力,身体有些虚,坐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咳嗽。 燕子期就看着他捧着手炉和热茶,一副药石无灵的病秧子状态。 “谢允在你府上。” “嗯,诊金挺贵的。”景瑢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浅笑。 “清禾郡主似乎对你颇为关照。” 郡主和他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只消稍加打听就会知道,景瑢也没奢望能瞒他太久。 这也是为何他没选择和桑祈合作的原因之一,因为就算有桑祈也挡不住燕子期发现他们二人的关系。 “你喜欢她?”对手相见,所有的虚与委蛇都无用,燕子期也懒得客套,直白地问。 景瑢没回答。 “别忘了你在南诏的任务。”燕子期沉声道,“若非有这任务在,你以为我会留你到现在?” 景瑢这才掀开眼皮睨过来。 “小侯爷好大的戾气。” 若燕子期真有那个本事,他早死八百回了。 他从来不喜欢放狠话,这点口头上的比拼,他不屑去争。 燕子期坐在他对面,似乎对他不咸不淡的态度习以为常,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我只是提醒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北燕放你过来,不是让你儿女情长的。” “你若没那个心气尽早说,别坏了我北燕的大事。” “多谢小侯爷提醒,我都记得。”景瑢丝毫不受影响,笑意不减。 燕子期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很是憋屈。 “北燕皇室对你私自改变计划的举动很是不满,你若再拿不出答允的东西,别怪我出手不客气。” “小侯爷不是已经出手了吗?”景瑢眉眼弯弯,“先是派人查探我的行踪和人手,后是找到景怀瑜想窃取宁家军的机密。” “离开北燕时我便说过,我有我做事的方法,你们只能等结果,不能干涉,北燕皇帝点头允我,你父亲也同意了不是?” “可小侯爷现在这是做什么?是不相信我,还是想抢功?” 燕子期脸上乌云密布,良久,他挤出一丝阴鸷的冷笑。 “你说对了,我既不信你,也想抢功。” “是你消耗朝廷的信任在先,我来帮你成事有何不可?” 第449章 利用,她很信任我 第449章 利用,她很信任我 北燕人,越是位高权重越懒得遮掩内心最丑陋的欲望。 他们就是要权又要名,所有人都这样,自然没必要装。 但景瑢是个另类,无论北燕人向他展露了多么肮脏的欲望,他都只是笑着接受,也从不会将自己的内心摆到台面上来。 在他面前,燕子期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丝不挂的原始动物,粗鄙不堪。 比起利益争斗,燕子期更厌恶这个人。 北燕人向来瞧不起无谓的虚伪,尤其像他这样仿佛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贱样子,更让人火冒三丈。 比如现在,他又是那副风轻云淡谪仙脱俗的笑脸看着自己。 “你想怎么帮我成事?” 燕子期挪开视线,多一眼也不想看他。 “我联系了无影,向他们买宁家军的机密,虽然没成功,但基本可以确定东西就在定南王府里。” 能让无影拒绝八千两白银的,大抵就是铁桶一般的定南王府守卫。 “你打算到定南王府里偷?”景瑢轻声问。 燕子期眉头一拧,极度不悦地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是不是故意寒碜我。 “你进不去定南王府,那你怎么成事?”景瑢老神在在的笑了。 “那也比你不务正业只知道谈情说爱的好!”燕子期怒喝。 “谈情说爱也要看跟谁谈。” 燕子期一愣。 “你……” 景瑢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肯定似的点了下头。 “既然硬闯不行,那就只能想些办法顺理成章的进去。”他淡淡道,“等成了定南王府的女婿,自能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燕子期难得安静了一阵。 “所以你不喜欢清禾郡主,你只是在利用她?” 景瑢放下茶杯,笑容散了些,桃花眸中眼神清冷明晰。 “是。” “托景怀瑜的福,她信任我远胜过旁人。” 燕子期扯着嘴角哼笑了一声。 “我就说你怎么会被情爱打动。”他脸上的阴郁散了些。 反而景瑢面上不减半分笑容。 “所以此事无需你再插手,若你再胡来打乱了我的计划,到时燕家问罪下来,你我都没法交代。” 燕子期虽不愿,但也明白这事他插不上手了。 “桑祈在帮你?”他又问。 “没。” 燕子期挑眉,“知道了。” 谈话至此,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景瑢最后喝了口茶压下咳嗽的冲动,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边,他忽然停下。 “北燕皇室对我颇有微词的原因,你心中清楚,我也是。” “这次回去后点到即止。” 洁白的衣袂消失在门外,燕子期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百倍。 被当面戳穿,燕子期一是恼羞成怒,二是也不敢再接着抹黑他的名声,免得逼急他自己惹上麻烦。 即便景瑢现在远在南诏,他的大部分势力却还在北燕,自己依旧处处掣肘。 他竟然早就知道,方才怎么还心甘情愿被他威胁了那么久,亏他还以为景瑢真的信了。 他这人,到底是太能装还是真的不会愤怒? …… 从三楼房间离开意阑珊,需要穿过四四方方的天井。 景瑢捧着冰凉的手炉走过中间那棵大树,垂眸想着此番过去,燕子期和桑祈互斗,他和宁曦应该都能得几日清静。 身后忽然传来衣袂卷风的声音,随后又是人轻轻落地的声音。 景瑢回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宁曦……” 第450章 承认,他一直在骗她 第450章 承认,他一直在骗她 他抬头看了眼她的上空,正是燕子期和他谈事的那间房。 窗户留了一条缝,粗壮的树枝蔓延到窗边,正下方就是宁曦现在踩的地方。 燕子期谨慎,里里外外布置了很多人,但宁曦现在穿着的就是燕子期亲卫的衣裳。 宁曦神色莫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留了一句外面等你,转身使轻功飞离了天井。 安王府的马车上,景瑢一开门就看见宁曦一身暗卫的劲装坐在一侧,旁边放着她不离身的佩剑。 马车穿过街巷,拐进了热闹嘈杂的主街。 外面声音闹起来,车内却如至冰窖,压抑至极。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宁曦开口。 景瑢摸索着冰凉的铜制手炉,不敢抬眼看她。 “你何时来的,听到多少?”声音平缓,听不出半分心虚。 宁曦暗暗咬紧牙关。 “一直在,算是都听到了。” “怎么,王爷准备杀我灭口吗?”她直视着景瑢,却得不到他的回应,只能看见他半垂的眼帘和毫无变化的表情。 宁曦牙根快要咬碎。 她听得清楚,景瑢似乎和北燕有什么交易。 她不在乎他是皇子还是叛徒,从始至终她在乎的就只有景瑢这个人。 她只想知道那句利用她的信任窃取宁家军情报,是真是假。 只要他解释,她会听。 她不信自己又信错了人。 “怎么会,是我对不住你。”景瑢轻笑了下,“我还想求郡主别杀我。” 宁曦的心如坠山崖。 他承认了。 宁曦拔了剑鞘,冰冷的剑刃准确比在他微微跳动的颈侧。 “我最后问你一遍,有要解释的吗?”她声音带了份不可查觉的颤抖。 景瑢这才抬起眼,桃花眸流光熠熠,和平常一样只看一眼就会沦陷。 刀尖又近一分。 “如郡主所闻,我和北燕合作,是南诏的叛徒,从一开始我就骗了郡主。”景瑢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脖颈轻蹭刀刃,一抹血红隐隐显现。 宁曦没有收刀。 “还有吗?”她要听的不是这些。 景瑢摇了摇头。 宁曦深吸了一口气,本冷寂的眼不知为何变得愤怒,良久,她收了剑直接冲出了马车。 赶车的黑羽吓了一跳,郡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他只能回头看自家主子。 主子领口有血,却在笑。 “这次我没骗她。”景瑢轻声念着。 方才他看得出只要他不承认,宁曦就会选择信他。 但他真的不想再骗她了。 那些日夜不休的折磨,他不想再受了。 依他的想法,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骗子,宁曦就该捅死他泄愤,可她没有。 他甚至看到了她离开前红了的眼眶。 她好像很在乎他,不是报恩那种,是和他在乎她一样的那种在乎。 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没继续骗她。 “黑羽,你说还有回旋的余地吗?”他轻声问。 黑羽在外面听得差不多,为难地挤眉弄眼了半天,最后小声道:“其实,属下没觉得郡主要同您绝交。” 景瑢眼神斜过来。 “郡主那性子,爱恨分明,方才没一刀杀了您,说明她以后也不会杀你。” “而且属下觉得郡主生气是好事,若真对您死心怎么会生气,还追问你还有没有要说的。” 景瑢认真地蹙起眉头。 好像有点道理? “属下认为郡主不是气您对她隐瞒身份。” …… 宁曦从定南王府的房檐上跳下来,红着眼扫视院子一周,最后走到树旁狠狠折了一把枝叶下来。 “长嘴不说人话,不如别长!” 第451章 直觉,她还是相信他 第451章 直觉,她还是相信他 她是气景瑢说了那些话。 上一世她就死于信任身边人,所以这一世她格外珍惜自己这份信任。 好容易送出去的信任,还没等捂热就被人打包丢回脸上,她当时气得想一刀捅了他。 就像她设想过无数次的,了结景怀瑜那样。 但也只是想想,毕竟还得攻略景瑢救爹娘。 况且她还不算全无理智,她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景瑢似乎根本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只当她发现了他北燕间谍的身份,无法辩驳才摆烂不解释。 现在想想,他与燕子期似乎是对立关系,他虽然嘴上说娶她是为了窃取情报,可也说不定是用来迷惑燕子期呢? 她也不是傻的,相处这么久,景瑢对她有几分真心她看得清楚。 若景瑢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不该到现在还没动作。 除非他真的绝情绝性,是个隐藏很深的魔鬼。 有上一世的经历,她更偏向信他。 可他什么也不解释,明明给了他好几次机会! 平时话那么多,生怕她错失了他一丁点想法,怎么到大事上就装哑巴? 她也不是贱的,既然他不肯说,那便不说好了。 至于什么时候和好……看她什么时候气消,也看红玉佩能忍到何时。 一想起他说那话时稳操胜券的神情,她便气得头昏。 当初她被关在水牢中,眼睛蒙着血污看不太清景怀瑜的表情,只知道他耀武扬威,觉得赢了她。 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即便那个人是景瑢,露出那副神情的瞬间,她还是想冲进去剐了他的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宁曦觉得自己就像惊弓之鸟,只消一点刺激就能让她失去理智。 夕阳斜照,昏黄的光束落在她脚边,只要挪一步,她就能站在光束中。 她轻轻挪了一步,夕阳没什么温度,但到底比黑暗好些。 宁曦心中的愤怒渐渐平息。 抬头,是一块字迹并不漂亮的牌匾。 她这院子叫做煦园,爹爹起的,和她的名字一样的寓意,希望她活得快活自在,像破晓晨曦,煦色韶光。 字是小时候的她自己写的,写完后被娘亲笑话好久,她嫌丢脸说要扔,娘亲拦着不让,说一定要挂起来日日看着。 她还因此和娘亲闹了两天冷战。 也因此,她不准旁人喊这院子叫煦园,也不承认这个名字,每日进出也从不抬头,久而久之这院子就只被叫做“郡主的院子”。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煦园这名字,挺不错的。 …… 月上树梢,白日里恢宏的皇陵,入夜后一片寂静,森然肃穆。 宁曦像个鬼魂悄无声息地飘进来,准确的摸进爹娘陵墓。 点亮墓碑前的白烛,照亮了周遭一圈。 宁曦照常拜了拜,又拿了些吃食和路边顺手采的黄色白色的小花。 从前爹娘祭拜宁家军战死的军士们时总这样做。 她拍拍蒲团上的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爹娘,女儿许久没来看你们,可别生我的气。”她声音轻柔松快,仿若面前的不是墓碑而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明日便是爹娘的祭祀大典,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再给女儿一点时间,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抱着膝盖,像是蹲坐在床头那样,下巴轻轻搁在膝上。 瞳中映着摇曳烛光,却似有一层薄冰阻挡,暖意照不进眼底。 第452章 好巧,他也是个叛徒 第452章 好巧,他也是个叛徒 “爹,我知道你们不希望我报仇,但我真的放不下。”宁曦断断续续地说着,“他就像是恶鬼,平时蛰伏在我体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夺走我的理智。” “明明知道他不配,我也想忘记,可是女儿做不到。” “娘,等你回来我想吃南诏和西夏边境的肉馕,还有我想看北燕极寒之地的……神光?是叫这个名字吗,我都不记得了。” 她又嘟嘟囔囔说了好多,最后从发间拔下一只海浪状的仿玉簪。 簪子被她捏在手中,胡乱的左右转,那颗蓝色的石头被摇晃的飞起,像是拨浪鼓。 她忽然嗤笑出声。 “你们说巧不巧,他也是个叛徒。” “还是个骗子。” “哑巴。” 又想起让人生气的事,她将簪子扔进烧香的焚炉,起身拍拍裙子离开。 过了一会儿,洁白的身影又跑了回来,从灰堆里捡回簪子,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握在手里再次离开。 …… 翌日,南诏祭祀大典,以祭奠定南王夫妇率领宁家军击退北燕军队,十多年来保家卫国的功德而办。 南诏帝后,北燕使团皆在场,可谓场面十足。 比起寓意宏大的祭祀意识,人们更在乎接地气的八卦。 谁都知道皇上会在祭祀大典当日给清禾郡主赐婚,赐婚对象就是风头最盛的嫡子三殿下。 定南王府在民间威望极高,祭祀大典定在皇寺所在的佛山之上,天还没亮,山下就围了许多百姓,自发地搬了一套香炉祭拜。 敬了香的,有的人不肯离开,想等着看一眼传闻中清禾郡主的容貌,还等着那一纸婚书昭告天下。 明明与他们无关,人们却像对待自家事一般上心。 宁曦听了小喜转述的话,心绪万千。 保家卫国的是爹娘,她如今心怀不轨,算不上南诏的忠臣,担不起百姓们的爱戴。 “让韦伯伯替我走上山的官路,天气寒冷,记得给他加一身厚实的披风。” 韦伯伯便是宁家军的京军副将,从前跟在爹爹身边出生入死,是宁家军的二把手。 爹爹去世后,一直是他在管理宁家军,军内治理有序,井井有条,从来不需要她过问半点杂事。 上一世,韦伯伯和方姨一样,最终死在景怀瑜手中,只因为他们忠于自己,说服不能只能除掉。 如今重生,她还未见过韦伯伯一面,他比爹爹大些岁数,算起来今年五十多岁,年过半百却还为宁家军殚精竭虑,他比自己更担得起百姓的爱戴。 宁曦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皇帝很重视祭祀大典,这身特意改过的郡主服制远超她的品阶,比公主有过之无不及。 南诏以金色黑色为尊,因为祭祀大典的性质,礼部特意选了黑色为主色,肃穆庄重的颜色配上繁杂的银白色绣纹,将她整个人打造成了个风光无限的祭品。 这场戏,由祭祀主角的仇人筹划,她这个遗孤主演,演给主角立誓要守护的一群人看。 真正心怀敬意的被拦在山下,心思狠毒的站在最高处冠冕堂皇。 何其荒唐。 她拿起火红的玉佩,摸了一把,没看背面的字,而是看着正面双鱼的纹路。 “爹娘,我带你们去看场戏。” 局中人布局者,有时地位交替只需一瞬。 第453章 王爷,以色侍人没好! 第453章 王爷,以色侍人没好! 景瑢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 本该着他身为王爷的玄黑色朝服,但他一看那阴沉沉的颜色就皱眉,最后选了他回南诏时穿的白色冠服,袍尾绣着一只黑白仙鹤,隐在层层云纹之中。 这是北燕皇室给他做的衣裳,为了彰显北燕的仁德之心,特意用最好的料子最繁杂的工艺。 衣裳穿在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却不显拖沓,层叠错落有致。 祭祀大典本质是祭拜死者,黑白更显尊敬,问谢允意见时,谢允难得的说了句好。 从前他只会说,“只要有这张脸,裸奔都行。” 等景瑢仙儿似的从他面前飘走,谢允才反应过来,问黑羽,“他抽什么疯,来问打扮?” 黑羽递来一个这都不知道,脑子不如丢掉的眼神。 谢允顿时了然。 “啧,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何止呢,把药拿来!”黑羽伸手。 谢允一怔,“什么药?” “装病的药啊!不是让你备着了吗!”黑羽揪着他往后院去,看到文火热着的药炉,顿时要上前拿。 谢允把他拽回来,“好端端地怎么又要讨药,你怎么不拦着!” 黑羽推开他,端起药炉,“你不懂,这次事情大了!” …… 祭祀大典正午开始,佛山之上是硕大的鼎炉,鼎炉前放着一块两人高的石碑,上面是照皇上之意刻上的生平录和功德经。 台阶将鼎炉和祭祀台分成两段,台阶上是帝后等人上前祭拜的位置台阶下是百官所立之处。 而再之下,站着宁家军的一众将领,一群人身着宁家军的银甲,腰间别着一道黑布条,肃穆而立。 宁曦与帝后一齐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她的将领们齐齐整整站在百官所处的平台之下,比人矮了一头,气势却不知高出他们多少。 而再往下,她甚至能看到树林外攒动的衣着普通的人群。 都是自发到山下祭拜的百姓。 宁曦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攥紧。 南诏皇室根本不配这场典礼,配不上忠勇的将魂,更配不上诚挚的民心。 忍下眼底涌动的热意,宁曦扶着皇帝走上祭台的台阶。 众人齐齐跪拜,宁曦伏在皇帝脚边,被他亲手扶起。 “好孩子,你爹娘于南诏有恩,于朕有恩,朕与朕的子民当永世难忘。” 他说话声不大,只有近处的几人能听到。 宁曦笑着谢恩。 皇帝满意地拍拍她的肩,眼神扫视下去。 “嗯?怀瑜呢?” 皇后闻言也看了下去,脸色稍稍一变,“兴许被什么事绊住脚了,不妨事,陛下不必管他。” “这孩子,今日要赐婚的他不知道吗?” 事到如今,皇帝也不避着她,当面就说了赐婚旨意。 宁曦不觉得意外。 就算景瑢在皇帝面前再孝顺,在他心里景怀瑜也是他的继承人,除非发生天大的变数,她只会嫁给那位继承人。 佛寺的住持上前,帝后被他带到鼎炉前,不知在颂什么经文,算是大典前的预热准备。 宁曦抽空往下看了一眼。 百官分立两侧,右侧首位空缺,是景怀瑜的位置。 而左侧首位站着一身白衣的那人,正午热烈的阳光下,他的皮肤泛着雪光,被白衣笼罩,仿若渡了层仙气。 宽袖长袍,和平日衣袂飘逸的随性打扮完全不一样。 宁曦在他发现自己之前收回了视线。 景瑢抬眸看去,高处那抹黑色的身影已经挪开视线,仿若从未看过他。 虽然隔了几层台阶,但他还是看到了黑衣上的红玉佩。 景瑢眼眸轻弯。 不知为何,见到此物心安了不少。 第454章 送菜,到帝后面前尽孝 第454章 送菜,到帝后面前尽孝 帝后诵经完毕,正午之时,寺中钟声忽起。 庄重雄厚的钟音响彻佛山,一下又一下,仿若深夜孤空中嚎鸣的黑鸦,声声凄厉。 宁曦在住持大师的指引下敬香祭拜,随着她跪在石碑之时,背后宁家军的数百人也纷纷跪拜。 佛山上有半晌的空寂。 佛香插进鼎炉,旁边的帝后笑着看她,似乎很满意她的稳重。 住持的眼神在她毫无波澜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上多停留了两秒,而后念了声佛号,大典暂时告一段落。 大典分为两场,第一场是祭拜定南王夫妇的祭祀典礼,第二场安排在午后,帝后与清禾郡主一同祭拜天地为南诏祈福。 当然还有隐藏节目,皇子和郡主的赐婚。 众人留在佛寺中用斋饭,帝后在最大的禅房休憩,宁曦一个人,占了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送来的斋饭她没吃,她打开后窗,窗户外是佛寺后山层层叠叠的松柏,冬日里也是精神的青绿色。 银翘隐在枝头,只对她轻轻点了下头。 宁曦关上窗子,带小喜出了门。 她的院子在帝后皇子们的院子相隔一道长廊,长廊尽头,一道打开的红门内,御龙亲卫们森然而立。 她看了一眼,没急着过去,而是坐在长廊下,从怀中掏出一块绿豆饼递给小喜。 “没吃斋饭,吃这个填下肚子。”小丫头嘴馋也容易饿,她来的路上顺手买的。 小喜脑子里拐了个弯就明白郡主早就不打算吃这顿斋饭,想必那顿饭有问题。 她笑呵呵地接过,在这群侍卫面前什么都没问。 不多时,承恩从红门里走出,一眼看见长廊的宁曦,愣了下朝她小跑来,“郡主,殿下有请。” “什么事?”宁曦给小喜擦了下嘴角,淡淡地问。 “殿下说要给陛下和娘娘送份亲手做的素菜,想着郡主同去更好些。” 两人就差一纸婚书,自然尽孝也要同去,这理由听起来没有漏洞。 即便两人已经闹翻,那也是私下的事,景怀瑜知道她不会闹到帝后面前去。 因为她的一系列行为,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在上一世出现过,按理说她也不知道事情的走向,也不清楚景怀瑜想做什么。 但现在她并不在意。 “好。” 宁曦等小喜吃完,提着沉重的裙摆跟承恩前去。 踏过红门,承恩提醒她小心门槛,宁曦和他眼神对上半瞬,他心虚地弹开了。 宁曦装没看见。 帝后在正屋,东侧禅房是景怀瑜,西侧两间禅房是景瑢和景少琨。 景怀瑜的房门开着,承恩说他去准备膳食一会儿回来,让她在此处等等。 宁曦便站在门口,也不往里看,只转头和承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景少琨一直站在门外,寺庙里太无趣,饭也没有荤腥,他满心烦躁坐不住就出门闲逛,结果一开门就见清禾郡主进门,然后背对着房间和承恩聊天。 宁曦的眼神忽然落在他身上,景少琨下意识站直身子,就见她轻轻颔首,又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景少琨嘁了一声,避开她出去遛食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禅院中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惊呼声。 声音短促,很快就被压下去,但满院还是都听到了。 侍卫连忙将三皇子的禅房围住,跨进门槛的承恩望着内室的方向呆在原地,而还没来得及进门只探头看了一眼的清禾郡主捂着嘴退后几步。 仿佛见了什么脏东西,清冷的脸上逐渐浮出嫌恶。 第455章 撞破,他又又又输了 第455章 撞破,他又又又输了 帝后禅房的门被打开,皇后先到,皇帝则站在侍卫外,皱眉看着自家老三的房间。 “出什么事了?”皇后见到宁曦便知方才的惊叫出自她。 宁曦只站着,冷着脸看向窗子的方向。 禅房的窗子只蒙了一层薄薄的明纸,黑压压的侍卫挡住光亮,人在外面就能隐约看见里屋的陈设。 皇后只凑近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退后!退到廊下!”她大袖一挥,声音中有惊疑也有压抑的愤怒。 御龙卫齐齐退后,宁曦被人群甩出来,更加显眼。 皇后路过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一言不发的走进房间。 宁曦跟了进去,皇后也没拦。 承恩白着脸跪在地上,望着皇后的脸,嘴里不停念叨着属下不知,娘娘饶命。 禅房陈设简单,没有任何遮挡,进门一扭头就能看见床帐遮掩的床榻。 床帐不透光,看不清里面,但床榻下却散着各种衣物,男女的都有。 压在最下面露出半截的是景怀瑜那条黑色的嵌珠腰带。 宁曦也不觉得自己一个未出阁的闺秀坦然看这场面有何不妥,静静地站在皇后身后,看她胸口无声地起伏,素手攥紧身侧的桌沿,似要抠下一块木头。 “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在门外哄响。 皇后瞬间从气愤中脱离,转而白着脸挡在皇帝面前,“陛下,怀瑜他……” 皇帝推开皇后进门,顿时黑了脸。 但他什么也没说,藏着盛怒的眼瞪了皇后一眼,然后落在宁曦脸上,异彩纷呈。 “清禾,你怎么在这里?” 他将床榻上无声无息的男女忘记,仿佛做错事的人是她,第一句质问就冲她来。 宁曦垂着头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皇帝看承恩,承恩筛糠似的点头。 “你就没发觉屋内有异?”皇帝的目光似要将她瞪穿。 “回陛下,清禾到达后就一直等在廊下与承恩闲聊,未曾靠近房间,也未曾听到异响。” “或许是臣女说话声大盖过了别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皇帝只觉得头疼得紧,紧蹙着眉,一团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五皇子见到过臣女,陛下若是不信可传来一问。”宁曦淡淡道。 皇帝想也没想大手一挥,“传!” 景少琨来时,一众人除了皇后都出了屋,站在院中。 听了皇帝的问话,他挠挠头,“是,她就站在石阶下和承恩说话,好像问了些做什么菜,怎么还不来之类的。” 皇帝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景少琨一脸奇怪地观察众人表情。 “怎么了,三皇兄出事了吗?” 话一出口,更是一片死寂,景少琨也明白过来,垂着头退到一边。 “清禾,你跟朕来。”皇帝带她回到景怀瑜的禅房。 景怀瑜已经醒了,穿戴整齐,一脸惊恐地盯着地上那抹只穿着淡粉色亵衣的身影。 他明明记得来房间的是宁曦,怎么会是姚诗诗! 听到声响,景怀瑜转身,看到的是本该在床榻上看到的那张脸。 脑中轰得一声炸开,下一瞬他便明白了。 又输了。 他想在祭祀大典前用强的,彻底断了宁曦嫁给他人的可能,给她的斋饭里下了药。 他不在周围,宁曦不可能防备到连饭都不吃。 他让承恩喊她来,他看着她进了门,神色有些警惕慌乱,然后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他以为自己成功了,至少在被母后从床上拎起来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第456章 谁都行,只要不是三皇子 第456章 谁都行,只要不是三皇子 服药的人变成了他自己,药效奇怪,甚至让他认错了人。 姚诗诗已经被清醒的景怀瑜一掌劈晕,免得她胡说些别的什么。 本来母后在时他只是惊恐还不至于慌张,但现在看见父皇和宁曦进门,他神色明显慌乱起来。 “父皇……” 皇帝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地上晕倒的女子,没说话。 他看着宁曦,沉声开口,“清禾,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陛下,清禾想给你看一样东西。”宁曦胆大地打断他的话,也不管他让不让,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端着一盘子菜。 “这是臣女今日午膳,臣女一口未动,不知陛下可否找位太医来看这里面有什么?” 皇帝是什么人物,听她这么说瞬间明白过来,又是一记恨铁不成钢的而延伸扫向景怀瑜。 但他还是没说什么,只示意宁曦把菜放下。 “朕知道,此事你受了委屈,但是朕本有意为你二人赐婚,今日之事除了这些人外无人知道,只要你不介意,这婚事……” “臣女介意。” 宁曦脆声打断,眼神格外清冽沉静。 “若只是发生这事,臣女倒还能容忍。”她一指地上的姚诗诗。 “但有了这个,此事便是另一番说法。”她又指向桌上的菜。 “三殿下蓄意害臣女,想让臣女在佛祖眼下丢尽脸面,恕臣女不能接受。” 屋内一家三口齐齐沉默。 若只是景怀瑜乱性倒也罢了,身为皇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对方还是个体面的大家闺秀,除了不得体没什么不好。 但若是下药,便是心思不正,论谁也不会嫁给这种人。 皇帝咳了一声,再次开口,“清禾,此事委屈了你,但祭祀大典还要继续,朕的圣旨已经拟好,今日朕就做主将那女子处理,如此可好?” “陛下不是亲口允诺会让清禾嫁与心悦之人吗?”宁曦看着他,“清禾自知受陛下娘娘庇佑,心怀感恩,但这与婚嫁是两回事。” “今日是爹娘的祭祀礼,宁家军众将领也看着,清禾无法将爹娘的期望和军队日后的前程交付这么……一人手中。” 这是威胁。 就算不顾忌死人,当着宁家军和百官的面,只要宁曦将今日景怀瑜的事当众说出来,一屋子人都得跟着丢脸,丢几代祖宗的那种丢脸。 佛寺之中,祭祀典礼在即,皇帝还真一时拿她没办法。 屋内气氛越来越低沉,景怀瑜走到宁曦身侧,刚想开口唤她的名字,就被她那厌恶至极的眼神堵在口中。 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份厌恶里累积了多少怨恨。 他算计了她太多次,没有一次成功。 “那你想怎么样?”皇帝的语气变得冷漠。 “赐婚一事本是陛下的恩典,清禾深沐皇恩不敢忘记。”宁曦顿了顿,又道,“清禾的婚事由陛下做主,只要不是三殿下,谁都可以。” 景怀瑜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以为她会求旨嫁给景瑢,毕竟她一直都这样说。 却没想到竟然是除了他谁都可以。 他起先以为自己是清禾心中唯一的夫君,后来觉得自己在和景瑢争抢,现在才发现,原来在她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高高在上的三殿下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落差感,而这一瞬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他上前牢牢攥住她的手腕,“你算计我?” 从一开始。 第457章 孽缘,又何必强求 第457章 孽缘,又何必强求 原来她不是被景瑢迷了心智,而是她早就想逃离他身边,景瑢不过是个幌子,一个除了他以外最适合的幌子。 想起一次次的失败,还有今日发生的一切,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她从未想过嫁给他,在他面前的含情脉脉,使得小性子全部都是假的! 宁曦感受到手腕上巨大的力道,即便当着帝后的面也忍不了,一咬牙甩开了他。 景怀瑜刚过药劲,被甩了个踉跄,扶着花几才堪堪站稳。 宁曦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看着端坐着的皇帝。 “您瞧,三殿下也不愿,既然两厢都不情愿,陛下又何必强求?” “清禾不敢忘记皇恩,还请陛下成全。” 她跪在地上,郑重地俯身拜下去。 无需她多言,上有爹娘的英魂,下有宁家军将领,寺外还有久久不愿散去只愿见她一面的南诏百姓。 皇帝不可能拒绝她。 这是绝路,除了照她说的做外,别无选择。 这份窘迫,正是他一直信赖的好儿子给的。 “混账!”皇帝气极,茶盏扔到景怀瑜身上,瓷片崩到四处,引得皇后一声惊叫。 “陛下息怒!”她拉着被愤怒不甘冲昏了头的儿子跪下,然后看向身后的宁曦。 “清禾,此事是怀瑜的错,本宫给你做主,只要你应下这门婚事,日后你说什么本宫都满足你,好不好?” 宁曦不语。 “好孩子你说句话啊,本宫平日拿你当女儿疼,一点委屈而已,只要你不放在心上无人会记得今日之事……” “皇后娘娘。”宁曦脆声打断她,望着她因焦急而泛红的凤眸,心中生不出半分怒气,只觉得心头划过几缕凉意。 当娘的护着自己儿子无可厚非,她只是个外人,合该被她牺牲。 但此前多次帮景怀瑜害她,还给长公主投毒的事,她都还没忘记。 母爱可以,但要泛滥到害人的程度就另当别论了。 宁曦顿了顿,收起被景怀瑜碰的戾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您觉得三殿下真的喜欢我吗?” 皇后瞳孔一滞,不说话了。 别人不知,她这个当娘的最知道自己儿子都干了什么。 她也是做过女儿的人,深知儿子这些行为对清禾的伤害,面对她的质问,皇后无言以对。 “您还是劝劝陛下。”宁曦虽然跪着,身板却笔直。 皇后和景怀瑜齐齐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脸色如乌云密布,受够了这一屋子的狼藉,他赫然起身,出门之时吩咐身边的太监,“传安王来见朕!” 皇后和景怀瑜脸色皆是一白,尤其皇后,留着眼泪回头就推了自家儿子一下。 “你这都做的什么糊涂事!” 景怀瑜却仿若未闻,只站起身看向身后的女子。 她已经站起身,拍了拍沾了尘土的裙裳,准备离去,平静得仿佛置身事外。 “清禾!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他怒喝。 宁曦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要走。 “你站住!清禾!” 宁曦跨过了门槛。 “清禾!” 黑色的拖尾消失在门外,终是一抹衣角都看不见了。 景怀瑜红着眼,浑身颤抖,最后捂着头吼了一声,半分矜贵都不见。 在景怀瑜瞧不见的地方,宁曦驻足,回首看了眼重兵把守的禅房,心中无比平静。 景怀瑜,道阻且长,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458章 赐婚,不再是他的棋子 第458章 赐婚,不再是他的棋子 景瑢坐在自己的禅房中,隔着一道门,他清晰地听见侍卫包围的声,也听到了对面的闹剧。 他摸索着手炉上的纹路,一切按计划走着,但心中却忐忑难平。 昨日她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气得差点一刀砍了他,虽说黑羽说得有道理,但他也不确定宁曦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现在看来,她确实不准备嫁景怀瑜,但也不代表她就会嫁给他这位叛徒,说不定一气之下选了景少琨或者谁都不嫁呢? 宁家军在外,她若坚持皇帝也拿她没办法。 “王爷别担心了,这都过去半日,看来郡主没打算把您的身份告诉别人。”黑羽以为自家王爷担心身份暴露,体贴地说。 景瑢晃了一下神,这才想起还有暴露身份这回事。 是啊,说不定她一气之下先给他送进监牢呢? 不过比起这个,他还是觉得赐婚更让人担忧。 “王爷,陛下有请。” 老太监熟悉的声音响起,景瑢怔了一瞬。 他出门,转身便见红门外长廊上,一抹玄黑的拖尾消失在拐角处。 不知为何,他脚步顿了顿。 老太监发现他没跟上来,唤了他一声。 景瑢袖中的手指轻捻,笑着问,“不知父皇寻本王何事?” 老太监笑得滴水不漏,“王爷亲去便知道。” 景瑢抿直了嘴角,心头的忐忑怎么都压不住,只能任由其去。 …… 午后,祭天大典开始。 山中足足响了三十六声,在庄重的礼乐声中,帝后跪在祭台前,照流程做完礼仪。 宁曦不便再和帝后站在一处,被安排在百官阵列中,景怀瑜没出现,她就站在那里,背后是百官的窃窃私语。 午时祭拜定南王不在也就算了,帝后祭天这么大的事三殿下身为太子人选怎能不在? 宁曦听着身后人的猜测,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皇帝离开后她便离开了院子,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虽然还在生他的气,但孰轻孰重她还分得清,有矛盾等今天过去再谈。 按理说景瑢是最合适的人选,皇帝临走前也传他去,但…… 他一脸平静的站在自己左侧,和午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看不出半分差别,怎么也不像要被赐婚的样子。 宁曦莫名有些心急。 早知就不走那么快,留下看看情况好了。 流程走完,帝后转过身来,众臣纷纷下跪。 该到三殿下上前祭天的环节,但三殿下不在,众人默认跳过这一环节,等帝后走下台阶,仪式结束。 然而…… “安王,你上来。” 平地惊雷。 众臣纷纷抬头,看着那抹穿了仙鹤祥云的白色身影一步步走上高台。 什么情况? 宁曦没抬头,却暗中闭上眼,袖中的手已经攥得失了血色。 她知道,事情成了。 三个月的谋划,今日终于功成。 上方,皇帝让景瑢敬香祭天,以全大典礼数。而后没让景瑢下去,唤来老太监。 宁曦不用看都知道,太监的手里拿着圣旨,与上一世的画面如出一辙。 圣旨的内容如云烟,她根本听不进去,只记得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她与景瑢一高一低齐齐谢恩。 这辈子,她终于不再是景怀瑜的棋子。 典礼结束,赐婚旨意昭告天下。 不止百官哗然,宁家军更是满心疑问。 下山的路上,她还看到韦伯伯瞪着溜圆的眼睛,嘴巴紧抿,胡子都快翘上天。 在韦伯伯眼里,她和景怀瑜天生一对,现在被赐婚给病歪歪的景瑢,皇帝就是在苛待她。 她路过时对韦伯伯笑着点头,也不知对方看没看懂。 第459章 告发,我任你处置 第459章 告发,我任你处置 宁曦回了熙园,小喜捧着她早就摘下的头冠和外袍,一脸喜气地跟在后面。 “恭喜郡主得偿所愿!” 心头大事终于解决,宁曦确实松快不少,但想起景瑢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心里还是憋屈。 虽然给予信任的人是她,但他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卖了他吗? 在他眼里自己真就那么值得信任? 哪来的自信! 宁曦嘁了一声。 “郡主不高兴吗?”小喜凑过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笃定道,“郡主不高兴。” 可为什么呀,郡主心心念念要嫁给安王爷,如今圣旨赐婚再也更改不了,只待明年开春成婚就是,哪里不好? 小喜缠着她不放,宁曦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想吃甜的,把小丫头打发去厨房做糕点。 头顶阴云密布,今日傍晚也没有夕阳,阴沉沉的仿佛快要下雨。 天气影响心情,宁曦看着重新被她擦拭高挂的熙园牌匾,微微蹙眉。 情情爱爱什么的,头疼。 “宁曦。”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不清晰的唤声。 宁曦停了一会儿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回过头,便见本该在府中受人恭维的安王殿下站在自家院子外面,披着一件墨狐披风,脸色白的吓人。 轰隆—— 雷声很合时宜地在两人头顶乍响。 宁曦忽然觉得这画面像是话本子里的苦情戏,仿佛下一秒景瑢就会扑过来大喊,“你听我解释!” 她毕竟活了两世,那点戏瘾在脑子里转了个圈就被压制下去,她微微蹙眉,头疼得更厉害,静等着看他准备做什么。 景瑢也没想到自己叫一声她就停下。 他连忙又说了一句话,却被当头的雷声盖了过去。 “……” 期期艾艾的苦情戏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宁曦不得已,“你刚才说什么?” 景瑢走进院子到她跟前,“我说我可以进来吗?” “……”现在说不可以来得及吗? “有什么直说。”她态度不咸不淡,却和之前的态度天差地别。 景瑢轻咳了一声,“你……你可有要问我的?” 黑羽说她气得不是自己的隐瞒,但具体气什么他们两个男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结果,只能主动来问她。 宁曦闻言却是一声哼笑。 “这话该我问王爷,您可有要解释的?”不等景瑢说话,她又紧接着道,“不过王爷已经把想说的都说了,再追问倒是我不懂事。” 你想说我还不想听了。 她又不是没给过机会! 景瑢长眉轻蹙,又急出两声咳嗽。 “你若在意我与北燕的交易,便将我送去刑部或者御前,我随你处置。” 他不知宁曦所想,只能随意试探。 宁曦感觉自己被威胁了。 她要是告发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景瑢惯会察言观色然后蹬鼻子上脸,就欺负她拿他没办法是! “好啊,趁北燕使团还没走,咱们到御前分说分说!” 她作势要走,景瑢却拉住了她。 “怎么,不是说任我处置吗?”她话刚说完就见景瑢半弯着腰,蹙着好看的长眉咳得天昏地暗。 呵,又玩这套,装柔弱逼她心软是? “你放……”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景瑢的指缝里渗出了一抹鲜红。 景瑢喉结滚了两下,若无其事地掏出手帕擦了下嘴,然后捂在掌心背到身后。 “好,我跟你走。”他主动伸出手。 宁曦:…… 第460章 吵架,她才不会心软! 第460章 吵架,她才不会心软! 宁曦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固执站在院中不肯走的身影,一阵头疼。 也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她甩开了景瑢的手,负气回到房间,用一扇门将两人隔绝。 如他所愿,她心软了。 意识到这点的宁曦像是被戳了脊梁骨,火气不消反赠,但又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真送他到刑部,只能把自己关起来,任由他去。 本想一会儿他就走了,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天都要黑了他还在。 一副见不到她就站死的架势。 闷雷滚滚,如同惊涛骇浪,频率越来越高。 宁曦眉头紧蹙。 这事本就是他的错,凭什么要自己先低头? 爱站站去,反正这次她要把场子找回来! 宁曦潇洒地转身离开窗边。 轰隆! 一道惊雷破空,昏暗的屋子都被照亮一瞬,随即湍急的雨声接踵而至,雨声打在窗栏,凶狠得像是刀斧。 只一会儿,景瑢眼前便形成了两扇小瀑布,他忍着咳,望着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大雨在地上砸出一片烟尘,院内云雾缭绕仿若仙境。 吱呀—— 仙门开了,仙子却顶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他。 景瑢下意识弯唇,一双桃花眸比仙境还要美上几分。 …… 宁曦坐在主位盯着下位一直咳嗽的景瑢,脸黑得像炭。 她怎么就狠不下心,他爱站就让他站,管他做什么! 她悔得想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景瑢淋了雨,却不敢靠近暖炉,只敢选了个离暖炉近的位子,打量着宁曦的脸色,慢慢往暖炉的方向挪。 “搬你跟前去。”宁曦突然道。 景瑢笑了下,也不客气,把暖炉挪到自己身边。 宁曦见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活过来的样子,不由得捏拳。 算了,冻坏了又得花银子给他开方子,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她是看银子的面子,才不是因为他! “王爷身体不好就该回府休息,乱跑什么。”她语气没有波澜,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 “今日祭祀大典是重要日子,本王自然不能缺席。”他声音带着压咳的轻微颤抖,声音也有些沙哑。 “……” “喝茶。” 呸!真没骨气! 宁曦还在和自己做斗争的时间,门房送来了赐婚圣旨。 圣旨只有一道,被送到她这里来,代表皇帝的安抚之意。 同时也说明,景瑢在这桩婚事里的地位远不及她,说白了他只是个替补。 然而景瑢比她还激动,拿着圣旨看了好几回,虽然神色没有明显波动,但宁曦就是能感受到他心情很好。 不是一朝功成的那种高兴,而是得偿所愿的欣喜。 心头跟着他微扬的嘴角一并颤了颤,宁曦差点绷不住表情。 “别看了,王爷冒雨见我,到底想说什么?”她气自己不争气,语气有些冷。 景瑢将圣旨卷起来,轻轻放在手边,端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看向她。 如果不是他现在头发衣裳都在滴水,她都要有种自己在给三岁小孩上课的错觉。 “我与北燕的事并非故意瞒你,你出身定南王府,我身份卑微行事卑劣,在你面前实在难以开口。” “再者我不想牵扯你,北燕尽是豺狼虎豹之辈,你是南诏郡主,本不该被我所累与他们有牵扯。”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用,终究是我骗了你,合该受罚,你要如何我都受着。” 第461章 是叛徒,你还要嫁吗 第461章 是叛徒,你还要嫁吗 宁曦快被他这幅任君处置的样子逼疯了。 忍了再忍,终是忍不住,她拍案站起身。 “景瑢,你就是故意的!” “白日里才赐婚,你明知道我根本不会拿你如何,还来说这些气我,你到底想我如何,偏我说一点也不生气你就开心了吗?” “我告诉你我很生气,说什么都没用!” 景瑢第一次成为她发火的对象,有些受宠若惊,更有点应接不暇。 “那你为何生气?”他问出了这个困扰他一整夜的问题。 宁曦倒吸一口气,“你当真不知道?” 景瑢想摇头,但求生欲让他控制住了,只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看她。 “北燕想要宁家军的图纸阵法,你来南诏就是干这个的?”她冷声问。 景瑢点头,“是任务之一。” “所以你原本就打算与我成婚,然后骗取我的信任,再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是吗?”她又问。 “什么?”景瑢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失笑一瞬而后忽然想起那日和燕子期的谈话。 原来是因为那句。 “那是我唬他的,我若不那样说他会对宁家军不依不饶,北燕虽和南诏相隔千里,但真招惹上难缠得很,我不想你被他们惦记。”景瑢解释。 她神色不变,“那你打算如何完成任务?” “不打算完成,耗下去我自有办法与他们周旋,我在北燕没你想的那么被动。” “真的?”宁曦将信将疑。 景瑢刚想点头,忽然顿住,若有所思地看她。 “所以你一直在乎的是这件事?” “既然在乎为何不一早将我送至御前,保宁家军无事?” 宁曦沉着脸不说话。 “你根本没相信那句话,对吗?”景瑢微微抬头,看着近处的宁曦,眼里波光闪烁。 “谁说我没信,我信了!”一秒。 所以她才举刀逼他,想听他亲口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这木头根本不知道她气什么,说了半天驴唇不对马嘴。 气死。 景瑢轻笑。 宁曦冷冷地瞪他一眼。 这一点也不好笑,她上辈子就吃亏在太信任景怀瑜,这辈子若再跌倒在这儿,不如现在就死了重开。 “景瑢,你若再瞒我这么大事,我不会再给你解释的机会。”她低声道。 景瑢看出她的认真,收敛起笑容,身子往前一探,握住她的手。 以往他都只会牵她的手腕,而这次却直接勾着她的手掌。 “知道了。” 宁曦一直冷冰冰的脸色这才缓和下去。 在他身边坐下时,她没看见景瑢那含情脉脉的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两人吃了点小喜送来的糕点,中间放着黄灿灿的圣旨,气氛变得和谐起来。 “我是南诏的叛徒,你为何还要嫁我?”景瑢轻声问。 宁曦扫了那圣旨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 “那你身为皇子又为何背叛南诏?”她沉静的眼看向他,仿若能看透人心。 景瑢靠着椅背,垂眸半晌,忽而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我自小长在北燕,寄人篱下瞧人眼色,过得还不如北燕宫城下的老鼠,他那点生育之恩早就在二十年的时间里消磨尽了。” “我这身病,都拜他所赐,郡主知道,那毒本就没打算给我留活路。” “所以你恨他?”宁曦知道他说的是皇帝。 景瑢却摇头,“无情哪来的恨,他从未视我为人子,利用我无可厚非,同样,我也可以利用他谋得生路。” 第462章 会谈,两个乱臣贼子 第462章 会谈,两个乱臣贼子 宁曦默了。 她一直以为景瑢对皇帝这群人是有怨气的,谁会不恨要害死自己的人? 但若这个人只是个陌生人,甚至天生对立,那无论这人做什么,都谈不上恨。 她不知景瑢的遭遇是不幸还是万幸,论遭遇是不幸的,论心态却是不幸中的万幸,还好他早就对皇帝死了心。 “没事,以后有我在,不用再指望他。”宁曦好心安慰道。 小时候,爹娘就这么安慰被伙伴单独甩下的她。 景瑢唇角弯起,却没看她,垂着头看手里精致的糕点,轻声问,“那郡主呢?为何不告发我?” “和你差不多,但我恨他,恨景怀瑜,恨南诏朝堂的每个腌臜货。” 景瑢侧眸,看着她仿若罩了层冰霜的侧颜,微怔。 “为何?” “有仇,不死不休的大仇。”宁曦风轻云淡地道,忽然转头对上他的眼睛,轻轻勾唇,“所以你不用慌,南诏是死是活我根本不在乎,只要我的人没事,南诏就是灭国我也乐见其成。” 知道景瑢对狗皇帝没指望真是太好了,这样以后收拾他们就不必再顾忌他。 说不定还能拉着他一起去,给他过过瘾呢! 景瑢却没完全理解她这话。 “那宁家军?” “宁家军是我宁家的兵,一开始是,现在是,以后更是和南诏国半分关系都没有。”宁曦不假思索地说。 景瑢怔住了。 他实在没想到为南诏出生入死的定南王府从头就藏着个乱臣贼子的心。 或者没藏着,所以才…… 他被自己的猜想惊了一下。 难道说宁曦所说的大仇就是这个? 他吃了口糕饼,识时务地没有追问。 两个被南诏皇帝给予厚望的年轻人就这样围着一道圣旨交换了叛国弑君的意见。 大雨没有停的意思,景瑢咳得越来越厉害,宁曦只能放他留在自己院子里,他睡床自己睡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盖着被子躺下,她撑着头看向床帐。 “对了,成婚的聘礼不用你操心,我不缺钱,就是个流程罢了我也不在乎,皇帝他们愿意给多少就多少,不用再额外添置。” “这样不成规矩。”床帐里声音平缓。 “你我哪个是讲规矩的人。”宁曦轻笑,“再说以后都是咱们的银子,何必送来送去,你攒点银钱不容易,留着。” “那你的嫁妆可有人置办?”景瑢问。 宁曦顿了顿,上一世是帝后帮她准备,长公主也添了些。 她是带着整个王府家当嫁过去,谁会在意表面的嫁妆,所以宫里最后给她置办的嫁妆只能称得上体面,算不得重视。 “宫里会管的,随他,我不在乎。”宁曦淡淡道,“你身子不好又着了凉,早点睡。” 两厢沉默,半晌床帐被撩起一条缝。 “宁曦,其实我的身体……” 软榻上的人已经睡着,背对着他呼吸起伏平稳。 景瑢只得住口,眼里有些无奈,放下了床帐。 算了,也不是大事,以后再说。 祭祀大典过去,暗潮汹涌的南诏京城突然就炸了锅,那些藏在台面下的猜测纷纷被放到人前,从前一切蛛丝马迹都用来作证现今这让人大跌眼镜的结果。 人人都在猜测南诏的未来。 是安王替代三皇子,还是王爷辅佐三殿下呢? 南诏朝臣这几日都忙着旁敲侧击,不敢敲皇帝的就敲上司,都等着消息落地,他们好冲到安王府抢个头彩。 更有胆大的直接递帖子进王府,还有在王爷必经之路上让自家女儿来个巧遇的。 第463章 查阅,当年之事 第463章 查阅,当年之事 安王不胜其扰,最后干脆直接躲进王府称病不见人。 宁曦听了这些也只是笑笑,觉得没能亲眼见他躲桃花的场面实在遗憾。 她可没忘记当初被他推出去应付齐思悦和孟拂柳的事。 说起孟拂柳,听过她的激励后,小姑娘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抱着那本古籍隔三差五守在宫门口守株待兔。 然而她运气不好,景瑢几次入宫她都没遇见,最后还被出宫办事的孟侍郎碰见,揪着她回了家,之后再没出过门。 期间孟夫人倒拜访过她,将那本古籍送了来,喝了几口茶后便讪笑着赔罪,说会好生管教孟拂柳。 宁曦握着古籍哭笑不得。 婚旨一下,她倒成了解决景瑢桃花的正规渠道了。 十日过去,因他们二人婚事闹出的风波还未平息,宁曦便躲在院子里乐得清静。 银翘送来了景怀瑜一早答允的皇室大事典籍。 “三殿下最近勤于朝政不曾懈怠,但陛下还未曾单独召见过他。” 宁曦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说明不了什么,景怀瑜有当皇后的亲娘,有皇帝二十年的宠信,只一件婚事可难以动摇他的地位。 恐怕皇帝还想着让景瑢给景怀瑜当辅臣,这样她手下的势力一样服务于景怀瑜,服务于未来的南诏皇室。 毕竟景瑢再出色,他也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这样的人拿捏起来最容易,用起来也最放心。 所以现在皇帝只是想冷落他一阵,提醒他注意言行。 不过婚事带来的好处确实不少,皇帝虽然近日频繁给她发抚旨旁敲侧击询问宁家军的情况,但对景瑢那态度却好了不少。 先是提了他府上用度,后又允他上朝,分给他些力所能及的政务。 这已经是预想中最理想的状态,宁曦很满意。 看完商号的账目,她拿着几本典籍回屋,坐在软榻上,寻了个靠枕才打开这本厚重的书。 典籍按时间顺序记载,她直接找到二十多年前,爹娘刚入南诏朝堂的那一年。 早年南诏并不太平,因为兵不强马不壮经常被北燕欺负,边境之地总有动乱。 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领皇命,带着一众兵士平乱,然而平乱不成反被俘虏,还是公主的长公主殿下提枪上马,带足了兵马,以太子血亲的身份提出交换人质。 最后长公主只身入敌营,不但救了皇帝,还和自己人里应外合彻底平息了部分叛乱。 然而还没等众人松口气,长公主和皇帝就在沙漠中与人走散,大事集中没有详细记载,只说条件恶劣差点死去。 爹娘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救下了濒死的皇帝公主。 后来爹娘听说南诏边乱还未平息,便提出自己也有一拨人可以帮忙,虽然只有百来人但胜在机灵。 穷途末路的皇帝允了,然而谁也猜不到,就这百来人,配上爹娘那诡异的战术布局,愣是带着皇帝那点残兵败将平息了南诏边境所有的动乱。 而宁家军也在这场战事中快速扩充,只一年的光景就扩到了几万之数。 皇帝功成回朝,有了爹娘辅佐,太子之位更为稳固。 后来先皇去世,皇帝继位,第一件事就特封定南王府,还许诺宁家军只归王府管辖,皇室绝不插手。 再后来,四年前北燕起兵,边境军节节败退,爹娘得圣旨率宁家军前去支援。 第464章 看清,忘恩负义之辈 第464章 看清,忘恩负义之辈 北燕兵强马壮,人数又多,这场仗打了足足一年,最后以南诏险胜作罢。 而最后定输赢的那场仗,北燕人心有不甘,以自身为引,放火烧了爹娘所在的营地,一场大火让战事结束,也结束了爹娘的一生。 哀讯传回京城,皇帝下旨休朝三日以表哀思,而当时正辅佐皇帝处理政务的长公主推却了所有事情,退居深宫,更是在皇寺里为国祈福了足足一年。 这些事她隐约有些印象,但当时尚还年幼,又被爹娘突如其来的死讯砸晕了头,根本无暇注意旁的事情。 现在看来,长公主对她多加照拂,是因为爹娘当初的救命之恩。 宁曦看着冰冷工整的字迹,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发凉。 典籍记载没有半点纰漏,她不知景怀瑜所说的皇帝杀了她爹娘的证据该从何寻起,但她却知道狗皇帝杀的不止是权臣,还是救命恩人。 没有爹娘,皇帝早就死在那片沙漠,尸骨无存。 知恩图报如长公主,为爹娘守灵,照拂她这个孤女。 可她的亲弟弟却选择当个畜生。 宁曦看得眼眶发热,几行字迹多简单,爹娘被火焚身时又该是何种痛苦? 或许他想巩固自己的权力,或许在史书上这是一件正确的事,但作为亲历者,她永远也不可能原谅。 平息了心情,宁曦将里面几个重要的地名抄下来,又记下典籍提及的经手此事的官员。 当年之事,她一定要查明真相,她要的从来不是狗皇帝的那条贱命,而是他引以为傲的为君者的脸面。 看完最重要的事,她又翻回一开始的位置,没翻两页就看见景瑢二字。 二十一年前,二皇子景瑢出生,他的母妃品阶低微又因为生产虚脱,没等他满一岁就死了。 典籍上记载了他出生那日的场面,寥寥几语很简单,他的降生很平常,皇帝甚至都没去看他,只是皇后去看过。 其中有句话吸引了宁曦的注意,说景瑢生来在脊梁至腰部的位置有一小块祥云状的胎记,微微泛红。 宁曦回想了一下,她是照顾过几次景瑢,但好像没见过这个位置。 等下次有机会看一眼,到底有多像祥云,史官惯会挑好听的写,她才不信呢。 又翻看了几个时间点,宁曦把典籍还给了银翘。 无影还会仔细翻阅典籍,将其中值得记录的信息记下来。 景怀瑜把典籍送出来的时候就会想到这点,她倒不怎么亏心,毕竟能记在典籍里的都是见得了光的。 又过了几日,两份帖子同时递到她手里。 一份是北燕使团,桑祈执笔,临别前约她一见。 另一份是军营送来的,韦伯伯亲笔,刚劲的笔迹似乎能转述书写人的愤怒。 都是邀她明日面见,宁曦纠结了一会儿,将韦伯伯那份帖子放下,递出北燕帖子给小喜。 “去回话,我会准时赴约。” “那军队的呢?”小喜问。 宁曦对着那帖子犯难地扯了下嘴角,“就说过两日我亲去军营拜会韦伯伯,还请他再等等。” 赐婚这事,韦伯伯想法比较保守,就希望她能嫁一位有出息的郎君,能护她一世周全,又能帮她分担事务。 显然,现在的景瑢哪一点都不符合,韦伯伯还不知道得多生气。 她还没想好怎么安抚这位暴躁的小老头。 算了,再等几日…… 第465章 赴宴,惦记的人多了 第465章 赴宴,惦记的人多了 北燕使团设宴,意阑珊三层被全部包下,当然除了她以外,北燕还请了这段时间有过接触的人。 她在进门前还遇到了同样前来赴宴的孟平伟。 当然,他和其他礼部官员在另一个房间,与她不在一处。 “郡主。”孟平伟对她出现在此处并不意外,反而挂起笑迎上来,“还未恭喜郡主得赐婚之喜。” 赐婚旨意一下,他便知道了,从一开始这位了不得的郡主就抛弃了三殿下,选了王爷做夫君。 郡主与王爷或许因立场才走到一起,但于情于理都该道一声恭贺。 宁曦笑了下,“最近孟大人辛苦了,伤好些了吗?” “多谢郡主牵挂,郡主送的都是好药,下官的伤自然好得快。” 宁曦笑容讪然,“原来大人早就猜出来了。” 孟平伟垂眸呵呵笑,“王爷自顾不暇,此等昂贵的药物自然是郡主所赠,不过现在郡主还是王爷也不必分得太清,就当下官谢你们二人。” 宁曦有些不好意思,等他离开后才进了最大的那间房。 屋里人不少,桑祈和燕子期都在,还有他们带的侍卫和下人。 表面上她和燕子期是第一次私下见面,她熟络地回了桑祈一个常礼,而后向燕子期行了个还算庄重的礼。 燕子期起身回礼,一双眼幽静如深潭,叫人看不穿情绪。 酒菜齐备,燕子期举起杯。 “上次只与郡主攀谈几句,本是闲聊,但现在看来,郡主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上次刺探她对景怀瑜的态度,她一副提及心上人的娇羞模样哄骗了他,他这才放心地将人手都派去刺探景怀瑜。 没想到最终赐婚旨意上的还是景瑢,本来他都准备看景瑢的笑话,临走前再给他添点麻烦呢。 现下看来,这位郡主也是个扮猪吃虎……不,扮虎吃虎的主。 “时也势也,我也无法料到结果不是,只是顺势而为罢了,燕使想太多了。”宁曦淡淡道,回了一杯酒。 桑祈扇子摇得啪啪响。 宁曦睨了他一眼,桑祈勾着一边唇,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听说近来世子殿下忙着处理私事?”她不咸不淡地问。 桑祈嗤笑一声,“可不,不止本世子,就小侯爷也是百事缠身的大忙人,若不是为了见郡主金面,恐怕今夜也腾不出一顿饭的时间呢!” 他们两人最近斗法斗得如火如荼,当然忙得门都出不去。 桑祈一想就知道是景瑢使得绊子,可燕子期那边却说是他自己的门路,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说服景瑢的。 说不定这位景瑢的心上人也跟着掺和了。 桑祈的笑更为肆意。 宁曦在他扇子快起飞之前挪开了视线。 “祭祀大典已过,不知北燕的几位将军可还满意?”这次大典,有几位北燕的将领请命参与。 燕子期沉声道,“不愧是定南王府,如此风光的大典这世上也唯此一份了,郡主深得南诏皇帝信赖,真是让人艳羡。” 宁曦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艳羡的人多了,可不止燕使您。” 燕子期眼眸一眯。 宁曦却若无其事地拿起了筷子,挑选似的看着面前的菜色,“军务繁忙,我这马上要嫁人,看来以后得找人帮我照应一下了。” “哦?谁?”这话是桑祈问的。 宁曦笑了下,没说话。 两人心中却都有了答案。 第466章 投降,他不惹那个祖宗了 第466章 投降,他不惹那个祖宗了 她不是为了嘲讽燕子期押错宝才主动说这句话,而且怕燕子期被她耍了一通后也不信任景瑢。 燕子期和桑祈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最容易犯的错就是轻视他人,觉得任何人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所以她主动营造了一个对婚事极其满意的过于自作聪明的形象。 她只管说,信不信是他们两个的事,若是不信大不了派人来查探他们二人的行踪。 正好她的暗卫们最近闲得发慌。 这顿饭燕子期和桑祈都食之无味。 从北燕远道而来,本意气风发准备在南诏搅弄风云,结果自己内讧不说,反倒给竞争对手铺平了道路,血本无归。 但宁曦心情不错,她有无影头目这层身份在,掌握的消息比这两人多得多。 敌在明我在暗,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临到尾声,燕子期还算稳得住,恭恭敬敬地说了些场面话,还说下次有机会再见。 而桑祈心态有点崩。 他和燕子期那二缺不同,燕子期以为清禾郡主只是被景瑢利用的一枚棋子,就算下棋人不是他自己,最后得益的也还是北燕朝廷,是他燕家。 但桑祈却知道景瑢拿清禾郡主当眼珠子一样宝贝。 就冲他每每提及清禾郡主时那不加抑制的得意嘴脸,桑祈便知道他不可能利用她。 他作为北燕人,理当将北燕的利益放在最前面,然而好巧不巧景瑢是他要辅佐的人,他除了放任他自己行动外什么都不能做。 之前倒是做了,这不被景瑢背刺,和燕子期斗了这么久。 他是没心思再试探那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了。 桑祈心事重重地送宁曦下楼。 临别前递来一枚精致的小玉蝉。 “在北燕地界,郡主若有用得上桓王府的地方,大可带此物到京城寻我。”既然不能得罪,那就先讨好。 宁曦也没客气,直接收下。 公孔雀虽然招摇不靠谱,但在北燕却实打实的有权有势,想着景瑢以后难免和北燕打交道,现在多条路没什么不好。 北燕使团离京,安王和五皇子带着礼部众臣送至城门处,至此,京城总算太平了些。 但也只是表面,内里的波涛汹涌因两人的婚事反而更甚。 佛寺的那桩丑事被掩盖下来,没多久姚诗诗就被赐给景怀瑜做侧妃,入府日被安排在年关前。 同时皇后和皇帝也开始为景怀瑜找合适的正妃。 人选迟迟未定。 身份匹配得上的多半已经有了婚约或者年龄不合适,年龄合适待嫁的身份又太低。 主要她这个明珠在前,调起得太高,景怀瑜和皇后一时难以接受这么大的落差。 还没等敲定正妃人选,许灵儿先哭着来见她。 “大公主的驸马借职务便利找到家兄,询问属下的婚事!”许灵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绝望,“郡主,兄长让我来找您,这可怎么办呀?” “公主替三殿下问的?”宁曦蹙眉。 许灵儿哭着点头。 宁曦先让她坐下,等她心绪平复了些,她才缓缓开口,“不必担心,你的婚事定南王府做主,他们不敢拿你怎样。” 许灵儿虽然不哭了,但还一下接一下打哭嗝,断断续续地问,“那兄长呢?三殿下势大,若是他难为兄长毁兄长前途怎么办?” 宁曦不屑地嘁了一声。 第467章 羡慕,能抗争的本钱 第467章 羡慕,能抗争的本钱 “若是从前他或许可以,但现在朝廷人人都在盯着他,你兄长是金科状元,前途无量,只要挑不出明显错处,就算是皇子也不敢明着给他太多脸色。” “可若三殿下私下使些手段害我兄长怎么办?”许灵儿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她。 宁曦轻笑,“咱们灵儿学机灵呢,都知道警惕别人下黑手了呢。” 许灵儿哭笑不得,苦着小圆脸,又挤出两滴眼泪。 替她擦了下脸上的泪痕,宁曦柔声道:“你兄长身为状元,自有他的才华和城府,为官之人自然要有被漩涡波及的觉悟,这些你兄长都有数。” “别说你兄长是难得一见的才子,不一定斗不过三皇子,就算真的没斗过,这不还有我和安王爷吗。” “怕什么,难道还不知道你家郡主的本事吗?”苏启笑着哄道。 许灵儿还真被她哄住了。 从她刚被兄长接到京城,她便亲历了身为人的无奈,知晓自己会成为这些动动手指就能搅弄风云的大人物眼里的不值钱的祭品。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能自己做主。 直到见到郡主。 定南王府上下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上到主子下到洒扫侍女,都讲一个自在。 这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府邸,内里不知承受了多少无奈,可郡主一直在和无奈对抗,从未变过。 郡主说要接管商号,便压住各方不满接管了。 郡主说不嫁三殿下,便真的让圣意转圜,嫁自己选中的人。 现在郡主说能护她,那就一定能做到。 她体会到了一丝丝为人的尊严。 许灵儿忽然上前抱住宁曦,因为不好意思很快就松开了,然后红着眼,小声道:“郡主大恩,灵儿此生无以为报,只能跟在郡主身边慢慢偿还。” 宁曦被她突然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要知道这小丫头平时连靠近她讲话都做不到。 这动作,一看就是跟小喜学的。 她笑着摸了摸许灵儿的头,“不用偿还,我这是在兑现当初的承诺。” 想想上一世许灵儿悲惨的结局,她心里颇感欣慰。 幸好,她刚巧能帮上忙。 如她所料,许元庆把妹妹的婚事推给了她。 次日,皇后借筹备婚事之由宣她入宫。 凤禧宫内,除了高位上的皇后,还有回宫请安的大公主。 大公主样貌平平,但身为长女性子沉稳,经常给皇后和景怀瑜出谋划策,就连皇帝对她也颇为满意,时常会拿朝政之事询问她的看法。 宁曦进门后向两人问安。 皇后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从前她拿清禾当未来儿媳对待,只觉得她亲切,除了性子刁蛮些哪里都好。 现在她成了自家儿子的眼中钉,她理当和儿子同仇敌忾,可不知为何,一想起那日她问自己的那句话,便生不起气来。 怀瑜对她实在称不上真心实意,同为女子,她自然能感同身受,便也说不出她个不好。 尤其,她看着清禾仗着宁家军撑腰,理直气壮地拒绝婚事的时候她竟然生出了一丝羡慕。 她身为齐家女,自小被教导贤良淑德,做一个恭顺体贴的女子,后来成为皇后,就算皇帝对他没有半分情谊,她也只能独自忍受。 由心对她们这些高门贵女来说是最奢侈的梦。 清禾做了她们藏在心底都想做的事。 饶是她,也不由得想象若她是清禾,拒绝时该有多爽。 皇后叹了口气,将准备好的质问咽下,冲清禾摆摆手,“来,坐这边。” 第468章 外人,划清界限 第468章 外人,划清界限 大公主蹙眉,疑惑地看向母后。 不是说好了要替三皇弟出气吗,从前也就罢了,现在没缘分成一家人,母后还在顾忌什么? 前朝父皇拿定南王府没办法,但后宫是女人的地方,在细枝末节处让宁曦吃点苦很容易。 可母后现在在做什么,她陷害了三弟,害他前程受阻,为何还对她和颜悦色? 宁曦坐在皇后左手边,对对面的大公主笑着点了下头。 大公主绷着脸没回应。 宁曦也不在意,直接向皇后递上了一份礼单。 皇后打开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变得窘迫又诧异。 “承蒙娘娘关爱,这些都是此前娘娘赏赐给清禾的东西,除却吃食外,一概钱银物件都在这儿了。”宁曦浅声道。 言辞虽客气,但做的事却锐气十足。 这是要和她们划清界限的意思。 皇后捏着礼单,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只觉得自己该发火却又发不出来。 这里面的东西有的是怀瑜随意拿打发她的,有的是自己用来安抚她的,每一行字都代表了他们母子对她的漠视。 “不必了。”皇后将礼单合上,收敛起情绪,“既然赏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本宫从前疼你,也不全是因为怀瑜。” “今非昔比,臣女受之有愧,还望娘娘成全清禾。”宁曦淡淡道,没接那礼单。 这些东西从入王府的第一日起她就准备好还回去,如若皇后不要,那她只能扔了。 然而皇后没再拒绝,只蹙着眉看了她一眼,愁容满面地抿着唇。 大公主凌厉的视线投来,“定南王府果然财大气粗,郡主连母后亲赐的东西都不要,看来让郡主嫁进宫来是委屈郡主了。” 印象里,大公主是个不苟言笑善于谋算的人,很少在她面前疾言厉色或者反唇相讥。 看来不是她不会,而是对自己人和外人的态度不同。 宁曦顿时起了想回府的心思。 从前为了演戏她不得已听这些人说些废话,现在婚事已定,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她起身,淡漠地看向大公主。 “殿下言重了,清禾不委屈,只是不喜欢欠外人的罢了。” 一句外人,再次提醒她们注意自己的身份,她们已经不是她未来的亲人,更不必听她们的教导。 “何为外人,本宫是安王的姐姐,母后是安王的嫡母,日后都是一家人,郡主难道是要替王爷与皇家断绝关系吗?”大公主蹙眉厉声道。 宁曦眉梢轻扬,“殿下何必在此咬文嚼字,您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一家子也有亲疏之分,不然公主今日到此处来又是为何呢?” 她来就是来给景怀瑜撑腰出气的,若是照她说的以后都是一家人,又哪来的替一个出气而伤了另一个的道理呢? 大公主一噎,沉着脸冷哼,“郡主真是伶牙俐齿。” “公道自在人心,非言语能左右。”宁曦看向皇后,“娘娘眼明心亮,该能明晰眼下局势。” “臣女虽与三殿下没有夫妻缘分,但未必没有其他瓜葛。”她笑了下,“臣女并非不依不饶之人,未来如何都看三殿下如何抉择。” 宁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挑不出错处的礼,而后请辞离去。 大公主望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气得起身。 “母后,您怎么能轻易放过她!许家那姑娘的事还没提呢!” 皇后没理她,而是思考宁曦方才的话。 她是投诚求和的意思吗? 第469章 在意,不过一门婚事罢了 第469章 在意,不过一门婚事罢了 近来陛下赏识安王,尤其是在赐婚后,吃穿用度更是近逼怀瑜,她起先觉得这是陛下圣心有变的信号,然而今日听宁曦说完,她忽然觉得,似乎还有另一种解释。 虽说陛下抬举安王,但一直和怀瑜间保持了一层差距,且朝政上还是多依仗怀瑜,更别说进来还在替怀瑜物色合适的正妃人选,无论从哪条看,都不像是要放弃。 难道真如宁曦所说,陛下准备让安王和宁曦辅佐怀瑜? 她方才那意思,不就是想说前怨已过,若是怀瑜能放下,她和安王便会照皇帝心意,为怀瑜做事吗? 皇后心中一喜,若真如此,那定南王府的权势同样是怀瑜的,她是不是自家儿媳有何关系,反正安王一辈子也逃不脱怀瑜的压制。 “母后?”大公主回过头就见自家母后面露浅笑,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她一愣。 “环儿稍安勿躁,母后认为清禾说得有道理,眼下还不到得罪定南王府的时候,许家姑娘的事就算了。”皇后慢条斯理地说。 景姝环呆愣在原地,她不明白母后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明明宁曦那般无礼! “你先回,定南王府的事母后会和你三弟商议,暂且不用你插手。”皇后温声道,似是不放心自己这个暴脾气的大女儿,又补了一句,“万不能轻举妄动,你若得空,可帮你弟弟挑选一位合适的正妃。” 景姝环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凤禧宫。 入夜,景怀瑜得皇后传召到凤禧宫请安。 皇后将今日之事告知他。 景怀瑜听完坐都坐不住,赫然起身砸了手边的茶杯,怒不可遏地吼叫,“这个毒妇!贱人!本殿都未曾说原谅她,她哪来的脸面敢主动向本殿投诚!” “叫她滚,本殿就是娶一名妓子也绝不会再求她一次!” “怀瑜!你冷静些!”皇后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更是生气,“不过一件婚事罢了,本就是你算计她在先,她心中有气在所难免,你怎的如此放不下!” 她原本觉得自己儿子除了心狠了些哪里都好,是个做君王的好苗子,可现在看来怎的如此偏执,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还不如清禾来得通透! 她有些失望,脸色便也难看起来。 景怀瑜见状,更是怒火中烧,指着桌上的礼单气得手指发抖,“母后,她如此羞辱你我,您还为她说话?” “母后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皇后也来了气,冷声道。 景怀瑜说不出话,气得在殿中转了好几圈,最后挑中了门口的一盏琉璃灯台,一脚踹翻。 “怀瑜!”皇后拍案起身,“你这像什么样子!” “婚事已定,你与她注定没有缘分,她都已经放下了你又纠缠什么?” “再者清禾说得有理,你父皇还是属意你的,如果你愿意那定南王府的权势或许还能帮衬你,但若你再这么闹下去,别说清禾个有脾气的不选你,就连你父皇也会对你颇有微词!” “孰轻孰重,你会不懂?” “母后!她在骗你!”景怀瑜怒吼,“您还看不明白吗,她就是个骗子,什么被我伤透了心,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嫁给我,她把儿臣耍得团团转,就是为了嫁给景瑢!” 皇后呆立住,良久,她才轻轻吐了几个字。 “你在说什么?” 第470章 假的,根本不会帮他 第470章 假的,根本不会帮他 景怀瑜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血红的血丝,他压低了声音,沉闷地如同乌云中的闷雷。 “现在她故技重施,谎称自己有投诚之心,就是想麻痹儿臣,借机让景瑢壮大羽翼,抢夺东宫之位!” “她根本不会帮我,根本不会!” 压抑着的怒喝在殿内回荡,皇后怔怔地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儿子,一时觉得陌生。 原来,清禾见到的,一直是这样的他吗? 饶是她,一想到未来的枕边人是这般模样,她也会拼尽全力抵抗。 本来她不信景怀瑜的说辞,但现在她有点信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桩未成的婚事到最后,放不下的那个竟然是怀瑜。 “你父皇说的是,该让你静静心了。”皇后坐了回去,一双眼晦暗不明地盯着他。 景怀瑜三两步上前,“母后,您不信儿臣?” “母后信你,但你确实该好生反思一下自己。”皇后深吸一口气,“你回去,母后会让你父皇多照应你的。” 景怀瑜听出不对来,反复追问她什么意思,但皇后什么也没说,最后自己躲回内殿,让竹苓好生送他。 定南王府,熙园。 宁曦听到银翘的转述,惊讶地挑高眉梢。 “不高兴?有多不高兴?” 银翘蹙起眉毛,垂下嘴角,压着眼皮,“就这样,很不高兴。” “……” 那确实很不高兴。 “他与皇后吵架了?”宁曦又问。 出乎意料的,银翘给了明确的回答,“是,很大声,属下藏得很远但也能听到三皇子的声音。” “喊了什么?”宁曦饶有兴趣地问,景怀瑜不高兴她就高兴。 “贱人,毒妇,叫她滚。”银翘面无表情地学舌。 宁曦嘴角抽了抽,兴趣散了些。 没意思,连点新鲜的词都没有。 “罢了,反正也没指望他会信,不过是想给他添点堵而已,现下看来已经达到目的了。”宁曦摆摆手,示意银翘下去。 婚事已定,景怀瑜再闹也不成气候,在他彻底和景瑢翻脸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下个月初,年关前,边境处会有一场与西夏人的冲突,从而发展成动乱。 上一世起先是姚太尉带兵去平乱,一月后没解决,景怀瑜便主动请命带兵平乱,当时她和景怀瑜的婚事已定,所以景怀瑜带的是宁家军的人马。 他到后不过半月便解决了动乱,凯旋归来后恰逢封王典礼,双喜临门,风头无两。 后来她从宁家军将领那得知,边境动乱根本没有发给京城的文书中写得那般紧张,先去的姚太尉已经解决了不少,故意拖延了一部分好给景怀瑜立功的机会。 彼时她已经和景怀瑜许了婚约,所以景怀瑜已经懒得在她面前装,也根本不在意她发现自己的谋算。 宁家军的人还跟她抱怨,说拖延的时间里,边境县城的百姓流离失所,每日担惊受怕,可姚太尉和景怀瑜根本不在意,发回的文书中也只字不提。 宁家军向当地州府请命拨粮安抚,也被姚太尉拦下,还教育了他们一番。 后来她实在担心,怕边境再生事端,便私下派商号的人打着最近的宁家军旗号前去派粮,景怀瑜后来知道此事后还象征性地夸了她两句,最后告诫她不要将此事闹大。 这一世,无论是不让他立功,还是为当地百姓所想,她都不会坐视不理,让景怀瑜前去。 但若换景瑢前去她又放心不下。 第471章 来啊,跟我一起呀 第471章 来啊,跟我一起呀 且不说他身体不好,不一定受得住边境苦楚,单说他也没带兵打过仗,或许连兵书都没看过,若是做不好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她想着,若实在没办法,就请平阳侯担下此事,倒是她再派一些人给侯爷,也算尽心了。 然而第二日,她便接到消息,年关将近,恰逢北燕使团刚走,平阳侯被派去南诏与北燕的边境地代皇帝巡查,来去最少两月。 这个指望不上,宁曦又将主意打在肃国公身上。 然后就被左文琦告知,肃国公夫妇已经告假一月,准备带她回家乡祭祖,其实是想替她求个好姻缘,所以特地选了一座专门听说很灵验的月老庙。 这庙哪里都好,就是远。 这个也没戏了。 宁曦一时找不到好办法,便想先搁置。 然而老天好似在跟她开玩笑,景怀瑜听说平阳侯巡北燕边境,他便主动请命巡西夏边境。 本来皇帝听了皇后的话,刻意冷落了他一段时间,最近就有重新宠信的意思,景怀瑜刚好请命,皇帝就愉快地答应了。 身为太子人选,领兵平叛算是历练,该让他去一次。 然后皇帝又贴心地替他挑选了姚太尉随行辅佐。 宁曦听了这些差点没撞墙。 剧本碎了一地,提前就算了,怎么景怀瑜还成了先去的那个? 她去找了景瑢,景瑢倒是波澜不惊,笑她:“怎么,才刚改了婚事就想置他与死地,连巡边境这等小事也不想他做?” 宁曦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拿无影当挡箭牌。 “无影查到西夏边境有异动,他此去不久就会撞上动乱,很可能借此立功。” 景瑢不疑有他,轻轻点头,“那也是他身为皇子该做之事。” 宁曦惊讶于他淡泊名利的态度,主要是赐婚前他好像没这么无所谓,怎么下了婚旨就开始摆烂了,态度转变也太快了! 难道说他和北燕有合作,夺位只是为了敷衍她? “你到底还想不想做太子?”她问。 “想。”景瑢点头。 “没骗我?”宁曦将信将疑。 “没有。”景瑢笑了。 “那就想办法抢活呀!”宁曦怒其不争,“若是平叛成功,他立功回来,你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可我没兵没权,抢了也成不了事。”景瑢淡淡道。 “我分你一部分宁家军的人,平叛的事他们来做,不用你!”她想过了,她可以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提前布置好,再多派些人跟着他去,人数多就不会有意外,即便景瑢不会带兵也无妨。 至于他的身体,眼下没办法,只能让谢允多照应。 可景瑢却蹙眉,“你不怕我偷宁家军的机密,给北燕吗?” 宁曦默了。 她忘了这回事。 虽说景瑢答应她不会,但站在她的角度,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不是不信任景瑢,是这件事上就不存在信任别人的选项。 “那怎么办……”她也懒得掩饰,反正景瑢能问出来就代表猜到她的选择。 “不如你跟我一同去。”景瑢浅声道。 宁曦一怔,还能这样? “你带兵前去,我只负责充门面,不插手军队之事,这样两全其美,怎么样?” 不得不说,她动心了。 “但皇帝未必会允我前去。”狗皇帝惦记宁家军,时时刻刻都想把她和宁家军分开。 景瑢却不以为意,“偷偷跟去就是了。” “难道还有旨意说,限制你不许离京吗?” “就算被发现,你跟着自家军队又有何不可?” 第472章 不愿,那就不做 第472章 不愿,那就不做 宁曦对景瑢有了新的认识。 她因为仇恨的缘故对南诏朝廷不屑一顾,所以行为上多显嚣张,但也绝对想不到偷偷跑到边境然后让皇帝干瞪眼这种损招。 上次偷跑去水患地,她好歹还准备了个处理商号事务的借口,这次倒好,直接耍赖。 皇帝本来就对她的婚事不满,更忌惮她和宁家军,生怕她生出一点不臣之心,若她真照景瑢说的做了,皇帝一定会对她生出杀心。 景瑢也会被连累。 他不可能想不到这点,却还是说了。 “你就不怕惹恼皇帝,那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宁曦疑惑地问。 “怎么会。”景瑢浅笑,“若他不愿那就逼他接受,这是你说的。” “可是会连累你。”宁曦蹙眉,如今她和景瑢荣辱一体,不能再想从前那样胡作非为,她要顾忌景瑢的名声。 景瑢却话锋一转,轻声问她,“你为何要改婚事?” “因为我不愿嫁他。” 景瑢闻言,轻笑着点头,“是了,你不愿委屈自己,我也一样。” 他也不愿她委屈自己,尤其是在与他婚事敲定之后。 如果嫁给他,宁曦还要忍受无尽的无奈,那他和景怀瑜又有何区别,不过都是给她本耀眼的人生增加污点罢了。 他自己怎样虚伪隐忍都好,但是宁曦不能这样,她活在阳光下,永远坚定真挚,她不该为任何人退让,即便那个人是他。 宁曦看着他微微弯起的双眸,眼神清澈柔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她感受到心尖上的颤动。 真的会有一个人,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成全她? 只因为她一句不愿意? 这个想法只动摇了一瞬就被她压下了。 是压下,而不是否认。 因为在上一世的最后,景瑢的所作所为就印证了这个猜测。 他为她火烧齐王府,起兵造反,唾手可得的南诏皇权在那一刻竟然比不上为她出气。 她从不怀疑景瑢对她的情谊,但那毕竟是十年后的事,而这一世她与景瑢只见面不到几个月,哪来的情根深种? 她忽然很想问他,他们以前是否见过,但想了想还是没问。 一是他久居北燕朝堂,而自己自记事起就跟在爹娘身边,从未与北燕皇室有过接触。 二是她觉得自己幼稚,说不定景瑢只是随口一说,她便一副怆然动容的样子追问过去,有点小题大做。 她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多谢你的好意,你也别委屈了自己。” 景瑢扬唇弯眸,“不会,能借你的势力嚣张一回,我也觉得痛快。” 这事就这么定了。 至于从景怀瑜手里抢活这事,景瑢自告奋勇说交给他。 宁曦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想着争权夺势是他的专长,便答应了。 她以为等结果的过程会很漫长,没想到隔天就有了消息。 景怀瑜病了,听说是急火攻心气病的,病情来势汹汹但并不严重,只需静养几日就好。 偏偏这几日就耽误了出发。 圣旨已下,外巡北燕边境的消息人尽皆知,皇帝决定换人,景少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最后只能选了百般推辞的景瑢。 景怀瑜听说自己主动请来的功劳又落到景瑢身上,一下子病得更重了。 宁曦听到这事却笑不出来。 她怎么觉得赐婚后景瑢行事愈发不管不顾了。 直接让竞争对手病倒这种方式,未免太简单粗暴了? 第473章 求人,你是个懂事的 第473章 求人,你是个懂事的 本来她脑补了一场激烈的暗中交锋,还做好准备做景瑢的后盾,结果就这? 景怀瑜病了,所以换他来。 怎么感觉他现在有种不顾旁人死活的趋向? 她不是心疼景怀瑜,只是觉得景瑢的状态不太对劲。 宁曦摸出腰间的红玉佩。 前些日子和景瑢吵架,后来婚事定下一切向好,她很久没看了。 她记得上次看是五十五,而现在已经四十五了。 暴虐值降到突然降到五十以下,宁曦还有点不真实感。 坦白说,她一点看不出景瑢的情绪在好转,他现在更像是一颗深埋在地下的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爆。 暴虐值不会有错? 红玉佩上的白字坚定又清晰,宁曦最终还是打消了疑虑。 兴许是她想多了,景瑢那个人难以捉摸,今天四十五说不定明天又九十五了,都说不准,她除了相信系统给的这个神神叨叨的东西外也没别的办法。 巡视北燕的事虽然定了景瑢,但随行的姚太尉却没换,宁曦跟景瑢通了信,这个人交给她来办。 无影查到,前些日子景怀瑜缺银子,人精一样的姚太尉不等景怀瑜开口就主动送上了千百两的雪花银,这些银子都是姚太尉从军饷中经年月累克扣攒下来的。 要不说姚太尉是人精,早就有投奔景怀瑜的心,几年前就开始为此做准备,这些银子就是专门为了打点关系用的。 每次只扣一点,时间久了,再小的雪花也滚成了雪球。 送上门的把柄不用白不用,宁曦喜滋滋地交给银翘去办。 很快,京兆府接到报案,说姚太尉手下的巡城军库房起火,将里面东西搬出来清点后发现数目不对,怀疑有人纵火打劫。 这一查,小兵说每月到手的银子和账房入册的对不上,又问了几个小将官,说出的数目又不一样,京兆府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递了折子转手给刑部。 至此,朝野尽知,都是一条浑河里的鱼,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一般,皇帝也是,便罚姚太尉闭府候审。 巡城军交由兵部暂管,而外巡边境一事,皇帝先是问了景瑢的意思,景瑢依旧装傻说没想法,后来又问了长公主,不知长公主说了什么,次日宁曦就被召到平宁殿的书房回话。 这还是她这一世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进平宁殿的书房。 书房内没有旁人,她进来后,只有皇帝和老太监两人,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坐,然后又忙起自己的事。 半个时辰过去,皇帝批完了折子,这才看向她。 眼神落在她手边那一滩干果壳和果核上,皇帝的嘴角悄然一抽。 他的本意是晾她一阵子,让她惶恐反思自己最近的行径,免得一会儿自己开口要人时,这丫头太过膨胀。 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多想,甚至还吃饱了。 皇帝轻咳了一声,宁曦这才放下手里的糕饼,飞快地蹭了下嘴角,笑意盈盈地看他。 皇帝:…… “朕有日子没见你了,上次听皇后提起你,说你愿意原谅怀瑜的过失,朕倍感欣慰,你一向是个懂事的。” 嗯,先给她戴高帽。 宁曦面不改色地客气两句,然后接着听。 “近来朝廷上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朕已经挑了安王去到边境巡视,那边毗邻北燕,宁家军常年驻守,领兵的还是你的义兄,所以朕觉得让宁家军随安王外巡最为妥当,你觉得呢?” 第474章 嫁妆,真的够多了 第474章 嫁妆,真的够多了 宁曦露出迟疑的神色,她笑得有些牵强。 “不太合适,眼下手边能调配的只有宁家军的京军,可他们是京军……” 宁家军是给王府打工的,不伺候朝廷,这属于另外给宁家军找事做,她不乐意很正常。 皇帝也料到她的反应,不急不恼,接着劝,“眼下能调派的武将不多,外巡一是为了安内,二是为了攘外,北燕忌惮宁家军,所以朕才找到你。” “再者你与安王已有婚约,日后成婚你们夫妻一体,现在早点让他与宁家军的人接触也是好事。” 他说到此处停顿,观察她的神色。 宁曦一副觉得有道理的样子,缓缓点头。 皇帝心中满意,进而又道,“你马上要嫁人,手里的事都先放一放,女儿家嫁人才是正事,知道吗?” 宁曦抿着笑,一脸羞涩地点头。 出了平宁殿,她才收起脸上的假笑,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狗皇帝以为景瑢好拿捏,想借景瑢的手分走她对宁家军的掌控,就像当初景怀瑜对她那样。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说明狗皇帝对她还没起杀人夺权的心思。 总之,事情办妥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将狗皇帝方才那些废话忘干净,往长枫殿走去。 皇帝在见过长公主后才召她入宫,所以让宁家军随景瑢外巡的主意多半出自长公主。 长公主一向不喜她将权力外移,不知这次为何会提这样的建议。 长枫殿内人来人往,宁曦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找了个空挡进门。 “呀,郡主怎么来了!”院中的孙姑姑放下手头的东西,拽着她往大殿的方向走。 宁曦扫了眼周遭,院中摆了满满当当的东西,有小盒子也有大箱子,像是要搬家。 “这是要做什么?”她好奇地看。 孙姑姑却不让她看,强行拽着她往殿里带。 长公主正歪在太师椅上看东西,眸光扫到她的身影,顿时神色一板,将手里的东西合上放到茶壶下压着。 宁曦:…… 心虚得有点明显。 “殿下。”她行了个礼。 长公主懒懒地嗯了一声,扫她一眼,“什么事啊?” 宁曦回头看向院子,然后回头笑着问,“殿下这是在给清禾备嫁妆吗?” “……”长公主按着礼单的手一顿。 还没等藏就被发现了,这丫头知不知道太聪明是会挨打的! “你想得美,本宫这是在清点库房的杂物……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你若看得上哪个就拿走,免得留在这儿占本宫的地方。”长公主哼了一声,没承认。 宁曦心知肚明,笑了下。 “殿下不必替清禾操心,清禾的嫁妆已经多到不能再多了。”整个定南王府都是她的嫁妆。 “你懂什么,王府的东西是你自己的,长辈给你添的是另一种说法!这是代表有人给你撑腰,知道吗!”长公主横眉厉声地教她。 宁曦笑着看她。 “……”长公主知道自己暴露了,破罐子破摔地摆了摆手,“就是给你这臭丫头备的嫁妆!这才哪儿到哪儿,当初大公主嫁人时,皇后备的嫁妆两个宫苑都放不下!” “嫡长公主身份高贵……” “什么高贵不高贵,就是有人疼和没人管的差别,你和景瑢都是没人撑腰的,场面若再不做起来,日后还有谁瞧得起你们?” “我知你不屑场面上的事,这些也不必你操心,本宫心里有数。” 长公主一锤定音,不许她再多言。 宁曦颇为感动,想着典籍中的文字,心里更是万千感慨。 第475章 抱大腿,凭殿下喜欢我 第475章 抱大腿,凭殿下喜欢我 狗皇帝忘恩负义是真,长公主对她好也是真,她不会因仇怨迁怒旁人,自然也不会忘却长公主的恩情。 心知推辞无用,宁曦就笑了下算是接受了长公主的好意。 “你从哪儿来,平宁殿吗?”长公主这才想起她来的意图,若有所思地问。 宁曦点头。 “看来皇上已经跟你说了,想必你来此寻本宫也是为了宁家军的事?”长公主了然地问。 宁曦接着点头。 “要问什么就问,别磨蹭,本宫忙着呢。”长公主长眉一挑,抬了抬宽大的袖子,一副静听审问的架势。 这位向来是有话直说,宁曦也无意与她绕弯子,便开门见山直接问,“殿下为何建议宁家军随王爷同去边境?您从前不是说让我管好自己的权势,不要转手他人吗?” 长公主被她这样问也不恼,反而看她的眼神多了点欣赏。 “不错,能问出这话,说明你脑子还算清醒。” 宁曦无奈地笑了两声。 “北燕那边有你义兄坐阵,宁家军去了自然是听他调遣,景瑢这孩子脾气好,也不会带兵,就算让宁家军和他接触也不需要担心被撬墙角。” “况且来年初春你们便会成婚,景瑢在朝中一直没什么声音,这对你不是好事,正好趁此机会让宁家军帮他立一功,回来后旁人也不敢小瞧了他。” 长公主不急不缓地解释。 与宁曦想的差不多,在长公主眼里,景瑢是个需要照顾的弱势方,外放宁家军的风险可以忽略不计。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她不会承担一丁点风险。但离京并非易事,她需要有人给她打掩护,能拖一天是一天,等跑远了皇帝就算发现也鞭长莫及。 长公主无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宁曦也不绕弯子,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殿下,我想和他同去边境,由我带兵。” 长公主愣了一瞬,对她的决定很惊讶,“可皇上并未允你前去。” 谁都知道皇帝巴不得把宁家军从她手中夺走,怎么会让她去? “是的。”宁曦点头,“所以我想偷着去。” 长公主默了一阵,良久,她忽然冷笑了一声。 “真不愧是定南王府的人,你跟你爹娘简直一模一样!” 长公主似乎觉得她的行为难以理解,不可置信地笑了几声后,最终还是劝自己接受了。 “然后呢,你想本殿帮你打掩护?” 宁曦点头,露出乖巧讨好的笑。 长公主:…… 就知道臭丫头来她这儿准没好事! “本殿凭什么帮你?”长公主扬起下巴,一副准备拿乔压榨的架势。 “凭殿下喜欢清禾。”宁曦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着道。 长公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下意识想否认,可看着满院为给她置办嫁妆来往忙碌的下人又觉得说了她也不会信,还会显得自己嘴硬心软。 长公主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算是默认了。 眼见着事成,宁曦顿时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劲头关心长公主的眼疾,又体贴地在她跟前侍奉了半天。 眼瞧着她借着出恭的理由出去和孙姑姑商量少添置些嫁妆,长公主面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夕阳昏黄,落在那白衣少女身上却显得格外朝气。 从前她的父亲母亲也是如此,他们一家子身上都有一种不被世俗沾染的真挚和热烈。 第476章 巡营,记仇的倔老头 第476章 巡营,记仇的倔老头 临别前,长公主站在廊下目送她,孙姑姑依照吩咐到厨房打包新作的点心让她带走,宁曦便站在门边等着。 “丫头。”长公主忽然叫她。 宁曦抬头看来,笑容不甚热情却是由心而发。 “本殿对你好,你不觉得奇怪吗?”她问出了这段时间来的疑惑。 从清禾第一次找上长枫殿的门时,她便觉出这丫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即便她嘴上说得再难听,她也觉得自己是为她好。 如果清禾是个单纯的也就算了,偏她不是,那这份信任从何而来? 宁曦笑着迎上她有些郑重的眼神,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受故人之托对我颇为照拂,清禾心中感激,又怎会怀疑殿下的好意呢?” 孙姑姑拿来了食盒,她笑着接过,冲长公主挥了挥手,像只墙头的雀儿,雀跃地离开了。 “殿下?”孙姑姑回到长公主身边,见她还站着不动,便出言询问。 长公主忽而哼笑出声。 “本宫还藏着掖着呢,这丫头竟然早就知道了!” “殿下何必瞒着郡主,这种事郡主知道不是更好?” 长公主却轻声叹气,“你不懂,有些事知道了一点就想全都知道,还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的事,是本宫与陛下欠了他们,后来……本宫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力护着她了。” 孙姑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温声劝了一句,“郡主会明白您的心。” …… 安王携宁家军外巡边境的旨意很快就下发,三日后启程。 宁曦赶在韦伯伯发脾气之前,先跑到了宁家军在京郊外的军营。 军中上午操练,现在马上快到午时,韦伯伯并不在休憩的房间里,她便坐在一旁等候。 一个小士兵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只茶壶和一只茶碗,他哆哆嗦嗦的靠过来,眼神在她脸上扫过好多次,但半晌也没开口。 “放这儿。”宁曦看出他的紧张,冲他笑了下。 小士兵黝黑的脸皮顿时涨得通红,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回神,将托盘放在她手边。 “你们将军呢,何时能回来?”宁曦边问,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回……回郡主的话,将军巡营去了,估计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回来。”小士兵结结巴巴地回话。 宁曦却没有回应。 她拿起茶碗,凑近看了一眼,又尝了一口,脸色变得一言难尽。 “这是……水?” 小士兵红着脸点头。 “茶呢?”她问。 她不缺钱,宁家军自然也不缺,营地里给士兵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更别说身为大将军的茶水。 小士兵见她神色不对,顿时紧绷起来,手垂在身侧揪着衣边,慌忙解释,“将军说郡主赶路辛苦,茶汤涩口,不如水解渴,所以让小的用水招待郡主!” “他早知我会来?” 小士兵摇头,“将军早就吩咐下来,说只要郡主来就这样招待!” 韦伯伯还真记仇。 宁曦哭笑不得,喝了口解渴的水,拿着佩剑站起身,拍了下小士兵的肩膀。 “走,带我去看将军巡营!” 小士兵被她拍得肩膀一沉,眼睛瞪得溜圆,直到宁曦出了门他才忙不迭地追上去,一张黑脸因为兴奋涨成了猪肝色。 他被郡主拍肩膀了! 第477章 惊!军营有姑娘 第477章 惊!军营有姑娘 一路上,小士兵迎着众人探寻的眼光,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头,活像个大公鸡。 宁曦瞧他那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没忍心告诉他,自己很多年没来营地,军中的人大多不认识她的脸,人家只是单纯好奇他身后跟着个女子罢了。 小士兵带她到了操练场。 正午的日头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重锤,即便是冬日里,也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存在感。 宁曦进门时,只穿着一身单衣的军士们齐整地耍着枪,呐喊声振聋发聩。 队伍的最前面站着一位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却精神奕奕的老头。 说老头有点过,毕竟韦伯伯今年才五十,但他总喜欢蓄着胡子还不戴帽子,白色毛发总会显得人年纪大些。 宁曦随着小士兵走到韦兴仁身后,小士兵想叫人,却被宁曦拦下,示意他退到一边。 因为方向的缘故,韦兴仁看不见她,但操练的军士们却正对着她,眼瞧着一个小卒带了个姑娘进来,他们都傻眼了。 “干什么呢!还没到正午呢就饿了!”韦兴仁发出一声怒喝,中气十足,吓了宁曦一跳。 前排的军士指了下他的身后,“将军,您身后有个姑娘。” “胡扯什么,军营怎么会有姑娘!继续!” “真的有……” “有个屁!不好好训练就知道惦记姑娘,没半点出息!”韦兴仁背着手,沉沉地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像定南王府那位,整日里就知道惦记男人不思进取,看本将军不扒了你们的皮!” 宁曦:…… 怎么感觉自己早就暴露了。 前面军士们显然不吃这套,还笑呵呵地打趣,“将军每次都这么说,怎么不见去王府扒了郡主的皮!” 一片哄笑声传开,宁曦没忍住也笑出了声。 韦兴仁沉着脸回头。 两人视线相对,宁曦顿时止住笑,乖巧地立正站好,“韦伯伯。” 韦兴仁眼神晦暗不明,直盯得她浑身发毛也不说话。 “将军,您认识这姑娘呀!” “可真好看,不会是将军在外面惹得风流债!” “瞎说什么,瞧这年岁怎么也得是女儿……” “……” “放肆!”韦兴仁忽然一声怒喝,满场的人都被震住,一时间训练场鸦雀无声。 喝住了下属,韦兴仁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忽而撩起袍尾往地上一跪。 “臣,拜见郡主。” 郡主! 操练场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这就是宁家军的清禾郡主,他们的正头主子! “郡主!” 又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宁曦扫了一眼,人人都是一副兴奋好奇的表情,和那名小士兵一样。 可见,她虽然三年不曾过问军队之事,但韦兴仁还是处处帮她立威,让她在军中的威仪只增不减。 她先是扶起韦兴仁,而后冲其余人摆摆手。 “军营里不必多礼,你们练你们的。” “郡主!”前排一名军士挠着头叫住她,“我们都是些糙人,平时插科打诨惯了,刚才言语冒失,郡主别放在心上……” 宁曦刚要说没事,韦兴仁就喝了一声,“跪下!” 方才开玩笑的几名军士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口不择言,以下犯上,去自领五军棍!” “韦伯伯,算了,不知者无罪嘛……”宁曦心有不忍,也不想第一次来就留下个严苛的形象。 韦兴仁却依旧板着脸,看向她,“下属犯错,是臣教导不严之过,待郡主走后,臣也会去领五军棍,与他们同罪论处。” 第478章 真凶,替你爹娘揍你 第478章 真凶,替你爹娘揍你 见宁曦蹙眉,他厉声道,“军纪严明,郡主莫要厚此薄彼,女儿心肠。” 见他执意要为自己立威,宁曦也只能由他去了。 不过好在那些军士对韦兴仁极为信服,他又亲身领罚,军士们都心服口服。 反倒还安慰起她来。 “郡主别担心,五棍子跟挠痒痒一样,打是亲骂是爱,将军这是心疼我们呢!” 操练场因为她的到来顿时热闹起来,方才严苛的插曲仿佛不存在,瞬间就被这群神经大条的汉子们忘到脑后。 军士们围成了个圈,个个兴奋又好奇地看着她,有胆子大的还同她搭话,问了些家常的事。 韦兴仁这次倒不拦了,主动出去和手下的人说话去。 带路的小士兵一直守在她旁边,眼见着有人靠得进了,就往那一站,再喝一声,“别碰着郡主,滚滚滚!” 有人被他吼得不高兴,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不离郡主远点!” 小士兵骄傲地抬头,“我能和你们一样吗!郡主喝的茶……水是我倒的!郡主还拍了我肩膀呢!” 一群男人顿时转变了崇拜的对象。 正主宁曦退出了人群也没被发现。 韦兴仁已经和手下说完话,正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她的笑话。 “出来了?”他满眼尽是嘲笑。 宁曦不打算跟着幼稚的小老头计较,反扬起笑脸,可还没等她开口,韦兴仁就扭开头走了。 宁曦:…… 议事厅,韦兴仁端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喝到嘴里觉得不对劲,拧着眉叫来人,“怎么是水,茶呢?” 那人茫然地摇头,“议事厅的茶水都是小四管,小的不知道。” 韦兴仁听到小四的名字,顿时心虚地看了眼宁曦的方向,而后赶走了一脸懵的下属。 “韦伯伯别生气,等我回去把王府最好的茶送来,保证您就算是吃都能吃饱!”宁曦连忙上去献殷勤。 “少来这套!”韦兴仁瞪她一眼,“说,来找老夫什么事?” 宁曦笑容一顿,“不是您递的帖子让我来吗?” “你不是不来吗!”一提这个韦兴仁就生气,声音顿时拔高了几个度,“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身份不一样了,连老夫都请不动了!” 老头撒娇什么的,宁曦有点接受无能。 “韦伯伯……” “别叫我!老夫宁家军副将,听郡主差遣,可担不得郡主一声伯伯!” 宁曦一时无言,屋内气氛有些凝固。 良久,宁曦又鼓起勇气端着杯水来到他面前,柔声道,“事出有因,您听我解释嘛!” “爹娘疼我一辈子,临走前更是嘱咐我不要委屈了自己,我又一向任性,怎么会由着旁人欺负我,您信我,我选安王真的有自己的考量。” 韦兴仁一把拿走她手里的杯子,不可置信地瞪起眼来,“还真是你自己选的!” “老夫还以为是皇帝皇后给你施压,迫使你改了主意,没想到真是你自己的想法!” “来,你倒是说说,那安王有什么好能让你舍弃了三皇子!” 顿了下,韦兴仁又瞪眼,“你要敢说他长得好老夫就替你爹娘揍你!” 宁曦刚张开的嘴闭上了。 看来靠耍赖蒙混过关的炉子行不通,韦伯伯是真的气她胡闹。 她坐在韦兴仁旁边,神色认真。 “韦伯伯,您当真希望我嫁给景怀瑜吗?” 第479章 他很好,是她主动的 第479章 他很好,是她主动的 她直呼皇子大名,韦兴仁一把年纪怎会听不出她言语间的疏远和嫌弃。 “你和他真如传闻所说,相处不愉快?” “何止不愉快,他多番算计我,只为了我手中的商号和军队,祭祀大典当日,他给我的饭菜下药,就是想逼我接受这桩婚事。” “不止他,皇后维护他,多次配合他害我,皇帝也同样觊觎王府的势力,这些年他私下见过您多少次,您当比我更清楚他的用心。” 韦兴仁的脸色随着她说一句就黑一度,最终整个人仿若乌云笼罩,像是个一桶就炸的皮球。 “他竟然敢使这么龌龊的手段!亏他还是皇子,行为如此卑劣,哪配做未来的一国之主!” 韦兴仁气得连骂了许久,骂累了才接过宁曦递来的茶水,后知后觉地看她一眼,“所以你退而求其次,选了安王?” 宁曦不想骗他,摇了摇头,“从我知道景怀瑜不怀好意的时候,我就选择了安王,并非退而求其次,而是他真的比景怀瑜好许多。” 韦兴仁眼中的震惊难以掩饰。 试问现在的南诏,谁会觉得景瑢比景怀瑜的前途更好? 韦伯伯和方姨都是上一世因她而死的人,宁家军又和朝政有直接牵扯,无论从情感还是谋划来看,她都该和韦兴仁说实话。 “韦伯伯,我很早就开始了与王爷的合作,王爷并非外人眼中的平庸无用,相反他心思城府都比景怀瑜强上不少,若有我的帮助,日后他定能压过景怀瑜。” “而且他对我……也比景怀瑜对我好许多。” “有多好?”韦兴仁似乎没听到她前面那段话,只抓着后面的重点不放。 “他很照顾我,对我言听计从,也从不会像景怀瑜那样惦记我的权势……”宁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哼!现在说不惦记那是哄你高兴,等你嫁过去了你看他惦不惦记!”韦兴仁不信。 “我跟他谈好了,成婚后王府的产业依旧是我的,他不会过问。”宁曦笑了下,“而且就算他想要,我也不会给,如果真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那就一拍两散,总归我和旁的女子不同,我有退路可言。” 韦兴仁虽然还是不愿意,但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黑着张脸闷坐着。 “他会做饭,手艺还不错,之前为了帮我避开景怀瑜的算计还受了伤,而且他给爹娘还抄过佛经呢!”宁曦放软态度,轻轻摇了摇韦兴仁的胳膊,“韦伯伯,这样您都不放心吗?” “没了三皇子又来个安王爷,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为了娶你自然对你百依百顺,等娶到手可不一定会珍惜你啊傻孩子!”韦兴仁拗不过她,心疼地道。 “可是不是他要娶我,是我主动要嫁他的。” “……”韦兴仁只当她在维护景瑢,顿觉这孩子没救了。 “罢了罢了!你喜欢嫁谁就嫁谁,只要你开心,我们这些人就安心了!” “就知道韦伯伯疼我!”宁曦笑着对韦兴仁行了个晚辈礼。 韦兴仁翻了个白眼回应她。 “那个……既然您都接受他了,还有一件事……”她不怀好意地笑着看他。 韦兴仁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 “旨意没传来吗?陛下让宁家军随安王到与北燕接壤的边境地巡视。” 第480章 穿上,别脏了郡主的眼 第480章 穿上,别脏了郡主的眼 宁曦被韦兴仁赶出了议事厅。 派遣宁家军的旨意只下发给朝廷,还未传进军营里,再加上这两日韦兴仁忙着军中事务,没留心外面的风向,便还不知道此事。 现在就变成了她替景瑢讨人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 前面多番好话都变成了有所图。 她敲了敲门,获得了里面一句中气十足的滚字。 她就知道,这倔老头根本没那么好哄。 当年就算是她爹,也经常因为劝不动韦兴仁而气得头昏脑涨,和娘亲彻夜怒骂。 “那您先消消气,我过会儿再来找您。”宁曦对着紧闭的门好声好气道,“您记得用午膳。” 她抱着剑走下台阶,抬头看了眼刺目的太阳,哀叹一声。 算了,早晚要有这么一天,让韦伯伯把气发出来就好了,一劳永逸嘛! 她正要往军营的伙房去,迎面小士兵带着方才几个军汉子朝她走过来。 “郡主!您怎么站门外?”叫小四的小士兵热情地凑到她跟前。 宁曦心虚地蹭了蹭鼻尖,“屋里太闷,你们将军要休息,我就出来了。” “哎?将军今日怎么要休息,不会生病了,我去看看!”小四一挠头就要去。 宁曦一把拽住他,僵硬地拍了下他的后背,砰得一声,小四被拍得一踉跄。 “他没事!我饿了,伙房怎么走,带我去!” 小四顿时将将军忘在脑后,呆呆地摸了下自己的后背,然后扯出一抹沉醉的傻笑。 正是开饭的时候,伙房尽是些来领饭菜的军汉子,伙房里温度高,有的穿着薄衫,有的甚至连上衣都没穿。 宁曦一进门,充斥着各种粗鄙声响的伙房瞬间寂静。 感受到所有人投来的视线,她扯了下嘴角。 小四懂事地大喊一声,“这是咱们清禾郡主,今日郡主来见将军,留在军营吃午膳!” 伙房嗡得一声炸开。 “拜见郡主!”军汉子们放下手里的吃食,纷纷起身行礼问好,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藏着雀跃的火苗。 “不必多礼,你们吃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就好。”宁曦有些不自在,讪笑着说了两句就钻进了后厨。 小四扫视一圈,咳了一声,“还不赶紧找件衣服穿上,也不怕脏了郡主的眼睛!” 军营里从来都是男人,偶尔有做饭的女人也都是嫁人多年的老妇,他们从不避讳,突然来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汉子们甚至没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 经小四一说,这些汉子顿时红了脸,急三火四地找衣裳穿,有的甚至从同伴身上扒多余的外衫。 等宁曦端着自己的饭食从厨房里出来时,伙房里的军汉子们已经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一道道晶亮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她。 宁曦:…… “我还是去外面吃……” “郡主别走,这里有位子!”小四叫住了她,冲她热络的招手。 宁曦回头,就见汉子们都热切地点头,还有想上来拉她却顾忌身份不敢的。 她小时候常跟着爹娘随军出行,但是有爹娘在,她大多数时间和这些兵士都是分开的,平时见面也就是打声招呼,或者被一些熟人摸头挼脸之类。 而且那时候还小,羞耻心是什么还不知道呢,哪知道那些赤着上身的军汉子不是她该看的。 和现在的窘境完全不同。 但这些人似乎很喜欢和她相处,到底是自己家的兵,宁曦没忍心让他们失望,端着饭坐到了小四旁边。 她一坐下,周围离得近的汉子们齐齐哇出了声。 第481章 比试,跟老夫打 第481章 比试,跟老夫打 “郡主可真漂亮……” 坐她对面的汉子眼睛都直了。 宁曦被盯得吃不下饭,别说她吃不下,一屋子的士兵也不吃。 无奈,她只能板起脸,学韦兴仁训人时的神情,佯装动怒地冷冷睨他一眼,“再看就别吃了。” 汉子顿时回神,脊背一直,连忙捧起饭碗,低下头再不敢看她一眼。 宁曦绷着脸扫视一圈,冷声道:“下午还有训练,不想饿死就赶紧吃!” 伙房内顿时只剩下碗碟的碰撞声和咀嚼声。 宁曦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这些军士这么听话,她还以为会遇到那种不服管的挑事呢,毕竟这在军营里是常事。 看来韦伯伯帮她立威的效果不错。 吃过饭,小四笑呵呵地递来一碗热汤,“郡主喝这个暖暖身子!最近天冷,您可得注意身子!” 宁曦看了一眼,没接,“你们不喝吗?” 小四摇头,“我们都是些汉子,操练出汗的时候都巴不得把衣裳脱干净,哪还需要喝这个取暖?” “您和我们不同,金枝玉叶的,若是受了凉,将军要罚我们的!”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然后瞪着一双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等她喝。 宁曦无奈地笑了下,接过碗两口喝完,然后提起身边的长剑。 “好容易来一趟,走,我跟你们去操练场活动一下筋骨!” 有必要扭转一下他们对自己的刻板印象。 午后的操练场没有人,宁曦脱了累赘的披风,又将头发三两下挽起,用一枚簪子别住。 小四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郡主还是别了,刀剑无眼的,您若是碰着伤着,小的们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掉啊!” 宁曦嘁笑一声,将自己的佩剑丢给他,“伤了算我的,给我换把没开刃的来。” 小四抱着剑,还想劝她,就被她一个眼神瞪走了。 跟着来看热闹的汉子就站在场地外互相推搡,半晌也没站出来一个和她比试的。 宁曦也知道他们心有顾忌,谁和顶头主子动手心里不打鼓呢? 刚想随便指一个强壮点的来,人群外忽然多了一抹刚直的身影。 “老夫来!” 韦兴仁不知何时到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他从架子上随便找了一把刀,然后扔了刀只握着刀鞘,来到她面前。 “韦伯伯……” “老夫很久没领教过郡主的武艺,不知三年过去郡主可有精进?”韦兴仁握紧了刀鞘,眉头紧锁,一脸认真。 宁曦:…… 不愧是连爹爹都没办法的倔老头,生她的气就直接动手是吗? 她倒不怕打不过他,只是他是长辈,比武切磋的度要拿捏好,输了会被他瞧不起,赢得太过又会让他丢脸,最好是刚好赢一点或者平手。 宁曦忽然理解了方才军士们面对她的心情。 陪祖宗打架是一门艺术。 没等小四回来,宁曦直接学韦兴仁拿自己佩剑的剑鞘当武器。 两人站在操练场中,衣衫无风轻扬。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不理解自家将军的想法。 平日里维护郡主最盛的是他,如今第一个要打郡主的还是他,真不知道是何意。 宁曦神色逐渐认真,其实三年前她就和韦兴仁交过手,她身形灵巧,学得又是讲究快速诡谲的暗卫那一套武功,而在军中训练多年,招式早就过于刚猛的韦兴仁那时就已经斗不过她。 第482章 坚定,自己的选择 第482章 坚定,自己的选择 他一定也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可还要和她打,想必是想借此出了这口气。 “韦伯伯,此战过后,还请您允我方才的请求,随安王出兵。”她刻意隐去了自己亲自带队的消息,毕竟是偷偷出京,不好大肆宣扬。 韦兴仁冲她勾了勾手,“别废话,打赢老夫,条件随你开!” 倔老头板着一张脸,脸上的沟壑都加深了许多,宁曦看出他的认真,也不敢懈怠,提着剑鞘严阵以待。 某一瞬,韦兴仁脚下突然动了。 行军之人上过战场杀人无数,见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每招每式都带着杀伐果断的锐利,仅仅只是刀鞘,便逼得人下意识后退。 宁曦微微侧身,躲过这凌厉的一击,随即剑鞘方向一转,随着身体移动准确地刺向韦兴仁的脖颈之处。 与韦兴仁招招狠厉不同,她的招式轻巧诡谲让人捉摸不透,但只要出手指向的必是致死部位。 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交锋多次,她像是绕着大树翻飞的鸟儿,虽不能对大树造成威胁,但所过之处都要扯掉两片叶子。 韦兴仁到底比不上她年轻灵活,再加上本就有武艺上的差距,很快就体力不支,跟不上她的动作。 刀鞘再次扑了个空,他的肩颈处传来一抹坚硬的凉意,他眼里的杀气顿消,将刀鞘扔在地上,“是老夫技不如人,输了!” 宁曦收了剑鞘,将那刀鞘捡起来递还给韦兴仁,“我也没讨到好处,韦伯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为了配合老头,她故意被那刀鞘蹭了几回,雪白的衣衫上满是交错的尘土痕迹。 韦兴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自然知道这丫头让着他,只是碍于人多,他也要身为将军的脸面,就应承了她的好意。 “武艺没落下就好,免得以后嫁人被欺负还要跑到老夫这儿哭鼻子!”韦兴仁冲她的后背就是一掌,宁曦没准备差点被他掀出去。 她站稳,殷勤地帮韦兴仁拿刀,凑在他跟前笑道,“韦伯伯,出兵的事……” “行了!老夫还能抗旨不成!”韦兴仁没好气地斜睨着她,“放心,老夫不会欺负你那病秧子!” “韦伯伯!” “好好好,王爷,王爷总行!”韦兴仁盯着她的脸,还是没忍住揉乱了她的头发,“没点出息!” 宁曦抱住了韦兴仁的胳膊,嘿嘿笑了下,尽量放软了声音,“就知道韦伯伯不忍心拒绝我!” 韦兴仁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里的倔强终是消散,最后化为一声长叹,看着她不知想起什么,沧桑的眼里竟然泛起了一抹红。 他拍了拍宁曦的手,“自己选的路就坚定地走,无论前面是什么,有伯伯在都不怕。”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姑娘,爹娘去世,孤苦一人面对朝野各处的刀光剑影,往后的日子不知还有多少坎坷。 外人都道她权势滔天风光无限,只有他们这些近身的人才知这个年轻的小丫头都背负着何等重担。 事情比宁曦想得要顺利。 毕竟上一世韦伯伯可是劝她嫁人后将军队交由夫君打理,她一开始不愿意,这倔老头还跟她闹了好久的脾气。 这一世不知因何让他改了主意,竟然对交出军队的事只字不提。 她猜测可能是韦兴仁不放心景瑢的缘故。 第483章 表决心,讨长辈欢心 第483章 表决心,讨长辈欢心 她这一架打出了名。 韦兴仁是什么人,他可是领兵宁家军二十年的老将,年轻时就在军中无敌手,老了伸手虽然有退步但经验招式依旧老道,军中人人敬服。 她一介女子,本就没人指望她在武艺上有多高的造诣,谁知一朝压制了韦兴仁的身手,给了宁家军军士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先是宁家军里疯传,说清禾郡主轻松取胜副将韦兴仁,身手奇绝武艺高超。后来又传到了朝廷,最后满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光辉事迹。 她这一架不但打服了宁家军的汉子们,更打服了京城的百姓。 在人们心中,她一直是那个被定南王夫妇宠大的高贵郡主,而这次,无论是商号还是军队,她都能让人心服口服地让权,更让旁人知道她自己无需任何人就有握紧权势的能力。 女子与她并非是身份上的枷锁,而是一种性别,与男子一样的性别。 一时间京城出现了一种论调。 羡慕安王爷命好。 谁不想在家吃吃药睡睡觉,就能娶一位有兵有钱的一品郡主? 还有人揣测这门婚事能成,都靠安王那副令人望而生叹的惊世容貌,毕竟景瑢身上能比过三皇子的,也只有脸了。 非议中心的安王府主院,宁曦正站在后院门口饶有兴致地盯着景瑢煲鱼汤。 如玉公子现在撸着袖子,站在烟火之中,浑身散发着鱼的咸香气,颇有种仙人堕凡尘的既视感。 她忽然觉得外面人说得倒也没错,就冲这身条这脸,也值当女子为其动心。 景瑢端着刚出锅的鱼汤,一回头迎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眉心疑惑地轻蹙。 “郡主在做什么?” “在赏美景。”宁曦由衷道。 “何处美景?” “你啊!” 宁曦杏眸微弯,调侃的笑意只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却似刀刻般印在他心头。 景瑢桃花眸弯起,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避开宁曦要帮忙的手,端着鱼汤回到屋内。 宁曦早就坐好,等着鱼汤放好,她便目不转睛地盯着。 “快,别忙了,你也坐。”她热络地招呼着。 景瑢不吃她不好意思吃。 景瑢依着她的话坐下,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到面前,才开始整理袖子。 “在我这儿郡主不必拘束,想吃什么自己盛就是。” 鱼汤入口,独特的咸香味在口鼻中弥漫,因为太烫,杏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却掩不住其中的兴奋。 “王爷手艺真好,我府上的厨子连王爷一半的手艺都赶不上!”宁曦由衷夸奖。 “来日方长,以后我有的是时间给郡主做汤。”景瑢端着自己的碗却不吃,只看着她吃。 宁曦听着他这有暗示的话,却没推辞。 婚事都定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只要他想,她是准备赔他一辈子的。 若成婚后也是这种怡然的日子,也很不错。 “明日启程,韦伯伯会跟你同去,他……他性子有些倔,若是哪里冒犯你你多担待。” “他是我的长辈,你拿他当我的叔伯一般对待就可以。” 她眨了两下眼,希望景瑢能看懂她的意思。 景瑢了然地点头,“知道,我会尽量讨他欢心的。” “也不至于这么卑微……” “郡主与韦将军的比试就是因为我?”景瑢直截了当地问。 宁曦怔了一下。 景瑢得到答案,温笑着看她,“你我婚事也不能只郡主一人出力,我也该向你的长辈们表下决心才是。” “什么决心?” “娶你的决心。” 第484章 年纪小,不会照顾人 第484章 年纪小,不会照顾人 景瑢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明心意,但话出口时宁曦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但触动之后,却是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从前景怀瑜也在娶她之前甜言蜜语,哄得她以为找到了正确的人,到头来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并非不信任景瑢,而是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不想付出自己的真心。 她可以说服自己陪他一辈子,但并不想赔进自己的感情。 更别说景瑢与北燕间还有道不明的瓜葛,即便以后成婚她也得多留一份心眼。 心里的悸动才刚冒头就被她拂去了。 “辛苦王爷了。”她笑了下,闷头喝着鱼汤。 能常喝到鱼汤,这婚事于她来说也不亏! 景瑢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没说什么,夹了一块她常吃的酥酪放到她碗里。 用完膳,宁曦心满意足地斜靠在椅子里,眼神有些发愣。 吃得有点多,不但脑子发木,还有些困。 她打了个哈欠,怕被景瑢笑话便准备离开。 因为有赐婚作保,白日里她进出安王府不再需要翻墙,所以景瑢送她到王府门口。 “郡主何时与军队汇合?”他问。 “我晚两日再启程,准备走另一条路,在边境地与你们汇合。”宁曦回答,“对了,韦伯伯不知我要同去的消息,你别说漏嘴了。” “我已经给我义兄去信,让他在那边招待你,你放心,他惯会照顾人,会打理好一切。”宁曦勾唇浅笑了一下,和景瑢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景瑢望着马车的方向微微出神。 “郡主都走了,您就是瞪穿也回不来。”黑羽只有趁郡主来时才敢打趣自家主子。 “你之前是不是查过,她那个义兄,叫宁……” “宁远舟。” “嗯,多大年纪?” “好像是二十二。” “这点年纪,如何会照顾人。”景瑢淡淡说完,转身进了府门。 “可主子才二十一。”黑羽道。 景瑢回头,漠然地看他。 “属下什么也没说……” …… 景瑢与宁家军的车马一早就离京,因为景瑢如今身份和婚事的尴尬之处,前去送行的人不多,孟家算一个,长公主派来的孙姑姑算一个,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宁曦之所以没去,一是怕韦伯伯唠叨她,二是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方便两日后逃跑。 最重要的是,她忙着交接商号的事情,无暇分身。 她一走,商号送回的账册便由许灵儿全部负责,她干脆将小姑娘打包送到方姨那边,免得景怀瑜趁她不在对许灵儿下手。 这一趟小喜是不能带的,银翘本来也该留下,但她说什么也不肯,宁曦只能由她。 为了掩人耳目,她从王府后门出发,只穿了身不显眼的灰衣,头上一顶帷帽。 小喜拿来给宁远舟的包裹,苦着一张小脸守在她跟前,也不说话就看着她哭。 宁曦心中不忍,将小丫头抱在怀里哄了几声。 “府里交给你了,能瞒住宫里多久就看你的本事!我相信你!” 这次小喜听着她的夸奖笑不出来,反而哭得更大声。 “呜呜,郡主可要早点回来!” “知道了。” 宁曦翻身上马,冲小喜摆摆手,“回去,你家郡主厉害着呢,出不了事!” 希望边境动乱的消息传回京时,小丫头别太担心才好。 第485章 跟踪,居心叵测 第485章 跟踪,居心叵测 她虽然晚两日启程,但是一路快马又轻装简行,没几日便超过了官道上的大部队。 路过靖州时,她在城中逗留了两日。 肃国公回乡祭祖,回的正是靖州,宁曦提前给左文琦递了信,约她在城中一家酒楼见面。 她坐在酒楼堂中,身边放着不大不小的食盒,里面是特意给她带的沿途的特产,都是些存放得住的零嘴儿。 左文琦跟着回乡,怕被爹娘念叨,不敢随身带零嘴,给她的回信上写了足足二十多个馋字。 时辰未到,她便点了一壶茶悠哉地等着。 对面是一家成衣铺,因为地方不错,客源来往不断。 宁曦喝着茶看人,忽然眼神一顿,而后慢慢眯起眼睛。 人群中一个藏青色的身影异常显眼,头上粗糙的斗笠与身上华贵的衣衫格格不入。 看了一会儿,她戴上帷帽,径直往对面的铺子去。 …… 黎俭进了成衣铺,压着帽子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才到柜前摘了斗笠。 “有没有料子一般的衣衫?”他低声问。 掌柜的目光扫过他身上上好绸缎制成的衣裳,疑惑地问,“公子说的一般是多一般?” “就是一般书生穿的,你多拿几件出来我看看,银子绝不少你的。”黎俭说不清楚,直接掏了一两银子出来。 寻常衣裳哪值一两银子,掌柜见状连忙喜笑颜开,招呼他先坐,自己则亲自去挑衣裳。 不一会儿,掌柜拿来四五件衣裳,都是不同料子不同价位的衣衫,但都不超过一两银子的价。 黎俭扫了一眼,很快就做出选择,“这种的,要五件。” “好嘞!一共四两银子!” 黎俭也不废话,看都没看那些衣裳,直接掏出了五两银子放到掌柜手中,“赏你了。” 掌柜捧着银子,喜滋滋地说了一串吉祥话。 “听说最近靖州城来了位贵人,掌柜可知道是什么人物?”黎俭站在旁边,漫不经心地问。 掌柜边给他打包衣裳,边回答他的问题,“您说的是国公爷,那可是京里的大人物,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呢!” “有多红?” “听说这次国公爷回乡告了一个月的假,圣上想都没想就批了,这要换一般人哪能这么爽快?再说国公爷家的大小姐和相府家还有娃娃亲呢,那可是丞相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有派头!” 黎俭斗笠下的脸色微沉。 “这么大的官,祖宅应该很气派?”他又道。 “可不是,占着靖州城最好的地界呢,就那边的小山头,周围十几亩地都是他们家的!”掌柜送他到门口,随手一指,“公子有空再来!” 黎俭走出铺子,抬头望去,便见到隐约露出的白墙黑瓦,在闹市中格外显眼。 他走后,宁曦从一旁出来,撩起帷帽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 那不是左文琦家的祖宅吗? 他跟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难道说他千里迢迢来到靖州,就是为了左文琦? 一想起上辈子左文琦惨死的模样,宁曦心底便一阵发寒。 “小曦!在看什么呢?”迎面,左文琦穿着一身耀目的红裙,隔着很远就喊她。 宁曦三两步到她跟前,压下她的手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直到带她到酒楼才放开她。 “怎么了?”左文琦往外面看了一眼,“有人跟踪你?” “不,是跟踪你。” 第486章 黎俭,你很了解他 第486章 黎俭,你很了解他? 宁曦叫来小二,依两人平日喜好点了几道菜。 人走后,左文琦忙凑过来低声问,“谁?” “黎俭。”宁曦不想瞒她,将方才在成衣铺子里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她,“方才你来时他刚走不久,我怕他注意到你所以才拉你躲进来。” “黎俭!” “你说他为了跟踪我……专门从京城赶来靖州?”左文琦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宁曦看向她,“你当真不知他对你是何心思?” 左文琦闻言一怔,低声嘀咕,“我知道他对我有些好感,但也只是见面时会多聊两句,我哪知道他竟然会追我到这儿……” “那你怎么想?”宁曦蹙着眉问。 “我?”左文琦不知想到谁,不自然地低头理着裙裳,“我对他没想法。” “真的?” “当然,这种事骗你做什么?”左文琦柳眉一挑,“你不会以为我会看上他那样的?文文弱弱的没意思,我不喜欢。” 宁曦扯着嘴角干笑两声。 也不知道上辈子要死要活非他不嫁的是谁。 不过无论怎样,这一世只要她没看上黎俭就好。 “他不是个简单的,你要多注意安全,别轻视。”她道。 左文琦眯着眸子打量她,“怎么感觉你很了解他?你不会因为我去查他了?” 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妖媚的狐狸眼蒙上笑意,“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呢!” “不过背地里调查人家不太好,我不喜欢他,小曦你别再查了。” 宁曦敷衍地点头,“知道了。” 她将食盒往桌上一放,“给你的。” 左文琦打开盖子,眼睛噌的一下亮起,顿时将黎俭忘到脑后。 她抱着食盒翻了半天,然后感动异常地看她,“小曦你可真好!” 宁曦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菜上齐,左文琦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食盒,宁曦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尹辞怎么样,最近你们见过吗?” “我也不知道,有日子没见了,我离京那日他本来要送我的,结果也没来。”左文琦面露不快,“我特意告诉我爹他会来,结果失约没来,老头子在我跟前骂了他好久。” “你没说他在相府的处境吗?” “我猜多半也是丞相难为他了,但到底是人家自己的事,拿来说嘴不太好,就没跟我爹娘提过。”左文琦闷闷不乐地塞了口菜,慢吞吞地咽下。 “不过他们多少也知道,从小就定下要入赘别家的儿子,怎么可能过得顺心。” 左文琦哎呀一声,“他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必管他们。” 宁曦筷子微顿,观察着她的神情,“那你呢,你对尹辞怎么看?” 左文琦眼神一顿,对着空气眨了一会儿,又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角,好似刻意在压着什么。 “他不来我当然生气啊,但也只有一点而已。”她故意装作没听懂宁曦问的是什么。 但仅是如此,也足够她做出判断。 与左文琦告别后,她直奔林兆掌管的燕宁商号靖州宅邸,借了纸笔起了一封信,让银翘立刻送去官驿。 事已至此,她仁至义尽。 这辈子,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尹辞自己了。 简单问过商号在靖州的生意后,宁曦又动身往靖州那座闻名远近的月老庙去。 总归景瑢的兵马还在后面,她也不急着启程,正好能四处转转。 这座月老庙是靖州最出名的地方。 听闻前去献香火求姻缘的人,只要心够诚,就能得偿所愿,与心仪之人白头到老。 第487章 求姻缘,不如问自己 第487章 求姻缘,不如问自己 月老庙在一座小山上,这里远离闹市,独有一份安逸。 冬日里没什么景致,满山只有松柏的绿色偶尔点缀,宁曦转了几圈找到了月老庙后院用来祈福的神树。 树上满是红色的布条,随风摇曳着,离远看就像是海底随水波涌动的水草,有种诡谲的神圣感。 宁曦对祈福没什么兴趣,只是在树下站了一会儿,背后一个穿着厚棉衣的老人叫住了她。 “若是求姻缘,姑娘要先到庙里敬香拜月老。”他以为宁曦找错了路。 宁曦谢过,却没离开。 那老人看她如此,也不多问,笑呵呵地接着道:“不求姻缘,为他们祈福也可以,小的十文,大的一百文,姑娘要来一条吗?” 原来是催她买祈福带的。 同为生意人,宁曦心照不宣,对他点了点头,“那就要个大的。”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宁曦给了钱,站在一旁看着老人从桌后拿出一个小布卷,拆开来,就是一条很长比手臂还粗的大的祈福带。 “姑娘为谁人祈福?”老人拿着笔看她。 “我可以自己写吗?”宁曦问。 老人点头,将笔递给她,宁曦想了想,在布条的一角写了个瑢字。 景是国姓,不能随便留名。 老人笑呵呵地接过笔,又问,“姑娘要求些什么呢?” “就求平安健康。”宁曦道。 老人闻言,在布条上留下一行寓意平安健康的吉祥话,然后找来长杆和梯子,准备挂树。 宁曦看他腿脚哆嗦着准备上梯子,连忙上前拿过那祈福带,“我自己来。” 老人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也不觉得女子爬树太过稀奇,只指着最上面的一根树枝,“里面有地方,大的布条不能挂太低。” 宁曦踩着梯子直接踩上树杈,转眼间就拎着祈福带爬到最上面的树枝。 挂好后,她多看了那个瑢字一眼,然后一松手,红布条便从树间垂下,融在众多红带之中。 她从树上跳下来,老人看着她笑。 “姑娘知道为何这座庙求姻缘最灵吗?” “因为香火旺?” 老人摇头,指了下身旁的树,“因为它。” 宁曦又重新打量过这颗大树,瞧着粗壮了些,没什么特别。 “庙里的月老像虽有灵,但也做不到让所有人如意。这颗树虽是祈福用,却能让人看清自己的心。某种角度讲,这树比神像更有用。” “姻缘从来不是求来的,问过本心才知缘起何处,姑娘你说是吗?” 老人笑容依旧,声音不急不缓。 宁曦微怔,“您的意思是,我没看透自己的心?” 老人没回答她,只是笑着颔首,然后搬起梯子离开。 宁曦回身,看着刚挂上还是鲜红色的祈福带,有些出神。 老人的意思她明白,祈福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景瑢,可这真的是男女之情吗? 她对景瑢的感情很复杂,她希望他平安顺遂,更希望他别步上辈子的后尘,不要再因为她毁了自己的人生。 无关任务,只出于她的私心。 她一直觉得自己应当弥补上辈子对景瑢的亏欠,所以她将这份感情定性为报恩,可现在想想,哪有这么无微不至的报恩。 起先是因为红玉佩她会关注景瑢的情绪,后来养成了习惯,忘记任务时也会对他的情绪波动格外在意。 这真的只是因为亏欠吗? 夕阳的暖光洒下,满树金光灿灿的祈福带,她的眼里却只有那一抹独特的霞光。 第488章 大火,死了好些人 第488章 大火,死了好些人 离开靖州后,宁曦不再耽搁,往边境赶去。 为了避开官路,她只能选择绕远的小路,在景瑢和宁家军到达目的地后的第三天,她终于也到了。 房州,南诏与北燕的接壤之地,是南诏境内最冷的地方,街上的百姓无一不把自己裹成球来御寒。 其实比起北燕,房州天气还不算太冷,但此地是流放之地,又有士兵常年驻扎,所以人少生意也少,看着就有些萧条。 宁曦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在和宁家军汇合之前,她还有件事必须要做。 她要去当年爹娘与北燕大战后身死的地方。 典籍中记载,最后爹娘身死的地方就是房州的岬县,北燕当年在那放了一场大火,火烧了很久,导致战后没有人在那生活,到现在都是一片荒地。 上一世景怀瑜说爹娘死在他和皇帝手中,她猜测是皇帝忌惮爹娘的权势才趁着大战后将其斩草除根,既如此,那场火就很耐人寻味。 这些日子银翘也派人来查探过,但都一无所获,她还是想亲自看看。 城中和岬县的路上有一座矮山,天不亮启程的话也要午时才能到,为了养精蓄锐,她早早就歇下了。 次日,银翘敲响了宁曦的房门,主仆两轻装简行,骑了两匹快马赶往岬县。 如暗卫说的那样,火烧过的地方很显眼,距离很远就能看见那片混着杂草一望无际的土色。 在区域外,有一座小村落,盖着几件破败的木房子。 银翘下马,到离路边最近的一户人家敲门。 房门打开,一个头发全白,腰背佝偻的瘦老头蹙着眉头不耐烦地打量她们。 宁曦上前,“我们是过路的,想来讨口水喝,老人家看可方便?” “不方便!”老头说着就要关门。 宁曦连忙掏出一块碎银,白花花的光芒一出现,老头就变了神色。 “哎呦!原来是贵人啊,别说喝水,就是吃点饭也行啊,只是家里穷,恐怕苦了两位贵人!” 老头丝毫不觉得打脸,大门敞开,若不是银翘拦着,他甚至还想上手拽她。 宁曦点头谢过,痛快地给了银子。 老头喜笑颜开地喊媳妇生活做饭,招呼让两人进屋坐,然而屋里比屋外看着还破,这下他觉出尴尬,搬了桌子到院里,让两人在外面坐。 “虽然天冷,但总比屋里强……”老头自己找补着,生怕两位财神爷一不高兴就走。 宁曦又给了快碎银,让他们拿柴火出来生火取暖。 老头喜滋滋地到厨房去捡柴火,银翘却冷着脸问她,“主子,之前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他们这个月的吃穿,怎么还给?” 宁曦对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我有别的打算。” 见她如此,银翘也放下心来,不再多问。 不多时,老头和老太太端着饭菜出来,虽然粥里只有几粒米,馒头还是杂粮磨面做的,所谓的菜也只是些野菜腌制的咸菜,但也足够果腹。 看得出,这已经是他们最能拿得出手的吃食。 老头将吃食放在桌上的时候,担忧地观察她的表情。 “一起吃?”宁曦轻声道。 老头似乎松了口气,应和了一声,坐在旁边。 饭吃一半,宁曦往院外看了一眼,“我瞧那边都是空地,为何不开了种地?” 老头飞快地咽下馒头,“那边啊,早些年被火烧过,死了好些人,起先种不出东西,后来被杂草长满了,开荒太费精神,就没人管了。” “那么一大片都被火烧过?”宁曦问。 第489章 调查,根本没人救火 第489章 调查,根本没人救火 老头点头,“是啊,几年前和北燕打仗,那块地是咱们军队的营地,不知道为什么被烧了个遍,真是可惜,明明仗都打赢了,就等着回去领赏娶媳妇,结果命没了。” “谁放的火?” “听说是北燕的俘兵,狗急跳墙被逼的。” “死了很多人?” “对啊,这事周围人都知道,那场大火烧了好些天也没人管,营地里没跑出去的都被烧死了,连主将都死在里面了。”老头不知想起什么,布满横纹的脸有些惆怅,“定南王府你知道不,从前的定南王就是被火烧死的。” “这些事您从哪听说的?” “我从前就在军营里给军老爷们打杂,这都是军队里传开的,用不着听说。” “这村里的几户人都是从前给军营做活,后来年纪大了走不动才留下的,不然谁愿意守着这片荒地等死?” 宁曦和银翘对视一眼,银翘端起碗,“还有粥吗?” 一旁的老婆子连忙起身给她添饭。 宁曦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这是什么道理,俘兵放火能烧死那么多人?这些人是没长腿不会跑吗?” “谁知道,不过那场火是真的大啊,不但烧死了好些南诏的兵,连北燕那些俘虏都被烧死了。”老头叹了口气。 “放火的也死了?”宁曦一愣。 “可能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就没想跑。” “那就是说,当年亲历那场火的除了外围一些散兵外,没有人活下来?” 老头抽了抽鼻子,“也不是,我记得有个来军营送文书的官老爷逃出来了。” “福大命大啊!” “哪儿啊,打完仗一年后他就死了,家里人没了依靠跑到北燕谋生去了。”老头唏嘘。 宁曦眉头一蹙,“为何要跑,他不是当官的吗,留下的家财还不够庇佑家人?” “他好像是知州大人的一个幕僚,本来是挺得意的,后来不知道为啥染了赌,家财都赔进去,这又没了命,家里人可不得跑?” 宁曦看了银翘一眼,银翘喝粥的动作几不可察地放慢。 她接着问,“那知州大人没帮衬些吗?” “就是个幕僚而已,哪值得让大老爷帮衬,再说他们家当初跑得快,后来官府去人询问时就剩一座空宅子了。” “这样啊,那位知州大人后来调去哪儿了?” “哪儿也没去,就是房州现在的知州。”老头嗐了一声,“要说当年打了胜仗,房州作为打仗的地方没少出力,听说大老爷本来该调去京城当官的,后来因为家有老母拒绝了。” “人各有命啊,要是我能升官肯定就去了,什么老母不老母的!”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老头咳了两声不再多说。 两人告辞后,径直往那片荒地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话有问题。”银翘道。 “你觉得他们在说谎?”宁曦看她。 银翘摇头,“不,他没说谎,但他提到的那些人有问题。” “北燕俘兵,房州知州,还有那个幕僚。”宁曦淡淡道。 银翘嗯了一声,知道主子已经发现问题,便没再多言。 两人到了荒地前,三年过去,已经看不出火烧过的痕迹,甚至因此这片地的杂草都比旁的地方更密,与没被火烧过的地方有明显的分界线。 “好大一片地方。”宁曦仰头望着,轻声道。 “该是怎样一片大火,让人连救火的想法都没有。” 第490章 义兄,顺便来探望 第490章 义兄,顺便来探望 无论是典籍中记载还是老人家的口述,那场火既然源自北燕俘兵,就不该出现火烧起来还没被发现,直到火势蔓延到无法控制的情况。 北燕战俘在南诏的军营里成功放火这件事本身就很离奇。 “银翘。”她轻唤,“派人到北燕找到那位幕僚的家人,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银翘应下,“知州呢?可需要属下一并探查他的情况?” 宁曦摇头,“不必,知州的事我亲自查问。” 次日,宁曦启程前往岬县北边的城池,真正的军队驻扎地。 距离不算太远,快马加鞭半日多就赶到。 她直接进了边境军的营地,而没有去景瑢和宁家军应该住的官驿。 进军营时她用了宁家军的总军令,门口的士兵拿着令牌迟疑半天,实在找不出问题才放她进去。 最近用总军令进门的人也太多了。 宁曦往军营中央的大帐走去,义兄宁远舟作为边境军的统领就住在那里。 宁远舟是她爹娘在外带兵时遇到带回来的孤儿,那时她才一两岁,宁远舟已经能跟在爹爹身边习武了,可以说是宁远舟陪她长大的。 爹娘死后一年,宁远舟请命驻扎与北燕接壤的边境地,算起来他们兄妹俩已经有两年没见过。 宁曦拎着专门给他带的半大包袱,来到大帐前,忽然有些犹豫。 兄长每次发回的家书都说过得好,边境苦寒风餐露宿怎么可能好,也不知两年过去他变没变样子。 见到她应该会很高兴? 深吸一口气,她抿出了一点笑,撩开厚重的帘子进去。 “宁远舟……哎?你怎么在这儿?” 宁曦刚探进去半个身子,就对上了一双同样惊讶的桃花眸。 景瑢怎么在这里? 还没等她问出口,屏风后,一身戎装的宁远舟听到声响出来。 见着她,宁远舟一时愣住,“哪来的姑娘?谁让你私自进我的帐子?” 宁曦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还带着帷帽,连忙把帽子摘掉,在宁远舟惊诧的目光中扬起笑脸。 “小曦?”宁远舟眼睛顿时亮起,一时不敢相信,只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脸发呆。 好端端的军汉子,本该一身肃杀之气,此刻却笑得像个呆子。 宁曦扔了包袱,三两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家兄长。 冰冷的盔甲将两人隔开,却抵挡不住涌动的温情。 宁远舟被她撞得一踉跄,回过神,反手抱住了她的肩,轻轻拍了两下,“房州苦寒,你个姑娘家何必跑这么远,实在想兄长就写封信,兄长告假回去看你就是……” “倒也不是因为想你。”宁曦站直身子,笑道,“我来同韦伯伯汇合,看你只是顺便的。” 宁远舟:…… “臭丫头,让你哥多感动一会儿能死?”他毫不客气地揉乱了宁曦的头发。 宁曦抱着头躲开,然后将包袱塞进他怀里,免得再来揉她的头发。 宁远舟嗔怪地睨她一眼,打开包裹见到里面的东西,眼神又是一顿。 “我在这边有吃有穿,你何必带这些东西来,多沉。”他蹙着眉低语。 宁曦重新绑了头发,又凑上前,哂笑道:“这下感动到了!” 宁远舟有些不自在地看她,似乎想说点什么挣回这口气,但最终也只是笑了下,“是,感动死了!” 宁远舟拿着包袱回到屏风后,帐中重新恢复寂静,宁曦这才发觉身侧还有另一个人。 她回头,正对上景瑢喝茶间隙投来的过分平淡的眼神。 第491章 怎么,不认识他吗 第491章 怎么,不认识他吗 眼下屋里只剩他们两个,宁曦忽然想起月老庙的事,脸上顿时一红,慌张地挪开视线。 景瑢:? 她心虚什么? “郡主是打算装不认识本王吗?”在外面他又捡起了自称,显得有些生分。 宁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不太合适,忙扯起嘴角,“怎么会,好久不见啊!” 眼神飞快地在他脸上停留一秒就弹开,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魔鬼。 景瑢眉头微微一皱。 宁远舟从里面出来,景瑢重新端起没水的茶杯,眼神恢复往常的温和。 气氛有些微妙,宁远舟感觉得出来。 赐婚旨意南诏上下无人不知,即便是处在边塞的他也早就知道,但视线扫过仿佛在刻意避险的二人,他什么也没说。 宁远舟递来一盘糕点,宁曦自然地接过,甚至连谢谢都没说。 宁远舟藏着笑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不肯挪开。 等她吃得差不多,宁远舟才看向一旁静坐的景瑢。 “小妹突然到访,倒是怠慢了王爷,还望王爷见谅。” “郡主与将军多年不见是该多叙兄妹之情,也是本王今日来得不巧,本王只知她会来,却不知来得这么快。”景瑢浅笑着道。 宁曦却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对劲? 宁远舟面上的笑容也微滞,而后看向宁曦,“你和王爷商量好要一同来边境?” 宁曦本来也没想瞒她,点头承认了。 “外巡的旨意上可没有你的名字,你是偷跑过来的?”宁远舟神色逐渐郑重。 宁曦见他这幅表情顿时如临大敌,后撤两步拉开距离,干笑着解释,“怎么能叫偷跑呢,我是自由身,自然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啊!再说我跟着自家军队不可以吗?” “胡闹!”宁远舟一声厉喝。 宁曦早就猜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他表情刚便她就直接躲到景瑢座位后面。 宁远舟看了景瑢一眼,控制住火气,好声好气道:“你身为定南王府的人,身份本就尴尬,若是再被陛下知道你擅自离京,日后你该如何自处?” “他知道就知道,大不了端了王府,正好我也不必在对他虚与委蛇。” “宁曦,你胡说什么!”宁远舟脸色一沉,下意识观察景瑢的表情。 宁曦却道:“王爷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用避讳他。” 宁远舟神色一震,看向景瑢的眼神多了些打探。 景瑢笑容加深,轻轻颔首,“本王与郡主婚事已定,定南王府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将军拿本王当自家人就是。” 宁远舟神色又沉一分,丝毫没被他安慰道。 “与定南王府成为一家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冷声道。 景瑢轻笑,不置可否,“本王也并非良配。” 半斤八两,般配得很。 宁远舟眉头一紧。 景瑢没再多留,起身对宁远舟颔首示意了下,又将手炉塞到宁曦的手中,而后径直离去。 温和的暖意从手心丝丝缕缕地渗透身体,又在心头缓缓蔓延。 宁曦又想起那抹在夕阳下飘扬的红带,一时出神。 “小曦你跟我说实话,这门婚事到底怎么回事?”宁远舟扳过她的肩膀,见她出神,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义父义母的祭祀大典我虽没能到场,但我也能向旁人打听,你休想瞒我。” 宁曦堪堪回神,双手捧着暖炉,低声道,“我没想瞒你。” “这婚事是我自己选的。” 第492章 婚事,你喜欢他 第492章 婚事,你喜欢他? 宁远舟眉头紧蹙,眼神里说不清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你喜欢他?” 宁曦不禁抿唇,指尖摸索着暖炉上的纹路,半晌轻轻点头,“是。” 宁远舟怔住,“他才回南诏三个月……” “但赐婚一事与情爱无关,我答应他要帮他夺位,所以才有了这桩婚事。” 宁远舟已经快听不懂了。 什么叫婚事与情爱无关? “为什么?” “我要借他的名义抢走景怀瑜的一切,还有……皇帝。”她点到即止。 宁远舟愣了许久,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怀疑爹娘的死有蹊跷。”宁曦没把话说死,“你知道狗皇帝一向忌惮爹娘的权势,当初要不是你自请离京,恐怕他还不肯轻易放过咱们。” 宁远舟垂眸不语。 当年和北燕打仗时宁曦还小还留在家里,但他可是跟在义父义母身边,对当时微妙的氛围深有体会。 若不是看出皇帝对王府的忌惮,他也不会请命远离京城,只为保宁曦在京城得个安稳。 义父义母当初多番嘱咐他,别让京城的乌糟事污了宁曦的耳朵,所以即便他也觉得当年之事有蹊跷,也没有再去追查。 没想到宁曦竟然自己发现了。 他一个义子没资格拦着亲女儿调查爹娘的死因,更何况他也想知道真相,便没劝她,只是说了一句,“我同你一起查。” 宁曦也是这个意思,“确实有事需要拜托你。” “我想知道当年南诏对北燕战俘的处置。”她道,“当年的火说是北燕战俘走投无路放的,可我分明记得南诏对战俘从不会赶尽杀绝。” “北燕那边我也会派人去查,等有结果我再与你联系。” 宁远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了,这些事说完,该说正事了。” 宁曦嘴角一抽,“还有什么正事……” “你和安王的婚事,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为了助他夺位才有了这婚事……我对他挺满意的,他对我也好,你不会也觉得他不合适?”宁曦看向他。 宁远舟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心底不由得泛酸,缓了口气,他郑重道,“是,我怕他惦记你的权势。” “这个你放心,就算我嫁给他也不会把我的权势交给他,这点他一早就答应了的。” 宁远舟听得不是滋味,眉头皱了皱,换了话题,“三皇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逼皇帝改婚约?” “我给他下了药,让他在祭祀大典当日和姚家女儿上床了。”宁曦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宁远舟又是一惊,明明离京时宁曦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小丫头,只两年不见,连这种事都学会了? 她这两年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景怀瑜都对你做过什么?”他改了称呼,声音也因愠怒沉了下去。 宁曦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什么,我多聪明,他没本事伤到我。” 宁远舟却沉默良久。 “是我的错,我以为自己离京驻守就能让你的日子好过些,现在看来还不如留在京城陪你一起面对。” 宁曦闻言鼻尖一热,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愫,她轻笑,“我可不需要你保护,只要你好好的,我就高兴。” 上一世,宁远舟驻守边境多年,在她成婚后几年被召回京,做了景怀瑜的近臣,然而作为夺宁家军兵权的绊脚石,两年后就在外派的路上被景怀瑜的人除掉了。 第493章 通传,她是客人 第493章 通传,她是客人 当然,当时的她并不知是景怀瑜所为,是认清他的真面目后回想此事才发觉不对。 景怀瑜想要宁家军,她和宁远舟不死,他永远得不了手。 但宁远舟武功也不低,又常有护卫随身,刺杀不是易事,不知景怀瑜是怎么做的。 她没机会再调查清楚,只能在这一世保护他别再重蹈覆辙。 宁远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眸光有些黯淡。 “行了,说完就回去歇息,别在我这儿站着了。”他趁宁曦不注意,又偷袭揉乱了她的头发。 宁曦哎呀一声,宁远舟满足地笑了。 他这人不笑时满是为将者的肃杀之气,笑起来则是剑眉星目,仿若渡了一层光的利刃,锐气十足却不让人害怕。 宁曦望着他这张脸,突然哀叹一声,“都二十二了还没能成家,爹娘要是知道肯定要念叨你的。” 宁远舟笑容收起,脸上多了几分讥诮之意,“义父义母才不会念叨我,倒是你年纪轻轻话却不少。” “我是替你着急,你这儿一年到头连个姑娘都看不见,什么时候能成家!” “行了,你哥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宁远舟沉声打断,“韦伯伯还不知你来了,有空编排我不如想想怎么跟他解释你追着男人跑这么远的事。” “我真不是为了他……” “去去去,赶紧走,我还有事要忙。” 宁曦被宁远舟无情地赶了出去。 站在大帐外被边塞的寒风一吹,宁曦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小披风。 马上要入夜,赶了一天路她早就筋疲力尽,所以不打算去寻韦伯伯,这种艰巨的任务就留给明天好了。 宁曦和门口宁远舟的护卫打听了景瑢的住处,准备去看看他。 不知怎么,总觉得他刚才有点奇怪。 景瑢身子不好,住在营地外不远的官驿,宁曦从军营出来走了两刻钟便到了。 门口的士兵板着脸挡住她的去路。 “此处是官驿,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宁曦这才想起自己偷跑出来,没有圣旨文书是进不去官驿的。 早知道就问宁远舟讨封手信。 再回去一个来回天都要黑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回去,跟护卫说自己找安王。 门口的护卫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她好几轮,许是看她是个姑娘,没难为她,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黑羽跟着士兵出来,见她站在门口眼神顿时一亮。 “郡……咳咳,这位姑娘是我家王爷的客人,多谢两位通传,我先带她进去了。”想起宁曦不想暴露身份,黑羽及时改了口。 景瑢住在官驿最深处的一处院子,黑羽说那里最宽敞也最僻静,官驿每日人来人往,住在外面容易休息不好。 “他回来后可说过什么?”宁曦捧着他的手炉,心里有点忐忑。 黑羽摇头,“没有,主子回来就歇下了。” “他歇下了?”宁曦脚步一顿,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院门,心里打起退堂鼓,“那我还是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他……” “你要去哪里?”院中的房门忽然打开,景瑢草草披着薄衫站在门下,冷白的面庞隐在阴影中更显阴冷。 宁曦被他看得心里打了个突。 “你不是歇下了?” “歇好了。”他说完就回身进了屋子,门却没关。 宁曦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身后,黑羽关上了院门。 第494章 送礼,怎么谁的醋都吃 第494章 送礼,怎么谁的醋都吃 屋内燃着暖炉,一进门就是一股热气扑面,宁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景瑢看了她一眼,起身关上了窗子,又到暖炉旁冲她招手。 宁曦上前,景瑢伸手,“给我。” 她一愣,“什么?” 景瑢薄唇无奈地抿起,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手炉,从暖炉里捡了几块刚染的碳块,套好套子递还给她。 宁曦捧着重新热起来的手炉,耳根子也跟着有些热。 “坐。”景瑢见她不动,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宁将军可是不满意你的婚事?” 宁曦连忙摇头,“怎么会,我满意他就满意。” 景瑢重新拿起桌上的本子,漫无目的地翻着,“他担心你,对我不满也正常,我并不在意,郡主也不必瞒我。” “我没骗你,我跟他解释过了,他没再说什么。”宁曦轻声答。 “解释什么?”景瑢抬眸看来。 宁曦耳边又飘过宁远舟的声音。 “你喜欢他?” 宁曦低头,脸上微微发烫。 “就是说了我们的交易,还说……说你对我挺好的,我很满意这门婚事。” “郡主很信任宁将军。”景瑢淡淡道。 “他是我兄长是我的家人,我自然信他。”宁曦不假思索地说。 景瑢眉梢难以察觉地轻挑,而后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里的册子上,一时无话。 宁曦看他看得专注,不好意思再开口,只静静坐着,时不时扫一眼册子上的内容。 似乎是地图一类的东西。 “这是房州地图,郡主可要看?”景瑢头都没抬,却将偷看的她抓了个正着。 宁曦啊了一声,连忙摆手,“王爷看这个做什么?” “郡主说边境会有动乱。” 宁曦坐在景瑢旁边整个人都心不在焉,被他一说才想起来这边的正事。 “有韦伯伯和我在呢,王爷不必担心。”她道。 景瑢闻言,竟然真的收了地图,然后眼神便落在她身上。 “郡主到底想说什么?” 宁曦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不敢乱动,只摸索着手炉,平静地轻声道:“就是想来看看你,感觉你不太开心。” 景瑢微怔,“你看出来了?” 宁曦也一怔,讶然地侧眸看他。 这就承认了?都不掩饰一下的吗? 景瑢倒是淡定,桃花眸看向窗外,声音轻浅,“郡主给宁将军送了不少东西。” 宁曦眨了眨眼,“是啊!” “……” “那我的呢?” 宁曦:? 什么你的? 不是……他不会是在吃宁远舟的醋? 宁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愣了好半晌才小声道:“我没给你带东西。” 景瑢那双荡着涟漪的桃花眸顿时寂静了。 他还真是吃醋! 宁曦暗暗吸了口冷气,宁远舟是她的兄长,这醋也吃? “但我路过靖州的时候去月老庙祈福了。”她顿了顿,“给你。” 月老庙,祈福。 两个放在一起就让人浮想联翩的词汇。 景瑢眼神一滞,投来探寻的眼神,正当宁曦以为他要问个清楚的时候,景瑢忽然伸手过来,“平安符呢?” “啊?”宁曦被这转折打得措手不及,茫然摇头,“没有平安符,就是一条祈福带,我亲自挂上树的。” 景瑢收了手,神色淡然,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 宁曦有点忐忑,“要不我回去补你一个?” “好。” 他答应得倒爽快。 第495章 见人,视死如归 第495章 见人,视死如归 气氛莫名其妙地缓和了些,宁曦转着手炉,眼神漫无目的地在屋里飘着。 “明日我要去见韦伯伯,王爷要同去吗?” “郡主想我去?” 宁曦想了下,点头,“有你在,韦伯伯应该不好意思动手。” 她看向景瑢,一本正经道:“没人的话我会被那倔老头打死的。” “……” 次日,宁曦罕见地天没亮就醒了。 起床看了眼昏暗的窗外,长叹了一口气。 从前和爹娘吵架都没这么焦虑。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天亮,宁曦苦着一张脸到楼下吃了顿早膳。 “你不是昨天那个王爷的客人?你怎么没走?”一道惊诧的男声响起,宁曦抬头,认出是昨日守门的侍卫。 想着今日要去见韦伯伯,自己的身份快要瞒不住,她便掏出了自家的腰牌递给他,“劳烦你给州府发一份文书,就说我在这边。” 她到边境地,按规矩若没有朝廷旨意,就该自行申报,从县衙到州府再到京都皇城一层层报上去。 侍卫不明所以地接过腰牌,扫了一眼表情顿时变了。 反复看了好几次,他结巴着道:“清禾……郡主?” “是我。”宁曦根本提不起兴致,只冲他点了下头,“辛苦。” “属下不辛苦!属下这就去写文书!”侍卫原地立正,对她行了个大礼,将腰牌双手还来,亢奋地回了楼上,完全忘了自己下来是用早膳的。 宁曦嘴角轻扯,这里到底被宁远舟管得多狠,自己这个从未来过的郡主都有这么大威望。 被人尊重心里多少是高兴的,但也只高兴一会儿就被要见韦兴仁的焦虑取代了。 景瑢出门时便见宁曦站在门口,望着阴沉沉的天,背影仿佛都在冒阴气。 他相信若是人的怨气能有化形,那她头顶一定在下雨。 “走了。”他忍着笑,从她身边路过。 宁曦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心中庆幸还好景瑢答应跟自己去,这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救命之恩。 韦兴仁到这边的第一日就带着军队安置在边境军营,景瑢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韦兴仁的帐子。 小四守在门口,先是见到了走在前面的景瑢,高高兴兴地喊了声王爷,而后眼神落在他身后的宁曦身上,笑容僵住。 “郡郡郡主!” 宁曦恨不得上去堵住他的嘴,笑不出来,“是我,你进去通报。” 小四忙不迭地进门,走得急还差点摔了一跤。 景瑢垂眸,眼见着宁曦的脸上阴云越来越重。 “这么怕他?” “还好,不怕。”她话音刚落,屋里传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怒吼。 宁曦转头就走。 然后就被景瑢捞了回来,他忍着笑,一双桃花眸却克制不住地弯起。 “走了,韦大人唤我们进去。” 两人进了帐子,小四贴心地将帐帘放好,宁曦觉得消失的不止是明媚的阳光,还有她逃生的退路。 韦兴仁就站在案前,一张脸黑如锅底,连面上沟壑都深了不少。 “王爷。”他先是客气地对景瑢行了个礼,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藏在景瑢身后的半个身影。 “敢来不敢见我?躲什么,出来!” 宁曦立刻迈出来,规矩地站直身子。 “韦伯伯你听我辩解……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任性,我来这里真的有原因。” “什么原因?” “就是有原因……”她没法跟韦兴仁解释即将有动乱发生的事,更没法说她不放心景瑢。 这话要说出口,就算是景瑢都救不了她。 第496章 下马威,指使他做事 第496章 下马威,指使他做事 “我想我哥了。”她精挑细选了个理由,自认为无懈可击。 然而韦兴仁的脸色却更加阴沉,她身侧的景瑢也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和看傻子没有区别。 “你想你哥?”韦兴仁声音拖长,到最后狠狠地哼了一声,“老夫见他第一面他就说怎么不带你一起来!连他都不知道你要来,你还说是为了他!” “少撒谎!说,为什么瞒着朝廷偷跑过来!” 宁曦被他吼得浑身一颤,连忙老老实实地低声答:“我想来查当年爹娘的事……” 她没骗人,这确实是她的目的之一,只不过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没办法,她总不能说预料到半个月后会发生动乱,怕景瑢夺权所以才跟来的! 韦兴仁刚升起的火被她这句话浇灭了。 良久,他垂下眼皮,沉沉地叹了口气。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现在查还有何意义。” 当初定南王夫妇身死,他们这些在跟前的不在跟前的,谁不是反复查问过许多遍,最终都不了了之。 当年那场火烧没了太多,他们就算有千百种猜测也无从印证。 宁曦自然懂得韦兴仁的无奈,她扬起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这事我不亲自查一遍总是不放心,不过您放心,如果真没结果我也不会执拗于此。” 反正她早就知道真相,找证据只是为给天下人看罢了。 韦兴仁知道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劝的,只是一腔怒火被这臭丫头堵在胸口不能发,难免郁结。 他看向了站在郡主身侧一直浅笑静立的安王。 他眼神刚挪过去,景瑢便露出一个识趣乖巧的笑容,一双桃花眸略有讨好地微睁,似乎在问他有何事。 韦兴仁:…… 憋屈! 他咳了一声,黑着脸沉声道:“那也不能偷跑过来,不合规矩!” “我已经让官驿的人将消息通报上去了,我知道轻重的韦伯伯。”她笑道。 对上她虽平淡却安抚意味超标的笑脸,韦兴仁作为长辈的自尊心被牵扯出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臭丫头!要来也不早说!” “早说您就不让我来了。”宁曦嘀咕完,趁韦兴仁发火前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柄弯刀。 “这是肃国公府在西夏买来的刀,西夏的武器您知道的,还有这雕刻工艺也是上乘!送给您!” 韦兴仁和左文琦一样,喜欢收集些别出心裁的武器,这柄刀就是她离开靖州时从左文琦那讨来的。 若不是因为黎俭,左文琦欠了她人情,估计左大小姐死也不会舍得把这柄刀送她。 临分别时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她毫不怀疑若是有一天自己和刀同时掉水里,左文琦会一个猛子扎下去捞刀。 能吸引左文琦的,自然也能吸引韦兴仁。 果然,他一摸到冰凉的刀身,浑浊的眼顿时变得晶亮。 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晌,韦兴仁才不情不愿地斜睨过来,“别以为送这个就能了事!过来,帮老夫泡壶茶!” “好嘞!”宁曦分外珍惜这个辛苦讨来的献殷勤的机会。 景瑢却忽然拦住她,“我来。” 他这话是看向韦兴仁说的。 韦兴仁和宁曦都是一怔,还没等宁曦拒绝,韦兴仁稀疏的花白眉毛就一挑,“好啊!那劳烦王爷!” 景瑢温笑着到屏风后取煮茶的东西,听着茶具清脆的碰撞声,宁曦有些恍惚。 韦伯伯是在给景瑢下马威吗? 不对呀,他们一路同行,现在给下马威是不是晚了点? 还是说,因为她在? 第497章 称呼,你希望叫哪个 第497章 称呼,你希望叫哪个? 她看了眼屏风上慢条斯理的人影,悄声上前,喊了一声。 “韦伯伯……” “叫老夫做什么?你要是心疼他就滚出去!”韦兴仁又瞪起眼睛,表情比刚才还凶,声音却是刻意压制过的。 “怎么会!”宁曦顿时假笑,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到一边等着。 韦伯伯这是担心她在景瑢那吃亏,才以长辈的姿态指使他干活。 煮个茶而已,倒累不坏人,她只是忍不住在心里盘算,景瑢有没有亲近的长辈能让她去献殷勤? 有来有往,她才不会觉得欠了他的。 胡思乱想的功夫,景瑢端着托盘出来了,洁白的披风被胳膊撑开,解了衣带的毛领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脖颈两侧,随着他走动的姿势慢慢往下滑。 眼看衣裳要落地,宁曦上前拽住了垂下的衣带,两只手利索地一拽,披风便又恢复了原样。 顶着韦兴仁阴恻恻的眼神,宁曦快速地打了个结,然后若无其事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景瑢唇角微勾,沏好茶水递到韦兴仁手边。 堂堂皇子给他递茶,韦兴仁纵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接过。 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臭丫头她爹。 若是她爹在,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声,“老子不喝!” “茶不错,辛苦王爷。”韦兴仁抿了一口,低声道。 “您是小曦的长辈,自然就是我的长辈,这都是我该做的。”他变了称呼,无论是他的还是宁曦的。 宁曦听得瞳孔一缩。 有些突如其来的不自在感,但不得不说她并不讨厌这个亲昵的称呼从他口中说出。 韦兴仁却没她这么坦然了,茶入口仿佛是什么苦药,喝得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韦兴仁的帐中出来,她长出一口气。 景瑢驻足,好笑地看她。 宁曦勾了勾浅粉的唇,“我活着出来了!” “嗯,恭喜郡主。”景瑢轻声道。 宁曦神色微动,清澈的杏眸多了几分较真,“你……对我的称呼能不能统一一下?”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更是怔住。 隔了一会儿,他轻浅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希望是哪个?” 她不是扭捏的性子,但也没直爽到要求男人喊她小名的地步,便蹭了蹭鼻尖,尽量坦然地道:“叫我名字,我不喜欢郡主这个名号。” “叫名字更生分。”景瑢不认同她。 “有吗?”宁曦和他并肩走着,抬头看他,“我还挺喜欢叫人名字的,感觉比尊称亲近。” “那郡主怎么不叫我的名字?”景瑢神色淡淡地问。 宁曦一愣,下意识否认,“没有,我经常喊你名字。” 虽然都是生气的情况下才喊,但那也是喊了。 “那好,既然郡主答应了,那我也答应郡主换个称呼。”景瑢笑着看她。 宁曦脑中白了一瞬。 怎么又有种上套了的感觉? 晚膳时分,宁曦在看无影送来的京城消息,门忽然被叩响。 她以为是银翘来拿回信,头也没抬喊了声进。 门被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桌前,她才发觉不对。 “小曦,用晚膳吗?” 清浅温润的男声入耳,让人如沐春风,和白日里在韦兴仁面前刻意的亲近不同,这次显得随意,又平添了几分亲昵。 宁曦晕乎乎地跟他出了房间,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她让他喊自己名字,不是喊她小名! 这人,又跟她玩文字游戏,暗戳戳得寸进尺。 可偏偏,她又说不出个不字。 第498章 求他,无有不应 第498章 求他,无有不应 在边塞的日子比在京里舒坦许多。 有宁远舟和韦兴仁在,她完全能做个甩手掌柜。 她又有种爹娘在时被人庇护的感觉。 但是景瑢就没她这么潇洒,他以外巡名义来此,每日都要跟着韦兴仁带兵出去,忙碌一天晚上回来还要写文书发回京城,通常下半夜才能休息。 谢允往他房里送药膳的次数都多了许多。 在一次她起来找夜宵吃结果撞见景瑢出门吹风休息之后,她跟韦兴仁提出要带兵巡营。 韦兴仁答应得爽快,然后打着哈欠说既然她去那自己就不去了,一股脑将事情全都推给了她。 次日,景瑢见到她来还愣了一会儿,得知只有她韦兴仁不来后,明晃晃地笑出了声。 小四给她找了匹马,她上马与景瑢并肩走在最前头,身后是不过数十人的队伍。 外巡重点在巡,人多了反而累赘。 今日任务不重,两人走得不紧不慢,宁曦感受到背后投来的密密麻麻的目光,不由得低声跟他说,“他们好像在看我们。” “嗯,不用理会。”景瑢倒像个老手反过来安慰她。 宁曦侧目,他骑着枣红的马,银白色的披风在北境肃穆凌冽的寒风中更显冷淡,明明和从前打扮没有半点区别,她却硬生生看出了一点杀伐果断之气。 宁曦默默收回眼神,心里暗道自己真没出息,真会给他脸上贴金。 她看景瑢的时候景瑢也在注意她。 自从到北境,到了宁远舟的范围之内,她整个人就像是泄了劲儿的兔子,懒洋洋的。 仿佛她本就是这里的人,而京城才是为讨生计不得不前去的外乡。 景瑢无声地勾了勾唇,收回了略显炙热的目光。 “王爷……” “嗯?郡主叫我什么?”郡主二字,被他用打击报复的语气估计念重了些。 宁曦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景瑢。” “说。”景瑢满意地勾唇。 “我在找一户搬去北燕居住的南诏人家,但毕竟是北燕地界,无影查起来不太方便,查了几日还没有一点头绪,我想你可认识像燕子期桑祈那样位高权重的人,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 “你放心,此事是南诏自己的事,不会妨碍你与北燕的交易。” 宁曦考虑了好几日才决定到他面前试试。 她根本没报希望,毕竟景瑢在北燕混得不好人尽皆知。 她想,若是景瑢办不了,那她就给桑祈去一封信,就算欠人情也要把此事查清。 “什么人?”出乎意料,景瑢没有露出半点为难的神色。 “是从前在房州知州手下一位幕僚的亲人,他死后全家就搬到了北燕,想必已经改头换面,若是能有官府的人帮忙会容易许多。” 无影在北燕到底只是江湖组织,找几个隐姓埋名的人,难度堪比大海捞针。但官府掌握着人口户籍,找人很容易。 所以她才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到景瑢这儿来试试,一旦有戏,她的人也能免去很多麻烦。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超纲了。 “回去将那户人家的信息给我,我帮你找。”景瑢淡淡道。 宁曦微怔,“你有办法?” 景瑢看她一眼,“尽力而为。” 宁曦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可不是景怀瑜那种做三分说十分的人,但凡他能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景瑢又看着她笑了下,“不为难,别担心。” 第499章 势力,他到底什么人 第499章 势力,他到底什么人 求景瑢办事,尤其还是连她的无影都一筹莫展的事,她本就没抱太大希望,回去后她就将此事忘了,只传信让无影多留意。 然而三日过去,景瑢便带着一封信找到了她。 宁曦望着纸上清晰的地址姓名陷入沉思。 良久,她扯着嘴角,不敢相信地看他,“你确定这是真的?” 才三日,三日! 连无影都没头绪的消息,他三日就找到了,这像话吗! 她不得不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景瑢也不说大话,认真地道:“这户人家最符合你提出的那些特征,若要确定还需你亲自去证实。” 见他这么谨慎,宁曦再次沉默。 他是真的找到了,不是在搪塞她。 她将纸折好放到一边,用探寻的眼神看向他,“你怎么找到的?” “求人帮忙,刚好那人在北燕京兆府任职,查起来比较容易。”景瑢有问必答。 “你还认识北燕京兆府的人?”宁曦讶然。 倒不是她瞧不起景瑢,实在是他在北燕生活得太憋屈,让人难以想象他能在北燕有人脉。 “不算认识,就是这人的任职最适合找人,所以就上门求他,没想到人还不错,没费多少力气就答应了。”景瑢浅笑着答。 宁曦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管这叫求人办事? 这和知道谁家有钱就去上门讨饭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他还成功了! “你答应他什么了?”求人办事,还是这种擅用职权的私事,不付出点代价对方根本不可能答应。 景瑢却摇头,“给了一百两银子,再没了。” “只一百两就够?”宁曦怀疑自己听错了,一百两连谢允的一张药方都哄不来! 景瑢轻轻点头,一双桃花眸真挚单纯,甚至不觉得自己应该再解释点什么。 “景瑢……”宁曦暗暗吸了口气,眯着眸子打量他,“你在北燕到底是什么处境?是很被动的那种吗?” 想了想被送到南诏做奸细的自己,景瑢点了点头。 “那你在北燕有自己的势力吗?”宁曦又问。 景瑢又点头,“不过对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帮助,在南诏还得仰仗你。”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在北燕他就可以自力更生? 宁曦不太相信,但碍于男人的面子她也没追问,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上,宁曦将地址交给银翘,银翘也是一怔,然后问出和她一样的问题。 宁曦干笑两声,摇头,“他说用一百两买来的消息。” 银翘:…… “王爷若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必要打趣您。” “你也觉得他是打趣?”宁曦拿不定主意。 “除非王爷在北燕有通天的本领,那一百两只是赏那北燕官员一个体面。”银翘难得说了长句,“但你知道,那不可能。” 宁曦将信将疑地点头。 银翘走后,她又仔细思考了一遍。 景瑢就不是说大话的人,相反他很喜欢在自己面前扮弱势求同情,所以他说的话或许只是他现实情况的最底线。 她猜测,景瑢在北燕应该没有旁人所想的那般无用。 不然桑祈和燕子期也不会因为他差点打起来。 随他怎样,人没事就行。 宁曦不想纠结这种事,谁还没点秘密,只要不损害彼此利益就行。 眼下有比找人更迫切的事。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十日后便是西夏边境动乱,他们该启程了。 第500章 兄长,怕她吃亏 第500章 兄长,怕她吃亏 原先平阳侯去北燕边境巡视,景怀瑜才请命到西夏边境,后来因为景瑢和宁家军的意外加入,皇帝便改了旨意,让平阳侯改道西夏,而后来的景瑢和韦兴仁到北燕与宁远舟汇合,算是彰显一点仁心。 一开始是想抢景怀瑜平叛的功劳,但现在来都来了,不好空手而归,景瑢便给平阳侯去信,信上只说北燕这里有宁远舟坐镇,一切安稳,问平阳侯那里可需要照应,若是需要他可带兵前去。 好巧不巧,平阳侯在改道去西夏的路上就遇到一波流寇,虽然不成规模很快就被压制,但平阳侯还是觉得不放心,应承了景瑢的好意。 如此,他们去西夏与平阳侯汇合之事就顺理成章。 临走前,韦兴仁以给边境军操练的理由留在此处,即便宁远舟几次三番赶人,老头还是不听。 军营外,宁远舟一脸哀怨地送宁曦出去,眼神却越过她,一直打量着另一侧的景瑢。 “宁远舟,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宁曦冷笑着道。 宁远舟愣了一下,随后瞪了她一眼,“闭嘴!” “我是怕你吃亏!”他这话说得不避人,在宁曦另一边的景瑢完全能听到。 他却只是勾唇笑了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出宁远舟话里的针对。 宁曦哎呀一声,将宁远舟拽到一边,“我都说了这门婚事我很满意,你对人家客气点呗,好歹是王爷……” 宁远舟冲她的头就是一下,“你这样我更担心。” 宁曦笑了笑,“知道你疼我,当哥哥的舍不得妹妹嫁人,我理解!” 宁远舟神色一僵,眉头拧得更紧。 不过这次他却没再说,只把宁曦一推,沉着脸道:“快走。” 宁曦被推搡地踉跄,也不生气,上了马车还探出头对他挥手。 “今年年节回家来!” “走啦,别太想我!” 车马离开军营外很远,除了漂浮在空中的尘土外没留下半点痕迹。 宁远舟还站在原地望着。 韦兴仁悄然到他身侧。 “别望了,人都走了。” “是啊,早知会有这一天,我到底还在想什么……”宁远舟小声念着。 韦兴仁侧眸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一分了然的同情,他拍了拍宁远舟的肩,“臭丫头很重视你,听她的回京过年,这是她出嫁前最后一个年关了。” 宁远舟没说话,耳下的下颚线条却在无声时凸显更甚。 马车驶向西夏与南诏边境的方向,中途队伍休息了一次,景瑢直接换到她的马车里来。 两人婚事已定,队伍又都是宁家军自己人,宁曦便任由他待在自己的马车。 景瑢一进来,目光就定在她脸上,“怎么了?” 宁曦摸了下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她只是与宁远舟分别有点感伤,自觉没挂相,他怎么看出来的。 景瑢却点头,“很明显。” 宁曦扯了下嘴角,也没否认,“没什么,好久不见他了,这么快就分别有点舍不得。” 景瑢在车里温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你很依赖他?” 宁曦怔了怔,谈不上依赖,但她被宁远舟照顾惯了,见了面总会忍不住使点性子,也算是变相的依赖。 她点了点头,“若没有他,我在这世上就真的没有牵挂了。” 景瑢眉心一跳,摸索着手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他似乎不赞成你我婚事,你……可要顾忌他的感受?” 第501章 直言,对她有所图 第501章 直言,对她有所图 宁曦捧着热茶,眼神跟随上面的茶叶沫没焦点的移动,下意识回答他的问题。 “顾忌呀!我很顾忌他!” “我仔仔细细地跟他解释了,是我主动求你娶我,不是你贪图我的权势,他听了就没再多说,我猜他应该是同意了。” “你这样解释,确定他能同意?”景瑢神色无奈。 他算是知道宁远舟为什么用看死人的表情看他。 同是男人,他能敏感地发觉宁远舟对他这个名义上的义妹那远超兄妹的感情,只不过发乎于情止于礼,他不敢也不会越那条线。 但不代表他真能做到清心寡欲,尤其在听了宁曦的“劝解”后。 宁曦抿着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忽然有点同情宁远舟。 “那就好。”景瑢意味深长地提了口气,“不过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宁曦抬眸看来,“什么?” “求我娶你这种话,别再说了。”他重复。 “为何,这是实话,我不介意的。”宁曦挑眉。 “你那不是求人的语气,而是用利益诱惑我,这种你情我愿的关系可不算求。”景瑢淡淡道,“你也不必再因此事觉得对不起我,我们本就两不相欠。” 几个关键词砸下来,宁曦有点懵。 要不是他一脸淡漠,口齿清晰又正襟危坐,整个人像是渡了仙光的神仙哥儿,她非得怀疑他是不是暗示了什么。 不过他说的话,宁曦倒是认真思考了下。 从前她还真觉得是自己逼了他,虽然后来几次她都怀疑景瑢早就对她起了心思,但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翻了窗子跑到人家床上求娶,又没人逼她。 不过既然景瑢这么说,她接受这个说法就是,他们两个的婚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弯弯绕绕的你情我愿那也是你情我愿。 “还有后半句,以后也不要说了。”景瑢侧眸,浅勾唇角,眸光和煦。 后半句? 宁曦恍然,是不惦记她权势那句? 可这句有什么问题,难不成他真算计她的权势? 对上宁曦疑惑的目光,景瑢微微弯眸,声音浅淡却清晰,“因为我确实有所贪图。” 只不过不是权势。 宁曦愣了一愣便反应过来他的话外音,瞳孔顿时怔住。 然后一抹红晕自脖颈迅速攀升至耳后,又逐渐蔓延到两颊。 她轻咳一声,然后借着茶杯挡住自己半张脸。 表面淡然,内心却早已惊涛骇浪。 自从赐婚后,景瑢就跟不知道搭错哪根弦一样,三番两次语出惊人,非得吓死她才罢休。 好端端的合作,非得说得那么不干不净…… 听着耳边略有戏谑的轻笑,宁曦忽然很不满现在被他压一头的气氛,杏眸一横,她淡淡开口。 “巧了,我也有所图。” 景瑢笑容微顿,眼神挪过来。 她莞尔一笑,略有狡黠,“但和你图的不同。” 感受到她的挑衅,景瑢眸子再度一弯,薄唇轻启,声音丝丝缕缕地从唇齿间飘出,“有点可惜。” “我还盼着你能图我点什么,是我无能。” 桃花眸不错目地盯着她,宁曦的心尖狠狠地颤了一下。 她恨。 恨自己不争气,恨怎么会有人的眼睛像是一汪不染尘埃的清泉。 更恨这双眼的主人是个能屈能伸,视男人自尊为无物的无赖。 “我尽力。”她别开脸,声音一如往常平静。 但景瑢却看到了她搅弄玉佩的手指。 唇角微弯,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也努力。” 第502章 帮忙,她快忙死了 第502章 帮忙,她快忙死了 到西夏边境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起先她关照景瑢的身体,让他尽管休息,有自己看着不会出事。 熬了几个大夜后她不小心睡着一次,再之后每天都会睡着,而且醒来时都能看到景瑢清醒着坐在一边,也不知到底谁守着谁。 许是知道银翘带人守在身边,又没人外人在,她精神太过放松才会如此。 平阳侯带队的驻扎地,比北燕那边气氛轻松许多。 他们两个一到,平阳侯就兴高采烈地招呼他们在城中的酒楼用膳,说这边的吃食别有一番风味,一定要尝尝。 宁曦念着景瑢的身体,借口说自己累了,将约挪到了晚膳时分。 因为是她亲自带兵,不能自己潇洒,宁曦便在驻扎地里也搭了个帐子住,景瑢的帐子则搭在不远处,和平阳侯的大帐挨着,方便谈事。 景瑢知道她不希望自己沾染宁家军的事,所以自从到了这边就时常跟着平阳侯,给了她足够的带兵空间。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第一次独自带兵的宁曦终于体会到这差事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明明每日只需要外出巡视就好,可她还是会从早忙到晚。 不是这个兵受伤了要批假,就是那个兵打起来要处罚请她下军令。 屁大的事都要她过问,她感觉自己活成了这几千人的老妈子。 她有点后悔没和宁远舟一条战线,把韦兴仁带过来,有人帮衬的话,他们谁都不会太累。 可惜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她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 所以在某日,景瑢来探望她时,她思虑了片刻,没骨气地开了口,“能帮我把那沓假条批了吗,盖章就行。” 景瑢在看到她脸上那两坨眼下乌青时就猜到怎么回事,难得地没选择出言嘲讽,听话地坐到书案后,一张张盖印。 宁曦手里还有没看完的今日文书,也不知道谁规定的,宁家军每日操练后都要由领头的上交一份日报,点明每日进度和意外情况。 千篇一律的表达,偶有不同的也是谁操练下手重了,谁比试赢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景瑢帮她分担了一部分事务,她便心安理得地任由自己放空脑子,呆呆地看着他手起手落,规律的声音一下下传来,很快她就睡着了。 景瑢敲了一会儿就觉得周围气氛过于安静,抬眸看去,宁曦下巴搁在一沓文书上,手里还立着一本打开的,已经歪倒,遮住了她半张脸。 印章声渐渐放缓,然后彻底消失。 景瑢捻着章子,看着她的脑袋左右摇摆,然后又突然调整回来,活像个啄米的小鸡崽,他扯起一抹苦笑。 让她一个人管这么多人还是太勉强,再厉害的将军手下也得有能干的副将帮衬。 离开北燕的前一天晚上韦兴仁见了他,明里暗里警告他要善待宁曦,否则有他好看,然后第二天才有了他说什么也不跟他们一起去西夏的情况。 长辈成全他们,景瑢当时觉得挺好,现在看她累成这样,又觉得一点也不好。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书案,来到她面前。 桌几的阳光被他遮挡大半,人却没有丝毫意识,依旧呼吸绵长。 似是有什么恬淡的致命的魔力,勾着他弯下腰,凑到跟前观察着她。 他忽然抿起一抹笑。 她似乎只会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去。 第503章 猜测,她的秘密 第503章 猜测,她的秘密 下一秒,面前的眼睛睁开,朦胧的杏眸从无神到聚焦只用了一秒钟时间。 她似乎屏了一口气,半晌才用微哑的气音小声道:“你干什么?” 景瑢不急不缓,姿势也没变,眼神却清明了些,无辜道:“怎么这就醒了,我想帮你收文书来着。” 说完,他轻轻收走她手里的那本文书,两人间唯一的遮挡消失,他甚至能看清她因支撑压迫泛红的下巴。 宁曦眼神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停了一会儿,不知想什么,最后哦了一声,又倒头趴了下去。 秒睡。 景瑢笑容逐渐变得无奈,他都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结果就这? 不过看她是真的累,瞧了眼外面渐暗的天色,景瑢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她先用膳再睡。 他喊了几声,宁曦光应声却不睁眼。 “……” 算了。 景瑢绕到桌几后,手臂在她身边比划了一下,然后精准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喊你了,你不理,怪不得我。” 宁曦没醒,也不知他说给谁听。 大抵是自己的良心。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临时搭建的帐子的床其实算不得个床,他将手里软若无骨的人放在只铺了一层褥子硬邦邦的板子上时,下意识蹙了下眉。 明明他每天睡得也是一样的床铺,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过于硬了。 眼下没办法,他准备让人再去找两床褥子来。 然而收了一只手,在收她脖颈处的那只手时,衣袖忽然被她攥住了。 “爹爹……” 景瑢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无奈的笑,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袖子,“什么?” “我会找到你们的……” 景瑢懵了一瞬。 柔和的眸子清醒几分,看向榻上熟睡呢喃的人,半晌他轻声开口,“怎么找?” 她嘴里念着几个字节,含糊不清。 景瑢弯下腰凑近,刚好听清最后两个字。 “……成亲。” 成亲。 景瑢眸光一滞,和谁成亲好像不用再问。 只是成亲和找定南王夫妇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她爹娘身死,怎么找? 攥着他袖子的手渐渐滑落,景瑢下意识扶住她的手腕,塞进被子里。 出了她的帐子,边塞干燥的寒风似是冷刀,毫不留情地掠着皮肤,生疼。 能同时满足这两条的解释并不多。 他觉得自己疯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想法? 他回头看了眼帐子,向来温和的桃花眸此刻寂静无波,仿若一潭死水。 …… 这之后不知为何,宁曦再没在外面遇到景瑢。 起初她只觉得是巧合,时间久了才觉出不对来。 偶尔在外面撞见,景瑢都会留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不给她靠近开口的机会。她主动去他的帐子找人,基本上也会扑个空,而她又忙不能跟他耗,所以一来二去他们很多天都没有再见。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这么到了动乱前的时日。 银翘带了消息,发现那批动乱的贼人已经占了山头准备开始他们的山大王生活。 这次无论景瑢怎么躲,她都得找上门了。 次日,景瑢按习惯早膳后到平阳侯的帐子里谈事,这时间宁曦会外出巡营,不在营地。 然而今日他一进门就撞上了一双许久不见带着审视的杏眸。 他顿了一顿,然后挂着笑对她点了下头,“郡主怎么在这儿?” 郡主? 宁曦心上打了个突。 他又气什么? 第504章 是啊,就是喜欢他 第504章 是啊,就是喜欢他 果然不是她多想,景瑢就是在躲她,只不过她不知因为什么。 她目光随着他移动,等他坐下才淡淡开口,“我来问侯爷借兵,今日外巡的地方有些偏,我想去都去了,干脆把那边都走一遍,如此来去需得两日多。” 其实是她预料到这两日那边就会有动乱,想提前去镇压。 这事她跟景瑢提过,她这么说他一定能猜到。 果然,景瑢眼里闪过一抹了然,“那郡主早去早回。” 宁曦眉心一蹙,“你不去?” 景瑢似有疑惑,“郡主想本王去?” 生气实锤,连自称都带上了。 宁曦看出问题的严重性,也知道景瑢那个臭脾气,决定不管他,转而看向一直默默喝茶看戏的平阳侯。 “侯爷这里可有需要王爷帮衬的地方,我那里缺人手,若是侯爷不需要我便把人要走了。” 说得好像他是个可以让来让去的物件。 宁曦选择性忽略了身侧凉飕飕的视线,只看向平阳侯。 平阳侯早看出两人气氛不对,只当做是年轻人闹矛盾,他便放了茶杯,呵呵一笑,“老夫这儿能有什么正事,郡主要人带走就是。” “多谢侯爷。”宁曦行了个礼。 交易愉快,全程没问过当事人的意见。 她拿着借来的军令和人出了帐子。 景瑢晦暗的眼神投在她背后,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咳了两声往自己帐子去。 等到门口,他才发现身后跟着个人。 他刚要装惊讶,宁曦就先开了口,“为什么躲我?” “别否认,我知道你生气,如果我有哪里让你不高兴还请你直言。”她一口气说出了憋了好久的话。 自从到了军营她就将红玉佩收了起来,一是怕丢,二是觉得他情绪挺稳定用不上,但现在看来是她太乐观了。 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哄。 景瑢看了她一会儿,几日不见她似乎休息得好了些,面色没那么憔悴。 他耳边又飘过那几个虚无缥缈的字节。 “成亲……” “找到你们。” 他眉心轻轻一动,唇角忽然扬起一丝弧度,“郡主很在意本王为何生气?” 宁曦皱眉,“你好好说话。” 然后点头,“是。” “你不是说我们的婚约是交易,既然只是交易何必顾忌彼此心情?”他语气冷淡,却还是改了称呼。 宁曦上前一步,微微仰头,虽是自下而上的仰视,却被她做出了俯视的霸气感。 她一字一句地道:“从前是,现在不是,起码我是这么认为。” 景瑢瞳孔一震。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种意思吗? 宁曦长眉微挑,“宁远舟之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一阵寒风适时拂过,带起她的青丝,凌乱飘散,却掩盖不住她眼中淡淡的坚定。 他听见宁曦低着音说,“我说是。” “我喜欢他。” 一瞬间,他只觉得脑中嗡鸣声起,除了她的话语声什么都听不见。 宁曦还在说。 “也许你我之间隔着许多阻碍,彼此都走不到对方的心里,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判断,我自觉地这门婚事很让我满意,我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 “景瑢,别让我后悔。” 这是她第一次表明心迹,不似表面淡定,她内心其实非常忐忑。 明知道景瑢只是生气,根本不会反悔,可在承认心意的那刻她还是忍不住心慌。 一种将自己剖析在人前的不安全感。 景瑢半晌才眨了下眼,不知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有些僵硬地回过身,掀开帘子进去。 “进来。” 第505章 般配,你我都不是好人 第505章 般配,你我都不是好人 宁曦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进了屋眼神就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眼见着他拢上门帘窗帘,又燃起了暖炉,等炭火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时他才看向宁曦,冲她招了招手。 宁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没多想,直接上前。 景瑢背后轻倚靠着一张茶桌,宁曦刚想问他要干嘛,手腕忽然被人握住,身子不受控地被前扯。 她回神之时抵住桌沿,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他一手握着她,她另一手抵着桌子将他圈在自己身前。 表面看两人气势一时不分上下。 但宁曦却知道自己完全是被动的。 拿不准景瑢的态度,她也不敢胡乱挣脱,只能仰着脸对上他的眼,“这样你就消气了吗?” 景瑢不似平常浅笑挂在唇边,双眸寂静无波,看得人忍不住心慌。 “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 “哪句?”宁曦神色淡然。 “你知道我想听哪句,否则也不会追着我说。”景瑢语气也很平静。 两人好似在较劲一般,比谁看起来更平静。 最后还是宁曦选择让步,她顺着景瑢的力道往前又靠近一分,声音极其轻淡,“我说,我喜欢你,很满意这门婚事。” “希望你别让我后……” 话音戛然而止。 一阵带着药香的气息瞬间侵袭而来,唇上微凉的触感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语,也逼出了她的理智和淡定。 她扶着桌沿的手指微微蜷缩,肩膀也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耸起。 半晌,她才找回神智,杏眸慌里慌张地眨了几下,伸手将面前的人推开。 景瑢也没坚持,被她一推就放开了她,只是眼神还落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眸色暗沉。 宁曦缓了几口气,只觉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并非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可就连上一世嫁人十年她也不曾有如今这等奇怪的情动感。 就仿佛有人拿羽毛不断扫着她的心尖,若即若离,毫无规律,将她的期待与慌乱完全拿捏。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按理说对景瑢的举动她该是恼怒的,可联想起自己方才近乎于表明心意的措辞,又觉得好像是自己自找的。 为什么每次沾了他的事,最终都会变成是她的错! 她半是赌气半是羞赧地瞪他,“我现在就后悔了。” 景瑢闻言,眼神才从她的唇上挪开,看向她情绪复杂的眼睛。 “宁曦。”他喊她名字时总带着一股子认真,明明喊小名时更显亲近,但在他这儿,喊大名格外戳人。 宁曦蹭了下嘴,没好气地睨着他,“干什么!” “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没人比我更配你。”他没来由地忽然说,而后顿了顿,声音莫名透着轻快,“既然你说喜欢我,那我便信了,你若骗我,那……” 他唇角一勾,“我会让你骗我一辈子。” 宁曦神色一滞。 这是情话吗?怎么被他说出一股威胁的味? 她嗤了一声,故意忽略掉发人深省的后半句,而抓着他前半句不放,“什么叫我不是好人?” 景瑢再度牵起她的手,这次力道轻柔许多,仿佛她是个一碰即碎的珍品。 他带她到自己跟前,感受到她没有丝毫抵抗,眼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根本谈不上清白,宁曦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眼神,还是在离得这么近的情况下。 第506章 变态,搞不懂他 第506章 变态,搞不懂他 他声音很轻,似是呢喃,却是实打实说给她听。 “这门婚事并不纯粹,你想借此做什么我不在乎,但你别忘了你在利用我,你不是个好人,和我一样。”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蹭过她的耳,眸中荡开一抹涟漪。 “既然利用了就要用到底,被始乱终弃的话我会难过,你别这样。” 宁曦感受着耳上一下下越线的触碰,脑中却似火花迸射般炸开。 几乎是下意识,她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似是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她垂眸掩下眼底的波澜,快速低语,“你放心我知道的,若是你消气了的话我就先走了,明日营地外见。” 说完,她便落荒而逃。 景瑢看着被掀飞的门帘在风中飘了好几回才重新落下,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虽然不知她打算如何做,但事实不可否认,她要通过和自己的亲事救她爹娘。 不,不是救,而是找回。 说不生气是假的,他甚至怕自己气到口不择言所以干脆选择避而不见,没想到意外得到了她的心意。 她说喜欢自己。 宁曦那个人若只有几分喜欢是不会宣之于口的,能让她亲口承认必定非常在意。 然后他就没骨气的原谅了。 他本身就不是好人,自然对宁曦也没什么要求,至始至终他只奢求她的心意,无论这份心意混了多少杂念,只要她心里有自己,其余都不重要。 更有甚者,在他得知她的心意后他竟然开始庆幸这门婚事能给她带来利益,是他,而不是别人。 他抿了抿微凉的唇,轻笑一声。 目的达成就好,过程何必纠结? 宁曦那边心境就没有他这么纯粹了。 她冲回自己的帐子,将里三层外三层的门帘全都放下,又叫出银翘让她守在一段距离外后,她才泄了口气。 一阵阵热气从她的领口处攀升,最终占据了她整个脑袋,她觉得自己要着了。 慌乱中她找出红玉佩,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冷静下来,指腹在玉面上一划。 【四十】 宁曦怔了怔,而后瞬间把玉佩扔远。 这是个变态? 是! 他明明都气成那个样子,躲她好几日,还在她表明心意示弱后直接戳穿了两人婚事间的利益交割。 他分明是在意的! 他在意她对这门婚事的利用,还说了那些近乎于威胁的话,可为什么数值还降了? 她一点不觉得景瑢对她轻言软语是原谅了她,相反她还觉得事情更大了。 结果红玉佩…… 她将红玉佩反复擦了好几次,这玩意儿当真准吗? 求证红玉佩真伪无果后,宁曦冷静下来,开始回想景瑢说的话。 他说她不是好人,因为利用了两人的婚事。 可这不是他们一开始的共识吗? 她利用景瑢扳倒景怀瑜,他利用自己夺得太子位。 从前他非但不在意此,反而还有点乐在其中,怎么现在突然就翻脸了? 她开始回想发生转变的那一天。 好像在她留景瑢帮她盖章之后,他态度就变了。 宁曦翻出了那些假条,挨个翻看也没发觉有问题。 既然问题不在东西上,那就出在自己身上…… 她那日睡得熟,睡前她在桌上,醒来却在床上,应该是他抱的自己。 她也不知他留到多晚才走,难道她睡着以后说了些不该说的梦话? 不会这么离谱? 她得多点背能撞上这种事? 第507章 献殷勤,哄人她是专业的 第507章 献殷勤,哄人她是专业的 她记得那晚做了好久的梦,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想不起一点来,最后只能放弃。 她爹说了,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逃避才是王道。 所以,她把红玉佩重新挂在身上,但不打算纠结此事了。 管他呢,只要暴虐值降了就好,至于那个祖宗内心戏有多丰富,缘分到了她自然会知道。 放下纠葛的宁曦睡了个好觉。 次日,她意气风发地出了营地,在门口看见等着他的景瑢,没来由地怂了。 说是不在乎,但也不知道他消没消气,要是没消气…… 宁曦烦恼地甩了甩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景瑢听到声响回身,看见她便牵起一抹浅笑,看起来和往常无异。 宁曦却被他笑得有些慌。 自从昨天听了他那番似威胁不威胁的话语后,她就觉得景瑢的笑好像也不是笑。 男人真难琢磨。 宁曦深吸一口气,迈步向他走去。 管他呢,反正他喜欢自己,只要说他爱听的就不会有错! 她大踏步到他身边,厚重的披风都被她扬起了潇洒的弧度。 到他身边,她抬手拍了怕他的肩膀,“这么早就来,是急着见我吗?” 景瑢笑了下刚想回答,便听宁曦道。 “真巧,我也急着见你。” 宁曦已经离开了快一刻钟,在外面指挥着人点兵,景瑢却还站在原地,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连表情都没变过。 身后的黑羽憋着笑,自知不能出声,憋得非常辛苦。 他尽力调整声音,低声道;“主子,我们该走了……” 景瑢缓缓回身,将他抽动的嘴角看在眼里,却没反应,只轻声道:“你也听见了,不是我的幻觉。” 黑羽肯定地点了头,“属下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她吃错药了吗?”景瑢眉头轻蹙。 黑羽用手压平嘴角,“郡主主动些您不高兴吗?” 景瑢自然不觉得突如其来的殷勤该高兴,半信半疑地望着宁曦的背影陷入沉思。 黑羽也向远处的郡主投去敬佩的目光。 明明昨天郡主还从主子帐中仓皇逃离,只一夜过去郡主就掌握了主动权,能轻易拿捏主子,果然还得看郡主! 一切整顿就绪,众人启程,因是外巡所以气氛并不严肃,她和景瑢各骑了一匹马,而队伍后面则跟着辆马车,里面载着些娇贵又得罪不起的人,比如谢允。 景瑢与宁曦并排赶路,隔三差五打量她,看得宁曦再忍不下去,无奈回头,“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景瑢摇头。 “那你看我干什么?” 景瑢张了张口,但最终只是摇头,收回了眼神。 宁曦觉得奇怪地扫了他一眼,不懂他又发什么疯。 不过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消气了,行为举止虽然她还是看不懂,但已经没有昨日的诡异感。 看来还是说好听的管用。 在她看来,反正都戳破窗户纸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只要能哄得他暴虐值下降,矜持之类的都可以短暂地卖一卖。 中途大军休息之时,她从自家士兵那抢来烤饼和一大块烤肉,跑回来放到了景瑢面前。 “吃,别饿着。” 她潇洒地席地而坐,又开始生活温茶。 景瑢甚至没看清她从哪里掏出的茶壶和茶叶。 “你给我带的?” 谁出门带兵还带茶具这么……讲究的东西? 宁曦却不觉得有问题,点点头,“是啊,你不是喜欢喝茶,再说你身体不好喝凉水伤胃。”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她自己咬了口肉,有极其自然地把他的那份递到他嘴边。 景瑢彻底懵了。 还没完了? 第508章 如果,起死回生 第508章 如果,起死回生 景瑢给黑羽使了个眼色,黑羽便利索地站起身,眨眼间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等黑羽离开,景瑢握住眼前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扯。 宁曦嘴里还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却没躲他的动作。 景瑢松开她,看了眼她还举着烤肉的手,淡淡道:“什么意思?” 宁曦拿开馒头,回了他一个同样疑惑的眼神,“什么什么意思?” “你有事求我?”景瑢又问。 宁曦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哦了一声,然后扬起淡淡的笑容,“对。” 景瑢松了口气,“有事直说。” “很简单。”宁曦再次把手里的烤肉送到他嘴边,“求你消气,如果你能告诉我那几天为什么生气就更好了。” 她目光灼灼。 景瑢眉心反而蹙得更紧,抬手摸上她的额头,低声喃喃,“不烫……” 宁曦无语,用胳膊肘把他的手拨开,“所以你到底消气没有?” 景瑢这才明白她讨好自己的原因是觉得自己还在生气,想缓和两人关系。 一直以来他都处于被动地位,突然掌握了主动还真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比起现在,他还是更喜欢扮演一个被动的角色,被宁曦带着走,就好像时时刻刻被她记挂在心上。 “没气。”他轻声道。 “每次都不承认,景瑢,你非要让我猜你的心思吗?”宁曦冷哼一声,她才不信他的话。 她眼神斜睨过来,半是调侃半是感慨地道:“你知道吗,你很难猜。” 景瑢愣了一愣,面前的烤肉又往前靠近一分,宁曦眉梢轻挑,“所以你到底吃不吃?” 这场面约等于和爹娘吵架后,爹娘喊你吃饭表示和好。 景瑢咬了一口肉,然后从她手里接过烤肉自己拿着,“多谢。” 宁曦见状勾了下唇角。 虽然这祖宗心思难猜,但是真的好哄,两句好话一块烤肉就能解决。 挺不错,适合过日子。 正当她以为这事已经翻篇的时候,吃完的景瑢忽然开口。 “你很想你爹娘?” 宁曦咀嚼的动作一顿,而后若无其事接着吃,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景瑢:“你说人能起死回生吗?” 宁曦嘴里的馒头差点掉出来,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望着前方的火堆出神。 景瑢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道:“你爹娘心怀百姓,若是真能换他们起死回生,什么代价都值得。” 宁曦咽下口中的干粮,嗓子有些干涩,“他们才没有外人说得那么伟大。” 世人都道定南王府是南诏的守护神,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一家的处世之道从一开始就是两个字,自私。 无论是为南诏出征还是保护百姓,亦或是创立商号和无影,救了许多无家可归之人,都只是因为爹娘想做。 不是什么振聋发聩的大义,只是随心。 就像他们临走前嘱咐她的话,权势留给她就是为了让她活的恣意,莫要委屈自己。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只不过有能力做大事,又意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被人牢记于心。 她救爹娘也只是出于为人子女的私心和一点点不甘,并非觉得这天理欠爹娘两条命。 她笑了下,随口一道:“也不是什么代价都值得。” “假如,我是说假如真有这么一个机会,救活你在意的人,代价是一些无辜人的性命,你会怎么选?”她看向景瑢。 第509章 争宠,掉水里先救谁 第509章 争宠,掉水里先救谁 景瑢不语,他的答案很明确,但却不好说出口,怕吓到她。 他和宁曦本就不是同一种人,没必要让她接受不可理喻的自己。 他没答,反而把问题抛了回去,“如果是你,你会放弃?” 宁曦点点头,“自私也该有个度,再说爹娘也未必希望自己的性命沾了无关人的血。” “我只是举个例子,想说有些事没必要太执着,如果做不到早日放下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这话是爹爹常说的,现在时常用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设想过无数次,如果任务失败,或者任务成功却没能兑现奖励,这一切都是骗局的话,她会如何。 生气是一定的,但也不能让自己这辈子都耗在负面情绪里,重活一世,她无比珍惜这条捡回来的命。 “这都是爹娘教我的,我这样想,他们一定赞同。”她扬起脸,望着阴沉的天际,笑容却带了几分释然。 她的态度超乎了景瑢的意料。 那日听了她的梦话,他还以为宁曦对找回爹娘执念很深,没想到竟……如此简单。 照她的逻辑,她不会牺牲无关人的利益换她爹娘回到身边,这其中肯定包括他。 虽然得知她成亲还有这么重要的原因后他很不高兴,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就是十个他也比不过她的爹娘,若是成个亲就能换爹娘回来,谁会不高兴呢? 退一万步,若是她肯坦言,他很乐意主动帮她这个忙,反正除了她也没想过娶别的什么人。 但作为被比较后牺牲掉的那一方,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他拨弄着火堆,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若你爹娘还在,他们会准你嫁我?” 说完,景瑢就有种自己问她要是我和你爹娘掉水里你先救谁的既视感。 他有点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支着半边腿,拎着木棍,胳膊撑在腿上,衣袖遮住了余光中身侧人的轮廓。 “他们才不会管我!爹娘说了,婚嫁之事等我到了年龄自己说了算,我娘说这叫做自由恋爱!只不过做决定前要深思熟路,如果识人不清,虽然他们也会帮我撑腰,但受苦的还是我自己。” “所以我选的你,我自己担着。” 景瑢有些出神,他好像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就是爹娘自己会水,所以她选择先救他。 仿佛受到了安慰,他将木棍一扔,手臂拿开,身侧那勾着浅笑的恬淡身影再度出现在视野中。 她不知猜到哪里去,还在说,“你不要总觉得配不上我,旁人不了你,你自己还不了解你自己吗?” 她转头看来,笑容中带着几分了然。 景瑢只觉得她意有所指,但他不想深思,下意识弯眸回应她的笑。 宁曦心里也松了口气。 景瑢的本事她很清楚,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了解,她更清楚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孤立无援。 可无论他藏了什么,只要别玩弄到她头上,她都可不在意。 两日后,队伍翻过了山,到达外巡的最后一个驻点。 然而不似其他驻点的井然有序,这里一个兵都没有,驻点上的旗甚至还破了个口子,被寒风肆意践踏。 “郡主,王爷!旗子!”士兵们也发现了。 旗子就是军队的脸面,是士兵们的精神寄托,发现旗子损坏后队伍的人都沸腾了。 景瑢眉头也是一蹙,然后看向身侧,却见她没有半分意外和愤慨,表情淡得仿佛破的只是一块毫无意义的布料。 第510章 预测,她怎么做到的 第510章 预测,她怎么做到的 她提前知道这里会有动乱不假,但也能提前猜到旗子被损毁? 宁曦没发觉景瑢在看她,先指了一小队人前去探查,“小心些,别凑太近。” 其实她来之前就知道,那伙流寇掠了驻点后就退到附近一个山头,根本不在这里,所以她也不甚紧张。 很快,小队回来禀报,驻点里被洗劫一空,东西也没人也没。 宁曦便随他们再度进去亲眼看了一圈。 这伙贼人比想象的缺钱,连一盏茶碗都没留下,甚至连小板凳都缺了几个。 屋内打斗痕迹明显,但好在没有明显的血迹。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这伙贼人有西夏人也有南诏人,不想背上人命,于是就绑了驻点的士兵带走准备勒索这些人的家人,等做完一票再换下一个地方。 也是被逼急了,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驻点士兵下手,毕竟一旦被发现州府一定会派人剿匪。 出来后,她和景瑢交换了个眼神,景瑢便带兵走向她。 宁曦翻身上马,指了某个方向的小山丘,“今晚去那扎营。” …… 入夜,士兵们躲在小丘后面,生火煮饭,有的累得直接挨着火堆睡过去。 宁曦拨弄着柴火,看着烟火和山丘的方位,若有所思。 “这里他们看不到?”景瑢不知从哪里讨来的两碗肉汤,递给她一碗,然后自己端着一碗也坐下。 宁曦怔了一怔,“你猜到了?” 景瑢轻笑,“你从坐在这儿就在看方位,我记得那边还有个更矮点的山头,那伙流寇应该在那里安身?” “只有在这里扎营,他们那边才看不到,连烟火都看不到。” 宁曦眼里闪过一抹惊诧,有些费解,“我有时真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到底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只是知道她对流寇有防备,就能顺着她的反应扒出人家老窝,聪明过头了? 要不是知道他自小养在北燕深宫,她真要怀疑他带过兵。 景瑢探寻的眼神投来,“这话该我说才对。” “你似乎很了解这群流寇的动向,无影应该不会神通广大到连荒地中的流寇都有自己人?” 他想不到一点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流寇的老底都扒出来的可能性。 西夏边境多荒漠山丘,除了驻军外根本没有活人,别说突然出现个陌生人,就是个陌生动物都很显眼。 他自问没这个本事。 宁曦借木柴爆火花的声音回避了这个问题。 火光安分下来,她边拨火堆边嘟囔,“还好这天没风,不然生火都难……” 景瑢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成全了她的装傻。 “我派人给侯爷和最近的州府传了信,两日后援兵会到,五六日后加急的文书会送进皇宫,等到那时,想必事情已经平息了,皇帝再不愿意也没用。”她低声道。 “你打算如何行事?”她一早就有计划,根本不需要他的意见。 宁曦拍拍手上的柴灰,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流寇里有驻军做人质,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我打算……” “里应外合?”景瑢和她的脑回路对接成功。 宁曦眼睛一亮,“明日我带一小批人马佯装不敌被他们抓走,等找到驻军我们便来个内外夹击!” 流寇不成规模,并不难办,难的是保证人质的安全。 所以里面必须有自己人。 她打算自己做这个人。 景瑢却眯了眯眸子,“还是我去,好歹我是个男人。” 土匪窝可不是好地方,对女人尤甚。 第511章 玉佩,可能与他有关 第511章 玉佩,可能与他有关 宁曦一时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辩驳。 无论她如何厉害,那也怕万一,而景瑢担心的就是这个万一,她明白。 可是比起这个,她更担心景瑢的身体。 景瑢也料到她的想法,轻笑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帐子,“谢允在那。” 宁曦转头看了一眼,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这一路上他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你可曾见他关心过我一句?”景瑢道,“放心,我无事,不然他也不会如此。” 宁曦又回头看了那帐子一眼,想了想,在景瑢的注视下走了过去,轻喊了声谢公子,帐子便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颗睡意朦胧的头。 见是宁曦,谢允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颓唐。 “郡主啊,什么事?” 宁曦蹲下身,与他保持持平,指了下远处景瑢的方向,低声道:“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谢允看过去,哦了一声,“他好着呢,郡主不用担心。” “那要是把他扔在一个吃喝没有保障的地方几天,会出问题吗?”她又问。 谢允愣了下,睡意顿时散去一半,他眯着眸子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懂,“什么意思?” 宁曦压低声音,“我们在商量谁去流寇那做卧底,他说他要去,但我不放心他的身体。” 谢允恍然大悟,跟着分析,“依我看,他虽然身体无碍,最近情况也稳定,但还是需要保养,这样的情况能避免就……等等。” 他眼睛忽然清明,认真地看向宁曦,“郡主是说如果他不去,就只能你去是吗?” 宁曦点头。 “那他的身体倍儿棒,饿个三四天不吃饭都没问题!”谢允表演了个原地变脸。 “……”宁曦轻咳两声,“真的?” 谢允郑重其事地点头,“比真金还真!” 宁曦无奈地谢过他,回到景瑢这边。 “怎么样,他怎么说?”景瑢笑着看她,仿佛已经料到结果。 宁曦耸肩,“和你一个说法,但我对他的诊断持保留意见。” “为何?” “他是怕我进了土匪窝出不来没人给他付诊金才临时改口的,原本他说的是你最好不要去。”宁曦皮笑肉不笑道。 景瑢:…… 两人都对这个推测深信不疑。 景瑢清了清嗓子,正经道:“他就是在贪钱也不会害我丢命,毕竟还要留着接着骗……挣钱不是?” “他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他断定我不会出事,你几时见他说过害我的言论?” 宁曦闻言回头,正对上谢允坦然的笑脸,宁曦连忙又收回眼神,“嗯,有理。” “那就你去。”她答应了。 本来她也担心景瑢在外面会指挥不好宁家军,还是由她亲自指挥更安心。 景瑢笑了笑,再度安慰,“放心。” 宁曦点头,却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他们不会伤害人质,万事别逞强,对自己好点。” “嗯。” 景瑢弯着腿,借着火光悄悄打量着她,目光渐渐从她的脸挪到她腰间。 红玉佩映着火光,成了浓郁的橙色。 这一路上,他总见宁曦会看一眼玉佩,再偷偷看一眼他,一天最多会有两三回。 那玉佩上的数字,大抵也与他有关联。 这也是他提出进贼窝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如果他出事,就算传不出消息,宁曦也能靠这个东西知道他的情况。 没来由的,他甚至还觉得这和她说的那句找回爹娘也有关系。 第512章 俘虏,随遇而安 第512章 俘虏,随遇而安 次日,宁曦给景瑢选了一小队人,都是宁家军里的精英,她叫得出名字且非常信任的。 驻军点每隔十日会进行轮岗交替,今日正是轮岗日,宁曦让他们伪装成该交替的驻军,发现人不在后到附近搜查。 手段不太高明,但引人上钩足够了。 此事他们没避人,但其他人只知王爷带一小队人马出去巡查,并不知他们本就要混入敌营,所以当好容易逃出来的兵报信说王爷和其他人都被流寇扣下后,所有人都是一惊。 宁曦神色凝重,正准备整军就收到了流寇们的信件。 送信人隔着老远扔到他们营地里,被士兵捡到后交到了宁曦的手里。 信上说要想留他们兄弟的性命就不要轻举妄动,将他们要的财物放到指定的位置,然后五天后他们会找办法再将关人的地址传给他们,人随便他们带走。 但若不按照约定来,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信件最后墨迹不太清晰,却能看出其愤慨的气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曦本来绷着脸,看到这句色厉内荏的话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气氛低沉的军士们瞬间看过来。 完了,流寇抓走了郡主的未婚夫婿,郡主都气疯了。 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笑出声? 军士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一人做代表站了出来。 “郡主放心!我们一定帮郡主把人救出来!里面的兄弟也会拼命保全王爷,绝不让郡主失望!” 宁曦愣了一愣,视线扫视一周,心下了然,露出一抹肯定的浅笑,“我知道,你们也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白送命,里面的人也是。” 士兵自然信她,不好意思地憨笑一声坐了回去。 很快有人接着问,“郡主打算如何?” 这些人大多是宁家军里的京军,经韦兴仁的熏陶,对郡主极度信任,再加上后来她在军营和韦兴仁一战成名,京军的士兵更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到关键时刻,他们自然相信郡主的抉择。 宁曦将信件放下,“人在他们手里,我们确实不能轻举妄动,先等上几日,你们且先准备好第一批财物,两日后给他们送去,之后再有行动我自会告诉你们。” “郡主真要给钱?”士兵们纷纷皱眉。 “人还在他们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安抚他们的情绪,等他们觉得能拿捏我们的时候再出其不意。”宁曦不打算将里应外合的计划告诉他们,只能尽力安抚。 “放心,我已经着人给侯爷和州府送信,很快就会有援军来。”她顿了顿,又道:“我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去赌。” 如果能选,她一定会用最保险的人数差距来平乱。 士兵们见她有主意,便都表示听她安排。 这两日流寇那边也不太平,他们似乎急着跑路,加快了打家劫舍的进度,本预备几日后打劫的村子这两日就闯了进去。 只是他们刚进去没多久,附近的巡逻队就赶到,他们只能仓皇逃跑。 流寇头一回山头就大骂了一句晦气,然后又问那些驻军的情况,本以为这群传闻中驻守边境的铁血战士会不吃不喝来抗议,没想到来人说他们该吃吃该喝喝,睡得早起得晚,无论他们多凶这群人都没有一点反应。 流寇头目自然不信,亲自去看,正碰上这群人分几个馒头当午饭,一人半个,不争不抢,其乐融融。 第513章 打,只要别打死 第513章 打,只要别打死 头目一脚踹开门,将从巡逻队那积攒的怨气都发泄在这群人身上,“你们小命捏在老子手里,知不知道!” 他又一脚踹翻了装馒头的盆。 身后的小喽啰一脸心疼,却不好意思告诉头儿剩下的馒头是他们自己的口粮。 “都他妈老实点,别想着跑出去,敢动歪心思老子剁了你们的脚!”头目对着这群五大三粗的军汉子瞪着眼睛威胁。 然后获得了一室沉默。 角落里身板瞧着有些瘦弱的男子轻咳了一声,随后四下都响起一阵求饶声。 “您高抬贵手,我们肯定老实!” “就是,您消消气!” “给我们再留点馒头……” 头目这回舒坦了,哼了一声,让人收走地上的馒头,重新把门锁上。 门外传来头目让人看守严实的声音。 屋内人纷纷看向角落里的王爷。 景瑢颇有些头疼。 “你们能不能装得像一点,像俘虏一点?”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唯独没想到宁家军这群人不会演戏。 也是,能跟上他戏路的恐怕只有宁曦一人。 这么想着,心里平衡了些,他多了几分耐心,“可以怕死,但不能太没骨气,你们是征战沙场的战士,怎么能一点血性没有?” “下次他们再挑衅,你们不痛不痒地反抗一点就是,表个意思就好。” 晚上。 送饭的小喽啰受老大吩咐,给他们减了一半的馒头,还嘲讽他们是拾人牙慧的狗。 然后他就被打晕了。 还没来得及拦的景瑢怔在原地。 “不是让你们意思一下吗……” “对啊,我连五成力都没使出来呢!”打人的士兵有点委屈。 景瑢闭了闭眸子,“罢了,还是保持原来的演法。” 众人感觉自己被郡主的未来夫君嫌弃,颇有点难过。 不出所料,流寇头儿听了此事非常生气,喊他们打人的那个出来。 打人的出来了,站在流寇头目面前,像一堵墙。 于是流寇头目又喊换一个,选了角落里看起来最文气的一个人出来。 景瑢被点了名,心里松口气。 与其寄希望于他们演技进步,还不如他自己来。 出了门,头目上下打量他好几回,似乎还是不满意,但满屋子也挑不出第二个比他文气点的,便就此作罢。 “趴下!”他道。 景瑢蹙眉看他,没动。 “看老子干什么!你们的人打了我自家弟兄,老子自然要帮兄弟打回来!”头目倒是个爽快人,下巴点了两下,“趴地上,挨打!” 说着,几个人就从后面上来按住他的两肩。 “别啊,放开他,换我来!” “我来我来!” “别挤,我看不着了!” 后面的屋子窗户里忽然传出一道道凄厉的喊声。 景瑢:…… 流寇头目却没发觉什么,反倒因为他们的叫喊更加兴奋,连连催促手下人动作快些。 “头儿!他们送银子来了!”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头目顿时被吸引了主意,出去问询。 “东西不少,光银子就有二百多两,他们还说别让我们对他们的人好点,要是死了他们跟我们没完……” 流寇头目表面板着脸,心里却是害怕。 边境地多动乱,这样的事也常见,只要没闹出人命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若死了人那必定要一个说法,他们只是些走投无路想活命的人,不想当地州府作对。 “废话还挺多!”头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回到那文气的士兵面前,用眼睛评估他的身板能受得住几鞭子。 突然。 “咳咳咳……” 他咳吐血了。 第514章 技巧,装病专业户 第514章 技巧,装病专业户 流寇头儿默默把鞭子还给身侧的小喽啰。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了景瑢好半晌,直到他嗑的手心指缝里都在淌血,他终于忍不了了,气得直跺脚,“快松开啊,没看见人要死了吗!” 小喽啰麻溜地松开他,后退了几步保持和他的距离,生怕他死了自己担责任。 “妈的,晦气!”头儿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撒,眼神在一屋子身材壮硕的军汉子身上扫了一圈,人也不想打了。 最后他看了眼嘴里还在往外淌血的景瑢,咬牙问,“你需要吃药吗?” 景瑢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 男人似乎松口气,又骂了句脏话,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小黑屋里,一群汉子将景瑢围在中间。 “您要是不行了就告诉我们,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送您回去!” “就是,您是郡主的未来夫婿,我们可不能看着您出事,不然郡主还没嫁就要守寡,多憋屈!” “说得对,咱们现在就走,护着王爷杀出去!” 说着一群人呼啦啦地站起来。 “坐下!”景瑢气沉丹田,怒喝一声。 屋内顿时寂静下来,众位汉子们被他一喝,老老实实地重新坐好。 景瑢有些心累,低声道,“我是装的,我没事,死不了。” “可是您都咳血了,这么多血……” “一些技巧罢了,没有大碍。”他冷着脸解释。 “这也能有技巧!”众人倍感惊奇。 景瑢深吸了一口气,轻点了下头。 “挺晚了,吃过就睡,明日就到日子了。” 按照约定,明日就是宁曦准备动手的日子,他得趁最后一夜摸清这里的情况。 本该找两个人和他一起探查,这样会快些,但现在,他觉得还是自己办靠谱得多。 …… 营地帐中,宁曦坐在帐帘下,迎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红玉佩。 玉佩触手生温,却不是异常情况下带着怒气的高温,而是平静安逸的温凉。 她并不担心景瑢在里面会吃亏,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就算他带人硬闯也能闯得出去。 她只是有点惦记。 还好有红玉佩,能时刻传达他的境况,起码让她知道,他还好。 上一世姚太尉佯装平乱不力,拖到景怀瑜亲来才装模作样的一举端了土匪窝,打斗难免死伤,她记得发回的文书上写明伤员有几十人。 而景瑢为了让她放心,竟然自己深入敌营,堂堂南诏皇子做这样的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宁曦心里总觉得有些负担,但又不知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抬头望月,她轻轻叹气。 下次再有这种事,说什么也不会让景瑢去了。 一夜未过,天还没亮,宁曦便带人启程。 流寇所在的山头有一定的视野盲区,她带队绕路而行,中途与大部队分离,她走大路,大部队则走流寇看不到的小路。 夜间行动不易被察觉,等队伍快到山脚下,放哨的人才发觉惊醒。 顿时整个山头都躁动起来,火把一个接一个亮起,像是应战的号角。 似乎是看到她人不多,流寇老大胆子大了些,直接带人冲了下来。 “怎么是个姑娘?” 他回头看向放哨的手下,明明来报时说的是上次送财物的驻军又来了。 “老大,您看后头那些就是驻军,至于领头的为啥是姑娘,小的也不知道啊!”那人解释道。 流寇头儿闻言眯着眼睛看去。 还真是…… “真是奇了,还没听说过南诏驻军有女人带兵!怎么,管事儿的怕打不过老子丢官,找他媳妇顶罪来了!” 肆意的嘲笑在寂静的夜幕中传荡开来。 第515章 土匪,智商不高的样子 第515章 土匪,智商不高的样子 宁曦没往前再上,只骑着马立在原地,也没有回应。 “他娘的,这是个哑巴还是聋子?”流寇头儿没了耐心,又拔高嗓门喊了一句,“听见老子说话没!” 宁曦这才有点反应,她抬起手,手里一沓薄纸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一千两银票,我是来给你送钱的。”她回应道。 两拨人离得不远不近,他隐约能看清她手里纸张上繁杂的图案,一看就是南诏银票。 流寇头目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立刻上去抢。 “你这什么意思,约定两日后交钱,你们现在来干什么,别想耍花招!”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明晃晃的银票。 “我急着要人,钱给你送来,你们现在把人给我。”宁曦高声道。 流寇头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被耍了。 “放屁!你当老子跟你玩呢,说好的事你说变就变?滚滚滚,管你哪儿的驻军,逼急了老子照样剐了你!” 宁曦却没理他,从手下那拿过一把弓箭,搭箭瞄准,箭羽顷刻间便破空而去。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的时间。 头目吓了一跳,连忙歪头躲过,却还是被箭尾的毛刮伤了耳朵。 “操!你来真的是,真当老子不敢动你们?” 他怒极,从手下那抽出刀,作势就要带人冲出去。 然而手下却拦住了他。 “老大,他们虽然看着人少,但他们有弓箭……” 若要冲过去,势必损伤自己兄弟。 他们只是些走投无路想讨口饭吃的人,没人想为了所谓的组织奉献生命。 流寇头目自然清楚这点,冲着空气淬了一口,跟身边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便跑回山头里去。 宁曦又是一箭,正中了那人的小腿。 嚎叫声响彻黑夜,宁曦朗声道:“要么一千银票拿了走人,要么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你当老子傻!你会真给钱?”流寇冷哼一声,又派了其他人再回山里,这次他替人遮掩着,防备宁曦再射箭。 然而这次宁曦没射箭。 “你想带人质来跟我谈?”她问。 “臭娘们还有几分聪明!”流寇头目将刀往肩上一抗,似乎觉得自己掌握了局势,有些嚣张,“识相地快点滚回去把财物都交上来,还有那一千两银票也留着,要是交不到爷爷满意,休想让他们活着回去!” “我若不呢?”宁曦幽幽道。 “老子就撕票!”流寇头目凶神恶煞地喊,“你一个女人带兵,想必里面有你男人,等老子把你男人拉出来第一个砍了,看你信不信!” 宁曦有些嫌弃地眯了眯眼。 她怎么觉得这流寇头目有点过于蠢了。 难道上一世景怀瑜付出几十个伤员代价对付的就是这种人? “那你砍,我看你找不找得到哪个是我男人。”她回话。 这回轮到对面沉默了。 似乎也觉得她不该这么愚蠢。 隔了好半晌,流寇头目忽而反应过来,“你在拖延时间!” 回应他的是女人带着讥讽的嗤笑声。 他顿时慌了神,派人回去查探,然而人还没等进山去,就有人大喊了一声,“有火!老大,着火了!” 夜幕下,升腾的浓烟并不明显,但山头最高点若隐若现的暖黄色光亮却触目惊心。 光点闪烁,迅速往外扩张,山上剩下的人也被赶了出来,逃出来的人都狼狈不堪。 “老大,那群人不知道怎么办的,他们放火烧了我们住处,山上不能去了!” 无路可退。 第516章 救命,王爷快死了! 第516章 救命,王爷快死了! “不是让你们看好吗,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有机会放火!”他抓着来人的衣领,怒目圆瞪地质问。 然而这些人只知道摇头说不知道,除此之外什么也说不出。 火势逼人,很快就将山上的一切燃烧殆尽,男人看着火光,心底的冷渐渐蔓延至四肢。 他握着刀,面向宁曦。 这女人只不过带了大约一百多人的队伍,他有几百人,若是硬闯一定能逃脱成功! “兄弟们,杀了这群人我们再逃去北燕地界,南诏和西夏就拿我们没法子了!到时候拿着银子咱们吃香喝辣,要啥有啥!” “要么被抓回去吃一辈子牢饭,要么跟我一起拼出去,你们自己选!” 这话效果显着,从山上涌下来的人,一个个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几百号人肃穆而立,场面颇有几分宏伟。 宁曦带人往后退。 对峙讲究气势,她弱对方就强,她退一步,流寇便当她怕了,就要追两步。 很快,两方距离不过几米,气氛剑拔弩张。 正当男人准备带人冲上去的时候,后面又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跑马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他们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群人马包围在山脚下,而面前本来是待宰羔羊的宁曦也成为了包围圈的一员。 景瑢从队伍中走出来,与宁曦一人边,站到队伍前面。 流寇见着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不是那个要死了的病秧子?” 宁曦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对面。 他又干什么了? 对面,景瑢颇有些无奈,似乎没想到自己还没说话,就已经被流寇出卖了。 忽略掉对面宁曦质问的目光,他举起手里的几个本子,看向流寇头目,“做的是打家劫舍的事,又何必留分赃的账本。” 放火前,他特意去流寇头目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本没想找证据,结果意外发现有这东西,便拿了出来。 看见本子,流寇头目脸色变得铁青,手里的刀也渐渐握不稳了。 还没动手,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我们会死吗?”他看了眼身后的兄弟们,低声问。 “若你们没杀过人自然不会,倘若杀过,那必死无疑。”景瑢答。 流寇头目闻言沉沉地出了一口气,将刀往地上一扔。 “不打了,不死的话去哪儿都成。” 有他开头,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表态,他们本身就只想活命,只要不死便能接受。 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要顺利,流寇们束手就擒,被他们的人押着先回了驻军点安置,等明日一早就送往州府衙门。 军士们忙着清点人数和收缴的兵器,宁曦直接从人群最前面将景瑢拉到外面。 汉子们纷纷侧目看来,那些跟着景瑢进敌营的宁家军汉子们眼神尤为热切。 宁曦松了手,景瑢堪堪站定,不等她开口便懂事地先解释,“他骗你的,你不要信。” “他当时要打我,但是又不敢打死我,所以我就装病吐了几口血,他这才不敢对我动手。” “真的?”宁曦蹙眉。 只是这样,那人会说他快死了? “郡主!您还是给王爷找个大夫看看,您不知道啊,王爷在里面咳了好多血,手掌都兜不住,边说话边往外淌血,太严重了!” 汉子们不知何时凑过来,出于对景瑢的关心,提醒自家郡主。 宁曦的脸色瞬间阴沉,缓缓侧眸睨向身侧人。 “景,瑢。” 第517章 谢允,金主不是她 第517章 谢允,金主不是她? 回去的路上宁曦都没有给景瑢一个眼神,到了驻点,宁曦翻身下马,拖着景瑢就先到谢允的帐子。 天色已经大亮,谢允刚醒,正伸着懒腰,帐子里突然多了两个大活人。 前面的脸冷得像冰山,后面的表情有心虚也有无奈。 谢允把哈欠咽了回去,眼神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便了然地轻嗤出声。 一看就是又招惹了这位女菩萨。 他看着景瑢,景瑢却没看他,只盯着宁曦扯着他衣袖的手。 他想喊她松一松,衣裳都快掉了,但看见她绷紧的脸又说不出口。 下一秒,宁曦松开了他。 然后一把将他推给谢允,“他被流寇关了几日,劳烦谢公子给他看看。” 谢允了然地点头,利索地卷起袖口,“好说好说!” 景瑢慢吞吞地伸出手,轻咳了一声,正准备提醒谢允,肩上突然压下一只素手。 “看病无需多言。”宁曦垂眸睨来,眼神里有十足十的警告。 景瑢只得闭嘴。 很快谢允就收了手。 “郡主放心,一点毛病都没有,就是有点气虚,调养几日就行,无需格外费心。” “多谢谢公子。”宁曦留下一百两银票,又拎着景瑢回到了自己的帐子。 为临时过夜而搭建的帐子并不宽敞,三人是极限,两人也显得逼仄。 两人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宁曦将佩剑放下,抬头看来。 “来,表演一个。”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景瑢微怔,“什么?” “就那个,装病吐血,边说话边往外淌血的。”她唇边挂起浅浅的笑意,“我倒还不知道王爷有这种绝技,若不能亲眼一观,宁曦抱憾终身。” “小曦……” “王爷装病的技术出神入化,若没有十次八次的实践可到不了这种境界。”宁曦越说脸色越冷。 一开始她只是担心景瑢下手没轻重,伤了自己的身体,没想到人家不但有轻重,技术高超到看起来快死了自己身体也不受影响。 然后她就想起此前他的病。 办正事的时候从不见他严重,一到她面前病情就开始恶化。 如果不是她太晦气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故意装给她看。 所以她才这么生气。 景瑢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眉头轻蹙,知错般微微垂眸,水波荡漾的桃花眸被遮住一半,显得有些可怜。 宁曦:…… 又是这招! 她深吸一口气,立时起身,离开了帐子。 景瑢跟着出去,看着她走向了谢允的营帐,心里不由一沉。 宁曦去而复返,本打算睡回笼觉的谢允被吓了一跳。 “郡主还有事?”他又坐起来,眼神有些迷离。 宁曦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谢允的眼睛顿时明亮得像燃了两簇火。 “郡主但说无妨,谢某定义不容辞!” “我问你,景瑢从前是不是装病?” 谢允笑容一僵,热切的眼神渐渐归于平静,最后轻笑,“怎么可能。” “我知谢公子和景瑢关系非凡,但付诊金的人是我,劳烦您实言相告。” 谢允挠挠头,有点为难,“其实……我的诊金一直是王爷付的,郡主给我的银票都被王爷要走了。” 她愣住了:“你说什么?” 什么叫钱被景瑢要走了? 谢允肯定地点了下头,“是真的,他不愿你花那么多钱给他治病,劝你的话你也不会听,所以要走了你的钱,他另付钱给我……” 第518章 他到底,哪句是真的 第518章 他到底,哪句是真的 宁曦出了谢允的营帐,没走几步就看见景瑢站在外面等她。 宁曦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 “你哪来的银子付谢允诊金?”她开门见山。 “他都告诉你了?”景瑢眉头轻蹙。 “是。”她故意隐去谢允对他装病避而不谈的事。 景瑢垂眸沉默了片刻,再抬眼,脸色有些难看。 “我在北燕有生意,有些钱银积蓄,我不想你为我装出来的病付那么多银子,另外谢允本就是我找来帮我的,只是借了你的手,所以……” 果然,他的病也是假的。 宁曦扯出一抹冷笑。 “全是假的?” “病是假的,没钱是假的,被迫接纳谢允也是假的。”她平静地说着,“再加上之前和北燕的图谋,你回南诏的目的也是假的。” “景瑢,你到底哪里是真的?” 她目光带着质问,景瑢被她看得眉头一紧。 她想要解释,然而他就是这样一个虚伪的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无从辩解。 见他沉默,宁曦心里更是无名火起。 她轻轻点头,“又不说是?” “行,我替你说。” “皇帝下毒害你,希望你死在北燕,你便装作重病没死,借此回到南诏,其实你根本没碰那份毒药,也不曾中毒,更遑论重病。这是其一。” “其二,你装病回国,怕被太医诊断出来,便用了些手段让自己真的得病,这种情况下你身边没有靠谱的大夫不行,所以你一早就想好让谢允跟在你身边,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正巧这时我要给你找名医,你便让谢允给了我上门求医的机会,又怕我怀疑,让他开了高价,然后借我的手顺利让谢允进了安王府,想必之后那些装病的药也是他给你配的。” “你在北燕有人有钱,回南诏也是替北燕做事,他们并不会亏待你。但南诏对你不好是真,所以你便顺水推舟装作被皇帝苛待,吃穿用度都极为节省,佯装势弱方便行事。这是其三。” 宁曦缓了口气,“我说得可有错?” 景瑢静静看着她,虽无话,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他做的这些可以说都是迫不得已,就算他骗了自己,宁曦也无法指责他不该如此。 他要是不伪装,现在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这些事上他没有选择。 可真相的暴露却让她心惊。 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不但摸不清他的脾性,现在连表面上的都是假的,她心里没底得很。 而且刚才面对她的质问,景瑢甚至不想解释,随她怎么理解都可以的态度让她更生气。 她根本不了解他,也无从下手。 “你可还有瞒着我的事?”她语气很冷,但却极为淡定。 景瑢看着她的眼,片刻后点了下头,“有。” 宁曦倒吸一口气,“能告诉我吗?” 周围陷入寂静。 宁曦气笑了,她上前一步,掀起眼帘,目光寒凉。 “你纵有万般无奈,也不能耍我至此。” “你的事可以不告诉我,但我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莫要再瞒着我什么。” “景瑢,我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原本我以为你也是如此,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她说完,后撤半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至始至终,景瑢都没有挽留她。 黑羽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担忧地看他,“主子……” “她骂得对,我就是个骗子。”景瑢自嘲一笑,望着宁曦离开的方向,笑意更显苦涩。 “您真不打算和郡主坦白吗,其实属下觉得郡主不会说出去的……”黑羽建议道。 第519章 姐妹,收钱了吧 第519章 姐妹,收钱了? 景瑢苦笑,“难道告诉她我整个人都是假的吗?” 黑羽不说话了。 半晌,他轻声道:“听郡主的意思,好像婚事也……您不想娶郡主了吗?” 景瑢没有回答,但脸上却再不见半分自怨自艾的情绪,他望着某个方向,眼底逐渐清明。 没费一兵一卒平定流寇,事情收尾也变得简单许多,宁曦将流寇送到州府后,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将事情交接完毕。 外巡结束,京里也发回了旨意,命他们事情交手后即刻回京复命。 回京的路上,宁曦找了个机会和大部队分开,转道去了靖州见左文琦。 黎俭在靖州,虽然她提过醒,但还是担心左文琦会被这个男妖勾了魂。 两人约在上次的酒楼见面。 午时刚过,左文琦带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一同出现在酒楼门口。 宁曦看着她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尹辞,大受震撼。 她临走前给尹辞递了信,说明了黎俭跟踪左文琦到靖州,可能意图不轨的猜测,希望他能做些什么。 或是给左文琦传信,或是借用人脉急召黎俭回京,但怎么她也没想到,尹辞竟然选择了和黎俭同样的方法。 “郡主。”尹辞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上前半步,温声问好。 宁曦摆摆手,“在外面喊我宁曦就行。”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左文琦,最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君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尹小公子,在下佩服。” 尹辞脸色微红,垂头不语,左文琦则上前一把将她扯到身边,“都过时辰了,饿死了,吃饭去!” 几人点了几道菜,几碗饭,最后宁曦还叫了半壶甜酒。 左文琦眯了眯眼,“怎么想喝酒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在外面风餐露宿救久了,想喝点味道重的。”宁曦道。 左文琦盯着她半晌,忽然怼了下尹辞,“你和安王有联系吗?” 尹辞一顿,回过神来后摇头,“郡主与王爷在一处,这话该问郡主?” “你傻呀!”左文琦瞪起眼睛,使劲给尹辞使眼色,“没有就没有,话那么多。” 尹辞看向宁曦,又看回左文琦,方才后知后觉。 自知帮不上忙,他识趣地躲到一旁喝茶去了。 “啥也不是。”左文琦感慨一句,坐到宁曦身边,“到底怎么了,和王爷相处不愉快?” 甜酒上来,宁曦给她和自己各倒一杯,自己先抿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霸道地占据了感官,宁曦被酒味冲得眯了眯眼睛。 她不答反问:“尹小公子何时来的,你们怎么在一处?” 左文琦轻嗤:“少装,尹辞都告诉我了,你临走前给他传信,把我写成个孤苦无依快被人生吞活剥了的柔弱小女子,他能不来吗!” 宁曦意味深长地看她。 “他来是他的事,你没赶他走那就是你的事。” 她凑到左文琦耳边,“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去!”左文琦把她一推,“人家好歹也是相府嫡子,被你说的像清倌儿似的,我看上就能绑回家?” “怎么不能,我瞧他心甘情愿被你绑。”宁曦轻笑,“再说你们两家本就有婚约在身,人家从刚出生起就等着被你绑回家了,怎么你现在想反悔?” “始乱终弃。”宁曦打趣她。 左文琦早习惯她在自己面前的不正经,并不当回事,只想到了点别的。 “宁曦,你是不是收尹辞钱了,这么帮他说话?”她顿了顿,“还是安王收了他的钱?” 第520章 嫌弃,他这人不老实 第520章 嫌弃,他这人不老实 “你怎么对我的婚事这么上心?”左文琦语气意味深长。 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但也只是小姐妹的相处模式,而现在宁曦对她婚事的操心程度简直比她娘亲还夸张。 宁曦对她的怀疑不甚在意。 “黎俭不怀好意,我很早就提醒过你,我以为你能处理好,结果都让人跟到老家还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放心?” 左文琦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嘁了一声没再怀疑。 姐妹俩碰了一杯,左文琦扭头看她,“你和安王到底怎么了,刚才故意转移话题,别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老实交代!” 宁曦抿了口酒,眉心轻轻一蹙,“他……他这人不老实。” 她不知该怎么跟左文琦说,想来想去只能用这词来形容。 左文琦大吃一惊,“他在外面养女人了?” 宁曦:…… “不是,是有些事他瞒着我,被我发现后爽快地承认了,但还是不肯告诉我。” “最可气的是,我让他解释他还不说,就沉默着看我。”宁曦气不打一处来,哼笑了一声,“我搞不懂他,搞不懂。” 左文琦晃着酒杯,眼眸含笑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这不挺懂的吗?” 宁曦侧眸,疑惑地看她。 “我虽不知他瞒了你什么事,但看你的反应,你似乎对他隐瞒的事并不好奇,你应该只是气他缄口不语的臭脾气?”左文琦凑近一分,声音压低。 “你就是太了解他,知道他就算瞒你什么也不会害你,所以你才闹脾气,不然以你那半点亏不肯吃的脾气,早甩了他,何必到我这儿借酒消愁?” 左文琦老神在在。 宁曦平乱回京的诏书走的是五百里加急的官道,中途路过靖州,闹了好大的动静,她当天就听自家爹爹说了此事。 算算时日,她应该是在回京的路上偷跑出来见她,等离开时再快马追上大部队。 顶着被人发现受人指摘的风险也要跑来喝趟酒,可想而知,她有多在乎景瑢。 在乎才会生气,不在乎的话只会失望心冷,多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在那人身上。 “小曦呀,你完了。”左文琦由衷感叹。 宁曦自觉和这个满脑话本情节的大小姐没什么好说的,憋闷地灌了一口酒,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无声地吐了口气。 抛去左文琦夸张的艺术加工,有些话说得还是挺对的。 比如,她在乎的是景瑢缄口不语的态度。 之前在气头上她没觉出什么,现在冷静下来她才发觉不对劲。 以前他宁愿装病都要让她多看自己两眼,怎么反倒在大事上往后缩? 他就算不能跟她说实话,也可以解释,她不是不能理解他的苦衷,他知道的,可他还是没开口,还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活让人生气。 宁曦将酒杯一搁,发出一声闷响,角落里的尹辞默默放下手里的茶杯,往两人这边挪了挪。 “郡……宁曦。”他有些不习惯直呼她的名字,红着脸咳了两声,“景瑢他,他这人对谁都可能下狠手,但唯独不会想要伤害你。” 宁曦和左文琦抬眸看来。 左文琦在座位下踹了他一脚,示意他别乱说话。 尹辞笑了下,听话地又端起茶杯专心喝茶。 宁曦却被他勾起了好奇。 “尹公子的话是何意?为何唯独不会害我?” 就凭他们两个因利益走到一处,短短几个月的相识,就能做这个唯一? 她不信。 第521章 兄弟,到底站哪边 第521章 兄弟,到底站哪边 尹辞似乎纠结自己该不该说,对面左文琦又踹了他一脚,他身子一正,这才开口,“景瑢他很早就知晓你,想必对你起意已久。” 左文琦倒是先吃了一惊,连忙追问,“你还知道什么,快说!” 尹辞把茶杯放下,坐正身子,神色认真了不少。 “他在北燕少与人接触,我从未见他对谁上心过,就连我,他也不会额外关注我的事。” “当时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会如此,毕竟……但是没想到他一回南诏,满心满眼都是你,偶尔见一面,也只有提及你的时候他才会应和,说几句人话。”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是在回国前就对你起了心思,只是碍于当时你与那位的婚事才没表露。我虽不知他因何起了这份念头,但我想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没有劝你原谅他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他对你的心意比你想象得要深得多。” “嘁,你们男人惯会说好听的,既然心意深,那为什么还处处遮掩不告诉小曦?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左文琦看了宁曦一眼,替她鸣不平。 “文绮,事情没那么简单。”尹辞似乎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有顾虑,思考半天他才斟酌着开口,“他,他有很多不得已,有些事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告诉文绮。” 他眉头紧锁,似乎觉得这话没什么力度,但又说不出更好的,只能又拿起茶杯。 宁曦却委实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旁人不知,她却清楚尹辞是个什么样的人。 君子重诺,上一世,他守着和左文琦那没有明文的婚约,直到她死前都是孤身一人。 左文琦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但即便如此,他还说那样的话,那说明什么? “尹公子……”宁曦嘴唇轻颤,“你能告诉我,他在北燕到底做了什么吗?” 尹辞只对她讪笑了下。 这便是不肯说了。 左文琦似乎又踹了他一脚,这下尹辞递给她一抹无奈的眼神。 连她都不好使。 左文琦心疼地看向宁曦,“你也别太担心,王爷一个质子,在北燕皇宫那种极度排外的地方能惹上什么大事,说不定很好解决呢?” 宁曦轻点了下头,将最后一点酒喝尽,又吃了点菜,整顿饭没再提景瑢一个字。 几人刚刚分别,左文琦使力撞了下尹辞的胳膊,尹辞没准备,被撞得踉跄两步,回过头疑惑地看她。 “你到底站哪边!”左文琦狐狸眼一瞪。 尹辞苦笑,“自然是站你和郡主这边,郡主给我传信的事我还感激着呢。” “那你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她!” “并非我刻意隐瞒,实则是我也不太清楚。”尹辞叹了口气,“他那个人,防心极重,若不是我被送到北燕避不开与他见面,他也不会与我结交。” “而且除了郡主,其他人在他那都是一样的。”尹辞顿了顿,“所以他不可能对我交底。” 左文琦一时失语。 “王爷他是这种人吗,可一点看不出来……” 她眉头紧蹙,越想越觉得不放心,“那小曦知不知道呀,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嫁去,岂不是上当了?” 尹辞走过来,笑得温和,“放心,王爷待郡主不同,郡主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而且我觉得他们之间有外人看不透的东西。” 第522章 惊,财主掉马 第522章 惊,财主掉马 左文琦瞧他一脸神秘,忽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哎,我说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尹辞回神,却没听懂,“什么?” “就你说若是换做你,也不会同我讲那句。” 尹辞连忙摇头,“我不是要瞒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强调他实在为难,我没有这种为难,更不会瞒你。” 左文琦柳眉一挑,“我又没怪你,你急什么?” “我是说……” 她凑上前,对尹辞勾勾手,尹辞垂下头,微微俯身,把耳朵送到她旁边。 左文琦凑到他耳边,红唇狡黠一弯,“我又没说要嫁你,你凭什么拿你我和他们两个相比?” “你的态度很重要吗?” 若有似无的气息拂过耳畔,尹辞只觉得身子麻了半边,连脑子都顺带着木了,一时间,他只能吐出几个结巴的字节,半天说不清一句话。 左文琦被他这样子逗得笑个不停。 “我还没问你呢,小曦写信又没让你来,你干嘛来找我,还背着相爷偷跑出来,回头他们要是知道你来找我,我可要落不是的!” 尹辞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急急忙忙解释,“不会,你我本就有婚约,他们不会多言,若真说了些不该说的,我会解释此事是我一意孤行与你无关。” “临走前我留了信,说我到附近办点私事,你知道相府防着我,所以我自己在外也有些产业,我便是找这个借口出来的。” 他越急于解释,左文琦越觉得有趣,她强压着嘴角的笑意,佯装不信,“那照你这么说,靖州也有你的生意?” 尹辞迟疑了一下,点了头。 “我倒不知你还有这份本事,那跟我说说,你做的什么生意,铺子又在哪里?”左文琦好整以暇地看他。 尹辞抬手越过她的头顶,指向她的身后。 “这个就是。” 左文琦一愣,回过头,是方才出门的装潢夸张的三层大酒楼。 “还有那个。” 尹辞一转方向,指向了对面的成衣铺子。 左文琦狐狸眼瞪圆,“这里可是靖州城最好的地脚,两家的东家竟然都是你?” 尹辞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想了想,举在半空的手平移过一段距离,将半条街都划在里面,“这些,都是。” 左文琦缓缓张开了嘴。 失语半晌,她忽然拽住了尹辞的袖口,“我突然觉得,招你入赘,我家好像不太够格……” …… 宁曦快马赶了一天的路,趁夜回到了在官驿落脚的大部队里。 一进驿站的后院,就撞见正耍刀的平阳侯。 平阳侯见她从外面来也吃了一惊,收了刀走过来,先是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低声问,“这么晚去哪儿了?” 自从上次水患共事过后,他愈发喜欢这个特立独行的姑娘,再加上自家儿子女儿和她交情不浅,他便拿她当个晚辈关心。 宁曦笑了下,“出去见了位友人,离得远,来去耽误了些时辰,这就准备歇息了。” 她说着就要走。 “清禾啊,有句话我本不该多嘴的,但人上了年纪就是爱多事,你别介意。”平阳侯叫住了她,低笑了一声,“王爷最近怎么了,晚膳时瞧他脸色不太好,也没怎么吃,是又病了吗?” 宁曦下意识看向驿站门口,“那位谢大夫不是跟在他身边,若有问题大夫会关照。” “你不知道吗?昨日那位神医就因私事赶回北燕了,现在王爷身边可没人照应。” 第523章 嫁人,齐思悦那小丫头 第523章 嫁人,齐思悦那小丫头 宁曦的院子和景瑢挨着,路过他门口的时候,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的咳嗽声。 是那种带着压制的闷声咳嗽,断断续续,不认真静听根本不会注意。 她在院前停了片刻,里面人似乎有所感应,窗上的身影似乎看了过来,宁曦连忙快步离开。 回到屋内,宁曦将门窗关上,坐在灯下摸索出红玉佩。 看着正面怔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翻到背面,指腹划了一下。 【八十五】 宁曦又划了一下,然后盯着毫无改变的数字发出一声哼笑。 明明很在意,却坚持不跟她解释,他平时不是话很多,很喜欢表现自己吗,怎么到这种时候就跑了? 宁曦脑中各种思绪打架,打得她一阵阵头疼。 她干脆把红玉佩扣在桌上,转身上了床。 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在红玉佩爆表之前她是不会主动找他的,这是底线。 次日,宁曦到驿馆用早膳,远远看见景瑢从院中缓步而来,出门时垂首咳了好一阵才接着把门关上。 她收回眼神,接着喝碗里的粥。 对面坐下一人。 “你回来了。”景瑢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干涩和沙哑。 宁曦嗯了一声。 “东西呢?”他问。 宁曦抬眸,“什么东西?” “平安符,你答应我的,难不成你忘了?”景瑢面露惊诧。 “……”宁曦重重放下粥碗,“还真忘了。” 他竟然还有心思要平安符,是真当她没脾气是吗? 她作势就要起身离开,景瑢忽然伸出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红色的平安符。 “咱们两个有一个记着就行。”他薄唇微勾,声音浅淡,带着柔和的讨好劲儿。 他的手挡在她前面,宁曦看了那平安符一眼,飞快地拿起来塞进怀里,“多谢。” 说完她又要走。 “宁曦,我有话跟你说。” 宁曦脚步登时顿住。 她回过身,看他的眼神里有些难以察觉的期待。 外头却忽然闯进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郡主,不好了郡主!侯爷生了大气,要急着快马回京呢,您快去劝劝!”来人面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一旁的景瑢,行了一礼,“王爷也在,太好了,您二位快去看看。” “出什么事了?”宁曦蹙眉。 “属下也不知,只知道侯爷收了一封家书,看过后就大发雷霆,说要即刻回京。” 宁曦和景瑢对视一眼,她先挪开了眼神,快步出门,“我去看看。” 景瑢起身跟上。 平阳侯住在驿馆前院一间独立出来的屋子里,两人还没靠近就听到了里面的怒不可遏的吼声。 平阳侯注重礼节,很少有口出秽语的时候,然而此刻却一句接一句,连宁曦都快听不下去。 看来是相当生气。 宁曦敲了敲门。 “谁!”里面立刻怒喝。 “侯爷,是我,清禾。” 里面似乎缓了口气,声音平静了些,“进来。” 宁曦推开门,屋内有些杂乱,衣裳丢得到处都是,桌上还摆着一个打开的包袱。 “您要走?” 平阳侯应了一声,抽空抬头才发现她后面还跟了个人。 “王爷也来了?”他脸色又沉了一分。 景瑢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疑惑问:“侯爷可是家中有急事?” 平阳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讥笑一声,“天大的事!” “三殿下向皇后求娶思悦为妻,现下婚书已经拟好,就差陛下盖印了!” 第524章 装病,王爷是专业的 第524章 装病,王爷是专业的 “什么?” 宁曦和景瑢双双震住。 “可思悦还小,如何能成婚?而且三殿下还是她的兄长,这怎么能……” 怪不得平阳侯这么生气。 景怀瑜此举无非就是想逼齐家站队,然而他太急了,想趁平阳侯不在快速敲定此事,趁人之危实在令人不齿。 估计是被景瑢平乱的事刺激到,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毕竟纵观京城,论有用,除了她就是齐思悦。 可齐思悦一直拿景怀瑜当兄长,还对景瑢有心思,婚书一下,那任性惯了的大小姐肯定不依,想想都知齐家现在得闹翻天。 平阳侯听了这话更是生气,负气地将手里的兵书一丢,叉着腰就骂,“为了权势连脸都不要了,这个畜生!老夫回去定要在陛下面前讨个说法!” “侯爷且先消消气,此事万不能到陛下面前分说,陛下也急着给三殿下物色合适的皇妃人选,恐怕不会偏袒侯爷。”宁曦道。 平阳侯眉头拧得能挤死苍蝇,“那怎么办!难道真看着思悦嫁给那个畜生!” 有了清禾郡主做例,他更不会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往火坑里跳。 想到这儿,他又颇为哀怨地看了眼景瑢。 景瑢:? 总看他做什么? 宁曦也发觉了平阳侯的心思,挪步挡在他前面:“我有个办法,可以解眼前燃眉之急,只是侯爷可能会吃点苦。” “什么办法?”平阳侯疑惑地问。 宁曦看向景瑢,淡淡道:“装病。” 景瑢觉得自己胸口中了一箭。 “装病?”平阳侯没懂。 宁曦点点头,“您病得严重,纵使皇后皇帝再急着给三殿下择妻也只能延后再提,更何况您还是为南诏殚精竭虑而卧病,陛下总不能这时候火上浇油,那会落人话柄的。” 平阳侯眼睛一亮,激动地连说了好几个对字。 他一拍宁曦的肩膀,释然大笑,“还是你这丫头脑子快!” 宁曦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肩膀,讪笑一声,而后看向景瑢。 “那就劳烦王爷,指导侯爷如何装病,这方面王爷经验丰富。”她淡淡道。 平阳侯跟着附和,“对对,王爷在敌营里装病的事老夫都听说了,王爷快教教我怎么能装得像点!” 景瑢:…… 他被平阳侯留下,宁曦独自出了门,门口的士兵连忙上前,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放心,劝住了。”宁曦安慰了一句,便回了自己房间。 今日下雨,队伍会在驿馆休整一日再出发,她喊来银翘,问了些京城的消息,这才知道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景怀瑜跳成什么样。 他几乎抢了前朝所有能处理的政务,包括连景少琨负责的那一小部分也抢了来。 还没日没夜地约见大臣,有事没事就提着礼往重臣府邸跑,皇帝知道后在朝上不痛不痒地点了他几句,这微妙的态度让人分辨不清,陛下到底属意谁为太子。 皇后似乎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母子俩似乎因为求娶齐思悦的事吵了一架,但最后皇后还是顺从了景怀瑜的意思,向皇帝递了婚书。 婚书到了皇帝那便扣下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现在朝堂上下都在猜测皇帝的心思,也在等平阳侯回京后的反应。 谁都知道平阳侯把齐思悦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先不说齐思悦年纪小,单是嫁给堂兄就够让人火大的。 第525章 站队,侯爷做个决定 第525章 站队,侯爷做个决定 高门大户靠姻亲维持关系很常见,也正因如此,他们的选择很多,大多不会出现自己家族内通婚的情况,景怀瑜这招完全不把平阳侯府的意愿放在眼里,甚至说不把皇后放在眼里,颇令人心惊。 银翘见她出神,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齐小姐心悦王爷,不会病急乱投医?” 宁曦茫然地抬头。 “不会……?” 银翘见她如此便知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沉声道:“您让侯爷装病只是一时之计,要想彻底解决问题,除非齐小姐嫁人。” 她顿了顿,“或者出家。” 宁曦眉头紧了一瞬,旋即舒展开来,“那是她的事,与我并无关系。” 齐思悦又不是她的谁,她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什么事都要管。 银翘见她如此,不好再多说。 入夜时分,平阳侯请她出门一叙。 夜幕下,平阳侯站在屋檐边缘,细密的雨丝映着冷白的月光,像是绵针,斜斜打在他挺直的脊背处。 他抬头望了眼天,几不可闻地短促一叹。 宁曦愣了一下,随即上前,轻唤了声侯爷。 平阳侯回过身,端起和善的笑,招呼她到檐后站着,别被雨扫到。 “有个不情之请想求郡主帮忙,老夫思来想去别无他法,也就只有郡主能做此事。”他为难道。 “侯爷请讲。” “还是小女的事。”平阳侯又是一声叹气,“装病固然是个好法子,但不是长久之计,老夫想若能将她送出京城一段时日,或许能躲过此劫。” “可老夫是京城人士,祖宅也在京城,实在没有借口送她离京,唯独可以借郡主教她作画一事做文章。”平阳侯看向她,“就说郡主为她挑了位好师父,让她跟在师父身边学习两年,等回来时年纪合适再寻夫家。” 宁曦静静看着他,没有表示。 平阳侯神色有些窘迫,讪笑了下,“此事确实不该牵扯郡主,只是……” “只是得罪景怀瑜的事,只能我来做,对吗?”宁曦接过他的话。 平阳侯怔了一怔,垂眸点头。 年近半百,他骄傲了一辈子,如今为了女儿的事不得不低头求一位晚辈,多少有些丢脸,再被她一语道破其中关窍,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涨红着一张老脸,支支吾吾地解释,“此事是老夫不义,郡主若不愿就当老夫没提过此事,老夫先在此给郡主配不是。” 说着,他就真作揖赔礼。 宁曦抬起的手悬在半空,到底没拦他。 “侯爷是长辈,这是折煞清禾。”她淡淡道,“既然承了侯爷这礼,那就谈正事。” 平阳侯愣了片刻,随即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喜出望外得要谢她。 宁曦手一竖,“我有条件。” “你说!”平阳侯应得爽快。 “东宫之争并非三皇子一人自娱,侯爷让我代侯府得罪三殿下,可是做好了站队的准备?”她一双杏眸清亮冷静。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侯爷该当明白,这世上没有这等美事。” 既让她背了得罪人的黑锅,又要置身事外做不染硝烟的忠臣,她又不是傻子,才不做这亏本的买卖。 本来她想等平阳侯认识到景怀瑜的品行后自然会偏向景瑢,就算不站队,只要不帮景怀瑜就行。 但现在齐家既然有求于她,她何不把握机会,得寸进尺一下呢? 第526章 劝说,想做就去做 第526章 劝说,想做就去做 平阳侯并不意外她会有这等要求。 开口前他就想过,既然要拉宁曦下水,那他能做什么来补偿这个鬼精的丫头。 她什么都不缺,所求很明显,就是齐家的立场。 其实就算没有齐思悦的事,他也早就有了决断,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交易,最多算顺水推舟。 只是他没想到,这丫头连个弯都不拐,直白地表达出自己所求,像是多信任他的为人,不怕他拒绝后翻脸。 平阳侯在她坦诚的态度下倒是释然了,笑声穿透沉闷的雨夜,显得空旷恣意。 “若本侯不答应呢?” “那就算了,齐小姐的事侯爷另请高明。”宁曦唇角微勾,毫不在意地说出略冷血的话。 但平阳侯不觉得,他要的就是她不遮掩的态度。 他满意地点头,“好,本侯答应你,日后齐家兴衰,皆仰仗王爷郡主。” 宁曦的眼角这才染上点真心实意的笑意。 “侯爷客气了。” 细雨依旧,两人的气氛却和最初截然不同。 齐思悦的事很好办,景怀瑜已经视她为死敌,无非是让他更讨厌自己一点,与她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她甚至不用花心思找合理的借口,只要把齐思悦送出城就好。 他们之间早就没了体面。 能以此换来平阳侯的允诺,她赚了。 巧的是平阳侯也觉得自己赚了,两人都很满意今日的交谈。 “王爷身体如何,可有大碍?”平阳侯轻声问。 宁曦却一愣,“侯爷为何这样问?” “白日里王爷说几句话就不住得咳嗽,脸色也有些苍白,应该是病了。”平阳侯看向她,“郡主没发现?” 这两人刚到西夏边境寻他时高高兴兴的,整日凑在一起,最近也不知怎么,不碰面不说话,气氛实在怪异。 宁曦张了张口,半晌吐出心虚的字节,“发现了。” 她以为景瑢又故技重施,装病骗她。 不过现在她也依旧保持这样的怀疑,毕竟他为了让自己相信,故意在侯爷面前咳两声也很合理。 略有出神,平阳侯喊了她两声她才听到。 见她心不在焉,平阳侯似有了然,呵呵笑道:“年纪轻轻的,想做什么就做,别被无谓的思绪干扰行动。” “老夫这里有养身子的药材,都是临走前内子塞进包袱里的,劳烦郡主拿给王爷。” “不用,他不需要。”宁曦下意识的话有些冷。 不是她不愿,是他真的不需要,谢允人虽然走了,但药还在,景瑢那有的是他留的好药。 “今日老夫欠了您二位天大的人情,就当是一点心意。”平阳侯说着就回屋去,半晌拿了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出来递给她。 见她迟疑,平阳侯翻出了长辈过年的常用语录。 “这是给王爷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推辞个什么劲?” 他将东西往她怀里一塞,也不管她接没接住,转身就走。 事实证明,长辈在硬塞东西上经验比小辈多得多,她看了眼怀里的锦盒,几不可闻地叹了一气。 抱着盒子回院,宁曦在门口停下。 她看了眼隔壁还亮着灯的窗子。 明日要启程赶路,还是今夜把东西给了,她不想拖过夜。 景瑢正在灯下写着回信,黑羽站在书案前,见他根本压不住咳嗽,眉心越蹙越紧。 “属下还是给您找个大夫……” 第527章 愧疚,但不放手 第527章 愧疚,但不放手 景瑢摆摆手,“找了他们也治不了,左右不是大事,还是等谢允回来再说。” “可谢公子还要好久才回,您就这么忍着?”黑羽觉得不妥。 “又不是第一回,我的身体我清楚,无妨。” 清楚什么清楚! 黑羽只觉得有力气没处使,皱眉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转身就要走,“属下找郡主去!” “站住!” 景瑢情急之下起身,然而他刚喊完,打开门的黑羽就愣在原地。 “郡主?” 景瑢一怔,也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宁曦。 宁曦进门来,手里拎着个长匣,眼神在两人间徘徊,上下唇轻动。 “怎么回事?”她问黑羽。 黑羽顶着自家王爷警告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主子不让属下请大夫。” 宁曦闻言面上没有波澜,将盒子递给黑羽,“侯爷给的补品,你去炖了给你家王爷补身子。” 黑羽一喜,连声道好,忙不迭地去煮药。 宁曦将门关上,密集的雨声隔绝在外,屋内气氛静得可怕。 景瑢站在书案后看她,不敢轻易开口。 宁曦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往里面走了两步,站定。 “侯爷让我帮齐思悦彻底摆脱景怀瑜,我以让侯爷日后站在你这边为交换答应了。” “以后齐家就是自己人,这是大事,我得告诉你一声。”她解释。 “宁曦。”景瑢唤她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沙哑。 宁曦听得眉心一紧,下意识看向他手边的茶杯,里面没有水。 “白日我有话没说完。”他眉心轻蹙,语气有些急。 “等等。”宁曦打断他。 景瑢心底一沉,以为她不想听。 然而宁曦却缓步走近,素手端起茶壶,被茶壶的重量惊了一下。 “没水?你不是咳嗽吗?”她抬眸看来。 景瑢一噎,少见地结巴起来,“没……没来得及吩咐……” 宁曦把茶壶重重一搁,双手环在胸前,神色淡漠,“这就是你让我看的态度?” “自残好玩?还是看我因你自残而担心好玩?” 她冷眸轻眨,眸底泛起了些不解,“景瑢,你会尊重人吗?” 景瑢眉心缓缓蹙起,桃花眸中情绪越积越深,最后只能吐出两个轻微的字,“抱歉。” 宁曦看着他的眼神愈加好奇,她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仿佛想透过这里看清他的心。 “你当真知道什么是爱吗?” 她感受得到景瑢待她不同,也更能体会到他表达爱的方式很奇怪。 像是三岁小孩,靠哭闹来吸引大人的注意,甚至不惜打踹,总之要用尽一切能用的手段。 她忽然理解红玉佩存在的意义。 这个人性格不止是偏激,还很古怪,表面上她做什么都行,但背地里却会逼她把目光只停在他一人身上。 他明知道利用亲近之人的情绪是很卑劣的行为,他也知道愧疚,可却还要做。 就像是深潭中的水鬼,明知救不了自己,也要抓住过路的人不肯放手,势必要拉着她一并沉沦。 换句话说,他觉得把她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比照顾她的情绪更重要。 何其离谱。 他根本不懂如何爱人。 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但其实刚问出口她就有了答案。 试问一个自小就被父亲抛弃,扔到异国不管不问二十年,最后还要被喂毒药来成全所谓的大局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人? 第528章 绝配,一样不是人 第528章 绝配,一样不是人 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搞得她憋闷得上不来气。 景瑢感受到她情绪上的变化,眉心越蹙越紧,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曾经的经历,可现在不是时候。 他有一身的枷锁,在摆脱之前,不可能让她陪他一起背。 宁曦见他又是一副死不开口的架势,自嘲地冷笑出声。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景瑢眼疾手快,挡住了她的去路。 宁曦不悦地拧眉。 “宁曦,我知此事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他胸口起伏不太规律,似乎有些紧张。 宁曦盯着他领口处的竹叶纹,没有表示。 “北燕那边,我有必须要做的事,与他们合作出卖南诏只是其一,另外如你所想,我在北燕有人有钱,并非故意瞒你,只是为了戏更逼真,所以人和钱我都留在了北燕,身边只留了一小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重要的事,我现在不能说……若你接受不了,回京后我会以身体为由向父皇提退婚,然后由定南王府下退婚书。” 宁曦气笑了。 “你当真想与我退婚?” “不想。”他毫不犹豫道。 “那你还故意说这话,装通情达理上瘾是吗?”宁曦上前一步,清冷的面庞多了几分愠怒,“你就不怕我真的答应你?” “怕。”他声音极轻,桃花眸认真地看着她,“但我得做个人,在你面前。” “……” 宁曦愣住了。 景瑢接着道:“若我说实话,说我即便骗了你瞒着你,也想与你成亲,那听起来太过不可理喻。” 他语气淡定地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 “所以呢,你打算在我面前装一辈子?”她问。 “不是不可以。”他答得极为轻松。 宁曦愣了片刻,忽然哂笑出声。 他们两个还真是绝配。 当初她也想着为了报恩,若能哄得景瑢暴虐值清零,就算在他身边演一辈子夫妻情深也可以。 没想到他也有这种打算。 这么看来,好像她也没高贵到哪儿去,有何资格指责他呢? 当然,她是绝不会将这份心思宣之于口,让景瑢抓把柄。 她收起笑意,神色恢复冷淡,斜睨他一眼,“我喜欢听你这些不堪的实话,我不需要一个道貌岸然的夫君。” 她对上景瑢微怔的眼,“你不是一直好奇我调查我吗?我也有瞒着你的事,也不打算告诉你。” “这样,扯平了?” 景瑢眼眸半眯,眼中先是惊讶后是疑惑,最后情绪归为带着惊艳的好笑。 她真是特立独行得可怕。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不是人了,她竟然还要和他比谁更不是人? 不得不说,她这招确实好用,他心里那些根深蒂固的自责和愧疚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想他需要重新认识面前这人。 就算没有心里那份特殊的感情作支撑,他也依旧会被她吸引目光。 “你当真要扯平?”他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宁曦长眉轻挑,“有何不可?” 不就是互相藏点秘密? 从前她自问不能接受这样的相处模式,但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她忽然发现她可以。 有什么大不了的,人与人相处,极度的坦诚才令人心慌。 她心里燃起了一点奇特的胜负心。 她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亏了,相反她还觉得自己赢了点。 他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在乎她。 第529章 这侍卫,比你好多了 第529章 这侍卫,比你好多了 宁曦没想到这件事最终会以这么奇怪的方式潦草收场,一时想不到说什么,转头看他案上的书信。 信上没有称谓和落款,内容则是南诏近来发生的大事,举国皆知的那种,并无特殊。 她抬眸,“写给北燕的?” 景瑢点头,走过来将信折起,塞进无字的信封中。 “应付燕家。” “你与燕家什么关系?”宁曦给他让开位置,站在一边闲聊似的问。 景瑢眸光顿了片刻,斟酌后道:“很复杂,说不好。” 看来她问到了关键问题。 宁曦眉梢轻扬,并不执着于追问,既然他有苦衷不能言说,那就她自己查。也许难度不小,但她不觉得做不到。 书信放到一边,应该要等黑羽回来送走。 “你身边只有黑羽一个亲信?”她好奇地问。 他做的事凶险万分,照例不该只有一人帮衬他,但这么久的调查也好相处也罢,她都没发现第二个人的踪迹。 “我只信黑羽一个。”景瑢淡淡道,“有几个跟着我来了南诏,但并不在我身边。” 他眼眸一抬,“所以你查不到。” 对上宁曦复杂的眼神,他勾唇浅笑,“倒不是不让你查,只是回南诏前没想到你会和我站在一边,所以对你存了点警惕心。” 定南王府消息灵通之绝,连北燕那群虎豹豺狼都眼馋,他自然也担心她的机敏用在他的身上。 “那你现在就能放心我?”宁曦冷声问。 景瑢不假思索,干脆地点头,“是啊,都要成亲了,自然放心。” 宁曦轻嗤一声,不予评价。 不多时,黑羽端着刚煮好的浓汤回来,宁曦打开门时,黑羽脸上闪过一瞬惊讶,似乎惊奇她还没走。 “郡主这些日子也劳累了,既然是补品,那也一起喝一碗!”黑羽递了一碗给她,转头给景瑢送另一碗。 景瑢应了一声,指了指桌边的书信,“送去。” 黑羽下意识看向喝汤的郡主,又看回自家主子,一时愣住。 “还有事?”景瑢抬头看他。 黑羽连忙摇头,“没……” 真是奇了,王爷不是不肯让郡主知道北燕的事吗,怎的那边发来的信却不避讳郡主? 景瑢收回眼神,摆手赶他走,“那就去办。” “是。” 黑羽走前又偷看了两人好几眼。 “你这侍卫人比你好多了。”宁曦捧着热腾腾的汤,由衷感慨。 “我教出来的侍卫,自然像我。”景瑢头也不抬地道。 宁曦嘴角一扯,颇为嫌弃地睨他一眼。 “就是总缠着银翘,明知道打不过还总撩拨人家找打,太粘人。”她意有所指。 “这点不是我教的。”景瑢大言不惭,笑意盈盈地看来,“不如,我跟他讨教一番?” “大可不必!”宁曦脸色一冷,将汤药一饮而尽,“喝完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她便出了屋子。 灯台旁,她喝过的药碗还散着淡淡热气,可见她有多着急。 景瑢自嘲似地笑出声来。 有些事存在就是存在,就算她不介意,也不会消失。 只要有一日不能与她坦白,他心里就多一日的自责,这无关宁曦的态度。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活在阴影下,早就接纳自己是个小人的事实。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就都可以忍受。 第530章 男人,一傻傻一窝 第530章 男人,一傻傻一窝 细雨未停,却不能再耽搁,平阳侯给大伙置办了蓑衣斗笠等,简单应对后再次启程。 雨天路不好走,行进速度不快,宁曦坐在马车里左摇右晃得很快就睡着了。 银翘突然上车,马车失衡一歪,宁曦下巴脱离了手掌,瞬间清醒。 看清银翘毫无表情的冷脸后,她眼皮又沉下去。 银翘将东西往她腿上一扔,“谢公子未到北燕京都,在路上被商号的人拦下,以为是劫匪,我若没及时赶到,他怕是要报官。” 她语气不耐,“下次再有这种事,叫别人去。” 她一个堂堂正正的暗卫,当街被一公子哥喊非礼算怎么回事? 宁曦不知其中关窍,只当她嫌谢允烦,赔笑着哄了她两句,随后打开包袱看了看,满意的点头,“东西没少,他有说何时回来吗?” “没问。” 宁曦重新把包袱系好,又递到她面前。 银翘往后挪,满眼警惕,“我不送回去!” “什么,我想让你转交给景瑢。”宁曦失笑,好奇地看她,“谢允到底把你怎么了,你这么怕见他?” 银翘闻言脸色骤然一黑,没好气地拿过包袱就要下车。 “对了,记得叫他还我药钱!” 银翘头也没回。 宁曦望着窗外有些失神。 谢允说景瑢把她给的药钱都拿走了,总不能是昧下了? 可他确实也没有还她的意思。 他那样做事周全的人,总不会是忘了,那他打得什么算盘呢? 又想不通。 宁曦摆正靠枕,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干脆躺平。 想不通就不想,不过小钱罢了,送出去就没指望能回来,就当买暴虐值了。 前面的马车,黑羽坐在车前,看着怀里的包袱疑惑地挠头。 “你说郡主特意去北燕找到谢公子,跋山涉水就为了开一副药?” 银翘冷着脸点了头。 跋山涉水的是她,又不是郡主,他这么感动做什么。 他感动就会在王爷面前吹风,主仆两个一起感动,好像郡主多爱他们似的。 果然,男人一傻傻一窝。 她送完东西就要走。 “银翘姐!”黑羽叫住她,黑漆漆的眼珠子被眼眸遮住一半,笑得贱兮兮,“辛苦了!” 银翘嫌他无聊,嘁了一声,转身离开。 回京之路足足走了半个月,等到京城正逢一场大雪,天寒地冻,人们都躲在家里不出门,经年喧闹的京都少见地安静下来。 马嘶声城门外显得格外刺耳,宁曦跳下马车,蹙眉安抚了马儿两下。 天太冷了,走时穿件薄披风跑马都不冷,现在光站着,寒风便轻松穿透所有衣裳,冻得人站不住脚。 景瑢捧着手炉,披着厚实的大氅缓步而来。 宁曦看了一眼,颇有点羡慕。 城门下,站着应皇命早早等候迎接的臣子和太监,队伍的最后停着两辆制式恢宏的马车,车前候着两家王府的下人。 这排场…… 宁曦怔了一怔,这才想起如今景瑢已经不是刚回国那个被人处处打压的小可怜,他立功回朝,皇帝就算不情愿也要做足场面。 当然,对她更是。 心寒身更寒,她无意于观察皇帝安排了谁来迎接,打了个寒颤便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去。 她都看见小喜在人群后面蹦高的小圆脸了。 脚下忽然落下一片阴影,随即一道重量压在她的身上,鼻尖萦绕着淡淡药香,宽厚的大氅有效地阻挡了丝丝缕缕的寒风。 第531章 不喜欢,别送人东西 第531章 不喜欢,别送人东西 衣裳很大,纵使她长得高挑,也几乎垂到她的脚踝。 她愣住,下意识看向城门方向。 一双双炙热好奇的眼神大剌剌地投射过来,宁曦脑中一白,顿时转过身。 神色平静,但语气已经多了怒意,“那么多人看着呢,你拿走,我不用。” “看着如何?”景瑢垂眸,笑意盈盈地反问。 宁曦一噎。 是啊,看着又怎样? 她和景瑢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再有两个多月便要成亲,披件衣服有什么稀奇的? 她径自点了下头,将大氅拢紧了些,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不是不喜欢旁人用你的东西?” “是,所以以后别轻易送人东西,我会不高兴。” 不等她思考这话的具体含义,他便捧着手炉大步迈出,几步后回眸催她,“天冷,快走。” 长公主身边的孙姑姑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站在一处,见两人走来,齐齐上前行礼问安,身后一众或大或小的官员都跟着一拜。 雪天总是寂静的,这些人的问候声像是罩在看不见的罩子里,有些发闷。 仗着身边有个会演戏的,宁曦干脆放飞自我,只扶起孙姑姑一人,又向一旁的齐家人点头示意,径直穿过人群,快步冲到最末位的小喜身前。 小丫头直接扑到她身上,本来想抱一下的,奈何她身上的大氅盖住了她的手,皮毛又滑,小喜两只手没能圈住她的身体,直接滑下来了。 小丫头面露尴尬。 宁曦发自内心地嘲笑了两声,趁她生气前主动张开双臂,将她圈在怀里。 “我不在的时候被欺负没有啊!” “有!”小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固执地控诉,“这两日下雨,郡主的画布怎么都晾不干,还总有外面的枯叶子吹进院子,怎么都扫不净,还有还有郡主不在,府里的小厨房都不做梅花酥饼了!” 小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宁曦笑得一声比一声高。 愣是给小喜笑脸红了。 小丫头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脸色黑一阵红一阵,心头那点思念随之烟消云散。 有那么好笑吗…… “郡主的大氅都脏了。”她报复似的道。 笑声戛然而止。 宁曦慌忙查看衣裳,除了肩头有点小丫头哭过的痕迹外没有其他。 泪水而已,干了就看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 一抬头就对上小丫头哀怨的眼神。 她浅笑着摸了把小丫头的头,暖了暖她为了等自己早就冻透了的手,拉着她上了马车。 全程都没给旁人一点眼神。 周遭默默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人心底都升起一丝寒意。 好似被人忽略的空落落的感觉。 明明一起吹冷风,怎么郡主满眼都只是身边的小侍女。 饶是已经位极人臣,这些中年人还是不约而同冒出相同的念头。 给定南王府当下人可真好啊。 人群最前面,齐文浩收回眼神,身侧的齐思悦则扯了下他的袖子,“哥哥,该走了。” 父亲在外面染了重病,一路舟车劳顿肯定吃了不少苦,这不连马车都没法出,不能和这些大臣同僚们打招呼。 齐文浩没有妹妹那么单纯,他倒是不担心,只嗯了一声,由着妹妹牵他上马车。 齐府的下人到景瑢跟前提了一句,景瑢点了头,齐家的马车便先走了。 齐思悦如今是景怀瑜看上的正妻人选,鲜少露面,众人八卦心使然,不由多看了两眼。 孙姑姑轻叹,“花似的年纪,不该受这份苦的。” 老太监闻言嘴角一抖,尖细的声音拐着弯飘出,“姑姑这是何意?” 第532章 瞧,爹爹也吐血了 第532章 瞧,爹爹也吐血了 孙姑姑也不知哪来的气,温和的笑中带着挑衅,对上老太监瞪得溜圆的眼,“皇后娘娘何意,老奴就是何意。天寒地冻的,公公小心把眼睛冻坏了。” 老太监没想到出了名与人为善的孙姑姑竟然会挑衅他,一时愣住。 到底都是宫里的老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况且两家主子还是亲姐弟,除了陈年的心结外没有恩怨,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就更没必要针锋相对。 大约是长公主被齐家的事气得狠了,连带着这个老婆子也说话带刺。老太监沉了口气,不打算逞一时口舌之快。 景瑢静等两人斗完嘴,轻咳了一声。 “明日本王再入宫见父皇和姑母,今日就先送到这里,天气寒冷,两位上了年纪也该多加注意才是。” 他的大氅被宁曦穿走,冷风中手炉的余温也有点不够用,这下不用装,他的脸色是货真价实的苍白。 孙姑姑哎呀一声,连忙把他往人群外面推,“是奴婢疏忽了,王爷快回,殿下吩咐给王爷的东西已经送到王爷府上了。” “多谢姑母。”景瑢浅笑着点头。 另一边,老太监却挡依旧挡在他身前。 见他要走,恭恭敬敬地弯了下本就佝偻的脊背,“陛下体恤王爷劳苦功高,又念着王爷身体不好,特让人准备了一车补品,这是单子,还望王爷过目。” 礼单是个折子,很厚,景瑢接过大略地扫了一遍,便点头示意,“多谢父皇。” “王爷客气。”老太监这才让开路。 景瑢在一众行礼声中上了马车,安王府的马车缓缓驶离城门,原本寂静严肃的气氛瞬间破裂,哄闹声随即传开。 孙姑姑眼神不善,斜睨着太监,“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死脑筋,真不知陛下看上你什么!” 老太监嘴角一扯,他蹙眉看着老太婆,“你今日哪来的脾气,是长公主殿下要你如此,好让我告知陛下?” “殿下的脾气陛下最清楚,用得着你传话?”孙姑姑轻笑,笑声颇有嘲讽,“你以为当着这么多人面给王爷送礼,就能彰显陛下的宽仁之心?” “苦了王爷,这么冷的天还要陪你做戏,真当这些人瞎了不成,分不清真情假意?” 老太监干涩的嘴唇一碰,刚要解释,孙姑姑就强势地截过话头,“我知这是陛下的吩咐,但你这样不懂变通只会适得其反,小心点做事,别仗着资历老就松了精神,主子不是好伺候的。” 说完,孙姑姑就理了理袖口,带着一众小宫女离开。 老太监站在原地,拉长语调嘿了一声。 认识这么多年,他还不知老太婆对自己有这些龃龉,倒是新鲜。 伺候人这么多年,他哪里不知自己行为与主人家要的效果背道而驰,只不过陛下对此不甚在意,他也就懒得费心思,只要事情做了,做得好不好都无所谓。 想想陛下对自己亲儿子和妻子的态度,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阵冷风吹来,老太监将手缩进袖口,轻轻道了声,“回宫。” 平阳侯府,一家人刚进府门,侯夫人便雷厉风行地指挥着下人将宅院严加看守,大门紧闭,对外宣称闭门谢客。 齐思悦被这阵仗吓得不敢吭声,只能揪着哥哥的袖子瞪着两只眼睛看。 爹爹不在京城,堂兄就趁机欺负他们齐家,本以为爹爹回来就有人给她撑腰,谁承想爹爹病重成这般模样! 瞧,都吐血了! 第533章 装病,是谁的主意 第533章 装病,是谁的主意 大门一关,平阳侯就觉得周遭气氛变得诡异。 一抬眼,就瞥见自家夫人晦暗莫测的脸色。 平阳侯咳了一声,嘴角淌出一条血痕。 齐思悦哇得一声哭出来,“爹爹!你怎么能伤得这么重啊!” “你爹死不了,用不着哭!”侯夫人没好气地喝了一声,旋即阴恻恻地看向自家夫君,“都回家了,还装?” 平阳侯挂着血渍的嘴角缓缓勾起,讨好似的伸手要揽她,却被侯夫人一巴掌拍掉爪子。 “疯了你!跟谁学的还敢装病吓人!”侯夫人拿起手帕使劲儿蹭了下他的嘴角,瞥了一眼,嫌恶地扔到他身上,“假死了!” 平阳侯嘿嘿笑个不停,也不顾夫人排斥,硬把她揽在怀里,“是为夫的错,吓到夫人了,为父给夫人赔不是!” “滚!”侯夫人一脚踹在他膝弯上,眼神瞥了眼旁边望天的一对儿女,红着脸怒骂,“老不羞!” 骂完她就迈着大步走了。 平阳侯一瘸一拐地也追着去了。 齐思悦和齐文浩这才敢将眼神投向爹娘离开的方向。 “哥哥。”齐思悦还在抽抽搭搭,“爹娘怎么回事?” 齐文浩摸了把妹子的头,“父亲为了拖延你和三殿下的婚事故意装病,娘这是担心父亲生他的气呢。” 齐思悦大受震撼,“还能这样!” “还是爹爹厉害,能想到这法子!”小丫头顷刻间又高兴起来。 “父亲可没这本事……”齐文浩低声念叨。 “哥哥说什么?”齐思悦扬起小脸。 齐文浩摇摇头,将自家妹子一推,“去看看父亲,眼下你的婚事是家里最大的事,别惹了父亲不高兴。” 齐思悦应了一声便要走,跑出去两步忽然回头,“哥哥不去看爹爹吗?” 齐文浩笑了下,“我还有事,晚上回来再见也一样。” 齐思悦哦了一声,跑远了。 齐文浩则转身往府门的方向而去。 …… 宁曦回府吃了小喜准备的午膳,正准备和阔别已久的床榻来个亲密交流,就被告知有客来访。 宁曦有些不情愿,心想谁这么不懂礼数,她才刚回来就找上门来。 来人报出齐文浩的名字时,宁曦不敢相信地又追问一遍。 门房的人又重复了一次。 宁曦便知他定是有要事。 正厅内,齐文浩一盏茶还没喝两口,宁曦就急匆匆地赶了来。 “郡主。”齐文浩起身欲要行礼。 宁曦连忙摆手,停在他面前,“是不是侯爷出什么事了?” 她就说景瑢装病的方法不是谁都行的! 齐文浩见她如临大敌,愣了一下,轻轻摇头,“家父无事。” “我是来谢郡主对齐家相助之恩。”他作势便要行大礼。 宁曦连忙拦他,“可别,这是我与侯爷间达成的交易,难道侯爷没告诉齐公子吗?” 齐家除了嫁进宫里的皇后外,其余人的家庭关系很简单也很单纯,她以为平阳侯一回府就会将此事告知唯一的儿子,没想到他还不知道。 齐文浩茫然地摇头,但反应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 “家父答允帮王爷成事,是吗?” 宁曦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是啊,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那思悦的事,郡主会如何做?”他面上不见波澜,眉心依旧蹙得很紧。 “我会给思悦找个丹青师父,送她远离京城两年,躲过眼下的风头再回来。”宁曦道,“这是侯爷的意思。” 齐文浩闻言略略出神,一向严肃的面容显现出几分不忍。 第534章 王爷,会的多着呢 第534章 王爷,会的多着呢 齐思悦和他差了几岁,爹娘事情多,从小就是妹妹就跟在他身边,也算是他陪着长大的。 小丫头被家里娇惯坏了,自小没离过家,这一别就是两年,她肯定难接受。 一想起自家妹子拧起眉头瘪起嘴就哭的画面,齐文浩就忍不住头疼。 宁曦递来一盏新茶,“齐公子放心,那位女师父是自己人,很会照顾人,齐小姐会喜欢和她相处的。” 想起那位,宁曦便觉得耳边一阵吵闹,不自在地挑了下眉毛。 这两人应该很合得来。 “给郡主添麻烦了。”齐文浩虽有心疼,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家里主事的是父亲,而且这是眼下保护齐思悦最好的方法。 “举手之劳罢了。”宁曦摆摆手,“齐公子急着来见我就是为了此事?” 齐文浩守礼到了严苛的地步,若是往常绝对不会在她长途跋涉回家当天上门拜访,所以她一听是他来,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 结果就这? 就算是为了齐思悦,她也不是明日就走,急什么呢? 齐文浩也知道自己冒失,垂头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再有也是多谢郡主给父亲支的招,就,装病……” 打一照面他就看出父亲是装的了,不是因为别的,就是那伤看起来太重,而郡主和王爷又都无动于衷。 再一细想,父亲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是绝不会主动想到骗人的招数上去,那一行三人就只有郡主脑子活络,这招肯定也出自她手。 宁曦闻言,了然地笑了下,“小事,而且不止我一人功劳,王爷也参与了。” “王爷?”齐文浩愕然抬头。 “对,久病之人更熟悉病人的动作习惯,侯爷装病就是王爷亲自教导的。”宁曦淡淡道。 齐文浩:…… 她怎么还有点骄傲? “倒是不知王爷还对此有造诣……” “你不知道的还多,以后慢慢了解就是。”宁曦语气淡然。 景瑢对外一直是以弱势人,对齐文浩也是如此,可如今齐家已是自己人,日后景瑢要做事,本性定会越暴露越多,也该让齐文浩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免得像她一样,被人骗得彻头彻尾才反应过来。 齐文浩听着这番带有宣誓主权意味的话,心底掀起了一丁点的波澜,不过也只是一点,毕竟早在那日宫门口的交谈后他就已经明确,宁曦和他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去。 只是没想到她最后选的人竟是安王。 更没想到安王此人扮猪吃虎到如此地步…… “郡主所言,我明白了。”他再次行了个平礼,以后这位便是齐府的主家,尊卑有别,他该当牢记。 宁曦望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拦他的礼。 她不是看不出齐文浩待她的特殊之处,但齐文浩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会审时度势,也知道什么最适合自己,她相信齐文浩已经有了合理的决断。 齐文浩来王府一趟,除了道谢外还留下一条有用的消息。 朝廷给他的任职已经下来了,因为皇后亲缘和皇帝信任的关系,皇帝便钦点了他的名,将他拨到了敏感的吏部。 宁曦并不意外,上一世齐文浩也被分去吏部,就因为皇帝信任齐府的忠诚公正,才敢让他接触牵扯颇多的吏部事务。 这之后景怀瑜对齐文浩就进行了全方位的堵截,硬是靠着软磨硬泡将他拉扯到自己这边。 当然,这一世,景怀瑜已经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第535章 计划书,齐思悦的搬运工 第535章 计划书,齐思悦的搬运工 齐文浩在告知自己任职后,神色犹豫,似乎有想说的话。 宁曦了然一笑,“齐公子的底线我与王爷都知晓,放心,我们不会逼齐公子做违背本心之事。” 吏部任职最忌讳徇私舞弊,若郡主和王爷利用他职务之便做不好的事,就算旁人碍于他齐家的背景不敢多说,他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但现在有郡主这话,他便放心了。 此番外巡,景瑢和平阳侯都是朝廷指派的人,而宁曦是自己跑出去的,虽然在平乱中功劳不小,但也不能和前两人一样上朝行赏,只在散朝后收到皇帝的一封抚旨,还有一些平平无奇的赏赐。 唯一有用的是奖励给宁家军的一笔军饷,宁曦点过数目后就让人送到韦兴仁府上,由他来分配下发。 她纵使要接手宁家军,也不能将所有事情握在自己手里,该下放的下放,一来她没有那么多精力,二来下属也会感受到被信任。 正好下个月便是过年,这笔银子发下去,宁家军的军士们都能回家过个好年。 动乱平息加上京城下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大雪,皇帝便贴心地下了旨意,命朝臣五日一上朝,算是提前放了年假。 喧闹忙碌了一年的京城终于多了丝安逸祥和之气。 世家小姐公子们也整日在外闲逛游玩,不是办诗会就是办武会,听方姨说现下在京商铺每日的入账都有此前的三倍之多,许灵儿忙着算账忙到人瘦了一圈。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偷闲,被安排进户部任职的许元庆便是如此。 年关将近,是户部全年最忙的时候,新到任的许元庆自然更加勤勉,不但要给前辈们打下手,还要自己抓紧时间多补充知识,连景怀瑜几次邀他上门他都无暇顾忌。 不是故意推拒,是真的没空。 景怀瑜也知道,请了他几次后便放弃了,也没表露出有何不满。 他对许元庆有招揽之意便不会急于眼下这一时,况且他自己也有要焦虑的事。 宁曦不用派人去打探都知道,年关前景怀瑜会给所谓的自己人拟定礼单,送礼送钱,彰显为君者的宽仁。 以前这些事都是她来做,自然出的也是她的物她的钱,现在景怀瑜只能靠他自己和皇后的小金库维持,也不知能装出几分体面。 再加上有景瑢这位劲敌暗中较劲,他压力更是成倍增长,听宫里传出的消息,景怀瑜已经找太医要过三回治失眠的方子。 比起宫里的暗流涌动,景瑢和宁曦的日子就清闲许多。 安王府虽不似从前无人踏足,但来往的也都是深交的熟人,并不在意物质来往,更多的还是体恤他身体或是有意结交,给他送东西的居多。 他自己则三天两头往明阳殿跑,在皇帝那扮演孝顺的长子,并且除了皇帝将事情主动交给他外很少问及政事,久而久之,皇帝倒是习惯了他的知分寸和好脾气。 而宁曦这儿更是,自从婚事定下,定南王府就少了许多虚情假意的拜访,偶有邀请赴会的帖子递来她也当看不见,只忙自家军队和商号的事,许久不曾出府。 就这么安逸到了过年前十日,左文琦从靖州回京,歇了一天后第一件事就是组了个雅集的局,然后亲自带着邀帖到她家里堵人。 宁曦正躺在围了纱帐生了暖炉的亭中,看着方姨送来的齐思悦转移计划书,喝着刚从南边送来的反季节花茶,突然就被一只手抢走了文书,换为一副火红的邀帖。 第536章 捞男人,莫言茶苑交出来 第536章 捞男人,莫言茶苑交出来 宁曦顿了一下,将邀帖放到一边,又抢回左文琦手里的文书,接着看。 方姨跟娘亲学的,喜欢给各类文书起名叫什么计划书,内容更是比外面的话本还有意思,她权当故事书看。 她正看到方姨设定若是有人半路拦截齐思悦的马车后的第三种情况该怎么办,左文琦就把文书抢走了。 “你整日就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也不怕看傻了!”左文琦以为她看的是什么军报账目,下意识觉得她工作上头。 宁曦轻嗤一声,把计划书一转方向,举到她面前。 左文琦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顿时被吸引了注意。 “你哪儿找的话本!”她看了眼封面,“还是以齐思悦为原型的,我离京两个多月现在已经时兴这种了吗!” 她饶有兴致地看起来,把正经的邀帖忘在一边。 宁曦捡起被她遗忘的邀帖,轻声道:“方姨写的计划书,等过完年就把她送走。” 左文琦一惊,“你们来真的啊?” 宁曦点了下头,手里打开她的邀帖,拿起桌上的印就盖下去。 “哎?你不是不想去?”左文琦又是一愣。 “你都拿着帖子追到这儿了,我不想去有用?”宁曦翻了个无语的白眼,“说,这次又是什么雅集?” 一提起这个,左文琦顿时来了精神,将计划书扔到一边,眉飞色舞地给她讲,“你都不知道,我在靖州也没熟人,都要闷死了!” “不是有尹辞?”宁曦将计划书救到自己身边放好,这才抬起眼皮,准备接受左文琦的话痨攻击。 “你走后没几日他就回去了,听说是家里有事……哎呀不说他,这次雅集我打算租用个大的茶苑,多找点人来,快到年节大家正好可以寒暄一番,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小辈过年都是熬日子。” 宁曦斜睨着她不说话。 左文琦被她看得发毛,硬撑了不一会儿就放弃了,“好其实是我娘的主意,她知道尹辞追我到靖州后就说要开个雅集给我相看婚事。” 宁曦眉头轻蹙,“国公夫人不喜欢尹辞?” “不是。”左文琦单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转着茶杯,“娘说要做戏给相府看,既然相府不着急,那就让我逼他们着急。” 左文琦顿了下,看她的眼神有些认真,“小曦,我娘说相府很快就不太平了,让我若是拿定主意就早些和尹辞成婚,日后相府出了事也不至于连累他。” “我爹娘不肯与我说朝政之事,你懂得多,到底怎么回事?” 宁曦想了想,“大抵说的是相府和景怀瑜。” “景怀瑜和景瑢的夺位局势已定,相府嫡长子是大公主的驸马,尹相必会站在景怀瑜那边,但你们家向来不喜掺和这些事,所以你爹娘才希望你早点把尹辞捞出来。” “那你怎么看?”左文琦又问。 宁曦微怔,她倒是有些别的想法,只是这对左文琦来说并不公平。 她笑着摇摇头,“我觉得你爹娘说得有理。” “那太好了,莫言茶苑是你家的,借我用用?”左文琦红唇一翘,“开个价,宁财主!” 宁曦眼眸微眯,“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怪不得呢,带着帖子上门逼她,这是怕她不给地方才要先拉她一起上船。 轻笑一声,宁曦大手一挥,“不过一块地方罢了,白借你开雅集!” 左文琦还没等欢呼,就听宁曦淡淡的声音拐了个弯,“只是……” “不许请景怀瑜那边的人。” 第537章 吃软饭,组个打脸联盟 第537章 吃软饭,组个打脸联盟 肃国公府很少出头组局,在定南王府的私产莫言茶苑开雅集的消息一出,两家迅速成了京城的话题中心。 全京城都知道,闹市区只有两处最僻静的地方,一处开了意阑珊,一处开了莫言茶苑,听闻意阑珊背后是南诏皇室,即便是有钱的门户也不敢轻易动心思,便将目光投放在当时还不知东家的莫言茶苑上。 这么好的地脚,莫言茶苑的大门却终日紧闭,一年到头也不见有人来,久而久之众人就对他起了心思,有些高门大户问贴找不着人,甚至动用关系问到京兆府去,消息拐了几个弯到她这儿,她便将此事甩给方姨。 方姨便在莫言茶苑的大门下悬了一小块燕宁商号的小标志,这下所有人都知其背后的东家是定南王府,也明白为何这家人买地不用,此后再无人打这块地的主意。 他们从未见过莫言茶苑对外迎客,现下肃国公府 正当人们猜测之时,有一条消息传出。 听说肃国公府这次遍邀京城亲贵,除了与三皇子交好的那几位。 这是要将争斗翻到明面上来的节奏啊…… 开宴借用定南王府的地方,是不是也说明国公府在安王和三皇子之间也做出了选择? 消息满天飞,肃国公府定南王府还有几家核心府邸却没有一点澄清的意思,久而久之,大家伙便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也明白了这场雅集的寓意。 那些自认是坚定的三皇子派系的人纷纷找理由退回了肃国公府的邀帖,而一些刚靠科举上来想找个大腿抱的年轻人们则找各种门路给国公府递拜帖,想要到雅集一观。 一时间,寂静多年的肃国公府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宅邸。 雅集当日,宁曦姗姗来迟,还特意走的只有她知道的后门,想避开外面那些好事的人。 结果一下马车就对上了一双飞扬的狐狸眼。 “宁曦!你怎么才来,我都快被他们撕碎吃了!”天知道她自己怎么应付那么多急着抱大腿的人,她娘临走时说头疼,让她自己赴会,到了发现宁曦也没来。 这一个两个,都不管她死活! “都赖你出得馊主意,什么不让景怀瑜的人来了,这下好了,我好好的相看雅集变战场了!” 左文琦嘴里抱怨,手上却死死扣住宁曦,生怕下一秒她就跑了。 “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出去说!”左文琦把她往前院带。 宁曦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左文琦。 两人停在迎客的厅堂,躲在门后看向屋外的盛况。 不怪左文琦坐立不安,这简直比上次燕宁商号集会还要夸张,但凡是能落脚地地方都举着几个人,有的手里拿着书本纸张,有的掏出袖中的钱袋看两眼再放回去,有的则对着湖面整理自己的仪容…… 宁曦倒吸一口冷气,把左文琦往回一拽。 “你怎么什么人都请?”不是说好了只请京城高门,这瞧着可不止。 “是我爹娘的主意,说你既然要宣战,那不若就闹得大些,让宫里那位抓不到头绪才好。”左文琦不甚在意,“再说给我相看嘛,既然是招赘,当然对家世的要求就放低些啦!” 左文琦压低声音,“这也是我娘的主意,说刺激相府,打他们的脸。” 宁曦无语,眼神向外打量一圈,“尹辞呢?” 左文琦一指后院,“打脸去了。” “和安王爷一起。” 第538章 女人,不能心疼男人 第538章 女人,不能心疼男人 后院,亭台水榭,曲水流觞,国公夫人充分发挥了莫言茶苑的好陈设,将场面做得雅致至极。 梅园深处,一座围了纱帐的小亭内聚着一群人,人群中央一白一青灰两道颀长身影很是显眼。 雪落梅花,梅花映雪,宁曦一眼便看到处在朵朵艳红中那最为纯洁的人。 尹辞在旁和众人攀谈,时不时露出无奈又讪然的笑,而景瑢裹着一件灰白的兔毛披风,心不在焉地望着湖上的薄冰,和喧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两人被围在中间,尹辞似乎在被人打趣入赘还被国公府嫌弃的事,类似吃软饭,小白脸等难听的字眼随风飘来。 而旁边的景瑢虽然不是他们嘲讽的对象,但这些字眼无一不在说他,谁都知道安王攀上定南王府的门楣,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宁曦听着哄闹声,眉心轻蹙,然而左文琦却乐得自在。 “哎,你看过叫一本叫青白蛇的话本吗?”左文琦打趣道,“你瞧他们两个穿得像不像话本里的妖怪?” “若这世上真有男妖,大抵就长他们二人的模样,实在想不出比这更过分的样貌了。” 左文琦说了半天也不见宁曦回应,侧头看她,“怎么了?知道王爷长得好,但也不是第一次见,不至于看呆了?” 宁曦轻声冷笑,“我在为尹小公子默哀。” 左文琦不明所以地眨着那双狐狸眼。 “你开雅集给他找骂,人家就在那站着挨骂,你还有心思打趣人家是男妖?”宁曦眼神鄙夷,“左文琦,你没有心。” 左文琦发出一声尾音拖长的嘲笑。 她戳了戳宁曦的肩头,“你就直说心疼你家王爷就好了嘛,还连带着损我!” “我娘说了,今日让他替相府挨顿骂,明日进我国公府的门才能和相府断得更干净。”左文琦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娘打听了,他从小在相府就不受待见,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好在他是个清醒的,知道该怎么选。” “对了,你问过王爷以前的事吗?”左文琦侧过头,好奇地问。 “他……还是不问比较礼貌。”宁曦淡淡道。 左文琦闻言点头,“也是,他从小就被丢去北燕做质子,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好在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你可得对人家好一点啊!” 宁曦眼眸半眯,指着尹辞的方向,“你好意思说我?” 左文琦嘿嘿一笑,“娘说,咱们女人本就难过,不可以心疼男人。” 宁曦嘴角轻扯,默默在心里吐槽她上一世怎么没有这个觉悟。 亭中,景瑢视线从冰面上挪开,漫无目的地一扫就看见捕捉到远处一抹青绿。 自从出了孝期后她就愈发爱穿青绿色的衣裳,每每站在山野中都像是哪棵植物修成了人形。 想到这儿,景瑢兀自勾唇。 “王爷想什么呢,是觉得在下说得对?”亭外,不知哪位放荡的公子哥儿端着酒杯放肆大笑。 他方才说定南王府家大业大,这莫言茶苑陈设如何昂贵,还是王爷命好,前半生吃苦,后半生享福。 他说完,周围人都安静下来,像是他说了多僭越的话一样。 然后大家就都看见王爷笑了。 “就说王爷性子温和,不会同我等小人物一般见识,在下刘御史家的二子,敬王爷一杯!” 端着酒杯的人穿过人群,将酒杯递到景瑢身侧。 第539章 软饭香,他们是嫉妒 第539章 软饭香,他们是嫉妒 景瑢却似没看见般,只望着某个方向不动,连嘴角的弧度都不曾变动半分。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 刘公子表情也一僵,醉醺醺地扫了一圈,最终才定在景瑢视线所落之处。 “呦,那不是两位姑娘,瞧这身姿就绝非凡品,也不知是哪家大人的千金,王爷若是喜欢不若招来跟前见见?” 周遭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更有认出宁曦和左文琦的人躲在一边暗道这人死定了。 景瑢这才将眼神落在他身上。 笑意加深,一双毫无戾气的桃花眸浅浅弯起。 “刘公子想见?” 喝醉了的刘某只当王爷碍于婚约不敢说实话,便自觉懂事地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对!还望王爷成全在下!” 景瑢了然点头,然后冲远处招了招手。 宁曦微怔,和左文琦对视一眼,确定没看错后,两人往小亭的方向去。 走到近处,她才发觉气氛不太对。 景瑢站在亭中,面含浅笑地迎她,“刚下过雪,天气寒冷,站那么久做什么。” 他边说边自然地牵过宁曦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身边,转了个方向。 面前,刘某瞪着早就清醒的眼珠子,呆愣到一个字也说不出。 宁曦看了看他,又抬头看景瑢,“怎么了?” “他想见你。”景瑢声音轻浅。 刘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手里的酒杯也被吓掉,滚到了其他人的脚边,那人甚至躲了两步,怕被这杯子牵连。 宁曦看了一圈便知事情不太对,也跟着景瑢一并弯了下嘴角。 然而他笑是春风和煦,宁曦笑则更让人胆寒,刘某一个响头磕下去便开始喊饶命。 “……” 她干啥了? 眼见着要把亭内的木地板磕坏,宁曦喊住了他,“你方才说王爷什么?” 聪慧如她,一看景瑢笑就知道他在故意报复,定是这人哪里得罪了他。 “小人……小人就是开了个玩笑而已……”刘某自觉地改了称呼。 宁曦没耐心等他说实话,抬头看向景瑢,“怎么回事?” 景瑢便言简意赅地说给她听,末了,语气平和地补了一句,“他劝我喜欢就叫来看看。” 宁曦哦了一声,看向刘公子,“所以你喜欢我?” “噗哧!” 左文琦没憋住笑出声来,与此同时周遭其他人也都低头抿笑,生怕偷笑被发现。 刘某吓得肝颤,几乎是无意识地疯狂摇头,嘴里还不停地否认。 “那你是不喜欢我?我得罪你了?”宁曦冷着脸又问。 刘某快吓尿了。 他现在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就跪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郡主,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宁曦轻轻啧了一声,觉得场面做够了,没耐心地挥挥手,刘某的朋友便跑上来把他拖走。 左文琦抿着笑,拐走还想说话的尹辞,两人和众人一起离开了亭子。 本来最热闹的地方,瞬间就只剩下两人。 宁曦早就习惯自己瘟神的属性,觉得没人更自在,熟络得往炉子里加炭火,让温度烧得更旺些。 “这点小事还要我出面,景瑢,你是不是太矫情了。”她垂眸看着炉火,语气平淡地嫌弃道。 景瑢站在亭边望她,也不觉得被这种词汇描述丢脸,笑着嗯了一声。 宁曦蹙眉瞥他。 “幼稚。” “你也一样。”景瑢轻声控诉。 宁曦轻嗤,“也是那群人太过分,什么难听的都说,你不必理他们。” “嗯,我懂。”景瑢眉梢轻扬,“他们是吃不到定南王府的软饭说软饭酸,嫉妒我。” 第540章 两个人,送一份贺礼 第540章 两个人,送一份贺礼 “……” 她就多余担心他,就凭那些人还想戳中他的自尊心? 开玩笑,他压根没有这东西! 亭外不远处,左文琦作为雅集的东家正招呼大家吟诗作对找乐子,她自问学问不高,尹辞便被推出来做带头之人,左文琦则在一边躲清闲。 宁曦捧着景瑢刚温好的茶,舒叹一口气,“看来肃国公府和相府的好事将近。” 看如今的情形,她总算可以放心左文琦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对了,你知道黎俭在何处任职吗?”她问。 “他出身不高,吏部几位大人商议后决定将他派回家乡所在的州郡做事,虽是地方官,但上来就是五品,已经算很好了。”景瑢站在一边,摆弄着一支伸进亭内的梅花,淡淡回答。 一听吏部,宁曦便明白了。 “是齐文浩的意思。” 景瑢点头,“虽然齐公子刚涉及朝政,但到底背靠齐府,吏部自然会参考他的意思。” 表面上吏部该是最刚正不阿的部门,但南诏朝廷风气使然,哪里都一样,吏部也不能免俗。 而齐文浩知道黎俭跟踪左文琦到靖州的事情后,对此人的印象大打折扣,便顺水推舟成全了此事。 现下尹辞心意已明,黎俭又远离京城,左文琦的终身大事不会再出差错。 景瑢折了一支梅花在手上,转过身看她,似是闲聊,“他们最好将婚期排在我们后面。” 宁曦侧眸,“为何?” “这样我们两人只用送一份礼,但他们要送两份礼。”景瑢笑道。 宁曦被他逗笑,“你不是不缺银子,还差这一份礼金?” “不是钱银的事,你为他们二人花费许多心力,该他们反过来谢你才是。”他道。 宁曦微怔,她自问撮合两人的事不曾麻烦过他,他竟然能发现。 眨了眨眼,眼帘半遮,她轻声道:“只要她能幸福我便高兴。” “会的。”景瑢将摘净了的梅花枝扔到水中,将微凉的红色花朵放到了宁曦的掌心,“尹辞是个有抱负的人,他不会辜负左小姐。” 宁曦看着掌心那一点红,有些不明所以。 “看你常穿青绿色的衣裳,你不喜欢红色?”他有似不经意地闲聊。 “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青绿色不那么张扬适合我,红色……太烈了。” 小时候,娘亲总喜欢把她打扮得鲜艳浓烈,小孩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但后来大了她长相偏清冷挂,红色就显得太过隆重。 像左文琦那种一颦一笑都像要勾魂的长相穿红衣才不会太惹眼。 景瑢轻轻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躲了一会儿清静,黑羽和小喜便找了过来,两人手上都抱着一沓拜帖。 小喜的少,黑羽手里的多。 “都是些想拜会王爷郡主的,您二位若是不想见属下就去推掉。”黑羽懂事道。 宁曦看向景瑢。 她脾气不好,又是女子,大多数人觉得她话语权比不过男人,自然都想见景瑢。 景瑢却回望她,“想见吗?” 宁曦想了想,冲两人招了下手,拜帖便送到眼前。 她快速地翻看一遍,摘了几份出来,递给景瑢。 景瑢看过后又摘出两本来,只留下三份递给黑羽,“就这三个。” 人走后,宁曦看向被遗弃的两本,“那两个怎么了?” “不用见。”他颇有深意地抬眸看来,“都是你的人,不是吗?” 第541章 服气,有他不知道的吗 第541章 服气,有他不知道的吗 宁曦的神经瞬间绷紧。 定南王府一直靠无影来收集消息,而无影中的人遍布各地,包括京城各高门大户。 有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厮,有的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还有的是大户人家的主人家。 总之娘亲当年用了些手段将他们搜罗来,直到现在还是无影中的人,这才保证无影消息的准确和灵通。 而这份名单,自从娘亲交到她手上后,除了银翘外就没有第四个人看过,这算是她手中最紧要的机密。 景瑢就算知道无影的存在也不可能知道有谁,别说名单只有她知道放在哪,就算看过也记不住。 因为名单里的人太多了。 可他说得不错,这两份拜帖的主人是无影的人。 他们都是其他地方的人,读书时遇到些困难被娘亲遇到,顺手帮了一把,这才进了无影,之后考了功名有了出息,到京城来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和定南王府攀关系。 文试结果刚出时他们就想来拜访,但那时她被景怀瑜烦得无暇分身,也不希望两人身份暴露,所以拒绝了。 这次的雅集是个见面的好机会,给了两人顺理成章投奔的理由。 就像当初谢允借她的手到景瑢身边一样,这两人也是借肃国公府的雅集投奔到王府门下,外人只会觉得这是站队行为,不会联想到其他关系。 她本没想瞒景瑢,但若是他自己发现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宁曦审视地看着他。 两人的关系现在变得很微妙,确实很近,但各自都对对方有保留,而对方也知道这点且不介意,所以眼下这番外人看起来像要打起来的场景,两人也没觉得不妥。 景瑢神色不变,“这两人非京城人士,在京城并无根基,还初入朝堂,一般这类人是不会贸然站队,还将帖子递到你我二人面前。” “除非很想出头之人会如此,但这两人我了解过,都是做事踏实的人,并非激进之辈。” “……” 宁曦愣了半晌不知说什么。 她早知景瑢善于观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却没想到这种事也能猜得出来。 似是感受到她的震惊,景瑢笑了下,解释道:“本来只是猜测,但看你这个反应,我应该猜对了。” 宁曦眉梢轻挑,她服了。 “既然你猜到,为何不让他们来?” “确定是自己人,又何必翻到明面上,不如让他们先藏一藏,说不定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景瑢淡淡道,“况且他们刚入朝堂,与你走得太近容易成为景怀瑜的靶子,等你我成婚后再见也无妨。” “这和婚事又有何关系?”宁曦问。 “等到你我成婚之时,朝堂的局势会有变化。”他浅声道。 宁曦望着他,有些没懂,但也没急着追问。 朝堂之事到底自己能帮的有限,他有自己的安排和节奏,自己无需过问。 “好,就听你的。”她点了头。 景瑢回了她一抹轻笑。 “郡主!有位公子说认识左小姐,但没有邀帖,我们的人赶他走他也不走,还要硬闯!”守门的小厮急匆匆地到亭外控诉。 宁曦往不远处的人群看了一眼,左文琦就在人群中,看着尹辞带人对诗,沉浸得很。 她轻叹一声,走下亭子,“什么人?” “说是姓黎,叫黎……” “黎俭?” “对!郡主当真认识?既如此小的就听他进来……”小厮以为自己得罪错了人,面露讪然。 第542章 跟屁虫,甩都甩不掉 第542章 跟屁虫,甩都甩不掉 “不必,我去见他。”宁曦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眉头轻拧。 “不必通知左小姐,此事我处理就好。”临走前,她嘱咐小厮。 莫言茶苑的正门与前院有一道影壁墙,因开始有段时间,门口没有人,宁曦刚绕过影壁墙就看见黎俭独身一人站在门口,正在和小厮据理力争,神色焦急,眉眼已经攀上怒色。 见到宁曦,黎俭神色一敛,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见没有人便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 宁曦上下打量他一番。 不怪上一世左文琦爱他爱到死去活来,长相确实挑不出毛病,狐狸精若是有男的,长成这样绝对饿不死。 不敢照尹辞还是差点。 收起眼神,宁曦上前,“什么事?” 黎俭在她面前有些拘谨,支支吾吾半天,才挤了一句全话,“黎某前些日子不在京城,未能收到国公府的邀帖,所以今日不请自来,想着和左小姐相熟,可否让在下先进去……” 他有些难以启齿,但见左文琦的机会放在眼前,他不想放弃。 反正从打算入赘国公府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脸面抛之脑后了。 “抱歉黎公子,此雅集非下帖之人不可进,国公府的名单我也看过,上面不曾有黎公子的姓名,公子还请回。” 她说完不等黎俭反应,就招呼看门的小厮去取一只狼毫笔做回礼。 眼看着小厮跑远,黎俭急了。 “劳烦郡主告知左小姐,就说黎某求见她。” “什么事,说给我听也一样。”宁曦并不动摇。 左文琦之前就跟她说过,在靖州时黎俭故意穿得简朴,说自己到靖州探亲被亲人推拒门外,因刚入仕途也没几个傍身钱,请她接济自己几日。 左文琦拒绝后,黎俭还未放弃,在国公府举家到月老庙祈福的时候制造偶遇,然而偶遇时他发现了与左文琦并行的尹辞,两人单独说了几句话,这之后黎俭便没在靖州出现过。 宁曦还以为黎俭自此后就会断了念想,没想到都被分到地方做事了还不肯放弃。 宁曦忽然一怔。 她好像猜到黎俭急着见左文琦的目的了。 黎俭自然不会跟她说,只请她让自己见左文琦一面。 “黎公子可知今日雅集是为何而开?”她面色一冷,决定吓唬他一下。 黎俭果然被她这幅正经的神情吓到,呆愣地摇头。 “肃国公府借用了我定南王府的地方,遍请京城亲贵,却唯独没请与三殿下走得近的人。”宁曦不避讳这些,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难道黎公子来此处,没人提醒你吗?” “今日你若是进了莫言茶苑的门,日后可就再看不到盘云宫的门楣了。” 黎俭神色一僵。 而后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暴露了内心,连忙调整过来。 “郡主的意思是,左小姐以为我是三殿下那边的人?” 宁曦自然看到他的反应,和上一世一样,黎俭更偏向投奔景怀瑜。 可惜这一世他被安排出去,就算想投靠景怀瑜也难,景怀瑜应该看不上远离京城又没有背景的他。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问黎公子内心想法。” 黎俭不会放弃投奔景怀瑜,她笃定今日这门他不敢进。 然而,黎俭再次抬头时,眼神无比坚定,“还望郡主通融,还望左小姐能见在下一面。” 话已至此,他还要进? 第543章 高攀,算盘打得啪啪响 第543章 高攀,算盘打得啪啪响 宁曦微怔。 黎俭以为她动摇,壮着胆子跨进了门槛。 宁曦站得近,又一时躲避不及,眼看着就要和他碰上。 手臂忽然被人轻扯,她撞进了一弯结实的怀抱。 景瑢的披风随动作挂在她的肩头,宁曦低头看了眼灰白的兔毛,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 奇异的触感顺着手心攀到心头,心头一阵颤栗,她下意识站直身子,脱离他的怀抱。 “莫言茶苑不设门票,黎公子作何如此心急?”景瑢语气不咸不淡。 但以他的作风,这语气已经算严重了。 黎俭吓了一跳,脚下一歪,差点摔了。 景瑢和宁曦笔直地站着,没有一点要扶他的意思。 黎俭脸色愈发涨红。 他发现了,郡主并非提醒,而是在警告,这里不欢迎他。 宁曦也不欲与他浪费时间,冷声道:“黎公子,文绮不会见你的。” “为何?”黎俭快控制不住表情,神色愈加愤恨。 景瑢下意识将宁曦扯到身边。 他总觉得这人有些危险。 宁曦看了眼景瑢,没说什么,接着对黎俭道:“黎公子该是误会了什么,国公府与公子素无往来,您以什么身份让文绮来见你?” “国公府与相府的好事将近,黎公子还是好自为之,别给旁人惹麻烦才是。” 黎俭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他狠狠咬牙,两腮因为用力轻微鼓起,连带着额前青筋浮现。 小厮拿来笔,宁曦接过,递到黎俭手中。 盒子是上等檀木所做,这笔是皇寺高僧修行时所做,工艺并不精细,但用料上佳,寓意也好,她将此物送给黎俭,已是周全了他的脸面。 希望他能明白,有些事强求不来,若一味钻营只会因小失大。 黎俭却不知想到什么,握着锦盒的手愈发使劲。 “郡主说得对,肃国公府门槛太高,黎俭出身寒门高攀不起,但此事是在下与左小姐之间的私事,郡主插手其中是否失了礼节?”他再不伪装,言语阴阳怪气不说,言辞更是绵里藏针。 宁曦眼眸微眯,这才是真实的他。 上一世她要上门见重病的左文琦时,他也是这般阴阳怪气地拒绝。 心底无名火起,宁曦挣开景瑢的手,上前两步,腰间的长剑连同剑鞘瞬间出手,压在他的肩头。 细长的佩剑却仿佛有千斤重,黎俭身体越来越歪,险些站不住。 “你说对了,你不配见她。”宁曦也撕掉最后一点客套,“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清楚,文绮不愿见你是想保全你的颜面,你以为她见了你这幅虚伪的模样就会改变主意?” “挣前途的方式千千万,黎公子还是另寻他路。” 她不肯松手,看着黎俭腿弯打颤,眼看着就要跪下。 景瑢望着她的背影,桃花眸微眯,略有思忖。 “小曦!”左文琦忽然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脸色并不好看的尹辞。 左文琦过来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红唇洒脱地一勾,“没事,我来!” 宁曦看她一眼,松了手。 “左小姐!”黎俭身子一轻,见到她跟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唤她,“左小姐说过,在京城愿帮衬在下一二,可如今为何连黎某一面都不肯见?” 左文琦红唇轻抿,看着黎俭的眼神有些无奈。 “黎俭,你在靖州怎么说谎骗我的,我都知道了。”左文琦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毛,“要不是尹辞劝我,你早挨打了知道吗?” 第544章 解决,同病相怜的男人们 第544章 解决,同病相怜的男人们 黎俭面皮一抽,僵在原地。 原以为左文琦出现能有什么转变,结果还不如不出现。 宁曦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扯了下景瑢的袖子,两人悄然离开。 文绮已经不需要她担心了。 景瑢转身之时顿了一下,说让她先走,自己回去找到尹辞。 两人到一边。 “这个黎俭你能处理吗?”他开门见山,语气极为平淡。 尹辞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对黎俭有大意见。 他回头看了眼黎俭,颇有些意外,“他哪里得罪你了?” 景瑢眉头轻蹙,没正面回答,“他缠着你的心上人,你就这么看着?” 尹辞清润的眼微眯,脑子里的想法拐了弯,像是看透什么地笑了。 “是缠着你的心上人!” “安王殿下,我说你怎么不讲理,郡主不让你插手,你无可奈何就来朝我撒气?” “咱们两个同病相怜,文绮也不愿我插手,我能怎么办?” 景瑢被戳穿,也不觉得难堪,反倒更淡定了些,眉梢轻扬,淡淡道:“总之解决得漂亮些,这种心思不正又缠人的,别留后患。” 尹辞颇为受教。 “你这么懂,怎么不见用在郡主身上?” 他可知道,郡主和景瑢之间,郡主是主动的那个。 景瑢轻嗤,拂了拂袖子,“用不上了。” 他抬眸勾唇,笑容略显挑衅,“你我终究有差距,继续努力尹公子。” 临走前,他又回身强调,“别让黎俭再出现,否则我帮你解决。” 尹辞嘴角轻扯。 景瑢已经不见了人影,他心头还是凉津津的。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无法习惯这人笑里藏刀的阴毒。 他说解决,那必是最彻底的解决,这人从不会说说而已,只会先斩后奏,这次能提醒他还得多亏这点交情。 再看黎俭,尹辞心里忽然生出点同情。 宁曦在原地等了许久,景瑢才回来。 见她没走,他顿了下,然后笑着迎过来,“不是说先回去。” “你吓尹辞了?”宁曦往他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景瑢没否认,“嗯,我是为他好。” “心上人就一个,这种事不能手软。” 宁曦赞同地点头,“我也觉的。” 两人走了几步,宁曦忽然拧眉,抬头看他,“若是你遇到这种事会如何?” “看你。”景瑢道。 “若你能解决,便无事,若你不能,那我就努力想些办法。”他轻笑着,态度谦虚得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宁曦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总觉得他这个努力有点深意。 宁曦到前厅去见人,两人暂时分开,景瑢将黑羽找来。 “她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有事没做。”他低声道,“景怀瑜最近不是总往户部跑吗,你跟许元庆说一句,让他醒个神,马上就是除夕宫宴,时间不多了。” 黑羽闻言点头,“那既然涉及许公子,是否要告诉郡主一声?” “不必,她若问自会知道,不问就算了。”他神色平静。 “可郡主不是……”嫌王爷总瞒她吗? “她会知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景瑢顿了下,眉眼攀上丝丝笑意,“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前厅,宁曦到的时候三人已经喝过一盏茶。 她进门,三人纷纷起身行礼。 其中一人往门外看了一眼,“敢问郡主,王爷不来吗?” 宁曦已经落座,闻言抬眸扫了他一眼。 第545章 见他不跟傻子玩 第545章 见他?不跟傻子玩 这人她见过,是某个御史家的公子,此次文试排在十名开外,按理说不会安排什么好职位。 不过他有个能干的爹,愣是靠着职务之便和白花花的银子买通了吏部的门路,吏部郎官大笔一挥就将他从闲职转去了六部中的工部。 这事齐文浩跟她提过,正直的齐公子对此很是愤慨,还说这人一副纨绔享乐之姿,根本不是做官的料。 所以她对这人的名字有印象,留下了他递来的帖子。 然而他见只来了三人,便以为已经被王爷看上,心思便活络起来。 在他看来,郡主再厉害也是女子,日后成婚家里主事的还是王爷,朝政上的事她不懂,也插不上嘴,今日这种要紧的场合,和她聊没用,得见王爷才行。 再说他是给王爷递的帖子,见也是见王爷。 宁曦只瞧一眼就猜到他的想法,本来就是好奇想见见,她对圆滑之人并不排斥,官场上资源也是本事,只要人可用,有些事可以不用太计较。 但显然这人有点蠢过头了。 怪不得齐文浩那么生气,若是个差不多的,也不至于那般了。 “你想见王爷?”宁曦语气轻柔,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她本就生得出挑,不笑时气质拒人千里之外,笑起来又让人觉得还是有点接触的可能。 眼前的傻子就被晃了神。 他愣愣地点头。 宁曦指了个方向,“王爷在那边,他不会来这里,若想见就去。” 傻子眼神一亮,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群聚集的人,他没多怀疑,像宁曦道了谢。 “王爷会见在下的?” 宁曦不答反笑,“去。” 傻子离开,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宁曦亲自给两人倒了茶,两人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哈着腰双手捧着茶接过,嘴里不停念叨着多谢。 “方才那人,你们认识吗?” 两人忙不迭地摇头。 嗯,是长眼色的。 宁曦点头,又问,“你们也想见王爷?” 两人又是摇头。 “那好,说,见我何事?”她往椅子上一靠,神态极为松弛,面上虽没有方才的笑,却比之前更让人觉得轻松。 两人正襟危坐,开始自我介绍。 两人都是京城人士,家里做官,一个被分到京兆府做文书,另一个在刑部做郎官。 都不是要紧的活,所以最近无事很闲。 两人好一番概括自己的价值,然后战战兢兢地等着宁曦的反馈。 宁曦却一直招呼他们喝茶,一杯接一杯,直到那位刑部郎官先忍不住,问出口。 “我的意思?”宁曦轻声道,“你们想要我说什么?” 两人一怔。 “你们是能在前面冲锋陷阵,还是能挡住现如今势如破竹的三皇子?” “彼此知道心意就是了,你们现在仕途刚稳,好好做事才是正经,以后若有需要你们的,咱们再谈。” 两人对视一眼,刑部郎官又问,“可我们想为郡主和王爷效力。” 他们初入官场,知道自己的方式或许莽撞,但只要能传达准确,这点莽撞也会变为忠心的筹码。 宁曦却没什么反应。 她端着茶杯,百无聊赖道,“从你们踏入莫言茶苑起,我就知道了。” “你们心里想的我也明白,只是这事并非你们想得那般硝烟四起。” “若是你们今日不见我,日后我有事求到你们面前,你们便不帮了吗?” 两人一怔。 “所以你们是在为自己的心做事,而不是为我们,也希望你们能明白,无论替谁做事,都不要失了本心。” 第546章 傻子,交给别人办 第546章 傻子,交给别人办 两人似懂非懂地走了。 宁曦自己喝着茶,望着那两盏空杯,思绪飘远。 这番理论是从娘亲那学来的。 娘亲和这个世界的规则总是不同,她说若想让人一直跟随自己,强制的手段虽然有效却不是长久之计。 最好第一面就让人感觉到被尊重,雪中送炭最好,如若没机会锦上添花也行,最重要的是留下独特的印象。 作为掌权者都喜欢掌控所有人和事,但作为被掌握的人则希望自己能保持些选择的权力。 能否成全这份心思,有时会成为是否能让人心甘情愿跟着自己的决定因素。 无论是寻求庇护还是争取前程,投奔他人都是有目的的,而针对这份目的他们能付出多少也是有自己的衡量。 像景怀瑜,他会希望自己麾下的人无条件跟随自己,就算是生命必要时候也可以献出。 但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若让他们选,宁愿不要前程也想活着。 她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在她这里,他们是有这种退路。 即便夺位之争再残酷,那也是他们这些人的争斗,能不牵连他们就不牵连。 娘亲说过,忠心到必要时刻献出生命的人有一两个就很不错,其余的人有用即刻,同样对他们的要求也可降低。 给人留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余地。 只要代价可以承受,谁都愿意为自己偏心的那方多出点力,这无需言说,人们总会这样做。 事实上,娘亲的燕宁商号和无影就是这般做起来的。 庞大的商号,冗杂的无影人,不知道牵扯多少利益,这么多年却依旧运转稳定,也不曾闹出过极端的事,就算有人想走,也都是好聚好散。 她想,夺位之争是大事,但除了中心圈层的几个人外,其余的人能有像商号和无影那般的成果就很不错。 再说,她和景瑢都不是奔着做出一番功业的目的夺位,想必他会赞成她这番作为。 想到这儿,宁曦走到门边,往她刚刚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景瑢确实在那边,只不过那边是武场,左文琦解决了黎俭后就在那组局比试,景瑢只是旁观。 那个文弱的傻子嘛……估计进去就出不来了。 …… 左文琦打发了黎俭后心情不太好,也不想再听尹辞吟诗作赋,干脆到武场射箭玩。 几箭出去,她放下弓,望着远处的靶子,微微蹙眉。 五箭只中了三箭,没劲。 她看向周围,在人群外找到了和景瑢站在一起的尹辞,两人不知聊什么,尹辞满脸笑容。 轻嗤了一声,左文琦又搭箭拉弓,蓄力瞄准一气呵成,眼见着要射出去,一旁忽然撞来个人。 男子身形不高但撞在身上也挺疼,左文琦弓箭脱手,好在只射在一旁的箭台上,没误伤到人。 收回目光,左文琦冲来人怒斥,“走路不长眼?这是武场,不知道胡闹会出人命吗?” 来人一脸懵,挠了挠满是肉的脸,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左文琦?” “申行一?” 左文琦认出眼前人,柳眉顿时拧紧,“你怎么进来的,我请你了吗?” 申行一站直身子,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高昂起下巴,斜睨着她道:“是啊,你母亲给申府递的帖子,难道不是要我来?” 左文琦强忍住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仔细回想了下。 依稀记得母亲的名单上有申府,但好像想请的是他妹妹,不是他。 这人一贯不要脸,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抢了妹妹的名额。 第547章 他,没出息的才入赘 第547章 他,没出息的才入赘 左文琦懒得翻旧账,本着来者皆是客的原则,她飞快地问,“你找我干嘛?” “谁要找你,我找安王爷!”申行一的下巴就没放下来过。 现下更是边说边昂着下巴跳起来找人。 他个头不高,左文琦站在他面前都能挡住一多半的视线。 “王爷?”左文琦拧眉,下意识回头望尹辞的方向看,“你找他干嘛?” 申行一家里虽然是做官的,但离中枢还有些距离,怎么能求见到王爷面前? “关你什么事?怎么,你是不是怕小爷我前途似锦,以后比过你那位入赘的尹小公子啊!” “申行一!”左文琦将弓往桌上一拍,狐狸眼少见地添了几分严肃,“尹府也是你配提的?” 申行一闻言长长地嘁了一声,“是是是,你们国公府和相府都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够不上的!没工夫跟你废话,让开我要找王爷!” 他说着便要绕过她,左文琦却往左一挪,挡住了他的去路。 申行一瞪眼,又往右,左文琦又快他一步挡在右面。 “左文琦你是不是有病啊!”申行一没了耐心,大吼道,“要不是你家里是国公府,小时候就被小爷我揍了知不知道!” 左文琦握上腰间的短刀,“小时候的事现在提有什么意思,你要不服气,不如现在来比一场?” 申行一顿时瞪圆了眼,往后撤了半步,“你怎么还是那么粗鲁!小爷我好男不跟女斗,懒得欺负你,你快让开!” 左文琦却将刀一横,根本没有相让的意思。 “左文琦你是不是疯了!”申行一彻底火了,“你真以为小爷我不敢动你是不是,你们国公府不过就是表面风光,到你这辈连个男丁都没有,以后还谈什么荣耀?” “还真当小爷怕你!”申行一伸手就掀她的刀。 然而手掌落在刀鞘上却是一滞,他又暗暗使劲,还是没挑动。 申行一脸色开始涨红,咬牙切齿地威胁她,“你要是不想丢人现眼就赶紧让开!” 左文琦轻哼一声,手指一推,刀鞘就掉在地上。 申行一连忙松开手,然而指腹还是被尖利的刀刃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线。 “左文琦!”申行一脸色泛白,这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你有病啊,我要见王爷,你拦什么!” 刀尖一闪,直冲着他的鼻尖,“你再说一次,谁没出息,谁要没落?” 周围人越聚越多,申行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料定左文琦不敢动手,扯着粗胖的脖子大叫道:“就是相府那小子没出息,你们国公府没男丁自然要没落,我说错了吗!” 刀尖迅速靠近,一阵凉风掀起他鬓边的两撮毛,申行一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还没等喊出来膝盖一软就跌坐在地。 左文琦的刀擦过他的衣领,留下一道平直的切割痕迹。 众所周知,左家大小姐喜欢收集兵器,但凡带在身上的都是削铁如泥的珍品。 只切了衣裳没划破皮肤,左文琦已经很克制了。 她真的很想冲这人脸上来两道。 打小申行一就跟她不对付,小时候缠着她不放,她不理就跟在她屁股后面骂,说她家没男人早晚完蛋,还说只有没本事的门楣才会招赘,就算找来也定是个吃软饭的废物。 她当时就给他打了,小时候没什么武艺,光靠蛮力两人打得两败俱伤,自此后两家就再无往来。 而申行一还不遗余力地散播她泼妇的谣言。 第548章 去吧,王爷等你呢 第548章 去,王爷等你呢 要不是因为他家实在太微不足道,爹娘觉得跟这样小门户计较有失体面,她早就把他打出京城了。 “滚。”她声音低沉,像在隐忍什么。 申行一脸面丢尽,已然顾不上其他,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叫:“泼妇!你果然和以前一样不讲理,哪个女人像你这般粗鲁,就你这样也就是国公府能给你招赘,换成别家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粗鲁!”他呸了一声。 人群忽然安静,前后分别让出两条道,一条尹辞和景瑢走了过来,另一条宁曦踏步而来。 宁曦最先到,她拎着手里的长剑,低头睨他,“才刚分别就又见了,申公子。” “你说谁粗鲁?”她将长剑一提,抱在胸前。 申行一:…… “小曦,这事不用你管,我自己来。”左文琦拉住她。 宁曦由着她拉自己,却没让开,“你没听到吗,他说我们习武的女人粗鲁,还说那两个吃软饭没出息。” 她手随意得往后一指,左文琦这才注意到两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身后。 她柳眉一簇,紧张地看向尹辞,“尹辞你别听他瞎说,我……” 尹辞笑了下,对她摇了摇头,两三步走上前,看了眼地上的申行一,想了下,对他伸出手。 申行一下意识往后一缩,反应过来后没理他,自己爬了起来。 尹辞也不尴尬,收了手,声音清润明朗,“在下是要入赘国公府不假,但此事与左小姐没有半点关系,申公子若有不满也该冲着我来,何必对事外之人大加谴责,你这种行为比起我这没出息的,更令人不齿。” 他说完,回头看向左文琦,“是我拖累你,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等成了婚,他在朝中领了任职,彻底与相府划清界限,一切都会好的。 左文琦眉头依旧紧蹙着,望着申行一的眼里满是愤恨。 “不行,今天我非得教训他!”她忍不下这口气,是为尹辞也是为曾经的自己。 尹辞还想拉她,毕竟这是肃国公府组的雅集,她作为主人家动手打人一定会被人诟病。 还没等他动手,宁曦忽然站到申行一面前,“你不是要见王爷?” 她面无表情,神色清冷一如往常,申行一却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一丝厌恶。 心里咯噔一声,申行一感受到一阵比刀抵脖子还要深的绝望。 “我……”他想说不见了,可是王爷就在郡主身后站着,笑盈盈地看着他,似乎在跟他打招呼。 听说你要见我? 申行一欲哭无泪。 “申御史知道申公子今日赴宴是来找茬的吗?”宁曦淡淡道。 申行一已经说不出话了。 宁曦也懒得跟他废话,本来把他打发过来是想让他在景瑢这儿吃闭门羹彻底断了心思,也免了她一番劝人离开的口舌麻烦,谁知道触了左文琦的霉头,她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她让开半步,“去,王爷等着你呢。” 申行一瞳孔一颤,战战兢兢地看向王爷,半晌才挪动千斤重的脚步到他面前。 众人都看着,他也不好说什么,半晌只能行了一礼,低声道:“小人……见过王爷……” 左文琦虽说是国公府小姐,身份比他高许多,但到底也同时臣子家的小辈,他没觉得差得太多。 但郡主和王爷就不一样了,两人是宫里的主子,身份比他这等小民不知高贵多少,这要是伺候不好,一句话是会死全家的。 虽然王爷性子温和,大抵不会迁怒自己,但他不会,有人会…… 第549章 真香,你也来吃软饭 第549章 真香,你也来吃软饭? 申行一默默回头,对上宁曦一双无波的冷眼,打了个激灵。 “你找本王有事?”景瑢浅笑着垂眸看他。 申行一摇头,“没……” “那你的意思是郡主骗本王?” 申行一一愣,又摇头。 “那是你骗本王?” 申行一彻底愣住了。 景瑢宽仁地弯眸一笑,一双桃花眸弯成月牙,只剩下浅浅一条荡着水波的缝隙。 “听本王一句劝,有些软饭吃起来还不错,申公子若有机会也可多尝试。” 申行一是被人抬出去的。 他直接吓晕了。 左文琦目送他时还有些遗憾,尹辞哭笑不得地劝她算了。 宁曦则看着景瑢,许久不说话。 景瑢在她眼前晃了下手,“盯着我做什么?” “在想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她由衷感慨。 景瑢轻笑,“这样不好吗?兵不血刃。” 宁曦点头,“若以后和北燕打起来,把你的脸皮扯下来去做城墙,他们绝对打不过来。” “有你这么说自家人的吗?我不是为你解决麻烦?” “关我什么事,他要见你,我还能拦着不成?”宁曦不认账。 景瑢斜睨着她,“谁到你那要见我,你都给见?” “是啊!”宁曦不假思索道。 说完她觉得不对劲,微微一怔,抬眸看他,“你不会自己见?什么叫我都给见,你又不是我的。” 景瑢薄唇轻抿,桃花眸直勾勾地看她。 宁曦:…… “看我也没用,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说完她便快步走开。 景瑢停在原地失笑。 真不经调侃,说句好听的哄他也不肯,也不知到底谁难搞。 雅集临到尾声,快到年关,同辈们在年前不会再出来走动,便借这个机会给自己相熟或者想要结识的人送礼。 宁曦躲得远远地,跑到只有她知道的莫言茶苑的一个角落,隔着湖望着对面热络的场面。 小喜跟在她身后,有些无聊地抱着果子吃。 “您倒是躲清静了,他们找不到您就要去烦王爷。” “烦他去,他扮猪吃虎这么久,总该替我挡点事情了?”宁曦想着他方才的调侃,轻哼。 这人,对外脸皮厚,对她又不要脸,真是拿他没办法。 “郡主你看!那不是孟小姐吗,原来她来了呀,之前都没见到呢!”小喜叼着果子,含糊不清地指着对岸道。 宁曦眯起眼,瞧着一个嫩青色的身影渐渐靠近亭中被人群簇拥着的白衣身影。 她直起脊背,往前挪了些。 脑中不由地回想起上回见到孟拂柳时她问自己,该放弃吗? 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显然,现在她后悔了。 孟拂柳抱着一个长条状的锦盒站在人群外围,直到送礼的人都散了,她才踏上亭台。 小亭纱曼翻飞,红梅白雪之中偏有几分仙境之色。 白衣郎君和绿衣小仙,好不触人心肠的画面。 宁曦默默地攥紧了扶手。 她现在非常想表演一出轻功水上漂,直接略过去打断两人。 但距离太远,她做不到。 孟拂柳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景瑢背对着她,似乎接了过来,当场打开。 是一幅画。 宁曦:…… 景瑢喜欢画,齐思悦当初也学画投其所好,现下孟拂柳也学会了。 孟拂柳是礼部侍郎教出来的女儿,知书达理自不必说,画的画想必也和人一样温婉有内涵。 宁曦深吸一口气,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像是斗气般往椅子上一靠。 她急什么? 她才不要急,也该轮到脸皮堪比城墙的急一急。 第550章 找她,本王说了不算 第550章 找她,本王说了不算 孟拂柳将画展开,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他。 景瑢面上依旧是温和的浅笑,见了画眉眼弯了些,大略地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孟小姐笔力不错。” 孟拂柳顿时抿唇笑道,“哪里,拙作罢了,鸿雁高飞寓意王爷前程似锦,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景瑢轻轻点头,将画卷好放回盒子,又小心地盖上盖子放到身后的桌子上。 一回头,发现孟拂柳还站在原地。 “孟小姐还有话?”他问。 孟拂柳愣了一下,突兀地哦了一声,“郡主呢?方才还看到她,怎么现下不见了?” “躲清闲了,她不喜这样交际往来的场合。”提到宁曦,景瑢眼眸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孟拂柳仿佛被他的眼神烫到,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弹开,开始漫无目的地扫视,嘴里也不清醒地找话题念叨,“听说郡主丹青很好,本还想向郡主讨教一二呢,真是可惜……” “此事不难,回去后本王将此画交给她看看就是。”景瑢捧着手炉,体贴道。 孟拂柳嘴角轻抽。 “不……不必麻烦王爷……” “不麻烦。”景瑢笑得坦然。 “……” 孟拂柳轻咳一声,生硬地转了话题,“王爷很喜欢喝红茶吗?” 她看向他背后的茶桌。 “还好,她说好喝,我就尝尝。”景瑢淡淡道。 她是谁,自不必说。 孟拂柳只觉得自己被戳了脊梁骨,内心纠结了片刻,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郡主都说是好,那必定是难得的好茶,王爷可否赠予我一些?” 景瑢眉头轻蹙,神色有些为难,“并非本王不给,而是本王也要向她讨要,不如孟小姐自己去问她要?” 孟拂柳:…… “本王帮孟小姐要也可以。” “不必了!”孟拂柳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不行,低着头不敢看他,飞快地行了一礼,仓促告辞后便要离开。 一转头,就见一青衣冷面的美人站在亭下看着她。 “见过郡主!”孟拂柳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宁曦笑了下,嗯了一声,到她面前,“你找我?” 孟拂柳眼皮一跳,这意思……郡主是早就到了? 那岂不是把她刚刚和王爷的聊天都听去了? 一阵心虚攀上心头,孟拂柳不由得低下头,给她让开一跳路,低声道:“没有,只是同王爷说笑提起郡主罢了……” 宁曦看了眼景瑢,没等景瑢对她笑,她便挪开了眼神。 景瑢欲要上扬的嘴角僵在半程。 宁曦接着对孟拂柳道:“孟侍郎的伤好全了,可需要谢公子再去看一次?” “家父已经好全了,多谢郡主挂心,那位谢公子诊金太贵,就不劳郡主破费了……”孟拂柳越说脸越红。 是郡主救了她和父亲的命,是郡主庇护了他们半个多月,也是郡主花重金找来了最好的大夫,现在她竟然想撬郡主的墙角…… 虽说也不算全撬,但就算是分点土也很过分啊! 小姑娘内心天人交战。 宁曦见她这般,知道差不多了,便不再多言。 “小喜在那边等你,我留了些西夏送来的药材给你父亲,你带回去。” 孟拂柳如芒刺背,慌里慌张地道谢告辞后,便落荒而逃。 宁曦看了一眼,便踏上凉亭走到景瑢面前,景瑢刚准备说话,宁曦却越过他,拿起桌上的画。 “鸿雁高飞,好寓意。”她看了眼,淡淡道,“笔力不错,孟小姐是丹青的好手。” 她将画一歪,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 “我可教不了她,要不你来?” 第551章 桃花,全都她来办 第551章 桃花,全都她来办 一阵寒风越过冰面吹来,带着通透潮湿的冷意,一时间,亭内的暖炉少了几分暖意,纱帐也被吹散,随风飘远了。 小小的亭台四面透风,暴露在湖对面众人的视线中。 一青一白两人对立,之间隔了一副画作,虽听不到声音却似有千言万语,像是神仙话本的插画,极具故事感。 景瑢侧眸看了一眼,“他们都看着呢。” “哦。”宁曦将画卷起来,递给他,“看呗。” 景瑢深深地看着她,忽而一瞬,他薄唇一弯,接过画放回到木匣子里,然后双手又递还到她面前。 “那就劳烦郡主替我收好。” 宁曦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将木匣收了。 景瑢趁此时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放下,然后往自己身边一扯。 宁曦不由得靠近。 近到能看清他眼里微亮的光晕。 他轻轻拨正她发间的海浪纹玉簪,撩了下垂着的蓝色吊坠,在她耳边呢喃,“那就让他们多看会儿。” 对岸,孟拂柳和小喜并立。 “郡主真是,这么多人看着呢,真不知羞!”小喜嘴上嫌弃,面上却喜笑颜开,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对岸。 孟拂柳一阵脸热。 是她错了。 她以为争取自己想要的就是对自己的负责。 可她忘了感情这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她的固执只是在纵容自己的私心,她与王爷的不可能并非因她的退却,而是根本上的,不可能。 爹说王爷非池中物,眼下所见未必是真,让她清醒些。 当初她以为爹不懂,现在她才明白,至始至终不懂的只有她一个。 她抱紧手中的药盒,毅然地转过身,“小喜姑娘,我们快些走。” 小喜应了一声,轻快地走到前面给她带路。 回府的路上,宁曦听小喜叽叽呱呱地念叨,说孟拂柳多沮丧多落寞,但她却打心眼里高兴。 “郡主早就该如此,让她们都绝了这份心思才好!”小喜斗志满满。 宁曦睨了她一眼。 小喜笑容默默收敛。 丢死人了。 她前面才跟小喜说不管,等景瑢急,后面就忍不住亲自去赶人…… 她默默拿起一旁装画的盒子,小喜见状不由得问,“您干嘛还把它带回家?” 郡主明知道孟小姐对王爷别有用心。 “一会儿着人把它送回安王府。”宁曦将盒子往她怀里一塞,筋疲力尽地倒在角落里。 她不想再看到这画,太尴尬了。 而且她不服,凭什么她的桃花要自己处理,景瑢的桃花还要她处理? 她发誓,下次绝对不管了! …… 这场雅集闹出的动静不小,景怀瑜知道后又砸了盘云宫许多东西,消息之所以能传出来是因为皇帝亲自到盘云宫走了一趟。 本想宽慰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结果刚进门就差点被一盏香炉砸到,皇帝顿时气得转头就走。 后来就变成景怀瑜到明阳殿跪着请罪。 而皇帝想要给景怀瑜生长正义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景瑢则避开了除夕年宴,提前两天送了年礼,听说是十副南诏州郡画,取了十处最好的风景或是建筑,还找皇帝最喜欢的一位大家提了一首诗,送了上去。 哄得皇帝圣心大悦,当晚就放过了景怀瑜,说让他在宫里好生反省,过了年再说。 宁曦听到此事后翻了个白眼。 亏她之前还帮他操心皇帝的寿礼,人家明明有门路,比她厉害得多! 第552章 喜事,一个追一个 第552章 喜事,一个追一个 最近她时不时就要被各种细节提醒以前自己被骗得有多惨。 除夕之夜,她简单打扮了一番,换了身湖蓝色的裙子,小喜说过年要喜庆些,所以她将红玉佩挂在腰侧显眼处。 除夕宫宴由皇后操持,场面宏大,占了平宁殿好几个殿宇,大殿内都是宫妃皇子公主,王亲贵族和几个重臣。 这次年宴宁曦的位子被排在靠门的位置。 并非皇后刁难,而是这场合人太多,前头许多长辈和皇亲国戚,她能排在殿内已经算皇后照顾了。 左文琦跟着肃国公坐在她对面,尹辞跟着尹相坐在稍前的位子,而景怀瑜和景瑢自然是最前面一左一右。 宁曦落座后根本看不见前面的情况,人头攒动不说,两人的桌前都围了好些人,好些人旁边又有几圈人,看着眼晕。 年宴虽盛大,但并非太过严肃的场合,皇帝沽名钓誉,偏喜欢君臣同乐的场面,遂只说了几句吉祥话,听了几位皇子公主轮流拍马屁外,便随众人去了。 大殿中歌舞不断,宁曦也看不清景瑢人在哪,干脆专心吃起来。 这次年宴她连年礼都懒得准备。 且因为和景怀瑜的婚事告吹,当着景怀瑜和皇帝的面无人敢来同她交谈,就怕被两人记恨上。 倒是难得的清静。 一抹红裙出现在席前,宁曦头都没抬,招呼了一声,“坐。” 左文琦端着酒杯,笑呵呵地坐在她身边。 “你也找不到人呀?” 宁曦斜睨她一眼,“也?” “我也找不到尹辞。”左文琦灌了口酒,自然地拿起她那壶酒给自己倒。 宁曦下意识往前面看了一眼,“见不到就见不到,一会儿而已,你就这么想他?” 左文琦嘁了一声,“小曦,你知道咱们两个差在哪儿吗?” 宁曦回神,“哪儿?” “你的嘴比我硬!” “……” 宁曦无语地塞了口糕点,没理会她。 “二月我有喜事,你可要空出半个月的时间陪我准备啊!”左文琦撞了下她的肩膀,忽然道。 宁曦一怔,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这么快?” 明日正月初一,那岂不是就剩一个月了? 她和景瑢的婚事定在三月,这已经够赶的了,肃国公府办喜事怎么不得筹办个月? 左文琦嘿嘿笑了下,“是我爹娘的意思,他们说相府已经同意了,再加上尹辞的态度坚决,他们两个也不忍心看尹辞在相府受罪,想着快点把他捞过来。” “你爹娘对他还挺满意。”宁曦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出神。 “是啊,你不也满意吗?”左文琦笑了声,回眸却见宁曦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糕点,反应了一下,她笑容加深,将宁曦一把揽过。 “伯父伯母要是在,怕是不会满意安王爷!” “为什么?”宁曦回神,好奇地问,“他哪里不好吗?” “也不是。”左文琦红唇轻抿,认真地道,“伯父伯母眼里你是最好的,就算是嫁给天上的神仙哥儿,他们也会觉得对方不配你!” 宁曦怔了一怔,似乎觉得这论调有理。 她都能想象出爹娘嫌弃时的表情和动作。 垂眸一笑,她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她面前忽然洒下一片阴影。 左文琦先反应过来,拍了拍宁曦的肩,宁曦有些恍惚地抬头,却见那早就找不见踪影的人不知何时到了面前。 第553章 除夕夜,这里有埋伏 第553章 除夕夜,这里有埋伏 而周遭都是好奇凑过来的人。 他今日穿了一身灰红相间的衣裳,灰色有些泛白,却不至于太扎眼。 长身玉立,站在面前仿若冬日里披了白霜的松柏,周身是冰雪遮不住的朝气。 他端走宁曦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然后冲她伸出手。 宁曦顺着掌心看向他的脸。 “走吗?”他轻笑着道。 “走去哪里?”她发愣。 “哪里都好。”他笑着解释,“我刚跟父皇请辞,父皇允了,你若不想再待着就随我一起走?” 宁曦下意识往高位上看了一眼。 皇帝正抱着六皇子,和云妃亲昵地说话,一家子天伦之乐,实在没别人什么事。 她看回面前那只手。 手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是上次在马场他划伤自己时留下的。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宁曦搭上他的手,将他的手掌翻了个面,自己的手放在下面,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 “好啊,那你跟我走。” 景瑢闻言,眉眼染上笑意,笑意重得坠弯了他的眼角,温润如玉,眼神柔得不像话。 两人离开大殿,门边看戏的人群久久没能回神。 郎才女貌也就罢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郡主笑得那么开心的时候。 左文琦坐在宁曦的位子上,端起姐妹余下的酒杯,轻轻摇头,“见色忘友啊见色忘友……” …… 宁曦一路牵着景瑢走到宫门口,景瑢反手拉住了她。 眼角又无奈也有期待,他问,“去哪儿?” 宁曦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高挂红灯的大殿,最后看回他的脸。 “今日除夕,咱们去逛长街,往年过年爹娘都会带我吃些好吃的,今年我带你尝尝!” 她很少露出小女儿家的雀跃的神态,但此刻,景瑢却在她眼里看到了两簇燃烧着的小火苗。 心上某处似乎被什么轻轻击碎,他笑容散了些,嘴上却松了口,“好。” “今日人多,你……牵紧些。” 他手指挪动,轻巧地穿过宁曦的指缝,十指相扣。 不给宁曦反应的时间,他走在前面,扯着她走了两步,而后无辜地回头看她,“你带路,我不认识。” “啊……哦……” 宁曦飞快地扫了眼紧握着的两只手,佯装无事地跑到前面去。 …… 除夕夜,长街上人满为患。 宁曦并不是怕人多的人,但看着满街攒动的人头也愣了。 “要不,我们去河边逛逛,除夕夜不宵禁,我们晚点再来买?” 她有些不好意思,兴致勃勃带人来,结果就这。 景瑢笑着说了声好。 两人往河边走。 除夕的河边人也很多,但比主街好,起码能迈得开腿。 两人身边一个人也没带,其实是带了的,只是银翘和黑羽都识趣地消失不见。 河边尝有明亮暖黄色的河灯挂在岸边,时不时照亮景瑢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后又消失不见,一盏接着一盏,光影在他脸上就像变戏法一般,每道分界线都无比完美。 景瑢忽然垂眸看过来。 宁曦眼神一滞,挪开视线。 “要看就看,又没不让你看。”景瑢语气似有玩味。 “天黑,看不清。” 左文琦说得对,她就是嘴硬。 景瑢没反驳。 但走几步宁曦就发现不对了。 两人周围的人群越走越慢,明明她看前面有很大一片空地,这些人却故意放慢脚步不往前走。 她捏了捏景瑢的手指,冷静道:“有埋伏?” 景瑢似是低笑了声,随后回了一个字,“嗯。” 第554章 茶香,姐姐你熏的什么香 第554章 茶香,姐姐你熏的什么香 “一会儿你先跑到前面拱桥上,我殿后。”宁曦警惕地打量周围。 周围人议论纷纷,奇怪的眼神在她和景瑢身上游移,有的接触到她的眼神就连忙避开,有的则更炽热地盯着她看。 哪家派来的杀手,会不会跟踪? 她心里不由犯嘀咕。 “宁曦。”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宁曦没看他,只回了个,“嗯?” “你觉得他们的目标是你还是我?” 宁曦认真地观察周围人,然后得出结论,“是你和我。” “除夕夜,当街,刺杀两个人,会否太高调了?”他轻声道。 宁曦眼神一滞。 搭错的弦瞬间摆正,她抬头看向景瑢。 景瑢回了个关爱她精神状况的眼神。 宁曦面无波澜地转过头,再次看向周围的人。 “她看我了……好漂亮的人啊……” “你说我要是丢个手帕在她面前,她会不会帮我拣?” “我倒觉得那个男的更好看!” “都好看都好看!” “……” 宁曦淡然地撩了下鬓边的头发,发间的蓝色吊坠轻轻摇晃。 景瑢抿着笑,微微俯身,“她们夸你好看。” 宁曦瞪了他一眼,“好笑吗?” 景瑢摇头,“不好笑。” 那你怎么嘴角都快扬到耳朵根了! 宁曦微微咬牙,甩开了他的手,三两步上前捡起地上的手帕,然后交还到一脸娇羞的姑娘手中。 “手帕是贴身之物,除夕夜鱼龙混杂,姑娘还要多加注意才是。” 她轻轻弯唇。 姑娘的眼里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冒星星。 “多谢姑娘……”她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姑娘,能问一下你头上的簪子哪儿买的吗?” “真好看。” 宁曦摸了下簪子,迟疑了下,抱歉道:“别人送的,我也不知哪里买的。” “这样啊……”姑娘有些失望,“那姑娘身上熏的什么香,好好闻!” 宁曦疑惑地道:“我没熏香。” “可是有种淡淡的茶香哎。”姑娘眼巴巴地望着她,好似她是什么满口谎言的负心汉。 宁曦:…… 茶香。 还不是景瑢天天在她面前喝茶,还送她一堆就算一日三餐吃都吃不完的茶叶,说让她尝试一下北燕的茶,换换口味。 也不知道是什么茶,不能放,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便整日泡,就算不喝凉了也换一壶新的,久而久之屋里就都是茶香味。 现在倒好,她也成茶叶了。 压下心中的无奈,宁曦体面道:“就是茶叶的味道,姑娘若是喜欢,回去用热茶薰衣裳就是。” 小姑娘被她土豪的发言惊呆了。 茶叶可是朝廷把控,什么人家能用茶叶薰衣裳? 同伴扯了下她的袖子,小姑娘立刻知难而退,道谢后便走了。 宁曦微微叹气。 她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吗? 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回头便见景瑢已经被一群人围在当众,就连胸前两道红色的垂苏都被一些不知轻重的人搅乱缠在一起。 她错了。 跟景瑢比,她简直是天下最招人烦的人。 她双手环胸,也不着急,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姑娘们一开始还离他有些距离,后来越聊挨得越近,更离谱的是,她还看到人群里有两个男的,比身边姑娘高一个头,异常显眼。 行,她不但不讨女子喜欢,连男的也看不上她。 景瑢双手背在身后,眉心轻蹙,躲避着一些人的触碰。 周围人七嘴八舌,还有五旬老妇打听他的家世,他一个字也没说,只轻蹙着眉看向人群外。 第555章 不合适,你太招人了 第555章 不合适,你太招人了 然后精准对上某人极为淡漠的眼神。 她似乎笑了下,随即转身离去。 景瑢眉心一跳,宽袖挡在身前,擦着人群硬挤了出去。 “郎君是哪家人啊,可有婚配啊!”大娘的声音在后面跟随。 “宁曦。” 他三两步就追上她,却不敢伸手牵她。 “聊完了?”她似乎并不在意,望着河上的灯盏淡淡道:“我忽然觉得你不太合适。” “什么不合适?” “成家。” 景瑢眉梢轻挑。 宁曦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蠢蠢欲动的人们,又认真地看向他,“你太招人了,我压不住你,过日子会很累的。” “一个两个还行,这太多了。”宁曦颇为遗憾地看他一眼,双手往背后一背,转身径自往前走。 冲他摆了摆手,“自己处理,等会儿见!” 景瑢望着她闲庭信步的背影,在原地失笑。 追也没用,他敢追,她就敢下一秒消失在他眼前。 自知让她帮自己挡桃花的算盘被打翻,被迫自食其力的安王爷微微叹气。 宁曦找了个胡同穿到主街上。 人虽然多,但没有街口看着那么多,还算能忍受。 繁杂喧闹的叫卖声冲淡了她心里的烦躁。 上次孟拂柳的事她就有些后悔。 她对替自家男人挡桃花这事没有一点兴趣,她就觉得这种事应该是谁的桃花谁来挡。 偏景瑢很喜欢她出面平事,这毛病不能惯。 晾他一会儿,要是真解决不了,她一会儿再回去救他。 踱步到一个糖人摊位前,宁曦定神看了会儿。 “老板,来个……饭碗形状的糖人。” 老板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抬头看了她一眼。 宁曦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里面盛满了饭的饭碗,您能画吗?” 老板又看了她一眼,点头,“能画。” 宁曦笑了下,“有劳。” 半晌,她捻着饭碗糖画接着往前走,路过意阑珊时,她还刻意低头快走了两步。 却差点撞上迎面一人。 “清禾姐姐!” 一声脆响传来,宁曦怔了一下,对上一双兴奋的大眼睛。 “齐思悦?”她抬头,果然看到齐文浩同样震惊的眼神。 “郡……咳,你怎么在这儿?”他捂着妹妹的嘴,问道。 宁曦被抢了话,只能照实回答。 “我们也是在府里待不住,就出来逛逛。”他神色柔和了些,松开捂着齐思悦的手,警告道,“别乱叫。” 齐思悦不耐烦地斜睨他一眼,“我知道!” 然后她跑到宁曦身侧,自觉地挎着她的臂弯,“年宴不请自去,你不怕皇上姑父怪罪你吗?” 齐文浩啧了一声,瞪她。 齐思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抿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 “不会,你姑父人好。” 她话一出口,齐文浩先嗤笑出声,“宁姑娘惯会说笑。” 宁曦笑而不语。 齐思悦看了看宁曦,又看了看自家兄长,最后什么也没说,从两人中间换到宁曦的另一边。 她看到了糖人。 “这糖人怎么是一碗饭?”齐思悦从没见过,还没等宁曦说话,她便啊呜一口咬走了饭尖。 宁曦看着被人吃了一口的饭,一时无言。 “齐思悦!没大没小,别人的东西能随便乱动吗!”齐文浩顿时把齐思悦拽到自己身边,然后跟宁曦道歉,“她……对不住,宁姑娘。” 宁曦还能怎样,只能摆摆手,“糖人而已,无事。” 齐思悦观察她的表情,忽然道:“王爷还在年宴上,都不能陪你出来玩,你说嫁给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呢?” “还是我哥这样的好,还能辞年宴躲懒!” 第556章 他人好,谁见了都会喜欢 第556章 他人好,谁见了都会喜欢 齐文浩面色一沉,刚准备训斥小妹,宁曦忽然打断了他。 “你不是喜欢他?”她直白地问。 齐思悦的心思她知道,她与景瑢的婚约齐思悦也知道,她们两个本就没什么可遮掩的。 况且在她眼里,齐思悦只是个半大孩子。 齐思悦小嘴一撅,“王爷人那么好,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可是他又不喜欢我,他只喜欢你,我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小丫头手臂甩得飞起,以此掩饰内心的在意。 宁曦轻笑。 齐家家教是好,虽说在齐思悦身上不太明显,但这等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可不是所有高门大户都养得出来的。 转了下手里的糖画,她手一横,“给你了。” 齐思悦盯着面前的饭碗,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吃起来。 齐文浩见状,眉头一蹙,“郡主,您不必……” “糖画而已,她喜欢就给她,我再去买一个。”宁曦看他,“齐公子陪我同去,就当替她赔罪。” 齐文浩无奈地允了。 画糖画的老板一眼认出她。 长得好看要的东西又奇怪,就是再过几日他也记得住。 “姑娘还要一份吗?这次来个什么的,锅碗瓢盆都可以!”老板已经接受了她奇怪的要求。 宁曦点头,付了几文钱,“要个跟刚才一样的,盛满饭的饭碗。” 老板笑呵呵地应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很快她就拿到了成品。 齐文浩盯着她手里的糖画,欲言又止。 “齐公子想问我为何买这个?”她主动开口。 齐文浩点头。 “送人的。”她唇角一弯。 “是要送身边的婢女吗?”他记得宁曦和她的贴身婢女情同姐妹。 宁曦笑了下,没多解释。 长街的中心是一家两层的酒楼,除夕夜,酒楼红灯高挂,喜庆的红绸从街道这边挂到另一边,二层的平台上还有舞女艺伎表演。 齐思悦啃着糖画,扯着她的袖子硬要多看两眼。 左右无事,宁曦便由她了。 齐文浩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不得不说,齐思悦在郡主身边比在他这儿听话。 他便不再多想。 歌舞升平,周遭一片叫好声,齐文浩一侧头,便见宁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脸上多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或是目的性极强的敷衍的笑,很少见这种浅淡却怡然的笑容。 胸怀大业之人,也会被市井烟火所感染,齐文浩只觉得心中有种奇特的感觉。 父亲常说郡主和其他人不同,他也认同。 她身为女子,能有今日这番作为可称得上独一无二。 可除去性别,单看她这个人,似乎也很不同。 京城名门众多,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图谋,或是勾心斗角或是苦心钻营,没有一处净土。 但她不同,有时超脱得像个仙人,有时又世俗得极为彻底,好似一切凭她心意。 齐文浩忽然就明白自己心中的感悟从何而来。 他没在浮华的京城里见过这种人。 繁杂的朝堂不适合她,但若她一定要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他也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他也想知道,有她说话的南诏朝堂会是怎样一番气象。 “齐公子有话要说吗?”宁曦眼神依旧望着高处,却在和他说话。 他看自己看了半天,非常明显。 齐文浩此前对她动过心,她知道,后来不知因何他似乎打消了这个念头。 齐文浩是聪明人,知道他们不合适就会停步,她不担心他会变卦。 但这么看着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第557章 过年,在一起就好 第557章 过年,在一起就好 “郡主喜欢这里的氛围吗?”他没头没尾地,似乎只是在闲聊。 “喜欢。”她干脆地答。 “从前倒是看不出,郡主也喜欢凑热闹。”齐文浩道。 宁曦笑了下。 爹娘在时,她就喜欢往人堆里扎,现下爹娘不在,她背负了太多,自然没时间也没心思去寻乐。 时移世易,就算同样的场景再到眼中,现下也不是同一番感悟了。 “既然都到这里了,今日我便请郡主一顿晚膳,就当做我个人谢过郡主帮思悦解困。”齐文浩道。 宁曦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我能再带个人吗?” 齐文浩只当是她支出去办事的婢女,笑着问,“是要送糖画的人吗?” “嗯。”她没找到人,有些抱歉道,“等一会儿。” 齐文浩了然一笑,接着欣赏歌舞。 “宁姐姐!”齐思悦忽然扯了下宁曦的袖子。 宁曦低头看去,齐思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一个小女孩手里的烟花棒。 烟花棒做的粗陋,只能燃烧几秒钟就灭掉,但依旧挡不住人们对它的喜爱。 戴孝三年,她三年没看过烟花了。 宁曦回想起以前,一时也贪看了会儿。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那拿烟花的小女孩也被父母扯到一边。 烟花消逝,宁曦略有些失望,眨了下眼接着看歌舞。 面前却出现了一抹灰衫。 宁曦抬头,对上熟悉的桃花眸,此刻正冲她弯着,带着歉意的讨好。 她微微抿唇,刚要喊他让开,他却忽然抬手,变戏法似的捻着个烟花棒。 点燃后,塞到了她的手中。 感受到炙热的温度,宁曦看着那仿若星河溅射的光芒,一时怔住。 光芒转瞬即逝,她堪堪回神,手中又被塞了个新的。 光芒重新出现,晃得她眼睛发酸。 她也成了周遭人羡慕的忠心。 齐思悦眼巴巴地望着,眼看着她手里续上第三只,她弱弱开口,“能不能分我一个……” 景瑢和宁曦异口同声,“问你哥要。” “……” 真凶! 齐思悦小嘴一抿,转到齐文浩身边哭诉去了。 齐文浩牵住自己妹妹,退出人群给她买烟花棒。 景瑢点燃了第三只。 “我倒不知,你喜欢这种东西。”他淡淡道。 “我都能喜欢你,还有什么不能喜欢的。”她语气带嘲。 景瑢却不住地低笑,很是受用地献上一把烟花棒,“那就玩到不喜欢为止。” 这东西容易烫伤人,两人出了人群,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里站着放。 宁曦的眼神一时不停地盯着那耀眼的光,景瑢就站在一旁看。 “爹娘以前就喜欢带我玩这个。”她忽然开口,“小时候我嫌这东西幼稚,爹问我要不要我就说不要,可娘说她要玩,爹爹就买了一把给娘,娘分了一半给我,说帮她一起玩。” “其实我很喜欢,又暖又亮,这才像过年。”她笑了下,语气一如既往没什么波澜。 她眨了眨眼,将一只点燃了的飞快地塞进景瑢手中。 “帮我一起玩。” 景瑢一怔,细长的铁丝在他手中几乎要看不见,此刻却似有千斤重,坠在他的心里。 光亮握在自己手中,他第一次觉得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挺好看的。 宁曦又抽了一只,对上他的那只,火花顿时变成两簇,景瑢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宁曦轻笑,捻着铁丝在半空中画了个圆。 景瑢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也跟着画了个。 第558章 吃软饭,他是主动的 第558章 吃软饭,他是主动的 这边放完了烟花,那边买完了烟花棒,四人再次聚集,齐文浩自然也知道那糖画的主人是谁了。 识趣地没多问,他招呼两人进到酒楼中用膳。 想想也知,两人这个时间出现在外面,必是没怎么用过宫中年宴,他做主多点了些菜,桌上摆得满满的。 “既然是过年,就多点些,看着喜庆。”他解释。 齐思悦吃得高兴,抬眼看对面两人没怎么吃,她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忽然道:“宁姐姐有东西要送给王……你!” 她看向景瑢。 景瑢闻言,看向宁曦。 宁曦这才想起自己另一手的糖画。 玩了这半天,糖画沾了灰尘已经不能吃了,但好在她也不是让他吃才买的。 她将糖画拿出来。 景瑢看着栩栩如生的饭碗陷入沉默。 他怎么品出了点其他意思? 他伸手要接,宁曦却往后一躲。 “这不是白送你的,你且说怎么摆脱了刚刚那群人?” 她可还没忘,两人分别时说过的话。 他的桃花自己解决,她可不负责。 要是没解决明白,她不依的。 别以为放点烟花就能躲过去! 景瑢眉梢轻扬,“不用解决。” “我说我已成家,妻子离家出走,我来追你的,她们就让开了。” 宁曦愣了下,“那还不是拿我当挡箭牌!” “你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我又没说谎。”景瑢无辜道,“只是稍加夸张了些。” “你我本就有婚约,你又弃我而去,难道不是吗?” “……”宁曦咬牙,“你等着!” 等她要是有桃花,就都甩给他! 景瑢笑了下,主动拿过她手中的糖画,咬了一口。 “哎,脏……”宁曦还没来得及拦。 “好了。”景瑢将糖画还给她,“软饭吃完了,该吃正餐了。” 宁曦:…… 本是买糖画调侃他的,怎么现在反倒自己像被调侃了似的。 对面齐思悦怔怔抬头,“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我岂不是也成吃郡主软饭的了?” 齐文浩一把按下自家妹子的头,“闭嘴,吃你的。” 宁曦呵呵两声,“何止,等年后送你走,你还要吃我好几年的饭呢!” 齐思悦不服气,指着景瑢道:“他还要吃你一辈子饭,你怎么不说!” “我乐意!”宁曦用干净的筷子敲了下小丫头的头。 这动作她早就想做了,现在趁齐文浩管着她,正好趁机报复。 “什么她吃了你的饭?”景瑢拉过宁曦,看着她问,“你买了好几个糖画?” “买了一个被她吃了,我就只能再买一个了。”她道。 “一个糖画都守不住,你……” 他一本正经地嫌弃。 宁曦瞪大了眼,“这点事你也要计较?” 景瑢不说话,只睁着双可怜兮兮的桃花眼看她。 “……” “是我的错。” 她没出息行了! 齐文浩微微眯眼,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宁曦,你这以后可怎么是好?” 还没成婚就被人拿捏成这样,真成了婚还不得被人牵着鼻子走。 宁曦扶额,她能怎么办。 都怪红玉佩,现下道歉认错都成习惯了! 这顿饭吃得并不安逸。 宁曦一直找景瑢的岔,试图找回些面子来。 景瑢也由着她找,像团棉花似的没半点脾气,她这气发了还不如不发。 出了酒楼,和齐文浩兄妹告别后,她问景瑢,“你方才吃得好少,为何不多吃点。” 景瑢却意味深长地睨她,“有些人似乎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要带我吃喝,不知道是谁说的。” 第559章 操,对不起他没有 第559章 节操,对不起他没有 除夕夜的长街,摊位一个挨着一个。 宁曦先是带他到了一个糖葫芦的摊位,不怀好意地买了一串葡萄的,然后递给他。 “我喜欢吃的你又不一定喜欢吃。”她有点捉弄他的意思。 谁让他小心眼,大事小事都要记那么清楚。 他不喜欢吃甜,之前若不是尝吃药怕苦,连蜜饯果子也不会吃。 宁曦看好戏似的看他。 景瑢却一口咬下最上面的葡萄。 宁曦一怔。 “太甜,确实一般。”他眉头轻蹙,然后将糖葫芦又塞回她的手中,“自己吃。” 宁曦:? 不是你非要吃的吗? 难道不该说自己喜欢吃然后硬着头皮吃完吗? 安王殿下,您的节操呢? 哦忘了,他没有节操。 一切变得合理,宁曦无奈地挑了下眉尾,咬了口甜滋滋的葡萄。 甜味在口中晕开,她眯了眯眸子,轻笑着追了上去。 接下来,景瑢分别买了她好吃的肉夹馍,糖山楂,米糕等小吃。 糖山楂吃了一颗就说酸不吃了,米糕闻了下说太香也不吃了,倒是肉夹馍他吃完了,然后又买了个塞到她手里。 宁曦抱了个满怀,这才觉出不对劲。 这是带他吃还是她自己吃? 景瑢走在前面,眼神在各摊位上快速扫过,许久没听到身后有声音,他回过头。 宁曦盯着他。 “糖炒栗子,好吃吗?”他指着一边的摊位问。 “景瑢。”她走到他身前,“这些我都吃不了,为何还要买新的?” 他并不是没节制的人。 他往她怀里看了一眼,“慢慢吃,吃不了我吃。” “只是味道稍稍差了点,还算好吃。”他笑道。 宁曦看着他微弯的桃花眸,一时想到什么,没再拒绝他的糖炒栗子。 果不其然,这份也到了她的怀里。 不过和之前不同,景瑢拿着剥,自己也跟着吃,时不时往她嘴里塞一颗。 “你爹娘有爱吃的吗?”他忽然问。 宁曦抬头看他。 “你爱吃的我不爱吃,但是说不定他们爱吃的我能吃?”他道。 宁曦唇角一抿,眼神似有动容。 她指着前面,轻声道:“在街巷最前有一家汤饼,我娘爱吃,所以我爹也爱吃。” 景瑢点点头,自然地拿走她手里大部分东西,然后空出一只手牵住她的手腕。 宁曦顺着他笔直的手臂看去,他微扬着头看着前面路,她的视角只能看见他半张认真的侧脸。 小时候,娘亲牵着她在人流中走的时候,也是他这幅表情,明明眼神落在前面,却时刻注意着她这边的情况。 心中一道暖流划过,渐渐地沉到心底,汇成了一个小水潭,在心头荡着,驱散深冬的寒凉。 汤饼铺开在长街最末位,人不多,是除夕夜难得安静些的地方。 景瑢走在前头,刚一靠近,老板就热情地招呼来。 “我们这都是现煮现做的汤饼,公子看看,来份什么?” 他说着,眼神落在景瑢身后的姑娘身上。 “哎?东家?”老板眼睛一瞪,似是不相信揉了揉眼睛,这把确定了,“您怎么来了!” 老板眼睛一亮,看见她简直比看到金元宝还高兴。 宁曦笑了下,走到前面,“好久不见,郝叔。” 景瑢垂眸看她,宁曦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和郝叔打了声招呼,带他到角落里坐下。 第560章 活着,是件幸运的事 第560章 活着,是件幸运的事 “这是我们商号的铺子,开了很多年,以前爹娘总带我来。没想到三年不见,郝叔还是一眼认出了我。” 宁曦熟络地烫过碗盏,满了杯热水,然后递给他。 景瑢接过,桃花眸一颗不错地盯着她。 “为何带我来这里?” 宁曦眼帘飞快地眨了两下,抬眸轻笑,“不是你问我爹娘爱吃什么吗,实话实说而已。” 她捧着热水喝起来,朦胧的水雾模糊了她的面容。 景瑢看了会儿,垂了眼,看向外面的人群。 “没想到燕宁商号还有这种小铺子,我还以为都是做挣钱生意的。” “你别瞧不起这种小铺子,应季的时候比好些铺子都挣钱呢!”她道,“单说今日除夕,他们就能挣上几十两银子。” 一份汤饼几十文钱,能卖出这个数,着实出乎了景瑢的意料。 看出景瑢的惊讶,宁曦颇为得意,“想不到!” “其实一开始我和你一个想法,但是娘说燕宁商号做的大,如果一定要有一家商号带这些小本生意出头的话,那燕宁商号是最适合的。” “我们担得起风险,也给得了他们足够的保障。”她解释道。 景瑢轻笑,“伯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我娘这个人很有趣。”宁曦捧着碗,眼神落在一侧,却没有焦点,似乎在回忆什么。 “她是个生意人,很爱钱,和我爹在一起后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宁千财,爹说这名字太高调不好听,改成了同音的宁千彩。” “她很会挣钱,非常爱钱,有时生意上一点利益都要和方姨争执半天。可遇到这种事,她又说有些事情意义大过利益,如果人一味追求利益而忽略意义,这个人是没有灵魂的。” 景瑢静静听着,神情从一开始的淡然逐渐变得认真。 “意义?” “就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给他找个意义,就算是一件小事也可以有意义。”宁曦道,“人活着会遇到很多无奈,若是不会给自己找乐子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行尸走肉。” “那样还不如不活。” “这也是你娘说的?”他问。 宁曦摇头,“是我在这三年里想的。” 她说了谎,实则是上一世的十年教会她的度日法则。 因为被景怀瑜架空,她前半辈子热切的生活理她远去,她只能从当下的生活里找寻一些新的意义。 比如劝说自己对景怀瑜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再比如洗脑自己齐王府需要她。 虽说结果不太好,但这些念头让她捱过了整整十年。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清醒地活着。 有些人一旦清醒,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这辈子的她是幸运的,她会为了这份清醒的资格拼尽所有。 她笑了下,看他,“你从前在北燕也不好过,难道不是这么熬的吗?” 景瑢笑容越来越淡。 他当然不是这么熬的。 他很想告诉她,她口中那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就是现在的他。 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体会到点人活着的乐趣。 他整理了下表情,温润的笑再度出现。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宁曦却抢先道:“没关系,从前都过去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每一天就是。” “景瑢,其实活着是件很难得的事情,真的。” 景瑢愣了愣。 “除了死,没什么不能解决。”宁曦淡淡道。 第561章 改嫁,我那病重致死的夫君 第561章 改嫁,我那病重致死的夫君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宁曦看得出景瑢虽然表面是个温吞的好脾气,实则和周遭格格不入。 就像是把自己笼在个罩子里,永远客气疏离。 就连对她也有所保留。 她不想强迫他打开自己,却想让他多体会些鲜活的生活。 毕竟能活着真的很幸运。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景瑢忽然问。 宁曦微怔,没明白这两者间有何关系。 景瑢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你这位郝叔,是无影的人。” 宁曦眨了下眼。 “你带我来这里,想让我了解你,所以主动提起你娘亲以前的事。” “但是宁曦,无影的事我真的不想知道,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只要你在,就够了。” 宁曦看着他,良久才悻悻道:“可是,我没打算告诉你无影的事。” “郝叔确实是无影的人,但我没想让你知道。” “景瑢,过慧易夭,别太聪明了。” 她呵呵一笑。 景瑢:…… 轻咳一声,他讪笑了下,“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也无妨,无影的人多半都是像郝叔这样的普通人,无影只是贩卖情报,并不会为了情报不择手段。” “我们定南王府,可不是你们想得那般没有人情味。”宁曦笑了下。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汤饼快吃完,景瑢忽然说了一句,“看来伯母的口味和我差不多。” 宁曦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郝叔见他们吃完,端着一壶新茶,坐到景瑢旁边,乐呵呵地给二人倒茶喝。 “天气冷,东家您多喝些暖暖身子!”他热情地张罗,而后打量身侧的景瑢,眼里满是惊艳。 “瞧这一表人才,长得跟话本里的神仙哥儿似的……” 景瑢客气一笑,刚要谢过,郝叔声音接着传来。 “想必是郡主那位义兄!” “哎呦,多年驻守边关受苦了,但还真一点看不出来,瞧这皮肤白净得,比得上鸡蛋喽!” 他又看向宁曦,“东家最近不是被赐婚了吗,听说是个病恹恹的王爷?” “这话本不该我说,只是东家没有长辈,老头子我就多念叨两句。”他凑上前,压低声音,“成家可是大事,虽说人家都病了不好再火上浇油,但到底是一辈子一次的事,您还是挑个身体康健的!” “你是不知道,家里有个病人多糟心!” 景瑢坐在一旁,脸色颇为精彩。 宁曦看他一眼,忍着笑点头,“是您说得对,您不知道,他病得可重了,每日药不离手,跟你快死了似的。” 郝叔瞪大眼睛,“那怎么能行!” “唉,反正也活不长了,我就当做好事陪他走完这一程,等他走了我找个好人家再嫁!” 郝叔认真思考后,缓缓点头,“也行!” “总归咱们定南王府的姑娘不愁嫁!” 宁曦和郝叔欢欢喜喜地告了别。 一回头,对上景瑢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你先装病骗我的,可不是我要故意咒你!”她有些心虚,先发制人。 景瑢却一把牵住她,“你想改嫁给谁?” 宁曦眼皮一抬,他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宁远舟?”他眼眸微眯。 “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兄长!”宁曦惊诧道。 “非亲兄妹,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景瑢眼神飘忽了一会儿,转过头,“没什么,总之你不会有机会改嫁的。” “祸害遗千年,我寿命长得很。” 第562章 过年,兄长回家 第562章 过年,兄长回家 大年初一,宁远舟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定南王府大门外。 宁曦只披了件厚披风就跑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她一步跃下三四级台阶,奔到宁远舟面前,本想伸手扶他,奈何天气太冷,便放弃了。 宁远舟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她披头散发地跑出来,舒展的眉宇顿时蹙起。 “你也不怕被人看见,姑娘家的成何体统!” “小时候你仗着比我力气大和我比武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是姑娘家?”宁曦轻哼一声,直接撩开马车的门往里看。 “怎么什么都没带,你两年才回来一次,也不知道给家里带些礼?” “带给谁?”宁远舟边帮门房卸马边问。 “给我啊!”宁曦大言不惭。 宁远舟闻言,抬眼幽幽地扫了她一眼,“我看确实需要给你带点脑子。” “大冷天的在外面转什么,回去等着!” “……” 宁曦一路跟小喜骂骂咧咧地回了主院。 “真凶,早知道就不叫他回来过年了,大年初一也不给点笑脸,这一年准要晦气!” 小喜抿着笑,忍不住吐槽,“既然郡主生气,那奴婢就不给少爷上茶,渴着他!” “别啊!”宁曦立刻反驳,“算了,不跟他这个背井离乡多年的倒霉蛋计较……骂就骂。” 她又嘱咐了小喜两句,小喜喜滋滋地去准备了。 好一会儿,宁远舟姗姗来迟。 “干什么去了,这么久?”她拢着披风,在主院凳子上窝着,两条腿都搭在凳子上,整个人缩进披风里。 宁远舟一见她这坐没坐相头就疼。 “你好好坐着,像什么样子!” 宁曦不为所动,“在自己家要什么像样子,你不爱看就别看!” 宁远舟气笑了,摇摇头坐到一边,拿起准备给他的茶喝起来。 “刚去栓马,耽误了点时间。” “这些事自有下人做,你总这样抢他们的活做,下人们都怕伺候你!”宁曦不由道。 “在外面呆久了,习惯自己做事。”宁远舟将披风脱下叠好,规整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视线在屋里扫视一圈,他眉头又皱起来。 “过年也不装潢一下,这么大个府邸本就人少,再不布置岂不冷清?” 宁曦眉头一紧,“刚过孝期,不好?” 宁远舟回头,“你就是懒,别找借口。” “……” 宁曦不认账,“今年方姨在外面回不来,没人来府上过年,我自己布置给谁看?” 宁远舟听她说完,出去找到银翘,吩咐了几句。 银翘站在门外看宁曦,宁远舟一抿唇,“不必看她,听我的就是!” 银翘再没犹豫,飞身离开。 宁远舟踱步回来,站在堂中,看她抱着热茶一口一口抿。 宁曦被他看得浑身发麻。 “昨晚去哪儿了?”他忽然发话。 宁曦眼神一飘,“宫中年宴呀,还用问吗!” “去哪儿了?”他又问。 “……”宁曦把茶杯一搁,“就出去逛了逛,买了好些吃食,对了,还剩了不少,你要不要吃,我给你拿!” 她说着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要跑。 宁远舟一把拽住她。 “年宴是何等场合,你中途不告而别,岂不胡闹!” 宁曦扯了下嘴角,“胡闹就胡闹,他又不会同我计较这点小事。” “宁曦!” “宁远舟!”宁曦也有些恼了,正色看他,“我和你说过,我怀疑他和爹娘当年的事有关系,既如此我能坐在年宴上就已经够配合了。” 宁远舟轻声叹气,“既然你决定忍,就要忍到低,忍到坦白的那一刻。” 第563章 底线,变脸如翻书 第563章 底线,变脸如翻书 宁曦拂开他的手,“我已经忍了很多了。” “你以为他为何允许我多番胡闹?”她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过分,所以才在小事上纵容我。” 宁远舟闻言眉头顿时蹙起,“他逼你了?” 宁曦斜眸看了他一眼,哎呀一声,转身坐回椅子上,“没什么,小事而已,我不在乎他也就拿我没办法。” 宁远舟并不听她的,往她面前一站,手背在身后,一副听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上次见面,你还没有告诉我祭祀大典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曦眼帘轻颤。 知道拗不过宁远舟的脾气,她只得将那日的事简单复述。 “我早有防备,他没伤到我,皇后心疼儿子也没什么错,至于皇帝……若不逼他至此他是绝不会想到景瑢。” “我没事。”她轻声道。 宁远舟良久没说话。 原以为是宁曦为了改婚事主动陷害景怀瑜,没想到竟是这种反击的情况。 看她早就习惯的样子,想必景怀瑜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 他虽然知道皇帝和三皇子为了定南王府的权势会对宁曦穷追不舍,但没想到手段竟会龌龊到如此地步。 她明明是人人艳羡的权势主人,却被他们视作毫无尊严的棋子。 “他们还做了什么?”宁远舟低声问。 宁曦眼神滞住片刻,“没什么,其余都是小事。” 宁远舟没再说话。 宁曦喝完茶,站起身,换了轻快的笑脸,“你回来得正好,今天初一,你跟我一起进宫拜年!” “不去。”宁远舟脆生生地拒绝。 宁曦疑惑地看向他,“不是你说要忍到最后一刻吗?” “少贫嘴,不去。”宁远舟往椅子上一坐,斩钉截铁道。 宁曦不由地笑了。 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底线呢? “还是得去,就算不为那两人,也还得见长公主呢。”她轻声劝道,“长公主对我还不错,很多次帮我在皇后那里撑腰,因此还被景怀瑜惦记,送了些伤身的东西报复。” “长公主?”宁远舟半信半疑,“她似乎和王府没甚交集。” 宁曦摇摇头,“当年爹娘对长公主和皇帝有救命之恩,皇帝先不说,长公主念及恩情,所以对我多加照拂。” “之所以不敢表露,我猜是因为皇帝不喜。” 宁远舟闻言,微微抿唇,算是被说服了。 宁曦飞快地收拾好,临出门时,宁远舟指着马车里的一篮子东西问她,“这是什么?” 小喜在门外行礼,笑着答:“是郡主吩咐给王爷王妃准备的。” 宁远舟微怔。 一般来说正月十五晚辈会给家里已过世点灯烧纸钱,以表哀思,可没见过谁家正月初一就祭拜祖先的。 他看向宁曦。 宁曦却如常笑着,“我想爹娘了,正好你也在家,一起去看看。” 宁远舟不知道,自从她重生回来后,就再也没在祭祀的正日子里去看过给爹娘扫墓。 死人才需要扫墓,在她心里,爹娘只是暂时离开她,而非永远。 宁远舟多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正月初一来宫中拜年的人并不多,都是皇亲国戚,或是宫中妃嫔等互相走动。 她来得不早不晚,妃嫔们刚从皇后宫中出来,几位公主皇子还留在里面,陪帝后说话。 不一会儿,竹苓亲自出来接两人进门。 第564章 讨钱,她专业要债 第564章 讨钱,她专业要债 帝后坐在正位,景怀瑜在皇后身边站着,余下的人都坐在两侧。 宁曦带着宁远舟进门,两人站定行了礼,说了两句吉祥话,又送上了节礼礼单。 皇后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便合上,笑意温柔,招呼她到自己身边。 “这是定南王夫妇收养的义子,驻守边关多年辛苦,今年既然回来过年就在京里多住些日子,陛下你说是?”皇后看向皇帝。 皇帝也是笑得和善,连连点头,“有些年头没见这孩子了,被边关的风一吹,倒是硬朗了不少,好啊,都是我南诏的好儿郎!” 皇帝冲他招手。 宁远舟听话地靠近。 “清禾不懂事,跑到边境那边,没给你惹乱子?”皇帝笑着问。 “陛下言重了,自家妹妹来寻兄长,能惹什么乱子。”他应声道。 皇帝笑意一僵。 “这么说,她前去边境,你提前知道?” “他不……” “是,臣知道。”宁远舟高声压过宁曦的声音,斩钉截铁地答。 宁曦看了他一眼。 皇帝笑意渐渐散去,“多年驻守,你辛苦了。” “此乃微臣本分,定南王府对南诏忠心耿耿,陛下客气。” “好了,大过年的喜日子,一屋子晚辈,聊朝政做什么,来远舟,到这边让本宫看看。”皇后打着圆场,将宁远舟招走了。 皇帝的眼神跟着宁远舟飘远,然后挪到宁曦身上。 宁曦深吸一口气,主动到皇帝面前,扬起了敷衍的笑。 “陛下,是我贪玩,此事与我兄长无关。” 皇帝扫视过她,良久嗯了一声,“知道就好,不许再有下次。” “清禾明白。” 皇帝从桌上拿了一个红色的荷包,递给她,“来,拿着。” 宁曦看了眼,却没接,面上的笑深了些,“清禾闯了祸,怎好再有脸收陛下的岁钱。” “多谢陛下关心,还是等清禾成亲时,陛下再一起给个大的!” 帝后一时失笑,皇后忍不住道:“你这孩子,算盘打得真远!” 皇帝的神色缓和了些,没说什么,将那荷包放到手边,似乎想等她走时再给。 宁曦往前站了站,“陛下,年前清禾交上来的巡境军报您看了吗?” 皇帝眉头一蹙,“巡境军报不是安王呈上来的吗,你也交了?” 宁曦点头,“是啊,送到户部了,您不知道呀?” 军报,户部? 皇帝想了下,眼神忽然一怔。 他想起来了,定南王府确实送上来了一份军报,但是以宁家军的名义而非宁曦的名义,所以他只看了一眼便扔给六部处理。 那是一封讨军饷用度的申请文书。 “……”皇帝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不要岁钱,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半点亏都不肯吃。 想起年关国库散出去流水似的银子,又想起定南王府每月固定入账的百万两白银,他心里颇有点堵。 “年前不是赏了宁家军?”他虚虚地道。 “那是赏钱,怎么能和用度混淆呢?”宁曦笑道,“陛下不会计较这些小钱,定是户部那些人拖着不给。” “军饷可是大事,若让军士们寒心,这可不是清禾凭一己之力能安抚的。” “朕知道了,等开年复朝就办。”皇帝端起茶杯,一头的虚汗。 宁曦笑着谢恩,然后就坐到一边,乖巧地再也不说话。 景瑢坐在前面,两人只在进门时点头示意,之后便再无交流。 宁曦身边的景姒瑗怼了下她。 “郡主,什么时候带本殿去军营看男人……看军士啊?” 她声音不大不小,周遭小辈都听得见。 景瑢也转过头,看向她。 第565章 都知道,是你在帮他 第565章 都知道,是你在帮他 宁曦愣了下,才想起好像答应过她这么一回事。 也不好临时变卦,宁曦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好说,等过两日我去军营,派人唤公主同去。” 反正现在年节,军营里没几个人,就算有也都是喝大酒睡大觉,没什么可看的。 借此让四公主消除对军士的肖想也不错。 景姒瑗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高兴地一拍桌子,“太好了!还是你懂我!” 她大方地推给宁曦一盘新进贡来的荔枝。 宁曦顶着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低头扒着荔枝。 景怀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这边,他看了会儿,皇后轻唤他一声,警告式的睨了他一眼。 “陛下。”皇后笑盈盈地看向皇帝,“怀瑜的婚事,不知陛下抉择如何?” 她声音不高不低,此话一出,屋内陷入片刻的寂静。 人们先是看她,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看向景怀瑜,后者一样面无表情。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三皇子和皇帝主张齐家,但平阳侯现在告病,此事暂时不宜再提。 皇后身为齐家人也觉得此事不妥,便举了些勋爵人家的尊贵千金,或是一些外派重臣家的小姐。 比起在京城人家中挑选一些不高不低的门户占着三皇妃的位子,不如眼光放长远些,那些地方官虽然远离京城,但前途尚可,成亲后找个由头调回京委以重任,一样是助力。 但是景怀瑜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娶妻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家里地位超然,两者总得占一个。 母子俩意见相左,此事便拖到皇帝面前做主。 皇帝被这两人日日打探,早就烦心,他还是最属意齐家的小女儿,想着复朝后和平阳侯谈谈,便一直拖着妻儿不给准信。 “年后再说。”他端起茶,一句话打断了母子俩的硝烟。 景瑢此刻站起身,来到皇帝面前,行了一礼。 不知说了些什么,声音很低,一旁的皇后和景怀瑜脸色有些惊诧。 宁曦手里捻着荔枝壳,这才抬头看去。 说了几句话,皇帝点了点头,景瑢又是一礼后径直离开了凤禧宫。 宁曦目送着他出了门。 “郡主?二皇兄怎么先走了呀,是有什么事吗?”景姒瑗好奇地问她。 宁曦笑了下,“我也不知。” “得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景姒瑗饶有兴致地看她笑,“二皇兄没银子又不受父皇待见,要不是你帮忙,他能有现在的差事?” “谁不知道他讨好父皇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燕宁商号的门路!” 宁曦一怔,“你们这样想?” 景姒瑗喝着茶,漫不经心地挑眉,“你就不用替他遮掩了,明摆着的嘛,不然他哪来的银子和宝贝?” …… 出了宫,宁远舟先上了马车,一回头看宁曦站在下面发呆。 “不是要去皇陵?” 宁曦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上了马车。 “宁远舟,你听到景瑢最后和皇帝说了什么吗?”宁远舟离得近些,她忍不住问。 宁远舟摇头,“声音太小,听不见。” “怎么,担心他?”宁远舟歪头看来。 宁曦没解释,宁远舟只当自己猜对了,颇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 “你就这么喜欢他?” “不关这个的事。”宁曦靠在窗边,心不在焉地反驳。 宁远舟望着她出身的侧脸,便知她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刚加了炭的手炉放到她腿上。 第566章 不在意,哪里都一样 第566章 不在意,哪里都一样 从皇陵中出来,宁远舟拎着几乎没少东西的篮子,一脸疑惑。 “你来只是为了说几句话?”他盯着宁曦的背影问。 “是啊,我想他们了。”她头也没回地走在小路上,“再有两月就要成亲,来和他们说一声!” 宁远舟理解不了。 那带这一篮子的纸钱和线香做什么?好看吗? 他想了想,三两步追上去,“小曦,要不我上书请陛下将义父义母的陵墓从皇陵里迁出来,你挑个山灵水秀的地方葬了,如何?” 他以为宁曦不在此祭拜是觉得皇陵晦气。 宁曦却笑了下,“不必折腾,这里和别的地方没区别。” 宁远舟闻言,便也不提了。 迁墓是大事,不到逼不得已一般家族不会做。 心疼地摸了下宁曦的头,他轻声道:“慢慢来,不着急。” 宁曦抬眸看他,笑着点头,“我知道。” 回府后,宁曦好容易听完了宁远舟的唠叨,寻了个借口回到自己院子。 银翘候在院中,依旧是一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冷脸。 “什么结果?”宁曦问。 “回郡主,属下查过,最近安王府收入的部分东西确实出自燕宁商号,但多是西夏或北燕的货,与南诏无关,买主不是王爷的名义,而是当地的一些生意人,资料都在这里。” 宁曦从银翘手里接过薄纸。 因要的急,字迹并不公正,但有效的信息却不少。 她扫了一眼,又问,“他统共买了多少银子的东西?” “大约二三十万两白银。” “……” 宁曦将纸张折叠收好,“我知道了,你也别忙了,过年歇几天。” 她说完就要走。 “郡主。”银翘叫住她,“之后可还要派人留意吗?” “不必,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宁曦留下一句便消失在墙头。 安王府。 和定南王府一样,四处冷清,并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 宁曦轻飘飘地出现在景瑢的院外。 自从两人婚事定下,她就不再直接翻墙进院,而是会在院外等景瑢知晓后再叫她进去。 此刻,满院子沉色的木箱,黑羽正在院中清点东西。 宁曦轻咳了一声,黑羽抬眼看来,扬起笑脸。 “郡主怎么来了,您先进来,属下去叫王爷!” 他说着直接使轻功跃出院墙,看着似乎是书房的方向。 她眼神在木箱中转了一圈。 黑羽和景瑢是一起出现在院门处的。 “不是刚在宫中见过,找我有事?”他扬着笑,径直向她走来,刚凑近就蹙了蹙眉,“你去过皇陵?” 宁曦眉梢轻动,“你怎么知道?” “一股子皇陵的阴气。” 他拉着宁曦进屋,点了清淡的香摆在不远处,这才坐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宁曦忽然问。 景瑢也是一怔,随后看了眼院中的东西,了然笑了下。 “是要出远门,有些私事要办,半月就回来了。” 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告诉她了。 宁曦睨了他一会儿,“你跟皇帝怎么说的?” “我说成亲前到我母妃家乡祭祖敬香。”景瑢也不瞒她,“托词而已,我另有事要做。” 宁曦哦了一声,识趣地没再追问。 半晌,她忍不住道:“什么大事非要现在去,景怀瑜最近追得紧,你也不担心他趁你不在使绊子?” “不是还有你?”他大言不惭。 宁曦白了他一眼。 “真要出事我只能拖延,你们兄弟间的事我终究能做的有限。” 景瑢见她一本正经,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 “多大点事,皱什么眉头。” 第567章 送钱,命不要了 第567章 送钱,命不要了? “放心,这半个月他不会有空找你我的麻烦。” “你又做什么了?”宁曦好奇地问。 景瑢眼眸微眯,轻飘飘地睨着她,“你告诉我,你是好奇他还是好奇我?” 宁曦脖子一缩,“有区别吗?” “有。” 宁曦闭了闭眼,无奈道:“好奇你,行吗?年方二十一,哦不,二十二的安王爷?” 景瑢满意地弯了眼眸,“行。” “我给他找了个好皇妃人选,这几日他应该会借皇后的名义前去拜会那家父亲。” “你?”宁曦一怔,“谁呀?” “先太后的娘家地,当地的知州是太后的远亲,名望是有的,只是新一辈的男子还没长起来,家里当官的不多,再过两年新一批小辈科考入朝,便是新的助力。” 景瑢淡淡道。 宁曦蹙眉,“你会对景怀瑜这么好?” 景瑢轻笑,“因为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 宁曦顿了顿,“你想用两年时间夺位?”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上一世他可是整整藏了十年,才开始有压制景怀瑜的意思。 “不,一年,从现在起。” 宁曦完全怔住。 他一定是疯了。 景瑢接着道:“若只有我一人,一年自然不可能,但你我联手一定可以。” 一年,他只有一年的时间,若做不成事,他便再无退路。 他笑容温润,像是一汪温泉,流淌在寒冬的冰层之上。 宁曦一时被他的魄力震撼,一时又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她忽然想起燕子期此前和景瑢说过的话。 “景瑢。”她声音带着思忖的犹疑,“你只有一年的时间,对吗?” 景瑢神色顿了下,点头,“算是。” “好,我知道了。” 她也想快点了结过往的仇怨,这些东西压在她身上,像是一座山,连呼吸都难。 “对了,你见过先太后吗?”她没头没尾地忽然问道。 景瑢想了下,“出生时大概见过。” 太后是在景瑢四五岁的年纪过世的,按理说出生时确实见过,但景瑢一岁就被送去北燕,肯定没印象。 她这问题有些白痴。 “那你和太后没有接触,也谈不上对你好坏?”她又问。 景瑢抬眸,“怎么了?” “你怎么一口一个先太后的叫,好歹也是你皇祖母?”她疑惑地道。 景瑢嗯了一声,“她与我来说是陌生人,便没多想。” 宁曦也不在意这种小事,问过就抛到脑后,看了眼院子,问,“什么时候走?” “明日。” “这么快!”宁曦一惊,“那我明日来送你。” “好。” 两人又对着香炉坐了会儿,宁曦觉得再拖下去过于刻意,便起身要走。 景瑢却叫住她。 “你今日来,没别的事?” 宁曦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背着我在燕宁商号买了很多东西?”她本来都走到门边,现下又转回来俯身看着坐着的景瑢,眼神带着质问。 景瑢往后仰了下,长长的眼帘轻动,“我不能买吗?” “……” “你别贫嘴!” 景瑢顺从地闭了嘴。 “二三十万两白银的东西说买就买,景瑢,你是不是怕我定南王府没钱花,急着用命给我送钱啊?” 景瑢直勾勾地看着她,一脸无辜。 “我有数,不会有多少花多少的。”他无奈道,“再说好东西都是在燕宁商号,我倒是想买别家,别家也没有啊!” 第568章 黑羽:我不懂爱情 第568章 黑羽:我不懂爱情 “你有东西,我有银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哪里不好?”景瑢淡淡道。 宁曦哑口无言。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若不是景姒瑗说,她还不知道呢。 “我也没要瞒你。”景瑢无辜道。 “……” 他总有道理。 宁曦悻悻地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襟,佯装无意道:“下次再要什么东西,先跟我说,自家东西不必花钱。” 顿了下,她又补充了一句,“不必理会旁人说什么,我知道你不是就够了。” 宁曦走后,黑羽拿着一份单子进门来。 “王爷,您看可还有要带的物件?” 景瑢看都没看,“你看着办,随便带些应付他们就是。” “您真不打算去您母妃娘家人面前露个脸吗,虽然是托词,但也得装得像些,别让人发现问题才是。”黑羽建议道。 “时间不够,到北燕来去半月已算强求,况且半月后复朝,我不能缺席。”景瑢笑着看他,“那边就靠你了。” 黑羽呵呵苦笑。 安王府的车队清晨出发,到城门口时天色刚亮。 宁曦早早候在此处,马车在城门前停住,景瑢下了马车,一个人向她走来。 宁曦下了马,迎着他走了两步。 他扬起笑脸,刚准备开口问候,宁曦便撞进他的怀里给了个实打实的拥抱。 景瑢手被挤开,无措地停滞在半空。 愣了会儿,他眉心轻蹙,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圈住。 “半个月而已,等元宵后我就回来了。” “别出事。”宁曦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微哑平静,却让他心神动摇,恨不得拐她一起走。 “不会,不是危险的事。”景瑢笑了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别抱了,再抱我舍不得走了。” “油嘴滑舌。”宁曦冷哼一声,从他怀里脱离。 脸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仿若刚才抱的只是她养的一棵树。 景瑢心底都快化成一滩水,一对上她的脸,顿时清醒了几分。 等她挽留自己,不如等太阳从西边升起。 车队缓缓驶离城门,银翘从一旁走来。 “派人跟着,看他到底去哪里。”宁曦望着远处的人马,冷声道。 “是。” “他太警觉,不必跟得太紧,只需知道他去哪里就可以。”她又道。 银翘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利落地应下。 马车上,景瑢对着炭盆出神。 黑羽撩开车帘就见自家王爷傻乐,嘴角扯了下,没舍得打断主子的美梦。 “什么事?”景瑢头都没抬,忽然开口。 “人跟来了。”黑羽低声道,“离得较远,人也不多。” “嗯,跟着,不必理会。”景瑢放下手炉,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唇边笑意加深。 “何必如此,直接问我不好吗?”他径自道。 “郡主问您就会说吗?”黑羽问。 “当然不会。” 黑羽:…… 主子们的爱情他不懂。 定南王府没有长辈,宁曦作为王府唯一的主子只能挑起过年串门的重担。 用了两天时间,算是把需要上门拜会的府邸走了个遍,正准备闭门谢客几日,景姒瑗的宫女就找上门,催她快点去军营。 听说是皇帝昨日看望静妃,说会留意景少琨的婚事,同时还催静妃给四公主景姒瑗也挑选合适的夫家,早日成家。 然后静妃就开始给景姒瑗物色人选,四公主不喜欢那些无趣的世家书呆子,也不想听静妃念叨,干脆躲到宫外的别院。 于是开始惦记新鲜的男人。 第569章 养面首,别说你没想过 第569章 养面首,别说你没想过 大年初五,拖着连着几日奔波早起的身体,宁曦半梦半醒地上了四公主华丽丽的大马车。 皇帝一共有两位公主,大公主为长为嫡尊贵自不必说,除此之外,四公主可谓占了皇帝多数宠爱,再加上静妃的关系,皇后也很乐意对这位庶女多加关照,所以表面上,四公主的吃穿用度甚至好过与自己的亲弟弟景少琨。 宁曦见到府门前停着的马车时,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梦里的金山张腿跑到她家门口了。 进了马车后,她怀疑景姒瑗把所有的家当都放在马车里。 阳光一扫,车里闪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来啦,喝盏茶醒醒神!”景姒瑗递来一盏闪闪发光的琉璃盏。 宁曦笑了下,接过茶坐到角落。 景姒瑗打量了她一番,忽而一叹气,“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招人羡慕!” “有权有势,生得漂亮,不修边幅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哪像我们这些守着规矩过活的女子,行差踏错半步就要被人指着头训斥,还要忧心以后夫君称不称心这种无趣之事。” 这话宁曦听得太多,懒得与人分辨,只笑了下接着喝茶。 景姒瑗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径自道:“要是本公主的命像你这么好就好了,这样本公主就能招一院子的面首,谁也不敢指摘本公主一个字!” 宁曦的茶差点喷出来。 原来羡慕的是这个吗? “呵呵,殿下好志向……” “别说你没想过这种生活?”景姒瑗语气慵懒,意味深长地睨她,“女人和男人本质没什么区别,只要有权有势就想放纵,放纵的方式无非就是骄奢淫逸,你什么都不缺,就缺男人……我说得对?” “我应该,不缺男人……”宁曦茶杯在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都是姐妹,以后成亲了就是自家人,藏着掖着做什么!”景姒瑗一副看透了的模样,凑了过来,“就二皇兄那身子骨,根本不行!” “你现在是不懂男人的好,等你成亲以后说不定比我更想要面首呢!”景姒瑗娇笑着道。 宁曦:…… 谁能来救救她。 这是什么吸男人精气的女妖精! 她很想替景瑢辩解几句,但两人又没成亲,辩解更显心虚。 算了,这美丽的误会还是交给他自己处理。 到了军营,宁曦逃命似的跳下马车。 然后一眼就看到门口一匹眼熟的枣红色马。 她抓了个守卫问,“韦将军在军营里?” 守卫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答道:“是的,将军说来取些东西。” 宁曦看着身后缓缓下马车的景姒瑗,嘴角一抽。 可千万别让两人撞见。 不然大过年的,她可能要变成军营里难得的鞭炮了。 思来想去,宁曦还是不放心,在进军营的路上跟她说了一下。 景姒瑗理解地摆摆手,“本殿懂的,本殿只是来代父皇体恤一下军中将士,没有别的目的。” 这理由虽然很假,但此刻也别无他法。 小四老远就看见她,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迎她。 还没开口,他就被郡主身边穿金戴银的女子吸引了目光。 “这位是四公主,随我来军营看看。”宁曦介绍道。 小四顿时一惊,连忙跪下行礼。 “免了免了!”景姒瑗笑容满面,手虚虚一抬,眼神在小四身上来回游移。 “瞧着水灵得很,今年多大了呀,在军中何等职务?” 第570章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第570章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小四呆滞地挠了挠头,看向郡主,眼神好像在说她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宁曦轻咳一声,“韦伯伯在里面吗?” “在的,小的这就带您进去!”小四兴高采烈地道。 还是郡主好,知道转移话题替他解围! 然而宁曦却后退半步,绕过了他。 “你在这里伺候公主,我去见韦伯伯。”她体谅似的笑了下,“很快的,我去去就来。” 今日天气不错,景姒瑗被晾在太阳底下也不恼,瞧着眼前年轻的小伙子心情便更加舒畅,便冲宁曦摆手,示意她快走。 宁曦跑进议事厅,门关上的一瞬,她长出了一口气。 韦兴仁正在屏风里翻找东西,听到外面声响顿时拿起长刀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韦兴仁脸色一僵,见她神色紧张,表情顿时更加戒备,“外面有人追杀你?” 宁曦苦笑一声,“差不多。” 她走过来取下韦兴仁手中的长刀,往旁边一放。 “四公主跟着我来军营,现下和小四在外闲话。”她解释。 “四公主?”韦兴仁立刻紧张起来,“小四不懂轻重,要是冲撞了公主怎么办,不行我去见公主!” 宁曦连忙拦他,“没事,冲撞还好呢!” “什么?”韦兴仁没听清,回头看她。 宁曦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我带了新茶给韦伯伯,今年过年还没到您府上拜会呢,瞧我这做晚辈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韦兴仁半信半疑地接过茶叶,冷哼一声,“你又憋什么坏主意?” 宁曦一本正经地摇头否认。 “我只是来军营巡视的。”真的。 韦兴仁自然不信,但也对她的意图没兴趣,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坐在旁边的位子上。 “王爷这回离京,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了?” “他离京办事,我为何要去?”宁曦翘着二郎腿,单手支着下巴,眼神飘忽。 “得了,上次外巡还不是偷跑出来?”韦兴仁恨铁不成钢,“你爹娘那样的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满脑子都是男人的小丫头!” “我没有……” “行行行,老夫不听你这废话!” “……” 宁曦灌了口已经冰凉的茶,她还不如在外面看景姒瑗调戏……关心小四。 “明日我要离京,到各处驻军点走一圈,大约要两月。”韦兴仁飞快地说。 “那我成亲您岂不是赶不上了?”宁曦一怔。 “你这死丫头成亲关老夫何事!”韦兴仁瞪她。 屋内沉默了一阵,他复又不情不愿地开口,“会尽量赶回来,路上若无其他事耽搁的话还是来得及。” 宁曦这才露出一抹笑,“就知道韦伯伯舍不得我!” “姑娘家的,好不要脸!” 韦兴仁点了下桌子,声音压低了些,“从前你爹在的时候,这些事都是你爹做,这三年我代行其劳,今年你刚出孝期就算了,等明年必得你亲自去,知道吗?” 宁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好我整理了些给各地驻军将领的年节礼,您既然去也不好空手,就代我送去。” 韦兴仁斜眸睨着她。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就在这儿等老夫上钩呢?” “您这话说的,这叫您打瞌睡我来送枕头!”宁曦嘿嘿一笑,“等您回来,今年商号上的好茶全给您送来!” “这还差不多!” 韦兴仁满意地坐直身子,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位贵客。 “好歹是公主,真不用请进来坐?” 第571章 妖精,快放开男人们 第571章 妖精,快放开男人们 “放心,今天天气很好,公主殿下会喜欢新鲜空气的。” 韦兴仁意味深长地看她。 听着怎么话里有话呢? 宁曦嘴上虽说把小四扔给景姒瑗不管,但心里还是担心。 景姒瑗是什么人,她都险些招架不住,那愣头青小伙子别被吓到才好。 扔一会儿算了,再晾下去她良心不安。 两人都不在原地,宁曦找兵卒打听了一下,说是往校练场去了。 景姒瑗还真是目标明确,都对小四感兴趣,还不肯放过其他人。 校练场没人,她找到景姒瑗时,四公主正扫兴地拂着衣裳上的尘土,侍女在一旁小心伺候,大气不敢出。 “郡主,你是不是故意的!”见她过来,景姒瑗顿时高声质问,“本殿问过小四,军士们都回家过年,军营里根本没人!” 宁曦忍不住笑了下。 “我这也是第一年管军营的事,没什么经验。”她哀叹一声,与景姒瑗同仇敌忾,“太没意思了,早知如此今日我就睡到午时再起!” 景姒瑗见她如此,顿时附和,“就是!亏本公主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见宁曦在一旁唉声叹气,景姒瑗大方地充当起安慰人的角色,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算一无所获,这不还有小四?路上也见了几个人,身材都不错!” 宁曦呵呵笑了两声。 小四站在远处,和她们保持了几米的距离,瞧着应该是受了什么教训,看宁曦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哀怨。 好,她承认自己是有点不道德,但现在她不是来救他了吗! “公主啊……”宁曦将景姒瑗拉到自己身边,往记忆中饭堂的方向去,“小四这孩子在军营待久了,难免不会照顾人,方才没惹您不高兴?” 景姒瑗回头看了眼新鲜的小四,眼睛顿时笑弯,“他呀,好着呢!” “郡主你知道的,宫里那些男人太精明,每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好没意思,还是军汉子好,年轻又单纯,本殿都没说几句话,他都快把家住何处说出来了!” 景姒瑗发出银铃般愉悦的笑声。 宁曦:…… 她就是哪个山上逃出来要吃男人的女妖精! 食堂还照常开火,快到午膳时分,军营里仅存的几个人都聚集在此处。 宁曦先进来,见没有衣衫不整的情况,这才放心地带景姒瑗进了门。 一进门,景姒瑗就嫌弃地捂住口鼻,“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话刚出口,屋内的军汉子们纷纷探头看来。 郡主他们是认识的,但郡主身侧打扮华贵瞧着娇滴滴的姑娘却不认识。 大概是哪家小姐,郡主的好友? “郡主快来!”汉子们懂事地忽视了景姒瑗,只对宁曦打招呼。 宁曦敷衍地笑了下,看向景姒瑗,“公主金尊玉贵,这里确实委屈您了,要不我们回去?” 景姒瑗却轻轻地推开了她。 目光落在那热情和宁曦打招呼的汉子身上。 “这位是?” 她在和宁曦说话,但看的却不是她。 宁曦认命地闭了闭眼。 “这位是四公主,过来问好。” 汉子们顿时一惊,放下碗筷在门口跪了一片。 “这多见外呀!诸位都是保家卫国的忠勇之士,快些起来!”景姒瑗像是到了自己家,甩了宁曦,轻车熟路地挑了个位子坐下。 然后回头笑看宁曦,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还不过来。 宁曦深吸一口气。 场面好像不可控了。 第572章 意阑珊,是个好地方 第572章 意阑珊,是个好地方 依照景姒瑗体恤将士的要求,汉子们围着景姒瑗坐,而宁曦坐在角落里,单手挡着脸不忍直视。 小四颤颤巍巍地端来简陋的饭食,犹豫着不敢放到景姒瑗面前,只能看宁曦的脸色。 宁曦点了下头,他才将饭放下,然后退到宁曦身后。 “军营里只有这些,公主殿下必是吃不惯的,不如我带公主到意阑珊吃些好的?”她笑道。 “意阑珊?”景姒瑗眼睛顿时一亮,“你去过意阑珊?” 见她的注意力从自己这群军士身上转移,她连忙在背后给小四比划带人走的手势,面上则笑着附和,“是啊,我去过好几次呢,和传闻中一样,此地当真是个找乐子的雅地!” 汉子们纷纷请辞,景姒瑗眼神跟着男人们挪动了一会儿,宁曦一个清嗓又拉回她的注意力。 “这些饭菜太粗简,您就别吃了。”宁曦将她面前的饭碗一挪,“三殿下和五殿下经常去意阑珊,都没跟您提过吗?” “里面不但有姑娘,还有公子呢,个顶个儿的好!”她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吃喝也和外面不同,前段日子上了一种新酒,叫什么君子酒,尝起来还不错,殿下可有兴趣前去品尝?” 景姒瑗眼神微动,但还是摆了摆手,“算了,本殿这身份,来军营还说得过去,去意阑珊着实过了。” 宁曦有些吃惊,她能觉得自己过分。 “还是等成亲之后搬出皇宫再说!” “……” 她就知道。 景姒瑗并未放弃这个话题,她探头凑近,“三哥和五弟都去过,那二哥去过没有?” 宁曦眼皮一抬,有些发怔。 “别想骗人,本殿都知道,你和二哥在意阑珊碰过面,他去干什么,总不能只是喝酒听曲?”景姒瑗一脸八卦。 “公主怎的知道宫外的事?”宁曦讪笑。 “五弟说的呗!他之前和三哥走得近,你和三哥之前的关系,他能不知道你做什么吗?”景姒瑗并不觉得此事该隐瞒,大剌剌地说完,也不觉得不妥。 宁曦微怔。 景怀瑜盯着定南王府她是知道的,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被跟踪。 按理说,她身边总有银翘和其他暗卫跟着,若有人跟踪不会发现不了。 所以景怀瑜并非跟踪,他只是知道自己在意阑珊的行踪。 难道他在意阑珊里有眼线? “听说意阑珊背后的东家不简单,公主可知这地方是何人主事?”她漫不经心地问。 “你都不知道,本殿如何知晓!”景姒瑗吓了一跳。 也是,定南王府都不知道的消息,旁人更不知。 宁曦压下心中的各种计划,又突然拐了话题,“不知静妃娘娘近来身体可好?” 提起静妃,景姒瑗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瞬正经来。 “就那样呗,吃药卧床养着,时好时坏都是常事。”她拿起一杯水,无意识地喝了一口,没想到是凉水,眉头蹙了一下扔到一边。 “连太医院也没法子吗?”宁曦问。 “太医院敢有法子?”景姒瑗冷哼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她沉默了一会儿,改口道,“母妃的病有些年头了,不好治。” 宁曦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不知公主可知我府上有一位姓许的姑娘?” “许灵儿?”景姒瑗眉梢一扬,“自然知道,五弟常同我念起,她兄长是状元,又在你身边做事,宫里人也常议论她。” 第573章 跟丢,他去北燕做什么 第573章 跟丢,他去北燕做什么 “过两日我让她给公主殿下送些首饰,顺便替我拜见一下静妃娘娘。”宁曦轻声道。 景姒瑗只当她要撮合景少琨和许灵儿,不由嗤笑,“我母妃对她挺满意的,你放心就是。” 宁曦笑了下,淡淡道:“殿下知道,安王身边有一位名医是我找来的,那日我会让他陪同许姑娘一同进宫,还望公主照应一二。” 景姒瑗神色一震。 “你……” “灵儿是我身边人,我希望她日后能过得舒心。”宁曦浅笑。 景姒瑗当然明白,这只是宁曦送大夫卖人情给他们的一个托词。 “你不会不知道我母妃的病……” 宁曦从前和景怀瑜走得近,自然知道静妃的病根源在于皇后和景怀瑜不让她好,以此牵制景少琨。 她到底想做什么? 拉她们到景瑢的阵营吗? “我知道,所以只是看看而已,也是为了给灵儿撑场面,公主不必多思,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景姒瑗被送到军营外,独自乘着马车回宫去。 宁曦轻出了口气。 别无所求是不可能的。 她要求的自然是景少琨和静妃的立场,可此事并非小恩小惠能促成,需要时日慢慢渗透才能见到效果。 景怀瑜就不懂这个道理,对待景少琨和静妃打压不断,只是最近注意力被景瑢转移走,景少琨那边才好过了些。 “郡主。”银翘懂事地出现。 “查一下意阑珊背后的东家是何人,景怀瑜在意阑珊里有眼线,让我们的人留意下,别暴露身份伤着自己。” “若是找到,可要灭口?”银翘又问。 “不必,知晓即可。” 银翘应下,却还没走,沉默了一会儿,她迟疑道:“王爷那边我们的人跟丢了。” 宁曦一愣,“丢?” 浩浩荡荡一排车马,这也能跟丢? 银翘点头,“是的,王爷暗中脱离了车队,独自一人离开,我们的人发觉得晚,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看方向,王爷似乎并不打算和车队一条路线,他往北去了。” 北边。 宁曦的脑中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地名。 北燕。 自南诏京都到北燕地界,跑马加轻功,来去刚好半月时间。 这个时间点,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北燕做什么? 不是说有一年的时间,总不能是北燕那边召他回去。 “郡主,我们还找吗?”银翘又问。 “算了,都被他发现了,再跟也会被甩开,随他去。”宁曦无奈地一摆手。 几日后,谢允从宫里出来,直接跟着许灵儿来到王府见她。 他今日是扮做小厮跟在许灵儿的身边,还没来得及回安王府换衣裳,头上一顶文气的折帽,宁曦差点没认出来。 “怎么样?”她招呼谢允坐下聊。 许灵儿则站在一边,懂事地给二人倒茶。 宁曦便拉她也一并坐下。 谢允喝了茶,舒坦地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有些难办。” 宁曦面色一紧。 当初见景瑢,他都不曾说过这话。 虽然是装的,但景瑢服下足以致死毒药的程度都不足以让他说出这话,那看来静妃的情况是真的不容乐观。 “但能治。”谢允大喘气。 “……”宁曦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沉声道:“还有但是?” “郡主英明!”谢允嘿嘿一笑,然后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她。 “景瑢不是不让你收我的银子?你问他要去!” 她又不傻! 第574章 钱在,我谢允没有良心 第574章 钱在,我谢允没有良心 见宁曦不上当,谢允的笑脸顿时垮掉。 但本着以后都是一家人,说不定还有得赚的心态,他端出了自己职业素养。 “静妃娘娘病了许多年,加上一直没悉心调养伤了根基,虽然可以对症治疗,但也只能做到减少表症,并不能完全恢复。”谢允端着茶杯,悠哉着道:“不过生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要做到减少痛苦就够了。” 宁曦问:“静妃怎么说?” 谢允道:“我只是把了脉,看了下她吃过的药渣而已,你们两个没给给准,我也不敢和她们说太多。” “静妃当自己无药可医,没说什么。” 救病之人,心中的希望早就被磨平,就算大夫说些好话也会当做在安慰自己,想必静妃不会当真。 这样也好,她还不想现在和静妃搭上关系。 “你给一张调养的方子,有点作用就行,用药不必太名贵。”宁曦道。 谢允一边眉毛飞起,“我一个大夫理当治病救人,你这要求简直在挑战我的良心!” 宁曦自袖中掏出两张银票。 “嘿嘿,小意思!我就是郡主的厨子,您点什么菜我上什么菜!”谢允眼疾手快,一把抽走她手里的银票,然后闪着一双狗眼巴巴地看她。 宁曦冷笑,“放心,这钱景瑢不会知道。” “多谢郡主!”谢允喜滋滋地放好银票。 “她的病很好缓解,只要药物对症,很快就能见到效果。但若要做到表症消失,需得常年养护,两三年后才能停药,之后还得多加注意才不会复发。” 谢允边写边道。 “这方子上的药材都很常见,汤药的颜色和味道都和她之前喝的差不多,只要不是太医特意查探就不会发现。” 别的不说,论专业,谢允确实对得起价格。 宁曦觉得这二百两花得值。 许灵儿接过药方,一脸担忧地看向宁曦。 “郡主,五殿下与安王并非同一阵营,您何必帮他们?”小丫头不知想到什么,头深深地低下,不敢和她对视。 宁曦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与你无关,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找旁人和他们搭线,有你在还免了我找人的麻烦,你无须多想。” 许灵儿抿着唇,声音很低,“灵儿不想给郡主添麻烦,若是真要选一边的话,我选郡主。” 宁曦心中一暖。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让你做选择的。” 她有能力给灵儿把人拉过来,根本无需她纠结。 许灵儿几番谢过后,离开了主院。 谢允连连啧嘴,“郡主对下人真好啊……” 给钱大方又体恤下属,简直比亲爹娘都贴心。 他都有点后悔答应给景瑢办事,这要是跟在郡主身边,拿捏景瑢还不是分分钟! “郡主,五皇子并非良善之辈,他跟在景怀瑜身边多年,就算靠着静妃的病招揽过来,也不见得是真心。”谢允忍不住道。 “我明白,所以我不打算招揽。”宁曦轻笑。 谢允微怔,“那郡主还要治静妃娘娘的病?” 宁曦笑而不语,并未答他的问题。 送走谢允,小喜走到跟前,又问了一遍和谢允相同的问题。 “景少琨与景怀瑜的关系并不亲密,相反因为静妃的病,两人之间早就生了嫌隙,再加上景怀瑜之前对许灵儿的探问,更让景少琨忌惮,所以只要景怀瑜和皇后无力伤害静妃,他就不会再跟着景怀瑜做事。” 第575章 隐疾,到底什么病 第575章 隐疾,到底什么病 上一世她记得与景怀瑜成婚前,静妃的病发作过一次,那次闹得很凶,听说差点没命,还是皇后命太医用了猛药才捡回一条命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也无需多久,就快了。”宁曦望了眼天。 还得多亏景怀瑜的狠毒无情,让她无需费力,就能达成目的。 …… 大年初十,左文琦邀宁曦出门,马车在郊外溜了一圈,最后还是拐进城里。 宁曦被颠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一脸幽怨地盯着左文琦。 “你叫我出来到底为了什么?” 左文琦心虚地瞄她一眼,“我就不能单纯找你出来游玩?” 宁曦冷哼。 马车忽然停下,宁曦强忍着不适,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是家药堂。 宁曦一惊,连忙紧张地看左文琦,“你病了?” 左文琦脸色有些讪然,慌里慌张地否认,“不适……” 她纠结了半晌,凑到宁曦身边,压低声音道:“你之前不是说黎俭不是好人嘛,我娘知道后就派人偷偷跟着他,发现他这几日总往这家药堂跑。” 宁曦将帘子放下,“然后呢?” “我娘的人来打探过,大夫只说那位黎公子身有顽疾,一直在这家药堂抓药看病,除此之外他们就不肯说了。”左文琦道。 宁曦点头,“坐堂问诊不可透漏病人的隐私,这很正常。” 左文琦愁眉苦脸地看她,也不说话。 “你想知道他得的什么病?”宁曦眉头轻蹙,“他如今和你没有关系,你理他作甚?” “我觉得不对劲,所以想知道。”左文琦也觉得自己这般探听旁人隐私不好,有些不好意思,“他年后离京,这几日似乎为了囤药材经常来此,可什么病非要在一家药堂看,到别的地方就不行了呢?” 宁曦一阵无语。 “那带我做什么?” 左文琦勾勒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宁曦:…… “我绝不会替你做这种事!” “哎呀小曦,你看那药堂的招牌眼熟吗?”左文琦顿时缠到她身上,越过她撩起车窗帘,示意她往外看。 药堂的牌匾下,坠着燕宁商号的标志。 “……” “左文琦!” “好小曦,就帮忙看一下嘛,你是东家查个账本记录总可以,若是没什么特别,你别告诉我,这样也不算违规,对!” 左文琦开始撒娇。 宁曦叹了口气。 实则她也觉得不对劲。 上一世的左文琦在成婚前是很阳光开朗的姑娘,就和现在一样。 但在成婚后,很快就变得郁郁寡欢,从前和她无话不谈,之后几次见面也都欲言又止,只剩下叹气。 她一直觉得是黎俭对她做了什么,可左文琦并非是个隐忍的性子,若真是黎俭过分,她一早就会踹了他这个入赘来的夫君。 到底出了什么事? 直觉告诉她,说不定就和黎俭来药堂有关。 过年药堂不关门,来看病的人比起往常只多不少,宁曦和左文琦在角落里等了一阵子,坐堂的大夫才空出时间。 “东家来此,可是有药要拿?”老大夫五六十的年纪,慈眉善目,说起话来有种定人心神的沉稳。 宁曦笑了下,随便说了几味药,便有他收的小徒弟踩着凳子去药柜找药。 左文琦独自坐在原位,宁曦绕到柜台后,要来了账本和记录,扫了两眼,然后指着其中几条记录问了几句。 左文琦也不急,悠哉地喝着茶。 忽而,她瞧见宁曦的脸色骤然一变,而后似乎有尴尬之色,再然后她便一脸深意地回到自己面前。 第576章 左文琦,就没靠谱过 第576章 左文琦,就没靠谱过 姐妹俩心照不宣,什么都没说回到了马车上。 酝酿了一会儿,宁曦似是下定了决心,语速飞快地道:“他是有些病症,一些……隐疾。” “隐疾?”左文琦蹙眉,“隐疾就隐疾,你这是什么表情?” 宁曦看她的眼神很怪,有同情有悔恨,似乎得隐疾的不是黎俭而是她。 宁曦缓了口气,“现在你知道了,可以了?” 左文琦对打探别人隐私没什么兴趣,若不是因为黎俭总纠缠她,她也懒得过问,现下得到肯定的回答,自然不会再追问。 隐疾嘛,得病的人多了,他得也没什么奇怪的。 宁曦回了王府,把自己关在屋里,屏退了所有人。 红玉佩被她放在桌上,她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 只有这个物件能提醒她,自己重活一世不是梦。 黎俭的隐疾不是普通的隐疾,而是男人那方面的病。 老大夫说,他是天生不足,用药的作用不大,但得这种病的男人哪听得进去这些,只要是药就想尝试,还因为怕被别人知道说三道四,所以自从来了京城就只在他这一家药堂拿药。 怪不得上一世左文琦和黎俭成婚后再见自己,表情那般一言难尽。 她定是发现了,但这种事怎么好说,她便选择忍耐。 一忍就是多年。 大夫还说,一般得这种病多年没法根治的男人多半都会心理扭曲,或是杀人放火,或是折磨家人,从别的地方找补自己男人的尊严。 兴许上一世的黎俭就是从左文琦身上找尊严。 想起左文琦临死前恍惚和绝望的神情,她心里便一阵绞痛。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人若要甘愿赴死得受多少非人的折磨。 左文琦当初没少和她说,自己还不如死了好。 拂了下光滑的玉面,白光一闪,上面是某个人鲜活的数值。 宁曦笑了下。 都过去了。 现在她和身边人都好好活着,过不了多久,爹娘也会回到自己身边。 一切都会好的。 正月十五,肃国公府和平阳侯府都递来了邀帖,前者邀她到府上一起吃顿团圆饭,后者则邀她和齐思悦一道到郊外赏梅。 宁曦哪个也不想去,然而收到了景瑢不知从哪里寄来的一封信。 送信人是个小孩,在街上拦住采买的小喜,小丫头也不是银翘,根本看不出那孩子有何来头。 景瑢就是故意的。 信上说过节别在家闷着,入夜有集市和灯会,替他多看两眼,回来问她要礼物。 宁曦拿着信一阵无语。 三岁小孩吗,灯会年年有,今年赶不上明年再逛不一样? 还要礼物,真幼稚。 她看着面前两份邀帖,刚拿起肃国公府那份,小喜忽然从外面跑过来。 一把抢走她手里的邀帖,“正好,左小姐派人来说今夜有客,不方便接待郡主,叫您别来呢!” 宁曦:…… 这个不着调的左文琦。 她只能拿起齐府的那份,一并交给小喜,“去回话,说我会按时到。” 出发去约定地点的路上时,宁曦还在想银翘说的话。 她说肃国公府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尹相突然要带尹辞上门拜访,两家定下婚事前还未曾在一张桌上吃过饭,所以便推掉了她这边。 肃国公夫妇一直待她很好,倒不至于生气,她只是觉得有丝不对劲。 早不来晚不来,偏正月十五该在家吃团圆饭的时候上门。 景瑢的信还那么及时…… 她严重怀疑这人又开了天眼。 第577章 成亲礼,她送的是她的 第577章 成亲礼,她送的是她的 梅园在城外十里,齐文浩不知去了哪里,碰头时马车里只有齐思悦一个。 算起来小丫头两日后就要离京,但看到她时依旧神采奕奕,丝毫瞧不出离家前的悲伤惆怅。 “清禾姐姐!” 齐思悦快贴到她身上,“听说肃国公府也请了你,你怎么没去?” 她呲着牙,齐文浩不在,她连大家小姐的架子也懒得装,眼里的笑意快要淌出来,仿佛在说:快说你爱我。 宁曦推远她的脸。 “尹相上门拜访,两家人吃团圆饭,我去不合适。”她道。 齐思悦悻悻地哦了一声。 “左姐姐和尹家哥哥要成亲了吗?” “嗯,下个月。” “这么快!这不比你和王爷还要快?”齐思悦悲切地啊了一声,“那我后日离京,赶不上你的喜宴也就算了,还赶不上她的!” “清禾姐姐,能不能跟我那位师父说一下,让我晚两个月再去?”齐思悦又贴了过来。 原来在这儿等她。 宁曦冷静地看她一眼,斩钉截铁,“不行。” 齐思悦哼了一声,坐回原位。 “你爹或者你兄长说行就行,你去跟他们说情,别找我。”她淡淡道。 “好狠的心呐!”齐思悦哀怨道,“我还这么小就要背井离乡整整两年,你们都不心疼我!” 宁曦不为所动。 她看起来挺兴奋,根本不需要心疼。 “喏!”齐思悦忽然递来一个巨大的盒子,横放在她腿上,还能多占两个人的位子。 “这是什么?”宁曦一怔。 “送你们的成亲礼,那日我不在,提前补给你们喽!”齐思悦鼓着腮帮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宁曦闻言,作势就要打开。 齐思悦按着盒子不让她开。 “到时候再开!” 宁曦轻笑,只好放到一边,“何须单独送我,到时你爹爹和兄长都会上门庆贺,如此你们齐府不是送了两份礼?” “他们的是他们的,我是我的,不一样!”齐思悦撅着小嘴,有些难为情地别开小脸。 “一定要等到成亲那天再开哦!” 宁曦点头。 小丫头别扭地望着窗外,她也就没再追问。 其实她挺好奇,为何要送她而不是送景瑢,这丫头对景瑢的评价比对她的高多了。 马车跑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到了梅园时刚好飘细密的小雪花。 一下马车,齐思悦就被惊艳地哇了一声。 “我们来得真是时候!”她牵着宁曦的手,也不顾身后侍女们的阻拦,飞快地跑进去。 刚下学的地面有些湿滑,她一个不稳要摔,还得宁曦给她捞起来。 然后将她按在自己身边,冷冷地告诫一句,“不许乱跑,慢慢走。” “怎么跟我哥似的……”齐思悦嘟囔了一句,奈何宁曦落在她肩上的手就像秤砣,压着她根本飞不起来。 梅园在庄子深处,隔着一片冷雾就能看到对岸的星点红梅,异常夺目。 “你兄长何时能来?”宁曦牵着齐思悦的手,问。 “不知道,他说城里有些事要办,晚些再来接我。”齐思悦漫不经心道。 宁曦并不在意齐文浩来或不来,只是觉得带着人家妹妹,自己还得做那个操心的老妈子角色,有些不自在。 “嘿嘿。”齐思悦忽然传来一声笑。 宁曦低头看她,却见她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个东西。 一个被五花大绑也能看出是风筝的风筝。 “……” “你来梅园放风筝?”宁曦面无表情,“下雪天无风,你怕是飞不起来。” 怪不得齐文浩不来,这要是她亲妹妹她也不来! 神经病啊,冬天放风筝! 第578章 上当,骗她来带孩子 第578章 上当,骗她来带孩子 很快宁曦就知道为何齐思悦要找她,而不是找齐文浩。 梅园处在一片平地,不远处是一座小山丘,山丘并没有开设人走的路,若要上去使轻功最安全也最快。 齐文浩武功还不到能用轻功的地步。 宁曦提着风筝骂骂咧咧地站在山丘一侧只够一人站立的地方,强忍着耐心喊了一声,“好了没!” “好了好了!”齐思悦在下面开心地回应。 宁曦使劲一扔,风筝脱手,在高空中飘远。 雪天无风,没飘多远风筝就一头扎在地上,齐思悦却依旧兴高采烈,捡起风筝眼巴巴地看向宁曦。 宁曦:…… 齐文浩! 你大爷的骗老娘来给你带孩子是! 她使轻功掠了下去,稳稳地落在齐思悦面前,然后将齐思悦手中的风筝杆插进了她的后衣领。 “要玩自己放去。”说完她便到一旁的亭内坐下。 齐思悦的侍女们早就温好了热茶,她随便拿起一杯,悠哉地靠在椅子上,望着雪中红梅,好不惬意。 齐思悦拎着风筝,一脸阴郁地跑过来。 “雪天根本放不起来风筝,兄长骗我!” “你兄长说什么?”宁曦半抬着眼帘,懒懒地问。 “兄长说风筝放不起来是因为家里庭院太小,让我换个大点的地方,还说梅园这里少人空旷,是放风筝的好地方!”齐思悦义愤填膺地控诉。 “嗯,就是没告诉你放风筝最重要的是有风。”宁曦冷笑道。 齐思悦咬牙切齿地扔了风筝。 宁曦瞧她一脸失望,顿时想起自己小时候她缠着爹爹在无风天放风筝时,爹爹不厌其烦地使轻功上房顶,直到她玩够。 眉眼一弯,宁曦忽然拿起桌上的佩剑,走到湖边。 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叫来齐思悦,指着冰层让她看。 “下面好像有鱼?”齐思悦看了一会儿,忽然兴奋地惊呼,“它们在游!” “为什么结冰的湖里鱼还会动!真神奇!” 齐思悦被冰面吸引了注意。 宁曦用剑捣了个洞口,鱼儿四散开来,等到水面平息,鱼纷纷聚集过来,绕着洞口盘旋。 “北边有些地方,冬日里可以在厚冰层上坐着钓鱼,就像这样在鱼聚集的地方凿个小洞。”她解释。 齐思悦饶有兴致地看着。 宁曦嘱咐她不要往冰面上走,便又回了小亭。 忽然觉得带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齐文浩个逃兵! 雪越下越大,细密的雪花渐渐变成鹅毛大雪,阳光同时洒下,暖阳白雪红梅,辉映成一副又静又灵的画面。 侍女在齐思悦头顶撑了一把伞,小丫头看够再起身,差点一个踉跄又跌回去。 “郡主郡主!冬日湖水那么凉,他们竟然游得那么欢实,真是不可思议!”她打了个冷颤,侍女连忙将手炉塞到她怀里。 宁曦笑了下。 齐思悦在她身边搬了个椅子,同她并排窝进躺椅里,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侧头看她。 “你怎么懂这么多呀?” 自她记事起,定南王府就是南诏最耀眼的存在,以她的观念,宁曦该是堪比宫中公主尊贵的大家闺秀。 然而…… 宁曦弯唇,浅声道:“爹娘常带我四处游历,这种上树掏鸟蛋,下河捞活鱼的事,我可没少做。” 齐思悦发出羡慕的惊叹。 她也想,但那会被爹爹和兄长打断腿的。 虽说她现在已经很任性了,但和宁曦描述的那种生活还有本质差别。 “可真是自由快活的好日子呢。” 齐思悦由衷感慨。 第579章 出游,怎么能背叛王爷! 第579章 出游,怎么能背叛王爷! “你也快了。”宁曦忽然道。 齐思悦疑惑地看她,宁曦却不肯再多说。 两人在亭中躺了许久,齐思悦守着暖炉干脆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宁曦折了几支梅花,用随手捡的草茎绑着,拎着回了亭内。 “醒了?” 她拍拍身上的落雪。 齐思悦睡眼惺忪地点点头。 雪越下越大,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远处高山上的孤寺已经掌灯,看起来神秘幽静,像是什么世外之地。 “该走了。”宁曦将梅花上的雪蹭在齐思悦脸上,小丫头惊叫一声顿时清醒。 “你哥真是不靠谱,把你丢给我一整天他也放心,今天可是元宵!” 两人边走,宁曦边吐槽。 好在齐思悦只是玩性大,过了年就是十六的年纪,也不算小孩了,不然要是个调皮捣蛋的,她真怕自己会把人扔到湖里去。 正念叨着,宁曦便看到大门口站着的齐文浩。 “哥!” 齐思悦一个欢呼就扑向齐文浩,后者接住妹妹,无奈地把她扶正,怪罪了一句,随后看向宁曦。 “辛苦郡主照顾思悦,今日城里有些急事需要忙,一时走不开,给郡主添麻烦了。”齐文浩言语诚恳。 伸手不打笑脸人,左右她待在府里也没事做,便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元宵灯会,街上很是热闹,郡主可要同道?”齐文浩笑着问。 不等宁曦说话,齐思悦就抱住了她的腰,“不行,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去,再有两日我就走了,你一定会想我的!” 宁曦被逗笑,点了头,“好,去。” 她也有三年没看过灯会了。 齐文浩走在齐思悦的另一边,将她从宁曦身上拽下来,带着她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宁曦则上了两人来时的马车。 齐文浩很懂分寸,知道她带了一天的孩子后很想静静。 马车上,小喜睡得正熟。 早就在齐思悦让她用轻功放风筝的时候,她就赶小喜出来了。 她怕这丫头忍不住揍齐思悦。 “郡主回来了!要回府了吗!”小喜惊醒,睡眼朦胧地问。 宁曦摇头,“你接着睡,我们要去看灯会。” “哦。”小喜躺了回去。 隔了几秒。 “什么!看灯会!”小喜瞬间清醒,“和谁,齐小姐?她人呢,这不是齐府的马车?” “她在齐文浩的马车里。” “齐公子也在!”小喜顿时戒备起来,逼近宁曦,低声道:“您怎么能私下和齐公子单独出去?” “不是还有齐思悦?” “她不算人!”小喜急了,“您就不怕王爷回来跟您生气!” “他叫我出门,生什么气?”宁曦冷笑一声,把小喜按回到座位上,“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还帮景瑢管起我了?” “奴婢这是担心你!” 到时候主子被王爷气到,她也跟着着急。 “不用担心,齐府很重要,他知道的。”宁曦轻笑。 她有种预感,景瑢连自己最终会选择齐府的邀帖都知晓。 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齐府的马车直接驶到河边。 今日河道不同以往,河面满是河灯,桥上还布置着灯笼和灯台,明亮又热闹。 河上画舫缓慢移动,上面或是寻欢作乐的富家公子,或是起舞奏乐的艺伎,都是元宵佳节的烟火气之一。 齐思悦拉着她跑到河边,一时兴起往里面扔了几块石头。 看着河面上的灯光荡开涟漪又恢复原状。 齐思悦异常兴奋。 宁曦不由自主地也弯了弯唇。 第580章 没看出,原来你这么爱我 第580章 没看出,原来你这么爱我 人来人往,宁曦站在河边,闲适地看着人群和景色。 很快她就发现人群都在往一个方向去。 齐文浩给齐思悦买糖葫芦回来,见宁曦盯着某个方向看,笑道:“那边有一座寺庙,听说寺内僧人制作了许多祈愿灯,无偿供人祈福,所以大家才都想赶过去凑个热闹。” 宁曦眉梢轻挑。 还有这么入世的寺庙,倒真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宁曦提议。 “好啊好啊!”齐思悦不知何时注意到两人,忽然跑过来,兴高采烈地拽着齐文浩的衣袖,“这么多人都去一定很热闹,我还没去过寺庙呢!” “不是去过皇寺?”齐文浩理智反驳。 “皇寺是皇家地界,和普通寺庙怎么能一样!听说里面僧人脾气都可好了,哪像皇寺的高僧,个个板着脸,也不知道是来普度众生还是索命的……” “不许胡说!”齐文浩厉声呵斥。 齐思悦根本不在意,使劲晃他的胳膊,“去嘛去嘛!” 宁曦也看向他。 灯会一晚上都有,去寺庙逛一圈再回也来得及。 齐文浩却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那边人太多,现在去已经晚了,大约连山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放灯。” “但若郡主真要去,那就……” “算了,人多就算了。”宁曦顿时改了主意,“正好这里人少了点,我们也能多逛些地方。” 她摸了摸齐思悦的头,“放灯不好玩,我带你去玩好玩的怎么样?” “什么好玩的!”齐思悦顺利被转移注意。 “去看了就知道!”宁曦轻笑。 一大一小走在前面,身后,齐文浩回头看了眼河面尽头高山上的小庙,暗暗松了口气。 天色刚刚沉下来,人们都往城外的小庙去,长街上人少了很多,宁曦牵着齐思悦在每个摊位前都停了一会儿,非常潇洒。 投壶套圈,三仙归洞,能玩的游戏她都让齐思悦体验了一遍。 齐思悦玩够了就缠着她也玩,她说自己不感兴趣,实则她怕老板赔急眼了打她。 “后日我离京,你会来送我的?”齐思悦攥着她的手,仰头看她。 宁曦冷静地睨了她一眼,“你从前不是很烦我,怎么现在还得我亲自送你,矫情死了。” “是你害我离京,自然要送我出城!”齐思悦仰着头,理直气壮。 宁曦知道她本意不是如此,冷笑,“你哥要是听见准要训斥你。” “他听不到我才说的!”齐思悦撇着小嘴,半晌,她又问,“你会来的?” “不来。” “宁曦!”齐思悦停在原地,赌气地瞪她。 宁曦顿时觉得好笑,“明日燕宁商号也会派人护送你,我怎么会不来?” 齐思悦憋气的小脸渐有松动。 宁曦扯了下她肉嘟嘟的小脸,“从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我?” 齐思悦躲开她的手,不服气地轻哼一声,“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觉得爹爹兄长还有王爷都觉得你好,才勉为其难接受你罢了!” 宁曦无声地勾了勾唇。 “既然这么勉强,那明日也别见了,我还是在府上睡我的懒觉。” “不行!”齐思悦赫然回头,义正言辞,“明日你必须要来送本小姐!” “为何?”宁曦淡然发问。 “……”齐思悦暗暗咬牙,似乎在纠结什么,半晌,她猛地回头,连头上的坠子都甩得飞起。 “反正就是不行!” 第581章 元宵,他怎么回来了 第581章 元宵,他怎么回来了 逛了半晌,齐思悦和侍女手里都抱了满怀的东西,她有些走不动了。 宁曦也有点累。 街就这么长,再有趣逛个来回也够了。 晚膳还没吃,齐思悦是饿不着了,可她不行。 正月十五是个大日子,她得吃顿正经的晚膳犒劳一下这半年辛苦的自己。 她回头,却没看见齐文浩。 “你哥呢?”宁曦问齐思悦。 齐思悦叼着一块酥饼,含糊不清道:“说是到河边买鱼,今天钓鱼的人多,买来新鲜又便宜。” “他一个公子哥还懂这些?”宁曦没想到。 “说有人告诉他的,年节时分下人采买也不好做,他顺便买了也能给家里下人省麻烦。”齐思悦漫不经心道。 宁曦微微叹气。 总不能她一个人偷吃好吃的,还是得先找到齐文浩再说。 她拽走还在吃东西的齐思悦往河边走。 卖鱼的人多聚集在桥下,她便走了过去。 齐思悦忽然甩开她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年糕铺子两眼放光,“我去买两块尝尝!” 没等她开口,小丫头就牵着侍女跑了。 宁曦只能喊出银翘跟她一起去。 周围人不多,一眼就能看完,齐文浩并不在这里。 远处忽然一声乍响。 宁曦身子颤了下,往亮光处看去。 古寺的方向,一簇簇烟花越过山头,在黑沉沉的空中留下绚烂的光彩,彩光留下残影,也落进波光潋滟的水面。 宁曦怔了一瞬。 烟花声很大,盖过了周遭所有声音,这片刻里仿佛一切都被静止,只有烟花在缓慢升空绽放。 宁曦回神,走上了拱桥。 视野拓宽,眼前只有一山一水和接连不断的烟花。 她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光亮刺得她眼睛泛泪,却还是舍不得挪开视线。 小时候跟在爹娘身边,从来静不下心看一样东西,就连看烟花她也只是看一眼就缠着爹娘陪她玩。 她从未觉得烟花有安神静心的效果。 烟花自天空消失的下一瞬,周遭像是突然活过来,喧闹声接踵而至。 宁曦缓了口气,收了心神,正准备下桥接着找人,周围的人群忽然传出一阵惊呼声。 她又抬头望去。 远处的山头上忽然飘出一个个星点的火光。 一盏接一盏的祈愿灯慢慢扩散,遍布天幕,像是银河洒落人间,留下了满天的星光。 宁曦只觉得心头狠狠一震。 千万盏寄思的祈愿灯很远,却又很近。 她也有想祈福的人,若给她一盏,她也会欢欢喜喜地将灯送上天空,期望着有朝一日被命运眷顾。 理智回笼之时,她忽而感慨,这座寺庙的僧人当真是心怀苍生的大师。 还有什么比成全美好更让人动容的事。 一盏暖灯忽然出现在她身前。 宁曦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天上的灯掉下来了? “元宵喜乐。” 熟悉的清润男声自身后传来,宁曦脑中也像是炸了一朵烟花,嗡鸣不停。 见她呆愣,狐狸形状的花灯抬高了些,在她眼前轻轻摇晃。 “喏,小狐狸送大狐狸。” 宁曦回过身。 那双桃花眸比她想象得还要夺目耀眼。 一时间,她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满空的愿灯美,还是他这汪春水更让人沉迷。 “你怎么回来了?” 南诏至北燕,除非日夜兼程,否则不可能半月之内来回。 她问出口的瞬间心里就有了答案。 还能因为什么,赶着回来陪她过节呗! 第582章 这些,都是送你的 第582章 这些,都是送你的 不过一个元宵而已,今年没了还有明年,至于他这么重视? 景瑢见她眼里有细微的动容,桃花眸弯成一条缝,手里的狐狸灯晃了下。 “怎么不自己放一盏,看别人的不如自己买个。” 宁曦接过狐狸灯,没回答他,径自问道:“为什么我是狐狸?” “你擅长勾引人。”景瑢轻声道。 宁曦不置可否,轻哼道:“少污蔑狐狸。” “你这意思,是承认勾引我了?”景瑢撩了下她鬓边的头发,声音轻飘飘的,偶有字节还被周围的嘈杂声盖过,很不真切。 宁曦瞪了他一眼。 “到底谁勾引谁?”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确实不知道,但事到如今再回想起以前的事,哪有什么巧合,全都是蓄谋! “是我恶人先告状。” 景瑢竟然痛快地认错了。 宁曦提防地睨着他。 景瑢笑了下,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将她整个人又翻了个面,指着天上的祈愿灯,“好看吗?” 方才看灯,她心里还满是感怀,现在身边多了个人,也不知怎么,这些灯在眼里变得欢快了许多。 她笑了下,“好看。” “你什么时候来的,看到方才的烟花了吗?”她忍不住问,“还有刚才愿灯从山上飘出来的时候,真的很漂亮。” “喜欢就好。” 宁曦勾唇,两秒后,笑容凝固在嘴角。 她狐疑地回身看他。 “什么意思?这场祈愿和你有关?” 景瑢望着山水,没看她,声音透着几不可闻的小得意,“是啊,补偿你的节礼。” 宁曦怔了片刻。 “可是齐文浩说,是寺里的僧人……” “我让他说的。”景瑢这才垂眸看他,“没我请他,他那样的人会在元宵节与你一个已有婚约的女子出游?” 怪不得齐文浩不让她去寺庙。 “所以你那封信……” “嗯,本想着你若不听,就让齐思悦来缠你,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听我的。”景瑢嘴角快要压制不住。 事实上他也没怎么压制,笑意不在嘴边却在眼里。 宁曦一时理不过来,脑子有点宕机。 白日里她是觉得景瑢知道什么,但没想到从她出门到现在,所有的事都是他的安排。 他为什么总能突破她的想象? “所以齐思悦和齐文浩走了?”宁曦没好气地问。 两人完成了任务,以景瑢的脾气自然要赶人走的。 果不其然,景瑢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 “用完就扔,你也不怕齐文浩记你一笔。”她冷笑。 “你帮他带了一日孩子,他感激你还来不及。” 提起今日遭遇,宁曦便一阵无语。 景瑢把她推给齐家兄妹时,是否能想到她得用轻功哄小丫头放风筝。 “真敷衍,那都是别人放的灯,怎么能算送我的节礼?” “那我下次放满天的灯,都是送你的,怎么样?”景瑢语气带了丝玩味。 “不怎么样!” 想起那被万众瞩目的场面,宁曦就忍不住脚趾扣地。 “所以投其所好最重要。”景瑢淡淡道。 宁曦失神地眨了下眼。 他这话的意思,是知道她不喜欢刻意的大场面,才找了个由头,让百姓放灯祈福,送她这幅美景? 纵然赏景之人千千万,依旧有一份独属于她的情谊。 她心尖像是被羽毛拂过,悸动不断。 手中的狐狸灯轻轻摇摆,她对上那双透着火光的狐狸眼,抿紧了唇。 “景瑢。”她轻唤。 “嗯?” “我喜欢你。” 第583章 败家子,要早点教育 第583章 败家子,要早点教育 从桥头下来,宁曦做主挑了家酒楼,两人点了几盘菜一壶酒。 酒上来,景瑢放在自己手边,不让宁曦碰。 “你酒量你自己清楚。” “不是有你吗……”宁曦心虚地闪开眼,放弃了那壶酒。 景瑢给她倒了一杯,“我日夜兼程赶路,现下可抱不动你。” 宁曦轻嗤一声。 这人满嘴不着调的胡话,她才不信。 端着酒,宁曦忽然想起什么,斜睨向他。 “那些祈愿灯到底是僧人做的,还是你弄来的?” “是我,只不过我拜托住持,名义上说是僧人们做的。”景瑢道。 宁曦讶然,“你让出家人帮你说谎?” “不算说谎,每盏灯上都添了佛香,是寺内僧人亲手添的,也算是自己动过手了。” “……”胡搅蛮缠。 “虽然灯是我弄来的,但也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这份名声算是给他们的报酬。”景瑢笑道。 宁曦冷笑一声,忽而又抬起头,“不对,寺庙不要你的钱,那灯总要钱?” “你花了多少银子?” 景瑢眨了下眼,淡淡道:“不多,几十两。” “那么多盏灯,光是蜡烛都不止这个数,最后一次机会,重说!”宁曦眯起眼睛。 “一百多两……” “至少三百两。”她斩钉截铁。 景瑢端起酒杯,没说话。 “有钱了是?”宁曦抿唇浅笑,“我怎么觉得我像个被骗财又骗色的冤大头呢?” 景瑢讪笑,依旧不说话。 宁曦见他这样,一阵不好的预感再次攀上心头。 “那烟花不会也是你弄的?” 烟花是从寺庙放出来的,普通庙宇香火钱只够寺内僧人正常生活和寺庙维护,烟火可是珍贵东西,有钱都未必买得来。 他…… “你到底,一共,花了多少银子!”她眼里带着惊诧,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 “没多少,烟火找朝中熟人买来的,一共才八百多两……” “所以一晚上你花了一千多两?”宁曦声音有丝颤抖。 “之前还给寺庙捐了二百两的香火钱……你怎么了?” 宁曦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攥着酒杯,咬牙切齿,“没事,就是快气死了。” “一年就这么一日,一千多两不算贵?”景瑢小声道。 定南王府那么有钱,一千多两白银与她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至于心疼成这样? “景瑢,你不是说你没钱?”宁曦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是的,我名下的生意都在北燕,回国匆忙,确实没带多少银子。” 宁曦觉得不对劲。 “没带多少是多少?” “就……几十万两?”景瑢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我平日花不了多少银子,这些足够养活我自己,你不必再接济我。” “……” 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没钱啊! 几十万两,和没钱有关系吗! 就算他是皇子,那也不能这么算! 他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传闻在北燕无依无靠受尽欺负的质子! 严重怀疑传闻的可靠性。 “以后谢允的银子全你付!”这冤大头谁爱当谁当去! “好。”景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宁曦深吸一口气,决定教育一下这个有败家子潜质的人。 “虽然几十万两银子很多,但……” “这算多?”景瑢一本正经地发问。 “……” “多!” 第584章 她,始乱终弃 第584章 她,始乱终弃 “你在北燕到底做什么生意?”宁曦问。 能说几十万两白银不多,那得多有钱的主? 还是说他只是对银子没概念? “什么都做,小买卖罢了。”景瑢有些惭愧道,“和你们商号没法比。” 宁曦缓了口气,“行,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景瑢,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你还有一王府的人要养呢,再有两月我们大婚,更是用钱的时候,你总不能指望那两位帮你太多?” 虽说她也可以出点钱给他撑场面,但到底这种事伤男人自尊,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提。 景瑢听得认真,受教地点了点头。 “好,都听你的。” 宁曦半信半疑地睨了他一眼。 景瑢给她倒了一杯酒,讨好似的笑了笑。 宁曦顿时泄了气。 算了,败家就败家,总归败的是他自己的银钱,败光了还有她,要想把定南王府败光也是挺难的。 “你去北燕做什么了?” 喝了两口酒,宁曦说话就开始不过脑子。 话刚出口,两人都愣住,景瑢先笑出了声,淡淡道:“跟踪我跟得理直气壮,就不怕我生气?” “你瞒着我跑去北燕,不怕我生气?” 甩锅嘛,她也学会了! “怕。”景瑢弯唇,“所以不是没瞒你,让你跟着了吗?” 宁曦冷笑,“半路把我的人甩开,这叫不瞒我?” “是他们武艺不精,若是你亲自跟着,我肯定甩不开。”他笑道。 “想得美!” 景瑢给自己也倒了杯酒,“回去办点急事,不过没有危险,只是我自己的事。” “别再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宁曦喝光杯里最后一口酒,眼神有些哀怨,“你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看你是觉得我非你不可是?” 堂而皇之说不告诉他,真是翅膀硬了。 难道这就是娘说的,男人有钱就变坏? “还喝吗?”景瑢举了举酒壶。 “喝!”宁曦把酒杯往前一推。 景瑢却没急着给她倒,反而身子往前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那你把刚刚在桥上的话再说一遍。” 宁曦眼神停滞了一会儿,喝酒后脑子转得慢,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说过什么。 有些不悦地瞪他,“什么啊?” “就,你说喜欢我。”他面不改色地道。 宁曦耳廓一红,愣了一瞬,开始耍赖皮,“我可没说,你听错了……酒给我!” “你说,我就给你。” “你不给我,我就去毁了婚约!”她也不让步。 两人对峙了片刻,到底是景瑢先撑不住,自嘲似的笑了下,把酒壶递给她。 “你倒是知道怎么拿捏我。” 宁曦抱着酒壶,挑衅似的挑了下眉毛。 “我回去了。” 景瑢忽然拿起一旁的斗篷往身上罩。 宁曦一怔,“还没吃几口饭呢,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太冷,还是早些回去。” 他叹了口气,斗篷披好,又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狐狸灯。 宁曦压住了他的手腕,“这不是送给我的吗,你要拿去哪里?” “玩过了就没用了,我帮你扔掉。”他意有所指。 “谁说要扔!”宁曦蹙眉,简单粗暴地把灯抢了回来,“多好看的小狐狸。” “你不是不喜欢我,那还留着我送你的东西作何?” 宁曦抱灯的动作一顿。 她喝得不多,脑子虽然迟钝但还不至于失去神智。 他这是,怪自己事后不认账? “我没不喜欢你。”她小声道。 第585章 挺晚了,你该走了 第585章 挺晚了,你该走了 好半晌,两人分开。 景瑢垂首在她耳侧,声音如同鬼魅低语,“这下还说我不喜欢你?” 宁曦负气轻哼,声音还带着缠绵后的喘息,“以色侍人,手段下作!” “我非君子,下作又如何,好用就行!” 宁曦浅翻一个白眼。 这人一向不要脸,她已经习惯了。 “是你先欺负我。”景瑢依旧蹭着她的耳朵,声音里带着熟悉的控诉,“说过的话不认账,吃了饭就翻脸不认人,我真怕以后哪天你会直接跟我玩失踪。” 宁曦耳朵一阵发痒,尝试着推他却推不动,只能服软地道:“你先起来,沉。” 景瑢不情不愿地站直身子。 桃花眸映着月光,却带着不属于月光的炙热的温度。 宁曦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从他身边走过。 “如果你一直骗我不同我说实话的话,我可说不准会不会甩了你。”她留给景瑢一个绝情的背影。 景瑢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我哪里骗你?” 他们坦白之后,他就再没说过谎。 “我问你去北燕做什么你都不告诉我。”宁曦淡淡地控诉。 “这不是骗你。”景瑢解释,“以后告诉你,但现在不行。” “无论怎样都不告诉我?”宁曦回身,好笑地睨着他。 “怎样都不行。” 还挺决绝,倒是稀奇。 她本来没那么好奇,景瑢这幅态度倒惹得她好奇心暴增。 “我要是悔婚呢,你也不告诉我?”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景瑢神色颇为无奈。 “你能不能别总拿婚事吓唬我。”他不经吓。 “问问而已。”宁曦回过头,接着走。 她才没那么无聊,逼人做些没意义的选择题。 走到熙园门口,宁曦忽然意识到不对。 “我都已经回家了,你怎么还不走?”她站在院门边,狐疑地打量景瑢。 景瑢目不斜视,推开门,径直越过她走进院子。 然后直奔她的房门,再次推开,进去。 宁曦:? 这合适吗? 她追进房间,门也不敢关,站在月光下,脸色颇有些阴森地看着他。 “太晚了,你该走了。” “是挺晚的。”景瑢坐在桌边,熟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所以不该留客过夜吗,清禾郡主?” “……” “对了,方才见你院子新挂了牌匾,煦园,是你给自己院子起的新名字?”他问。 宁曦晃了下神,摇了摇头。 “是我小时候搬到这里时,我爹给我起的,当时我和我娘都嫌弃像个老学究书斋的名,所以一直没挂牌匾。” 景瑢笑了下,“寓意不错。” 宁曦将剑放下,也坐下。 “是不错,但以前从未细想过,现今失去了才懂得真正的含义。”她盯着茶杯,苦笑了一下。 “字是谁写的,也很不错。”景瑢又道。 宁曦抬眸,“你认真的吗?” 字是爹爹写的,当初她和娘亲凑在一起可没少嫌弃爹爹的书法。 也就是挂在自己女儿院子,这要是挂在外面让人看,非得给他们定南王府的面子丢尽不可。 说是书法,其实就是两个汉字,除此之外别无特殊。 景瑢一本正经地点头,“方正有力,挺有风骨的。” 宁曦轻笑,“我爹要是在,他肯定喜欢你。” “今日元宵,你可去给王爷王妃扫过墓?”他问。 宁曦闻言,眼中的光亮悄然熄灭。 “没有,我家没这个讲究。”她灌了口微凉的茶水,“而且现在已经第二天,算了。” 景瑢没说什么,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又道:“你那枚红色的玉佩呢?” 第586章 不走,天好冷风好大 第586章 不走,天好冷风好大 宁曦下意识摸向腰间。 没摸到东西,她才想起玉佩被她扔在桌上,最近都没带出去。 她起身到内室拿玉佩,回来发现景瑢关了门,脱了披风放到一边。 “你热吗?”她一愣。 景瑢也愣了下,然后点头,“有点。” “看来你最近身体不错。”宁曦没多想,淡淡道。 景瑢摸了下鼻子,看向她手里的玉佩,“从前你日日戴在身上,最近怎么不戴了?” “和衣裳颜色不搭。”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景瑢没戳穿她。 从没见她注意什么穿着搭配,听小喜说,商号那位方老板还因此训斥过她许多次。 “能给我看看吗?”他伸手。 宁曦下意识往后一躲。 不是她不想,她也不知道旁人碰玉佩会不会有反应,要是景瑢碰了也冒白光,她该怎么解释? “这么宝贝,我都不能碰?”景瑢先是惊诧,而后表情有点受伤。 宁曦也觉得自己过分。 半晌,她掏出自己的手帕放在他手心,然后把玉佩放在手帕上,“看可以,别碰!” “……” 景瑢随便看了两眼就还给她。 “成色很不错,但看不出是哪里产的玉石。”他评价道。 “西夏呗,好石头都是那边的。”她顺手将玉佩别在腰间,将鱼纹那面翻到外面。 “西夏的红玉我知道,但却没见过透光度如此好的红玉,不知是哪座山的货?”他好奇地追问。 宁曦微微蹙眉,“你想买?” 景瑢想了下,点头,“如果太贵就算了。” 他还记得宁曦勤俭持家的教导。 “倒不是钱的事,这东西没有第二个,买不到了。”宁曦认真道,“这是我爹娘给我的物件,具体来历我也不甚清楚,你知道他们两个年轻时到处逛,说不定在哪国哪地顺手买的。” 爹娘对不起,帮女儿背个小锅。 景瑢露出可惜的表情。 “你要是喜欢,成婚前我送你一个。”宁曦见不得他这样子,大方道。 景瑢笑出声。 “到底谁娶谁?” “有必要分那么请?”宁曦不以为意。 “有必要。”他道。 “好,那成亲以后再说。”她懒得纠结这些。 她守着暖炉,酒劲渐渐上头,眼皮越来越重。 “困了?”景瑢轻声问。 她点头。 “那早些歇息。”他笑道。 宁曦又点头。 她宽了外衫,洗了脸漱了口,刚准备宽衣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回过头,盯着屏风外坐如钟的某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 景瑢似乎才回神,茫然地回望她,“你要赶我走吗?” “……” 又来这招! “不赶你走难不成留你过夜?”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好骗的冤大头了! 景瑢看了眼门外,“今日大雪,天寒地冻路又难走,你听风声好大。” “你拽我轻功飞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说路难走?”她冷笑一声,将手上未擦净的水滴甩到他脸上,“快走,大晚上的我不想动刀剑!” 景瑢叹了口气,站起身,临走前留了一句。 “你变了。” 宁曦甩出手里的白巾,砰得一声把门砸上。 大风大雪里的景瑢:…… 望着漫天的雪花,他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就不跟她坦白自己装病的事,这样也不会在大雪天赶出门了。 要不找谢允商量再装点小病? 万千思绪化为又一声长叹,他拢紧披风,孤家寡人地踏上房檐。 第587章 又来这次是真的 第587章 又来?这次是真的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真的染了风寒。 宁曦晨起后听闻他告假没去上朝还以为他又玩什么套路,后来银翘来报说景瑢是染了风寒,她还冷笑,觉得这人一个套路玩几次,真不腻。 然后谢允找上了门。 说景瑢风寒有些重,虽然不危及生命,但还是建议她去探望一眼。 “本来该是黑羽来传话,但景瑢说只有我来你才会信,所以我就来了。”谢允无语道。 宁曦这下愣了。 谢允不会拿景瑢的身体开玩笑,他来说那大概就是真的了。 带着谢允不能用轻功,宁曦便套了辆马车,准备赶去安王府。 刚出门,就见对面久闭府门的姚府门口停了辆极尽奢华的大马车。 景怀瑜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两人都愣住。 宁曦只看了他一眼便上了自家马车,驱车而去。 景怀瑜眉头紧皱,眼里满是怨恨。 姚诗诗出门来接,也看到了定南王府的马车,随后看向景怀瑜,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 “这方向,应该是安王府。”她柔声道,“今日王爷告假未上朝,不知出了何事?” 闻言,景怀瑜的神色更为阴沉,眼皮半垂,嘲弄地睨着姚诗诗,“怎么,本殿看她,你不高兴了?” 姚诗诗脸色一白,连忙摇头。 景怀瑜伸手抚上她的脖颈,摸索到她的下巴,狠狠一捏。 “本殿警告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爬上本殿的床。” “固然有她下药,但你心里怎么想的,别以为本殿不知道。” 他说完,甩开她。 姚诗诗战战兢兢地稳住身子,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 “本殿的事与你无关,做好你该做的,敢多管闲事,本殿不介意送你去见你妹妹。” 景怀瑜说完,径直路过她,进了姚府的大门。 姚诗诗双腿一软,扶着琥珀的手才没跌坐下去。 “小姐,您真要嫁吗?”琥珀心疼道,“不如听夫人的,就算出家也好过嫁给三殿下?” “你懂什么。”她狠狠咬唇,看着定南王府,眼里满是不甘,“成大事之人,怎会事事如意,总要受些苦楚。” “她宁曦犯蠢,我可不要步她的后尘。” “如今殿下正妃人选还未定,我先一步入府,殿下就算瞧不上我也只能让我管理盘云宫内务,等到正妃入府,那时万事都在掌控,还怕殿下不会回心转意?” “就算殿下厌恶我又如何,我算看明白了,女人要么自己有本事,要么娘家足够硬,只要爹爹对殿下有用,殿下就不会舍弃我。” “时日还长,咱们走着瞧。” 她收回手,又看了定南王府的牌匾一眼,扯了一抹嘲讽的笑。 琥珀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何苦呢? …… 马车上,谢允将景瑢的状况简单说了下。 因为日夜兼程加上昨夜冒雪吹风,回去后又没做点驱寒的措施直接睡觉,导致病发。 现下低烧不退,在床上躺着起不来。 “他这么容易生病?”宁曦有些自责,但更多地还是吃惊。 他之前的病不都是装出来的吗? 谢允苦笑,“他在中毒之前很多年身体都不太好,我下了不少心思才调养好,结果回到南诏,又是喝药装病,又是弄伤自己,他底子本就差,自然经不起折腾。” “我劝过他,但他不听我也没法子。” 第588章 从前,风一吹就倒 第588章 从前,风一吹就倒 走在安王府内的小路上,宁曦思绪逐渐飘远。 谢允没必要骗她。 而且景瑢从未跟她提过这些事,显然他不想自己知道,也就更不会派谢允来说这些给自己听。 这人真是…… 宁曦无力地缓了口气。 装病的时候恨不得骗她日日在跟前守着,真身体不好又绝口不提。 谢允说他以前身体很差,常年习武加上养护不周,导致后来三天两头的生病,而生病后也不肯休息,该怎样还怎样,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个风一吹就倒的破身子。 从前装病七分假三分真,有时药喝得太频繁也会病倒,像回京路上那次,就是他喝药装病伤了身体留下的后遗症。 “能治,但是需要时间,更需要人平心静气,但以他现在要做的事,肯定办不到,所以只能请你劝他多顾惜自己一些,若再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过不了两年他也不用装病了。” 谢允是这么说的。 宁曦心里五味杂陈。 到了主院门外,黑羽站在门外,一眼就看到她,惊了一下,而后看到旁边的谢允,顿时明白了。 “您别担心,大夫惯会吓唬人的,王爷没事,就是风寒而已。”黑羽笑呵呵地迎她进来,安慰道。 宁曦嗯了一声,没说话。 黑羽回头瞪了谢允一眼。 他怎么能擅作主张去找郡主说王爷的事? 谢允跟着宁曦,看都没看黑羽一眼。 他就不明白了,两个都要成婚了的人,有必要藏着掖着? 就景瑢现在的身体状况,等郡主嫁过来一样瞒不住,还不是一样担心? 黑羽给宁曦打开门,宁曦进门后他轻轻关上,然后拽着谢允到一边。 “你不怕王爷扣你银子?”他有些不悦地问。 “他扣他的,郡主自会补给我!”谢允不以为意,反而脸上多了几分怒气,指着门窗的方向愤然地点了两下,“你没瞧见他什么样子?” “你就不怕再这么下去,他还没回北燕呢就没命了?” “不是,他不知轻重你怎么也不当回事?今天要不是我主动来找他,他是不是准备自己扛过去?” 谢允越说越气,黑羽想拍他肩膀都被他躲开了。 黑羽苦笑,“主子的事我又左右不了。” “是,你左右不了那我就去找能左右得了的!”谢允哼了一声,“我是大夫,只要是能治病的,无论是药材还是人都我说了算!” 黑羽拗不过他,赔着笑说好话。 算了,反正郡主已经知道了,他还是先稳住一个。 屋内是熟悉的药味,暖炉烧得很热,门窗紧闭,她穿得多,一进门像是进了蒸笼。 床帐遮得严实,里面的人对她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睡得很沉。 能睡着是好事。 宁曦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凳子,坐在榻边。 她不敢掀开床帘,怕惊醒他。 她坐在床尾,床头处也有一个小凳子,上面放着只剩个底的药碗。 她忽然想起,之前她每次来,几乎都能看到他榻边放着这么一个碗。 明明在她面前只需要装个样子就行,可他偏要真的喝药。 有时甚至药效还没起他就走了,但他也要喝。 当真是因为谨慎吗? 还是他怕露馅,自己弃他而去? 宁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初是她主动找上门,为什么现在想起来,他似乎比自己在意得多? 宁曦看向层层叠叠的床帐,眉心轻蹙。 他到底藏着什么。 第589章 怪她,以后不许赶人 第589章 怪她,以后不许赶人 坐了没多久,床帐里就传出了压抑的咳嗽声。 床帐被掀开一条缝,沙哑的声音传出。 “黑羽……” 见到外面的人,景瑢蹙眉的神情顿时一僵。 愣了一会儿,他勾起唇角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我无事,风寒而已。” 宁曦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她猜测应该不太好。 景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个随时都能炸的爆竹。 她调整了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骇人。 她倒了杯温水,递给景瑢。 景瑢接过水,边喝边看她的脸,最后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把剑放下。” 宁曦低头,这才看见自己一直攥着佩剑,因为思绪飘远无意识地用力,手都攥得没了血色。 看起来真像随时要拔剑砍人。 怪不得景瑢那副表情。 她放下剑,坐了回去。 “怎么样,还好吗,我去叫谢允进来?” “不用。”景瑢轻笑,“他叫你来的?” 宁曦不答反问,“你怎么这么虚?” 景瑢:? 宁曦面无表情地接着控诉,“就淋点雪,从定南王府到安王府一共才不到半个时辰,就病成这样……” 她越说声音越小。 没看到景瑢前她只是有点自责,现在看他脸色苍白还对着自己笑,她快被愧疚淹没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走,留在王府住一晚又能如何? 景瑢忽然伸手过来。 宁曦愣了下,把水杯递过去,景瑢却躲开,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牵着放到自己额头。 “已经没事了。”他声音微哑,“都说是小病,我身体好得很,不虚,别造我的谣。” 是不烫了。 宁曦和他对视了一眼,手指蜷缩了下,慌乱地挣开手,到一边拿擦脸的白巾。 思绪胡乱飘远,她忽然想起景姒瑗说他看起来就不行,兀自一笑。 “笑什么?这么开心,说给我听听?”景瑢撩开被子,坐在床边。 宁曦眼神一闪,“没什么,想起些好笑的事。” 造谣的可不是自己,而是他的亲妹妹。 当时她还想替景瑢辩解几句,现下看来景姒瑗是对的,他真的身子虚。 “真不用让谢允来看看吗?”她把白巾递过去。 景瑢接过,随便往脸上一蹭,含糊不清地道:“不用,要真有事不用你叫他就来了。” 宁曦看他胡乱蹭着自己那张绝世的脸,实在不忍心,抢了过来。 景瑢唇角一抿,乖巧地坐直,凑到她面前。 宁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以后不许再糟蹋自己身体,我不想年纪轻轻守活寡。” “好。” 宁曦手劲一重,“从前就这么敷衍我,语气都不变一下。” “真的,自从被你发现装病后我就不敢再糟蹋自己了。”景瑢眉心轻蹙,认真道,“但昨日被人拒之门外,这不是逼不得已吗……” 宁曦动作一顿。 她没说什么,接着替他擦脸,然后又换了一遍水,让他自己洗手。 一切收拾妥当,黑羽也端来了饭菜。 宁曦端着碗,用勺子搅弄着粥水,垂眸不看他。 “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来?” “小曦。”他轻声唤。 “嗯?”宁曦抬头。 “我难受,都是你赶我走才会这样,都怪你。”他淡淡道。 宁曦轻咬下唇,又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对不起。” “所以下次别赶我走,好吗?” 他接过宁曦手里的碗,放到一边,然后将她拉到身前,桃花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身体受得住,心里受不住,我脆弱得很,经不住你拒绝。” 第590章 比较,还是南诏好 第590章 比较,还是南诏好 “好了,都说了没事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景瑢哭笑不得。 一刻钟了,宁曦就抿着嘴苦兮兮地看着他,一连说了十几遍对不起。 他都有点后悔吓她了。 “是我身体不争气才病倒了,和你没关系呀!”景瑢撩起垂在她脸侧的头发,轻声安慰。 “到底我是病人还你是病人,怎么还要我来哄你?” 宁曦眉头又是一紧,回头看了眼满桌的菜。 “都凉了,我让人再去热一遍。” “哎……” 人跑得倒快。 景瑢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看起来就那么弱不禁风,和心上人耍个赖她也能当真? 宁曦没回来,先进来的是谢允。 端着大夫标准的死人脸,往旁边一坐,像是招鬼的阎王爷。 “你找她来的?都说了什么?”他问。 “该说不该说都说了,你要不想她一剑捅了你就好好养病。”谢允扬着下巴,一副拿捏了他命脉的样子。 景瑢轻笑,“我哪里没顺你的意,不过是昨日被她从王府赶出来,淋了雪着了寒气才会如此,现下她自责得不行,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允瞳孔地震。 “她都担心成那样了,你还谢谢我?”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景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知道下次就别再找她,没用。”他眼皮一抬,语气微冷。 谢允气得翻白眼。 “不行……得加钱!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你气死!” “好说。”景瑢弯唇浅笑,神色恢复如常。 谢允夺门而出。 宁曦刚回来,看着谢允气愤离去的背影,冷眼看向景瑢,“你又说什么气他了?” 景瑢无辜地眨了下眼,“没有啊。” 宁曦将饭菜重重放在桌上,冷笑着看他,“你要再敢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不用他,我先一刀捅了你,省的你自己糟践自己。” 景瑢:…… 谢允还真了解她。 “怎么会,只要你不赶我,我就……” 他忽然顿住,看了宁曦一眼,轻咳一声改口,“赶我也无妨,我受得住。” 一顿饭吃得有些憋屈。 宁曦心里愧疚,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菜也不说话,景瑢忙着吃也没空说话。 总算吃完,景瑢忙灌了口水顺了顺堵在嗓子眼的食物。 宁曦怕是想撑死他。 “你自小习武,为何还会身体不好?”她忽然问。 拿她为例,习武强身健体,常年习武的人体质比旁人强不少,她的心疾能痊愈也有习武一份功劳。 景瑢闻言,无奈轻笑。 “还真是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什么?”宁曦问。 “没什么,小时候在北燕受了些苦,不过我身份特殊,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所以没什么大不了。”他淡淡道。 受了些苦。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宁曦是不信的。 一到严重的事他就开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小事他会夸大其词。 但景瑢不想说她追问也没用。 宁曦给他倒了杯水。 “你以前,想过会回南诏吗?” 无论是南诏皇帝还是北燕皇帝,当初约定让景瑢做质子的时候,就没想过接他回来,不然皇帝也不会对他不管不顾,还想借杀他挑起两国事端。 景瑢细想了下,道:“小时候想过,后来就不想了,于我来说,在北燕和南诏并无区别。” 是了,哪里都是龙潭虎穴,在哪根本不重要。 宁曦心里说不上的憋闷。 “但是现在有区别了。”景瑢忽然笑起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还是南诏好。” 第591章 兄台,要点脸好吗 第591章 兄台,要点脸好吗 吃过饭,宁曦让他再躺会儿,但景瑢要到外面透口气,两人边在廊下并排站着。 院子很大,却没什么陈设,只种了几棵树,被昨夜的大雪盖的严严实实,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宁曦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问,“你府里的采办谁管?” 景瑢看她一眼,“不知道,府里的事都是黑羽在管。” 宁曦闻言蹙眉,“你不觉得黑羽有点太忙了吗?” “有吗?”景瑢一怔。 “又查探消息,又保你安全,又管王府内务,当牛做马也不过如此了。”她由衷道。 景瑢赞同地点头,却毫无悔过之心。 “那就让他再坚持两个月,等你我婚事成了,内务之事就可以交出去了。” 宁曦一愣,脱口而出,“我才不管你府上内务!” 说完,两人都愣了。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上一世管了景怀瑜府上鸡毛蒜皮的破事整整十年,才对此下意识排斥。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成亲后内务确实该她管。 定南王府的内务也一直是她在操持,安王府和定南王府一样人少事也少,管起来也花不了她多少精力,她不该拒绝的。 但话已出口,她也无从解释,只能装哑巴。 “我的意思是,可以交给你手下的人管。”景瑢干巴巴地解释。 “……” 宁曦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内务之事繁杂,你我各自忙于外面的事,都没有精力打理,我理解。”景瑢淡淡道,“你若有人可用便用你的人,若是没有,我便让黑羽寻个可靠的人来管。” “这是小事,你不用担心。” 他这样说,宁曦也不想跟他客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定南王府的内务是你在管?”他问。 宁曦嗯了一声,“一半一半,大事我做主,小事小喜操持。” 之前还有巧月帮衬,但自从她回来后就将内务之事全都交给小喜了。 景瑢闻言轻笑,“小喜也挺忙的。” 宁曦听出他的话外音,有些不服气,“那还是黑羽更忙,毕竟我还有银翘管事。” 两位主子都觉得自己不是压榨下人的恶主子,暗中较劲。 “你的嫁妆谁来操持?”他又问,像是没话找话。 宁曦眼瞳一挪,斜睨着他,“哪有新郎官打听女方嫁妆之事的,你就不能稳重些?” 景瑢不以为意,“你那么有钱,我自然惦记。” “那我不带嫁妆了。”她冷哼道。 景瑢啊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垂眸看她,“那不行,没钱你养不起我。” 宁曦:…… 他能不能要点脸啊! “几十万两银子应该只够你我几年的花销,不行,你还是得带。”他认认真真地算起账来,不过一会儿就连年节走动要花的银子都算上了,最后得出结论。 “最多三年。” “景瑢。”宁曦深吸一口气,“你这厚脸皮到底师承何处,引荐一下我也想练。” 景瑢浅笑,“自学成才,你可以直接拜我,我不收你束修。” “那我可真要多谢你啊。”宁曦皮笑肉不笑。 “毕竟你的银子还得留着养我。”景瑢弯眸。 宁曦彻底败了。 “嫁妆我自己办,长公主说会帮我添点,另外可能方姨也会添,总之不用你操心。” 她临走前,用剑柄怼了怼景瑢的胸口。 “你还是多操心一下你的彩礼够不够迎我的。” “还有你的身子骨,这么弱我会瞧不起你的。”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挑剔地摇摇头,而后收了剑扬长而去。 第592章 平安符,看着眼熟吗 第592章 平安符,看着眼熟吗? 宁曦走后,景瑢叫来了谢允。 “你都跟她说了什么?”他脸色有些冷,不似方才见面的悠然自得。 谢允本来还不高兴,见他这副样子,立刻高兴起来。 “怎么,被郡主训了?”他小人得志般仰着头,控制不住地眉飞色舞。 “你到底说我身体什么?”景瑢冷着脸,又问。 谢允眉梢一挑,“也没什么,就说你从前身子骨虚,是本公子我妙手回春才把你救了回来,结果你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又给糟践坏了,可不关本公子的事!” “没了?”景瑢蹙眉,问。 “还有什么?”谢允也愣了,“她都跟你说什么,别什么脏水都往本公子身上泼啊!” “没什么。”景瑢冲他摆手,转身往屋里走。 谢允走后,景瑢又叫来了黑羽。 “最近郡主那边有什么动向吗?”他离京前留了人守着宁曦,回来后忘记撤回,应该一直跟着。 黑羽说晚点给他消息。 晚膳时分,黑羽交来一张纸。 景瑢快速扫过,最后视线停在其中一行上。 他放下筷子,指着那处问黑羽,“她去药堂做什么?” 黑羽想了下,如实道:“这间铺子是燕宁商号下的,可能是去查账?” 景瑢却摇头,“哪有查账只查一家的道理,而且没有年节期间查账的规矩,除非她不想这家老板接着跟她做事了。” “对了,那日左小姐与郡主同去,兴许尹公子那会知道内情呢?”黑羽又道。 景瑢轻咳一声,“不必惊动旁人。” “你借她的名义去那家药堂打听一下,别是生了什么病还瞒着我。”他道。 黑羽应下,告退了。 景瑢盯着面前的饭碗,没了胃口。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 次日,齐思悦离京,宁曦起了个大早,坐着马车等在城门口。 天色大亮,齐府的马车准时出现。 马车还没挺稳,齐思悦就推开车门,见到宁曦的马车顿时就要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圈侍女护卫惊呼着停了车,齐思悦稳稳地落地,像只小兔子一样踩着雪跑到她马车外。 “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兴奋清脆的少女声炸响,车内昏昏欲睡的宁曦猛地惊醒。 她下了马车,齐思悦一头撞进她怀里,牢牢圈着她,然后从她披风里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她,满眼写着快说你爱我。 宁曦:…… 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齐思悦的头。 “狠心的女人!”齐思悦谴责道。 宁曦没理她,而是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齐思悦顿时又高兴起来,“是送我的临别礼吗!” 她边开边乐,看着宁曦一脸得意,“没想到啊,你还挺会做人的嘛!放心,过去后我绝对不给你丢人,我肯定好好……” 快乐的声音戛然而止。 齐思悦从盒子里拎出一串东西来,小脸无比茫然。 “这是……” 恕她眼拙,根本不认识这丑东西。 而且总觉得哪里见过呢? 宁曦轻笑,“这是我特意为齐小姐求的平安符,一个不够表示我的诚意,所以多求了几个,为了带着方便,所以穿成了串。” 齐思悦表情一僵啊。 她想起来了。 之前安王离京治水的时候,她就送了一串平安符给他,当时她觉得景瑢人好,还想着嫁给他呢! 而现在…… 齐思悦只觉得头顶的两道视线异常锐利。 第593章 羡慕,自由自在的生活 第593章 羡慕,自由自在的生活 “呵呵,你都知道了?”齐思悦很是尴尬。 没有什么比黑历史舞到正主面前更尴尬的事情了。 宁曦侧头看了眼自己曾经蹲过的树,淡淡道:“也是才知道。” 齐思悦脸一红,拎着平安符在手上转了圈。 “我还画了画呢,你怎么不给我画一个?” 宁曦拎出其中一个平安符,翻过来,放在她手心。 上面画着一只很形象的兔子,圆滚滚的,看着手感就很好。 齐思悦嘴角抿出点不情不愿的笑意。 “哼,等我回来,我肯定画得比你好看!” 宁曦静静地看她。 平安符在她手上转了两圈,最后被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放心,本小姐拿得起放得下,不过个男人罢了,才不会跟你抢呢!” 她扬起小脸,虽然没她高,表情却依旧不可一世。 “本小姐只是暂时离京,两年后还是会回来的,到时候你还得在这儿,借我回来,知道吗!” 宁曦不说话,唇角却忍不住轻扬。 “爹和兄长都是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其实我也觉的……但反正无论怎样,希望两年后再见到你,你能和现在一样。” 齐思悦眼中多了分认真。 “什么一样?”宁曦歪头问。 “就你身上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玉皇大帝都不能奈你何的嚣张劲儿啊!”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宁曦失笑。 齐思悦嘁了一声,“那不然呢!” 她忽然收了声,抿着唇从鼻子里叹了一声气,看她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两人都没说话。 趁这小丫头哭出来前,宁曦贴心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了,快走,再晚出城的人就多了。” 齐思悦抱着自己的脑袋,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甩着俏皮的小绒球往自家马车跑去。 马车驶离城门,齐思悦忽然探头出来,冲她挥了挥手。 “等我回来呀!” 宁曦抬手,挥了挥,直到马车彻底看不见,她才放下手。 齐思悦的眼神她看得懂。 许多人看她都会有这种情绪。 那是一种羡慕和向往。 羡慕她想做什么就做,向往她什么都敢想,也什么敢做,从不被所谓的规矩所束缚。 齐府宠着齐思悦,她和自己的性子很像,但因被人庇佑也有不能随心所欲的时候。 但她不同,她为了这份随心所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人们总是看不到旁人光鲜背后的苦楚,等到他们切身体会到时一切都晚了。 若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些善良单纯的人一辈子都不要懂。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小丫头,是怕她被朝堂争斗弄丢了性命,这才一次又一次要她答应两年后见面。 世家大族的孩子,谁不懂得权力争斗的血腥呢? 小喜站到她身边,“郡主若是想见齐小姐,到时跟着商队同去就是了。” 宁曦笑着摇摇头。 “送她出京一是为了躲景怀瑜,二是为了让她彻底远离争斗,免得成为牺牲品,这才是平阳侯以站队为代价请我帮忙的最重要的原因。” “所以,她还是少同我们这些人接触的好。” 小喜不知该说什么,握紧了宁曦的手,“郡主放心,您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您。” 宁曦笑了下,轻轻点头。 “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 第594章 随便,她自讨苦吃 第594章 随便,她自讨苦吃 开朝没几日,景怀瑜的婚事有了消息。 人选已定,是景瑢说的那位太后的远亲,那家人被安排十日后到京城准备婚事,礼部负责处理。 消息还没传出来,孟平伟就把消息递到定南王府,顺带着将女方家里的信息也一并递了来。 此女姓阮,在当地是很有名气的大家闺秀,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计划着过两年送进宫里来,没想到皇子议亲能轮到她,约等于天上掉馅饼,阮父做了几十年的知州,女儿得此机会,他也有机会调任京城。 阮家上下一派喜气,听说还在寺庙下搭粥棚布施。 宁曦看过后将资料烧掉,还没烧完,宫里就传来旨意,召她入宫。 刚出府门,便看到对面的姚府也在准备车马,看样子也是要入宫。 姚诗诗站在台阶上,远远看着她,露出一抹得体的笑。 宁曦看了一眼,径自进了马车。 姚诗诗的笑僵在脸上。 就算现在宁曦已经不是她的竞争对手,她也依旧做不到面对这人心平气和。 她总有办法惹人生气。 姚诗诗看了眼巍峨的定南王府,深吸了一口气。 换句话说,她只要活着,站在那,就会让人心生嫉妒。 琥珀搬来脚凳,唤她上车。 姚诗诗收回眼神,走到车边。 “皇后娘娘喜欢郡主,无论郡主说什么,小姐都要沉住气才好。”琥珀小声道,“比起郡主,那位还未到京城的正妃才是您的对手。” 姚诗诗不耐地嗯了一声,上了车。 两家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宫门外,宁曦带着小喜脚下生风,将姚诗诗远远甩在后面。 拐了个弯,彻底将她甩掉。 宁曦走上一条小路。 “您何必躲她,是她对您不义在先,该是她躲你呀!”小喜疑惑地问。 “傻小喜,我只是想晚点见皇后,她在后面跟着我没法拖延,所以才甩了她,你家主子只是想躲懒而已。”宁曦笑道。 小喜却半信半疑,“您真没事吗?” “她从前跟您抢三殿下,在三殿下那害了您好几次,您不生气?” “她愿意自讨苦吃我生什么气?”宁曦轻笑,“你当嫁给景怀瑜是什么好事?她和景怀瑜婚事已定,估计已经见识过他真实的嘴脸了。” 方才在两家门前对视的那一眼,她便看出姚诗诗的眼神不太对。 略有些拘谨和局促,那是有顾忌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大抵是被景怀瑜警告了。 景怀瑜的做事风格她再清楚不过。 磨蹭了好一会儿,她准时出现在凤禧宫门口。 竹苓似乎对她卡点到的行为很不高兴,冷着脸带她进门。 宁曦记得这个宫女似乎对景怀瑜有些想法,忽然心里升起一阵好奇。 “姚小姐到了?”她问。 “早到了。”竹苓不悦答。 她是皇后跟前的大宫女,对她的态度一向不算恭敬,宁曦也不在意。 “看来还是姚家的家教好,配得上三殿下,我自愧不如。”她叹了口气。 竹苓闻言,心上一阵烦躁,悄悄白了她一眼,咬着唇没说话,脚步却不由得加快。 宁曦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无声地笑了下没点破。 这宫女果真瞧不起所有要嫁给景怀瑜的人。 在她眼里,景怀瑜就这么好? 也不知皇后知不知道她的身边人觊觎自己亲儿子。 殿内,姚诗诗端着新茶,伺候皇后用茶,态度恭敬谦卑。 宁曦进门时,皇后正夸了她一句懂规矩。 第595章 嫁妆,到底有多少 第595章 嫁妆,到底有多少 “拜见娘娘。”宁曦照往常那般行了礼。 两人都看来。 她今日穿了身湖蓝色的衣裙,裙上没什么装饰,但阳光下绣了银丝的暗纹泛着光泽,显得低调又贵气。 姚诗诗看了一眼,眉头轻蹙,挪开视线。 这衣裳她买不起。 皇后打量着她。 就算不是自己的儿媳妇,她也不得不承认,清禾站在那就是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任谁看都会被她身上的舒展和坦然所触动。 “过来坐。”皇后温和地笑了下,冲她招手。 宁曦听话地坐到她身边。 姚诗诗眉头蹙得更紧。 她都不是皇后娘娘的未来儿媳了,皇后怎么还对她这么亲昵? 安王和三殿下势如水火,皇后怎会不知道。 想起琥珀的话,姚诗诗暗暗压下心里的不满,垂眸站着。 皇后将刚接过的茶水递到宁曦手里。 “喝茶。” 宁曦谢过。 姚诗诗这下彻底绷不住了。 这是她给皇后沏的茶,皇后是她未来婆母自然可以喝,宁曦与她平辈,以后就是妯娌,怎么能接! 她进门时明明看到这是自己递来的茶! “郡主……” 宁曦忽然将茶放下,回头接过小喜手里的盒子,放到皇后面前,“这是南边刚进来的茶,宫里程序多,得有一阵子才能喝上,这茶冬日里喝驱寒暖身,娘娘就先品着。” 宫里的采办也走的是燕宁商号,里外里都是一样的货,只是现在喝和以后喝的区别。 本是小事,但拿上台面就是指的说嘴的事。 皇后收下,温柔地笑着,“还是你懂事。” 姚诗诗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宁曦这才看向姚诗诗,“姚小姐方才叫我何事?” “……” 姚诗诗咬唇,说不出来一个字。 宁曦根本没喝她备的茶,她又能说什么呢? “没什么,您的袖口脏了。”姚诗诗低声道。 宁曦拂了拂本就没有灰尘的袖口,没再难为她。 “今日唤你们来,是想着你们马上就要嫁到宫里来,以后就是一家人,本宫有些话想跟你们说。”皇后温声道。 “娘娘您尽管说,诗诗与郡主谨听教诲。”姚诗诗讨巧地应和。 “嗯,如此便好。”皇后拿出了两份礼单,交到两人手中。 “姚府这份,是怀瑜准备给姚家的聘礼单子,你父亲那已经有一份了,但本宫想着你也得知道,便又拟了一份给你。” 姚诗诗惊喜地接过,厚厚的一本册子,若是展开她的手臂都不够长,足见皇后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姚诗诗心中欣喜,连连谢恩。 而后看向皇后手中另一个本子。 那份本子没有她的厚,难道说,是皇后替安王拟的聘礼单子? 姚诗诗不由得得意。 她是正妃又如何,所托非人,正妃也比不上她一个侧妃的聘礼! 皇后将册子递给宁曦。 “这是本宫给你添的嫁妆,本宫知道你们定南王府不缺好东西,但这么多年本宫都拿你当女儿看待,这点东西就当作本宫替你爹娘送嫁的一点心意。” 宁曦接过册子。 “这单子陛下也看过,还特意添了不少,你放心,虽说你与怀瑜有缘无分,但陛下对安王和怀瑜是一样关照。” 姚诗诗盯着宁曦手里的册子,不可置信。 她的彩礼才这么一本,皇后给宁曦添的嫁妆就有这么多? 听说长公主也准备给她添嫁妆,都是出手阔绰的主,她到底准备带多少嫁妆啊! 第596章 聘礼,他要自己备 第596章 聘礼,他要自己备 宁曦看了一眼,皇后与她非亲非故,这些东西算很多了,而且件件都是好东西,确实做足了脸面。 宁曦将单子推回去,“恕清禾不敢收。” “安王殿下的聘礼也是娘娘和陛下准备的,哪有双方收同一长辈礼的道理,清禾深受陛下与娘娘照顾,更不能这般贪得无厌。” 皇后却一怔。 “安王的聘礼并非本宫与陛下准备。” 宁曦也一怔。 “你不知道?”皇后有些惊讶,“安王年前就上书说自己已经在外立府,便不用陛下和本宫置办聘礼,他要自己准备。” “陛下本是不允的,但安王说最近宫里喜事多,再加上今年南诏并不太平,国库吃紧,能省则省。” “你们不是经常见面?本宫还当你知道呢。”皇后笑了下,将礼单放到她手中,“你们两个都是识大体的好孩子,他的那份都省了,你可万不能再拂了本宫与陛下的面子。” 宁曦只能收下。 姚诗诗瞪着她手里的单子,嫉妒得一口牙都要咬碎。 她自问已经够能忍了,但这种差别对待换谁谁能忍! 她捏着自己的聘礼单,从未觉得如此丢人。 不过一想到安王要自己准备聘礼,她气又顺了些。 安王在北燕那么多年,能有几个家底,就算把所有积蓄都用上,恐怕也比不上她手里聘礼单子的一半。 宁曦自己有钱有什么用,等嫁了人,她就要跟着安王一样低人一等! 皇后拉着两人说女人间的体己话,两个小的心思各异,都没怎么认真听。 午膳时分,皇后留两人在宫中用膳,景怀瑜忙完政事也赶了来。 见到宁曦,他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母后,儿臣想起还有政事未处理完,等晚膳再来看您。”景怀瑜说着就要走。 “站住!回来!”皇后眉心一蹙,“如此急躁像什么样子,有什么政务忙得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坐下!” 景怀瑜沉了一口气,只得坐到皇后手边。 宁曦淡然地问了好,景怀瑜见她如此淡定,脸色更加阴鸷。 皇后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眼竹苓。 竹苓将茶壶放到姚诗诗手边。 姚诗诗心领神会,起身给景怀瑜斟茶。 “殿下处理朝政辛苦,喝口热茶歇歇心神。”她的声音柔和,缓解了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景怀瑜眉梢轻挑,顺势喝了口茶。 “这茶?儿臣记得宫中还未分发,母后从哪里得来?”他盯着茶杯,有些意外。 “清禾念着本宫,特意送来的。”皇后道。 景怀瑜闻言,放下了茶杯,再也不动。 宁曦倒没如何,姚诗诗端着茶壶,添也不是不添也不是,最后只能悻悻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回去。 一顿饭吃得沉默,皇后起先还会找话聊,后来似乎也懒得调整气氛,也跟着不说话。 宁曦吃得慢条斯理,景怀瑜的视线好几次投来,她都装没看见。 婚事已定,现在再看他吃瘪的表情,她觉得无比畅快。 “今日议事,陛下问及军饷一事,想必是准备着手调整了。”景怀瑜忽然道。 “陛下有此意已经几年了,只是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容易怨声载道,军队可是重中之重,完不能出差错,你怎么说的?”皇后点点头,看向自己儿子。 “国本之事,儿臣资历尚浅不敢胡言,只说若要降低军饷必得有其他方面进行补偿。” 皇后点点头。 “但安王说,此时降低军饷不是好时机,若是国库吃紧,可以从其他地方入手。” “父皇不太高兴。” 第597章 规矩,教绿茶做人 第597章 规矩,教绿茶做人 景怀瑜看向宁曦。 “郡主掌管宁家军,对军饷之事应该很了解,不知有何见解?” 他语气带着挑衅。 皇后眉头蹙了下,并没有出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自顾自地吃着。 宁曦放下筷子,对上景怀瑜的眼神。 “回殿下的话,清禾没有见解。” “郡主是在搪塞本殿?”景怀瑜沉声质问。 “殿下想多了,只是多年来宁家军的军饷只升不降,您知道定南王府并没有银钱上的困扰,所以清禾对此事也从未费过心思。”宁曦淡淡道。 景怀瑜脸色一黑,刚想接着说,皇后忽然放下筷子。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人,注意规矩。” 景怀瑜闻言愤愤地垂头用膳,宁曦则挑了下眉梢,也不吃了,只喝茶。 凤禧宫和盘云宫一样,饭菜给人添堵。 她思绪飘远,开始想念景瑢做的鱼汤。 好久没吃到,不知他何时做下一顿,她定要跟着蹭一碗。 “朝堂上的事与女子无关,怀瑜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挂在心上,陛下为朝政训斥他们是常有的事。”皇后见她不吃了,转头安慰她。 宁曦假装听不懂她话中警告自己远离朝政的意思,笑了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姚诗诗忽然道:“父亲前日还在家中提起此事,说今年天灾过多,南诏将士们受了苦,合该多发些军饷稳军心。” 景怀瑜这才正色看她,“姚太尉也如此认为?” “嗯,看来父亲和殿下所见略同呢!” “你同太尉说,他在外巡营也挺久了,过两日便到宫中述职。”景怀瑜沉声道,“前些日子并非本殿忽视他,而是因些人事分身乏术,还望太尉体谅本殿。” 他说着,抬头阴恻恻地看了眼宁曦。 宁曦坦然地回了个假笑。 景怀瑜眉头一蹙,挪开视线。 她怎么能如此泰然,就不怕他针对定南王府吗? 姚诗诗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柔和的声音打断气氛,笑着道:“殿下这话就是同诗诗生分,诗诗马上就是殿下的人了,父亲又怎会怪殿下呢?” “好了!”皇后声音有些不悦,“吃完了就退下,本宫要歇息了。” 姚诗诗尴尬地应了一声,乖乖地闭嘴坐了回去。 三人前后出了凤禧宫。 景怀瑜盯着宁曦手里的礼单,忽然问,“这是母后替景瑢备的聘礼?就这点?” 宁曦走在前面,头都不回,“你这是嫌皇后娘娘的心意太少?” 皇后不在,她懒得和景怀瑜虚与委蛇。 景怀瑜还没怎么样,姚诗诗先不高兴了。 “郡主怎能如此和殿下说话?从前郡主与殿下关系不同也就罢了,如今郡主与安王的好事将近,您不能再这般没规矩。”姚诗诗语气温和,好似只是劝说。 宁曦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她想起娘亲曾经说过的一个词,说的就是姚诗诗这种在男人面前装腔作势的女人。 叫什么来着? 对,绿茶婊! 宁曦脚步一顿,身后两人都一愣,也跟着停下。 宁曦回身,看向姚诗诗。 “你不如问他为何容忍我没规矩?”她好整以暇地双手交叉在胸前,活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但这幅不正经的表情在她脸上,倒多了几分讽刺。 姚诗诗一怔,不懂她什么意思。 宁曦微微弯腰,凑近姚诗诗的脸,清冷精致的脸迅速靠近,饶是姚诗诗也忍不住晃了心神,往后一缩。 第598章 身体,他到底行不行 第598章 身体,他到底行不行? 宁曦勾了勾唇角。 “因为他搞不死我,所以只能忍着我。” “你要能像我这样,你也可以为所欲为,规矩什么的统统见鬼。” 宁曦说完,站直身子,眼神又看向旁边脸色异彩纷呈的景怀瑜。 “姚小姐有句话说得不错。” “我与安王好事将近,你我之间关系不似从前那般,还是要注意点规矩。” “如此,我就先告辞了,三皇弟。” 宁曦离开许久,景怀瑜都站在原地未动。 姚诗诗战战兢兢地看着景怀瑜的背影,不敢轻易开口劝慰。 她虽然狠宁曦,但不得不说方才那一瞬她心里腾起了深深的羡慕。 她要是宁曦,就不用担心景怀瑜会否迁怒自己,从而连句开解的好话都不敢说出口。 不过,她方才真的太放肆了。 三皇弟…… 这是能说的吗? 景怀瑜沉着脸缓了半天,这才想起身侧有个姚诗诗。 他回头,狠戾的眼神落在她略有惊慌的脸上。 “你怕什么?”他沉声道。 姚诗诗小心地摇头,“没有,臣女没怕……” 景怀瑜突然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姚诗诗脚底生寒,忍不住往后退。 景怀瑜三两步到她面前。 “像她那样的,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所以你只能老实跟在本殿身边,做好一个侧妃该做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准做,否则你会和她一个下场。” 姚诗诗吓得腿软,忙不迭地点头,“臣女知道的,殿下就是臣女的天,您让姚家做什么便做什么。” 景怀瑜伸手摸了下她的脸。 “听话,本殿会给你想要的。” …… 宁曦打发小喜回府,自己则直接去了安王府。 如今安王府上下对她不请自来已经习以为常,她进门时连门房偷懒的侍卫都只看了她一眼就闭眼接着睡。 谁都知道这两家王府的主子对下人好,不讲这些虚礼。 反正暗处有的是人看着,不缺他一个。 宁曦推开院门,黑羽并不在,偌大主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想了下,她直接进去敲门。 屋里的咳嗽声停顿,半晌,门打开。 景瑢穿了一身白色单衣,脸色有些苍白,见是她,先是一惊,而后扬起笑容。 “刚从宫里出来?” “你消息倒灵通。”宁曦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径直走进房间。 打量一圈,并没有看到药。 “你不喝药了吗?”她问。 “晨起喝过了,晚上还有一次,谢允说的。”景瑢主动汇报。 “可你为何还在咳?” 景瑢垂眸,慢悠悠地温着茶,沸腾的水声传来,他才浅浅开口。 “下朝后被留下议事,偏殿有些冷,多站了一会儿。” 宁曦眉头轻蹙。 “景瑢,你身体真的行吗?” 景瑢闻言,不知想到什么,一时失神,杯里的水满了他都没发觉。 宁曦也是一惊,但没叫他。 景瑢自己发现后,慌忙放下茶壶,有些惊讶自己的失神。 “要不你去问谢允,我身体行不行?”他端来茶杯,轻声道。 这话怪怪的。 宁曦接过茶杯,摇了摇头,“他没说应该就没事。” “你可别为了省银子不付他诊金啊!” “我是那种人?”景瑢失笑。 宁曦用眼神回答了他。 当然是。 景瑢无奈,“我身体挺好的,你放心就是,而且有谢允在,你真的不必费心。” 比如背着他到自家药铺讨要些奇怪的药方什么的。 第599章 报酬,鱼汤是要付费的 第599章 报酬,鱼汤是要付费的 宁曦自然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只担心他的身体调养不过来。 “见过景怀瑜了?”景瑢又问。 宁曦抬眸,“你怎么知道?” “每次出宫来我这里,都是因为他。”景瑢淡淡道。 宁曦睨着他,“你不高兴?” 景瑢也抬眸看她,清澈的桃花眸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你说呢? “那好,我走。”宁曦作势就要走,却被景瑢拉了回来。 宁曦抬眸看他,唇角忍不住上扬,“不是要赶我走?” “哪里舍得。”景瑢笑不出来,语气尽是无奈,“你和他都没有婚事牵绊,为何还总生他的气?” “没啊?我这不是开开心心地来找你吗?”宁曦看了看自己,有些怀疑。 难道她脸色很不好吗? “你每次见他后,眼神都很疲惫。”景瑢端详着她的脸,认真道。 宁曦微怔。 她从来没意识到这点。 大概是真的。 毕竟看到景怀瑜她就头疼。 “今天有鱼汤吗?”她低声道。 景瑢轻笑,“想吃?” 宁曦点头。 “好,晚膳做给你吃。”景瑢自然地圈住她的腰,垂眸盯着她的眼,“报酬呢?” 宁曦蹙眉。 怎么还要报酬,从前怎么不要? “你想要什么?” 她话音刚落,景瑢便轻啄了她的唇,速度之快她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松开了。 “好了,结完账了。”景瑢已经远离她,眼神无比清正。 宁曦抹了把嘴唇。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 时辰还早,她半靠在景瑢的软榻上,有些困倦。 他这屋子也不知点的什么香,每次来她都想睡觉。 景瑢翻看着文书,她扫了一眼,似乎就是景怀瑜提到的军饷的事。 见她好奇,景瑢把文书递给她。 宁曦看过,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 “这个时候提军饷,他们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景瑢笑而不语,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认同。 “南诏与北燕势如水火,只需一个理由北燕就可借机出兵,虽然他们忌惮宁家军,但是你我马上成婚,他们可以用我来限制宁家军的行动。”他缓缓道。 “此时提军饷,正好给了北燕一个被南诏军队挑衅的借口,以北燕的脾气就算不出兵也会给南诏找些麻烦。” “真是可笑,能提出此建议,不知道的还以为景怀瑜是北燕的奸细。” 宁曦轻笑。 “既然对北燕有利,你为何阻拦?” “因为我不想帮北燕,至少不是现在。”景瑢道,“等夺得太子位后,才是和北燕谈判的时候。” 他有些苦恼,“你不知道,北燕那些家伙难缠得很。” 宁曦斜睨着他。 “最难缠的是你?” “燕子期和桑祈是什么人物,能被你耍的团团转,我打听过了,以燕子期的性子,谁威胁他的地位,他是一定会除掉那人。” “若是不除,要么他除不掉,要么就是他不能。” “你肯定不是前者,那他又为何不能除掉你,就因为你和北燕皇帝的交易?我怎么听说北燕皇室都是被燕家操控的呢?” “你有什么让燕家不能杀你的理由?” 燕子期和他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两人态度很奇怪,剑拔弩张却又很平静,就像是一对不得不合作却又互相看不上的仇家。 可景瑢一个南诏质子,有什么资本成为燕家话事人的仇家? 第600章 负责,不能丢下他 第600章 负责,不能丢下他 景瑢面对她的分析,只笑。 宁曦也没指望他能和自己坦白。 他不说,她自有办法查,虽然北燕离南诏远,消息探查起来有难度,但不代表无影办不到。 景瑢虽然在笑,但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景瑢,你真的需要这门婚事吗?”她忽然问。 景瑢闻言抬眸,笑意尽散,只剩疑惑。 “我总觉得你不简单,或许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一样可以夺位,既如此你当时为何还要答允我?” “我第一次与你见面,你就不怕我诓你?” 她早就想问这事了。 虽说之前她猜测景瑢对她早有心思,但想来想去她也不懂心思从何而来。 而且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上一世景瑢用了十年时间与景怀瑜抗衡,他本就对太子位有意,并非是被她逼迫才答允。 她最近才发觉不对。 既然不需要她的帮助他也能做到,又为何要答应一个初次见面人那般冒昧的请求? 就因为她能帮他更快地达成目的? 果然,景瑢道:“因为你能帮我,换做谁都不会拒绝你。” 宁曦冷哼,“那若是别人用婚事换合作,你答应吗?” 景瑢沉默。 这沉默宁曦再清楚不过,他每次不想骗她但又不肯说实话的时候就会这样。 她已经有答案了。 “你从前见过我?”她又问。 景瑢对上她的眼,笑了下,“偶然见过一次。” “何时?” 景瑢又不说了。 宁曦也不介意,接着问,“你很早就惦记我了对吗?” “嗯。”这次他答得倒是干脆。 “所以你回南诏本就想毁了我和景怀瑜的婚约?” “不是。”他眼神认真,“原本我想的是,你若喜欢他,心甘情愿与他成亲,我不会打扰你。” “但是……” “但是我主动找上你,所以你就顺其自然,装作被我逼迫的样子,与我合作。”宁曦接过话。 景瑢点头。 宁曦心里说不上的奇怪。 她总觉得景瑢不是那么无私的人。 “如果我不喜欢景怀瑜,但不打算反抗,也不找你,你又会如何?” “我会来找你,说服你选择我。”景瑢道。 “你就这么自信我能信你?” “我没有自信,但总要试过才会死心。”他道,“若让我眼睁睁看你和不喜欢的人结亲,我做不到。” 宁曦微微蹙眉。 这回答太正常了,不像他。 “那我现在说我喜欢景怀瑜,你也会放我走的?”这个问题,她只是好奇才问。 照他的逻辑,只要她想,他就会放她走。 然而回答她的是沉默。 景瑢弯着眸子,温和地看着她笑,缺不说话。 她从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汹涌的情绪。 他不会。 “现在晚了,你答应对我负责,就不能丢下我。”他淡淡道。 宁曦微怔。 景瑢见她诧异的表情,笑得更深。 他看着对面人的眼睛,仔细地像是要把她的眼神刻在心中。 没人配得上她。 就算是他也配不上,但谁让她喜欢自己? 一段沉默结束了这个话题。 宁曦心里情绪很复杂,她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清楚明白,于是选择了逃避,干脆不想了。 她将皇后给的嫁妆单子扔在桌上。 这才是她来的正事。 景瑢看了一眼,没懂她的意思。 “皇后说你拒绝了他们给你备的聘礼,你要自己准备?” 第601章 书房,俄罗斯套娃 第601章 书房,俄罗斯套娃 景瑢神色一僵。 “她怎么告诉你了?” “你果然准备瞒着我?”宁曦冷笑一声,“你有几个钱备聘礼,就算你那几十万两白银都用来娶我,那也不够,远远不够!” 景瑢并不介意宁曦的话,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那怎么办,我都答应了。”他抿唇,有些委屈。 宁曦:…… “我给你备点钱,放心,不会被人发现。”她有些不悦道。 之前她提过这事,被景瑢否决,结果到头来还得她出手! 她颇有种被当做钱袋子的屈辱。 景瑢突然一声嗤笑。 宁曦斜眸睨来。 “我娶你,还能真要你给钱?”他又无奈又停不住笑,缓了半天才道,“放心,我有办法。” 又是有办法。 “我虽然不在乎你给我多少聘礼,但表面也不要太过分,你不想因为娶妻太抠门而名垂青史?” “是不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要不我嫁妆也少带点?”她认真考虑可行性。 “宁曦!”景瑢无语,“你就是一个子不带,旁人就不知道你家大业大了吗?” 说的也对。 宁曦露出难办的表情,“难为你娶我了。” “不难为,我真的有办法!”景瑢强调。 她到底对自己有多不信任,先是反复强调他身子虚,后又怕他因为娶妻而破产。 都怪皇后大嘴巴。 宁曦还是觉得可惜。 皇帝皇后本就该替景瑢出聘礼,虽说现在国库吃紧,但该花的还是得花,景瑢这一拒绝,替他们省了多少钱! 但他执意如此,她也不打算多说。 她与景瑢之间,形式是最不重要的。 离晚上还有段时间,宁曦窝在软榻里,被暖炉烘着,很快就睡着了。 景瑢扯过薄被盖在她身上。 他从一沓文书里抽出一本来。 这是黑羽送来的北燕消息,混在文书里一并带入王府。 他看了上面的文字,又抬眼看向对面熟睡的人。 眼中的温和渐渐消散,他看着宁曦不知想些什么,许久未动。 回神之际,他将文书扔进旁边的暖炉。 火光升腾,吞没了文书。 …… 宁曦睡醒时天已经黑了。 软榻上只剩下她一个。 她推开窗子,隐约能听到后院黑羽的说话声。 这个时间,景瑢应该在下厨。 她想了下,出了院子。 天边泛着白色的光带,太阳刚落,天空还是深邃的蓝色,她趁着最后一点光亮钻进了王府的小径。 来了这么多回,她还没认真逛过安王府。 皇帝赐府时为了颜面,特意选了很大一块地,王府景致很好,就算是冬日也不会单调。 她走着走着就绕到了主院的另一面。 远远的,她便看见足有两三层的书房的檐尖。 她忽然想起景瑢给她的那把钥匙。 她去过一回,里面尽是些藏书,那日她有些昏沉,只记得黑暗中瞧见角落里有一抹光亮,还没等仔细看就被黑羽叫了出去。 书房白日也落锁,里面定是有些不同的东西。 她想着,就又溜达到了书房。 天色彻底黑沉,仿佛又回到了那夜,她掏出钥匙,畅通无阻地进了门。 吱呀一声,书房里散着长时间未通风的气味,她咳了两声,走了进去。 书房里的灯是挂在墙壁上的油灯,似乎是怕火燎了书籍,书架都摆得很远。 她点亮了几盏,勉强看清了这间房的构造。 书房很大,外面看是两层,实则里面打通了只有一层。 第602章 随你,只要你能打开 第602章 随你,只要你能打开 书架也很高,上面堆着层层叠叠的书,分类明确,但有的书本已经落了灰。 她踩着一个书案,飞身到一个高柜上,这才看清了书房的全貌。 书架占了一半,另一半是字画古籍,和她上次进来时看到的几乎没区别。 她细细看过每一个角落,眼神忽然顿住。 书架深处的墙边,有一个泛着冷光的物件。 她跳了下来,循着断断续续的光亮走过去,发现是一把锁。 锁很新,打磨得光滑也没生锈,显然经常用。 她看了眼锁孔,不是自己这把钥匙能打开的。 宁曦笑出了声。 怪不得给自己书房钥匙呢,原来是还留了一手。 也是,当初她也防着他,给了他假军令,比起来还是她更缺德,好歹景瑢给的钥匙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这门里又放着什么秘密。 她从发间抽出一根发簪,又从发簪中抽了一根细铁丝出来。 这是她学会撬锁后就养成的习惯。 撬了半天没成功。 宁曦也不坚持,这锁不是能撬开的,看来里面的东西才是这个书房落锁的真实原因。 从书房出来,她估算时间差不多,回了院子。 景瑢刚好端来刚出锅的鱼汤,黑羽紧张兮兮地跟在他身后,好似怕他连鱼汤都拿不稳。 “去了哪里?” 景瑢放下鱼汤,头也没抬地问。 “你的书房。”她如实道。 景瑢动作顿了下,没有多余反应,将剩下的事甩给黑羽,他到内室换掉了满是烟火味外衣。 “你上次不是去过?”他的声音从屏风里传出。 “嗯,上次看到了些东西,觉得好奇,所以今天想去看个仔细。”她道。 “看清楚了吗?” “没有,上了锁,撬不开。” 景瑢从内室出来,神色有些无奈,“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再不让你去?” “那你让不让?”宁曦问。 “钥匙给了你,自然是随你。”他顿了顿,又道,“如果里面的锁你也能打开,也随你看。” 宁曦并不觉得这话温情。 那锁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他就是知道这点才这么说。 两人坐在桌边。 “里面的东西与北燕有关?”她问。 “不算,与我自己有关。”景瑢道。 “你自己?”宁曦看他,“你是谁?” 景瑢盛汤的手一歪,鱼汤洒在桌上。 两人都有些诧异。 宁曦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她只是顺着问一句罢了。 景瑢很快恢复如常,将鱼汤放在她面前,然后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手上的汤汁。 “你说我是谁?”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好笑,他勾了勾唇。 “景瑢。”宁曦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你生母是哪里人?” “齐州,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我借回齐州的名义暗中去了北燕?”景瑢答。 齐州地处南诏南边,与北燕差了十万八千里。 宁曦心里稍安。 方才那一瞬,她忽然升出一个荒唐的猜测。 景瑢生母位份不高,是齐州一个官家女,这么多年过去,那家地位还是不愠不火。 方才他一说,她忽然觉得景瑢和北燕的联系远比她想的要深得多。 或许她母妃和北燕有什么关联? 不过齐州那个地方,做官的人家要想和北燕扯上关系实在太难。 她定是多虑了。 入夜,景瑢站在书房内,打开了那枚精致繁杂的锁。 门内,只有三四人站立的空间。 里面摆了一个案台,香烛牌位一应俱全。 第603章 阮家女,她的替死鬼 第603章 阮家女,她的替死鬼 无字牌立在中央,景瑢熟练地从桌下拿出火折子,点燃线香,拜了三下。 线香插进香炉,他看着袅袅升腾的烟雾,眼神有些涣散,好似在透过虚空看另一个人。 黑羽站在门外,等他灭了香炉,才出声,“主子,可要属下换一把锁?” 景瑢关门,疑惑地扫了他一眼。 “郡主已经发现了,若是她质疑要打开此门,属下们可拦不住……”黑羽解释。 “不必,你们该拦就拦,拦不住就算了。”景瑢缓步走出书房。 “可若让郡主发现里面的东西怎么办?”黑羽追问。 隆冬风寒,景瑢只穿了一件薄衫,轻咳了一声。 黑羽连忙催他回去。 “她最好能自己发现。”景瑢淡淡道。 天边冷月高悬,他望着遥不可及的明月,一会儿觉得像是无法与人坦诚的自己,一会儿又觉得像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宁曦。 深夜总会发人深省。 景瑢垂眸自嘲地轻笑,离开了书房。 …… 阮家得以升迁,举家搬到京城,自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阮家小姐先一步到达京城,直接住到皇后的凤禧宫,声势浩大,此等待遇使得京城各家闺秀纷纷侧目。 一个地方知州之女,身份上与她们天差地别,不但占了三殿下正妃的位子,还一到京城就住进凤禧宫,这待遇谁见了都眼红。 更有人开始同情起姚诗诗。 姚家近来不得圣心,也就被京城各家冷落,结果因为阮家女儿的到来,许多小姐们开始替姚诗诗抱不平,她好歹也是太尉之女,品阶比那地方知州高了不知多少,结果还要被他的女儿压一头,实在委屈。 当然,这些人替她抱不平,实则也是替自己愤懑。 当初清禾郡主是正妃人选时,众人碍于定南王府超然的地位,只觉得宁曦走运,却没人觉得自己也能和她争抢,然而阮家人的出现使原本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阮家女儿住进凤禧宫不过五日,宁曦就收到无影发来的消息,有四五位大臣借公事为由请景怀瑜出宫赴宴。 景怀瑜无一例外,全都答应了。 此事传进凤禧宫,阮家女儿却没有任何反应,每日侍奉在皇后身边,皇后出入都会带着她。 短短几日,她就得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阮家女到宫中的第十日,皇后在宫中举办赏春会,邀请了京城身份尊贵的闺秀和官眷,可谓声势浩大。 宁曦看着邀帖,颇为感慨。 上一世她与景怀瑜敲定婚事后,皇后也为她举办了许多次宫中宴会。 如今这种事落在别人身上,她成了那个看客。 阮家女的未来一眼望得到头。 她有权有势尚且有那样的结局,她家中完全依靠皇后母子,景怀瑜对她大抵连样子都懒得做。 当初景怀瑜为了和北燕公主结亲,杀了她。 未来他也会因此杀了阮家女。 虽说这些事都是因她而起,但各有各命,她能救自己却救不了无关的人。 赏春会前夜,宁曦偷偷让小喜买了壶小酒,躺在廊下对月小酌。 脑海中,阮家女模糊的长相和自己惨死时的景象逐渐重合。 她被扔在水牢中,肮脏的水一次又一次没过她的头顶,夺走了她的喊叫。 宁曦仰头饮尽杯中酒,眼神比月色还要冷寂。 第604章 姚家的,不知天高地厚 第604章 姚家的,不知天高地厚 赏春会当天,左文琦提前找到宁曦,在定南王府坐了半个时辰,两人才一同出发。 “本来我不想去的,但下个月就要办喜事了,爹娘非要我多和这些人走动,对尹辞以后的仕途有好处。” “还跟我说,你看定南王府不也去,小曦都去你凭什么不去!” 左文琦学她娘亲的语气,无奈地看她,“都怪你,为什么要去?” “我不去对景瑢的前程有印象。”宁曦学左文琦说话。 “你少来!你去不去景怀瑜都拿你们两个当死敌!”左文琦轻嗤一声,而后好奇地凑近,“所以你到底为何要去,是不是又憋了什么坏主意,不许瞒我,说!” 宁曦看着窗外,“你想多了。” “小曦,你知道吗,自从你和景瑢婚事确定后,你就像是变了个人,我从前从未觉得与你有距离感,但现在,你每日所思所想我都猜不到了,也不是我能触及的了。” 左文琦认真地看着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宁曦下意识回头看她,但对上她认真又担心的眼神后瞬间摊开。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帘,微微抿唇。 “没什么,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别多想。” 左文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宁曦面朝窗外,眼眶的红晕渐渐消散。 左文琦是第一个看出她经历过什么的人。 就像上一世她发觉出左文琦婚事不对一样,左文琦也看出她的变化。 马车停在宫门外。 两人到的最晚,门外停了许多人家的马车,但却没有人。 姐妹俩挑了绕远的路前去。 御花园内,压抑着的娇笑声此起彼伏。 皇后只是组局的人,今日并不出面,说是为了让众人自己玩得尽兴,只让大公主代自己出席。 大公主忙着驸马的事,露过面后就离开,徒留主角阮家女坐在位子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喝着茶。 “小姐,她们就是在排挤您,奴婢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求娘娘给您做主!”小丫鬟站在阮玲玲身后,不高兴地道。 阮玲玲握住小丫鬟的手腕,轻轻摇头,“别去。” “我住在凤禧宫已经给娘娘添麻烦了,怎好还能因为这些小事叨扰皇后娘娘!” 阮玲玲叹了口气,眼神在人群飞快掠过,“是我太不争气,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小丫鬟愤愤不平,“才不是,都是那个侧妃不知天高地厚,拉拢一群人冷落小姐您,她也不想想,入府后您是正妃,拿捏她一个妾室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她是太尉之女,身份比我高贵许多,我若不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又哪会有这等一步登天的机遇……爹爹说入京后要谨言慎行,京城不比中州,稍有差池就会连累满门,我不能给阮家招祸事。” 阮玲玲轻声道,柳眉轻蹙,迎接着人群时不时投来的鄙夷的眼神,神色更为窘迫。 忽然,花园尽头出现了两个难以忽视的人。 两人一青一红,光是气势便让人难以挪目。 花园内的人也都注意到二人,一时间周遭都寂静下来。 宁曦和左文琦走过来,一路上郡主的问好声没有停过。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定南王府的清禾郡主。 阮玲玲跟着站起身。 宁曦和左文琦说完话,一抬头就见一个圆脸的女子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只一眼,她就断定,这人怕她。 第605章 故意,争风吃醋 第605章 故意,争风吃醋 “久仰郡主大名,家父是中州知府,我姓阮。”阮玲玲笑得勉强,似乎在强撑着胆子同她说话。 现在她还不是皇子妃,品阶在宁曦之下,自然要行礼问好。 然而为了表示亲密,多数闺秀见面不会行大礼,只会行常礼,心意到了即可。 周围人却抓着这点不肯放。 “郡主乃是一品衔,你现在还未嫁进宫,应行跪拜大礼的,难道没人教你吗?”有人出声呵斥。 阮玲玲脸色顿时涨红,皇后今日给她挑了身浅粉色的衣裙,地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若是跪了,她这身衣裳就脏了不能再见人。 正手足无措,宁曦忽然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阮玲玲看她的眼神一怔,刚扯起嘴角准备谢她,宁曦就漠然地转身离开。 婢女哼了一声,“清禾郡主好大的谱!怪不得最后三殿下没有选她,她哪里有女儿家的样子!” “松音。”阮玲玲蹙眉,有些不悦,“你怎能如此无礼,她是郡主,是定南王府唯一的后代,岂是你我能置喙的?” 松音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请罪。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阮玲玲望着宁曦远去的背影,轻声道:“我瞧郡主人挺好的,不是还免了我的礼吗?脾气大也正常,定南王府家大业大,没点脾气怎能驭下?” …… 宁曦走远,左文琦才拉住她。 “你认识她?” “不认识。”宁曦寻了个位置坐下。 左文琦坐到她对面,“那你干嘛帮她解围?她可是要嫁给景怀瑜做正妃的人,以后就是你和景瑢的对手,再说有你和景怀瑜从前的渊源在,她肯定防着你呢!” “那是她的事。”宁曦淡淡道,“旁人故意挑事,我不能如他们的意。” 宁曦指了指人群中央,“姚诗诗来了。” 左文琦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翻了个白眼。 “身为太尉之女被一个知州之女压着,只能做个侧妃,估计她心里要气死了。” “这下她没精力和你斗了。” 宁曦无奈摇头,将前些日两人一同见皇后的事说给她听。 左文琦却被她说的嫁妆单子勾起兴趣。 “皇后给了很多吗?” “还行,不少。”宁曦如实道。 能让姚诗诗嫉妒的数量,确实很够了。 “如此看来,安王娶你的聘礼只会多不会少!”左文琦兴奋地道,“真好啊,不像尹辞,在相府不被重视,聘礼只是刚好过得去,还好我爹娘不在意这些。” 宁曦笑了下,没把景瑢要自己备聘礼的事说出来。 “尹小公子前途无量,相府这般待他,以后会后悔的。”她道。 左文琦眯起眼,端详着她的表情。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最近总像个算命先生,就是那种预言未来之事,老神在在神神叨叨的样子。” 宁曦挑眉,表情瞬间变化,“有吗?” 左文琦点头,“反正不太正常。” 远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姚诗诗和阮玲玲不知为何站到一起,姚诗诗桃粉色的披风上沾了一块明显的茶渍,阮玲玲手足无措,正在给她道歉。 姚诗诗眉头轻拧,嘴上虽说没事,但却根本不看阮玲玲,只被其余闺秀簇拥在中央。 “你怎么回事!好端端地站着都能洒水到诗诗身上,你是不是看诗诗也要嫁给三殿下,故意的呀!”有人尖声道。 第606章 甩锅,互相甩谁怕谁 第606章 甩锅,互相甩谁怕谁 阮玲玲一没有娘家撑腰,二和景怀瑜也没有感情基础,姚家对皇后母子的作用更大,有姚诗诗牵头,其余人对阮玲玲的刻薄更是无需掩藏。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阮玲玲站在中央,虽有松音护在前面,但却像是被人扒光了看一半窘迫。 姚诗诗低头慢悠悠地整理衣裳,根本没有理会此事的意思。 人群开始有人喊她给姚诗诗请罪。 “你们怎能如此!我们小姐是皇后娘娘请来的贵客,发生此事并非我家小姐故意,已经道过谦了,凭什么还不依不饶!”松音替阮玲玲打抱不平。 “哪儿来的野丫头,你当宫里是你们中州那等乡野之地?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们就事论事,你何故搬皇后娘娘出来压我们!” “再说你离得那么远,茶水都能洒过来,你还说自己不是故意,不但心思歹毒嘴还硬,你要想告状就去告,看皇后娘娘是帮你还是帮诗诗!”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阮玲玲的脸色涨红,紧咬着下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松音也难以招架这么多人,一开始还辩驳,后来也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还被人揪着准备到皇后娘娘面前讨个说法。 两边争执不休,姚诗诗忽然高声道:“郡主和左小姐不是在?你们觉得呢?” 话音落地,两拨人都看向角落。 左文琦和宁曦对视一眼。 左文琦率先站了起来,“你们打你们的,我们不掺和。” 众人:…… 敢如此直白吐槽的也就这两人了,偏众人还不敢说什么。 姚诗诗站了出来,“左小姐此言差矣,虽是小矛盾,但此事发生在宫中,赏春会又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出了这档子事丢的是皇后娘娘的颜面,总该有个决断。” 言语之间,已经默认了阮玲玲故意害她的事实。 “你们谁都不说,皇后娘娘就不知道,自然也不会丢脸。”左文琦坦诚道。 姚诗诗:…… 她说不过这个女无赖。 转头看向一旁不发一言的宁曦,“郡主是我们这里身份最高的,此事该如何做,您给句话?” 一句话就想让她来当恶人。 无论她选了哪边,另一边都会因此记恨她,而姚诗诗这个始作俑者则化作受害者,干干净净地摘了出去。 宁曦没看姚诗诗,直接看向阮玲玲。 “阮小姐有话想说吗?” 阮玲玲没想到宁曦会直接同她说话,慌张了一瞬,很快就找回理智,声音还带着哭腔,急匆匆地解释,“我并非故意,是地上有个石子绊到我,才不小心洒了茶水!” 松音紧接着又道:“而且方才姚小姐并不在我家小姐面前,是她先喊了我家小姐一声,小姐才没能注意路上的石头!” “这么说,我家小姐被泼茶水,还是我家自己的错了?”琥珀站出来,冷脸质问。 琥珀表情严肃,松音本就色厉内荏,被她气势压着,忍不住后退。 阮玲玲攥着松音的手,主仆俩就像被狼群盯上的小白兔,瑟瑟发抖。 姚诗诗依旧盯着宁曦不放,“郡主可问完了?” 宁曦眉梢轻挑,“问完了。” “所以郡主有何决定?”她追问。 “既然赏春会是皇后娘娘操办,我怎好越俎代庖,不如就依姚小姐,找皇后娘娘要个说法,或是大公主也可以?” “不过事情经过要说明白,像是阮小姐方才的话都得说,既然你们信任我,不如我来帮你们转达,免得你们自己表述有失偏颇。” 宁曦顿了顿,神色淡然,“如何?” 第607章 报复,祭典那天的事 第607章 报复,祭典那天的事 姚诗诗眉头轻蹙,人群也跟着安静下来。 谁都知道姚家把清禾郡主得罪了个彻底,虽说姚家是三殿下未来的岳家,但皇后娘娘依旧对清禾郡主青眼有加,这若是让她到皇后面前说话,还能有姚家什么好事? 而且别人不知,姚诗诗却知,宁曦对阮玲玲没有分毫敌意。 因为宁曦对景怀瑜根本没兴趣。 当初她是如何被下药扔到景怀瑜床上去的她自己最清楚。 她其实吃过后就觉得状态不对,但她没有跑也没有隔绝外人,而是直接跑到佛山摸到了景怀瑜的禅房。 好巧不巧,景怀瑜当时的状态也很不对,抱着她一个劲儿的喊清禾,动作极为粗暴,说了很多泄愤的话。 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这是宁曦对她和景怀瑜的报复。 所以她在皇后面前一定会帮阮玲玲。 姚诗诗暗暗咬牙。 这个人太精明。 “这是小事,不该劳烦皇后娘娘。”姚诗诗坚持道。 “既如此,那就像文绮所说,你们各退一步,皇后娘娘就不劳烦了。”宁曦淡淡道。 “说得轻巧,她有错在先,为何我们要退!”有人忍不住,小声抱怨。 这人藏在人群里,但宁曦的眼神还是精准地落在那人身上,那人被她看得一惊,立刻低下头躲到人群中。 “姚小姐觉得呢?我都可以,不嫌麻烦。”宁曦扯出一抹笑,看向她。 袖管下,姚诗诗攥紧了拳头。 “郡主说得对,还是别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此事便这么算了。”姚诗诗沉声道。 “诗诗!”众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罢了,赏春会和气为主,这是小事,我吃点亏没什么关系,别坏了大家心情才是。”姚诗诗故作委屈地低头叹了口气,而后看向阮玲玲,“阮小姐以后要小心看路,这次泼的是我,若下次泼了什么贵人,可就没这么容易收场了。” 言罢,她怕宁曦再出言讽刺,快速地同侍女离开了人群。 主人公离开,好事的闺秀们也哄散开来,有的躲到无人处窃窃私语,有的则直接往官眷席的方向去,准备将此事告知自家人。 阮玲玲犹豫片刻,径直朝宁曦走来。 左文琦见状,立刻找了个借口跑了。 宁曦无语地看自己姐妹临阵脱逃,没等跟着一起跑,阮玲玲已经叫住了她。 “多谢郡主方才帮我说话。”阮玲玲闻声细语,怯生生地低头行了个礼,行完礼也依旧不敢抬头看她。 “我并没有帮你,只是说实话罢了。”宁曦淡淡道。 “郡主不必明说,我都明白,总之谢过郡主。”她又端正地行了个大礼。 宁曦想扶她,伸手到一半想了下又收了回去。 “随便你怎么想,我有事就不多留了,先走了。”等她行完礼,宁曦快速说道,说完就走人。 速度快到阮玲玲连膝盖都没直起来,宁曦就已经没了影。 “郡主怎么这样,没礼貌!”松音忍不住抱怨。 “好了,你怎么总这么沉不住气,方才若不是有郡主压着那姚家小姐,你就要被拎去皇后娘娘面前挨板子了知道吗?”阮玲玲难得蹙眉,认真地教训她。 “可是……” “松音,我身份低微,方才已经得罪那么多人,若是再得罪郡主,我以后的日子就很难熬了!”阮玲玲苦口婆心。 “可是三殿下也不喜欢郡主,不然怎么会改变与她的婚约!您以后要嫁给三殿下,要与殿下一条心!”松音不以为然。 第608章 她们,说的是一个人 第608章 她们,说的是一个人? 这话阮玲玲倒是没反驳。 “总之人前注意些,尤其对待郡主,要格外客气,不能让人挑出错处来,知道吗?” 松音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阮玲玲望着宁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 宁曦找到了等在御花园门口的左文琦。 左文琦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迎接她。 “怎么样?小妹妹跟你表忠心了没有?”她打趣道。 “什么小妹妹,也就比你我小一岁。”宁曦将她从自己身上推远,“我也不需要她表忠心。” “那你还帮她,两次!”左文琦伸出两个手指头,强调道。 “没帮,说实话而已。”宁曦压下她的手,“还回去吗?” 左文琦看向她手中的披风,轻笑,“连披风都带上了,还问我回去吗?宁曦,你能不能诚实一点?帮了小妹妹不好意思承认,心虚了?” 宁曦挑眉看她,“你一口一个小妹妹叫的,怎么,你喜欢?” “没脾气的闺秀,一抓一大把,我有什么可喜欢的!”话题一到她身上,左文琦就没了兴趣。 “今日赏春会提前离席,若被皇后知道不太好,要不在宫里逛一会儿,快到午时再走?”她提议。 宁曦点点头。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朝臣在宫中办事的地方。 “尹辞最近在做什么?”宁曦好奇问。 他文武试名次都不错,就算相府有意压他的仕途,年后也该安排入仕了。 “他呀,在藏书阁帮忙收录典籍呢。”左文琦耸了耸肩膀,神色有些无奈,“我爹说,先让他寻个闲职,等到我俩成婚后,他再给他选个好地方入仕,不然现在若是尹相出手,肯定要随便打发了他。” 宁曦轻轻叹气。 “尹小公子这辈子太曲折,好在你俩修成正果,日后有你爹娘庇佑,他定会有一番作为。” 左文琦侧眸睨着她,“你似乎很了解他。” 她回忆了一下,“从一开始,你就在撮合我们两个,好似那个时候你就对他的过往和为人了如指掌。” 宁曦正想着怎么解释,左文琦先给了解释:“是王爷告诉你的吗?” 景瑢和尹辞在北燕就认识,虽然只认识了一年,但两人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宁曦借坡下驴,“对,就是他说的,你知道他这个人很少夸赞谁,他说尹辞好自然是真的好。” 左文琦表情奇怪起来,“你确定,安王很少夸赞人?” “他不是见一个夸一个吗?咱们认识的是一个安王爷?” “……”宁曦哑然。 她忘了,景瑢在她这里确实和在外面不一样。 这事解释不清,宁曦转移了话题,左文琦便没再问。 “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并不友好的女人声音,两人回头,便见大公主一身华袍站在某个殿宇门口,手里还拿着几本文书,似乎在忙。 大公主见了两人,先是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沉着脸快步走了过来。 “此地是处理朝政的地方,岂是你能来的,没事就快回去,赏春会还没结束,别到处乱跑!”她沉声教育两人。 左文琦虽有不满,但碍于公主身份,还是行了礼,然后低着头不说话,免得让人看见她不恭敬的表情。 宁曦却扬起笑,“公主殿下在此可是忙朝政之事?” 大公主下巴一扬,“嗯,驸马在忙,本殿帮忙处理。” “殿下真是辛苦。”她淡淡道,然后挂着浅淡的笑容看景姝环,却不准备离开。 第609章 警告,不要对她们动手 第609章 警告,不要对她们动手 景姝环眉头更紧,“本殿让你离开你没听见?” “我为何要离开?” “你是女子,此地并非你该来的地方!” “公主也是女子,您能在我为何不能在?”宁曦百无聊赖道。 “本殿是来帮衬驸马的,怎么能和你一样,你……” 大公主说了一半忽然消声。 她下意识说这话,却忘了面前的人是宁曦。 宁曦见状,收了笑,行了个礼便要往宫苑深处走。 “清禾郡主!”大公主几步追上来,面色比方才更加难看,“本殿有句话想同郡主说。” 左文琦识趣地退避。 “本殿向来有话直说,还望郡主不要介意。”大公主高昂着头,倨傲道。 “三弟与郡主虽说有段前缘,但到底没能走到最后,现下三弟的亲事已经有了着落,无论是阮家还是姚家,还望郡主懂些规矩,莫要难为两家。”大公主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鄙夷。 “郡主的手段本殿与母后都清楚,从前母后将你看作自家人才多有容忍,往后可就不一样了,郡主可莫要一念之差酿成大祸,定南王府固然势大,但南诏到底是姓景不姓宁。” 她意在惊醒宁曦莫要对景怀瑜和姚家阮家下手,她以为自己吓唬一番,以宁曦如今无依无靠的情况就会害怕。 她已经被许给景瑢,那个病秧子,如何跟景怀瑜相争? 大公主扬起了胸有成竹的笑。 然而宁曦却低头蹭了下耳朵,再抬头,突兀地发问,“大公主最近没在操办尹小公子的婚事吗?” 尹家夫人早逝,现下是大公主掌家,像尹辞入赘这等事自然是她来操办。 大公主脸色却一黑,“相府的事,似乎与郡主无关。” 尹辞的身份尴尬,他入赘肃国公府的那份聘礼在他小时候就准备好了,等到上门送聘时只需要她这个做长嫂的添点意思一下即可,根本不需要费心。 但这种事说出去就是他们尹府的家丑,她自然不能说实话。 宁曦笑了下,“以后公主与文绮就是妯娌了,想必公主殿下不会难为自家人的?” “你这话何意?”大公主柳眉一横。 宁曦笑容渐渐消散,“殿下警告我莫要对阮家和姚家动手,我这只是回敬您的警告,肃国公府虽说与相府立场不同,但尹小公子到底是尹家人,大公主莫要为了所谓的立场伤了自家和气,闹出去丢的也是尹家的脸面。” 肃国公府和尹府都在等这门婚事,只要婚事一完,尹辞就彻底和相府没关系,两方多年来虚伪的交往也可以停止,到那时国公府偏景瑢,相府偏景怀瑜,尹相和大公主必定要对国公府出手。 景姝环能护自己人,她又为何不能? 大公主听出她言中的警告之意,本就严肃的脸更加阴沉,“郡主当真是南诏栋梁。” “殿下也是驸马爷的贤内助。”她浅笑回应,说完就转身离开。 大公主望着她的背影,手中的文书捏得发紧。 贤内助…… 她在朝政之事上再有本事也只是个深闺妇人,她做的一切都是驸马和相府的荣耀,没人会记在她身上。 而宁曦不同,定南王府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就连马上要嫁的安王,在众人眼里也是高攀了她,没人能盖过她的风头。 景姝环忽然想起母后说过的一句话。 “清禾这孩子,命好。” 第610章 清禾,就是乱臣贼子 第610章 清禾,就是乱臣贼子 左文琦甩了她不知跑到哪里去,宁曦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还走到了她不认识的地方。 附近都是朝臣处理事务的场所,她也不敢乱走,只在宫道里徘徊,想等个路过的宫人问路。 拐角处,景怀瑜和一众朝臣一并走出,一群人看见她皆是一愣。 众人先是看她,而后看景怀瑜的脸色。 景怀瑜侧眸看向她,停在原地没动,一双阴郁的眼晦暗不明。 宁曦被他看了一会儿,无奈,只能上前行礼。 “见过三殿下。” “今日赏春会,郡主怎么走到这里了?”景怀瑜语气很不好。 大臣们纷纷后退,眨眼间就散得一干二净。 “巧合。”人一走,她便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 景怀瑜眼神也变得狠戾起来。 “那日凤禧宫,你同姚诗诗说的那些话,可是故意说给本殿听的?”他沉声问。 “你想多了。”宁曦淡淡道,“她瞧我嫁妆太多,挑事在先,我只是小小反击一下,你在与不在我都会如此。” “呵,别装了,本殿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景怀瑜逼近她,“你怕是恨死本殿了?” “所以才连景瑢那样的人都会选择,你从一开始就想与本殿做对,让本殿做不成南诏太子,好成全你那份乱臣贼子的心!” “你利用本殿,也利用景瑢,偏景瑢是个傻的,还以为你真心爱他,竟然谢绝了母后父皇为他出的聘礼,说什么要自己出!” “你千挑万选就选了这么个傻子,你拿什么跟本殿比,就凭定南王府的军队和商号?”景怀瑜声音又沉一分,“本殿身后可是整个南诏!” 宁曦嫌恶地拧眉,往后撤了两步,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话你到底要说多少遍,我都能背下来了!” “放狠话有意思吗?你真觉得自己稳操胜券那我们就走着瞧,何必每次见面都要说些没意义的话?” 不等景怀瑜发火,宁曦冷声接着道:“还有,我没有乱臣贼子的心,三殿下慎言,我定南王府再受不起这种污蔑。” “你站住!什么叫再!” 景怀瑜追上欲要离开的宁曦,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虎视眈眈。 宁曦再次拉开距离。 今日赏春会她不曾佩剑,若是景怀瑜硬要动手,她可没有剑吓唬他,还是离远些,免得忍不住一拳打晕这畜生。 “我的意思殿下心里清楚。”她懒得再废话,躲开他要走。 她往右,景怀瑜往右,她往左,他又挡在左面。 宁曦正欲要骂人,承恩忽然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宁曦,然后和景怀瑜耳语。 景怀瑜眼中的狠戾逐渐消散,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为探寻,最后变成嘲讽的笑意。 承恩说完退下,景怀瑜冷笑两声,看向她。 “你替阮玲玲说话了?” “……” “你很介意姚诗诗嫁给本殿?” “……” “本殿的事不是与你无关吗,你为何还要插手?” 景怀瑜一步步靠近,脸上带着戏谑又欠揍的嘲笑。 袖管下,宁曦渐渐握紧了拳。 她忍不了了。 没什么是一拳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拳。 反正景怀瑜嫌丢人,挨打了也不会声张。 正当她准备冲他面门来一拳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 “小曦,你怎么到这儿了,叫我好找。” 景瑢从后面站到她身侧,像是没看见景怀瑜一般,牵起了她那只握紧拳的右手。 “手这么凉,拿着。” 他把暖炉塞进她掌心。 第611章 震惊,一对豺狼虎豹 第611章 震惊,一对豺狼虎豹 宁曦没想到景瑢会在这儿,愣了下神,随后不露声色地站到他身后。 既然有个有耐心的人愿意替她解决景怀瑜,那她就不动手了。 景怀瑜也没想到他在,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对景瑢微微颔首,“二皇兄怎么在此?” “本王刚同兵部的人议完事,见小曦许久未到,便出来寻她。” 好亲昵的称呼。 景怀瑜眉头一紧。 他同宁曦认识那么久,也未曾这样叫过她。 “原来郡主是来寻王爷的,那为何方才还急着走?”景怀瑜不相信,锐利的眼神看向宁曦。 宁曦捧着暖炉,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 景瑢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挡住景怀瑜的视线,浅笑道:“她不熟悉这里的路,许是迷路了。” “今日赏春会是母后特意为你未来皇妃办的,时辰快到了,你不去看看吗?” 景怀瑜闻言冷笑,“你不如问问郡主,她干了什么好事,想必现在本殿就是去也没人了!” 景瑢闻言回头,看向宁曦。 宁曦蹭了下鼻尖,一脸无辜,“他未来正妃和侧妃打起来了,非要我这个未来嫂嫂做主,我说我做不了主,要不就去找皇后娘娘,她们就不打了。” 景怀瑜:…… 好像哪里不对,但又挑不出毛病。 宁曦眼神在景怀瑜脸上飞快扫过,然后看向景瑢,一本正经道:“方才你三弟说,我是为了他才搅进此事当中,他说我介意姚诗诗嫁给他。” 宁曦说笑了,“他记性好差,佛寺那日姚诗诗不是从他床上拖下来的吗?他好像忘了是谁做的此事。” 她巧笑嫣然,仿佛在聊什么街巷笑谈。 就当着景怀瑜的面,当他不存在。 景怀瑜的脸色青紫交替,他怎么也没想到宁曦能当着景瑢的面把自己做的龌龊事堂而皇之讲出来。 她就不嫌丢人? 她就不怕自己找她算账? 就不怕景瑢嫌弃她恶毒? 然而下一秒,景瑢微有遗憾的声音传来,“我就说那药有副作用,说不定会影响记忆,你瞧,害三弟失忆了?” 景怀瑜:…… 那件事竟然是这两人一同策划的! “你们……卑鄙无耻……”他想不出别的话,只能咬牙啐出这几个字。 景瑢对宁曦笑了下,“你先出去等我,我忙完了就来寻你。” 宁曦看了眼景怀瑜,轻轻点头,捧着手炉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走,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景瑢面上的笑容也随她的离开而消失不见。 神色依旧平和,但却透着股不能深思的冷意。 景怀瑜恶狠狠地看着他,忽而发出一声冷笑,“她那个人冷血无情,从前同本殿如何亲近,现今又是如何害我你都看在眼里,你就不怕日后你也会有如此下场?” “怕。”景瑢淡淡道。 景怀瑜一怔。 “所以本王老实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自不会被她嫌弃。”他勾唇。 “你就甘心被她压着?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容忍她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景怀瑜大为震惊。 “我与她即将成婚,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外人面前,她的威风就是我的威风,家里面她出力多,我自然听她的。” “难道要又仗着她的势又压着她不许她做事吗?”景瑢满眼单纯,“这和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宵小之辈有何区别?” 第612章 告状,他拿你恐吓我 第612章 告状,他拿你恐吓我 他在指桑骂槐。 景怀瑜当然听懂了,他眼神阴沉的可怕,靠近景瑢,声音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般的艰难。 “你别得意,你以为你得到她的人就能得到全部吗?” “等你被她利用彻底,到时候扔在一边你便知道本殿说的是真是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殿就将她让给你,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景瑢面上笑意不减,微微垂眸,对上矮自己几分的景怀瑜的眼。 “皇弟好像误会了,是小曦舍了你选了本王,而非你将他让给我。” “还有,本王与皇弟不同,我有吃软饭的自知之明,比起被利用,还是连半点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人更可悲些。” 景瑢说完,后退半步,看向御花园的方向,清润的声音放大。 “今日母后是为你办的赏春会,三弟早些去看看,免得还没成婚后院就起火。” “这等家宅不宁的好福气,本王是无福消受了。” 不等景怀瑜回神,景瑢看向不远处的承恩,用眼神示意一下便转身离开。 承恩慢慢靠近。 “殿下……” “他……他以为傍上定南王府就能和本殿平起平坐了吗……”景怀瑜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承恩一惊,连忙拉开距离,再不敢多说。 “手中还有多少信得过的人?”景怀瑜冷声问。 “回殿下的话,几十人是有的。” “能杀了他吗?”他眼神斜睨过来。 承恩打了个冷战,硬着头皮道:“以前是行的,但现在有定南王府护着安王,想必是……” 景怀瑜快要把拳头捏碎。 他虽然也不清楚定南王府到底有多少势力,但能肯定的是宁曦一定安排了许多人保护景瑢,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几乎不可能。 而现在父皇对景瑢愈加重视,还有让他辅佐自己的心,他不能再违背父皇的心意对景瑢下手。 进退两难,景怀瑜一时气闷,盯着承恩的眼神愈发狠戾。 “殿下莫急,一定还会有办法的……人无完人,安王爷再如何也一定有弱点!”承恩起了一身冷汗,忙建议道。 景怀瑜眼神一滞。 “弱点……” 他忽而冷笑,眼神也变得阴鸷起来,“你说得对,是人都有弱点。” 承恩眨着一双眼,看着仿若恶鬼般可怕的主子,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会,殿下不会真那么做…… …… 宁曦等在宫门口,景瑢出来时,她正和小喜站在一起,抱着不曾带进宫的佩剑,望着远处发呆。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身后,拿走她书中已经冷成冰块的手炉。 宁曦回神,看见他顿时眉头一蹙,“景怀瑜没难为你?” “难为我不是很容易?”景瑢轻笑,“但影响不了什么。” 宁曦并没有被安慰道,跟着他直接上了安王府的马车。 景瑢一回头发现她坐在自己车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颇有些无奈。 “你不要自家马车了?” “小喜会处理的!”宁曦并不在意,“反正你我都这样了,同乘一辆马车有什么稀奇?你快说,景怀瑜跟你说什么了?” 马车开动,景瑢点起了小暖炉,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拿你恐吓我。” “他拿我威胁你?”宁曦挑眉,倒也不意外,“是不是说你要是敢和他做对,他就抢走我?” 景瑢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宁曦歪头看他。 不是这个? 第613章 别看他,理理我 第613章 别看他,理理我? “他说把你让给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得到你不一定是好事。” “他威胁我说,要是再抱你大腿,你就会利用我,利用完再给我扔到一边。” 嗯,这种威胁。 “……” 宁曦垂头无言。 他高看景怀瑜了。 人家威胁都是拿女人当软肋那种威胁,怎么到她这儿就是纯恐吓呢! “那你说什么?”她小声问。 “我说被人利用总比连利用的资格都没有要好得多。” 宁曦:…… 她就多余担心景瑢。 气人这方面他就是天才。 她都已经能想到景怀瑜被这句话气成猪肝色的脸了。 她忽而轻笑。 “他生气就这么让你高兴?”景瑢忽然轻声道。 宁曦看他,“你不高兴?” “你高兴我就不高兴。” 宁曦蹙眉,说什么呢,这么绕口。 “你就不能少在景怀瑜身上花点心思。”景瑢哀怨地看她。 哈? 宁曦一怔,“我哪有,我不是在担心你吗?” “可是你因为他生气笑了,你敢说没有?”景瑢凑近,流光潋滟的桃花眸逼近,宁曦呼吸一滞,一时间忘了说话。 “瞧,你就是有。” 桃花眸远离。 “……”宁曦扶额,“景瑢,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景瑢不敢置信,眼帘飞快地眨了几下,“你就这么看我?分明是你太在意景怀瑜!” 宁曦也瞪大了眼,“你不是也讨厌他吗,你说那些话不就是想激怒他,怎么你看他生气就行,我就不行!” 景瑢长眉轻蹙,眼神复杂,沉默了半晌吐出一句,“就是不行。” 宁曦也沉默。 马车里静了一会儿,她小声道:“真幼稚……” 身边忽然凑过来一个人,冰凉的衣料贴着她的脖颈,宁曦身子一颤,回头就对上一张放大了的俊脸。 就算是好看的,她也被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宁曦愠怒。 “景怀瑜吓唬我,说我若与你成婚,他就要我好看。”他柔声控诉。 宁曦心跳漏了一拍,好半晌才找回神智。 “你方才还说他把我让给你。” 景瑢眼眸清澈,毫不犹豫道:“他那个人说话前后矛盾也正常,总之无论说什么,都是要害我。” “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为了他说我幼稚说我无理取闹,你好狠的心。” 他的控诉非常平静,但那双能淌出水的桃花眸中却不似他的语气般淡然。 她盯着他的眼,只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这招不好用,景瑢,你少装柔弱骗我同情!”她扭开脸。 景瑢微微歪头,占据了她一半视野。 “不好用为什么不敢看我,嫌我长得丑?” “……” 要点脸安王殿下! 宁曦愤然回眸,赌气般瞪着眼睛看他,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唇上一抹凉意袭来,瞳孔一缩,浑身的刺瞬间软了下来。 景瑢抱着她亲昵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宁曦报复性地咬了一口。 景瑢眯着眸子,委屈地笑了。 “又被人恐吓,又被你咬,我里外不是人,以后再不管你的桃花了。” “爱管不管!”宁曦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热气,挪了位置,拉开和他的距离。 “小曦。”他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透着慵懒的缠绵气。 “景怀瑜不值得你生气,别在意他了好吗?” 他扯上她的袖口,“你理理我,不然气我也行?” 第614章 他,就不嫌丢人吗 第614章 他,就不嫌丢人吗? 马车停在定南王府门口,宁曦几乎是从马车上飞下来的。 黑羽看着落荒而逃的郡主,已经见怪不怪,对着马车里呵呵两声,“王爷您收敛些,再这么下去早晚把郡主吓跑。” “不会,习惯就好。”景瑢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黑羽无语,是他不懂了。 …… 宁曦一路跑到熙园,站在院中吹了好半天的冷风才回过神。 小喜坐定南王府自己的马车,还未回来,院中只有她自己。 她看着熙园的牌匾,上面歪歪斜斜的笔迹似乎也在嘲讽她。 看,你就是被景瑢拿捏了! 脑海中回荡着他方才那两句话,那委屈卑微的语气像是在她脑子里扎了根,没完没了的徘徊。 他怎么能那么说话! 宁曦的脸又是一通热气。 从前景瑢只是示弱吸引她的注意,现在他连装都不装了,这个男人……他他他就不嫌丢人吗! 更可气的是,她好像真的吃这套。 宁曦给了自己一闷捶。 小喜刚回来就见她打自己脑袋,吓了一跳,愣是没敢靠近。 宁曦听到声响,回头对上小喜惊疑的眼神,瞬间恢复常态,“回来了?” “啊……”小喜愣着点头,“左小姐派人来传话,说过两日邀您到府上一同置办嫁妆。” “这种事我去做什么?”宁曦蹙眉。 小喜也摇头。 不过之前左文琦确实说过让自己陪她准备婚事,她没多想便答应了。 隔天,左文琦又传来消息,说在长街上某家成衣铺子等她。 等到了店铺,没看见左文琦,倒看见尹辞在堂中站着。 “尹小公子?你同文绮一起来的?”宁曦有些意外,筹备婚事一向是男女方分开,哪有快要成婚还见面的。 “文绮?”尹辞一愣,“她不在,我还想问郡主怎么来此处了呢?” 宁曦心中升疑,“文绮约我在此,你没看见她?” 尹辞摇头,“我是来置办些首饰做聘礼,前些日子就订了些货,今日来取。” “还要你亲自来?”宁曦问。 尹辞有些不好意思,“家中下人做事毛手毛脚,我放心不下便亲自来了。” 相府上下对他态度都不好,宁曦听懂他话外音,没再多问。 两人有些尴尬,尹辞轻咳两声先开口,“文绮可能有事耽搁了。” “嗯,大概。”宁曦心不在焉的敷衍。 不知为何,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不多时,掌柜的走出来,到尹辞身边赔笑道:“这位公子,您的东西太过贵重,还请您移步到二楼雅间内验货,若是您不买的话,也方便我们直接封箱退回去。” 尹辞闻言点头,“那我跟你们去。” 宁曦却道:“什么东西,连拿都不能拿?” 掌柜这才看见她,见她一身气派,长相又如此不凡,便猜到她身份不同凡响,态度客气道:“是从西夏来的红玉镯,很是难得,若是碰了磕了小店可承担不起。” 红玉镯? 饶是宁曦也心里一惊。 红玉能做成戒指簪头都已经极为难得,更别提需要体量更大的玉镯。 西夏的红玉和她所佩戴的红玉佩不同,大多不透光,红色非常浓郁,做成镯子其实并不好看,但可能是为了大喜之日讨个好彩头,所以尹辞选了红色的镯子。 可是许多年来,她也未曾听说西夏产了足以做成镯子的红玉。 燕宁商号都不知道,这小店哪来的货源? 第615章 间谍,说多错多 第615章 间谍,说多错多 尹辞见她表情不对,愣了下,试探道:“郡主可是感兴趣?不如一起上去看看?” 宁曦本就好奇,闻言也不客气,跟着一同上去。 二层的隔间不多,一共就三间,被一层细密的帘子隔开。 掌柜带他们进了最里面的一间,然后到外面去取东西。 一时间,屋内寂静下来。 窗外风声不停,窗子敲击窗栏的声音断断续续。 宁曦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看向尹辞,却见尹辞垂眸喝着茶水,似乎也因为和她单独一间房间而尴尬。 似乎没什么不对。 她可能是想多了。 掌柜拿来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在二人面前打开,然后隔着手帕将红玉镯拿给尹辞。 “边角料还做了一枚戒指,和公子您在小店定的那枚戒指同一尺寸,您若是要便一同送您。”掌柜笑呵呵地道。 “送我?”尹辞一惊。 红玉的价值他知道,这么贵的东西白送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下意识看向同样是商人的宁曦。 宁曦轻轻点头。 红玉镯的价值太高,成交这一样的利润顶得上好几只戒指,这种送人情的销售方式很常见。 尹辞见状,便笑着应下。 掌柜喜滋滋地抱着锦盒下去打包。 “郡主觉得如何?可能入文绮的眼?”尹辞紧张地问。 宁曦笑了下,“尹公子不必多虑,红玉难得,大婚之日佩戴此物再合适不过了,别说文绮,我都忍不住羡慕了。” 尹辞闻言才算放心,不好意思地轻笑了声。 “郡主别打趣了,景瑢他也不会叫郡主失望的。” 宁曦眉梢轻扬一下,“对了,尹公子近日可见过他?听说他忙着筹办聘礼,也不知他钱够不够用。” “郡主说笑了不是,他怎么会钱不够,他……”尹辞话音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轻咳一声,话锋一转,“他若是钱不够定会向郡主开口的,郡主也知道,王爷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宁曦哦了一声,“说的也是。” 屋内归于寂静。 尹辞偷偷看了宁曦好几眼,最后实在忍不住,补了一句,“我真的不知王爷的情况,聘礼之事他从不同我讲。” “我知道的。”宁曦笑着点头。 尹辞讪笑两声,更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沉默太吵,尹辞坐立不安,几次三番到门边听声音,“掌柜怎么还不来?” “我出去看看。”他落荒而逃。 宁曦兀自轻笑。 尹辞和景瑢不同,心思单纯不善伪装,不小心出卖景瑢一句就心虚成这样。 这样也好,起码文绮嫁给他后日子会好过的。 宁曦转着腰间的红玉佩,忍不住想尹辞方才说漏嘴的那句话。 “他怎么会钱不够。” 她知道景瑢有银钱来源,但她也做不到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除非景瑢有钱到她这种地步,她才会如此说。 看来景瑢又瞒着她什么,说不定背后有挣钱的生意没告诉她。 这男人简直八百个心眼子。 宁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罢了,至少不必为他出不起聘礼担心。 屋外传来脚步声。 宁曦将红玉佩放下,坐正身子。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和她眼神对上。 这人眼神闪烁不坚定,几乎是一瞬,宁曦长剑出鞘。 然而一起身她忽然觉得手脚无力,跌坐了回去。 第616章 下手,她可是郡主 第616章 下手,她可是郡主 意识消沉的最后一瞬,那个小厮阴着脸逼近她,不知用什么东西彻底遮住了她的视线。 迷香…… 是尹辞? 她昏昏沉沉地歪到一边。 …… 尹辞在一楼找到掌柜,掌柜直接将东西交到他手里,说了句下次再来。 尹辞刚要走,忽然想起二层的宁曦,便准备上楼唤她。 掌柜连忙凑上前,“这位公子可是要找同行那位千金?” 尹辞点头。 “这点小事我办就是,不劳您再折腾一回,马车已经给您套好了,您慢走!” 尹辞看了眼二楼,觉得这样也行,便转头离开。 出了店铺,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劲,马车停在店外,马儿静静地站着,一切都没有异常。 他看向远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形吸引了他。 “大哥?” 尹辞轻轻拍了下这人的肩膀。 尹家大公子一惊,沉着一张脸回头。 “不好好在府里待着,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见面,就是一通没来由的训斥。 尹辞下意识低头,刚想认错忽觉得不对,“这个时辰大哥不该在宫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长嫂的首饰向来是宫里准备,她一向看不上外面的东西,大哥来此总不会是为了嫂嫂?” “你还管起我的事了?”尹大哥拧眉,厉声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还不快回家去!” 尹辞站着没动。 “不对。”他回头看了眼店铺的方向,“方才那位掌柜明知郡主与我同行,还劝我先走,这并非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大哥你……” 尹辞眉头骤然一紧,“是你跟我说这家店铺有红玉,让我到这里来,郡主来时还说是文绮约见她,可到现在也没见到文绮……” “大哥,你不会对郡主做什么了?” 尹大哥神色一黑,“尹辞,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就算你马上要入赘肃国公府,你也姓尹,这种时候莫要添乱!” “大哥!你糊涂啊,郡主背后可是定南王府,你这么做就不怕陛下和娘娘拿您是问吗!”尹辞不可置信地道。 尹大哥沉着脸不说话。 尹辞知道和自己家人没什么可谈,大哥出现在这里,便知幕后主使就是大公主和三殿下,他多说无益。 尹辞转身就要进店内。 尹大哥一把拽住他。 “你干什么去?” “救郡主。”尹辞想甩,却奈何大哥是习武之人,他甩不开。 两个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实在惹眼,尹大哥干脆将他扯上马车,然后将门一关,示意车夫走人。 马车驶离长街,尹辞忽然打开了车门。 “公子,大公子有令,您不能擅自离开,否则小的只能得罪了。”车夫警告道。 “我不走,我本就是要去肃国公府送东西的,你改道直接去国公府。”尹辞轻声道。 车夫半信半疑,“可是大公子说……” “他有说不让我见人?”尹辞打断他,“相府与国公府好事将近,若是因为你耽搁了礼数,你担待得起?” 车夫反驳不出话,缰绳一扯,改了方向。 …… 宁曦醒来时已是天黑。 房间不大不小,陈设极尽奢华,有一扇小窗,窗外透着清冷的月光。 她手脚都被牢牢束缚,甚至怕她挣脱,用麻绳将她身上也五花大绑地固定住。 宁曦轻嗤一声。 这个时候对她动手,还了解她身手的人还能有谁? 景怀瑜,他还真是锲而不舍,阴魂不散。 第617章 被抓,他才不会上当 第617章 被抓,他才不会上当 屋内没人,听声音屋外也很静,似乎是一处院子里最深处的位置。 瞧着周围摆设,宁曦很快就得出结论。 这是在宫里。 景怀瑜不会把自己带到盘云宫去,除此之外他在宫中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皇后一位就是大公主。 凤禧宫她很熟悉,根本没有这样一处无人照看的死角。 但大公主曾在宫中的住处她并不了解。 自从大公主成婚后就多住在相府,公主殿宇久不居住,倒是有可能无人看管。 要真是大公主的宫殿,那还真不好办了。 就算银翘发现她失踪,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这里来。 不过她并不惊慌,景怀瑜能把她迷晕后带到这里,就说明他想留着自己另作他用。 至于什么用处也很好想。 威胁景瑢,或是逼迫他交换什么条件。 多半是那日景瑢和景怀瑜说了什么难听的,景怀瑜气不过才想了个昏招,从她身上想办法难为景瑢。 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景瑢再有本事,现在也得仰仗她,他把自己绑了,景瑢又能做什么呢? 景怀瑜又不敢真的杀了她,只要景瑢不为所动,拖到最后景怀瑜也只能把她放了。 这得多蠢的脑子才能想出这种主意。 宁曦忍不住在心里嫌弃。 她昏迷前第一反应是尹辞对她下的手,但仔细想想便知尹辞多半也是被利用的那个,用来降低她的警惕性。 尹辞邀她上楼,一切顺理成章,所以她才不会怀疑,若是那掌柜主动留她,她定会心怀警惕。 不得不说,虽然绑她的主意很蠢,但谋划细节的人很聪明。 这人也很好猜,不是大公主就是大公主的驸马。 宁曦已经理清了思路,内心丝毫不慌。 手上绑的是死扣,她的佩剑首饰暗器也都被收走,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现在已是深夜,她有银翘,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她只盼着景瑢能稳住,或者他压根就不知道此事。 他那么精明的人自然能看懂其中利弊,她倒是不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打开,一个宫女装扮的人走进来,见她是醒着的,顿时吓得身子一抖。 “郡主……额……你醒了?” “你认识我?”宁曦淡淡道。 小宫女自知自己暴露,不敢再多说话,只端着水到她跟前。 “喝水。”小宫女惜字如金。 宁曦顺从地喝了。 “你家主子叫你来的?”她喝了两口,抽空问。 小宫女抿唇不语。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独自来这里,就不怕我的人埋伏在周围,抓你回去问罪吗?”她声音低沉幽冷,仿若恶鬼低吟,小宫女手一抖,顿时心悸地看向周围。 什么也没发现。 小宫女却依旧不肯放下戒备,只硬撑着道:“不可能!这里没人,要是进来人一定会被发现的!” “哦,原来这里没有人住。”宁曦点头。 “……” 小宫女恨不得抽自己个巴掌。 再之后,小宫女又喂她喝了粥,无论宁曦说什么她都不搭话了。 吃完喝完,宁曦盯着小宫女收拾杂物,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吗,我的人一直跟着我,即便你们抓我进来,他们也都看着,你猜他们为何不动手?” 小宫女手中的杯子一倒,她强压下心中的忐忑,飞也似地跑了。 她连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一路跑到盘云宫的后院。 后院的亭内,景姝环正和景怀瑜下棋。 第618章 忌惮,你就这么怕她 第618章 忌惮,你就这么怕她? 小宫女直接跪在地上。 “出什么事了?”景怀瑜瞬间舍了棋子,惊弓之鸟般质问道。 景姝环讶然,不明白他为何反应如此强烈,先劝他坐下。 景怀瑜沉住气坐了下去。 景姝环这才开口询问,“是郡主那出了什么意外吗?” 小宫女连连点头,惊慌地将方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皇姐,她定是有埋伏,要不……算了?”景怀瑜闻言立刻开始打退堂鼓。 景姝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先挥手让小宫女下去等着。 人走后,景姝环才沉声道:“你怎么回事,出主意的人是你,怎么现在临阵脱逃的也是你?” “你就怕她怕成这样?” “我不是怕!”景怀瑜脸色阴沉,有些讪然,“皇姐你不知道她有多狠,定南王府的势力远比你想象得要难缠的多!” 赐婚一事过后,他一直沉浸在气愤当中,最近才冷静了些。 然而冷静后他纵观全局却发现,从前很多他从未担心过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发生,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没有什么是定南王府做不到的,也没有什么是宁曦不敢做的。 方才听到小宫女转述的话,他毫不怀疑宁曦已有防备,已经在宫中埋伏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人手。 虽说皇帝一定会护着他们姐弟两个,但有了佛寺那次吃亏,他还是忍不住心慌。 景姝环却不以为意,无语地瞥了弟弟一眼,“她再厉害也就是个闺阁女儿,涉世未深能懂什么?” “再说送她入宫全程你都看在眼里,要是能跑她早就跑了,她分明就是中了我们的计!” 景怀瑜依旧愁眉不展,“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一切太顺利,反倒让人觉得不安。 景姝环也不是自满的人,她想了想道:“不过你考虑的也有道理,都这个时辰,定南王府一定发觉人不见了,按理说安王府也该知晓此事,为何还没有动静?” “景瑢依附清禾,他没人没权,就算着急又能做什么,说不定他压根就不敢进宫来找人。”景怀瑜不屑道。 景姝环对此倒是赞同,而后又狐疑看他,“那你还抓清禾要挟他?你知不知道她要是闹到御前去,能给你惹多大的麻烦!”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景瑢是个多自私自利的小人,遇事只会独善其身,不顾她的死活。” “以清禾的性子,她一旦看清景瑢的真面目,便会同他断的干干净净,说不定他会和我落得一样的结果,被她不死不休地报复。” “就算景瑢真的来救她,我也可以借此向他提条件,我倒要看看他为了这个所谓的同盟能退步到何种地步!” “无论他来与不来,我都不亏。”景怀瑜回身,眼神狠戾又坚定,“就算闹到父皇那,也值得。” 景姝环柳眉轻蹙。 “现在还不到你和定南王府翻脸的时候,你就不怕操之过急,惹得父皇对你不满?” 这计划打一开始她就不赞同,但弟弟坚持,她拗不过只能配合。 景怀瑜不屑地嘁了一声。 “不满又如何,除了我,父皇还有别的选择?”他回头,胸有成竹地看着景姝环,语气无比倨傲,“是我看得起他,才视他为我的对手,其实就算我什么都不做,父皇也绝不可能考虑他。” “若不是因为清禾,我哪会多看他一眼!” 第619章 谨慎,她确实该提防 第619章 谨慎,她确实该提防 景姝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所以你做这么多是在报复清禾郡主?” 景怀瑜默不作声。 景姝环像是受到了什么震撼,“你就那么非她不可?” 景怀瑜蹙眉,像是踩了尾巴瞬间暴躁起来,“怎么可能!本殿什么都不缺,没了她照样也是未来的南诏太子!” “但无论如何,本殿都要让她知道,敢与本殿做对的下场。” 景姝环蹙眉看着他,眼神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她算是明白母后为何会说三弟过于在意清禾郡主了。 都快被人逼得失了理智,这叫做不在乎? 她暗暗摇了摇头。 “依我看,清禾毕竟是女子,是次要的,你首先该提防的是安王。”景姝环尝试着劝他,“你今日计划虽然鲁莽,但多少会有些用处,我便不多说你什么,只是日后,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在安王身上。” 她眼前忽然浮现出景瑢一贯和煦的脸。 再与面前自己弟弟已经面目全非的表情相比,她心里闪过一瞬凉意。 换做谁,都不会选三弟。 她将棋局收了起来,召来候在一旁的小宫女。 “准备一下,将郡主换个地方看管。”她吩咐道。 景怀瑜惊讶地看向自己皇姐,她不是不相信清禾的话吗? 景姝环看向他,“你说得也有道理,谨慎一点总没错,一旦她有后手,我们不能太被动。” …… 宁曦在椅子上坐到睡着。 直到房门被打开,又是那个眼熟的小宫女。 “得罪了。”她怯生生地行了个礼,然后用东西蒙住了她的眼。 宁曦配合地站起身,跟着她走出了门。 深冬刺骨的寒风将她吹了个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的披风能给我吗?你家主子应该不想让我染风寒?” 小宫女想了下,跑回去拿了她的披风,替她罩在身上。 “多谢。” “不客气……”小宫女声音很小。 “你认识承恩吗?”宁曦被她带着,百无聊赖地问。 小宫女没理她,等走了一段距离她才道:“宫里谁都知道,承恩是三殿下的心腹。” “哦,原来是宫里。” “……” 小宫女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舌头,叫她多嘴! 宁曦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精神紧绷,她轻笑了下,再没难为可怜的小丫头。 等将她送进另一间屋子里,她被重新绑在椅子上,小宫女不太熟练地打着绳结,宁曦忽然笑了声。 “你知道吗,有经验的人是能靠方位和步伐来判断所处位置,即便看不见,也能推测我所处的环境。” “你不该只蒙我的眼睛,应该我的五感都封闭,甚至不该让我的脚沾地。” 绳结那端明显一愣。 小宫女摘了她的眼罩,只留给她一个仓皇逃离的背影。 宁曦轻笑。 还挺好骗,看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她就是再厉害,也是从未知的起始点出发,哪里能猜到目的地。 她一直都在骗这个小姑娘,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背后的人忌惮而做出反应。 显然,她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她的目的达成了。 这里,陈设简洁,却没有什么灰尘,屋内有的陈设都是平日能用得上的,一看就是常有人来的地方。 无人处不好查,有人的地方银翘和手下人很容易混进来。 只是不知道这里又是景怀瑜身边哪位帮手的地盘。 第620章 认清,她才是疯子 第620章 认清,她才是疯子 夜已过半,景怀瑜和景姝环愈加坐立不安。 安王府那边没有半点动静,定南王府外倒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只是他们的人手不足,无法打探到具体行踪。 景怀瑜一开始只是臆测,没想到景瑢真的能稳坐王府,没有半点反应。 他一开始就是奔着威胁景瑢去的,所谓的挑拨两人关系也只是他为了计划失败编出的解释而已。 “这个时辰他都不来,看来是不回来了。”景姝环站起身,有些遗憾,“你小瞧他了,他对清禾郡主还真没你想的那般情真意切。” 景怀瑜冷哼,似是不甘心,抓起一旁的大氅罩在身上。 “你要去哪儿?”景姝环追问。 “去火上浇油。”景怀瑜脚步未停,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便消失在夜色中。 ……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带着寒风走了进来。 宁曦抬起睡意朦胧的眼,看清来人后,又淡淡地垂下眼眸。 景怀瑜对她的反应非常不满意,冲上去直接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着自己。 “你真以为本殿不敢拿你如何?” 宁曦眼神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怎么会?”她淡淡道,“你很敢,我一直都明白。” “那你还这副样子!”景怀瑜手劲加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还是你觉得景瑢会救你?别做梦了!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他早就知道你失踪的消息,却龟缩在安王府没有半点反应!” “本殿早就说过,你选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景怀瑜狠狠甩开宁曦的脸。 宁曦抬起头,神色依旧淡漠。 “就算选他是错的,远离你也是对的。” 啪! 景怀瑜直接扬了她一巴掌。 宁曦懵了一瞬,口中腥甜逐渐蔓延,她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重活一世,他又动手打了自己。 宁曦无声地骂了句秽语。 似是压抑许久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她直接抬腿,精准地踹上了景怀瑜的关键部位。 屋内昏暗,景怀瑜闷哼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蜷缩的身影落在地上,更像他口中的缩头乌龟。 宁曦抬腿踹断了木头椅子的横栏,上身随便换了个姿势,将她绑在椅子上的绳子就像失去了依靠无声掉落。 绑绳子的小宫女没经验,将人绑在椅子上不是使劲就行的。 这正好让她钻了空子。 虽然手脚依旧束缚,但她还是蹭着椅子站了起来,有些滑稽地挪到了景怀瑜的面前。 然后想也没想,直接跳到他身上,狠狠一踩。 “啊!”景怀瑜又是一声惨叫。 像是小孩子般的发泄,宁曦不假思索,一下又一下地跺着,终于她控制不住平衡歪到在地。 景怀瑜也缓过神来,拽着她的脚将她拖到自己身前,双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双目充血,矜贵全无。 宁曦却笑了,眼神晶亮,和之前无波的神色完全不同,她整个人像是镀了层光,生机勃勃。 “景怀瑜……”她艰难地从嗓子眼里吐出几个字,“你活该!” 她吐了口血水,景怀瑜嫌恶地躲避,顺势也松开了手。 宁曦抬头,直接撞上他的头。 两颗头颅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景怀瑜倒在一边,抱着头低哼,彻底没了纠缠她的心思。 “你这个疯子……”他咬牙道。 宁曦却笑了。 “你才是疯子。” 她平静地看着他。 却一时分不清眼前人是这一世的,还是上一世的。 第621章 人渣,你可真脆弱 第621章 人渣,你可真脆弱 景怀瑜一个人来的,他们两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来看一眼。 宁曦心中稍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她手脚都被捆着,走也走不掉,反正景怀瑜又不敢杀了她,不如再多折磨他一会儿,也挺有意思。 景怀瑜缓好后虽然生气,但也不敢再靠近她,任由她坐在地上,自己则坐在屋内唯一那把椅子上。 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现在落在本殿手中,本殿想怎样就怎样,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本殿?”他心中憋屈得很,声音带着忍耐的颤抖,像是随时都能爆炸的炸弹一般。 宁曦心中莫名的舒坦,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你想如何?” “像在意阑珊你给我下药未遂,然后自食其果那样吗?”她越说笑得越深,语气虽然平静,眼睛却亮得堪比窗外的高月。 “那夜我没走,你的狼狈我看了不少。景怀瑜,你真恶心。”她笑道。 景怀瑜也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再次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想死吗!” 宁曦掀起眼皮,“我看你才想死。”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几次三番利用我,就因为我曾经喜欢你?”她笑容收了些,“你可以利用我,我为何不能利用你?” “我只是反击你便接受不了,景怀瑜,你可真脆弱。” “本殿杀了你!父皇也不会拿我如何!”景怀瑜手指剧烈颤抖,双眼充血异常可怖。 这话不像是说给她听的,更像是他在劝服自己。 宁曦轻蔑地扯了下嘴角。 “你敢动我,我就敢立刻闹出动静,今夜咱们闹个不死不休如何?”她轻声道,“这里应该是个你不能暴露行踪的地方,我猜是五皇子的寝殿。” “他知道你借用了他的宝地吗?” 景怀瑜瞳孔猛的一缩。 “我都知道的地方,你以为定南王府的人会想不到?”宁曦淡淡道。 景怀瑜闻言手一松,缓缓地收了手,却依旧没起身,只半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也觉得景瑢不会来救你?”他道。 宁曦别开脸,“他来与不来,我并不在意。” “你不爱他?”他又问。 宁曦没说话,只狐疑地看他。 景怀瑜突然笑了,声音透着些阴鸷,“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没来,足以说明他对你只是利用。” “你知道上次他对本殿说什么吗?他说被你利用是好事,他竟然还沾沾自喜想做那个被你一直利用的人!” “你还没看清吗,他只想做你手中的工具,同样,你也是他夺位的工具,清禾,你千挑万选出这么个人渣,满意了吗?” 他声音低沉,带着复杂的颤抖,固执地陷入自己的情绪,根本不管宁曦已经满脸嫌弃的表情。 景怀瑜垂眸安静了一会儿,忽而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要不,本殿把他也带来,如何?” “你敢!”宁曦眼神一横。 景怀瑜难以理解地斜睨着她,“你还真是爱他,他不来救你都不生气,本殿一说要抓他你倒是急了。” “你们女人果然都是傻子,小情小爱当个宝!” 他像是失了兴趣,站起身,粗暴地整理了下衣裳,坐回到椅子上。 “他若不来,本殿会主动找上他,只要他答允一个条件,本殿便放了你们二人。” “他若不答应,我也会放了你。” 景怀瑜嘴角扯出一抹狠戾的笑。 “这段小插曲,就当是本殿送你们的成亲礼物。” 第622章 安王,人找不到了 第622章 安王,人找不到了 眼前的景怀瑜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见过景怀瑜因为得不到的权势发疯,因为打不败景瑢而暴躁,却从未见过他因为过度在意她的事而闹脾气。 事到如今,就算她再不想承认也只能妥协现实。 景怀瑜就是在吃醋,吃一种疯子形式的醋。 宁曦心里忽然觉得很无趣。 她还以为景怀瑜有多无情冷血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景怀瑜见她没什么反应,很不满意,当着她的面叫来承恩。 “去安王府,请王爷进宫一趟,你知道该怎么避人耳目。”他道。 “殿下……”承恩有些犹豫,“如此的话,这里的人会发觉……” 郡主在场,他刻意隐去了五皇子的名字。 “发觉就发觉!景少琨有几个胆子敢违逆本殿!快去!”景怀瑜暴躁地赶人。 承恩立刻去了。 景怀瑜回过头,看见宁曦脸上的愠色,终于舒心了些,“你越不想牵连他,本殿越要他来做决定。” 半个时辰后,承恩再次出现在门外。 这次他知道位置早就暴露,也没逼着宁曦,直接对景怀瑜道:“殿下,王爷不在王府。” 宁曦和景怀瑜皆是一愣。 “去哪儿了?”景怀瑜看了眼宁曦,见她一样困惑,追问道。 承恩看了眼宁曦,低声道:“我们的人靠近不了安王府,不清楚。” 景怀瑜瞬间明白,“你安排人一直守着安王府?” 宁曦不置可否。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要护着安王,不来救你?”景怀瑜理解不了,“你手下到底有多少人?” 宁曦没说话,景怀瑜也没指望她说,带着承恩到外面低语,然而还没说两句,远处忽然亮起一整片的光亮。 主殿的方向点起了灯火,寂静的夜瞬间被照亮,景怀瑜愣了一瞬,连忙将身后的房门关上,他独自走了出去。 承恩懂事地没跟上去。 殿下没说,但他也明白事情有变,此时应该带清禾郡主悄悄离开。 他站在屋内,垂眸看向狼狈却依旧淡然的郡主。 宁曦忽然开口。 “出了盘云宫,再没有地方能藏我,大公主的殿宇无人居住,此刻再进出太惹眼,凤禧宫人又太多,皇后娘娘不会任由你家殿下胡来。” 她抬眸,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你就算带我走也没地方去,会被宫中巡逻的侍卫发现。” “郡主为何同奴才说这些?”承恩打断她。 “这话是要你记住,回头景怀瑜找你麻烦时说给他听的。”宁曦淡淡道,“你若不信我的,可以带我走试试,被人发现后你会直接被带到刑部,还不如听我的,最后跟景怀瑜请罪。” 承恩愣了愣,“郡主是在帮我?” 宁曦扬了扬下巴,“外面已经来人了,我得救不过是时间问题,除了帮你,我也想免得折腾,毕竟我这副样子,出去被人看见也不太体面。” 她笑了下。 承恩又是一怔。 他想起上次郡主让他埋衣服的事。 那次回去后他还担惊受怕了很久,生怕郡主不小心将此事说漏嘴,殿下知道后处罚他。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此事就像没发生过一般。 他知道是郡主守口如瓶,才免了他一通责罚。 上次是举手之劳,这次情况如此危机,郡主还在为他考虑。 承恩看了看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他没有多少能犹豫的时间。 宁曦也没再说什么逼他。 犹豫了一会儿,他走到宁曦面前,伸出了手。 “小的扶您起来。” 第623章 搜人,你行个方便 第623章 搜人,你行个方便 殿内灯火通明,景少琨慌忙披了件披风,睡眼朦胧地跑了出来。 还没看清门外的大批人是谁,身后就走出另一道身影。 “三皇兄?你怎么会在我这里?”景少琨瞬间清醒,惊诧的眼神打量过他上下,而后回头看了眼他来的方向。 那是他寝殿的后院,因为地方太小又阴冷潮湿不见光所以他从来不去。 景怀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冷地盯着他。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明白。” “此事过后,本殿会让太医院院正为静妃换个药方。” 景少琨不明所以地怔住。 景怀瑜已经踏步走向大门的方向。 景少琨眼神闪烁了下,也跟了上去。 景怀瑜原以为来的人是景瑢,没想到一出门见到的是长公主肃然威严的脸,直接愣在原地。 她身后站着一众皇卫,似乎都是长枫殿的侍卫,个个站得笔直,见了他甚至连礼都不行。 长公主在宫中地位微妙,皇帝非常尊敬她,只是因为她很少出面管事,所以在宫中的存在感不高,但一旦出面,很难不顾及她在皇帝面前的分量。 景怀瑜回过神,连忙行礼。 “不知姑母深夜到访所为何事?”他言语听不出异样。 长公主走近几步,长眉一拧,“你脸怎么了?怎么这样狼狈?” 景怀瑜下意识抹了把脸,指腹有淡淡的血迹,他不自然地笑了下,“天黑不小心摔了下,让姑母费心了。” “哦。”长公主话锋一转,“那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老五这里?” 景怀瑜讪笑一声,“侄子有事同他商议,聊得晚了些就干脆住下了。” “是吗?”长公主看向他身后。 景少琨站在不远处,愣了好半晌才慌张地点了下头。 一看就不对劲。 景怀瑜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长公主探寻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半晌大步直接迈进门槛。 “本殿也累了,借老五的地方歇歇脚不过分?” 景怀瑜刚要拦,身为主人的景少琨就下意识往旁边一站,给长公主让出了一条路。 长公主目不斜视地直接走了进去。 景少琨拦住景怀瑜,“三哥,什么情况?” 景怀瑜瞪了他一眼,“我在你后院藏了个人,你聪明些,别让人到后面去。” “谁啊!”景少琨吓了一跳。 “别多问。”景怀瑜冷冷说完,跟着进了主殿。 然而一众人刚在主殿坐下,外面又是一阵喧哗。 景怀瑜和景少琨都皱眉看去,唯有长公主坐在主位上泰然自若。 景瑢踱步进来,深夜外出,披风手炉依旧不缺,他擒着浅笑,对两位弟弟依次点过头,然后走到长公主身侧。 “干什么去了,这么慢。”长公主不悦道。 “路过明阳殿时同总管聊了几句,耽误了点时间,姑母莫怪。”他轻声道。 景怀瑜神色骤然一变。 他找了内务总管? 父皇身边的老太监唯父皇是从,他知道的事父皇一定会知道,若是猜得不错,景瑢是发现了清禾失踪,找父皇告状去了! 可是他怎么敢! 他都不知道清禾在哪里就如此兴师动众,若是清禾好端端的,父皇一定会迁怒与他! “有什么可聊的,你找了本殿还不够,还要惊动皇上?”长公主嫌弃地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景少琨。 “本殿要搜你的院子。”她直白道,“你行个方便,搜完本殿就走。” 第624章 懵逼,到底什么情况 第624章 懵逼,到底什么情况 景少琨愣了下,眼神在景瑢和长公主之间游移了一会儿。 “姑母这是何意?”他讪笑着道,又看向景瑢,“二皇兄为何也深夜到访,宫里出了什么事?” 景瑢温声答:“不是什么大事,姑母宫里丢了个人,下人们说看见她往这边走了,便想来找找看。” “可你刚还说找总管……” “那是另外的事,五皇弟不必多思。”他笑道。 景少琨挠了挠头,有些无措地看向景怀瑜。 长辈来找人,他没道理拦着。 而且景怀瑜到底藏了谁,为何会藏在他宫里,还能让长公主兴师动众亲自找人。 景怀瑜瞪了他一眼。 “毕竟夜已深,闹出动静不太体面,要不侄子派人帮姑母搜一下,若是找到定将人带来。”他主动站了出来。 长公主眉头一紧,“关你什么事!” “这儿是老五的寝殿,你一个客人还要做他的主了?你明日还要上早朝,还是早点回盘云宫歇着。” 长公主脾气出了名的暴躁,此话一出,景怀瑜一时也不敢反驳。 “姑母您看,此事若是闹大也不体面,我和五弟同去,少带几个人可好?”景瑢开口,打着圆场。 “不可!” 长公主还没说话,景怀瑜率先开口。 知道自己莽撞,景怀瑜连忙调整神色,一本正经解释道:“二皇兄同本殿一样都是客人,还是一并等在这里,五弟带人前去就够了。” “倒是不知,二皇兄怎么管起姑母的宫中事了?” 景瑢笑了下,“碰巧。” 长公主听了半天,实在没了耐心,招来孙姑姑,“你跟少琨一起。” “你也去。”她又推了一把身侧的景瑢。 景怀瑜大惊失色,“姑母!搜宫这种事有伤颜面,就算二皇兄是兄长也该避讳此事!” 他说完,又看向景少琨。 景少琨连忙点了下头,结结巴巴地道:“对,是,皇兄还是在这里等结果。” “等什么等!安王是本殿找来的,哪有事情做了一半就不做的,他必须去!”长公主不松口,瞪了景瑢一眼,“你别想偷懒,若是不听话,本殿便到皇帝那告你的状!” 景瑢无奈轻笑,“姑母莫急,我去便是。” 他说着,走了下去,路过景少琨时比了个请的手势。 景怀瑜一直盯着他,景瑢只对他点了下头便跟着景少琨离开了。 殿内安静下来。 长公主幽幽开口,“本殿找个人罢了,你怕什么?” 景怀瑜回神,皮笑肉不笑道:“姑母说笑了,侄子只是为了五弟的颜面考虑。” “你倒是心疼兄弟。”长公主撩了下衣袖,“放心,若是人不在这儿,本殿会给你和老五一个交代。但若人真的在这里……你也别想撇清干系。” …… 景少琨带着景瑢在自己宫苑内转了一圈。 “都说了没人,什么人会跑到我这里来。”景少琨不耐烦地道。 景瑢没说话,抬头看了眼后院的方向,“那里还没去。” 景少琨跟着看了一眼,眼神有一瞬停滞,而后又恢复如常,“那里什么都没有,平日只有做粗活的下人会住,要是真藏了人,我宫里的人早发现了。” “还是去看一眼。”景瑢抬腿直接往那边走。 景少琨哎了一声,连忙追过去,“那边没收拾,乱得很!” “无妨,脏不了本王的眼。”他温笑着。 景少琨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眼神。 到了后院,两人都没再往里走,孙姑姑带人走了进去,开始搜人。 第625章 没事,但不完全没事 第625章 没事,但不完全没事 “你们要找的不是长枫殿的人?”景少琨双手环在胸前,忽然道。 景瑢轻笑,“何以见得?” “什么人犯得着你和姑母一起出来找人,而且看你和三皇兄互不相让的架势,这人应该很重要。”景少琨不知想到了什么,抱在胸前的双手忽然放下,看向后院的眼神也变得郑重。 景瑢望着远处的光亮,淡淡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到底是谁将你牵扯进来,你该能看清。 景少琨心里一沉,他想起方才景怀瑜说的话。 若是帮他,便让太医院的院正给母妃治病,可如今拦是拦不住了,他不会一气之下断了母妃的药? “不知这人到底是谁?”景少琨强压心中的忐忑,问道。 景瑢闻言,侧眸看他,“你希望是谁?” 景少琨被他看得一怔。 他和景瑢接触甚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好脾气的病秧子,今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却发现他不笑时神情有些冷,有种看不透的疏离感。 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什么谁,跟我没关系,你别瞎问!” “今日之事,与你脱不了干系,早些想办法。”景瑢淡淡说完,便也不再看他。 景少琨眉头紧皱。 景怀瑜用母妃的病来威胁他,事到如今,他势必要失去景怀瑜的帮助。 只要景怀瑜事败,无论他如何祈求都无济于事。 怎么办? 除非…… 景少琨抬头看向身侧站得笔直的人,挨近半步,低声道:“听闻二皇兄府上有位北燕名医?” “嗯。”景瑢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之前他还进宫给静妃娘娘看过诊。” “你知道!”景少琨一惊。 景瑢轻笑,“人是从安王府出去的,本王岂能不知?” 景少琨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景瑢眉心轻动,拔腿就往里面迈去。 景少琨愣了下,似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也跟了上去。 孙姑姑和一众侍卫围在一间屋前,房门半开着,孙姑姑站在门边,而侍卫们则被她遣到了外面候着。 景瑢过来,孙姑姑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太好看。 “人找到了?”景瑢声音异常平静。 孙姑姑点了下头,“只是……” 景瑢直接迈步进来,孙姑姑苦笑了下,“人没事。” 景瑢暗暗松了口气,站到一侧。 孙姑姑不让他看,必定是有原因的。 她那么厉害,不会有事,他等着就是。 里面忽然传来一道物品撞击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惊,然而还没等反应过来,景瑢便只留下一道残影,消失在房门的缝隙中。 孙姑姑讶然一瞬,有些无奈地看了里面一眼,最终把门关上了。 景少琨愣在外面,“什么情况……” 孙姑姑对景少琨行了一礼,“五殿下还是到外面候着,今日之事怕是要牵连殿下了。” “里面到底什么人?”景少琨一头雾水。 “是清禾郡主,和……和一个小奴才。”孙姑姑顿了下,压低声音道。 “啊?”景少琨却没忍住,惊诧地喊出了声。 …… 屋内,景瑢站在门边,看着一地狼藉,一时也摸不清状况。 宁曦披头散发,脸上似乎还有某种深色的液体,烛火微弱,他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她一双晶亮冷寂的眼,死盯着臂弯中挟持的人。 绳子散了一地,承恩被宁曦制着脖颈动弹不得。 “王爷救我!” 承恩看清来人,顾不上是敌是友,直接呼救。 第626章 鲁莽,他就不该来 第626章 鲁莽,他就不该来 宁曦缓缓抬头,冷厉的眼神在触及他的瞬间变得惊诧。 承恩顺势挣脱,逃到景瑢那边,但他也不信任景瑢,直接打开门跑了出去。 门被他甩开又关上,屋外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擅自进来。 “你怎么来了,银翘没告诉你别来吗?”宁曦稳住心神,言语有些不满。 景瑢一旦出现,景怀瑜势必要拿他做文章,她明明可以自己逃走,他也知道的。 景瑢看着她,眼神辨不明情绪,几步靠近,他撩开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 映着昏黄的烛光,他看到自己指尖上清晰又黏稠的血迹。 他神情一愣,眼睛像是被强光刺进,半眯了一下,眉心轻轻蹙起。 “你头怎么了?”他轻声问。 宁曦蹭了下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头上有伤口。 估计是刚才和景怀瑜打架弄伤的,毕竟他当时头上也撞出了血。 “没什么,不要紧。”她并不在意,略有焦急地看了眼门的方向,“外面多少人,景怀瑜逼你了吗?你太鲁莽了,你不该来!” 她越说越生气。 她以为景瑢会和她有点默契的,论谁都知道这是景怀瑜设的陷阱,不能来! 景瑢却像听不见似的,眼神一直在打量她,撩开发丝露出她侧脸上的掌印时,他眼神终于凝住了。 不过只冷了一瞬,随即他便勾起唇角,双眸柔得仿佛能挤出水来,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相信你会没事,但我实在担心便来了,果然你不会让人失望。” 他个头高些,为了照顾她,他身子微弯,轻轻拢着她的头。 “等出去后你再训我,先从这里出去。” 不等宁曦回神,他将身上的披风罩在她身上,顺便将帽子也扣在她头上,宽大的斗篷将她的脸笼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狼狈。 他松开手,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边观察屋内的狼藉,边道:“我请长公主出面前来搜宫,银翘并不知情,但我已经派黑羽报信了,你的人你清楚,她应该不会给你掉链子。” 宁曦愣了下,脑中闪过无数个问号,但却来不及细问,只低声道:“大公主与景怀瑜是同谋,一开始他们将我关在大公主在宫中的宫苑里,你来时看见大公主了吗?” 景瑢摇头。 “让人去找她,一定要控制住了,不能让她出宫去相府找人,一旦尹相介入,若是再用肃国公府威胁,到时我们情况会变得被动。”宁曦语速飞快。 景瑢眼睛眨了几下,“你就不能先担心下你自己?” “你听见我说话没!”宁曦没心情跟他打情骂俏,一拳捶在他身上。 景瑢轻笑,“我入宫前就让银翘去找皇姐了,到现在和黑羽都不见踪影,估计是找到了。” “就是不知道银翘准备用她干什么。” 宁曦却松了口气,“她办事靠谱,只要找得到人就好。” “你这么相信她,为何不信我?”景瑢又道。 宁曦心情复杂得很,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他还有心情吃飞醋开玩笑? 景瑢报以认错的笑容,表示自己再不乱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孙姑姑连忙迎上来,见她披着披风,松了口气。 就她刚才的样子,若是被这些人看到,第二天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但,别人没看到,安王爷却看到了。 王爷不会介意吗? 孙姑姑又看向景瑢,出乎意料,他却是垂着眼帘,低着头好像在笑。 孙姑姑:…… 都疯了。 第627章 不要命,敢这么对你 第627章 不要命,敢这么对你? 景少琨直看得清一个人披着景瑢的披风,罩着斗篷帽出来,却看不清面容。 “谁啊?”他扭头看向隐在侍卫当中瑟瑟发抖的承恩。 承恩低着头跪在地上,闭口不言。 景少琨更好奇了。 斗篷人靠近他,景少琨狐疑地上下打量一番,正准备开口质问,眼前人率先开了口。 “五殿下,叨扰了。” 清脆利落的女声一出,景少琨愣在原地。 “清禾……清禾郡主?” “你怎么会在我这里啊!”景少琨眼睛都快瞪出来,恨不得上手将她头上的头蓬摘下,看个清楚。 景瑢站到两人中间,不着痕迹地将宁曦隐在身后。 “五皇弟做好取舍了吗?”他浅笑着问。 景少琨一怔,“什么取舍?” 景瑢疲于解释,转身跟宁曦低语了一句,便带着她离开了人群。 孙姑姑停在景少琨身边。 “五殿下,此事陛下与长公主都已知晓,无论您是否无辜,今日您都逃不了干系,一会儿长公主面前,您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只要您如实回话,陛下那里长公主会为您说话的。” 孙姑姑行了个礼,也离开了。 人都离开,一脸懵逼的景少琨神色变了。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愁眉苦脸地挠了挠头,哀叹一声。 前院,本宽敞的大殿此刻显得有些局促。 长公主将宁曦扯到身边,背对着众人掀开斗篷瞧了一眼,顿时火从心中气。 “谁不要命了,敢这么对你!” 她抬眸瞪向一旁的景瑢,“你怎么跟本殿说的,不是说没事不着急的吗?这样子叫没事?” 她还想多说点什么,但想到身后还有其他人,硬生生忍住了。 景瑢赔着笑,无奈道:“方才我到时,绑她的小奴才差点被她掐死了。” “那也是你无能造成的疏忽!”长公主怒道。 景瑢乖乖闭嘴,垂眸点头,“姑母教训的是,是晚辈的错。” 长公主这才顺气,但捏着宁曦的手劲却越来越大。 “你不是聪明吗?怎么还给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你爹娘留给你的那些人都被你吃了?” 有了景瑢的前车之鉴,宁曦低头不语,长公主说什么她都一副认错的样子。 眼瞧着越骂声音越大,景瑢插嘴道:“姑母,她伤了头,还是快些处理完让她回府休息。” “本殿知道!”长公主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而后愤然回身,手指头一点,准确地指向景怀瑜。 “给本殿说清楚,清禾郡主为何会在这里,你又为何拦着本殿不让搜?” 景怀瑜往地上悲切一跪,还没等开口,长公主威严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想好了再说,毕竟清禾是伤了不是死了,她还能开口说话。” 景怀瑜狠狠一咬牙,跪得身板笔直,“侄子不懂姑母的意思,也不知清禾郡主为何会在五弟的殿中,此事应该问五弟。” “好!本殿依你!”长公主招了招手。 景少琨便犹豫着上前。 景怀瑜和长公主两道锐利的视线逼来,他想了下,也跪了下去,垂头回道:“回姑母的话,今日之事与侄子无关,侄子什么都不知道。” “五弟!”景怀瑜不可置信地沉声念道。 他不想要他母妃的命了吗! 景少琨回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也有些不快,“我真的不清楚,方才那么多人看着,三哥叫我怎么说?” 第628章 你这样,哪里清白 第628章 你这样,哪里清白? 景怀瑜暗暗咬牙,看向长公主,“姑母的意思,是怀疑我将郡主带到这里来?” “可您也看见了,五弟没有站在我这边,那我又为何要将人带到他这里来?难道等人往我头上泼脏水吗?” 长公主冷哼一声,“你惯会伶牙俐齿,本殿没心思听你狡辩,清禾就在这里,她说什么本殿便信什么。” 言罢,她将宁曦扯到身前来,“是不是老三害的你?” 宁曦点了点头,“孙姑姑到时,承恩也在屋里,算是证据。” “可他说,是你挟持了承恩!”景怀瑜指着景瑢,向宁曦喊道。 宁曦顶着宽大的帽檐,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景怀瑜看不清帽下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两道冷淡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同方才拼命抵抗的样子判若两人。 景怀瑜脊背一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稳住心神,沉声道:“侄子并不知承恩为何会和郡主在一起,但照二皇兄所说,应该是郡主意图伤害承恩才对。” 孙姑姑适时将承恩也带了来。 承恩一脸惊慌失措,跪在景怀瑜身后,却比之前还要害怕,身体剧烈抖动,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你照实说,此事不会牵连于你。”景怀瑜沉声道。 承恩磕头,“回长公主,小的随殿下到这里来,绕到后院时听到有声响,进去后见到郡主,郡主让小的解开绳子,然后小的就被郡主挟持……” “你家殿下既然与此事无关,那她挟持你作何?”长公主逼问。 “郡主让小的带她出去,其余的小人也不知。”承恩惶恐道。 长公主看向宁曦,“他说得都是真的?” 宁曦语气有些冷,“是真的。” “我让他带我出去他不肯,正僵持呢你们就来了。” “小的不明情况,不能擅自做主,所以没敢答应。”承恩解释道。 宁曦轻嗤了一声,却没再反驳他。 长公主见状,眼神也从承恩身上挪开。 承恩松了口气,被孙姑姑提醒到一边站着。 站在人群外,他腿还是紧张得发软。 他抬头看向高处披着披风的郡主,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最后看了一眼,他收回了眼神,垂眸掩盖住起伏的情绪。 宁曦接着开口,“我先是被带到大公主的宫内关押,后来又将我转移到这里,之后三殿下还进屋打了我,我浑身被绑,无奈之下只能拼死挣扎,伤到了三殿下一二。” “他额头有伤。” 长公主素手一挥,孙姑姑立刻上前,对景怀瑜行了一礼,然后撩开他额前的头发。 “有乌青,也有伤口。”孙姑姑如实道。 长公主冷笑,“怎么搞的?别再拿什么走路摔了的借口搪塞本殿!” 景怀瑜蹙眉,“我从未见过郡主,也不知郡主为何在此。” “既然三殿下不承认,再僵持下去也是无谓,不如先回去,等明日刑部见。”宁曦道。 景怀瑜赫然抬头,“你还想闹到刑部去?” “我当街被人劫持到宫里,这难道不是值得刑部接手的大事?既然此事与殿下无关,殿下又怕什么呢?”宁曦淡淡道。 “你就不怕此事闹大,你名誉扫地?”景怀瑜不可置信。 “殿下何出此言,我只是被绑架又不是失身,为何名誉受损?”她声音满是疑惑。 “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清白身!” 景怀瑜不假思索地喊道。 此话落地,殿内一片死寂。 第629章 懦夫,他根本不在乎你 第629章 懦夫,他根本不在乎你 宁曦拢紧披风,没再说话。 长公主侧身,将她挡在身后,冷眼睨着景怀瑜。 “你倒是眼神好,能看见她披风下的样子?” 景怀瑜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姑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她方才进来时我看见了!” 长公主却不想听他再说,冲孙姑姑挥挥手,“着人送三皇子回宫,封锁盘云宫,五皇子也候在殿内不得外出,明日本殿会上报陛下,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还有,清禾不是说她那里还有人证?一并带到长枫殿,本殿亲自看管,明日一早,一并送到陛下那里。” 孙姑姑应了一声,扶着长公主施施然地离开殿宇。 侍卫们将景怀瑜围起来,却不敢轻举妄动。 景怀瑜从地上起来,扫了扫身上的浮尘,凶狠的眼神从宁曦身上挪到景瑢身上。 “你听到她说的了吗?她这副样子你就不怀疑什么?” 宁曦踱步上前,站定在景怀瑜两步开外的距离。 景怀瑜扯起嘴角,笑容异常诡谲。 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他就是个懦夫,若不是有长公主,你猜他肯不肯来救你?” “连你生死未卜都不着急,你还指望他能做的比本殿好?清禾,别天真了,他除了藏在你身后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收了笑,拂袖转身,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大殿。 承恩看了宁曦一眼,也跟了过去。 人都走后,景少琨终于按捺不住,凑到宁曦跟前,“郡主,我母妃……” “殿下放心,看在灵儿的面子上,我愿意到时听殿下一言。”宁曦冷冷道。 她知道景少琨的算盘。 景怀瑜一定会用静妃的病来威胁景少琨站到他那边,这也是为何她从大公主殿宇出来后,景怀瑜选择了景少琨的住处。 但长公主来得突然,凭景少琨挡不住长公主,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情急之下他只能说实话,而给他这份底气的正是谢允。 上次谢允悄悄入宫帮静妃娘娘看过病,虽然没说几句有用的,但却能让景少琨知道,没了景怀瑜,他还有第二个选择。 按理说,拿捏了静妃的病,她就能获得景少琨的支持。 但宁曦并不想将今日之事混在其中。 一是今日景少琨虽然是被牵连,但她也是受害者,景少琨说实话是他应当做的,而非是与她交换的筹码。 二则,她要景少琨知道,今日之事他说的话做的事都只出自于他自己的决定,所以静妃的事要另当别论。 所以,她搬出了许灵儿,让景少琨心安,却又能将牵扯分清。 她说完便往外走,景瑢见状也跟了上来,错过时还向景少琨点头示意。 人都离开,景少琨心情复杂得很。 飞来横祸,砸的就是他这个倒霉蛋。 一夜之间,他像个皮球,在两方之间毫无主动权地踢来踢去。 罢了,只要母妃没事,闹得再凶他也不在意。 冷嗤了一声,景少琨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身上的披风往旁边的座椅一甩,露出里面还没来得及换的寝衣,转身进了寝殿。 …… 宁曦快步走出院子,绕到一处无人的宫道上,她忽然停住。 等景瑢从后面跟上来,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身体大半重量都靠了过去。 景瑢面色一怔,将她扶住。 “我头晕,站不住,劳你带我回去。”她气息不稳。 景瑢眉心轻蹙,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找了个台阶,快步往宫外赶去。 第630章 能不能,信他一次 第630章 能不能,信他一次 宫外候了一批巡夜的士兵,宁曦被他抱着,感觉周遭隐晦的眼神,她将头往里埋了些,轻扯了下他的领口。 “我让银翘找到了大公主,她没有手令,私下扣押公主是大罪,你派人去盘云宫接应她一下,最好是长公主肯给手令,若是不行,你的也可以。”她轻声嘱咐。 景瑢轻轻叹气,无奈地低头看了她一眼,“要不我放你下去,你自己去找银翘?” 宁曦想了下,有些犹豫道:“也可以,但我现在状态确实不太好,若是去,可能要劳烦你陪……” “宁曦。”他柔声打断。 宁曦抬头,却只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角。 “你能不能尝试信我一回?”他语气颇为无奈,“我在你眼里就连这点小事也办不明白?” 宁曦怔了一瞬,“但银翘那……” “银翘早就拿到长公主的手谕了,你安心些。”他语气少有地有些强硬,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听了这话,宁曦才彻底放下心,靠在他怀中,再也不说了。 景瑢将她搂得紧了些,无声地扯出一抹苦笑。 定南王府,小喜早早候在院外,见人回来,顿时抹了把泪上去接。 景瑢吩咐了几句,她连忙小跑着去办。 屋内一直烧着暖炉,两人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一进屋像是到了春日里。 宁曦打了个喷嚏,扯了下景瑢的领口,“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景瑢没听她的,直接将她抱到榻边才放下她。 宁曦头很晕,一躺下就闭上眼,盖着被子挪到床榻里面去了。 但她并不困,听着背后某人翻箱倒柜的声音,她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你换身衣服再睡。”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身上落了件轻飘飘的布料。 她睁开眼,顿时一怔。 “你怎么知道我寝衣放在哪里!” 这件还不是她平常穿的,是放在柜子里留着换洗的其中一件。 “碰巧找到的。”景瑢站在她榻边,神色没有半点异常,盯着她手里的衣服,问,“用我帮忙吗?” “不用!”宁曦将寝衣扔到一边,又躺了下去。 景瑢没说什么,又倒了杯水给她。 宁曦望着床顶,只觉得自己在船上,天旋地转。 她只能闭上眼,缓解晕眩的感觉。 “是银翘告诉你我失踪了吗?”她闭着眼睛问。 景瑢坐在软榻上,不知在干什么,伴随着一些细微的声响。 “不是,是尹辞让肃国公府的人给我传的信,我让黑羽通知的银翘和小喜。” “尹公子?”宁曦愣了下,“他怎么会和肃国公府的人接触上?” “我不知道。”景瑢的声音逐渐靠近,似乎到了她榻边,放下了什么东西。 宁曦睁开眼,床外的桌几上摆着个飘烟的小香炉。 味道清新泛甜,让人觉得心安。 “这什么香?”她记得王府里不曾用过这种味道的香料。 “什么也不是,谢允早些年配的宁神助眠的香料,很久没用过了,不知道效果会不会有影响。” 宁曦顿了一顿,“你随身带这东西做什么?” “我随身佩的香囊里有一个小球,里面就装着这香料,谢允的本意是让我睡不着的时候闻一闻,没想到今日能派上这用场。”他轻笑了下。 “那岂不是放了很多年?” “嗯,很多年。” “你就不怕呛死我……” 第631章 别说了,这算安慰吗 第631章 别说了,这算安慰吗? 陈年香料不是不好,只是放在香囊里日日佩戴,肯定比不上仔细保存的那种。 景瑢轻笑,“聊胜于无。” 宁曦随他去了。 她将白日里遇到尹辞的事讲给他听。 景瑢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道:“看来你和尹辞都是被人算计的棋子。” “驸马借了左小姐的名头邀你出门,再引尹辞与你同时出现在那家店铺,让你放松警惕。” “你被人迷晕后,尹辞应该被他大哥控制住,无奈之下只能让肃国公府出面给我报信。” “所以我刚出事没多久你就知道了?那你一整个下午在做什么?”宁曦好奇问。 气氛却似乎低沉下去。 半晌,景瑢轻声道:“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宁曦也是一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景瑢没说话。 “真的,而且我一开始就想你别来,景怀瑜的目标是你不是我,你若来了才是中他的圈套呢!”她有些急切地解释。 景瑢却笑出声来,“你这是安慰我?” “宁曦,你觉得你不需要我这种事,我该自豪吗?” 宁曦噎住,一时没想出话来回答他。 景瑢没再追问,而是回答她上一个问题,“进宫之前我先让银翘去查问了那家店铺掌柜,得知你的马车被送进宫中,我便入宫找了长公主,长公主一听说你失踪便要着人大肆搜查,我怕景怀瑜拿你做文章拦下了。” “银翘带人一直在宫中找你,找了很久没找到,最后长公主提起大公主曾经的宫殿,但那座殿宇无人出入不好混进去,所以便想等天黑后再进。” “再后来,你被人带出那座宫苑,银翘的人发现后就一直跟着,这才有后面长公主要人的事。”景瑢缓缓说道。 “我起先同你想的一样,景怀瑜抓你又不声张,后来又派人到我府上报信,足以说明他的目标是我不是你,所以我觉得你不会有危险……” “对不起,此事是我的疏忽,我若是听了长公主的,一早就在宫中大肆寻人,你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一身伤了。” 景瑢撩了下她的头发,她闭着眼,额前的血凝结在脸上,触目惊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景怀瑜能对她动手。 宁曦却笑了下。 “跟你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此事让长公主出面最合适不过,又能救下她,又不会让景瑢成为众矢之的。 “我的伤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要与他对峙,自找的。”她声音冷了些,“当然,他也没讨到便宜,除了他的头受伤外,还有其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受了伤。” 景瑢不错目地看着她。 “宁愿冒着惹怒他挨打的风险?” “对。”宁曦斩钉截铁,“他说了些我不爱听的话,我就动手了。” “你就不怕他直接杀了你。”景瑢声音很淡。 “他不会。”宁曦极为冷静道,“就算会,我也不怕。” “要死,他也得死在我前面。” 景瑢落在她额前的手缓缓离开。 “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你这么恨他?”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宁曦嘴角轻扯,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外。 “你爹娘的事吗?”他问。 “嗯。” “我猜过这个可能,但即便如此,我觉得以你的性子,这个理由还不够。” 宁曦微惊,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墙壁,尽量平静地开了口。 “他杀了我爹娘,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怎么会不够?” 第632章 求你,别太在意他 第632章 求你,别太在意他 “你与他立场不同,你会报仇,却不会带这么强烈的情绪。”景瑢淡淡道,“他定是对你做了什么,你才会如此厌恶他。” 宁曦心上一惊,暗暗咬紧了下唇。 景瑢太了解她了。 这也是为什么,比起皇帝,她更恨景怀瑜。 皇帝虽然无耻,但处在他的立场上,忌惮爹娘下手铲除无可厚非,但景怀瑜对她却不然。 她对他如何他一早就清楚,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甚至要斩草除根,连条命都不给他留。 这一世重来,她换了态度重新审视他,结果却更让她心惊。 原来景怀瑜不是后来变得没人性,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像个没感情的怪物,利用身边所有人。 以至于心中对他的那点悲切感全然消失,只剩下厌恶和仇恨。 可这一切她都自己面对和消化,在景瑢面前,她总表现出平静的模样,他到底为何能看穿自己? 她不说话,景瑢再度开口,“所以你想他如何?” “我想他失去现有的一切,名望,地位,钱财,身份。” “从高处跌落,然后再去死。” 她淡淡道。 “宁曦。”他似乎叹了口气,轻声唤她。 “嗯?” “我会帮你的,你能不能别那么恨他。” 宁曦转身,撑着眼皮疑惑地看他。 “他不值得你去恨,就像上次我说过的,你将仇恨分我一半,别太在意他了好吗?” 他眉心轻蹙,眼中似有爱怜,再度伸手请碰了下她额前的伤口。 “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他不配你如此。” 他眼眸半垂,眸中光晕似有涟漪,一圈圈地荡开,像是被什么撩了心尖,宁曦怔了一怔。 她没回答,复又转身,用被子罩住了自己。 方才那一瞬,她似乎感应到了景瑢的想法。 可她给不了回应。 景怀瑜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只要他在地方,她就总会忍不住多去注意,琢磨着哪种死法更适合他。 也许等他真死了的那天,她才能彻底断了这份仇。 小喜端了热好的饭菜和药回来。 正巧银翘也回来,景瑢到外面同她谈事,给她倒出了空间。 小喜拿着浸过的白巾,准备给她擦脸,结果一看到她额边的血迹,就一个手抖哭了出来。 宁曦忍不住笑她,“我又没事,你哭什么。” “都是小喜不好,今日就该随您一起出门的!”小喜哭得更大声。 “你来了也只是多一个被绑架的人罢了。”宁曦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就是看着吓人了点,我没事。”她揉了揉小喜的头,接过白巾,对着水面自己擦起来。 那一下撞得不轻,当时她没觉得疼,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确实过分了。 估计头晕也是那一下撞出来的。 “呀!郡主您的脸!”小喜又一声惊叫。 她脸上有个很明显的巴掌印,景怀瑜打得毫不留情。 “没事,敷药两天就下去了。”她冷静道。 小喜抽抽搭搭地帮她换了身衣服,又理顺了头发,最后端来了温热的饭菜。 “王爷入宫前就吩咐备好的,没想到深夜了您才回来。” 宁曦闻言,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 景瑢和银翘的说话声不断,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眼下的情景陌生得很,她心上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以往出了什么事,都是她亲自处理,还从未有过自己躲着吃饭,有人替她处理事情的情况。 她眨了眨眼,收回目光,安心地接着吃饭。 第633章 什么病脑子有病 第633章 什么病?脑子有病 用完膳宁曦也没能休息。 谢允来了,她被迫穿戴整齐,坐在榻边没精打采地迎客。 然而谢允只问了几个问题,连脉都没把,就出去吩咐人抓药。 过了一会儿,景瑢回到屋里。 “谢允跟你说什么了吗?”宁曦连忙问。 谢允走前一句话没跟她说,也不知情况严不严重。 景瑢闻言,叹了口气,看着她欲言又止。 宁曦脑袋嗡得一下炸开。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景瑢走到跟前,看她的眼神愈发恋爱,到最后宁曦竟从中看出了一丝父亲看女儿的情绪。 “你直说,我到底怎么了?”她心脏快受不了了。 “他说你得了重病。”景瑢郑重道,“一种必须静心休养不能劳心劳力的重病。” 宁曦一怔。 这听起来不像重病啊? “什么病?” 景瑢指了指自己的头。 “我脑子有病?”宁曦脱口而出。 景瑢差点没绷住,嘴角上扬了一瞬,又硬生生压住。 “他没细说,只说让你听话,少思考些无关紧要的外人。”他坐到榻边,盯着她的眼睛,无比正经。 宁曦:…… 她就多余信他的鬼话! “呵。”她冷笑一声,“听谁的话?无关紧要的外人又是谁?” 景瑢看着她的眼,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忍住不笑,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听我的话,少惦记诸如景怀瑜之类的外人。” “景瑢。”宁曦无语,“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我幼稚?”景瑢满眼无辜地望着她,“我只是遵医嘱罢了。” 宁曦彻底被他搞无语了。 她又不能真拉着谢允问这话是不是他说的,那她岂不是和景瑢一样幼稚无聊? 这男人真是,办事的时候雷厉风行,什么细枝末节都能照顾得周到,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里是我家,你不觉得自己该走了吗?”她板着脸,冷声道。 景瑢却一动不动。 “小喜帮谢允煮药,银翘去处理剩下的事,现下只有我能照顾你,我不会走的。”他笑得温润。 宁曦想反驳,但总觉得这种时刻和他对着来自己也很幼稚,便干脆倒头躺下,将被子从他身下扯了过来,蒙住自己的半张脸。 “随你,柜子里毯子和枕头,你自己找,反正你刚刚都翻过,应该看到了。”她声音有些生无可恋。 榻边的人却没动。 僵持了一会儿,宁曦终是忍不住回头,景瑢垂眸看着她,他坐在床边,遮住了大半的烛火光亮,一大片阴影笼罩着她,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不走?” “你睡了我再走。”他轻声道。 宁曦自然不信,坚持让他去软榻。 最终景瑢抱着薄被子,可怜兮兮得往软榻上一歪,望着天花板的眼神都带着哀怨。 软榻并不宽敞,他身上的白衣一大半散落在边缘,长腿半曲,整个人都很局促。 宁曦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 他乐意呆着,她才不心疼。 这个男人,惯会示弱惹她上钩。 宁曦头疼得很,折腾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灯光昏暗,屋内暖洋洋的慵懒气息萦绕着两人,景瑢半垂着眼帘,却根本睡不着。 他脑海里满是在那间小屋里,他推门进去看到的宁曦的样子。 衣衫破损,青丝散乱,狼狈至极。 可那双眼却带着血色,亮得他心中发慌。 那抹仿若孤狼般凶狠的眼神,好似直接看到他心里去,和心底某种深埋着的情绪,交相辉映。 第634章 听话,带你去打人 第634章 听话,带你去打人 凌晨时分,谢允端了药来,景瑢叫醒她喝药。 宁曦睡得正熟,眼睛虽然睁开,眼神却没有焦距,懵然地盯着他。 盯了一会儿,她忽然一巴掌拍到景瑢脸上。 力道很软,像是被猫爪子按了一下,景瑢却懵了一瞬。 但还是下意识端稳药碗,没让药汤洒出来。 宁曦拧眉瞪他,含糊不清地呢喃:“不是说了不让你来,你怎么还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来还没清醒。 景瑢叹了口气,拿开她的手,哄道:“是,我再也不敢了,你把这药喝了我就走。” 宁曦却没动,没有焦点的眼睛慢悠悠地眨着。 “你脸疼吗?” “不疼。”景瑢轻声道。 “我脸疼。”宁曦摸了摸自己的脸,“狗景怀瑜,他敢打我,我让他断子绝孙!” 景瑢眉梢轻颤。 怪不得他见景怀瑜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原来是她干的。 景瑢语气又放缓了些,“是,他活该,你先起来清醒一下。” 宁曦用被子蒙过头,用行动表示拒绝。 景瑢蹙眉,回头看向谢允,“她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她只是撞得狠了,没什么问题吗?” 谢允耸了耸肩,“人在睡熟的情况下被叫醒是会出现这种状况,她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睡得比平时更沉,才会一时理智出走。” “人还是清醒的,只是行为不会过脑子,一般是下意识的反应。问题不大,你只管哄她喝完药就行。” 谢允说完就跑了。 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景瑢无奈,扯下宁曦面前的被子,冰凉的手背贴在她发烫的脸颊上,试图刺激她清醒些。 宁曦眼睛还闭着,却下意识拍开他的手,手劲毫不留情,他手背瞬间就红了。 景瑢识时务地放弃了。 “你把药喝了,我帮你打景怀瑜一顿。”他认真道。 宁曦顿时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真的?” 景瑢点头。 宁曦坐了起来,二话不说抱着药碗就喝了个一干二净。 药很苦,她却只是皱了皱眉,将药碗塞回到他怀里,“我们走?” 景瑢又一本正经道:“他现在忙着,等睡醒了再去打。” 宁曦懵了会儿,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万幸,没再闹腾,她又蒙头睡了过去。 景瑢将被子从她的脸上拿开,替她好生盖好,然后将床帐放下,熄了灯。 也不知道明天她想起方才自己的举动,是会给自己一拳销毁罪证,还是给他一拳直接灭口。 径自笑了下,他也回到软榻上躺下,却依旧没有睡意。 他越发觉得景怀瑜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 宁曦直接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 起来后头也不晕了,精神好了许多。 她打着哈欠喊了声小喜。 “什么时辰了,宫里可有消息传来?”她记得睡着的时候景瑢让银翘去收尾,她没问,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没人应她。 宁曦掀开床帘,屏风外的圆桌旁站着个笔直的身影,手里摆弄着什么,隔着屏风她看不清楚。 她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走去哪儿?”景瑢端着饭菜绕过屏风,笑容如常,令人如沐春风。 宁曦却觉得哪里不对。 “你不会一整日都守在我这里?” 他不上朝了吗? “长公主代我向父皇告了假,你出了这么大的事,父皇自是没脸不答应。” 他语气有些冷,但依旧笑着,夹了一筷子菜,递到她唇边。 宁曦却没动。 “出什么事了?” 第635章 利用,亲近之人也一样 第635章 利用,亲近之人也一样 景瑢收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搅弄粥水。 “父皇单独见了皇姐和三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后来皇后也前去求情,最后此事交给姚太尉调查,三弟被禁足在盘云宫候审,皇姐则被责令返回相府,无事不得外出。” “候审?”宁曦一怔,“银翘昨日就扣下了大公主,景怀瑜又半夜与我同在一个地方,还有店铺掌柜证词作数,还有什么可审的?” 景瑢笑了下,“父皇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 “他将此事交给姚府,看来又打算息事宁人。”宁曦也冷了脸,但她并不意外。 皇帝看好景怀瑜,他就算给天捅个窟窿,皇帝也会跟在屁股后面替他收拾,在找到比他更合适的继承人前,景怀瑜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处置。 “长公主很不高兴?”她问。 “嗯,和父皇发了一通脾气,最后被父皇说一定会给个交代搪塞了。”景瑢淡淡道。 宁曦眉梢挑了下,看向他,“没连累你?” 景瑢抬眸,桃花眸出奇地认真。 “你甘心吗?” “什么?” “我不甘心。”他勾了勾唇,“所以趁你睡着,我擅自做了一件事。” 宁曦一愣。 “我给韦将军去了一封信,将此事告诉了他,此刻,韦将军应该在明阳殿面圣。” “你疯了!这种事怎么能牵扯军队!”宁曦直接坐直身子,“韦伯伯心疼我,他要是知道一定会逼着皇帝要个说法的!” “你这是在利用他!” 景瑢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说话没有分量,不然我会亲自去。”他顿了顿,“不过你放心,韦将军德高望重,父皇不会难为他。” “这不是难为不难为的事,你怎么能利用他对我的关心去……” “宁曦。”他轻声打断,“你是他们的主子,理当庇护他们,同样,他们是你的下属,也该在你面临困难时主动站到前面来。” “这是他们的指责。” “你是在培养势力,不是在带孩子。” 宁曦眉头紧锁,依旧不敢苟同。 “谁都可以,但不能利用他……” 韦伯伯和方姨,是她上辈子就亏欠的人,两人拿她当自己的女儿对待,她怎么能利用这份感情? 景瑢知道她不高兴,将粥放到她手里。 “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是我与韦将军的共识,你若觉得心里亏欠,就拿我当做与韦将军一样的你的下属,下属间筹谋为主子分忧,你总能接受了。” 宁曦不可置信地看他,“我接受不了。” “你不是下属,韦伯伯也不是,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你让我心安理得利用亲人,我做不到。” 她将粥放下,下了床。 景瑢攥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我也可以逼着皇帝给我个说法,不需要旁人替我做出头鸟。” “晚了,韦将军的性子你了解,他收了信不会善罢甘休,他是一定会要到想要的结果。”景瑢声音很平静,“他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你我都清楚。” “可是景瑢,我不想!” 她甩开他的手,因为情绪激动,眼睛有些泛红。 “就像我不想你来救我一样,我也不想韦伯伯为了我与皇帝正面冲突!” 景瑢抿唇不语,半晌抬眸,讨好地笑了下,“我明白了。” “你歇着,我进宫一趟,劝韦将军回来。” 第636章 否认,人死了嘴还是硬的 第636章 否认,人死了嘴还是硬的 景瑢走得很果断。 宁曦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消失在面前。 她很想问他,要怎么劝。 先不说韦伯伯性子固执不会听劝,就说人已经在明阳殿里,景瑢要难道还能进去把人拽出来吗? 小喜听到这边的声响,进来一看景瑢不在,疑惑地咦了一声。 “王爷怎么走了?郡主您不留王爷用过膳再走吗?” “留他作甚!”宁曦还在气头上,下意识回道。 小喜走进来,将房门关上,看见床边放着的饭菜,小声道:“王爷照顾您一天一夜,连饭都没顾上吃,您就不担心王爷的身体熬不住?” “……”宁曦咬了咬牙,“谢允不是在,有他在景瑢不会有事。” “再说少吃一顿饭罢了,能有什么事……” “谢大夫一早就被王爷派出去买药了,到现在还没回。”小喜如实道。 宁曦盯着饭菜,沉默不语,面上却还带着明显的愠怒之色。 “他做主,就该他去收拾,没什么好心疼的。”她声音很小,似是在安慰自己。 小喜悄悄抿唇,眉毛抑制不住地挑了两下。 “要不奴婢告诉银翘姐,让她派人跟着王爷,免得出什么意外照顾不及。” “找黑羽就行。”宁曦冷声道,“如果找不到,让银翘亲自去。” 小喜强行抿住上扬的嘴角,佯装平静地嗯了一声。 宁曦别扭地扫她一眼,“我是为大局考虑!” “嗯,郡主最大公无私,绝对不是担心王爷,小喜明白!” “……” 屋内恢复宁静,宁曦泄了气般坐回到床榻边。 饭菜还散着热气,景瑢为了让她多吃些,将各种菜都挑了些,仔细地摆了盘,连颜色都区分清晰,看着还挺养眼。 她慢吞吞地塞了一口菜。 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景瑢是为了她好,她笨不该迁怒于他。 可利用亲近之人是她的底线,景瑢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该尊重她的选择。 虽然吵了一架,但若能更了解彼此,也算不白吵。 宁曦吃了两口,忽然起身到处翻找东西。 最后在梳妆台的小匣子上找到了红玉佩。 她拿起红玉佩,却发现下面的匣子她没见过,且锁扣是开着的。 她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圆墩状的小药瓶。 旁边附了一张字条,是景瑢飘逸的字迹。 “谢允配的祛疤养颜的药膏,花了二百两,别浪费。” 宁曦轻嗤了一声,将盒子盖上。 送东西不当面给,还故作神秘藏在角落,是生怕她发现了吗? 一点也不像他有点事就要闹到她面前的性子。 还是说,他一早就猜到她醒了之后会同他生气,才用这种婉转的方式送,免得她赌气不要? 念头只在脑中闪了一瞬便被宁曦甩了出去。 揣度旁人的小心思也太诡异了,她宁愿当面问他。 吃过饭,她推门出去,望着空旷无人的院子,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闲人。 所有人都在为她的事情忙碌,而平日里最忙的她此刻却无所事事。 宁曦有些不自在。 小喜办完事刚巧回来,见她站在院中,哎呀一声,连忙给她拿来了披风。 “吩咐厨房做晚膳。”宁曦望了望天,轻声道。 小喜疑惑地问,“可是您刚吃完饭,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宁曦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让你去你就去。” “荤腥少些,菜多做几道,最好再有一道汤,都不放辣。” 第637章 对他,真的很难生气 第637章 对他,真的很难生气 夜幕降临,宁曦坐在书案后,盯着账簿出神。 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眉头轻蹙一下又松开。 这个时辰,宫里还没传出消息。 就算是韦伯伯和陛下打起来,这个时候也该结束了。 “小喜。”她坐不住了,出门找人。 小喜一溜烟地从后院跑来,“郡主找奴婢何事?” “银翘没回来吗?”她问。 小喜摇头。 宁曦眉心又是一蹙。 银翘入宫,就说明黑羽在忙别的事情,现在景瑢进宫也没了消息,主仆两个一起玩失踪。 “让人去宫门口守着,若是半个时辰后再不见他,就拿着我的手令去找长公主,求她帮忙去明阳殿捞人。” 小喜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出门,却差点撞到另一个行色匆匆的人。 “哎呦!小丫头走路怎么横冲直撞的!” 谢允抱着手里的几个盒子,身手敏捷地错过身子,才躲开了小喜。 小喜道了声歉便溜了。 谢允抬头看见宁曦站在廊下,连忙端起职业微笑。 “看郡主的脸色,是大好了?” 宁曦点头,“劳谢公子费心。” “不费心不费心,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谢允笑着,将手里的盒子一股脑放到宁曦怀里。 “这什么?” “景……王爷让我找的药材,给郡主补身子用。”谢允搓着手,看了眼她身后半掩的门,有些不好意思道,“外面天冷,可否让谢某进去说话?” 虽是闺房,但他作为大夫也进出多次,宁曦自然没什么忌讳,请他进了门。 倒了茶,摆了点心,宁曦这才打开那几个盒子。 都是些少见的珍稀药材,即便是南诏京城,寻来这些东西的难度也不小。 “补身体应该用不上这种阵仗?”宁曦感慨道。 医理她只懂皮毛,但也知道这些药材根本不是用来补身体的。 谢允讪笑,“郡主好眼力,其实是用来治疗心疾的药材。” “心疾能治?”宁曦下意识问道,“可我小时候,爹娘找了很多大夫,都说心疾只能养,无法完全根治,这些年我虽然和常人无异,但也时常会担心复发。” 谢允点头,“郡主说得不错,心疾确实无法根治,但用这些药养一段时间,会让复发的概率降到最低,郡主若照我说的调养,我敢担保不会再复发。” 不再发作,那不就是治愈? 宁曦一怔,“这些药材恐怕不是一日之功?” 小喜说谢允是被景瑢派出去买药材的,起先她以为是治疗自己头晕的药,现在看来,他大约是去接这些从天南地北搜罗来的宝贝药材,而非什么买药。 谢允笑容更加讪然,“郡主这么聪明,谢某很难做人。” 他收了景瑢的好处,理当保守秘密,可面前的人是郡主,是景瑢放在心上的人,又是他潜在的金主,很是不该撒谎。 “年后他让我开一份治疗心疾的药方,当时他只说让我写,不必顾虑其他,我就写了这些药材,谁承想他真的要用,苦了我为搜罗药材,熬掉好几把头发!”他道。 “他付了多少药钱?”宁曦问。 “统共不到一千两,我没算账,银子都是他付的。” 比起感动,宁曦更肉疼。 这人真是,比她这个真财主花钱都张扬。 谢过他,小喜又好生送他出去。 景瑢让他在王府住几日,小喜便带他到隔壁院子里安顿。 宁曦望着满桌的“银子”,心情复杂。 刚吵了一架,然后就让她找到药膏,又收了一月前就开始准备的药材。 饶是再理直气壮,她也心生了几丝愧意。 第638章 代价,还你个公道 第638章 代价,还你个公道 夜已深,宁曦彻底坐不住,准备亲自去宫里查探的时候,景瑢回来了。 银翘和黑羽跟在他身后,不知在聊什么,黑羽笑得开心,银翘一如既往的冷脸。 景瑢走在最前面,和屋檐下的她对视,脚步一顿。 黑羽和银翘也随之停下,黑羽握着银翘的手腕,不顾她警告的眼神,将她拉走了。 惦记着走前两人刚吵过架,景瑢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笑。 宁曦看了他一眼,转过身。 “进来。” 景瑢只披了一件薄披风离开,顶不住夜里的寒凉,进屋后也没端着,直奔暖炉而去。 他站在暖炉旁烘手,宁曦端来了一盏热茶,塞到他冰凉的手心。 手指短暂地在他掌心停留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抽走。 “病倒了就回你的安王府。” 景瑢愣了下,唇角的弧度不由加深。 “这么说,今天你也肯留我在这里过夜?” “我可没说。”宁曦冷声道。 景瑢喝了茶,主动坦白,“事情处理完了,因为有些繁杂,多跑了几个地方,所以回来得晚了。” “你身体无碍?谢允回来后可给你看过?” “没看,他拿了东西给你。”宁曦指了下桌子。 景瑢绕过屏风看了一眼,却没过去,“他都告诉你了?” “嗯。” 景瑢轻笑,“你若心疾复发,我就没有人可依仗,我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才如此。” “景瑢。”她冷声打断。 “你入宫后做了什么?” 景瑢眼神在虚空飘了两下,复又低头,“去明阳殿,说你已经没事了,劝韦将军先走。” “然后呢?”她紧追不舍。 “然后我帮韦将军说了几句好话。”他笑着看她一眼。 “你用了什么代价?”她斩钉截铁地问,语气中有耐心耗尽的信号。 景瑢笑容渐渐消散。 “小事而已。” 宁曦没再问,沉默却让周遭的气氛逐渐凝固。 景瑢叹了口气,“我答应父皇,等成婚后代南诏出使北燕,贺北燕皇帝寿辰。” 宁曦完全怔住。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与北燕交易尚在,桑祈算计你,燕子期巴不得挑你的错处,你在南诏尚且受制,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将自己送到他们面前去!” 不等景瑢解释,她站起身,厉声追问,“你到底向皇帝求了什么?” 景瑢收了手,踱步到她身边,温热的手背轻蹭着她的面颊,笑容温润。 “求还你个公道罢了。” “为保皇家体面,此事由长公主主理调查,景怀瑜和景姝环必须配合,期间两人关在自己宫殿内不得擅动,皇后不得单独见人,景怀瑜不得上朝。” “父皇答应我,此事查完,虽不会公之于众,但会处罚他二人,除此之外还会对宁家军和商号有相应的补偿。” 他从袖中掏出一卷圣旨,上面盖了宝印,却没有字迹。 “北燕与南诏关系紧张,此次出使任务是个烫手山芋,景怀瑜去他会担心安危,景少琨去他又不放心,只有我这个曾经的北燕质子去才最顺理成章。” “若是我能在北燕出点什么事,就像他之前下毒害我,希望我死在北燕一样,南诏便可借此向北燕讨要个说法,如果北燕给了,南诏自然不亏,如果北燕不满举兵相见,那自有你这个王妃带着宁家军打着我的名号迎战。” “这是国之大事,远比景怀瑜和景姝环受罚要重要得多。” “所以他允了。” 第639章 扯平,我们都一样 第639章 扯平,我们都一样 景瑢说完,小喜适时端来了晚膳。 她将东西放下,一言不发地退出房间。 景瑢回头看了眼外面,随即轻笑,“这是你准备给我的?怎么,你猜到我出宫后会来你这里,而不是直接回府?” 他将宁曦拉到身边,推着她往外走。 “先用膳,要训我也得有力气。” 宁曦被按到座位上,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调整菜式的位置,急躁的情绪逐渐被安抚。 “比起让你去北燕,我宁愿白吃这个亏。”她没好气道。 景瑢见她赌气似的表情,便知她已经消气,笑了笑,将汤放到她面前。 宁曦斜眸睨着他。 出了这么大事,他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有把握从北燕全身而退?”她狐疑地问。 “没有。” “那你还去!”宁曦气得一阵头疼。 景瑢坐下,刻意地抿了下唇,一副无奈的样子,“我说你也不听,只能用点办法让你多担心担心我。” 宁曦一眼就看出他在故作轻松。 她捻着筷子,却根本没有胃口。 “是我连累你。” 景瑢咀嚼的动作放缓,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喝了口茶,他才开口,“是我连累你,若没有我,景怀瑜也不会打你的主意。” 宁曦拧眉,刚准备反驳,景瑢的话音又起,“所以我们扯平了。” 他轻笑,眼尾挤出一道上扬的弧度。 宁曦心底一阵泛酸,脑中闪过许多话,但最后出口的却只有三个字。 “吃饭。” 景瑢眼眸弯成一条线,埋头继续吃。 用完膳,景瑢没有要走的意思,宁曦也没有赶他走。 他蜷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黑羽送来的文书,宁曦坐在床榻边,透过薄薄的床帐看着他。 北燕对他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讨公道这种事可有可无,哪里就需要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宁曦心情沉重,甚至还有些慌张和害怕。 此事她欠了景瑢的,她怕景瑢再做出过分的事,她念及这次会愧于与他对峙,更怕他成了这次,之后变本加厉做更多不计后果的事情。 “小曦。”他忽然开口,吓了宁曦一跳。 他回过头,半靠在软榻的角落,身子微微前倾看向床帐的缝隙。 宁曦若无其事地撩开床帐,“怎么了?” “若是我被景怀瑜抓起来,你会如何?” 她愣了下,脸色莫名变得更冷,“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不必觉得愧疚或是担心,若是你为我做这些,我会很高兴。” “谁要为你做这些,疯子一样。”宁曦没好气地反驳。 景瑢做作地叹了口气,“那下次景怀瑜对我出手,我就直接求他杀了我,反正也没人会来救我。” “你敢!”宁曦将另外一半床帐掀开,柔软的帐子被掀飞,又无声地落了回去,遮住她愠怒的脸。 景瑢被逗笑,清润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也停住。 “被人惦记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尤其你,很值得被放在心上。”他声音很轻,却有些认真。 宁曦攥着床帐的手一松。 顿了顿,她将床帐重新遮起来。 “说什么乱七八糟,听不懂。太晚了,睡觉!” 景瑢无声地勾了勾唇,不打算戳穿她的嘴硬,也躺了下去。 床帐内,宁曦胳膊压着被子,攥着被角无意识地摩挲着。 她知道很多人爱着她。 已故的爹娘,韦伯伯,方姨,文绮,还有很多人。 可上一世被景怀瑜压迫了十年,她早就忘记这些人对自己的好,她也习惯被人轻视贬低。 第640章 委屈,机会难得 第640章 委屈,机会难得 自己承认自己的能力是一回事,被别人亲口承认放在心上又是另一回事。 景怀瑜和景瑢太不一样。 一个恨不得日日夜夜歌颂自己对她的那点好,另一个却告诉她,对她好是因为她值得。 宁曦悄悄翻身,望向床帐外那模糊的身影。 方才他问的问题,其实答案很明显。 若是他出了危险,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去救人,什么都没有他的命重要,倘若做选择,她也会舍弃所谓的复仇计划去保护他。 宁曦心里忽然涌出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一股暖流丝丝缕缕的侵占她的心房,试图盖过她心中那坚硬冰冷的位置,融化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坚定。 爱确实比仇恨更重要。 …… 次日醒来,宁曦没再见到景瑢,听小喜说他去上朝,之后就一直忙着在宫里处理事情。 景怀瑜和景姝环两人被禁足,朝中诸人不明所以,人人自危。 午膳后,平阳侯同侯夫人一起到访,想询问她是否知晓内情。 然而一见面,侯夫人就哎呀出声。 “郡主这如花似玉的脸呦,怎么搞成这样!” 侯夫人冲上来,端详着她额头的乌青和伤口,眉头皱得能掐死蚊子。 宁曦被侯夫人的热情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地笑了出来。 “劳侯夫人挂心,上过药了,过两日就好。” 侯夫人被平阳侯拽着坐下,却依旧不放心,告诫道:“女儿家容貌多重要,郡主请的大夫可靠谱?千万别不当回事,要是落了疤可要后悔的!” 她听自家夫君说过,郡主带兵在外,遇到小伤都只是随便包扎,忍忍就过去,从来不当回事。 宁曦笑道:“谢大夫就在府上,夫人不必担心。” 平阳侯也附和,“就是,有王爷在呢,你跟着操什么心!” 侯夫人白了自家夫君一眼,“你懂什么!女儿家的脸要格外仔细,糙老爷们什么都不懂,少说几句!” 平阳侯虽有不服气,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和自家人吵架,嘁了一声憋屈地忍下了。 宁曦不由得轻笑。 “侯爷侯夫人感情真好。” 侯夫人嗐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然后开始谈及正事,询问景怀瑜和景姝环的事。 “三殿下大公主合谋将我迷晕绑走,王爷替我出头闹到明阳殿去,陛下让长公主主理此事,现下两人都被禁足候审,这便是原委。” 她淡淡道。 此事宫里有意压下,满朝文武都没人知晓内情,来之前夫妻俩也猜过各种可能,但谁都没想到事情真相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两人对视一眼,侯夫人讪讪然地先开了口,“所以郡主脸上的伤是……” “昨夜不小心碰到的。”宁曦浅笑道。 侯夫人心领神会,没再追问。 “三殿下和大公主太过分了。”她气不过道。 “谁说不是,用郡主来威胁王爷,实在太卑鄙,要老夫说,郡主当初的选择太明智,这种为达目的无底线的人,成婚后还不知能做出多丧心病狂的事来!”平阳侯想起差点嫁过去的小女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没事,已经解决了,此事交给长公主主理,他们二人讨不到便宜。”宁曦淡然道。 “可长公主怎么也是他们的亲姑母,就算罚又能多严重?郡主这次真是受大委屈了。”侯夫人心疼得直叹气。 第641章 赞同,你的选择很明智 第641章 赞同,你的选择很明智 宁曦善意地笑了下,没再解释。 她正经道:“三殿下受挫,机会难得,侯爷可千万别手软。” 平阳侯捋着胡子,朗笑两声,“郡主放心,齐家虽说多年不涉朝堂争斗,但为官多年有些事是刻在心上的,此事三殿下行为过分,本侯就算做什么,也是三殿下该受的。” 宁曦闻言,算是安心了。 “如此就劳烦侯爷。” “郡主客气,思悦得郡主照应,日后两王府的事就是本侯的事,郡主有事请直言,无需顾忌旁的。”平阳侯直抒胸臆。 宁曦听出其中的坦诚与亲近,笑了笑。 “只是……皇后到底还是我齐家人,郡主与王爷要做什么齐家本该支持,但……”平阳侯讪然地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我明白,只要皇后娘娘不乱来,我也不会殃及娘娘。”宁曦连忙道。 “王爷那边……” “他听我的。”宁曦笑着道。 平阳侯和侯夫人笑着点点头,“如此便好,她到底是齐家人,就算立场不同,我也得顾忌兄妹之情……但若她行事不端在先,郡主和王爷也别手软,齐家立世不靠她这个皇后。” “我懂得分寸的。”宁曦听着两人的嘱咐,心里满是暖意。 临走前,宁曦将齐思悦的地址告诉了侯夫人。 “此地本该保密的,但怕您和侯爷想念女儿,便告诉您,若想得紧了,悄悄去看她也无碍,不过只能您去,侯爷身份贵重不易离京,会被有心人盯上。” 侯夫人像得了宝贝似的笑得合不拢嘴。 “那给思悦去信也可以吗?” 宁曦点头,“您将信交到王府,我这会有人替您送去。” 并非是监视,而是只有定南王府的自己人才能信任。 侯夫人了然,一个劲儿的保证,这地址连平阳侯都不告诉。 送走两位长辈,宁曦还没等回过神,肃国公府的马车又到了。 “这什么日子,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府上今儿个开席呢!”小喜忍不住感慨。 左文琦一下马车就冲到她面前,皱着眉仔仔细细将她看了一圈,最后眼神定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趁大小姐发飙前,宁曦拽着她进了门。 “是不是景怀瑜搞的!他打你了是不是!” 一进门,左文琦就扑到她身上,近距离看着她的脸,很容易就发现了还没完全消退的掌印。 “这个人渣!竟然动手打你,忘了当初和你情意绵绵的时候了吗!” “骂他就骂他,别恶心我,谁跟他情意绵绵。”宁曦冷漠地把左文琦从身上扒开。 左文琦更生气了,对着空气骂了景怀瑜好久,直到回了熙园,她才罢休。 “所以三殿下和大公主被禁足是你搞的?”她抱着喝光的茶杯,满眼好奇。 宁曦摇头,“景瑢进宫了一趟,然后就成这样了。” “还是安王爷靠谱。”左文琦郑重地点头,“你的选择果然明智!” “那日尹辞告诉我你被绑了,我就想给你府上报信的,但他不让,说外面有相府的人看着,一旦我到定南王府,宫里就会知道,所以他才让我派人去安王府报信。” “还是你和尹辞机灵,知道安王爷靠得住!” 左文琦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你能嫁给这样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宁曦把她的手拿开。 “多谢你和尹小公子,只是此事一定会牵连小公子,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帮她和安王府通信,搞垮了整个计划,相府上下都不会轻饶他。 第642章 安慰,她没对不起任何人 第642章 安慰,她没对不起任何人 左文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被关在相府,我爹娘派人前去询问都打探不到消息,估计得挨打。” “文绮……” 左文琦回头,仿若无事地对她笑了下,“你不用觉得亏欠,相府一直对他不好,他被安排进整个局,就算没有你,他也会被牵连。” “小曦你别多想,怎么说他也是相爷的嫡子,再不受宠也不会丢命的。” 见她愁眉不展,左文琦又笑了一声,“真的没事,我爹娘说等过两日就让人催他上职,此事不能闹大,相府不会一直关着他的。” “十五日后便是我们大婚,他本就该在府里好生准备婚事。” 左文琦说了许多,最后凑到她面前,忽然捧起她的脸,亲昵地揉了两下。 “我都安慰你这么多了,笑一个嘛!” 宁曦笑了下。 “这就对了,别动不动就觉得对不起别人,都是局中人,真要出事谁都逃不掉,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们自己,知道吗!” 她像是长了自己许多岁的姐姐,苦口婆心道。 宁曦掐着嗓子学小孩子说了声是。 左文琦笑得合不拢嘴,一张妖娆妩媚的脸平添了几分赤诚的傻气。 临走前,左文琦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拥抱。 “把脸养好,我成亲那天你要陪我出嫁的。” 她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宁曦顺理成章成了那个送嫁的。 宁曦不耐烦地赶她走。 肃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左文琦又探出窗子,冲她抛了个飞吻。 这姿势还是娘亲教给她,然后被左文琦学去了的。 天边斜阳泛着浓郁的橙红,仿若一把火,燎过大半天空。 宁曦勾了勾唇。 晚膳时分,景瑢又来了。 比之前更坦然,进了大门直奔熙园来。 若不是宁曦刚好在院中练剑能看到她,恐怕要喊人抓刺客了。 宁曦看他的眼神有些疑惑。 景瑢看出她的意思,坦然地问:“今晚没有我的饭?” “你当我定南王府是厨房?”宁曦冷哼一声,接着舞自己的剑。 锐利的长剑甩出几道利落的破空声。 衣带发尾无声地上下起舞,景瑢站在院中一时贪看住,等反应过来,天光都已经暗下了。 宁曦收了剑,到一边拿水喝,抽空看他一眼,“你来就是为了吃饭?” 景瑢弯唇,“自然不是。” “我出宫前,听说侯爷向陛下递了请命书,主动请缨主理军饷变动一事。” 宁曦眉梢轻挑,“侯爷好快的动作。” 上午才从她这里离开,傍晚前就递上文书,效率真是高。 景瑢也一怔,“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宁曦将白日见过平阳侯和左文琦的事说了。 景瑢微微点头,“侯爷确实是个可靠的盟友,军饷一事本来是我与景怀瑜意见相左,父皇偏向景怀瑜,本来此事也该交给他办,现下他出事,父皇也不想我来办,正需要有人来接手。” “有侯爷的名望在,父皇会将此事交给他。” “到时圣旨一下,侯爷自然可放开手脚处理此事。” 宁曦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所以你还是想阻止皇帝降低军饷?” 景瑢点头,“就算不为了南诏军士着想,我马上要出使北燕,不易在之前做如此敏感之事,让北燕借题发挥。” 宁曦这下明了,微微点头。 “可你打算如何做?如果侯爷公然违背皇帝的意思,那样不但你会遭斥责,侯爷也会被牵连。” 第643章 缺钱关她什么事 第643章 缺钱?关她什么事 景瑢浅笑,“父皇降军饷无非是因为国库吃紧,如果能从其他地方讨银钱,父皇自然就会放过军饷。” “说得容易,若是有其他来钱的方法,皇帝也不会考虑军饷这个馊主意。”宁曦擦着剑,百无聊赖道。 景瑢却看着她笑而不语。 宁曦感觉到被人注视,一抬头就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一愣。 反应过来,宁曦瞬间炸毛,“景瑢!没有你这样的,我可不会用王府的钱充南诏国库,想都别想!” 景瑢笑得更加放肆,上到跟前,戳了下她气鼓鼓的脸颊。 “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牺牲你的钱,毕竟在未来也是我的钱。” “不要脸。”宁曦没忍住说了出来。 景瑢不置可否。 “许元庆在户部传了消息,今年宫中贡品择选快开始了,茶叶一直是你们商号的生意,其余几样你没考虑过吗?” 茶马盐铁一向是朝廷把控,但凡沾了其中一样,都是数不尽的利润。 沈肆靠着茶叶生意,年年都是商号第一,可见其利润之大。 但宁曦却不为所动。 “娘亲说过,过犹不及,定南王府本就是众矢之的,若再贪图会引众怒。” “南诏的铁矿生意一直和西夏合作,但京城和边境距离太远,这些年被西夏昧掉的数目没有百万也有十万,若是这笔银钱能要回来,绝对能解决国库吃紧的问题。”景瑢淡淡道。 “做生意还是得专业的人来,朝廷无暇顾及此事,户部正有意择选商户负责此事。燕宁商号在西夏涉及些矿石生意,你们最适合接手。” “但因为你与我的关系,户部尚书一直未敢将此事呈报到父皇面前,现下景怀瑜不能上朝,正是出头的好机会。” 景瑢看向她,眼神格外认真,“若是你答应,许元庆便有办法将文书送到父皇的书案之上。” 宁曦被他说得有些动心。 “可是娘亲的话不无道理,四门生意商号占了两个,一定会遭人嫉妒,盛极必衰,我怕走不长远。”她还是怕。 娘亲是她见过的最会做生意的人,她自己那点经商头脑连娘亲的一半都比不上,有娘亲的话在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商号不能故步自封,就算王妃还在,她也会想其他拓展的方向不是吗?”景瑢轻声道。 宁曦一时无言。 他说的有道理,一味保守很愚蠢,以攻为守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就算你不尝试,商号也会有盛极必衰的那天。”景瑢笑着看她,“瞻前顾后可不是你的性子。” 他的桃花眸荡开涟漪,温柔却又坚定。 宁曦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试试。” 景瑢闻言,轻轻点头,“好,我会和许元庆说,有消息的话会再通知你。” “放心,这事本就是燕宁商号该得的。” 宁曦被他的眼晃了神,晕乎乎地答应下来,直到坐到饭桌前,她忽然觉出不对劲来。 “你的意思是,燕宁商号接了这门生意,就得替朝廷出面要西夏欠下的那笔烂账?” 景瑢看了她一眼,心虚地嗯了一声。 “陈年烂账最是麻烦,你就不怕我被西夏人缠着脱不了身?”宁曦脑中那点感激和温存瞬间消散,负气得往椅子上一靠,“这事我不干!” 南诏国库缺钱关她和景瑢什么事! 反正缺不缺钱南诏都得有个太子! 第644章 功劳,死也要抢走 第644章 功劳,死也要抢走 “此事本不该由商号出面,但谁让你是郡主,正好能替朝廷充这个脸面。”景瑢示好地笑着。 “虽是烂账,但账目由户部整理,无需你的人动手,只需要你去西夏走一趟,和他们谈谈就好。” “谈谈就好?”宁曦气不打一处来,“你没和西夏人做过生意不知道,他们难聊得很,早几年娘亲去谈生意也是带了大批的护卫,硬是将他们吓到不敢不同意才谈妥的,听说两方谈判堪比打仗,摔坏了不少老古董!” “那也是他们的老古董。”景瑢低声道。 “……” 还挺有道理。 宁曦心里气不顺,其实为了燕宁商号谈生意她不会嫌难,只是此事是为了南诏国库要钱,她打心底里就排斥。 她一点也不想为狗皇帝排忧解难。 “你若不做这事,景怀瑜就会做。”景瑢淡淡道。 “那我去!”宁曦一拍桌,瞬间有了决定。 景瑢眨了眨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说了这么多,还比不过个畜生。 宁曦没感觉到景瑢的异常,意气风发地吃起饭来,吃到一半才发现他碗里的饭只少了一层。 她想了想,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肉。 景瑢抬头看她,唇边是习惯性的浅笑。 “我不是跟景怀瑜置气,你就当我被狗咬了却不能咬回去,只能用别的办法报复回去。”她解释道。 “我不介意。”他笑道。 “是吗?那你怎么不吃饭?是饭不好吃?”宁曦挑了下眉,说着就要端着他的饭碗走,“不好吃别吃了,我让厨房再给你换几样菜。” 景瑢连忙拉住她。 宁曦顺势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一双眼锐利地看着他,似要将他看透。 “以后跟我过日子的人是你,懂吗?”她戳了下景瑢的眉心。 他怔了一下,而后无奈地笑起来。 “你这是哄我吗?”他将她手里的碗拿走,放到一边,“看来你是吃饱了。” 宁曦斜睨着他,“那又怎样?” “可我没吃饱。” 他缓缓凑近,桃花眸中光晕清晰可见。 宁曦呼吸一滞,愣了一下,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 “那你多吃点!” 她转身钻到屏风后,只留下落荒而逃的背影。 景瑢看了看自己的手,苦涩地扯了下嘴角,默默地端起了饭碗。 还是多吃点,免得饿死。 …… 户部的消息很快就下来了,方姨拿到户部文书时刚回京城,风尘仆仆得直接杀到王府来。 宁曦正准备去肃国公府和左文琦准备大婚的事宜,还没等出门就被方姨堵在门口。 “这怎么回事?朝廷的铁矿生意怎么会给商号?”方姨直接拽着她回到屋内。 宁曦将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方姨顿时跳脚,“还要替朝廷处理烂账!这破事老娘才不管,你答应的你自己办去!” “确实得我办,朝廷要的就是我以郡主的名义出面,代表朝廷又代表商号。” 她很理解方姨,当时她听到后也这个反应。 她叹了口气,安慰道:“躲不过的,您得和我一起去。” 方姨将文书一扔,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里。 “祖宗,你真会给我找事,你知道最近我有多忙,而且和朝廷做生意未必是好事,牵扯越多掣肘越多,你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宁曦苦笑,“可是这事我若不做,景怀瑜就会做,到时他揽下这个功绩更难办。” 方姨一怔,瞬间站起身来。 “他去?” “不行!只能我们去!” 第645章 小曦,你对我可真好 第645章 小曦,你对我可真好 宁曦还没反应过来,方姨已经将计划列好了。 包括去西夏要带多少侍卫送多少礼,路上经过哪个郡县可以顺便查一下商号的账目。 “方姨……”宁曦看着已经被写满的纸张,不由得发怔,“您不嫌麻烦了吗?” “麻烦哪有让仇人吃瘪重要!”方莹抬头,中气十足地哼了一声,“有方姨在,三皇子别想抢到一点好处!” “你放心,商号处理西夏的铁矿生意很有经验,就是麻烦些,并不困难!” 宁曦哭笑不得。 不过听方姨这么说她就放心了,商号一直是她在打理,她说没问题就是真的没问题。 铁矿生意朝廷并没有经验,户部需要频繁跟商号进行交流,宁曦便向户部尚书要了许元庆来负责此事。 许灵儿也因此在两方之间奔波,负责对户部交上来的账目进行把关。 许元庆也因为负责此事,在户部中脱颖而出。此前因为景怀瑜明里暗里的打压,他都只能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除此之外,肃国公府和相府的婚事也越来越近。 两家大婚五日前,左文琦拉着宁曦到佛寺,说是成亲前祈福,再求个平安符放在枕下,会一生平顺。 清晨,细雨打湿了府门前的台阶,宁曦出门时愣了下。 “春天了。”她看了看天,笑道。 小喜给她披上披风,“但风还是冷的,郡主最近喝药补身子,可别受了寒前功尽弃。” 宁曦将披风拢紧,笑着道了声好。 佛寺在郊外,马车并不快,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 她来得早,左文琦还没到,便在山脚下闲逛起来。 山脚下有许多卖小东西的摊位,她买了几样觉得好看的,顺手塞给小喜。 “别买了,奴婢快拿不住了!”小喜不由得抱怨。 “那就送回马车再接着拿。”宁曦今日兴致不错,看上什么买什么。 小喜撅了撅嘴,回去放东西。 再回来时,她表情有些奇怪。 “小姐……奴婢刚刚好像看到一个人。”小喜犹豫着道。 宁曦轻笑,“这里到处都是人。” 小喜哎呀一声,“您别打趣奴婢!奴婢说真的,那个人有些眼熟,好像是五殿下身边的人?” 宁曦闻言,拉着小喜到一边,认真问:“你看清了?是见过的?” 小喜点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 “奴婢想起来了,他来过咱们府上,好像是贴身伺候五殿下起居的,叫什么来着……” “启慧?”宁曦接道。 “对!就是他!”小喜笃定地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他名字和人也太不像了,不怪奴婢记不住。” “银翘呢?”宁曦又问。 小喜看了看周围,“藏在哪儿了,她今日跟着郡主的。” “去告诉她,让她跟着启慧,看他来佛寺作何?” 小喜离开没多久,左文琦终于到了。 一身红衣的国公府大小姐一下马车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张扬的她带着众人的注视向她飞奔而来,最后被她用手抵住。 左文琦扫兴地轻啧了一声。 “好久没见,我都想你了,你这女人真冷漠!” 宁曦见她不再发疯,松了手,将手里的一串极为浮夸的珠子直接套在她脖子上。 左文琦摸索着珠子,好奇地问:“这又是什么好东西,商号新进的?” “是西夏最新产的红玛瑙吗?小曦,你对我可真好!” 左文琦说着就又要往她身上贴。 宁曦一个闪身躲过,指了指一旁的摊位,“那买的,三百文一串。” 第646章 舍得,她才没有呢 第646章 舍得,她才没有呢 左文琦将红珠子链攥在手里,眼神好似要杀了她。 宁曦脚下生风,左文琦坚持了一会儿实在跟不上,先开口求了饶。 “喂!没你这样的,拿个破烂捉弄我还折磨我!”左文琦没半点大家小姐的风范,叉着腰就站在原地抱怨。 宁曦驻足,回头看着她手里的链子,认真道:“能在佛寺山下卖的东西,自然都是沐过佛光的,不是凡品,材质虽然不贵,但其寓意深刻。” 左文琦怔怔地看向手里的红珠子。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宁曦淡淡回身,没接她的话,迈步往前走。 一旁的小喜看不下去,凑上来,同情地看着左文琦道:“左小姐,我们郡主骗您呢,这东西就是郡主随手买的……” 左文琦妖艳的脸上露出一丝愤慨的冷笑。 “宁曦!你给我站住!” 两人先后到了山顶,左文琦累得不行,拉着她在角落里歇息。 那串红珠子已经到了宁曦的手腕上,缠了几道,有些突兀。 “你来佛寺当真是为了祈福?”宁曦上下打量她一番,疑惑问。 左文琦点头,“是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祈福前沐浴焚香,斋戒几日总是要的,你有吗?” 左文琦愣住。 宁曦露出果然的表情,“左大小姐,这么多台阶您白爬了。” 左文琦无所谓地摆摆手,“都是我娘让我来的,我根本不信这个,管他有用没用,求个平安符回去应付我娘就是!” “……” “你可不许告诉尹辞哦!”左文琦警告道。 宁曦无奈地点头。 “这么高的台阶,爬都爬上来了,你也求个呗!”左文琦休息好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尘,饶有兴致地凑到她旁边,低语,“你不也要大婚了嘛,一起?” 宁曦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巍峨寺庙,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左文琦对她痛快的态度有些意外。 进了敬香的大殿,两人先后捐了香火钱,拜过佛像后,左文琦被住持单独叫走,宁曦则在殿外候着。 她站在挂满平安符的摊位前,细细挑拣着。 之前景瑢问她要平安符她没给,后来他还反过来送她一个,算起来欠了两个。 但平安符贵在心意不在多,她挑了个做工最好的,又多捐了些香火钱才换到手。 银翘走进大殿找到她。 两人挪到无人处。 “是启慧。”她简练道,“他来此就是烧香拜佛,然后跟着一位师父到后院闲话,没多久就出来了。” “聊得什么,听清了吗?”宁曦问。 银翘摇头,“禅房僻静,属下不敢靠的太近,不过那位师父是寺里最精通医道的。” 那就是来求医的? 宁曦看向银翘,银翘带来的消息向来不会加上自己的臆断,但宁曦依旧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肯定。 看来是静妃娘娘出了问题。 不然景少琨也不会派人将力气使到宫外来。 左文琦在住持那里聊了没多久就跑了出来。 她上来拐起宁曦的胳膊,拽着她逃出了大殿。 “哎呦,大师也太唠叨了,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我就说来了没用,我娘非不听!” “咦?你的平安符都请完了?”左文琦看到她手里做工精良的平安符,眯了眯眼,“花了不少银子?真舍得呀!” “一个玩意儿罢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宁曦淡淡地将平安符收起来。 左文琦嗤笑一声,两人结伴离开了佛寺。 晚膳时分,许灵儿带着一身官服的许元庆来熙园拜见。 第647章 烂账,当她是冤大头 第647章 烂账,当她是冤大头? 宁曦慌忙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又将饭菜都收下,才开门将人迎进来。 许元庆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面上更加尴尬,停在门边说什么也不肯再进去。 许灵儿比他自在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坐在靠门的座位旁,双手递来一份很厚的账簿。 “这是户部连夜来赶出的近几年朝廷与西夏生意中错漏或是未讨回的钱银细则,总计在最后,郡主只需要看后面即可。” 宁曦翻到最后,看到数字,她忍不住轻笑。 “四百万两白银?这是多少年的烂账攒到了现在?” 她的笑容如同天边的流星,转瞬即逝,此刻脸色冷得可怕。 许灵儿默默站到兄长身边,兄妹两像是认错的小孩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许元庆到底是兄长,硬着头皮出来说话,“郡主息怒,这是二十年来积攒的数目,虽然看着夸张,但每一笔都有记录,西夏人抵赖不得。” 宁曦眼皮一抬。 “所以朝廷是指望我来收拾他们二十年都没人管的烂摊子?” 许元庆咽了下口水,“可以这么说……” 宁曦将账目摔在桌上。 许灵儿和许元庆齐齐跪下。 宁曦蹙了蹙眉,喊两人起来坐着。 “我不是冲你们,我只是代表商号去西夏谈生意,户部却将陈年烂账也推到我身上,而且一出手就是四百万两,简直欺人太甚!” 许灵儿乖乖地给宁曦倒了杯茶。 “郡主先消消气,账目我先看过,里面每一笔都清晰明了,就算西夏人胡搅蛮缠,对着白纸黑字也抵赖不得,兄长还求户部尚书给您请来了一道圣谕,若是需要,您随时可以以南诏朝廷的名义拜见西夏皇室,以此制衡他们。” 宁曦闻言,看向许元庆。 许元庆连忙点头承认,“是的,过两日手谕就会送到王府来。” 有西夏皇室做后盾,事情确实简单不少。 宁曦气顺了些,顿了顿,幽然地看向许元庆,“许大人不觉得,我若是真替朝廷平了四百万两的账,这是件极大的功劳吗?” 许元庆连忙道:“眼下国库吃紧,朝廷上下都在为此发愁,若是郡主真能平账,那必是利国利民的大功劳!” “行,那我的酬劳呢?你替我跟尚书讨了没?”宁曦话锋一转。 许元庆一愣。 宁曦挑了挑眉梢,老神在在,“可没有干活不给钱的好事,就算是南诏朝廷也不能逼人做冤大头。” “这么难办的事,不给些好处我凭什么做?” “可是……铁矿生意不是给郡主了吗?”许元庆小声问。 “那是我燕宁商号应得的,放眼南诏,难道还有比燕宁商号更适合接手这门生意的商号吗?”宁曦轻笑。 没有。 许元庆哑然。 “我不是难为你,你就帮我传个话,就跟户部尚书说,让他向陛下讨赏,若是赏赐合我心意,我自会为南诏效犬马之劳。”她勾唇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许元庆起身,行了一礼。 “臣明白了,臣绝不会让郡主在此事中……吃亏……”他想了半天,还是这两个字最贴切。 郡主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送走许元庆,许灵儿像是没了老母鸡的小崽子,瑟瑟缩缩地躲着她的视线,试图偷着逃跑。 “灵儿。”宁曦残忍地喊住她。 许灵儿梗着脖子转过身,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第648章 好东西,怎么给他不给我 第648章 好东西,怎么给他不给我? “你怕什么,我又没迁怒你兄长。”宁曦哭笑不得,拉着她陪自己走回熙园。 许灵儿抿着嘴,干笑两声。 宁曦看出她的拘谨,安慰道:“他既然是替户部来办事的,我自然要表达诉求,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他有意见的。” “此事上你们兄妹两个都出了不少力,我都看在眼里,等过几日我与方姨去西夏,你就回许府陪你兄长,他身体还未好全,你跟在身边盯着他点。” 许灵儿脚步一顿,宁曦发觉她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却见小丫头眼睛都红了。 她无奈地笑了,“傻丫头,你这什么表情,这都是你应得的。” 许灵儿一咬牙,追上来轻轻牵住了她的袖子,小声道:“郡主放心,此事我一定督促兄长认真完成,绝对不让咱们王府吃一点亏!” 宁曦笑着点头,“那就看你的了。” …… 次日便是左文琦大婚,宁曦要送嫁,需要在肃国公府住一晚。 天黑前,她去了一趟安王府。 景怀瑜禁足,他的事情多了起来,等到晚膳时分他才回来。 景瑢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推开半遮的院门,一抬头见到熟悉却意外的人,下意识放下了手,换上往日的笑容。 “你来了。”他语气轻松,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走到她身边停下,眼睛亮晶晶地,仿佛看到骨头的小狗。 宁曦被自己脑子里的缺德想法吓了一跳。 连忙挪开视线,假装正经地拍了拍手下的盒子。 “明日肃国公府与相府的喜事,你莫要来晚了,这是我替你备的贺礼。” 景瑢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趣,好奇地打开盒子。 盒子不大,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里面只有一块鸳鸯戏水雕刻的……金砖。 是的,纯金的。 景瑢掂了掂,嘴角轻扯,“你还真舍得。” 宁曦笑了下,上手将金砖轻轻掰开,里面有一小块区域是空心的,放着几粒小香丸。 样子虽然像香丸,但景瑢瞬间就看出不对。 “这是药?” 宁曦点头,“是能解百毒的药丸,这可是我们无影的宝贝。” 这种药丸有市无价,饶是她,得几颗也很不容易。 这次一出手就是五颗,可见这两人的亲事在她心中的分量。 景瑢面上的笑容淡了点,将金砖恢复原样放了回去。 “这么好的东西送给那小子,我心疼。”他眼里有些委屈,垂眸看向她,“我身体不好,你怎么不送我?” “等你大婚的时候我也送你。”宁曦哭笑不得,忍不住逗他。 “你不能送。”景瑢斩钉截铁。 “为什么?”宁曦眉梢轻扬,好奇问。 “主人家不需要送礼,你得和我一起给那些宾客回礼才是。”景瑢像是没听懂她的玩笑,一本正经地强调。 宁曦不由得失笑。 “如果我偏送呢?”她唇角一扯,意味深长道:“如今安王殿下在朝中如日中天,说不定陛下会给王爷换一位更贤良淑德的王妃呢?” “世事无常,我还是得提前备一份给王爷的成婚礼才是!”宁曦认真道。 景瑢眼神一暗,宁曦忽然有种当着小狗面吃掉肉骨头的感觉。 她忍不住笑起来,上手戳了下景瑢硬邦邦的脸。 “逗你的呀!你不是一向喜欢捉弄我,怎么到自己身上这么容易被骗!” 景瑢无声无息地将靠近的她圈在怀里。 等宁曦想走时才发现自己动不了。 笑声戛然而止。 第649章 演练,为大婚当日争取效率 第649章 演练,为大婚当日争取效率 “送礼也行,把你自己送我。” 景瑢面上笑容渐渐恢复,眼眸半弯,荡漾着捉弄人成功的喜悦。 “……” 宁曦拍了下放在腰上的手,“放开。” “你就这么对我?”景瑢眉心轻蹙,不要脸地控诉。 “你没事?我怎么对你了!”宁曦嗅到了套路的味道,顿时精神戒备。 这招都用过多少次了,她绝不会再上当! “你是不是对他太好了。”景瑢神色淡然,语气却过于平直,一听就是不高兴。 “谁?” “尹辞。”人名利落地被他从口中推出,像是急于摆脱什么麻烦一般。 宁曦脑子里的弦嘣的一声。 他生气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表面上是送他的礼,其实我是担心文绮,给尹辞的就是给她的!”宁曦解释。 “你给左小姐准备了什么礼?”他忽然问。 “一柄西夏产的软剑。” “……”景瑢薄唇一抿,“你就是对尹辞太好。” “那软剑也很贵重的!”宁曦皱着眉辩解。 “哪个更贵?” “……”宁曦舔了舔嘴角。 “呵。” 景瑢不再看她,眼神带着点绝望,平视前方,向来生动的桃花眸此刻像是死水潭。 但圈着她的手还是没松开。 宁曦有些急了,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低头看自己。 “我是怕你在尹辞那丢了面,才故意准备了重礼,你不是总嫌我不肯为你花心思,如今我花了,你又不领情。” 她轻轻一叹,“罢了,既然你不满意,我拿回去就是。” 她在他的臂弯里转了个圈,然后试图推开他的手离开。 景瑢的手却忽然一紧。 她的背撞进他胸前。 景瑢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原来是这样,你这么说,我都不舍得送给尹辞了。”他语气里有明显的喜悦。 宁曦眼珠子一横,“是我对尹辞太好,都是我的错,我还是拿走。” 腰间的手又紧一分,“别。” “是我不识好人心,给清禾郡主赔罪还不行吗?”他声音越靠越近,宁曦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神色却依旧淡然,“怎么赔罪?” 耳垂忽然一痛,细嫩的皮肤传来一瞬温湿的触感,宁曦身子一颤,随后便像被雷劈了般,彻底僵在他怀里。 景瑢使坏只是一瞬。 然而寒风拂过耳畔,那格外不同的感觉时时刻刻提醒她,方才的事不是她的错觉。 这这这……变态! 虽然是在他自己家里,那也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你脸这么红?我咬疼了吗?”景瑢的声音清润又正经,仿佛在问什么高深莫测的正经问题。 宁曦刚冷静下来,脑袋直接烧着了。 她使劲儿推开景瑢的手,逃命似的拉开距离,而后回头,一脸震惊地瞪着他。 景瑢无辜地歪了歪头,仿佛在问怎么了。 “你我还没成婚!克制点!”她顶着一张红脸怒斥。 显然没什么力度。 景瑢笑弯了眼,“亲都亲过,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宁曦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不可置信道:“北燕到底都教了你些什么!” “和他们无关,是我自己的想法。” “想法?”宁曦失笑,这种事还好意思说想法,他的脸是早八百年就洒遍天下了! 景瑢却一本正经地点头。 “大婚那日咱们两个肯定忙,所以提前熟悉一下不是很好?” 他笑得人畜无害,“你不是总说效率重要,我就是在为那天争取效率。” 第650章 平安符,是她欠我的 第650章 平安符,是她欠我的 宁曦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羞臊还是愤怒,总之握着剑逃出了他的院子。 迎面撞到黑羽,一脸喜气的侍卫被她吓了一跳。 “呀!郡主您脸怎么这么红啊!” 宁曦看了他一眼,而后将头埋得更深,跺着步子凶狠地逃离现场。 黑羽莫名其妙地进了院子,看了眼兴致似乎不错的自家主子,疑惑问,“您不留郡主用过晚膳再走吗?” 景瑢摇摇头,唇边还勾着笑容。 主仆俩还准备说什么,院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宁曦从门外杀进来,飞快得往他怀里塞了一样东西,又埋着头杀了出去。 主仆俩回过神,人已经走得连影都不剩。 黑羽好奇地看向自家主子怀里的东西。 景瑢勾着吊坠,拎了起来。 黑羽顿时乐了,“是京郊外那家佛寺的平安符!好大一个,做工也好,看来郡主捐了不少香火钱呢!” 景瑢抬高手,平安符在空中转了几圈,绳子拧到头又转了回来。 上面的符号文字他看不懂,也不知她去寺里求了什么。 “这是她欠我的。” 他将平安符握在掌心,回身进了房间。 黑羽对着空气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装,接着装! …… 宁曦坐着马车直接到了肃国公府。 她在马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得自己神智清醒了,才走了出来。 左文琦早就听门房通报说她到了,等了半天没来,干脆到门口来接她。 宁曦刚站稳,就被左文琦扑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呢!半天也不进门!” 她趴在宁曦身上,忽然抽了抽鼻子。 “好浓的药味,你刚去见过安王爷?” 宁曦忽然脸一红,趁着夜色,挺胸抬头地走到左文琦前面,脚下生风,只留下冷冰冰的几个字。 “天冷,快走。” 等到了左文琦的院子,她脸色也恢复如常。 左文琦上下打量她,“你不对劲。” “和王爷吵架了?” 宁曦犹豫了下,点了下头。 左文琦轻嗤一声,根本不当回事,“王爷那么好的脾气,定是你的问题。” 宁曦眉梢轻扬,“我脾气不好吗?” 左文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双狐狸眼瞪圆,惊恐地看向她,“宁曦,你对自己的误解也太大了!” “你知道吗,黎俭本来还想留在京城,都准备求到三殿下那了,我跟他说,肃国公府和定南王府一样,他若是敢投奔到三殿下那还留在京城,到时可就不是求爱不得这么简单,肃国公府不会放过他,定南王府也不会放过他。” “你猜怎么着。”左文琦冷哼一声,“他一听定南王府要和三殿下做对,他会被牵连,连夜打包离京上任去了!” “宁曦,你说定南王府如今的威名里,你的功劳占了几分?” 宁曦不以为然,“他自己胆小关我什么事,再说此前我也吓他好几次,也没见他听话!” “之前是小打小闹嘛,他没想到和夺嫡联系到一起。”左文琦坐在镜前,边翻找东西边看宁曦一眼,“所以你看,连他都知道,只要沾上盘云宫的事,你就狠得不像个人。” “狗皮膏药见了你都得拼命扯下来逃跑。” “……” 这什么破比喻。 “行了别站着了,快过来帮我看看,我明日戴哪个簪子好?” 左文琦指着桌上的几个匣子,兴致勃勃地冲她招手。 “等你成婚,我也帮你挑!” 第651章 她都懂,却什么都不问 第651章 她都懂,却什么都不问 肃国公府家大业大,大小姐成亲这种大事,忙的是国公夫妇还有府内的下人,真正要左文琦做的事其实很少。 她成婚用的首饰其实早就定好,只是她自己不满意,觉得太少,就又临时从嫁妆里挑了几样备用。 以她的话说,嫁出去的女儿嫁妆不能随便动,但她是招赘,和别人不一样,嫁妆就是要用的,早用晚用都是用! 然后又央求宁曦一定不要告诉国公夫人。 深夜,左文琦睡不着,敲响了隔壁宁曦的房门。 宁曦正在看商号多年来与西夏的矿石来往的记录,见左文琦还没睡有些惊讶。 “不怕明天顶着黑眼圈见人?”她打开门,让左文琦进门,左文琦却拉着她出了房门。 两人并排坐在廊下,一人手里抱着个暖炉。 寒风一吹,宁曦不由得裹紧披风。 “左大小姐,给我一个大婚前夜一定要拉着我吹冷风的理由。” “这不是睡不着嘛,你不也睡不着?”左文琦明媚的狐狸眼冲她眨了两下,满是讨好,“平时你在府里就忙得不行,到我家里还忙,商号和军队又不是离了你不能转,你就当偷个懒嘛。” 见宁曦没什么反应,左文琦知道她这是默认,嘿嘿一笑。 “小曦,咱们姐妹俩关系好吗?” 宁曦狐疑地看她。 “告诉我呗,当初为什么撮合我和尹辞?”她笑眯眯地问。 宁曦蹙眉,“你们俩有婚约,尹辞长相好人品好,撮合不正常?” 左文琦摇头,“不是这件事不正常,是你不正常。” 她充满玩味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端详着宁曦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脸。 “自从安王回京后,你变了好多?明明我们隔段时间就会见,但我就觉得好像很多年没见你一样。” “从前你可不会冷着脸叹气,或是盯着某样东西怔怔出神。” “说起来也就是去年的事。”左文琦停顿,看着她,“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心情很不好。” 宁曦轻轻抿唇,扯着嘴角嗤了一声。 “胡思乱想什么,你是刑部郎官,来拷问我?” 左文琦撅了撅嘴,蜷在凳子上,下巴抵着膝盖,看着映着月光的湖水,少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小曦,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就算哪天你说自己杀人放火,我……” “你怎样?”宁曦饶有兴趣地追问。 “我就带你跑!”左文琦大声道。 “尹辞呢,不要了?”宁曦不当回事,笑着问。 “他会来找我的,不来找我就不要他了。”左文琦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男人有的是,姐妹只有一个!” “少贫嘴了。” 宁曦被逗得笑着摇摇头。 她才不信左文琦这张骗人的嘴。 要是尹辞和她一起掉水里,左文琦一定会高喊着让她撑住一定会来救她,然后毫不犹豫地去捞尹辞。 左文琦也跟着笑了一会儿,然后颇有些认真,“小曦,伯父伯母那么爱你,别让他们担心。” 宁曦唇边的笑容一顿。 “什么事都没有你好好活着重要,连我都知道伯父伯母只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你自己更清楚。” “有些事,若是实在困难就算了,伯父伯母会支持你的。” 宁曦转头,看向左文琦。 左文琦无声地扬起嘴角。 她什么都知道,却从未多问。 宁曦想了下,轻轻抱住了左文琦。 “你也是,一切都会好的。” 第652章 帮手,他背后到底多少人 第652章 帮手,他背后到底多少人 国公府的好日子,天没亮,整个公府就已经热闹起来。 宁曦本也不是贪睡的人,到左文琦屋子里时,她还没醒。 她毫不客气,先是掀了床帐,然后点了烛灯,冷不丁地喊了一声:“起床嫁人了!” 左文琦吓了一跳,眉头紧紧一皱,但眼睛却没睁开,转了个身又埋头睡去。 “再不起床尹辞要到别家去了。”她冷声道。 “也行,你帮我跟他说声,给他家的聘礼记得还我。” 尹辞是入赘,聘礼本就该是国公府出,因为相府也是高门大户,两家顾及体面,就按正常的来,相府出男方的聘礼,而国公府依照习俗少回些聘礼。 宁曦冷哼一声,“要说自己去,你要是不成婚我走了。” 左文琦没有反应。 宁曦踱步到门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左文琦瞬间从床上弹起来。 “我去,什么臭脾气,怎么还真走!” “宁曦!”左文琦慌忙踩着鞋子下了床,“白蔻,看着干嘛呀,赶紧出去把她追回来!” 一旁的侍女白蔻低着头不动。 左文琦来不及反应,自己追了出去,然后在门口差点装上一脸淡漠的宁曦。 “起来了?”宁曦眉梢一扬,扯着懵逼的她到梳妆台前坐下,然后看向一旁的白蔻,“去准备。” 白蔻不敢看自家小姐,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左文琦气呼呼地从镜子里瞪她。 “你耍我!” “谁让你不起床。”她冷笑,“你就不奇怪,来叫你起床的人是我?” 左文琦闻言一愣。 是啊,一般嫁人当日都是娘亲陪在身边,可到现在她也没见到自家娘亲的影子。 “我娘呢?” “知道叫你起床是个苦差事,找个借口去厨房盯宴席了。”宁曦不掩话语中的嫌弃。 要不是她在国公府吃人家住人家的,她也不管。 “你们怎么这样!”左文琦好像很受挫,哀嚎了一声趴在桌上,眼皮又耷拉下来。 “成亲好麻烦,天不亮就要起来。” 宁曦忍不住嘲笑了一声。 左文琦眼神飘来,“别笑,下月你成亲也一样。” “呵!你嫁的是王爷,宫里规矩更繁琐,还不如我呢!” 宁曦闻言,确实笑不出来了。 景瑢哪儿都好,唯一就是皇室的身份实在晦气。 白蔻带来了一众下人给左文琦梳洗打扮,屋内站不下太多人,宁曦便先出来等着。 银翘忽然从屋顶下来,宁曦惊了一瞬,还好周围无人看见。 两人到角落里。 “本来不该在此时打扰郡主,只是此事属下不敢拖延。”她将一份有厚度的文书交到她手中。 宁曦打开第一页。 “黑羽交给我的,他们在北燕找到那位房州幕僚的家人,这是接触后问出的消息。” “他们没怀疑黑羽这边的身份?”宁曦问。 银翘摇头,“具体属下也不清楚,黑羽说不会暴露,似乎是借北燕京都府衙的口问的话。” 宁曦眉心一皱。 景瑢和北燕京都府衙关系这么密切吗? 之前他说是找了京都府里一个人办事,这次怎么就直接借人家整个府衙的名义了? “下次再见记得问清楚,他们到底怎么问到的。”宁曦吩咐道。 银翘点头。 宁曦刚准备翻看,屋里忽然一阵骚动,白蔻从窗户里探出头,焦急地唤她进来。 宁曦将文书收起,冲银翘摆摆手,连忙走了进去。 屋里闹成一团。 第653章 问她,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第653章 问她,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我说了用这个!到底是你成亲还是我成亲!” “可是小姐,这不好看呀!” “胡说,不好看娘能塞进我的嫁妆?” 左文琦手里握着个金钗,见宁曦进来,连忙冲她招手。 “小曦你说,这个金钗好不好看!” 金钗是个牡丹花型,雕刻精美,最细的部位堪比金丝,可见其工艺精湛,其上还嵌了不少浑圆的珍珠,确实算得上华贵。 可是…… “你头上东西已经够多了,应该没地方再开花了。”宁曦客观道。 左文琦指了指后脑勺的一块空地,“这不是有?” “你就说好不好看!” 宁曦多看了两眼,笃定地摇头,“像是国公夫人戴的,不像你戴的,有点端庄过头。” 牡丹花型若是做成珠花或是玉饰倒是不挑年纪,但金饰本就厚重尊贵,大的牡丹花又代表雍容,实在不配她这年纪。 而且左文琦已经凤冠金钗插了满头,再多就不好看了。 她觉得自己的看法非常合理。 然而。 左文琦听到她反对,像是获得了支持,对着一旁的侍女道:“你看,清禾郡主都说不好看,你们两个审美是一样的!” 侍女像是受了什么打击,理亏地低头不再言语。 宁曦:? 合着找她来是排除错误答案呗? “我的审美不谈,但你再戴真就太多了。”她胜负欲忽然上来,认真地对左文琦道,“就算好看也不能戴这么多!” 侍女筛糠似的点头。 左文琦被她说得一愣。 国公夫人姗姗来迟,一进门见这么多人围着,哎呀了一声。 “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梳妆完?”国公夫人拧起眉头,利索地指了几个人出去忙别的,屋内只剩下两个梳发的小丫头,还有白蔻。 国公夫人先是揽着宁曦一番寒暄,两人相谈甚欢,国公夫人笑得满面春风。 “娘……” 国公夫人顿时板起脸,“干什么!” “……”左文琦吓得手一抖,而后反应过来,哭丧着脸抗议,“今天我嫁人,你怎么还这么凶啊!” “你还知道嫁人,磨蹭到这个时辰还没打扮完,你是想等明日再拜堂吗?要不娘去跟尹府说明儿再来!” “娘!”左文琦一个字喊出了几个弯。 国公夫人这才不说了,浅浅睨了她一眼。 左文琦拿起牡丹金钗,“娘,我戴这个好看吗!” 国公夫人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不是你外祖母当年给我的嫁妆吗,我不是塞进你嫁妆箱子里,你怎么翻出来了?” 左文琦哦了一声,“我觉得好看,又配今日场合,想着能用上就拿出来了,多好看呀!” 国公夫人无奈地一撇嘴。 “好看!” 左文琦顿时喜笑颜开,“就知道娘和我审美一样!他们都不懂!” “戴,戴出去今儿个你也不用给我敬茶了,我没你这么老的女儿。” “……” 宁曦强压着嘴角,没笑出声来。 国公夫人却感觉到不对,回头看了她一眼,顿时了然。 “都说不好看,就你觉得好看,然后还来问我?”国公夫人冷笑一声,上前接过牡丹钗,“来,我的好女儿,你想往哪儿戴,娘给你簪!” “哎呀不戴了不戴了!”左文琦抢过金钗,往桌上一放,“我审美差行了!” “知道就好。”国公夫人优雅地收了手。 第654章 堵门,他早有准备 第654章 堵门,他早有准备 “我大喜的日子,一个两个都欺负我。”镜中的美人儿撅起小嘴。 国公夫人却收了调侃的神情,看着镜中的女儿,眼神越来越复杂。 宁曦见状,再一次退出院子。 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她找了个角落再次掏出那封文书。 …… 肃国公府前院宾客满座,相府的迎亲队伍敲敲打打地到了大门外,尹辞今日穿了一身火红,如玉公子被夺目的颜色衬托得格外润朗,被人群推着到了大门外。 景瑢作为队伍中的一员,却没和人群走在一起,而是在外围跟着,眼神则悄然扫视过堵门的人选。 扫试过一圈,他眉心轻蹙。 “不是说她昨夜就来肃国公府准备送嫁的吗?”景瑢低声问黑羽。 黑羽点头,“是啊,今早我还来国公府给银翘送文书来着,她们主仆俩一直在国公府,按理说郡主该等在这儿的,怎么没来?” “什么文书?”景瑢问。 “就是去北燕调查房州幕僚家人的文书,属下想着郡主在意此事,所以一有结果就送去了。”黑羽意识到不对,脸色一怔,“属下不会办错事了?” “无妨。”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景瑢神色依旧有些担忧。 此事是黑羽办的,他没插手,更不知道文书上写了什么,但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门口两拨人正闹得不亦乐乎,肃国公府亲戚众多,尹辞这边显得有些势弱,众人哄笑着打趣他今日别想进国公府的大门。 人群忽然让开一条路,景瑢少见得穿了件青色锦袍,无声无息地站到尹辞身边。 新郎官被身边异样的气场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了,我招架不住了你快帮忙!”尹辞也不怕人笑话,见到景瑢连忙求救。 景瑢往他手里塞了两个袋子。 尹辞好奇的打开,看了两眼,有些犹豫,“这能行?” “试试。”他鼓励地使了个眼色。 尹辞一咬牙,将其中一兜子糖扔向了孩子堆,孩子们看清是糖块,瞬间一哄而散,忙着抢糖吃。 尹辞震惊地哇了一声,而后将另一袋子里的铜钱洒向堵门的主力军,国公府的下人堆里。 每十个铜钱用一根红线系在一起,捡到一个最低就是十文。 小厮丫鬟们惊叫着抢钱,浩浩荡荡的堵门队伍顿时溃不成军。 接下来面对国公府亲戚们的题目,文才出众的尹辞自然应答如流,不过一会儿就成功进了国公府的门槛。 国公府的队伍一片嘘声。 尹辞喜气洋洋,想回头跟景瑢道声谢,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黑羽站在景瑢刚才站过的地方,冲他无辜的傻笑。 …… 左文琦已经被送到前院的厢房等着,国公夫人亲自陪着,不需要她做什么。 国公府的人都爱凑热闹,此刻都去堵门,少她一个也无妨。 宁曦在后院漫无目的地走着,算着时辰什么时候能到前厅用膳。 湖对面站着个青色的人,颀长挺拔的身形极为熟悉,只是那从未见过的衣衫色彩让她有一瞬怀疑。 宁曦快步走过廊桥,拍了拍他的肩。 “你不陪尹公子迎亲,在这里做什么?” 景瑢闻言回过身,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到她手中的文书上。 “你看过了?” 宁曦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将文书递给他,“我看过了,此事多亏你,帮我省了好大的麻烦。” 第655章 婚事,和你爹娘有关系 第655章 婚事,和你爹娘有关系? 景瑢接过文书,却没看,只盯着她问,“结果不好?” 宁曦摇头,“早就预料到的,谈何好坏,只是事实摆在眼前,总得需要时间消化。” 她笑了下,疑惑地看他,“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景瑢嗯了一声,“在外面没见到你堵门,没事就好。” 两人并排往外走,没再提文书的事情。 “过几日我就启程去西夏,大约二十日后会回来。”宁曦道。 “这么赶,就不能大婚后再去吗?”景瑢语气有些心虚。 “呵,现在知道了,这事不是你推给我的吗?”宁曦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此事不能拖,会影响户部的进度,你放心我不会耽搁下月的婚事。” “那你的婚事谁来准备?”他又问。 “没什么可准备的,大事长公主会替我操心,其余就让府里人看着办。”宁曦并不在意地道。 景瑢眉心轻轻一蹙,“你怎么连大婚都如此不在意。” “按章程来就是,我在意与否都不影响结果。”宁曦茫然地道,“哪里不对吗?” 景瑢泄气一叹,“好像对你来说,生意比大婚重要得多。” “怎么会。”宁曦下意识一笑。 然而浅浅的笑容在回身的一瞬悄然消失。 提起大婚,她心中只有淡淡的忐忑,并没有左文琦的紧张憧憬,毕竟两世过去,她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婚事与她来说,只有一次完全失败的经历,不算什么喜事。 虽然人换了,但那刻骨铭心的教训却无法轻易抹除。 她对这事实在是提不起额外的兴趣。 “宁曦。”景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曦这才发现景瑢不知何时停下了,她回头看过去,挑了下眉,“怎么了?” “若是有人逼你成婚,你会妥协吗?”他淡淡地问。 “当然不会!”宁曦失笑,“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逼她只会让她更加逆反,除非必死无疑,否则绝不会妥协。 “如果与那人成婚能让你珍爱的人起死回生,比如……比如你的爹娘,你会答允吗?”他又问。 宁曦唇边的笑变得僵硬。 片刻,她神色恢复,“你怎么会这样问?” 景瑢也笑了笑,“看你对大婚兴致不高,所以多问两句。” “是我胡思乱想了。” 他从后面走上来,手绕到她肩膀另一侧,蹭了下她的脸颊,没等宁曦说话他便若无其事地收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做地垂眸对她一笑。 “走,快到吉时了。” 尹辞和左文琦在国公府的主院拜堂,满院宾客尽欢,皇帝为表重视,派了四公主和景少琨前来祝贺,景瑢陪着尹辞前去迎客。 四公主和这些公子哥们聊不来,打完招呼就找到宁曦。 “我去过意阑珊了!”她一来就兴致勃勃地低声道,“果真如你所说,真是好地方!” 宁曦吓了一跳,“公主殿下,你不会去那找……” 若是公主在成亲前失了清白,皇帝和静妃一定会扒了她这个始作俑者的皮! 景姒瑗轻啧一声,无语地睨着她,“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吗?” 宁曦回了她一个同样无语的眼神。 景姒瑗假装没看见,接着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意阑珊里的清倌姿色好身段佳还会伺候人。 “有那么好?”宁曦听得云里雾里。 她去许多次,也没见哪个男人有景姒瑗说得那么显眼。 景姒瑗啊了一声,“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和他比,哪个好?”宁曦环视一周,手指停在某个青色背影。 第656章 认真的,拿他和淸倌比 第656章 认真的,拿他和淸倌比 景姒瑗像看疯子一样看她。 “清禾郡主,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是你瞎还是本公主瞎,你拿二皇兄跟意阑珊的小倌比?”若不是人太多,她几乎要喊出来。 宁曦不觉得有问题,“不是你把小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吗?” “那也不能和二皇兄比啊!是一个级别的吗!”景姒瑗实在无语,翻了个白眼,“若是能有个像二皇兄那般姿容的小倌,说不定早就成了南诏花魁了!” “花魁好像是女的……” “这是重点吗!”景姒瑗不争气地看她,“你真不觉得你未来夫君长得很过分?” 景姒瑗看了看景瑢,又看了看她,瞬间明白了。 “算了,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互相看不上也正常。” 她摆摆手,兴趣缺缺地回去找景少琨。 宁曦还站在原地发懵。 她是在夸自己,可怎么听都像损人呢? 景姒瑗跟景少琨说了什么,三个男人齐齐往宁曦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景少琨便和景姒瑗离开了。 尹辞出门送客,景瑢跟在后面,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宁曦:? 景姒瑗不会又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景瑢回来后还想找宁曦问问,谁知人没找到,一问下人才知她刚走。 尹辞从后面上来,低低地嘲笑他,“找不到了?让你总开人家的玩笑。” 景瑢淡淡地看着他。 尹辞连忙摆手求饶,“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有急事就去办,别像是我扣着你似的。” 景瑢满意地弯了弯唇,将一个沉甸甸的小盒子交到他手上。 “既如此,我就不多留了。” “这是宁曦和我的心意,主要是她的。” 尹辞疑惑地打开看了一眼,愣了一愣,“你确定这不是你的主意?” 大婚送金砖,这么敷衍的礼,一看就是他的手笔! “这次还真不是。”景瑢有些无辜,点了点金砖的表面,“回去再仔细看看,宁曦可是为此花了不少心思。” “当然不是为你,是为了左小姐。” 说完,景瑢便毫不留情地走了。 出了肃国公府,景瑢便抓着黑羽问宁曦的去向。 “回王爷,郡主回府了,要属下追上去请郡主等等吗?”黑羽贴心地问。 景瑢神色冷静了些,“算了,让她忙去。” 黑羽不明所以,“方才四公主还说郡主夸您,您不是还急着见郡主吗?” 景瑢扯了下嘴角,“四公主胡言乱语,你也信?” “啊?”黑羽呆住,“不会……” “她才不会在外面说我的好话。” 他自嘲地笑了下,并不当回事,只是不急着走,站在檐下等马车来。 “郡主的文书怎么在您这里?”黑羽忽然道。 景瑢这才发现文书一直被他拿在手里,他愣了愣,递还给黑羽,“找机会还给她。” “您看过了?”黑羽问。 “尚未。” “不看一下吗?” “不必,她若需要我,自会跟我提。”景瑢有些心不在焉。 他有些后悔方才问那个问题。 此前他一直都是怀疑,怀疑她之所以选择与他成婚,不止是因为景怀瑜,还有别的原因。 之后她昏昏沉沉说了那些话,虽然知道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这种事,可他实在想不出另一种合理的解释。 方才他明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却还是问了。 她的反应,意料之中,却足够让他在意。 或许,真的是因为定南王夫妇,她才会找上自己。 或许,为了至亲之人,她会义无反顾献出一生的幸福,无论那个人是谁。 第657章 佛珠,他的家乡 第657章 佛珠,他的家乡 晚上,银翘将文书还给她,宁曦接过文书放到一边,犹豫着问道:“银翘姐,你觉得我对景瑢怎样?” “他亲娘都比不上郡主你。”银翘言简意赅。 宁曦没什么反应,让银翘先下去。 景瑢白日里问她的话她还记得。 他到底因何会那样问? 像是个没糖吃的三岁孩子,在父母面前争宠才会问出那样的话。 景瑢虽然有时是有点情绪化,但绝不会幼稚到和她的爹娘争风吃醋。 她总觉得不对劲。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宁曦看向桌角的匣子,木匣没有盖子,红玉佩就每日静躺在那里,她若是想看随时可以拿起来。 景瑢最近情绪看起来很稳定,她有段时间没看过数字了。 指腹轻轻一划,清晰的痕迹再次显现。 六十。 不高不低,看不出什么。 宁曦想了想,将红玉佩重新戴在身上。 许元庆很快就带来了户部的反馈,皇帝松了口,许诺了燕宁商号十年内的税银减两成的好处。 对朝廷来说有一个稳定靠谱的合作对象,对商号来说省钱当然是最大的好处。 两方都很满意。 两日后,宁曦和方莹准备启程前往西夏,因为是替商号行动,所以没用马车,而是准备骑马前去。 主要还是怕来去耽误了一个多月后的大婚。 京中原本还对两家王府联姻之事不满的看客们,见她和安王邻近大婚还为朝廷的事奔忙,都纷纷闭上了嘴。 朝臣们对他们二人的评价悄无声息间好了不少。 启辰当日,景瑢没来,黑羽送她到城门出,交给她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串菩提子手串,每颗珠子都不大,但却饱满圆润,最大的那颗中间是镂空的,外壳是几个不认识的字符,内里有一粒紫檀木珠。 “他哪儿得来的?”她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佛珠。 “王爷特意从家乡一处有名的佛寺求来的,希望能保郡主一路平安。”黑羽笑道。 齐州还有这等好东西。 宁曦笑了笑,将手串戴在手腕,大小刚好。 “多谢你家王爷,让他注意身体,若是我回来后知道他又不听谢公子的话……”宁曦善意地弯唇。 黑羽连忙一个抱拳,“郡主放心,属下绝对把话带到!” 宁曦冲他礼貌地点了下头。 黑羽嘿嘿一笑,眼神悄悄扫向一旁的银翘。 “再看给你眼珠子挖了。”银翘没在看他,却忽然冷冰冰地道。 “好姐姐,马上就分别了,你就不能温柔点。”黑羽一脸受挫。 银翘仿若没听见一般,冷漠地从他面前转身离开。 “回来记得给我带点西夏特产!”黑羽冲她背影喊道。 银翘身板笔直,脚步没有半点停顿。 走了几步,她忽然扬手晃了两下,仿佛在赶他走。 黑羽摸着后脑勺,咧开嘴角轻嗤了一声。 从南诏京城到西夏不算太远,策马的话七八日便能到。 商号的人早就启程到西夏等她们来汇合,两人一到西夏境内就被拉去对账目。 商号负责矿石生意的人姓严,常年来往在南诏和西夏之间,是商号的老人,和方莹很熟,但宁曦却没见过。 初次见面,两边都有些拘谨,方莹作为中间人介绍了一番,暗中给宁曦使了个眼色。 来之前方姨就提醒过她,这位姓严的总商并不是好相处的人,若平时也就罢了,但和西夏谈铁矿生意必须依仗他多年来的经验。 第658章 排斥,她不懂生意 第658章 排斥,她不懂生意 宁曦摆了个得体的笑脸,从方莹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放到两人中间的桌上。 方莹连忙道:“东家念及你多年未回京,专程从京城带的特产给你,收下。” 严涛却将盒子推了回去,对着宁曦行了个民见官的礼。 “郡主身份贵重,无功不受禄,小人实在担不起郡主的心意。” 方莹连忙扶他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商号里都是一家人,东家可从未以郡主身份自居,你这是要与东家生分?” “不是生分,是规矩。”严涛一板一眼道。 宁曦终于明白方姨说的不好相处是何意了。 这简直是个老古板。 宁曦示意方莹先松手。 方莹半信半疑地退下,严涛正经地行完礼,宁曦让他起来。 “严老板的规矩做完了,现下可得按我的规矩来了。”宁曦将盒子重新推过去,“远道而来送礼乃是礼数,严老板可得成全了我这点体面才是。” “不过一点小玩意,严老板对商号帮助良多,受得起。” 严涛这下收下了,但脸依旧板的像是刚风干了的雕塑。 “郡主如此淡定,应该没提前了解过西夏商人的情况。小人不得不提醒郡主,西夏可不像郡主平时接触的那些达官贵人一般体面知理,若是行为言语冒犯郡主也是常事。” “若是郡主难以接受,也可不亲自出面,此事有小人有方老板出面即可。” 这一番言论虽是提醒,但实在算不上善意,甚至有些嫌弃和警告的意思。 宁曦还没说话,方莹先不高兴了,“严涛,你这话什么意思?此事是朝廷做主,你我怎能替朝廷说话,自然得郡主亲自出面才行。” 严涛认真地看向方莹,“朝廷和郡主不知详情,安排过于理想化也是正常,谈生意重要的是结果,只要结果相同,过程自然怎么有效怎么来。” “你这意思是觉得东家碍事?”方莹质问。 严涛下巴一抬,“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实话实说,此事上郡主帮不上忙。” “严涛!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从前在我面前也就算了,现在当着东家的面也胡言乱语,你真当这差事非你不可吗!”方莹是个暴脾气,见他态度恶劣,气得撸袖子直拍桌。 严涛板着一张脸,显然不觉得这话能动摇他的想法。 “方姨,灵儿明日便会到西夏,你着人准备一下,明日到城外接她。”宁曦忽然轻声道。 方莹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怕她应付不了吃亏。 宁曦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方莹警告式的瞪了严涛一眼,抓起一旁的披风风风火火地走了。 屋内气氛缓和了不少。 宁曦示意他先坐,严涛点了下头却没动。 宁曦轻笑,“严总商似乎对我有些意见,不妨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或许有些误会能说开呢?” 严涛垂着头,言语却没有半点恭敬,“郡主言重了,小人与郡主并无误会,也无需多谈。” 宁曦收了笑,等驿馆的小二来上了茶水,才缓缓开口,“你先坐,陪我喝几杯茶。” 这算是命令,严涛照吩咐坐下了。 “不知此次矿石生意,严总商准备怎么跟西夏人谈呢?”她没接着问前面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 东家了解情况很正常,严涛也没为难她,照实说了。 “以往同西夏交涉时就是如此,此次也依旧,不会出什么问题。”他笃定道。 第659章 嫌弃,也得同仇敌忾 第659章 嫌弃,也得同仇敌忾 严涛与西夏人交往颇多,经验确实老道,对外处世上也很有自己的风格,宁曦挑不出个错来。 “方姨可同严总商提过,我这次来不仅是为商号,更是为朝廷出面。”宁曦将厚厚一本账目放到桌上,“朝廷与西夏有比陈年烂账,得我出面要回来,之后我们与朝廷的生意才能顺利开展。” 严涛表情一顿,显然是不知道此事。 宁曦有些意外,方姨特意瞒下此事,难道就是为了让严涛没有准备? 粗略的猜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她抛之脑后,眼下她没心思思考这些。 她将账目翻到最后一页,推到严涛面前。 “四百万两白银,若是要不来,我们与朝廷的合作也没了。”宁曦微微俯身,语气悠然,“所以与西夏人打交道这种事,还得仰仗严总商多教教我。” 严涛看着那四百万两的数字,愣了好一会儿。 “这怎么可能要得来四百万两!”他将账目一推,像是碰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神色也不复方才的淡定,半信半疑地打量宁曦,“郡主从来没却过银子,想必对银钱没概念,这么一大笔银钱,让西夏人一次性拿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宁曦忽略掉他对自己的轻视,一本正经地回答:“不需要一次性拿出,但这次回京最少也得带走一半,这是我们的任务。” “必要的时候我会求见西夏皇室,请他们出面震慑下对方,严总商,现在无论你有多不愿意,觉得这件事有多离谱,都得与我一起解决这个难题。” 她勾了勾唇,神色淡然,“现在您还觉得此事不需要我了吗?” 严涛脸色已经沉得不行,不是生气的阴沉,而是绝望的死气沉沉。 他无心管郡主会不会添乱,满脑子都是那四百万两的数字。 “若是要不到会如何?”他语调带着一丝颤抖。 “生意告吹。”宁曦潇洒地道,“不用担心,有我在,朝廷不会怪罪你们。” 严涛的脸色好看了些。 他将账目简单翻看了一遍,“账目倒是清晰,想来有西夏皇室作保,他们不敢赖账。” “我也是这么想的。”宁曦笑道,“明日专门负责整理账目的人就到了,她与户部的郎官一起理的这本账簿,严总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 严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理清烂账很难,他经商多年自然清楚这需要很扎实的本事。 他也看过账簿,记录准确,条理清晰,一看就出自有经验的老账房先生之手。 能与户部郎官一起做事的,想必是郡主身边最看重的账房。 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人多了一丝敬意。 再看郡主,他心里那份轻视也被四百万两的债吓退了不少,轻咳了两声,严涛正襟危坐道:“生意上的事郡主可莫要想得太简单,若是当日出现些郡主难以接受的情况,可千万别逞强。” 宁曦笑着点头,“多谢严总商提点。” 严涛脸色有些讪然,没说几句,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方莹也回来了。 见大堂只有她一人,方莹担忧地问:“怎么样,他没难为你?” 宁曦端着茶,思考了一下,“不好说。” “难为确实难为了,但没成功。” 方莹眉头蹙起,“你这丫头,说话直白点,方姨听不懂!” 宁曦笑了,“他确实很老道,只要能办事,随他怎么想。” “无论他对我何种看法,现在都只能与我合作。” 方莹一惊,“你说服他了?” 第660章 放弃,当年的真相 第660章 放弃,当年的真相 宁曦将方才的事告诉了方姨。 方莹依旧忧心忡忡,“他这个人自负得很,眼下同意你参与只是被吓到了,等他回过神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瞧。” 宁曦却不以为意,“那就到时候再说。” 方莹拿她无所谓的性子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出什么事有我呢。” 宁曦笑了下。 与西夏商队的见面安排在两日后,严涛已经提前将生意上的条款等交给了他们,两方都没有异议,按理说只要见面定契就好,但现在多了一道要钱的任务,一切都变得未知起来。 翌日,许灵儿被方莹和银翘接回驿馆。 许灵儿出发地比宁曦早,到的比她晚,一路颠簸使得她脸色很不好,刚到驿馆就撑不住休息了。 宁曦退出许灵儿的房间,银翘等在大堂。 见她下楼,银翘连忙上前。 “我们的人都到了,此行一共带了二十余人,加上这边原本的人手一共四十人。”她低声道。 宁曦点头,“暗卫是够了,军队那边呢?” 银翘道:“西夏边境没有宁家军驻守,我们没有自己人,若一定要调来一队兵马需要跟朝廷请示,还需西夏皇室同意,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跟着灵儿的队伍有多少人?”她又问。 她与方姨启程时为了赶时间谁都没带,将朝廷派来的随行侍卫安排和许灵儿同行,也是刚到。 “大约百来人。”银翘道。 “足够了。”宁曦道,“明日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去。” 银翘一怔,“人太多会否显得我们太强势?” “对付西夏人,就是要先发制人。”宁曦淡淡道。 “郡主是想速战速决?”银翘忽然就明白了,“您是急着回去准备婚事?” 宁曦对她笑了下。 银翘顿时无语,“属下明白了。” 夜里,方莹私下里找到宁曦,“我听银翘说,你明日要带所有侍卫去见西夏商队?” 宁曦点头,“方姨觉得不妥?” 方莹拖开凳子坐下,缓缓道:“生意不是这么谈的,所谓先礼后兵,西夏人虽脾气暴,但也不好一来就给下马威,况且这还是西夏的地界。” “我知道,但是方姨,我不想与他们周旋浪费时间。”宁曦坦诚道。 方莹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是不是有其他事要做?” 宁曦不自然地苦笑,“还是方姨了解我。” “我想去趟北燕京都。”她说了实话,“有件事我想早点查清,从这里到北燕京都只需要四五日。” 方莹眉头渐渐蹙起,“你不会是在查你爹娘当年的事?” 宁曦沉默。 “小曦啊,方姨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爹娘未必愿意看你为了他们的过往奔波劳累。”方莹声音放轻了些。 “方姨,你觉得当年我爹娘为何会死在战场?” 这次,方莹沉默了。 良久,她轻叹了一声,缓缓开口,“我只会做生意,不懂你们朝堂上的事。” 宁曦轻笑,“所以方姨也觉得此事不是意外,而是和朝廷有关,对吗?” 方莹抿住了唇。 “方姨,你知道我的性子,这件事不查清我绝不会放弃,您若是真心疼我,还是将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也免得我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飞。”宁曦淡淡道。 “小曦……” “方姨,如果您是我,您会对当年之事不管不顾吗?”宁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难道您不想知道我娘当年遭遇了什么吗?” 第661章 穿戴,是吃不起饭了吗 第661章 穿戴,是吃不起饭了吗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当年你娘远征之前,见过我一面。” “那次她说了很多,大多数是谈商号的未来,末了提了几句你。” “你娘说希望你一直都那么随心所欲,不希望你因为世俗而畏首畏尾。” “还说你以后会找一位如意郎君,得是你心悦也心悦你的,若是寻不到一辈子不嫁也无妨。” 方莹叹了口气,哼笑了一声,“当日我们喝了许多酒,我以为她就是临行前感怀所以话多了些,现在想想,倒是有托孤的意思。” “她将商号托付给我,也将你的未来托付给我。” “小曦,朝堂上的事方姨不懂也不想懂,你娘也是如此,她既然已经预料到结局,你觉得她为何还要去?” 见宁曦不说话,她径自接着说:“她那个人比谁活得都明白,她自己都不曾因这些事烦恼,你又何必呢?” 方莹说完,也不想她有什么反应,又是一声叹气,嘱咐她早点休息,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关门声传来,烛火摇晃了两下。 宁曦眨了下眼,从思绪中脱离出来。 她比谁都知道娘亲是怎样洒脱乐观的人,这世上仿佛没有困难能困住娘亲。 可是她学不来娘亲的超然,她就是个俗人,只想为爹娘报仇。 方姨说的话她都明白,可这一世她就是带着任务来的,她这条命也是为爹娘而活,除了报仇,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无声地吐了口气,房门忽然被敲响。 “进。”她飞快地抹了下眼角。 银翘走了进来,将一封信放到她桌上,然后离开。 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令她吃了一惊。 她才刚到西夏,景瑢就给她来信,难道京城出了什么事? 忐忑地打开信,扫了两眼,她就无奈地笑了。 洋洋洒洒一张纸,说他和长公主因为大婚当日用酒还是用茶吵起来了。 看着满篇的字迹,宁曦撑着下巴,眼前浮现出他温文尔雅与长公主说理,却被长公主一句闭嘴怼回去的场面,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袖子滑落,手腕上木色的菩提子露出,宁曦的眼神被吸引过去。 眼底一阵热意涌上来,宁曦眨了眨眼憋了回去。 红玉佩坠在腰间,她将手串和红玉佩都摘下,摆在一起。 幸好这一世,她选对了路。 也幸好这份任务,和他有关。 次日一早,宁曦就全副武装出了门。 然而一出门就遭到了方莹的嫌弃。 “你穿得这是什么,我不是让你好好打扮吗?”方莹上前将她转了个圈,眉眼间的嫌弃更甚。 宁曦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心虚道:“不好吗?” 她真的认真打扮过了。 “穿得灰沉沉的,像家里买不起好布一样!去换了!”方莹推她回到屋子,“我给你那么多衣裳,拿出来,我挑!” 宁曦听话地将衣裳都翻了出来。 方莹便挑选,嘴上还不忘数落她。 “徒长一副好皮囊不会用,穿成这样出去别说是商号的东家,咱们商号可丢不起这个人!”方莹挑出一件灰蓝色的裙衫,“穿这个!” “这个不也灰沉沉的吗……”宁曦小声道。 “那能一样吗,你那件是灰色,这件是蓝色!”方莹蹙眉催促,“听我的,快换!” 换完衣裳,方莹已经将首饰挑选好。 一整套青玉的头面,宁曦看了一眼就抱着头往后缩。 “太多了?” “谈生意就是要让对方知道你家底丰厚!”方莹道。 “我穿破布出去,别人也知道我家底丰厚……”宁曦小声嘀咕。 方莹顿时瞪起眼来。 第662章 谈生意,先礼后兵 第662章 谈生意,先礼后兵? 宁曦好说歹说,顶着一只水头最好的青玉簪子和一对儿玉耳饰出了门。 门口处,方莹最后审视她一番,然后上手扯下腰间的红玉佩。 “是好东西,但颜色不配。” 宁曦吓了一跳,缓过神来,伸手问方莹要红玉佩。 方莹狐疑地睨了她一眼,“一块玉佩,你怎么紧张成这样,从前拿你东西也没见你这么急着要。” 说完,她将红玉佩扔过来。 宁曦连忙双手接住,然后不自然地附和道,“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她将红玉佩收进袖中,上了前往议事酒楼的马车。 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做东的西夏人大方地包下了酒楼的二层,还提前点了许多西夏菜式,等宁曦的人到时,整层楼都飘着烤肉的醇香味。 方莹和严涛走在前面,两人一见到西夏商人就瞬间换了一副表情,热络地上前寒暄。 “这位想必就是燕宁商号的东家了?”西夏商人笑呵呵地看向两人身后的宁曦,眼神在她身上大剌剌地游移,“清禾郡主的威名我这西夏人都听说过,久闻不如一见,没想到郡主竟是如此清丽脱俗的美人。” 这话算不得尊重,方莹的脸色不太好看,严涛则依旧是板着一张脸看向宁曦,一副等着看她受挫的架势。 宁曦越过两人,没受到一点影响,唇角勾着极浅的弧度,上前端起了早就准备好的主位正对面的杯子。 杯里是酒,宁曦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先一饮而尽。 西夏商人眼中的轻挑消散了不少,爽朗地笑了两声,“郡主果真女中豪杰,好酒量,来来别客气,既然到了西夏的地界,咱们就敞开吃喝!” 方莹松了口气,众人入座的功夫,她轻扯了下宁曦的袖子。 别人不知她知道,小曦的酒量浅的还不如旱地里的一捧水洼。 宁曦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众人落座,小二又上了两坛子酒。 这下连严涛的脸色也不好了,显然从前谈生意没有这种架势。 是冲着她来的。 宁曦拦住了小二,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小盒。 “这是我们南诏最好的茶,去泡些送上来。”她话音刚落,一旁的许灵儿站了起来。 “这茶泡法有讲究,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小丫头就满脸善意地笑容拉着一脸懵的店小二离开了。 这下换西夏商人的脸色变了。 “郡主这是何意,难道是嫌我们西夏的酒不好喝?” 宁曦笑道:“请问您贵姓?” “这位是胡老板,胡家世代经营铁矿生意数十年,现在已经是皇商。”方莹介绍道。 “胡老板。”宁曦淡淡道,“我等远道而来,那茶是给胡老板的见面礼,既然是好茶,自然就不能摆着看,当然要上来边品边聊才好。” 她说完,不等对面人反应,银翘又带着几个小厮,搬来了几个小腿高的大箱子。 “燕宁商号与胡老板合作多年,我掌事后还是第一次到西夏拜访您,实在是失礼,这些东西聊表歉意,还望胡老板莫要介怀。” 小厮们齐齐将箱子打开,里面五光十色的宝贝顿时闪瞎了对面的眼。 胡家是有钱,但很多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因为西夏受制与两国的原因,好东西向来都会先被这两国的朝廷或是商号买走,他们手里留不下一点,所以金银与他们来说,远没有稀奇的珍宝吸引力大。 第663章 成亲后,生意也是她来管 第663章 成亲后,生意也是她来管 几大箱珍宝面前,以茶代酒算什么,胡老板高兴地连声称赞南诏果真是礼仪之地。 方莹暗暗松了口气。 她是跟宁曦提过送些好东西堵西夏人的嘴,却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是这么多。 倒不是心疼,只是想起昨晚的话,意识到宁曦速战速决的心意有些坚决。 这孩子…… “方姨,喝酒还是喝茶?”宁曦打断了她的思绪。 方莹愣了下,揽过了自己面前满着的酒杯,“到了西夏,自是要入乡随俗,好茶郡主留着喝,我这等糙人还是喝酒!” 她说着,顺势与对方的人聊了起来。 这是在替她解围,毕竟是对面摆的宴席,若全都喝茶难免落对方的面子。 南诏不讲究这些,但在西夏,这些无形中的规矩就需要格外注意。 严涛想着许灵儿身上的账本,谨慎地选了茶。 许灵儿亦是。 方莹和严涛都是和西夏人打交道的老手,完全不需要宁曦做什么,席间气氛热络,时不时笑声连连。 胡老板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和其余人聊几句就会问一下她的看法,最后干脆放下酒杯,独自与她攀谈起来。 “听闻郡主下月就要大婚?婚期将至,郡主还亲自来谈生意,当真是看重我们之间的合作!”胡老板喝了许多酒,脸色涨红,言语却依旧清晰。 宁曦笑了笑,“我这倒是有邀帖,就是不知胡老板可有空赏脸前来?” 胡老板遗憾地摇头,“胡某比不得郡主身份尊贵,商人身份在你们南诏等不得大雅之堂,胡某明白,就不去给郡主添晦气!” “胡老板哪里的话,您是燕宁商号的朋友,自是我宁曦的朋友,我亲自请您来,总不能是我自找晦气?” 胡老板被她这番大胆的言论逗得哈哈大笑。 “没想到郡主竟是如此坦率的性子!倒是像我们西夏人,来,我敬郡主一杯!”他也不管宁曦杯里是茶是酒,直接饮尽自己杯里的酒水。 宁曦捻着杯子没动。 胡老板像是没看到,接着滔滔不绝,“听闻郡主是和南诏皇室的一位皇子联姻,这位皇子倒是有福气得很,郡主手下商号军队齐全,他娶了郡主一人堪比娶一国公主啊!” 宁曦唇角浅勾,“他是有福气,所以掌管商号军队这等劳碌之事还是我来做。” 胡老板神色一僵,“郡主的意思是……” “无论我是否成婚,定南王府的家业依旧是我掌管,他有他该做的事,无暇分心。”她笑着,一双杏眸弯着柔和的弧度,语气却不显半点温吞。 胡老板笑容有些讪然,“那位南诏皇子可知晓郡主这份心?” “他很乐意。”宁曦端起茶,抿了一口,“胡老板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觉得与我合作不愉快,想和他谈生意?” 她语气带着玩味,并不锐利,胡老板连忙笑着摇头,“郡主言重了,能与郡主这么有趣的人相识是胡某的荣幸。” 他突然低笑了一声,“只是没想到那位皇子竟如此……豁达。” 他的本意自然不是夸景瑢豁达,在他们这些男人看来,成婚后夫人的东西就是他们的,当然会认为景瑢脾气太软没本事。 宁曦听得懂,却不屑于辩解。 反正景瑢自己都喜欢在人前装柔弱,今日若是他在,估计又要大言不惭地说以后家里全靠她来养之类的话。 第664章 账本,瞧瞧这个好东西 第664章 账本,瞧瞧这个好东西 吃完饭,胡老板的人又招呼人到他们商号在附近的一家别苑游乐。 这才是正经谈生意的时候。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换了地方,身边的人也少了许多,只留了两边谈生意用得上的人。 到了别苑外,宁曦忽然驻足。 “不知胡老板这是何意?”她视线扫过别苑外一排人高马大的西夏侍卫,轻笑着问。 胡老板朗笑了两声,“这别苑平常无人踏足,这都是我雇来看守此地的家丁而已,郡主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二十来个人往门口一站,仿若一堵人墙,她又不瞎,能当不存在? 方姨提前说过,西夏人脾气暴,一言不合动手都是常事,所以谈生意必会带一队身强体壮的打手助阵,意图震慑对方。 宁曦没被吓到,反而泰然地笑了起来。 “既如此,那胡老板当他们也不存在就好。” 她话音刚落,银翘便带着一队穿着南诏规制铠甲的士兵提刀而来,到了门口,齐齐列队驻足。 银翘到她身边,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郡主恕罪,属下来晚了。” “无妨,就跟胡老板的人站到一起,别吓到过路的百姓。”宁曦风轻云淡地布置。 这批人都是南诏朝廷拨给她的随行侍卫,巡城军的一部分,和胡老板找来的野路子打手完全不同,光是那锃光瓦亮的大刀就足够闪瞎那些人的眼。 胡老板的脸色异彩纷呈。 但他找人造势在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讪笑着道:“郡主还真是大手笔啊。” “哎,这才哪儿到哪,胡老板可能不知,这都是南诏朝廷派来的人,我们郡主还有自己人没来呢!”方莹笑呵呵地打趣,一副自谦的架势。 胡老板悄悄抹掉头上的冷汗,挺直的脊背也不由得放低了些。 一行人由胡老板带着到了湖心的一座两层小筑。 二楼的视角极好,能将整个别苑的风景尽收眼底。 暖炉烧得很旺,所以四周的轩窗都打开也不觉得冷。 西夏人招呼他们落座,不多时,有人上了茶水和点心,都是西夏特有的食物。 而后一人递上一张契纸。 严涛见状,连忙也从袖中拿出同样一份契纸。 两方相谈甚欢,签契本就是水到渠成,胡老板高高兴兴地就和严涛互相盖了印。 契约撤下桌面,宁曦忽然招了招手,许灵儿和严涛换了个位置,坐到她的手边。 胡老板正处在生意大功告成的喜悦中,笑呵呵地看着许灵儿道:“我瞧这位姑娘一直跟着郡主,也不曾介绍过,可是郡主的侍女?” “这位是燕宁商号的账房,一直跟在我身边。”宁曦笑道。 “这么年轻的账房!”胡老板一听是她身边人,顿时换了副正经的神色,“郡主果真不同凡响,就连身边的人也多是女子。” “是男是女不重要,能把事情办得利索明白才最重要,胡老板您说是吗?” 经验丰富的胡老板一听这话,顿时品出不对来,笑容收了些,“郡主此话何意?可还有事没解决?” 许灵儿忽然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本账簿。 胡老板的眼睛逐渐瞪圆。 先不说为什么随身带账簿,那小姑娘的衣裳里怎么能藏住那么厚的书本! “胡老板。”宁曦将账目转了个方向,推到他面前,“您瞧瞧这个。” 第665章 要债,欠钱的是大爷 第665章 要债,欠钱的是大爷 胡老板先是看了前几页,而后眉头紧皱,直接翻到最末一页。 他冷笑出声,“郡主这是何意?” “我与南诏朝廷之间的账目往来,怎么会在郡主手上?”他眼神逐渐不耐,甚至带了点仇人般的敌意。 任谁看了四百万两的欠账都会想杀了对方。 宁曦权当没看见。 “实不相瞒,商号与朝廷合作,自然是要替朝廷理清陈年旧账,不过虽然是旧账,但好在西夏这边的铁矿生意一直是您负责,想来您比谁都清楚,这笔账目的真实性。” 她浅笑着,语气不卑不亢。 胡老板脸上最后一点笑影也消失不见。 他将账目一合,推了回来,“郡主有备而来,我这边却没有准备,也不能只听郡主一面之词,清账可以,得等我们这边的账目理清,两边对过后才能付钱。” 一笔陈年烂账,理清要三日也可,要三个月也可,他纯粹是不想给钱找的托词。 宁曦没说话,许灵儿先软软地开了口,“胡老板别急,我们这里还有份清单,上面标注了年份和货物批次,您只需拿着这份单子回去对一下,只要一日即可。” 她甜甜地笑着,桌下却死死地攥着宁曦的青玉佩流苏,紧张得手指发白。 胡老板脸色一沉,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忽然一松手,一道徐风划过,将纸张吹出了窗外。 胡老板往外看了一眼,“真是不巧,掉……” 他声音戛然而止。 许灵儿笑眯眯地又掏出一张纸来,然后用他的砚台压住,“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很多!” “……” 胡老板背着手坐了回去。 铁矿的契约已经签了,他也无法用不谈生意来威胁对方,外面自己的打手又被南诏兵士团团围住,眼下他好像没有任何反驳的可能。 可四百万两白银,就算他认下,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得出。 宁曦静静坐着。 她猜得到西夏人的想法,但并不急于反应。 台阶,就是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再给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胡老板忽然重重拍了下桌子,许灵儿吓得躲到宁曦身后。 胡老板擒着冷笑,脸上本来和善富态的横肉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君主以为,我西夏人的银子这么好骗?” “这都是陈年烂账,南诏朝廷那么多年不来要,偏偏让你一个郡主来要,胡某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这等事不会如此草率,怎么也得有位户部郎官亲自前来?” 宁曦让银翘带许灵儿先走,桌面上只剩下方莹严涛和她三人。 她泰然得对上对方略含威胁的目光,淡淡道:“方才那位许姑娘的家兄正是户部郎官,她的账目就是户部的账目,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再者,听胡老板这意思,是觉得我同您谈这笔生意倒显不出南诏对您的重视,还比不上一位户部郎官是吗?” 这话颇有些小女子吃醋撒娇的意思,然而从她口中说出,却让人生不出半点旖旎心思,只能让人想起门外那肃穆的提刀侍卫。 胡老板坐正身子,依旧不肯让步,“郡主不必曲解我的意思,生意是生意,方才已经谈过了,这笔账乃是我们与南诏朝廷的之间的事,郡主既然是以商号的名义前来,自然不能代替朝廷来查账。” 他老神在在地扬了扬眉,“郡主刚接手商号,生意和账目一样,要条理清晰,不可混为一谈。” 第666章 动武,正中她下怀 第666章 动武,正中她下怀 宁曦闻言,面露难色,看向一旁的方莹,“走之前陛下是不是说若是我清不了账就让我别回来了?” 方莹愤愤点头,“是啊!可说呢,现下怎么办,要不我在西夏先给您置办个住处?” 宁曦摇头,看向胡老板,“胡老板可还没说不给银子呢,别急。” “……”胡老板冷眼看着主仆二人唱戏。 “既然朝廷的事和生意不能混为一谈,那不如我们先去拜见西夏王族,问问他们的看法?”方莹似乎刚想起来般,恍然提议道。 胡老板脸色顿时一变,“你们要去见王上?” 宁曦和方莹齐齐看来,前者点了下头,“是,陛下特意吩咐,若是有空可代南诏朝廷拜会你们西夏王族,以表亲近。” 她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虽说这笔账胡老板觉得该分清来谈,但对我来说,清账和生意是一回事,同样此番来西夏,无论是代南诏出使还是与胡老板谈合作,也是一回事。” 言外之意,等着我跟西夏王族告状! 至于告什么呢? 自然是你们的皇商胡家赖账不还,丢西夏颜面! 胡老板是什么人精,瞬间就明白了宁曦的画外音,脸色更加难看。 他忽然拍桌站起,随着他的动作,腰间的短匕首握在手中,周围也忽然涌上了一批西夏人装扮的打手。 方莹环顾一周,厉声喝道:“胡老板这是何意?欠债不还准备杀人灭口吗?” 胡老板手握着匕首,满是横肉的脸挤出一丝狞笑,“方舵主严重了,只是四百万两白银,我们商号也不能平白认下,若是燕宁商号执意如此,那也不能怪我等失礼了。” “南诏郡主,在我西夏的地界上,也得守西夏的规矩,您外面那些侍卫是朝廷的人,若是让他们出手,便是南诏朝廷对西夏的挑衅,虽然南诏国力强盛,但想来郡主也不想为一桩生意闹得两国都下不来台!” 他熟练地转着手中的匕首,胸有成竹地睨着宁曦,仿佛已经拿捏了她的性命。 严涛坐不住了,站起身刚准备赔笑告饶,就被宁曦一把拽回座位上。 “郡主,胡老板说得对,您不能轻易动用外面的侍卫,而且……”他声音低了低,“而且外面的人根本来不及保护我们。” 宁曦没说话,反倒是方莹不知何时绕到他这边,单手按在他肩膀上,力道不小,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稍安勿躁。 严涛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发什么疯,急得恨不得骂娘。 “严老板倒是明白人,郡主不如……” 胡老板耀武扬威的声音忽然一顿。 鼻尖处,抵着凌厉的刀尖,他浑身上下瞬间汗毛立起,手中的匕首像个玩具般滑落在桌上。 长剑和匕首,本就没有对抗的必要。 宁曦出剑的速度之快,他甚至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已经被剑指着了。 胡老板盯着面前的刀尖,有些斗鸡眼,面上挤出一抹僵硬的讪笑来。 “郡主这是何意,难道要杀了我吗?”他心中忐忑,面上却强装淡定,“这里可都是我的人,您就算杀了我,也逃不出去!” 他话音刚落,对着他鼻子的剑尖就消失,下一瞬脖颈出抵上一抹寒凉。 不同于刚才的威胁,这次锋利的剑刃卡在他脖颈的横纹里,他甚至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痛感。 只要他一动,就会血溅当场。 胡老板脚都软了,眼皮一抬,对面的女人神色依旧风轻云淡,仿佛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 第667章 生意,是谈出来的 第667章 生意,是谈出来的 谁来告诉他一个贵为郡主的名门闺秀,怎么会舞刀弄剑! 宁曦终于开了口,“胡老板觉得我将身边的女护卫支走,是放心您吗?” 胡老板嘴唇一抖。 当然不会是相信他,那就是没有女护卫,她也有信心解决这些人。 难道她还带了其他的帮手? 还是说…… 胡老板看向她的眼神愈加惶恐。 不会,一国郡主,能一挑十? 宁曦唇角浅浅勾起一瞬又放平,她淡淡道:“胡老板可要试试,若是动作快的话,您能在咽气前看到结果。” 胡老板腿脚一软,用手撑着桌子才没倒下去。 “不了不了,郡主说笑了,生意好谈,和气生财!”他笑得比哭都难看。 就算她杀不了其他人,就凭脖子上的剑刃,她绝对能杀了自己。 宁曦眼神示意,胡老板连忙让周围的杀手退出小筑。 有一位杀手在宁曦的背后,退得最慢,其余人都离开了,他还在原地站着。 宁曦没握剑的手腕一翻,那杀手直接跪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呼不已。 “快走!磨蹭什么呢!”胡老板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那杀手一瘸一拐得离开,小筑内只剩下她这边三人和胡老板一人,局势彻底翻转。 宁曦收了剑,却没急着入鞘,而是将剑身搭在胡老板肩上,用他华丽柔顺的布料擦着剑刃。 蹭了三下,碎了三层布。 宁曦这才收了剑。 胡老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然后在三人的注视下,又缓缓爬回到座位上坐好。 “账本呢,我再看看……”他颤颤巍巍得伸手。 方莹冷哼一声,将厚厚一本砸在他手里,“别想销毁账簿,这是南诏户部的账目,毁掉是要问罪的,且有的是备份。” “不会,怎么会呢,方舵主真会说笑!”胡老板干笑两声。 看完账本,胡老板捧着账本站起身来,“这笔账我认了,但商号真的不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子,会影响生意。” 他算是乞求地看向宁曦,“郡主手下有商号,您该明白我的难处。” 宁曦挑眉,“那你想怎么样?” “能不能先清一部分,好让郡主跟南诏朝廷有交代,剩下的再慢慢还?”胡老板温声细语道。 宁曦冷眸一横。 胡老板顿时又道:“刚谈好的矿石价再降半成!” 宁曦不耐得蹙眉。 “一成!” “行。”她估计着差不多,不情不愿地答应,又懒懒道:“那胡老板准备这次付多少银子?” “一百万两?”胡老板试探道。 “三百万。” 胡老板快哭了,“最多一百五十万两……” “二百五十万。” “姑奶奶,二百万两顶天,再多就要了我们商号的命,咱们的生意也不用谈了!” “那就二百万两。” 宁曦轻轻拍了下桌,起身给方莹让位置,“立个字据。” 胡老板是哭着从小筑上下来的。 倒不是痛哭流涕,而是生理性惧怕的眼泪。 和胡老板情况相近的还有一位,就是严涛。 严总商一改对宁曦的傲慢态度,微张着嘴愣愣地盯着她。 四十多岁的男人做出这幅表情很难让人无视,宁曦只能对上他的目光,笑了下。 “严总商现在还觉得我是无用之人吗?” 严涛的神智渐渐恢复。 他脸色有些窘迫,也有些淡淡的愤怒,“郡主既然有此安排为何不早说,害得我等为此心惊胆战!” 第668章 挣钱支走她的真相 第668章 挣钱?支走她的真相 “哎!我和你可不是一个阵营!心惊胆战的只有你!”方莹连忙站到宁曦这边,和严涛划清界限。 严涛瞪了她一眼,“你提前知道竟然不告知我!” “我不知道。”方莹大言不惭道,“但我相信小曦,她的身手根本无需担心。” “是你在根本不了解她的情况下,提前给她判了死刑,难道我还要劝你吗?”方莹冷笑一声,“咱们都不是孩子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内讧,严涛,真有你的!” 严涛脸色一阵青紫,被两个女人看着,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半晌,他板着脸对宁曦行了一礼,“此前是我误会郡主,还望郡主见谅,若是郡主气不过将我赶出商号,小人也甘愿受罚。” 宁曦用刀柄扶起他的手。 “严总商这话就是见外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己人斗斗嘴罢了,怎么就闹的受罚的地步?” 严涛一怔,“我此前对郡主多有不敬,郡主不气?” 宁曦眼眸一弯,“多少有点。” 严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正好有件事需要拜托严总商。”宁曦笑得真挚,“接下来几日我不在,与西夏商号周旋的重任,就交给严总商和方姨了。” 严涛震惊,“您不在?您要去哪里?” “不该问的别问!”方莹替她反驳了回去。 严涛脖子一缩,“可若是西夏商队反悔怎么办?” “侍卫和暗卫都留给你们,我这里有陛下留的手谕,必要时刻可以像西夏王族求助。”她说着,便将一个黄灿灿的小卷轴扔到桌上。 小卷轴滚到桌边,差点掉下去,还好严涛眼疾手快接住了。 吓了他一身汗。 宁曦却不以为意,接着道:“大约十日我就会回来,严总商与西夏打交道多年,此事就样张严总商的手段了。” 她行了一礼,严涛连忙回礼。 一行人回到驿馆,宁曦连忙收拾起自己的行装。 晚膳时分,方莹亲自端来了她的饭食。 “小曦啊,北燕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一人前去不安全,要不还是带些人一起走,我们这里用不上那么多人。” 宁曦边装东西边道:“我和银翘去,人太多影响行程,况且我在北燕没仇家,倒是比在南诏安全得多。” 方莹还想说什么,宁曦笑着打断她,“北燕不也有燕宁商号吗,若真出事,自然能联络到商号的人,您放心。” “你当真非查不可?”方莹眉头紧蹙,“我知道你娘亲手下有专门的人收集情报,你为何不让他们来查?” 宁曦垂眸,“有些事旁人不会明白,只有我亲自问才能知晓真相。” 方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和你娘简直一个脾气,一样固执。” 宁曦弯眸,哄着方莹离开了房间。 收拾完东西,她看向桌上的那封信,想了想,将信也放进了包裹里。 南诏京城。 月上树梢,寂静的安王府少见地四处都是忙碌的下人身影。 黑羽站在院外,照看着大局。 谢允站在景瑢身边,不由得咂舌,“所以你给她介绍铁矿生意,是为了支走她,你好布置王府?” 景瑢捧着手炉,悠闲地站在廊下,桃花眸自带着浅浅笑意。 “有这部分原因,最重要的还是让她挣钱。” “得了你!”谢允根本不信他,“你这安王府已经够好了,你还平白折腾什么?我瞧定南王府和你这里也差不多,郡主又不会嫌弃。” “好?”景瑢不可思议地瞥他,“果然有些人见识有限。” 第669章 恋爱脑,和性别无关 第669章 恋爱脑,和性别无关 谢允装没听见他话里的鄙夷,挪开视线看远处的黑羽。 “不过你说的对。”身侧再度传来温润的声音,“布置安王府,确实是多此一举。” 谢允意味深长得看了他一眼,忽然嗤笑了一声。 “后悔了?当初决定来南诏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 景瑢神色依旧淡漠,但却反驳不出什么。 谢允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不肯放过,“你不是一直自诩能算计一切吗,怎么算不到连与心上人大婚都要披着虚假的躯壳这种事?” “还是说你觉得对她来说,这份欺骗无关紧要?” “谢允。”景瑢打断了他,声音有些清冽,“你明知道我一直都在后悔。” “嘁,你这样的人后悔很难得吗?”谢允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哎,我就是说说而已,郡主不是早就知道你有事瞒着她,我看她根本不介意啊!” 景瑢又恢复了沉默。 对他这样好脾气的人来说,沉默就是最大的抗议。 谢允有些后悔得挠挠头,生硬地转移话题,“好歹也是你们大婚的地方,好好布置一番也是应该的……对了,你怎么劝服皇帝大婚不在宫里而是在王府?” 按传统,皇子成婚都会在宫中设宴,新婚夫妻在宫中住满一个月后再回到自己的府邸。 景瑢淡淡道:“我说我重病许久,王府晦气太重,正好办喜事冲一冲。” 谢允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胡扯的理由,“皇帝这也能答应?” 景瑢垂眸睨来,“别忘了是谁害我重病缠身。” 谢允沉默。 他这么说,皇帝不知是觉得窘迫还是愧疚,总之不会再好意思驳回景瑢的提议。 他不知想起什么,望着天边的弯月,长长地吐了口气。 “一切都会过去的,总该有个尽头,他不曾给你负担,你莫要往自己身上揽多余的责任。” 景瑢无声得勾了勾唇角。 “你去跟月亮说,夜晚不需要光芒,你歇歇。” “……”谢允被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冷到了,“你这个人,我在安慰你,你就这个态度!” “罢了,你自己胡思乱想去!”谢允甩甩袖子,毫不留恋地出了院子。 黑羽忙完走了进来。 “主子,主院正堂,要办宴席的东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您的卧房什么时候添置东西?” 景瑢摇头,“我的卧房用不上。” 黑羽愣了半晌才确定自己没听错,但他确实没听懂。 “用不上?”他僵硬得重复。 景瑢确定地点头,“用不上。” “但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只不过不放在我这里。” 黑羽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多问,领了任务就走了。 按理说这些事该是府上的管家来做,现在他来做也就罢了,王爷还非要亲力亲为,连拜堂的红烛都要亲眼看过才放心,也不知每日忙完朝政哪来这么多精力。 夜已深,外面忙碌的下人也都撤走,四周静悄悄的,景瑢依旧站在廊下,望着天边的冷月,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愁绪。 “不回信真是个坏毛病。” “要不你帮我提醒她一下,看过别人的信后要记得回复?” 他对着月亮喃喃自语,不知是觉得自己的情绪好笑,还是跟月亮许愿的行径好笑,总之他轻笑了好几声。 第670章 骗人精,又被骗了 第670章 骗人精,又被骗了 四日后,宁曦提前到达了北燕京都。 日夜兼程,累坏了两匹马,总算没耽搁进程。 饶是暗卫出身的银翘,也有些吃不消,刚到京都就忍不住提议先找个地方吃一顿。 北燕天寒,南诏已经是开春的时节,这里冷得还像冬日,路边有很多热气腾腾的摊位,两人找了家馄钝铺子,点了两碗。 北燕的京都很大,她们现在只是刚进城,距离要去的那户人家的宅院还有很长的距离,两人忍不住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马上吃完的时候,旁边忽然一阵嘈杂声。 一个老人被过路的菜车撞到,片刻后,不知从哪里跑来一队巡城兵,要将老人和菜农一并带走。 菜农说自己不是有意的,不想去。 而那位老人竟然也说不去,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碰到的,不关菜农的事。 巡城兵照规矩办事,自然不能放任两人离开,强行将两人带走。 旁边的围观群众纷纷唏嘘。 宁曦先吃完,惊奇于北燕人的态度,找了个路过的大娘询问。 大娘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不是北燕京都人?” 宁曦讪笑着点头,“来投奔亲戚的,第一次来。” 大娘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然后看着巡城兵的方向,不悦道:“城里有条规矩,遇到老幼妇女疑似受伤的事情,无论有没有事都要先带去京都府的医馆看病,若是没事便算了,若是有事则要追究害人那方的罪责。” “这样不好吗?”宁曦问。 大娘扫了她一眼,“哪儿啊!看病的诊金要百姓自己出,一次最少也半两银子,一般人家哪里负担得起!” “而且走在路上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好些人想息事宁人,会私下给点银子或者道歉什么的,哪儿就非要闹得官兵来管,多骇人啊!” “我瞧方才官兵来得很快,是附近有他们休憩的驿馆吗?”宁曦又问。 大娘摇头,“是京都府为了确保京都治安,特意加派了许多官兵巡查,走几步就会看到不同队列的官兵,出了事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 宁曦有些惊讶,“京都府竟然这么认真?” “你这话可说对了,府尹大人出了名的严苛,虽然这日子过得有点心惊胆战,但出了事他是真的管,而且谁说话都不好使,之前有一次听说驸马犯了点小事,公主金枝玉叶前来求情,这位大人都不肯让步呢!” 宁曦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怔。 回过神,她向大娘道了谢。 银翘见她有些失神地回来,少见地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宁曦看着她,有些不自信地道:“他们说,京都府衙的府尹大人是宁折不弯之人。” 银翘不懂这话有什么不对。 “黑羽不是说,景瑢是借了京都府衙的名义去打探的消息吗?”宁曦低声道,“既如此,那府尹大人一定认识他,可照百姓所说,府尹是不会因为小恩小惠就徇私之人,那景瑢是怎么办到的?” 银翘也愣了一下,“这只是小事,触犯不到任何人的利益,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办?” 宁曦却不这么想,“对于一个刚正之人,这种徇私之事是踩在他们底线上的大事,并非小事,你说会不会……” “什么?”银翘追问。 “他会不会是诓我的?”宁曦皱着眉问。 毕竟景瑢是骗人的惯犯,她这么揣测也不稀奇。 第671章 拜访,被扫地出门 第671章 拜访,被扫地出门 “不会。”银翘认真道,“王爷确实常骗你,但黑羽不敢骗我。” “……” 宁曦嘴角一扯,“你可真会安慰人。” 银翘没觉得哪里不对。 “还有一种可能,王爷骗的不是你,而是那户人家。”她冷声道。 宁曦一愣,“你是说他敢背着京都府以他们的名义去查问?” “这可是北燕京都,他不过一个异国质子,会这么大胆?” 她不敢相信,但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银翘也看出她的纠结,“总不能是王爷真的和京都府衙打过招呼,让那位刚正不阿的府尹徇私舞弊。” 宁曦默默喝了口热汤。 景瑢的事先放在一旁,两人赶时间,吃完饭就直奔那户人家的地址,宅院是不大不小的一进院子,开门的是一位两鬓花白的老妇人。 一听两人是南诏来的,老妇人像是见了什么鬼怪,连忙就要关门。 银翘一只手就抵住了门。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北燕京都,你们要是敢乱来,巡城的官兵立刻就会来抓你们!”老妇人吓得声音颤抖,却还挺着脊背中气十足地威胁。 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不像是色厉内荏那种强撑,倒像是有种莫名的怒火支撑着她即便是死也要与之对抗。 银翘冷冰冰地道了个歉,但作用不大。 宁曦硬挤了进去,银翘跟着进来,将门在身后关上。 “您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宁曦连忙笑着解释。 看她长相不凡语气又谦和,老妇人警惕地拉开距离,却没说话。 “我们是房州知州的手下,知晓您和家人在北燕生活,特意前来探望您。” 一听房州知州的名头,老妇人的眼眶顿时一红,抄起一旁的扫帚,颤颤巍巍地一顿乱挥。 “滚!给我滚!他怎么敢再来见我们!” “非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全家去死,他才心安吗!” 院里闹得太大,很快周边的房间里走出一男一女。 “娘,出什么事了?”男人一出门见年过半百的老母亲拿着扫帚赶人,顿时一惊。 女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妇人,男人则冲到两人面前,拧眉质问,“你们是谁啊?” 宁曦只得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滚,趁我没喊官兵来抓人前,滚出我家!” 宁曦将一个盒子放到两人中间的地上,“突然上门是我们唐突,一点薄礼,还望这位大哥先消消气。” “我们知州真的只是着我来看一眼,没有其他意思。再者这里是北燕的地界,知州只是地方官吏,哪能把手伸到北燕京都呢?” 男子憋着一股气,阴沉沉地瞪着她,却没再说赶她们走。 “婆婆年纪大了需要补身子,这里是一点补气的药材,还望大哥能笑纳。”宁曦说着,又从银翘手里接过一张纸。 “听闻婆婆有陈年旧疾,这是我在南诏拜托名医开的一张方子,里面的药材都很常见,长期照这个方子调养,婆婆的身体会好受许多。” 男人的脸色有些惊讶。 他拿起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再看她们的眼神有些迟疑。 “老婆子我不要他的赏赐,扔出去!快给她们赶走!”后面的老妇人急忙催促。 男人回头安抚住老母亲,“娘,都是能治你病的好东西,不如……” “我不需要!”老妇人斩钉截铁,手里的扫帚把狠狠戳在地上,“你忘了他当年怎么对你爹了吗!” 第672章 回信,还是算了 第672章 回信,还是算了 男子心疼地看着地上的东西,纠结了半晌,上前搀扶住母亲。 “娘,她说得有道理,如今已经不是从前,我们在北燕,不会任人宰割,只是聊几句而已,若是她们行径可疑,儿子一定赶他们出去!” 这药材实在难得,他舍不得拒绝。 老妇人明白儿子是为她好,心疼儿子也心疼自己,沉沉地叹了口气,将扫帚扔到地上。 一旁的媳妇连忙捡起扫帚拿远。 “也不用进去了,你们要说什么就在这说!”老妇人语气不善,一副随时都会动手的架势。 宁曦连忙道:“我家知州念着当年之事,觉得愧对那位,便在房州寺中单独立了一尊牌位,多年来一直供奉。” “我家知州知道此事不妥,只是想求心安才瞒着各位做了此事,现在这么多年过去,知州想你们是他的亲人,总该知道此事,若是愿意,也可到寺中将牌位请回家中,也算是让你们一家团圆。” 老妇人听着,连连冷笑,眼眶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他会有这么好心?当年都是因为他,我家老爷才会死无全尸,这么多年连个牌位坟头都不能有!” 宁曦怔了下,又是一番安慰。 最终对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将她们二人赶了出来。 “郡主,您看她们回南诏的可能性大吗?”银翘低声道。 “你没听他们说,那位师爷死后连坟头都没有,他们对此耿耿于怀,现在凭空出现一座牌位,他们一定会带回家里。” 宁曦说完,浅浅地叹了口气。 “良心有点疼。”她笑了下,看向银翘,“可是除了骗他们,我想不出其他查明真相的方法。” 银翘回了她一个冷漠的眼神。 “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况且如果查明当年之事,您也刚好能替他们报仇,不是吗?” 宁曦苦笑了一下,她没有因为银翘的话而释怀。 她与银翘本就是两种人,有些事岂是说不在乎就不在乎的,尤其看到那位夫人垂垂老矣却满心怨恨的样子,她就忍不住联想到自己。 心怀仇恨的日子不好过,像那位老妇人,做不到报仇,也做不到放下,日子就更难熬了。 回到歇脚的客栈,银翘出去买明日回程的马匹,她则躲在房中,对着一张信纸发呆。 犹豫再三,她还是落了笔。 四日后,安王府,黑羽从墙头掠下,不小心碰倒了一盆花。 景瑢冷淡的眼神投来,黑羽连忙举起手里的信封,“郡主来信了!” 景瑢神色一怔,略有惊讶地看向他手里薄薄的纸片。 信上说了她这几日做的事,还有已经去北燕见过那户人家,对此事的感悟,她只写了几个字。 “事情顺利,但良心欠安。” 景瑢无声地扬了下嘴角,将信纸放回信封,回到屋子里。 半晌,他拿着一封新的信再度出来。 黑羽接过,忍不住道:“怕还没送到郡主手里,郡主就已经回来了,有什么话不能等见面再说……” 景瑢拎着水壶,慢条斯理地浇着花。 “那盆倒了的花,从你月钱里扣。” “别啊主子!属下这就去送信,保证两天就送到郡主手里!”黑羽一个立正,说着就要跑。 “回来!” 景瑢放下水壶,视线停在黑羽手中的信封,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伸出手,“不送了,拿回来。” 第673章 回吧,你不是很忙吗 第673章 回,你不是很忙吗? 还有一日,队伍就能到南诏京城。 回去的时间很富余,队伍走得不紧不慢。 天黑前到达驿站,宁曦坐在一楼,盯着门外来来往往的官差,心不在焉地往口中送菜。 距离她寄信出去已经五六日了,北燕到南诏的信件向来是加急的,两日前景瑢就该收到了,若是有回信,路上也能遇到送信的官差,可以直接交给她。 可到现在也没见着信的影子。 他没回信? 宁曦忍不住回想信中的那些略显矫情的话,越想越尴尬。 早知道就不写那么多了,这下倒好,给景瑢整无语了,连信也不回了。 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顺着手臂滑落了一段距离,宁曦忍不住看它,眉头轻蹙。 “你要是敢笑话我,我……” 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什么有力度的狠话,使劲塞了一口馒头,狠狠咬下,算是发泄。 严涛和方莹将后续的事情处理地干净漂亮,二百万两白银折成银票被带回,一路官兵开路,回京的最后一天,队伍走得格外的慢。 等到城门,已是黄昏。 火烧般的色彩悬在天际,将昏暗的地面染上一层炽热的色彩。 城门外阴影和暖黄色彩的交界处,站着一个身姿绰约的人。 宁曦下了马车,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景瑢似乎也看见了她,宁曦正想着那封信,犹豫着要不要躲开他的视线时,对面的人已经快走到眼前。 一阵清冽的草药香气萦绕在鼻尖。 她莫名地不想躲了。 “你怎么出城等我,你不是很忙吗?”宁曦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他表情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或是期待,而是淡淡的。 宁曦又瞥了两眼,忍不住想她离京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变这么冷淡。 “谁跟你说我忙?”景瑢浅声道。 “我猜的。”宁曦眉梢轻挑,似是有些不耐烦,绕过他去指挥交接的官兵。 许元庆也等在城门口,他会带着许灵儿还有二百万两回宫复命,就不需要她再多跑一趟。 忙完所有,人群散去大半,黑羽默默拽走了站岗的银翘,周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宁曦目不转睛地走在前面。 景瑢三两步跟上来。 “我确实忙。”他继续了刚才的问题。 宁曦狐疑地看他,“你信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每日忙完朝政就无事可做。” “你还忙什么?” “忙着惦记你。”他忽然道。 宁曦脚步一顿,景瑢慢了半拍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她,“我还没问你呢,既然我信上写不忙,你为何还觉得我忙?” “……” 宁曦哦了一声,佯装无事地往前走,路过他,声音平静,“看你没给我回信,便猜到了。” “原来你还在意这个,我以为你都不会在意我是否回信。” 宁曦的手指扣着衣服边,淡淡道:“也是见到你时才想起来。” 背后没再传来声音。 安王府的马车候在不远处,宁曦知道他是特意来接自己的,也没客气,直接上了车。 景瑢跟着进来,两人分坐两边。 宁曦望着窗外,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没看到自己那封信,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这次见面他格外平静,虽然他表达情绪的方式都很丢脸,但一时改变,她还有点小失望。 “在想什么?” 清亮温润的嗓子忽然在耳畔响起,宁曦身体一颤,回过头就对上一双充满探寻的漂亮眸子。 第674章 懂了,家花没有野花香 第674章 懂了,家花没有野花香 距离近得呼吸都带着温度。 宁曦不由往后缩,然而头顶着车壁,无路可退。 “在想我为什么不回信?”景瑢嘴角擒着笑,眼眸中却是纯粹明亮的光芒。 若不是早知他是什么人,她压根不会觉得自己又被算计了。 她咬牙不语。 “其实我回了。”景瑢无辜道,“但因为路上会耽搁太久,等送到你手上你人已经回京,也用不着看信了。” “谁说的?”宁曦立刻反驳,“信是信,见面自有见面该说的话,回信则是态度。” “哦,态度啊……” 他忽然眼眸一瞪,“那为何我给你第一封信后你隔了那么久才回我?” 宁曦愣住了。 原来他在记恨这件事? “我忙呀,这不得空就给你回了吗?”她语气心虚起来。 “忙?你的回信上不是说有空闲吗?” 这对话好生耳熟,好像刚刚才发生过。 宁曦眨了眨眼,“那是怕你担心故意说的,其实我可忙了。” 不等景瑢问,她接着道:“忙着想你。” 景瑢瞳孔一颤,神色青涩得有些滑稽。 宁曦抬起手,露出手腕的手串,“你给的手串我一直戴着,看见就忍不住想你,我也没办法。” 景瑢长长的眼帘缓慢地扇了两下,掩盖住眸中的慌乱。 他要起身,却被宁曦一把攥住了手腕。 青丝垂在她的腰际。 “你的回信呢,给我看看。”她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背地里笑话过她。 没发生他想象的事,景瑢愣了半拍,恢复平静,淡淡道:“没带在身上,你想看我可以说给你听。” “那你说。” “你先放开我,这姿势很累。” “不放,你就这么说,不然就别说了。”宁曦眉梢轻轻一挑,“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啊,都敢跟我甩脸子耍脾气了?” 景瑢少见地脸色窘迫,躲开她的注视,“我没……” 逗到这个地步,宁曦也发泄够了,松开了他。 景瑢缓缓坐正,若有所思地理了两下散在肩头的头发。 “你……你别放在心上。”他忽然开口。 “我才没放在心上。”她轻哼了一声。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北燕那户人家。”他道。 宁曦不由地抿唇,“那封信……我写着玩的,你别当真。” “换做谁,利用人都会觉得良心不安,就算是做惯了坏事的人,也会觉得愧疚,你不必多思自扰。”他温声道。 宁曦抬眸看他,“我欺骗他们,只为达成我自己的目的,这很自私。” “那位幕僚,多半就是当年害死你爹娘的同谋之一,因为知晓内情被知州灭口,对?”景瑢不答反问。 宁曦垂眸,“只是猜测。” “是接近事实的猜测。”景瑢强调,“所以对你来说,那位幕僚也是你的仇人之一,可你却不曾迁怒他的家人,甚至从未想过向那幕僚报仇,你还觉得你自私?”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别太苛求自己,你不是圣人,也没必要做圣人。” 他总能发现事情的另外一面。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件事中竟然还是个宽容的受害者。 “还有。”景瑢看着沉思的她,又道:“这些事你可以放心跟我说,是我不够善解人意?还是你想跟外面其他的解语花说?” 宁曦一怔,失笑,“哪来的解语花!我就你一个醋坛子!” “那就好。” 他坦然收下了某个称呼。 第675章 等着,有空再吵架 第675章 等着,有空再吵架 马车到了定南王府门外,天边已经泛起昏沉的深蓝。 宁曦打着哈欠进门,一回头发现有个人跟着自己。 “你还有事?”她疑惑地打量他。 景瑢跨进门槛,等门房将大门关上,他才幽幽道:“半个多月不见,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宁曦了然地挑了下眉梢,没说什么,径自往熙园的方向去。 等快到门口,她忍不住道:“还有十几日就是大婚,按理说大婚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你就这么急?” “嗯,我没出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你知道的。”景瑢泰然道。 宁曦莫名觉得自己像养了只粘人的宠物,就是出门摘朵花都要缠在她身上的那种粘人精。 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巨大的粘人精一眼,她收起了略含玩味的眼神。 进了房门,她将东西往桌上一放,转身就钻进了屏风。 “我累得很,没空陪你,你还是走。” “长公主传我明日进宫,大约是要商议大婚事宜,还有军队和商号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接下来我会很忙,都没空见你,你还是专心处理你的朝政。”她从屏风后探出个湿漉漉的脑袋,敷衍地笑了下。 怕他不高兴,她又补充道:“我听银翘说了,这段时间你越来越得皇上赏识,许多朝臣也更喜欢与你共事,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得偿所愿了!” “你很厉害。”她夸奖道。 景瑢靠在桌边,也不知听没听到她的话,一直没有声音。 “安王爷。” 清脆沉静的女音从近处传来,景瑢惊了一下,下意识放下手中的信。 宁曦看见他拿着之前自己收到的那封信,轻笑了一声,“看自己写的信怎么还心虚成这样?” 景瑢抬眸看她,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件常服,白色的素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显得恬静安逸。 他眼神从她的脖颈处的暗扣挪开,笑了下。 “你应该有话想跟我说。” 宁曦闻言一怔,视线触及那封信,便想起在北燕的事情。 还真有件事要问他,可是现在她累得很,只想休息。 “有空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摆摆手,又钻进了屏风。 景瑢有些意外,“不是要紧事?” “你真的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宁曦漫不经心的声音飘了出来,“不就是你骗我借了北燕京都衙门的名义查问那户人家过往经历的事吗?” 她竟然知道,那她为什么没生气? 她不是最讨厌自己骗她吗? “其实我没骗你,我在北燕……” “我累了景瑢,以后有空再说。”宁曦歪出个脑袋,神色淡然得很,“等我恢复精力再跟你吵架。” “……” 他能不等吗? 显然不能。 他被赶出了房间。 院外,黑羽和银翘站在树下不知在说什么,笑得一脸荡漾,景瑢轻嗤一声,却没走出去,而是站在屋檐下吹着冷风。 景瑢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 银翘单手递来两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黑羽喜滋滋地接过,先是观察了盒子的外观,又凑近闻了闻。 银翘不忍直视,忍不住道:“打开看。” 黑羽笑呵呵地打开盒子。 一个盒子里是玛瑙石的剑坠,虽不名贵,但上面的图案却似云层,色泽排布极为漂亮。 他又打开了另一个。 里面是两个玉核桃,就是商贾老爷们手里总盘的那种。 听说有降低人上年纪后中风痴呆的概率。 第676章 哎你没有礼物吗 第676章 哎?你没有礼物吗 “这……这是什么寓意?”黑羽的笑容有些牵强。 “去了趟北燕,来去匆忙,没空买,就路上随便买了个贵的。”银翘淡漠道,“这是玉的,不好吗?” “好,特别好。”黑羽深吸一口气,将盖子盖上,“你怎么会给我带礼物?” 银翘眉心轻皱,“不是你让我带的吗?” 黑羽这才想起走之前他随口说得那句话,顿时乐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呢!”不等银翘嫌他事多,他识趣地道了谢,然后飞快地拍了下银翘的肩膀,“等下次我出远门也会记着你的!” 话音刚落,他就抱着盒子去找自家王爷。 银翘的拒绝就卡在嗓子眼里。 她拂了拂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转身离开。 景瑢看着黑羽宝贝似的抱着两盒东西,没说话。 黑羽抬头扫了他一眼,疑惑道:“郡主没给您带东西吗?” “带了。”他走在前头,声音清润,“两袖清风。” …… 宁曦一觉睡到晌午,等到长枫殿刚好是午膳时间。 长公主正吃着饭,一眼瞥见在院中犹豫不前的宁曦,高声冷笑。 “看来这次西夏之行格外辛苦啊,害得我们金尊玉贵的清禾郡主只会在用膳时间见人!” 宁曦被发现,尴尬地笑了笑,走进殿门。 “晚辈贪睡,起晚了……” “行了,装什么客气,我长枫殿还真能差你一口饭?坐下一起吃!” 孙姑姑添了副碗筷,笑意盈盈地守在旁边,“郡主可算来了,您不在京里这段时间,长公主日日都惦记您呢?” 宁曦吃着饭,眼神一亮,“真的?” “胡说什么!本殿惦记她?笑话,宫墙上那只雀都比她叫的好听!”长公主瞪起眼反驳。 宁曦眯起眼,“刚开春,天气还冷,宫里哪来的雀?” “还是说长公主想我想得紧,都出幻觉了?” “她不吃了,拿出去喂狗!”长公主板着脸对孙姑姑道。 宁曦连忙抱住自己的碗,笑着告饶,“我错了,错了!” 长公主的凤眸狠狠地挖了她一眼。 宁曦乖巧地吃起饭,不再说话。 “本殿听说了,你从西夏那边要回了二百万两白银,皇上龙颜大悦,说除了答允你的报酬外,还要赏你。”长公主道。 宁曦的筷子顿了一瞬,“赏我什么?” 长公主抬眼看来,“本殿还以为你不会要。” “为什么不要,陛下赏赐定是值钱的好东西,谁会和钱作对?”她淡淡道。 长公主轻笑,“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不想要。” 宁曦抬头冲她笑了下,“我是真的高兴。” 长公主长眉一挑,没兴趣戳穿她的嘴硬,自顾自地接着说,“皇后和陛下都给你添了些嫁妆,本殿全收下了,你没意见。” “多谢殿下为我费心,其实我府里有准备我的嫁妆。”宁曦放下筷子,道。 “本殿还是那句话,你自备你的,本殿备的是本殿的,你可莫要学景瑢那孩子,要面子不要里子。”长公主想起什么,不悦地皱了皱眉。 “殿下何出此言?”宁曦没懂。 “他拒绝了皇后给他准备的彩礼,皇上那边的倒是收了些,但也只是一部分,说什么国库吃紧,成婚只是小事,不宜兴师动众。” “就连本殿送去的那份,他也一样不落地退了回来,最后竟然还向皇上请命,说成亲不在宫里办,要在安王府设宴,这孩子真是疯了!” 第677章 他傻,要面子不要里子 第677章 他傻,要面子不要里子 拒绝帝后彩礼这事她知道,可后面那句是怎么回事? 皇子成亲是举国欢庆的大事,向来都是在宫里办,并在宫中居住一个月后再回到自己府邸。 这是南诏的脸面,也是规矩,可不是景瑢说不愿意就能搪塞过去的。 长公主看她一脸茫然,解释道:“他说自己病重,王府晦气太深,正好靠喜事冲一冲,也好求得往后的日子能平顺安康。” “你听听,这什么混账理由!他就是对皇上有心结,这才几次三番拒绝了我们的心意!” “他要是有你一半通透就好了,都是金银珠宝,犯得着和钱过不去?” 长公主越说越生气,饭也吃不下,扔了筷子一个劲儿捶额头。 宁曦有些出神。 她不觉得景瑢换地方成亲是因为和皇帝有心结。 他对这件事看得很开,他那么会演戏的人,怎么会格外计较一场成亲仪式? “他说得也有道理。”宁曦忽然开口。 长公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她。 宁曦接着道:“国库吃紧,我与他都忙着给南诏省钱,哪好再用自己的事花国库里的银子。” “况且我又不缺钱,他虽说不太受宠,但过得也是常人望尘莫及的生活,实在没必要让宫里为我们二人兴师动众。” 她给景瑢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长公主虽然不赞同,但也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用完午膳,长公主带她到寝殿,给她看准备好的嫁衣和凤冠。 她嫁过去就是王妃,这些都是规制内最好的东西。 长公主当真疼她。 宁曦摸索着冰凉的金丝,半晌收了手。 “劳殿下费心,只是我府上有我爹娘早年为我准备的首饰头面,我想戴着那个出嫁。” 长公主先是不相信,“你别是跟景瑢学坏了,胡编个理由骗本殿?” “我怎么能跟他学!您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是真有,我爹娘很早就给我备了这些东西。” 长公主依旧担心,“可几年前的东西应该比不上现在的好,况且当初他们怎知你会嫁给谁,准备的东西自然不符合王妃的身份。” 宁曦弯唇,“爹娘并不看重身份,我也是。” “于我来说,成亲的人是我,而不是所谓的王妃。” 长公主心中明白,没再强求。 离开长枫殿,她端着时辰,景瑢应该还未出宫,只要走上两刻钟她就能见到他。 可想起昨晚她放下的狠话,她又不太好意思立刻去找他。 刚嫌弃他粘着自己,现在她就倒贴回来,就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在哪成婚她根本不在意,不在宫里简直正中她下怀,她还嫌在帝后眼皮子底下办喜事晦气呢。 所以,算了。 宁曦直接出了宫。 接下来几日,她被韦兴仁和方莹勒令在家准备婚事,不许她过问军队和商号一点事。 她没有长辈,景瑢也算没有,许多事只能自己操心。 然而,左文琦和尹辞刚返乡祭祖回来,左大小姐就风风火火地杀到她这里。 依旧是一身照耀的红衣,半个月多不见她似乎胖了点,脸上泛着滋润的光泽。 一改往日潇洒的装束,她顶着盘发,一头朱钗出现在熙园,宁曦差点没认出来。 反应过来,宁曦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左文琦和上一世婚后的状态完全不同,见她如此,宁曦久悬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这么想我,才见面就哭?” 左文琦也吓了一跳。 第678章 两个人,凑不出一桌亲戚 第678章 两个人,凑不出一桌亲戚 “初春天气干,风吹了眼睛。”宁曦面不改色地解释。 左文琦也觉得她不至于几天看不见自己就想到哭,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 左文琦坐在宁曦对面,上下端详了一番。 “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宁曦放下手中的宾客名册,疑惑地问,“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紧张啊,期待啊,或者害怕也可以,你现在不像要出嫁,想要出家。”左文琦如实道。 宁曦没理她,将名册递给她,“帮我看看,这份名单有何不妥。” 左文琦翻了几页,眉头渐渐皱起。 “请这么多人?你与景瑢成亲应该在宫里办,一般人也没有进宫的资格,这里怎么连商贾门户的名字都有,谁给你拟的名单?” “景瑢那边拟好送来的,说让我看着改……” 宁曦忽然消声。 左文琦提醒她了。 如果在宫里办喜事,就只能宴请些身份高贵的人前来,一般人连宫门都进不去。 那她在商号和军队的熟人就不能来参礼。 可若在王府办,这些限制自然就没有了,她想请谁就请谁,只要景瑢点头,连街边的乞丐都能请进门。 所以说,他要在安王府办宴席不会是因为她? “想什么呢?”左文琦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我就是说说而已,你们两人觉得合适就请,别因为这点小事跟王爷吵架。” 她担心自己说错了话。 宁曦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不在宫里办,景瑢做主要在安王府办,皇上已经同意了。” 这下换左文琦愣住了。 “我没听错?他可是长子啊!在大殿办喜事都不过分,怎么能在宫外办呢?你竟然也同意?”左文琦一双狐狸眼瞪圆,不可置信地惊呼。 宁曦很平静,淡淡道:“这样不好吗?名册上的亲朋好友都能到场,也不必演戏给旁人看。” 左文琦闻言,也觉得有道理,慢慢平静下来。 翻了半天,她忽然又问,“这里面的人都是他那边的亲朋吗?” 宁曦看了一眼,摇头,“他的亲人都在宫里,就那么几个,朋友的话,他在北燕才多久,自然也没有。” “那这上面写的都是谁的人?”左文琦随便翻了一页给她看。 宁曦扫过,“我的。” 那是商号的一个总商,两年前因为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离开商号,但一直和王府有往来。 左文琦却满脸不解,“你的?” “我都不认识这人,王爷怎么认识,你告诉他的?” 宁曦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神在那一页上停顿了一瞬,然后了无痕迹地收回。 “嗯,我提过。”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 左文琦和她对了下名册,划去了几个无关紧要又和景怀瑜来往过密的人。 “这是静妃的爹娘?五殿下和三殿下一丘之貉,你们请他们作何?”左文琦指着一页问。 “以前是一丘之貉,现在不一定,得请。” 宁曦拿过名册,在两人的名字后面备注了两个小字。 “还要上座?静妃的娘家无权无势,当天贵客云集,他们两个根本排不上号的呀!”左文琦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行为。 “年纪大是长辈,还是得礼待。”宁曦也不打算现在和她说太多。 对完名册,已近黄昏,左文琦翻到最后的空白页,指尖点了两下。 “你这边请的都是你商号和军队的下属,你就没有亲戚能请的吗?” 第679章 维护,她值得最好的 第679章 维护,她值得最好的 宁曦摇头,“我爹娘没有亲戚。” 外界都以为定南王府深不可测,可只有她知道,爹娘是真的没有亲戚。 她以前也问过,爹娘只说近亲都过世了,而远亲很早就没了往来,也就没必要维系。 左文琦知道她家的情况,也没很惊奇,只感慨道:“你们两个一共也凑不出一桌亲戚。” 左文琦走后,宁曦将改过的名册交给银翘。 “您不亲自去吗?”银翘看她给名册的动作有些迟疑,瞬间明白。 宁曦松了手,“不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银翘拿着名册离开。 小喜从主院的卧房里找出了爹娘给她留的嫁衣和整套头面。 屋内烛台高置,精致繁杂的凤冠映射着华贵的光芒,像是阳光下的水露,耀眼夺目。 和长公主担心的不一样,爹娘给她备的这一整套打扮,甚至越过了公主的制式,上面的刺绣工艺和点缀的物件用得都是他们平生所见最好的。 定南王府揽尽天下至宝,可想而知这套装扮上的东西价值几何。 而且并不是一味地堆砌珍品,嫁衣和首饰的工艺虽然繁杂,但看着却不复杂,反而有种简单大气的美感。 一看就不是娘亲的审美,倒像是爹爹和方姨插手过后的结果。 爹娘从不会吝啬对她的爱,更不会因为身份限制她,就像这些东西,在他们心中,只有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 小喜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发现宁曦对着衣裳发呆,轻声打断,“这衣裳和首饰放得太久,等明日奴婢让人打理一番再给您送回来。” 宁曦点点头,将东西递给她。 “对了,奴婢没找到盖头,奴婢不懂,红盖头是需要王爷那边准备的吗?”小喜问。 “不用准备,就是没有。”宁曦道,“你先去。” 小喜茫然地哦了一声,离开了。 宁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娘亲曾经说过,她和爹爹成亲的时候就没有盖头,甚至两人一起出现在宾客前,完成了一场仪式。 小时候的她不懂,现在她对此的震惊只增不减。 那该是怎样的场面,女子也可在前堂迎接宾客,不必用盖头或是扇子遮面,让所有人看到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模样。 爹娘是不同的,她也不奢求自己能过得像他们二人那般潇洒。 不过,若是娘亲给她备了盖头,她用也无妨,可如今没准备,她倒还真不想再去准备一片红彤彤的布了。 有什么可遮的。 但这是不能她一意孤行,宫里她不想理会,但景瑢的态度她得顾忌。 她起了一封信,让刚回来的银翘又跑了一趟。 安王府,拿到信的景瑢看着短时间内出现两次的银翘,有些意外。 “她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景瑢问。 银翘摇头,“郡主不曾吩咐。” 景瑢点点头,“听闻她前些日进宫见过长公主,你可知她们聊过什么?” 银翘点头,“知道。” 景瑢等了半晌也没有下文,复又抬头看她,眼神似有询问。 “郡主的事,属下不可背后置喙。” 景瑢讪笑,“行,那她最近都忙些什么,这总不算置喙了?” 银翘垂头不语,很显然不太愿意。 景瑢无奈轻笑,换了话题,“她近来可有烦心事?” “没有。”这倒是没什么可瞒的,银翘答得很快。 “她见过左文琦?”他又问。 “嗯,左小姐帮郡主一起改的名册。”银翘答。 “知道了。”他倒是没再问,像是怕银翘为难。 他快速地看完信,唇边的笑显得有些惊诧。 第680章 就知道,他是不同的 第680章 就知道,他是不同的 没说什么,他直接提笔回了一封,让银翘带走。 宁曦拿到回信时已是第二天。 银翘站在书案前,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宁曦忽略掉他前面的问话,直接问,“他看完信是什么表情?” “笑着,不过看信之前也笑,没什么差别。”银翘边回忆边道。 “没差别?你确定你看清了吗?”宁曦有点不敢相信。 哪个男人看到成亲不要红盖头这种奇怪的提议能没反应? 银翘也不太确定,“可能有,但肯定不明显。” 宁曦知道银翘对这方面的事不敏感,也不再难为她,放她走了。 独自一人,她打开了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 “正合吾意。” 不是想象中的拒绝或是不情愿,更不是没有态度的随她心意。 他直接表明了态度,赞同并且也希望她这样做。 一晚的忐忑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就知道,景瑢和旁人都不同。 大婚还有五日,她被皇后传进宫中,进宫后被带去的却不是凤禧宫,而是明阳殿。 皇帝见到她笑得和蔼,没有半点上位者的架子,招呼她到跟前来。 皇后就陪侍在一侧,笑着给她让了位置。 宁曦先给皇后见了礼,而后站到皇帝身边。 “陛下在赏画。”她看了眼书案上的画卷,道。 “是啊,景瑢刚呈上来的,说是几十年前一位宫廷画师的作品,一直藏与北燕皇宫,他机缘巧合带回来的。”皇帝对此爱不释手,抬起头,笑意不止,“朕记得你擅长作画,快来看看这画是不是很精妙!” 宁曦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 “不愧是北燕宫中画师的作品,笔法色彩都是绝佳,留白处耐人寻味,整副画作写实又传神。” “画确实是好画,但此等画作我南诏画师也能做出,倒也不必一味艳羡北燕。”皇后忽然道。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些,他看了皇后一眼。 “你在朕这里待得够久了,若是让皇姐知晓,必会怪罪朕偏心与你,现下当着清禾的面,你还是先回宫。”他语气有些疏离。 景怀瑜和景姝环合谋害她的事还没有结果,皇后被牵连,本该无事不得出宫,私下里到明阳殿倒也罢了,只是她在这里,皇后的处境总归有些尴尬。 皇后听出皇帝在赶人,面色讪然地看了眼宁曦,她没看自己,只低头看画,像是置身事外一般。 悻悻地行了礼,皇后也没脸再待下去,离开了明阳殿。 皇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向宁曦的眼神依旧温和,“皇后对丹青不甚精通,北燕宫中的画师技艺向来是公认的好,能被北燕皇宫珍藏的画作自然不凡,景瑢这次有心了。” 宁曦弯唇,“是啊,王爷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念及陛下。” 皇帝不知联想到什么,抚画的手有一瞬停顿。 “五日后便是你与他的好日子,一切可准备停当?”皇帝笑着问。 “回陛下的话,一切都好。” “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怕麻烦人,一个皇子一个郡主,身份何等高贵,成亲这么大的事偏还不让朕与皇后插手,像什么样子!”皇帝嘴上怪罪,神态却更显无奈。 像是多宠他们二人一般。 宁曦敷衍地笑了笑。 “不知三殿下和阮小姐的吉日可有定夺?”她忽然转了话题。 皇帝没想到她会问景怀瑜的事,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探寻。 第681章 取舍,给她打个样 第681章 取舍,给她打个样 “还未定,你有何建议?”皇帝意味深长地问。 宁曦垂眸,“只是担心因清禾的私事耽搁了殿下与阮家的喜事,心有不安。” 皇帝了然地点头,“这你不必担心,你的事是你的事,亲事是亲事,不可混为一谈。” “皇后跟朕提过,大抵会定在两月后。”皇帝也没瞒她,直接道。 宁曦闻言笑了下,“那清禾一定将两月后的时间空出来,等着讨一杯三殿下的喜酒。” 话是好话,但皇帝却品出了几层另外的意思。 “你之后有很多事要忙吗?”皇帝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宁曦依旧不看他,作出低眉顺眼的恭顺模样,轻声答:“商号和西夏的生意还没谈完,另外马上要到产茶的时节了,依照惯例,臣女会去一趟南边。” “军队最近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北燕皇帝寿辰在即,宁家军不能懈怠。” 她说得慢条斯理,却没有一丝犹疑,显然这些事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或者说她每天都是如此,被各种公事缠身。 完全不像个马上要嫁人的女子。 皇帝的眉毛微微一动。 “成亲后,这些事可以让景瑢帮你一起做,你一个女儿家何必这般劳累,再说成亲后王府也需要你看顾,分身乏术地,也该有取舍。” 宁曦听得频频点头。 “陛下说的是,那陛下觉得清禾该如何取舍?” 她抬眸,清澈乖巧的眼神直接投来,倒让心里藏了不少猫腻的皇帝有一瞬心虚。 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同时也在怀疑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是以怎样的心态问出这句话。 若是从前,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她就是单纯,但经过祭祀大典的事后,他有些怀疑了。 定南王夫妇虽然宠她,但她实打实是那两人的孩子,不能轻视。 他忽而朗笑了几声,“这种事自然是你和景瑢商量才对,朕虽是长辈,但也不好过问你们小辈的家事。” “朕从前说过,定南王府的事朕绝不会插手,从前如此,往后也如此,朕只是希望你别为了这些外物伤了身体,不然你那在天之灵的爹娘可要怪罪与朕。” 宁曦闻言,羞赧地行了个礼,“陛下宠信,实在是定南王府的福气。” 从明阳殿里出来,她手里多了一个木盒。 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免死金牌。 她不必打开看,那金牌的纹路就浮现在她脑子里。 上一世她和景怀瑜成婚前,皇帝也装模作样地赏了这东西给她,说是定南王府守护南诏劳苦功高,此物给她,再合适不过。 可金牌免得了刑罚,却免不了背地里的暗箭。 回到王府,她把金牌连盒子一并塞进嫁妆箱子,和那些金银器物混在一起,小喜知道后捧着盒子的手都在发抖。 “若是让宫里人知道,郡主您就是有三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谁家得了免死金牌不赶紧供奉在祠堂,隔三差五地去上香祭拜? 这可是皇帝的宠信,是皇帝的脸面,不重视这东西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郡主胆子可真够大的。 “怕了?”宁曦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放心,真有出事那天也不会殃及你们。” “郡主这叫什么话!”小喜顿时气极,“奴婢是担心您,哪里是自己贪生怕死!” 宁曦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从屏风后出来,讨好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 “我知道!满王府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忠心的了!” 第682章 败家,和她没关系 第682章 败家,和她没关系 小喜依旧气鼓鼓。 宁曦又哄了好半晌,最后用茶点贿赂,才勉强算哄好了。 “这金牌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喜差点呛着。 郡主是真不要命,就算在自己家里也不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啊! 宁曦帮她顺了顺背,接着道:“你听过一个词叫捧杀吗?” “如果要毁掉一个人,就要先高高捧起他,等他高傲自满掉以轻心时,再重重摔下。” 小喜两腮顿住,惊恐地看着她,“郡主的意思是,陛下想对咱们王府下手!” 宁曦轻笑,“别担心。” 小喜松了口气。 “他一直都想,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咳咳……”小喜吃不下了,放下茶点,一脸担忧,“奴婢知道郡主一向有主意,可这种事并非郡主一人之力能改变的,要不问问王爷,王爷是皇子又是长子,护您应该不难?” 宁曦端来一杯茶,有些无奈地睨了小丫头一眼。 “你跟我这么久,还觉得你家主子是靠旁人庇护的人?” “这回不一样,这么大的事您自己怎么解决?”小喜急切道。 “没有不一样,王府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处境。”她顿了顿,“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能靠别人,也不该靠别人。” “王爷又不是别人……”小喜小声嘀咕。 宁曦投来好奇的眼神,“你为何这般信任他?” “王爷连您成亲不用红盖头这种事都能答应,还有什么不能做!”小喜激动道,“反正我是想不出第二个人能由着您这般胡闹。” 趁宁曦用眼神杀人之前,小喜抱着剩下的茶点溜走了。 接下来几日,她忙着准备婚事,偶尔抽空让银翘打探下安王府那边的消息,却什么都探不出来。 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无暇询问,只能由他去了。 成亲前日,小喜将嫁衣和头面取回来,左文琦见到展开的火红的嫁衣,忍不住哇出了声。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半晌,她晃了晃身边的宁曦,“你确定你爹娘给你留的是嫁衣,不是登基的冠服?” 宁曦被她逗笑,“哪儿那么夸张。” 左文琦小心翼翼地抚过料子,精巧的刺绣在掌心留下密实顺滑的触感,她忍不住呜咽一声。 宁曦连忙把嫁衣挪开。 “要哭离远点,别弄花了我的衣裳。” 左文琦抓住她,尽力压抑却依旧压不住激动,“那不是几年前的织法吗,听说因为太耗费人力,几个月十几个绣娘才能绣出一匹,所以后来就不用了。” “你爹娘竟然用这种刺绣做你的嫁衣!那么大一片刺绣,这得花多少时间!” “呜呜,我怎么不是你的亲姐妹!” “这话让国公夫人听到,会打死你。”宁曦冷笑。 “你真败家!”左文琦咬牙切齿。 “是他们两个败家,与我无关。”宁曦不以为然,“这么贵重的衣裳,我若不穿才是真的败家。” 左文琦已经不知道羡慕二字怎么写了,看完嫁衣又去看她的首饰。 首饰倒是朴实无华地贵重,凤冠造型简单,但难在精雕细琢的工艺,左文琦一眼就看出这套头面和那件嫁衣的价值不相上下。 但她对此倒没有刚才的激动,“凤冠只能用金饰真是可惜,限制了伯父伯母的发挥。” “还是衣裳更过分。” 她摇摇头,一屁股坐下,“怎么没看到你的盖头或是遮面扇?不会忘记准备了?” 第683章 再一次,新的选择 第683章 再一次,新的选择 “用不上。”宁曦淡淡道。 “怎么会用不上,长公主没派人跟你说当日的流程吗?你拜堂需要的!”左文琦笑了下,只当她想的太简单。 宁曦对上她的狐狸眼,再次强调,“我的意思是,我不用。” 左文琦的笑容僵在嘴角。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也行?” “王爷知道吗?” 宁曦点点头。 左文琦哼笑了一声,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尹辞说得没错,你们果然是一对儿疯子……” “尹小公子说的?” 她实在想象不出温文尔雅的尹辞评价别人疯子的画面。 左文琦点头,“对啊,他说景瑢是个疯子,我说你也是个疯子,然后他就说那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原以为他就是说笑,没想到是如实评价。” “明日宫里会派谁来观礼?”她问。 宁曦愣了下,“不知道,长公主会来。” “陛下娘娘不来吗?”左文琦又是一惊。 宁曦看她,“他们两个需要来吗?” 左文琦坐不住了,恨铁不成钢地握着扶手,恨不得直接上手戳她的脑袋。 “你们两个什么身份,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一品郡主,先不说安王爷,只说你们定南王府受宠信的程度,皇帝怎么都该来露一面!” “到时候他看见你连盖头都没有,面都不遮,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他气什么,我嫁的又不是他。”宁曦淡淡道。 “……”左文琦一拍桌子,“行,我皇上不急太监急,您清禾郡主硬气!” “文琦,你成亲后继续住在国公府会觉得奇怪吗?”宁曦没理会她的感慨,突然问。 左文琦愣了下,“为何奇怪,我长这么大一直住在国公府,很习惯啊!” “也是,相府人那么多,去了肯定一堆琐事。”宁曦微微点头,“你说我嫁人该住哪里?” “定南王府就我一个,我不在的话空着也太可惜了。” 她认真道。 左文琦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宁曦,你醒醒,你嫁的不是普通人,是南诏的皇长子啊!” “就算他身份不高,那也没有嫁人后还住娘家的道理啊!尹辞那是因为入赘,王爷又不是入赘,你可别把这话跟王爷说啊,这和当众下他面子有什么分别!” 宁曦皱了皱眉,有些为难怎么解释景瑢不要脸这个事。 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就是觉得可惜。”宁曦没再多说。 左文琦松了口气,再次坐下,“对了,你那义兄呢,你成亲他都不回来?你可就他一个亲人啊!” 提到宁远舟,宁曦的眉眼终于柔和了些。 “他说今夜就到。” “那就好,你没有长辈,总得有个兄长送嫁不是?”左文琦叹了口气,“要不我让我娘明日来帮你梳发?” 成亲时应该由母亲给女儿篦头,父母若不在,选亲近的其他长辈也可。 宁曦却摇头,“不必麻烦,我不讲究这些礼数。” 左文琦已经没力气惊奇了,轻哼了一声,“随你。” 她已经能想象到这两个孤寡“老人”明日正礼的萧条画面了。 深夜,宁曦进了爹娘曾经居住的主院,从架子上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有很多层,里面都是爹娘曾经给她的书信。 最后一层是她还小时写给自己的信。 她没看以前的,而是拿起纸笔,写了封新的放了进去。 愿这一次,她不会再后悔。 第684章 送嫁,哪儿来的人 第684章 送嫁,哪儿来的人? 天边破晓,细密潮湿的阳光渗进床帐,小喜很早就带人等候在房间外,却无人唤她早起,连银翘都一并等在门外,寂静无声。 宁曦按时起来,被一众人像个木偶般摆弄着,等到只剩下换衣上头饰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去了一趟祠堂。 王府的祠堂从前只是个摆设,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里面一个牌位都没有,只是个烧香拜佛的地方。 现如今,里面摆了两个牌位,上面的字被她用朱红描过。 她跪在蒲团上,面上挂起浅笑。 “爹,娘,今日是女儿的好日子,是女儿千辛万苦夺来的好日子。”她轻轻念叨着。 “皇陵晦气,我不想去,我知道你们不会怪我,等事成后我会带你们离开那个地方,找个山清水秀地地方暂住,哪里都比皇陵要好。” “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再想从前那般所托非人,你们说的那些话我也能懂得一二了,往后的日子靠自己不靠别人,我明白的。” “女儿无能,不能让你们亲眼见到我嫁人,怕一会儿喜宴上有你们不想见的人,提前给你们拿喜酒来,别怪女儿没规矩。” 她笑着拿起一并端来的酒壶,斟了两杯酒,放在香炉前。 “算起来,我们已经十七年没见了。”她微微抿唇,声音有些颤抖,却透着坚定,“不会等太久,很快我们就会见面。” 她缓缓地拜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她回到了熙园。 院中却比她离开时多了好些人。 位妇人围在一起,方莹在最中间,左右逢源地和人拉家常。 “方姨?”宁曦试探地唤了一声。 她顶着一副精致的妆容,本就出色的容貌被描绘过后像是精心构思的画作,分毫不越。 方莹闻言看来时,也呆了一瞬,随即笑弯了眼睛。 “瞧瞧我们小曦!这天下怕是没有比小曦更漂亮的女子了!” 她亲昵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和往常雷厉风行,见面就嫌弃的架势完全不同。 宁曦有些戒备。 方莹拉着她站到妇人堆里。 除了方莹还有四个人,每个人都长着一副眼熟但是想不起名字的脸。 “这都是你娘亲以前的闺中密友,她们和你娘认识的时候还没有你呢!快,叫人!”方莹热情地像是她亲娘。 宁曦只能点了点头,“姨娘……们好。” “呦!多少年不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真是好看!” “可不是,当初我还抱过你呢!” “长得真像她娘,比她娘还漂亮!” 宁曦轻轻扯了下方莹的袖子,低声问,“什么情况?你请来的?怎么不直接到安王府入席?” 方莹回了她一个同样疑惑的表情。 “不是你请我们来得吗?” 宁曦一愣。 方莹觉察不对,拉着她先离开人群。 “刚回京时你给我来信,询问你娘从前可有朋友,我便给了你一份名单和地址。” “然后前日你又给我来信,说让我今日来给你送嫁,我来了后看到她们,就以为是你一并请来送嫁的,难道不是吗?” 宁曦没有母亲,按理说该找一些年长的女性亲眷代她母亲送嫁。 方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而其他人和她娘亲渊源颇深,又和京城没什么瓜葛,身份干净,出现在这里也不突兀,所以方莹也觉得这样安排很合理。 可现在她说她不值得? 那这些事是谁做的? 第685章 原来,是他的安排 第685章 原来,是他的安排 宁曦也凌乱了,问她,“谁给你送的信?” “银翘啊!”方莹说着就到处看,冲站在角落里的银翘招手。 银翘今日的神色有些怪异,先是跟方莹点了下头,两人年岁差不了太多,无需太客气。 但触及宁曦的目光,她却少见地避开了。 问题在她身上,没跑了。 “怎么回事?”宁曦问。 银翘轻咳两声,低声道:“是王爷吩咐的,说此事本该由长辈做,郡主没有长辈,方莹和我算半个,所以准备这些事无需向您报备……” 三人沉默了几秒。 方莹先反应过来,“王爷竟然还能想到这种事?他哪儿来的经验?” 宁曦本来还处在感动和震惊当中,一听这话也抬头看她。 是啊,他也没有亲近的长辈,怎么知道的? 两人齐齐看向银翘。 银翘从不做这种事,被两人看得脸色很不自然,“黑羽说,王爷提前询问过宫里的嬷嬷,将女方成婚的习俗都了解过了。” “他倒是心细。”方莹有些赞赏,而后瞪了宁曦一眼,“原来你这丫头都没想着让我来给你送嫁!” “白疼你这么些年!” 方莹作势就要动手,银翘连忙在中间拦着,宁曦也回过神,护着自己好容易化好的脸,逃进屋内。 小喜已经在房中等睡着了,宁曦带着一群人跑进来闹出好大的动静,小丫头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您被追杀了?”她朦朦胧胧地看了一圈,“奴婢保护您!” 宁曦把她按了回去,“你睡。” 小喜哦了一声,也没客气,直接倒在她床榻上睡了。 一屋子妇人笑得前仰后合。 “年轻可真好,我们这年纪想睡都睡不着喽!” 几人张罗着给她换衣,又一人拿了一样首饰,象征性地帮她戴上。 过程中一直跟她说她娘亲年轻时的事情,都是她不曾听过的。 宽敞的房间被热烈的气氛充斥,燃烧着的暖炉倒变成了多余的那个。 宁曦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习惯起来,终于有种自己要成亲了的感觉。 “你娘当初在外面疯跑的时候,我们还当她没成亲呢,谁成想有一天一个俊秀的小伙子找了来,说是她夫君,可给我们吓坏了,当时我们都以为那人是要抓她回家的。” “结果啊,你爹干脆就在我们那住下了,天天粘着你娘,就像是几百年没见过面似的,真不害臊!” 旁人推了下说话的人,打趣道:“得了,当初数你羡慕得很,还是千彩命好啊,得了个好男人,现在咱们小曦和她娘一样命好,嫁的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用不着顶天立地,能有她爹对她娘一半好,就足够了!”方莹已经被挤在外面,忽然幽幽说道。 众人纷纷跟着附和。 这些人远离京城,不知道这门婚事的内情,只当她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喜欢也对她好的人,对方身份高贵是皇长子,南诏举国欢庆。 院外忽然响起爆竹声,方莹从烟雾中跑了回来,喜气洋洋地跟她解释时辰快到了。 宁曦起身,鬓边的钗环流苏脆响不断。 她披上红艳沉重的外衫,小喜和银翘在后面帮她拿着长长的拖尾,免得弄脏。 镜中的人眉眼染着浅浅的笑意,不似平常那副漫不经心又转瞬即逝的笑,而是发自心底,忘却身上背负的责任的,纯粹的幸福。 红唇衬得她人更为白皙和强势,往日里收敛的锐利在红衣之下暴露无遗。 她像是一把利剑,用最明艳的方式,惊鸣长空。 第686章 腿软,扶着我点 第686章 腿软,扶着我点 安王府门外,宾客络绎不绝。 一夜之间,本恢弘大气的府门被红绸所覆盖,显得亲和了不少。 不远处设了粥棚,过路人都可以讨口茶和几块喜饼吃。 吉时快到,尹辞一脸焦急地在王府里找人。 隔着湖,他终于看见对面悠然行动的某人。 “你还没换衣裳?时辰都要到了你怎么一点不急啊!听闻今日陛下和娘娘都会亲临,亏你还这么气定神闲!” 隔着老远,尹辞就忍不住喊话。 “成了亲的人到底不一样,说话都有底气,在别人府上就开始吆三喝四。” 景瑢淡淡道。 尹辞缓了两口气,懒得和他计较,“皇上不急太监急,我不催了,你也别娶了。” “那不行。” “那你还在这儿等什么?”尹辞快被他逼疯了。 “你方才说我什么?”景瑢忽然换了话题。 尹辞也一怔,“我说的多了,你说我哪句?” “夸我那句。” “呵呵,那没有。”尹辞干笑两声,但也无意于和他拌嘴,仔细回想了下,“哦,我说你气定神闲那句?” 景瑢点头,“你从哪里看出我气定神闲?”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定南王府接亲,你现在还在湖边散步,这还不叫气定神闲?”一向淡定的尹辞也被他逗笑了,气笑的。 “我在静心。”景瑢望着湖面下跳跃的鱼,淡淡道,“看着我点,免得我突然脚软掉湖里,就没人娶她了。” 尹辞愣了下,而后笑声不止,“你啊你,竟然也有今天!” “行了,等真娶回家再脚软也来得及,再耽搁真要误了大事。” 两人并排往主院方向走。 “我大嫂尚在禁足,但我父亲今日会来,而且三殿下也被放出来了。” 景瑢看了他一眼,尹辞轻点了下头,“陛下并不想关他太久,正好借此机会放他出来吃喜酒,想必回去后就不会再关回去了。” “长公主按你的意思,一直拖着没结束此事,现下看来也不好用了。” 景瑢没什么反应,“我知道了。” 他这边的准备不多,很快就换了衣裳,打扮好从主院里出来。 黑羽谢允还有尹辞都等在院外。 几个大男人愣是被一个同性闪了眼,几道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人路过,才堪堪回神。 “王爷俊逸堪比天上仙,郡主绝对见了您就挪不开眼!”黑羽先夸。 “真是过分……”尹辞暗搓搓地想不能让自家那花痴看到他。 “放在外面起码一夜千金,郡主真是捡了大便宜。”谢允一本正经道。 景瑢驻足,回头浅浅地看了几人一眼。 “你们还是别跟我去了,我嫌丢人。”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府门,当然这里不包括景瑢自己。 宁曦在房中坐了不一会儿,门房就派人来传话,说安王府的队伍还有半条街就到了。 莫名的,她心脏跳得快了些。 眼前才终于有些要成亲的实感。 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的悲惨历历在目,谁都不知她用了多少勇气来迎接第二回。 她看了眼腰间的红玉佩。 戴了这么久的玉佩,终于有一件能匹配它颜色的衣裳。 它混在热烈的颜色之中,第一次不那么显眼。 屋内的人都在外面,她捻起玉佩,轻轻一划。 【三十】。 是从未有过的数字。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外面爆竹声和喜庆的锣鼓唢呐声传播而来,她撩了下凤冠侧垂下的坠子,起身往门外走去。 第687章 嫌弃,一点也不好看 第687章 嫌弃,一点也不好看 院外,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场景。 还未抽芽的高树下,站着一个烟青色的身影,头发高高束起,只绑了一条同色系的发带,浑身上下只有腰带上嵌的三颗红珠带了点喜气。 “宁远舟?”宁曦脚步一顿,随即一阵惊喜涌上心头,“你怎么才来,不是说昨晚就到吗,我还以为你要食言呢!” 宁远舟一直看着房门的方向,直到她出现在门内,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停滞。 她笑得毫无顾忌,和小时候拉着他胡作非为的样子并无二致。 他扯出一抹潇洒的笑,她跑到跟前,宁远舟本想照惯例伸手揉她的头发,但抬起手才发现没有他落手的地方,只能随便捏了下她肩膀上的布料。 “什么破玩意儿,这么红,跟猴屁股似的,不好看!” 宁曦笑脸一收,把他的手打掉,“狗嘴吐不出象牙,不爱看别看,还在这儿等我作甚!” 宁远舟长嘁一声,“你当我愿来,还不是你只有我这一个兄长送你出嫁?” 他站到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还行。” “什么还行?”宁曦正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挺好看的。”他又改了口。 宁曦平直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点弧度,“这还差不多!” 宁远舟看着她洋溢着喜悦的面容,眼瞳轻颤了一瞬,挪开直视前方。 “快到时辰了,还不走?” 宁曦哦了一声,一手甩了下宽大的袖子,另一手自觉地扶上宁远舟的手臂。 宁远舟手背上的青筋动了动,将手臂往她那边挪了几分。 “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通知我,我让人去接你啊!”往府门去的路上,宁曦像往常一样拉着他寒暄。 “昨夜到的,怕你忙,就没告诉你。” “你不会在外头睡了一夜?有家不回,不知道的以为定南王府苛待你!”她有些不高兴。 宁远舟当时没说什么。 临到府门前,他忽然叫住她。 宁曦侧过身看他,琳琅的饰品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投出摇摇晃晃的光影,她身上的一切都很夺目,却比不过红唇边似是无意识的浅浅笑意。 宁远舟闪了下神。 “不是嫌我丑吗,干嘛还盯着我看?”宁曦一副看透他的好笑表情,幽幽调侃。 宁远舟没有怼回去,而是默认般哼笑了一声。 “小曦,你身后不只是军队商号和一座空荡荡的王府,而是我们这些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活生生的人。” “无论遇到何事都不要怕,有我在,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听到没?” 宁曦眼帘眨了两下,“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奇怪?” 宁远舟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正式。 “好了,知道你心疼我,你放心,我到哪儿都会拉上你的!”宁曦抬手戳了下他僵硬的嘴角,“我是嫁人又不是下葬,想见什么时候都能见,摆出这幅告别的模样做什么,笑一个!” 宁远舟躲开她的手,眼神越过她的头顶,似有无奈,“行了,快走!” 宁曦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接着走。 宁远舟站在原地,看了她片刻。 锐利清明的眼神逐渐变得朦胧起来,那抹红晕在晨光下愈发模糊,就像今日过去,她就只能是他的妹妹。 沉了口气,他理了下袖口,快步追上她,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臂处,带着她往外走去。 第688章 打架,和好姐姐之一 第688章 打架,和好姐姐之一 定南王府堵门的一水都是妇人。 景瑢的人到了门口全傻眼了。 尹辞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你家四公主呢,怎么不来帮忙?” “在安王府等着开席。”景瑢淡淡道,然后反过来看他一眼,“还记得你成亲时我对你的恩情?” “那……那倒也算不上恩情……” “去,交给你了。”景瑢毫不客气地把他往前一推。 脸皮比纸薄的尹小公子踉跄一下,差点在妇人姑娘面前表演脸着地。 抬起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果然获得了妇人们的嘲笑。 甚至他还听到了耳熟的笑声。 “文琦!”他招架不住,忍不住向人群最后的左文琦投去求救信号。 妇人们见状纷纷回头看去。 “他是你夫君?” 左文琦笑着点头,“你们随意,不必顾忌我。” 尹辞:? 一群妇人哄笑开,让他做了几首催妆诗,方莹又难为他算了半天的账,最后黑羽才提着刀往前一拦。 “好姐姐们,还不算完啊,再耽搁郡主嫁不出去,可要跟你们闹的!” 妇人们一阵发笑,“哪儿来的俊朗小公子,嘴虽然甜,但理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连我们这关都过不去,还想娶走我家郡主?” 黑羽好脾气地跟着点头,“那文的也比过了,不如咱们来点武的?定南王府可是武将府邸,我这可不算欺负人啊!” 妇人们纷纷愣住。 银翘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抱着熟悉的黑剑。 “好啊,我和你打。” 黑羽嘴角一扯,“你怎么也在?” “怎么,你不是找你的好姐姐打吗?我不也是你的好姐姐……之一?”银翘扯出了一抹只能算得上是有点弧度的冷笑。 黑羽只觉得脊背攀上一层寒意,直接扭头跑回到自家主子身边。 “王爷,属下无能。” “行了,知道你无能。” 谢允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幽幽道:“到底谁请来的这些姑奶奶,这么难对付!” 景瑢看了他一眼。 谢允奇怪地瞪了回去。 他说错什么了吗? 景瑢没理他,走上前,跟站在前排的几个人低语了几句,几人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后把路让开了。 尹辞和黑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景瑢自己进门,不许旁人跟来。 尹辞便找到左文琦,“他刚刚说了什么,怎么就让路了?” “王爷说送她们的接风礼不知她们是否满意,若是满意,收了礼就得行个方便,那些人一听礼是他送的,就让路了。”左文琦哼笑一声,点了下尹辞的胸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我成亲那天也是王爷帮你闯门的对不对?” 尹辞心虚地摸了下胸口,“我是讲理之人,和他那种没底线的小人不同。”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左文琦嗔笑。 …… 定南王府里不似安王府,虽然到处都是红绸,却静悄悄的,仿佛无人居住。 宁远舟和宁曦就站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廊桥前,几步之遥,景瑢瞥见初春那抹异常显眼的红色时,停下脚步。 不似尹辞说的心跳加快,他只觉得周身一切都静止了。 近处的风声,远处的红衫,背后的喧哗,还有自己的心跳,顷刻间都变成了虚无。 她似乎对自己笑了下,碍于宁远舟在场,没好意思急着向自己走来。 没有遮面扇,也没有红盖头,今日的第一次见面,他就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容颜尽收眼底。 “王爷身份高贵,臣本该下跪行礼,只是碍于今日场合,请恕臣不敬。” 宁远舟到跟前,语气生硬地道。 第689章 闹剧,是她想要的 第689章 闹剧,是她想要的 景瑢将眼神从宁曦身上挪开。 他对宁远舟笑了下,“宁将军见外了,以后就是一家人,您是小曦的兄长,自然也是本王的兄长……舅兄?” 似乎是嫌弃称呼太难听,宁远舟五官拧巴在一起。 “既然王爷不客气,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本来该是我背着她直接上花轿,但她不让,我也只能依她,只不过拜堂之前王爷要和我这妹妹保持距离,劳王爷带个路?” 景瑢没说什么,点了下头,走在两人前面。 宁曦扯了下宁远舟的袖子,兄妹俩不知说了什么,景瑢回头看去,两人正吹胡子瞪眼互不相让。 他一转头,两人恢复常态,宁曦低着头,宁远舟则坦然地赶他快走。 出了府门,宁曦这才发现,等在外面的不是什么花轿,而是一辆巡街用的半透的马车。 外面的人看不见她的下半身,却能轻易看到她的容貌。 更何况她的脸本就没有遮挡。 她下意识看向景瑢。 “你说你不喜欢盖头,我想你也不喜欢花轿。”景瑢轻声解释,“队伍会巡城一周,路途遥远,你看些景色也好解闷。” 他又靠近一分,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我也想让旁人看看,我娶了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王妃回家。” 宁曦上了马车,马车上甚至还摆了些茶点糖果,好似真的准备让她解闷。 她不知这些大逆不道的安排景瑢有没有和宫里说,但她似乎明白了,他不将仪式放在宫内举办的真正缘由。 她说过她想要自由,做她真正追求的自己。 而景瑢,在尽力成全她。 世间不断往她身上包裹枷锁,从前是她爹娘帮她隔绝,而现在,景瑢站在她身边,一起向世俗的裹挟说不。 红幔当中,女子巧笑嫣然,明眸中似乎添了笔华彩,熠熠生辉。 安王府宾客满堂。 听闻今日帝后会亲临,众人都着重打扮了一番。 队伍的声音逐渐靠近,宾客们纷纷到府门外迎接,浩浩荡荡的人群在看到那宣扬的队伍后,寂静下来。 入目的先是那造型奇特的“花轿”。 而后是花轿后长长的嫁妆队伍…… 队伍占据了整个街巷,却依旧一眼望不到头,甚至没用人抬,而是用马车拉,有人数了半晌实在数不下去,放弃了。 队伍停下,景瑢翻身下马,接宁曦下了马车。 裙摆很重,她小心翼翼地踩到地面,抬眸之际,府门下的人群又是一静。 这一瞬,无人在意为何清禾郡主没有遮面,有的只是对美的感慨。 两人站到府门下,宁曦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轻笑。 “连匾都重新描过,你还真是重视。” “你也真会说笑,我不重视这件事还能重视什么?”景瑢笑着答。 “对了,之前送过去的彩礼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等明日进宫回来后我再让人送去定南王府。” 宁曦哦了一声,“定南王府没人,就放这里。” “不行,该有的还是得有。” “随你。”宁曦没太在意。 宾客们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宁曦的装扮。 “王爷和郡主大喜的日子,陛下娘娘还有长公主都没说什么,你们倒是替他们操心起来了。”人群中,一道严厉的声音传开。 齐文浩脊背挺直,毅然地接受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注视。 第690章 不见,不想见的人 第690章 不见,不想见的人 安王府主院正厅,此刻热闹得不像话。 不似在宫中拘谨,宾客们涌在两侧,争先恐后地想看清禾郡主的模样。 喜婆凑到景瑢身边低语,“时辰快到了,宫里还没来人,是否要等?” “不等,现在就开始。”景瑢道。 喜婆有些犹豫,“可是您与郡主都没有长辈在场,会不会……” “无妨。”景瑢打断她的话。 吉时已到,两人肩并肩站着,喜婆的声音嘹亮又喜庆。 拜高堂时,桌上放了两盏茶,勉强代表。 仪式刚刚结束,门外传来太监急促的通传声。 皇上和长公主赶着进门,看着仪式结束的两人,面色有些讪然。 “朕还是来晚了。”皇上轻叹一声,上前扶起二人,“路上出了些意外,是朕不好,连你们二人的大事都耽搁了。” 他慈祥的脸上满是歉意,见两人背后的桌上放着两盏茶,面色更加讪然。 长公主风风火火地踏步过来,见状脸色也有些难看。 但还没说什么,她便瞥见了宁曦的打扮。 她身子一侧,回头看向皇帝,“既然已经拜完堂,那便算了,让孩子们敬盏茶表个心意便是。” 有她这句话,周遭的气氛都松快了不少。 皇帝也觉得不错,便点头。 长公主接着道:“陛下身份高贵,此等琐事还是由我来。” 皇帝没推辞,让了些位置。 长公主便绕到前面,接了宁曦和景瑢的两盏茶。 眼神在两人面上扫过,她将茶放到一边,说了几句长辈该说的吉祥话。 孙姑姑递来两只同心佩,长公主替两人戴上,面上终于见了点笑影。 “日子还长,有些事不急于一时,安生过日子才是正经事。”她轻声道。 说完,她便催着皇帝离开了。 来去不过两刻钟,前厅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宁曦这才转过身来。 长公主替她挡了皇帝的视线,没让他注意到自己的打扮。 或许,皇帝看见了,但碍于长公主的面子,亦或者碍于别的什么心思,他选择装聋作哑。 事到如今,她对景瑢这些放肆行为的依仗也有了感悟。 一是皇帝欠景瑢一条命,他借此来让皇帝心软让步。 二是皇帝欠她定南王府两条命,有长公主这个亲身经历者在场,皇帝更不敢当面指摘自己。 “想什么呢?这种场合也能出神?”景瑢和她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声音刚好能让她听见,再低些就会被喧闹声吞噬。 “你早就想好了是吗?”宁曦低声道。 “什么?” “如果今日皇帝怪罪我,你会如何?”宁曦抬眸看他。 “他不会。”景瑢温声道,“若一定要罚你,我就说是我的主意。” “然后呢,让我嫁人第一天当寡妇?”宁曦哂笑。 “礼不成不算嫁,你还可以清清白白地嫁别人。”景瑢也笑。 她说不过他,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让人在他们来安王府的路上做了点手脚,他们不可能赶在我们礼成前到达,所以,也不会阻碍什么。”景瑢又道。 宁曦静静地睨着他,“你是怕我不想拜他?” 景瑢笑了下,没有答话。 眼下也不是说谢的场合,宁曦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尹辞在远处一直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去喝酒。 景瑢往她的方向歪了歪,“你若是也想留在前厅迎客便留着,不会有人多嘴。” “算了,我回去躲个清净。”宁曦勾唇,递给他一抹鼓励的眼神,“你自己可以的,新郎官。” 第691章 胡闹,也不差这点了 第691章 胡闹,也不差这点了 宁曦被带到后院,黑羽带着她和小喜,到景瑢的卧房等着。 这里她常来,但此刻与往常没有半分不同,是不是有点过分? 她疑惑地看向黑羽,黑羽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王爷特意吩咐不让装饰卧房,属下问过很多次,王爷都是这样说,郡主若是想问,等王爷回来您亲自问!” 他说完就落荒而逃。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小喜耐不住性子,先里外看了一圈,然后气喘吁吁地回到她面前,“郡主,除了床榻上换了大红色的喜被外,什么都没有!” 宁曦也不明白景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是置办宴席招待宾客把银钱都花没了,所以才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省点钱? 小喜有些不高兴,“什么呀,这也算成亲嘛,王爷怎么回事呀!” 宁曦却不觉得,景瑢一向心细,但凡是让她看到的,绝对经过深思熟虑。 这人怕是故意的。 “你饿不饿?”宁曦忽然问。 小喜愣了下,然后实在地点头。 宁曦一挥宽袍,转身往外走去,“走,我们回去吃点酒席!” “郡主!您怎么能见客呢!”小喜连忙挡在她面前,惊慌地阻拦。 “我都这样了,难道还有不能做的吗?”宁曦弯了弯长长的眼帘,葱白的指尖点了下小喜的额头,“自己的喜宴当然要自己吃!走!” 景瑢被人群簇拥在中间,众人念及他抱病在身,不敢哄他喝酒,倒是他自己爽快地饮了两杯,心情似乎很不错。 厅堂内的人声忽然减弱,门外走来一抹熟悉的艳红。 景瑢眉眼一弯,没有丝毫意外,从人群中出去,迎到她跟前。 “怎么又回来了?” “饿了。”宁曦幽幽道,“而且我瞧你房里也没有欢迎我的意思,我只能识趣地出来了呗!” 景瑢笑意更甚,牵起她的手,回到了方才吃酒的地方。 见识过花轿变马车,新娘子不遮面拜堂后,这些人对新娘出来迎客也有点见怪不怪了。 皇上和长公主都没说什么,他们又操哪门子的心。 尹辞先端了酒杯递到宁曦面前,“郡主来得正好,王爷不能喝,郡主的酒量我们可是知道的,不能赖啊!” 同桌的人方才对着景瑢没宣泄出去的起哄劲儿现下全冲她来了,宁曦也不扭捏,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郡主好酒量!” “怎么说话呢?还叫郡主?”有人忍不住提醒。 “哦对,该改口叫王妃了!”一桌人哄笑起来,“王爷真是好福气!” 景瑢看了宁曦一眼,眼底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一般,他接过伸到宁曦面前的酒杯,抿着笑喝了下去。 喝完,他才淡淡开口,“称呼而已,王妃是她,郡主也是她。” “本王倒觉得,南诏独一份的称呼过了今日再也听不到,有些可惜。” 众人一阵起哄。 隔壁桌,韦兴仁和方莹堪堪收回视线。 “算那小子识相。”方莹哼了一声。 “也就是说得好听,做不做得到还另说呢!”韦兴仁心情依旧不算太好,抬头看向对面一直认真吃席喝酒的宁远舟,“你妹妹忙着嫁人,你倒有心思吃席?” 宁远舟眼皮一抬,“饭菜确实不错,比边关的好吃多了。” “……”韦兴仁翻了个白眼,“让你妹妹指望你,不如指望水池里的王八!” “那我回头送她个王八当成亲礼总行了?”宁远舟懒懒道。 第692章 改口,快叫二嫂 第692章 改口,快叫二嫂 宁曦和景瑢来到这边时,韦兴仁正要用筷子杀人。 宁远舟跳开座位,站到宁曦身侧。 “我说我要送你成亲礼,韦伯伯还骂我。”他道。 “混账!老夫哪里骂你!”韦兴仁气得吹胡子瞪眼。 “对,没骂我,要打我。”宁远舟淡淡改口。 韦兴仁再次要举筷杀人。 “行了,要打出去打,别在我喜宴上打!”宁曦忍不住开口,她先是幽幽瞪了眼宁远舟,“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到处惹事?” 宁远舟嘁了一声,坐回去接着吃席。 韦兴仁拍着胸脯顺气,“你看他这幅没吃过饭的样子!” 宁曦还想说什么,景瑢先她一步,向韦兴仁端了酒。 他身份高,韦兴仁不敢怠慢,连忙回应。 景瑢又敬过方莹,最后将酒杯递给一直埋头苦吃的宁远舟。 宁远舟看了那杯子一眼,摆摆手,“王爷身体不好还是少喝酒,心意到了就行,我这杯就免了。” “舅兄这话说的,小曦看重你,谁的酒都该省你的酒不能省。” 宁远舟放下筷子,抬头对上他温和的目光。 宁曦莫名觉得气氛不对,刚想说话,就被韦兴仁叫到一边去。 “听方莹说,你的嫁衣是你爹娘备的?”他道。 宁曦注意力还在那两人身上,韦兴仁见状狠咳了一声,她才忽然回神。 “是的。” “衣裳不错,还是你爹娘眼光好,外头的嫁衣多少都有些小家子气。”他赞赏道,而后指了下她的脸,“那小子说什么了没?” 宁曦知道他问的什么,笑着摇头,“这是我跟他商量好的,他的意思也是不必遮面。” 韦兴仁再说不出什么来,但还是不肯放她走,直到那两人喝完了酒韦兴仁才放她。 “你们俩说什么了?”她看了眼又坐下吃饭的宁远舟,问景瑢。 景瑢笑了下,“说你来着。” “说我什么?” “舅兄说日后辛苦我,让我多担待你。” “他才不会这么说,你骗我!”宁曦根本不信。 宁远舟只会在她面前嫌弃她,在外人面前,都恨不得把她夸上天。 “那你还担心什么。”景瑢轻笑,躲开了她的问题。 宁曦又看了宁远舟一眼。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下人忽然来报,三皇子、五皇子、四公主还有六皇子携礼前来贺喜。 都是景瑢的弟妹们,宁曦站在他身后,只对几人点头示意,没再多言。 景怀瑜进来后,眼神就一直在她身上。 他来之前就听说了今日安王府的闹剧,本来觉得她没规矩,安王还由着她胡闹实在不成体统,但见了她这幅这装打扮的模样后。 他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的嫁衣非同寻常,裙尾上的刺绣是山川江河,丝丝缕缕的云雾从下攀升至她的腰间,在腰际处留下一抹勾勒线条的弧度。 一道同样鲜红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景怀瑜稍一抬眸,就对上景瑢的笑脸。 “二皇兄新婚燕尔,连病气都不见分毫了。”他咬牙道。 景瑢轻笑,“托三弟的福,身子好了大半。” 景怀瑜的目光再次投向他身后,“郡主姿容绝世,今日当真艳冠群芳。” 宁曦走了出来,站到景瑢的身侧,迎着景怀瑜的目光,她笑着挽上身边人的手臂。 “三弟盛赞,我实在是担不起。” 景瑢眉眼弯起,跟着点头,“你二嫂脸皮薄,见笑了。” 第693章 成亲当夜,谋杀亲夫 第693章 成亲当夜,谋杀亲夫? 景怀瑜脸色一沉,狭长的眼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似乎是喝得有点多,她面色微红,也不太能站得住,所以轻靠在景瑢的身上,幅度不大,却很明显。 景瑢已经开始问候其他人,六皇子先是期待地看了眼景瑢,但没敢找他,最后张开双臂欲要抱宁曦的腰。 他个子不高,使劲伸直胳膊才能碰到她腰上的位置。 宁曦还没说什么,景姒瑗就将六皇子一把拎走。 “男女授受不亲,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可以这样抱你二嫂嫂,知道吗?” 宁曦好笑地斜睨景姒瑗,“你好意思教育别人?” 景姒瑗愣了下,而后认真看了看她的脸,“你这是喝了多少?” 宁曦想了想,但并没有想明白,长眉一蹙,指了指景瑢道:“比他多一壶。” 景姒瑗眼睛一瞪,掩面惊呼,“天啊,喝这么多!” “本来本公主还有点羡慕你能在外面招待宾客,现在我不羡慕了。”她眼神一挪,看向景瑢,“二哥你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拦着嫂嫂,喝多了今晚可怎么办?” 景瑢正和景少琨闲话,两人听到她的话,皆是一愣。 景少琨面色讪然,拉了下自家亲姐的衣裳,又有些担心地扫了眼一言不发的景怀瑜。 “宫中还有事,我同皇姐就先走了。”景少琨干笑两声,打着圆场。 景姒瑗有些不情愿,但也明白弟弟的意思,依依不舍地站到他那边。 只剩下个景长珞站在原地纠结。 景瑢长臂一揽,直接将他饱了起来。 景长珞长得粉妆玉琢,脸上很快被粉红的光晕笼罩,长长的眼帘快速眨动,不敢看近在咫尺的二哥。 “你怎么只抱她,是二哥平时对你不好吗?嗯?”他语气比平时还要温和。 景长珞摇头,双手揪着他胸前的衣领,半晌挤出几个字来,“二皇兄长得太好看,我不敢看……” “不是?”宁曦喝了酒,反应有点慢,“你这意思是我不好看?” 景长珞在景瑢怀里回过头,一双眼无辜又茫然,他不明白自己说的话为何还会有第二种意思。 这情商,真是云妃的亲儿子。 景瑢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一点替她找补的意思。 “好了,我让人给你拿些糖回去吃,明日二哥去宫里陪你玩好不好?” 景长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郡主姐姐也会去吗?” 景瑢肯定地点了下头,景长珞这才笑了笑。 宁曦满意地摸了把小孩的软乎乎的脸。 景瑢好看又怎样,小长珞还不是更喜欢她? 临走前,景怀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的动作比平时更利落些,好似带着脾气。 “怎么了?”景瑢见她一直盯着景怀瑜的背影看,问道。 宁曦摇摇头。 她对景怀瑜很熟悉,能看出他的情绪波动,而旁人未必能察觉其中差别。 安王府热闹了一整日,日落西山,宾客终于散得差不多。 景瑢在主院外忙了好半晌,才勉强将事情甩给谢允和黑羽,脱身回来。 宁曦顶着一整套精致的凤冠和嫁衣,手里抱着银白色的剑,站在院中,看着他的眼神额外平静。 景瑢嘴角的笑意一僵。 “怎么了?” 宁曦上前两步,不小心踩到裙摆,身子一歪,没等景瑢扶她就自己站直。 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醉意。 “我们还有账没算。” 她将剑鞘一甩,尖利的刀尖直指景瑢的喉咙。 景瑢慌忙退步,才勉强躲开。 他有些失笑,“成亲当晚谋杀亲夫,你就这么想做寡妇?” 第694章 睡过,就想蒙混过关 第694章 睡过,就想蒙混过关? 从前怎么不知道她喝多了还喜欢舞刀弄剑? 早知就不让她喝了。 “王爷!那边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您就放心过您的洞……” 黑羽站在院外,被眼前的画面镇住了。 半晌,他轻声道:“王爷,需要属下帮忙吗?” “不必,带人离主院远些。”景瑢吩咐道。 黑羽回了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很快,周遭的喧闹声也都随之消失。 刮了一阵风,宁曦拿剑的手晃了晃。 “咱们能坐下谈吗?”景瑢看着眼前摇晃不止的刀尖,问。 宁曦摇头。 “不这样,你肯定又不说实话。” 她的刀尖下移,轻轻压在他胸口的位置,将嫁衣压出褶皱。 “我得让你知道,不是娶了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为所欲为。” 景瑢抿着笑,嗯了一声,“所以你想算什么账?” “你的卧房怎么回事?”宁曦直接问,“是不是银子不够花了?” 景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笑容更显无奈,“我还没穷到那个地步。” “那为何什么都没准备?” “不是准备了?”他不服。 “就一床被子算什么准备!”宁曦轻哼,“我是不在乎这些外物,但你也不能这么敷衍我,日后你府里的下人轻视我怎么办?” “我府里的下人都在想要是惹你不高兴了怎么办。” 这倒是实话。 趁宁曦组织语言,景瑢再次开口,“这件事等明日你醒了我再同你解释,好吗?” 宁曦长眉紧蹙,眯着眼打量他。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景瑢微怔,“什么?” “你觉得睡了我就可以蒙混过关了是吗?”宁曦冷笑一声,忽然将剑柄握紧,扬手就是一剑劈下来。 景瑢一个旋身堪堪躲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剑就跟了来。 两人在院中追了好半晌,闹得一片狼藉,景瑢终于找到机会停在她身后,控制住她的手臂。 “宁曦!你醒醒!” 宁曦仿佛没听见一般,还在尝试挣脱他的手。 景瑢现在心里就是一个大写的后悔。 “你放开我。”宁曦语气有些生气。 “放开你就砍我,我当然不能放。”景瑢淡淡道。 “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你问,就这么问。” “北燕那户人家的消息你到底怎么打探来的?我问过了,北燕京都府尹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不会做像你所说走后门这种事!” “你敢顶着衙门的名义去查问,这若是被发现,北燕那边一定会查到你身上!到时闹得南诏难堪,你的前程就毁了!”宁曦越说越生气,一个肘击袭来,逼景瑢松了手。 她人虽然醉了,但动作依旧利落,长长的嫁衣在地上划过半圆,她提着剑,再次指向他的肩头,“敢说谎,我让你明早上不了早朝!” 景瑢垂眸,轻笑一声,再抬头,眼神带着些许哀求,“我同你说实话,先收了剑好不好?” 见宁曦不动,他接着解释,“此事说来话长,你一直举着太累。” 宁曦收了剑。 景瑢松了口气,靠近两步,又接受到她警告的眼神,连忙驻足。 “其实事实很简单,我没有骗你。” “我确实是光明正大地以北燕京都府的名义去查问那户人家的消息,只不过中间还有别的人帮忙。”他道。 “谁?”宁曦问。 “桑祈,我借他的名义说要调用京城的户籍,他虽然不学无术,但他爹在朝中还是有些差事的,这算是正当理由,府尹不会怀疑。” 第695章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第695章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桑祈怎么会帮你?”她还记得桑祈离开南诏时,景瑢狠狠坑了他一回。 景瑢哦了一声,“他没要帮我,我擅自借了他的名义。” 宁曦愣了一愣。 “所以你不是假冒了京都府的名义,而是假冒了桓王府的名义?” 景瑢:“可以这么说。” “……” 宁曦觉得头疼。 果然只有她想不到,没有景瑢做不到。 “你若觉得不妥,等下个月我出使北燕,会找他说清楚。”景瑢上前一步,观察她的表情。 宁曦快被他气死了。 “你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在北燕的地盘上挑战最有权势的门户的底线,景瑢真当她想他死不成? “没那么严重,最多就是赔礼道歉。”景瑢试探地扶着她,见她没排斥,揽着她到一旁的石凳坐下,“桓王府上下还是讲理的。” 宁曦自然不信他的。 “不行,你不能去北燕。”她说着就要起身,“我去找皇帝说,若不答应我就在平宁殿前长跪,让朝臣们都知道他让自己亲儿子去北燕送死!” 景瑢一把拉住她。 “好了。”他语气无奈又宠溺,“今日你我大婚,时间有限,不该浪费在那些无关的人身上。” “什么叫无关人!这是你的生死大事!”宁曦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才是我的生死大事。”景瑢叹了口气,北燕的事我有计较,你放心就是。” 他使了点力气,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腕,带她进了屋子。 屋内烛火明亮,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景瑢进屋后就放开他,到里面脱掉碍事又张扬的外衫和发冠。 等他披了披风出来,宁曦已经倒在桌上睡着了。 烛火的光影在她的脸颊上跳跃,她唇边晕开了星点红艳的口脂,景瑢弯了弯唇,用指腹轻轻蹭掉。 宁曦皱了皱眉,脸别到另一边,只留给他满头金灿灿的珠翠。 景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算是体会到了。 洞房花烛? 呵! 他将另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出了门,踏入夜色之中。 …… 宁曦是被小喜吵醒的。 “郡主您快醒醒,再不起床要赶不上进宫给陛下娘娘敬茶啦!” 宁曦被晃得头昏脑涨,睁开眼就见小喜气鼓鼓地站在自己榻边。 对,她自己的。 她慌忙坐起身,扫视一圈,呼吸都跟着停滞。 她的房间不知何时换了副样子。 床上都换成了红色的就不说了,远处的屏风,书案,甚至珠帘和桌布都换成了红色。 窗上糊着精妙的双喜画,透过窗缝更能看到外面还没抽芽的树梢上缀满了红绸。 “你什么时候弄的?”宁曦看向小喜。 小喜撇嘴,“就说您酒量不好就少喝点嘛!哪里是奴婢弄的,这都是王爷早就布置好的!” “他布置我房间做什么?”宁曦更是一头雾水。 “自然是要同您在这儿洞房花烛呀!”小喜坦然道。 宁曦轻咳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是刚成亲的人,低头看了眼自己,嫁衣被换掉,但里面的衬裙还很规整。 她虽然喝多但不至于忘事,昨夜发没发生一些事她还是清楚的。 小喜端来茶水,道:“昨夜王爷抱您回来的,说是之后一个月都在定南王府住。” 宁曦微怔。 这一个月本该在宫里住,后来改为安王府已是逾矩,现下又变成她这个新娘子的娘家,也不知宫里知道后会有何反应。 他到底还藏了多少胡闹的计划? 第696章 搞砸,他的专长 第696章 搞砸,他的专长 早膳时分,景瑢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身的晨露。 宁曦正准备用膳,勺子都举起来,看到他进门,愣住。 景瑢也是一愣,随即失笑,“吃独食?” 他挥挥手,小喜带着其他的下人退出房间。 他坐到宁曦身边的位置,给自己添了份粥,道:“怎么,喝酒喝得连自己多了个夫君的事也忘了?” 宁曦一口粥卡在嗓子眼,咳得面红耳赤。 景瑢给她倒了杯茶。 宁曦抓过一饮而尽,有些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 景瑢委屈得不行,“昨晚直接喝醉睡着什么都做不了,今早天不亮我就出去,回来却连口饭都没我的,现在递水还要被人瞪,这亲结得可真亏。” 宁曦心虚地又是一阵咳嗽。 景瑢垂眸轻笑,倒是不再说别的打趣她。 小喜忽然去而复返,端来两碗粥。 “王爷说,这是成亲第二日一早要喝的粥,是用晨露熬制的。” 她说完就行了礼退出去。 宁曦盯着那放了花瓣点缀的桂圆红枣粥,一怔。 “所以你刚才是去采晨露?” 景瑢点头,“这是我家乡的习俗,你尝尝?” 他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宁曦看了他一眼,垂眸喝下。 “是甜的?清甜可口,倒是好喝。”她接过碗,自己吃起来。 昨夜宿醉,吃这个能清醒不少。 “哎?我怎么没听说南诏皇室有这种习俗,大公主结亲的时候怎么没这个说法?”宁曦边喝边问。 “是我娘那边的习俗。”景瑢轻声道。 宁曦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去上朝了。”她喝粥的动作忽然一顿,“对啊,你怎么没上朝?” 景瑢看她认真发问的表情,忍不住用筷子敲她的头。 “喝酒喝傻了?” “你我新婚,这半个月我都不必上朝。” 宁曦恍然,蹭了蹭额头,忽然又想起昨天自己直接就睡着,脸都没洗。 她连忙放下筷子跑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自己素面朝天,皮肤却干净白皙,没有半点脂粉的痕迹。 “小喜帮你清理过,你放心,我没插手。”景瑢淡淡道。 “我有什么可放心的……”宁曦彻底放下心,接着吃起饭。 快吃完的时候,景瑢捻着筷子,意味深长地道:“你还记得昨晚你做过什么吗?” 宁曦筷子一顿,随后摇头。 她对自己的酒品很放心,喝多了最多就是睡觉或者缠着人说话,总归不会闹得太大。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带你回熙园过夜?”景瑢幽幽道。 宁曦抬眸,“什么意思?” “你把我家砸了。”景瑢指了指她放在一旁的宝贝长剑,“就用那个,还威胁我说若我不听你的,就让我今早上不了早朝。” 宁曦一口咬住筷子。 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刀光剑影红衣翻飞的画面。 “……” “你把我院里的物件都砸了,那可是我全部家当,若是不信,我带你回去看看?” “……” “你看我脖子,都是你昨天划的。”他扯开领口,指着一道仿若是压痕的红色印记道。 宁曦默默捂住自己的脸。 谁来救救她。 “郡主,彩礼到了!”小喜忽然跑进门来,见气氛不对,登时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宁曦噌的一下站起身,一把揽过小喜,“快带我去看看!” 小喜一脸懵的跟着走了。 半晌,黑羽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脑袋。 “您又搞砸了。” 屋里飞来个核桃。 第697章 聘礼,不会吃不起饭吧 第697章 聘礼,不会吃不起饭 定南王府前的街巷被车马堵死了。 对面的姚府大门开了一条缝隙,回娘家的姚诗诗带着琥珀,脸色黑如锅底。 “回门不是三日后吗,怎么成亲第二天就往回送东西,显摆给谁看?”姚诗诗一口牙都要咬碎。 尤其想起昨日她的嫁妆队伍浩浩荡荡地甩了好几条街,又想起自己身为侧妃不得不低调的仪式,更是牙根都跟着泛酸。 琥珀看了一会儿,道:“好似不是回门礼,您看箱子上的标识,好似是安王府的。” “送礼就送礼,还要把府名标在外头,真是张扬!”姚诗诗低声道。 “奴婢倒是觉得,这不是普通的礼。”琥珀犹豫道,“这些箱子和前段日子送到定南王府的聘礼一模一样。” 姚诗诗眉眼一怔。 “聘礼?不是送过了吗!” “可能……没送完……”琥珀也不忍心说下去了。 三殿下给姚府的聘礼也不少,但因为有阮家在,到底不能太张扬,所以其实并不能匹配得上自家小姐的身份。 小姐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姚诗诗脸色难看得很,她似是不信,非要琥珀前去问问。 半晌,琥珀回来,为难道:“是聘礼,说是接下来一个月安王和安王妃会住在定南王府,正好一并送来……” “什么?”姚诗诗又是一惊,“他们两个疯了不成?眼里可还有规矩!” 对面,定南王府的大门打开,宁曦和她的丫鬟走了出来,前者见到外面的阵仗也是一怔。 随后眼神扫到她这边,姚诗诗顿时端起优雅的架子,佯装无事般回身进门。 “奴婢觉得她肯定不怀好意!”小喜愤愤道。 “我觉得你觉得很对。”宁曦将她的小脸扭了个方向,“这怎么回事?你们把方圆几里的店都搬空了?” 小喜嘿嘿一笑,“这些都是王爷给您备的聘礼,第一次送来的那些只是走个流程,王爷知道您不会收,便分了两次送来。” “现下你们是一家子,总不至于不收了?” 车队浩浩荡荡,在巷尾处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尽头。 “谁跟你说得这些话?”宁曦问。 “是黑羽说的!”小喜道。 那必是景瑢教他说的。 宁曦深吸了一口气,连忙让人将聘礼卸下送进王府。 因为急着入宫请安,她没能等人全部卸完就回到熙园。 景瑢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饭桌前,抱着那晚花枝招展的粥,抿着笑看她。 “怎么样,聘礼还满意吗?” “你不会把你全部身家都用来给我准备聘礼了?”宁曦声音很轻,神色却谈不上和善。 景瑢依旧笑着,“当然不会,还给我自己留了被扫地出门后讨生活的银两。” 不等宁曦发飙,他接着道:“娶你,再多的聘礼都不够,若不是马车不够用,我甚至想把整座王府都搬过来。” “宁曦,或许一开始这门婚事与你来说只是一门交易,但对我来说,这是我从未想过的美梦,这些外物在我这里,连你一根头发丝也比不过。” “我擅自揣度,想必在你心里,我也是如此的分量?”他唇边含笑,桃花眸微睁,满是柔意。 宁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灌满般,沉甸甸的,难以忽视。 她没回答,坐到景瑢身边,将剩下的粥默默喝完。 “方才姚诗诗看到你送的聘礼了,脸色很难看。”她放下碗,抬眸看他,忽而勾唇,“我第一次觉得有钱不错,解气。” 第698章 想法,你自己清楚 第698章 想法,你自己清楚 景瑢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突然俯身轻咬了下她的唇。 唇边还带着粥水中的花香,他迟疑了一下,复又贴了上去。 许是这粥味道确实好,两人纠缠了半晌才分开。 “时辰快过了。”宁曦压着喘息,将他推开。 景瑢嗯了一声,他已经穿戴好,便悠闲地看着她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忙里忙外。 到了明阳殿,时辰刚刚好。 宁曦缓了缓气息,跟着景瑢走了进去。 皇帝端坐在高位上,皇后也在旁边,俨然等了有一会儿。 景瑢一进门就端起温和顺从的笑,穿了一身耀目的红衣,却依旧像是风一吹就能散成烟雾的神仙哥儿,比晨间的清风还要令人醒神。 皇帝见了二人,面上的笑纹都悄然加深。 老太监站在他旁边,显然皇帝已经知道他们是从定南王府出发的。 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笑着看两人敬茶。 “父皇,母后。”宁曦羞赧地唤了一声。 皇帝和皇后满意地笑,皇后递来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挂在她手腕处。 “这是当年太后留给本宫的,景瑢是长子,身份高贵,这东西配你正好。”皇后笑盈盈地拍了拍她的手,仿佛她还是从前那个要嫁给景怀瑜的未来儿媳。 两人在明阳殿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长枫殿,长公主正端坐在廊下喝着茶。 两人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暴风雨前宁静的画面。 宁曦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连茶都没敬就主动改了口叫姑母。 长公主冷哼一声,放下茶盏,“现在怎么这么乖?昨日胡闹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 宁曦利索地跪了下去。 景瑢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跪在旁边。 长公主眉梢一扬,“还没轮到你呢,你跪什么?” “回姑母的话,成亲的事都是侄子一人的主意,小曦什么都不知道,我比她更该罚。” “呵!才刚成亲就护上了!真当本宫不舍得罚你们两个是不是!”长公主站起身,怒斥道。 “你们知不知道昨日之事已经传遍街头巷尾,都说清禾郡主这个新妇不成体统,又说安王色厉内荏,是个吃软饭惧内的怂包,连自家王妃都管不住!” 景瑢讪笑,“除了那句色厉内荏,其余的倒也没错。” “你少在本殿面前来这套!”长公主一挥衣袖,“你脸皮厚本殿知道,但此时毕竟影响了你们二人的名声,老三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才不会。”宁曦小声道,“他昨日离开王府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很,别说做梦,他可能睡都睡不着。” “你还挺自豪!”长公主气得扶额。 宁曦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清禾不想敷衍您,一辈子一次的事,胡闹一下又有何关碍,况且陛下不也没说什么。” 长公主刚要发火,她又扬起笑脸,“还得多谢姑母昨日替我们遮掩,就知道姑母最疼我们!” 长公主一口气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算你有良心!” “起来!” 她招呼两人到面前,喝了两人敬的茶,给了两份包着银票的荷包。 她将第二份荷包拍在宁曦手里时,并没有急着抬手。 “得此良缘,你爹娘在天有灵也能欣慰了。” “本殿也算对得起他们。” 宁曦笑了下,反握住长公主的手,“您没有欠他们任何,不必对得起他们,您对清禾的照拂,清禾都记在心里。” 长公主嘁了一声,抽走了自己的手。 “惯会唬人。” “你记在心里的到底是什么,你自己清楚。” 她笑着睨了宁曦一眼。 第699章 真巧,你也喜欢乱葬岗 第699章 真巧,你也喜欢乱葬岗 两人出宫,上了马车宁曦就睡过去,等醒了后才发现马车停在皇陵外。 景瑢坐在身边,看书打发时间,似乎等了有一会儿。 “醒了?”他合上书,忽然凑过来。 宁曦下意识往后一缩,景瑢勾了勾唇角,用手指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一边,然后淡然地收了手。 他反应这么淡,倒显得她有点大惊小怪。 宁曦清了清嗓子,看向外面,“来这里做什么?” “昨日成亲,今日该来看看你爹娘。”景瑢丢了件披风给她。 两人下了马车,宁曦看了眼皇陵威严的城楼,忍不住低声道:“其实不来也行。” “我想见他们。”景瑢笑着道。 宁曦没再说什么。 皇陵虽然晦气,却葬着爹娘出事后唯一被带回来的衣物,名副其实的衣冠冢。 两人到了陵墓前,景瑢第一次来,眼神落在满是落叶灰尘的香炉上,而后回头看她。 “爹娘生前不喜欢闻烧东西的味道,所以我很少给他们烧。”宁曦轻咳了一声。 景瑢点点头,敬了香后,往香炉里扔了本手抄的佛经,刚准备点火,火折子就被宁曦抢走。 “他们不喜欢,还是算了。你辛苦抄的佛经烧了也怪可惜的,王府里有祠堂,拿回去供在牌位前也一样。”她将佛经捡起来,拍落上面的灰,收进袖中。 景瑢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又拜了两拜后,被她拉着离开。 “你这么不喜欢这个地方为何还要嫁我?”出了皇陵,景瑢忽然道。 宁曦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我死后,大抵也要葬在这里。”景瑢笑得无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不定你叛国的事情被发现,我们只能埋乱葬岗呢?”宁曦毫不在意道。 景瑢却笑个不停,直到上了马车,他还看着她笑。 “你看起来很喜欢乱葬岗。”宁曦被他笑得发毛。 景瑢摇摇头,勉强抑制住笑容。 “你喜欢乱葬岗吗?”他问。 “比起你家祖坟,那还是喜欢的。”宁曦风轻云淡地道。 景瑢又是一笑,然后被宁曦瞪了一眼,他连忙解释,“我也是这么想的。” …… 两人回了定南王府,熙园门口却候着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韦兴仁和宁远舟就站在树荫下,见到两人时,脸色都有些尴尬。 韦兴仁叹了口气,主动迎了上来。 “王爷,王妃。”他行了礼,“你们昨日成婚,老夫本不该来叨扰,只是事出紧急,老夫不得已才……” “韦伯伯您这话就见外了,是不是军队的事,先进来再说。”宁曦连忙扶着韦兴仁进门。 景瑢和宁远舟被迫走到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勾唇,“舅兄。” 宁远舟眉头轻轻一皱,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迈步跟着进了熙园。 韦兴仁坐在位子上,宁远舟则靠在门边,没有坐下的意思。 宁曦没管他,搬来个椅子自己坐下,然后指着旁边的空位让景瑢也坐。 宁远舟忽然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我练就了凭空消失的法术?” 宁曦一怔,回头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怪自己没理他。 她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你家,你要坐自己坐,还得我让你坐你才坐?装什么客套!” 她浅浅地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有管他的意思。 宁远舟:…… 他轻嗤了一声,用脚勾着凳子到跟前,默默坐下。 第700章 跟着他,才是最安全的 第700章 跟着他,才是最安全的 韦兴仁同情地看了宁远舟一眼,清了清嗓子,“这事得你兄长来说。” 宁曦再次看他。 宁远舟昂着头,一副准备拿架子的表情。 宁曦瞬间回过头,对韦兴仁笑,“您说就是,有什么不对的他再补充。” 韦兴仁叹了口气。 “四月初是北燕皇帝寿辰,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朝廷派兵护送使臣前去北燕祝寿,边境的宁家军只需要正常巡逻,再比平日多几场演练就好。” “但是昨日边境发来急报,说边境处北燕的军队频频练兵,与宁家军的驻地只有几里之隔,将士们担心有变,所以来信问远舟的意思。” 韦兴仁看了宁远舟一眼,见他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接着道:“这事不难办,从边境外最近的驻军点调兵过去,再加强警戒就好。只是王爷要出使北燕,自然得我们宁家军自己人护送,到时怕北燕借机寻事,再者我与远舟总得有一人跟在王爷身边,那京城或是边境就缺人驻守,可哪边都不能放松警惕……” 两家王府联姻,难免皇帝心中盘算着动手打压,再加上现在景怀瑜禁足已解,京城的宁家军绝不能给他们插手的机会。 可边境又是事关两国的大事,北燕多年来虎视眈眈,从前还有景瑢这个质子在中间制衡,现在没了他,北燕更加跃跃欲试。 宁远舟和韦兴仁谁都不能轻易挪动。 “我去。”宁曦淡淡道,“上回我带人平了西夏边境的动乱,有前车之鉴,皇上……父皇不会阻止我。” “不行!”一直一言不发的宁远舟忽然站起来反对,“北燕之行凶险万分,你若在北燕出了事,对方拿你来要挟宁家军怎么办?” “对方拿你和韦伯伯来要挟我,也是一样。”宁曦道。 “那怎么能一样!”韦兴仁也站到宁远舟那边去,“你是定南王府的主子,宁家军的统帅,我们这些人就算死一百回你也不能出事!” 宁曦眉头紧蹙,她很想反驳,但无论她说什么两个人都不会听。 屋内气氛低沉。 “王爷可有高见?”宁远舟忽然问道。 景瑢一直置身事外,听到这话才笑了下,“我觉得小曦说得对。” 有人撑腰,宁曦瞬间挺直腰杆地看向两人。 韦兴仁不悦,“王爷自己涉险就罢了,为何还要拖这丫头一起入险境?若真出了事,你们夫妻有人在外照应也方便。” “韦将军说得对,但本王觉得,她跟在本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不等两人质疑,他便解释道,“若此行平安,她身为宁家军首领在北燕京都来去一趟,也能涨自家军队士气。若是不平安,我和她作为人质,总不会有生命危险,倒是您二位在外主持大局,若是真有一日刀兵相见,那才是真的危险。” “而且您二位带兵已久,对自己手下的人和事了如指掌,从大局上来看,她随我同去也是最合理的安排。” “北燕区域燕宁商号的生意做得也不小,到了那边,她还有商号能照应,您二位去了,只会让本王和小曦更担心。” 屋内静了静。 宁曦察言观色,忙不迭地道:“他说得有道理,去北燕才最安全,我又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若是真要动手,你们两人少了谁我都会慌张的!” 韦兴仁微微点头,但宁远舟的脸色依旧阴沉。 第701章 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第701章 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王爷巧舌如簧,但王爷自己在北燕都难以自保,又如何能保证小曦的安全?” “您自己去,北燕尚且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可若小曦跟了去,他们若不趁机闹出点事来,就不是北燕人。”宁远舟神色郑重。 在场除了景瑢,只有他和北燕人来往频繁,熟知北燕人的性子。 “舅兄说的是,那可有其他合适的安排?”景瑢微微仰头,看着站着的他,神色淡然。 宁远舟不语。 他带兵镇守边境多年,边境的军队交给谁他都不放心,京军也是如此,韦兴仁在军中威望颇深,又被皇帝和景怀瑜忌惮,若是突然甩手给宁曦,她一定会成为京城的众矢之的。 “宁远舟,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宁曦忽然开口,清明的杏眸直直地看着他,“我都没不信任你带不好边境的兵呢,若是哪日与北燕开战,你可是我心中最勇猛的将军!” 宁远舟不自然地拧眉,“少来。” “哥,我理应比你承担得更多,不过是走一趟北燕罢了,这是我力所能及也理应做的。”她轻声道。 “你该鼓励我才是,难道要我一辈子窝在王府里,被你们庇佑吗?”宁曦笑了笑,“爹娘若在,他们也会赞成我。” 宁远舟狠狠叹气,“连义父义母都搬出来,我还能说什么?你主意正,随你……” 他不情不愿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他是担心你,不是要你在家里做深闺妇人。”韦兴仁帮他说话。 宁曦点头,“我知道,打小他就爱操心,有什么难事都想替我做,可有些事是不能替的。” “韦伯伯,京城这边就交给您了,我们两个都不在京城,景怀瑜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 韦兴仁扶起她要行礼的手,“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的,老夫在京城斡旋多年,心中有数,用不着你个小丫头担心。” 两人离开后。 宁曦凑到景瑢面前,盯着他的脸,似是要将他看出个洞。 景瑢绕开她,“我脸上有东西?” “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要我跟你同去?”她追上来问。 “我的想法方才已经说过,大局来看,你带队护送我是最合适的。”景瑢悠然地抿了口茶。 宁曦怀疑地眯起眼,“就这些?” “不然呢?”景瑢眉梢轻挑,“在你眼里,我难道不稳重吗?” 宁曦冷笑一声,“你和这两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还以为你会说就想我陪你,所以才编了那些天花乱坠的理由。”她兴致缺缺地摆摆手,往内室走。 却被景瑢一把拉了回来。 宁曦抬眸,眼神有些戏谑,“干嘛?我说错了?” “你说的没错。”景瑢声音很轻,“这确实是我的私心之一。” “那之二呢?” “之二就是……”他眼神落在她微扬的唇角,定住不动,“你跟在我身边会很安全。” “北燕不会出兵,你我也不会被当做人质,此行除了祝寿,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慢慢靠近,一双桃花眸有些专注地锁定着某个位置。 但宁曦却被他话里的意思吸引了所有注意。 躲开他的吻,她一本正经地盯着他,“什么意思?你去北燕还准备做什么?” “小曦……”他眼波哀怨。 宁曦蹙眉,“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要跟你说的也是正事。”他轻声道。 水纹潋滟的桃花眸像是会说话,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702章 假军令,真是好手段 第702章 假军令,真是好手段 她脸颊攀上不自然的红晕,躲开景瑢的眼,轻咳一声。 “我得去一趟京军军营。” 趁景瑢不注意,她轻巧地钻出他的臂弯,飞快地披上披风。 “年前积攒了许多事没处理,既然我要跟你一同赶往北燕,那这些事便不能拖延,若让景怀瑜钻了空子,咱们两个可没好日子过。” 她抱歉地笑了下,忽然勾了景瑢的领子,迫使他弯下腰。 在他的唇上轻触一瞬,她便像啄了米的山雀,顷刻间消失不见。 景瑢抿着唇,神情还有些恍惚。 盯了摇摆的院门半晌,他忽然自嘲地笑出声。 成亲前怎么没人提醒他,连洞房都是件难事? 连着两天搬石头砸自己脚,他都不知道该佩服宁曦还是佩服自己。 宁曦去了军营后才发现堆积的事情比她想的还要多。 除了年前的杂事,还有回京后向皇帝讨来的赏赐没有下发,另外还有因为婚事而推后的稀碎的事。 韦兴仁和宁远舟忙着北燕边境的事,这两日都没有来军营,她便正好在军营住下。 阿四每日都会劝她回府,有事还会故意提醒她还穿着新婚的红衣。 她一想到景瑢那双要淌水桃花眸,没来由地打退堂鼓,让阿四给她拿来更多批文,心安理得地在军营处理事务。 直到第五日,人找来了军营。 阿四带着景瑢直接到议事厅外,宁曦正边看边关发来的急报边吃饭,感受到地上的光影变化,她头也不抬地道:“我这儿不用人伺候,你去用饭。” “你倒是挺潇洒。” 宁曦手里的报文一歪,露出一双惊愕的眼。 景瑢被她这样看着,笑意更添嘲讽。 他很少表露责怪她的情绪,宁曦心虚得咳了一声,起身迎他。 “你怎么来了,用过午膳吗,一起吃点?” 景瑢被她扯在座位上坐下,眼神一刻不停地黏在她身上。 宁曦被看得发毛。 “对不起,事情确实太多了……” “多到连回府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景瑢语气依旧平和,但脸上却没了笑容。 宁曦将自己没碰过的汤推到他面前,“军营在郊外,来去耽误时间,况且我若回去得晚了还会打扰你休息……” 景瑢将汤碗接过,放到一边,依旧盯着她,“是,我休息得很好,就是从前没成亲前我也休息得这般好。” 宁曦垂着头吃饭,不敢看他。 若是真忙也就罢了,她还是有点私心,想躲着他。 景瑢见她如此,径自叹了口气,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又给她碗里夹了些菜。 气氛缓和了些,宁曦忽然反应过来。 “你怎么进来的?” 宁家军的军营看管非常严格,除了韦兴仁这种脸熟的将领,就连她出入都需要出示军令。 更别提景瑢这个脸生的。 听她这话,景瑢忽然又是一笑,笑得比方才还要温柔。 宁曦却莫名心头一紧。 他将一块军令拍在桌上。 “那晚你给我的,说让我安心,你忘记了?” 宁曦扫了一眼,因为是假的,所以她一眼就认出就是那块。 “门口的士兵没说什么吗?”她将碗一放,规规矩矩坐着。 “你觉得他会说什么?”景瑢语速缓慢,尾音拉长,“宁曦,从前也就罢了,现在都成亲了你还防着我?” “他们难为你了?”宁曦低声道。 “没有。” “那就好……” “我在你房里找到了一盒子的军令,郡主当真好手段,也不知那么多假军令是用来防谁?”景瑢轻声哼笑。 第703章 你也,对他有兴趣 第703章 你也,对他有兴趣? 宁曦抿唇盯着他,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 景瑢眼帘一垂,声音软了下去,“没有。” “假军令都是我爹做的,他是为了防贼,说就算家里进贼,也找不到真军令在哪。”宁曦小声道,“当初我给你的确实是假的,但后来我不也给过你真的?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忘了有这回事……” “你找到真军令了?”她问。 景瑢勾唇,假笑道:“我没用军令就进来了。” 宁曦微怔。 “银翘带我来的,她有手令。”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军令是假的?你诈我?”宁曦道。 景瑢轻轻摇头,“不是诈,是你不打自招。” 又被骗了! 宁曦暗暗咬牙,偏她理亏在先,又不好意思发火,只能负气地将碗里没吃完的一块肉全部塞进嘴里,无声地咀嚼。 景瑢轻笑了一声。 宁曦扭头瞪他,他堪堪收了笑。 “今晚忙完跟我回府去?”他忽然问道。 宁曦咽下嘴里的东西,一本正经地拒绝,“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回不去。” “行,那我也不回了。”景瑢泰然地理了理袖子。 宁曦一怔,“那怎么行!军营条件不好,你若是在这受了凉,回头又要劳烦谢允照顾你。马上就要出使北燕了,你别乱来!” “我乱来?”景瑢似乎是被气笑了,忽而身体前倾,凑近过来,“我若真的乱来,你早就不在这儿了。” 不等她反应,景瑢复又坐好,起身一本正经地理了理领口,“你隔壁的营房留给我,我处理些政事,等你忙完了我再来。” 宁曦应接不暇,恍惚地哦了一声。 “对了,伺候你的那个年轻小伙子是谁?”他似是不经意地问。 “你说阿四?” “阿四?他没有名字吗?”景瑢眉梢轻动。 “阿四就是他的名字啊!”宁曦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可笑,“听起来像小名吗?他是韦伯伯的人,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若你感兴趣,等来日见到韦伯伯我帮你问一下。” “我对他能有什么兴趣……”他无奈抿唇,忍不住轻声嘀咕。 “什么?”宁曦没听清。 “没什么,不必了,我就是顺嘴一问,他到底是个男人,伺候人不周到,不如我让黑羽接小喜过来陪你?”他又道。 “还是算了,军营里都是男人,女人多了不方便,那丫头胆子又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又要哭了。”宁曦道。 景瑢没再说什么,拎着披风到旁边的房间去。 他倒是说到做到,一下午也没再出现一回。 若不是中途阿四被叫去那边送茶水,她都要怀疑他已经走了。 晚膳依旧是和军营的饭堂一样的菜式,她刚从书案后站起,景瑢就恰好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意阑珊的几个小菜。”他道。 宁曦惊喜地接过,忙不迭地打开,都是些她爱吃的菜和糕点。 “怎么没有酒,意阑珊的酒那么好喝又不容易醉人。”她有些遗憾。 “是不容易醉人,你刚好是容易的那群人。”景瑢淡淡道,“忘了以前的事了?” “咳咳……这菜真香,我都好几日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她连忙打岔。 阿四进来送茶水,看到桌上的加餐,忽然咧嘴一笑。 “原来郡主这里的和我们的是一样的,还以为王爷会单独给郡主开小灶呢!” 第704章 别客气,对他的要求高点 第704章 别客气,对他的要求高点 “什么一样的?”宁曦抬头。 阿四看了眼景瑢,“王爷给军营的弟兄们加了餐,没跟郡主说吗?” 他似乎明白什么,嘿嘿一笑,“属下没坏事?” 景瑢对他轻笑着摇头,阿四不由得晃了晃神。 宁曦的眼神就在这两人之间游移。 “你再不走,饭堂的加餐就没你的份了。”她实在忍不了,出声打断两人的含情脉脉。 阿四一惊,慌忙地跑了出去。 “他年纪小,你别吓唬他。”宁曦道。 景瑢讶然,“我对他那么和善,你竟然说我吓唬他?” “他不会是你什么失散多年的弟弟,你怎么如此偏心?” 宁曦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方才是你对人家笑得一脸灿烂,怎么好意思说我偏心?” 景瑢唇角轻弯,“你这话颇有些吃醋的意思。” “荒谬……”宁曦捧起碗,不理他。 用完膳,景瑢又递给她一盘放在远处她懒得起来拿的糕点。 她接过,低低地道了声谢。 景瑢好笑,“跟我还这么客气。” “我是替军营里的兄弟们说的。”她慢吞吞地道,“也许我不认识他们所有人,但只要他们是宁家军的一份子,对我来说就是重要的人,多谢你肯为他们费心。” 景瑢伸手蹭掉她嘴角的碎末,轻笑,“这就算费心?你对我的要求还真低。”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就不能先我一步,向我提要求?” 宁曦愣了下,“还能这样?” 景瑢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娘从前亏待你了似的。” 他并没有当回事,说完就出去找人来收拾残局。 宁曦却抱着糕点发呆。 让她变成这样的当然不是爹娘,而是上一世的景怀瑜。 她惊奇景瑢和景怀瑜差异的同时又不免有些烦躁。 都已经改变了婚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再影响她的生活? 景瑢回来时看她碗里的东西没少,脚步微微一顿。 他无声地靠近,宁曦却像没发现似的,只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累吗?” 他忽然开口,宁曦惊了一下,下意识摇头。 猛然想起什么,她又连忙点头。 景瑢垂眸轻笑,“若是不累,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回府。”宁曦道。 “不回府,就在附近,来去不过一个时辰。”他拿起两人放在一起的披风,搭在臂弯,另一手将她从座位上牵起来。 “糕点放下,马车里还有其他吃的。”他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若无其事地提醒。 宁曦有些窘迫,连忙跟上去,“我又不是猪,用不着一直吃。” 军营后身不远处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寺庙,正是在城中看到放花灯的那座庙宇。 半路,看着方向,宁曦就猜出了目的地。 “这么晚了,僧人们应该准备睡了,不会打扰他们吗?”她抓了一把裹了糖的杏仁,边说边往嘴里扔。 景瑢看了她一眼,将盘子推到她手边,淡淡道:“我们直接去后山,不惊动他们。” “啊?不会被当成贼吗?”她瞪圆了眼,嘴里还在动,好似一只进食的仓鼠。 景瑢唇角弯了弯,“后山本就不全是寺庙的地方,只是离得近,他们用的多,所以才默认划进寺庙的范围,住持也说了,后山并非他们独有,谁都可以去。” 宁曦缓缓点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山上黑漆漆的,她不觉得这个时辰上山能看到什么独有的美景。 但景瑢这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导致她对这座山更加好奇了。 第705章 功德塔,你撬锁手艺好 第705章 功德塔,你撬锁手艺好 马车停在山脚下,景瑢轻车熟路,带她走上一条幽静狭窄的小路。 好在只是三月,山上的植物还没抽芽,上山的路并没有多少阻碍。 四下无光,她虽是练武之人,但夜视的能力也不是无限的,漫山遍野的黑暗笼罩下来,宁曦也只能看清脚下一小片范围。 景瑢倒是走得怡然,宁曦盯着他熟练的步伐,心里暗自揣摩他到底来过多少次。 他忽然回头,宁曦心虚地仰头看天,脚下却忽然踩到什么,身子往前扑去。 景瑢稳稳扶住她,随即几道清笑传来。 “天上可没有路,你到我旁边,我带你走。”他轻声道。 宁曦也不逞能,攥着他的袖口,半个手臂贴在他身上。 看不见的情况下,要想不走散,身体接触是最保险的。 宁曦不觉得奇怪,景瑢却垂眸看了她一眼。 夜色朦胧,掩饰了他眼眸中的波动,还有波动后转瞬即逝的无奈。 大约两刻钟,两人终于到达一片平地,面前是一座五层的小塔,矮胖的,像蹲在府门外敦厚的守门兽。 小塔的最高层四角上悬着几个随风摇晃的灯笼,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旁边的窗棂,离得稍远些就看不见了。 宁曦环顾四周。 凉风习习,昏灯摇曳,怎么看都不像能散心的地方。 “你是不是想报复我?”她幽幽开口。 景瑢正认真地观察前方,听到她说话,疑惑地回头看她一眼,“什么?” “我让你独守空房,你就挑个好地方把我抛尸荒野,然后再做个名副其实的鳏夫?”她好笑道。 这里真的很像案发现场。 景瑢也反应过来,笑了一声,“可能是寺里的僧人近日来躲懒,没来掌灯,其实周围是有灯柱的,都点燃的时候景致也还不错。” 他又回头,有些认真地问,“你怕吗?” 宁曦摇头。 忽而想起什么,她追问,“这里有水潭吗?” “没有。”景瑢道。 宁曦哦了一声,没再多言。 景瑢看了一会儿,然后招呼她上前。 “这是寺庙的功德塔,专门用来供奉为寺庙有所贡献的施主,每个月僧人会来集体诵经两次,算是对良善之人的报恩。” 他指着中央的大门,“这座塔的锁很好撬,要不要试试?” 宁曦瞪他,“撬功德塔的锁,太损阴德了!” “我问过住持,功德塔本不该落锁,但奈何山中小兽多,时常会趁夜闯进去偷吃供奉的瓜果,他们也是无奈才象征性地挂了把旧锁。”他眼神明亮,似乎有些兴奋,“你撬锁的本事好,弄完还能复原不被发现。” “……” 他到底从何而来的兴趣! “此事若成,等到北燕,我带你去吃当地最正宗的酒楼。”景瑢笑道。 “成交!” 宁曦利落地拔下发间的玉簪,从里面抽出一根一指长的铁丝。 功德塔的锁如景瑢所说,只是为了阻拦野兽,眨眼的时间她就解开了锁。 厚重的木门打开,发出并不悦耳的声响。 明亮的烛光突然出现,宁曦被晃得睁不开眼,半晌,塔内的陈设才清晰地出现在视野内。 没有想象中的郑重的功德牌,高台上只有一座塑了金身的菩萨像。 像前摆着一本厚厚的功德册,除此之外,香案烛台一应俱全,东西都是新的,显然时常有人来更换。 宁曦抬头,看清悬在红绸末端的木牌上的名字时,怔在原地。 第706章 荒谬,但是一对儿 第706章 荒谬,但是一对儿 景瑢站在她身后,声音清浅。 “景怀瑜之前向父皇提过为爹娘立寺塑像,他目的不纯,是对爹娘的玷污,但塑像一事我倒觉得有些道理。” “这座寺庙不常有人来,就算被人看到,多数人也不清楚这座金佛是为谁而塑,你放心便是。” “皇陵不是福地,王府的祠堂又显得欠了点心意,以后我们可以来这里同爹娘说话。”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声音清缓却有力。 宁曦回过头,唇角轻抿着。 景瑢迎上她的目光,弯眸一笑,“在小庙里塑金佛花不了多少银钱,这点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 宁曦嗤笑出声,“我没想说这个……”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她问。 “在景怀瑜提起那事之后。”他道,“倒不是为了和他比个长短,他确实给我提了醒,除了皇陵,爹娘也该有个更合适的去处。” “有僧人诵经,想必二老在那边也会过得舒坦些,你也好放宽心。” 宁曦眉心却是一颤。 “你费心了,但是……”她有些为难,但还是坚持说出口,“诵经就免了,爹娘生前并不崇信这些。” 景瑢温笑道:“只是求个心安,未必要相信才会做。” “就像你觉得皇陵晦气一样,这里会更合适些,还是说你不喜欢这里?”他顿了顿,“要不换个地方?” 宁曦微微摇头。 “不是换地方的事情……” 她不知该怎么开口,景瑢也没催他,周遭安静了好一会儿。 宁曦忽然抬眸,眼神透着些许坚定,“其实,我一直拿他们还在世来对待,所以我从不给他们烧纸,也不会同意宫里提议要为他们做的法事。” “诵经也是一样,这是给死人听的,在我心里,他们还活着。”她轻声道。 话语无比荒谬,态度却极为冷静。 景瑢没被吓到,相反,他勾唇笑了几声。 “好,我知道了。” 宁曦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景瑢会追问,毕竟之前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总会问及爹娘的事。 她点了线香,拜了三拜,又将香插进香炉中。 “所以锁是假的,这座塔里只有这一尊佛像,也只为我爹娘二人祈福,是吗?”她轻声问。 “这可不是我故意的,实在是这座庙太偏,没人想给这里添香火,所以就便宜我白占了这么大的地方。”景瑢笑道。 “多谢你。” 宁曦回过身,看着头顶上交错的红绸,她轻勾了勾唇角。 “若是我说想将我爹娘的衣冠搬离皇陵,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衣冠冢虽然只有衣冠,但那也是陵墓,但凡是陵墓,迁移便是动摇家族根基的大事,除非是逼不得已,或者身份上有明显的变化,才会行此等事。 然而这些情况她都没有,更何况皇陵已是南诏风水最盛的地方。 “既然你觉得他们还在,那陵墓不过是一块无意义的碑石罢了,你若是喜欢,不如干脆将爹娘的衣冠带回家中保存,总比在土里放着好。” 宁曦回头,神色愕然。 景瑢迎上她的惊诧,“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你的意愿就是我的看法。” 宁曦眼眸眨了眨,压下泛上来的酸涩。 “难道北燕没有这些讲究吗?你怎么能接受的这么快?”她还是觉得荒谬。 她尚且有疯子般的爹娘,都会觉得自己难以理喻,而景瑢前二十年循规蹈矩低声下气地度过,怎么会和她一样离经叛道? 第707章 露馅,恶人先告状 第707章 露馅,恶人先告状 “北燕教会我很多。” 景瑢踱步到她身边,神色有些不易察觉的漠然。 他也点了三炷香,跟她一样拜过后,却捻在手里没急着插进香炉。 他看向被烛光渡了一层平易近人的光晕的金佛像。 “世上没有不能理解的思想,也没有不能做的事,只要敢想,只要豁得出去。” “或者我不需要理解,我只需要明确我的立场,是赞成或者反对,只取决于提出思想的那个人是否为我所在意。” 他将燃了一半的香插进香炉,手背上沾了些香灰,他不在意地拂了拂,“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接受不了你那些自认为天马行空的想法,只要是你说的,我都能接受。” 宁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莫名地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力量。 时至今日,她也没能彻底了解眼前这人,景瑢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每当你觉得触底的时候,又会发现不远处有更深的世界。 没来由地,她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边界。 “这话也送给你。”她淡淡道,“别妄自揣测我的接受能力,你的事我也都能接受。” 景瑢似乎在笑,侧脸的光影有些微变化。 “为什么?”他忽然问。 “你为什么这般信任我,我自问没做过让你信任的事。” 相反,他一直在欺骗她,透支她的信任,可这个表面冷静理智的人却依旧坚定地走向他,不曾动摇半分。 他背对着自己,宁曦也因此没那么紧张,她抿着唇,不答反问,“你又为何选中我?在回南诏前,我们见过吗?” 景瑢这才转过身,对上她明朗的眼。 “所以你见过我吗?” 宁曦愣了下,摇头,“不曾。” “那我们没见过。”他弯唇。 宁曦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满意,景瑢看出她的想法,靠近过来,垂眸看着她,“你方才说不曾之时又为何迟疑?” “你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想起来却故意不说,以此来报复我?”他声音很轻,似是呢喃,但宁曦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蹙眉,勾住他的领口质问,“你到底何时见过我?” “那你又是何时见过我的?”景瑢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宁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迟疑成了暴露的破绽。 这个人果然敏感得可怕,这也能猜出不对来。 她当然见过他,只不过那是在上一世,而那份没来由的信任,也是源自上一世。 但这些都不能告诉他。 “我没见过你。”她斩钉截铁地说完,一把推开他,“但你已经承认见过我了,别想抵赖。” 她径直走出佛塔。 没走两步就被景瑢拉住。 “恶人先告状?”他轻笑,却看不出笑容的深意,“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同我坦白,我自会投桃报李。” 宁曦心里打了个突,表面却做出不明白又不耐烦的样子,再次甩开他。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答应我的北燕酒楼,别忘了!”她走出去几步,忽然回头冲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红艳的裙摆在黑夜中飘扬,是漂亮又有起伏的弧度。 方才被她的隐瞒而勾起的焦躁被眼前的真实感冲击得一分不剩。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自己了。 回到军营,宁曦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景瑢竟然自觉地到隔壁休息,什么也没提。 次日,她醒来没多久,韦兴仁和宁远舟就到了军营接替了她的公务,把她赶回了家。 景瑢不用上朝,坐在熙园里品茶看书,抬眸见到她时,眼里没有半点意外。 “还躲吗?” 第708章 得到,就不珍惜了 第708章 得到,就不珍惜了 宁曦拿起他对面的温茶,眼神盯着茶叶沫,淡淡道:“这里是我家,我有什么可躲的?” “你不上朝就没有事情可做吗?”她将茶杯放在唇边,说一句抿一口,眼神便自然地看着杯子,而不抬头看他。 她接着道:“皇上恢复了景怀瑜上朝和处理政事,你若真的半个月后再上朝,恐怕朝中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好容易拼到手的成果,可别打了水漂。” 她语气平静又冷淡。 景瑢却卷着书本,一直盯着她。 “你想赶我走?”他好笑道,“下次可以直接跟我提,不必为此浪费时间想这么正经的借口。” 宁曦咳了两声。 “我没想赶你走,最近情况确实严峻,更何况半月后还要启程起北燕,京城这边没人照应,景怀瑜更会乘胜追击。” 景瑢眯着眸子,不打算戳破她,只佯装相信地点了点头。 “但我成婚不足十日就上朝确实不像话。”他为难道。 宁曦认真思考了下,“那我也去忙正事,这样朝中就不会有人置喙你不顾家了。” 景瑢着实没想到她会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噎了一下。 “商号那边还堆了好些事情,马上就是采茶的季节了,还有西夏的生意都有变动,另外还有皇上答允的免除税银的流程要走……就算你不上朝,我大概也没空闲陪你。” 宁曦抱歉地笑了下。 景瑢却笑不出来,“我怎么觉得成亲还不如不成亲,从前怎么不觉得你这么有上进心?” “还是说,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他眼眸飘着淡淡的哀怨,不似往常故意惹她同情,这回是真情实感地带着疑惑和震惊,还有刻意的压制。 宁曦将茶一放,脸色讪然,“胡说什么,我哪有。” 景瑢也无意陈列她的罪状,主要是说起来可能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便只能靠着椅子,浅浅地叹了口气。 宁曦心虚地挪开眼。 他好像外头那些怪罪自己男人不回家的妇人。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更像那些借口挣钱实则去寻欢作乐不想回家的臭男人。 “我是真的有事要忙,没骗你。”她小声道,“要不你不忙朝政的话,来帮我也行?” 景瑢气笑了。 “成亲还不过几日,你就惦记这些?” 他站起身,绕到宁曦身边,慢慢逼近。 他的膝盖轻触着她的裙摆,宁曦不得不往后退,然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景瑢给她刚放下的茶杯里倒满茶水,复又塞回到她手里。 “两只手端着,别撒了。”他温声道。 宁曦心里虽有疑惑,但茶水太满,她只能分神控制着平衡。 忽的,颈侧扫过几缕青丝,耳垂传来一瞬湿润的酥麻。 她浑身一颤,茶水溅到手背。 温润轻柔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你就不能想点该想的?” 宁曦脸上一阵滚烫,不用猜都知道,她现在一定脸红得像喝了两壶酒。 事已至此,她不能继续装傻了。 “太急了?”宁曦低声道。 景瑢似乎侧头看她,脸侧的发丝挪动,宁曦肩膀又是一耸,躲开了些。 “我们成亲了。”他道。 “可我们一开始是以交易为目的,我……”她支支吾吾说不下去。 耳边传来一道无奈地轻笑。 “那什么时候才算不急?”他问道。 宁曦眼神往另一侧瞟,“怎么也得习惯现在的生活再说……” 第709章 腻了,女人有多善变 第709章 腻了,女人有多善变 她也知道自己要求苛刻,声音虚得很。 景瑢从她身前离开,自上而下睨着她。 “你这表情是作何,我又不会强求你。”他笑道。 宁曦眉梢一扬,眼神看回来。 他眉头却是一压,认真道:“但我成亲以后过得日子也太苦了点,日后你得记着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宁曦觉得这要求很合理,积极询问。 他清澈的桃花眸一弯,“没想好,但得投其所好,所以还是等我想好了再跟你提,如何?” 宁曦心里落了块大石头,爽快地点点头,然后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 宁曦进屋后,景瑢摸着自己的肩头,眼里满是无奈。 和自己的王妃处成好兄弟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又摸了下自己的脸。 成亲前尹辞还安慰他,说他长成这幅样子,就算天大的事看他一眼也生不起气。 他回想起宁曦总会看着他发呆,便相信了这个说法。 谁成想,这才成亲几日,她就腻了。 果然皮相不可靠。 背后忽然传来石子滚动的声音。 景瑢缓缓转身,正对上黑羽尴尬的笑脸。 “属下什么都没看见,王爷您继续!” 妈呀!王爷一脸嫌弃地摸自己脸,还叹气! 这被他看见,不会被灭口! 黑羽端起桌上的茶具,一溜烟地逃跑。 次日,景瑢如他所说,回去上朝。 皇帝有些惊讶,散朝后还特意留他询问,是不是两人吵架了。 午膳时分回来,宁曦却不在府上,听小喜说是带着许灵儿到莫言茶苑算账去了。 午膳都不回来吃…… 景瑢又摸了把自己的脸,他觉得再这么下去,真要变成望妻成石的怨夫了。 莫言茶苑。 许灵儿看了眼身边坐得笔直的兄长,和他交换了个眼神。 许元庆偷偷瞥了眼对面沉浸在账目中的宁曦,冲妹妹摇了摇头。 “我让银翘到酒楼买些饭菜回来,等会儿就到了,别急。”宁曦忽然头也不抬地说道。 许元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许灵儿则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她。 “有话直说。”她仿佛头顶长了眼睛。 “郡主……”许灵儿和家里其他人一样,依旧唤她郡主,“您要不回府用膳,兄长说今日朝中无事,想必王爷下朝后就回府了。” “事情没忙完,我不回了。”宁曦道。 “可是您才刚成亲,这样不会影响什么吗……”许灵儿小心翼翼道。 宁曦这才将账本放下,抬头看向她。 许灵儿被她看得紧张,忍不住低头。 宁曦轻笑,“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没事,我跟他说过最近我会忙些,他也不是闲人,想必现在也在府里处理政事。” 许家兄妹大开眼界。 “郡主和王爷还真是……成大事的人啊……”许元庆忍不住感慨。 宁曦又是一笑。 笑声未停,正对面的院门忽然被人推开。 忙于政务的某人穿着一身烟青衣衫,披着件银白色的披风,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过来。 许元庆和许灵儿对视一眼,识趣地垂眸起身,向二人告辞。 景瑢目送两人逃离,回头看向始作俑者,“你做了什么,他们怎么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宁曦抬头,也是同款表情。 景瑢:?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宁曦将账本合上放到一边,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景瑢斜睨她一眼,“我昨日答应你不急可不是让你肆无忌惮地躲我。” 第710章 比较,到底谁更过分 第710章 比较,到底谁更过分 “真没有。”宁曦指着账本,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真的是事情太多,不然我一定回去陪你用午膳。” “哦,原来你知道我在府里等你,你还不派人回来传个话?”他轻笑道。 “这也要传话吗?”宁曦一怔。 景瑢无奈地吐了口气,看着她认真道:“咱们在过日子,你不传话我怎么知道你的情况?我会担心的,好吗?” 宁曦被说得脸一红,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景瑢又带了一桌她爱吃的菜,这次换了另外一家,还配了一小壶果酒。 宁曦纠结了一会儿,将果酒放回到景瑢手边。 “不能喝,等下还要看账本呢。”她对自己的酒量有清晰的认知。 “真不喝?” 景瑢拔了盖子,清甜的果香飘过来,宁曦一咬牙,“不喝!” 景瑢笑了下,给自己倒了一杯。 吃着饭,宁曦觉得过于安静不太习惯,便主动问,“今日朝上,景怀瑜可有为难你?” “不曾,他近日来都很收敛,长公主一直拖着他的事不给结果,他便不敢太过分。”景瑢道。 “那就好,但此事不宜再拖了,我想等我们离京前再搞他一回,这样我们走得也能安心些。”宁曦认真道。 景瑢失笑,往她嘴里塞了块肉,“胡说什么,什么叫走得安心些?” “我已经同姑母说了,姑母让我放心。” 宁曦匆忙咽下口中的东西,“姑母有计划了?她打算怎么做?” 景瑢摇头,“姑母那个性子,她说让我放心就是不准备告诉我,也是不想让你我费心。” “放心,父皇都要看姑母的面子,更何况一个景怀瑜。” 宁曦点了点头,“真是可惜,没能让他多吃点教训。” “吃东西还要惦记旁人,你的心思还真是重。”景瑢幽幽道。 宁曦侧眸,“我感觉你好像变了。” 景瑢警惕地看她。 “你更能吃醋了,而且还不掩饰了。”她笃定道,“果然别人说得对,男人成亲后就变了。” 景瑢剑眉蹙起。 “我变?难道不是你变了吗?” 宁曦杏眸瞪大,“明明是你,成亲以后你对我每日都有一箩筐的怨言,以前你可从来不会怪我,还说什么让我多看看你,哪怕生气也是好的!” 她扯了下嘴角,“骗子。” 景瑢一时失语,半晌哼笑了一声,“你从前也不会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我说什么你都顺应我,哪像现在,洞房这么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要等。” 宁曦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光天化日的,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她瞪着他。 景瑢看了回来,桃花眸没什么波澜,忽然他凑近过来,轻触了下她的唇。 “不能。”他笑着说完,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用膳。 宁曦抹了把嘴唇,长眉蹙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反复侧眸看他。 他真的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午膳后,景瑢陪她看了会儿账本,之后便离开了茶苑。 晚膳前,景瑢在熙园见到了来传话的银翘,说她晚上回府用膳。 他笑了下,颔首表示知道了。 黑羽在一旁无声啧嘴。 “有事快说,无事就消失。”他唇角还勾着,语气却很是冰冷。 黑羽连忙堆起笑脸,“倒不是大事,只是王爷,宁将军已经在城里客栈住了七八日了,定南王府好歹也是宁将军的家,是不是也是时候让宁将军回府住了啊?” 第711章 赚了,到底谁娶谁 第711章 赚了,到底谁娶谁 景瑢看了他一眼,虽然依旧眼尾带着笑意,黑羽却看出了一丝威胁。 “我似乎没不让他回府住。” 黑羽挠了挠脸。 是没说不让,但总在宁将军面前和郡主打情骂俏什么的,论谁看了也不好意思往眼前凑? 尤其还是宁将军…… 他对郡主的心意恐怕只有郡主自己看不出来。 景瑢又看了他一眼,“管住嘴,别瞎说。” 黑羽连忙点头,“属下知道分寸!” 景瑢颇为满意地欣赏了下面前的成果,到一边净过手,接过黑羽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渍。 “让小喜去请宁将军回来住,时间久了也不像话。”他淡淡道。 黑羽眼皮一抬,“您不怕他……” 景瑢将手帕放到一边,唇角弧度加深,“宁远舟不是那种人,再者他若能回家来,小曦也能开心些。” 黑羽被秀了一脸,龇牙咧嘴地离开了。 景瑢看着花圃外刚围好的一圈篱笆,唇角的笑容散了些。 晚膳时分,宁曦准时出现在熙园。 然而进门却没找到景瑢的身影,问过下人才知他在厨房。 她找过去,厨房的门没关,一阵熟悉的鲜香味扑鼻而来,宁曦瞬间弯了唇角。 她悄声探头进门,景瑢还是白日里那身矜贵清雅的打扮,袖子被卷起,身前套了个围布。 “这里烟尘大,你先出去等,马上就好了。”他头都没抬,却在和她说话。 宁曦抿唇一笑,反而走了进来,站到他身侧。 “你这手艺,到意阑珊当伙夫都屈才。” 景瑢唇边轻轻一翘,“所以来定南王府当伙夫才不算埋没我的才华。” “你先出去,这里烟熏火燎的,别脏了你的衣裳。” 他侧身拿旁边的佐料,顺便逼她后退远离了烧柴的位置。 宁曦没再闹他,站在门边,百无聊赖地看他做饭。 “你的衣裳已经脏了。” 景瑢的袍尾已经沾了一层灰尘,在烟青色的布料上极为显眼。 他低头看了眼,丝毫不在意,“脏了再换新的,反正你家大业大养得起我。” “不过你之前说得对,过日子不能太挥霍,所以我们两个有一个挥霍就好。” 景瑢盖上锅盖,擦了擦手,又拿起一个小碟子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宁曦好奇地拿起一块来。 看起来像是糕点,方方正正的,青绿的颜色看着就很沁人心脾。 她闻了下,“茶叶?” 景瑢点头,“是茶饼,里面混了点甜口的馅料。” 她爱吃甜食。 宁曦咬了一口,半晌,她轻笑着频频点头。 “清甜又不腻,好吃!” “哪儿买的?”她兴致勃勃地将剩下半块也送进口中。 “我做的。” 宁曦咀嚼的腮帮子一顿。 “你还会做糕饼?”她捂着嘴,含糊不清地道。 景瑢递来一杯温水,拿开她的手,将水杯放到她手里。 “哪个会做饭的人只会做一样菜?”他不让她急着说话,自己接着解释,“北燕宫中的糕点多半口味偏咸,闲时我就自己动手做些糕点解腻。” “北燕茶叶并不好,你怎么还会想起做茶饼?”宁曦咽下口中的食物,好奇地问。 “正因为不好,所以不宜泡茶,正好做糕点还能好吃点。”景瑢将碟子也递给他,自己转身回到灶台旁。 “我做了一些,这两日你去莫言茶苑可以带着,饿了正好吃。” 宁曦忽然噗嗤笑出来。 景瑢疑惑地看过来。 “对不起,我觉得我娶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夫人。”她背靠着门框,笑容恬淡。 第712章 当哥的,不是摆设 第712章 当哥的,不是摆设 景瑢眼神微滞,随即也笑了下。 “那你也要对我好一点。” 晚上,景瑢打了声招呼就到隔壁院子休息去了。 人离开熙园,宁曦才发现院里的花圃围了一圈篱笆,看样子是打算种花,等过段时间就能爬满整个篱笆,会很漂亮。 她的院子不会有人私自收拾,这肯定是景瑢的手笔。 篱笆之间用极细但韧性好的竹丝捆绑固定,她忽然想起景瑢煲汤时露出的小臂上似乎有些浅淡的红痕。 当时她以为是处理鱼留下的血迹之类,现在想想,更像是被东西划伤的。 她心里升起丝丝缕缕的愧疚。 就算不洞房,其实也不必分院睡的。 她床榻够宽敞,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次日,景瑢上朝去了,她起得晚了点,却刚好碰到宁远舟回府。 她一惊,随即惊喜道:“你怎么舍得回来了!” 宁远舟闻言,眼里闪过些许疑惑,不过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常态,沉声道:“怎么,不欢迎我?要不我走?” “哎!我是那个意思吗?”宁曦连忙拦他,“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感觉这次回来你脾气变差好多?” 宁远舟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不是我脾气变差,是你做的事让人很难脾气好,让开!” 他绕开宁曦,往自己以前的院子去。 路过熙园时,他往里面看了一眼,顺口问道:“王爷呢?不在府里?” “他不住熙园,住前面的院子。”宁曦指了下方向。 宁远舟神色一怔,“你们分房睡?” 宁曦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想瞒他,就点了下头。 见宁远舟眉头越蹙越紧,她连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提的,最近我们各自事情都多,分开忙不打扰彼此。” 宁远舟半信半疑地看她,“如果真有事,记得和我说,义父义母虽然不在了,但家里还有你哥,我不是摆设。” 宁曦连忙换上笑脸,“知道你对我好!” “放心,我怎么会委屈自己!” “倒是你,回来这么久干嘛不回府住,我还以为你是嫌我了,故意离我远点。” “你每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宁远舟斜睨她一眼。 “想你什么时候能回府陪陪我呗!你说你都多久没回家住这么久了,也就是爹娘不在,若是他们还在,定要揪着你耳朵给你拎回家!”宁曦喜滋滋道。 宁远舟却别开脸,空寂的眼神落在远处,拎着包袱的手微微收紧。 宁远舟人虽然不常回来,但院子却经常打扫,不用特别收拾就能住。 他将包袱一放,就开始赶她走。 宁曦耍赖不成功,不高兴地站在台阶下,看他无情地关上门。 “你要在京里住多久啊!”她喊道。 门没开,只是一道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你去北燕前,我都会住在家里。” 接下来几日,宁曦过着在莫言茶苑有景瑢亲手做的糕点吃,回家有宁远舟亲自看着人做的晚膳吃的神仙日子。 两个大男人轻易见不着人,但每天都会给她送不少东西来。 要么是吃的,要么是用的,宁远舟甚至还给她一份和离书的模板。 三月末,宫里忽然来了邀贴,每年这个时候凤禧宫都会摆家宴,皇帝皇后还有皇子公主都会去,现在她是安王妃,自然也在被邀的行列内。 宁曦面无表情地将邀贴放到一边,小喜观察她的表情,揣度着问,“要不奴婢拒了?” 第713章 偏袒,别委屈自己 第713章 偏袒,别委屈自己 “这是家宴,我又是新妇,民间尚且要顾及脸面,更何况皇室。”她写完最后一笔,将账目合上,抬头对小喜笑了下,“去回话,就说我和王爷会按时入宫。” 她虽然对南诏皇室厌恶至极,但有些事躲不开,没了这次也会有下次。 这天回到王府,景瑢破天荒地和宁远舟一起在熙园坐着等她。 气氛有些诡异,宁曦正犹豫要不要偷偷溜走就被宁远舟发现,叫了回来。 “你要跑哪里去?”宁远舟语气不悦,“坐下,有事和你说。” 宁曦哦了一声,坐在两人中间的位子,左一眼右一眼。 “我犯什么错了吗?”她问宁远舟。 宁远舟沉着脸,“没有。” 宁曦长出一口气,“那你干嘛这幅表情,我还以为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她松快下来,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宁远舟咳了一声,宁曦吓得差点摔了杯子。 景瑢接过水壶和杯子,“我来。” 宁曦悻悻地坐了回去,不解地看宁远舟,“你能不能笑一下,别吓人了好吗?” 宁远舟闻言,无奈地抿了下唇,“过几日宫里办家宴,是不是叫你去?” 宁曦捧着茶点头。 “不想去就不去,宫里不敢说什么。”他蹙眉道。 “不行,这是成亲后第一次入宫,所有人都在,我怎么能不去?” 她方才紧张地口干舌燥,一口气将茶喝干净,景瑢就又给她添了一杯。 “舅兄说的是,不去的借口很多,不必勉强自己。”他道。 宁曦有些惊讶,“你也不让我去?” “不是不让,是没必要因为那些人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景瑢缓缓道。 “那你去吗?”宁曦又问。 “你想我去吗?”景瑢浅笑着反问。 宁曦将茶杯一放,“自然不想你去,见那群人能有什么好事。” “那我也不去。”他道,“就说我抱病,你得照顾我。” 宁远舟也嗯了一声,“这个借口确实不错。” 宁曦看着两人沉默,半晌道:“你们两个,到底是在问我的意见还是只是通知我?” “我并不觉得进宫见人委屈,你们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觉得好笑,从前可没见这两人紧张自己。 “小曦,我不想你因为这桩婚事忍耐。”景瑢淡淡道。 “没有这桩婚事我也得忍。”宁曦道,“有你在还能帮我分担点压力,我觉得还不错。” “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不用担心我。” 她怕两人不听,着重强调,“如果为了这点所谓的委屈搅乱了计划进度,那我才会真的生气。” 宁远舟和景瑢对视一眼,景瑢笑了下便垂眸不再说话,宁远舟依旧愁眉不展。 “小曦,我不知道你打算如何,但你记着,义父义母留给你的这座王府,并非是让你受制于这个身份,你莫要辜负了义父义母的好意。” 宁曦认真地看向他,“你别总拿我当小孩子看,这次只是小事,我说过我不会让自己吃亏。” 宁远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复又抬头看向景瑢。 “既然小曦执意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只一点,望王爷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宁曦狐疑地看着他快步离去,回头问景瑢,“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饿不饿,今日晚膳有你爱吃的辣菜。” 他起身,却被宁曦一把拽了回去。 第714章 景公主,男人好难哄 第714章 景公主,男人好难哄 “是宁远舟跟你说不想我进宫赴宴?”她问。 景瑢无奈,“你就这么想你义兄?” “不是他,宫里来给我送邀贴正巧被他看见,是我主动跟他提说不想你入宫,他也心疼你,才有刚才你看见的样子。” 宁曦松了手。 “我还以为……”她没说下去,神情认真了些,“宁远舟最近不知道怎么,脾气好像不太好,你别惹他啊,惹毛了我也帮不了你。” “你怕他?”景瑢拿开她攥着自己袖子的手,边起身边和她聊天。 宁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百无聊赖地回忆起以前的日子。 “不是怕,是他总爱管我,偏偏爹娘还总说他管的对,助长他的威风!” “再说他也是为我好嘛,偶尔被人管着也不错!”她笑了下。 景瑢方才出去让人传晚膳,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只看她垂眸轻笑,仿佛很高兴的样子。 “你喜欢被人管着?还是喜欢被他管着?”他问。 宁曦愣了下神,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 景瑢看出她的疑惑,清了清嗓,“你若觉得我的事给你添了负担,可以不必管我。” “你胡说什么?”宁曦笑出声来,看了他半晌,眼睛忽然眯起。 “你还真是七窍玲珑心啊,我随口说的话你能想这么多?” 她双手抱在胸前,笑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爱操心,行了?景公主!” 饶是好脾气,景瑢也被这个称呼呛了一下,神色不自然地扫了她一眼。 这回虽是家宴,但皇室的家宴向来不是随意的场合,还要比一般的宴席更注重言行和打扮。 宁曦被小喜强行按在椅子上,看她拿出来的几套衣裙。 本来她想随便哪件都行,但看到小喜挑出来的那些花枝招展的颜色后,瞬间就有了主意。 “要那件天青色的。” 小喜拿了来,喜滋滋地看她换上,“奴婢就说,郡主穿什么都好看!” “一会儿入宫注意称呼,外人面前要唤王妃。” 宁曦对着镜子重新簪了下玉簪,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对自己这幅清雅的打扮还算满意。 她出了房间,景瑢已经收拾好,站在院中等她。 自从成亲后,他就少穿白衣,今日他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衫,墨发被一顶混白的玉冠束起,少了些平日的随意,多了几分俊朗和挺拔。 他站在花圃外,手指摆弄着连接处的竹条,似乎对打的结不满意,想要换个方向藏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宁曦停在屋檐下,不忍心打破这幅画面。 然而一阵风扫过,房门发出声响,景瑢收了手,回过头见她出来,扬起浅浅的笑。 他上下打量一番,“好看。” 宁曦这才发现,他腰间挂着成亲那日长公主给的同心佩。 她说了句等一下,回去拿了自己那份挂好。 再出来,景瑢一眼就发现了不同,桃花眸弯成一抹月牙。 宁曦不想被他调侃,连忙往院外走,还不忘跟他搭话,“今日皇后也在,她给的镯子要不我也戴上?” 景瑢平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必,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曦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以为宁曦没懂,便解释道:“那对镯子是太后当年的嫁妆之一,只不过不是在皇后成亲时给她的,而是在太后去世时被皇后收拾到自己宫里去的,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而且你也看得出来,那并非什么难得的好玉。” 宁曦好奇地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第715章 愚蠢,他们两个都斗不过 第715章 愚蠢,他们两个都斗不过 “刚回南诏无事可做,便搜罗了些宫中秘事,里面不乏宫里的闲话。” 宁曦笑了下,没说什么。 其实她认得那镯子,也知道镯子的来历,从皇后交给她的时候她就认出来了。 上一世,这镯子被皇后放在聘礼箱子里,和一众琳琅满目的首饰放在一起,没有一点出奇。 她和景怀瑜闹得不可开交,皇后又怎么能心平气和地对待她? 她觉得这很正常便没提过,没想到景瑢也一早就发现了。 倒是心细,细得令人心惊。 两人照例卡着时辰才到,除了皇后和皇帝两人外,其余人都在,甚至阮家小姐也在。 两人姗姗来迟,众人多少都有点怨念,埋怨地看过来时,眼神却停在二人身上挪不开。 似乎是故意的,两人今日穿了相同的颜色,只是男人身上的深了点沉了点,而女子的衣衫颜色奇浅淡得像是蒙了一层雾。 明明素得不行,这两人却总有本事夺走所有人的注意。 景长珞坐在景姒瑗怀里,忽然指着两人的腰间,喊道:“二皇兄和二嫂嫂戴了一样的玉佩!” 景姒瑗压下景长珞的手,笑道:“那不是玉佩,那是同心佩,等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皇妃也有人跟你一起戴!” 景长珞半知半解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精巧的同心佩。 屋内其余人就不像半大的娃娃那般单纯好奇了。 景姝环闻言轻嘁一声,“来的最晚还如此招摇,不成体统!” 景怀瑜坐在最前面,景长珞喊话时他甚至都看不清两人腰间的玉佩,直到走近了他才看到。 同心佩本就是成双成对没什么稀奇,只是连佩的位置都大差不差,两人走起路来,流苏扬起的弧度都极为相似。 景怀瑜像是咽了只苍蝇般难受,连忙抓起茶杯挡住自己的视线。 宁曦和景瑢走了进来,在场的都是同辈,点头示意便算问过好,景瑢带她走到前面的空位坐下。 家宴的座位没有多余讲究,按年级排的。 大公主和驸马在对面坐着,景怀瑜和姚诗诗则坐在宁曦旁边。 阮玲玲身份尴尬,位置在大公主的旁边,也是让她多加照应的意思。 宁曦坐下后往旁边挪了几分,宽敞的椅子空出一小部分来,非常惹眼。 对面的大公主一直盯着她,在看到她调整座位后神色更是厌烦至极,正准备开口,景瑢忽然当众牵过宁曦放在桌上的手,像模像样地看了眼她的手腕,同她低语了几句。 画面和谐,椅子上那点空隙也变得合理,大公主生生咽下即将出口的质问,憋气地拿起茶杯喝水,却发现茶水已经被喝光,只能压着火气让宫女添茶。 驸马扫了她一眼,嘲讽地轻嗤,“不过是两个涉世未深的罢了,你又何必动气?” “你说着轻巧,我被他们关在府里的时候,你和父亲怎么没本事把我放出来?”大公主不悦道。 “是你行事不慎办砸了,我和父亲又能有什么办法?”他昂着头,表情带着压制后的不耐,“你不是一向自诩身份高贵,怎么还连个质子和郡主都压不住?” “你!” 驸马迎上她的怒视,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烦躁,“有空怪罪别人,不如反思一下你到底有多愚蠢才会被这两人算计。” 第716章 忍,苦酒入愁肠 第716章 忍,苦酒入愁肠 宁曦被景瑢攥着手腕,听他说了几句无足轻重的闲话,有些不明所以。 景瑢了无痕迹地扫了眼对面二人,松开了宁曦的手。 宁曦理着自己的袖口,正猜他什么意思,皇帝皇后到了殿外。 长公主今日到皇寺礼佛不来,帝后到场人就算齐了。 坐下后,皇帝的眼神率先落到宁曦这边。 他笑容加深,颇有些宠爱道:“才刚成亲,怎么就穿得这般素净,可别说没衣裳穿啊,这话旁人说也就罢了,你说朕可不信!” 众人跟着笑起来。 宁曦牵了牵嘴角,起身回话,“父皇可是嫌清禾打扮得不好看,让父皇扫了兴?” “你这孩子,朕是怕你亏了自己,哪里是嫌你不好看!坐下,今日家宴,不必拘礼!” 皇帝心情似乎很好,也不计较她没大没小的玩笑,反而更高兴。 屋内其乐融融的时候,景少琨忽然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跪在堂中。 “还请父皇恕罪,儿臣有一事相求。” 殿内瞬间寂静下来,景姝环放开景长珞,紧张得坐直身体,打量着高位上皇帝的脸色。 “什么事啊?”皇帝笑容散了些,问道。 景少琨拜了一拜,“回父皇,母妃身体抱恙,太医院束手无策,儿臣想到宫外碰碰运气,说不定民间有能缓解母妃病情的办法。” 皇帝闻言眉心轻蹙,“民间大夫再好哪能好得过太医院,后宫的事若闹到外面去,难保百姓不揣测宫中太医无能,从而多生是非,你就偏要如此吗?” 景少琨挺直腰杆,正要说话,景姝环忽然跪到旁边,笑意盈盈地看着皇帝道:“父皇息怒,五弟是关心则乱,母妃病情尚能控制,劳父皇挂心,等回去我替您训斥他!” 皇帝神色好看了点,懒得说话,敷衍地摆摆手。 景姝环拽着景少琨退到一边,期间还瞪了他一眼,景少琨抿紧了嘴,一脸不忿。 皇帝吃了口桌上的柑橘,压低声音跟身旁的皇后道:“你怎么回事,后宫才几个人都管不好,这点小事还要孩子们劳心,朕来过问?” 皇后眼神有些躲闪,“静妃那边从未跟臣妾提过,是臣妾疏忽,以后不会了。” “最好是这样。”皇帝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 家宴没多久,皇帝和皇后就离开了,剩下小辈们到偏殿用膳,一大家子分了男女两桌。 桌上照例上了酒,宁曦才看一眼,就听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咳,连忙收回眼神。 景怀瑜看向身侧的景瑢,幽幽道:“二皇兄身子还未好全?” 景瑢笑了下,“劳心劳力,谈不上修养,自然也不能好全。” 这话本没什么问题,但落在景怀瑜耳朵里,总会多想到些什么。 他脸色阴沉,低声道:“既然身体不好就少操些心,免得刚成亲就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也是。”景瑢淡淡道,“三弟在盘云宫休息那么久,应该很有体会,本王也确实该向三弟学学劳逸结合。” 景怀瑜脸色异彩纷呈,一口牙都咬得咯吱作响。 景瑢还没完,忽然哦了一声,“本王倒是忘了,小曦的事还没完,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三弟又能休息了。” 他淡淡地笑,一双温和的桃花眸没有丝毫攻击性。 今时不同往日,景瑢已经不是从前毫无根基任人揉搓的废物,更何况旁边还有个疯子宁曦,他只能忍。 景怀瑜从没受过这种憋屈,连喝了三杯酒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第717章 卖惨,他经验丰富 第717章 卖惨,他经验丰富 席间,景姒瑗起身离席,回来时路过景少琨,姐弟俩对视一眼,景少琨不悦地垂眸喝酒,景姒瑗则无声地叹了口气。 坐回位子,景姒瑗端起往日里漫不经心地笑脸,拿起一壶酒给身侧的宁曦,“宫中刚酿的果酒,王妃嫂嫂尝一尝?” 宁曦连忙摇头,“不喝了,回去还有公事要忙。” 景姒瑗有些扫兴,给自己倒了一杯,“都成亲了还忙什么公事,都丢给男人做就是了!” 说完顿了一下,“不过二皇兄身体不好,真是辛苦你了。” 她这话说得真心,宁曦笑了笑,不打算解释。 景姒瑗抿着酒,眼神似有似无地打量她。 “你什么时候再去巡营,带我一个呗?”她试探地说,“宫里实在无聊,你现在是我二嫂,你喊我出宫,母妃和父皇就不会觉得我太贪玩。” “近来大抵没机会,军队最近事情比较多,没空接待公主您。”宁曦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 景姒瑗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同自己说话,但想起自己心里的小算盘,脸上的笑容更甜了,“行,我不给你添麻烦,等你有空记得找我!” 宁曦眉梢轻挑,轻笑着点了下头。 景姒瑗又安静了一会儿,没多久,她给宁曦拿来一小碟子龙眼。 “二嫂嫂,这个龙眼……” “四公主。”宁曦放下筷子,打断了她。 “都是一家人,唤我姒瑗就是!”景姒瑗笑眯眯地对上她冷淡的眼神。 “四妹妹。”她改了口,“我吃饱了,府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景姒瑗笑容一僵,眼看着她站起来真的要走,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宁曦从小喜手里接过一个首饰盒放在她掌心,然后趁她没反应过来就跟桌上的人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景姒瑗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宁曦的影子。 她眉头蹙了蹙,把首饰盒重重拍在宫女掌心。 景少琨将这边的情况看在眼里,意料之中地轻哼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他眼神落在对面正慢条斯理用膳的景瑢身上,若有所思。 宁曦在宫外的马车里歇了半个时辰景瑢才出来。 一上马车,景瑢便递给她一个食盒。 “没吃饱就再吃点。”他坐到她身边,胳膊越过她,放下了她那边遮光的帘子。 “我这么对你的亲弟妹,会不会太冷血?”她从食盒里拿了一块糕点却没急着没吃,一双杏眸有些纠结地看向他。 “那我岂不是更冷血?”景瑢轻笑一声,“别瞎想,你做得对,若静妃的情况真的到了绝境,他们自然会来求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动在你面前卖惨试图让你同情主动施舍。” 宁曦轻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毕竟卖惨这件事,你经验丰富。” 景瑢一口茶不上不下,咳嗽了好一阵。 宁曦眼神斜睨过来,“托你的福,现在卖惨对我的效果越来越差了。” “你这是在警告我吗?”景瑢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曦眉梢一扬,不置可否。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宁曦边吃边想起方才殿内的事来,“对了,大公主和驸马的关系似乎不太好,我瞧他们好像在吵架?” “相府地位高,并不完全依仗皇后和大公主,所以驸马不必对她毕恭毕敬,夫妻关系自然差些。”景瑢淡淡道。 宁曦闻言,联想到什么,咀嚼的动作变慢,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他。 第718章 生气,你就这么对他 第718章 生气,你就这么对他? 景瑢像是能看透你的内心,迎上你的目光,轻声道:“你放心,我仰仗你,咱们关系会很稳定。” 宁曦噎了一下,景瑢弯着唇角递来一杯茶。 派去北燕的使团由景瑢带队,皇帝因为愧疚大方地让他自己选人。 礼部的孟平伟自然而然被选中,宁曦这边则带了许灵儿和银翘,前者顺便到北燕去查商号的账,后者则跟着她做些额外的事。 另外,出乎宁曦的意料,韦兴仁和宁远舟背着她将仇江调来京城,陪同她一起去往北燕。 许久不见的仇将军比以前黑了好些,见着宁曦就不好意思地直请罪。 “当初是属下眼拙,不知道王爷和郡主是这种关系,多有得罪,还望王爷和郡主别往心里去,就拿属下当个屁放了……” 宁曦从案卷上抬起头来,“什么得罪?” 仇江也一愣,“王爷没跟您提过吗,属下第一次见到王爷时,只道听途说以为王爷是个手不能提的病秧子……所以态度上有些怠慢,就……” “你都做了什么?”能让仇江记到现在还特意道歉的,恐怕不是口角上的小事。 仇江只能一五一十地将那些事情说给她听。 宁曦本就没什么波澜的脸更显冷漠。 “那种环境,你竟然为了置气一个人探路?” 出乎仇江意料,她的关注点竟然在他的身上。 “你带兵多年,很明白探路一事需得至少两人结伴最安全,就算你不是将领只是一名小卒也不该如此,更何况你身后还有一队的士兵!” 她言辞并不激烈,但偶尔的顿挫更让仇江心惊。 他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你该请罪的不是我,是王爷,是那日跟着你的弟兄们。”她淡淡道,也不急着叫他起来。 “还有你说,让王爷以身做饵去诱敌?” 她声音低了些,语气更加缓慢,却像是绷紧了一条弓弦,处在弓弦另一端的仇江紧张得汗都要流下来。 “我知道这主意是他提的,你紧张什么?”她淡淡道。 仇江垂着头,话说得断断续续,“属下知错,王爷身份高贵,此事太过危险,实在不该让王爷来做。”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哪里错。”宁曦轻哼一声,“他身份高贵不假,但与此事无关。” “明明有更保险的方法,多几个人混进去刺探便是,你偏要看他以身犯险?” 仇江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骗我没用,你自己心里清楚,当时的你想的是什么。”宁曦道。 “郡主说得对,属下当时对王爷满心不服,又想着他无才无能根本帮不上忙,便想看他出意外……属下知错!” 仇江拜下去,头触到地面一声闷响。 宁曦眉头散了些。 “行了,知道错就好,起来回话。” 仇江规规矩矩地站着,不敢抬头看她。 他这也的军汉子一向记吃不记打,脾气倔得很,宁曦不觉得这一次教训能让他改变,但只要未来北燕同行的路上记住,别和景瑢起冲突就好。 北燕危机四伏,万不能内讧。 她正要再嘱咐他几句,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景瑢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同黑羽说话时放松的浅笑。 他看到屋里的人,长眉惊讶地微微上挑,“仇将军,许久不见?” 仇江见到他,直接行了个大礼,郑重其事地喊了声拜见王爷。 景瑢愣愣抬头,向宁曦投去疑惑的眼神。 第719章 他的错,离开王妃活不下去 第719章 他的错,离开王妃活不下去 宁曦抿着笑,躲开景瑢的眼神,装看不见。 景瑢只得先扶仇江起来。 “之前的事是属下不知轻重惹出的祸事,等从北燕回来,王爷要怎么罚就怎么罚!”他拍着胸脯认真道。 景瑢嘴角微微抽搐,“可本王并不记得仇将军何时犯过错?” 仇江飞快地看了眼宁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王爷就不必替属下遮掩了,郡主都已经训斥过属下。” “行了,你先下去,到宁远舟那里听他安排。”宁曦实在看不下去,出声解围。 人走后,宁曦终于忍不住,弯起嘴角。 景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我在帮你讨公道,怎么能是坏事!”宁曦翘着二郎腿,手上无意识地转着笔杆,“当初他对你使性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不是一向会示弱卖惨吗,这么好的机会都舍得放过? 景瑢走到内室去换衣裳,声音轻飘飘地传出来,“他没做错,我又不是孩子,非得向你告状才算出气。” 宽下外衫,再度出来,就见宁曦一副你也好意思说这话的表情看他。 他自知理亏,垂眸轻咳了一声,“后日出发,明日要同孟侍郎他们议事,你也得在。” “我也要听?”宁曦手里的笔掉在桌上,“这不合规矩?” 以往也只有涉及军队和商号的朝政之事她才会插手,可这回出使北燕的事与她关系不大,她毕竟是女子,还是被景怀瑜当成眼中钉的人,这也太张扬了。 景瑢理着衣裳,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的疑问,“与北燕来说,你和我一样都是个大麻烦,此行你对北燕的威慑作用远大于我,你自然要听。” “难不成你还想躲懒?”他抬眸看来。 “不是,我是怕那些朝臣……”宁曦眨了眨眼。 “还说我会示弱,我看你才最会扮猪吃虎。”景瑢声音清浅,“你不是怕,你是担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宁曦被戳穿心事,不服气地抿唇。 “行,都推给我!就说是我拐你来的,我若离开王妃半刻都要茶饭不思!”他轻笑着说完,卷着袖子就出了门。 看这架势,是又准备亲自下厨。 自从不去莫言茶苑后,她就有段日子没尝到景瑢的手艺,看他出门,立刻就追了出去。 厨房里的人都被赶出去休息,一群人围坐在院外,让闻讯找来的许灵儿吓了一跳。 “郡主!灵儿姑娘找您!”伙夫熟稔地高声喊话。 不多时,宁曦叼着个苹果走出来。 “什么事?”她带许灵儿到角落里,免得被做饭的嘈杂声影响。 许灵儿欲言又止,还没等开口脸就红透,比她手里的苹果还要红。 “是五皇子让你找我?”宁曦瞬间猜到。 许灵儿惊讶抬头,随即又蔫下去,点了点头。 “殿下说让我求求郡主,帮静妃娘娘的病想些办法……” “你怎么想?”宁曦不紧不慢地吃着苹果,似乎并不意外。 许灵儿脸更红了些,“我……我想帮他……” 她说完连忙抬头,急切地解释,“但我不是要逼郡主的意思,郡主若不愿意我就去回了他!我只是念他对我好,所以才想还他个人情……” “当真只是还人情?”宁曦又问。 许灵儿咬着下唇,再度低头。 宁曦嗤笑出声。 “行了,都在我身边多久了,怎么还是一点小事就畏畏缩缩!” “喜欢就喜欢,干嘛还不让我知道,信不过我?” 第720章 补偿,她不欠别人什么 第720章 补偿,她不欠别人什么 “静妃娘娘的事我心中有数,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但既然五皇子求到你这里,我也可以改变一下计划。”宁曦缓缓道。 “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五殿下认为我是因为你才会帮他,如此你们之间或许会有其他可能。”宁曦道,“就看你怎么选择。” 许灵儿睫毛飞眨,但没犹豫多久,她便拿定了主意。 “郡主,我不想骗他,也不想您因为我改变原定的计划。” 宁曦闻言轻轻点头,“那你去回话,就说我没表态。” 许灵儿走后,宁曦回到厨房,靠着门边,眼神无意识地跟着他搅动的汤勺挪动。 “事情难办?”景瑢没看她,却能知道她兴致不高。 宁曦摇头,“是那丫头。” “大抵是从小被家里人忽视惯了,做事小心翼翼的,总怕给我添麻烦,她这个性子若真跟了景少琨那个没心眼的,我担心她受欺负又没人撑腰。” 景瑢闻言轻笑,“不是有你?” “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再说就她那个吃亏也不肯说的性子,就算到时候我要给她撑腰她都不让!”宁曦苦恼地直蹙眉,“偏偏还就瞧上眼了,我怎么不觉得景少琨好?” 景瑢忽然用勺敲了敲锅边,清脆的声音顿时拉回宁曦的思绪。 她疑惑地看过去,正对上景瑢意味深长的眼神。 宁曦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无奈勾唇,“别人都比不上你,行了!” 景瑢满意地收回眼神。 这男人怎么比女人还需要哄? 宁曦径自摇了摇头,凑到锅边往里面看了一眼,还没等靠近景瑢就盖上盖子。 他双手卷着袖子,双手交叉在胸前,轻倚台面,悠然地看她,“你就偏要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当初为了笼络许元庆,我答应过他要照顾许灵儿,不能食言。”宁曦认真道。 “可你作为主子,有些事并不在你出力的范畴内,就比如她和五弟之间的事,五弟身份不似我这般限制颇多,他若执意要娶,父皇是会由着他的性子,纳许姑娘为妾为侧妃都不是难事,何苦要你上心?”景瑢觉得有些奇怪。 这段时间在定南王府里住着,他愈发感受到宁曦对身边下人的态度,不似主仆,更似亲人,总会不自觉地照顾旁人,劳心又劳力。 和当初对待他的感觉一样,都带有一种急切的补偿感。 宁曦却不以为然,“他们两个的私事我当然不管,但她想做的事我会尽量帮她一把,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景瑢轻笑,“你就差当她亲姐姐了。” 宁曦眨了眨眼,忽然指着他身后的锅,“好像火大了。” 景瑢连忙回身查看,宁曦趁机溜出了厨房。 又是这样。 她之前也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问题,对待身边人总想尽力帮他们做到最好。 归根结底,就是上一世遗留的遗憾太大,导致她不遗余力地弥补,只为让她心里能好受些。 以前对景瑢也是如此,后来得知他一直在骗自己后,得失心重了些,这种心理才少了许多。 她回头看了眼冒着烟气的窗子。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等到身边人的生活都步入正轨的时候,她便能彻底放下过去了? 翌日,景瑢下朝后直接带几位大臣回到定南王府议事。 几个大男人有说有笑地踏入主院,便看见正中的位子上端坐着清禾郡主。 第721章 自家的,他也会心疼 第721章 自家的,他也会心疼 大臣们连忙行礼问好,景瑢则走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起这么早?” “有正事自然不能贪睡。”宁曦轻咳一声,错开他欲要牵她的手,示意各位朝臣不必多礼。 大臣们入座上了茶,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宁曦离开,一人总算憋不住,问道:“王爷打算何事议事?可是要到书房或者其他院子?” “就在此处说。”景瑢浅笑着道,“各位可是有顾虑?” 那人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宁曦。 宁曦斜眸对上他的视线,那人脊背瞬间挺直,刚准备请罪,宁曦忽然勾起唇角。 可那人却更紧张了,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此次出使北燕,我与王爷同行,有些事需得我点头才行,诸位可明白?”她声音不高不低。 众人即便心有他言,但这可是郡主的府邸,他们自然不敢多说,只能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大人坐着喝茶就是,不必拘礼。”她又带着笑容看向那人。 那人战战兢兢地坐了回去。 孟平伟轻咳一声,率先开口将话题引入正轨。 众人离去时已近午时,宁曦翻看着手边的奏折,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方才当着大臣的面,她没好意思看折子,现在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宫里就出这些贺礼?”宁曦将折子往旁边一扔,“这连去年的一半都抵不上!” “宫里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让我们自己往里补?”她看向景瑢。 景瑢倒是风轻云淡,站在门边看了眼太阳,然后回头问,“午膳想吃什么,喝粥还是喝汤?” “吃不下。”宁曦又捡起刚被扔出去的奏折,试图从里面找出几个值钱的贺礼。 奏折被人抽走。 景瑢将桌上一摞折子都搬到她够不到的位置。 “景瑢!” “再忙也要用膳。”他淡淡道。 他牵起她的袖口,硬拉着她往熙园走。 路上宁曦还是愁眉不展,路过库房的时候还想进去看看有什么能送给北燕皇室做贺礼的东西,被景瑢一胳膊揽了回来。 “嘴上骂得最狠,实则钱出得最痛快。”他无奈吐槽。 宁曦抿唇,“那怎么办?北燕本就不缺宝贝,这份毫无诚意的贺礼送上去,岂不是将你我架在火上?” “就算不为了南诏,为了我们自己,多少也得添点。” “不添。”景瑢难得有说话斩钉截铁的时候,“自己家里的东西,你不心疼我心疼。” 回到熙园,院门一关,宁曦就甩开景瑢的手,“你到底什么打算?” “就这么着,带礼单上的东西去北燕贺寿。”景瑢边说边往屋里走。 宁曦站着不动,盯着他看。 景瑢不得不驻足,“再不进门午膳都凉了。” “你不说清楚我不吃。”宁曦轻轻蹙眉。 她都快急死了,这人怎么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景瑢单手推开房门,不多时,阵阵饭香飘了出来,宁曦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 景瑢没听到声音,却看得到她脸上的讪色,忍不住轻笑,“边吃边跟你说。” 午膳有汤也有粥,不过不是鱼汤,而是大补的乌鸡汤。 景瑢盛了一碗,直接舀一勺鸡汤递到她唇边。 浓香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坐着听人念叨几个时辰的政事,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冷着脸,她张开口含住了勺子。 景瑢松开勺子,任她叼着。 温热细腻的汤汁下肚,她的暴躁也被压平了些,一时忘了自己还有正事。 第722章 凉薄,亲生父子 第722章 凉薄,亲生父子 吃完饭,景瑢出去和黑羽说话,不多时人就消失掉,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曦吃饱喝足,坐在桌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被小喜叫醒时已经天黑,她人在软榻上,身上还盖着从前给景瑢用的薄被子。 “他人呢?”宁曦问。 “王爷在厨房呢。”小喜道,“王爷特意吩咐这个时辰唤您起来,不能睡太多,不然晚上休息不好,明天还要赶路呢!” 宁曦下了床榻,随便披了件薄披风就出门找人去了。 今天的伙房烟熏火燎,半掩的木门里传来油花激烈迸溅的声音,宁曦愣是停在门口没敢进去。 里面油声小了点,她正准备进去,油声复又出现。 宁曦瞪了眼木门。 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在院里站了会儿,里面的嘈杂声没有一点停止的意思,只得先回了熙园。 奏折在书案上放着,礼单被放在最上面,已经盖了景瑢的印,现在户部和礼部应该已经备好贺礼,就等明日启程。 她就算想改也来不及了。 皇帝这招确实够损,国库就出那么多,他们若担心自己在北燕的安危就自己出钱补足,这对定南王府来说根本不算难事。 宁曦将礼单一合。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凉薄的父亲,纵使景瑢从前二十年的存在不被欢迎,可回国这快一年来,他鞍前马后为皇帝做了多少事,比景怀瑜更像个孝顺的好儿子,竟也没能唤起皇帝的一丝舐犊之情。 他和景怀瑜一样,眼里只有自己,若到了绝境之时,他大抵连景怀瑜也能舍得出去。 “我趁你睡着已经盖了印,宫里已经在准备贺礼了。”景瑢忽然回来,看了眼她手边的奏折,桃花眸泛起委屈的波澜,“抱歉,我自作主张了。” 午时的气早就消了大半,宁曦走上前,动作粗鲁地擦掉他头上的细汗。 “你来了以后府上的伙夫都不用干活了。”她埋怨道,“天气渐热,以后别去厨房了,王府的厨子手艺也很不错。” 景瑢回去换了身衣衫出来,烟熏火燎的味道消失,依旧是平日里萦绕着的药香味。 谢允给他了个药粉香囊,他身上的味道就是那香囊的。 宁曦撑着下巴看他从自己眼前走过,到书案边拿起那份礼单,再回来坐到她身边。 “其实这份礼单也没那么拿不上台面,北燕不缺好东西,无论送什么他们对南诏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倒不如省些心思。” 他说完,见宁曦盯着他看,礼单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我了解北燕人的脾性,不会有事的。”他温声道。 “你错哪儿了?”宁曦轻轻开口。 景瑢想了下,“不该背着你擅自行事,你是为我好,我知道。” 宁曦摇头,“我说,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认错?” 景瑢微怔,唇边的笑容茫然地加深,“你没睡醒吗?” 宁曦伸手戳了下他的脸,他脸上骨骼分明,没多少肉,她戳了一点就戳不下去了。 “不是你的错,永远不要认,哪怕是我也不行。”她轻声道。 景瑢拿下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哭笑不得,“你怎么了?” 宁曦轻轻摇头,“没什么,既然礼单的事你已经拿了主意,就听你的。” 次日,城门口车马成群。 出使是大事,出乎众人意料,前来送行的人是尹相本人。 第723章 同情,你也不容易 第723章 同情,你也不容易 左文琦和尹辞来得很早,四人正聊天,人群外忽然一阵喧哗。 “他怎么来了?”左文琦看见熟悉的马车,柳眉顿时蹙起,而后看向身侧的尹辞。 尹辞本和煦的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而后便像是蒙了层乌云,双唇抿得笔直。 “是父皇的意思,派你父亲来表示对我的看重。”景瑢轻笑了一声,分辨不出语气里是嘲讽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尹辞似是被安慰到,眼中的不悦消散了些,向景瑢递去同情的目光。 “你也不容易。” 明知尹相和景瑢立场相对,还派来送行,这不就是故意让他难堪? 景瑢风轻云淡地勾了勾唇,“你还是站远些,不然被你爹看见,免不了要当众羞辱你两句。” 现在不是讲兄弟义气的时候,尹辞没跟他客气,拉着左文琦躲进了定南王府的马车。 尹昌平下了马车,提着官服快步走来,走到近处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礼节到位,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景瑢笑着扶他起来,“相爷不必多礼,您能亲自来送本王,本王倒是受宠若惊。” 尹昌平连忙摇头,“王爷这样说就是折煞老臣了。” 他又看向旁边的宁曦,笑容更显慈祥。 “此行辛苦王妃。” “自家事,不算辛苦。”宁曦淡淡地摆手。 尹昌平笑容一僵。 他到这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但说到底他也是外臣,确实没资格说这话。 到底经验丰富,尹昌平若无其事地笑着点头,“有王妃这话,陛下就放心了。” 宁曦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尹昌平像是没看到,又拱了拱手。 “还未曾向王妃道谢。” “此前小儿与肃国公府的婚事,听闻王妃在其中出力颇多,老臣身为父亲,代小辈谢过王妃。” 他躬身要拜,宁曦连忙扶住他,没让他拜下去。 “相爷此话差矣,我与文琦交情颇深,帮肃国公府是情理之中,但我未曾替相府出力,担不起相爷一声谢。” 她手上一使劲,尹昌平被迫站直身子。 他垂眸低笑两声,“王妃说的是,如今小儿已经不是相府的人了。” 他似有感慨地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四周,眼神扫过肃国公府的马车,却似没看见般问道:“小儿一向仰慕王爷,今日竟然没来送行吗?” 景瑢浅笑道:“刚还在呢,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相爷找他有事?” “没什么,就是有日子没见了,想着若能见一面也好……”尹昌平谈起尹辞,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尹辞和相府关系不好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尹昌平也无意于在外人面前装慈父,没再多问,只代皇帝嘱咐了两句便回去上朝了。 左文琦和尹辞走了出来,尹辞望着相府的马车渐渐远去,一向柔和的眼眸像是被抽走了魂,寂静无波。 左文琦贴了过来,“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需要再看他眼色行事。” 尹辞垂眸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左文琦红唇一勾,抬手正要碰自家男人的脸,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人。 景瑢和宁曦正毫不知羞地瞪着眼睛看他们。 左文琦脸色一红,但却没松开尹辞,反而拐着他的胳膊贴得更紧。 “看什么看,看你自己的去!” 宁曦看了景瑢一眼,忽视掉他含情脉脉的眼,平淡地道,“热闹还是别人的好看。” 第724章 玉佩,和他谁重要 第724章 玉佩,和他谁重要 此次出使北燕声势浩大,一路走官道住官驿,时间充裕得很,估计会在路上耗费半月有余。 出使的马车是宫里车架,非常宽敞舒适,宁曦上了马车就窝在垫子上睡了过去。 车子一颠,景瑢一手拿着书,另一手下意识伸出来护她,指腹忽然擦过一道凉意。 他低头一看,宁曦的红玉佩垂在榻边,随着颠簸轻轻摇晃。 方才被他蹭过,此刻玉佩的一面散着不太清晰的白光,他定睛看去,上面的数字是二十五。 记得上次看还是五十,数字降了。 他不知这数字的意义,但观察宁曦的反应,应该是数字越低越好。 宁曦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景瑢轻轻扯下玉佩。 她睁开眼,懵了一会儿,“还没到官驿吗?” “快了。”他翻着书,淡淡道,“怎么,饿了?” 宁曦不想承认,但肚子比她更诚实。 景瑢忍不住笑了,将手边装着杏仁的小碟递给她。 宁曦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红玉佩怎么在你手里?” 她从碟子和他的掌心中间抽出玉佩,然后坐到角落里,低头看了一会儿,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淡淡然地坐回来接过杏仁碟。 景瑢惊讶道,“方才玉佩掉在地上,我刚捡起你就醒了。” “你这么紧张,我看不得这东西吗?” 他语气并非质问,而是正常询问,但宁曦还是下意识心虚,攥紧了手里的杏仁。 “这玉佩有些年头,又是我爹娘的遗物,所以我总担心它磕碰损坏,不是不让你碰。” 景瑢闻言,伸出手,“既然如此,给我看看?” 宁曦咀嚼的两腮一顿,“你不是看过了?” “你醒得快,我没看清。”他眉心轻蹙,语气放软,“我还没见过透成这样的红玉,就当让我开开眼成吗?” 看东西是小事,而且之前她试过,红玉佩在小喜手上是不会发光的,除了她以外的人应该都不能让玉佩显示数字。 她将玉佩拍在景瑢手心。 “你看正面的双鱼纹,红晕和雕刻相辅相成,多精妙!”她道。 景瑢将玉佩翻到正面,照她所说观察起纹路。 正要翻面,宁曦又道:“上面还有几个气泡呢,你看见了吗,还挺新奇!” 景瑢又看了两眼。 “尾巴上的纹路极细……” 景瑢忽然抬眸。 宁曦说话声戛然而止。 两人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宁曦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忽然垂眸,将玉佩挂在她腰间。 衣料被触碰的感觉似有似无,宁曦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他的手离开玉佩,她才觉得周遭的空气又流动起来。 “不想我看就算了。”他语气淡淡的。 宁曦愣了下,连忙放下碟子,往他身边靠近些许,“你不高兴吗?” 景瑢唇角轻勾,“没有。” “这是你爹娘的遗物,对你而言意义非凡,我明白。” 宁曦心头一颤,连忙道:“不过一件死物罢了,你同个玩意儿计较什么?” 景瑢闻言抬头,“你的意思,可是我比它重要?” “当然啊!”宁曦不假思索道,“它只是枚玉佩,怎么能和你比!” 景瑢忽然倾身靠近过来,宁曦下意识绷紧后颈,想往后退,身后的座位却多了一只手,若有似无地卡着她的位置,让她动弹不得。 桃花眸半垂着看她,眼中闪烁的光亮仿佛夜空繁星,掩盖着丝缕窃喜。 第725章 床榻,只有一张 第725章 床榻,只有一张 他呼吸轻重不一地落在她眼帘上,宁曦回过神来连忙别开脸,同时伸手一把怼在他的脸上。 景瑢弯着的唇角被挤歪,有些怔忪。 反应过来,他轻轻地哼笑一声,“你还打算打我到什么时候?” 宁曦下意识收了手,“我没打你。” 她脊背挺直,几乎完全贴在放在身后的景瑢的那只手臂上。 忽的,背后的手臂一紧,她腰间一挺,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近在咫尺。 “景瑢!”她惊呼出声。 “看两眼而已,也不行吗?”景瑢的眼神一直在她眸上游移,“玉佩不给看,人也不给看,你规矩怎么这么多?” “看两眼离这么近做什么……”宁曦眼帘飞眨。 景瑢空出的那只手忽然摸上她的腰,勾住了红玉佩的绳结。 宁曦瞳孔一缩,下意识想低头,但和景瑢离得太近,她做不到。 “还说玉佩没我重要,骗子。”景瑢轻声道。 宁曦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只犹豫了一瞬,就忽然凑了上去。 冰凉的唇落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这次信了吗?”她眼瞳直直地看着,仿佛要看到他眼睛里去。 景瑢唇角维扬,却轻轻摇头,“你敷衍我。” 宁曦一咬牙,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再次送了上去。 这次她没逃,只是气势猛不代表有经验,景瑢自唇齿间飘出一声轻笑,大掌挪到她的后脑,掌握了主动权。 红玉佩垂在榻边,时不时敲击着边缘,发出清脆的细微声响。 “唔……” 宁曦快喘不过气,顾不上其他,直接推开了他。 这人是属狗的,又啃又咬又不使劲,挑逗似的,搞得她都没心思呼吸。 抿了下唇角的润湿,她不敢看景瑢的表情,直接从他臂弯里逃了出去,坐在另一边,抱着没吃完的杏仁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扔。 她靠在窗边,后脑的青丝有些散乱,景瑢眼帘轻颤两下,也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马车内燃着小暖炉,他有些热,便泼了茶水进去。 暖炉的炭块只灭了一瞬就又燃烧起来。 景瑢又泼了一杯。 炭块依旧坚挺。 没有茶可泼了,景瑢泄气地往后一靠,忽然觉得炭盆就是他自己。 晚上到了驿站,负责安排房间的官员自然给两人留了驿站里最大的独院。 但再大的院子也就只有一个房间。 两人对视一眼,景瑢没什么反应,先进去看了一圈。 “环境还不错,满雅致的。”他出来跟她这么说。 宁曦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屋一看。 一张床铺一张桌子,连个能歇脚的软塌都没有,还真是……好环境啊! 她回头看景瑢,景瑢看懂了她的眼神,失笑道:“舟车劳顿一整日,你不会想让我打地铺?” 宁曦微微抿唇。 其实她想说她打地铺也行。 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以后半个月都要同住一间屋子,天天打地铺也不合适。 她面色没什么变化,大手一挥,“当然不会,只有一张床挤挤就是了。” 景瑢闻言欣慰地点头,“还是你心疼我。” 宁曦只觉得心口中了一箭。 晚膳后,宁曦便和银翘出门去了,说是要巡视下商号的铺子。 直到月上树梢,四下静谧,她才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院外。 屋内灯已经灭了,静听也没有声响,想来景瑢已经歇了。 第726章 打地铺这么嫌弃他 第726章 打地铺?这么嫌弃他 她轻手轻脚地进屋,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吓得她好半晌没敢动。 好容易收拾妥当,摸到床边却发现景瑢背靠外,躺在床榻的外侧。 宁曦暗暗咬牙,看了眼身后的地面。 官驿的条件有限,地上潮湿不说还都是灰尘,屋里有没有其他床褥能用,宁曦只能放弃了打地铺的想法。 眼神又落在景瑢熟睡的侧脸上。 她的角度看不见景瑢的脸,只能看得到他几缕墨发沿着下颚线藏进领口,安逸地像是毫无防备的山中小兽。 她眉间皱了又放,纠结许久,她终于提起一口气,抬脚踩到床尾。 动作一气呵成,多年练武的功底让她又快又稳地越过景瑢,躺到了里面的空位,床榻只是轻微的晃了下,并未闹出动静来。 宁曦躺着松了口气,一抬头差点叫出声来。 景瑢一双惺忪的睡眼半睁半醒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在做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的了一会儿。 宁曦先扯了下嘴角,故作镇定道:“我回来晚了,没想打扰你,你接着睡。” 她说着,拆开自己的被子改在身上,翻身面朝墙壁。 背后没有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宁曦只觉得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紧张。 若是平常或许她还能劝服自己别多想,可白天马车里才亲过,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景瑢的躁动和克制。 身侧的床榻忽然下陷,宁曦脖颈绷紧,悄然攥紧了被子边缘。 “睡。”景瑢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他似乎翻了个身,而后再没有其他动作。 等到呼吸声绵长规律,宁曦悄然转头。 他背对着自己,床榻并不宽敞,两人中间纵使有刻意的距离,但有几缕墨发已经跑到她的枕边。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下身体,换了个平躺的姿势,终于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不困?”身侧忽然炸开闷闷的声音。 宁曦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你怎么还没睡?” 没睡呼吸那么沉,他故意的? 不怪她多想,这种神经紧绷的时候,她很难把景瑢想成什么正人君子,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 “旁边有人,有些不适应。”他闷声道。 宁曦分辨不出他是否话里有话,只干巴巴地接道:“地上脏,不适合打地铺,还是对付一晚上。” 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心虚,她又补了一句,“我也不适应。” 景瑢似是无奈地吐了口气,“你还真想打地铺?就这么嫌弃我?” “你怎么总曲解别人意思,我没……” 她话音未落,景瑢忽然转过身,一只手掌垫在脑下,半垂着眼帘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屋内光亮有限,床帐遮着,她只能看清他泛着水光的眼眸和好似有些弧度的唇角。 更近距离的景瑢她都见过,但在床上纵使不一样的,她将被子挡在身前,试图掩盖加快的心跳声,然而落在对方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我说过这种事听你的,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乱来,还是说你不信任我?”他轻声道。 “我没,我就是冷。”宁曦结结巴巴地说。 “冷啊……那你被子盖严实点。” 话刚说完,景瑢忽然拉开自己的被子,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两具身体只隔着一层薄被,宁曦甚至感受得到他胸口传来的阵阵温度和起伏。 出神的间隙,宁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他的被子是双人大小,而自己的则小那么多? 第727章 打探,身体还好吗 第727章 打探,身体还好吗 景瑢确实只是睡觉,宁曦高度紧张的神经只绷了一会儿就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她被景瑢叫醒。 景瑢已经收拾妥当,手上还有未擦净的水珠,连带着蹭到了她的脸上,冰凉的触感驱散了睡意,宁曦直接坐了起来。 一晚上过去无事发生,景瑢更像个没事人一样,看她起来后就出去整理其他东西,宁曦颇有些心虚。 她还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接下来几日,两人都挤在一副床榻上睡觉,有的屋子会备两床杯子,而有的只有一床被子,他们又不好让人再拿一床来,就这么一人盖一边睡着。 起先还睡得规矩,时间一长,两人都随意了些,经常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压了另一个人的衣角或是头发。 更有甚者,宁曦起床后发现自己枕着景瑢的手,几乎是贴在他怀里。 无论她的睡相如何,第二日景瑢都是一副坐怀不乱的淡漠神色,对前一晚的事只字不提,只像往常那般对待她。 马车快到南诏边境,整整十日过去,宁曦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私下里找来银翘。 “黑羽有没有跟你提过关于景瑢以前的事?”她斟酌着开口,“比如身体健康,疾病什么的?” 银翘仔细回忆,然后摇头,“您是问王爷的过往吗?属下可以着人暗中调查,会有难度但一定会查明。” “不用不用……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宁曦蹭了蹭鼻尖。 她讪笑两声,拍了拍银翘的肩膀,“你和黑羽相熟,有空帮我打探一下,别太明显了啊!” 银翘点点头。 午膳后,队伍准备启程,黑羽在顺马匹的绳索,银翘悄无声息地靠近过来。 “姑奶奶,你走路怎么没声音?我最近哪里得罪你了?”黑羽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她冷冷道。 黑羽愣了下,“是不错。” “问你个事。”银翘将佩剑换了只手拿,神色有淡淡的纠结。 黑羽瞬时笑开,将缰绳放下,拍拍手到她面前,“那么客气,问就是了!” “你觉得王爷身体怎么样?”她短暂思索后,认真开了口。 黑羽面皮一抽,“王爷的病你不是知道吗?” 装病的事郡主知道,郡主知道银翘肯定也知道,干嘛还明知故问? 银翘摇头,“不是说病,就是王爷从前的身体状况,你了解吗?” 黑羽饶有兴趣地咧嘴笑了两声,“真是稀奇,你怎么会对王爷从前的事感兴趣?是郡主让你来问的?” 银翘脸色一沉,“不是。”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直说,免得耽搁时间。” “我没说不说啊!”黑羽连忙挡住她的去路,“只不过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王爷从小身体就不好。” “这事你去问谢允或是让郡主直接问王爷呗,干嘛舍近求远来问我?”他问道。 银翘拧眉,“我说过,此事与郡主无关。” “好好好,无关!”黑羽连连点头,“既然不是郡主,你问这个做什么?” 银翘轻咳一声,“我瞧见王爷午时咳了两声,怕郡主担心,所以问问。” “午时?”黑羽想了下,“午膳有辣菜,王爷吃不了辣,可能是这个原因?” “哦,有道理。”银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呵呵。” 她干笑两声,径直离开。 黑羽扬起的嘴角僵住。 她今天怎么了? 第728章 公孔雀,见面先开屏 第728章 公孔雀,见面先开屏 景瑢听完黑羽禀报,也疑惑地眯起眼睛。 “银翘不是私下探听主子事情的人。”景瑢淡淡道。 黑羽点头,“属下也是这么觉得,但她说不是郡主的命令。” “她不多事,但不代表她不会说谎。”除了宁曦,没人能让她打听旁人的私事。 “可郡主为什么要问您的身体?您不是说谢公子已经将您从前的病情都告诉郡主了吗,怎么还要问,郡主到底想知道什么?”黑羽想得头大。 景瑢也想不通。 黑羽忽然一拍脑壳,“属下想起来一件事,您还记得郡主之前到商号下的一家药铺看药方的事吗?” 景瑢一口茶没下去,差点喷出来。 他嘴角轻轻抽搐,神色一言难尽,“你是说,她依旧觉得我……” 黑羽抿紧嘴巴,不敢搭话了。 队伍出发,宁曦只觉得车里气氛不对。 景瑢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抿一口茶,一如既往地悠闲。 “你想说什么?”景瑢忽然开口。 宁曦愣了下,决定如实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景瑢抬眸看来,“怎么这样说?” “总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宁曦收回眼神,“没事就好,有事记得说。” 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看话本,景瑢倒是没再看手上的书,而是一直在看她。 宁曦感觉到两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瞳孔一挪就对上他那双眼睛。 “你看我干嘛?” 景瑢笑了下,“你也是,有事不要瞒着我,直接同我说就好。” 宁曦哦了一声,没当回事。 五日后,队伍如期到了北燕京都。 一众人马候在城门处,一片北燕官服中夹着一个格外显眼的骚包紫身影。 南诏队伍停在城门口,北燕的官员迎了出来。 宁曦一下马车就看见一团毛茸茸的紫球飞速靠近。 “未曾想到,本世子与郡主的缘分如此之深,南诏分别后才多久就又见面了!” 他手里的扇子一合,翘着一边唇角,目不斜视地朝宁曦而来。 景瑢一只手拦在中间。 桑祈驻足不及时,差点撞上去,悻悻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看向景瑢,“久别重逢问候一声罢了,安王爷怎的如此小气?” “你站远些,免得身上的毛落在她身上。”景瑢淡淡说完,收了手。 桑祈理了理宽大的紫色外袍,头颅高昂,依旧骄傲地像个公孔雀,“你懂什么,这是北燕绣娘新研究的织法,用孔雀羽作装饰,衣裳色泽岂是那些死板的染色丝线能比的!” 景瑢干脆没理他,视线越过他头顶,看向他身后的众位迎接大臣。 “就来这么几个,是你的意思还是北燕皇帝的意思?”他语气淡淡的。 “自然是我爹娘的意思,皇叔哪有精力理会你的事?”桑祈凑近了些,饶有兴致地低语,“燕子期在宫里呢,你要不也去凑个热闹?” 景瑢不咸不淡地横了他一眼,“如此雅兴,世子爷自己留着。” 他说完就自然地揽过宁曦的腰,径直穿过队伍。 桑祈看着她腰间的那只手,倒吸一口冷气。 “装得这么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转性了呢!” 入城需得经北燕的禁军查验行李车马,众人等在一边,宁曦看了眼身侧的人。 自从到北燕京都后,他就像换了个人,言谈举止不见半点往常的温润和善,反而有种冷冽的决绝。 景瑢感受到她的目光,垂眸看她,习惯性地弯眸浅笑。 这一笑,好似她方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第729章 他不行,还是郡主通情达理 第729章 他不行,还是郡主通情达理 南诏使团被安排在北燕皇宫东南处的一座宫苑,旁边就是同来贺寿的西夏使团。 桑祈声势浩大地送南诏使团到宫苑外才停下,西夏使团听到声响出来,正看到桑祈试图拍一位清冷淡漠的男子的肩膀,却被对方了无痕迹地躲开。 初来乍到的西夏人惊掉了下巴。 他们来了有几日了,北燕朝廷虽然波诡云谲,但掌权的风云人物就那么几个,这位桑世子便是最有名的二世祖,敢当众下他的面子,这南诏使臣怕是不想活了? 还是说南诏有什么筹码,不怕北燕的威势? 桑祈面不改色地换了只手拿扇子,丝毫不介意景瑢的无视。 但他也无意热脸贴冷屁股,转头冲宁曦扬起笑脸。 “郡主……” “王妃。”宁曦冷冷道。 “还是郡主唤着顺口,称呼而已,一定要计较吗?”他翘着一边唇角,语气懒懒的。 “行,你随意。”宁曦异常好说话。 桑祈受宠若惊,“还是郡主通达,不似某人斤斤计较。” 宁曦看都没看他一眼,提着自己的佩剑往院里走去。 “郡主!”桑祈连忙叫她。 宁曦脚步没停,衣袂翩飞。 桑祈又叫了一声,宁曦依旧没反应。 眼看人要消失,桑祈只得无奈高呼,“王妃!” 宁曦顿住脚步,侧身回眸,“桑世子有事?” “……” 桑祈抿了抿嘴,几步追上前,嘴角的笑容摇摇欲坠。 “看来桑世子的面瘫还没好。”宁曦淡淡道。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认真,让人真觉得她在担心桑祈的身体健康。 桑祈用手压平了自己的嘴角,然后勾勒出一抹标准的微笑。 宁曦也回了个礼貌的笑。 “今日你们想必累了,明日本世子亲自为你们接风洗尘,还望王妃莫要推辞。”他道。 宁曦点了下头,“好,有劳世子。” 桑祈对她的爽快有些意外,“王妃就这么答应?” “不然呢?在你北燕的地盘下你桓王世子的面子?我还没这么不识时务。”她实诚道。 桑祈笑了笑,“可惜王爷就没有王妃这般觉悟。” “他是他,我是我,你若想让他长觉悟冲他去,可别殃及我。”宁曦说完便转身进了殿门。 桑祈茫然地呆站了会儿,忽的一声嗤笑。 “南诏人可真会玩。” 寝殿很大,如景瑢所说,北燕皇宫极尽奢华,即便只是角落的一座小宫殿,装潢陈设都是外头见不到的配置。 珠帘隔绝内外,内里放着一座三面镂空雕刻的架子床,床帐里三层外三层地覆盖,每层纱都薄如蝉翼,层叠在一起却能起到遮光的效果。 宁曦看着床榻陷入沉思。 好看是好看的,但是未免也太大了点。 熙园的床榻已经算大的了,躺三个人没问题,这架子床能容得下五个人。 景瑢走过来,见她在看床,也跟着看了一眼。 “怎么了?” “北燕还真是……大方。”她挑了个隐晦的词。 景瑢眼神从床榻一边扫到另一边,眉梢轻扬了下,“你不喜欢?我去让人换个就是。” 宁曦连忙摇头,“不必,这个刚好!” 免得她睡相不好再躺到人家怀里去。 景瑢嗯了一声,没再看她,到一边换衣裳去了。 仇江孟平伟等人都被安置在宫苑后的厢房,和寝殿隔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宁曦到他们院子时,几人正安置贺礼。 第730章 床大,换个小的 第730章 床大,换个小的 孟平伟忙得脚不沾地,见了她行了礼就接着忙去了,倒是仇江闲着无事,从廊下快步到她面前。 “北燕还真是财大气粗,小小厢房都布置的跟天宫似的!”仇江没心眼地笑着道,说完才觉得不太对,悻悻地看向宁曦,“属下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和你一个想法。”宁曦压低声音,“北燕财力强是真,但一座小小庭院布置至此也太过夸张。” 仇江听懂了她的意思,“郡主是怀疑北燕故意的?” “你从孟侍郎那里取两件礼物,到隔壁西夏使团的宫苑走一圈,回来直接到寝殿找我。” 仇江领命,迈着大步往孟平伟所在的房间而去。 宁曦又亲自对了一遍礼单和实物,确保无误后,她才回了寝殿。 景瑢不在,她进屋后就觉得哪里不对,直到看到珠帘里面。 原本五人大的架子床换成了个小的,和她在家里的床榻一般大小,雕刻依旧精良,床帐材质也相同。 她随便找来一个侍女,询问此事。 侍女如实道:“是安王爷说那床太过奢侈,怕传出去对南诏名声不好,所以让人换了个小点的。” 倒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是往常,她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景瑢一定是故意的。 但经过半个月同床共枕却什么都没发生,她的猜想不由动摇。 大床小床对他来说有何区别?反正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坨占半边床位的肉罢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气到了,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院外传来脚步声,宁曦等了一会儿,景瑢面上挂着浅笑走了进来。 她两步上前,“为什么把床换了?嫌床太大?” 景瑢怔了下,宁曦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仇江一张黑脸此刻涨的通红,边后退边摆手,“属下什么都没听到,属下一会儿再来!” 他一溜烟地跑了。 宁曦脸烧得通红,盯着桌下的地缝,恨不得钻进去。 身前一声轻笑。 景瑢一如既往地脸皮厚,非但没影响,还笑得比刚才还猖獗。 “我是怕传出去影响南诏的风评,北燕宫中人心叵测,难保他们不是故意将这里布置的过于奢华。”他宽下外衫,然后坐到床榻上感受了下。 “我特意让人铺了三层软垫,比南诏宫里的舒服。”他冲宁曦招手。 宁曦没动,半信半疑地盯着他。 “你也觉得这里布置奢侈?” 景瑢点头,“北燕虽然钱多,但这种程度还是太夸张了。” 他自小在北燕宫里长大,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可信度很高。 宁曦吐了口气,“那他们是冲你还是冲南诏?” “你不是帮北燕的吗,为何还要算计你?” “我与北燕的交易只有少数人知晓,北燕宫中派系众多,每个人都有私心,或许是事情落实过程中出了意外。”景瑢并不在意,依旧冲她招手。 一番冷静的谈话浇灭了宁曦大多怀疑,她走了过去,坐在景瑢旁边。 床垫随着她的动作下陷,宁曦被惊了一下,脱了鞋往里面挪了点。 “这什么垫子,好软!” “鸭绒鹅羽,都有。”景瑢笑着道,“只有北燕皇宫才会用此物做床褥,毕竟做起来耗时耗物,让人知道不好。” 宁曦对这垫子爱不释手。 她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但有些东西让人刮目相看不是靠价钱和珍稀程度,而是其别出心裁的创意。 第731章 报酬,可真好打发 第731章 报酬,可真好打发 软垫确实舒服,她起先是坐着,后来和景瑢聊着就躺了下去,再后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景瑢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又摘下她的发钗放到一边。 宁曦熟睡和浅眠的状态不同,若是睡得沉,呼吸声会变得很长,神色也会懒怠许多,而平时就算是小憩,她的眉心也经常轻蹙着。 景瑢坐在床榻边,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景色。 北燕的御花园有两棵百年古树,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无论在北燕皇宫的哪个角落都能看见。 这里离御花园还算近,能看到大半截古树的枝叶,还有蜿蜒其上的泛着青黑色的藤蔓。 他以前也经常看这两棵树,只不过是另外的角度,与此刻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重回北燕皇宫,心情没有他想象中的排斥或是起伏,相反,现在坐在这里,他甚至还有些享受。 身侧的人呼吸绵长,像是宁神的香料,即便面对着令人作呕的场景,也能让他暂时遗忘身处何处。 宁曦醒来时是躺在景瑢腿上的。 他正靠在床头看一封信,她原本的枕头不知怎么到了脚下,而代替它的是结实的大腿。 北燕的枕头和床垫一样都是软的,相比下他的腿不算舒服。 宁曦无声地闭了闭眼。 她睡相到底是有多差,不是钻进人怀里就是踹掉枕头躺人家的腿。 但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 宁曦佯装刚醒,转了个身,从他腿上滚了下来。 半边脸陷进床垫,她做作地哎呀了一声,这才回头看向身侧的人。 景瑢不知何时放下了信,一双桃花眸正看着她,宁曦对上他的眼,没来由地心虚。 “你怎么没休息?”她体贴地问。 “腿占着,躺不下去。”他有些艰难地挪动了下那条腿。 显然时间太长,压麻了。 宁曦嘴角轻扯,“下回我再这样,你直接把我推走就行。” 景瑢递来一个你说得轻巧的眼神。 宁曦转移话题,“什么信?” “银翘给你的,她说我也能看,我就看了。”似乎怕她发火,景瑢曲起那条枕头腿,道:“也该给我点报酬。” 宁曦当然不介意他看信,轻嗤一声,“你可真好打发,一封无关紧要的信就可以。” “无关紧要?” “是啊,不然银翘不会让你看的。”宁曦从他手里抽走信纸,扫了两眼,“果然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景瑢又抢了回来,指着某处道:“姑母开始对景怀瑜下手了,这也是小事?他又被禁足在盘云宫,这回不似上次,刑部郎官都要前去查问,尹辞也在其中。” “尹辞?”宁曦被勾起兴趣,一双眼泛起光亮,“他审问景怀瑜,相府就没干涉吗?” “有肃国公府的面子在,相府不便插手,而且在外人眼里,正好能树立相府公私分明的形象。”景瑢顿了顿,“况且尹辞并非能左右事情走向的人,尹相一向不会把精力放在无用人身上,这点尹辞比任何人都清楚。” 宁曦不由地沉默。 尹辞因为和肃国公府的联姻,尹相从未将他当做自家人看待,正他从小就是景瑢所说的“无用人”。 “这次也算翻身做主了,就算左右不了事情关键,能出口气也好。”宁曦轻叹一声。 景瑢将信放下,端详她的表情,“你心疼他?” 宁曦摇头,“我可没资格心疼他,就是觉得惋惜,他人那么好却要受那么多罪。” “我也受了许多罪。”景瑢幽幽道,“心疼我的资格总有。” 第732章 北燕,到他的地盘 第732章 北燕,到他的地盘 宁曦看向窗外的瞳孔顿住,没什么表情,顾左右而言他,“尹辞的事,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景瑢没追着刚才的话题不放,瞬时翻身下了床榻,淡淡道:“他本就是刑部的人,例行公事不必特意安排。” “景瑢。”宁曦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道:“你一定要算计到这种程度吗?连刻意的安排都要让人看不出来?” 如他所说,尹辞是刑部的人,即便有人怀疑是景瑢的安排,也说不出个不字。 可偏偏他一点把柄都不留下,他远在北燕,安排尹辞的事谁也想不到他头上,但事实上,人就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心思缜密是好事,但没有人天生就善筹谋,其背后是无休止的殚精竭虑。 她抿了抿唇,斟酌着道:“有些事不必尽善尽美,只要表面无过就好。” “你心疼我?”他扬起唇角,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将视线落在手边的文书上,嘴角的弧度依旧扬着。 “我习惯了,若是不如此,我会不安心。” 他飞快地扫了眼文书上的内容,然后放下朝她走来,“说着玩的,你怎么还真心疼上了,晚膳时辰过了,我带你出去寻些好吃的。” 他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另一手抓起一旁的披风拢在她身上。 系好衣带,他的手钻进披风里,准确地捏住了她的手指尖,然后一寸一寸地挪动到手掌,轻轻将她的手全都包裹住。 宁曦低头看了眼。 他的手比自己的大很多,手指修长,拢着她的手掌毫不费力,甚至骨节还弯曲着,角度规整得像是刀刻一般。 北燕京都她来过,到街上后景瑢发现她倒是比自己更像领路人。 几乎街上的每家店每个摊位她都说见过。 “你上次来到底是办事还是闲玩?”景瑢忍不住道。 “不耽误。”宁曦并不觉得理亏,“你们北燕京都的街道上也有不少燕宁商号的铺子,我来视察不行吗?” 他停在一个陶人铺子前,笑道:“行。” 宁曦愣了下,忽然觉出不对来,她凑到景瑢身边,小声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瑢放下陶人,疑惑地看她。 “我只是下意识觉得你对北燕熟悉才那么说,并不是觉得你是北燕人。” 就算是叛徒,也不会愿意听人说自己是叛徒。 宁曦眼帘微垂,长眉轻蹙。 她说话怎么就不过脑子呢? “我还当什么事,这点小事我不介意,而且你说的也没错,比起南诏,北燕更像我的家。”他牵起宁曦的手,潜移默化地拉近两人距离,两人各胳膊隔着衣物轻靠在一起。 “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也算是我真切活过的地方,而南诏与我来说太过虚无。” 他笑容不变,语气也依旧浅淡,但只有她知道,能让他谈论自己有多难。 他垂眸看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底线,对家国毫无牵挂?” 宁曦摇头,“是南诏负你在先,人非圣贤,我理解你。” “那你呢?你对南诏是何立场?”他又问。 “南诏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很喜欢。”她道,“但南诏是南诏,皇室是皇室,对后者,我没什么立场可言。” “我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是几个人付出代价。” 景瑢没有丝毫意外,反倒认真思考起她的话。 “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 宁曦微微抿唇,“死多容易,太便宜他们。” 第733章 说不过,她总有道理 第733章 说不过,她总有道理 “这不像你。” 景瑢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倾向于快刀斩乱麻,毕竟杀人偿命,让他们死是最对等的代价。” “不对等,他们欠我的不止两条人命。”宁曦语气多了丝冷意。 景瑢侧眸,她的唇线抿得笔直,能看出她微微咬牙的用力,瞳孔直视前方却没有固定的焦点,那是她下定决心时会有的神态。 即便他早就知道宁曦对景怀瑜的恨意滔天,但每次直面都会被惊到。 “慢慢来,一切都会如愿的。”他声音轻柔,却藏着几分笃定,仿若誓言。 两人选了北燕最负盛名的酒楼用膳。 “抱歉二位,雅间已经满了,要不在大堂委屈一下?”小二陪着笑脸,观察两人神色,连忙又道:“四楼的大间还有位置,只要添点银子就成。” “好……” “多少银子?” 两人异口同声。 宁曦看了眼他,他眉梢轻扬,“听她的。” 小二闻言,便笑着对宁曦道:“一晚二百两。” “还是大堂,给我们上些你们酒楼的招牌来,不要酒。”她拿定了主意。 两人落了座,景瑢轻笑,“二百两也要省?” “这是北燕,大手大脚花钱容易被人拿捏把柄,这可是你教我的。”她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景瑢清了清嗓子,“你说得有道理。” 菜上齐,摆了满满一桌,景瑢眼睛眯了眯,“如此不算浪费?” “来都来了,总得尝遍才尽兴!”宁曦面不改色道。 她总是有理的。 景瑢嘴角勾了勾,拿起筷子介绍起桌上的菜品。 饭吃了一半,楼上忽然走下来一群人,人数众多,但宁曦还是一眼看到其中最惹眼的那位。 一身红色锦衣,领口衣摆都是金线勾勒的刺绣,冠上还顶了颗指节大小的红珠,张扬至极。 “火鸡下山……” 景瑢闻言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巧对上桑祈扫视的目光。 后者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眼睛顿时一亮,然后跟身边人说了几句,那群人齐刷刷地朝他们这边看来。 宁曦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桑祈顾忌景瑢的脾气,甩下队伍一个人走了过来。 景瑢倒是放下了筷子,扬起笑脸一副欢迎他的模样。 桑祈嘴角抽了下,低头看向她,“王妃家大业大,怎么不到楼上用膳?这里人多眼杂环境又差,岂不委屈了王妃这身份?” “我什么身份?”她咽下口中的东西,才懒懒地抬眼。 “王妃,郡主。”桑祈道。 “那是南诏的身份,这里可是北燕,谁不知道北燕国力强盛,我可不敢在世子殿下面前夸口身份。”她面无表情地说。 桑祈嘴角抽搐。 “本世子也是好意,王妃何故对本世子如此排斥?” “世子误会了,我并非针对世子,我只是脾气差。”她嘴角飞快地牵起又放下,然后又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桑祈见识过她古怪的脾气,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晾在一边还是有些丢脸。 “世子不必同她一般见识,您有何事同本王说就是,本王脾气好。”景瑢接过话。 桑祈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算了,算本世子多事好,你们慢慢吃!” 他快走到门口,忽然回身,火红的袖子划过一道圆弧。 “哦对了,明日这个时辰,五层谈月长廊,本世子敬候二位驾临!” 酒楼内寂静了一瞬。 众人纷纷看向两人这边,表情有探寻更有愕然。 第734章 喜欢,英雄不问出处 第734章 喜欢,英雄不问出处 宁曦茫然地用茶杯挡住自己的脸,“谈月长廊很不一般吗,他们为何这幅表情?” 很多消费昂贵的酒楼都会把最高层设成私人预订的形式,这在南诏都很常见,更别提富庶的北燕。 景瑢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自己碗里,慢条斯理道:“没什么特别,也就一夜一千两。” 宁曦茶杯一放,“多少?” “一千两。”他肯定地点了下头。 宁曦抿紧了唇,身子后仰,渐渐和旁边人的表情同化。 景瑢桃花眸一眯,“他们惊叹是因为拿不出一千两用来吃饭,你又不是拿不起,干嘛也这个表情?” “我对你们北燕的奢靡有了新的认知。”她由衷道,“看来商号在北燕的生意可以做得更大胆些,有钱不挣是傻子。” 景瑢轻笑,“还吃吗?” 周围人的视线接二连三地投来,原本热闹的大堂也被窃窃私语所取代,有人认出桑祈的身份,都在猜测他们二人的身份。 吃是吃不下去了,宁曦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都怪桑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景瑢赞同地点头,“这句评价贴切。” 出了酒楼,景瑢又带她逛一条远离主街的小街道,这里虽然偏僻但人却很多,刚踏上小路就是一阵扑面而来的香气。 宁曦空落落的胃口顿时发出抗议。 景瑢看她眼睛放光,先带她到近处的凉糕摊。 香甜沙软的凉糕入口,宁曦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睛。 “好吃!”她不常有表情,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却能感受到她的激动。 景瑢就这她的筷子吃了剩下的,“嗯,这么多年味道没变。” “你离开北燕不才一年,哪来这么多年?”宁曦边吃边问。 “我十几岁的年纪常来,之后就很少出来游玩,就算出来也无暇买这些东西。”他淡淡道。 宁曦慢吞吞地咀嚼着,看了他半晌,忽然又夹起一块凉糕递到他嘴边,“爱吃就多吃点。” 景瑢浅笑着勾唇,握住她的手,将一整块凉糕送进口中。 接下来他又带她走了许多摊位,每样各有各的好吃,她尝一半,剩下的则进了景瑢的肚子。 “还以为北燕没什么好吃的,没想到有这么多!”她手放在肚子上,有点艰难地咽了口凉茶。 “北燕人并不觉得这些好吃,相反,他们认为这些是不入流的低劣之物。”景瑢淡淡道,“小时候他们这样告诉我,我不信就自己来尝,尝过后觉得皇宫里的东西没有这里的好吃,许多事还是要亲自试过才知真假。” “也或许是因为这里环境好,人群熙熙攘攘的,东西也会好吃许多。” 他垂眸看她,唇角的弧度加深,“今日吃的比记忆里的还要好吃。” 是在说她? 因为有她在,东西也更好吃了。 认识这么久,宁曦对他不要脸的直白表达逐渐习惯,闻言只是牵起嘴角,眉梢颇有得意地扬了扬,“那就好。” “宁曦。” 他抬手撩着她鬓边的一缕打着弯的碎发,眼神随着手指移动。 宁曦咬了口肉串,烫得舌尖发麻,睁开一只眼看向他。 “喜欢这里吗?” 宁曦不假思索地点头。 “哪怕这里是北燕?” “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这么多香喷喷的英雄。”宁曦不甚在意道。 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景瑢眼眸半弯,将她肩上的披风拉紧了些。 “走,前面还有。” 第735章 露馅,他早就知道了 第735章 露馅,他早就知道了 桑祈身后的桓王府权利极大,一听说桑世子要宴请南诏使团,第二日皇帝召见二人的过程就变得非常简洁,连留二人用膳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午时,宁曦正准备晚上的宴席,仇江和银翘同时来找她。 两人对视一眼,银翘先退了一步。 仇江拱了拱手,“郡主,昨日属下看过,西夏的宫苑也很漂亮,但远不及这里,无论是大小,景致还是陈设。” “西夏此次来了多少人?”宁曦问。 “使团一共五人。”仇江道。 西夏来了五人,南诏使团也是五人,同样的人数住处差别却这么大,果然景瑢怀疑得对,北燕就是故意的。 “知道了,你嘱咐下面人安生些,有事直接找我或是王爷,万不能私下生事。”宁曦吩咐道。 仇江点点头,看了眼身侧的银翘,识趣地退下。 银翘等仇江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走到宁曦身边,压低声音:“属下想起还有一件事未向郡主复命。” 她还能有忘记的事? 宁曦有些惊讶,“说。” “就是上回郡主让我打听王爷从前身体的事……”她嘴角轻抽了一下,“属下问到了。” 宁曦挑拣首饰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瞬心虚,将她拉到内室里来。 “他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的不多,不过王爷从前身体是不好,他还说这些谢公子都跟您提过。”银翘道。 宁曦眉心轻蹙。 谢允是跟她说过,但却没提那方面的事,她对医药一知半解,并不能参透所谓的身体不好是什么程度的不好。 “还有吗?”她有些失望。 银翘欲言又止。 宁曦眉心一跳,“你不会露馅了?” 银翘抬眸,想了想,微微点头,“黑羽应该猜到是您让我问的了。” 宁曦倒吸一口气,连忙问,“你怎么说的?” “就问王爷从前身体怎么样。”银翘如实道。 “我不是让你别太直白吗!”宁曦忍不住扶额。 “属下没说是郡主问的,黑羽问,属下也只是说自己好奇。”银翘认真道。 “……” 她早该知道银翘做不来旁敲侧击! “我知道了,多谢你……”宁曦捏了捏眉心,笑不出来。 银翘担心地看她,“应该不要紧?” 宁曦扯了下嘴角,生无可恋地点了下头,“嗯,不要紧。” 黑羽和景瑢穿的是一条裤子,他知道那景瑢必然知道! 可这些日子并没发现他有何异常。 或许,他还猜不到自己为何要打探他身体的? 对,一定是这样! 就算他总能猜到自己的想法又如何,只是问身体状况而已,除非开天眼,否则肯定不会联想到她好奇的是那方面! 出发前,景瑢出去见人才回来,宁曦正摆弄着自己的发髻,听到声响抬头看去,正对上景瑢探寻的眼神。 “还有半个多时辰,你今日怎么准备得这么早?” 他边说边走到桌边拿茶水,喝过茶,他撩开珠帘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的人,笑了笑。 宁曦下意识垂眸,佯装无意地挑拣起首饰。 “你方才见了谁?” 景瑢看着镜中的她在一排首饰间犹豫不决,眉梢轻轻一扬,淡淡道:“北燕礼部的官员,照惯例拜见罢了,就是他话太多所以耽搁了些时辰。” “就这个,配衣裳。”他捡起一支青玉的。 宁曦点头,“听你的。” 景瑢勾唇,帮她将玉簪固定在发髻之间。 第736章 误会,他到底做了什么 第736章 误会,他到底做了什么? 宁曦看着镜中的自己,回想起在家时小喜总嫌弃自己打扮得太素净,她忍不住问,“会不会太素了?” 景瑢俯身到她耳鬓,桃花眸仔细端详着镜中的人。 宁曦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 “很够了。”他轻声道,“倒显得我有些寡淡,要不你帮我挑一件配得上你的衣裳?” “不挑,再打扮我就把你关家里。”宁曦下意识道,脸色也冷下去。 她可忘不了某人受欢迎到被人围着走不动路的情景。 景瑢微微抿唇,“英雄所见略同。” 宁曦怔然抬眸,镜中某人的眸子泛着委屈的涟漪,似乎在控诉她。 这算是夸她好看吗? 她眉眼弯了些,不再看他,又挑了朵珠花递给景瑢,“帮个忙。” “你故意的?”景瑢哭笑不得,但还是接过帮她簪好。 “嗯,故意的。”宁曦抿唇,却依旧压不住嘴角的弧度。 她起身要走,景瑢却站在原地不让。 她被逼在梳妆案台和他之间,动弹不得。 “怎么了?”她茫然地问。 景瑢单手撑在案边,和另一侧的椅子形成了一个包围住她的空间。 “你今日不对劲。”他眼眸微眯,“宫女说午后仇将军和银翘来见过你,仇将军是来报西夏使团的事,那银翘来说什么?” “让我猜猜,是不是一些你不敢告诉我的事?”他语气很轻,似是呢喃,却又无比清晰。 宁曦心如擂鼓,但面上却不敢有半分变化,只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她推他的手,却没推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宁曦抿唇,压着心虚表现的不耐烦。 景瑢依旧擒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她。 “宁曦。” 他喊她的大名。 宁曦嘴唇一抿,眼帘也跟着一颤,随即反应过来,侧眸迎上他的眼,一副不肯认输的架势。 景瑢轻笑一声,俯身凑近了些,呼吸轻抚过她的耳根脖颈,撩得她发痒。 “别总胡思乱想,我什么问题都没有。” “若王妃不信,我自是不介意为自己正名。” 宁曦那摇摇欲坠的面具瞬间崩塌,她紧咬着下唇,眼神拘谨地落在他的胸口,生怕对上他的视线。 “我没……没胡思乱想,听不懂你说什么……”她红着脸,使了力气推开了景瑢的手臂,头也不回地撩开珠帘快步逃了出去。 在他面前,她演技一向不好。 景瑢轻笑了声,忽又觉得能产生这种误会好像没什么可笑的。 她为何总觉得他有问题? 是他哪里让她误会了吗? 四月初,已许久不见光亮的谈月长廊,北燕街巷最高处的位置,再度悬起雅致的灯笼,灯火通明。 桑祈到的早,两人到时,他已经宽下毛茸茸的外套,只穿着一套泛着水光的黑色锦衣,翘着二郎腿摇扇子。 景瑢和宁曦眼里都有些惊讶。 桑祈自然无视掉景瑢的表情,扬着笑直接向宁曦走来。 “郡主这幅表情,可是觉得这里还不错?”他扇子一合,四周看了看,似乎很满意。 谈月长廊一夜千两,一半没有屋檐遮挡,而另一半则种了植物,不同于一般装饰用的盆景,而是真正种了一棵树,沿着屋顶蔓延至窗边生长出去。 而此等幽森的情景却被四处的烛火照应明亮,树干上的纹路,藤蔓的交错清晰可见,被藤蔓攀爬的屋檐下还有曲折蜿蜒的水路,任谁看到在逼仄的屋子里有如此静谧蓬勃的生命力,都会被震撼一瞬。 确实不错,但再好也不比这只掉毛的公孔雀更显眼。 第737章 警告,闹够了没有 第737章 警告,闹够了没有 宁曦面无波澜地开口,“我惊讶的是世子殿下今日打扮不似平常。” 他穿了一身黑。 这种一掷千金的场合,他竟然放弃了他那些五光十色的皮毛,穿了一身黑? 桑祈听懂了她的感慨,递给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一旁的景瑢暗暗提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 宁曦疑惑地看着桑祈走到了露天的那部分,站在明亮的光亮下。 光线落在他身上,原本平平无奇的黑衣焕发出怪异的彩色光晕。 “……” 她不忍心再看了。 桑祈却很兴奋,扬着自己的袖子,兴致勃勃道:“郡主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料子!怎么样是不是别有乾坤!” 宁曦抿唇点头,“是,衣如其人。” 桑祈一边嘴角得意地扬起。 “再黑的颜色也盖不住的骚气。”她漠然地补刀。 桑祈笑容僵住。 他悻悻地走了回来,看向景瑢,“你就看她这么损我?” 景瑢横了他一眼,态度比宁曦还不如,“怎么只有你,你爹娘呢?” 桑祈眉梢扬起,“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本世子?” 他似是被戳到痛处,追着景瑢道:“旁人也就算了,你还不知道本世子是什么人?” “知道。”他带着宁曦直接落座,“她刚说过,我觉得很贴切。” “你们两个……”桑祈气得头疼。 景瑢将茶杯一放,轻微却短促的声音传来,桑祈的眼神也随之一变。 “桓王妃不来,本王是否可以认为,她有单方面毁约的意思?” 桑祈微怔,笑容有些牵强,“只是接风宴罢了,你又何必较真?难道除了那些事,你我之间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吃一顿饭?” 他眼神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宁曦,“我倒是小瞧你了,连这些事你也告诉她了吗?” 景瑢眼眸抬起,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吃饭可以,烦请转告桓王妃,勿要生事。”他淡淡道。 “这话你应该跟燕子期说,本世子和母妃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吗?”桑祈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 “就是清楚,所以才提醒你们。”景瑢端起面前的酒杯,像是主人家一般,邀对面的桑祈同饮。 宁曦虽然听不太懂,但也感受得到场面被景瑢掌控着。 桑祈的笑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放下酒杯,两人的神色都恢复如常。 似乎是因为有她在,所以两人之后再没谈及北燕的事,桑祈也受够了景瑢的威胁,席间多主动跟宁曦聊天。 宁曦本不想理会,但想着景瑢应该也不愿和他聊,便礼貌地回了几句。 桑祈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只抱着酒不撒手。 宁曦喝了几杯酒后就被景瑢拦下,不让她再喝。 桑祈见状,让人上了茶。 茶汤入碗,颜色和味道都有些熟悉。 “是上次的茶?”宁曦认了出来。 “郡主好眼力,正是北燕特有的苍圭茶。”桑祈扇子摇得慢了些,“酒不能喝,茶总能喝?” 他端起酒杯,示意她接下这杯。 宁曦没觉得不妥,端起茶碗就要喝。 一只手压住她的手腕。 宁曦看向景瑢,景瑢却没看她,只看向桑祈,神色淡淡的。 “闹够了没有?” 桑祈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眉毛顿时飞起,扇子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半晌,他憋着笑道:“景瑢,不会?你还没跟她说实话?” 第738章 人情硬塞的不认 第738章 人情?硬塞的不认 景瑢下意识看她,宁曦却像是没听见般听话地把茶放下,让随行的银翘去换壶茶来,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反应。 景瑢端起她那杯茶,喝了两口,然后放到手边。 桑祈嘲讽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看来外界传闻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好姻缘强求不来啊!” 他是看着宁曦说的。 宁曦接过银翘递来的茶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然后递给景瑢。 景瑢迟疑了一瞬,伸手接过。 “世子殿下消息灵通,但也要好好甄别,免得被杂七杂八的消息影响了判断。”宁曦淡淡道。 她神色淡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桑祈笑声减弱,但脸上看热闹的神情依旧欠揍。 宁曦又道:“此前那杯苍圭茶是世子递给我的,不知世子殿下在笑什么,笑我这个人大度,不记仇吗?” 她虽然听不懂两人打的哑语,但也听出来点猫腻。 比如这苍圭茶有问题。 桑祈笑容完全消失,扇子摇得飞快,“本世子方才就是想到些有趣的事,一时失礼,还望王妃见谅。” “好说。”宁曦大度地摆摆手,“反正世子失礼的次数可不止一次。” 桑祈招架不住,端起面前的酒杯灌了两口。 饭吃得差不多,两边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桑祈让人在外面奏乐,丝竹管弦雅致静心,倒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本世子看过你们南诏的礼单,啧啧,有够小气。”桑祈斜靠着椅背,扇子缓缓摇晃着,说话声也透着懒怠,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 倒是放松。 宁曦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与此同时,景瑢也在看她,见她没有搭话的意思,便出声道:“南诏比不得北燕国力强盛,贺礼也要量力而行。” “另外虽然数量少,但每样东西却是精品,想必世子不会嫌弃。” 桑祈眼眸半垂着,盯着外面弹琴姑娘的手,百无聊赖地轻嗤了一声。 “你们送皇叔的贺礼,关本世子何事?” 他忽然看了过来,探寻的眼神藏着几分玩味,嘴角扬起玩世不恭的笑,“本世子只是好奇,你这算是公报私仇吗?” “我没那么无聊。”景瑢依旧看着宁曦,语气淡淡的。 “那就是你们南诏皇帝的意思了。”桑祈眉毛一扬,“真是有趣,坑爹的孝子常见,坑儿子的好爹可难得一见!” 景瑢没理他,示意黑羽从桌上拿来一碟小点,然后接过递到宁曦面前。 宁曦正看着前面奏乐的姑娘们发呆,面前忽然出现一盘软酪,她看向景瑢。 他薄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只将碟子放到她手中。 当着外人的面,宁曦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桑祈正专注地欣赏姑娘,根本没注意她这边。 她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身侧,景瑢悄然地松了口气。 “喂……”桑祈忽然回头,想说什么,但在看到宁曦手里的碟子时,嘴角狠狠一抽,“我说,差不多得了!” 他用扇子蹭了蹭耳边,看着两人陷入沉思,“要不,本世子也找个姑娘成家算了?” 宁曦咀嚼的动作一顿,景瑢却没什么反应。 桑祈压低声音,“你们说,那弹琵琶的姑娘如何?手如柔夷肤如凝脂,这若是娶回家,就是天天摆着看都是享受啊!” 背后没有回应,他回过头就看见夫妻俩同样的面无表情,只不过一个在吃,另一个喝茶。 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 第739章 燕家人,卑鄙无耻之流 第739章 燕家人,卑鄙无耻之流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玩笑,“要不本世子帮你们添些贺礼?那礼单也太不像样子,还不及去年的一半,若让燕子期借题发挥,可就难安生了。” 景瑢横来一记淡淡的眼风,“你要添就添,别说是我们求你。” “不识好人心,本世子这不是在帮你!”桑祈直起身子,看向宁曦,“郡主你说!” 宁曦咽下口中的食物,语气和景瑢如出一辙,“本王妃还不缺那点贺礼,所以世子殿下这个人情我们可不认。” 桑祈气得天灵盖通风,可又说不出个不字。 定南王府南诏首富就罢了,她旁边那个更不是省油的灯,还真没有他送钱的余地! 他憋了口气,重新瘫回到椅子上,很快就又沉浸在姑娘柔弱无骨的双手中。 宁曦盯着桑祈的背影很久没动。 他的状态是不是过于放松了? 据她所知,景瑢似乎和他只是表面的同盟关系,暗中则各有各的算计,两人在北燕互坑的行为她还记得。 可眼下看他快要睡着的样子,好似他们两个就是毫无攻击力的宠物,根本不需要他提防和担忧。 她当然不觉得是自己给了他这般的安全感。 “小曦。” 正想着,身侧就传来一声低唤。 “若是无聊,我们就先走,不必给他留面子。”他轻声道。 宁曦倒没觉得无聊,而且桑祈好歹也是桓王府的人,在北燕的地界她还是想讲理些,免得被人诟病说南诏尽是不懂礼数之辈。 她摇了摇头,又捏起一块软酪,“这里东西好吃,等表演结束。” 景瑢没再说什么。 曲目都演奏完毕,婢女又送来了被雕成各式各样的水果。 宁曦照单全收,每样尝了一口,给了个肯定的评价。 桑祈得意地扇子摇得飞起,时不时还冲景瑢抛去一抹挑衅的眼神。 “西夏使团可是燕小侯爷亲自接见?”她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个男人的暗中较劲。 桑祈收了扇子,装腔作势地晃了两下,“燕子期那个人自命不凡,自然不可能亲自见西夏人,是皇叔接见的。” 宁曦听出其中的意思,有些诧异。 桑祈笑了笑,“燕家在北燕就是天,皇家在燕家眼里什么都不是。而且啊,燕家的人都和燕子期一个德行,又傲又卑鄙,没一个好东西!” 他最后两句咬得很重,似乎想提醒她什么。 宁曦蹙了蹙眉,“可桓王妃不也是燕家人?” 他扇子唰的一声展开,在胸前摇着,“是啊,我母妃也是那样的人,不然今日怎么会只有本世子在这里?” 他扯了一抹嘲讽的笑,眼神看着长廊外的星空,笑容有些艰难。 像是一个感性的人不得不压抑本性时的挣扎。 回宫的路上,宁曦一直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景瑢本就心中有事,看她如此更是紧张,好容易回到宫苑,他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小曦……” 宁曦转过身,冷静的眼神打断了他的话。 “你最好想好再说,如果是想骗我,那我劝你一个字也不要说。” 景瑢愣神的功夫,宁曦已经钻进内室换好了衣裳。 她像是没事人一样路过他,到书案旁翻找起东西来。 “桑祈怎么回事?他和他母妃关系不好吗?”她翻出礼单的备份来,拿到软塌这边,在烛台下翻阅着。 第740章 私房钱,有点多啊 第740章 私房钱,有点多啊? 景瑢坐到她对面,缓缓道:“北燕权利中心的人心中只有利益没有感情,桓王妃出身燕家,对亲情更是淡薄,自然也谈不上对桑祈有多少关爱。” “今日是接风宴,按你我的身份,应当是北燕皇帝燕子期和桓王夫妇来见我们,但被推出来的却是桑祈,这是桓王妃的意图,一是对我们气焰上的打压,二是怕有危险所以让桑祈先来探路。” 宁曦的眼神从礼单上挪开,惊诧道:“我们本就弱与北燕,还需要打压气焰?” 景瑢笑了下,“主要是打压我,上次在南诏,我给他使了不小的绊子,想必桓王妃心生龃龉才会想灭我的威风。” 宁曦眼眸半眯,“你不就是给北燕通风报信的人吗?桓王妃可是在北燕呼风唤雨的人物,你哪里值得她如此忌惮,甚至连亲儿子都推出来当挡箭牌?” “这话你该问桑祈或是桓王妃,我给不了你答案。”他弯着眸子看她将礼单来回翻,忍不住问,“你找什么?” “我在找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听桑祈的意思,是真准备帮我们添贺礼,如此他给的东西一定比我们的东西还要贵重,我得有个数,免得他送了个天价的物件,以此胁迫我们还人情。”她道。 “你今日不是已经说了,他送与不送都与我们无关?”景瑢道。 “话是这么说,但哪能真的无关。”宁曦说着抬起眸,“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管这档子事,到时候还人情的钱你出!” “我若出不起呢?”他浅声问。 宁曦轻笑,将礼单合上,“少装,我跟桑祈说我不差银子的时候他看你我的眼神一模一样,说明在他心里,你的财力起码和我相当。” “景瑢,你这私房钱有点多啊?” 景瑢脸色怔了下,抬手想摸她的脸,宁曦却站起身躲开了。 “我困了,早点休息。”她吹了烛台,钻进了床帐。 景瑢被笼罩在一小片阴影中,想了想,跟了上去。 手还没等碰到床帐,里面就扔出枕头和被子,他慌忙下只能接住。 “这里不是官驿,能睡觉的地方多得很,就委屈安王殿下一晚上了!” 景瑢抱着自己的铺盖卷窝在软榻上,神色却不见失落,反而有些松快。 还好她说的是,委屈他,一晚上。 次日一早,她便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 景瑢也被吵醒,两人对视一眼,他先披了衣裳出去看。 半晌,他回来将披风一扔,“是西夏使团的人要来拜见,黑羽和银翘说不方便拦下了。” 宁曦一头栽回枕头里,声音透着浓浓的困意,“好端端的,西夏来人来做什么?” 他国的祝寿使团在寿宴上正式拜见才是正礼,若不然两国私下拜会,难免有不将北燕放在眼里的意思。 “昨日燕子期的手下给他们送了东西。”景瑢倒是没再躺下,直接换了衣裳起床洗漱。 宁曦撩开床帐,眼神跟随他移动,“这里可是北燕皇宫,无影都难打探消息地方,昨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瑢换着衣裳,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没说话。 “景瑢,你在北燕宫里有眼线,对不对?” 他从屏风后走出,今日他穿回了白色,衬得他本就冷白的皮肤更为通透。 宁曦一把放下床帐。 隔了层朦胧的纱帐,她的心绪安稳了不少。 “再骗我,我就不跟你……” 床帐忽然被掀起,某人探进半个身子,侧坐在床榻边,俯身到她面前。 “不跟我什么?” 第741章 捉奸和他没关系! 第741章 捉奸?和他没关系! 宁曦静了一瞬,平静的杏眸看不出情绪,但过了许久也不见她眨眼。 景瑢俯身,鼻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最后在她脖颈处轻吻了一下。 宁曦呼吸一滞,只觉得心尖被揪起又松开,整个人被热气笼罩。 景瑢并没有离开,呼吸有规律的扑在她的耳垂,颈窝。 好像在提醒她,被搅乱心绪的只有她一个。 “我是有眼线,但不是你想的那种,那些人我并不能完全掌控,所以就没告诉你。” “还有,盯着西夏的是桑祈的人,他看燕子期不爽,想借我的手给他找麻烦而已。” 宁曦被他带着温度的呼吸撩得脖颈瑟缩,听他说完她才回过神,往后拉开距离。 “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她翻了个身,利索地从床榻另一侧下去。 床帐掀开又放下,床上只剩下他一个。 景瑢对着满是褶皱的被单无奈的叹了口气。 宁曦坐在镜前打扮,看着镜中某人慢慢靠近,她眼神又淡漠地挪开。 景瑢愣了下,想起昨夜还有没处理完的事,认命地沉了口气。 他刚要开口,宁曦抢先道:“今日桑祈要代皇帝验贺礼,北燕礼部的人也要来,我这么打扮会不会太素?” 她举着两根细钗,从镜子里看他。 景瑢眉心轻动,扫了一眼,淡淡道:“不素,很好看。” “可毕竟是见北燕官员,这种正式场合还是要重视点,免得给你丢脸。”她说着,重新挑了半套白玉头面,对着镜子认真地打扮起来。 “已经很好看了……”景瑢声音比往常轻。 宁曦轻笑了声,手上动作不停。 屋内静了一会儿,景瑢终是忍不了,开口道:“今日不会来许多人,你不必盛装打扮。” “只是多戴些首饰罢了,不算盛装。”宁曦漫不经心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景瑢再度开口,“昨日桑祈的打扮你觉得如何?” 宁曦这回停了动作,平视前方静思了一会儿,随后吐出两个字,“猎奇。” “也挺有勇气的,起码我做不到穿那种衣服出门,还站在灯下……炫耀。”她说完,接着戴耳饰。 “昨日你一直在看他,我以为你对他的衣裳有兴趣。”景瑢嗯了一声,淡淡道。 宁曦失笑,“跟苍蝇似的,我才没兴趣!” 镜中,景瑢坐在她身后不远处,手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有些发直,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停下动作回过头。 “你不会在吃醋?” 景瑢唇角勾了下,却没回答。 宁曦无奈,“我看他是觉得他状态奇怪,你不觉得他在你我面前过于安心和自在了吗?” 她眼眸微眯,“让他放松的不会是我,只能是你,所以景瑢你和他之间到底藏了什么?” 景瑢微怔,撑着头的手放了下来。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他说完眉心一蹙。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被捉奸? 宁曦也笑了,但笑声短促,眼神很快恢复淡漠,透过镜子直直地盯着他,“那苍圭茶呢?你想好解释了吗?” 景瑢闻言,眼帘垂下,避开了她的视线。 许久没有声音,正当宁曦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景瑢缓缓开了口。 “那茶是北燕特有,也确实是北燕女子爱喝的不错。” “但这茶有个很特殊的讲究,此茶有清火静气的功效,所以即便是夏日里,最好也别吹风受凉,否则会觉得浑身发冷。” “且不能多饮,毕竟效果确实不错……” 第742章 算计,连她也包括在内 第742章 算计,连她也包括在内 宁曦陷入回忆。 南诏那次,她记得设宴的房间里门窗半开,室内只有一个小暖炉,还放得很远。 她只以为是桑祈那个照耀的公孔雀穿得太厚嫌热才会如此,现在细想才发觉不对劲。 那可是冬日啊! 所以这些都是故意的,都是为了配合那壶苍圭茶? 可为什么?让她觉得冷又有什么用处? 宁曦又想了好一会儿,忽的回头看向景瑢。 她想起来了,那日她和桑祈不欢而散,出门就遇见景瑢,他把自己带走,然后喝了酒。 对,她觉得冷,酒能暖身,所以她喝了很多。 她酒量不好,景瑢一早就知道! 景瑢眼见着她的眼神从疑惑变得了然,最后归于寂静,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 他轻咳两声,轻声道:“是我找到桑祈,让他这么做的。” 宁曦忽然扯出一抹冷笑。 “景瑢,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小曦……” 宁曦没理会他,直接回过身,戴上另一只耳饰,对着镜子简单地理了理衣领和裙摆,便起身往外走。 景瑢站起身,没等他追过去,宁曦的身影已然消失。 纸是包不住火的。 早在他决定带宁曦一同来北燕的时候,他就知道。 既然早就决定让她慢慢戳穿自己从前的那些谎言,他现在又何必感伤?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垂眸低笑了一声。 她说的不错,他就是将算计埋进了骨子里,连跟她坦白这种事也要计划着让她自己发现。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负罪感少一些。 …… 宁曦从宫苑里出来却没地方去。 验收贺礼需得午膳前一个时辰,今日起得早,现在才刚过早膳时间。 她甚至还忘了用早膳。 回去自然不能回去,宁曦干脆问了宫女御花园的位置,然后自己前往。 在宫苑里她就注意到北燕宫中有两颗参天的古树,景瑢说那树在御花园,她很想看看。 北燕皇宫很大,那树看着不远不近,实则走了许久才到。 百年大树光树干就有两三个人合抱那么粗,树的一侧是有些深的水潭,她觉得不舒服,便要往另一侧走。 然而背后却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你听说了吗?这次陛下寿宴,燕家要来个大人物呢!”说话的是个娇滴滴的女音。 “燕家的大人物不是已经在宫里了吗?”另一个声音有些稚嫩,听起来年纪小些。 “什么呀,不是京城里那个燕家,是……”她顿了顿,“那个!” 另一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不是从来不涉朝堂事的吗?” “谁知道这次有什么不同,不过听说这次来的人物不一般,燕老侯爷已经在府上准备许久,就为了迎接那位姑娘。” “还是个姑娘!” “是啊,父皇还说她年纪只比我大几岁呢!” 另个小女孩又是一番感慨。 “啊!公主小心!” 两人惊叫声迭起。 宁曦回过头,一个藤蔓做成的秋千断了一边,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被秋千悠过来,眼看就要掉落在她身后的水潭。 宁曦没多想,轻踩了下树干,纵身上前,接住了从秋千上滑落的女子。 但毕竟她只会轻功不会飞,秋千已经悠了回去,没有任何能让她借力的东西。 噗通一声。 两人一起跌进了水潭。 在进水潭前一刻,那女子被一股力气推到岸边,顾不上形象,她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一回头却见水潭上只有层层涟漪,不见刚刚那人的踪影。 “快去找人,有人落水了!” 第743章 落水,替代她的公主 第743章 落水,替代她的公主 宁曦是会水的。 但这水潭很深,她的手脚都触不到低,被水包裹的那一刻,一种熟悉的恐惧感瞬间占据了她的理智。 手脚仿佛有铁链锁着,她不敢挣扎,生怕下一秒就会传来铁链碰撞的金属声。 水面上的景物扭曲,她闭上眼,耳朵仿佛被一层薄膜阻隔,水声之外仿佛有刺耳的讥笑声。 “本殿要迎娶北燕公主,宁曦,你被休了。” “嫁给杀父仇人的感觉如何?” “……” 水潭边,年纪小的女孩去搬救兵,北燕公主无助地站在那里,急得原地打转。 她不会水,救不了那人。 想着,她一声哭嚎,然而声音还在嗓子眼里酝酿,水面便突然钻出一颗脑袋。 一头青丝散在碧色的水面,仿若泼了墨的山水画,又像是做工精良的绸缎,在日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公主的哭嚎声就呛在嗓子眼,直到宁曦游到岸边,在她脚下爬上来,她才回过身。 刚伸出手,宁曦便已经利落地跳了上来。 北燕公主悻悻地蹭了下自己的手心,话未出口就被一个喷嚏取代。 宁曦被这个喷嚏吓清醒了些。 “抱歉失态了。”北燕公主用袖子掩面,红着脸打量她,“你长得好美,我在宫中从未见过你,你是父皇的哪位后妃吗?” 她声音虽小却不娇怯,还有些俏皮的尾音,一看就是娇惯大的。 方才另一个人唤她公主来着。 北燕公主…… “哎?你是哑巴吗?还是……听不到?”女子见她垂眸不语,比划着手势又问。 宁曦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听得到,我不是后妃,只是刚巧路过。” “方才一时情急唐突公主,还望公主莫要见怪。”她淡淡地点了下头,行了个记忆中北燕的常礼。 方才被迫偷听人说话,她不想在此时暴露身份。 女子闻言放下了掩面的手,笑得灿烂,“你我同是女子,谈何唐突?倒是你救了本公主的命,本公主要谢你才是呢!” “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宫女,那你是谁,哪家大人的千金吗?”她笑眼弯弯,说话天生透着撒娇的劲儿,听得人骨头直发酥。 “你自报家门,本公主也好让父皇谢你救命之恩,是金银或是尊名,本公主都给得起!” 宁曦摇了摇头,退后半步,“举手之劳罢了,赏赐就罢了,一点小事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她说着便要走,那北燕公主连忙跟了两步,“你武功那么好,要不我跟父皇说让你到我身边做事!” 宁曦脚步未停,只又行了个礼,随后直接离开。 公主看着一路湿哒哒的水印,泄气地抿起小嘴。 女孩带着侍卫终于赶到,“我来了我来了,人死了吗!” “都走了。”公主悻悻地回过头,抬眼见到一排侍卫,又是一声惊叫,“本公主仪容有损,你还叫侍卫来!” 女孩愣了下,连忙又将侍卫们赶走。 “是我考虑不周,还好裹了披风,看不到的。” “小悦。”公主抓住她的胳膊,“你知道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很漂亮的女人吗?” 女孩闻言柳眉蹙起,“漂亮女人?后宫里有的是,几天就新来一个,我哪里能都认得?” “不是。”公主摇头,“怎么说呢,就是……很漂亮的那种!” 女孩被她说懵了。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公主看出她不认识,叹了口气,“算了,本公主自有办法找到她!” 第744章 或许,他也没错 第744章 或许,他也没错? 宁曦浑身湿透又披头散发,只能一路小跑回了宫苑。 好在时辰尚早,路上除了宫女太监外没见到其他人。 听到外面有动静,景瑢随即从房间里出来。 看见她的模样,眼神瞬间一冷。 “你落水了?”他眉心轻拧着,欲要伸手揽她,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他们还在吵架。 景瑢缓了口气,没再强求,只是进屋给她找出了新衣裳,然后让人准备了沐浴的水。 宁曦坐在镜前,任由景瑢擦着自己的头发。 她眼神呆滞,头跟随着他的动作轻晃,仿佛一个没了灵魂的木偶。 “出什么事了?”景瑢再次询问,“生气归生气,你这幅样子回来我不问清楚会担心。” 宁曦闻言,久久没动的瞳孔才抬了几分。 “在御花园遇到公主落水,我救了她,没救好,和她一起掉进水里了。”她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 “她没事,我走得快也没让其他人瞧见。” 景瑢闻言,剑眉蹙起,“你解释这些做什么?” “她有没有事与我无关,倒是你,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宁曦眼帘颤了颤。 她该怎么解释,方才她一直在回想上一世临死前景怀瑜说过的话,所以才心不在焉地回答了景瑢的问题。 习惯性的,她把错误归在自己身上,将那素未谋面的公主放在自己之前,还无意识地为自己辩解。 她垂眸浅浅地吐了口气。 “我没事。” “她是谁?” 景瑢薄唇轻抿,显然不信她的话,但也没再追问,只淡淡道:“大概是七公主。” “她喜欢在御花园荡秋千,小时候就有荡出去落水的经历。”他从宁曦发间捡出一棵水草,“你掉的就是那秋千旁边的水潭。” 宁曦觉得他这个时候也要推算实在离谱,哼笑了一声。 “七公主,看年纪像是该婚嫁的年纪了,可被许了人家?”她又问。 “算起来今年也有十七八,确实到了嫁人的年纪,但未曾听说皇帝有意给她寻人家。”景瑢道。 宁曦又是一声笑。 她低下头,头发从景瑢的手心抽离,落在椅背上。 半湿的头发砸下去,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一样。 景瑢的手顿在半空,抬眸便看见镜中的宁曦垂着眼帘,唇角轻翘着,似乎在笑。 他心里莫名一沉。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他下意识想要撩起,又想起进门时她对自己的排斥,只能生生忍住。 “我问你个问题。”她清晰淡然的声音有些发闷。 “嗯。” “如果有一日北燕和南诏联姻,选中你娶北燕公主,娶到了就给你太子的位置,你会怎么选?” 她卷起一缕头发,在指尖一圈圈绕着。 背后除了呼吸声没有其他声音。 她将头发从手指上拿开,抻直。 娶个女人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权势地位,这种划算的交易,谁能拒绝? 所以景怀瑜的选择也没错? 她的椅子忽然调转了方向,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精细刺绣。 她不抬头,景瑢半蹲下身子,撩起她额前的碎发,一双桃花眸直截了当地看向她的眼。 “这种问题,你无需加那么多条件,只要问我会不会与你分开就够了。”他声音很轻。 “所以你会吗?”宁曦顺从地接着他的话问。 “不会。”他答得斩钉截铁,“是你劝我夺位,是你给我机会娶妻,所以明白吗,如果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第745章 怕水,她经历过什么 第745章 怕水,她经历过什么 宁曦去沐浴的时候,景瑢叫来黑羽。 “怎么回事?”他背对着外面,看不见表情,声音却比往常低沉许多,明晃晃地不悦。 黑羽也不敢胡闹,正经答道:“回王爷,属下打听过,方才七公主在御花园荡秋千落水,有一位女子救下公主后沉下水面,但侍卫赶到后那女子已经自行上岸离开,应该就是王妃。” 景瑢闻言回身,神色淡漠,半垂着的眼帘下是丝丝缕缕的冷意。 “就这样?” 黑羽点头,“属下只能打探到这些,再具体只能拜托世子那边的人暗中询问,我们的人刨根问底容易打草惊蛇。” 景瑢闻言轻轻点头,“那就去找桑祈,问清楚事情始末。” 黑羽领命退下。 妆台上放着几支白玉簪,正是她走前精挑细选的那些,此刻上面挂着水珠,有的甚至被水草泥泞玷污。 他将玉簪扔进水盆,用手慢慢地搓洗干净。 水纹圈圈荡开,他忽然想起在南诏宫中时见到的场景。 那次,宁曦跪在水池边,不知为何望着水面,被他扶起来后,杏眸中的惊恐像是烙在其中,久久未散。 她似乎很怕那种深不见底的水潭。 水下,攥着白玉簪的手骨节泛白,他忽的抽出手,拿起白巾擦了两下,喊了声黑羽。 黑羽刚走,来的是银翘。 景瑢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到书案后写了封信,随手折了两下递给她。 “去桓王府,亲手交给桑祈。” 银翘接过,却没急着走,她看了看还透着字迹的信纸,道:“王爷就这么信任属下?” 景瑢放下笔,“小曦信任你有她的道理,我相信她。” “桓王府外暗卫众多,你比黑羽武功好,又比他靠谱,本王就不多啰嗦,你自己注意些。” 银翘将信收好,无言地行了个礼,告退。 景瑢从书案后走出,望向后院的方位。 已经一个时辰了,她还没出来。 方姨曾说过,她从小就会水,儿时还会像个假小子一样上树偷桃下水摸鱼。 所以在侍卫赶到前,她自己爬了出来。 这之间变化如此之大,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再一个时辰,宁曦终于回了寝殿。 她无精打采地进了门,一抬头发现景瑢坐在软榻上写着什么,她愣了下。 “你没去和他们验贺礼吗?” 景瑢闻言从软榻上下来,顺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干净的外袍走过来。 “推迟了,明日再去。” 宽大的衣衫展开,丝丝缕缕的药香包裹着自己,像是终于回到了现实,宁曦眼睛和鼻子都跟着一热。 她低下头,自己拢着衣衫,快步走进内室。 景瑢跟着进来,看她钻进床帐,他犹豫了下,坐在床边。 宁曦没躺着,她拢着衣裳,鼻子蹭着衣料,眼神聚焦在不远处的桌几上。 “午膳时辰过了,还有吃的吗?” 景瑢闻言,轻微地松了口气,很快就拿来早就准备好的饭食。 “放得太久,有些凉。”他道。 宁曦直接拿了过来,手触碰碗沿的瞬间,景瑢看到了她因泡水太久而泛起褶皱的皮肤。 “你……” “景瑢。” 两人同时开口,景瑢先消声,“你先说。” 宁曦喝了一口皱,看着碗里的粥,缓缓开口,“如果有一天你被你极为看重的人舍弃了,那人想要杀了你斩草除根,你会如何?” 第746章 记着,不是你的错 第746章 记着,不是你的错 景瑢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半晌扯出一抹笑。 “为何这么问?” 宁曦喝了口粥,没有回答。 景瑢笑了下,“我会报复回去,若是现在不行就徐徐图之,总有那么一天。” 她接着问,“若你没有能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的话,你会恨他吗?” “自然,没人做不到不恨。” 景瑢看着她的眼,脸上笑容消散,“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问这些问题?” 宁曦摇了摇头,放回只喝了一半的粥。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钻进被子里。 背后的人一直在,他并没有走。 又过了一会儿,被子下再度传来闷闷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出卖了你,为了权势地位选择了其他人,你会恨我吗?” 这次景瑢没有很快回答。 房间异常安静,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如果是你的话,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接受。”他声音轻浅,不似平常哄人的语气,缓慢的咬字听得出慎重。 宁曦眼帘一颤,攥紧了被角。 景瑢还在说。 “是我把你骗到身边来,若有恶果也是我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所以我就没错吗?你就不会生出一点恨吗?”宁曦忽然转过身,眼底泛红,长眉轻蹙着。 景瑢愣了愣。 “你怎么了?” 宁曦抿唇,眼眸挪开,用被子盖过自己的半边脸。 “没什么,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景瑢从殿内出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半掩的房门。 他说错话了吗? 可他说的是实话,宁曦与他是特殊的,就算最后她不要自己甚至对他刀剑相向,他或许会有些哀怨,但绝不会恨。 难道背叛就一定要恨才好吗? 她到底怎么了? 殿内,景瑢离开后宁曦就将被子拿开,半张脸埋进枕头,她深呼吸着调整自己的情绪。 缓了半晌,她才将眼底因气愤出现的泪水咽了回去。 景瑢是不同的,她知道。 他说的那些话也是发自内心的,她也知道。 她本为他的偏袒而感动,可听到他那番话的瞬间,她不自觉地想到景怀瑜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怎么能不恨? 一个欺骗利用自己十年的畜生,一朝背叛竟然只给她留了惨死这一条路,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明知道景瑢说的和自己的事情不能相提并论,可听到他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生气。 在落水的那刻,她脑子里划过很多。 她冷静地想,景怀瑜的选择或许也没错? 权势地位面前,她是那个弃子,或许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无能。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就是景怀瑜的错,她不该怀疑自己的仇恨,现在甚至连恨的资格都被剥夺,到底凭什么? 哗啦。 床帐被人撩开。 景瑢拉开床帐就看见了一双通红着满是愤慨的双眼。 宁曦也愣了,下意识想遮住床帐,然而下一秒就落入一弯温暖清冽的怀抱。 微凉的发丝擦着她的脸颊,颈窝,不过几秒便生出了几分难以磨灭的温度。 她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砸。 宁曦哭起来没有声音。 景瑢抱着她,若不是感受到她略有急促的呼吸,甚至都猜不到她在哭。 两人都没有说话,景瑢的手落在她发间,一下一下顺着,像是安抚一只小猫,动作轻柔至极。 “你若恨谁,必定是那人的错,我那么说只是因为对象是你,我有愧于你才不会恨你。” “无论发生什么,记着,别怪罪自己。” 第747章 美人他可无福消受 第747章 美人?他可无福消受 宁曦睡着后,景瑢便吩咐不让人打扰她,自己也挪去了隔壁偏殿处理公务。 没多久银翘就回来复命,过程有些波折,但好在见到了桑祈,也就没打得起来。 景瑢听她简单地交代过事情始末,低低地嗯了一声。 “银翘姐。” “王爷折煞属下了,只唤属下名字就是。”银翘连忙行礼。 “小曦这么叫你,我也就这么叫了,别见怪。”他笑着道。 银翘并不想答应,但她不是个纠结细节的人,便没开口拒绝。 “你可知她最近几年遇到过什么印象深刻的大事吗?比如谁害过她,或者和谁发生过激烈的冲突?”景瑢斟酌着问。 银翘摇头,“据属下了解,没有这种事。” 连银翘也不知道? “不过自从王爷王妃离世后,郡主也有三年不曾与属下接触,或许有些事属下并不知晓。” 景瑢点了点头,又问,“她水性怎么样?” “水性很好,她小的时候下水是王妃亲自教的。”银翘道。 “知道了,多谢你。” 银翘行了礼退下,景瑢将案上的文书合上,用手指的骨节按了按眉心。 还以为自己这个骗子已经算是防备心强的了,没想到宁曦看起来善良好相处,也对身边人藏了许多秘密。 与此同时,北燕皇宫的东北角。 桑祈沉着一张脸踏进宫苑大门,院内正嬉闹着的姐妹俩被他这一身戾气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 桑祈瞥了两人一眼,径直走到旁边的躺椅上坐下。 紫黑色的外袍挂在扶手两侧,随着椅子的摇晃轻轻扇动。 七公主这才发现他今天没拿扇子。 出大事了。 她顿时站起身,“堂兄可是遇到麻烦事了?” 桑祈闻言,狭长的眼眸横了过来,“你闯大祸了知道吗!” 七公主抿着小嘴,两条小腿交叠着晃荡,“我每天就憋在宫里,能惹什么大事……” “你就嘴硬。”桑祈别开脸,“我已经让人拆了御花园的秋千,以后再想玩就在自己宫里扎一个!” 七公主眼睛顿时瞪圆,两步冲了过来,扬起手犹豫了半天,然后冲着他的肚子给了一拳。 软绵绵的,却把桑祈打急了。 “你还好意思发脾气?”桑祈从椅子上坐起来,眉飞色舞地舞着袖子,“你明知古树的藤蔓不结实,从前就摔过好几回,还偏要去玩,现在好了,踢到铁板,这下可没人能帮得了你!” 七公主听得七窍生烟又满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呀!我自己落水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怕不是你瞧我不顺眼,随便找个借口给我添堵!” 桑祈讥笑一声,“不信行啊,你去找你父皇哭去,看你父皇会不会帮你!” 他说完就又躺了回去。 摇椅摇晃个不停,七公主站在原地没动,良久,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胳膊。 “我不是那个意思嘛,到底怎么回事?堂兄?” “别叫我!你才是我祖宗!”桑祈躲开她的手,但还是翻了个身,没好气地瞪她。 “今日落水的还有一个人?” 七公主闻言连忙点头,“你怎么知道?我正准备问你呢,那个人长得好美,但她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我本来还想着打听清楚门户送到你府上当个美妾呢,哎,可惜啊!” “呵,我可消受不起!”桑祈冷哼一声,“知道她是谁吗?” 七公主不甚在意地横过眼瞳。 “那是南诏安王妃,定南王府的清禾郡主,宁家军的首脑!” 第748章 看不出,他还挺护短 第748章 看不出,他还挺护短 “景瑢的王妃!” 七公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反应过来后她狠狠地砸了下躺椅的扶手,“怎么这样!他那个废物病秧子哪配得上那么个文武双全的大美人!” 桑祈差点被椅子掀翻,好容易稳住重心,他狐疑地打量这个和自己一样不着调的堂妹。 “不是,从前你不是把景瑢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怎的还夸起他王妃了?” 七公主小嘴一瞥,“他那张脸确实长得不错,但也只是脸长得好,可他的王妃也很美啊,而且还是那么厉害的人物,配他真是可惜!” “人家救你一命,你就爱上她了?”桑祈半信半疑地睨着她。 七公主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一照面我就喜欢她,现在知道她的身份我就更喜欢了!” “只不过她落水和我的秋千有什么关系!”刚还笑着的小脸又变得气鼓鼓。 桑祈佩服她变脸的能力,疲于吐槽,却不忘幸灾乐祸,“那自然是安王爷心疼他的王妃落水,所以找罪魁祸首的秋千报仇喽!” “荡秋千的是我,落水的也是我,他为什么不找我报仇!”七公主不服气。 “哎!”桑祈手冲她轻点,“这不就找你了吗?” 他拍了拍自己,狭长的眼弯成一条缝,“我是被派来教育你的。” “并且,各国使团前来贺寿这段时间,你无事不要在外闲逛,尤其注意不要与南诏使团的人接触,免得让人看你的笑话。” 七公主刚要发脾气,桑祈一记眼风扫来,“原因你知道的,这事你不乐意也得乐意,找谁都没用。” 七公主泄气地一屁股坐了回去,憋了半天气,最后拍了下石桌,“才一年不见,景瑢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 “他可不是变得,他从来都是小心眼。”桑祈呵呵两声,站起身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可没你想得那么废物,离他们夫妻两个远点,不要惹祸上身。” “堂兄!”七公主忽然叫住他。 她歪着头,娇声问:“你为什么帮他传话?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桑祈一边的唇角翘起,“关系好的话,能让我来得罪你这个小祖宗?” “行了,好好过你的好日子,不该问的事少问。” 桑祈离开后没多久,被派出去的小悦也回来了。 “公主,御花园古树上的秋千确实没了,还将藤蔓都缠到树上,站在树下已经碰不到了。” “而且……旁边水潭也设了凭栏,湖面上有宫女正在种莲藕……” 七公主瞪大了眼睛,“不是,他家王妃就是被水泡了一下,至于动我们北燕皇宫的陈设?本公主摔了那么多次也没如此兴师动众啊!” 她不可置信地干笑一声,连连摇头,“还真是看不出来,我倒不知是那郡主矫情还是景瑢护短了!” “公主,那咱们的秋千……” “在门外扎一个!”七公主哼了一声,“他让我在院子里扎,本公主偏要扎到院子外面,让他胳膊肘往外拐!” 入夜,黑羽敲响了偏殿的门。 景瑢放下笔抬头看去,神色有些急切,但看到来人是黑羽时,又握起了笔。 “寝殿那还黑着灯,王妃应该还睡着。”黑羽懂事地道。 景瑢嗯了一声。 “王爷,属下是来传世子的话的。”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世子的人已经将白日里御花园的事打探清楚了。” “公主在去御花园之前,刚得知了一件事。” “关于……燕家的。” 第749章 燕家,背后的主子 第749章 燕家,背后的主子 夜半,宁曦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床边。 屋里没有点灯,床帐卷起一半,景瑢就坐在床帐和床榻间的三角空间里,望着窗子不知在想什么。 她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大概就是一直哭,哭到睡着,期间景瑢就一直抱着她,一句话也没问。 他不会从那时坐到现在? 睡了一觉理智回笼,一阵羞耻混着后悔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 被子摸索的声音在夜里非常明显,景瑢听到后低头看来,却只看到了个被子蒙了一半的后脑勺。 他轻笑一声,“醒了?好点了吗?” 宁曦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多时,从缝隙中她看到了刺目的光亮。 “好点就起来用膳,你午膳就没吃多少,晚膳再不吃,明日让人看见会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他声音轻浅,仿佛睡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宁曦从床上爬了起来,第一件事是照镜子。 刚哭过又睡了一觉,她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明日我还是别去了,反正你我去一个就够。”她揉了揉眼睛,佯装理智地道。 身后伸来一只手,放下了一瓶药膏。 “明日陪我一起,给我撑撑场子,免得北燕那群老东西欺负我。”景瑢放下药就回到桌旁,捻着筷子一副等她开饭的样子。 宁曦暗暗咬牙,他还用自己撑场子? 从刚到北燕对桑祈那副爱答不理的态度看,他根本就不在意北燕这群可有可无的故人! 她擦了药膏,坐到饭桌旁,还是有些不自在。 “其实白天我……” “你怕水?”景瑢打断了她的话,边给她夹菜边问。 宁曦顿了顿,而后轻轻点头,“尤其是那种深不见底的水面,不过不要紧,只是有点怕而已,能克服,而且我会水,你不用担心。” “你也知道我担心?”景瑢淡淡地道。 他眼眸垂着,看着自己的碗,筷子慢吞吞地夹起又放下。 趁气氛凝固前,他没好气地轻笑了一声,“知道吗,七公主回去后就到处打听你的身份,见人就说今日被一个天仙似的女子救了。” 他语气略有打趣,但笑意却不纯粹,带着警告和教育的意味。 宁曦喝茶掩饰尴尬。 “既然怕水以后就不要去水边,或者想去的话带我一起。”景瑢语气缓和了些,轻声道。 宁曦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地扒着饭。 吃了一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白日里问你的那些话,你别多心,我就是……” “我没多心。”景瑢夹来一块牛肉放在她碗里,“在我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苦恼如何解释,也不必觉得尴尬。” 宁曦微微咬唇,许久才松开,将牛肉送进口中。 “对了,我救人之前听到七公主提起一件事。” 景瑢搅拌粥水的动作一顿,随即淡淡地嗯了一声,“什么事?” 宁曦将听到的话学了一遍,疑惑地问,“那个是哪个?北燕的燕家不是只有一个吗?” “北燕京城确实只有一个,但其实京都的燕家是本家的一个分支,原本的燕家一直避世,住在北边的燕祟山。”景瑢道。 宁曦大开眼界,“还有这种事?一个分支就能在北燕搅弄风云,那本家岂不是很厉害?” 景瑢又夹了一块软酪过来,淡淡道:“是很厉害,所以要避世,否则锋芒不知收敛,再厉害也会倾覆。” 第750章 国师,北燕的格局 第750章 国师,北燕的格局 见宁曦感兴趣,又不想她沉浸在白日里的情绪里,景瑢便接着给她讲故事。 “燕祟山在北燕最北的地方,终年寒冷不见花草,所以百年来燕家人的体魄会比外面人强健许多,再加上族内的管制本就严格,所以但凡是本家的人,就算是旁支最末流的,五六岁时都能耍一套完整的刀法,而外面同年纪的孩童却连刀都拿不动。” “燕祟山的本家虽然避世,但却依旧需要银钱粮食,所以便有了京都燕家,燕家受本家指使逐渐掌控北燕朝局,给本家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而本家也会每隔一段时间派一批人来守卫燕家。” “这交易听起来不太公平,实则京都燕家就是被本家牵制的一条狗,狗离开主人救了难免会生出野心,但实则绳子在主人手上,只需要勾勾手指,狗便只能顺从地回到主人身边。” “而今京都燕家想维持现状,就只能对本家卑躬屈膝,可也难说会否有朝一日狗也能反咬主人一口。” “不过我觉的,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本家的人只会比京都的人更狠更无情。” 他又给宁曦添了碗粥,“北燕的菜式华而不实,太过油腻,等明日我问他们借下厨房,给你煮鱼汤喝。” 宁曦捧着粥碗,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听七公主的意思,这燕家的本家应该是很神秘的存在。” 她身边的小跟班在提及本家时,用的是模糊不清的指代词。 景瑢点了点头,“算是,北燕也只有几位重臣和宫里身份高贵的人才知道本家的存在。” “本家和宫中应该也有单独的来往,你说本家比燕家有过之无不及,那他们一定会提防燕家和北燕朝堂牵扯过多以至于脱离掌控。”宁曦道。 景瑢勾唇,“你说得不错,本家与皇室有单独的合作。” “其实十几年前北燕是有国师一职的,此位置的人便都出自本家,职责便是守护北燕疆域,听起来是有些冠冕堂皇,但历位精挑细选出来的国师人选都能很好的完成任务,所以北燕皇室对其极为依赖,民间也对历任国师信奉推崇。” “这也算是本家对燕家的一种告诫,掌权可以,但若要谋朝篡位是万万不能。” 宁曦只觉得听了则神话故事,半晌又问道,“那现任国师呢?怎么没听说北燕有这号人物?” 景瑢迎上她的眼神,缓缓道:“上任国师去世得早,每位国师接任都有固定周期,所以这之间便没有新任国师。” “那下一任什么时候来?”她好奇地像是追着什么备受追捧的话本子。 “今年。” 宁曦意料之外地哦了一声。 “既然如此,燕子期应该很快就没心思难为你了?” 国师与燕家同出一脉却又互相牵制,而因为出身的原因,国师身份上又压燕家一头,身为燕家的新掌权人,骄傲如燕子期一定心有不满。 就算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应该会极力尝试为自己和燕家博取一些脸面。 景瑢闻言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宁曦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那什么本家和南诏又没关系,她作为宁家军的首领,北燕内部闹得越凶她越乐见其成。 喝完剩下的粥水,她放下了碗筷。 景瑢正要唤人来,宁曦却拦下他。 “我还没问你呢,既然是北燕皇室和燕家的秘密,你又是怎么知道本家这么多事的?” 第751章 贤惠,还挺适合他 第751章 贤惠,还挺适合他? 景瑢没急着回答她,只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宁曦不自在,摸了摸自己两只核桃眼。 他眼眸弯起,拿开了她的手,“没有不好看,擦过药睡一觉,明早就会好。” 宁曦有些不习惯被他当小孩子哄,了无痕迹地抽开手,欲盖弥彰地握上茶杯。 “别转移话题。” “我没想瞒你。”他淡淡道,“我和燕祟山的那群人有过接触。” 这倒是宁曦没想到的回答,她怔怔道:“你……你怎么会?” 景瑢抿了口茶,“命运使然,虽然我也不想和他们有接触,但事情就是发生了,我也无力改变。” 宁曦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劲,犹豫着追问道:“他们对你做过不好的事吗?” 景瑢似乎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而后轻轻摇头。 “不算。” 宁曦没再多问。 景瑢能在她没发火的情况下主动坦白这么多,她已经很知足了。 谁还没点不想提的往事呢?她也有。 “之前你说给我听的话,现在我也同样说给你。”宁曦轻声道。 “以往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有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景瑢昏暗的眼眸像是点亮了盏盏明灯,他点了点头,薄唇轻启,道了声,“好。” 睡觉前,景瑢抱着自己的铺盖卷,站在床榻前,看着宁曦的神色。 宁曦也看了他一眼,然后收了回来。 “苍圭茶的事,还没完?”她挪到床榻另一侧,和他拉开很远的距离,还翻身背对着他。 “你要怎样才能消气?”他轻声问。 “明日鱼汤我要喝辣的!”宁曦不假思索道。 景瑢轻笑,将铺盖卷扔到床榻的空余处,随即自己也钻了进来。 “好,我保证不碰一口,都给你喝。” …… 翌日,宁曦起床后第一件事照镜子。 景瑢没骗她,睡一觉后她的眼睛就消肿了,除了脸色白了点,看不出异常。 辛辣的鱼汤味钻进鼻腔,她精神瞬间清醒,然而刚站起来就打了个喷嚏。 桌边的景瑢投来审视的眼神。 宁曦硬着头皮瞪了回去,“许是昨日泡澡太久受凉了,不碍事。” 鱼汤要喝! 就算喝完哑掉也是要喝的! 毕竟说服景瑢往鱼汤里加辣的机会可不多! 景瑢无奈地收回眼神,不打算戳穿她的小心思,将一大碗鱼汤放到她面前。 “烫,放一会儿再喝。” 宁曦倒是不急,收了跃跃欲试的手,盯着冒热气的鱼汤板正地坐着。 景瑢实在看不过去,用小碗给她盛了点,拿到外面吹风去了。 宁曦盯着他的背影,脑海里闪现出两个大字。 贤惠。 京城那些名门闺秀为何都想要嫁一位说一不二的夫君呢?找一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夫君不也挺好吗? 还长得那么好看…… 宁曦忽然收起笑脸。 算了,长得好看可不是优点,每次吵架时只要他凑近些,她就很难再维持愤怒的状态。 这是耍赖! 她看着他的背影漫无目的地想,自己也长得不错,为何就不见他像自己这般没志气呢? 还是说,她平常太不像个女子,用左文琦的话说,男人看她是不会有世俗的欲望的。 说起这个……宁曦又想起银翘的那档子事来。 北燕名医多,要不要哪天出去问问他这种坐怀不乱的情况正不正常? 景瑢忽然回身,桃花眸自带笑意,像是一根针,轻而易举地刺穿她这块本就单薄的布料。 “憋什么坏主意呢?” 第752章 你真会,骗人不打草稿 第752章 你真会,骗人不打草稿 宁曦挪开眼神,“你莫要诬陷人。” “快点来吃,吃完还要去办事呢!”她张罗着将桌上本就妥帖的菜又重新摆了一遍。 溢于言表的心虚。 景瑢有些不忍心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吗?你很不会演戏。” “你说过,我知道!”宁曦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所以呢,你想说你的演技比我精湛?骗我那么久那么多事都没被发现?” “……” 景瑢将鱼汤递给她,识趣地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宁曦占了上风,心情舒畅地吃完了一顿饭。 这一桌都是他做的,只有两道素菜没放辣,其余都放了不少辣椒。 他不能吃辣,导致他只能守着那两盘菜吃,宁曦也就善良地没跟他抢夺那两盘菜。 但吃到最后,景瑢将满满一筷子青菜夹到了她碗里。 “少吃点辣,容易上火。”他由衷道。 宁曦照单全收,能在北燕尝到熟悉的味道,她很满足。 拍了拍景瑢的肩膀,她也由衷夸赞,“有你可真好,连厨子都省了!” 景瑢不知该为这句话高兴还是感慨,眉梢扬了扬,接着啃自己的青菜。 “不过以后别做了,免得被以前那群老东西看见,置喙你夫纲不振。”宁曦认真道。 景瑢毫无准备,呛得直咳嗽。 喝了两口水好容易顺气,他无奈地瞥她,“我就是夫纲不振,不怕人念叨。” 宁曦鼓起一侧脸颊,犹豫了一会儿,真诚道:“我是为了你的自尊考虑,总不能没里子也没面子?” 景瑢快被气笑了。 “你对我的定位倒是精准。” “这都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逼你。”宁曦耸了耸肩膀。 景瑢才不会因为这点子事生气,再说平日里主动装弱的好像不是她。 “是,王妃说的是!”他无奈地勾着唇角,神色却看不出半点委屈,好像很享受她的评价。 虽说宁曦考虑了他的面子,但曾经的质子,如今的南诏安王借御膳房给自家王妃下厨的消息还是自己长了腿,飞快地跑遍了皇宫各处。 花团锦簇的宫苑里,两个女子对着嗑瓜子,七公主毫无形象地啧着嘴。 “真看不出来,原来不是护短,他是惧内啊!”七公主荡着腿,将瓜子送进口中,“瞧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哥儿,没成想在自家夫人那还是个伙夫!” 对面的小悦认真感慨,“安王妃好幸福啊,落水有人护,饿了还夫君亲自下厨,真让人羡慕。” 七公主被她这么一说,也叹了口气,“她命好何止嫁了景瑢?你听说过吗?她小时候跟在她爹娘身边,几乎玩遍了三国各处,她爹娘拿她当掌上明珠骄纵,却又从不拘束她只在内院,比起好夫君,本公主更羡慕她有对古怪的父母。” “再好有什么用,不也去世了。”小悦悻悻道:“果然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七公主嗤笑一声,“你今日感慨良多啊?” 小悦看她的眼神满是同情,“今日姨母又谈起你的婚事,陛下态度坚决,你恐怕没有多少好日子能过了!” 七公主扯了下嘴角,“被你说的,好像本公主嫁人跟送死一样!” “嫁去南诏,和送死也没区别?”小悦抿了抿唇,“好歹也是亲爹,要不你再去求求陛下?” 七公主放下瓜子,拍了拍手,“算啦!人各有命!” “他有他的决绝,我也有我的决断,是他教我的,生在这里最不能做的就是善良的人!” 第753章 故人,算是半个老师 第753章 故人,算是半个老师 午后,北燕皇宫一处景色怡人的宫苑。 桑祈一人占着凉亭品茶熏香,周围三四个人簇拥着伺候,其余的官员则站在院中,和凉亭保持距离。 宁曦和景瑢一进门就接收到四处投来的探寻的目光。 景瑢倒没觉得如何,反倒宁曦替他不自在,悄悄瞥他的表情。 “行了,眉来眼去回自己宫苑去,别在外头给别人添堵!”桑祈幽幽的声音从凉亭里飘出来。 他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却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当着外人面,景瑢给他留了点面子,笑着对他点头示意,然后根本没理会他的打趣,径直走向一旁的礼部官员。 “许久不见,万大人。”他面上挂着温和的笑,语气却没有半点温情。 万大人板着脸,平直的一字胡动了动,这才不情不愿地弯腰行礼。 “安王爷,别来无恙。” 景瑢桃花眸弯起,伸手扶起他,“托万大人的福,本王离开北燕后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自然无恙。” 万大人下垂的嘴角抿得更紧,拂了拂衣袖巧妙地躲开他的手。 “既然王爷到了,就赶紧办正事,此事过后下官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什么事?”景瑢问。 万大人和宁曦都诧异地看他。 前者是诧异他没有礼数地追问自己私事,倍感不悦。 而宁曦则了解他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这种时候打探人家私事,他肯定知道不礼貌,明知故问,他什么意思? 景瑢像是没看见万大人的排斥,依旧不放弃地对他笑。 万大人只能忍了一口气,道:“西夏使团的贺礼还没清点,还有各郡县官员送来的礼都未处理入库。” “大人果然贵人事忙。”景瑢理解地点头,“这么多公务,有时限吗?” 万大人控制表情失败,拧着眉头瞪起眼来,愤愤道:“有!明日就要交差,所以王爷我们能开始对礼单了吗?” 景瑢笑着点头,“可以。” “你们认识?”桑祈在一旁看完了戏,摇着扇子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最后锁定万大人,意思是他来回答。 万大人对曾经是南诏质子的景瑢没有丝毫敬意,但对桑祈却不敢怠慢,他连忙哈腰赔笑着凑到桑祈跟前,殷勤道:“回世子的话,安王殿下此前在北燕时曾在太学读过两年书,下官刚巧在太学教习礼法一门,这才和王爷有过两年接触。” 桑祈闻言,眉毛惊诧地挑高,玩世不恭的笑容悄然浮现,“这么说,万大人算是王爷的半个老师?” 万大人连声谦笑,“不敢当不敢当……” 他低头推辞之时,却没看到桑祈看他的眼神半是玩味半是同情,复杂得很。 宁曦悄悄看了眼景瑢,他神色浅淡,似乎两人谈论的主角并不是他。 凭她对景瑢的理解,他现在没反应,就代表万大人肯定得罪过他,而且他是准备计较回去的。 反正他不会吃亏。 宁曦眉梢轻扬,继续装自己的透明人。 但桑祈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略显轻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没等宁曦说话,身侧的景瑢就投来一记眼风。 这一举动不但吓了桑祈一跳,更是吓了万大人一跳。 正当他以为景瑢要被桑祈阴阳怪气了的时候,桑祈便悻悻地咳了两声,心虚地对他道:“你就当我有贼心没贼胆行不行?” 第754章 补品,世子殿下来点 第754章 补品,世子殿下来点? 景瑢没回答,只是弯了弯唇。 桑祈立刻竖起扇子挡住两人的视线接触,“不必多言,本世子懂!” 他换了副正经点的表情,又看向宁曦,“听闻昨日王妃落水,可传太医看过?北燕太医院医术尚可,王妃大可放心。” “你们七公主可有事?”她不答反问。 一旁的万大人眉毛再次起飞。 桑祈依旧好脾气地回答,“太医看过,她没事。” “那就好。”宁曦点点头,站到一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桑祈只能忍下满腹的闲话,不情不愿地朝景瑢晃了晃扇子,“走?对礼单?” 他站到景瑢旁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为了这破事,本世子一晚上都没睡!” “所以,你希望本王怎么弥补你?”景瑢垂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桑祈又挨了过来,“给点补品补药就行,本世子很好打发!” 景瑢又挪了半步,将身后的宁曦拉到两人之间,像扶栏杆一样按着她的肩膀。 站在宁曦身后,他笑得温润,“我穷,想要得问本王王妃的意见。” 宁曦茫然地回头看他,“要什么?” “他要补品。”景瑢没有控制音量。 周围的官员和宁曦同时看向桑祈,表情意味深长。 “哪种补品?”宁曦试探地问。 桑祈骚包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沉着一张脸,扇子摇的飞起。 “本世子就是自讨苦吃,闲着没事招惹你们夫妻俩!” 话都没说完,人就消失在宫苑拐角处。 宁曦嘴角轻扯,跟了过去。 景瑢则对万大人笑了笑,伸手示意他先走。 万大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退了一步,“王爷折煞下官了,王爷请,王爷先请……” 景瑢没再客气,踱步往后院去。 万大人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远远跟着。 礼单已经被桑祈改过,贺礼也早就加进了桑祈出的那部分,数量看着非常可观,比过西夏是足够了。 万大人看着新拟定的礼单,和一堆重新装箱过的贺礼,一阵头疼。 桑祈给景瑢抛了个邀功的眼神。 景瑢当然没理会他。 桑祈想了想,绕了一大圈到宁曦的另一侧。 他刚站定,景瑢的眼神就扫了过来,这回轮到他装看不见。 “王妃……” “世子回头将补充的礼单拟一份给我。”宁曦打断了他的话。 桑祈警惕地看她,“你们又想抓本世子当冤大头?” 宁曦淡淡地看他一眼,“燕宁商号刚从西夏矿场得了些宝贝,其中有一块墨玉,成色浓郁少见,很适合打磨成手扇。” 桑祈一愣,本就上扬的眼尾因惊喜弧度更加明显。 “王妃果然是讲究人!”他喜滋滋地摇着扇子,“还是给王妃办事好,给某人办事,好处捞不到不说,连点人情都蹭不到!” 景瑢站在宁曦另一侧,自然是听到了,却没什么反应。 桑祈见好就收,一味地缠着宁曦打听那块墨玉的成色和工期。 宁曦耐心地有问必答,景瑢听得眉头轻蹙,后来干脆到万大人那边和他一起对礼单。 桑祈添置的都是占地方的大件,所以看起来数量惊人,等贺礼对完已近黄昏,万大人抹了把汗,长出一口气。 “总算忙完了。” 景瑢早就坐在一旁喝茶,闻言淡淡道:“没完,只是对了礼单,还没有验过,事关两国邦交,任何细节都不可马虎。” 第755章 教导,一直铭记于心 第755章 教导,一直铭记于心 “这也是曾经万大人对本王的教导,本王一直铭记于心。” 他起身,递给万大人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万大人往桑祈的方向看了一眼,世子正一脸谄媚地和安王妃闲话,根本无暇顾及他。 闷头将茶一口喝下,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是苍圭茶?” 景瑢望着落日,点了点头,“看大人出了不少汗,苍圭茶正巧能去火静神。” 他说完便回到原来的座位坐下,从黑羽手中接过薄披风,披在身上。 万大人:…… 夜幕降临,并不宽敞的后院点了几盏幽暗的灯笼和烛台,万大人将礼箱的钥匙放在景瑢面前的桌上。 “这下可以了吗?”他摘了官帽,头发凌乱地炸起,很配他此刻强忍怒气的神态。 景瑢收了钥匙,“辛苦万大人。” 万大人打了个喷嚏,等了许久不见他有下文,松口气便要走。 “劳烦大人亲自带人将贺礼入库,本王必须亲眼看着东西安置好才能放心。”景瑢的声音再度传来。 万大人提了一口气,脸上的怒气已经掩盖不住。 “今日天色已晚,王爷何必赔着自己的身体来折磨下官?明日再入库又有何妨?” 景瑢缓缓摇头,“一晚上能生出很多变数,就像从前万大人给本王出得那份考卷,同样的亏本王不会吃两回,所以,有劳万大人了。” 万大人闻言,咬了咬牙,转头去找了桑祈。 “世子殿下,下官是跟您来的,您给个话!” 桑祈难得找到景瑢不计较的时候和宁曦聊天,突然被打断有些不满,随手挥了挥扇子,“王爷说了算,你问他去!” 敷衍完,他便接着和宁曦聊起下一个话题。 万大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不得已只能招呼着已经累得不行的同僚,和他一起将东西送往库房。 宫苑在南,库房在北,夜里宫里又只有值夜和巡逻的侍卫,没人能帮他搬运东西,他只能自己来。 景瑢看着夜幕下从未吃过苦的笨拙的身影,一口又一口地抿着茶。 宁曦忽然站起来,坐到景瑢旁边,“解气了吗?” “聊胜于无。”他道,转而对她笑,“天冷,你回去等我。” 宁曦翘起二郎腿,“难得看你折腾人,我可不想回去。” 景瑢笑了笑,将茶点推到她手边,没再多言。 一旁被宁曦甩了的桑祈吹着冷风,披风领口的一圈兔绒时不时地扫着他的脖颈,却有种有东西打在他的脸上的错觉。 “没人关心一下本世子冷不冷吗?” 宁曦和景瑢看来。 景瑢轻嗤,“你向来不披几层皮不出门,不会冷。” “狗嘴吐不出象牙……”桑祈低声骂了一句,眼神看向宁曦,“王妃的意思呢?本世子累了,可否先撤一步?” 宁曦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沉默了一阵。 “你在与不在,好似没什么区别。” “……” 他就多余跟这两人说话! “那本世子就先走了!”桑祈说着就起身,厚重的披风落在地上,一声闷响。 “桑祈。”景瑢忽然唤道。 “又怎么?”桑祈不耐烦地回头。 “燕祟山的那位,何时回到京城?”景瑢问。 桑祈眉梢一扬,“这问题,你问我?” 景瑢看着他不说话。 桑祈飞快地扫了眼旁边的宁曦,无奈地点了两下扇尖,“知道了,等从燕子期那偷出消息就告诉你!” 第756章 害怕,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第756章 害怕,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桑祈走后,小院归于寂静。 “你认识燕祟山那位姑娘?”宁曦捻着糕点,没吃,侧头看向他。 景瑢嗯了一声。 “她是什么人?”宁曦收回眼神,咬了口糕点,顺着问下去。 景瑢桃花眸怔怔地定在她脸上。 良久,宁曦没得到回答,这才发现这人一直看她。 “你是吃醋吗?”景瑢忽然道。 宁曦始料未及,长眉轻挑,“我……我只是好奇她是谁?” 景瑢哦了声,神色隐约有些失望。 “她在燕祟山地位颇高,算是嫡系一脉。”他淡淡道。 宁曦点点头,她本还想问他们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怕自己看起来更像吃醋,便没问。 景瑢又看她,眼眸映着朦胧的亮光,像是蒙了层挥不散的雾,“寿宴前没有其他事,我带你四处逛逛。” 宁曦蹙眉,“可明日我要陪许灵儿去查账,后日还要和西夏使臣谈些条文,让他们转交给西夏王室,再后面……” “无妨,我闲着,你到哪里带着我就是。”景瑢轻声打断。 宁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又瞒着我搞事?” 景瑢摊手,“怎么会?我是怕你不在有人趁机欺负我,要是我……” “打住,我带你,别说了。”宁曦竖起手掌。 景瑢满意地牵起薄唇。 最后,月上树梢之时,方大人才将所有贺礼入库。 景瑢和宁曦施施然离开,而一众官员却只能被关在宫里过夜,一肚子气没处发。 次日早膳时分,黑羽来报,说那位方大人果然没完成原定的公务,还在朝上打哈欠,被北燕皇帝训斥了。 景瑢听过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想笑别忍着,我不会嘲笑你的。”宁曦体贴道。 “我知道。”景瑢吃完,放下筷子,“只是这点麻烦确实没什意思。” 宁曦好奇道,“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景瑢眯着眸子回忆了一下,犹豫着开了口,“时间太久,有些记不清,只记得从我进太学第一日起他便着重针对我,会将我的文章贴在太学的告示板,上面还批注着贬低的话,让太学的学生以我为戒。” “还会考我压在藏书阁角落多年的书里的内容,我若答不上就罚抄,为了第二日能上交,那阵子时常晚上没空用膳。” “尹辞刚来的时候,有次考核,他想诬陷我作弊,便偷偷将尹辞的纸笔放到了我的考卷里,考核当场抓我,说南诏的人沆瀣一气,都是一丘之貉。” “那次尹辞被我连累,和我一同在太学门廊下罚跪,回去后生了一场大病,半个多月才好。再之后,因为尹辞的到来,无论是学官还是同窗,只要是太学里的人,见到我们便会嘲讽几句。” “北燕人倨傲,瞧不上南诏人,从前是我,后来又是尹辞,每次考核都是南诏人拔得头筹,他们自然怀恨在心,而万大人这一闹,刚好给了他们宣泄的借口。” 景瑢说完,见宁曦连饭都忘了吃,怔怔地看他,不由轻笑,“听我这么惨,心疼了?” 宁曦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不报复?” 她太了解景瑢,他若想找人麻烦,谁也抓不着把柄。 “我的身份正需要和北燕人划清界限,与其我主动远离旁人引来猜忌,不如让旁人唾弃我来得稳妥。”他眼眸中水波轻荡,对上她惊诧的杏眸。 “对,那时我就放弃了南诏,选择为北燕做事。” 第757章 她,带崽的老母鸡 第757章 她,带崽的老母鸡 宁曦想问为什么,可又想到他在北燕受尽折辱的根本原因,便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喝下最后一口粥水,放下筷子。 “吃饱了,没你做的好吃。”她想了想,轻声道:“明日我先同许灵儿去查账,午膳你带我出去吃?” 景瑢笑了笑,“好。” 宁曦微微抿唇,她觉得自己不太擅长安慰人,但又想说点什么,犹豫了好一阵,才沉声道:“起码在我身边,你不必那么累。” 景瑢唇角无声地扬起,眼眸中仿佛亮起什么,转瞬即逝。 燕宁商号在北燕的生意不小,来之前方姨给她标了几家不太好管的铺子,她决定带着许灵儿一同去,免得小丫头应付不来。 但她没同许灵儿说这些,只说事情还是她来办,自己只是跟她一同去看看。 再加上景瑢要跟着她,许灵儿看着面前两尊大佛,紧张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我……我尽量不给郡主丢脸……” 宁曦安抚地拍了拍她,“别紧张,当我们两个不存在就是。” 许灵儿僵硬地点了两下头。 商号在北燕京都最大的店是一家珍宝阁,不同于其他同类别的商铺,它开在京都最繁华的长街上,和上次用膳的酒楼只隔两家铺子。 白日里大门敞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完全看不出是一家专门买卖珍品的铺子。 这家珍宝阁背靠燕宁商号,所以总有别家没有的好东西,再加上价格又给足了体面,因此很受高门大户们欢迎。 方姨说这家掌柜是北燕人,本出身世家,后来落魄被逐出京城,是娘亲给他在京都重新落了户籍,他这才心甘情愿地跟着商号做事。 他见识广眼界高,所以很懂得拿捏这些富人的心理,平时的珍宝阁对外开放,供人参观欣赏,实则大多数交易都在背后。 在他的经营下,珍宝阁的利润高到离谱,娘亲和方姨也就很少插手他的生意,久而久之,难免对商号生出些不服管的心思来。 方姨也说,若是不行就别查了,他远在北燕,和气为主。 可见此人的脾气到底有多难办。 许灵儿不知道这些,只知此人脾气不太好,经商水平高,提了一口气便迈进铺子。 店内虽然人多但很安静,人们说话都是低语,许灵儿捏了捏拳,找到柜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说要见掌柜。 小厮笑着弯下腰,轻声说了几句,许灵儿神色顿时犯难起来。 她下意识回头找人,慌忙扫视一圈却没看到任何一个,只得放弃。 想了想,她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小厮。 小厮显然一愣,然后让她等在外面,拿着令牌独自到后面去找人。 许灵儿一手扶着柜角,指节攥得发白。 博古架之间,景瑢收回眼神,“真不去帮忙?她自己怕是不行。” 宁曦顺着看了一眼,轻轻摇头,“她不能一直靠我,早些独当一面,我和她兄长也能更放心些。” 景瑢轻笑,“你像个让自己女儿出去买糖饼又不放心偷偷跟在后面的老母亲。” 宁曦瞪他,“这有什么好笑的,你女儿要是第一次自己出门你能放心不管?” 景瑢拿着一支狼毫笔,唇角扬着浅浅的弧度,“能。” 宁曦嘴角轻扯,“你还真忍心?” “忍心,反正有你。”他将狼毫笔放回去,垂眸玩味地睨了她一眼,“倒是你,我是舍不得不管的。” 第758章 也行,你跟鸟过去吧 第758章 也行,你跟鸟过去 宁曦红着脸和他分开了。 到哪儿都得说点不该说的,好似逗她脸红是很有趣一样! 陈列在外的东西都是品质一般的货,宁曦逛了一会儿也没发现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 许灵儿已经不在柜前,好像是被小厮请去后院了。 她想了想,没跟上去。 景瑢说得对,老母亲也得有撒手的那天,更何况许灵儿不是无能的稚子幼童。 珍宝阁一侧是首饰摆设,另一侧是字画古籍。 北燕字画有名,这里有许多画都是从北燕宫中流出的孤品,多数都出自于如雷贯耳的大家。 忽的,一幅画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副海上明月图,和从前景瑢点名要她画的那副布局差不多,只是水面上没有她刻意捣乱留下的两只水鸟。 这幅画因为作者不详而被放在一堆画中,半垂在桌边,用一块醒木压着。 “这和你画的那副很像。”景瑢不知何时到她身边,轻声道。 宁曦点点头,“这人画功很好,尤其是色彩,寥寥几笔就能画出水波和湖面的光影交错,真是难得。” “化繁为简确实不易,但瞧着没你画得好。”景瑢淡淡道。 宁曦好笑地斜睨向他,是个人都看得出这画比她画得那副好得多,他哄人高兴也得走点心? “你那两只水鸟画得好,他没有。”景瑢认真道。 宁曦收回眼神,“你喜欢回去给你床头画满水鸟。” “也行……” “你跟水鸟过。” 宁曦说着就卷起这幅画,往柜前的方向走去。 交了银子,宁曦抱着长长的画匣也不好挪动,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喝茶。 景瑢不知去了哪里,没有跟过来。 闲着无事,她又打开画,认真地端详起来。 放在画放在暗处看不清,如今坐到窗边她才看出明月的背后还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山,被雾气笼罩,朦胧神秘。 山有一侧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另一层则是陡峭的坡,很有特点。 不像是画者想象出来的,更像是照着现实中的山体描出来的。 品茶赏画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后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宁曦这个老母亲坐不住了,将画交给闲逛的景瑢保管,自己则跟着去了后院。 小厮们都在招待客人,她畅通无阻地进到后院的小花园内。 这里和前堂有些距离,隔绝了人声,才隐约能听到花园某处传来的隐约的争论声。 是个男人的声音,语速急迫态度倨傲,不给另一人一点说话的机会。 她将腰间的佩剑拎在手里,踱步到声音来源的厢房前,敲了敲门。 里面的争论声戛然而止,不多时,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开了门,眉宇间还萦绕着浓郁的愤怨。 “你是谁?”男人上下打量过她,眼神在她手中的佩剑上停了一瞬,神色放尊重了些,“姑娘是来买物件的吗,还请到前堂稍作,我马上就来。” 他说着就要关门。 剑柄抵住门沿,不费吹灰之力就抵开了他用了力气关上的门。 “我来找人。”她说着,将腰间的玉佩随手扔给他。 刚一见面男人就将她身上的行头看了个遍,自然知道这玉佩价值几何,出于职业习惯,他连忙双手接住那玉佩捧在怀里,而后才反应过来不对。 这又不是他的!摔就摔了,他宝贝个什么劲! 第759章 有钱,她就任性 第759章 有钱,她就任性 他将玉佩的绳子挂在指间,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怒目回身瞪向她的背影。 “不知这位姑娘是城中哪位小姐,生意可以慢慢谈,但不知小姐擅闯我这小院是何礼数?” 许灵儿站在书案前,早就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见到她原本还憋着气的小脸顿时软了下来,她低着头蹭到宁曦面前,弱弱道:“我又给郡主丢脸了……” 宁曦拍了拍她的肩,转头指了指男人指间摇摇欲坠的玉佩,“看看那玉佩,认识吗?” 男人虽有不悦,但还是看了。 瞳孔陡然一震,男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你是东家的人?” 他神色难掩惊愕,要知道就连商号的人他都许久未见过了,更别提背后的东家。 宁曦将剑抱在怀里,淡淡道:“我是东家。” 男人等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的话说完了。 他嘴角明显地抽搐,最后扯出一抹变了形的苦笑,“清禾郡主?” 宁曦点头,“是我。” 她又拍了拍身侧的许灵儿,“这是我身边替我查账的先生,本想让她趁机来学习下魏老板的经商之道,但似乎两位方才聊得并不愉快?” 许灵儿连忙摇头,“不是的,魏老板并没有为难我,只是我提出想看下库房的货,魏老板觉得不妥才……” “有何不妥?”宁曦复又看向他。 男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表情也控制好了,抬着下巴道:“东家有所不知,珍宝阁库房的货都是品质最佳的尖货,保存起来讲究颇多,就是见了光吹了风都对售价有影响,岂能轻易开库房?” 宁曦闻言微微颔首,“魏老板懂得可真多。” 男人垂着头,神情却不见半分恭敬。 “钥匙拿来。”宁曦伸出手。 男人看了看她的手心,“东家这是何意?” “你管我何意,我作为东家问你要库房钥匙,不可以吗?”她淡淡道。 男人哑然,眼里似乎藏着火气,但还是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钥匙给她。 “东家三思,里面的物件极为珍贵,稍有差池便是千百两白银的损失。” 宁曦闻言点了点头,“带路。” 许灵儿跟在她身后,忍不住跟她咬耳朵,“郡主,魏老板说得也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宁曦轻嗤,“有客人来不一样得开库房?” “王府里那么多宝贝,哪个不比他这里的货色好,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么多讲究?” “真有得小心对待的好东西,他自然会单独存放,怎么可能开个库房的门就有损坏,如此他也不必做生意了!” 宁曦摸了摸许灵儿的头,“没事,一会儿到库房你进去对账,我在外面等你。” 许灵儿立刻慌了,“郡主,我不行……” “迈出第一步,之后的路就好走了,你若是想在商号里更进一步,就不能往后退。” “有我在呢。” 许灵儿咬着唇,咽下了余下的求助的话语。 到了库房,魏老板看向她,她却将许灵儿推了出去。 魏老板眉头一皱,但看她冷着脸的架势,还是没说什么。 这次宁曦没再多留,直接离开了后院。 景瑢刚在柜前付了银子,抬头看见她,扬了扬手里的盒子。 宁曦走过来,盒子被放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她一愣。 “打开看看。”景瑢道。 宁曦打开盒子,里面是几种做颜料的原石。 第760章 标准,什么算正事 第760章 标准,什么算正事? 颜料昂贵的原因便是原石难采和研磨的工艺繁杂,所以很多有名的大家都喜欢自己倒腾原石自己研磨。 这样不但能省下中间的成本,还能得到想要的颜色。 她倒不缺银子,但对于作画人来说,色彩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她一直都想自己挑拣原石,可一直都没什么机会。 上一世是因为景怀瑜管着她,她连画都不画了,更别提买昂贵的颜料。这一世确实一直没这份心思,或者也有,但觉得这点兴趣不该消耗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这里只有这几种石头,我知道南诏有一处专门做原石生意的地方,等回去后我带你去。”景瑢接着道。 宁曦眼中的惊喜转瞬即逝,她关上盒子,淡淡道:“回去还有许多正事要做,还是算了。” “这也是正事。” 他接过盒子,到外面交给黑羽,不多时回来,自然地牵起她没拿剑的那只手,“许姑娘那遇到麻烦了?” 宁曦还在思考他上一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你怎么了?”景瑢端详着她,“这家老板竟然难缠到你也处理不了?” 宁曦摇头,“不是……” 她躲开他的眼,佯装无事地走向一边,“我还想买些东西。” 景瑢看着她消失在陈列架之间,捻了捻还有余温的指尖,面上的笑容悄然散去。 她分明是开心的,既如此为何要拒绝? 库房查了一个多时辰才查完,许灵儿和魏老板进到前堂时,两人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灵儿脚步轻快,像是只觅食的麻雀跑到她面前,将账册地给她,“郡主您看,除了这几处有问题,库房还少了几样东西外,就没有其他错处了!” 宁曦接过账本看了她标注的那几处,确实是有问题。 “魏老板怎么说?” 魏老板没跟着过来,而是站在柜后,用哀怨的眼神远远瞧着他们主仆二人。 许灵儿雀跃道:“魏老板说账目他会修改,但库房的东西找不回来,让我直接记账。” “你怎么说?”她又问。 “我说不行!东西就算丢了也要折现银入库,没有丢东西账目浑水摸鱼的道理!”许灵儿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我这样会不会太强势了呀?” 宁曦轻声嗤笑,“特别强势。” 许灵儿啊了一声。 “就得这样,再果断些就更好了。”宁曦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许灵儿顿时抿嘴笑起来。 宁曦拿着账本来到柜前,方才还笑意盈盈,走了几步过来,笑容便已消失不见。 “魏老板,既然是自家人,我便不跟你绕弯子了。” “这里的账还有库房少的几样东西,你我心知肚明,你今日难为我的账房先生我也不同你计较了,我在北燕还会多住些时日,三日后还望魏老板将没问题的账目交给她。” “魏老板经营有道,但有些事可莫要动歪了心思,在北燕经商,魏老板比我清楚名声有多重要。”她轻轻拍了下账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景瑢在门外等她,见她一脸寒意的出来,顿时了然。 许灵儿上了马车先行回宫,景瑢则履行承诺,带她找用膳的地方。 “为何对他如此疾言厉色?”景瑢问道。 “他这种人好言相劝没用,只有用强权压迫或者用人情堵住他的嘴才行。”宁曦深深地喘了口气,“但一个人哪有那么多人情可卖,所以我只能用另个法子呗!” 她顿了顿,忽然神色怪异地看他。 “我凶吗?” 第761章 地主,她是冤大头 第761章 地主,她是冤大头 景瑢闻言垂眸看向她,笑容多了丝真诚。 “很有气势,但不凶,非常有东家的风采。” 宁曦满意地挑了下眉梢,“勉强信你的鬼话!” “你不是在北燕有些生意吗,正好今日有空,带我去看看?” 她似乎心情很好,不自觉地越走越靠近他,此刻还主动拐着他的胳膊,轻拽着衣袖。 景瑢将胳膊弯起,握上她攥着袖管的手,“这边。” 两人拐到另一条街巷,和方才的主街隔了一条河道,虽然没有主街人多,但因为景致很好所以人也很多。 没过桥时,宁曦还以为只有看到的沿河岸的一条街巷是繁荣的,没成想过来后才发现背后的长街才是真的好景色。 整条街巷都悬挂着精致的走马灯,几步路便是一棵树一丛花,这里没有摊位,都是同样牌匾门廊装潢的商铺,一眼望去极为规整。 见惯了人多喧闹的繁荣景象,难免会被眼前闹中取静的小巷惊艳住到。 景瑢指向不远处一家酒楼,“这家面食不错,师傅祖上一直是御厨,到他这辈没入宫选择在外面开家自己的店。” 宁曦回过神来,“这家酒楼是你的产业吗?” 她还没忘一开始的问题。 景瑢点头,“算是。” “什么是算是?”宁曦问。 “这家店是我与他一同出钱开的,我占六成他占四成。”景瑢道。 “那还是你的。”宁曦听懂了。 景瑢想了下,换了种说法:“和燕宁商号有些不同,签订契约时就规定此店归他,日常经营不必告知我,我只收我应得的那部分利润。” 宁曦听完蹙眉,“意思是你连查账的资格都没有?这怎么行,就算信任旁人也不能毫无防人之心。” “账目还是能看的,但其实没有查账的必要。”景瑢指了指周围的铺子,“这一整条街商铺的利润都会记账汇总,由独立的账房先生们轮流入账计数再按月分发。” 宁曦听得目瞪口呆。 “你是说这一整条街的钱银收入都算在一起?” 景瑢点头。 “怎么可能!”宁曦脱口而出,“就算此法可行,也不会有人愿意加入到这种合作中,这不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吗?” “此法是强制的,并非他们可选。”景瑢回答,“他们唯一能选的就是在或不在这里开店。” 宁曦反应了一下,“你为什么说……他们?” “你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什么意思,难道这条街是你的?” 景瑢点头了。 宁曦神色一顿,又看了眼前方望不到头的街巷,彻底沉默。 北燕京都的商铺租子可比南诏贵得多,这条街位置这么好,这么多商铺每个月光租子就能挣多少钱? 更何况他说还有那家酒楼的分成。 亏她从前还以为他没钱花,闹了半天人家是个土地主! 她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地主,你还有其他地吗?” 景瑢又点头,“不过不在京都,在北燕其他州郡,只要不太偏僻的地方,都会有这样一条街巷。” 宁曦听得一阵牙疼。 要说经商的人最羡慕谁,那必定是躺着什么都不做每月都有固定钱银入账的地主。 好巧不巧,她旁边就站着个活的。 “每月能挣多少银子?”她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景瑢愣了下,几根手指不急不缓地轻捻,一副算账的模样。 见她投来看透的目光,他放下手,笑着道:“比不上你们商号,也就小几十万两。” 第762章 怕了,和他一起还债 第762章 怕了,和他一起还债? “加上像那种酒楼的分成?”宁曦咬着牙平心静气地追问。 景瑢哦了一声,“加上的话,可能百来万两。” “……”宁曦倒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激动“你到底有多少生意,从实招来。” 景瑢沉默不语。 接受到宁曦带着杀气的眼神,他苦笑道:“我确实不知,这些生意只是在我名下,平常有他人代管,具体入账我不清楚。” 这听着倒想实话。 宁曦深呼吸一口气,拎着剑踏上了青石板和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是的,这条街的地面都和外面的土泥地不同。 她踩着石子,忍不住又问,“你哪来的本金做这些生意?” 他不是在北燕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吗,是她对水深火热这个词的理解有误? 景瑢跟在她半步后,轻声说着,“北燕人只是羞辱我,并非苛待我,时间久了我也有自己的积蓄,余下则是问人借的。” “问谁?”宁曦有些吃惊,北燕还有敢借钱给南诏质子的大善人? “燕家。” 宁曦只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她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有条件的?” 景瑢点头,“不过那都过去了,债早已还完。” 他今日说了许多从前的事,怕又勾起他的伤心事,宁曦没再追问,只道:“挺好的。” 景瑢闻言轻声嗤笑,“怎么,怕我连累你一起还债?” 宁曦睨了他一眼,“别忘了当初某人是怎么装穷骗我接济的。” 景瑢从容的笑容僵了下,唇角缓缓放平,抬眸漫无目的地打量起周围的商铺。 宁曦不打算放过他,“你既然用不着我的银子,那当初我给你那么多的钱银你都攒着了?” “黑羽给我看过安王府的现银账册,我没看到这部分银子。” 她像个查夫君钱袋子依依不饶的寻常妇人。 景瑢本不想嬉皮笑脸,但看她一本正经的架势还是忍不住弯了唇角。 “我花了。”他压着嘴角,直截了当道。 宁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质问景瑢花在哪里,并且让他长个记性。 但因为她钱确实花不完,也根本不关心这部分钱到底干嘛,所以她内心毫无波澜。 但规矩还是要立,娘教的。 “以后不许这样了。”她正儿八经地说。 身后,景瑢的嘴角再次翘起,半晌回了个沉稳的字音,“嗯。” 午膳过后,两人又在街巷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个食盒,景瑢实在拿不了才答应回去。 两人有说有笑的先后回到宫苑,殿内却端坐着个不速之客。 宁曦面上的笑容顷刻消散,恢复了往常的淡漠疏离。 景瑢倒是笑意如常,将食盒放下才又出来招待从他们回来就站起身相迎的七公主。 “许久不见七公主,不知突然到访有何要事?”他挂着淡淡的笑,声音一如既往地令人如沐春风。 七公主从他进门,眼睛就一直盯在他脸上,现下离得近了些,她水汪汪的眼像点了灯,亮闪闪的。 “我怎么觉得你高了?身板也宽了些,比以前更好看了?”七公主绕着景瑢踱步一圈,毫不见外道。 景瑢面上的笑容悄然消散,声音也沉了下去,“公主谬赞本王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从前你在南诏时本公主就说过你这张脸简直就是天君的神作!” “本公主喜欢得很!” 第763章 七公主,恩将仇报 第763章 七公主,恩将仇报 景瑢侧头看向门边的宁曦,桃花眸无助地眯了眯。 宁曦耸了下肩膀,然后就无情地穿过两人到内殿去了。 七公主像是没看见她一般,眼神一直盯着景瑢。 直到宁曦消失在珠帘后,景瑢才收回了眼神,然后淡淡地扫了七公主一眼。 “若本王猜得不错,世子和陛下应该提醒过郡主,莫要与南诏人往来。”他冷声道。 七公主叉着腰,不在意道:“他们说的话我何时听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她说完,眼神飞快地扫了眼珠帘里面,没看到想看的人,又了无痕迹地看回他的脸。 景瑢淡淡回身,也进到珠帘里,只留给她一抹背影。 七公主小脸顿时阴沉下来,“喂!本公主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走了呀!” “公主若没有正事,本王便让悦姑娘接公主回去。” “你少拿她吓唬我,就算父皇知道又能怎么样,本公主见都见了,他们生气也晚了!”七公主理直气壮道。 “黑羽。”景瑢声音听不出情绪。 黑羽从门外进来,笑得和善,比了个请的姿势,“公主殿下,属下送你。” 七公主瞪了他一眼,不管他,冲到珠帘前冲里面喊,“仙女姐姐!你就这么看着你男人欺负本公主这个弱女子呀!” 不多时,宁曦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换了身衣裳,一身水青色素裙,衬得她神色更为疏冷。 七公主没见过她这幅样子,后退了两步,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畏惧。 宁曦倒了杯茶,递给她。 七公主看了看杯子,又笑了起来。 “就知道王妃姐姐最好了,舍不得赶本公主走!”她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喝完就走。”宁曦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到一旁收拾食盒里的东西。 七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不留我吗?” “公主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为何要留你?”宁曦头都没抬,淡淡道。 “我做什么事呀……”七公主的声音渐弱。 “来恩将仇报。” 七公主嘴角轻抽,“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公主对王爷有没有爱慕之心,同是女子我看得出来,公主故意说那些话给我听,是想我气急败坏吗?”宁曦抬眸看来,神色依旧平静,“我才救了公主,公主就如此作为,可不就是恩将仇报?” 七公主脸色一白。 她和心机深沉的北燕人相处惯了,从未遇到像宁曦这么直白戳穿人的情况,脸面有些挂不住。 “本公主没有!” “有没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没有就快回,以后无事也不必来了。”宁曦边说边忙着手头的事,根本没有拿她当回事的意思。 “安王妃!”七公主气极,掷地有声地喊道。 “你让人拆了我的秋千,还围了御花园所有的水潭深湖,更连累本公主现在连出宫苑都要躲着人,你该给本公主个说法!” 宁曦眉心轻蹙,“你秋千没了?” 七公主也是一怔,“你不知道?” 她想到什么,又看向珠帘的方向,忽的笑了一声,“哦,原来是某个质子如今改头换面回来拿腔作势的结果呀!” 景瑢掀开珠帘走了出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坐到宁曦身边,“忙了大半日,不去休息一下吗?” 宁曦对上他的眼神,点头站起身来,“那我先歇息了。” 她端走了一碟子茶酥。 外殿的气氛随着她的离开逐渐凝滞。 第764章 利用,离她远些 第764章 利用,离她远些 景瑢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帘垂了点,遮住了少许瞳孔。 抬眸看来,眼神却似三九寒冬的风,冷得像刀子。 “你想要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问。 七公主本想直接说,但看他的表情,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就是不高兴,来发泄一下!” “既然王妃歇了,那我下次再来。”她说着就要走。 “站住。” 景瑢踱步上前,“你像让她帮你改婚事,对吗?” 他的眼像是庖丁手里的刀,精准地击穿了她的心思。 七公主粉唇颤了颤,忍不住后退半步,“你胡说什么,本公主哪来的婚事!” “才一年不见,你怎么……怎么变得这么凶?” 她从眼睛上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 景瑢薄唇抿成一线,向来含情的桃花眸此刻却透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和她印象中的人截然不同。 “七公主,她不是本王可以随意利用,离她远些,否则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本王,都不会轻易放过。”景瑢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入七公主的耳中。 “人各有命,七公主自己的命还是靠自己来改。” 他说完,便推开了半掩的殿门,示意送客。 七公主刚出门,殿门便在身后发出一声轻微却沉重的闷响。 她对着门气得鼓起了脸颊。 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宫苑,小悦便急忙迎了上来。 “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差点就要叫人寻你了!” 七公主径直路过她,一屁股坐在还没擦的石凳上,使劲一拍桌,“欺人太甚!他们夫妻两个都欺人太甚!” 小悦愣了下,而后明白过来,“公主去找安王和王妃了呀?” 她顿了顿,小声道:“世子殿下都说不让您去您偏去,如今受了气也没人帮您出头,您这又是何必?” “你不懂!”七公主愤然道,“只有她能帮我!” “您说王爷还是王妃?”小悦没听懂。 “当然是王妃啊!”七公主叹了口气,“她没嫁南诏最得势的三皇子,转而嫁给了景瑢,你不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吗?” 小悦摇头,表示不懂。 “笨!要么是那位三皇子不想要她,要么就是她不想要三皇子!”七公主道。 “可是王妃还是郡主的时候传闻不是说南诏三皇子很喜欢她吗?”小悦问。 “对呀,所以不是皇子不娶她,而是她不嫁他!”七公主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父皇属意我与南诏联姻,嫁的必然是南诏最得势的皇子,就是那位三皇子。” “所以公主觉得,在不嫁三皇子这件事上,王妃能帮你?”小悦面露难色,“这种事上的经验应该没什么用处……” “经验是一回事,我看上的是她的身份!”七公主压低声音,凑到小悦耳边低语,“父皇为何要我联姻,就是担心宁家军太过强横,北燕一时对南诏没办法,才想将我当做备选计划送去南诏。” “如果宁家军根本不足为患,那我自然就不用去和亲了呀!” 小悦脸色顿时煞白,“你……你不会想联合安王妃演戏蒙蔽圣上?” “这不但是欺君之罪,稍有不慎更会引起北燕和南诏的战事,若是宁家军真的如传闻中那般以一当百,那公主您就是北燕的千古罪人了呀!” “千古罪人?”七公主扬起一抹无谓的笑,“千年的事与我何干,我只要活着的百年能顺我心意!” 第765章 改变,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第765章 改变,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刚从西夏使团所居的宫院里出来,宁曦便撞见了抱着箱子回来的主仆二人。 景瑢和黑羽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她,有些惊讶,黑羽更是直接将箱子藏到身后。 景瑢倒是直接迎上来,“谈完了?” 宁曦点头,“很顺利。” 景瑢闻言笑了笑,“那便好,忙完了下午的时间就留给我。” 宁曦这才看向他手里的箱子,问道:“你又诓了桑祈什么东西?” “与他无关。”景瑢对她的怀疑也不意外,只解释一句然后加快步伐往宫院走去。 回到寝殿,黑羽将东西放下便离开,景瑢拉着宁曦不让她走。 “给你的,打开看看。”景瑢将她拉到箱子前示意她打开。 宁曦早就从黑羽的反应里猜出和她有关,不太意外,直接上前打开了箱子的暗扣。 每个箱子里按照色系分别放着青红等颜色的颜料原石,纯度极好,已经简单去除过一遍杂质。 宁曦轻愣,轻声呢喃了一句,“不是说不必了吗……” “不喜欢?”景瑢问。 宁曦摇头,而后又点头,“喜欢。” “但你表情并不高兴。”景瑢看着她道,“倒像是为了安慰我勉强自己说喜欢。” 宁曦连忙道:“我是真的喜欢,但是……” 她斟酌着用词,“现在好像不该想这些事。” “这些事是什么事?”景瑢被她气笑了。 “本该占用我闲时做的事。”宁曦道。 “你现在就是闲时。” “但我们在一个很严肃的环境里,这种情况下我放纵自己的喜好会谴责自己。” “宁曦。”景瑢语气很平,“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宁曦一怔,“我对自己不好?” “你一个千宠万爱长大的千金大小姐,为何会觉得顺从自己的喜好是错误?”景瑢直言不讳,“想必爹娘也没要求过你处理正事的时候不能做想做的事?” 宁曦微微抿唇。 爹娘对她很好,当然不会有这种说教,对她有这种要求的是景怀瑜。 此前她只是怀疑,现在被景瑢如此说,她更确定自己这番控制不了的心理是源于和景怀瑜的相处。 “谁对你做过什么吗?”景瑢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有些事我可能帮不上你,但我最少能同你站在一起。” 宁曦垂眸躲开他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宁曦。”他语气多了些质询,“你总说我不要瞒你,那你又为何瞒我?” 宁曦眉心轻蹙,“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并非是需要处理的麻烦,真的没事。” 景瑢闻言,眸中浅淡的急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轻叹。 “也罢,不提了。” “既然喜欢,就收好你的礼,我已经和这家商铺的老板约好,过两日会带你去挑选。”景瑢语气恢复如常,清浅的笑配上慢条斯理的语气,像是一跟穿了线的枕,无声地缝补她心中那些涌动的杂乱情绪。 见她依旧低着头,景瑢又道:“再拒绝便说明你放才说的话都是为了安慰我说的假话。” 宁曦只得答应。 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做出点改变。 景怀瑜对她的影响是很大,但如果意识到了还不改变,那她和那些无病呻吟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重新选择了自己的人生,那便和从前的自己断的彻底一些。 第766章 合作,和亲的另一面 第766章 合作,和亲的另一面 两人还没来得及用午膳,七公主又来了。 这次她带了浩浩汤汤的队伍,宫女太监簇拥,为首的是那位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悦姑娘。 七公主大摇大摆进了宫殿,冲坐在殿中有些不悦的景瑢挑了下眉,眼神满是挑衅。 小悦见状连忙上前给两人行礼,“王爷王妃见谅,我们公主受皇后娘娘命前来探望王爷王妃,以表北燕对南诏的友好之心,更是表明娘娘和北燕宫中众人对王爷的思念情谊。” 下人们将礼物放下,随后退出宫殿,只剩下小悦和七公主在殿内。 景瑢神色漠然,刚牵起唇角准备说话,一旁的宁曦便搁下筷子,器皿碰撞发出细微却冰冷的脆响。 “思念之情?”宁曦扬眉反问,“这话到底是七公主想说还是皇后娘娘所说?” 七公主眉毛一扬,刚要回答,宁曦再次开口,“七公主可要想好回答,若是答得不好让北燕鱼南诏之间产生误会可就不好了。” 七公主得意的神色一僵,轻轻一咬牙,“算你狠!” “公主殿下好容易得了皇后娘娘之命来此,应该不是专程来夸我的?”宁曦淡淡地看着她,一副无论她要说什么都和自己无关的模样。 “当然!”七公主对宁曦的态度还算尊重,她坐正身子,给身后的小悦使了个眼色。 小悦却避开了她的眼神望向别处。 七公主轻轻瘪嘴,只得自己开口,“我有话对王妃单独说。” 景瑢眉心轻蹙,“你不是思念本王?” 七公主嘴角一扯,“你都知道本公主是故意的还这么说……” 景瑢指节忽然轻敲了两下桌面,有示意她住口的意思。 宁曦从未见过他如此强硬的一面,有些惊讶。 南诏那些人那般欺辱他,他都不曾有一点情绪,而对北燕人,他的耐心似乎都不见了。 七公主似乎对他有些忌惮,见他这样立刻收敛起玩闹的神情。 “这次是真的有事,你上次说的本公主都记住了,不会乱来。”七公主认真道,“桑祈也提醒过,本公主没必要为了找你们麻烦而得罪他。” “好。” 不等景瑢说话,宁曦便一口答应。 她给景瑢递了个眼神,景瑢薄唇抿成一线,却还是起身出了寝殿。 “好了,你说。”宁曦看向她。 七公主往前挪了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王妃一定不希望和王爷的亲事被旁人打扰?”她道。 宁曦神色淡漠,等她的下文。 七公主攥着手指,硬着头皮高声道:“我父皇有意与南诏和亲!” “南诏三位适龄的皇子,哪位都有可能被选,若是南诏皇帝选中了王爷,王妃您作为南诏战神之女,一定会自请下堂?” 宁曦轻轻点头。 七公主得到了肯定,镇定了些,“所以我与王妃有共同的目标,就是不和亲!” “我北燕一直忌惮王妃的宁家军,所以才会有和亲缓和之举,只要王妃想个办法让宁家军对北燕的威胁看起来很低,和亲便可延缓甚至取消,到时再行和亲,也与你我没关系了。” “王爷与北燕渊源颇深,虽然已经成亲但也不能排除和亲的可能,到时王妃又如何自处?” “你我合作一举两得,也能避免两国刀兵相见侮辱定南王府的门楣,岂不美哉?” 第767章 燕祟山,和他的关联 第767章 燕祟山,和他的关联 宁曦微微点头。 正当七公主以为她答应了的时候,宁曦忽而轻笑。 “七公主为何会觉得我出身定南王府,会阻止对两国有利的和亲?既然公主认为我对南诏忠贞无二,我合该促成此事才是。” “再说,公主殿下金尊玉贵,远嫁南诏自然得是南诏最尊贵的皇子才能匹配得上,我家王爷可没这个资格,倒是我南诏的三皇子更有可能,他现在婚事虽定但也还没成亲,不如我修书一封回去提醒一下?” 七公主镇定的表情瞬间破功。 “王妃怎么就能断定是那位三皇子,您当初同三皇子商议已久的婚事不也说没就没了吗!” “公主殿下对我的过去了解颇多,怎么不知我从不与北燕宫中人合作?” 宁曦盖上面前的茶杯,语气淡然,“我更偏向促成和亲。” 七公主大惊失色,瞬间站起身来,“你疯了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真的选中景瑢,你一定会给本公主让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宁曦眼帘微垂,“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答应?”七公主有些急切地说,“就算你不在意王妃的身份,那景瑢呢?你是爱他,希望他好的!他娶了本公主便能在南诏成为众矢之的,你也不想他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宁曦没说话。 七公主攥着袖口,一咬牙,声音又高了几度,“就算没有我,你和景瑢的亲事也不会一直太平,眼前就有意外!” 宁曦眼皮一抬,看了过来。 七公主扬起下巴,“你答应我,我便告诉你!” “或者……你先答应我不许把我找你合作这件事告知北燕任何人!” 宁曦爽快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七公主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那日在御花园你应该听到我和小悦说的话了,那位燕祟山来的女子似乎和景瑢有些渊源,听说她轻易不下山的,说不定此次就是为了见他。” 她顿了顿,见宁曦神色没有明显变化,又道:“那可不是一般人,王妃不知燕祟山的厉害,那边的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都远胜他人,本公主若是男人,遇到送上前的燕祟山的姑娘,一定舍不得拒绝!” “防人之心不可无,本公主也是王妃好。” 七公主留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和来时的趾高气昂不同,回去看起来心事重重。 景瑢回来,观察她的脸色,“她没为难你?” 宁曦抬眸看来,眼神带着意味深长的探寻。 景瑢微怔,“怎么了?” 宁曦摇摇头,轻声道:“她不想与北燕和亲,希望我能帮她。” “求你有何用?”景瑢疑惑。 宁曦将七公主的原话说了一遍。 景瑢面露嘲讽,“她便是自小聪明惯了,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能瞒过天下所有人,殊不知众人只是碍于她的身份陪她演戏罢了。” “这种事还妄想旁人同意,当真异想天开。” “我答应了。” 景瑢愣了一愣。 “她告诉我燕祟山那位姑娘的事,我答应她不把计划告诉旁人。”宁曦看着他,杏眸看不出情绪。 景瑢眉心轻蹙,他本没什么可心虚的,可见她如此他还是担忧。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他道。 宁曦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你和燕祟山到底什么关系?” 第768章 热闹,王府太冷清 第768章 热闹,王府太冷清 本以为她会问那女子的事,却没想到她提都没提那人。 短暂的惊诧后,他坐到她身边,开了口,“我和燕祟山无关,和山上的人也无关。” 宁曦静静地看着他,双眸带着探寻,思考他话中的意思。 “那以后会和燕祟山有瓜葛吗?”她又问。 景瑢迟疑了下,最终点头,“会。” 宁曦了然地垂下头,看着腰间的红玉佩,平静地道:“那此事便不提了,我不喜欢被欺骗,你明白的。” “说说那个女人,燕祟山上的神女?为何会看上你呢?” 她又抬起头,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淡然地看他。 景瑢薄唇轻抿,“别听七公主胡说,燕祟山上的人虽然与常人不同,但到底也是凡人。那什么神女不过也就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稀奇。” 观察了下宁曦的脸色,他接着道:“至于她为何能看上我,我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 他眉眼弯了弯,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宁曦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真不要脸。 “你的桃花自己折,我不管。”她双手环在胸前,斩钉截铁道。 “可是如今你是我的王妃,有些花你折最顺手。”景瑢道。 宁曦闻言,和善地勾起嘴角,“好啊,我瞧王府人丁稀少,不如纳几位妹妹进门,再给王爷开枝散叶,家里也能热闹些?” “宁曦……” 不等他说完,宁曦站起身,边悠悠地说话边往内殿去,“桃花你自己对付,但若对付的不好,我便对付你。” 钻回床榻,宁曦将床帐都放下,还从里面打结系死。 她躺在床上,吐出一口长长的怨气。 她知道就算那女人纠缠景瑢也不会理会她,可被人当面挑衅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憋闷。 明知不该计较,可看到景瑢还是会克制不住去想那女人到底有多美多强,追他到何种地步。 亦或是,她是不是真的比不过那个女人。 宁曦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 “成亲成得人都傻了,八字没一撇的事也要如此当真?”她喃喃自语。 床帐忽然被人撩动,却因为打着死结,外面的人没能打开,愣了下。 宁曦盯着外面的人影没动,景瑢也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从最下面撩起床帐,然后钻了进来。 生怕宁曦把自己踹下去,他动作很快,高大的身子从并不富裕的洞里钻过来,长腿一埋便越过了宁曦的身体,稳稳地坐在另一边。 衣角还搭在她膝盖上,宁曦低头看了一眼,景瑢淡淡地抽回衣袖,斜靠着床头看她。 “什么当真?”他轻声问。 宁曦翻身背过去,“你听错了。” 一声压抑失败的嗤笑声传来,宁曦暗地里攥紧了被角。 背后的人没再说话,却发出了衣料摩擦床榻布料的声音。 她回头,景瑢躺在她身后,一双桃花眸微微高于她,垂着眼帘,仿若含了星光。 “你干什么?”宁曦蹙眉。 “休息。”他道 “你换个地方。” “别的地方桃花太多,怕你不放心。”景瑢淡然道 “……” “说什么乱七八糟,听不懂。”宁曦再次翻身,用被子隔绝了和外界的接触。 景瑢看着她露出的头发丝勾了勾唇。 方才还真以为她多沉得住气,原来,她也是装的。 第769章 长脸,你什么都不用做 第769章 长脸,你什么都不用做 北燕寿宴如期举行,小喜不在,景瑢充当起她的镜子,给她的打扮拿主意。 景瑢看过第三套她拿出来的华服陷入沉思。 “你今日挑选的衣裳不太像你往常的喜好。”他看着紫红色的华丽裙袍,神色一言难尽。 他分明记得这衣裳是小喜逼着塞进箱子里的。 宁曦攥着衣裳的手一缩,从裙子后面探出脑袋,“不适合我吗?” 景瑢直言不讳,“像从桑祈那偷来的。” 宁曦丧气地将衣裳一扔,坐到床榻边缘,“哪里不好,那你说你穿什么合适?” 她说完就往旁边一歪,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不一会儿景瑢真的手臂上搭了一件衣裳来找她。 “就这件。”他将苍青色的裙子放到她手边,“首饰就那套青玉的。” 宁曦眼珠子一扫,“太素了?” 景瑢有点不相信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轻笑了一声,“北燕皇帝寿宴,如此足够。” 宁曦咬着唇,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说出来,“不会有人看我打扮得太素嘲笑你小家子气?” 这几日她观察得到,除了桑祈燕子期这些知晓他额外身份的人以外,其他北燕人对他的态度都很随意甚至是怠慢,谁见到他都要嘲讽一句,以至于积攒了几日,她很想给景瑢挣点面子回来。 景瑢散漫的神色收了收,“从前在南诏你每每入宫都打扮得很素,怎么不见你担心自己被人嘲讽?” 宁曦漫无目的地飘开眼神,“旁人嘲讽是旁人的事,我才不在意。” 她眼神看向景瑢,“但你不一样,这里是北燕,你从小就在这里吃了许多苦,合该让那些北燕人闭上嘴。” “再说,不就是家底钱银吗,北燕是有钱,但我也不差!”她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也不差。” 景瑢坐到她身边,桃花眸荡着无声的涟漪,静静地看她。 “不必为我讨公道,我并不觉得委屈。”他看了眼手边的衣裳,“这个颜色很衬你,素雅不代表简单,你是在给我长脸。” 宁曦只当他哄自己,嗔了他一眼。 梳洗打扮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还是这种随性的装扮让她更自在。 景瑢中途被人叫走,方才回来,他换了一身青灰色的衣袍,朦胧的夕阳光线下像笼罩着一身雾气,宁曦坐在窗前一时失神。 他发觉视线,抬眸与她对视,却只笑了下便匆匆收回眼神。 寿宴在天黑之后,北燕的宫殿以黑金色为主,昏沉的暮色中,森严庄重的大殿像是一只沉睡的神兽,令人生畏。 宁曦和景瑢没带几个下人,今日大殿前人络绎不绝,他们便显得不太惹眼。 殿前,景瑢望着熟悉的宫殿,神色没有半点波澜,掌心却忽然被人挠了两下。 他低头,宁曦看着他道:“不想来就不来,就说你身体不适,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 景瑢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不过一些建筑罢了。” 记忆在心不在物。 宁曦也没再说什么,指着远处地平线上的微光,漫无目的道:“北燕太阳落山的时辰比我们早得多。” 景瑢顺势看去,大殿前的视野开阔,远远能看到那棵郁郁葱葱的古树,在昏暗的光晕里留下一道漆黑又界限分明的影子。 他曾经最厌恶的树,今日却多了些纯粹的美感。 第770章 过去,就这么在意 第770章 过去,就这么在意? 远处一行人正缓缓靠近。 打头的是一身褐色衣袍的燕子期,今日束发高管,看着比在南诏时还要精神抖擞。 他身边站着位白衣女子,身量纤细高挑,走路却不似平常女子矜持拘谨,脚步轻盈利落,裙摆随着迈步的频率扬起,弧度刚刚好露出半个鞋面。 离得远看不清脸,宁曦静静看着队伍靠近,燕子期似乎发现了他们,同身边女子说了句什么,那女子转头看了过来。 景瑢忽然侧过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宁曦顺着他的交叠领口看上去,对上一双静逸的桃花眸。 眼尾带着勾人的上扬弧度,即便他面无表情,也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景瑢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罩在她身上,衣带在脖颈处松松垮垮系了个结。 “走的时候我要穿披风你说不用,现在怎么又给我披上了?”宁曦漫不经心地吐槽。 “没想到天黑后会冷,披着。”他淡淡道。 银灰色的披风绣着苍青色的竹叶,倒是和她这身衣裳很搭,比景瑢自己的还要搭。 他再度让开,燕子期一行人已经走进大殿,那女子也已经看不见了。 宁曦看了眼景瑢,他故意的。 是不想让那女子看见她,还是不想她看见对方? 寿宴时辰到,两人坐在南诏使团的前排,对面是西夏使团的座位,旁边便是金碧辉煌的台阶和高座。 “清禾郡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幽沉的声音,是燕子期。 他位置在宁曦右侧,而他的右侧还有一个空位,桌面上放着一副银白色的半脸面具。 宁曦礼貌地点了点头,收回眼神。 “你过来坐。”景瑢忽然拉着她换了个位子。 宁曦还没坐稳,景瑢已经和燕子期聊上了。 两个虚伪的男人你来我往,仿佛关系很好的样子聊了许久,直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偏殿的小门走了过来。 燕子期立刻收声,起身等候,女子却从一进门起眼神就落在景瑢的背影处。 宁曦侧着身子,断着茶杯让身后的宫女斟茶,余光刚好扫见那女子神色的惊诧和怔忪。 “笙姑娘,事情办完了?”燕子期身板虽然很直,但头却微低着,向女子的方向轻微前探,很是尊敬。 那女子扫了眼燕子期,不耐地嗯了一声,抬手按了按鬓边的头发,洁白的衣袖顺着手臂下滑一段,露出一节皓白手腕。 燕子期立刻垂下眼。 女子并未理会他,径直走向景瑢,抬手想拍他的肩膀。 景瑢却像背后长眼睛一般,她靠近之时他便侧身给宁曦送了一碟子水果,刚好躲过女子的手。 女子悬空的手握了握,直接落在他面前的桌上,“你要装到何时?还是说你到现在还在意过去的事?” 景瑢桃花眸撇了眼桌上的手,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笙姑娘慎言,过去的事如何姑娘最清楚,我在乎并不是因为姑娘你,姑娘没资格置喙。”他语气冷淡。 “你偏要同我这么说话?我哪里对不起你?”女子黛眉顿时蹙起。 景瑢忽然勾起唇角,笑声轻浅,“别太看得起自己。” 女子神色一怔,随后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燕子期在一旁紧张得眉头都能拧死苍蝇,见两人分开这才松了口气。 宁曦一直看着,无论是燕子期的谦卑还是景瑢的刻薄,都是她不曾见到过的。 第771章 感情,能抢走的她才不要 第771章 感情,能抢走的她才不要 景瑢忽然抬头,截断了宁曦看向那位笙姑娘的视线。 他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怕她不想听,犹豫了一瞬,又递来一碟子水果。 他桌上的果盘已经在同那女子聊天时无意识地全都给了她。 宁曦抵住他递最后一盘水果的手,神色如常,问道:“她叫什么?” “燕云笙,在本家地位比较高,所以燕子期不敢得罪她。”景瑢连忙答。 “确实很美。”宁曦的视线越过景瑢,看向那白到像是渡了一层光的侧颜。 燕云笙不是活泼的人,但也不算安静,举手投足有种不加克制的随性,就像是悬在高山上的树木枝条随风肆意舞动。 景瑢顺着她的眼神也看了一眼,眼尾轻轻一抽,很快就收回视线。 “等回去找谢允给你治治眼睛。” 他眼里满是嫌弃,没有半点哄她的意思,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可燕云笙的美是客观的,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定睛多看两眼的程度,景瑢越是嫌弃就越说明他们从前渊源颇深。 心中吃味,宁曦却觉得不该这样,便挑了挑眉梢,坐正身子不再乱看。 寿宴歌舞助兴,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作为南诏使团,两人的席位前人就没断过,一杯杯果酒下去,宁曦头有些晕。 景瑢被曾经在北燕的同窗唤走寒暄,她单手撑在身侧的空位上,眼神空空地望着前方雕着莲花的地砖。 一席鹅黄色的裙摆出现在视野内。 七公主笑容灿烂,抬了抬手里的酒杯。 宁曦点了下头,端起酒杯就要喝,七公主忽然抬手拦住她。 “王妃先别急,前几日同王妃说的事,王妃考虑得如何?”她压低声音,眼神向某个方向瞟去,“您也见过燕家那女子了,若王妃答应帮本公主,本公主可帮您查那女人的底细!” 宁曦头晕,没心思同她虚与委蛇,直接道:“多谢公主好意,我不需要。” 七公主上下打量她一番,“王妃自负美貌,确实可以不将其他美人放在眼里,可若是这位美人与王爷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王妃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王妃与王爷才相识不过一年?” 宁曦杏眸一眯,将酒杯放下,老神在在地睨着七公主,“公主觉得,我为何要担心这些事?” 七公主不明所以,“有人要抢你夫君,自然要担心!” “想抢我夫君的多了,若个个都担心,我每日也不必操心别的事了。”宁曦淡淡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不防范真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七公主道。 “什么后果?”宁曦追问。 “自然是被厌弃冷落,好好一门婚事形同虚设,更有甚者被休弃下堂,终身抬不起头来!”七公主笃定着道。 宁曦轻笑,“我事情多得很,没空为这些事发愁,过不下去就不过,离了任何人我都会过得很好,我不依赖旁人便不会被旁人拿捏,七公主说得这些或许对于寻常女子来说是改变人生的大事,但与我来说,只算得上一件伤心事。” 七公主神色怔然。 宁曦继续道:“还有,夫妻之间若要靠防范维持,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日和离,放两方精神上一个解脱。” “能被抢走的,我不屑拥有,抢不走的,无论我是否防范他人都不会离开我。” 第772章 燕云笙,她好看吗 第772章 燕云笙,她好看吗? “所以七公主,您认为的对我非常重要的,我并不在乎,这些筹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您所提到的事情恕我不能答应。”她直白道。 许是喝了酒,她又补了一句,“七公主身份高贵,与其受困于这些无谓的想法,不如给自己找点正事做,自己有本事才能与人抗衡,只靠背后的算计很难左右旁人的决定。” 她唇角微勾,眼眸有了些醉意,端起眼前的酒杯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七公主从未被外人如此直白地说教,气得手指尖都在发抖,人前不能发脾气,她将酒杯塞到身后的宫女手中,愤然离开。 宁曦唇边的笑意逐渐变得嘲讽。 她还说教桑榆呢,最该被说教的明明是她。 上一世就不必说了,这一世不过一个没来由的燕云笙,景瑢甚至连半个眼神都不给她,她却依旧被牵动着情绪。 真没出息。 景瑢忽然出现,拿走了她又要送到唇边的酒杯。 “不是说让你少喝些?”他的眼神在发现她微红的脸色时变得严肃起来。 他伸手想摸她的额头,宁曦却下意识躲开。 两人皆是一怔。 宁曦反应了下,淡淡地解释,“我脸上有妆,别碰花了。” 景瑢跟黑羽说了句话,撩起袍尾坐到她身侧。 “北燕的酒醉人,我不是故意凶你,你若喜欢喝我让人送些回寝殿,空闲时间再喝。” 宁曦懒懒地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我好看吗?” 景瑢当她喝醉了,轻笑着点头,“自然。” “燕云笙好看吗?” 景瑢笑容一僵,嘴角轻微地抽搐,“提她作甚?” 宁曦又握上了酒杯,景瑢连忙道:“她……她长得还行。” “但和你没法比。” 宁曦轻嗤一声,酒杯在手心里转着,眼神漫无目的地找人,最后在一处人群中,发现了一抹明晃晃的白色身影。 即便被人围着,燕云笙依旧鹤立鸡群,高傲的脖颈永远挺直,看向旁人的眼神也带着骨子里的浅浅蔑视。 她很美,带着隔绝世俗的谪仙感。 而刚好景瑢身上也有这种特质。 她烦闷地紧蹙眉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景瑢抬手想拦,但看她的表情又不敢,只能没好气地瞥了眼远处的燕云笙。 回过头就对上宁曦带着审视的眼神。 他一愣,连忙道:“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在看什么……” “方才桑榆找我,说让我防范燕云笙,免得她把你勾走。”宁曦淡淡道。 “别听她胡说,她是没人帮她逃避联姻,才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景瑢道。 宁曦抿了抿唇,酒劲儿上头,她脸上热得很,她想吹吹风,便端着酒杯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景瑢在原位坐着,想了下没有跟上去。 她喝多了,说多错多,等明日清醒过来再说清也不迟。 桑祈不知从何处溜了出来,他今日穿着那件紫得发黑浑身是毛的衣裳,宁曦只觉得旁边有只毛茸茸的东西靠近,斜眸扫了一眼,冷笑,“世子殿下这副打扮到深山老林里,连熊都得退避三舍。” 桑祈刚扬起的笑容顿时一收。 但他早知宁曦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只幽幽道:“王妃今日兴致不高。” 他又端详了她一会儿,“王妃醉了?” 宁曦没答话,只抿了口酒。 冷风从殿外吹来,身上的燥热感减退,她舒服地挺直脖颈,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世子殿下认为南诏与北燕的关系如何?” 第773章 没空,忙着陪家人 第773章 没空,忙着陪家人 桑祈一怔,随即笑了一声,“王妃还真是称职,喝醉了还不忘替南诏和北燕沟通感情。” 他想了想,然后道:“南诏与北燕,自然是互相制衡成全的关系,这些年安然相处便是佐证。” “你们北燕人真没劲。”宁曦当然不信,眼皮懒懒地抬起,望着天边高悬的冷月,淡淡道:“南诏与北燕便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只要北燕想,随时都能对这条鱼出手。” “王妃不必妄自菲薄,那不是还有宁家军呢吗?”桑祈笑道。 宁曦斜睨过来,“所以你们打算如何解决宁家军?” 桑祈笑容不变,“王妃性子当真直爽。” “其实有些事并非非黑即白,所谓解决也未必要刀剑相向,或许有更两全其美的方式呢?” “七公主和亲一事,世子殿下怎么看?”她忽然换了话题,问道。 桑祈愣了下,“和亲?本世子从未听说。” 宁曦不耐地扯了下嘴角,“世子殿下要这么说话,宴席结束也聊不完。” 桑祈听出她的嫌弃,垂眸笑了笑,“那都是小姑娘自己的想法,或许事情没她想得那么糟。” “嗯,只要宁家军解决了,她也不必去和亲,世子殿下所说的没那么糟是这个意思?”她道。 桑祈眼神闪过一瞬的冷戾,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南诏派王妃前来,是同北燕宣战的吗?” “世子殿下慎言。”她侧过身,正对着他,“我想提醒世子,宁家军我一个人说了算,世子殿下在旁人身上下再多的心思也是徒劳。” 桑祈狭长的眼睛眯起,表情有些疑惑。 “寿宴已过,在北燕的时间剩得不多,还望世子殿下分清主次。” 宁曦说完,便回身离去。 桑祈眯着眼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竟然同他说这些话? 景瑢一直坐在位子上没有离开,宁曦对上他关切的眼神,脚步一顿。 景瑢起身迎了过来。 “好点了吗?” 宁曦点点头,将酒杯递给他,“宴席什么时候结束?” “你若想走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宁曦看了眼正热切与人攀谈的西夏使团,轻声道:“算了,也不急于一时。” 燕云笙刚见过北燕陛下,从高位上下来,正和宁曦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燕云笙的眼神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离开,停在景瑢身上,脚下也改了方向,直冲两人而来。 景瑢的注意力都在宁曦身上,并未发觉背后人的靠近,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神色骤然一冷。 “明日到燕府用膳,我们许久未见过了。”燕云笙开门见山道。 “明日没空。”景瑢回过身,半个身子挡在宁曦身前。 燕云笙眉头一蹙,“那后日?” “也没空。” 燕云笙深吸一口气,“那你何时有空?” “抱歉,本王事情太多,一直没空。”他淡淡道。 “我问过旁人,你作为南诏使臣前来,根本没事要做。”她道。 景瑢一把将宁曦拉到身侧,扬起一抹温和的笑,“王妃很少来北燕,本王忙着陪王妃游玩赏景,自然没空。” 燕云笙表情也冷下来,“不过是一顿饭罢了,你何必讳莫如深,还用这些话来堵我的嘴?” 景瑢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笙姑娘还是那么爱臆测旁人的话。” “未免误会,本王还是直说,本王忙着陪家人,没空赴任何人的约。” 第774章 威胁,请王妃做客 第774章 威胁,请王妃做客 燕云笙被气得不轻,提了一口气,这才正眼看向宁曦。 她上下打量过宁曦的打扮,眼里闪过一瞬的嘲讽。 “这位便是王妃?不知王妃可否行个方便,放王爷到燕家用一顿午膳?”她声音清脆,语气透着明显的倨傲。 宁曦轻眨了下眼眸,“好啊。” 燕云笙对她的退让并不意外,闻言看向景瑢,“如此总可以了?” “可以什么?”景瑢眉梢轻挑,“本王何时说过是她逼我的?是本王比较离不开人才推辞笙姑娘的邀约,即便她答应,本王不愿意也是无用。” 他唇角勾起,笑容略显无奈,将宁曦往身边一拉,“我家王妃性子和善,不擅长拒绝,笙姑娘就别难为她。” 燕云笙一张清丽的脸此刻阴云密布。 她瞪着景瑢,仿佛要将他的脑袋瞪出个洞来。 “我若一定要请你到燕家赴约呢?”燕云笙眯了眯眼,问道。 “那只能恕本王无礼,辜负笙姑娘一番好意。”景瑢浅声道。 燕云笙自信地弯唇,看向他身后的宁曦,“那我不请你,请王妃前去总行?” 她又看回景瑢,神色带着拿捏旁人的骄傲,“我强迫不了你,还强迫不了旁人吗?” 景瑢眼帘半垂着,本平静的神色忽而平添一丝笑意,鲜活起来。 “随你。” 他拉着宁曦转身离开。 燕云笙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向北燕皇帝请辞,而后真的直接离开了寿宴。 她有些分不清,景瑢到底是不是真在意他的王妃? 为何她拿那女人威胁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还笑? 景瑢带着宁曦出了大殿,拐进狭窄无人的甬道,他才驻足,回头看向宁曦,牵着她的手反而收得更紧。 他神色不复方才的淡然,多了些急切和担忧。 刚要张口,宁曦却抢先道:“我知道。” 景瑢微怔,“你知道?” “燕云笙拿我威胁你,我很高兴你没有因为我让步。”宁曦浅笑了一下,“听说燕祟山的人天赋异禀,连习武都比旁人事半功倍,我倒是想领教一下。” 景瑢眉心轻蹙,“再厉害也是人,没有传闻中那般神通广大。” 宁曦低头看向他攥着自己的那只手,“那就好,我也相信我自己。” 景瑢却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 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觉得她兴致不高。 黑羽从远处小跑着跟了过来,他看了景瑢一眼,面露难色,而后看向宁曦,“王妃,世子殿下邀您两日后到谈月长廊赴宴。” 景瑢看向她。 宁曦也有些意外,“桑祈?” 黑羽点头,又看了眼景瑢,低声道:“而且世子说,只要您一人赴约……” “他没完了是?”景瑢顿时冷了脸,“去回了,就说让他找别人的乐子去!” 黑羽行了礼,正要走,宁曦忽然叫住他。 “我去。”她说完,抬眸看向景瑢,“或许有正事,北燕的人不会让我轻易回南诏去,与其躲着,不如看看他们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景瑢怔然,“他很危险。” “我会留心,别担心。”她轻笑,“燕云笙不是邀你去赴宴?若是推脱不掉就去,别为了我沾上更大的麻烦,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景瑢桃花眸怔怔地看着她,好似不相信这话是出自她口,然而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宁曦已经抽走自己的手,先行离去。 第775章 他那人,不配为他牺牲 第775章 他那人,不配为他牺牲 两日后,宁曦携银翘到了谈月长廊所在酒楼的门前。 时辰未到,马车停在一侧的小巷,她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黄昏时分耀目的金光洒下,给本就气派的酒楼又镀了一层光。 “王爷在那位燕家姑娘面前百般维护您,您却应了世子的约,您不觉得有愧吗?”银翘向来藏不住话,直言问道。 “一点点。”宁曦也不跟她藏着,轻叹了一口气,“但有些事即便被误会也还是要做的。” “北燕想要宁家军的机密,桑榆和景瑢都是他们达成目的的棋子,我倒是不心疼桑榆,但景瑢,他背负得太多,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眼睁睁看着他顶着两国的压力而毫无作为。” “他帮我分担了许多,我也该替他分担一些才是,与其让他来做那个北燕人眼中的突破口,不如我来做这个人。” 她下了马车,理了理雪白的衣裳,手腕上菩提子手串从袖中露出半截,她多看了两眼。 她其实不喜欢白衣,从前只是因为给爹娘戴孝,后来也只是懒得挑选衣裳。 但燕云笙喜欢,她到哪儿都穿着各式各样的白衣,桑榆身边的悦姑娘也说每次见她都是一身雪白,从未有过其他的颜色。 刚巧,景瑢也喜欢穿白,即便成亲后他会刻意配合自己的装扮换些其他颜色,但她知道他最喜欢白衣也最适合纯白。 他们两人身上有种相似的特质,从第一次见燕云笙起她就发现了。 宁曦心烦意乱地蹙了蹙眉,低头扯了袖子,盖住手链。 “走。” 谈月长廊一如既往的适合桑祈这个到哪儿都光鲜亮丽的公孔雀性子,今日点了比上回还多的灯笼和烛台,甚至还在门廊处遮了竹帘,流水声自远处传来却不见水源,倒显得别有情致。 桑祈见到她,起身笑脸相迎,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往她身后看去。 见她身后只跟了个提刀的女护卫,他神色难掩惊奇。 “他竟真舍得放你一人前来?”他连声朗笑,手中的羽扇摇得飞起,“还是郡主有本事,能治住他那脾气!” 宁曦面无表情,落了座。 “我时间不多,世子殿下有事直说。”她淡淡道。 桑祈对她的冷淡也不意外,坐下后等人倒了茶都退下后,才幽幽地摇着扇子道:“郡主那日的话,本世子回去后仔细思量觉得甚有道理。” “宁家军的将领是郡主您,与其舍近求远,不如直接问郡主的意向,若是郡主肯做这个交易,那与郡主还是北燕都是天大的喜事。”他道。 “世子误会我的意思了。”宁曦抬眸看过去,“我只是提醒世子,你们谋算的人或是事并非天衣无缝,至于宁家军,除非南诏背信弃义,否则绝不会背叛家国。” 她这话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宁家军十万南诏军士所说。 她一人可以背叛南诏,但却不能带着他们一起背叛心中的信仰。 桑祈眼睛一眯,“看来是本世子会错郡主的意思了?本世子还以为郡主想另谋贤主呢?” “既然郡主没这个意思,那日说了那么多,是为了王爷?” 他忽然明白过来,朗笑了两声,“原来如此,郡主怕北燕难为王爷,所以才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郡主对王爷还真是,用情至深。” “只可惜他那个人,未必对得起你如此付出。” 第776章 抉择,没人能左右 第776章 抉择,没人能左右 “燕云笙,郡主见过了?”桑祈合了扇子,神色认真了不少。 “见过,是个傲骨天成的美人。”宁曦淡淡道。 “连燕子期都毕恭毕敬的人,却追着王爷不放,屡次被王爷拒绝依旧不恼,郡主就不觉得奇怪吗?”桑祈笑道。 “你想说什么?”宁曦神色渐冷。 “我想说,他配不上郡主的付出,与其担心他,不如多为自己考量,与北燕合作与本世子合作,或许是真正的出路。” 宁曦轻嗤,“你和景瑢不是一伙的吗?” 桑祈耸了耸肩,“郡主也看到了,他对本世子并不诚心也不依仗,这样的合作伙伴,换做是郡主会信任吗?” 宁曦蹙眉,“你就不怕我将你这番话告诉景瑢?” “他比谁都清楚本世子的心思,不然郡主以为他为何对本世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桑祈哀叹一声,“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他都是负心汉啊!” “我没所求,你同我合作又能拿出什么交换的筹码?”她问。 “听闻郡主在南诏的处境不太好?”桑祈扬起诡谲的笑,“三皇子针对郡主与王爷,南诏皇帝又对宁家军虎视眈眈,郡主非池中物,想必早就无法忍受了?” “北燕是个容许所有野心和能力的地方,与其要在那一方小天地里与人斗法,为何不脱离出来,到能大显身手受人尊敬的地方来?” 宁曦神色淡漠,瞧不出任何情绪。 “我不觉得北燕是个会尊重我的地方。” 桑祈笑容加深,“北燕不会尊重任何人,但会尊重权力尊重实力。” “恰好,郡主便是这样的人。” “你我合作,本世子便能允郡主一个抛却性别身份,做自我的机会。” 宁曦许久无言。 他狭长微微上扬的狐狸眼闪着不加掩饰的狡黠的光,聪明人一般不会将心机写在脸上,但北燕就是这样的地方,人人都宣扬自己的野心,没有信任只有利用。 但正是这样没有人味的地方,能改变她的现状。 可这真是她想要的吗? 为了逃离现在的困境,而落入另一处深潭? “抱歉,恕我不能答应。”她站起身来,“另外,还望世子殿下明白,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抉择,任何人。” “所以不必白费力气,有什么冲我来就是。” 桑祈目送着她离开长廊的尽头,扇子垂在身侧,呓语出声。 “是我看错了吗?她到底想要什么?” 回宫的路上,宁曦一直望着前方无言。 银翘看着她,最后连她也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宁曦眼神挪到她这边,“银翘姐,你说这世上是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银翘难得地皱眉,犹豫着道:“是?” “是了,那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呢?”她轻叹一声,看向窗外快速后退的热闹街景,却觉得自己与世隔绝。 她要做的事注定了她未来难以在南诏立足。 景瑢若能成为南诏太子,她便不担心宁家军的未来,可景瑢替北燕做事,他护不了宁家军。 到时她要么带着宁家军离开南诏,要么她将宁家军交到南诏其他人手上。 无论哪一种,她都会责怪自己不负责任。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种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便是景瑢为了她破除和北燕的合作,安心在南诏做掌权人,这样便能给她和宁家军一个完美的容身之所。 但这不可能。 景瑢有自己的欲望,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第777章 没办法,仇家太多 第777章 没办法,仇家太多 马车拐进一条回宫的小路,周遭的喧哗褪去,夜里的寂静格外令人敏感。 银翘握着刀,透过帘子的缝隙盯着窗外。 路越走越静,银翘瞧了眼天上月亮的方向,眉头骤然一紧,然后看向宁曦。 宁曦轻轻阖了下眼帘,神色没什么波澜。 该来的总会来。 桑祈跟她说了那么多却没有愉快的结果,自然不会轻易放她回去。 这一趟北燕之行,总要遭遇点什么,不是她就是景瑢,比较起来,她宁愿遭遇这些的是自己。 夜风阵阵,门帘被风反复吹起又落下,外面的树沙沙作响,像是野兽匍匐经过时的动静。 宁曦和银翘忽然同时对视。 “人好像不少。”银翘先开了口。 门外的车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马匹在狭长的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宁曦哦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仇家不止一个。” 还有那日说要拿她威胁景瑢的燕云笙来着。 只是没想到,这两拨人能遇到一起。 银翘神色郑重无比,“郡主,我们虽有安排,但若对方人数太多,我们也无完全把握。” 宁曦微微抿唇,“那就换个方法。” 银翘蹙眉,“什么方法?” …… 马车突然停下,传来两声顿挫的马蹄声,随即几道破空声齐齐从四周袭来。 马车没有任何动静,马车外却忽然出现一批身着黑衣的暗卫,将马车守护在身后。 两方人短暂相交之时,宁曦和银翘冲出了马车。 银翘一刀挑了面前刺客的喉管,熟练地用长刀在他身上几处搜过,最后在他肩颈后找到一处奇怪的纹样。 “没见过。”银翘对宁曦道。 “记住就好。”宁曦扫了眼周围混乱的景象,长剑出鞘,借力直接从马车顶掠到了旁边的屋檐之上。 屋顶上藏匿的一排刺客齐齐一惊,一群人愣了一瞬立刻站起身来,将她围住。 “笙姑娘的人?”宁曦扫视一圈,用剑指了指下面,“下面那群人要我的性命,你们看着办。” 说完,她便纵身跃到下面打斗的两伙人中间,动起手来。 屋檐上的刺客们面面相觑。 “头儿,主子只说要活捉她回去,这下怎么办?”一人问。 被唤作头儿的男人遮面巾下的眉目满是愁态,“主子说活捉就是活捉,先把那群人料理了,再抓她回去复命!” 桑祈的人手不少,银翘虽然安排了不少暗卫也一时没能分出高下,看样子桑祈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宁曦刚躲开一枚冷箭,身边忽然围上另一批黑衣人,打头的那人正是方才在屋檐上见过的那位,他瞪了宁曦一眼,然后一刀击飞了身后欲要偷袭之人。 宁曦笑了笑,没再多说,长剑在手中翻飞,轻巧地解决一个又一个人。 那伙人有组织地将她隔绝在中间,不让她的人接触她,期间银翘想要冲到她身边来,这伙人便立刻舍了其他人,全部冲过来冲银翘出刀,逼得她只能后退。 宁曦往银翘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当此时背后便有两柄冷刀直接冲她而来。 宁曦微微偏身,肩侧被其中一柄刀刃划破,雪白的衣衫上瞬间晕开一道血痕。 宁曦眉头轻蹙了下,借着刺客冲开的人群的当口后退,素手攥着刀身,硬是将刺客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后,然后一剑刺穿了他的喉管,再用他的身子挡住了另一人的攻击。 第778章 感受,他曾经的生活 第778章 感受,他曾经的生活 她脱离人群的瞬间,另一侧的银翘也腾身到马车顶,三两步的功夫便到她身侧,两人像是夜里的鸟,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这两人的离开,打作一团的队伍里也渐渐有人趁机抽离,最后只剩下两方刺客互相缠斗,谁也不肯轻易放过对方。 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北燕皇宫已经下钥,然而等宁曦到了平时常走的偏门时,却发现半边门还开着,远远就能瞧见一簇灯笼的明光。 她和银翘齐齐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一道身影却跑了过来,在他身前投下长长的影子。 “银翘姐!郡主!”黑羽那轻快的声音传来,顺便冲两人招了招手。 银翘松了口气,放下了刀,扶着宁曦往前走去。 黑羽迎了上来,“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若不是王爷担心让我在此守着,你们今日可就回不来了!” 银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黑羽这才发觉不对劲。 他背着光看不清楚两人的脸,直到走到宫门口,光亮清晰之时,他瞳孔骤然一缩。 “郡主你的肩……” “我无事,回去再说。”宁曦连忙打断他,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宁曦身上披着块从刺客身上扯下来的黑布,好在夜里看不清楚,没引起过路人的注意。 回到宫苑,黑羽终于不用装稳重,三两步跑进寝殿内报信去了。 银翘看了眼身边的宁曦,宁曦给了她一个无事的眼神,“外头还有咱们自己人,你先去看顾他们,若有受伤记得报我。” 银翘点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飞快地离开了。 辉煌的宫殿被烛光照亮,处处都透着暖黄色的光亮。 宁曦站在石路上,望着面前的明亮,听着里面人的说话声,还有碰掉东西的声音,最后是急迫的脚步声。 景瑢跑出来时看到宁曦是笑着的。 他上来先拿开了她肩上的布,桃花眸触及她肩上的血色,眉心骤然蹙起。 “这便是你不让我跟着的原因?”他声音难掩压激动。 宁曦却笑得越来越深,甚至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戳了下他因生气而绷紧的下颚。 “皮外伤,别生气。”她轻声道。 景瑢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宇松了些,眼神由愠怒变成无奈。 “你还有心情笑?” “景瑢。”她轻声念他的名字,一双杏眸含着暖黄色的光,像是点了火的明灯,“从前在北燕,你过得便是这样的日子?” 她唇角轻扬,“我总算知道了。” 景瑢怔在原地,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这些有何用……” 宁曦莞尔,没有回答,进了寝殿。 景瑢没有跟上去,他看着宁曦的背影被明亮的烛光吞噬,就像是原本属于光明的她回到了自己的来处。 是他让她接触到了阴暗,这些本不该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龌龊。 从前他惧怕宁曦知道他的一切,怕她嫌弃自己的小人做派,但真当她闯入了自己的过往后,他却有种奇异的冲动。 想让她了解更多,甚至想让她永远留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波澜。 她像是一束光,到哪儿就照亮哪儿,他要做的不是隔绝将这束光关起来,而是让她照亮更多的地方。 一阵难以言说的激动和冷静交替占据着他的理智,缓了好一会儿,景瑢才走进寝殿。 第779章 只要,做好你自己 第779章 只要,做好你自己 宁曦宽了外衫,里衣拖了一半,受了伤的肩膀露在外面,她面前摆了几个药瓶在上药。 景瑢进来时,宁曦看了他一眼却没在意,接着忙自己手里的事。 “我来。”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半蹲在床榻前,轻轻擦拭着她的伤口。 伤口不深,却很长,从肩头一直划了半截手臂。 “燕云笙搞的?”他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宁曦摇头,“和桑祈没谈拢,他想要灭我的口,刚巧和燕云笙的人撞到一起,还得多亏燕云笙想活捉我,她派来的人也算替我解围了。” 景瑢何其聪明的人,听完就明白她在其中做了什么,却根本笑不出来。 “你倒是乐观,这么说来我还该提礼上门拜谢燕云笙活捉之恩?”他淡淡道。 “那就有劳你了。”宁曦倒是笑了。 景瑢抬眸,眼神淡然。 宁曦依旧挂着笑,对他的愠怒视而不见,“还有几日就要回去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里。” 景瑢被她气笑了,“挨了一刀还舍不得起来了?” “我觉得在这里,你更像个活着的人。”宁曦看着他,缓缓地道:“有喜怒哀乐,有仇怨亲疏,会让我觉得离你更近些。” “你是故意的,带我到北燕,让我接触你身边的人和事。” 景瑢包扎伤口的动作停滞一瞬。 “景瑢,你有你要做的事,千万不要因为顾忌我而放弃什么,我想成为你的助力而不是你的牵绊,你明白吗?”宁曦轻声道。 景瑢抬眸看来,手上动作不停,系了个死结。 宁曦低头拉起衣领,景瑢却忽然按着她另一个肩头躺倒在床榻上。 宁曦杏眸瞬间瞪圆,“我受伤了!” 景瑢的桃花眸荡着静逸的涟漪,“你为什么一定要为我做什么?” “宁曦,你只要在我身边在我面前,便是对我最大的助力,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若一定要做,那便做好你自己,什么都不要变。” 他缓了口气,桃花眸似要看进她的眼睛里。 “那你自己呢?你又是个怎样的人?”宁曦手指轻抵上他的心口,“桑祈说你不配我付出,人人都说你虚伪,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从前我也是这样想,但现在我不觉得了。” “你把自己藏得太好,藏得时间太久,连自己都忘记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与其说你在骗我,不如说你在躲着我。” “你是怕我觉得你不堪吗?还是怕我会离开你?亦或者你就是怕将自己示于人前?” 她戳了戳他的心口,“这里的枷锁太多,不是旁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她手指轻移,勾上了景瑢严丝合缝的领口,然后缓缓拉近。 “你受伤了!”他瞳孔一缩。 “我心里有数。”宁曦唇角一勾,两人距离极近,即便是蚊鸣般的气声也能听得清楚。 “做自己说着容易,你都做不到,凭什么来要求我?” “景瑢,我看上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或是你装出来的某个样子,只是原原本本的你这个人,即便我从未彻底了解过你,但我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她杏眸中似有水光。 这瞬间,景瑢觉得她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他眼神扫过她微微泛白的唇瓣,“你就不怕看错人?” “我不像你,错了就承担,怕什么呢?” 她轻笑,下一瞬,笑声便被一抹凉意堵截。 第780章 说好,真有那一日的话 第780章 说好,真有那一日的话 冷风从床帐中吹了进来,宁曦里衣散着,冻了个哆嗦。 “窗子没关。”她推搡着景瑢从自己身上起来。 景瑢剑眉轻蹙,轻喘着低语,“不冷。” 他俯身下去,却扑了个空,宁曦呼吸也还没喘匀,急促地轻笑了一声,“我冷。” 她说着便要起身,景瑢叹了口气,按着她没受伤的肩膀,“我去。” 窗子轻阖发出轻微的声响,景瑢顿了顿,对着窗子蹙了蹙眉。 再回来,宁曦已经穿好了里衣,靠在床边,神色如常。 若不是脸上还有未褪的淡淡红晕,根本看不出两人刚温存过。 没说什么,景瑢将药瓶放在床头,将她换下的里衣拿到外面,再回来,看着床帐内正擦着剑的人影,一时语塞。 薄唇轻抿,他上前来,“小曦,我……”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我倒是跑了出来,桑祈和燕云笙的人还打着呢,不知道现在是何情形,你看是报官还是我们私下派人前去调停?”她若无其事地问。 景瑢愣了下,“他们各有各的本事,不必我们操心。” 他蹲在床榻前,微微抬头,对上宁曦平静的双眼,“燕云笙对你出手是因为我,那桑祈又是为何?” 宁曦擦完剑,将染了血色的拭巾放到一边,淡淡道:“他劝我带宁家军投靠北燕。” 景瑢眉心轻蹙,“他疯了不成?” “我倒觉得他这想法挺合理。”宁曦抬眸,“我是宁家军的将领,若有机会当然是直接解决我更好些,找其他人,就算是你,也不一定保准。” “我不会出卖你和宁家军。”景瑢道。 “我知道。”宁曦笑了下,“可能他也觉得你不会,所以打起我的主意,我瞧他和王府应该有什么嫌隙,竟然会想到私下拉拢我,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你想问的就只是这个?”景瑢桃花眸紧盯着她,“我与桑祈确实不是简单的合作关系,但你和宁家军的事我一早便揽了过来,他背着我私下找你,并且还对你出手,看来他连表面的工夫也不想做了。” “此事我有办法,这几日你到哪里都带上我。”他道。 宁曦双腿搭着床沿,双手拢着膝盖,下巴轻轻搁在上头,一双杏眸静静地睨着他。 景瑢以为她不高兴,改了口,“你若不愿,我不插手便是。” 宁曦笑了下,“这是北燕,你出手比我方便,我不会逞一时意气拦你。” “我只是好奇一件事。”她轻声道,“你替北燕做事,事成后你要回北燕吗?回来后你身为南诏皇子又能做什么呢?还是说就此隐居?” 景瑢薄唇张了张,“你担心我?” 宁曦摇头,“你心里有数我不担心,但你我是夫妻,我总该知道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 “若我真的一辈子抬不起头,只能过东躲西藏的生活,你也要跟着我?”他问。 宁曦抿唇,想了下才道:“我不会,我不喜欢东躲西藏。” “所以我会尽我全力拉着你逃离这种生活,即便是一辈子反抗无果,我也认了。” “那你呢?你会怎么选?”她问。 景瑢眸中映着闪烁的烛光,轻声道:“我也很想试试,光明正大反抗的日子。” 宁曦弯唇,“那说好了,若真有那日,谁也别食言。” 第781章 假话,他也宁愿当真 第781章 假话,他也宁愿当真 景瑢浅浅地勾了勾唇。 “景瑢。”她将半张脸埋进手臂里,一双杏眸熠熠生辉地望着他,“如果有一日你我立场不同,你会如何选?” “不会有那一日。”景瑢眼眸微弯,“别多想。” 宁曦只当他哄自己,跟着笑了下,没说什么。 宁家军的事是她自己的事,事情发生前她不希望景瑢为此烦恼,更不会让他承担她的责任。 她经历了一场打斗又受了伤,躺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景瑢退出寝殿,站在夜色中,黑羽悄声靠近。 “王妃和银翘带出去的人全数带了回来,有几人受了轻伤并不严重,已经安顿在我们自己的地方,很安全。” “笙姑娘那边已经派人去传话了,但世子那边,属下不明内情不敢擅作主张,还请王爷示下。” 景瑢嗯了一声,“明日一早派人围了燕府,就说今晚王妃遇刺,刺客出自燕府。” “派我们自己人吗?”黑羽问。 “不,让仇江带人去,以南诏使团的名义去要个说法。”景瑢淡淡道,“就算没有我,宁曦也是南诏郡主,无需顶着我的名头,她有足够的资本为自己讨说法。” “至于桑祈,去给桓王妃递个信,就说今夜和燕府打手打起来的是桓王府的人,笙姑娘托我来要个说法,若是私下里解决不了,那就让圣上给个决断出来。” 黑羽反应了一下,“笙姑娘的目标是王妃,若是知道王爷您顶着她的名头在中间挑事,怕会不高兴?” “她不会。”景瑢淡淡道,“燕祟山巴不得燕家内部闹分歧,闹得越凶越好,且这种暗杀的事终究上不了台面,饶是她不也只敢趁夜出手抢人?” “燕祟山容许她对燕府出手,却不会容许她对我的人出手,我给了她这个台阶,她只能顺着下来。” 黑羽应了一声是,而后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殿门。 “王妃没起疑吗?” 景瑢闻言,苦笑了一声,“她那么聪明,怕是早就猜出了什么,只是不跟我提罢了。” 黑羽嘴角抽了抽,“您不打算继续瞒着王妃吗?您与王妃的身份……恕属下多嘴,实在不是一路人。” 景瑢抬头,本平静的桃花眸像是落了星,闪着隐晦的光芒。 “从前不是,以后却说不定。” 他唇角无声地扬起,“不瞒了,无论她能否发现,都不瞒了。” 冷月高悬,他唇角的弧度却愈加清晰。 “就算是哄我的,我也信了。” …… 宁曦醒得很晚,还是被银翘进来的声音吵醒的。 银翘对上她惺忪的眼,触及她肩膀上的星点血色,愧疚地进退两难。 倒是宁曦瞬间清醒过来,让她先坐,自己快速地收拾了一番跑了出来。 “都没事?”她关切道。 “都无事,有几人受了皮外伤,已经被王爷安顿在一处宅院中养病,谢公子亲自前去照料,放心。”银翘如实道。 宁曦点点头,这才有心思给自己和银翘都倒了杯茶水。 “昨夜我们离开后,那两方的人可撤离了?”她问。 银翘摇头,“属下回去时,那群人正打得激烈,今早时听闻那条街一片狼藉,死了好些人,已经惊动了北燕皇宫。” 宁曦失笑,“不愧是北燕,自己人打起来比对外可狠多了。” “只是燕云笙和桑祈有什么恩怨,要打得这般认真?” 第782章 试探,她和燕祟山的关系 第782章 试探,她和燕祟山的关系 她抿了口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底,她对北燕的局势不太了解,昨日也才刚发现桑祈和桓王府之间微妙的联系,她问了景瑢,景瑢一心想解释自己的事,也没顾上回答她。 “对了,那户逃到北燕安家的人,找到了我们,说想见你。”银翘道,“来找的是那户人家的儿子,他母亲大抵是不愿意的,还见吗?” 宁曦站直了身子,“见!” “不过现在不行,等回南诏的路上,匀出一天来见面。” 银翘领命离开。 守门的侍卫说今日一早景瑢就出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黑羽也不在,她等了一会儿无果实在等不了,便罩了件披风出门去了。 她细细想过,七公主若嫁去南诏,一定会打破南诏现有的平衡,景瑢必做不出娶她的事来,多半还是景怀瑜舍弃那位阮家小姐娶七公主为正妃,届时再与他争斗难度会高上不少。 再者她需要一个第三者来陈述北燕的局势,北燕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得多,景瑢怕她担心总是藏着一半不肯说,她得自己想办法弄清楚。 更何况现在她自己也牵扯进了北燕的漩涡,就算为了自己,她也得让自己的处境更明朗些。 不远处,一道素白的身影透过树影逐渐清晰。 燕云笙个子高挑,身材比她丰腴些,即便一身素白也不显得寡淡。 两人打了个照面,燕云笙瞬间提刀袭来,她用的是两柄弯刀,身形飞速靠近,却在距离宁曦半臂距离时忽然被为出鞘的长剑挡住。 燕云笙没有丝毫犹豫,腰肢一弯便躲开了她的阻挡,弯刀瞬时出手,却只蹭到了宁曦一群的一抹残影。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半天,直到不远处一队侍卫经过,两人才心领神会地收了手。 燕云笙低头瞧了眼自己袖口上的一处破损,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他对我的威胁视若不见,原来是相信你的身手。”燕云笙弯刀紧握在手中,虽然收了刃,但还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慢慢走近。 宁曦长剑并未出鞘,燕云笙的袖口是被剑鞘上的一颗珠子衔接处勾破的,代价就是那颗珠子不知所踪。 “南诏定南王府的清禾郡主是?你父母是哪里人?”她在宁曦面前站定,两人身高差不多,燕云笙平视着她,问道。 “自然是南诏人氏。”宁曦淡淡道。 燕云笙微有上扬的眼尾眯了眯,“你这身武功师从何处?” “爹娘教的。”宁曦好脾气地答。 燕云笙双眉蹙起,刚想再说什么,宁曦后退了半步,“我还有事,就不陪笙姑娘说话了,先走一步。” 一柄弯刀横在她身前,宁曦毫不客气直接用刀柄撞开了她的手腕。 燕云笙没有准备,手腕被震得生疼,弯刀也掉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曦,“你的武功到底是谁教的?你和燕祟山有何关系!” 宁曦也狐疑地看她,“笙姑娘这话问得好奇怪,到底谁是燕祟山的人?” “昨夜的事我还没找姑娘要个说法,姑娘这幅审问犯人的架势从何而来?” 她对景瑢的桃花一向没什么兴趣,收了眼神,淡淡道:“我不是北燕人,不受姑娘胁迫,还望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提着剑扬长而去。 燕云笙握着自己的手腕,神色瞧不出一点怒气,反而尽是震惊。 景瑢这王妃方才使的剑法路数,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难道是景瑢教她的? 第783章 放过他,别忘了身份 第783章 放过他,别忘了身份 桓王府门外,黑羽向景瑢禀报了宫中刚刚发生的事,景瑢眉心轻蹙,刚要开口,远处一道清脆带着力度的喝声传来。 “景瑢!你站住!” 燕云笙快步而来,弯刀甚至没来得及收起,拿在手机就赶着来找他。 她脸色带着愠怒,看了眼桓王府的门楣,压低了声音,“你竟然敢顶着我的名头,说是我要桓王府给个说法?” 景瑢眼神停在她袖口处的破损,又淡淡地收回目光。 “不然呢,昨夜你的人和桓王府的人打起来,若不是冲桓王府,那是冲谁?”他语气带着讥讽的笑意,“难不成是我?” 燕云笙咬着牙,“我到底冲谁你心里清楚,不必说这些话来激我!” “景瑢,我是不能对你出手,但同样你也不能对我出手,否则燕祟山不会放过你!”她逼近一步,言辞掷地有声。 景瑢斜睨过来,神色淡漠,“燕祟山何时放过我?” “想必你也领教过我家王妃的本事了,劝你不要再不自量力,今日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你知道我的习惯。” 他收回眼神,迈步上了桓王府的台阶。 “景瑢!”燕云笙喊住他,“这门亲事,你当真的?” 景瑢站在台阶上,两人的高度差极为悬殊,燕云笙高昂着头,看着他面无波澜的脸,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她有什么特殊,会让你这种人当真?”她低声呢喃着。 景瑢收了眼神,懒得再多说一个字,再无犹豫地跨进了桓王府的门槛。 “你别忘了!燕祟山不会容你,更不会容你的身边人!” 燕云笙跑了两步,站在桓王府的门外,望着那脚步不急不缓远去的素白身影,“别忘了你的身份!” 拐进小路,周围寂静下来,景瑢才缓缓驻足。 黑羽瞄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有些心疼道:“您别听笙姑娘胡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多年您不是一直过得很好吗?” 景瑢望着前方蜿蜒的路,没说话。 “再说王妃与您同心,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会陪着您,您实在不必担心。” 景瑢理了理袖子,没直接回答黑羽的话,只是低声吩咐,“燕云笙今日说的话,别告诉她。” 黑羽眉头顿时蹙起,“王爷,您可千万别钻牛角尖自苦啊!” 景瑢提了一口气,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来,“我有数。” 桓王府前堂,桓王妃前呼后拥姗姗来迟。 进了门,桓王妃顿时扬起得体亲切的笑来,快四十的人无论是容貌还是神采都像是二十出头,眼角眉梢还带着和桑祈如出一辙的媚劲儿。 “许久不见,质子如今已经是王爷了,倒是本王妃来迟怠慢了王爷。”她声音偏低,扬手示意他坐,又让人上了茶,最后将人都赶了出去。 “不知王爷突然到访,可是有话要吩咐?”桓王妃扬了扬下巴,单手拢着另一手的宽袖,神态怡然。 景瑢看了眼手边的茶杯,没动。 “确有一事,劳烦桓王妃管教好世子,别放他出去胡作非为,免得坏了大局。” 桓王妃神情一怔,“桑祈?他又胡闹什么了?” 景瑢扯起一抹冷笑,“王妃不必装不知情,昨夜那么大的动静,宫里都知道,您又怎会不知?” “实不相瞒,今日到访也并非我本意,是燕府那位贵客笙姑娘请我出面到王妃这儿要个说法,听说燕府死了不少人。” 第784章 撑腰,她可不需要 第784章 撑腰,她可不需要 桓王妃面上的笑僵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既然是燕府的人,打起来没轻没重伤亡几个太正常不过,笙姑娘出自燕祟山最知道其中纠葛,不知她想要什么说法?” “世子殿下私下用人刺杀,不是王妃授意的?” 桓王妃笑,“是与不是又如何,我儿性子顽劣,京都人皆知他做事没轻重,若姑娘一定要说法,本王妃也只好还姑娘几条人命弥补一下了。” “好啊。”景瑢抬眸看来,“那就昨晚的那些刺客,再加上世子手下的其他人手,今日黄昏一并送到燕府让笙姑娘处置。” 桓王妃眉梢轻挑,“王爷狮子大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桓王府不是您的助力,反倒是仇敌呢。” 景瑢站起身来,神色淡漠,“王妃可知,昨夜双方动手伤及的不止两府的人,还有本王的王妃。” “伤口极重,偏一分便要没命,出手的正是世子殿下的人。” “桓王妃若执意要维护世子,那本王也没什么可说的,合作关系演变到反目成仇也是常事,本王已然知晓王妃的立场,先告辞。” 他说着便回身要走。 桓王妃从座位上站起,“王爷留步!” “您方才说什么,桑祈伤了安王妃?” “嗯,王妃卧床不醒,性命垂危。”景瑢回过身来,眼里颇有惋惜,“本王原以为世子此番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却没想王妃也是如此想,既如此你我的合作也不必继续了,好聚好散。” 他说着又要走。 “王爷!” 桓王妃小跑着过来,挡在他面前,稳住身体后仓皇地笑了下。 “小儿顽劣,若有何处得罪王爷还望王爷多担待,至于他昨夜胡闹的行径,确与桓王府无关,并非本王妃的意思,还望王爷莫要怪罪桓王府。” 她眨了眨眼,沉声道:“王爷放心,本王妃会好好管教犬子,不让王爷费心。” 景瑢嗯了一声,“对了,听说世子最近时常私下见些权臣,若不是王妃的意思,那王妃和王爷可要留心了。” 桓王妃笑容维持不住,僵得难看。 “至于本王王妃的这笔账,希望桓王府能替本王好好讨回来,若讨得不够,那本王只得亲自补上了。” 景瑢浅笑着点头示意,扬长而去。 出了桓王府,黑羽跟他说了几句话,马车便改道直接去了燕府。 燕府门楣巍峨,府邸足足占了半条街,燕子期刚从宫中赶回来,身上还穿着深棕色的官服,旁边站着一脸不悦的燕云笙。 门廊外,仇江带着南诏士兵,提着长刀凛然地将府门围着。 燕云笙站得最高,一眼就看到远处停下的马车,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景瑢!管管你家王妃的人!她是不要命了吗,敢让人闹到燕府来!”她声音高亢,清晰地越过人群,喊进了景瑢的耳朵里。 景瑢眉心轻蹙,面上划过一瞬不耐。 走进了,他先是示意仇江带人退一些,拉开了距离,他才淡淡道:“笙姑娘误会了,是本王让他们来的。” 燕云笙嘴角抽搐,“本姑娘不就是和她打了一架,她又没吃亏,你犯得着急着替她撑腰吗?” 景瑢浅笑:“姑娘此言差矣,她可不需要本王来撑腰,这些人都是她的手下,本王只是来看看,免得闹得太难看,回头她太生气我日子也不好过。” 第785章 燕祟山,唯一的退路 第785章 燕祟山,唯一的退路 燕子期走了上来,一张本就阴郁的脸此刻更是阴云密布。 “你什么意思?”他盯着景瑢问。 景瑢挪动目光到他身上,淡淡道:“你们燕府的人对桓王府的人动手,伤了我家王妃,怎么办?” 燕子期一怔,看向身侧的燕云笙,眼神闪过一瞬嫌恶,但很快就掩藏住。 “应该是误会,燕府不会对你们动手,尤其现在是北燕的地界,你们若是出事,北燕和南诏多年和平也会被打破。”他沉声道。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景瑢轻笑,“维持表面和平是北燕皇室和桓王府的意思,所以才有我的存在,至于你,不是一直想同南诏出兵吗?” 燕云笙闻言冷眼睨了过来,“哦?我倒不知燕小侯爷还有这等私心?” 燕子期垂眸,干笑一声,“笙姑娘误会了,这都是安王的臆测,并非事实。” 他抬眼看向景瑢,眼神带着警告,“王爷误会了。” “误会了更好,看现在北燕对我等实在是不欢迎,既如此过两日本王便带使团回南诏了,到时还望小侯爷不要留客啊?”景瑢浅笑着看他。 燕子期嘴角隐隐抽搐,却只能挤出个好字来。 景瑢难得到北燕一趟,他本打算着好好给景瑢一个下马威,没成想燕云笙突然要来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来了后又发现两人关系匪浅,等他又想动手的时候他竟然要走了。 天赐的动手机会溜走,他能不惋惜生气才怪。 燕子期也是有脾气的人,虽然被燕祟山压着,但对上燕云笙一个年轻姑娘,还是做不到受了气后还俯首帖耳,他深吸了一口气,轻甩了下袖子。 “昨夜的事并非燕府的主意,大概是笙姑娘的手笔,既然笙姑娘和王爷是旧识,我也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解决。” 他说完便拱了拱手,回去了。 没了燕子期,燕云笙的气焰也矮了不少。 “我没要杀她,她应该知道,昨日她能脱困还多亏我呢!”燕云笙低声道。 景瑢哼笑一声,“这么说,她还得上门谢你?” 燕云笙抿唇,“我并非针对她,我只是有话想跟你说。” “我人就在这里,有话就说。”景瑢看向远处,不愿正对着她。 燕云笙显然不悦被晾在外头说话,她想的是逼景瑢到饭桌上,由她掌握着局势,但一想过两日他就要走了,只能忍下别扭的小心思,直言道:“你还是早点想明白,燕祟山才是你唯一的退路,你到北燕和南诏闹了一通,说到底也就是为了争口气,没什么用的。” “还有你那王妃,我无须说太多,你心里清楚就你现在的处境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完了吗?说完了跟人赔罪道歉去。”景瑢淡淡道。 燕云笙扫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仇江,眉心一蹙,“你来闹一通就要个道歉?” “不然我捅你一刀?”景瑢强压着脾气,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的存在,望你管住嘴,否则日后出了事,无论是不是你透露的消息我都会算在你头上。” “景瑢!你护着她也就罢了,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小喽啰,好歹我们也相识过,没你这么欺人太甚的!”燕云笙脾气也起来了。 “欺人太甚?”景瑢唇角轻扯,“这四个字,还是还给燕祟山。” 他抬手拂开燕云笙握刀的手,手指不知怎的勾上那处破损,刺耳的撕裂声顿时传来,燕云笙的袖口被生生地扯断了。 第786章 吃亏,感情都不可靠 第786章 吃亏,感情都不可靠 燕云笙咬牙咽下这口气,缓了缓神色,压低声音再次开口。 “有句话还是要劝你,不要太过于相信旁人,亲情或是爱情都不可靠,这点你比谁都清楚。” “你什么意思?”景瑢冷眼睨过来。 燕云笙对上他冷淡审视的眼神,昂着下巴笑了一声,“我今日与你家王妃交手时发现她用的剑法与燕祟山的剑法如出一辙,我倒没想到像你这种没心的人还会如此偏袒一个人。” 她眼眸半抬,带着警告低声道,“莫要忘记当初你发过的誓,有些亏吃一次就够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说完便收了刀,整理了下洁白的裙裳,又将破损的袖口卷了两道藏起来。 一切准备好,她到了仇江面前,和仇江低语了几句,又在众人面前行礼赔罪,最后示威似的看了景瑢一眼,径直踏进燕府大门。 仇江尤觉不够,但景瑢在他也不敢胡来,便到他面前,行礼请他示下。 “伤了她的不是燕府的人,虽然不是燕府的本意,但昨夜确实借了燕府暗卫之手她才得以脱困,这次便算了,若有下次本王与王妃自会向燕府连本带利地讨债。”景瑢看着仇江,缓缓道。 仇江闻言点头,眉宇间还有些担忧,“不知郡主伤势如何?” “她无事,放心。”景瑢笑了笑,又嘱咐仇江回去宽慰其他人,才跟黑羽上了回宫的马车。 几番折腾,已近黄昏,黑羽跟着景瑢进了马车,有些坐不住,“回去刚好晚膳时分,好容易出趟宫,属下去买点吃食顺道带回去给王妃?” 景瑢却摇头。 马车已经动了,黑羽观察着他的神色,觉出不对。 “笙姑娘惹您生气了?”他猜测着问。 景瑢没有回答他,“从前你同银翘交过手,可能看出她使的武功有何说法?” 黑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俨然愣了下,随即回忆起来,犹豫着道:“她刀法好轻功也好,至于是什么路数属下看不出,但挺有章法的,想必少时受过名师教导。” 景瑢眉心轻蹙。 “王爷为何问这个?”黑羽问。 景瑢低叹一声,“燕云笙今日和宁曦交过手,她说宁曦用的剑法和燕祟山的如出一辙,她以为是我教的,还警告我莫要过于相信旁人。” 黑羽眼睛顿时瞪大,“可您从未教过郡主武功啊!” 景瑢抬眸看来,“所以她的剑法从何而来?” 黑羽失声片刻,怔怔道:“南诏上下都知道,定南王夫妇疼爱郡主,郡主的武功是定南王亲自教授……” “难道定南王和燕祟山有关联?” 景瑢剑眉蹙得更紧,桃花眸扫视着外头的街景,神色困惑,“怎么会,若有关联,那当初又为何……” “王爷。”黑羽打断了他的呓语,“郡主应该对此事不知情,郡主一直想查明当年定南王夫妇身死之事,此事事关定南王,是否要告知郡主?” 景瑢摇头,“现下还无定论,过早与燕祟山牵扯只会对她不利,我再想想。” 黑羽点头,看着自家主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晚膳时分,宁曦才从桑榆的宫中回来,进门便看见廊下悬着两盏灯,景瑢坐在下面正看着书。 她脚步顿了顿,犹豫间被景瑢发现,他怔了下,随后挂起浅笑,从廊下走了出来。 “等你许久,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 第787章 联姻,注定的事 第787章 联姻,注定的事 “去七公主那说了些话。”宁曦眨了眨眸子,看向他手里的书,“那么暗你还看,什么书这么好看?” 景瑢将书交到她手上,“一本剑谱,打发时间罢了。” 宁曦听到剑谱二字眉头便轻拧起来,将书放回到他手中,“你可真耐得住性子,我可看不下这些枯燥的文字。” 两人进了屋子,宁曦打了个哈欠走进内室准备换衣裳,景瑢跟了进去,站在一旁看她收拾自己。 “你武功那么好,小时候应该没少看这些枯燥的?” 宁曦轻嗤一声,“没看过,我的武功都是我爹手把手教的,他知道我看不进去,就每天拎着我言传身教,那阵子我听见他的声音都想逃。” 景瑢哦了一声,“你武功好,那王爷武功必定更好,不知你可见过王爷的师父?” 宁曦摘发钗的动作一顿,“好像还真没见过,我都没听他提过从哪里学的武功。” “怎么?为何突然对我爹好奇起来?”宁曦好笑地扫了他一眼。 景瑢摇了摇头,“你先打理,晚膳已经备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关门的声音传来,宁曦放下手中的钗环,看向窗外。 白日里燕云笙问她师从何处她还记得,晚上景瑢就又问一回,显然不对劲。 银翘说景瑢在外忙了一日才回来没多久,听说是去了燕府又去了桓王府,八成是收拾昨夜的残局去了。 既去了燕府,应该见过燕云笙,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景瑢竟然也和燕云笙一样怀疑起她和爹爹的武功来。 她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觉得他和燕云笙想法相似,心里有些不高兴。 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出来,景瑢没动筷子,等她出来才将盖菜的盖子拿开。 “怎么想起要见桑榆,可是为了她说的联姻之事?”他闲聊问。 宁曦坐了下来,“不全是,有些事想问她,至于联姻之事我确实帮不上忙,人各有命。” 景瑢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对,看了她一眼,“若真要联姻,你觉得她会嫁谁?” “景怀瑜。”宁曦毫不犹豫道。 “三弟和阮家的婚事已经定下,若论合适,五弟还未许婚。”景瑢说着,又看了她一眼。 宁曦眼睛都没眨一下,笃定道:“景怀瑜不会把与北燕公主联姻这等好事让给旁人。” 景瑢看着她,笑了笑,“那阮家小姐怎么办?” 宁曦筷子一顿,眼神暗了暗,“阮家徒有尊贵没有实权,大抵只是降为侧妃?” “只是?”景瑢轻笑,“你意思是降为侧妃还算好事?” 宁曦眼眸飞快地眨动了两下,将碗中的饭菜送进口中,缓缓地咀嚼又咽了下去才扯起嘴角道,“若阮家有实权,景怀瑜大抵会选择杀人灭口。” 她飞快地看了眼景瑢,“我猜的。” 景瑢薄唇轻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 “好好一顿饭,提这么晦气的事做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今日见过燕云笙了?”宁曦没看他,边说着手里夹菜的动作也没停。 景瑢眼皮一抬,“你知道了?” “银翘说你去过桓王府和燕府,今晨燕云笙还来找我的麻烦,猜也知道她回去会见你。”宁曦喝了口水,“她说我什么?” 景瑢筷子一滞,随即改了方向,夹了一筷子的牛肉放到宁曦的碗里,浅笑着道:“她说她打不过你。” 宁曦眉梢轻扬,“险胜罢了,她武功也很不错。” “还说别的了吗?” 第788章 巧合,另外的原因 第788章 巧合,另外的原因 “说了些无关痛痒的牢骚,我懒得听,也没必要累你的耳朵。”景瑢淡淡道。 宁曦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言罢,她便起身进了内室。 珠帘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景瑢抬头看去,有些怔忪。 饭都没吃完,肯定生气了。 他皱眉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神色更为茫然。 入夜,景瑢撩开床帐,床上的人果然还没睡,适时地翻身背对着他。 “小曦……” “后日就要启程回南诏,早些睡。”宁曦打断了他的话,“软榻睡着不舒服就在床上睡。” 景瑢桃花眸一怔,刚要开口,宁曦又道:“天热,别离得太近,早点睡。” “……” 南诏使团遇刺仓促回程一时传得沸沸扬扬,北燕皇帝倍感愧疚,亲自送众人到京都城门,燕子期也在送行之列。 景瑢在前面和往日的故人们过场面话,宁曦则在马车后面躲清静。 桑榆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她。 “王妃好清闲!”她笑着上前,从悦姑娘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放在她手里。 宁曦打开看了眼,是枚金质的项圈。 “王妃上次所言本公主记住了,若有缘再见面,此物便是信物,免得王妃届时装不记得本公主啊!”桑榆笑着行了个礼,拉着小悦离开了。 来去不过半刻钟,宁曦狐疑地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搞不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 银翘将锦盒拿走,“七公主七窍玲珑心,郡主何必与她过多往来?” 宁曦垂眸低语,“我倒没想过,原来联姻一事除了他以外都是受害者。” “什么?”银翘没听清。 宁曦摇摇头,“东西收好,以后还要见面的。” 银翘应了一声。 宁曦等得太久,探头出去望了一眼,景瑢不知在和燕子期说什么,燕子期神色并不算好。 她打量一圈,问,“桑祈怎么没来?” “昨日桓王府替世子报了急病,两日早朝都没上。”银翘道。 “急病?”宁曦嘴角一扯,“前日还暗算我呢,我都没病他倒病了?” 银翘低声道:“桓王妃与世子并非一条心,你知道的。” 回程的马车上,景瑢一直撩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宁曦低唤了他一声,他连忙松了帘子看过来。 “桑祈得了急病,是你的手笔?”宁曦在炉子旁放了个蒲团,坐在那煮茶。 景瑢轻笑,“被你说得好像他病了是我打得一样。” 宁曦抿了抿唇,小声道:“其实也不用替我出气的,我拒绝了他,他动手灭口也正常。” 景瑢也跟着扯过一个蒲团来,坐在炉子的另一边,平视过来,“那我报复回去也正常。” 宁曦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谢谢你……” “若要谢我,便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在气什么?” 宁曦动作一顿,抬头正对上景瑢那双委屈的桃花眸,顿时紧张起来,长眉轻轻蹙起,“我没……” “我与燕云笙是旧识,但并无交情,仅此而已。”他直接道。 宁曦眨了眨眼,“可你和她很像,说不出哪里,但就是很像。” 景瑢微微垂眸,“我不是和她像,是燕祟山的人都这样。” “我在燕祟山上住过几年,所以和她认识。”他淡淡道。 “那你和燕云笙都喜欢穿白衣也是因为燕祟山?”宁曦斜睨着他,问道。 景瑢抬眸对上她的眼神,唇角轻扬,“她喜欢是因为燕祟山的人喜欢,我喜欢是因为……” “你说我穿白好看。” 第789章 没看出,你是这种人! 第789章 没看出,你是这种人! 宁曦怔了一怔,随即低下头飞快地摇着扇子,“我可没说过,少诬陷我!” 景瑢挑眉,“是没说过,但在南诏第一次见面你就盯着我不放,我应该没会错意。” 宁曦扇子顿住。 第一次见面好像是安王府洗尘宴,她刚重生醒来,衣衫不整之时就撞见景瑢进门来。 “明明是你盯着我不放!你现在说谎已经到了睁眼胡说的境界了吗!” 许是炉子烧的太热,扇子转了方向,她开始给自己扇起风来。 “我盯你什么了?”景瑢也睁大了眼,似乎想不起来,疑惑地看着她。 宁曦看着他欲言又止,几次三番都没张开嘴,最后只得悻悻地低下头,“罢了,不跟你个没心没肺的计较。” 景瑢被她的反应逗笑,“到底谁诬陷谁,你说清楚,我怎么你了?” 宁曦也来了脾气,将扇子一扔,腰杆挺得倍直,“你忘了第一次见我时你干了什么吗?” 她用扇柄戳了戳自己的领口,“也不知道是谁盯着这儿看半天也挪不开眼,才第一次见面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说完,似是拿捏了他的错处,宁曦得意地扬了下嘴角,单手悠悠地扇着炉子,眼神却一直在他脸上,想要捕捉些心虚或者愧疚。 然而景瑢薄唇一抿,桃花眸便泛起熟悉的情愫。 他单手撑在两人之间,俯身凑近了点,“我是哪种人?” 宁曦别开脸,“你自己知道。” “你我成亲近两月,我这个夫君做得有名无分,我还不算正人君子吗?”他长眉轻蹙,语气轻缓,好似被人欺负了一般。 宁曦恨得牙痒痒,却还是不争气地心疼了。 她垂眸,“你穿白衣确实好看。” 景瑢唇角无声地弯起。 “但燕云笙和你私下提起我,你为何不主动告诉我?”她头还低着,赌气地抬起眼眸,从上方睨了他一眼。 景瑢微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宁曦咬唇,理智告诉她该说,可情绪又拦着她不想说,纠结了片刻,宁曦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燕云笙与我交手后问我武功师从何处,还问我和燕祟山有何关系,晚上你便拿剑谱来试探我,你们两个问了一样的事情,显然中间通过气,我问你多次你却拒不相告,我自然在意。” 她语气平静,神色也淡然,但手指却死死扣着扇柄,半晌也没摇动一下。 景瑢先将扇子拿走,远离燃烧着的炉子。 他浅笑了两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以为你的武功是我所教,来探我的口风,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威胁和警告。”他顿了顿,“我觉得说了无用,又让你不高兴,便没提。” “她怎么会这样以为?”宁曦惊讶道,“你的武功是在燕祟山上学来的?可你不是一直住在北燕宫里的吗?怎么又能在北燕买地皮做生意,又能跑去燕祟山住好几年?” 上次听他说在燕祟山住过几年后她就想问了,只不过事情太多便先放着,现下事情放在一起,她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是北燕想从小培养你,所以才将你送上了燕祟山?”她猜测着问。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景瑢薄唇微张,眼帘遮住半数瞳孔,仿佛在纠结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不是。” 第790章 过往,还真是了解他 第790章 过往,还真是了解他 “是我自己和燕祟山有些瓜葛,少时在燕祟山住了几年,后来才住到北燕宫中,生意也是到北燕皇宫后做的。” “武功确实是从燕祟山上学来的,只不过我住得时间短,没学多少就下山了,所以从未发觉你的剑法竟然和燕祟山的剑法有些相似。” 他抬眸看来,“燕云笙自小长在燕祟山,她这样说大概不会有假。” “小曦,你瞒了我什么吗?” 宁曦反应了一会儿才跟上景瑢的思路,她没急着回答,先是将炉子熄了,将煮好的茶放在窗口下的桌几上晾着,又将扇子放回柜头才又坐了回来。 “我的武功都是我爹亲自教授,那日跟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不知他师承何处,也从未看过什么剑谱。” 她轻轻抿唇,“若燕云笙没有骗我,那就是我爹爹和燕祟山有些关联?” 景瑢道:“王爷在跟随父皇之前身在何处?” 宁曦扭头看向他,眼里是和他一样的茫然。 “娘说在南诏定居前他们一直云游四方,但从未提过家乡是何处,少时我觉得他们骗我,时间久了才发现他们是真的没有亲故。” “爹娘说他们和家里闹了些不愉快所以才出来云游,但再不愉快,也不该数十年没有一点音信……” 宁曦轻叹口气,“你知道的,定南王府的家祠中就只有我爹娘两人的牌位。” 景瑢又问,“那你可想过找到他们的家人?” 宁曦不假思索,摇了摇头,“爹娘与他们断联一定有其原因,我是被爹娘养大的,而不是那些名义上的亲眷,我不想违背爹娘的意愿。” 景瑢轻轻点头,“若王爷真同燕祟山有关系,倒是有些麻烦。” 宁曦看过来,“怎么说?” “燕祟山非常排外,就算是从山上下来的自家人,只要是离开了燕祟山便不算做自己人,若没有恩怨也就罢了,若有不愉快的过节,即便是一点小事燕祟山也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和体面而追究到底。” “这种避世的大家族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所以也就更忌惮自己人出走。” 景瑢笑了下,“不过你也别担心,王爷在南诏二十年不也一直平安无事?说不定是我们多心了。” “但为保完全,此事还是不要和旁人提起。” 宁曦点点头,又抬眼看向他,“那么你呢?你和燕祟山是何种关系?为何燕府桓王府甚至连久居深宫的七公主都知晓你和燕祟山关系匪浅?” “如你所说,你是从燕祟山上下来的,那燕祟山应该视你为眼中钉才对,为何燕云笙见到你却处处隐忍,她分明不是个忍气吞声之人。” 景瑢看着她,唇角扬起一抹轻浅的弧度,颇有求饶的意思。 宁曦却不想放过他,“你让我来北燕,不正是想让我亲眼看你在这里的处境,让我对你的过往好奇,现在目的达到了,你当真不想说吗?” 景瑢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反而垂眸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了解我。” “我在燕祟山上是有些过往,不过不用担心,并没有闹到死敌的地步,也不会在现在这段时间闹起来。”他轻声道。 “和你帮北燕做事有关吗?”宁曦问。 景瑢惊了下,无奈失笑,“这你也能猜得到?” 第791章 见笑,男人太缠人 第791章 见笑,男人太缠人 “此事有些复杂,总之我在替北燕做事这段时间里,燕祟山不会拿我怎样。”他道。 宁曦没再多问。 现如今已经不是过去,什么事都要瞒她,她渐渐发现景瑢有意让她接触他的过往,更会主动说些过去的事给她听。 她并非一定要知道什么,只是他此前多次欺骗自己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他态度转变,她倒有些无所谓了,他愿意说她便听,不愿说的她也不想勉强。 毕竟过去的事里,三件里有两件都不太愉快,她也不想惹他伤心。 但即便不问,她也有种预感,景瑢身上似乎有个不小的秘密。 没再多言,她将温好的茶倒了一杯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杯,却没急着喝。 “明日到南诏房州,我要见一个人,你要不要跟我同去?”她轻声问。 “什么人?”景瑢抿了口茶,对她的主动邀请有些意外,“需要我帮忙吗?” 宁曦摇头,“就是那位到北燕安家的幕僚的儿子,此番见面应该是想告知我当年之事了。” 她看向景瑢,“你去吗?” 景瑢轻笑,想也没想便点头,“去。” 倒是稀奇,宁曦还是第一次喊他去和他没关系的场合,好似只是需要人陪似的。 …… 次日,车队刚过南诏和北燕的边界,依照惯例在房州的官驿整休一日。 宁曦一早就推拒了仇江前来拜见的请求,又让银翘带着许灵儿出去闲逛,这才悄悄拉着景瑢从官驿里溜出来。 景瑢看着自己身上被强行换上的灰沉沉的棉麻衣裳,无奈道:“见人罢了,为何要像做贼一样?” 宁曦有些抱歉地道,“毕竟是和南诏皇室作对,我不想将旁人牵扯进来。”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或是出于心虚,安慰道:“也很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景瑢对她补偿的夸奖不置可否,任由她拉着自己在胡同口里各种穿梭。 绕了好久的路,终于在一家汤面铺子前停下。 一家临街摆摊的铺子,没有牌匾只有一副写着面的幡布。 “燕宁商号的?”他猜道。 宁曦敷衍地嗯了一声,四处张望着找人。 早膳时分,铺子生意红火,四处都是穿着差不多等着开工的男人,找起人来确有难度。 景瑢也扫了一圈,他个子高视角好些,很快就锁定了单个坐着的一个人,“他吗?” 宁曦眯着眼睛看去,有些不确定,拉着景瑢到跟前看到他的正脸才松了口气。 “这位大哥,还记得我吗?”她挂起热情的笑,语气甚至有些讨好。 一旁的景瑢多看了她两眼,复又看向那人,眼神在他脸上转了几圈才挪开。 宁曦先坐下,又扯着景瑢的袖子拉他一并坐下。 “魏大哥,上次见面多有唐突,我先给你赔个不是!”她招来小二,点了两碗汤面,又点了几份小菜,“这顿饭我请了,就当是一点歉意!” 上次她送过去的钱银都被他母亲丢了出去,唯有那几味贵重的药材被留下,便看得出他们家不是看重钱银的门户,给银子恐怕会惹恼人。 魏大哥没什么反应,只抬眼看了景瑢一眼,似乎惊讶于他的外貌,眉头一蹙,“他是谁?” “是我家男人。”宁曦笑道,“上次见面是奉知州之命,此番赴约只是为我们之间的私约,与知州无关,魏大哥尽可放心。” 见他依旧对景瑢满眼的疑虑,她一巴掌拍在景瑢背上。 “让魏大哥见笑了,我才成亲不久,我家男人缠人得很,没办法这才带来了!” 第792章 软饭,他挣不来银子 第792章 软饭,他挣不来银子 魏大哥神色松快下来,看景瑢的眼神多了几分体谅。 “你倒是挺有福气。”他对宁曦道。 宁曦陪着笑,感受到身侧某人的视线,愣是没敢看他。 面和小菜都上来,宁曦将自己面前那份推给景瑢,景瑢看了她一眼又推回来,宁曦只得开口小声道:“我没胃口,你先吃。” 景瑢桃花眸一眯,“我不饿。” 宁曦眼睛也是一眯,“不吃就凉了,多浪费啊!” “那你吃。”景瑢拿来筷子塞进她手里。 宁曦微怔,凑近他,咬牙小声道:“我办正事呢,一碗面而已,你干嘛推辞?” 景瑢笑着看她,“那你为何不点三碗?” 桃花眸闪着温和的光亮,宁曦瞬间就明白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看穿了。 她想点碗面堵景瑢的嘴,免得他闲着没事在一边影响她办正事。 再说也不能只魏大哥一个人吃,总得有个陪吃的,她要说话,那这个活自然落在景瑢身上。 这也是她喊他同行的原因之一,昨日看他对自己邀请同行很惊喜,她便没好意思说,现在被人看出目的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不知道。 对面,已经吃了半碗的魏大哥投来疑惑的眼神,宁曦干笑两声,“你这个月赚得少,我就想省点嘛,你吃。” 景瑢面皮一抽。 对面魏大哥吃面吃得正香,听过这话筷子也一顿,想了想放下筷子,“咳,咱们聊正事。” 宁曦将碗往景瑢面前一推,留了一抹慈爱的眼神,然后看向魏大哥,“您吃,我不急!” 魏大哥讪然地扫了眼盯着面碗好像舍不得下筷的景瑢,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方方正正的物件,他握在手中,犹豫着问:“上次你答允我家的,这次还算数吗?” 宁曦点头,“任何时候都算数。” “上次虽说是奉知州大人之命,但我已经知道您父亲葬在何处,您是他的亲子,到时无论是祭拜还是到庙宇里请回供奉的牌位都顺理成章,知州就算知道也不敢说二话。” 魏大哥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只是……” 宁曦观察这他的神色,轻声道:“您母亲不知您来见我的事?” 魏大哥又点头,“母亲不许我同你们有往来,但我觉得父亲过世多年,有些事该放下了。” 他抬起头来,声音高了些,“这些是我母亲收着的当年我父亲和知州的来往信件,我怕被发现只拿来了一部分,但应该是你们想要的内容。” 宁曦面露喜色,伸手过去,魏大哥却往后一缩,“给你可以,你要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 他打量着宁曦,又看向景瑢,“别当我好糊弄,就算你们穿了普通的衣衫也不像普通人。” “如果你真是知州的人,得知我母亲手里有这些涉及当年之事的证据,该派人来灭口才是,可是自从你离开后,我家附近就多了许多练家子盯着,若不是要伤人那就是要护我们。” “姑娘,你就说实话,我一介平民只想得个心安。” 宁曦垂眸,来之前她也猜到几分,他能突然松口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当年之事我与你一样,都是亡故之人的亲人,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宁曦说了实话。 第793章 嫌弃,那我走好了 第793章 嫌弃,那我走好了 魏大哥叹了口气,“知道又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况且知州大人做官多年,凭你我难道还妄想报仇吗?” 宁曦轻笑了一声,“再难也要试试,与其靠遗忘来粉饰太平,我更想拼一把。” 魏大哥瞳孔一怔,良久,他低头干笑了一声,将手里的小包袱放到她面前。 “算是我出的一份力。” 宁曦没急着接,先点头道了声谢。 魏大哥眉头轻蹙,眼神有些浑浊,“我也是看着我爹死后,母亲如何操持这一家子,那些苦日子现在想想没什么,但放在当时,也像钝刀子割肉难捱。” “都说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但谁又能真的放下?”他摇着头又是一声低笑,“你且看看是否有用得上的,母亲那我来说,你不必担心。” 宁曦点头,翻看了一会儿,表情愈发冷淡。 “不知这些信件可否认容我带走?”她问。 魏大哥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头,“你挑几封拿走,我怕拿了太多被母亲发现,坏了你们的事。” 宁曦便挑了几封最重要的,将剩下的还给他。 魏大哥将信件重新收好,却还担心地打量她,“姑娘就这么收着,若是被知州的人发现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我如今是北燕人,他倒是不敢拿我怎样,姑娘还要在南诏生活呢,可别大意啊!” 宁曦连连应下,“我知道的,此番多谢魏大哥帮忙,事成后我再向魏老夫人上门赔罪。” 魏大哥不认为她能成事,但又不忍心打击她,只说了一句,“不行就算了,别太在意过去。” 宁曦和景瑢离开后,魏大哥在面摊坐到快开工的时辰才起身准备走。 他刚站起身,面摊的小二就跑了过来,将一个灰扑扑的小荷包放到他手上,“方才有位姑娘和公子,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魏大哥愣了下,打开看了一眼,眼睛顿时瞪圆。 里面是银钱。 不是铜板不是银子而是一卷银票。 他连忙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长长的街巷一如往常,人们行色匆匆,都有自己的去处,早就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 宁曦和景瑢没急着回官驿,而是换了条街巷准备买点吃食。 两人进了一家刚开门没多久的酒楼。 点了几样菜和粥,她又点了一壶热茶。 “说了那么多话,嗓子都干了。”她打了个哈欠,有些没精打采道。 小二上了茶,景瑢给她倒了一杯。 宁曦抬眼,“你不喝吗?” “我喝饱了。”他道。 “方才那碗面你都没怎么吃,怎么就饱了?” “喝风喝饱了。”他幽幽道。 宁曦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睨向对面的人,“我那不是怕你饿着吗……” “你若嫌我话多怕我坏事又何必带上我?”他轻叹了一口气,“还说我缠人,我不能挣钱,陪你走这一趟里子面子全没了。” 小二上了饭菜,宁曦搅弄着粥水,低声喃喃,“我又没胡说……” “既然我这么不堪,下次别带我了,免得给你丢脸。”他淡淡道。 宁曦喝了口粥,抬眸扫了他一眼。 “生气了?”她微微抿唇,“我开玩笑的呀,从前不都是你喜欢开这种玩笑的吗?” 景瑢淡淡地嗯了一声。 宁曦眨了眨眼,“我……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这么好我怎么会嫌弃你?” “我缠人,我没钱。”景瑢缓慢地扒着饭。 第794章 原来,你喜欢黏人的 第794章 原来,你喜欢黏人的 “缠人好啊!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夫君围着自己转呢?你这样的最好了!”她道。 “没钱更是玩笑话,你有没有钱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你骗我没钱那阵我都没嫌你,现在又怎么会嫌!” 景瑢眼皮一抬,“真的?” 宁曦郑重其事地点头。 “喜欢缠人的?”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声音也透出些兴味。 宁曦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耍自己。 勺子戳了下碗底,她收了眼神低头吃饭。 景瑢似是在笑,“可说好了,以后去哪儿得带着我,你自己说喜欢缠人的。” 宁曦装听不见。 回到官驿,景瑢跟着她进了屋子,宁曦像是没看到他这个人一般,先是找来银翘,安排她去给魏大哥送信,又找来仇江给随行的侍卫分了一笔酒肉钱,最后才坐在案后,拿出那几封信来。 景瑢端来一盏茶,站在案前扫了两眼信上的字。 “虽说算证据,但此事并非有证据就能办的。” 主意是皇帝出的,事情是景怀瑜办的,那所谓的知州也不过是落实的最后一环,就算有了证据,只要皇帝和景怀瑜不倒,谁也别想翻案。 宁曦将信装进盖着无影印的信封,重新封好。 “我知道,我也没想靠几封信就能扳倒他们。” 收拾好一切,她看向景瑢,“队伍后日会到房州城内,我要去见个人,你还跟我同去吗?” 景瑢轻笑,“又想抹黑我的形象?” 宁曦跟着笑,“不,这次是诚心邀请你来。” 景瑢笑容加深,眉眼弯弯,“你觉得我会信吗?” 宁曦笑容顿时消散,“好,是想借王爷的脸和身份用一下。” 景瑢眉梢轻扬,“去可以,得有报酬。” “什么报酬?” 宁曦没当回事,边说着边从书案后走出来,想将封好的信送出去,却被景瑢半道截住。 “你不是喜欢缠人的吗?”他垂眸睨着她的眉眼,手拿走了她的信封,推开门。 “黑羽。” 门外人影一闪,随即景瑢收回了空荡荡的手,连带着将门也关上了。 “你又想做什么!”宁曦眉心轻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不能想些该想的吗!” “我缠人,缠着你就是我该想的。”景瑢玩笑道,将她逼到门板退无可退,唇边的弧度俨然加深。 他俯身,水波荡漾的眸子像是勾魂般睨着她的杏眸,“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吊着我,光说不许,为何不许?” “这种事要什么原因,不行就是不行……”宁曦低头躲开他的直视。 “听说,你很关心我的身体?”景瑢声音轻浅。 她不明所以,“我一直很关心。” “所以让银翘打探我从前的身体状况?”他尾音带着意味深长的上扬。 宁曦脑中的弦顿时绷紧。 不可能! 就算他觉得奇怪也不可能猜到她的真实意图! “谁让你总不跟我说实话,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关心你。”她振振有词。 “你到底是关心我的过去,还是关心别的什么?”他俯身在她耳畔,用气声道:“听说你曾经去医馆打听过些方子。” 这她倒是听不懂了,“什么?” 景瑢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黎俭去问医开的方子。” “非要我戳穿你到这种地步吗?” 随着他声音落地,宁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红透。 “你……你都知道了?” 第795章 给甜头,心甘情愿被吊 第795章 给甜头,心甘情愿被吊 景瑢看着她因羞愧而涨红的脸还有躲闪的眼神,气笑了。 “你还真是那么想的?” 他说话一向温声细语,叫人如沐春风,即便是现在带着情绪也和平常说话没有差别。 但他越是这样,落在宁曦的耳朵里越觉得诡异。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就是瞎想而已,又没真去找大夫问诊,也没去药堂抓药……”她硬着头皮辩解。 景瑢桃花眸眯起,“让你有这方面的念头是我的错。” “若我不那么正人君子,你便不会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了。”他干笑了一声,“左家小姐没看出什么来?” “文琦?她什么都不知道,我都说了只是我自己瞎想而已!”宁曦恼羞成怒,伸手推他却没推动,眉头轻拧着瞪他,“我错了还不行嘛!你说要怎样才算完!” 景瑢轻笑了声,“我要怎样?你不知道?” 宁曦咬唇,“不行。” “那怎么证明我没病?” “不用证明,我信了。”宁曦红着张脸左右想找空隙出去,却都被景瑢一一防住。 宁曦咬牙,“你若胡来,我就……” 她下意识摸腰,却没摸到佩剑,又摸向袖带,握了把匕首出来。 景瑢不敢置信,长眉蹙起,“宁曦,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地痞流氓一样防着吗?” 宁曦自知理亏,但一想到他答应了自己便不能食言,腰杆顿时又直起来。 她握着匕首,像是拿着自己硬撑的面子。 景瑢的眼神却忽然沉静下去。 “小曦,我刚得到消息,离京的这段日子,景怀瑜借口到太后灵前忏悔,在灵堂起火时抱着太后的灵位冲出来立了功,免去了之前诸多处罚,还恢复了上朝参政。” “我们同他斗了许久,你我付出了这许多代价,也依旧比不过父皇的偏袒。这次他趁我们出使在朝堂收拢人心,我与他的对立恐怕已经搬到台面上了,回去后的日子会更难过,现在这点风雪前难得的闲适时间,你都要推拒我吗?” 他垂着眼帘,声音起伏不大,但微蹙起的眉心却像一根针般刺上宁曦的心口。 她知道他在故技重施,装可怜扮惨博取她同情,但即便是知道她现在也狠不下心了。 去了一回北燕,得知他从前过着无休止的水深火热的日子,再听他这番感慨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个坎,景瑢每每靠近,她下意识都想躲。 或许和上一世的经历有关,或许和大仇未报有关,她想不明白,只知道心里有排斥。 她咬着唇,双手换了个姿势,轻轻抱住了他。 下巴搁在他因俯身而靠近的肩头,又往颈窝处挪了挪。 “回去的日子是难,但有我同你一起,再难也不怕。”她轻轻拍了拍景瑢的背,“但一码归一码,现在不行。” 景瑢因装可怜而抿紧的薄唇轻轻一抽。 她明明心疼了,却还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娶的到底是个人还是无情无义的佛像啊? 道阻且长,景瑢压下各种腹诽,轻笑了一声,也抱住了她,“我听你的。” 他的唇靠近过来,宁曦的耳垂传来若有似无的痒,忍不住地躲。 “但是也不能一点甜头不给我,最好是给点吊着我,让我心甘情愿地继续被你吊着。” 宁曦脸又烧起来。 他总能突破自己对不要脸的想象! 第796章 勾引,他就是妖精 第796章 勾引,他就是妖精 “那你想怎么样?”宁曦压着声音,问道。 耳垂传来一丝湿濡的凉意。 她咬着唇才没被突然的动作惊得喊出声来。 景瑢轻抿了下她的耳垂便放开了,“和自己王妃亲昵一下总可以?” 他说话间的气息擦着她的领口,一丝一丝地钻进缝隙,往她的颈窝锁骨处飘。 脸上的热度飞快地蔓延至脖颈,宁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趁着神智还在一把推开了景瑢。 景瑢踉跄了两步,站稳后却像没事人一样,抻了抻袖子又拢紧了自己的领口,眼神却依旧盯着她领口的那点缝隙。 宁曦立刻捂住脖子,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景瑢唇角弯着,一个字都未说,只悠悠地绕过她,打开门,出去了。 宁曦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明明没经验的该是景瑢才对,怎么她倒被拿捏了? 还有刚刚他临走前的笑是什么意思,嘲笑她放了狠话却转眼就差点破功? “狗男人,就是个妖精!”她暗暗地骂了一声。 隔日,宁曦也接到了银翘带来的南诏京城的消息。 除了景瑢之前说的那些,还有很多景怀瑜做的其他事,比如趁机笼络了不少新上任的各部郎官,培植了一批新的势力,又给姚太尉找了新的差事,重新受朝廷重用。 一年来勉强扭转些的局面就这么丧失了许多。 前来送信的银翘沉默不语,黑羽也是一脸不高兴,反倒宁曦和景瑢一切如常,看过后还招呼两人一起吃点心。 黑羽忍不住道:“王妃当初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长公主护着都拿三皇子没奈何,当真令人心寒。” “我不委屈,你少生点气,银翘喜欢吃这个点心,你也尝尝?”宁曦往他手里塞了一小碟糕点。 黑羽咬了一口,也觉得好吃,兴致又起来些,一口一个吃得挺欢。 银翘无声地斜睨了他一眼。 黑羽没看见,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大好局势丢了大半,王妃和王爷就不着急吗?” 王爷和北燕的约定时限只剩不足半年,他都跟着着急。 宁曦抿了口茶,“哪就丢了大半?我瞧挺好的。” 黑羽眉头蹙起,“朝廷尽在三殿下掌控,哪里好?” “那只是表面,他或是好言笼络或是威逼利诱讨来的局面不会长久,只要局势稍有变化,这些因利而来的人就会为自保退后,这些人都不是他真正的后盾。” “能为他所用的,说到底也就是皇后和姚家,再就是等成亲后扶持起来的阮家。”宁曦又喝了口茶。 景瑢趁机开了口,“所以你想做点什么?” 宁曦对上他的视线,两人会心一笑。 黑羽打量两人,哎呀一声,“主子们有话就快说,非要憋死属下才罢休是?” “当都像你似的,一天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一直不发一言的银翘忽然开了口。 一车的人都惊了。 黑羽盯着银翘像是看什么怪物,半晌才想起自己被骂了,连忙摆出不服气的表情来,“你笑话我?难不成你能猜到王爷王妃想什么?” 银翘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虽然神情没有波澜,但眼神里的鄙夷难以掩饰。 “只有你蠢。” 黑羽更不服气了,一拍桌几,“那你说!我还不信了,这一车四个人就只有我一个不懂的!” 第797章 软饭,快吃不过来了 第797章 软饭,快吃不过来了 银翘看向宁曦,宁曦点了点头,“你说,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银翘便开了口,“我猜郡主想利用北燕七公主欲要联姻一事,让三皇子和阮家自乱阵脚。” 宁曦闻言轻笑,看向黑羽,“这车里还真就你一个傻的。” 黑羽嘴角抽搐,向王爷投去求助的目光。 景瑢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黑羽咬牙,还是不服气道:“七公主不想联姻,而且北燕又没说一定要联姻,这种没谱的消息能派什么用处?” “用处很大。”景瑢淡淡道,“能让有心之人狗咬狗,也能让旁观者看清局势和人心。” “景怀瑜这么快笼络了那么多人本就是表面关系,若再让这些人看见他的狠辣独断,这些人也就知道他人品不佳,并非投靠的最好选择。” 宁曦点头,“从前这些人跟着景怀瑜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现在不同,景瑢在朝堂上也算有一席之地,再加上他本就身份特殊,此次出使北燕又是一功,就算是景怀瑜日后继位,顾忌和北燕的关系也不敢拿他怎样了。” “这便是有了立足的资本,有了争夺的可能。若有更好的选择出现,那些因利而聚的乌合之众自然会弃暗投明,当然了,得到这些人的拥戴用处也不大,只是场面看着好看罢了。” 黑羽听得一愣又一愣,“那这么说,也不必计较这些人投靠谁?” “完全不计较是不可能的,但没必要过于在意,况且你不觉得我们现有的盟友才是真正握在手中能用之人吗?”宁曦道。 黑羽频频点头,“是了,齐府,孟府,还有肃国公府和许家,都是心甘情愿帮着王爷王妃成事的,他们之中哪个拎出来都比得上三殿下身边的一群人。” 宁曦倒着茶水,轻笑,“这还只是表面上的,此番回朝局势会更严峻,有些手段得用了。” 黑羽还没听懂,景瑢忽然开口道:“我还真成吃软饭的了?” 宁曦瞥他一眼,“不想吃?” 他勾唇,“想吃,日日都想吃。”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宁曦笑容收了收,轻咳了两声,“所以你们两个也要做好准备,想来南诏等着我们的不会比北燕好到哪里去。” 她说完又看向黑羽,“忙不过来跟我说,我找人帮你,我不是你家王爷,只可着你一个压榨。” 黑羽感动地抹了一把辛酸泪,成功地又获得了银翘的一记白眼。 次日,房州瓢泼大雨,队伍无法行进便在官驿停了一日。 宁曦带着从市井上买来的蓑衣和斗笠就要走,却在门口遇上了正和仇江说话的景瑢。 两人都一愣。 仇江行了礼,上下打量她一番,“郡主这是有要事?” 宁曦讪笑了下,“一点私事。” 仇江看了看两人,识趣地先退下。 人走后,宁曦推着帽檐看向景瑢,“雨太大,你身体不好,我还是自己去。” “你不是说要用我的脸和身份?”他语气淡漠。 “不用也行。”宁曦看了眼天,“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能再拖了,我先走了。” 景瑢将她拽了回来,变戏法似的手里也多了副蓑衣和斗笠。 “我缠人,离不开你。”他边说边穿戴好,又指向门口,“雨天也不能走着去,我备了两匹马,等到知州府邸附近再用轻功赶路。” 他垂眸对上宁曦怔忪的眼神,“吃软饭的讨好做饭的很正常。” 第798章 翻墙,会半百老头 第798章 翻墙,会半百老头 像房州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员自然不会太苛责自己。 大雨瓢泼,知州大人便在自家府邸歇着没到衙门处理公事。 宁曦和景瑢一前一后翻上人家的院墙,宁曦先跳下来,落地踩了一脚的泥,溅了一身泥点子不说,还发出了声音让院中对雨煮茶的知州发觉了。 他们翻墙的位置是后院,知州在前院煮茶,听着脚步声急匆匆地靠近,宁曦却没反应,只蹙眉看着自己脏了的白衣。 景瑢还在墙头半蹲着,见她如此,拢着身上的蓑衣和披风落在一旁的石板地上。 鉴于他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不道德行为,宁曦负气地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她的蓑衣便被脱掉,身上多了件干干净净的白色披风。 “回去大抵不必翻墙和骑马了,蓑衣留着也无用。”景瑢淡淡地解释。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知州用手挡着雨,眯着眼睛看过来,随即便是一声惊呼。 “来人!有刺客!” 他嚎了一嗓子便要跑,宁曦踹起脚边一枚石头,知州哎呦一声就歪倒在地。 宁曦披着景瑢干净的衣裳,不想出去淋雨,就站在台阶上冲知州喊道:“大人莫慌,我们有要事想求见大人,没有恶意!” 知州惊恐地看了两人一眼,又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救命啊!” 景瑢拢着蓑衣出了凉亭,停在知州面前,“雨声太大,府上的下人听不到,您还是省些力气。” 他笑得温润,伸出手本要扶他,却瞥见被脏水泡过了的衣袖,又缓缓地收了手。 知州嘴角一抽,一时不知是先骂还是先告饶。 眼见着自己喊了两回都没人应答,心里明白了几分,年过半百的知州大人自己站起身来,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远处躲雨怕淋的女子。 “二位贵人有事大可走正门,本官的府邸门槛虽高但也不会拒人于门外,何至于如此?” 看出两人确实没有恶意,为官多年的知州藏着心中的忐忑,端起官架子来。 “大人客气了,我们可称不上贵人。”景瑢客气了句,知州哼了一声往凉亭走去。 拧干了衣裳的脏水,知州接过宁曦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二位不必遮掩,这位姑娘穿的料子房州可买不到,更何况……” 他眼神在两人脸上停留片刻,干笑一声,“若是遮面再来,本官或许还能信得一二。” “知州大人还真是见微知着,不愧是房州几十年的父母官。”宁曦轻笑着道。 知州神色一滞,打量着她,“直说,姑娘是谁的人,传得什么令?” 宁曦将斗笠摘下,面上虽挂着浅笑,神色却透着冷漠,她轻声道:“知州大人不妨猜上一猜?” “姑娘莫要使小心思来套问本官的话,虽说本官一时叫不来下人帮衬,但这到底也是本官的府邸,要想治住两个刺客有的是办法。”知州大人郑重道。 宁曦微微歪头,“大人误会了,我并非想要套话,我只是好奇同大人合作的究竟是哪位?” 知州脸色顿时阴沉,警戒地瞪着宁曦,半晌试探地开口,“姑娘究竟是何人?” “你不认得我?”宁曦指向身后的景瑢,“那他呢,大人可认识?” 知州闻言,仔仔细细地再端详景瑢。 他的样貌向来是见过就难以遗忘的程度,很快知州便想起来。 “你……你是那位从北燕回来的质子殿下!” 第799章 提醒,莫忘当年之事 第799章 提醒,莫忘当年之事 当初景瑢回国,房州就是过境的第一处歇脚地,知州得皇帝圣旨,带着从京城赶来的迎接官员们到城门处迎接。 因为他当时病重,所以众人接到的只是紧闭着的马车,并未见到他的真容,只有负责安顿景瑢的知州才在他下马车时看到过一眼。 知州震惊到结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神智,利索地跪了下去。 “下官拜见王爷。” “不必多礼,今日是她找你有事,本王只是陪她走一趟。”景瑢指了指宁曦。 知州疑惑地看向宁曦,“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姓宁。”她淡淡道。 知州愣了一下,神色从方才的震惊转为呆滞,最后又多了几分奇怪的尴尬。 “是郡主,哦不,现下该唤您王妃了。”他又行了一礼,“不知王妃寻下官是为何事?” 宁曦没回答他,挑了个位子坐下,眼神在他身上停留许久。 知州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轻咳一声,“王妃有话直说便是,今日王爷王妃驾临寒舍一事,下官不会告知旁人。”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宁曦笑了声,“我只是好奇大人究竟是谁的人。” 知州笑容僵住,“王妃说笑了,下官受命与朝廷,自然是南诏的人,是陛下的人。” “嗯,我猜也是。”宁曦笑容不变,接着道:“这么说,你同三皇子没有往来?” “偶有公务上的交集。”知州答。 宁曦嗯了一声,“你怎会不认得我,每年年节地方官员进京朝贺,你应该见过我许多回才是。” 知州想不通她想说什么,只得赔着笑答:“下官离京太远,陛下曾特意恩准下官不必年年回朝复命,只等朝廷有诏时再回即可。” “另外,房州最重要的便是王妃的兄长宁将军麾下的宁家军,将军每年都回朝面圣,正好就免了下官来往麻烦,所以下官没能认出王妃尊容,还望王妃别见怪。” “不认得我是小事,不知大人可认得我爹娘的模样?”宁曦声音清脆。 湍急的雨声像是细密的鼓点,越打越急。 知州硬撑着笑脸,“王妃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从前是见过的,但现如今已过四年,记不太清了。” 宁曦笑道:“不对,你应该记得很清楚,说不定午夜梦回之时还能看到我爹娘的脸呢。” 如一记闷雷砸在他的头上,知州脸色顿时煞白,僵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 “王妃……王妃是在说笑吗?” 知州的嘴唇都在颤抖,额边滚下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未擦净的雨水。 “我倒想同你说笑,但看你现在的样子,怕是不能说笑了。”宁曦理了理膝上的裙裳,淡淡道:“大人也不必跟我打哑谜了,我既然来了那就是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我只要大人一句话,若是日后旧事重提,大人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知州面皮一抽,“什么意思?” 宁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只写个魏字。 知州嘴角又是一抖,他伸手来拿,宁曦却拿了回来。 “里面有几封信,都是能证明当年大人所行之事的证据,但大人没必要亲自看,只要听我说就好。” “我同王爷刚从北燕回来,大人是知道的,事已至此我没必要耍些小手段骗人,大人只需知道,您今日若不答应,日后总有一天会因为这封信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800章 成败,看王爷的本事 第800章 成败,看王爷的本事 知州眉头一紧,抿着苍白的嘴瞪了她好久,又行了一礼。 “王妃既然已经知晓当年之事,那很该明白下官不过是其中一环,受制于人别无选择,您又何必揪着下官不放?” 他似是没了指望破罐子破摔,身子站得笔直,语气也随意了不少。 宁曦道:“大人既然明白,我便也提醒一句,当初大人别无选择,如今您一样别无选择。” 知州一怔,“若下官一定不依,难道王妃和王爷还要杀了下官不成?” “杀了你不能成事,没意义。”宁曦笑了笑,“但找个由头难为您一家老小还是很简单的。” “您也知道,我家王爷今非昔比,在朝堂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况且房州又有我兄长镇守,抓您和您家人点错处不是难事。” “你……你无耻!”知州气得浑身发抖,后退碰到凳子,一屁股跌坐上去。 宁曦站起身来,步步逼近,“大人别忘了当初我爹娘是如何死在房州的,我纵使无耻,也轮不到大人指摘。” 知州抬头惊恐又生气地看着她,“王妃不必恐吓下官,此事就算下官肯也于事无补!” “事情成败与否与你无关,你只管答应,然后等着就行。”宁曦淡淡道。 “可下官如今并非只有王妃一个选择,王妃既然知道下官背后的人是谁,那就该清楚下官没必要出卖背后的人而选择王妃您!”知州道。 宁曦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南诏总有新帝继位的时候,若那位新帝护得住您也就罢了,若是护不住那您和您的家人又如何?若再倒霉些,新帝刚好是同您有血仇的那位,您又该如何自处?” “可为了你得罪他们,下官也一样没有好下场!”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点大人放心,我想成事那必不可能现下就挑明,一定是十拿九稳时才会劳动大人出面作证。”宁曦笑道。 知州熄了火。 他瘫在椅子上,气得眼前直冒金星,但理智却随着她这句话渐渐回笼。 “王妃的意思,王爷是要……夺位?”他看向远处闲得发慌遮柳条玩的那人。 “夺位还言之尚早,现在也只是搏一搏罢了。”宁曦顿了顿,“但您也知道,一年过去,朝中局势已经天翻地覆,未必没有那一日。” “这份血仇我不会算在大人身上,但大人可别因此觉得自己无辜,您手上沾着多少人的血您自己清楚。”她神色愈加冷淡,声音也更轻,轻得像是鬼魅的呓语。 “此事我是一定要做的,是想为此出一份力让我们记您一份人情,还是届时被这份物证连累得传召提审,您自己选。” 她言罢便退后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冷眼看着他,等他给出答复。 知州眼神空洞,为官半辈子的人从未有如此落魄的时候,一身脏衣就像是他心情的写照,一团乱。 宁曦也不急于一时,回头看景瑢背对着不知做什么,好奇地凑了过去。 景瑢递来一只用狗尾花折成的兔子头,毛茸茸的,随着他的动作两只耳朵还轻轻摇晃。 宁曦接过,“你倒有闲情雅致。” “你拿我威胁他,就不担心他觉得我无能不听你的威胁?”景瑢笑着问。 宁曦晃了晃兔子头,轻笑。 “那就看安王殿下的威名能否震住他了。” 第801章 都无辜,错的到底是谁 第801章 都无辜,错的到底是谁 如宁曦所说,这不是一份知州能做主的选择。 一刻钟后,知州终于松了口,做了半辈子体面人的知州此时一身狼狈神情萎靡,比刚见面时仿若添了十岁。 他自嘲地干笑了好一会儿,径自嘟囔着什么,宁曦凑近了些才勉强听清他说的话。 “都是报应,是我欠的债……” 知州抬起头,对上宁曦淡漠的双眼,又是一声苦笑,“下官答应郡主便是。” “下官自知对不起定南王府,不求郡主开恩保住下官的官帽,只求郡主无论何时都别牵连下官的亲人,当年之事与他们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望郡主成全下官这点寒酸的骨气。” “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保你家人无虞。”宁曦爽快地应了。 “若是事情不成,郡主又当如何?”知州问。 “倘若没把握成事便不会叨扰知州。”宁曦道。 知州顿了顿,又问,“若是那位提前得知下官与郡主今日之事,要灭口呢?” 宁曦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圆形玉佩递给他,“若真有那一日,拿着这个找我兄长,他和宁家军自会保你安全。” 知州握着那玉佩,垂着头看了许久才缓缓地点头,“多谢郡主庇佑。” 宁曦对他没有恨也谈不上同情,她冷声道:“望大人擅自珍重,若大人一念之差违背今日诺言,我绝不会手软。” 知州一直垂着头没看她,听到这话又苦笑了一声,“下官知道。” 知州带两人从正门离开,还准备了一辆马车送二人回官驿。 他举着伞,站在门下目送二人一前一后踩上脚凳。 “王爷!”他的声音有些突兀,但混着雨声却显得不那么清晰。 景瑢微怔,回身看他。 知州抿着嘴,他眼里仿佛闪着什么光点,沧桑的声音像是自远处蔓延过来,“下官等着王爷的好消息。” 景瑢礼貌地扬了下唇角,没再耽搁上了马车。 马车在雨中渐行渐远,知州却站在门廊下许久未动。 他望着湍急的雨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马车内,宁曦看着暖炉上闪烁着的火点不发一语。 景瑢摘下她头上的斗笠,宁曦这才发觉自己连斗笠都忘了摘。 对上景瑢疑问的眼神,她叹了口气,“这种四处寻仇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景瑢神色一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在清醒时抱怨现状。 她对外总是一副不知疲累的模样,仿佛报仇是支撑她活着的唯一力量。 他撩起她散乱半湿的头发,用发绳简单地绑起。 “快了。”他边拢头发边轻声道,“不会太久。” 似是这种暴雨天会给人压抑窒息的感觉,宁曦望着窗外又是一声叹气。 “见的人越多心越寒,所有人都是被逼无奈,可无奈到头承担后果的却是我爹娘,谁都无辜,难道有错的只有他一个吗?” 景瑢将她的头发挽起,又从袖中抽出一支簪子固定好,这才收了手。 宁曦摸了摸头发,惊讶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簪子?” 她都不带! 景瑢指了指自己的头,“我也有头发。” 男人束发常用发带或发冠,而发冠上有固定头发用的簪。 宁曦讪讪然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景瑢戳了下她的脸。 “万事不论对错只论立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无需理解执刀者的不易。” “莫用旁人的无奈惩罚自己。” 第802章 矫情,就当是陪他吧 第802章 矫情,就当是陪他 “他们或许没错,但你更没错。”景瑢缓声道。 宁曦看着他,“我明白,我只是觉得这种每天醒过来就是仇恨的日子太过压抑,就像那些所谓因无奈而成为刽子手的人一样,活着本不该有这些负担。” “那你理想中的日子是怎样的?”他问。 宁曦眼睛亮了些,“是爹娘还在时的日子。” “潇洒无畏,纵情恣意,不被烦恼所桎梏。”她看向景瑢,“从前觉得有天大的事也不过如此,人活一世及时行乐,起码当下我是快乐的。” “但现在我没有当下,每每想到仇恨就会算计着那一天何时能到来,好没意思。” 景瑢握上她的手,“有我陪你。” 宁曦看着他紧握着的手掌,抿了抿唇,“我们都会有自由的那天,对吗?” “当然。”他轻笑着道,“你描述的日子我从未见过,我还盼着届时你带我体验一番。” 宁曦闻言扬了扬唇角,“什么叫体验,柳暗花明,等眼前的日子过去,剩下的日子就都是好的,可不只是体验。” 她说着说着,尾音有一瞬的哽咽,随即便仓皇消声。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只给景瑢留了个后脑勺。 “小曦。” “干嘛?”她应了一声却还是没回头。 “回京后我们去一趟皇陵。”他轻声道。 宁曦转过头,眼里还含着没来得及褪去的红血丝,“去那干嘛?” “去和爹娘说说最近的事,让他们知道你的努力,他们放心你也好放心。”他笑道。 宁曦抿着唇,鼻头和眼眶同时红了起来。 “矫情……”她垂下头,嫌弃道。 景瑢轻笑,伸手抹了下她的眼角,指腹是一抹微湿的凉意。 “是,我矫情,就当是陪我可好?” 回官驿后宁曦泡了个热水澡,回到房间时景瑢处理公务不在,她便占着床榻,望着窗外的阴云发呆。 她今日是有些感伤,许是天气,许是听多了知州的无奈,亦或是因为景瑢在身边。 成亲前她明明过得也是这样的日子,但她却从未觉得日子难熬,只觉得自己要努力报仇,每一日都在向这个目标迈进,除了红玉佩,她的生活就只有报仇一件事。 但成亲后好像有什么在悄然地改变。 她好像开始厌烦仇恨,甚至经常会想,若是放弃日子会不会更轻松些。 她当然不会放弃,只是偶尔想想而已。 但即便只是一瞬的想法,她也被自己吓到,自己怎么会有如此丧气的想法? 难道是因为嫁了人? 每每和景瑢一起外出游玩,她心情总是很好。 那个氛围下,她可以暂时忘却仇恨,享受当下。 是了,这正是她从前的日子,也是她现在向往怀念的生活。景瑢把这份安宁和恣意再次带给她,她才会开始排斥苦大仇深的日子。 曾经有人把光从她的生活里偷走,现如今有人又打开了门窗,哪怕只有一瞬见到光亮,她也再难放开。 景瑢回来已是深夜,屋内黑漆漆的没有声响。 他点了烛台,宽了外衫,一回头才发现床帐内有道模糊的身影。 宁曦睡在床榻中间,头也枕在两个枕头中间,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看得景瑢忍不住蹙眉。 正准备帮她挪一下,忽然发现她放在枕边的手中攥着样东西。 闪着白光的红玉佩。 第803章 红玉佩,还真和他有关 第803章 红玉佩,还真和他有关 她的指腹压着玉佩的背面,所以上面的字一直显示着。 景瑢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抽走了玉佩。 宁曦翻了个身,没醒。 玉佩上的数字和上次见的又不一样,这次是二十,比上次少了五。 景瑢看了眼背对着他的宁曦。 今日她心情不好,回来洗了澡就睡下,睡前想得什么能攥着玉佩睡着? 他不知道。 红玉佩的字消失不见,他指腹擦过,白晃晃的数字又显现出来。 【二十五】。 景瑢怔住,眯着眼细看了好几回,才确定不是他眼花,而是它真的变了。 等了一会儿字消失掉,他连忙划亮,这次没变依旧是二十五。 心中的猜测呼之欲出,景瑢平静下来,将玉佩放回到枕边。 一开始,他觉得玉佩上的数字要么和她自己有关,要么和他有关。 现在宁曦睡着,东西在他手里竟然变了,那只能是和他有关系。 可这数字到底是何意? 翌日,宁曦醒来时天边蒙蒙亮。 景瑢不在,她睡在床榻中间,显然他一整夜都没回来过。 时辰尚早,她不便喊人,便自己起来点了灯。 软榻上也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也没多想,宁曦洗漱收拾好自己后坐在镜前选今日要戴的首饰。 桌上还放着景瑢帮她挽发的那枚簪子。 青玉簪子,簪头是朵盛开的玉兰花,一瞧就不是男子的发簪。 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一切收拾妥当,天边已经大亮,还是不见人影,宁曦便出去找人问话,侍卫指着某个方向,“王爷昨夜一直在前厅。” 宁曦谢过他后找了过去。 景瑢端坐在桌前,正守着几盘小菜用早膳。 见她找来,他扬起笑招呼她过来。 “你昨晚没回屋?”宁曦坐到他对面,接过他递来的碗筷,问道。 “嗯,有些事和黑羽商议,处理完已经凌晨,便没回去吵你。”他道,“一会儿路上我再补觉。” 宁曦又问了他几句,没发觉异常,便心无旁骛地用起饭来。 队伍离开房州整整三日,宁曦才想起来红玉佩。 正吃着午膳,她忽然就跳了起来,低头将自己腰上挂着的东西摸了个遍,然后慌忙地冲出前厅,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 景瑢疑惑地看着她。 宁曦脸色煞白,“你看见我的玉佩了吗?红色双鱼纹的那个?” 景瑢想了想,点头,“见过,见知州那日你弄脏了衣裳,衣裳送去浣洗时我瞧见放在箱子里。” “箱子?”宁曦蹙眉,她不记得自己把红玉佩放在箱子里啊? 景瑢嗯了一声,“就是你找新衣裳的那个箱子。” 宁曦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些不放心,“我去找找。” “别去了,箱子已经被收进随行的马车叠放在一起,找起来太麻烦了。”他冲她招手,“我亲眼看见的,没丢。” 宁曦只得坐了回去,皱着眉嘟囔,“我记得睡觉前还拿着呢,怎么就跑到箱子里去了……” 景瑢喝了口粥,轻声道:“你之前说红玉佩是你爹娘的遗物?” 宁曦点头,“对我很重要。” “我瞧它成色不像是西夏出产,但南诏和北燕又没有出玉石的地方,爹娘到底从哪里淘来的宝贝?”他似是闲聊着问。 “我也不知道。”宁曦道。 景瑢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有一次我好像看见它发白光,是怎么回事?” 第804章 不亏,嫁了个伙夫 第804章 不亏,嫁了个伙夫 宁曦慢吞吞地咽下口中的东西,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什么白光?你看错了,玉怎么会发光?” “我想也是,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景瑢失望地叹了口气。 宁曦干笑了两声,“你最近是看太多志怪的话本,魔怔了!” 景瑢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看向她,“话本未必不能是现实,现实可能比话本更离奇,世上万事谁又说得准?” 他停顿片刻,清浅一笑,“你说是吗?” 宁曦闷头扒了两口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大概。” 十日后队伍到达京城,回京时刚好是深夜,便在城外的驿站歇了一夜,次日一早被朝廷派来的官员迎进城。 因为太早大多数官员还要上朝,所以来的人不多。 平阳侯站在最前面,身后站着一身官服的尹辞,剩下的便是礼部负责迎接的官员。 回朝的车马在城门处停下,官员跪了一片,马车侧面的帘子被撩起,景瑢扫视了一圈便让他们先起来。 “劳侯爷行个方便,本王身子不适就不挪动了,回府后再将朝廷的马车归还宫里,明日再入宫向父皇复命。”他声音很轻,只有近处的几人能听到。 平阳侯愣了下,连忙笑着摆手,“王爷客气了,这是小事,既然王爷身子不好就快回府,过几日微臣再到府上拜访。” 景瑢笑着颔首,放下了帘子。 马车内再度安静下来,他侧头看向睡得正熟的宁曦,又将暖炉拉近了些。 近几日她不知在和银翘忙什么,每日都拿着银翘送来的成堆的文书军报查阅,凌晨时分才让银翘都送走,今日上了马车便一直睡着。 马车开了没多久,车门被敲响,随即拉开一条缝,黑羽探头进来,“王爷,我们回哪个王府?”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定南王府。” …… 宁曦醒来时已经躺在熙园的床上,周遭还是她离开前的大红色,她将床帐撩起,却发现外面天色已近黄昏。 她身上的外衫和首饰都被褪去,规规矩矩地被放置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上。 “小喜?”她尝试着喊了一声,进来的却不是小喜,而是一个负责洒扫的侍女。 “回禀郡主,小喜姑娘到厨房给郡主准备吃食去了。” 宁曦应了一声,“王爷呢?” “王爷也在厨房。”侍女道。 宁曦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 她简单收拾了一番,也去了厨房。 伙夫们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外大声地说笑,见她过来先是起来问好,然后自觉地道:“王爷在里头呢!” 宁曦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厨房门窗大开着,靠近便是一阵鲜香的气味往鼻子里钻,宁曦快步走了进去,正对上景瑢看过来的眼神。 他眼睛有些泛红,眯着一双桃花眸有些艰难地看着她。 还没等开口便咳嗽起来,宁曦惊了下,随后才闻出辛辣的气味。 “你放辣椒了?”她往锅里看了一眼,鱼汤上飘着的星点红色印证了她的猜测。 “放辣你就吃不了了。”她微微蹙眉,“我一个人又喝不了那么多。” 景瑢笑了下,却被辣椒呛得说不出话,只能示意她先出去。 宁曦站在院里,听着里面的声响,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第805章 躲什么,嫌弃我吗 第805章 躲什么,嫌弃我吗? “郡主!您醒啦!” 小喜欢脱的声音在背后炸开,宁曦吓了一跳,一回头就被小丫头单手圈住了脖子。 “呜呜,郡主这趟去了好久,小喜可想死郡主了!” 宁曦推开热情的小丫头,揉了揉耳朵,“你手里拿的什么?” 小喜闻言连忙端到她面前,“是王爷吩咐黑羽到意阑珊买的点心,郡主现在就要尝尝吗?” 宁曦想了想,接了过来,先往小喜嘴里塞了一个,“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回熙园歇着。” 小喜飞快地咽下口中的东西,一脸看透,冲她吐了吐舌头,“一个多月都腻在一起,回府还腻着,郡主和王爷感情真好呀!” 最后几个字念得极重,宁曦怕景瑢听到,作势就要打她,小喜笑着跑远了。 在院子里又站了会儿,景瑢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烟熏火燎混着辣椒的辣味和鱼汤的鲜味,他自己倒更像一盘菜。 宁曦忍不住笑了一声,景瑢投来探寻的眼神,“方才你和小喜说什么,这么高兴?” 她眉梢轻挑,端上手里的点心,“在说你买的点心好吃。” 景瑢摊开手,“脏,你吃。” 宁曦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 景瑢唇弯了弯,小心翼翼地张口含住,擦着她的手指尖叼走。 宁曦飞快地眨了眨眼,低头自己也拿了个吃,然后蹭了蹭指尖的粉末。 “还是南诏的东西好吃。”宁曦感慨,“北燕的吃食形式大于内容,我还是更习惯南诏的饭食。” “北燕也有做得好的南诏菜,下回再去带你尝尝。”景瑢道。 宁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咳。”景瑢轻咳了一声。 宁曦抬头看他,他眼神扫了下点心,示意还要吃。 宁曦眉头轻颤了颤,将盘子抬高到他嘴边,“你要不直接用嘴叼。” 景瑢眼神从糕点挪到她脸上,“你嫌弃我?” “不是。”她蹙眉,想了想,还是拿起来一块,捏着点心的边缘送到他嘴边。 景瑢一口含住整块点心。 宁曦浑身一颤,瞬间抽走手,后退了好几步。 脸上像是被火烧过般,一阵阵热浪席卷着理智,她飞快地眨动着眼帘,葱白的手指还保持着捏糕点的姿势。 她手指蜷缩了下,又觉得很奇怪立刻松开,几经纠结,她端着盘子直接离开了厨房。 望着她仓皇逃开的身影,景瑢勾了勾唇,缓慢细致地咀嚼着口中的糕点。 她的口味一向是好的,点心甜糯清口,好吃得很。 晚膳端上桌天色已经黑了,宁曦像个偷油吃的小老鼠从屏风后探头出来,景瑢一转身便抓她个正着。 他抿了抿唇角,眼神意味深长地往她背在身后的手那扫去。 宁曦的脸顿时又红了起来。 “你外衫没脱,一会儿吃饭小心弄脏衣裳。”他轻声说着,神色平静地仿佛一开始就要说这个。 宁曦讪讪然地哦了一声,钻回去脱外衣。 再回来,她手扯着袖子坐到座位上,双手交叠在桌下,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景瑢先盛了一碗鱼汤给她,又分出一只手拿勺子和筷子给她。 东西递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接,景瑢眼神扫来,“拿着。” 宁曦用下巴颏点了两下,“放碗里就行。” 他站着,另一只手正挪动另一盘菜,闻言无奈地轻笑了下,“我够不到,这碗好烫,你快接一下。” 第806章 对他,倒比对我上心得多 第806章 对他,倒比对我上心得多 宁曦只得伸手去接,景瑢往前送了下,两人的手指擦过一瞬,宁曦瞬间缩了手站了起来。 景瑢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宁曦顶着他再正常不过的眼神,羞耻心爆棚,连说了好几个没,硬着头皮又坐了下来。 飞快地抽走他手中的筷子和勺子,便开始一言不发地用饭。 “我吩咐门房和小喜准备了祭拜的东西,明日便可启程去皇陵。”景瑢轻声道。 “好。”宁曦心不在焉地应道。 “明日一早我要上朝复命,便在宫门外汇合,去黄陵会近些。” “哦,好。”她又点头。 “鱼汤味道怎么样?” “好。” “……” 宁曦愣了下,连忙改口,“挺好喝的,但是辣椒有点呛,下次别放辣了,之前那样就挺好的。” 景瑢眯了眯眸子,“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没什么,在想哪天再去一趟房州找宁远舟,这次事多都没来得及见他一面。”她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我总觉得从边境回来后,他整个人就奇奇怪怪,好像对我有意见似的。” 景瑢闻言顿了顿,倒是没说话了。 “这次回来又是没在家住多久就走了,也不知道下回见面是何时。”宁曦轻叹了口气。 “你这么想见他?”景瑢轻声问。 “是啊,几年才能见一面,这次若不是我成亲恐怕还是不能见面,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听朝廷的话,偶尔回京几次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宁曦扒着饭,漫不经心道。 “下月我大抵要去一趟西夏。”景瑢忽然道。 宁曦愣了下,“这么突然?去做什么?” “见西夏王室,签份契约。”他道,“上次你去只是代表商号,这次我去算是给两国的体面善后。” “这点小事让户部和礼部的人跑一趟就是,犯得着你亲自去吗?”宁曦蹙眉。 他抬眸看来,“怎么,舍不得我?” 宁曦撇了撇嘴角,“没有,就是觉得太抬举西夏王室,过于兴师动众了。” “不会是景怀瑜想支开你,故意让皇帝派你出京?”她又道。 “是我自己请命。”景瑢喝了口茶,放下筷子看她,“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宁曦啊了一声,随即认真地想了想,“西夏最近产了不少好玉,你若得空帮我掌掌眼,有好的直接买下,让在西夏的商号付银子就成。” “还有呢?” “嗯……西夏的牛羊肉不错,你顺路带点回来?” “……” 景瑢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淡淡,“你就不想与我同去吗?” “那怎么行!”宁曦不假思索地反驳,“你我已经离京一月,朝中被景怀瑜把持,若再空一月出来,那南诏岂不是他做主?我得留下看着他。” 景瑢看了她良久,“你就没半点不舍吗?” 宁曦正喝着鱼汤,含糊不清地道:“什么不舍?” 景瑢无声地抿紧薄唇。 良久,他端着自己的碗筷站起身来,“你对宁远舟倒是比对我上心得多。” 言罢,他便出了房间。 宁曦端着勺怔在原地。 ……吃醋就吃醋,干嘛还自己把吃完的碗筷送出去,让人瞧见还以为苛待他了! 喝下最后一口汤,宁曦擦了擦嘴,追了出去。 最后在大门外找到了他。 他正看着黑羽清点明日祭拜的东西,背着手站在门下,灯笼洒下的光亮披在他的肩背,宁曦硬是从中看出了几分惆怅。 第807章 质问,你是在怪我 第807章 质问,你是在怪我? 她悄无声息地站到景瑢身侧,学着他的样子打量忙碌的下人。 景瑢发觉身侧多了一人,侧过头来看她。 宁曦抻直的脖颈有些僵硬,忽然抬手指向黑羽的位置,“这马车会不会太大了些,山路不好走,换个小点的?” 这话是对他说的。 “东西多小马车装不下,我已经跟礼部说过了,明日走皇陵正门,足够宽敞。”景瑢淡淡道。 宁曦煞有其事地点头。 气氛恢复了沉默。 东西整理好,黑羽跑到两人面前,笑嘻嘻地行礼,“王爷王妃,已经准备妥当,可还有需要置办的物件?” “没有了,劳烦你了,歇着去!”不等景瑢开口,宁曦便抢先道。 景瑢看了她一眼。 黑羽乐呵呵地带着人离开,两人也往回走。 王府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两人频率不一的脚步声。 “一定要去西夏吗?”宁曦忽然开口。 景瑢绕进一条狭窄的小路,问道:“怎么?”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留在京城比较好。”宁曦轻声道。 景瑢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收回了眼神。 宁曦便接着道,“眼下局势不明朗,我一个人牵制景怀瑜的效果有限,还是得你亲自……” 景瑢忽然驻足,宁曦被迫刹车,疑惑地抬头望着他。 景瑢神色淡漠,桃花眸不错目地盯着她,情绪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薄唇轻抿,无声地提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明日下朝我会向父皇请辞,就说我身体不适。” 他说完便接着往前走,袖口却被拽住,他低头看了一眼,“还有要嘱咐的吗?” 宁曦眉心蹙了蹙,她显然不太会处理这种情况,沉默良久,低声道:“你怎么连我兄长的醋也吃……” 景瑢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我的错?” 宁曦抬眸看他,虽有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直视他的眼,“从前你可不会这样。” 景瑢暗暗咬牙,“从前你也不会对我漠不关心。” “我哪有漠不关心!”宁曦顿时睁大眼睛,“是你自己要去西夏,我纵然不愿也不能拦着你啊!” “再说我方才不是拦你了吗……” “你那是瞧我生气故意哄我的。”景瑢冷笑了一声,转身往前走去,袖子依旧被某人牵着,他悄悄瞥了一眼放慢了脚步,没有甩开。 宁曦被他带着走了几步,忽然松了手。 袖子垂下,景瑢微怔,回头看她。 宁曦抿着唇,郑重地问,“你到底为何要吃我兄长的醋?他是我的亲人,我关心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几年才回来一次,你日日在我跟前,这还要吃醋?” “你摸摸你的良心,我到底对你更上心还是对他更上心?他这次回京我都没顾上他,要说吃醋他吃你的醋还差不多!” 景瑢长眉轻蹙,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在帮他说话,责怪我?” 宁曦哑然。 他眼帘微垂,频频点头,“好,既如此,明日下朝我一并向父皇回话,容你去房州探望兄长,就当做你我成婚后回门。” 他说完便快步离开,宁曦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能喊出声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冲自己发脾气,虽然也不凶,但她心里却说不出的憋闷。 她不就念叨两句宁远舟吗,又不是真的要去,他吃飞醋也就罢了,竟然故意把她往房州送,这不摆明不想和好! 第808章 送她离开,千里之外 第808章 送她离开,千里之外 熙园有后院有小厢房,从前是给左文琦或是左文琦身边的小丫鬟住的,现在景瑢抱着自己的铺盖卷蜷在狭小的床榻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干脆起身到外面吹风。 熙园后院满是高树,又有前屋遮挡,看不见月亮,四处黑成一片也没有景致可赏。 他真是疯了。 明知宁曦只拿宁远舟当兄长,他为何还要说那些话? 袖中忽然传来一阵炙热,景瑢从袖中掏出了那枚玉佩,摸索了半晌才确定就是这个东西在发热。 指腹轻扫,白字明晃晃地显现。 【三十五】。 景瑢怔了一怔,拎着玉佩在院中转了一圈,又将玉佩扔了两回,上面的数字倒是未变,温度却退了不少。 他握着玉佩看向前屋。 难道这玉佩和她本人的状态有关? 他想着,悄声快步绕到前院窗下,屋内已经熄了灯,他轻轻踢飞一块石子,稀碎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很是明显,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已经睡了。 看来玉佩发烫和她的关系不大。 次日,宁曦早早就醒来,屋内陈设没有改变,他昨夜没有回来过。 小喜端来了早膳,宁曦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粥,喊住小丫头,“王爷上早朝了吗?” 小喜点头,“是呀,天不亮就走了,说是上朝前还要先见陛下一面呢。” 宁曦蹙了蹙眉,忍不住嘀咕,“还真要送我走……” “郡主说什么?”小喜凑了过来。 宁曦摇头,“给他备一份早膳放到马车上。” 小喜也没发觉自家主子情绪不对,乐呵呵地应下差事忙去了。 早朝散后半个时辰,景瑢才从宫里出来。 远远便看见宫门外的马车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手上绕着马儿的缰绳,百无聊赖地看着宫外来往的人群,不知在想什么。 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景瑢脚步加快了些。 “等了很久,抱歉,和父皇议事耽搁了些时间。”他到跟前,神色淡然地道。 宁曦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先上了马车。 景瑢和赶车的黑羽对视了一眼,后者回了一抹茫然的眼神。 刚上马车景瑢便发现摆在桌几上的食盒。 “意阑珊还没开门,这是哪家的吃食?”他若无其事地问。 “定南王府的吃食。”宁曦淡淡道,将食盒推到他那边,“给你带的早膳。” 粥碗包裹严实,拿出来还带着余温,景瑢尝了一口,忽而无奈地笑了。 宁曦没好气地斜睨过来,眼神似乎在问他笑什么。 “昨夜的事,对不起。”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我不该刻意说那些话惹你生气,我只是担心早晚会有一天,你会觉得我这样一个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才……” “你在胡说什么?”宁曦震惊道,“在你眼里我对你就和对待一盘糕点一碗鱼汤是一样的吗?” 景瑢眨了眨眸子,“看起来还比不上鱼汤和糕点。” “……” 宁曦将手里的食盒盖子砸了出去。 景瑢边接边笑,“错了,真的错了,现在算知道你的心意了。” 宁曦眉心依旧紧蹙,“你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患得患失,我哪里对你不好?” 景瑢又是一阵笑,“是我自己犯糊涂,你就当我昨夜吃醉酒了。” 宁曦将信将疑地打量他。 若说昨夜他脾气来得莫名其妙,现在突然道歉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809章 父皇,好像身子不适 第809章 父皇,好像身子不适 景瑢忽然凑近她,桃花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若有一日宁远舟让你同我和离,你会听吗?” 宁曦本因惊吓而亮起的杏眸瞬间黯淡下去,她毫不留情地推开他,“他怎么会说这种话,怎么在你嘴里他像洪水猛兽似的!” “所以你会吗?”他被退回到座位,却依旧不放弃地盯着她问。 “不会!”宁曦没好气地瞪他,“满意了吗!” 景瑢眨了眨眼,似乎在判断她这句不会的真实性。 宁曦只得无奈道:“我兄长不会干涉我的决定,若有那一日一定是我拿定主意要与你和离,绝不会是因为任何人说的几句话,即便是他。” 听了这话,景瑢才勾唇笑起来。 宁曦只觉得自己在哄小孩,憋了一肚子闷气没处发泄,便抢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吃光了一小碟子的菜。 全程景瑢没拦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吃光了自己的早膳。 “父皇已经允我在京休养,去西夏一事由孟侍郎和许元庆接手,不必我过问了。”他道。 宁曦擦了擦嘴,“许元庆才刚入职户部,这么大的事怎能轮到他?是你的提议?” “是孟侍郎的提议,他说此次去西夏谈的是新生意,正是锻炼新人的好机会,再加上他亲妹在商号管账,有些事他比旁人了解得多。”景瑢道。 宁曦闻言频频点头,“说得倒是有理,所以还是你的主意?” 景瑢轻笑,“不需我说,孟侍郎也懂。” “还有一件事,礼部尚书年迈,近来身体又不好,已经向父皇提起想要告老还乡,如此一来尚书一职空缺,若孟侍郎能将西夏一事妥善办好,回来便能顺理成章升任尚书。”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瞬。 宁曦懂他的犹豫,“但你怕景怀瑜趁孟侍郎不在京城就推自己的人上去?” “嗯,若是老尚书身子无碍倒无妨,倘若突发急病,就会给景怀瑜可乘之机。”他看向宁曦,似乎意有所指。 宁曦点头,“我会着人暗中保护老尚书。” 喝了口茶,她忽然又道:“让许元庆带灵儿一同去西夏。” 景瑢微怔,“为何?” “静妃娘娘身体越来越差,想必消停日子快没了,她再留在京城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还是走远些避风头得好。”她叹了口气,“也不知五殿下到底对她有几分真心。” “说起这个,今日我面见父皇时发现好像他身体也不太好。”景瑢眉心轻蹙。 宁曦有些惊讶,“这么突然?” “嗯,说两句就要咳两声,平日早朝他连半盏茶都喝不完,今日硬是喝完了三盏。”景瑢回忆道。 宁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他。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猜测。 “再等等,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宁曦轻声道。 景瑢点了点头。 到了皇陵,马车从正门驶入,直到皇陵的拜台处才停下。 留下随行的侍从,两人自己下了马车走上台阶又绕过一条幽静的小路才到地方。 依着景瑢的意思,他们带了不少祭拜的东西,宁曦本来想拦,但几次三番来祭拜不烧纸不燃香实在太奇怪,便作罢了。 景瑢先上过香,轮到宁曦,她直接盘膝坐在蒲团上,货真价实促膝长谈的架势。 景瑢看了她几眼,终是没说什么。 宁曦不知从哪抽出把扇子扇祭炉里的线香,本能烧半刻钟的香被她扇了不一会儿就燃尽了。 第810章 发觉,玉佩会发光! 第810章 发觉,玉佩会发光! 宁曦在墓前和爹娘说话,景瑢退后几步给她让出空间来。 他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攥在手心,先是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宁曦,然后垂眸看向手中的物件。 指腹轻蹭,红玉佩在日光的直射下上面的字符并不清晰,他眯着眼睛凑近了看才看清楚。 【二十五】。 墓前,宁曦低声念叨着,时而传出放松的笑声,可玉佩上的数字无论如何都没有变化。 他默默地收了起来,等了两刻钟才上前,半蹲在她身侧。 “心情好些了吗?” 宁曦看了他一眼,“还行。” “左右府上无事,那就多留会儿,正好下山去意阑珊吃过午膳再回府。”景瑢边说边往炉子里扔了两把纸钱。 宁曦看着纸钱慢慢燃烧,忍不住又扇了几扇子,发觉烟灰太大只得罢手。 “你现在怎么比我还念着吃?”她忍不住吐槽。 景瑢也没反驳,继续往里面扔纸钱。 宁曦看着他扔了一把又一把,犹豫了半晌,刚要开口,一个物件从他袖口滚了出来。 景瑢连忙伸手捞了出来,宁曦吓了一跳,连忙抓过他的手查看。 “里面烧着呢你就拿手捡,不要命了!” 她扒开他的手,见着熟悉的物件神色一怔。 景瑢静睨着她的表情,任由她摆弄着自己的手。 “红玉佩怎么在你这儿?”她没什么反应,只是眉心皱了下,便将红玉佩放到自己腿上,拿出手帕擦他手上的香灰。 “前两日想起你惦记这个,就自己从箱子里找了出来,本想昨日就给你,但……就先收了起来。”他轻声道。 宁曦没说什么,捻着他的手指头翻来覆去地看,景瑢轻笑一声,“根本没碰到烧着的地方,没事。” 宁曦松了口气,忍不住嘱咐,“下次别再这样了,东西再紧要也没有人重要。” 景瑢弯了弯唇角,“知道了。” 他伸手捡起宁曦放在裙摆上的玉佩,顺手用她留在自己掌中的手帕擦了两下。 一道并不明晰的白光自他手下显现。 “这……” 景瑢惊了一下,随即看向宁曦。 宁曦神色僵硬,同样是不可置信地瞪着那玉佩。 怎么会?这玉佩不是只有在她手里才会发光的吗?怎么景瑢也可以? 她抢了过来,用手帕盖住上面的光,“原来你说得没错,还真是个宝贝……” 景瑢眼神依旧跟随着玉佩,“上面好像有字?” 宁曦闻言将玉佩在眼前飞快地晃了两下,“啊?没有啊?” 景瑢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眼下,手指点了下玉佩,“你看,这是不是写着二十五?” “二十五是何意?” 宁曦紧咬着唇,恨不得直接将玉佩藏起来,但奈何手腕被他攥着,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有何寓意,毕竟这么好的玉佩之前应该有过很多主人。” 她抬眸,看着景瑢笑道:“之前你不还说话本里的东西可能是现实吗,这不就被我们遇到了?” 景瑢眼神柔和,但再柔和的眼神,被盯了许久还不说话也看得人发毛。 宁曦咽了下口水,嘴角的笑容不免变得僵硬,“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轻握着她的手腕翻来翻去观察着玉佩,最后眼神回到她的脸上。 薄唇轻扬,“你在骗我。” 第811章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第811章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这玉佩在你手里许久,你怎会不知它会发光?”他认真地说着,随即握着她的手指在玉佩上轻轻划过。 “你瞧,它又亮了。”景瑢看着她道,“既然蹭一下便会亮,那你一定是知情的。” 他松开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抽走了玉佩,“所以这上面的二十五究竟是何意?” 宁曦细眉轻蹙,对上景瑢依旧温和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早就发现了?上回提起它发光就是在试探我,后来也是你将玉佩取走,却说看见它被放在箱子里。”她淡淡道。 景瑢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轻轻蹙眉,回了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宁曦冷笑,“我还当你成婚后收山了呢,没成想演技日益精湛,我被骗这么久竟没发觉。” “所以你想好搪塞我的理由了吗?”景瑢温笑着道。 宁曦睨了他一眼,一把抢过红玉佩,当着他的面挂在自己腰间,任由那上面的白光显现也不管。 “没什么,和你无关。”她开始收拾手边的东西。 “那和你有关?”景瑢又问。 “嗯。”她飞快地将东西都收在盒子里,起身便要走。 景瑢也起身挡住她的去路,垂眸睨着她,“你骗我,我验证过了,这东西上的数字会变,但那时你在睡觉。” 宁曦认命地闭了闭眸子,再度睁开,她无奈道:“若我今日不说,你会怎样?” 景瑢弯唇,“从前我骗你在先,你知道我在你这儿总是理亏的,自然不会怎样。” “那我不说,你也别问。”宁曦绕开他径直往外走。 “和我有关吗?”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宁曦脚步顿了一瞬,没回答,只快步离开原地。 马车从皇陵驶出往京城的闹市去,宁曦一上来就靠着抱枕闭目养神,没给景瑢开口的机会。 到了意阑珊,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三层的雅间。 宁曦看着这闭塞的空间便知他今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酒菜上齐,景瑢神色如常递来筷子,宁曦悻悻接了过来。 筷子在手上拧了好几圈,她终于忍不住拍在桌上,“罢了,你想问就问,问完再吃。” 景瑢依言放下了筷子,“你若不愿说我自不会逼你。” “你先问。”宁曦靠着椅子的边缘,单手撑着头,避免撞见对面的视线。 “红玉佩到底是不是你爹娘留给你的遗物?”他问。 “不是,是我自己的物件。”宁曦利索地答。 “哪儿来的?” “不是买的不是偷的,总之就是……就是到了我的手里。”她蹙了蹙眉。 景瑢拿起茶壶。 “上面的数字很重要?” “很重要,非常重要。”宁曦声音低了低,“但玉佩本身没那么重要,就算丢了碎了也无妨。” 水声传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宁曦觉着这盏茶倒了许久。 “和景怀瑜有关吗?”他握着茶杯,忽然开口。 “啊?” 宁曦抬起头,茫然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无奈苦笑,“你在想什么,怎么会和他有关系!无关!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无关!” 景瑢眼帘垂下,抿了口茶。 “那和你爹娘有关?” 宁曦想了想,点头,“算有关。” 景瑢闻言没什么反应,只放开茶杯重新捡起筷子,“知道了,吃饭。” 宁曦一怔,“你就不问问和你有没有关系吗?” 景瑢看着她笑,“不必问,你已经告诉我了。” 第812章 好奇,才不是吃醋 第812章 好奇,才不是吃醋 宁曦这顿饭吃得很纠结。 虽然不知景瑢出于什么想法没问出那个她最难回答的问题,但总之还是庆幸他没让自己陷入两难。 可此事被他发觉,早晚要有坦白的那一天。 到时她又该如何解释? 说这玉佩上的数字是他的暴虐值?说他上辈子是个杀人放火的疯子?还是说她活了两世,所以这一世才主动找上他? 想想都知道对面那人听了后会怎么吃味。 他这人表面上万事不入眼,实则只要和她搭边的事就要放在心里拐八百个弯,还要自己脑补些有的没的。 尤其若让他知道数值和爹娘的生死有关,那他定会觉得自己嫁给他是别有所图,上辈子他能因为自己身死而火烧朝堂,这辈子得知自己被利用又能做出什么来,她不敢想。 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她实在不知还能做什么。 好在一顿饭吃完景瑢真的没再问别的,出了意阑珊,宁曦暗暗地松了口气。 今日不问,那看来之后也不会问了。 马车回了定南王府,两人刚刚进了府门,下人们都各忙各的,路上只有他们二人。 景瑢忽然驻足,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会和宁远舟有关?” 宁曦:…… “没有!”她忍不住喊道。 方才还自信满满说自己知道答案了,现在就又来问,装什么万事皆知的神仙样! 景瑢闻言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道:“我只是好奇,没有其他意思。” 鬼才信。 宁曦对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景怀瑜和阮家小姐的好事将近,宫里忙着准备三皇子大婚,宫外则忙着修整早就给他准备好的王府。 皇帝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封他为齐王,赐齐王府,只等向阮家小姐提亲后下圣旨昭告天下双喜临门。 然而一日午夜,黑羽和银翘双双敲响了熙园的房门。 景瑢开了门,眼神在两人之中扫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还未等两人开口,院外忽然又跑来门房的人,“启禀王爷,宫里来人,陛下身体不适,传王爷到宫中侍疾。” “知道了,去备车,本王即刻就来。”景瑢摆了摆手。 人走后,景瑢复又看向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黑羽和银翘对视一眼,先开了口,“午夜明阳点突然传太医,属下从服侍的太监口中得知皇上睡着忽然吐了一口血,随后便昏迷不醒。” “太医怎么说?”景瑢又问。 这次银翘接过话,道:“说是忧思过重,忙于朝政所致的急火攻心。” 景瑢挑眉,“这么说是不要紧?” “按理说是的,但太医又说表症凶险是一种预兆,定要好好将养才能保全万一,所以才派人传各皇子公主前去陪侍。”银翘道。 景瑢点点头,看向黑羽,“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黑羽摇头,“宫里难下手,还需一段时日。” 银翘闻言看向他,欲言又止。 黑羽随即也看向她,想了想,跟景瑢提议,“王爷,银翘姐手下人多,比我们的人更适合做这些暗地里的事,属下能不能请银翘姐帮一点小忙?” 景瑢闻言看向银翘,询问她的意思。 银翘本就有帮忙的意思,见二人主动询问便利落地点了头,“等属下问过郡主,若郡主答允,属下自然责无旁贷。” 景瑢点了点头,进屋换了身常服出来,看了眼身后半掩的房门,低声吩咐道:“她还睡着,别吵着她。” 第813章 生变,皇帝昏迷不醒 第813章 生变,皇帝昏迷不醒 晨起,宁曦才听小喜转述了昨夜发生的事。 理领口的手一顿,她看向窗外,“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他还没回来?” 小喜手上搭了件披风走过来,“没有呢,方才黑羽着人回来传话,说是陛下还昏迷未醒,所以今日免了早朝,除了三殿下外其余的公主皇子现在都陪侍在明阳殿内。” 她将手中的披风递上前,“您要进宫吗?” 宁曦接过她手中的披风,又用眼神示意小喜挑两件过得去的首饰。 “来人可说景怀瑜为何不在?”她问。 小喜摇头。 “银翘呢,怎么连她也没见着?”宁曦又问。 “大抵和黑羽都在宫里,您最近不是让她多盯着宫里和礼部尚书府吗。”小喜帮她簪了枚簪子,又递来一对同色的耳环。 宁曦接过收进手中,风风火火地赶着出了门。 小喜这丫头早就猜到她会选择进宫,马车早就备好,车上甚至还备了一份年份不小的参做礼。 送她上马车时,小喜凑到窗口下,压低了声音道:“昨夜琥珀也回姚府报信,想必姚侧妃也在宫里,郡主要不要带谢公子一起入宫,虽说宫里也有太医,但多少也是份心意,别被旁人比下去才好。” 宁曦闻言笑了,“你倒提醒我了。” “去告诉谢允,近日不要轻易露面,若是出门被人拐了去,我和王爷可不负责善后。” 小喜愣神的功夫,马车已经驶远了。 明阳殿外围着各宫的下人,宁曦赶到时听闻皇后精神不济刚才离开。 一个避人的角落,银翘不知从何处出现,截住了她。 不等宁曦开口,银翘便先点了点头,“属下知道郡主想问什么,三殿下借口替皇上稳住朝政,所以没来陪侍,而是一直在宫里处理六部递上来的奏折。” 宁曦闻言眉头顿时蹙起,“他就不怕有夺权僭越之嫌吗?皇帝是病了又不是死了,等皇帝好转,定是要斥责他的。” 银翘对她大逆不道的言论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只接着道:“属下有一事回禀,黑羽想问属下借几个人查皇帝的病因,您看?” “此事我也有猜测,既然他开口就给,不过还是要以自家人的安全为主,一有不对立刻撤手。”她道。 银翘点了点头。 “对了,你再去一趟长枫殿,将景怀瑜代皇帝打理朝政的事如实禀告长公主,就说是我让你说的。”宁曦又道。 银翘走后,宁曦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殿外皇后带来的人都散去后才进了大殿。 外殿的角落站着一圈位份不高的嫔妃,云妃则坐在末尾的座位上暗暗啜泣,六皇子坐在她身边,其余的公主皇子则坐在前面,首位空了两个座位,显然是给皇后和景怀瑜留的位子。 殿内人虽多,却死寂一片。 宁曦站在门外扫视一圈,不见姚诗诗也不见景瑢。 景长珞位置靠门,第一个发现了宁曦,软糯地喊了一声,“二嫂嫂!” 殿内像是突然活了一般,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显然没想到她会到,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惊讶,随后行礼的行礼,不必行礼的则低着头接着愁容满面。 景姒瑗朝她走过来,拉着她到角落,皱着眉问她,“你来这儿做什么?人家躲都来不及,你们夫妻两个倒巴不得来找麻烦呢!” 第814章 圈禁,她不该进宫 第814章 圈禁,她不该进宫 宁曦眉梢轻扬,“公主此话何意?” 景姒瑗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父皇说是并无大碍,但到现在还未醒,太医定是有话不敢直说,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定有人暗中下黑手,所以太医才找了个由头把我们所有人都叫来明阳殿圈着,你来时没看见外面站了一排的禁军吗?” “怎么是禁军,不是父皇亲自管辖的御龙卫?”宁曦问。 “父皇急病哪儿能下命令,自然是母后下的命令,调用姚家管辖的禁军。”景姒瑗道。 宁曦一怔,“禁军不是早就换到平阳侯手下了吗?” 景姒瑗怒其不争地瞥了她一眼,“怎么去一趟北燕消息也不灵通了,三皇兄放出来后姚家就恢复了禁军的管辖权,平阳侯现在管的是京军和京城的巡防,宫里的还是姚家管。” 宁曦缓缓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也是许久没过问宫里的事,没成想短短几日不见,宫里就变了这许多。” 景姒瑗眯着眸子打量她一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本公主装呀?” 不等宁曦回答,景姒瑗先摆了摆手,“罢了,反正都和本公主无关。” “只是你既来了恐怕就没那么好走了。” 她无奈地看着宁曦。 宁曦轻笑,“本就是担心父皇的身体,左右府上无事,多留些时候也无妨。” 景姒瑗眯了眯眸子,笑而不语。 “静妃娘娘怎么没在,身体还没养好吗?”宁曦若无其事地问道。 景姒瑗面上的戏谑顷刻间消散,她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敷衍了一句,“还没,下不来床就没来。” 宁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景姒瑗挑了挑眉毛,指着内殿的方向道:“二皇兄和姚家那个都在里面伺候,你也进去看看,本公主不管你了。” 宁曦笑着谢过,悄声进到内殿。 内殿比外面少了许多人,气氛却更为凝滞。 她一进门,老太监便先迎了出来,见着她先是一惊而后垂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带她进到寝殿。 姚诗诗站在屏风旁,宁曦进来的动静先惊到她,两人对视一眼,姚诗诗没忍住张了张口,轻声呢喃,“你怎么来了?” 宁曦倒没像平日里那样无视她,反而笑了下,反问道:“侧妃又为何在此?” 姚诗诗闻言立刻回了神,不情不愿地行礼唤了声二嫂。 “三殿下事多脱不了身,特让妾身来此陪侍,算是弥补他不能到父皇跟前尽孝的愧疚。” 宁曦闻言,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姚诗诗眉头顿时拧起,但也不敢当场发作,只能瞪着她。 宁曦倒没再说话,径直往里面走去。 帐子里,太医正在施针,景瑢则站在一旁时不时帮点小忙。 “王爷,王妃到了。”老太监小声提醒。 景瑢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宫女,又擦了擦手,这才回头走向宁曦,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宁曦还想着先给皇帝行个礼做足表面功夫,没成想直接就又被带了出去。 姚诗诗盯着两人手牵手从自己身侧走过,狠狠地瞥了下眼眸,躲到一边喝茶去了。 景瑢拉她到寝殿外面才停下。 “你怎么来了?” “我怕出事,来看看你……还有父皇。”宁曦轻咳了一声,补充道。 景瑢看了眼内殿的方向,微微叹气,“情况比想象的要糟,而且你来时应该也看到外面都是禁军,三弟和母后恐怕要借此生事。” “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实在不该来。” 第815章 羡慕那你也不知羞耻 第815章 羡慕?那你也不知羞耻 宁曦却不以为然,“他若有心算计你我,无论我在哪里他都不会放过我,还不如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 景瑢闻言浅笑了一下,“你这个时辰入宫还没用早膳,我先让人带你到偏殿用膳。” 宁曦连忙拦住他,“都这个时候我哪还能用膳!” 他是巴不得旁人看出他们两个根本不关心皇帝死活吗! 景瑢又是轻笑,却没再赶她走。 两人在外面站着吹了会儿风,宁曦先忍不住推他回去。 “好容易装了一晚上孝子,可不能让人抓把柄。”她半开玩笑道。 景瑢却不肯松开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压低了声音问,“若是父皇醒不过来,你有何打算?” 宁曦挑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景瑢用嘴型比了两个字。 报仇。 宁曦思忖了片刻,轻声道:“先让太医治,实在不行那只能便宜他了。” 景瑢神色认真了些,“既如此,我便让黑羽回去请谢允入宫来。” 宁曦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怀疑太医也……” 景瑢俯身到她耳畔道:“我方才瞧着似乎没有问题,但我怕景怀瑜无孔不入,以防万一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宁曦却摇头,“禁军还在外头,景怀瑜若想成事是绝不会让谢允进来的,还是先静观其变,说不定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景瑢眉梢轻挑,“可若耽误了你的事,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宁曦轻笑,“什么遗憾不遗憾,他若是就这么死了也算报应,难不成我还要把他救活一遍再亲自杀死才算了事?” “我以为你会想如此。”他低声道。 宁曦摇了摇头,“尽人事听天命。” 景瑢微微点头。 两人回到内殿,路过姚诗诗时,听到了一声极低的唾骂。 “不成体统!” 宁曦一如既往装没听见,倒是景瑢停下了脚步,多看了姚诗诗两眼。 纵使景瑢以好脾气着称,但被人高马大的男人这么直勾勾盯着,没有人撑腰的姚诗诗还是忍不住害怕。 她瑟缩了下,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宫里,顿时挺直了腰杆,“王爷看我做什么?” 景瑢浅浅地勾起唇角,“姚侧妃方才说的是本王还是王妃?” 姚诗诗飞快地眨着眼,理直气壮道:“父皇还卧榻病着,王爷与王妃便在殿外缠绵亲近,实在是不像样子,妾身自觉没说错。” 景瑢好似听了什么笑话,惊奇地笑了。 “侧妃也是嫁了人的,本王不过同自家王妃耳语几句,在侧妃眼里便是缠绵亲近?”他意味深长地眯了眯桃花眸,“看来三皇弟没少苛待侧妃。” 姚诗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张俏脸顿时气得通红,双手拧在一起,袖口都快被捏碎。 “不知羞耻!”她又狠狠地骂道。 景瑢桃花眸弯起,“那本王就祝侧妃也有一日能同三皇弟不知羞耻一回。” 他说完颔首示意,泰然自若地踏入内室。 宁曦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景瑢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姚诗诗气得两眼通红,强忍着心中的愤恨和委屈径直冲出了内殿。 琥珀跟在身边,连忙喊住她。 “侧妃,殿下让您在此,您可不能擅自离去啊!” 姚诗诗猛地驻足,望着骄阳四射的天,深吸了一口气。 流了两行泪,她沉了沉声音,“我到殿外同父亲说几句话罢了,不会走的。” 第816章 不饿,她真的不饿 第816章 不饿,她真的不饿 明阳殿,本安静的正殿因时间的流逝逐渐掀起阵阵的低语。 起先还有几位嫔妃借口出恭溜走,结果被禁军全程护送回来后,其余人见状便认命了。 大公主景姝环忽然起身,跟身边宫女低语几句,宫女便快步往内殿方向去。 不多时,宫女带着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一起出来。 景姝环迎了上去,“父皇怎么样?” 老太监先是行了一礼,轻声回道:“公主稍安,陛下暂无大碍,只是日夜辛劳一时还没醒,太医说天黑前陛下就会醒来。” 老太监说完,抬眼环视一周,视线停留在外面的禁军身上,讪然一笑,“老奴僭越,敢问殿下,禁军怎么还未走?” 景姝环看了眼门外,心不在焉道:“哦,三弟怕宫中生乱,所以让姚太尉拨禁军前来护卫,陛下还没醒自然不能松懈。” 老太监又是一笑,“公主还是劝劝三殿下,这里后宫女眷众多,禁军侍卫在此恐多有不便,再者小题大做也会引得朝堂内外猜忌,等陛下醒来也会不高兴的。” 景姝环闻言皱了皱眉,她在这儿坐了几个时辰,自然也觉得禁军还是撤掉的好,但她心中也明白母后和皇弟是想借此在朝廷立威。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况且瞧现在的情况,父皇就算醒来身体也大不如前,恐也无力计较这些小事。 东宫之权本就要交给三弟的,不是吗? 她顿了顿,挤出一抹笑来,“公公多虑了,现下还是要保宫里安稳为主,母后和三弟心中有数,劳公公费心。” 老太监垂眸笑了笑,识趣地没再多言。 “怎么不见安王和安王妃?”景姝环又问。 老太监垂着头恭敬道:“回公主的话,王爷王妃懂些医理,便被太医留下帮忙了。” “这么久还没出来……”景姝环皱着眉念叨了一句,随后也没多想,摆了摆手,“快到午时了,让人在偏殿备午膳,这一屋子人也不能干坐着。” 老太监又应了一声这才退下。 寝殿,宁曦半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撑着头,眼皮阖起又打开,翻来覆去半晌终于一头磕在软枕上。 龙榻旁的景瑢闻声看过来,不由一笑。 太医正煮着药,也跟着看了一眼,也跟着一乐,“瞧王妃气色不太好,想必近日事多没休息好,不如老臣给开一剂药让王妃喝了再安稳睡下可好?” 景瑢浅笑着摇了摇头,“劳太医挂心,她是饿的。” 太医闻言怔住,景瑢从殿外的桌上拿了一盘子的蟹黄酥,悄声走到宁曦身边。 还没等他开口,宁曦便睁开眼,头都没抬直接盯上面前的盘子。 “哪儿来的蟹黄酥?” “早膳前送来的,放了许久没人吃,你吃了。”景瑢说着,直接拿起一个塞进她嘴里。 宁曦呆了片刻,随即坐起身,一手拿着嘴里的糕点,另一手从他手里拿过碟子。 “我其实不太饿,快午膳了,现在吃一会儿要吃不下了。”她含糊不清地道。 景瑢轻笑,“嗯,那就少吃点。” 言罢,他又回去,太医对上他的视线,笑呵呵道:“能吃是福,王爷王妃还年轻,是有福气的。” 景瑢回头看了眼宁曦,宁曦叼着糕饼脸色微红,他对太医笑了笑,“承大人吉言。” 第817章 感动,父慈子孝 第817章 感动,父慈子孝 宁曦带来的人参被太医开了方子入药,方才煎好端来,景瑢从老太监手里端走药碗亲自喂药。 老太监顿了一瞬没推辞,上前帮着扶起皇帝。 “我来。” 宁曦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老太监抬头见是她,倒是不好意思了,“这等伺候人的活还是老奴来,王妃已经累了几个时辰,就先歇着。” 宁曦没听,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让开。 老太监顿了顿,看向景瑢。 景瑢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宁曦,“这种事,我来就行。” 他眼神复杂,有外人看不懂的情绪。 宁曦对上他的目光,浅笑着摇了摇头,“父皇卧病,我这个儿媳怎好不在榻前侍奉?” 她看着景瑢的眼神停顿了片刻,而后落向老太监,“公公,就当是成全我这份孝心,让我来。” 老太监叹了口气,终是没拗过宁曦,让了位置。 太监虽是男人,但到底年纪大了,没有宁曦这个习武多年的年轻人使得上力气,宁曦扶着人,景瑢一勺一勺地喂药,没多久一碗药就喝完了。 太医在一旁看得出了一身汗,捧着空碗的手都发抖,嘴里连道了几个好字。 “能喝得下去就好,王妃这参真是及时,这碗药下去,太阳下山前陛下一定能转醒!” 老太监闻言也乐得合不拢嘴,抹了把眼角的泪端着碗出去了。 “能否得太医一句实话,父皇到底是怎么了?”宁曦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 太医顿时语塞,只顾着抹头上的汗也不说话。 “罢了,别难为太医,只要父皇能好起来,别的都不重要。”景瑢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道。 宁曦闻言,虽不想放弃,但还是收了声。 “太医累了一夜,有王爷和我守着,大人不如偷个闲?”她又关照道。 太医心虚地垂下眼,手里煎药的蒲扇快被拧出花,他讪笑了两声,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退到屏风外寻了个椅子坐着。 宁曦和景瑢交换了个眼神。 景瑢挽起皇帝的袖口,悄无声息地搭脉,片刻后收了手,将一切恢复如常。 老太监和宫女们端来了午膳,菜式不多,显然是从外面那群人的饭食里分出来的,但也摆满了小桌几。 “老奴看着就是,王爷王妃快用膳,若是身体累出什么毛病,陛下醒来也担心不是?”老太监态度较此前和缓了不少。 宁曦早就饿得不行,却不敢表露太急,只等景瑢慢吞吞地给皇帝掖了被角后才跟在他身后出了内室。 其余人的午膳在偏殿用,寝殿内本就没多少人,两人坐下用膳后下人们都自觉地退了出去。 景瑢先是夹了几筷子菜在她碗里,压着声道:“尚可。” 宁曦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半掩的殿门,“也不知外头的禁军还在不在,姚诗诗方才离开也没再回来,不知是去寻景……三弟还是姚太尉。” “你担心?”景瑢淡淡地问。 宁曦看过来,“你不担心?” 景瑢笑了笑,“禁军也不能只手遮天,父皇只是暂时昏睡,总会有醒来的时候,我倒希望他们别急着撤兵,否则还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宁曦动作一顿,忽然盯着他发怔。 景瑢被她看得也一顿,“怎么了?” “黑羽呢,在宫里吗?”她忽然小声问。 景瑢点头。 宁曦嘴角抿出一抹狡黠的坏笑。 “叫他来,有件事我想让他办。” 第818章 要逼宫当朕死了不成 第818章 要逼宫?当朕死了不成 夜色降临,内殿终于有了动静。 老太监惊呼了一声,虽然很快压下声量,但还是惊动了坐在外头的三人。 老太监飞快地跑了出来,喜极而泣道:“王爷王妃,陛下醒了!” 太医第一个奔了过去,宁曦随后也跟了进去,景瑢则留在最后,拦住了欲要出门的老太监。 “王爷?”老太监疑惑地看他。 “公公这是要出去报信?”景瑢浅笑着问。 老太监点了点头,“外头的殿下娘娘们都等了一日一夜,老奴自然要将这好消息告诉众位。” “公公莫急,父皇既然醒了,那消息再晚点传出去也不打紧,现在重要的一是父皇的身体,二是有些人的真面目可不能让父皇错过。”景瑢声音轻柔,眼神却仿佛含着火苗般晶亮。 老太监一怔,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正殿,那里有一屋子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贵人,外面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 “那王爷的意思是?”他转过身,显然打消了要出去报信的意图。 “一切看父皇的旨意。”景瑢笑了笑。 内殿,皇帝神智刚清,瞧清楚眼前的人差点没叫出声来。 “清禾?”他声音沙哑着,没说出什么声来,但看嘴型宁曦也分辨得出。 她跪在榻边,长眉轻蹙,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看着他,“父皇您终于醒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听着并不像多激动,但只要是熟识她的人便知这种程度已经算她情绪产生了剧烈起伏。 皇帝嘴唇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抬头又看见了跪倒在地的太监和太医,视线再挪,终于看到了站在床尾并不显眼的景瑢。 “安王……”这次他喊出了点声音。 景瑢连忙上前,端来了一盏温水喂他喝下。 喝水的间隙,老太监声泪俱下地讲述这一天一夜里,太医是如何尽心尽责,安王夫妇又是如何殚精竭虑地尽孝。 皇帝咳了几声,太医上前喂了一口药,皇帝又是一阵咳,直到咳出一口血来,太医才长出一口气说没事了。 “大人,现下父皇已经醒了,您总可以放心说实话了?”景瑢幽幽道。 太医刚咧开的嘴角顿时收拢,噗通一声跪了回去,“王爷恕罪,陛下饶命啊!” 皇帝煞白的脸皱成苦瓜,他推开身前挡着的老太监,艰难地撑起身子,“你要说什么?” “朕昏睡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皇帝又看向老太监,眼神却不复方才的浑浊,凌厉得仿若下一秒就要动手杀人。 老太监躬着身子低头不语。 “说!” “陛下……”他也跪了下去,满眼不忍地望着皇帝,“三殿下和皇后娘娘让姚太尉手下的禁军将明阳殿……围了……” 皇帝一怔,“什么叫围了?他们是当朕死了,想逼宫不成?” “不!没那么严重,只是殿下说怕宫中生事,便将后宫众人都叫来明阳殿候着,禁军在外把守不让人出入。”老太监连忙道。 皇帝一声冷笑,“那不就是圈禁?” 老太监不语。 “都谁在殿外?”皇帝又问。 景瑢上前回话,“各宫嫔妃,公主皇子都在,除了……” 皇帝凌厉的眼神扫来,“除了谁?” 景瑢微微垂眸,恭敬道:“母后早间体力不支回去了,三弟代陛下处理政事未能得空,一直没来,但三弟府上的姚侧妃来了许久,午膳前方走,不知去了何处。” 砰! 皇帝忽的砸了一圈床栏。 第819章 定南王,并非什么好人 第819章 定南王,并非什么好人 皇帝撑着身子喘了好半晌,忽而抬眸打量起景瑢。 景瑢半垂着头,静静地站在榻边,若是床帐稍被风吹起,在皇帝的视角便瞧不见他整个人。 “你侍奉了一日一夜辛苦了,朕已无事,你先下去休息。”皇帝沉声道。 景瑢什么也没说,听话地带着宁曦一并退下。 现下明阳殿被禁军看着,两人被安顿在后殿的一间厢房。 老太监领路回来,太医正跪在龙榻前,颤颤巍巍地回话。 “陛下恕罪,其实陛下的身体并非劳累过度,而是频繁食用大补之物过犹不及的缘故,另外陛下近日使用的宁神的香料里也加了许多不符陛下年岁和身体的东西,虽说谈不上毒害,但使用过量对身体的危害也是不容小觑。” “大补之物?”皇帝蹙眉,看向旁边的老太监。 老太监讪笑着道:“陛下,年后皇后娘娘就嘱咐陛下要好生保养,后来阮家进京,娘娘又送了好些东西给明阳殿的下人,嘱咐众人按时给陛下服用。” “另外三殿下解了禁足后也多番给陛下送些滋补的药材,为表孝心,殿下还特意去过御膳房,吩咐人将这些药材制成药膳给您日日服用。” 老太监顿了顿,“可这些都让太医瞧过,并无人说不妥。” 太医连忙磕了一头,“三殿下和皇后娘娘递来的东西,向来是由太医院院正大人过目,院正大人德高望重,他经手的东西微臣等向来不会再看第二回。” “如此说来,朕有今日都是因为皇后和老三蓄意谋害?”皇帝幽幽地问。 太医吓得浑身一颤,跪地道:“此事尚未有结论,或许是两位好心办了坏事也未可知。” 皇帝静睨了他许久,坐起身来,“你入宫进太医院多久?” “回陛下,微臣入太医院三年,一直跟在院正大人手下做事。”他道。 皇帝又问,“院正呢,为何不来?” “院正大人起先是在的,后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院正大人便随娘娘回宫伺候,留下微臣照应陛下的身体。”他道。 “呵,朕昏迷不醒,他倒是拿得准,断定朕一定无事,半路就敢离开!”皇帝冷笑了一声,又看向他,“既然院正算你半个师父,你为何还要说这些话引朕怀疑院正?” 太医又拜了一拜,“陛下龙威,微臣不敢欺瞒君上。” 皇帝看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扶起太医,说了两句软话,随后让他到后院盯着煎药。 “你怎么看?”皇帝盯着榻边的药碗,沉声问。 老太监将药碗捧起来,递给他,“陛下放心,这药是王爷王妃亲自盯着煎的,里面放的是王妃带来的百年人参,陛下正是喝了这药才醒的。” 皇帝接过碗却没喝,依旧盯着太监不动。 老太监虽没抬眼,却像是知道了皇帝的意思,压低了声音道:“陛下,王爷王妃懂些医理,想必那太医也看出来,所以不敢在王爷王妃面前卖弄,也就只能……” 只能出卖院正。 “可清禾她毕竟是定南王府的人,你知道的,定南王府也并非忠贞之地。” 老太监抬起眼皮,眼下的细纹深了些,显得有些不忍。 “陛下,外头一屋子的人,只有王爷王妃侍奉在此,若不是有二位,想必今日那太医也不肯说实话。而且……” 老太监凑近了些,“方才是王爷提醒老奴,别急着把陛下转醒的事传出去。” 第820章 怀疑,他想算计谁 第820章 怀疑,他想算计谁? 皇帝眉心一蹙,“他想算计老三?” 老太监一怔,随后苦笑着道:“陛下,王爷不过是将计就计,若三殿下无事,又有谁能算计得了?” 皇帝垂下头,良久轻轻一叹。 “他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原以为他会有什么不同,没成想到底是长成了朕的好儿子。” “也是好事。”老太监附和着道。 “呵。”皇帝讥笑一声,随后道,“去将安王叫来,既然他心思多,也不必再在朕面前装了,省得浪费。” 老太监点了点头,“那王妃呢?” 皇帝冷眼睨了过来。 老太监连忙低下头,“陛下,当年之事做的隐蔽,王妃或许根本不知情啊。” “瞧她现在的做派,和当初的定南王夫妇一模一样。”皇帝低语了一句,随即摆摆手,“不必惊动她,只叫安王来。” 老太监应承下来。 半个时辰后,明阳殿传出消息,皇帝转醒,但依旧缠绵病榻精神不济,休朝三日静观后话。 皇子公主们纷纷到内殿探视,出来后个个沉默不语。 大公主扫视了一圈,询问守殿的宫女,“安王夫妇呢?” 宫女道:“在后院厢房歇着,好像是被陛下请出去的。” 没等她问第二句,景姒瑗忽然凑了过来,“皇姐叫我好找,父皇已经醒了,皇姐还不快着人知会三哥和母后?” 景姝环上下打量她一番,板着脸嗯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景姒瑗甩着袖口上的流苏,毫不在意地轻嗤了一声。 景少琨从屋里出来,看着大公主离开的背影,凑了过来,“你又惹她干嘛?” 景姒瑗睨了他一眼,“瞧你个不争气的样子,她再厉害也已经嫁去相府,平日都不在宫里,聊两句罢了你怕什么!” 景少琨看了眼身后,拉着景姒瑗多走了几步,“你方才也瞧见父皇的样子,这么下去宫里以后就是母后和三皇兄做主,皇姐是母后亲女儿,你得罪她以后我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就算你我可以忍,母妃怎么办?” 提起静妃,景姒瑗面上的笑就悄然消散,她撇开景少琨的手,神色认真了不少,“这么多年你我就是这么过的,他们母子三人可放过我们,放过母妃?” 景少琨眉头紧蹙,“那你说怎么办!母妃的病仰仗皇后,这岂是我们能做主的?” 景姒瑗冷笑,“我们是没本事做主,但却有别的选择。” 她扫了眼后院的方向,“殿里的宫女说二哥二嫂被赶去后院厢房歇着,我倒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母妃的病拖到现在已经不能再拖,若真等到三皇兄大权在握,到时我们和母妃对他没有任何价值,他又何必再关照我们?” “与其赌他有没有人性,不如换个人使使力气,二哥和郡主都不是心狠之人,若能再求他们府上的谢神医给母妃看诊,也算你我尽力了。” 景少琨眉头拧得快能夹死苍蝇,他挠了挠头,“上次一起用膳我就想提此事,你多番打断我不让我提,怎么现在又要求人?” “人家是不心狠又不是傻,你上次提了话头他们没接,就该知道他们的意思,要求人就要拿出诚意,上回你若硬要挑明,你又能拿出什么筹码来交换?是你的命还是你这个身不由己任三皇兄摆布的身份?”景姒瑗毫不留情地讥讽。 景少琨听得一愣,随后烦恼地一甩袖,“说那么多,你就说怎么办!” 景姒瑗一把将弟弟拉到身边,低语了几句。 第821章 幸事,不嫁给某渣 第821章 幸事,不嫁给某渣 宁曦端着火折子,点燃了房内唯一一盏烛台。 “前殿人都散了,禁军也撤了,你就断定会有人来找我们?”景瑢坐在书案后,手里握着笔,随手描着画。 “等等又无妨,马上就要传晚膳,我还没吃过几回宫里的饭呢。”宁曦若无其事地道。 景瑢抬眸睨了她一眼,“过慧易夭,别怪我没提醒你。” 宁曦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同样的话,转送给你。” 景瑢抿唇轻笑,笔尖落下,没几笔一只半蹲着的小狐狸便跃然纸上。 宁曦得空过来瞧了一眼,顿时眯了眯杏眸,然后夺过笔,在那狐狸身上又改了几笔。 景瑢没认出来,问道:“这是什么?” “貉。”宁曦放下笔,淡定自若,“一丘之貉的貉。” 景瑢嘴角轻抽,悻悻地将画卷起放到一边。 “王爷,郡主,凤禧宫和盘云宫有消息了。”银翘忽然进了来,看着二人道。 宁曦将门关上,示意她直接说。 “黑羽已经将北燕欲要和亲的消息散了出去,三皇子得知后先去了凤禧宫,他走后阮家小姐便被召去凤禧宫叙话了。”银翘道。 “皇帝醒来后他可来过明阳殿?”宁曦问道。 银翘摇头,“皇后卧床来不了,三皇子政事缠身还没能得空。” 她顿了顿,“这都是两宫来回话的下人的说辞。” 宁曦眉梢轻挑,“他还是那般刚愎自用,自负过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景瑢抬眼看来,淡淡道:“姚家人和禁军呢?” 银翘行了一礼,“禁军已撤出明阳殿,但依旧留了两队人在殿外的宫道上巡逻,姚太尉如常,那位姚侧妃则在宫外修缮的王府主事。” “主事?”宁曦轻笑,“阮家马上要大婚,这个时候让一位侧妃管土木之事,不是在打阮家人的脸?景怀瑜是一点不给阮家留后路呀?” 景瑢也点头,“怕是因为得知联姻的消息,起了和阮家悔婚的心思。” “他一定会如此,尤其皇帝病重这个节骨眼,他更需要一个外来的助力帮他巩固地位,阮家和皇后不能再给他脸上贴金,显然北燕的公主可以。” 宁曦又是一声嘲讽的笑,“想必皇后不同意他悔婚,所以他前脚才走,后就将阮家小姐召去叙话了。” “阮家人确实无辜。”景瑢淡淡道。 宁曦看了过来。 景瑢对上她的眼神,“我说得不对?” 宁曦淡淡道:“若能避开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免得牺牲掉一生幸福,我倒觉得是件幸事。” 景瑢静了片刻,忽而勾唇,“你说得有理。” “就是不知三弟会否如你猜测,尽快付诸行动,如若不能那我们在父皇面前使得心思恐怕就白费了,弄不好还会引火上身。” 宁曦坦然轻笑,“他一定会的。” 景瑢盯着她那笑不达眼底的杏眸看了半晌。 黑羽忽然又跑了进来。 “王爷王妃,五皇子求见。” …… 景少琨坐在一边,景瑢和宁曦坐在另一边,气氛莫名凝固。 他轻咳一声,“父皇已经醒了,二哥二嫂怎么还在宫里?” 景瑢浅笑,温和道:“太医说父皇还离不了人,我不放心,等用过晚膳我和你二嫂再去看看。” “二哥二嫂真是孝顺,父皇必定欣慰。”景少琨喝空了一杯茶。 黑羽连忙又满上。 “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拔高了许多,“听说兄长府上一直住着位神医,姓谢?” 第822章 投诚,五皇子的真心 第822章 投诚,五皇子的真心 景瑢笑意不减,“是啊,上回不还入宫见过静妃娘娘?五弟这就忘了?” 景少琨干笑两声,“上次是王妃嫂嫂行的方便,我还当二皇兄不知道呢。” 景瑢笑了下,慢条斯理地给他倒茶,喝完就满第二杯,也不开口询问。 景少琨喝了个水饱,也憋出了一头汗,在景瑢又要倒茶之时挡住了他的手。 “皇兄也别忙了,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他垂着头正经道。 景瑢抬起眼皮,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你我兄弟,有事直说便是。” 景少琨眉头紧皱,“是我母妃的事。” 景瑢神色略有惊讶,“原来是静妃娘娘,看来娘娘近来身体没有好转?” 景少琨暗暗咬牙,“是,太医无暇顾及母妃,药倒是一直吃着但并无起色。” 景瑢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景少琨似乎纠结了一会儿,手在桌下攥成拳,皱着眉干脆说出口来,“还望皇兄帮忙,让那位谢神医再到宫中给我母妃看一回!”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景少琨拧着眉抬起头。 景瑢讪笑着道:“你有所不知,这位神医虽然一直为我治病,但其实是你二嫂寻来的,那位神医心高气傲脾气古怪,只听你二嫂的话。” 景少琨一怔,连忙看向一旁躲懒装小憩的宁曦。 “二嫂!” 仿若平地惊雷,宁曦吓得差点没栽下软榻。 “别叫了,我听着了。”宁曦不得已睁开眼,挠了挠耳朵,抬头睨了过来,“你我之间就不必绕许多弯子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位神医的诊金极贵,一张方子价值百两还不加药材,凭你和四公主还有静妃娘娘的月供根本撑不了多久,不是我不帮你,是就算告诉你也只是平白给你添烦恼罢了。” 她是有钱,但也没有平白无故白送钱给人的道理。 话已至此,也不知景少琨能不能明白。 景少琨闻言后便攥着茶杯沉默不语,等了一会儿,宁曦怕他真没听懂,刚想开口提醒一句,景少琨忽而将杯子放下。 “二嫂……郡主。”他站起身来,神色郑重,“从前诸多事情都是我对不住你,但一码归一码,我母妃从未苛待过你,此番郡主若能慷慨相助,日后在父皇那里我自会说些郡主和二皇兄想听到的。” 宁曦坐直身子,眯着眸子打量他,“谁教你的这些话?” 景少琨的正经被打断,愣了下,下意识道:“是四姐。” 宁曦了然一笑,“四公主是个明白人。” 她翻身下了榻,百无聊赖地理着裙摆,不紧不慢道:“既如此我就不跟你说其他的了。” “你三皇兄如今在朝中权势遮天,你跟在他身边多年理当知道他若是夺权成功,会拿谁开刀立威。”宁曦踱步到他面前,清冷地勾了勾唇,“我和王爷不得不争,所以也就需要你做个选择。” 景少琨深吸了一口气,“我已走投无路,郡主不必试探我的真心,我是想明白才来的。” 宁曦满意地点头,“那便好,只要你答允帮我们一件事,我便出银子让那位谢神医给静妃娘娘治病,无论是银钱还是药材,你都尽管放心。” 景少琨眼睛一亮,“我母妃是多年的顽疾,真能治好吗?” 若是像景怀瑜那般拿不瘟不火的药吊着母妃的命,还不如不治。 第823章 利用她就是心软 第823章 利用?她就是心软 宁曦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景少琨喜出望外,直直冲宁曦抱拳鞠了一躬,“若郡主所言不虚,别说是帮一回,就是活出这条命为皇兄搏一搏也无悔!” 他的喜悦和感激都是真的,宁曦知道景少琨的为人,但她却没有太多波澜。 “除了景怀瑜,还有一人,我希望你记挂在心上。”她淡淡道。 景少琨微怔,随后道:“郡主所指可是灵儿?” 宁曦直视着他,“灵儿跟在我身边,如今兄长又在朝为官,也未必要你做靠山,你若真心系于她,可想好日后的路?” 景少琨浓眉皱了又散,周而复始,好半晌才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我无能,与其让灵儿被我连累,我宁愿她能在郡主身边一世安稳。” “你这意思是想放弃?”宁曦问。 景少琨道:“不怕郡主笑话,我本想若有功成那一日再向灵儿表明心意,但空口无凭,谁又知道要过多久,会不会有那一日……我怕耽误她。” 宁曦闻言轻嗤,“我也怕你耽搁她。” 景少琨惭愧地垂下头。 “但你堂堂一个皇子,能不能有点子志气,你二皇兄当初回南诏时是何等光景都能拼得如今的局面,你又在丧气什么?”宁曦嫌弃挖了他一眼,“我若是灵儿,听到你这番言论,怕也不敢嫁你了!” 景少琨头又低了一分,随后忽然一怔,抬起头来,“郡主的意思是说灵儿她……她对我……” 宁曦冷笑着斜睨着他,“你别高兴太早,没我点头她才不会搭理你!” “是是是!郡主说的是!”景少琨又高兴起来,傻乐着握拳又挠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有郡主这句话,我心里便有数了,只要她肯等我,我定全力以赴!” 宁曦板着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也别高兴地太早,事情办得漂亮才有后话,若是办砸了,旁的不说景怀瑜第一个不会放过你。”她淡淡道。 景少琨收起不正经的做派,点了点头,“郡主不说我也知道,我母妃的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适时收声,对宁曦和景瑢各行了一礼,离开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没好意思地憨笑了两声。 景瑢眼神挪到她脸上,“你对他好似婆婆看儿媳。” 宁曦破了功,没好气地挖了他一眼,“当初景怀瑜算计我,他也没少帮腔,许多难听的话都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我可没忘。” 景瑢桃花眸一眯,“那你还帮他。” “大局为重,我又不是拎不清!”宁曦坐了过来,拿了一块糕点狠咬了一口才算发泄。 她咽下食物,轻声道:“他跟在景怀瑜身边,受景怀瑜蒙蔽,自然觉得我哪里都不好,所以也不能全怪他。” “再说四公主和静妃也没得罪过我,计较得那么清楚也没意义。” 景瑢看着她,“你就是太心软。” 宁曦像听了什么笑话,惊讶道:“我心软?我这是在利用他们娘仨!哪里心软!” “可你还是替景少琨考虑,你没用静妃和景怀瑜威胁,给他留了余地。”景瑢淡淡道。 “我威胁了呀!”宁曦强调道,“我吓唬他若事情办不好景怀瑜会拿他是问!” 景瑢轻笑,“那是事实,你不说景怀瑜也不会放过他。” “若到时事情真办砸了,你会灭静妃和景少琨的口吗?”他又问。 宁曦默默咬了一口糕饼,悻悻道:“做人还是留点余地的好。” 景瑢笑而不语。 第824章 当初,爹娘死得更惨 第824章 当初,爹娘死得更惨 皇帝卧病几日,宁曦和景瑢就一直在后院的厢房住着,两人换着在皇帝面前打转,比太医来得都勤。 明阳殿外的禁军只多不少,皇帝听着老太监的回禀也只是点头,任由景怀瑜将人布置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再过了几日,一直负责照顾皇帝起居的太医暴毙在偏殿,听老太监说人死时一头栽到药罐子里,脸烧得面目全非,什么都看不出来。 宁曦正搅弄着汤药,闻言面无波澜地将药递给皇帝。 皇帝装病的事只有四人知晓,当然,现下只剩三人了。 皇帝接过汤药,视线在她脸上打量,“你不惊讶?” 宁曦垂眸,神色恭敬,“前朝后宫之事父皇自有考量,无需清禾过问挂心,清禾自不必有任何感触。” 皇帝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神色缓和了些,搅着汤药喝了一口。 “到底死得不体面,你个女儿家怎么一点也不见怕的。” “父皇忘了,清禾出身定南王府,手下有十万军士,打小就见惯生死,况且爹娘当初死于北境一场大火,想来死得比那太医惨烈百倍。”她淡淡道。 皇帝手一顿,眉头轻微地一颤,再抬头只对上了宁曦颇有感怀的平静目光。 他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但盯了许久也一无所获。 “你是个孝顺的。”他收回目光,低声道,“安王也是,朕会记着你们两个。” “这都是我们这些小辈该做的,只要父皇身体康健,清禾与王爷便安心了。”宁曦浅笑着道。 皇帝一口气喝了药,皱着眉将碗放下,哑着嗓子又道:“如今太医院里的人朕用着不放心,你府上不是有位北燕来的神医,瞧安王的身子已经大好,想必是有本事的,明日便传他入宫。” 他放下擦嘴的拭巾,眼神微冷,“不过不要以朕的名义,就说安王身体不适,让他来瞧瞧。” 宁曦抬眸,“若是有人不让呢?” 皇帝轻笑一声,“你是定南王府出来的,朕相信你有办法对付那些心怀不轨之辈。” 宁曦敛下眼帘,应承下来。 隔日一早,宁曦和景瑢都在皇帝寝殿伺候他用膳,先后来了两拨人,一拨说皇后求见,一拨是替景怀瑜来送东西的。 皇帝先是以皇后身体不适还需将养为由拒了,后让人将景怀瑜送来的吃食放下,让老太监好生送人出去。 “拿过来朕瞧瞧。”皇帝指着那食盒道。 宁曦将食盒打开,端到他面前。 食物精美,菜式清淡,最适合养病之人。 “你们两个懂医,可瞧出什么不对来?”皇帝抬眼看向旁边站着的二人。 宁曦先摇头,“清禾只懂皮毛,瞧不出门道。” 皇帝又看向景瑢,景瑢依言认真端详了一会儿,也讪笑着摇头,“看样子并无不妥,但食物相克之类儿臣比不得太医,还是等太医来瞧过父皇再用。” 皇帝摆摆手,老太监将食盒拿走。 “不是传了那位谢大夫入宫,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来?” 外面忽然又跑来一人。 黑羽在屏风外停下,跪下行了一礼,“王爷,出事了,谢大夫在入宫路上遭刺杀,此刻生死未卜。” 景瑢也是一怔,宁曦倒先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冲了出去。 “人怎么样了?”她问。 黑羽蹙眉,“随行的侍卫都死了,死前保着谢大夫弃车逃走,如今不知逃到何处,属下正派人去寻,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 第825章 如今,只能相信她 第825章 如今,只能相信她 片刻,宁曦神色凝重地回来。 “什么事?”皇帝神色淡然地问。 宁曦将黑羽的话说了一遍。 景瑢闻言先是一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派人去寻了吗?” 宁曦点头,“王爷别急,已经让人出去找了。” 她说完偷偷瞥了眼皇帝的脸色,小声道:“就是让那批刺客跑了,有些遗憾。” 景瑢安慰道:“人没事就好,刺客跑了再查就是。” “再查?”皇帝忽然开了口,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宁曦,“定南王府有多少人手朕也是知道的,什么刺客能从你手下溜走,还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宁曦应声跪下,“父皇恕罪,许是今日护送之人懈怠了也未可知……” “有什么话直说,别在朕面前绕弯子!”皇帝冷哼了一声。 宁曦垂下头,只得道:“其实侍卫们还是发现了些东西,但未经查证,所以清禾不敢扰陛下圣听。” 皇帝脸色阴沉,“什么东西?” 宁曦慢吞吞地伸出手,皇帝一把拿走她手中的一个纸团,展开来是一个繁杂的图案。 “呵!”皇帝一声冷笑,将纸团摔在地上,“清禾,你是在愚弄朕吗?” “这是御龙卫的标识,你的意思是朕派人去杀一个无官无职的民间大夫?” “清禾不敢,昨日是父皇传他入宫的,清禾再愚昧也不会怀疑父皇,但是……”她抬起头来,神色郑重,“但是外面的人不知内情,只当是王爷想传大夫入宫。” “另外昨日就有太医暴毙,今日便传宫外大夫,难免让人联想。”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景瑢,“你怎么看?” 景瑢垂眸轻笑,“父皇知道儿臣不擅心计,这等打杀之事我怕是连小曦半根手指头都比不过,您还是别难为儿臣了。” 皇帝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招来老太监。 “去传旨,封三皇子景怀瑜为齐王,赐居齐王府,三日后府上设宴,遍请朝臣亲贵,礼部负责督办。” 老太监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应了一声便要走。 皇帝却又接着道:“朕记得礼部尚书多番请辞,想要告老还乡?” 老太监点头,“是。” “将朕案台上的徽墨赐给尚书,嘉奖他多年劳苦功高,劳他再费心将齐王府的宴席办好。” 老太监应声退下。 皇帝的眼神在静立不语的两人身上来回交替,最后停在宁曦身上。 “清禾,朕交代你一件事。”他招了招手,待宁曦到跟前,他挤出一抹笑来,“朕如今听了你们的隐瞒了病情,不方便行事,况且现下御龙卫不可信,朕只能相信你了。” “你手下人多,帮朕派几个人跟着礼部尚书,就当做是替朕盯着前朝。”他道。 宁曦不明所以,问道:“任何时候都要盯吗?” 皇帝点头,“派些身手好的,毕竟他为官多年,暗地里也树了不少敌,以防万一。” 宁曦听话地应承下来。 回到厢房,宁曦恭敬的神色瞬间消散,拆了身上的首饰,将外袍往软榻上一甩,便一脸栽进枕头里。 “累死了,演戏可真累……”她闷声嘟囔。 “快传午膳了,等会儿再睡。”景瑢倒了两杯茶,自己喝干了一杯,端着另一杯到榻前。 宁曦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盯着近在咫尺的茶杯却连手都不想抬。 “还要我喂你吗?”他揶揄道。 第826章 求我,我可以帮你 第826章 求我,我可以帮你 宁曦瞬间爬了起来,将水杯抢在手里。 脱了鞋,她盘腿在床榻边坐着,喝了口茶又是一声叹气。 景瑢坐在她旁边,好笑地看着她,“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为何要唉声叹气?” “这次谢允要了我五百两银子。”宁曦假笑了一下,“我倒不是心疼银子,就是觉得五百两糊弄皇帝,有点不值。” 景瑢闻言笑个不停,最后被宁曦瞪了一眼才算消停。 “但也还算有意外收获,现在看来父皇对景怀瑜已经起了疑心,还让你派人护着礼部尚书,如此你原本安排在尚书身边的人也不必躲在暗处了。”景瑢淡淡道。 宁曦却依旧愁眉不展,“我觉得没这么简单,皇帝让我派人,或许还有试探我虚实的意思,定南王府的人一向都在暗处,他没机会接触,这次是唯一的机会。” “所以你打算如何?”景瑢问。 宁曦眼巴巴地看着他。 景瑢眯了眯眸子,“你想用我的人?” 宁曦勾唇点头。 景瑢笑了笑,“自然是可以,但你放心用我的人?我手下可都是像黑羽这等不着调的人,若是坏了父皇的事,他不会问我的不是,只会问罪与你。” “你我夫妻,问罪我就是问罪你,都一样。”宁曦大言不惭道。 景瑢桃花眸渐渐弯起,心情似乎很好,眉梢挑起一瞬,“那好,此事我会让黑羽办。” 午膳前,宁曦又见了银翘。 北燕欲要联姻的消息已经放出,景怀瑜和皇后已经知晓,若他们身边有皇帝的眼线,那想必皇帝此刻也已经知道。 若要火烧得起来,还差最后一步。 “姚诗诗在齐王府,你让人将此事透漏给她。”宁曦吩咐道。 银翘领了命令离开,景瑢站在她身后,轻轻啧了几声,“一整日忙着算计,不累吗?” 宁曦没好气地挖了他一眼,“累又怎样?” “求我,我可以帮你。”景瑢勾起唇角。 宁曦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过去。 在桌前坐下,闻着饭香,她心气才顺了不少,开了口,“皇上为何只盯着我,这些事他怎么不找你?” 景瑢挑眉,“或许因为我太不争气,而你太争气了。” 宁曦轻哼,“你真以为皇帝信了你与世无争?他怕是早就看透你我的目的,只是不点破罢了。” “争权夺位这事到头来还得父皇做主,自然是要让他看出来的。” 景瑢将碗筷放到她面前,笑了下,“今日有你喜欢的鱼,宫里的鱼比外头的新鲜,再不吃可就凉了。” 宁曦闻言,夹了一筷子鱼肉。 “好吃吗?”景瑢眼神跟着她的筷子不放。 宁曦点了点头,“确实不错,味道调的很好。” 她说着又忍不住夹了一筷子。 景瑢看向鱼的眼神却变了些,没说什么,也动起筷子来。 午膳后,景瑢没让她再去明阳殿伺候,她便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晚膳时分,睁眼便是景瑢端着一盘子糕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宁曦抽了抽鼻子,眼神顿时一亮,“是意阑珊的软酪!” 她嘴角克制不住地扬起,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说话声也有些含糊。 动作却很利索,拿起一块塞进口中。 “皇上不让我们出宫,你怎么搞来的?” 她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谢允在宫外正好给黑羽传信,我让他顺道带的。”景瑢淡淡道。 第827章 装睡,别半途而废 第827章 装睡,别半途而废 宁曦嘴巴顿住,看着他。 景瑢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泰然自若,还拿筷子夹着第二块等着投喂她。 “他在宫外躲各路杀手眼线,你就让他干这个?”宁曦好容易咽下食物,道。 景瑢点了点头,“物尽其用,不然他在宫外也无事可做。” “你就不怕他去意阑珊被人发现吗!”宁曦无语。 景瑢闻言缓缓点头,“你说得对,要不我们现在将他送进宫里,就说在意阑珊抓到的?” “……” 宁曦竟然还觉得这个提议有些可行性。 她定是跟他待久了,也不正常了。 “明日一早,他便会入宫了。”景瑢开够了玩笑,正经道,“但若是先到父皇这儿,恐怕一时半会就无法给静妃娘娘看病。” “这有什么,让景少琨求到皇上跟前不就行了!”宁曦边吃边道。 软酪口感绵软香甜,她觉得好吃,便递了一块给景瑢。 景瑢避开了些,“太甜了,我不喜欢,你吃。” 宁曦悻悻地收了手,一口气塞进了自己口中。 景瑢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鼓起的脸颊,低声道:“今夜父皇那不需要人看着,我可留下歇着了。” 之前几日,他们两个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轮流去照顾皇帝,虽然皇帝是装病,但到底身边没有信得过的太医,还是得有懂医理的人在旁盯着。 所以这几天除了用膳,两人也没见过几面。 景瑢往后挪了挪,靠在床榻的另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她,“厢房就这么大,外头还有下人看着,你可不能赶我。” “谁要赶你,少自作多情。”宁曦抢过他手里的碟子,自己抱着吃,但眼神却有些发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入夜,宁曦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直接躺在床榻的外侧。 景瑢过来时神色一怔,“你这又是什么招数?” 宁曦闭着眼,理直气壮道:“怕夜里有事。” 景瑢薄唇轻抿,“那你到里面去。” “你睡里面,我嫌热,你虚你不怕热。”宁曦道。 屋内安静了几秒钟。 宁曦的心都快跳出来。 她都说了些什么…… 然而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闭眼装淡定。 良久,面前的人影终于动了。 一个大男人钻进床榻,又要避开她,难度系数实在是高,过程中难免头发丝撩过她的脚腕,亦或是衣角蹭了她的胳膊。 等到身侧人彻底躺下,宁曦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就这么怕?” 耳边忽然响起轻浅的低音,宁曦整个人都吓得一颤。 他又是一声轻笑。 “我既然虚,你又怕什么?”他语气带着嘲讽,缓缓质问。 宁曦咬着牙,决定将装睡进行到底。 “睡了?”他声音轻了些。 宁曦没说话。 下一瞬,自己身上忽然罩上一层薄被,被子上面还多了一只手。 景瑢的手掌落在她腰际,稍一用力,她便蹭着床单靠近他怀里。 宁曦睁开眼,耳边又想起低笑声,“既然装睡,就别半途而废。” 他说完便再无动静,放在她腰上的手也只轻蹭了下她腰上的系带。 次日一早,宁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身后的景瑢也同时醒来,放在她腰间的手丝毫未动,此刻稍稍用了些力,示意她不必起身。 景瑢下了床榻,披上件外衫便出去了。 不多时,他回来,神色清醒了不少。 “谢允入宫了。” 第828章 试探,银子可不好挣 第828章 试探,银子可不好挣 往寝殿走的时候,宁曦拉着景瑢细问才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昨日夜里谢允的行踪被人发现,又招来一拨刺客,不过好在这回身边人足够多,刺客没能得手还活捉了两个,今日一早谢允便跟黑羽说要入宫。 谁知人刚进宫就被老太监直接带到皇帝那,没能来得及和他们两个见上一面。 “还没来得及嘱咐他,不能露馅?”宁曦着急忙慌地理着领子,皱着眉问。 景瑢倒是淡定自若,“五百两银子也不是白挣的,放心,银子到位他自然聪明得很。” 老太监站在殿外,见二人到连忙迎上前。 “陛下特让老奴再次候着王爷王妃。”老太监说着,眼神看向宁曦,“陛下有令,先让王妃进去说两句话,还请王爷在此稍候。” 景瑢和宁曦对视一眼,讪笑着问,“不知谢大夫怎么样了?” 老太监恭恭敬敬地道:“王爷放心,谢大夫福大命大,如今到了明阳殿里伺候陛下,自然万事皆宜。” “那便好。”景瑢冲宁曦笑了下,语气轻柔,“问几句话罢了,别怕。” 宁曦被他这番做作的样子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表面上只能装作忧心忡忡地点头,乖顺地跟着老太监进门。 皇帝照常斜靠在床榻上,谢允跪在屏风外,见她进门抬头看了她一眼。 本想开口说什么,但看见她身后的太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来了。”皇帝听见声响,神色和蔼地冲她招了招手。 宁曦连忙走了过去,“父皇今日觉得如何,可有好些?” 皇帝闻言笑了笑,“本就没什么大碍,你这孩子不必这么紧张,朕叫你来是有些话想问。” 老太监在一旁的座位上摆了茶,宁曦瞥见却没动,站在原地垂着头等皇帝发话。 “听说你的人活捉了两名刺客。”皇帝幽幽地开了口。 宁曦点头,“人已经带进宫中,任凭父皇发落。” 皇帝低低地嗯了一声,“外头那个大夫,你从哪里寻来的?” “是商号自西夏某处找到的人,清禾开了高价才将他请到南诏来。”她道。 皇帝道:“这么说,他倒不是传闻中悬壶济世的神医,倒是世俗爱财得很?” 宁曦垂头,“人还在外头,清禾不好直言。” 皇帝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舒缓了不少,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谢允扶着膝盖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跪在当中。 “朕久闻谢神医大名,安王的身子多亏神医出手,朕早该谢过神医的功劳才是。”皇帝和颜悦色地抬了手,谢允一脸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皇上开恩,谢某别的不缺就缺银子,若皇上一定要赏,就赏金银俗物。”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着膝盖低声道。 皇帝对他怠慢的态度不怒反笑,连道了几声好。 “不知神医当初又为何离开北燕朝廷?北燕总不会亏待太医?”他笑着问。 谢允神色骤然一沉,敷衍了一句,“草民不习惯。” 皇帝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半晌收了眼神,看向宁曦,“好孩子,这里有下人伺候,你就先回去歇着。” “朕和神医先聊聊,一会儿再把人还给安王,不必担心。” 宁曦讪笑两声。 走之前,她还偷偷瞥谢允,后者似乎沉浸在和北燕朝廷的纠葛中,满脸的阴郁,根本没心思理会她。 第829章 救人中毒是好事 第829章 救人?中毒是好事 大约两个时辰后,谢允敲开了厢房的门。 宁曦迅速开了门,门外谢允像是被抽了魂,没精打采地对送他来的老太监行了一礼,然后径直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瘫着起不来。 “皇帝跟你说了什么?”宁曦连忙问。 谢允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瞥了过来,冷笑了一声,“刨根问底,就怕我从北燕远道而来是为了害他性命。” “我又不是他那宝贝儿子,怀疑到我头上来了,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疑神疑鬼,可不是长寿之相!” 他发了通脾气好受了些,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宁曦看了眼门外,轻声道:“别胡说。” 谢允将茶杯一搁,“旁人说这话是胡说,我是大夫,说话自是有根据的!” 宁曦闻言轻怔,“什么意思?” 谢允眼神斜睨过来,“郡主别装了,你给我五百两银子不就是为了验证你心中的猜测吗?” 宁曦闻言眉梢挑了下,在旁边的位子坐下,“既然知道,还不快说。” “皇帝是中毒。”他一语惊人,“不过是最近才中的毒,所以还没有表症,我之后询问过太监,除了饮食外没有其他可能,所以应该是饮食上被人动了手脚。” 宁曦闻言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景瑢。 景瑢也没了方才置身事外的闲适,起身走了过来,“是景怀瑜送来的那些东西?” 谢允愣了下,随后点了点头,“皇帝让我看过一些药膳,那些药膳闻着味道不太对,应该就是你说的三皇子送来的东西。” 宁曦拧眉,“不对,既然之前就是他动手害得皇上昏迷,现在他又不知皇上真正的病情,何必再下毒害人?” 谢允闻言想了想,“我方才给皇帝把了脉,他身体有用过毒的迹象,先前的病因我已经诊不出来,但应该不是因为毒。” “或许三皇子心急,想趁早夺权。” 宁曦总觉得哪里不对,低着头不说话。 “对了。”谢允又喝了口茶,接着道:“中毒的事我没告诉皇帝,我只说他身体还好。” 宁曦一惊,“你骗了他!” 谢允也是一怔,“你花五百两银子让我在宫外演一出走投无路,难道是想让我真的救皇帝老儿的命?” 宁曦一噎,“自然不是。” 谢允白眼一翻,“那不就结了,他中毒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可你就不怕他从别人那知晓,杀了你吗?” “别人?他现在身边除了你们两个包藏祸心的,还有什么可信的别人?”谢允笑道,“太医院的太医尽听三皇子和皇后的,不然他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一个北燕人身上。” 他说完,看向一旁的景瑢,神色颇有敬佩,“多年不见,演技依旧精湛,才一年不到就把你这父皇骗的团团转,他还真当你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景瑢没理会他,只看向宁曦,“父皇似乎对你有了戒备之心。” 宁曦嘲讽一笑,“他对定南王府一向戒备,何时断过。” 她本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转而看向谢允,“这次你表现不错,此事若是完成得好,过后再封五百两谢你。” 谢允笑呵呵地抱拳,“还是郡主为人慷慨!” 宁曦却依旧不放心,“不过你还是要当心,一旦被皇帝发现你隐瞒了中毒一事,无论是你还是我和王爷都跑不掉。” 谢允正经了些,“我知道,所以我会在他药膳里再加点东西,让他的毒更隐蔽些。” 第830章 不够,再多在意一些 第830章 不够,再多在意一些 谢允人还没走,黑羽又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这几日他只要一出现就没好事,宁曦见着他就瞬间拧起眉心。 “王爷王妃,阮家在明阳殿外求见,说无论如何都要见陛下一面,否则就撞死在大殿前。”黑羽道。 谢允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这都什么世道,南诏要大乱?” 宁曦却笑了,“阮玲玲呢?” 黑羽道:“被阮大人接回家去,府上称病回绝了皇后宫里的传召。” 宁曦又是一声笑,“到时候了。” 景瑢冲黑羽摆摆手,黑羽便退了下去。 谢允的眼神在两人之中游移,半晌冷笑道:“又是你们两个的手笔是?” 宁曦笑着看向他,“过两日恐怕还要劳你看护一个人。” 谢允眉梢一扬,“看病不是问题,问题是银子。” “还是往常的价,药材我出,方子百两一张。”宁曦爽快道。 谢允顿时笑弯了眼睛,拍板应下。 景瑢暗暗地睨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你攒那么多银子当棺材本吗?” 谢允闻言收起笑来,“我就爱攒不行啊!” 他说完也没再多留,直接离开了房间。 宁曦看着他的背影,好奇地问,“他究竟为何这么爱银子?” 景瑢关上门,切断了她的视线,温和道:“他少时家境不好,颠沛流离久了,所以现在才喜欢攒银子。” 宁曦讶然,“还有这段往事呢,瞧他每日没心没肺的,真看不出来。” “有你这个金主养着,他自然没心没肺。”景瑢揽过她的肩膀,“好了别想了,现下阮家也闹起来,就等五弟那边了。” 宁曦长出了一口气,“朝廷大乱,恐怕外头也不太平。” “总要有这一遭,不过月余,过去就好了。”景瑢安慰道。 宁曦点点头,“只要北燕别趁乱挑事就好。” 景瑢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过两日我就跟父皇提回府住,安王府已经修整好了,原本从北燕回来就该带你去住的,但怕你不习惯便一直没提。” 宁曦有些惊讶,“你整修了安王府?” 景瑢轻笑,“不然空出这段时间来做什么?想你在娘家也住够了,换个地方换个心情,若是不习惯咱们再回定南王府就是。” 宁曦有些不好意思,“算了,你已经够照顾我了,哪有嫁人还在娘家住这么久的,宫里宫外都不知暗中说了你多少闲话,我都知道的。” 景瑢勾唇,将她扯到怀里圈着,“我就喜欢他们说闲话,说得越多你便越在意我。” 宁曦嘴角轻扯,“我已经够在意你了,还是让他们少说两句!” 她推搡了两下,景瑢反而抱得更紧。 这两日他们都睡在一张榻上,宁曦早就习惯了两人的肢体接触,但带了情绪的还是头一回。 她有些紧张,“这可是明阳殿,你别胡来!” 景瑢闻言,桃花眸弯成两道月牙,“我知道。” 他说着,俯身轻啄了下她的唇。 宁曦怔了下,觉得亲一下也不打紧便没躲,只想差不多就行了的时候,景瑢又缠了上了。 亲昵了半晌,宁曦错开了头,红着一张脸埋进他胸口。 头顶的人一阵轻笑,胸膛一阵轻震,震得她本就发晕的头更晕了。 她轻捶了一拳,“别笑了!” 景瑢松开了她,宁曦没有准备直接坐到旁边的软榻上。 顿觉丢脸,宁曦不服气地抬头看他。 景瑢依旧淡漠清雅的神色,好似世俗万物都与他无关,一点也不像刚缠着人亲昵完。 她更气了。 第831章 问罪,你怎么护的人 第831章 问罪,你怎么护的人 晚膳时分,黑羽来报,阮大人在明阳殿外晕倒,被太监总管挪去偏殿休息,由太医看顾。 没多久,久不露面的景怀瑜一身朝服到了明阳殿探望皇帝,父子俩不知说了什么,景怀瑜很快就从内殿出去,转道去偏殿探望阮大人。 隔天阮大人走出明阳殿时一脸绝望,脸色阴沉得仿佛家里死了人。 回去后不久,阮玲玲便进宫求见了皇后,听宫里的下人说她跪在凤禧宫的前院三个时辰,从午时跪到天黑,只求放阮家回原籍,再让阮大人官复原职。 次日一早,封齐王的旨意便昭告天下,再一日后齐王府开门设宴,阮家上下则闭门谢客,无一人出现在齐王府的宴席之上。 宁曦在旁听完黑羽的汇报,忽然插了一句,“景怀瑜欲要悔婚,皇后纵使不同意也得帮着亲儿子,阮家现在进退两难地位尴尬,正是缺人襄助的时候。” 景瑢回头看向她,“你想让我帮阮家?” 宁曦道:“但现在你我都爱莫能助。” 景瑢闻言垂眸静思了一阵子,忽然道:“平阳侯府或许能帮上忙。” 宁曦愣了下,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齐文浩在吏部任职,阮家小辈们的差事大多还没进入正轨,他倒是可以拖延时间,也好让阮家人的状况不那么被动。” 景瑢点头,“至于阮大人和阮小姐,侯爷若想庇佑二人还是有法子的,况且三皇弟碍于皇后和齐家的关联,不会跟平阳侯府撕破脸,大抵到最后就是不了了之。” 宁曦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总比阮家全家耗死在京城的好。” 景瑢却微微蹙眉,斟酌着缓慢地说:“你想放阮家回去?” 宁曦眼眸微眯,“你想利用阮家?他们虽是先太后的亲眷,但现在受皇后庇佑,在朝中又无根基,未必听你摆布不说,用处也不大。” 景瑢看向她,“你不是说过,救人于水火收买人心远比近利重要得多?” 宁曦顿了下,随即轻笑。 “听你的。” 景瑢与她相视一笑,随后吩咐黑羽处理此事。 皇帝称病半月,外头的朝政都由景怀瑜把持,明阳殿外更是门可罗雀,除了皇后和景怀瑜时常来探望外,其他人都不得靠近。 这天,景瑢在内殿伺候皇帝喝药,宁曦在外面和谢允一起查看午膳。 老太监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路过宁曦时还多看了她一眼。 “启禀陛下,外头又出事了。”老太监跪在龙榻前,喘匀了气低声道。 皇帝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淡淡道:“他又做了什么事啊?” “礼部尚书在出宫回府的路上马儿受惊,轮子被颠破,尚书大人从车上滚了下来,摔得不轻,此刻尚书府已经上书求宫里派太医前去诊治。”老太监道。 皇帝怔了下,随即冷笑了两声,“真是朕的好儿子……清禾!你进来!” 宁曦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进去,皇帝扫了她一眼,神色威严,“朕不是让你看着礼部尚书,如今只是马儿受惊就能轻易伤到他,你怎么做的事?” 宁曦立刻跪下,“父皇息怒,清禾手下的人实在不够用,所以问王爷讨了点人,想必这些人武艺不精或是跟随王爷时间尚短才会出此纰漏,都是清禾的错,请父皇责罚!” 第832章 有些事,她绝不会做 第832章 有些事,她绝不会做 景瑢也一并跪了下去,“是儿臣办事不力,此事与王妃无关,父皇责罚儿臣就是。” 皇帝眼神扫过二人,轻哼了一声,“行了,起来。” “眼下朕身边就只有你二人能让朕宽心,若是罚了你们,朕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他淡淡道。 “父皇哪里的话,后宫前朝都是担心父皇身体的,这几日来明阳殿求见陛下的人也不少。”景瑢道。 皇帝嗯了一声,“你要说什么朕知道,并非是众人待朕无情,而是有心之人不让人见朕。” 景瑢垂眸,“儿臣不敢。” 皇帝收了眼神,扶着老太监的手站起身来,“好了,药也喝够了,该用膳了。” “对了。”皇帝又看向一旁的宁曦,“朕让你办的事你办砸了,可得替朕善后。” 宁曦一脸茫然。 皇帝抬手指向外面忙着的人影,“让他去给礼部尚书看诊,诊金你出。” 宁曦暗自抽了下嘴角,“父皇说笑,谢大夫刚从宫外逃出生天,若是再出去恐怕会被人盯上。” 皇帝侧眸看来,“所以这是朕给你的第二次机会。” 言罢,他被景瑢和老太监搀扶着出去用膳了。 宁曦看着外面,谢允行了礼然后退到后院挑选晚上煮药的药材。 她怔了下,径直追了出去。 皇帝见状无声地笑了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波澜。 “你这王妃,心里装着八百个心眼子。”皇帝轻声道,随后又转头看向他,“那么你呢?你打小就不在朕身边,你又是个怎样的性子?” 景瑢闻言轻笑,“父皇慧眼,自然能看清儿臣的为人,儿臣未能自小孝敬父皇本就是遗憾,只愿以后能弥补往日遗憾。”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眼里不知是何情绪。 良久,他动了筷子,声音很轻,“上次你送的图,还有那刺绣,朕觉得不错。” …… 宁曦在后院追上谢允。 后院的宫人都识趣地退下,谢允耳朵里都是煮药的水沸声,好半晌才发觉背后站着个人。 他吓了一跳,但也没多说什么,不紧不慢地盖上炉子,周遭瞬间寂静下来。 “方才皇帝的话我听到了。”谢允语气悠然,“不就是出去给人看诊嘛,只要银子到位,我都无所谓。” 宁曦拧眉,“可他在试探我,若要不让他怀疑,代价就是你的性命。” 谢允怔了一怔,眼睛盯着药炉,“我又不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皇帝觉得你手下势力庞大,之前护礼部尚书出了差错怕你故意怠慢,所以这次让你护着自己人。”谢允低头笑了声,“我若出宫一定会被三皇子尽全力追杀,若这次你还护不住我,那皇帝才会相信你是真的没有太多人手。” “若要皇帝放心,我就必须要付出点代价。” 谢允抬起头,表情颇有些玩味,“所以郡主如何决定?” 宁曦一字一句道:“如今的局势,我并不一定需要他的信任,有些事能做,但有些事我绝不会做。” 她说完便离开了后院。 谢允嗤笑着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摇了起来。 “多花点银子的事儿,搞这么信誓旦旦……” 午膳后,宁曦找来了银翘,让她亲自护送谢允出宫,并让定南王府的侍卫在外接应,一行人明里暗里将马车围了个严严实实,往礼部尚书府而去。 去的路上还算太平,银翘来报时,宁曦揉着眉心松了口气。 第833章 谢允,爱财不要命 第833章 谢允,爱财不要命 “其实你可以花银子让谢允受点小伤,这样两全其美。”景瑢淡淡道。 宁曦蹙眉,“那怎么行,无论小伤还是重伤,但凡动了这个心思性质就变了,日后怕也不能踏实地用人。” 景瑢轻笑,“你多虑了,只要银子给够,就算丢掉半条命他也乐意。” “他可是你找来的人,你也乐意?”宁曦问。 景瑢挑眉,没回答这个问题。 宁曦抿了抿唇,“这是底线,况且现在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皇上就算怀疑我也拿我无法,更离不开谢允,他要动手也晚了。” 她神色淡然,言语中却透着浅浅的傲气。 景瑢捻着笔杆看她,“等五弟那边完事,我们就回府住?” 宁曦不懂他为何突然换了话题,但觉得可行,她也在这个小厢房里住够了,“好啊,宫里的膳食虽好,但大鱼大肉吃多了也就那样,还是府上的厨子手艺好!” “我就当你在夸我。”景瑢笑起来。 宁曦睨了他一眼,“厨子可比不上你,行了景大厨?” 景瑢一双桃花眸弯成两条线。 “说好了,回府后第一顿,多喝两口鱼汤。”他淡淡道。 宁曦觉得他这话幼稚,略有嘲讽地笑他,“知道了,多大点事也值得你嘱咐一句。” 礼部尚书伤得重,谢允便在府上多住了两日。 算着晚膳时分他就会回来,宁曦便没让人煮皇帝晚上的药,想等他回来再看需不需要调整方子。 黑羽和银翘忽然一起出现在前院,后者更是沾了一身的血。 黑羽看了她一眼,低着头从她身侧溜走,径直到殿内回话去了。 银翘少见地神色恍惚,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宁曦脸色悄然冷下来,“谢允出事了?” 银翘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宁曦有些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银翘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渐渐回过神来,低声道:“回宫的路上有人埋伏,属下等人按照先前布置防卫,一切并无不妥。” “但是……但是刺客准备撤退时,谢公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薄刃,朝自己胸口划了一刀……” 饶是银翘,说到此言语也有些发颤。 宁曦也愣在原地。 想起谢允问她讨银子的那副市侩模样,又想起景瑢屡次说他爱钱胜过命,忽而失笑。 “也有他看走眼的时候。”宁曦神色变得郑重,“他人呢,送回宫里来了吗?” 银翘摇头,“他伤势不清,已经就近送到安王府了。” 宁曦蹙眉,“为何不送到定南王府,安王府不安全你是知道的。” 银翘却道:“是谢公子自己要求的,他还不让请大夫,说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伤。” “可现下王府无人主事,他一个人住在那也无人照应,叫人怎么放心!”宁曦微微抿唇,想了想,转身进了内殿。 景瑢和黑羽正往外走,迎面撞见,两人皆是一怔。 景瑢率先回过神来,拉住她,“我已跟父皇说了,放你回府,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宁曦下意识问,“那你呢?” 景瑢浅笑,“自然不能都走,我还得留下照顾父皇。” 他压低了声音,“谢允在府上需要人照应,你先去,过几日这边事毕我绝不多留。” 这话听着怪,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宁曦进去谢恩又请辞,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出宫回府。 第834章 算账,这条命值多少钱 第834章 算账,这条命值多少钱 谢允被安置在他原本的院子,宁曦赶到时,谢允正从一小丫鬟的手中接药碗,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宁曦上前夺过碗,给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退下。 谢允也是一怔,“皇帝老儿肯放你们回来了?” 宁曦将碗放到一边,冷眼睨着他。 谢允被她盯得心虚,咳了两声躺会床上,背对着她慢吞吞地盖上被子。 “别这么看着我,被景瑢那个小心眼知道定要找我算账。” “不必他来,我便是来找你算账的。”宁曦冷冰冰道。 谢允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床头还放着沾着血的旧衣,灯火明亮,那血色也红得扎眼。 宁曦压下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你伤怎么样?” “没事,我自己处理过了。”谢允小声道。 她又问,“多久能好?” “三两日,伤口愈合后便不影响行动,我下手有分寸,不会误了宫里的差事。”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打量着宁曦的表情。 “郡主不算账了吗?” 宁曦好容易压下的火气被他这句话又引了出来,她声音更显严厉,“我说过我心中有数,那不是敷衍更不是逞能,你何故要牺牲至此!” 谢允神色倒是淡然,他咧开苍白干涩的嘴,笑得不算好看,“但这是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吗?” “可是你……” “郡主。”谢允打断了她,“郡主无需自责,也不必多思,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只计较得失,如今我既这样选了,那就会从郡主和王爷身上寻相应的报酬回来,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 宁曦冷笑,“你又想开口要多少银子?我若不给呢?你若一刀偏了性命攸关呢?” 谢允却不在意,“人生在世总有意外,若是命定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伸出手,冲宁曦讨好地笑了笑,“劳烦郡主把汤药递给我。” 宁曦蹙了蹙眉,“我找个小厮进来伺候你。” 谢允笑嘻嘻地道谢。 “王爷呢,我都受伤了也不见他来看我,好没良心。”谢允问。 宁曦答,“他留在宫里,我一个人回来的。” 谢允神色怔了一瞬,费力地坐了起来,宁曦见状要上去帮忙,却被谢允躲开。 “郡主若是真对我好,就好生算算这一遭该付我多少银钱。”他半开玩笑地说。 宁曦见他还有力气说笑,也放心了不少,表面却冷着一张脸奚落他,“谁答应你了,我又没让你伤害自己,你这是强买强卖。” 谢允又是一阵笑,“行,我是小人,银子不给,那药钱总该给?” 宁曦看着他白着一张脸还跟自己说笑的模样实在笑不出来,眉心皱了又皱,出去喊了个小厮进来。 小厮没做过伺候人的话,喂药不是烫了就是洒了,两人打仗似的配合了好半天才找到些窍门。 宁曦刚要走,谢允忽然叫住她。 “郡主既已经出宫,便不要再回宫去了,两家王府产业众多牵扯众多,还需有人拿主意。” 宁曦倒没想回宫,但却意外他会对治病救人以外的事多言。 她看谢允的眼神带着询问。 谢允讪笑着躲开她的眼神,“我这不是怕你不在,有人冲进安王府杀了我吗……” 宁曦闻言淡淡道:“放心,我不走。” 就寝前,银翘照例汇报今日之事。 说了半晌也不见宁曦有反应,银翘便喊了声名字。 宁曦回神,却忧心忡忡道:“我怎么觉得谢允怪怪的。” 第835章 如愿,全部都说了 第835章 如愿,全部都说了 银翘不明所以,只能沉默。 宁曦摇了摇头,“你方才说什么,景怀瑜今夜去了明阳殿?” 银翘点头,“和之前不同,今日他在殿内足足留了一个时辰,属下出宫前他方才离开。” 两人边说边往主院的方向走,宁曦问,“景怀瑜到时,王爷可在殿内?” “原本是在,但三皇子去了之后殿内的人便都被请出来,包括太监总管。”银翘道。 宁曦脚下一顿,“他也不在场?” 银翘点头。 宁曦眉心紧蹙,低声道:“好在皇帝现在对他不太信任,想必他想闹些事也不会顺利。” 主院前,两人停下,宁曦拂掉她肩上的落叶,神色缓和了不少,“银翘姐,近来事多,辛苦你了。” 银翘语气也软了些,“这都是属下应做之事,郡主不必见外。” 宁曦笑了笑,“宫里有黑羽,有什么事他会出来传信,你便不用再盯着宫里,就跟在我身边,咱们先将宫外的事处理好。” 银翘点了点头。 “哦对了。”宁曦进门前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我还是不放心,明日就劳烦你最后入宫一趟,将景怀瑜今夜入明阳殿的事告知长公主。” 银翘领命离开,偌大的主院恢复了寂静。 此前这院子无花无树,只有几盆景瑢闲来无事才会料理的盆栽,现下院子左右都是花圃,花朵多是含苞待放,边缘的树木枝叶茂盛,将整个院子和外界隔绝开来。 爬了藤蔓的院门一关,倒真像是在山野林间的世外桃源。 夜间的花草树木有种潮湿的清香,宁曦绕着园子逛了两圈,心情难得地平静不少。 她躺在亭下的躺椅上,给自己倒了盏热茶。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躺椅旁就是个高度刚好的案台,这么晚上面还放着温煮的茶壶和两盘糕点。 宁曦喝着茶吃着饼,精神很快就松快下来,她望着天,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主屋的灯很亮,无论有没有人,只要天黑,王府的下人们便会点亮屋里所有的灯。 里面各色陈设在窗纸上留下剪影,一个叠着一个,有的能分辨出,有的却猜不出是什么。 他实是费了心的。 他对花草植物并无兴趣,但她喜欢,所以他将主院布置成了她心中的那一方天地。 即便这里是王府,往来迎客的主院布置成这样会被人诟病小家子气。 他就像他从前说的,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她。 宁曦喝尽最后一口茶,却没舍得放开茶杯。 能得到现在的日子,她很意外也很满足,细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时间能冲淡许多情绪,终于也轮到她了。 现下就算是没有报仇,不需要救爹娘,她也会心甘情愿跟着景瑢过一辈子。 她勾了勾唇角,摸索着茶杯,盘算着等他从宫里出来便跟他坦白一些事,踏踏实实过日子,也算对得起他对自己的这份心。 过了两日,景少琨到访安王府,宁曦在主院的亭子里见了他。 景少琨有些魂不守舍,连客气两句的心情都没有,只盯着她不放。 宁曦被他看得奇怪,递来一杯茶,“听说你昨日见了父皇,该说的都说了?” 景少琨点头,“我求父皇救母妃的性命,从而说出皇后和三皇兄多年前毒害母妃又苛待她的事,父皇不信,之后我又说了不少他做的其余的事,包括几次对你对二皇兄出手。” “你如愿了。” 第836章 突变,人回不来了 第836章 突变,人回不来了 宁曦慢条斯理地煮着茶叶,神色淡淡,“父皇还是不信?” 景少琨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告诉我谢神医在王府,让我来求你。” 宁曦回头,“父皇应该是信了,毕竟景怀瑜自小养在他身边,很多事他比我们更清楚。” 景少琨皱着眉,眼神一直跟随她。 “二嫂,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三皇兄?” 宁曦倒茶的动作微顿,随即轻笑,“这很重要吗?他待人凉薄不堪所托,就算没到今日的地步,我也绝不会嫁给他。” 景少琨却道:“我觉得不对,你像是和他有深仇大恨一样。” “他屡次算计我,自然是深仇大恨。”宁曦头也没抬地回。 景少琨摆了摆手,“罢了,你们的恩怨我再也不想掺和。你答应我的事我已经办妥,该把大夫交给我了?” “你来得不巧,他前几日刚在宫外遇刺受伤,现在正躺在床上起不来。”宁曦道,“我已经派人去传话了,若他觉得现下不易挪动我也没办法。” 景少琨也无法,只能烦闷地搁了茶杯,坐着等信。 半个时辰后,下人带了一张方子回来。 “谢公子伤势未愈恐不能见人,但为表诚意,便先交来一份药方,还说先照方子吃着,等到他入宫后自会给娘娘换更对症的方子。” 景少琨闻言连忙抢过来看,然后就想起来自己不懂药理,又将方子交还给宁曦。 “二嫂,您看这……” 宁曦扫了一眼,神色没什么波澜,将方子又还给那下人,“去定南王府,让小喜照这方子捡药材,等入夜我让人送进宫。” 下人领命离去,景少琨立刻起身跪了下去,“二嫂大恩,皇弟无以为报,只要母妃身体康健,皇弟愿尽全力助二皇兄成事!” 宁曦连忙让他起来。 “你有此心便好,但眼下你不宜露面太多,等回宫后就让人看紧宫苑,莫要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她道。 景少琨点头,“这些四姐都嘱咐过我,我在父皇面前检举了三皇兄,皇兄一定不会放过我,但好在他现在不住宫中,若要再派人在宫里下手太过惹眼。” “四公主心中有数就好。”宁曦忽又抬头,“六皇子如今在何处?” 景少琨道:“应该还是和云妃住着,二嫂为何问他?” 宁曦摇了摇头。 送走景少琨没多久,银翘和小喜跟着马车一并来了安王府。 小丫头一见面就哭,宁曦却没空安慰她,只能摸了下她的头,然后赶她先回屋。 “黑羽再找你的话,你让他派人盯着五皇子,另外六皇子那你安排些自己人,我怕景怀瑜见势不对下毒手。” 银翘一一记下,出去后忽然又回来,盯着宁曦一本正经道:“黑羽不常私下寻我,若再有这种事,郡主还是直接跟他联系的好。” 说完,银翘便提着剑出去了。 宁曦眨了眨眼,觉得新鲜。 还从未见过她推脱差事,还专门解释什么。 宁曦走到门外,看着院外来往的下人长出了一口气。 眼下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皇帝这病没必要再装下去,景瑢也快回来了。 银翘忽然去而复返,见她站在廊下,急匆匆的步伐猛地一滞。 “怎么了?”宁曦问。 银翘默了片刻,然后道:“宫里出事了。” “三皇子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那批有问题的御龙卫转交到刑部,然后刑部说他们是受北燕蛊惑,挑拨皇帝和皇子的关系。” “然后王爷被关在明阳殿偏殿,不许任何人接触。” 第837章 救人,看谁豁得出去 第837章 救人,看谁豁得出去 宁曦怔了好半晌,表情渐渐由震惊转为冷淡,最后只淡淡地问,“黑羽呢?” 银翘答:“来报信的正是黑羽,他要进宫给王爷传信却发现见不到人,这才回来给王妃传话,现下应该去忙旁的事了。” “他都见不到人?”宁曦眉心微动,摸索着靠在院中的栏杆旁,静思了好一会儿。 “当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景怀瑜到底跟皇帝说了什么,北燕这个时候掺和进来实在太巧,你先去联络我们在北燕的人,无论如何都要传出消息来,看北燕那边到底是谁在搞鬼。” 宁曦缓了口气,捏紧了木栅栏,“若是桓王府或是燕祟山也就罢了,若是燕府燕子期等人,恐怕事情就大了……” 银翘担忧地看着她,最终也没说什么,只领了命赶紧办事去了。 宁曦转过身,看着满园含苞待放的花,狠提了一口气。 “王妃?”门外忽然传来低微的声音,宁曦回头就发现黑羽站在门外,只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宁曦连忙走上前,顾不上其他,拎着他的衣襟就将他拽进门来。 “到底怎么回事?” 黑羽挠头笑了两声,“王妃别急,王爷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三皇子不会坐以待毙,这些王爷早就想到了,您放心王爷必不会让自己吃亏!” 宁曦并没有被宽解道,反而狐疑地蹙起眉头来。 她打量着嬉皮笑脸的黑羽,缓缓道:“连你都见不到他,皇帝必将他严加看管,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黑羽又接着嘿嘿笑了两声,“实在不是属下没心没肺,属下跟着王爷这么多年,无论多凶险的时候都没见王爷吃过亏。” 他收了收笑脸,安慰道:“王妃放心,王爷在宫里只是被关着,宫外有您有各位大人们关照,纵是三皇子想做什么,皇上也不会急着发落,只要有余地,王爷就有翻云覆雨的机会。” 宁曦稍稍听进去了些,垂眸想了会儿,冲他摆了摆手,“既然他心中有数,想必他已有对策,罢了,我只管顾好宫外别给他添麻烦就是。” 黑羽乐呵呵地点头,随即也出去忙了。 小喜端着午膳进门,看着黑羽出去,她脚步也慢了下来,“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王爷被扣在宫里,不通消息。”宁曦淡淡道。 “啊!”小喜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膳食,“那怎么办呀!” 宁曦心不在焉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端到一旁的亭子里放下。 “黑羽说他有数,让我放心。” 小喜松了口气,“黑羽是王爷的心腹,他这么说应该就没事。” 宁曦却盯着她,道:“这又不是喜事,若是没事他正常报我就是,何必做出嬉笑无所谓的样子来宽慰我?” 小喜懵了,“那郡主的意思是?” 宁曦拿起了筷子,淡淡道:“我怀疑他是景瑢故意留在宫外让我安心的。” 小喜怔住,端着茶壶愣在原地,半晌才支支吾吾道:“那……那王爷是有事还是没事?” 宁曦扒了一口饭吃,“不知道。” 小喜也不敢乱说话,倒了茶便站在旁边担忧地观察她。 宁曦神态自若,淡淡道:“先静观其变,若是三日内没个结果我便入宫去要说法。” “若好好说话不行,那我便动武,若是动武还不行,我还有兵。”她慢悠悠地夹着菜,言语轻柔,“总之不会再任由旁人拿捏。” 第838章 阴谋,是冲他来的 第838章 阴谋,是冲他来的 儿时父母出事,她尚且年幼做不了什么,如今她主事,手中权势滔天,自不会再坐以待毙。 她端起茶杯,盯着浮起的茶叶忽而一笑,“不就是造反嘛,从前他做过一回,如今我再做一回,也算报了这份恩。” 她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小喜听得并不真切,但也不敢追问,只能上前又添了一杯茶,安慰道:“郡主别担心,等银翘打探消息回来,说不定没有郡主想得那么严重。” 宁曦径自吃着,等吃完了她又去了谢允的院子。 打发走下人,她一个人进了房间。 谢允伤势愈合,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喝药,只是一只手举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把药碗放到凳子上用好的那只手喝药。 宁曦靠到近处谢允才发现,他连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有些局促地看着她。 宁曦也不见外,寻了个位置坐下。 “我第一日回来时说景瑢还在宫里,那时你就猜到什么了,对吗?”她开门见山。 谢允神色一怔,随后苦笑起来,“怎么,他回不来了?” 宁曦盯着他不语。 谢允连忙改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认识他时间久,了解他的脾气罢了。” “他做任何事,哪怕只是小到避开一只蚂蚁这等事都是有目的的,更何况他那个人,恨不得整日围着你打转,能让你独自回来,想想也知他有其他盘算。” 谢允看着她,笃定道:“放心,他心眼那么多一定不会有事,说不定现在就等三皇子走了哪步,他好反咬一口制敌于死地,你可千万要稳住,别半路乱了他的计划。” 宁曦眉心轻蹙。 黑羽说话她不信,但谢允说这些她却有些怀疑了。 她也觉得景瑢应该是有预料的,以他的性子只要猜得到的事是一定会准备一万种办法应对,确实不值得人担心。 “可这么一直等着不是办法,他一个人在宫里能做的有限,我也得做点什么。”宁曦站起身来,“北燕这个时候掺和进整件事情,你是北燕人,又在北燕朝廷任过职,你觉得北燕的目的到底是谁?” 谢允讪笑,“我哪儿知道这种事……” 被宁曦扫了一眼,他才收起笑脸,认真想过后道:“北燕唯恐南诏朝廷大乱,无论目的是谁,只要是乱了他们便高兴,况且北燕人眼高于顶,无论是三皇子还是皇帝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 “与其猜测目的,郡主不如想想北燕远在千里之外,如何得知深宫中事。” 宁曦愁眉不展,“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消息从北燕传来怎么也要三四日,我怕景瑢等不起。” 谢允坐在一边,神色正经了不少。 “其实北燕的想法并不难猜,他们搅和进此事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使南诏大乱他们好趁虚而入,二是让王爷在南诏难以立足。” “皇帝多疑,王爷才刚搏得一点信任,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郡主以为谁会乐见此景?” 宁曦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燕子期。” 谢允点头,“不错,桓王世子纵使和王爷对立,但有桓王府在,大局为重,他也不会搅乱王爷在南诏做的那些事,要知道北燕皇室可是指着王爷传消息回去的。” 最不想见到的情况出现,宁曦也只能认命。 谢允见她明了,又喝起药来。 宁曦的神色却更冷了。 “恐怕还有人藏在其中。” 第839章 后悔你误会大了 第839章 后悔?你误会大了 “既然王爷是北燕埋在南诏唯一的眼线,那在王爷没有通信的情况下北燕是如何得知南诏宫中之事?” 宁曦缓缓道,“如你所说,此事有两害,受害者一是南诏二就是王爷,尤其是王爷,无论北燕能否真的搅乱南诏,王爷在此事中都不会有好下场。” “放眼南诏,想咬死王爷的就只有一个人。” 谢允低语,“三皇子。” 宁曦冷哼了一声,“我早该想到的,以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做派,根本不会将家国放在眼里。” “你……你是说三皇子为了害王爷而跟北燕合作?”谢允怔了好半晌,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过是两个御龙卫罢了,三皇子大可以让那两个人咬死说自己是北燕派来的,反正北燕山高皇帝远,就算被泼了脏水也不知道,南诏又不可能真找北燕要说法!” 宁曦沉默了一阵子。 “那就说明此事还没完,景怀瑜和燕家还有后手。”她说完,忽而站起身来看着谢允,杏眸瞪着他,有些惊慌。 “我知道了,景怀瑜要将和北燕通敌的脏水泼到景瑢身上!” “燕子期一直想抢功,为了打压景瑢他会乐意配合的,况且……” 况且景瑢本就和北燕有勾连,就算查不出具体的证据,只要皇帝心里存了疑影,那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谢允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许久后才结巴着道:“还是相信他,早在答允北燕之时,他就该想到会有事发这一日。” 次日一早,谢允便带伤进宫去给静妃看病,无论景瑢境况如何,皇帝都只能依仗谢允,若有机会也能打探些景瑢的消息。 这趟由宁曦和银翘亲自护送,总算平平安安入了宫,宁曦看着谢允因伤而缓慢行走的背影,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刚要走,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景怀瑜扶着承恩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来见安王?”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问道。 宁曦看都没看他,抬脚就要走。 景怀瑜错了一步挡在她身前,“你见不到他,现在是,以后也是。” 宁曦冷笑着抬起头,直视他得意的眼,“未必,被逼到出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倒觉得他的胜算更大。” 景怀瑜狭长的眼一瞪,“朝堂斗争,谁又是干净的,他挑拨我和父皇的关系就不卑鄙?” “那也比你出卖家国要好得多。”宁曦垂眸拂了拂被他碰过的衣袖,绕过了他。 景怀瑜要伸手扯她,却扑了个空,瞪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忽而喊道:“总有一日你会知道,当初的选择有多愚蠢!” 宁曦站定,回过身,嫣然一笑。 “你恐怕误会了,我做选择的依据从来不是谁强谁弱谁输谁赢,只是单纯的,看人罢了。” 最后几个字念得很慢,景怀瑜气得额前青筋暴起,直到宁曦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眨了下眼。 “还要入宫面圣,殿下可别动气过头让陛下怀疑啊。”承恩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景怀瑜瞪了他一眼。 承恩连忙低下头,“安王妃……清禾郡主不过是为了争口气才说那番话,殿下如今势头正盛,还怕没有拿捏郡主的一日吗?” 景怀瑜吐出一口气,“不错,等到了那日,本殿自会让她后悔!” 景怀瑜入宫,随行之人都不得在侧,承恩守在马车旁,屡次看向拐角处露出的半截车辕。 第840章 真的,她从不逼人 第840章 真的,她从不逼人 黑羽坐在车前,回头看车里的宁曦,“王妃,我们不回府吗?” “再等等。”宁曦淡淡道。 黑羽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脸。 半晌,承恩鬼鬼祟祟地从墙角探出半个身子来,正和黑羽对视上,后者一抬眼,承恩便吓得走了出来,规矩地站在原地对马车行礼。 “王妃,三殿下身边的承恩求见。”黑羽不情不愿地跳下马车,一脸提防地盯着承恩。 宁曦撩开帘子,将承恩叫上马车。 “有事?”她往软枕上一靠,老神在在地睨着他。 承恩低着头,声如细蚊,“小人……小人想……” 宁曦截了他的话,自顾自道:“有件事我想问你,你别怕,就当作我同你闲聊。” 承恩收了声,听话地点点头。 “三皇子最近可同什么特殊的人有往来吗?”她问。 承恩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惊得直接站起身来,头磕到车顶又直接跪了下去,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惊恐地看着她。 宁曦神色淡然,“你若不想说我不逼你。” 承恩松了口气。 “我让人去见了承德,他写了一封信,你瞧瞧。”宁曦从袖中拿出一张折起的薄纸,放到他手中。 说是信,但其实不是,展开来洋洋洒洒一只手臂的长度,承恩扫了两眼便冒出冷汗来。 手抖连带着纸抖,哗啦啦的声响充斥着寂静的马车。 宁曦看着他轻语,“承德跟在他身边最久,知道的事也最多,你说与不说都不影响我的计划,但对你来说这却是个机会。” “弃暗投明,或许能给未来的自己某个生路。” 承恩瘫坐在地上,脸色早就吓得煞白,眼珠子却不停转着。 郡主能拿到这份检举三皇子的口供,无论安王能不能赢,三皇子都少不了栽个跟斗,他是三皇子身边的近侍,到时首当其冲要被带走审问,说不定还要用刑…… 若三殿下是个护短明理的主子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连跟了自己二十年的下人都可说弃就弃的无心之人。 反观郡主和安王,一个出了名的对自己人好,另一个又对郡主百依百顺,纵使他背弃旧主行为卑劣,郡主对他也不会比在三殿下身边来得糟。 承恩抬起头,一双眼直视着她,想说什么却一时没张口。 “事成之后我会送你到承德在的地方,你们二人本就是旧识,以后的日子你们两个自己看着办。”这算是承诺保他的命。 承恩磕了个头。 “三殿下近日来在同北燕传信,具体说什么小人并不知道,殿下此前入宫向陛下进言的内容小人也不知,但小人知道殿下将北燕欲要与南诏联姻一事告知了陛下。” 宁曦不明地拧眉,“那陛下就没怀疑他从何而来的消息?” 话音刚落她就反应过来,无奈地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他是不是说联姻的消息是我和景瑢带回来的,说我们散播此事意图不轨,还早在去北燕之时就和北燕勾结荼毒南诏?”宁曦问。 承恩低下头,“小人不在旁,知道的并不明晰,但想来过程也只会如此。” 他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些,“您和王爷住在明阳殿的这段日子里,三殿下传令召回了边疆的宁将军,还借故派韦将军去南方巡营,现下正在联合户部官员准备修改几条有关皇商的律例,正是针对燕宁商号去的。” 第841章 诬陷竟都是真的 第841章 诬陷?竟都是真的 回到王府,黑羽跟着进了院子,打量着宁曦的脸色,递了杯茶上去,“王妃可要谨慎行事,承恩是三殿下身边的人,不可尽信。” 宁曦接过茶,却拿在手里没喝。 “你在外面应该都听到了,他说了一半没说一半,自然是个不老实的。” 黑羽闻言眉梢挑高,“属下不明白,他不是说了许多三殿下的事吗,难道还有没说的?” “他只说了我的事,没说关于王爷的。”宁曦淡淡道,“若不是景怀瑜刻意瞒他,那便是他有私心想给自己留份筹码。” 黑羽闻言也皱起眉来,“如此说来他更不可信了!属下这就去将他绑来,直接审问更有效!” “不行!”宁曦喝住他,“那样只会打草惊蛇,现在我们刚摸索出景怀瑜的意图,不能胡来。” 她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担心,眼下还不到试探他的时候,先照他说的做,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黑羽低声应下。 宁曦于心不忍,压下他行礼的双手,“辛苦你了,银翘那边人手多,传递消息什么的还得需要你费心。” 黑羽受宠若惊,随后嘿嘿笑起来。 “王妃这话不就见外了?王爷是属下的主子,王妃自然也是,帮王妃分忧本就是属下分内职责。” 宁曦笑了笑,“你看现在事情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性差踏错,有什么事你就别提你家王爷遮掩了,免得不留心坏了大局。” 黑羽笑容僵在脸上。 “王妃说什么呢,呵呵……” 宁曦跟着他一并笑起来,“我还不了解他?他把你留在宫外前都嘱咐了你什么?” 黑羽嘴角一抽。 宁曦接着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说他不让你告诉我的那部分就行。” “……” 黑羽苦笑,“您这叫不为难我……” 宁曦笑而不语。 “真没什么,就是让属下守着王妃,守好定南王府的家业,另外不要与北燕那边有往来,若有信件什么的让我截下不必给您看……” 宁曦笑容悄然消失,“什么信件?” 黑羽声音又弱了几分,“就是北燕和王爷的日常书信往来……” “他和北燕一直有联络?”宁曦正色看着他,“信呢,拿来。” 黑羽抓耳挠腮了半天,没动作。 “拿来!” 黑羽立刻跑出了主院取信去了。 回来时,他手里捏着一沓已经开了封的书信,犹豫着递给她。 宁曦随便打开一封,上面便是细密的小字,让他打探南诏朝堂各种细微小事,连宫中采买谁吞了几两银子这等消息也会问。 宁曦忽然就想起安王府的书房来。 书房里陈列着各种卷宗,朝内朝外大小事都有记载,那还只是她看到的,看不到的或许还有更多。 原来他一直在给北燕传信,从未断过,也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和北燕谈了一年的期限,若能在南诏夺权成功便算他完成任务。 熟悉的被骗的气愤涌上心头,她却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发作。 “你家王爷瞒着我想自己揽下所有的事,现在他被景怀瑜诬陷和北燕勾结,只要被他们发现半点蛛丝马迹,你家王爷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知道吗?”她语气格外平静。 黑羽垂着头,支支吾吾道:“可这些都是王爷从前的事,实在不该牵扯王妃您。” “胡扯!”宁曦将信甩回到他怀里,“我人都嫁给他了,他说不牵扯就不牵扯?要真想撇干净我,你去宫里问他要封和离书来!” 第842章 书房,钥匙到手 第842章 书房,钥匙到手 黑羽连忙赔笑,“属下见不到王爷的面,您还是等王爷出来亲自问他要……” 宁曦翻了个白眼。 她冷静下来,道:“你家王爷是走一步想百步的人,他在传第一封信的时候一定想到若一朝事发这些证据该如何处理。” 黑羽点头,“属下会善后,王妃放心,绝对不会让三殿下抓到一点实质性的证据。” 宁曦看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他和北燕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黑羽抿着嘴,低头不敢看她。 宁曦瞪了他许久,他愣是一声没吭,罢辽她只能伸出手来,“书房的钥匙给我。” 黑羽抬头,“您不是有?” “我要的自然是我没有的那把钥匙!”宁曦蹙眉,“拿来。” 黑羽又不动了。 “他说过不许我进去吗?”宁曦问。 黑羽摇头。 “说过不许给我钥匙吗?”她又问。 黑羽摇头。 “我现在是不是你的主子,说话管用吗?” 黑羽鼻子眼睛皱在一起,一脸不情愿。 宁曦冷睨着他,“你主动交还是我动手抢结果都是一样。” 黑羽只得将一把乌黑的小钥匙拿了出来。 宁曦拿到手里径直往书房去了。 书房在院落深处,初夏时节草木茂盛,她来到书房门前已经披了一身的落叶。 她先是用自己的钥匙打开外面的门,然后进去点亮了几盏油灯。 那处小门藏在几个博古架后,被层叠的古籍书画挡着,即便是白日里也难以发觉。 锁很精细,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先用撬锁的银丝试了试。 这锁设置精妙,她还是撬不开。 钥匙也不同于一般钥匙,有个凸起轻轻一拨短小的钥匙便分开成一把正常长度的钥匙。 她研究了一会儿,拧着钥匙左转右转了好半晌,忽然一刻传来咔哒一声。 她握着锁和钥匙,缓缓地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几盏长明灯,灯光微弱,被外面的光亮照耀着更不起眼。 长明灯后是一方案台,案台之上又放了一块牌位。 只不过上面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块无字牌位。 宁曦凑上前,泼了酒又吹了几口气,各方法用过后都没有反应,只得将牌位放回原位。 除了牌位,案台旁还有一方梨花木的架子,所有与北燕的往来书信在这里之占了一个角落,其余的位置放的都是他在北燕时与南诏通的信。 有写给皇帝的,有写给长公主的,还有写给他早已过世的母妃的。 她翻找的动作忽然一顿。 书信都是散着放在架子上,而信下面还压着一个小盒子,她打开看过,里面是几样玩意儿。 一副破旧但却打磨过的弹弓,几个圆润的小石子,还有几个脖子粗的小铁环和一架已经拆成木枝条和布条的风筝。 前几样都没什么稀奇,但那铁环和风筝她却依稀有印象。 小时候爹爹总会做一把铁圈交给她,然后在院子里摆许多她想要的好玩意儿和爱吃的点心让她套,若是套种就归她。 制作铁圈的难度其实不小,也就是定南王府家大业大才会做一把这东西给她当玩具。 而且外头的工艺和王府的工艺不同,做出来的铁圈精细度也不同,景瑢这个和她小时候玩的很像。 至于那架风筝,她一眼就瞧见木条上刻着的一个小太阳。 她小时候不会写宁曦的曦字,怕人笑话,有人问名字她就会画个太阳。 这些东西,都出自她手。 第843章 不能碰,珍藏的物件 第843章 不能碰,珍藏的物件 从书房出来,黑羽就在院外。 见她出门,他犹豫了一下没上前,只站在原地虚虚地唤了声王妃。 目光又从她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挪开,停在她怀中的匣子上。 他顿时一惊,快步上前来,“王妃您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宁曦看了他一眼,将匣子放到他怀里,黑羽连忙小心翼翼地抱住,还用袖子擦净上面的浮尘。 宁曦将书房重新锁好,一路无言,直到回了主院,大门一闭,她才回身看向黑羽。 “你认得这匣子?”她问道。 黑羽不敢看她一眼,心虚地抱着匣子,倒像是拿匣子挡灾似的。 “这是王爷从小存放在身边的箱子,对王爷很重要。”他道。 “那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宁曦又问。 黑羽闻言抬头,“您没打开看过吗?” 宁曦到凉亭内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着道:“他的东西我怎么好随意翻看,你就告诉我,这匣子重要在何处?” 黑羽眨了眨眼,“倒不是属下想瞒王妃,属下确实不知这匣子的来由,也不知王爷为何珍视此物。” 宁曦睨了他一眼,“你打小就跟在他身边,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黑羽讪笑:“王爷比属下虚长几岁,王爷从不提年幼时的事,属下自然不知道。” 这倒是个理由。 宁曦暂且放过他,将匣子抱了回来,然后当着黑羽的面直接打开,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将破旧的风筝布拎了展开,抖了两下。 黑羽的心脏也跟着缠了两回。 “王妃,这料子太旧不经折腾,要不还是放回去?”他忍不住道。 宁曦斜睨过来,“我若不小心毁了这面布,你家王爷回来会跟我发脾气吗?” 黑羽表情顿时僵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给不出个准话。 宁曦嗤笑一声,将风筝布叠好放了回去。 还没等黑羽松口气,宁曦又拿起弹弓,随手在从盆景里捡了颗小石子,瞄准了隔壁院子探过来枝叶。 黑羽声音都发颤,挡在宁曦身前,一副和弹弓共存亡的架势。 宁曦正瞄准,睁着一只眼睛,睨着黑羽,“你是怕你家王爷心疼,还是怕我会被王爷记恨?” 黑羽不说话,只赔笑。 “你紧张什么,这莫不是什么青梅竹马给他的定情信物?”宁曦淡淡道。 黑羽连忙摇头,“属下用性命担保,王爷绝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宁曦轻笑,“燕云笙呢?” 黑羽噎了一下,“那只是笙姑娘一厢情愿,王爷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这可算不上青梅竹马……” 宁曦笑容消散,冷冰冰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让开。 黑羽自知问题已经发展到自己处理不了的地步,只得悻悻让开。 弹弓瞬间弹出,石子准确地打落一片叶子,与此同时弹弓的皮带也断裂了。 黑羽在一旁屏气,才控制住没喊出声来。 宁曦看着指间被弹出的红痕,又甩了甩短成两截的弹弓,忽而笑了一声。 黑羽惊恐地看向她。 王妃怕不是吃醋吃傻了? 他愣神的功夫,宁曦已经将东西放回到匣子里,然后抱回屋里,再出来手里已经没东西了。 黑羽咽了下口水,上前道:“属下保证绝不跟王爷提及此事!” 宁曦施施然地在躺椅上坐下,淡淡道:“不必,照实说就是。” “我还有事要问你。”她转开话题,“那屋子里有个无字牌位,你可知是谁的?” 第844章 搜府,勾连北燕的证据 第844章 搜府,勾连北燕的证据 “无字?” 黑羽愣了下,随即低下头答道:“属下不知,王爷从不与属下聊这些。” 宁曦一眼看穿他,“算了,我不难为你了,外面事情多,你先去忙。” “对了,见到银翘叫她回来,我有事找她。” 黑羽松了口气,逃命似的跑了。 宁曦慢吞吞地吃着糕饼,回忆着那副牌位。 黑羽的反应一看就是知情,既然他知情,那牌位的主人大概就是他懂事以后会接触的人,多半是北燕朝廷后宫里的人。 什么人值得他不想被人发现也要在府上立香案供奉呢? 还有那匣子…… 这件小屋里摆放的都是紧要的东西,她小时候的玩意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并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也不记得以前去过北燕宫中。 宁曦吃下最后一口糕点,坐了起来。 这些事等他回来再说,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银翘得了她的命令回来,气都没喘匀地出现在她面前。 宁曦让她坐下歇了一会儿,银翘却不肯,将事情先说完才肯喝口茶。 宁曦听她说完,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皇帝为何要关着他不放呢?若是怀疑,或是审问或是用刑,总不该在明阳殿扣着。” 银翘不语,宁曦自顾自地接着说,“所以皇帝也拿不准主意,他知道景怀瑜想除掉景瑢,他怕景瑢被诬陷后无人帮他,到时任由景怀瑜拿捏。” “可就这么耗着,他想得到什么结论?” 宁曦自言自语了半晌也想不通,银翘忽然开口,“属下斗胆猜测,皇上会不会是在等郡主有动作。” 宁曦闻言抬起头,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等我去明阳殿求他放人,还是等宁家军逼宫,他好将我定南王府一网打尽?” 银翘不懂,又不说话了。 “你说得对,皇帝可能相信景瑢,但绝不相信定南王府,他关着景瑢一是稳住景怀瑜,二是看景瑢的反应,三则是看我会有何动作。”宁曦深吸了一口气,“让人行动都注意些,若是冒险就先撤手,不能在此时被人抓住把柄。” 银翘点头,“我明白。” “这事还没完,且等着,景怀瑜的动作还没开始呢。”宁曦站起身,看着院中各色花朵,悄然勾了勾唇。 “银翘姐,当初爹娘主事的时候,每日也会像我这般长吁短叹应接不暇吗?” 银翘站到她身边,轻声道,“谋算争斗一向是不易的,你别有太大压力,纵使是你爹娘在,遇到这种事也一样会烦心。” 宁曦看向她,“可我从未见他们因为这些事皱过眉。” 银翘扯了下嘴角,“孩子眼里的世界总是单纯,当初是你爹娘背负,现今你独当一面,你爹娘若是看到一定会欣慰。” 宁曦眼眶微热,笑了下,挪开视线。 “他们总是有办法的。” 次日晨起,宁曦正准备去平阳侯府,穿戴整齐要出门时,小喜忽然跑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宫里派人来搜府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跟来了一队御龙卫打扮的兵士,带头的冲她行了一礼,什么也没说只递上了手令。 是景怀瑜的印。 “齐王殿下如今虽然代政事,但也没有随意搜同为王爷的皇兄府邸的道理,搜府可以,请你们王爷求陛下的玺印来。”她淡淡道。 士兵首领皱了皱眉,“我们只是照令行事,王妃何必为难我们,再说谁的印结果都是一样,还不如彼此行个方便。” 第845章 吓唬人,她可不吃这套 第845章 吓唬人,她可不吃这套 “话可不是这么说。”宁曦勾唇,淡然地扫过这一队人。 “事关王爷和王府的清誉,自然要小心行事,就像你们御龙卫中出现了叛徒,你作为首领到时一样难辞其咎,你现在敢怠慢差事,日后一并算账都是要还的。” 首领眉头拧得更紧,看着她的眼神也愈发不屑。 她一个女人在军士眼里本就像个小鸡仔,现在又说了这些难听的话,首领也没忍,直接握上腰上的长刀。 “齐王殿下手令搜府,我等照令办事,无论王妃让不让微臣都会照做。”他挥了挥手,“来人,请王妃先出去。” 他一声令下,两个人站了出来,与此同时宁曦也抽出腰间的佩剑,横在众人身前。 “那就看看到底是你请我出去,还是我请你出去。”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围上一排小厮打扮实则身材魁梧的练家子。 她勾着唇角,长剑抵在他握刀的手腕,轻轻将他的手挑开。 “这里虽是安王府,我是安王妃,但你别忘了我还是宁家军的首领,你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这套对我没用。” 首领脸色阴沉,但却也反应过来眼前的不是一般的妇人,而是手下有十万军士的清禾郡主,只得咽下这口气收了手转为行礼赔罪。 随后一脸烦闷地让人去宫里传信。 宁曦收了剑,小喜让人搬来了椅子和茶水糕饼,边歇边等。 一个时辰后人回来,却两手空空。 首领怒骂了一声,喊醒了内院小憩的宁曦。 宁曦揽着披风走出来,“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各位了。” 首领阴着一张脸,高声道:“若安王府无事,郡主为何不让臣下等搜查,岂不是心中有鬼?” 宁曦闻言驻足回身,“御龙卫现在管起审问一事了?” 首领神色一怔,“不曾。” “有你这番话我便可治你攀诬皇亲一罪,株连九族,首领还是慎言得好。”她一字一句道,“安王府有没有问题,自有陛下定夺,你们御龙卫受陛下统辖却连陛下的旨意都要不来,我倒是想问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的御龙卫?” “你!”首领气得脸色涨成猪肝红。 宁曦冷笑,接着补刀:“皇帝的御龙卫,有效忠齐王的,有效忠北燕的,却唯独没有效忠皇帝的,可真好笑。” 她话音刚落,院中忽然多了许多穿戴齐全的兵卒,各个铠甲加身,一起出现,场面瞬间转换。 首领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安王府的实力,这些人定是一早就在周围,但他们却无一人发觉,若真动起手来,他们连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御龙卫尽数离去,宁曦也启程往平阳侯府去。 平阳侯府门外,她正巧遇到刚从礼部尚书府探望回来的侯爷侯夫人,两人见到她后只闷头行礼,一言不发地请她进了门。 前堂坐下,下人们退下,平阳侯这才一声长叹。 “老夫等人都听说了,王妃近日受苦了,多事之秋,王妃要保重身体。” 宁曦笑了笑,“劳侯爷挂心,我没事,只是王爷在宫中不通消息,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侯夫人坐到她身边,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别担心,能关在宫里就说明皇上还没真信了齐王的话,一切都还有余地。” 宁曦点头,“现下我也顾不上他,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侯爷商量个对策,齐王要改皇商条例,还传令召我兄长回京,是要对我动手了。” 第846章 眼中钉,定南王府的危机 第846章 眼中钉,定南王府的危机 平阳侯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拍案而起,“他敢私自调边境的将领回京?” 侯夫人连忙拽他坐下,“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侯爷坐了下来,依旧脸色阴沉,“王妃可别瞒老夫,这么大的事朝野上下都没听说,王妃是如何得知的?” 宁曦便将承恩的事告诉了侯爷。 平阳侯平静了些,皱着眉道:“王妃说的对,这种事还是有备无患的好,商号的事暂且不提,宁将军万不能回京,将领私自回京是大罪,况且若齐王真的和北燕有勾连,那此刻边疆无首领,岂不正是进犯的时机?” 宁曦点了点头,“侯爷说的是,我已经派人在路上拦截,但也不知能否来得及,其实……” 平阳侯看她欲言又止,忽而一笑,“王妃是想让老夫即刻启程到边疆稳定局面?” 宁曦垂眸,“此事是强人所难,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若是侯爷不方便,我也可……” “本侯应了。” 宁曦一怔。 平阳侯笑了笑,“京中局势紧张,王妃被齐王的人盯着自然不能离开,放眼京城能让王妃放心托付的也就只有本侯,王妃不必多言,就算是为了南诏,本侯也该走这一趟。” 宁曦站起身来,满心愧疚,一时不知说什么。 侯爷接着道:“齐王好歹也是我齐家的人,我齐家有这样的晚辈,我这当家做主之人自然要为此善后。” 宁曦深深一拜,“那此番就有劳侯爷了。” 侯爷也起身回了一礼,“本侯身居其位,此当应尽职责。” 他扶起宁曦,又道,“不过还是尽量拦住宁将军,边军到底是宁家军,老夫前去对北燕的震慑有限。” 宁曦点头,“我知道。” “对了,方才王妃所提的户部之事,可有决断了?”平阳侯坐定后又问。 宁曦摇头,“我与王爷在户部都没有相熟之人,唯一认识的许大人也不在京城,侯爷可有什么好法子?” 平阳侯细细想了下,道:“老夫在户部虽没有可用之人,但却知律法条例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光是几次上书等审就要十日,若是不足十日王妃便可借此拒绝依新律条行事。” “若齐王执意逼迫商号执行怎么办?”宁曦问。 “按章程可以上报京兆府,或是直接到宫门外击鼓鸣冤,当然以王妃的身份,直接入宫觐见就是。”平阳侯道。 宁曦淡淡道:“若陛下和齐王一条心呢?” 平阳侯神色一滞,“王妃的意思是……” “定南王府树大招风,陛下忌惮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借此削我的权势他自然乐见其成。” 平阳侯被她直白的话吓了一跳,连忙给侯夫人使眼色,侯夫人亲自起身关上了正堂的门。 “若真如此,那此事倒是难办了。”平阳侯也愁眉不展。 忽而,侯夫人开口,“长公主殿下会否有办法?” 宁曦和平阳侯看向她,她不急不缓地解释,“陛下一向敬重长公主,长公主对定南王府又有维护之心,若是长公主做主拦下此事,想必陛下不会阻拦。” 平阳侯也跟着点头,“这话说的是,陛下既然是想静观其变,那便不会有太多动作,况且现今陛下谁都不信,在安王殿下那他也得留些余地。” “可是这会将长公主牵扯进来。”她有些犹豫。 此前因为提防景怀瑜对景瑢下手,她已经给长公主报过一次信,求她暗中看顾,眼下若再求,实在有点贪得无厌。 第847章 执念,仇恨因何而起 第847章 执念,仇恨因何而起 “王妃,万事不能皆两全,再说是否答允还得看长公主的意思,您不必自苦。”平阳侯冷静道。 宁曦也知道这个道理,便也没再纠结。 回去的路上,银翘从宫里带回了点景瑢的消息。 说是他病重,谢允被皇帝允许放进去看诊,出来后不知用什么办法和黑羽联系上,只说了两个字,无事。 宁曦知道后也不知该不该信。 第二日,她装成宫女到了长枫殿。 长公主认出她后没什么表情,只将殿内的人都遣走,然后施施然地道,“安王的事本殿帮不了你。” 宁曦直接跪下,正色道:“殿下恕罪,清禾是有另一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长公主眼神落在她身上,“讲。” “齐王欲要修改皇商条例针对燕宁商号,陛下也想顺水推舟,清禾实在没法子,想请殿下出面阻止。”她道。 “什么理由?”长公主问。 “律例修改需得先上书等待十日,殿下只需按章程拖足十日即可,名正言顺不会有人阻拦。”宁曦拜了下去,“清禾知道此事是在与陛下作对,若殿下不允清禾也会感激殿下维护之心。” 殿内许久没有声音。 “抬头。”长公主冷声道。 宁曦抬眸看向她。 “你与齐王作对,究竟是何原因?”她一字一句道,“想清楚再答,本殿不想听废话。” 宁曦暗暗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更加坚定。 “因为清禾要报仇。” “何仇?” “爹娘身死的血海深仇。” 长公主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信口开河,污蔑皇亲是重罪。” 宁曦郑重道:“我自有办法证明那不是污蔑。” 长公主冷笑,“自作聪明,你撬得开老三的嘴,那另一位呢,别说你不知道!” “只要有他在一日,你爹娘永远不会有报仇的那一日!” “不试过怎么知道。”她神色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 长公主忽然拧眉。 “你不是冲齐王去的,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皇帝去的,你所谓的报仇,也是报他的这份!” 宁曦沉默不语。 “你疯了!你要如何能逼一个犯了错的人承认自己的错误!”长公主震惊地喊着。 宁曦轻笑,“与人对垒,拼的就是谁更豁得出去,这一点他比不过我。” 啪! 长公主呼吸急促地瞪着她,衣袍因这一巴掌剧烈的摇晃。 “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宁曦抿了抿火辣辣的嘴角,淡淡道:“我只要报仇。” “你爹娘若是知道会心疼的!他们从未指望你报仇,你只要守好定南王府的基业,他们便会如愿了!”长公主喊道。 “我不要他们这般的如愿,我要我的如愿!” 宁曦眼眶冲血,声音微微颤抖。 “殿下,爹娘希望我活成自己,这便是我自己。” 长公主呜咽一声,跪在她面前,双手捏着她的肩,神色怆然。 “孩子,你可曾想过当年你爹娘走得那般果断,走前将你的一生都安排好,他们是做了选择的,明白吗?” 宁曦直视着她,“我猜到过,但这都不重要了。” 长公主手一松,诧异地看着她,“你……你哪来这般执念?” 宁曦垂下眼帘,小声道:“您的好意我明白,但此事我一定要做。” 长公主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站起身。 “你啊,可叫本殿那你如何是好?” 第848章 性命担保,他是叛徒 第848章 性命担保,他是叛徒 从长枫殿出来,出宫的路上路过明阳殿,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遇上正要出来办事的老太监。 老太监见着她的打扮先是一惊,随即垂眸无声地行了个礼便走了。 倒不是他不忠于皇帝,只是明阳殿现如今的守卫连只蚊子都放不进去。 她没多留便离开了皇宫。 主院门口,黑羽早早等在那里。 “银翘忙去了,让属下留在这给王妃报个好消息。”他笑嘻嘻道。 “说。”宁曦兴致不太高,进了门直接坐在一旁。 “宁将军回京路上必过靖州,但现在靖州连下了四五日大雨,官道封禁,将军恐怕不能如期回京。”黑羽道。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宁曦又道:“让传话的人将京中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北燕若借此来犯,让他自己拿主意。” “拿什么主意?”黑羽没懂。 “我宁家军人的命,不为不值得的人牺牲。”宁曦淡淡道,“四年前的悲剧发生一次就够了。” 黑羽还是没听懂,但也明白已经超过他该问的范畴了。 黑羽离开后,宁曦掏出了一直放在袖袋里的红玉佩。 玉佩上的数字显示着三十五。 今日长公主反对她的时候她曾动过一点念头,若是她先救回爹娘,再让爹娘到皇帝面前,那一切就都不必她费心找证据。 可这念头也只转瞬即逝。 先不说这数字何年何月能降下来,单说她报仇一事本就是为了她自己。 如长公主所说,爹娘不想她报仇,与景怀瑜有仇怨的是她自己,她不能把仇算在爹娘头上。 只是为自己。 两日后,户部提议修改律例的文书上报朝廷,景怀瑜当朝批了,却被突然出现的长公主呵斥住,说他才刚掌朝政便漠视律例条规,实乃目无王法,逼着他将文书交出,长公主带着文书离开大殿,百官无言。 事后明阳殿也没有反应,朝廷揣摩着皇帝的意思,也都不敢上奏询问,这事便被搁置了。 再过两日,阮家上下集体跪在大殿外,控诉齐王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还要杀人灭口,景怀瑜怒斥他血口喷人不允上殿,阮大人便在殿外公然诵读诉状,最后逼得人去明阳殿请旨。 请旨的太监刚出宫门又遇到长公主,长公主大手一挥让刑部受理此事,明阳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刑部只得按流程处理阮家的案子。 皇后欲传召刑部尚书,却被长公主以她涉案避嫌的借口直接禁足宫中,明阳殿还是没有回应。 局势微妙倒戈,明阳殿内却没能维护表面的和平。 景怀瑜打翻了谢允刚煮好的药,毅然跪在榻前,高声控诉,“父皇明察,这都是安王夫妇欲打压儿臣的阴谋!” “安王夫妇与北燕通敌,您究竟要如何才能相信儿臣!” 龙榻上传来几声轻咳,随即虚弱地声音飘出来,“你说是便是?安王与你一样都是朕的儿子,殊不知到底是他害你还是你害他?” 景怀瑜抬起头,正色道:“儿臣派去的人想要搜查安王府,却被安王妃挡了回来,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拒绝?” “他从小在北燕长大,与父皇与南诏感情寡淡,南诏如今出了内贼,他首当其冲就该被调查!” “若他不是叛徒,儿臣愿以皇子之尊位谢罪!” 龙榻的床帐被撩起,皇帝神色莫测。 “你有办法验证?” 第849章 关押,排除万难会佳人 第849章 关押,排除万难会佳人 夜,宁曦被一阵高呼声唤醒。 小喜跑了进来,直接扑到她床边,惊慌失措地揪着她的衣角,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整句。 宁曦顿时清醒过来,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宫里出事了?” 小喜点头,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被悄悄送出了宫,老太监亲自带着一整队的御龙卫,银翘和黑羽都说根本无法靠近,现在只知道王爷被送到城外一座皇家庄院。” “他们两个回来报信后就走了,还嘱咐您别担心,王爷上下马车时他们看见了,人还好好的。” “可是王妃……这回不是齐王殿下给咱们王爷使绊子了,是皇上他……您说皇上不会真的相信咱们王爷通敌?” 看着小喜仿若求助般的眼神,宁曦笑了下,淡然道:“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关着,皇上若真的相信,王府早就被抄了。没事的,已经很晚了,你先去休息。” 小丫头忧心忡忡地走了,宁曦换上夜行衣,出了门。 才刚翻了后院的院墙,就撞见在墙根下发呆的手下暗卫。 暗卫吓了一跳,先是尴尬地笑了下,而后道:“是银翘姐让我在这里等您,说要把这个交给您。” 他递来一张字条。 宁曦接过来扫了一眼,“有劳。” 皇家庄院离城中很远,她等着城门开的时辰溜了出去,出城后买了匹马往字条上的地址赶去。 一个时辰后,她站在皇庄外的小土坡后,如小喜所说,这里守卫极严,除了一个走车马的小门外没有一点松懈。 她又等了半个时辰,等采买的人从外头回来,她半道将他打晕,换上了他的衣服混了进去。 今日是第一日看管,侍卫还记不清庄子里人的模样,还真叫她顺利地混了进去。 午膳时分,她穿着一身侍女的衣裳端着饭菜出现在关押景瑢的院外。 屋内,老太监将几包药材放到桌上,叹了口气,“谢大夫托老夫送来的,说您的身体不能停药。” “多谢公公。”景瑢瞥了眼那药,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王爷还是要保重身体,才能以待来日。”老太监又劝了一句。 景瑢抬眸笑了笑。 房门忽然被敲响,老太监起身,“想必是送午膳的下人。” 他打开门,稀疏的眉毛蹙了蹙,“只有一个人,怎么送这么多。” 他侧过身让开地方,“放到内室的桌几上就下去。” 个侍女将东西送进去,榻上的景瑢忽然坐了起来,指着其中一盘鱼道:“那是什么鱼?” 他表情有些好奇也有些嫌弃,“本王不吃鱼,你拿过来我瞧瞧,若是做得不好就拿回去你们分了,也别浪费。” 侍女低着头将鱼端到他面前。 景瑢扫了一眼,边略有嫌弃地蹙起眉头,“这鱼做得样子差了些,但味道闻着还不错,公公可喜欢吃鱼?不如在本王这儿用了午膳再走?” 老太监愣了下,随即摆手讪笑,“王爷就别打趣老奴了,老奴岂敢。” 他说着上前从侍女手中将鱼接过,“既然王爷不喜欢,老奴就先拿出去。” 他看向侍女,“去厨房再端个菜来。” 侍女领了命连忙离开。 不多时她再回来,屋里就只剩下景瑢一个,床帐围着,里面也没有动静,似乎是睡着了。 第850章 算了,她脑子缺弦 第850章 算了,她脑子缺弦 宁曦将一盘本该下午再送来的糕饼放到桌上,又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换了位置,将他平时爱吃的放到一边,其余的搁在另一边。 收拾好,她站在床帐外轻唤了声王爷。 里面还是没动静。 担心老太监随时会回来,她便直接掀开了床帐。 下一秒,她便被拽了进去。 帐子落下,闭塞的空间有着和外面不同的温度。 她对上一双清明又含着笑的桃花眸。 屡次上当,她早就没了脾气,睨了他一眼抽回手,坐正身子。 “到底怎么回事?” 景瑢不错目地看着她,半晌指了指她头顶,“这粉色的珠花不错。” 她不喜粉色的物件,之前景瑢送她粉色的耳环还被她嫌弃了。 他这是故意奚落她。 宁曦一把推开他的手,“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在外头都急死了!” “是他们急还是你急?”景瑢浅笑着,和她焦急的状态完全不同。 “当然都担心你啊!你少打岔!”宁曦蹙眉,往前挪了挪,“你快说,皇上为何把你关在这里,他们要做什么?” 景瑢歪了歪头,“我怎么知道?他们既然是冲我来的,必不会让我知道。” 宁曦一噎,有些懊恼地摸了摸头,她最近真是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急疯了,这种错误也能犯。 “好了。”他拿下她的手,轻声道,“许久没见,想这些无关的做什么?” “无关?”宁曦气笑了,“若是无关我费心进来见你做什么?” 他大言不惭,“自然是想我。” 宁曦瞥了瞥嘴角,不搭他的茬,正经道:“虽不知眼下是什么局面,但景怀瑜一定会有后手,我想了下,他或许是想钉死你通敌的罪证,无非就是搜府或者查你往日与人来往的蛛丝马迹,再不然就是和燕子期互通陷害你。” 景瑢静静地听她说,是不是点头,实则却并没有听进去,见她眉头越拧越紧,反而还勾唇笑起来。 宁曦瞪了他一眼,景瑢收敛了些,她接着道:“黑羽已经处理了你在府上的东西,搜府应该也搜不出什么,但若燕子期搅进来事情就难办了,所以我想找一个人。” “燕云笙?”景瑢淡淡道,“燕祟山会牵制燕家,这倒是好法子,但眼下送信,等她到了北燕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宁曦抿唇,“几日前我就让人去送信了,仿了你的字,借了你的名。” “你……不生气?” 景瑢怔了一怔,笑容有些苦涩,“你不是不想我同她有牵扯?” “一码归一码,这是正事,私情当然要放下。”宁曦顿了顿,小声道,“你介意?” 不等景瑢说话,她接着道,“事出紧急,我又见不到你,若是能见到我一定会征求你的意见……” “宁曦。”他语气极为无奈,“我是气你这个吗?” 看着她茫然的眼神,景瑢闭了闭眼,“罢了,不懂就不懂。” 他将宁曦拉到身前,桃花眸直直地看着她的眼,“有几句话我要嘱咐你。” 他神色正经,宁曦也就没挣扎,由他去了。 “父皇不信我,但更不信景怀瑜,所以即便查出什么通敌的证据,他也不会急着对我下手。”他捏了捏她的手,“记着,无论听说了什么事,切不可轻信。” 宁曦是什么人,这话一出口她就品出不对来。 “你要做什么?” 第851章 图纸,他们想骗走 第851章 图纸,他们想骗走? 景瑢轻笑,他当然知道宁曦不好应付,他声音放轻了些,像是哄人,“你要相信我,一切我有数,你就安心处理好外头的事,将商号和军队稳住,便能保我在父皇这里无虞。” 他不说的事她一直都没办法,宁曦点点头,“看总管的态度,想必皇帝是要看你们自己斗,这确是好事,你看顾好自己,外头的事也不用担心,我应付得来。” 他眉眼弯起,“我知道。” “王爷,您睡了吗?” 外头忽然传来老太监的声音,房门没关,他推开门走进来,两人一直没发觉。 景瑢一把将她拢在被子里,轻咳了两声,“喝了药犯困,是快睡了。” “您还没用膳呢,还是先用膳再歇息?”老太监边说边往床榻这边靠。 袖口被人拽了两下,景瑢压着嘴角,淡淡道:“药喝得嘴里发苦,公公若是方便可能帮本王再去讨些蜜饯来?” 老太监倒是没想到二十多岁的男人喝药还要吃甜,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去。 脚步声远去,宁曦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确定没有动静才将被子掀开,缓了口气。 “吓死我了。” “不能多待了,你顾好自己。”她跳下床榻,却被景瑢牵住了手腕。 她回头看去,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眸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好似她像个提上裤子不认人的畜生。 她想了想,俯身飞快地亲了下他的脸。 “我等你回来,有话要跟你说。” 景瑢愣了一愣,随即嘴角起飞,声音低微,“好。” 当日夜间,宫里就又传出消息,说皇帝病情有所好转,过问了些政事。 银翘照例汇报完,神色有些郑重,“还有另一件事,是手下人意外得知的。” “宫里今日不知怎的传了一则消息,说皇帝准备让工部立一处专门制作军器的地方,以增强军队的实力。今日皇帝一共见了半个时辰的外人,只工部尚书就沾了大半,想必有些可信。” 宁曦拧眉,“南诏军的武器向来是各地方分开制作再汇到军中由专门的铁匠工人等完善,我宁家军的兵器更是自己画图自己做,皇帝这遭可是要骗我们的设计图纸?” 宁家军最有价值的机密就是这些稀奇古怪的武器图纸,不但北燕一直想要,皇帝和景怀瑜更想要,她很难不怀疑皇帝的用心。 银翘不好评价,沉默不语。 宁曦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两日后,老太监亲自上门,在安王府的前堂当着王府下人和他带来的侍卫们的面索要宁家军的武器图纸。 宁曦早有准备,拿出了几种常见的图纸给他,老太监只管复命不管其他,拿了东西谢了恩就走了。 小喜喜滋滋道:“还是郡主聪明,这就把他们打发了!” “不对劲。”宁曦却沉声道,“皇帝若真想要为何不下旨,只要下旨我就不得不全都交出来,不交我就是抗旨。可现在不愠不火走这一趟是给谁看?” 小喜想不明白,“可能是给齐王殿下看的,他不就想挑拨皇上和咱们王爷的关系吗!” “这图纸是要直接送去工部?”宁曦忽然问。 小喜点头,“来时听赶车的人跟咱们门房说一会儿要去工部尚书的府邸。” “尚书府……”宁曦忽然抬起头,“坏了!” 第852章 试探,总有人要做叛徒 第852章 试探,总有人要做叛徒 黑羽是被银翘从宫里硬拉回府的,走时他甚至还没和下属说完话。 他站在堂中,气氛沉重地让人难以呼吸,他一头雾水地看向银翘。 银翘一如既往地没表情,但眼中也有些微迷茫。 “黑羽。”坐在中央的宁曦终于开了口。 黑羽连忙应了一声,“王妃是有急事吗?” 宁曦冷眼睨着他,“最近景瑢给你安排了什么差事?” 黑羽一怔,“属下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更谈何差事,王妃何故这样问?” 宁曦眼神紧盯着他的神情,在确定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后,她神色更沉重了。 “我怀疑齐王和皇帝要联手算计你家王爷。”她沉声道。 黑羽没当回事地笑了下,“一向如此,王妃别太担心了。” 宁曦站起身,踱步到两人面前,她看了黑羽一眼没说什么,转向银翘,“你先去让人查清楚图纸是不是真的在工部尚书府中。” 银翘离开后,宁曦才看向黑羽。 “北燕对南诏军队的武器一向看重,尤其是宁家军的武器图纸。” “我怀疑皇帝借建新部的借口将图纸送到尚书府,是为了引所谓的南诏叛徒出现。” 黑羽愣了半晌,细细思量了许久才勉强想明白了些。 “是齐王殿下给皇上出的主意?可现在王爷被关着,他们若是怀疑王爷不是该把王爷放出来再引人上钩吗?” 他挠了挠头,“属下没听说除了王爷还有谁是北燕那边的暗线。” “这正是问题所在。”宁曦细眉紧蹙,“这么重要的图纸却放在尚书府,若要偷窃图纸这便是最好的机会,无论北燕叛徒是谁,都一定会冒险尝试一番。” “王爷现在被关着,若图纸平安无事被转送入宫,这不正能说明王爷便是那个叛徒?” 黑羽瞪大了双眼,结巴了半晌轻声道:“可这终究也只是试探,这么大的罪没有证据绝不会有定论!” 宁曦冷笑,“他与景怀瑜争权,争的只是皇帝的信任,皇帝怀疑谁谁就是输家,何须证据!” 黑羽哑然。 宁曦接着道:“所以这件事必须有人做。” 黑羽怔怔地看着她,“王妃你准备做什么……” 宁曦没说话,黑羽顿时就急了,“您可千万别乱来,既然皇帝要引叛徒上钩,那尚书府想必早就布满暗线,您此番去必定凶多吉少,而且也未必能将王爷摘干净!” “那也总比前功尽弃的好。”宁曦淡淡道。 黑羽直接跪在她面前,“您先冷静冷静,王爷一向算得定,您忘了王爷嘱咐过什么吗,您要相信王爷才是啊!” 宁曦却扯起一抹轻笑,“怪不得劝我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当真,他一早就猜到景怀瑜和皇帝的计划,又不想把我牵扯进来。” “笑话,这种事他除了硬抗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宁曦垂眸看向黑羽,“你是他的心腹,连你都没得到他的安排,难不成他能自己掏出那布满天罗地网的皇庄去尚书府偷情报?” 黑羽咬牙,“既然猜到齐王的安排,属下去就是,再不然还有其他人,实在无需王妃亲自犯险!” 宁曦静静地看着他,“你们本就是他的人,抓你们和抓他本人有何区别?还是你能确保自己能从尚书府全身而退?” 第853章 齐王府,她再清楚不过 第853章 齐王府,她再清楚不过 “可王妃您不也……” “我是定南王府的人,就算不嫁给景瑢,皇帝也一样会忌惮怀疑我,再者皇帝知道的,我有充足的理由背叛南诏背叛他。” 宁曦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如果是我,皇帝不但不会怀疑他,说不定还会觉得愧对他。” 黑羽再说不出其他话,但却说什么都不肯站起来,就跪在她面前逼着她答应自己。 “属下一定会找到合适的人,绝不连累王爷,况且燕祟山和北燕也会护着王爷的身份,他们会很乐意安排一个替死鬼。” 宁曦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得先答应下来,还说会让银翘找人,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惊动北燕,免得被燕子期钻了空子。 黑羽这才罢休,也不知信没信,总之是走了。 银翘办完事回来,见她坐在软榻上擦剑,脚步顿了顿。 “我听黑羽说了,您当真要去吗?” 宁曦抬眸,“你也要劝我?” 银翘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我想劝你,但你不会听劝。” 宁曦笑了笑,“还是银翘姐懂我。” “也不是我一定要逞能装英雄,只是我去的话还能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换作其他人没这个水平不说我也不放心。”她缓缓说着,“这个偷图纸的叛徒不能死,但也不能一点不被发现,这其中分寸微妙,旁人做不好的。” 银翘轻轻蹙眉,“属下……” “你是我的心腹,你去和我去都一样,再说到时候被他们抓住,他们看是我或许还会客气些。”宁曦将剑放下,冲她笑了笑,“好了,没事的,我有分寸。” 银翘自知自己说什么都劝不动她,便也不再说了。 “那属下派人在外接应您。” “好。”宁曦这回答应得爽快。 然而,翌日一早,银翘就来报,说图纸已经不在尚书府,已经趁夜被转送到了齐王府。 景怀瑜被皇帝要求在盘云宫住着,所以齐王府人并不多。 当然这只是表象,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明晃晃地引鱼入网。 无论是尚书府还是齐王府,总得去一个,现今看去更危险齐王府更能让人相信这所谓的叛徒是真的想要图纸。 当然对宁曦来说,选择齐王府的原因还有一个。 她从银翘手中拿走了尚书府的地图,然后点燃扔进了灯台。 银翘怔住,忍不住问,“郡主是要去齐王府?” “齐王府刚建好不久,我们的人还没有机会混进去,对立面情况完全不了解,不能去。” 她很少劝人,也很少给一件事下定论,但这次她都破例了。 因为这件事不会有第二种结论。 一个完全陌生又重兵把守的王府,除非她会飞,否则绝不能可能全身而退。 宁曦神色淡淡,问,“齐王府整修的事一直是姚诗诗盯的?” 银翘不懂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是的,除了主院和书房外都是侧妃办的。” “但图纸只会放在主院或者书房。”银翘顿了顿,忍不住又道,“齐王府只会更加凶险,只要偷图纸的人一出现,无论和王爷有没有关系,齐王都会拼尽全力将其诛杀,若不能完全毁尸灭迹,那也能栽赃王爷找自己人替罪,反正死无对证。” “此事若成,齐王便是唯一的继承人,若不成,皇帝便会清算他从前的过失,所以他对待此事一定会全力以赴。” “郡主万不能存侥幸之心。” 第854章 见面,您不想见他吗 第854章 见面,您不想见他吗? 宁曦却笑了笑,“我有齐王府主院和书房的地图,你放心。” 银翘愣了愣,“属下不记得无影呈上过齐王府的地图。” “我自己搞来的。”她淡淡道,“怎么,不允许我背着你自己打探些消息?” 银翘蹙眉,“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您你是为了安慰属下骗人?” 宁曦又笑了,“银翘姐,你什么时候学会揣测别人了?” 银翘抿了抿嘴,有些羞愧但还是道:“既然郡主拿定了主意,我便安排得力的人在王府外接应你。” 宁曦摇头,“这次不用了,况且在齐王府外藏身难度太大,还是别打草惊蛇的好。” “不行!”银翘忍不住高声道,“让你只身前去齐王府已是让步,现在连接应的人都不要,你是想定了要死在齐王府吗?” 宁曦吓了一跳,觉得新鲜,“还从没见你如此疾言厉色,就知道你心疼我。”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银翘板着脸一字一句道。 “我也不是开玩笑。”宁曦收起笑容,“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完,不会有自弃之意,你相信我,我真的有把握。” 劝走了银翘,宁曦再不敢耽搁,怕再被黑羽找上门来直接打晕她什么的,直接拿了包袱悄声回定南王府。 不出所料,没过一个时辰门房就来报,说黑羽跪在大门外求见,还说不见人就一直跪着。 宁曦只说不见,还派人在外面看着黑羽,免得他翻墙溜进来。 然而不一会儿黑羽就走了,再半个时辰后,黑羽便带着另一个人出现在王府走车马的后门处。 侍卫来报时,宁曦吓了一跳,“你说他带了谁?” 侍卫正经道:“是齐王殿下身边的近侍,好像叫承恩。” 宁曦只得让人将他们放进来。 熙园内,她冷冷地瞪着黑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想法。” 黑羽笑了下,将承恩推到她面前,“他有办法带王妃去见王爷。” 宁曦看了眼承恩,又看向黑羽,“我为何要去见他?” “大事将至,您就不想亲口问问王爷吗,若他有别的考量和计划,也就不必您只身犯险了。”他嬉皮笑脸地看着宁曦,“您一向是冷静的人,这种事能少一分风险就少一分,您说是吗?” 宁曦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承恩,“你有什么办法?” 承恩行了一礼,“今日齐王殿下会去皇庄见安王殿下,小人可以安排您在随行的队伍里,只要进得去庄子的大门,想必郡主自有办法见王爷。” 不得不说,若能事前和景瑢通气确实很有必要,但她也怕景瑢拦着她,更怕黑羽和景瑢一条心诓骗她。 她先应了承恩,承恩离开后,她让人按住了黑羽。 “今夜你就在定南王府住。”她道。 黑羽苦笑,“属下是真心实意助王妃成事的,真没有其他意思!” 宁曦冷笑,“你和你家主子一样鬼心眼一大堆。” 她手一抬,“去叫银翘回来亲自看着他!” 黑羽:…… 天色刚刚擦黑,庄院外停下一批浩浩荡荡的队伍,景怀瑜从马车上下来,承恩连忙递上黑金相间的披风。 景怀瑜接过来,“带两个侍卫拿东西就是,不必太多人跟着。” 他这次来的说法是替皇帝来看望景瑢,顺路送些药材补品。 承恩道:“东西不多,小的挑两个侍女进去,免生事端。” 第855章 娶她,确实花了心思 第855章 娶她,确实花了心思 景怀瑜直接进了门,随口道:“你看着办。” 院内,景瑢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般坐在亭中,托太监总管的福,他在这里衣食不缺还能煮茶赏花。 几个庄子里的下人先进来点起几盏灯,随后景怀瑜像是来巡查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承恩和两个抱着箱子的侍女。 景瑢眼神扫过几人,弯唇浅笑,“皇弟来了。” 他面上笑着,却没起身,等景怀瑜自己走进来。 两人对视了半晌都没动,承恩只得上前给景瑢行了礼,“齐王殿下特意携礼前来探望王爷,不知王爷身体可还好?” 景瑢笑意盈盈地点头,“有陛下送的药,身体尚可,劳你挂心。” 像是看不见一旁的景怀瑜,他只看着承恩,态度极为温和。 承恩不敢回话,退到了景怀瑜身后。 景怀瑜冷哼了一声,“皇兄何必故作轻松,被关在这里的日子不好受?” 景瑢浅笑依旧,“是有些闷,不过你来探望我就不闷了。” 景怀瑜被他这话恶心得皱起眉头,强压着内心的火气奚落道:“皇兄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景瑢想了下,轻轻摇头。 “是当年皇兄离开南诏去北燕做质子的日子。”景怀瑜迈步靠近,站在亭外台阶下与坐着的景瑢平视。 “皇兄在北燕二十年,想必对北燕比对南诏更有感情?”他冷声嘲讽,“北燕是个好地方,若换做是我,想必也会忍不住背叛南诏?” 景瑢笑容没有一分一毫地改变,他好性子地听景怀瑜说完,悠然地转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我都清楚到底谁与北燕有接触,你又何必说这些浪费口舌呢?” 景怀瑜露出讥讽的笑。 “也有你嫌旁人浪费口舌的时候?你回来这一年不知在父皇耳边说了多少我的坏话,搅得我们父子不和,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我与父皇再有隔阂也比你这个从小养在北燕的质子强上百倍,你永远都比不过我!” “哦?”景瑢语气淡然,“那你为何急着对我出手?” 景怀瑜笑容一僵,“那是你先与我争权!有些人不自量力,我自然要让他清楚自己的斤两!” “我何时要与你争权?”景瑢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从始至终我都只想为父皇尽孝,以弥补多年遗憾,我何时主动抢过所谓的权势?” “平阳侯府,许府还有礼部侍郎,现在连长公主和五弟都偏帮着你!你还敢说没有!”景怀瑜再装不下去,神色阴鸷地瞪着他。 景瑢转着茶杯,半晌才嗯了一声。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抢来的,而是你将他们推远,他们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我。” “不过你说我抢了你的,倒还真有一样是我抢了的。”他桃花眸一弯,声音轻柔和煦,“娶她,我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话音落地,景怀瑜的脸色霎时间就黑了下去,双手在背后拧成了拳,胸膛因气愤而剧烈起伏。 “你真以为她爱你吗?她只是个无情无义一心只知道谋算的狠毒之人,她从前能算计我,日后便能算计你……不,她现在就是在算计你!”景怀瑜说着忽然笑起来。 “你知道她为何一定要嫁给你?因为她恨我,为了报复只能选择你!” 第856章 选择,太子位和她 第856章 选择,太子位和她 “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娶回来的女人,一门心思都扑在旁的男人身上,何其悲哀!”景怀瑜冷笑着道。 景瑢笑容悄然散去,但神态依旧淡然。 他将茶杯放在一旁,直视着景怀瑜,有些正经地说道:“那你又拿她当什么?” 景怀瑜面皮一僵,“你什么意思?” “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不是你觉得有用就天天拿在手里,觉得无用就可丢在一旁,哪日有了新的就彻底将她销毁。”景瑢不紧不慢地道。 “她或许真的爱过你,但你却从未爱过她,她如此聪慧,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是你亲手将她推远,说实话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所作所为激怒了她,她或许还不会选择我。” 景瑢轻笑了下,“她恨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是个人渣,恨你的人太多,她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景怀瑜表情难看至极,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怒喝出声,“她从前要嫁的人是我!若不是你巧言令色哄骗她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如何会做那许多事,她又如何会误解我!” 景瑢静静等他说完才淡定地开口,“倘若她嫁了你,现今北燕公主要与南诏联姻,谁娶了公主便是下一任新帝,你会如何做?” 景怀瑜眉心紧皱,声音低了不少,“你不必诛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她真的爱我就该同我一条心,适时退让,待到功成那日我自会给她该有的尊荣!” “所以你会休了她,娶北燕公主做王妃是吗?” “我没说要休她!” “不休是因为你同样舍不得她手中的钱和兵。”景瑢轻笑,“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便是她不选你的原因。” 景怀瑜再次怒吼,“你少装深情!大局当前换做是你你会放弃?” “当然。”景瑢声音很轻,却毫不犹豫。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将她到手,在我这儿她才是大局。” 景怀瑜瞪得眼睛通红,不可置信地来回打量他,半晌他冷笑着摇头,“不可能,没有人会放弃权势去选一个女人,绝不可能!” 景瑢淡淡地端起茶杯,“随你怎么想。” 景怀瑜却像是疯了般,目眦欲裂地挥舞着双手,“你以为你爱她就能和她长相厮守了吗!我告诉你,父皇绝不会允许她成为未来的皇后!她和太子之位你只能选一头!” 他笑声急促,幸灾乐祸地斜睨着景瑢,“还来嘲讽本殿?本殿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为了她放弃太子之位!” 景瑢神色一滞,看向景怀瑜的眼神有些迟疑。 景怀瑜冷笑,“你以为本殿为何同你在这里耗时间?宁家军的武器图纸已经送到齐王府,今夜便是盗取图纸最好的时机,猜猜看这个时候齐王府会有人到访吗?” 他连声大笑,甚至笑出了星点的眼泪,“无论有没有人前去都不重要,你都会是那个叛徒,到时清禾会被你连累下狱,你猜她为了自保会不会同你和离?” 景瑢眉心皱了下,神色有些严肃。 “你做得太明显了。” 他声音不高,景怀瑜没听清楚,但他也没心思追问,只一味道:“景瑢,你身份卑微,根本不配同我争!” “待到你死后,我便收了她,她改嫁给我只能做个侧妃,到时我在去了北燕公主,两全其美!” “瞧见了,只有弱者才会做取舍,而我全都要得到!” 第857章 变数,只有她一个 第857章 变数,只有她一个 景瑢神色逐渐变得冷淡,他站起身走到亭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景怀瑜。 一阶一阶地走下台阶,停在他身前不过半臂的距离。 一向温和的桃花眸此刻却像淬了冰,冷得仿若三九天的湖面。 景怀瑜对上他的凝视,神色同样阴鸷不肯退让,“怎么?生气了?风轻云淡闲云野鹤的样子装不下去了?” “我不过说两句罢了,等过了今日,很快你就能亲眼见到,到时再生气也不迟啊!” 景瑢身后手中的茶杯无声地裂成两半,宽袖一挥,他真要出手,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承恩的斥责声随即传来,“就端点东西都端不稳,废物,赶紧收拾好给王爷送进去!” 景怀瑜闻声看了过去,景瑢也按住了碎片收进袖中。 两个侍女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垂着头目不斜视地将东西送了进去。 承恩向两人行了一礼,也跟着进去了。 景怀瑜冷哼一声,“时辰差不多了,本殿也该回去给人收尸了,你且在这儿住最后一个晚上!” 他嫌恶地收了眼神,一刻也不想多留,甩着袖子出了院子。 承恩也跟了出去。 景瑢进了屋,两名侍女正在收拾送来的补品和药材。 “你懂医吗?”他忽然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 两人点头,她们都是养在盘云宫的医女,专门做些挑拣药材的杂货。 景瑢随手指了一个,“本王这里有些药材分不清,你进来帮本王挑拣开。” 侍女垂着头跟他绕过屏风,帘帐遮挡,只看得见两人站得不近也不远的背影。 景瑢搬了个箱子出来,又去开了窗,纱帐的珠帘和床头的风铃齐齐作响,他站到侍女的对面,挡住了她的身影。 “这么快就又想我了?”他声音很低,却掩盖不住其中的笑意。 宁曦睨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没时间和你废话,我问你景怀瑜的事你可有打算?” “有。” “什么打算?” “一定要说吗?”他抬起眼,桃花眸带着央求的意思。 宁曦回应了冷冰冰的目光,“是的。” “北燕安排了人专门应付这种情况,今夜一定会有人去齐王府偷图纸,只不过是生是死就看那个人的造化了。”他淡淡道。 宁曦冷笑,“他知道图纸藏在哪儿吗?” 无影都不知道,更遑论北燕人。 “无论在哪,他只要出现在齐王府就够了。”景瑢笑道。 宁曦没回话,垂着眼挑拣药材。 一阵风扫进来,风铃声乍响,景瑢迟疑的声音同时响起,“你相信我。” “嗯,我信。”她将最后一枚药材扔进匣子中,拍拍手准备离开。 景瑢悄然按住她的手腕。 “我没胡说,真有安排。” 宁曦笑了下,“我知道了,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她甩开景瑢的手,抬头笑着睨了他一眼,绕过屏风,同外头的侍女一并离开了房间。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耳边只剩下风铃声。 景瑢失神地看向摇晃的铃铛,轻声呢喃,“她不会的,不会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对?” 一向都是他穷尽心思只为得她一点注意,她会为杀死景怀瑜而使尽手段,却不会因为怀疑他的措辞而只身犯险。 他是北燕的眼线,有些事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可这准备里,从来没算进她。 第858章 熟悉,夜闯齐王府 第858章 熟悉,夜闯齐王府 从皇庄里出来,景怀瑜带人直接回了齐王府,宁曦混在队伍中跟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一片开阔的湖面,中间摆着一块太湖石,月光穿过石头的孔峰投映在湖面,波光粼粼看得她一怔。 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右面的小路可以过湖,左面的小路则可以直接到内院,而待客的正堂则在正中间,一进门便能远远看到其大气奢华的装潢,是景怀瑜喜欢的样式。 正堂的位置漆黑一片,景怀瑜走到湖中的亭台,承恩跟了上去,随行的侍女侍卫们则候在岸边,距离很远。 宁曦找了个机会从队伍里离开,凭着记忆走上一条尽头是厨房柴房的小路。 在齐王府里又转了几圈,最后她确定这里和她记忆中的那座王府别无二致。 这也是她一直坚持要亲自来的原因。 她在这里住了十年,哪怕是蒙上眼睛都能找到地方所在,更何况他的主院和书房里还有数不尽的暗室和暗格,这些都是景怀瑜亲自设计的,这世上除了他本人以外就只有她知晓。 书房在主院里,正堂的门常开但没有一丝光亮,外人并不知景怀瑜在王府,还当他在盘云宫里被皇帝拘着。 大约是为了引蛇入洞,主院周围寂静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宁曦顺利地翻进了主院的墙,又翻窗进了书房。 景怀瑜的书房很大,她从前常出入,有几个隔间,每个隔间都放着不同类别的公文。 她看都没看这些房间,径直往最里面去。 窗旁有个立柜,上面放的是笔墨纸砚等杂物,下面堆放着崭新的坐垫靠枕等料子。 她将堆放的布料拿开,按某一顺序敲击了下柜内四个角,内壁忽然往里面倒去,露出里面的暗格。 里面除了几封信外没有其他东西,宁曦也没时间仔细看信上的内容将柜子恢复原状。 之后又按照记忆找了几个暗格,都没有收获。 她离开书房又摸进了正堂。 托景怀瑜的福,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倒是给她行了方便。 正堂有更多的暗格,还有几个暗室,她依次找过去,许是景怀瑜没想到来人会真的找遍所有地方,还真让她找到了意外收获。 但图纸还是没有找到。 虽然图纸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若要人相信,她必须要将图纸找出来带走。 最后一间暗室在博古架的后面,一整面墙都被他做成了暗门,若要打开须得改变博古架上几样东西的摆放位置。 她轻车熟路的摆好东西,暗门松动,她轻轻推开,看似沉重的墙面却轻飘飘地掀开一条缝隙。 记忆中进去后里面是一条昏暗的甬道,然而一踩上潮湿的地面,旁边两盏长明灯乍亮。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随即传来,宁曦连忙翻身躲过,一枚细长的银针直直地插在她背后的墙上。 她这才想起,这间暗室是有机关的。 她忽然笑了。 她还真是傻,他当然会将图纸放在有机关的暗室里,她应该直接来找这里才对。 而且更令她发笑的是,上一世景怀瑜建造这座暗室的机关时参考了许多她的意见,每一处机关死穴生门在哪她都清楚得很。 这一世虽没有她的参与,但她却记得景怀瑜递给她最初的设计图纸,上面画的机关漏洞百出,她当时没忍住还嘲笑了景怀瑜几句。 第859章 好像,是齐王府的侍女 第859章 好像,是齐王府的侍女 也是这几句嘲笑引得景怀瑜发了火,这才让她印象深刻。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记忆中触发机关的位置,有她记得住的也有她疏忽不小心碰到的,甬道拐了几个弯,她身上见了点血迹才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个石室,摆着几排架子,但现在架子上只放着一个木匣子,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老太监从她手里接走图纸后放进去的那个匣子。 明晃晃的陷阱,像是嘲讽。 宁曦上前打开了匣子,里面除了她当时给的图纸外还有几份不太重要的南诏军自己的图纸。 她只看了一眼就合上盖子,拿着往外走。 来时触发了许多机关,出去时格外太平,她找了个角落先将身上的几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盖住血色,又罩上外衫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半点损伤。 出了主院,周遭忽然一阵杂乱的落地声传来,顷刻间灯火亮起,她被人团团围在中间。 她甩了两枚石头打灭了侍卫手中的火把。 周围再次恢复黑暗,她蒙着面拔出一把长刀,直接冲进了人群。 手起刀落间队伍被冲出一个缺口,侍卫手中的兵器齐齐指向她,她回头看了一眼便翻墙跑了出去。 外面的官兵更多,她落地之时就打灭了距离她最近的几处火把,然后朝前院的花园跑去。 这里种着一大片高树,有树木遮挡很利于她藏身逃跑。 背后侍卫和官兵求追不舍,偌大的齐王府在一片夜色下闹翻了天。 很快她便跑出了林子,面前是一片开阔的湖面,她毫不犹豫直接跑上廊桥。 背后一阵冷风袭来,随即肩膀处一阵剧痛,宁曦身子踉跄了下,差点没栽进湖里。 景怀瑜为了置她于死地,连弓箭都用上了! 廊桥并不长,一头是林子,另一头就是景怀瑜一早坐着的凉亭,但早在她带着大队人马往这边跑的时候景怀瑜就已经退到湖岸另一边,此刻正冷着一张脸沉默地盯着她。 他的身后亦是大队的弓箭兵。 那是禁军的人。 而追她来此处的则是齐王府的侍卫和御龙卫的人。 皇帝不放心景怀瑜,所以将自己的御龙卫也派来一起抓人。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细密的箭雨再次冲她而来,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只得跳进湖中。 侍卫们追了上来,带队的御龙卫首领一把抢过手下再次点起的火把,照着湖面细细查看。 干净的湖面上浮起一件染着血色的薄衫,首领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两眼,随即震惊地抬起头来,望着对岸的景怀瑜,他小声道。 “这是齐王府侍女的衣裳?” 手下看了一眼,“好像是,而且我们一路追来,这人似乎对齐王府很熟悉,带着我们左绕右拐的差点让她跑了!” 首领脸色沉重,“齐王府才立府几日,偌大王府想要摸清地图谈何容易,无火无光她却逃的没有半分犹豫,若不是齐王府里的人还能是谁?” 手下扫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齐王府府兵,“会不会是这人故意栽赃王爷?” 首领冷笑,“我们一整日都守在府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就算是栽赃难道还能凭空从地里钻出来一个人吗?” 手下沉默,不敢再追问这个话题,他看向已经寂静的湖面,“那现在怎么办?这么久没有动静,憋也憋死了,我们要打捞尸体回去向陛下复命吗?” 第860章 机关,形同虚设 第860章 机关,形同虚设 首领眉头一皱,“后面是齐王府兵,前面是禁军侍卫,齐王是不会让我们将尸体带回去的,当务之急是先回去向陛下禀明事实。” 说话间,景怀瑜已经带人走过廊桥来到这边。 “人掉入湖中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没能活捉真是可惜,天色已晚父皇还等着大人回去复命,大人就先回去,余下的事我们齐王府自己善后便是。” 首领将火把远离湖面,对景怀瑜行了一礼,“那这人……” “天亮后本王会着人打捞尸体,到时会直接送去刑部。”他沉声道,“首领已经亲眼所见,此人偷盗了南诏的图纸,我南诏确有北燕的暗线,至于此人背后是否有其他人相助,还得等尸体打捞上来再细查。” 首领神色犹豫。 “怎么,大人不相信本王?”他耐着性子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大人细想,若此人想活命有许多路可以选,为何要投湖,这可是必死无疑。” “他来此一遭偷了图纸却不想逃命,大人不觉得她像是在替人顶罪吗?” 首领闻言牵强地笑了下,“王爷分析的是,此事确有蹊跷,那就有劳王爷善后了,微臣先行告退。” 御龙卫走后,景怀瑜连夜让人打捞尸体。 承恩站在他身后,心虚地一直瞟他的背影。 王爷没注意,他却留意到,隐约看见那偷图纸的贼人穿着府内侍女的衣裳。 夜色浓又隔得远,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想起某个人,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主院那怎么样了?”景怀瑜忽然开口,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连忙道:“小人已经派人去查看了,王爷放心,主屋的机关精妙绝伦,此人若要偷得图纸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那图纸必定还在暗室内,明日只要将此物呈给陛下,陛下就会相信此贼意在替安王顶罪,而非偷盗图纸。” 景怀瑜满意地点了点头,“事情总算要结束了。” “王爷!王爷不好了!” 一个侍卫高呼着跪在他面前,承恩眼皮一跳,“胡乱叫什么,怎么了?” 侍卫战战兢兢道:“王爷,主院……主院里的东西不见了……” 景怀瑜愕然回身,“什么东西不见了,你说清楚!” “就是您留在内室的匣子,都不见了!” 景怀瑜足足愣了好几秒种。 随即他大步流星地往主院赶去。 主屋一切如常,然而看到一片狼藉的暗室时,景怀瑜的眼睛都瞪大了好几圈。 暗室里暗器机关散落一地,几乎能碰的机关都被触发,一路到石室。 甚至没留下半点血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景怀瑜欲要进去,侍卫连忙拦住了他。 “这是本王亲自设计的机关,就算是只蚊子进去也没有半点活路,图纸怎么会被拿走!”他怒喝着看向侍卫,“再进去找,看是不是被丢在角落了!” 侍卫连忙领命又跑了进去。 不多时,另一个人又来报,“王爷,有一处暗格好似被动过。” 景怀瑜连忙冲过去查看,暗格里的东西早就不翼而飞。 他脚下一顿,眼前一阵发黑。 这暗格藏得最深,连他自己想要拿出里面的东西都要费一番周折,所以这次布置陷阱才没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没成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去,快去打捞尸体,本王今夜一定要见到她的尸体!” 第861章 逃跑,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861章 逃跑,她什么都不知道 定南王府的后街,一道人影从墙边飞快地略过。 宁曦翻身上墙,刚落在王府的地界上就被一群突然出现的暗卫团团围住。 她摘了面巾,暗卫皆是一怔。 “郡主?您怎么这副打扮?” 宁曦摇了摇头没出声,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声张,然后沿着小路往熙园的方向走去。 暗卫们看着她缓步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 “郡主怎么像喝了酒似的?”有人小声道。 “郡主是不是没穿鞋啊……”另有人忽然指着地面上的几处并不明显的脚印。 宁曦回到熙园,院门关上的一刻她便靠着门瘫在地上。 天边微微泛白,她望着院外的天际大口地呼吸着潮湿冰冷的空气。 齐王府的选址是早就定下的,当时景怀瑜一心想娶她,所以将地方选在离定南王府很近的地方,所以两个王府的距离并不远,只是供车马行走需要绕路,才会出现半个时辰才能到的情况。 齐王府的湖渠连通外面的河道,她凭着记忆找到了暗渠的位置游了出去,又从河边上岸,很快就找到回定南王府的路。 她身上除了在暗室受的几处皮外伤外,最严重的是箭伤。 她不知道箭上是否有毒,但情况确实不太好,自从下水后她便有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上岸后甚至都站不稳,在河边缓了几口气才勉强能走。 伤口被水泡得太久已经麻木,她感受不到疼痛,但头却像被数不清的针扎,眼前一片模糊,没过多久便彻底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她好像听到了黑羽的呼喊。 …… 屋内只点了床头的两盏烛台,黑羽和银翘站在屏风后,前者一脸焦急的往里看,急得来回转,后者则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一张木头脸此刻冷得好像能掉冰渣。 不多时,大夫走了出来,黑羽连忙迎了上去。 “情况怎么样?” 大夫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郡主受了许多伤,但好在都只是皮外伤,慢慢养着就是,唯一有点麻烦的是箭伤,伤口很深,但好在没有毒,细心将养看伤口愈合的情况再看后续怎么办。” “至于郡主昏迷不醒,大约是思绪过重的原因,许是情况危机现下突然松了劲就昏过去了,并不要紧。” 黑羽长出一口气,看向一旁的银翘。 银翘似乎有些发愣,被他看了一眼才回过神,起身送大夫出去。 回来后,她皱着眉往里面看去,嘴唇紧抿着,神色极为严肃。 黑羽瞧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还好王妃没出事,不然王爷回来定要扒了我的皮。” 银翘闻言眼神横了过来,依旧没说话。 黑羽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我尽力了,但王妃把我绑在这里我实在无计可施,你也看见了我真的拦不住王妃。” 银翘垂下眼帘,握着长刀的手渐渐收紧。 “我对不起郡主,对不起王爷王妃的嘱托。” 黑羽眉心轻蹙,“这不是你的错,王爷王妃处境艰难并非我们能左右,我们能做的也只是为主子排忧解难罢了。” 银翘却摇头,“你不懂。” “想要彻底排除安王通敌的嫌疑,就必须将脏水泼回到齐王身上,这事其中分寸难以拿捏,她不放心别人也不想用别人的性命铺路,所以才自己揽下。” 第862章 他的事,别连累旁人 第862章 他的事,别连累旁人 “她视我为长辈,我却连身为下属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 她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哪有主子一身伤,身边护卫却毫发无伤的事情?” 黑羽被她说得也不忍心,上前拍了下她的肩,“如你所说这件事只能王妃来做,并非我们不得力,你也别自责了。” 银翘冷冷的眼神扫来,“是,该自责的也不是我。” 黑羽一怔,随即猜到她要说什么,连忙将她拉出房间。 房门关上他才松了手。 银翘冷声道:“你主子自己的烂摊子却要拉别人垫背,确实该自责。” “他不是说他有办法吗?现在郡主人都回来了,他的办法在哪里?” 黑羽怔了一怔,“可……可王爷劝过王妃,是王妃不听啊……” 银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就问你,办法呢?” 黑羽抿唇,半晌才小声道:“或许王爷有其他安排……” “连你都不知道,他还能安排谁?”银翘觉得自己情绪有些激动,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恢复了往日的音量,“我是下人,有些事本不该我来问,但郡主身边没有长辈,我看着她长大不能不多嘴一句,你家主子若没有善后的能力,还是趁早离旁人远些的好。” 黑羽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你想王爷王妃和离吗?” “我只是想提醒他,郡主日子过得本就艰难,不求他给郡主多安逸的生活,但求别再给郡主惹麻烦。” 她说完便推门进屋。 房门无声地在面前合上,黑羽胸口起伏得愈加剧烈。 他抬手冲门的方向比划了两下,又觉得气不过转身捶了一拳墙面。 缓了好半晌,他烦闷地挠了挠头。 银翘从不是多嘴的人,能说出这番话可想而知是气极了。 “这都什么事……” …… 宁曦站在一个小小的石头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她不知这是湖还是河,入眼之处除了幽静的水面看不到任何事物。 “哗啦……” 她猛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水面有几圈涟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掉了进去。 “哗啦……” 声音渐渐清晰,她听清了,那是铁链在水下相撞的声音。 她低头一看,自己手腕处不知何时多了两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周遭的水迅速摸过了她的脚面,膝盖,腰际…… 她惊恐地叫,却根本叫不出声音,水没有颜色,却能吞噬掉她的视野。 “郡主?郡主您怎么了?” 小喜拍着她的肩膀,慌乱地喊着。 宁曦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着空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入目是熟悉的床榻纱帐,手边是干燥柔顺的床单,没有水也没有铁链。 小喜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见她神色呆滞眼泪却留个不停,有些害怕,“您是疼吗?奴婢去喊大夫来!” “别去。”宁曦声音微弱,她扭头看着小喜,眼神在她脸上停了许久才又道:“我饿了,你帮我拿点东西吃。” 小喜连忙应了。 屋内恢复寂静,宁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被子把自己裹在中间。 感受着身边有物件围着,她的思绪才逐渐安定下来。 但即便如此,她的眼前还总是浮现出齐王府水下的样子,昏暗的世界,耳边的声音奇怪又扭曲,仿佛她已经不存在与这世间。 她坐起身来。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肩后的箭伤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痛感。 窗外艳阳高照,距离她偷图纸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也不知齐王府和宫里有何反应。 第863章 背叛,早晚会有那一日 第863章 背叛,早晚会有那一日 银翘推门进来,见宁曦坐在床边,愣了下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 “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她将窗子关上,又给她拿来了软垫,自己也坐在一边,“大夫说了,你身上的都是皮外伤不打紧,肩上的箭伤要好生休养,不然会留后遗症。” 宁曦点头,这和她的预想也差不多。 银翘在一旁坐下,盯着她也不说话。 宁曦喝着药,瞥她一眼,“银翘姐,你想说什么就说。” 银翘抿唇,犹豫着开了口,“你是怎么知道齐王府的布局?无影的人都还没能来得及混进去,我已经听说了,昨夜齐王府主屋的暗室被你搅得一团乱,暗器机关几乎全被触发。” 宁曦笑了下,“听起来我不像个贼,倒像个武林高手。” 银翘眉头蹙了蹙,“没跟你开玩笑。” “药太苦了。”宁曦看着银翘,半是撒娇地说道,见银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只能收起笑。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总之我很熟悉齐王府,无论是暗室暗格还是地下的水道暗渠。” 她顿了顿,正经道:“我说过的,我没有骗你。” 银翘无声地叹了口气,“虽说齐王府昨夜的情况,你这一身上算不了什么,但……你又何必做到这地步,他本就是南诏的叛徒,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这和你没有关系。” 宁曦将剩下的药喝尽,放下碗。 她擦了擦嘴,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算没有感情,他和我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更何况现在我们是夫妻,我怎会看他受苦而什么都不做?” “可他说过他自有办法!”银翘蹙眉。 “他能有什么办法。”宁曦扬唇浅笑,“他就是不想连累我才这么说,他所说的办法无非就是硬挺下来,然后到皇帝面前多申辩几句,实在不行就同南诏翻脸罢了。” “鱼死网破,这不叫办法,这叫后果。” “那也是他的选择!”银翘声音高了些,她自己也意识到,连忙控制下来,“就算他到时被南诏处罚,属下们也会跟您同进退,大不了就是劫人造反,王府上下还有宁家军决不会说一个不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伤害自己粉饰太平。” 宁曦沉默了良久。 再开口,她只问了一句,“若有一日我也像他那样背叛了南诏,你们都会跟着我吗?” “当然。”银翘毫不犹豫道,“这并非是我一人的意思,自从王爷组建了宁家军,军队上下都只唯王府为尊,但凡是入宁家军的兵士没有一个人不抱着有一日会和朝廷对抗的决心。” “这话听着不好听,但即便是小卒也看得明白,南诏容不下宁家军,也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宁曦静静地听她说完,淡淡地轻笑,“我知道了,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我既然从爹娘手里接手家业,就会对你们负责,军队存在的意义是保家卫国,士兵们的一腔热血不该用在证明自己的忠心之上。” “可南诏皇帝心胸狭隘,我定南王府也不是愚忠之地。”银翘冷声道,“若是日后王爷继位,或许王府和宁家军能有安稳日子过。” “所以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大局,而不只是为了他。”宁曦抬头看她,笑容颇有些谄媚,“别迁怒旁人嘛。” 第864章 抓贼,她身上有伤 第864章 抓贼,她身上有伤 银翘虽没说话,但宁曦也看出她是被自己气走的。 心里有些愧疚但不多,更多的是庆幸。 有银翘这句话,很多事她就可放开手去做。 “郡主!”小喜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停在外头。 “郡主,宫里来人了,说要搜府!”小喜慌乱地说道,“一批人已经到了定南王府外,听说另一批人已经去了安王府。” 宁曦闻言站起身来,“黑羽呢?” “黑羽昨夜就回了安王府。”小喜道。 宁曦松了口气。 来搜府的依旧是上次来的御龙卫首领,这次他带着比上回还要多的人,但却没有直接进府,而是在府门外等人通传。 宁曦在主院外见到了他。 和上次趾高气昂的态度完全不同,他先是行了礼,随后独自到她跟前,一本正经地掏出圣旨,说明了来意。 “例行公事,还望王妃行个方便。” 宁曦看过圣旨,还了回去,“既然父皇有旨,我自然会配合,却不知此次搜府又是因何缘故?” 首领道:“此次并非搜府,而是找人。” “昨夜齐王府进了贼,盗走了兵器图纸,齐王殿下连夜打捞尸体未果,陛下下旨封城找人,御龙卫负责几座勋贵府邸,这才来叨扰王妃。” 宁曦做出不悦的样子来,“捉贼捉到我定南王府里来?” “那贼人盗的就是我送出去的图纸,依首领的意思,此贼人从定南王府里特地跑去齐王府偷我们自己的东西然后再回来?” 首领也只这事办得荒唐,但旨意就这样写,他也没办法,只能低着头任凭她嘲讽。 宁曦不是随便发脾气的人,见他这态度也觉得没劲,让小喜去将府里的人都叫了来。 “父皇可说,首领要如何查人?”她问。 首领道:“昨日那贼人受了重伤又落水,只要查看此人身上是否有伤口即可。” 宁曦点了下头,又问,“男的女的?” “应该是女的,但夜色朦胧看错也说不准,所以都要查看。”首领一挥手,队伍里走出两个宫女打扮的人,“一会儿王府的侍女就由这两位查看。” 宁曦没什么可再询问的,干脆进了主院躲清静,留他们自己在外头等人齐。 不多时,小喜带着所有人过来,首领扫了一眼,蹙眉道:“就这些?” 小喜啊了一声,“我们王府就郡主一个主子,下人自然也少,大人若不信尽管去搜。” 首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指了几个人去搜府。 男女分开,男的由侍卫们检查,女的则由宫女带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查看。 半个时辰后人回来,两边都对着首领摇头。 搜府的人也回来,确实没再找到多余的人。 首领点了点头。 他本就觉得定南王府不必来,如王妃所说,图纸就是从定南王府里出去的,贼人怎么会出自这里。 可齐王偏要查定南王府和安王府,说什么要一视同仁,且用性命担保这两府有问题,这才逼得陛下答允。 他昨夜可是亲眼看到穿着齐王府侍女衣裳的人跳进湖中,那么大一片湖人肯定是死了,可齐王却交不出人来,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昨夜毁尸灭迹。 这些他都禀报了皇上,但今晨看陛下的意思,却好像很信任齐王,齐王说什么他都照做。 宁曦从主院里出来,几日不见,她的身形消瘦了一圈。 首领看得于心不忍,正准备行礼离开,身边的副手忽然小声道:“王妃还没查呢……” 第865章 无奈,无休无止的诬陷 第865章 无奈,无休无止的诬陷 宁曦和首领的两双眼都投向这人。 副手缩了缩脑袋,硬着头皮道:“陛下吩咐不要有一处错漏,下官也是依旨办事……” 首领眯了眯眼,用探寻的眼神打量着跟了自己多年的副手。 “上次也是你说齐王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我这才听你的来搜安王府,这次又是你。”他顿了顿,扯出一抹看透的冷笑,“你背着兄弟谋了好去处?” 副手脸色顿时煞白,慌忙地摇头否认。 宁曦懒得看御龙卫内讧,出声打断了他们。 “要查就查,吵什么。” 首领看向她,“下官并非是怀疑王妃,只是……” “呵。”宁曦冷笑,“不是怀疑是什么?我亲手送出去的图纸还要再偷回来?首领可真会当差!” 首领被她说得无地自容,瞪了副手一眼,“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齐王教你的?” 副手只顾着摇头和结巴着否认。 宁曦在旁幽幽道:“还用问吗?他见事情脱离掌控,便想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先泼了我家王爷一身脏水,现在又来泼我的,他意欲何为还看不出来吗?”她淡淡道。 首领脸色彻底阴沉下去,宁曦却像没见到一般让两位宫女同自己一起到内室。 人进了屋子,首领一脚踹在副手腿上。 “老子真是看错了人,你身为御龙卫竟敢同皇子勾结,你疯了不成!” 副手跪在地上,也是不服气,“老大你又何必动气,南诏早晚是齐王的,难不成还会是那个病歪歪的安王的吗?早尽责早享福,下官只是提前履行职责罢了!” 首领见他言之凿凿,气得想打人,但碍于地方不便只得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副手神情不屑,扫了眼主院内室的方向,小声道:“这事儿总得有个了结。” 首领闻言眉头紧蹙,“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内室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 首领一怔,随即冲了进去,然而在门口处他却急忙停下。 一旁的小喜抢先跑了进去,一声惊呼随即传了出来。 “大人救命啊!” 首领这才进了门,两个宫女一个倒在地上,另一个正拿着满是血迹的匕首胡乱挥舞。 宁曦的肩膀上满是血迹,她捂着肩膀咬着牙,一脚踹翻宫女的武器,又一脚将她踹到在地。 首领连忙拔刀制住她,然而下一秒宫女便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再无生气。 “郡主!”小喜颤抖着扑了过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跑出去找大夫。 宁曦捂着肩头,面色白如纸,眼神却冷淡异常,看着首领。 首领眉头越蹙越紧,“是微臣疏忽,是微臣办事不力,王妃放心,微臣定会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给陛下!” “如实?如什么实?”宁曦连冷笑声都极为虚弱。 “自然是有人串通了宫女和御龙卫中人要陷害郡主。”他道。 “证据呢?”她问。 首领眼神扫过两具尸体,怔了一怔,而后高声道:“微臣便是人证!” “我现在肩膀受伤一定会被人怀疑,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就算首领作证恐怕也无济于事。”她又是一声笑,声音又虚了些,“多亏首领恪尽职守,定南王府和安王府会记着首领的大恩大德。” “都是微臣的错!”首领直接跪在地上,“微臣一定在陛下面前为王妃说话,绝不让王爷和王妃无辜蒙冤!” 第866章 报复,抢走他的一切 第866章 报复,抢走他的一切 人尽离开,定南王府恢复了寂静。 黑羽和银翘一前一后回来,黑羽看向银翘,后者却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黑羽只得悻悻地闭上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院子里一片狼藉,空气中还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走到门边还能听见小喜压抑的抽泣声。 两人皆是一怔,银翘一把推开门跑了进去。 小喜正在给宁曦换药,包扎的布条换了几回都被血染透扔在一旁。 银翘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智来。 “谁干的?”她声音极沉。 小喜抽抽搭搭地道:“御龙卫来捉偷图纸的贼,查完府里人还不够,非要连郡主也查,谁知那宫女是齐王的人,伤了郡主想栽赃郡主!” 银翘气得发抖。 宁曦却看向她,“不是景怀瑜,是我让承恩用他的名义给副将和宫女传话,这是我的主意。” 银翘沉默良久,“你疯了。” “你为了他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宁曦轻笑,轻声道:“事已至此,若不狠一点就会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又如何!我带人端了南诏朝廷,将那狗皇帝和三皇子抓到你面前随你处置便是!”银翘高声道。 她话音落地,黑羽呆滞地走了进来,宁曦也被她少见的激动吓到,不敢再说话。 “怎么了……”黑羽观察着几人脸色。 银翘眼神横了过来。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的目的达到了,如今他可安安稳稳地坐太子的宝座了!” 黑羽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她。 银翘逼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口口声声说有安排,如今安排的就是小曦对你家王爷的真心是吗?” 黑羽眉头蹙起,“你胡说什么?” “小曦已经替你家主子挡下所有的事,我胡说?那你倒是说清楚,他的安排呢!”银翘瞪着眼睛质问。 “银翘姐……”宁曦忍不住劝她,“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此事和黑羽无关,你别吓他了。” “我从不吓人。”银翘冷冷道,随即又看向黑羽,“若再有这种事,我连你和你家主子一起收拾!” 黑羽怔了一怔,随即拂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离开了房间。 宁曦叹了口气,“银翘姐……” 银翘赫然回头,眼里尽是怒气。 宁曦不敢再说话。 “如此你算是满意了?”银翘却不肯放过她,“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就为了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本就是叛徒!这些伤都是他该受的,不是你!” 宁曦垂眸,低声道:“他的打算就是背下这份罪名,所以才说他有自己的安排。” 银翘冷哼,“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这也是我该做的。”宁曦抬眸,认真道,“夺权争位不但是他的目标,更是我的。” “只要能拉景怀瑜下水,挨一刀又算得了什么?” 银翘柳眉紧蹙,“你究竟为何如此恨他?” 宁曦低下头,看着小喜哭哭啼啼地给自己包扎,忽而笑出声来。 “银翘姐你知道吗?我跳进水里的时候觉得自己要死了。”她声音很轻,眼眶却无声地红了,“水很疼,也很吵,这一切都拜他所赐,所以我要让他也尝尝其中滋味。” 宁曦咧唇一笑,两行泪滚了下来。 “他想要什么,我偏不给他,他看重什么,我偏要抢走,就像当初他对待我那样。” 第867章 前事,燕祟山的过往 第867章 前事,燕祟山的过往 银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宁曦的眼泪就像是从高处坠落的溪流,没有任何感情,只一味地往下砸。 她神色如常,淡淡道:“银翘姐,我与他之间的仇根本算不清。” “所以你一开始选择安王,是为了报复齐王?”银翘问。 宁曦摇头,“这是两件事。” “那你为何选中了他,当初他刚回南诏一无所有,你别说是看重他的脸。”银翘蹙眉道。 宁曦神色认真,“他对我好,不是吗?” “对你好你现在……” “他劝过我只是我没听罢了,你心里清楚这不是他的错。”宁曦打断了她的话。 银翘别开脸,半晌她沉声道:“当初你选择安王时我没问你,但现在我必须要一个回答,你以前从未与他有过接触,你又如何知道他对你好?” 宁曦给小喜使了个眼色,小喜看了看二人,端着药箱离开。 宁曦道:“其实我们以前就见过,具体细节我不记得,只知道是在儿时。” 银翘愣了半晌,神色由震惊转为怀疑。 宁曦见状,笑道:“我也不敢相信,是我在他家里找到了一样东西才不得不信的。” 她起身拉银翘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将那匣子里的物件描述给银翘听。 听到最后,银翘的神色有些怪。 “你是说你四五岁的事情?”她认真回想了下,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有点难看,“那几年你爹娘忙于军队和商号的事四处奔波,你跟在他们身边去的地方也多,你可还有其他线索?” 宁曦摇摇头,“他很少说从前的事,我只知道他一直在北燕皇宫住着,可我没去过北燕皇宫才对……” “哦对了!”她抬起头来,“燕祟山。” 银翘嘴角轻轻一抽,“你说,燕祟山?” “对啊,在北燕时你也看见了,他同燕祟山渊源不浅,他的说辞是在燕祟山住过几年,其余我也不知道了。”宁曦看向她,“燕祟山有哪里不对吗?” 银翘轻轻摇头,随即站起身来,“这件事到此也快了结了,你受了伤还是多休息,外面的事有我和黑羽。” 宁曦笑了下,乖巧地点头。 银翘退出房间,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眉心也跟着一蹙。 燕祟山,她去过一回,见了些人,听说了一些事,并不是令人愉快的回忆。 那年宁曦刚满四岁。 …… 明阳殿内灯火通明,与先前宫门紧闭不同,现下四处都恢复到未出事前的模样。 景怀瑜跪在屏风后,门外是首领带着一整队的御龙卫把守。 皇帝踱步到屏风后,低声询问,“安王放出来了吗?” 老太监上前一步,回道:“陛下宽心,老奴已经派人将安王接回,谢大夫也跟着去了,不会有事的。” “定南王府可有动静?”皇帝又问。 老太监回道:“王妃受了重伤正卧床养病,除此之外和往常无异。” “这次她受苦了。”皇帝微微叹气,“既然谢大夫在景瑢那,就别把他们夫妻两个分开了,让人送景瑢回定南王府,也好让大夫一并照看清禾。” 老太监应了一声出去办事了。 皇帝抬手,御龙卫的首领将门关上,大殿内光亮骤暗。 隔着屏风,皇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景怀瑜猛的一磕头,声音急促,“父皇明鉴,此事是一盘局,是他们夫妇二人为了拉儿臣下水而做的一盘局!” 第868章 问罪,父子君臣 第868章 问罪,父子君臣 “嗯,局。”皇帝顿了顿。 “朕听你的将安王软禁,也听你的试探了安王,结果便是刺客穿着你府上侍女的衣裳跳进了你齐王府的湖,然后打捞一整夜无果。” “父皇……” “朕还听了你的,让御龙卫搜了安王府和定南王府,搜寻无果不说,你给御龙卫的两个宫女还刺伤了安王妃,你倒说说,朕信你信得还不够多吗?” 景怀瑜又是狠狠磕头,“父皇明鉴,那宫女并非儿臣的人,御龙卫的副将也同儿臣无关,偷图纸的贼人一定是想陷害儿臣所以才穿着齐王府下人的衣裳!” “父皇您想,儿臣明知交不出尸体会引父皇怀疑,儿臣是可以随便拿旁的人来应付您,可儿臣并没有!” 皇帝背着手,神色沉闷,“那你暗室里那些机关暗器又从何解释?朕派人去看过了,那般布置,除非是神仙否则绝无可能偷走图纸。” “那是你亲自督建的机关,你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景怀瑜抬起头来,一味的摇头,却说不出半点辩解的话来。 如父皇所言,他也想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从暗室里活着出来的,顺道他还丢了几样东西,可惜那些东西更不能让父皇知晓。 “朕也派人查过你府上的湖,通外的暗渠位置极其隐蔽,别说夜里在水下根本看不见,就是白日里不仔细找都找不到,你还敢说那人是从水路逃离?”皇帝冷哼一声,“若不是御龙卫首领看到那人穿着你府上侍女的衣裳,朕还真就信了你的,冤枉了安王!” “父皇!”景怀瑜目眦欲裂,“儿臣受父皇宠信,前途一片光明,有何理由要害他!” “你问问你自己!”皇帝声音忽然严厉起来,“安王替南诏出使北燕的时候你在京里做什么?安王在朕面前尽孝的时候你在外头做什么?要朕一一说给你听吗!” “争权夺位之事无可避免,朕都知道,但你被权位蒙了眼,连君臣父子都不顾惜,枉费朕如此信任你宠爱你,你便是这么报答朕!”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一向敬重您,您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景怀瑜高声喊道。 “不信安王和安王妃,那老五呢?”皇帝声音又沉了一分,“少琨可是从小就跟在你身边,对你唯命是从,你的事他最清楚,难道他说的那些还能冤了你吗!” 景怀瑜辩解,“他与安王夫妇沆瀣一气,都想要儿臣的命!” “他是什么性子朕最清楚!他被逼揭发你,还不是因为你和皇后对静妃干的好事!”皇帝指着屏风外的他,气得手指都在颤抖,“这么多年,你们母子俩在朕的后宫前朝兴风作浪,是当朕死了吗!” “父皇明鉴,就算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儿臣对父皇您也并无半分不敬之心啊!”景怀瑜又道。 皇帝沉默下来。 半晌,他平静地开了口,“朕的病因何而起,你清楚。” 景怀瑜脸色骤白,他怔怔地看着屏风后的人影,只觉得手脚冰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父皇说什么,儿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好。”皇帝低笑了几声,“把手伸到朕的太医院,你真不愧是朕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 景怀瑜眼神茫然,“父皇此话何意,您怀疑儿臣串通太医院害您性命?” 皇帝冷眼睨着他,“不是吗?” 第869章 狠毒,都是跟您学的 第869章 狠毒,都是跟您学的 “儿臣发誓绝无此事,父皇所说的儿臣都不知晓,父皇的病不是才好吗太医不是说有思过度积劳成疾吗?”景怀瑜问道。 “朕是中毒。”皇帝沉声道,“齐王,你不必装模作样,太医在死前已经将事情告诉了朕,后又有谢大夫侍奉,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行了吗?” “对了,谢大夫几次遇刺,也是你的手笔。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下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对外人如此,对为父也如此。” 景怀瑜却挺直了脊背,坚持说自己不清楚。 “后宫之事儿臣极少过问,或许要人往儿臣身上泼脏水也未可知,谋害父君这等大罪儿臣绝不敢认!” 听了这话,皇帝却莫名安静下来。 半晌他道:“只要朕问询太医院,便会知道你说的是否属实,你要想清楚,嘴硬没有意义。” 景怀瑜毅然决然,“儿臣绝不知晓此事。” “好。”皇帝招来老太监,将此事吩咐下去。 殿门再次被关上,皇帝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此罪暂且不谈,其余的事你算是认了,陷害安王和安王妃,朕就算有回护之心也已无用。”他坐到一边,一身灿黄的龙袍分外耀眼,却衬得其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你算计朕算计南诏,把手伸到朕的御龙卫,还借北燕之手诬陷安王通敌,桩桩件件都无从抵赖。”皇帝顿了顿,语气忽然缓了下来,“怀瑜,你何必如此。” 景怀瑜跪得笔直,脸上已经没了起初的慌张悲切,透着一股坚决。 “父皇觉得儿臣为何如此?” “儿臣也想心无旁骛地辅助父皇处理朝政,可是父皇,是情势逼着儿臣心狠手辣。” 景怀瑜说得很平静,但眼神却有些锐利,“父皇亲近安王,安王在朝堂上声势日渐显赫,儿臣实在无法坐以待毙。” 皇帝看着他,“你这是在怪朕?” “儿臣不敢。”他垂下头,“但父皇,您敢说您从未动过立他为储的念头吗?” “朕从未想过要立除你以外的人。”皇帝眉头轻蹙,眼神复杂,“即便当初清禾和你闹出那样的事,她没能嫁给你,朕也从未动摇过最初的想法,你辜负了朕的期望。” 景怀瑜抿唇,咬牙道:“父皇扶持安王与儿臣作对,又允清禾嫁给他为王妃,并非儿臣辜负,是父皇的作为实难令人安心!” “朕扶持安王是希望他日后能辅佐你!朕不是看中他,是看中了清禾,看中定南王府!你搅黄了朕为你安排的婚事,现下还在怪朕为你善后?”皇帝气得连连咳嗽,脸色更白了几分。 景怀瑜却冷笑,“父皇还提儿臣的婚事?” “就算儿臣行事不端,父皇若有心维护儿臣,为何答应清禾嫁给安王?您是皇帝,只要一道旨意她不嫁也得嫁!” “她是定南王府的后人!祭祀大典是何等重要的场合,若惹恼了清禾,民心军心皆失,朕这个皇帝也担待不起!”皇帝越说越激动,“朕为你善后,你却满心怨怼,看来你早就对朕怀恨在心,想取而代之了是!” 景怀瑜看着眼前的砖石,淡淡道:“怨恨有,但儿臣从未想过要害父皇。” “父皇也别觉得儿臣无情。”他抬起头看向皇帝,“父皇别忘了,四年前的那场祸事。” “儿臣有今日,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第870章 甩锅,亲娘也不放过 第870章 甩锅,亲娘也不放过 “当初定南王府为南诏披荆斩棘,父皇不也说动手就动手了吗?父皇教导儿臣上位者当断其断,要纵观大局才能成事,儿臣如今学得不好吗?”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带着压抑的愠怒。 皇帝愣了片刻,随即怒喝道:“大胆!” “你自己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还来怪罪你的父皇,你眼里可还有尊卑伦常?” “尊卑伦常?”景怀瑜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看着眼前气得发抖的皇帝,缓缓道:“清禾已经是您的儿媳,您不也还在算计定南王府?若论尊卑伦常,儿臣不及父皇万一。” 啪! 皇帝甩了景怀瑜一巴掌。 “你,你……你大逆不道目无尊长,你当真觉得朕不会问罪与你吗!” “父皇息怒,儿臣只是想提醒父皇,儿臣有今日都是拜父皇所赐,而且父皇以为安王和安王妃是的孝顺您吗?安王从小不在南诏,他同您能有什么感情?至于清禾……她若是知道当年定南王夫妇……” “住口!”皇帝呵斥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脸红眼热,背都弓了下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景怀瑜没再说下去。 “当初是你跟朕说,定南王府声势太过,与其慢慢打压不如釜底抽薪……是朕小巧了你,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个狠毒的性子。”皇帝失望地说道。 景怀瑜垂下眼帘,嘴角依旧是嘲讽的弧度,没说话。 老太监带着太医进来,太医一进门,眼神在两人之间一来一回便跪在地上,抖得跟什么似的。 皇帝放过景怀瑜,转到太医面前,“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太医整个身子趴在地上,声音细弱蚊蝇,“微臣……微臣不知陛下所指何意……” “前些日子死了的那位太医你同他交情可好?”皇帝语气平淡。 太医道:“同僚交情,仅此而已。” “那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皇帝轻哼,“你可想清楚,欺君之罪你可担待得起。” 太医连忙告罪,“微臣真的不知陛下圣意!” “朕生病第一日是你来给朕看诊的,朕为何而病你比谁都清楚,为何瞒着朕,又是谁指使你,说!”皇帝没了耐心,质问道。 太医早就想到会被问罪,毫无犹豫地喊道:“陛下饶命,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微臣只是听吩咐办事啊!” 皇帝神色震惊。 “放肆!皇后也是你能随意攀诬的!”他怒喝。 “陛下明鉴,真的是皇后娘娘,她嘱咐微臣多给陛下开些补药,药材堆积虚不受补,长此以往就会像陛下这般精神不济忽然昏倒……” 皇帝沉默了良久,忽而冷笑。 “可你的同僚却是另一番说辞,怎么,想害朕的人就这么多,你们两个还各为其主?” 太医又是一拜,“微臣只受皇后娘娘之命,其余的事微臣不知!” 皇帝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老太监便将人带下去给御龙卫看管。 殿内恢复寂静,皇帝睨向景怀瑜。 “很好。”他笑了两声,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为了将自己摘干净,连亲生母亲都敢攀诬,很好,你当真是个为君的好苗子!” 景怀瑜神色阴郁,语气却无比坚定,“儿臣不知陛下为何不信太医所言,母后做出此事儿臣也很难过,但不是儿臣做的就不是,就算是母后儿臣也不会替母认罪。” 第871章 阴毒,都是跟他学的 第871章 阴毒,都是跟他学的 皇帝又是一阵笑。 “是朕小瞧了你,朕就该将你送去北燕,免得你在朕身边长成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你母后性情如何朕比你清楚,这种事若没有你,她又如何会掺和进来!齐府是什么教养,都是为了你,你母后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也是因为你,朕今日才会自食恶果!” 景怀瑜猛地抬起头,狭长的眼此刻瞪大了两圈。 “都是儿臣的错?” “父皇当初将安王送去北燕时可有想过他也是您的儿子!可有想过他在北燕会过怎样的日子!后来您对定南王府下手时可曾想过那二位为南诏鞠躬尽瘁的过往,可曾想过清禾尚且年幼!” “您没有,您想的不过是用一个儿子可以维系两国太平,甚好。用一个年幼的女子控制定南王府以便能夺走其权势,甚好。”景怀瑜阴笑着等着皇帝,“儿臣都是跟您学的啊,为何同样的事到儿臣这里便是大逆不道!” “你给朕住口!”皇帝气得又要冲上来打他,然而人到跟前,手刚抬起声音便忽然消失,整个人直挺挺地往他身上栽去。 老太监听见声响,冲进来看到的便是景怀瑜略有惊诧的神情,怀里扶着已经晕倒的皇帝。 …… 定南王府,宁曦站在府门外等待景瑢回来。 方才宫里来人传话,说皇帝体谅她受伤,派谢允同景瑢一并回定南王府休养。 对面姚府的大门大开,姚诗诗从里面出来,眨眼间就奔到她面前,她扬着手扑过来就想动手,却被门口的守卫拦在外面。 “你个贱人,枉王爷从前那般喜欢你,对你无有不依,你竟然连通安王在背后陷害他!”姚诗诗人被挡在外面嘴却不闲着。 宁曦睨着她不语。 她一向是端庄温柔的样子示人,现在听说景怀瑜在宫中被皇帝问罪,想必是气极了才会暴露本性。 上一世宁曦便知姚诗诗是什么人,所以她现在这幅嘴脸宁曦也不意外,便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懒得与她多费口舌。 “你故意散播王爷要娶北燕公主的消息,引阮府与王爷反目,你以为用这些下作的手段就能帮你家那个病秧子夺权吗!就算没有王爷,安王也就是个吃软饭的废物,你永远也别想做皇后!” 姚诗诗不顾形象地指着她和定南王府的门楣辱骂。 “你们定南王府这么多年藐视皇权,作威作福,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等着看,你的后果只会比王爷更惨!”她忽然安静下来,扯出一抹诡异的冷笑,“你不是想帮安王夺位吗?有你在皇帝永远不会放心将权势交给他,你们不是夫妻情深吗,不如你自请下堂,或是主动将权势交给安王成全他啊!” “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王爷到底喜欢你什么!为什么你都嫁人了还阴魂不散地缠着王爷!” 街巷里尽是姚诗诗的声音,守卫瞧着宁曦的脸色终于忍不住,下去将姚诗诗拖回到姚府。 姚府的门卫一声不敢吭,只顾着将门关上。 “郡主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自己不受宠,见不得郡主和王爷感情好!”小喜冲对面做了个鬼脸。 宁曦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这盘棋算是下完了,姚诗诗也是棋子之一,如今满盘皆输自然视她为眼中钉,她不会在意。 可她方才的话…… “王爷回来了!”小喜惊叫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872章 受伤,是为他还是为我 第872章 受伤,是为他还是为我 马车停在门口,御龙卫将马车围在中间,人群中能看到谢允从马车上下来,伸手向车里,扶着景瑢下了马车。 从下车景瑢就开始咳,高大的身形站在谢允旁边,竟显得格外孱弱。 隔着人群,景瑢看了过来,苍白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护送的侍卫向两人请辞,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定南王府的街巷。 谢允扶着景瑢上了台阶,站在她面前。 两人对视了一眼,宁曦先挪开眼神,“走,先进府再说。” 两人进门不多时,黑羽和银翘双双出现在府门外,前者在银翘身后总用眼神打量她,银翘似乎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黑羽故作轻松地回了她一个看什么的表情,便径直路过她,跟着进了府。 “幼稚。” 银翘低语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谢允像交托物件般将景瑢甩给她,嫌恶地蹭了蹭手心,一刻也不多留便离开了。 还没等两人进屋,谢允就又折返回来。 “皇帝说你受了重伤,要我帮你看看吗?” 话音刚落,景瑢转头看向她,“你受伤了?” 宁曦啊了一声,“小伤而已,已经处理过了。”她又对谢允道,“不必劳烦你,你回去歇着。” 谢允挠了挠脸,有些心虚地瞥了眼景瑢的神色,忙不迭地溜了。 景瑢上下打量着她,没瞧出不对来,却还是不敢乱碰,只能开口问,“你伤哪儿了?” 宁曦道,“肩膀,中了一箭又被人捅了一刀。” 她笑了下,“我还以为谢允或是黑羽已经告诉你了呢,没事,慢慢养着就好了。” 景瑢脸色并不好看。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他轻声问。 宁曦垂眸,“听你的,然后看你一个人面对皇帝的怀疑和北燕的压力吗?” “这本就是我的事。”他道。 “那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宁曦转身进了屋子。 景瑢跟了进去,看着她进到内室不知要翻找什么,他脚下像生了根,莫名没跟进去。 “小曦。”他站在珠帘外看着她,“你……你是为了报复他,还是为了我。” 屋内翻找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 宁曦蹲在柜前的身影停顿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转过头看向这边。 “你再说一遍。”她声音很轻。 景瑢自知这话太过分,说不出口。 “景瑢,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为了报复景怀瑜而利用你的人吗?”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再次平静下来,“随你怎么想。” 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出了房间,路过他时甚至还刻意拉远了距离。 景瑢听着隔壁厢房的关门声,懊恼地闭了闭眼眸。 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就算是为了报复景怀瑜又如何,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比不过景怀瑜在她心中的分量,何故现在又拿起来说嘴,好没意思。 走进内室,景瑢的眼神忽然停顿。 桌上放着一个木匣子,正是方才宁曦找出来留在这儿的。 木匣陈旧却被保存完好,上面的暗扣还泛着金属的光泽,显然被擦拭过。 景瑢像是被人砸了一拳,懵住了。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 定南王府的厢房,哪怕没有人住也装扮的舒适华丽,宁曦靠在床榻上,脱了衣裳给自己换药。 方才气得摔门扯到了伤口,现下还得自己处理,多少有些心情郁结。 越想越生气。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第873章 玉佩,其实和你有关 第873章 玉佩,其实和你有关 药换一半,房门被敲响,宁曦问了一句,隔了一会儿外面才传来回应。 “是我。”景瑢的声音有些迟疑。 宁曦盯了房门一会儿,外面也没有动静,她便低头接着上药,理也不理。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推开。 宁曦眼疾手快将床帐的绳子解开,躲了进去。 不多时,床帐被人撩开,景瑢站在床边,盯着她刚包扎好的伤口看。 他伸手想要拿她手里的布条,却被她躲开。 景瑢手停在半空,虚虚地弯着手指,却没有收回来,指了下她的肩膀,“你伤怎么样?” 宁曦没回话,只单手给布条打结,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在跟她作对,布条从她指缝里溜出去两三回,最后一次干脆散了一半,前功尽弃。 景瑢适时坐到她面前,帮她包扎。 宁曦这次没拒绝。 景瑢将白布慢慢拆开,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外,他眉心骤然一蹙。 宁曦抬眸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道:“生气吗?” “我为了报复景怀瑜能做到这种地步,你吃醋?” 景瑢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拿起旁边的药瓶,准备帮她重新上药。 宁曦肩膀往后躲,冷声道:“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来。” “小曦。”他声音有些僵硬,“是我的错,我不该计较这些。” 他说完,桃花眸抬起,直直地看进她的眼,“我想你该是为我的,但我不敢相信,你我缘分尚浅,我怕只是我一厢情愿,所以才……” “缘分尚浅?”宁曦一字一字地念着,“景瑢,你就是这么看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以为我跟你说清楚了,起初我找上你安王府的门,景怀瑜不过是个托词,至始至终我为的就是你这个人,和旁人没有半点关系。”她道。 景瑢神色微怔,“为什么?” 宁曦从腰间扯下红玉佩,放到他手里,“你不是想知道这上面的字是何意吗?” “这上面的数目和你有关,我需要完成一个任务,把这个数字降到零就算我完成。” “这到底是什么?”他问。 宁曦有些难开口,小心措辞了一番道:“说是代表你的心情,但我不知道他是否准确,总之这上面的数字有时候波动得挺厉害的。” 景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沉默良久,还是不能接受。 “心情如何能用数字来表示?” 宁曦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完成任务的,至于这个任务的制定规则出自哪里我不清楚。” 景瑢看向在自己手心散着白光的玉佩,桃花眸眨了又眨,“所以我才能看到上面的数字?” “嗯,在别人手里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除了你我。”宁曦道。 “可我现在心情不好,它为什么还变少了?”景瑢将数值那面给她看,上面是明晃晃的二十五。 宁曦眼神从玉佩挪到他脸上,带着探寻。 “它不会说谎,但你会。”宁曦冷笑一声,将玉佩抢走,“怎么,看我因为你受伤你很高兴?” 景瑢唇角没忍住弯了点,适时压制住,将她拉到面前,接着给她上药。 波光潋滟的桃花眸触及她的伤口,紧张得不行。 处理完伤口,他看着宁曦慢吞吞地传戴整齐,轻声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完成任务的报酬是什么了吗?” 第874章 抱怨,他日日独守空床 第874章 抱怨,他日日独守空床 宁曦动作一顿,而后将自己打理好,坐得端正。 “我先说明,你不许胡思乱想,要听我说完才准说话。”她道。 景瑢笑着点头。 宁曦这才开口,“有个人告诉我,只要玉佩上的数字降到零,我爹娘就能回来。” “我不知道真假,但我只能尽力尝试,只要有一分可能我都要去做。” “也就是说,哄得你高兴,这玉佩上的数字就会变成零,我爹娘就能起死回生。”她停下,看向他。 他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还以为景瑢又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或是干脆生气走人。 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宁曦倒有些慌。 她支支吾吾地解释:“我不是为了救爹娘才来找你的,你相信我,我找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同旁的都没有关联。” 景瑢忽然笑出声来,伸手压下她竖起的三根手指头。 “你何必告诉我这些,明明可以瞒我一辈子。” 宁曦抿唇,“有事瞒着你,我心中有愧,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心无旁骛的那种。” 景瑢看着她的眼,唇角的弧度加深。 桃花眸也跟着弯成月牙,他用手背轻蹭了下她光滑的面颊。 “是我对不住你。” 宁曦一愣,“什么?” 景瑢垂眸浅笑,没应她这句。 宁曦便当他是对自己受伤的事心有愧疚,安慰道:“这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要紧……你若再这样唉声叹气,就当我是为报复景怀瑜才做的!” 想她一个病号还要耐着性子哄他,她甩手起身,却被景瑢轻拽了回去。 “你怕什么?”他拉着她在自己面前不肯松手,“利用我就这么心虚?” 宁曦眉心轻蹙,“我真的没有……” “有也无妨。”景瑢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还得多谢这枚玉佩,没有它你可会主动找上门来?” 宁曦一噎。 当初虽说震惊于景瑢对她的情谊,但她对景瑢还带着警惕心,她不知他对自己的情谊从何而来,自然也不敢肖想多得到什么。 景瑢看出她的犹豫,轻笑着弹了下她的头,“看,你就是只狐狸,满肚子都是对我的算计。” “我没……” “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算计我,与其费心在旁人身上,不如多看看我。”他唇角勾起,手指沿着她的鬓角滑到下颚,指腹在骨骼处来回摩挲着。 “给你玉佩的人有没有告诉你,如何能将数值变为零?” 宁曦被他的动作撩得一阵痒,想躲又觉得刻意,便硬生生地忍着,“没说,男人心海底针,你知不知道我把数字将到现在这样付出了多少努力!” 景瑢哄她似的嗯了一声,然后又浅声道:“现在不用猜了,你可以直接问我。” “我问你你就知道吗?”宁曦轻嗤,“这玉佩可神奇了,你看着高兴的时候它升,你生气的时候它降,我觉得就算是你自己也未必弄得明白。” 景瑢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多尝试。” “再怎么样我也比你了解我自己,你听我的总不会错。” 宁曦觉得有道理,“那你说,怎样能高兴?” 景瑢浅笑着看她,两人对视了许久,宁曦终于品出不对来,愤然地躲开了他的魔爪。 “你……” 还没等她骂出来,景瑢便轻蹙着眉,哀怨道:“方才还说要同我好好过日子,你说哪对好好过日子的夫妻像你我这样?” “成亲几月,我月月独守空床,宁曦,你好狠的心。” 第875章 过往,从小就人美心善 第875章 过往,从小就人美心善 宁曦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脸涨得通红,只能用眼睛瞪他。 半晌她败下阵来,支支吾吾道:“等事情结束……” 景瑢眉梢轻扬,似乎在确认她的意思。 宁曦眉头轻蹙,恼羞成怒道:“我现在受伤呢,你不能强人所难!” 景瑢抿着嘴角,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点了点头。 宁曦躲到房间的另个角落坐着,但房间就这么大,她再躲也躲不开某人求追不舍的眼神。 “你干嘛在我这里坐着,回去呗!”她悻悻道。 景瑢眼眸微眯,“你就没有要同我说的吗?” “什么?”宁曦没懂。 “你留下的那个木匣子,我看到了。”景瑢淡淡道,“你进了书房的小屋。” 宁曦神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这话该我问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景瑢薄唇轻抿,“那得看你认出来多少。” “所以那些东西果然与我有关?”宁曦怔怔道,“可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么会有我儿时的物件?” 景瑢眼神无奈,“我们见过,只是你那时还小不记得了。” 宁曦闻言也没有很意外,景瑢回来前她就想到过这个可能。 “从实招来。”她冷着脸道。 景瑢失笑,被她瞪了一眼,只能收起笑。 他缓缓道:“你小时候确实见过我,那个弹弓就是你送我的见面礼,还有那个风筝是你离开后让旁人转送给我的。” 宁曦只觉得自己在听别人的故事。 这么友善的人是她? 明明她小时候总和人打架,上树偷桃上房揭瓦之类的事日日都做,她不抢别人的玩具就不错了,竟然还会送出去? “你确定没记错人吗?” 景瑢笑了,“东西我收着,你也认出来了,怎会记错?” 宁曦只得点头,“然后呢?” “完了。” 宁曦:? “就这?”她一愣,“不过是几个玩具罢了,值得你收这么多年,还放在那么隐蔽的房间里?” 和这匣子放在一起的,有他在北燕时和南诏来往的信件,还有他回南诏后以暗线的身份同北燕交涉的信件,由此可见前者对他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那只是个普通的木匣子,若不是从一开始就仔细保管,绝对不会有如今这般完好的模样。 景瑢垂眸,笑容依旧浅淡,“你生的好看,所以我就收着了。” “景瑢!” “逗你笑一笑罢了。”景瑢连忙收起玩笑的模样,“那时我每日只忙着功课,没有玩具,所以你送我的那几样东西是我仅有的宝贝。” “所以你收到现在?” 景瑢点头,“方才的话也不全是玩笑,你生得好看,又送我这些好东西,我自然记得清楚有个南诏的小郡主人美心善。” 这词他是从小喜那学来的,每次小喜这么说宁曦都会忍不住笑。 然而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没有效果。 宁曦的脸色满是茫然。 “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谁,所以你……你惦记了我这么久?” “也不算惦记,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对我好过,那时候想若是有缘,以后见到你要还你这份情。” “后来我人在北燕却也能听到你的传言,说你和景怀瑜情投意合,会嫁给他做未来的南诏皇后。” “再后来我回南诏,那夜你找上门来,我这才知原来传言竟都是假的。” 第876章 看诊,他脑子不正常 第876章 看诊,他脑子不正常 他捡起被她扔到床榻上的红玉佩,食指勾着红绳挑起,调侃道:“没想到原来惦记着的不止我一个。” 宁曦径自消化着信息,没空理会他。 景瑢也不急着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宁曦终于喘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你见到我的时候,在哪里?” 她记得自己没去过北燕皇宫。 “燕祟山。”景瑢淡淡道,倒是承认得爽快,“我小时候在那住过几年。” “所以我去过燕祟山?”宁曦眨了眨眼,又问,“是我爹娘带我去的,他们和燕祟山有关系?” 见景瑢没急着回答,宁曦又道:“你那时已经七八岁的年纪了,可别说记不住。” 景瑢苦笑,“我是真的不清楚,我只是住在那里,你爹娘要见的人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若实在好奇,可以询问银翘和方姨,还有韦伯伯。” 宁曦理了理衣摆,悻悻道:“银翘姐说她也不清楚,方姨和韦伯伯从来不过问爹娘的私事,银翘都不知他们就更不知了。” 一时搞不清楚原委,宁曦也不纠结,又想起另一回事来,“你那时为何会在燕祟山?” 这问题她早就想问,起先看出他避讳她就没问,事到如今两人坦白至此,她觉得没什么不能问的。 不出意料,景瑢没回答,笑容也收了些,颇有点告饶的意思。 宁曦不为所动,淡然道:“我还看到你房间里放着一块无字牌位,那时谁的?” 景瑢无奈地挑了挑眉梢,开了口,“我是被人带走关在燕祟山上的,后来寻了个机会才逃了出来,燕祟山看我年轻懒得同我计较,便随我去了。” “那燕云笙是怎么回事?她在燕祟山的身份似乎很高,她为何对你那般恭敬?” 比起旁人,燕云笙对他的态度可谓恭敬至极。 “大抵看上我了。”景瑢淡淡道。 宁曦眼神鄙夷。 “我认真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平静地感慨,“我知道自己比较擅长招蜂引蝶。” 宁曦干脆翻了个白眼。 “你走。”她可没心情看某人孔雀开屏。 “你呢?”景瑢站起身来,却没急着走。 宁曦微微抿唇,“我要休息了。” “回屋睡,这里这么小怎么休息?”景瑢说着就上前拉她,动作带着试探的迟缓,感受到宁曦没有拒绝,便笑着拉她出门。 回到主屋,景瑢让人找来了谢允。 谢允撑着一双快要闭上的眼皮过来,边进门边骂,“你们两个消遣我呢?走时说不用我,等我要睡了又折腾我来?给多少银子我也不伺候你们了!” “真的吗?”景瑢眼神斜睨过来,“既如此,黑羽,去宫里请太医!” “慢着!”谢允一双眼顿时瞪大,脸上挂起笑来,“闹着玩呢,你这人一点不识趣!” “治病救人乃是医家本分,谈钱多俗啊!” 谢允说着就打开药箱,取除了早就准备好的工具,磨刀霍霍似的走向坐在床榻边的宁曦。 景瑢单手拦住他,“你要干什么?” “看诊啊!”谢允摸不着头脑,“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把脉即可,不用你上药。”景瑢眉头轻蹙。 谢允愣了下,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行!爱看不看!” 宁曦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打圆场道:“府里的大夫已经帮我处理过伤口了,没什么问题,你还是帮他看看。” 她看向景瑢,神色淡然,“他脑子不太正常。” 第877章 气晕,破罐子破摔 第877章 气晕,破罐子破摔 谢允转身就要走,景瑢喊住了他。 “你的伤怎么样?”他问。 “呦,王爷还记得小人为了您的大业身受重伤啊!”他摆摆手,“放心死不了!” “那就好。”景瑢收回眼神。 谢允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就关心我一句就完啦?我和你的心上人一样,身受重伤哎!” 景瑢嗯了一声,“所以呢?” 谢允摊开手,“给钱!” 宁曦嘴角轻扯,主动揽过话题,“你自己去账房支银子,就说我让你去的。” 谢允挑眉,“什么意思,随我拿?” 宁曦轻嗤,“你若搬得动,都给你。” 谢允两眼顿时放光,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回过头看景瑢的表情更添嫌弃,“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景瑢眼神淡漠地看着他,“是你自己要捅自己一刀,之前可没谈这刀的价格。” 谢允闻言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半晌他胡乱挥了挥手,“罢了,大人不记小人过,随你怎么说,反正有人给银子!” 他说着就要走。 “回来!”景瑢叫住他,“等回安王府我给你银子,你开价。” 谢允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景瑢垂眸,“不要算了。” “要要要!”谢允连忙道,又是一阵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铁公鸡也舍得拔毛了!” 他给景瑢使了个眼色,“你家王妃的皮外伤好生将养就是,但精神上的可不是考喝药和休养就能医好的。” 他眼神看向宁曦,“平心静气,早日放下才是修身养性之道。” 谢允走后,景瑢看向宁曦,“他什么意思?你还有事瞒着我?” 宁曦摇摇头,揪着他的袖口,低声道:“你才回府,还是先歇着,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不给他询问的机会,宁曦罩了件外衫便缓步离开了房间。 景瑢叫来黑羽。 “你把当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他道。 黑羽早知会有这一遭,硬着头皮将宁曦夜闯齐王府的事说给他听。 另一边,宁曦并没有什么事要做,她出了熙园,漫无目的地走在花园里,半路遇上正急着找她的银翘。 “郡主。”银翘打了声招呼,上前禀报,“宫里出事了,齐王被留在明阳殿内与皇帝谈话,现下皇帝被气晕了。” “什么?”宁曦一怔,“景怀瑜干的?” “殿内只有他一人,应该是他做的。”银翘点头,“想必一会儿宫里的人就会到咱们府上请谢大夫入宫。” 宁曦忍不住嗤笑,“他这是破罐子破摔,准备和皇帝比谁命长?” 银翘没搭话。 宁曦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以景怀瑜的性子,她以为他会嘴硬到最后一刻,没想到这才刚谈起来就耐不住了。 这一世的他倒比上一世更沉不住气。 或许也有她做出完全相反选择的原因。 “银翘姐。”宁曦轻声唤她的名字。 银翘闻言便知她有不正经的话要讲,顿时如临大敌,“你要问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曦静睨着她,“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不会掩饰。” “……”银翘活动了下僵硬的嘴角,“你说你的。” “银翘姐,爹娘曾经去过燕祟山,你知道的?”宁曦问。 银翘沉默了一会儿才生硬地答道:“我想不起来了。” 宁曦斩钉截铁,“嗯,你就是知道。” 第878章 麻烦,她说得对 第878章 麻烦,她说得对 “景瑢说他曾在我四五岁的时候见过我,可我那时还小没有印象,你可知道当年爹娘是因何事上燕祟山?”宁曦不管银翘的隐瞒,自顾自地问。 银翘少见地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没去过燕祟山。” “没问你去没去过,只问你知不知道内情。”宁曦语气放缓了些,“银翘姐,你就舍得看我被景瑢骗吗?他不肯告诉我你也不肯告诉我,明明是我爹娘的事,偏就我这个亲女儿不知道。” 银翘皱起眉头,光是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到此刻她的脑子里正天人交战。 “我只知他们上燕祟山受山上某个人的邀请去谈事,结果并不好,所以后续就再没听他们提起过此事。”银翘说完倒是松了口气,“你爹娘只去过那一次,之后和燕祟山再无瓜葛。” 宁曦疑惑道:“我爹娘和燕祟山到底是何关系?” 银翘摇头,“那时我跟在你娘身边做事也不过几年时间,并不了解他们的过往。” 没有结果。 宁曦叹了口气,随即对银翘笑了笑,“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银翘眉头轻蹙,有些不自然地扯起嘴角回应她。 宁曦离开后,银翘的神色变得无比沉重。 燕祟山不是什么福地,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她还是别沾染的好。 想必安王也是这个意思。 …… 熙园,黑羽说完了事情,景瑢神色没什么变化,一双桃花眸却寂静地过了头。 “你说她是从水路逃出来的?”他问。 黑羽点头,“也不知王妃怎么在夜里找到那么深的暗渠入口,听说他们自己府里的下人都是到白天才发现的。” 景瑢想起什么,俊眉轻蹙,又问道:“她回来时可有人接应,你去问问。” 黑羽领命离开,不多时又跑了回来。 “王爷,属下问到了,那些人说王妃回来时衣衫尽湿,鞋子都丢了,而且走路也不稳,像是喝醉了似的。” 景瑢眉心蹙得更紧,“当真?” 黑羽点头,“一群人都是这么说的。” 景瑢薄唇轻抿,良久后忽然抬起头,“你问的是谁?” 黑羽挠头,“是定南王府的暗卫,他们按惯例在府外护卫,这才撞见王妃回来的样子。” 景瑢无语,“你问他们,那宁曦不就知道了吗!” 黑羽啊了一声,愣道:“不能让王妃知道吗?” 景瑢认命地闭上眼。 “罢了,安王府被搜府后还无人回去过,你去照应一下。” 黑羽嘴角轻扯,“您这是赶我走?” “不然呢?”景瑢冷睨着他,“连人都拦不住,要你何用?” 虽然知道他在打趣,但黑羽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小声辩解,“属下尽力了,王妃执意要去属下又能有什么办法……” 景瑢蹙眉,“你嘀咕什么?” 黑羽一咬牙,高声道:“属下觉得委屈,属下为阻拦王妃被关在熙园一天一夜,过后还被人奚落说是惹麻烦,我……” 他话音减弱,没敢再接着说下去。 “麻烦?”景瑢抓住了重点,“是说你还是说本王?” 黑羽嘴一歪,“属下胡说的,王爷别当真。” 景瑢的神色却冷了下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黑羽不得已只得将银翘说的话润色了一番告诉他。 他很努力地措辞,但奈何事实如此,说得再好听也很扎心。 景瑢听完他的话,默了一阵,随后轻声道:“她说得对。” 第879章 多关心,别辜负人家 第879章 多关心,别辜负人家 黑羽不敢应声,只苦着一张脸看自家主子。 “谢允入宫了吗?”景瑢忽然问道。 黑羽惊讶道:“您怎么知道他被叫去宫里了,人才刚走!” 景瑢眼神中闪过些许惊讶,“叫得这么急,是父皇出事了?” 他只当皇帝的戏演完了,自然就会担心起自己的身体,但现在看来似乎又出现了意外。 黑羽道:“陛下被齐王气晕过去,总管不让人去请太医院的太医,只让人到咱们府上请走了谢公子,御龙卫亲自护送,王妃也派了不少人随行保护。” “气晕?”景瑢有些惊讶,随即平静下来,对黑羽招了招手,“罢了,你帮我给他传个话。” …… 皇帝被气到昏迷不醒,景怀瑜就跪在内殿之中,殿内人不少,却无一人敢擅自做主让他先走。 谢允到后便开始施针,几针下去皇帝的眼皮动了动,总管在一旁惊喜地叫出声来,却被谢允一个眼神又压了回去。 “没什么大碍,气血上涌导致的昏迷,只要……”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便跑来一个小太监,“谢公子,五皇子宫里的人找您。” 谢允看向老太监,老太监连忙笑道:“可能是静妃娘娘那边有事,您先去看看,陛下这儿有老奴看着呢。” 谢允出了房间,小太监带他到了明阳殿的后院厢房,进了门看到的却是黑羽。 “你怎么来了,我才刚从府里出来,他有什么话不能早说,非得等我忙着救人的时候再说!”谢允看到他就想起景瑢那副不肯给钱的嘴脸,没好气道。 黑羽好脾气的笑着,低声道:“你消消气,有新任务给你,王爷说了,办好了报酬翻倍!” 谢允闻言眯了迷眼,强行压着欲要上扬的嘴角,拿腔拿调地点了下头,“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上一听!” 黑羽同他说完,谢允整张脸都难看得紧。 “他同皇帝和齐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小声感慨,“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黑羽笑着点了点头,“王爷说您只管放心,事到如今已经不会有意外了。” 谢允叹了口气,“这我知道……行了,让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去害人,可真有他的……” 他摆摆手,“你回,就说我心里有数,肯定误不了他的事。” 黑羽笑呵呵地谢过他。 两人出门时,谢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记得让景瑢多陪陪郡主,她心神不放松的话对养伤也有影响。” 黑羽一怔,“什么?” 谢允疑惑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郡主的脉象有明显的受惊过度,心悸难安的表现,我不知她那夜遇到什么事,但景瑢总该知道。” “郡主为他出生入死,他可别辜负了人家姑娘。” 黑羽回府后将这话说给景瑢。 景瑢端茶的手一顿,细细回想起来,似乎有了猜想。 他放下茶盏,让黑羽先出去。 宁曦在主院查看银翘刚送回来的信件。 宁远舟被大雨困住脚步,正好给无影报信的时间,他知道是景怀瑜假传旨意后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唾弃景怀瑜的为人。 最后还将那封传到他手中的回京文书一并塞到信里。 宁曦拿着这份证据,感慨自家兄长的聪慧。 现今的情况,多一点证据,皇帝对景怀瑜的失望就多一分,累积到一定程度他就永远都翻不了身。 第880章 怕水,是因为景怀瑜 第880章 怕水,是因为景怀瑜 她提笔写了封回信,写完拿着信又欣赏了一遍,满意地递给银翘。 “让人亲手交到他手上,京中局势骤变,他不能亲眼看见可真是可惜。” 宁曦喜滋滋地看着银翘离开主院,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树林里渐渐浮现。 宁曦唇边的笑意微僵,而后转身进了屋。 景瑢赶在门关上的前一秒赶了过来。 “我忙正事,没空陪你闹。”宁曦连忙道。 景瑢眉梢轻扬,“宁远舟给你写信你倒是有空看,我来便没空陪,你还真是会厚此薄彼。” 宁曦对空气中的酸气视而不见。 景瑢跟了进来,看着她收拾桌面上的纸笔,眼神跟着她的动作而移动。 宁曦被他盯得发毛,抬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你没事?”他问道。 宁曦莫名其妙,笑了一声,“你若是问我的伤,那我有事。” 景瑢薄唇轻抿,“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说,别自己忍着。” 宁曦将笔挂在笔架上,无奈地抬眸,“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瑢对上她的眼,“你怕水,是吗?” 宁曦神色一怔,随后若无其事地从书案后走出来,又径直路过他往内室走,边走边道:“没有,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景瑢上前,将她带到软榻旁坐下,他站在她面前,神色难得地认真。 “你怕水,是因为景怀瑜?” 宁曦眉心轻蹙,刚准备推开他,景瑢又道:“我没别的意思,那日你从齐王府逃出来走的就是水路。” 宁曦顿了顿,“黑羽都跟你说了?” 景瑢点头。 宁曦睨了他半晌,之后轻嗤了一声,从他身边溜了出去。 “没有的事,那日是因为水下太暗,我在水里闭气时间太久有些发晕罢了,你别胡思乱想。” 她说完便离开了主院。 景瑢颇有种自己到哪儿都讨人嫌的感觉。 她很明显是在说谎。 她怕水他一早就看得出来,几次她在那种深不见底的水边都会变得很奇怪,更别提要主动跳入水中闭气许久。 怪不得谢允提醒他要照顾宁曦的心情。 她到底发生过什么? 还有一件事,他没敢问出口。 齐王府的地形连无影都没来得及打探,偏她进出齐王府的暗室水路熟练得仿若逛自家后花园。 齐王府才刚刚建好,她到底是怎么知道齐王府的布置? 一点荒唐的苗头从心底升起,景瑢自嘲地笑了。 他可真敢想。 可是,红玉佩这种东西都存在,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宁曦她和景怀瑜之间,真的只是他所看到的那些恩怨吗? …… 明阳殿内,谢允喂皇帝喝下汤药,老太监在旁边长吁短叹,时不时往屏风外某个依旧跪着的身影看去。 “陛下一时半会还不能醒,总管不如先叫齐王殿下起来,再跪下去我还得多看一个人的病。”谢允道。 老太监闻言叹了口气,“老奴也是这么想,可王爷身份贵重,没有陛下开口老奴怎可擅作主张。” “可这么跪下去也不是事儿啊……” 老太监有些心疼。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多时,景瑢披着件薄薄的灰白色水墨披风走了进来。 他将自己简单收拾了一遍,和离开皇庄时憔悴的状态完全不同,他径直进门来,无论是门口的守卫,还是门内的宫女太监,无一人拦他。 第881章 重生,会有这种事吗 第881章 重生,会有这种事吗? 景怀瑜闻声回头,对上景瑢那双一贯和煦的桃花眸时,眼里激起浓烈的嘲讽和厌恶。 但跪了一日他早就筋疲力尽,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便只冷淡地回过头,对他视若不见。 景瑢却在他身边停下。 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有一半都落在景怀瑜的身上。 “你想说什么?”景怀瑜先沉不住气,不耐地道,“你别以为如今的局面是你赢了我,是父皇多疑,是我让你,若不是因为这些,你以为凭你那点能力也能在父皇面前露脸?” 景瑢浅笑,“我从未觉得自己赢了你。” “你有今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咎由自取。” 景怀瑜讥笑出声,“你用那么下作的手段诬陷我,现在还来装高洁,父皇睡着呢,可看不到你这拙劣的演技!” “嗯,托你的福。”景瑢淡淡道。 景怀瑜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气得瞪圆了眼,然而景瑢却已经走到内室去了。 “公公。”景瑢对老太监点头示意,“先让三弟起来,让人送他到后院偏殿休息,御龙卫把守着就是。” 老太监本就想如此,见他开口连忙应下。 景怀瑜被请出去,寝殿安静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黑羽告诉你放心吗?”谢允整理着自己的药箱,轻声问。 “怕你医术太好,父皇醒得早,睁开眼时找不到我。”景瑢坐到床榻边缘,替榻上的人拢了拢被子。 谢允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大孝子。” 他抬了抬眉梢,换了副轻松的神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是南诏唯一的太子。” 景瑢神色却没什么波澜,“现在松口气还为时尚早。” 他看着双眸紧闭,气息绵长的皇帝,桃花眸中没有半分情绪。 谢允蹙眉,“我可告诉你,你让我加的东西我都加了,那些东西效果极好,待到两日后就会有表症……左右齐王已经输了,你为何这么急着夺权?” 景瑢垂着眼帘淡淡道,“两日后便会知道。” 他离开了龙榻,同谢允到外面坐着。 “你可听说过还魂之类的故事?”景瑢喝着茶,忽然道。 谢允眨了眨眼,“自然听说,戏文话本里常有啊!” “不是这些,是现实中的。”景瑢道。 谢允噎了一会儿,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你是斗垮了景怀瑜,高兴疯了?” 景瑢薄唇轻抿,“我认真的,还有那种话本里常说的死后又活过来的故事,你说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谢允被逗笑了,“怎么还越说越当真了,你怕不是真得了癔病,要不然我给你把把脉?” 景瑢平静地收回眼神,没再接着说。 不多时,老太监回来,见着他先是顿住脚步,而后看了眼屏风里面,最后来到他跟前。 他看了看谢允,后者善意地笑了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老太监便明白了,直接开口道:“王爷,有句话老奴觉得还是得说。” “您客气了,有什么事您直言便是。”景瑢笑道。 老太监压低了声音,“齐王殿下犯了大罪,陛下本有意要惩处殿下,但眼下的情况……看住齐王殿下一个恐怕不够,机会稍纵即逝,还望王爷早做打算。” 第882章 大夫,没点职业操守 第882章 大夫,没点职业操守 景瑢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讪笑着道:“还请公公赐教。” 老太监有些无语,又看了眼内殿的方向还是觉得不放心,引他到门外说话。 “王爷,恕老奴多嘴,齐王殿下之所以能在宫中兴风作浪,靠的可不止他一个人,他背后的姚家,阮家,还有皇后和平阳侯府……尤其是皇后娘娘,宫里宫外的势力盘根错节,您实在不能不防。” 老太监说到此处,又将声音压低了些,“现在是御龙卫压着消息,外头才不知宫里出了大事,可后宫就这么大,消息总会传出去,到时皇后娘娘再做点什么,陛下这边又没精神管,您和王妃可要如何自处?” 景瑢听着,垂眸轻笑,“总管句句为本王考虑,本王明白。” “但本王到底是晚辈,纵使三弟和母后有什么不是,那也得父皇醒来做主,我岂能擅作主张做些大逆不道之事?” 他言语尽是不忍,桃花眸波光潋滟,看得老太监都忍不住着急。 “王爷你这性子真是……”他叹了口气,眼珠子在远处转了一番,忽然道,“要不王爷去求长公主?” 景瑢扬眉,“姑母?可此事与姑母无关,这样贸然上门又会将姑母牵扯进来。” 老太监却摇头,“行到此处,王爷可不能再这样想事情。您已经是陛下面前唯一的选择,眼下并非是您去求人,而是旁人选择与您站在一起。” “况且长公主一向疼惜您,就算您不张口,这事让长公主知道,她也一定会帮您的。” 景瑢依旧下不了决心,犹豫道:“可三弟也是姑母的亲侄子,本王……” “那怎么能一样!您还有王妃啊!”老太监脱口而出。 景瑢看着他,老太监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讪笑着叹了口气,“长公主疼王妃胜过他人,王爷您是知道的,这些日子若不是有长公主帮衬,您和王妃哪能捱到今日?” “长公主就算是为了王妃,也一定会帮您的。”老太监笃定道。 景瑢眼神里有疑惑,但老太监说完便行礼回到殿内,没给他张口询问的机会。 人走后,景瑢眼中各色复杂的情绪尽数散去,最后化为一抹浅笑,颇为无奈。 “黑羽。” 他声音才刚落下,人便出现在拐角处,探出头来冲他笑,“是要去寻长公主吗?” “不,去平阳侯府。”景瑢道。 黑羽从拐角后出来,“可侯爷被王妃派去边境领兵,并不在府上。” “找齐文浩,就告诉他时候到了,齐府也该做些事了。”他淡淡道。 谢允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见他回来,眼神透着好奇。 景瑢道,“父皇的身体到底如何?” 谢允看了眼内室的太监总管,小声道:“他中毒有一阵子,再加上今天服了些好东西,这次是真的好不了了。” “什么程度的好不了?”景瑢又问。 “能活着能喘气,就是不能劳心劳力,否则就会卧床不起。”谢允道。 景瑢却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直接问,“能活多久?” 谢允愣了下,但还是老实答道:“你想他活多久都可以。” “但要加钱!” 景瑢闻言无奈地睨他一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后他眼神多了些鄙夷,“你一个大夫,害人性命的事答应得这么利索,良心不疼?” 谢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怀道:“从一开始答应和你一并来南诏后就没良心了。” 第883章 他的命,要留着 第883章 他的命,要留着 景瑢没应他的话,径自道:“如你所言,他的病并不危机生命对?” 谢允点头,“如果没人再害他的话,就这么活个十几二十余载还是没问题的。” 景瑢看向内室的方向,隔着屏风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龙榻上平躺着的人影。 他眼眸极为平静,看过去的眼神有些空洞,仿若在透过屏风看另一个人。 “喂。”谢允轻声唤他,“你到底怎么想的,现在局势在你,不如利落一点?” 他最清楚景瑢身上背负着什么,若能了解南诏这边的事,对北燕那边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然而景瑢却摇头,“生死之事与我无关,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至于他这条命,还得留着。” 谢允眉梢起飞,“真不敢相信你能说出这么慈悲的话来。” 他觉得意外,但也懒得深想,总归景瑢这个人的想法他是猜不透的。 到了晚上,黑羽回来,同时宫里也传来消息,齐文浩带着一直被藏着的阮大人到凤禧宫堵皇后。 景怀瑜近了明阳殿就没出来,皇后隐约也觉出不对,这回齐家和阮家又来人,她更断定了自己猜想,说什么都不见。 然而门口的侍卫却被御龙卫的几个人拦住,齐文浩铁着一张脸带着阮大人畅通无阻地走了进来。 皇后独自站在殿中,身姿笔直,虽看起来端庄持重,但还是能看出眼底的乌青。 阮大人见了皇后就气得咬牙,齐文浩却先恭敬地行了礼,唤了声姑母。 皇后坐在高座之上,语气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文浩道:“家父不在府中,文浩也是被逼无奈,若有得罪姑母之处还望姑母宽恕。” 皇后拧起眉来,“你要干什么?” 齐文浩抬手,宫外忽然涌上一队侍卫,将凤禧宫门堵得严严实实。 皇后登时站起身来,沉声呵斥,“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封凤禧宫!安王吗!” “姑母息怒,晚辈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暂时看管凤禧宫。”齐文浩语气不卑不亢。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旨意拿给本宫看!”皇后厉声道。 齐文浩没动,“外面尽是御龙卫,姑母还要什么旨意,没有旨意才能保得最后一点颜面。” “你放肆!”皇后指着他迈步上前,“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和长兄都已经投靠了安王,陛下不可能封凤禧宫,定是你们假传圣意!” 她摇着头,眼神悲切,“你一向是个识礼的好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可知你做的事情乃是犯上的大罪!” 齐文浩抬眸,对上她怒气冲冲的眼,“姑母,文浩一向认为礼是规则是约束,但现在我发现礼是一份信念,而不是束缚我选择的牢笼。” “这份旨意存在与否真的重要吗?御龙卫听命与皇上,他们肯跟着我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皇上的态度,您这般激动是真的生气还是恼羞成怒想掩盖什么?” 啪的一声,皇后甩了齐文浩一个耳光。 “你好得很!本宫虽然和侯府的关系不复从前,但好歹也是侯府出去的,你们都是本宫的血亲,如今却帮着外人来害本宫和齐王,你们到底有没有心!” 齐文浩抹了把嘴角的血,依旧站得笔直。 “姑母,您长在侯府,自然知道侯府的家训,您和齐王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今日来此处的很不该是我,而是刑部的郎官。” 第884章 皇后,哪来的自己 第884章 皇后,哪来的自己 皇后气笑了,“这么说本宫还要多谢你!” 齐文浩径自道:“父亲常说您是被宫里这些纷扰逼得走投无路才会做出这些事来,他说您少时活泼好动,良善单纯,满京里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您要优秀的大家闺秀。” 皇后一怔,眼眸微动,“你说这些做什么!” 齐文浩看着她,道:“即便您和齐王做了那么多事,父亲对您的行为有诸多不满,但却从来都狠不下心对您说一个不字,他心疼您也知道您的无奈,这些您他不与您亲近也是为了您好,陛下多疑,齐府势大,如此微妙的关系才能让我们两方都安稳,再者……父亲也不想您生出些不该有的心。” 皇后凤眸连连眨动,她看着齐文浩的眼神先是怔忪,而后变得抗拒,“你以为你说这些本宫就会任你们父子俩摆布?” “当初将本宫送进宫里来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心疼我?如今我在宫中几十年,唯一的儿子在宫中成为众矢之的,他站在最前面与我作对,现在又来说心疼我?” 她缓了两口气,平静了些,“你年纪小,我不与你多言,等你父亲回来,本宫要亲自问他!” 齐文浩闻言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 皇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双固执的凤眸逐渐被雾气蒙住,她轻拧着眉,眼里有不解更有愠怒。 “娘娘。”一直无言的阮大人忽然开了口。 皇后连忙收拾好情绪,冷眼看向他,“怎么?你也来看本宫的笑话?” 阮大人刚来时还气愤异常,现下却平静了。 他看着皇后,淡然道:“娘娘对阮家有提携之恩,微臣明白,但微臣不得不说一句,齐王殿下实在不像话,想必他有如今的模样也不是因为娘娘,而是因为陛下。” 皇后眉头紧拧,瞪着他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阮大人却不似往常那般战战兢兢,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表面尊贵的女人实则很可怜。 夫君是南诏的皇帝,势必不会给她寻常夫君该给的温存,儿子又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人,光是他到京里后,就看着齐王如何利用身边人,利用自己的亲生母亲。 皇后对阮家是有回护之心的,但齐王决意悔婚,皇后也就只能帮他。 “您的仁慈,齐王殿下没学到半分。”阮大人轻声道,“微臣愚见,您还是早些为自己打算,毕竟您除了齐王还有大公主还有您自己。” 皇后眼眶泛红,嘲讽地笑了。 “我自己?我是皇后,我是齐王的母亲,我如何能为自己打算?” 阮大人道:“齐府对您还是有感情的,只要您别再执迷不悟地一味护着齐王,想必侯府还是会护着您的。” 皇后轻轻摇头,“你没听到方才他说的话吗?他带着御龙卫围了本宫的凤禧宫,本宫还能指望侯府?别开玩笑了!” 她抻直了脖颈,宽大的袖袍被扬起一抹沉重的弧度来。 “本宫是皇后,不需任何人的庇佑。” 顿了顿,她又道:“阮家的事是本宫对不住你们,如今也好,阮家与齐王划清界限,也免得连累你们。” 阮大人一声轻笑,眯着眼睛看了皇后好一阵,最终一言不发地行了礼离开了大殿。 殿门关上,殿内的烛光无声地摇晃。 皇后双唇轻轻颤抖,她扶着高柱缓缓蹲了下去。 “我自己……呵……” 第885章 忌惮,只要定南王府还在 第885章 忌惮,只要定南王府还在 齐王进了明阳殿就再没出来,凤禧宫接连被封,消息连夜飘出了皇宫,次日一早满京城都开始猜测宫中的风向是否要改变。 接着,免早朝的诏书发下去,各官员像是说好了似的约着去了几家与安王府交好的府邸。 肃国公府闭门谢客,许府兄妹两个不在家也是闭府,平阳侯府侯夫人一早就去京郊烧香不在家。 唯一的孟侍郎府脑子缺了根弦,把同僚们迎进府中,但很快孟侍郎便在席间称头疼躲回自家院子,还打发小厮去外面请郎中。 一众官员在孟家吃了午膳,实在等不到人只得离开。 同样,姚府也闭门谢客,姚太尉一早就入宫求见皇后娘娘,却被守门的御龙卫挡了回去,现下正往后宫的五皇子寝殿去。 宁曦听着银翘一一汇报,手里还在扒新到的栗子。 “你说他为什么让黑羽找齐文浩,而不是就近求助长公主?”她递给银翘一颗扒好的栗子,拍拍手,示意银翘坐在自己旁边。 银翘也没客气,接过栗子,但没吃只拿在手上。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齐王也是长公主的侄子,怕长公主为难。” 宁曦吃了颗栗子,慢悠悠地咀嚼咽下,轻声道:“长公主疼我胜过疼旁人,有我在就算是齐王长公主也会出手。” 银翘蹙眉,“什么意思。” 宁曦抬眸看向她,“我觉得他是故意避开长公主,怕我担这份人情。” 银翘眉头蹙得更紧了,“你脑子里除了男人就不能想些别的事?” 宁曦刚想反驳,银翘的话又接踵而至,“他害的你受伤至此,就算他是为你着想那也是他该做的!你若因为这点小事就感动,那真是无药可救!” 宁曦失笑,“我可没说感动,银翘姐你先别着急嘛,坐下听我说。” 她强行拉着银翘坐下,讨好似的将剥好的栗子仁推到她面前。 她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我猜不出他这样做的打算。” “我问他从前的事情了,他说自己少时在燕祟山上住过几年,可又不说因何缘故住在那,也不解释燕云笙那种身份的人为何对他毕恭毕敬,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 银翘眼睛微眯,“他不是不解释,是说谎了?” 宁曦讪笑,“还是你了解他。” “我是了解你。”她声音微沉,“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姻缘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安王是对你好,但他连基本的信任和坦诚都做不到,对你再好又有何用?” 宁曦微微抿唇,小声道:“虽然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我还是想说……” “我觉得他不是不想坦诚,是不能。” 她神色认真,“我也有不能同他交底的事情,将心比心,我做不到怪他。” 银翘听得一脸无奈,但到底是自家孩子,她也只能忍下心中的不解和烦躁,淡淡地留了一句,“你看着办。” “眼下事情快了结了,之后你打算如何?”银翘又问。 宁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头,淡淡道:“姚诗诗有句话说得对,皇帝对定南王府的忌惮不会停止,除非定南王府消失。” “起先他打的是让景怀瑜控制我夺走我的实权,后来又想让景瑢辅佐景怀瑜,从而逼我也帮衬景怀瑜帮衬南诏。” “可现在他怕是在怀疑身边所有人,有前车之鉴,我首当其冲。” 第886章 了结,事情还没完 第886章 了结,事情还没完 “他相信景怀瑜可以拿捏我,但却不相信景瑢能压制我,所以他若要传位给景瑢,就一定会帮他将我处理掉,或是夺走我的实权,或是直接杀了我。”宁曦语气平淡。 “其实我若识趣,现在就将商号和军队交给景瑢,我便能保一世安稳,而且等到皇帝去世景瑢上位的那一天,说不定我也还能拿回这些权势。”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空洞,“可是银翘姐,我不甘心。” “我不想将事情的走向寄托在旁人身上,只要我对人存了指望,那便会日夜殚精竭虑,生出许多胡思乱想,最后搅乱我们本该单纯的关系。” “而且我不想将爹娘辛苦经营来的成果交出去,任何人都不行,我也一样。” 银翘听她说完,只嗯了一声。 “你说得对。”她顶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一本正经道,“想好了就去做,我们只管听你的吩咐。” 宁曦看向她,扬唇轻笑,“如果我深思熟虑后要将军队交出去呢?你也由着我?” 银翘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会先骂你一顿,然后帮你办事。” 她垂眸,轻轻拿走宁曦缓缓扒着皮的栗子,然后自己轻巧地剥开,将果仁塞进宁曦的口中。 “受伤就好好养着,想吃让下人剥好再送来。” 她将盛满果仁的小碟子推了回去,起身离开了房间。 宁曦盯着栗子,半晌才挑了下眉毛。 银翘越是这样,她心中的那份底线就越动摇。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葬送掉十万余人的前程。 …… 景瑢守在龙榻前,悉心地挑拣着准备给皇帝醒来后喝的药材。 老太监在一旁看着,感动地眼泪快要流出来,尤其想到后院厢房里关着的那位,一时感触良多。 他坐下,卷起袖子,“老奴帮王爷一起。” 景瑢笑了笑,给他匀了点地方。 老太监边拣边叹气,“其实当年送王爷去北燕,陛下心里也是不舍的,但当时北燕对南诏频繁施压,陛下膝下只有您一个皇子,实在是逼不得已……” 景瑢浅笑,“公公不必多言,本王都懂的。” 老太监抬起满是褶皱的眼皮,因年岁而有些浑浊的眼珠却像是能看透人心般直勾勾地看着他。 “换做任何人心里都会不平,这是人之常情,陛下也理解,所以一直觉得愧对王爷您。” 景瑢也抬起头,柔和的桃花眸一如既往地像是春日里的一汪清泉,纯洁包容。 “本王都明白,为了南诏忍些时日也是本王身为皇子该做的事情。” “而且往日再苦也都过去了,如今的结果尚可,何必纠结过去不放?” 老太监听得连连点头,再不多言,只笑呵呵地拣药材。 明阳殿静了一整日,午膳时分御龙卫首领来报说齐王想来看望陛下,景瑢还没说话老太监便拒绝了。 晚膳时分又来报,这次是齐王有话想对皇上说。 他以为明阳殿这边没消息是皇帝不想见他。 老太监闻言只叹了口气,对首领道:“告诉齐王殿下陛下还病着,等陛下病好了自然会宣召他。” 回过头,见景瑢还守在龙榻前,他端来一盏茶,“晚膳已经在偏殿备好,王爷忙了一整日还是先用膳,您与谢大夫同去,这里若有事老奴会派人知会二位。” 景瑢也没客气,同谢允一并出门。 然而刚到门口就差点撞上迎面飞奔来的黑羽。 后者一个急刹车,喘着粗气慌张地看着他,“王爷,王妃她……她去了兵部。” 第887章 权势,交出去了 第887章 权势,交出去了? “王妃带着军令去了兵部,银翘亲自赶车,听说还派人去了韦将军府上,说一会儿要上门议事。”黑羽气都没喘匀,慌里慌张地说道。 景瑢眉心轻蹙,“这是何意?” 黑羽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您说王妃会不会是要将军队交出去啊……” “胡说!”他忽而厉声呵斥,随后声音又静下来,“眼下局势明朗,她交军权做什么?” 华刚落地,他忽而想起什么,皱着的眉心散开来,神色由困惑变成了惊诧,最后是慌乱。 他甩下谢允和黑羽,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个字都没来得及留下。 兵部门外,宁曦刚出来就看见树荫下一抹惹眼的白。 景瑢几步上来,盯着她的手看,“军令呢?” 不等她反应,他扯过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拉她到没人的角落,“你把军令交到兵部去了?你莫要听旁人胡言,我不会让父皇对你动手,如今的情形他已然无法再劳心劳力,你很安全,我也是。” 宁曦轻笑,将手抽了出来,“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把军令交给兵部。” 景瑢一怔,“你没交?那你来兵部做什么?” “我来改些东西,来兵部走个章程。”她道,“我将宁家军的军饷支出改为安王府的私库,还有燕宁商号的出入库房也都记在你的名下,只是户部如今没人,得等明日再来改。” “你说什么?”景瑢愣在原地,“安王府哪来的私库?” 他的钱是他的,不是安王府的,安王府对外穷得叮当响,这些她都知道的啊! 宁曦淡淡道:“我将定南王府的私库匀了一半到安王府,也够宁家军吃一阵子了。” 景瑢久久没说话。 夜风吹过,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你这是,将军队交给我的意思吗?”他看着宁曦,怔忪道。 宁曦神色却很轻松,她笑道:“你想得美,不过是暂时放在你名下,等一些事情了了我再问你要回来。” 她嘴角一牵,打趣道:“你不会到时候舍不得还我?” 景瑢笑不出来,他甚至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攀升至头顶,连带着头发丝都泛着凉意。 军队和商号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你要做什么?” 宁曦垂眸,声音弱了下去,“做我很早就想做的事,一件我为此付出很多的事。” “宁曦。”他的手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收紧,却又不忍心使力气,只将她的外衫压出了些许的褶皱。 “你怎么能舍得?那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你不该让出去,哪怕只是权宜之计。”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但宁曦却知道他不是在指责自己。 她扯起嘴角,笑容单薄,“给你给我不都是一样吗?” 景瑢脱口道,“你明知道,不一样!” 宁曦笑容渐渐消散,她抿了抿唇,眉心多了些愁态,“只要军队和商号在我手中一日,你便不会成为太子,军队和商号也会因此日日处在危机之中,只有我放手才能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 “我说过,父皇已无力管事!”景瑢道。 “我不是忌惮他,除了他还有文武百官,还有京城的高门勋贵,还有南诏无数百姓,在他们眼里我强你弱,我不能让你背上受我胁迫的名声。” “还有。”她紧接着又道,“我也是为了军队和商号着想,这是在保全他们。” 她抬起手,“此事已过,别劝了。” 第888章 不见,以后也别见了 第888章 不见,以后也别见了 宁曦说完便离开,景瑢碍于明阳殿还有事不能跟她一起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宫墙的尽头。 他猜不透宁曦的想法,却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回到明阳殿的偏殿,谢允一直坐在桌边等他回来一起用膳。 见他回来,谢允站起身,却因为他脸色实在不妙而没有开口询问。 “谢允。”景瑢倒是先开了口,“父皇今夜能醒吗?” 谢允怔了好半晌才道:“不是你让我给他加点药量最好晕死过去吗?” 景瑢也知道自己要求无理,但还是道:“有些变数,若是不能便算了。” 谢允嘴角一扯。 “加钱!” 景瑢点头,“好。” 用完晚膳,谢允便回到明阳殿内,借口煎药将老太监和几个小宫女支了出去,然后当着景瑢的面撸起袖子,一根针扎进皇帝的人中处,不过几秒皇帝眉心便动了。 下一瞬,他便睁开了眼。 谢允早就收了针,脸上已经换了一副惊讶又惊喜的表情。 “陛下醒了!太好了,王爷您快来看!” 他回头给景瑢递了个眼神,景瑢也立刻切换状态,长眉轻蹙来到龙榻前。 “父皇,您觉得怎么样,还好吗?”他神情紧张,转而看向谢允,“谢大夫,烦请您给父皇再看看。” 皇帝睁着眼睛,看了景瑢半晌,直到谢允过来他才看向后者。 他嘴唇张了张,却不知为何没有说话,只任由谢允给自己把脉。 把脉的时间里,景瑢站到一旁轻声道:“有件事儿臣不敢瞒着父皇,三皇弟还在厢房候着,说是有话想对父皇说。” “另外平阳侯府的齐小公子带人围了凤禧宫,母后到底是齐家人,儿臣一个外人不好插嘴,还是父皇拿主意,是否要让人先撤出凤禧宫?” 皇帝眼神瞟了过来,刚要张口,谢允忽然哎呀了一声。 皇帝的注意力被他引走,拧着眉似是询问。 谢允眼神有些躲闪,神色慌张地站起身行了一礼,“小人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皇帝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虚弱却带着难以掩盖的愠怒。 谢允道:“陛下的身体有中毒迹象,但中毒不深,想必时日并不长。” 皇帝眉心一紧,“你的意思是近期有人给朕下毒?” 谢允抿着嘴,点了点头。 “那为何现在才发现?”皇帝又问。 谢允讪笑,“陛下,小人也不是日日侍奉在您身边,更何况前些日子齐王殿下在时,小人都是三两日才来一次,也并没有把脉。” 皇帝知道这事怪不得他,心里也明白了什么,才刚转醒本就苍白的脸更显憔悴,他闭上了眼,依旧愁眉不展。 “你方才说他要见朕?”皇帝问。 景瑢上前,“是,求见两次,第一次说担心父皇的身体,第二次说有话要对您说,都被总管劝回去了。” “朕与他无话可说。”皇帝声音很轻,“告诉他,回府去,以后无召不得入宫,也不要再见皇后。” 景瑢有些犹豫,“父皇,这会不会太决绝了,三弟也许有苦衷?” 皇帝睁开眼,斜睨着景瑢,“你这话是真心还是故意说给朕听的?” 景瑢无奈笑道,“儿臣是担心父皇身体,父子没有隔夜仇,也许见一面有些话能说开。” 皇帝收回了眼神,望着金黄色的床帐,半晌他道:“传他来,就在屏风外,朕不想见他。” 第889章 挑拨,怎么能相信他 第889章 挑拨,怎么能相信他? 景怀瑜被带来,殿内人被请出去,他的眼神一直跟随着景瑢,直到殿门关上。 龙榻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景怀瑜等了一会儿无果,只得自己开口。 “父皇,儿臣冤枉。” “朕愿意见你,不是想听你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若一定要说便走,朕不想听。”皇帝缓缓道。 景怀瑜暗暗咬牙,语气多了些愠怒,“父皇可是又听安王说了什么?” “儿臣是做了些错事,但儿臣没做过的绝不会任由旁人污蔑,他一个北燕回来的外人,一心想挑拨父皇与儿臣的关系,您怎么能看不出来?” “儿臣好歹也是南诏人,做那么多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和南诏的未来,可他,他是北燕派来的细作!南诏若是交到他的手上必然后患无穷啊父皇!” 屏风内传出一道很低的叹气。 “你在后殿住了一整日,就只想了这些东西吗?”皇帝侧过头,望着屏风外跪着的身影。 景怀瑜身形高大,跪在地上却只有十岁孩童的高度,透过屏风就仿佛他本就这么高。 皇帝瞳孔猛地一颤,他闭上眼扭过头不再看外面。 “你还有要说的吗?” 景怀瑜心里一沉,忙抬头高声喊道:“父皇,儿臣可是您亲手教养大的,您怎么能不相信儿臣反去信一个北燕派来的奸细!儿臣再不济也是您的嫡子,儿臣难道会为了一点利益将唾手可得的南诏权势送出去吗!” “可景瑢会啊,他出身低微,又做了十几年的质子,和父皇您没有半点情分,怎么可能比儿臣对您更好!” “住口!”皇帝一声厉喝,随后便是一阵咳嗽。 缓了半晌咳嗽才止住,皇帝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滚,滚!” “滚回你的齐王府,以后不许再见你母后,也无需再见朕了!” “父皇!”景怀瑜目眦欲裂,满殿都是他的嘶吼,“您到底为何不肯相信儿臣!您的病和儿臣没有半点关系,是母后,是阮家,他们都有害您的动机!” 门外,御龙卫首领闯了进来,试图拉他起来,却被景怀瑜一把挥开。 他从地上站起,望着屏风内半撑着身子摇摇欲坠的身影忽而扯出一抹冷笑。 “儿臣受您教导多年,到底资质粗陋,学不到您心狠手辣的精髓!” 他言罢,一甩袖,大步流星地出了明阳殿的大门。 皇帝望着前方,半撑着的眼皮里渐渐盈满了泪水,他呼吸声渐重,混着令人难耐的声音,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然而眼神还固执地望着外面,目不转睛。 老太监和景瑢回来时,皇帝正喷了一口血,满地的血色绽开,仿若一抹红绸裁成的花。 景瑢停在远处,望着那抹血色出神。 老太监则惊呼一声迎了上去,而后又反应过来,飞奔出去请大夫。 皇帝费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景瑢。 他眸子半眯着,像往常一样带着探寻地看着他,景瑢对上他的眼,平和地扬起一抹浅笑。 皇帝心里却没来由的一凉。 景瑢几步上前,半蹲在龙榻前,缓缓地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 “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劝您见三弟,本以为三弟会体谅父皇,没想到……” 皇帝喘着粗气,将他的手推开,低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这里有谢大夫就够。” 第890章 让权,她真的给了! 第890章 让权,她真的给了! 景瑢没推辞,听话地离开了大殿。 老太监回来时,皇帝已经躺会床榻上,只是唇角还挂着血色,脸色苍白如纸。 谢允上前把脉扎针一通操作,皇帝终是能有力气坐起身来好好说话了。 “陛下,有件事老奴不敢不说。”老太监见他精神好了些,轻声道。 “说。”皇帝道。 “白日里安王妃拿着军令去了兵部,将宁家军划在了安王府名下……”老太监道。 皇帝端着药碗的手一顿,侧眸看来,不可置信道:“真的?” 老太监点头,“安王得知此事还去见了王妃,两人似乎谈得不愉快,王妃自己出宫了。” 皇帝将药碗放下,看向谢允,“你可知道原委?” 谢允一惊,连连讪笑,“小人只管拿钱治病,这些都是主人家的私事,小人怎么好过问?” “不过小人擅自揣测,王妃对王爷情深义重,如此做想必也是想让王爷心安。” “情深义重?如何见得?”皇帝问。 谢允嘿嘿一笑,“这种事小人可不敢胡说,再者陛下随便抓个宫人或是王府的下人一问便知,安王妃对王爷那是百依百顺,恨不得将全副身家都交给王爷呢!” 皇帝闻言没什么表示,只将药一口闷了下去。 谢允带着药碗离开,皇帝喊来老太监,“真的将宁家军交给景瑢了?” 老太监笃定地点头,“千真万确,兵部的郎官吓得一刻不敢耽搁,带着文书就来明阳殿禀报,老奴亲眼看见上面的是郡主的印。” 皇帝松开了拽着老太监的手,靠在软枕上,“她怎么肯?会不会是她猜到朕的意图,所以借此来向朕表忠心?” 老太监赔笑,“老奴不懂这些,但老奴却知道王爷王妃对陛下一片孝心,是旁的皇子公主都比不上的。” “可她是定南王府……” “陛下。”老太监轻声打断他,“陛下可还记得当年不得已做出那件事的时候是怎么打算的?” “郡主年幼又是女孩,日后许个人家好生养着,便是了。” 皇帝看着他,冷厉的眼神终是松懈下来。 “罢了,近日事多,过阵子再说……” 老太监笑着点头。 夜幕昏沉,景瑢赶着回到王府却被告知宁曦并不在府里。 小喜在书房打瞌睡,而银翘又不见踪影,他问了一圈也没有结果。 熙园房内,红玉佩静静躺在妆台之上,旁边放着几样她常戴的他送的首饰。 瞬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景瑢看向门外的方向,胸膛中的心跳声愈演愈烈。 …… 齐王府,宁曦穿着一身白衣,像是一只鸟轻飘飘地落在院墙之内。 景怀瑜被送回来后齐王府就被重兵把守,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这么个能溜进来的空隙。 她看了眼月亮的方向,便轻车熟路地往主院的方向去。 王府盘根错节的小路刻在她心中,哪怕再转个几圈她也能准确地识路。 隔着湖面,灯火通明的主屋异常显眼,她站在桥上,抬头看了眼屋檐上高悬的灯笼,又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湖水。 一阵眩晕袭来,她连忙挪开眼快步离开了湖面。 偌大的王府如今安静地像是一座死宅,寂静将前方的光明衬托得更加声势浩大。 她就走在路上,畅通无阻地进了主院,推开了主屋的大门。 景怀瑜就坐在正中的高位上,他一条腿踩在座上,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握着冠头发的金簪,面无表情。 他听到声响,像是一座雕像活了过来,僵硬地抬头看来。 第891章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恨我 第891章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恨我 视线落在来人身上,景怀瑜的瞳孔猛地一缩,神色懵然。 反应过来,他连忙放下腿坐正身子,脊背挺得笔直,就像平常一样居高临下地睨着宁曦,唇角还扬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擅闯王府,你不想活了吗?”景怀瑜沉声道。 宁曦走到近处才停下,她将斗篷摘下,神色淡漠如常。 景怀瑜看着她淡定的表情,不知被戳中了什么,突然生起气来,他拧眉高声喝道:“本王是被禁足在王府,但也不是那个废物能比的,你若想借机嘲讽我看我落魄,可还没到时候!” 宁曦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声音很轻,“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要同我说的吗?” 景怀瑜一怔,眉头复又拧紧,“说什么?” “说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宁曦淡淡道。 景怀瑜讶然了好一阵,脸色阴沉又混着些排斥,他往后坐了坐,沉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躲开众人私下见本王就是想问本王要一个说法?呵,你说景瑢若是知道此事,他会不会生气?” “我不是要说法,我要你亲口承认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宁曦语气平直,仿佛一个毫无感情的器具。 但她忽略了后半句。 景怀瑜发现了这点,莫名兴奋起来,他坐在椅子上,往前弯下腰,凑近她,小声道:“你怕了对?你怕他知道你在意本王,你放不下与本王的过往!宁曦,本王便知道你当初嫁给他就是为了让本王动气!” 宁曦无奈地抿着粉唇,低头缓了口气,才又平静地直视他的眼。 “你别做梦了。” 景怀瑜嘴角的佞笑一僵。 “你连景瑢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还想我为你利用他?景怀瑜你脸可真大!” 景怀瑜气得唇角一阵抽搐,他直起腰来,向下睨着她,忽而开口道:“你也别瞧得起自己,本王对你也不过是利用罢了,你有权有财,换做是任何人都会想要娶你,不,娶清禾郡主。” “清禾,你以为本王爱过你吗?本王爱的是权力!你不过是本王夺权的一份助力罢了!你以为你这种不守本分不守妇道四处招蜂引蝶的贱妇会有人真的爱你吗!不止是本王,景瑢也一样,他爱的也不过是你的权力罢了!” 景怀瑜一双眼瞪得滚圆,表情没有太大的改变,言语和眼神却给人由心的震撼和恐惧,仿若端坐在上的不是人而是恶鬼。 宁曦神色依旧淡然。 “这些没用的话你还是少说几句,我只问你,我若真的嫁给你,北燕公主又要来和亲,你会如何?” 她杏眸直直地看进他那双因激动而充血的眼眸,等待着他的回答。 景怀瑜一声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想本王选择你?”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要你一个答案。”她道。 景怀瑜笑容无声消散,他感受到宁曦的认真,却不明白她为何对此事如此执着。 鬼使神差的,他也跟着认真思考起来,不过很快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心虚地躲开宁曦的眼神,平视前方,不知在强调什么,固执道:“本王会让北燕公主心甘情愿为本王做事。” 这模棱两可又心照不宣的答案。 宁曦笑出了声。 “你果然是景怀瑜,从未变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杏眸里多了些光芒,仿佛刚醒过来一般。 “行了,最后一件事,当年我爹娘的死因,你可有要说的?” 第892章 清禾,她叫宁曦 第892章 清禾,她叫宁曦 景怀瑜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捏紧。 他瞪着宁曦看了许久,忽而反应过来,“你来见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不对?” 宁曦没有回答,景怀瑜却像是疯了般越发激动,他从座位上站起,拉开和她的高度差,胸口起伏得厉害。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所以你曾经对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在报复我!清禾,原来你恨我是因为这个!” 宁曦后退了两步,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景怀瑜似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怒喝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定南王府从上到下都是心怀不轨之人,你爹娘当初都教了你些什么你最清楚!这样的人朝廷如何能留!” 他顿了顿,又道:“就算是景瑢,他也不敢任由定南王府如此放肆,他也一定会和本王选择同一种做法!” “什么做法?”宁曦淡淡问。 景怀瑜猛地一甩袖,“他们都该死!” “他们身为南诏军却与北燕朝廷有勾结,就如同景瑢一样首鼠两端,如此南诏朝廷岂能容下他们!” 宁曦眉心轻蹙,“你疯了?他们为南诏征战沙场,怎么会同北燕有瓜葛?” 景怀瑜冷笑,“你知道什么?你爹娘背地里做的事多了去了!他们私下见北燕人,不是通敌是什么!说不定他们就是靠同北燕演戏来巩固自己在南诏的地位!” “所以你就放火烧了大营?”宁曦半眯着眸子,神色冷厉,“就算你忌惮我爹娘,那其余无辜的将士们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景怀瑜冷哼道:“大局为重,死几个将士算什么?” 宁曦微微点头,“所以当初那把火是你让人故意放的对?” 景怀瑜不耐烦,“你既然已经查到此处,何故还来问本王?” 宁曦微微颔首,再抬头,她神色恢复了平静。 “景怀瑜,你杀了我爹娘,后来又要娶我,你有没有一刻心里怀过一点愧疚,哪怕只是一点?” 景怀瑜梗着脖子道:“本王为何要愧疚?你爹娘是自食恶果,况且你不会以为光靠本王一人就能做得成这么大的事?” “此事若没有父皇点头,岂能成事?”他低声道。 宁曦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将斗篷重新扣上,然后转身离开。 “安王同北燕勾结,就算没有本王,他也注定做不了太子,你嫁给她是没有前程的!”景怀瑜冲她的背影怒吼,“定南王府的悲剧是注定的,你也一样,你以为父皇会放过你吗,你的存在只会让安王的处境更悲惨!” “只要有你一日,安王就做不成太子,只要安王护你一日,父皇就算拼着杀害亲子的骂名也会除掉你!” 宁曦赫然回身,扬起的斗篷下飞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地插进景怀瑜头侧的墙面。 她一步步走上台阶,与他平视。 “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不选择你的原因并不是景瑢,而是你这个人根本不堪托付!” “就算没有景瑢,没有我爹娘的往事,我也一样不会选择你。” “还有,你那父皇对我是何想法我都不在乎,定南王府早在我爹娘去世的那一刻起就不属于南诏,更不属于他那个皇帝。” 景怀瑜怔怔地盯着她,眉心缓缓蹙起,“你想造反?” 宁曦最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景瑢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冲她的背影喊着,“清禾你站住!” 宁曦脚步顿住,半回过身,“我叫宁曦,不叫清禾。” 第893章 和他,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893章 和他,到底发生过什么 出了门,院中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瞬间抓住了她的目光。 景瑢只身站在空旷的院内,外面是层层叠叠的官兵,守门的护卫往里面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神,顺便将门一并带上。 他是堂而皇之走进来的。 宁曦将斗篷摘下,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景瑢看着她,忽而将她圈进怀里,为了避开她的伤,他不敢使力气,就这么轻飘飘地贴着。 宁曦任由他抱着,等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来是有些事要和他有个了断,你在宫里事多,我想回去后再跟你说,没要瞒你。” “我会帮你讨回公道,会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宁曦,你别总玩失踪。”他轻浅的声音在耳边飘着。 宁曦觉得他这样子实在好笑,也确实没忍住笑出声来,“我哪里失踪,你不是找到我了?” 景瑢没说话,只用脸侧蹭着她的头发,宁曦被他圈着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猜测他现在表情或许像个玩具被抢走的小孩。 “小曦,你为什么对齐王府这么熟悉?”他忽然问道。 他来齐王府时本也打着翻墙溜进来的主意,但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进来,只能厚着脸皮走正门,好在守门的御龙卫识时务,什么都没问就放他进来了。 可显然宁曦走的不是正门。 他都找不到机会,宁曦却能,再加上之前她夜闯齐王府全身而退的事。 他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宁曦没有回答他,景瑢放开了她,她脸色有些为难,偶尔看他一眼也飞快地弹开。 “你们之间到底瞒着我什么事?”他又问。 宁曦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方才我在里面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景瑢一怔,但也顺从地回答她的问题,“没有。” 宁曦面色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好,我没瞒你什么,我和他也没有你不知道的过往,齐王府的事……有些复杂,等最近事情平息后我再跟你说好吗?” “你相信我,我不是在搪塞你,而是此事真的需要都结束后才能解释给你听。” 景瑢看着她的眼,没多思考,点了头。 两人从齐王府的正门离开,不多时主院便传来景怀瑜的怒吼声和打砸声。 侍卫实在听不下去,推门进去。 景怀瑜连忙抓住来人,“本王要面圣!” 侍卫小心翼翼地躲开他的手,为难地小声劝道:“王爷您还是先歇息,陛下吩咐了让您闭府思过。” “不去也行,你帮本王给陛下传句话,就说定南王府要造反,安王府助纣为虐,让父皇千万不要相信他们!”景怀瑜又道。 侍卫无奈地看着他,“微臣可不敢给王爷传这些话,您还是等陛下什么时候愿意见您了亲自跟陛下说。” 门再度被关上,景怀瑜的怒吼声也被隔绝在里面。 …… 回定南王府的路上,宁曦觉得景瑢整个人都有些奇怪。 一路上嘘寒问暖个不停,还总找借口碰她,不是扶发簪就是理袖口。 终于在他将剥好的坚果仁递到她嘴边时,宁曦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景瑢摇头,将果仁塞进她嘴里,“其实我想知道你同景怀瑜都说了什么。” 宁曦一脸了然,就知道他打的这个主意。 “你真没听到吗?” 她出门时看到景瑢站着的位置不该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景瑢却摇头。 宁曦只得将过程简单复述了一遍。 然而景瑢似乎并不满意,“没了吗?你再想想。” 第894章 愿望,他死总行吧 第894章 愿望,他死总行? 宁曦觉得他今天格外缠人,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景瑢正经了些,道:“他是不是诋毁我来着?” 宁曦吃着果仁,漫不经心道:“用脚猜也猜得到。” “他都说我什么?”景瑢问。 宁曦眼神横来,见他好像是真的好奇,便咽下了嘴里的东西,简单概括了一下,“他说你是废物做不了太子。” “这倒没什么新鲜的,还有吗?”他反应寡淡。 “还说你也是为了我的权势,让我不要相信你。”宁曦看向他,“还说我嫁给你是因为想要报复他的无奈之举。” 景瑢对上她的眼神,唇角的弧度若有似无,“所以你的想法是?” 宁曦咀嚼着果仁,竟然真的思考起来,时间越久,景瑢故作轻松的表情越绷不住。 半晌,她终于开口道:“我觉得他有说的有道理。” 景瑢生硬牵着的嘴角一抽。 但他却只是挑了下眉梢,淡淡然地拿起手边的茶杯,放到嘴边,“怎么说?” “我就是有权有势啊,你图我权势很正常。”宁曦看着他,“至于嫁给你是为了报复他嘛……” 她拉长尾音,饶有兴致地看着景瑢强行维持的表情一点点崩裂。 她突然来了兴致,故意道:“也算实话,嫁给你既是一个好的选择,又能报复他,两全其美!” 景瑢忽然用空着的那只手将她拽到身前。 冰冷的茶杯贴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处,景瑢的眼神也跟着落在那,睨着她得逞的窃笑。 “你胡说。” “我没有。”宁曦道。 “你对景怀瑜说,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怎么现在又想抵赖?”他语气带着戏谑,神色却透着股倔强的认真。 宁曦眉心一蹙,“你果然听到了,你个骗子,骗我说没听到!” 她想从他怀里挣脱,却没能成功。 景瑢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将茶杯放到一边,空出只手又搁在她的腰间,修长的手指隔着腰带若有似无地摩擦着,若无其事得仿佛和摸索茶杯没区别。 宁曦被他摸得心跳加速,轻咳了一声,按住他乱动的手,“你干嘛!” “你骗我。”景瑢桃花眸满是委屈,“原来你这么在乎我,还嘴硬不承认。” “你少自恋,我说你比景怀瑜重要就是在乎你吗?在我这儿比他重要的人多了去了……你别乱摸!” 她拍了下景瑢的手背,他却笑出了声,反手握住她的手。 宁曦一手被他攥着,另一只手被她扣在背后,整个身子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倒进他怀里。 景瑢的桃花眸一寸寸地靠近,眼神在她的脸上缓慢地打量,他轻声问:“你想景怀瑜有什么下场?” 距离太近,宁曦不由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道:“他如今这样不就是下场了吗?” 景瑢忽然使力咬了下她的唇。 宁曦吃痛地倒吸了口冷气,“你属狗的吗!” 景瑢再度抬眼,泛着水光涟漪的桃花眸像是带着什么魔力,勾得她不舍得挪眼。 “再说,你希望他如何?” 宁曦蹙眉,“你发什么神经,不如何!” 景瑢又咬了一口。 宁曦怒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又一口。 宁曦无奈,“行,我希望他死行了!” 这次景瑢笑了。 “我就知道你我心意相通。”他放在她身后的手使了些力气,将她送到自己怀里,他垂着眼帘,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放心,他一定会死。” 第895章 他懂,留着皇帝的命 第895章 他懂,留着皇帝的命 熙园,两人才刚回来,银翘便来报,说皇帝传皇后到明阳殿觐见,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人还没出来。 宫里又派人去相府请大公主入宫,现下母女俩都在殿里,没有半点风声传出。 宁曦听完看向景瑢,景瑢却在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仿佛根本没在听。 “你怎么看?”她问。 景瑢淡淡道:“皇后和皇姐再努力也无用,景怀瑜已经无力回天,除非皇姐想做女帝。” 他玩笑似的抬起头,“没必要理会他们。” 宁曦却突然想起什么来,“我记得谢允说皇帝病不轻,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还有景怀瑜给他下的毒,皇帝知道了吗?” 景瑢一一答道:“我让谢允给他扎了一针,强行唤醒的。至于毒,他知道,但不完全知道。” “他知道景怀瑜的那份,却不知道我这份。” 宁曦一怔,“你……你给你父皇下毒了?” “以彼之道还至彼身,这是他该得的。”他说得风轻云淡。 宁曦一直知道他对皇帝没有表面上那么无所谓,相反,他内心深处对皇帝曾经做过的事异常在意。 她点头,“确实是他该得的,但就这样还不够。” 景瑢抬眸,看着她轻笑,“我知道分寸,命给你留着。” 宁曦回了一抹心照不宣的浅笑。 之后两人又互相对了下各自的进度,最后得出结论,在明阳殿传出任何消息之前,他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私下里,景瑢好像又忙起了别的事,每日早出晚归,但走的都是院墙不是正门。 这还是几天后无影的暗卫实在忍不了才来找她,说每次王爷回来出去他们都以为是刺客,再这么下去心脏都快受不了,让她劝劝王爷能否在自己家里走正门。 送走下属,银翘又来,她先是扫视过整个屋子没找到人,问道:“王爷又不在?” 宁曦从书案后走出来,带着银翘进了内室,“怎么了?” “两件事,一是我今天打探景怀瑜的消息遇见了承恩,他说最近王爷打通了齐王府外的御龙卫,放他进去伺候景怀瑜。” “二是,宁远舟来信,说南方水患已平,他已上书朝廷想要回京。” 宁曦抬起头,“不可!” 银翘明了地点头,“眼下定南王府确实不宜再有动静,远舟又是边境大将,若是回来皇帝必会提早对王府下手。” 宁曦坐下,叹了口气,“他不该想不到这点的,为何要急着回来?” 银翘也猜不到,便没接她的话。 “那承恩那边,可需要属下再去打探一下?” 宁曦抬头,“打探什么?” “你家王爷的行踪。”银翘有些无语。 “等他回来我问他不就行了。”宁曦眨了眨眼。 银翘嘴角轻扯,“你问得出来?” 宁曦:…… “问得出来!” 入夜,景瑢依旧是深夜时分才回来,内室还点着几盏灯,并不亮堂,他轻声走了进来,却正对上宁曦一双晶亮的杏眸。 他讪笑,“你还没睡。” “干嘛去了?”宁曦双手抱胸,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势,问道,“这么久了,我不问你便不知道主动跟我说吗?” 景瑢神色一怔,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探寻。 “你是宁曦吗?” 宁曦蹙眉,“你胡说什么?” 景瑢轻笑,“你好奇我去了哪里?” “对啊!” 景瑢笑得更甚,“行,没跟王妃报备是本王的疏忽,王妃消消气可好?” 第896章 盘算,他来操心就好 第896章 盘算,他来操心就好 宁曦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你到底说不说!” 景瑢收了些笑,他总觉得宁曦今日好像特别急,平时她想问什么都要深思熟虑好几天才会向他开口。 但他觉得这样甚好,便顺从道:“说。” “我给景怀瑜还有父皇准备了个惊喜,当然你应该也会喜欢,所以对你来说大概也算得上是惊喜。”他拖了外衫,快速地将自己简单收拾了一通,坐到她身边。 “眼下父皇还舍不得杀了景怀瑜,若要他死,那必得让父皇对景怀瑜彻底死心才好。” 宁曦半眯着眸子,猜测道:“所以你给景怀瑜下套了?” 景瑢笑着点头,“宁远舟要回京的信传回来了?” 宁曦一愣,“你怎么知道?” 而后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你给他传信,他才急着赶回京的是不是?” 宁曦有些生气地站起身来,“京里局势复杂,定南王府本就是你父皇的眼中钉,他一个带兵的权臣再回京,太危险了!” 景瑢抬眸看着她,“不是我传信,是景怀瑜传信,他骗你兄长说定南王府凶多吉少,所以你兄长才急着回来。” “景怀瑜在半路埋伏了人手,他准备劫走你兄长做人质,逼你动用宁家军为他做事,亦或是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做。” 宁曦眉心越蹙越紧。 半晌,她才理出了一点头绪。 “你的意思是,景怀瑜要兵……他要起兵谋逆?”宁曦当即摇头,“不可能,他现在虽然禁足在府中,但皇上还未对他有任何惩罚,他还是齐王,只要太子一日未定他就还有一丝希望。” 她了解景怀瑜,只要不是走投无路,他绝不会想到谋反这等一朝事败就身首异处的办法。 但她也了解景瑢,没谱的事他不会轻易说出口,只要是说了,多半就是已经算定了的。 她猜测道:“你是不是让景怀瑜以为皇帝要对他动手了……是承恩,你让承恩传的信?” 景瑢连连点头。 宁曦一时不知说什么。 她一直想让景怀瑜付出代价,但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让他给爹娘谢罪,再自己亲手杀了他。 然景瑢竟然给他安排了一个最严重的罪名,若是成功,景怀瑜就是史书上罄竹难书的不孝子。 景瑢看出她的惊讶,淡淡道:“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权位和父皇的信任。” “权位自是不会再有了,至于父皇对他的偏爱,这才是他最在乎的事情。” “一个人从小就拥有的东西,一朝失去,这其中的落差很难承受,更何况他又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 景瑢说完,又笑了下,“你放心,就算景怀瑜造反,父皇为了皇后和大公主也不会杀了他,到时他的命就是你的。” 宁曦快要被这信息量冲昏了头。 想了半天也是头疼,她便躲懒了。 “听你的。”她道。 景瑢笑了笑,摸索着她腰间的玉坠,轻声道:“你不必费心,早点把伤养好,免得到时没力气多捅他几刀。” 宁曦睨了他一眼,思绪放空很快就泛起困来,她闭上眼,听着景瑢手指拨弄着玉佩吊坠的声音,神智慢慢抽离。 “你怕水,是因为景怀瑜对你做过什么吗?”他轻浅的声音飘来。 “嗯。”宁曦没多想,回应道。 她想早晚是要和景瑢说实话的,他问她答就是了。 本以为他会借机刨根问底,然而景瑢却没再说了,只轻轻地撩了下她脸颊的碎发,淡淡道:“以后不会了。” 第897章 降数值,要不再试试 第897章 降数值,要不再试试? 第二日一早,宁曦睁开眼便看见景瑢靠在床边,手指勾着红玉佩,在看上面闪烁着的数字。 前几日宁曦醒来时景瑢都不在,今天一起来就见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身边,宁曦还有点懵。 似乎是感受到身边人呼吸频率变了,景瑢垂眸看来,对上她睡意朦胧的眼。 “醒了?”他唇角勾起,桃花眸也跟着弯成一个弧形。 宁曦清醒过来,揉了揉眼,“你今日不忙?” “嗯,外面的忙完了现在该忙家里了。”他浅声道。 宁曦没听懂他的意思。 景瑢将红玉佩递到她面前,“不想早点清零救你爹娘吗?” 宁曦翻了个白眼,一把将玉佩抢了过来。 景瑢也不尴尬,笑了笑,有认真道:“我从没觉得让自己高兴如此困难。” “你确定判定依据是我的心情吗?我现在心情挺好的,它怎么一点改变都没有?” 宁曦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大约是,我也不太清楚。” 她总不能告诉他你上辈子是个说造反就造反的精神病,所以这玉佩的判定依据是你的暴虐值? 她要是说了估计红玉佩会瞬间爆表。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回事,要不……”他盯着红玉佩的眼神挪到她脸上,神色无比正经,“试一试?” 还没等宁曦反应,景瑢就俯身过来亲了下她的嘴唇,动作很轻,却多停了一会儿。 他再看向那玉佩,上面的数字没变。 “你看,根本不好用,你少占我便宜!”宁曦顿时觉得自己占了理。 景瑢却不以为然,揽着她的肩不让她跑,“说不定是不够。” 宁曦一把推开了他贴过来的脸,从床上跳了下去。 景瑢吓得连忙收起不正经的表情,担心道:“你小心伤!” 宁曦轻嗤了一声,飞快地披了件外衫便出去洗漱了。 景瑢重新看向手里的玉佩,指尖一划,数字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心情,那是什么呢?”他径自嘟囔着。 自从景瑢不往外跑后,宁曦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他,她倒不是嫌烦,只是总有种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的感觉。 这天他好容易出府,听说是齐文浩喊他去吏部办点什么事,宁曦在他走后长出了一口气。 银翘刚巧进门,瞥见她的表情,又回头看见景瑢远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好像从前你娘出门以后的你爹。” 宁曦投来一抹哀怨的眼神。 “什么事?”银翘无事不会登门。 银翘走进门来,说回正事,“姚太尉悄悄从姚府后门离开了,这已经是近日来的第三回了。” 宁曦点头,“见到过姚诗诗吗?” 自从上次她从明阳殿离开后,似乎就再无人见过她。 原以为姚诗诗是回了齐王府,但御龙卫封府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府里有其他人。 既如此,那她就只能在姚府,可依照她的性子,景怀瑜被禁足,她应该急得到处求人奔波才是。 银翘也跟着皱眉,“没发现,应该在府里没出来。” “她又憋什么坏主意?”宁曦轻轻摇头,“算了不管她,你说姚太尉已经有行动了,可姚太尉手里的兵毕竟是少数,景怀瑜应该还会找其他人。” “京中有兵的也就那几个人,平阳侯和肃国公自然不会帮他,他还能把主意打在谁身上呢?” 银翘也跟着思考了一阵,忽然又道:“对了,你兄长传信说还有两日就入京了。” 第898章 大局,牺牲他一个 第898章 大局,牺牲他一个 宁曦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银翘道:“我说宁远舟要入京……你是怀疑景怀瑜要打他的主意?” 宁曦蹙眉,“不是怀疑,这件事是景瑢告诉我的已经确认过的,他没有派人去拦宁远舟吗?” 银翘也愣了,“没听黑羽提过。” 银翘见她因震惊而显得呆滞的表情,主动道:“要不我现在派人去拦?” 宁曦却摇头,“算了,现在去恐怕也来不及,若是再同景怀瑜的人撞上来个一网打尽,那便是得不偿失。” 银翘又道:“不管宁远舟的死活了?” 宁曦轻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是景瑢处理,我想他应该有应对的办法,只是没同我说。” 银翘觉得她说得有理,但又有些紧张宁远舟的情况,便没说话。 宁曦也一样担心宁远舟,她进到内室披了件披风出来,“我去宫里找景瑢问一下,你跟我同去,若是他那边没安排,你直接带一队人去保护宁远舟。” 两人骑着快马到了宫门外,午膳时辰刚过,宫里静悄悄的,连门口的守卫都昏昏欲睡。 “拜见安王妃!” 她刚迈进门槛,原本打瞌睡的守卫瞬间清醒过来,声音大得吓得她浑身一抖。 她可从未有过这等待遇。 难道是因为景怀瑜失势,景瑢得脸,所以才对她格外关注? 她礼貌地笑了笑。 银翘跟在她身后,小声道:“这两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宁曦闻言回头多看了两眼,“不认识。” 银翘也多看了几眼,一时想不起来便作罢了。 景瑢不在吏部,宁曦是在户部找到他的,此时他站着俯身在纸上写着什么,对面的户部尚书笑得一脸勉强。 尚书先抬头看到了她,连忙行礼问好,景瑢也就跟着看了过来,本淡漠的眉眼顿时染上几分笑意。 “你怎么来了,用午膳了吗?”他放下写了一半的文书,径直朝她走来,“伤还没好就出来,是有急事?” 宁曦点头,将他拉到没人的地方,这才问:“你没派人拦宁远舟?” “你知道了。”景瑢没什么反应,“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担心。” 宁曦追问,“什么打算?” 景瑢眨了下眼,“一定要问吗?” 宁曦不假思索道:“当然,那可是我兄长的命!” 景瑢抿了抿薄唇,只得道:“我已经同你兄长通过气了,打算将计就计引景怀瑜上钩。” “这怎么将计就计?”宁曦蹙眉,“他若是被景怀瑜抓到手里,一定会被他折磨死的!” 景瑢点头,“是,你先别着急,这些事你兄长都清楚,但大局当前,他若是不入局景怀瑜就不会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这一步必须要走。” “不行!”宁曦彻底急了,“绝不能让他落在景怀瑜手里!” 景瑢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愣了下连忙又哄道:“你别急,宁远舟说他自己会小心。” 宁曦拂开他的手,眼眶都红了,“他和你一样,惯会说好听的哄我,我才不信呢!” “你不去是,你不去我派人去,景怀瑜这边我们再想办法,总之不能让宁远舟涉险!” 景瑢一把拽住她,宁曦挣了又挣,他的手纹丝不动。 他脸色有些懵然,疑惑地开了口,“你就这么紧张他?你为了大局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过是被押作人质又有何不可?” 宁曦闻言,整个人突然冷了下来。 她直直地看着景瑢,语气生硬,“所以在你眼里,谁都能牺牲吗?” 第899章 筹码,你更希望是谁 第899章 筹码,你更希望是谁? 景瑢眉头轻蹙,“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曦用另一只手推他攥着自己的手,景瑢惦记着她的伤口,没反抗便松开了。 宁曦退后两步拉开距离,“你自己都没有做什么,有什么资格安排他为了大局付出?你可问过他的想法?若是没有我,他根本不会理会你的大局!是我拖累了他,是我的错。” 她连连退步,眼神愈加冷淡,最后离开了院子。 景瑢连忙追了上去,一记手刀落下,毫无准备的宁曦便晕倒在他怀里。 一旁的银翘默默地瞪大了眼。 景瑢将宁曦交给她,“你带她回去,等她醒来告诉她,景怀瑜要用宁远舟做人质是不会伤害他的,齐王府那也有人一直盯着,我保证宁远舟不会有事。” “另外……告诉她,之前的事是我连累了她,让她好好养伤,最近事多我先不回定南王府住了。” 银翘微怔,“宁曦不是怪你,她就是担心宁远舟。” 景瑢眉心又是一蹙,看着倒在银翘怀里还在皱眉的宁曦,心里忽的一坠。 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我理解。” 人走后,黑羽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脸愁态地看着自家主子。 “您为何不跟王妃说,这件事是宁将军主动提出来的,您多番拒绝他都不肯,还说若不答应他就只身送到齐王府里去。” 景瑢漠然地转过身往屋里走,“有什么好说的,她担心宁远舟远胜于我,说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黑羽目送着他进了房间,只能急得在门外连连叹气。 晚上,宁曦才幽幽转醒。 小喜趴在她床头打盹,手边还放着一碗早就凉透了的汤药。 她敲了下小丫头的头。 小丫头猛地弹起,“郡主您醒啦!谢大夫说您醒了要喝药,喏!” 她把药端来,宁曦接过却又放回原处,“凉了,难喝。” “那奴婢去热一下!”小喜说着就抱着碗出去了。 宁曦抹了抹隐隐作痛的脖颈,在心里将景瑢痛骂一百八十遍,然后提着剑出门。 然而刚出院门,便见银翘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宁曦脸色一冷,“你也要拦我?” 银翘走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剑,“他让你好好养伤,宁远舟那边他派了许多人看护,叫你放心。” 宁曦一听这话又生起起来,怒道:“那也不行!办法多得是,为何一定要拿宁远舟做筹码!” 她说着就要走,银翘一把夺走了她的剑,“你冷静点。” “你也觉得景瑢做得对?”宁曦不可置信地看她。 银翘用沉默回答了她。 “景怀瑜恨我入骨,宁远舟若到他的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你怎么也偏帮着景瑢?”宁曦不理解。 银翘淡定道:“因为事情很明朗,这是最有效率的办法,而且王爷说了会保证宁远舟毫发无伤。” “他说无伤就无伤?”宁曦气不打一处来,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捂着头生气。 上一世宁远舟就死在景怀瑜的手里。 她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猜到这是景怀瑜精心算计的结果。 她不敢深想,她怕宁远舟落到景怀瑜的手里会走上和上一世一样的结果。 她捂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 银翘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等她冷静得差不多,银翘又盯着她,似乎有些纠结,她张了几次口也没说出来。 宁曦看出她的为难,道:“有话直说。” 银翘嗯了一声,犹疑道:“王爷和宁远舟,你更希望谁是这个筹码?” 第900章 选择,明摆着的偏心 第900章 选择,明摆着的偏心 宁曦先是一愣,而后发觉不对。 这话是银翘能说得出来的吗? “你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这话听着更像是景瑢的语气。 银翘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我觉得你似乎更在意宁远舟,所以好奇。” “这种事哪有比较。”宁曦失笑,“我就不能都在意吗?” “若一定要选一个呢?”银翘接着追问。 宁曦认真思考了一番,低声道:“我选宁远舟。” “但我会和景瑢站在一起,无论出什么事有怎样的后果,我都会陪他一起承担。” 银翘闻言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你还是做了选择。” 宁曦没少轻挑,不置可否。 银翘又道:“王爷让我派人守着宁远舟了,你放心都是我们自己人,绝对不会懈怠。” 宁曦已经冷静了不少,听她这么说也只能作罢。 如他们所言,大局当前,她尚且连自己都顾不得,旁人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就像她不能替这些人做决定一般,她也不能替宁远舟拒绝他已经答应了的事。 但她还是介意景瑢的所作所为。 尤其他说的那番话。 宁曦微微蹙眉,“银翘姐,你不觉得景瑢好像对宁远舟有些奇怪的敌意吗?” 银翘饶有深意地打量她,“你不知道?” 宁曦一怔,“知道什么?” 银翘摇了摇头,“没什么,你的错觉,我没觉得他对宁远舟如何。” 从熙园出来,银翘针对自己说谎又敷衍的行为纠结了好一会儿。 黑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出声试图吓她,却只收获了她一记淡然的白眼。 “幼稚。” “无趣!” 两人日常问候过,黑羽又讨好地凑过来,“王妃在里面吗?她心情可还好?” 银翘不答反问,“有事?” 黑羽嘿嘿一笑,“你刚陪王妃一同入宫,还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别想撇干净,说,王妃可在生王爷的气?” 银翘推开他试图来拍她肩膀的手,淡淡道:“算是,但不全是。” 黑羽挠头,“姐姐,您能指点得明白些吗?” 银翘为难地皱了皱眉,斟酌了半天才道:“本来很生气,但现在没那么生气,而且我觉得这不是坏事。” 黑羽失笑,“方才王爷王妃的谈话你也听到了,这不是坏事难道还是好事吗?” 银翘认真思考了下,郑重的点头,“对。” 黑羽瞥了瞥嘴角,“我是比你年纪小,但我不是小孩,你少逗我。” 银翘眼神横来,“我从没嫌弃你年纪小,你为何总提年纪?” 黑羽瞪大了眼睛,“好姐姐!你一日说我八百遍幼稚,这还不是嫌我年纪小?” 银翘哦了一声,“你误会了,幼稚和年纪没关系,十岁娃娃若是懂事也不会被说幼稚,而有些人即便七老八十心智也不成熟。” 黑羽感觉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 他抬手打断了银翘,“姑奶奶您还是不说话更好些。” 银翘没兴趣与他争辩,抬腿就要走,黑羽则路过她往熙园的院里去。 “你干嘛去!”银翘忽然叫住他。 黑羽回头,“我帮王爷说几句好话!”他说完意识到什么,突然觉得新鲜,笑着问她,“怎么,姐姐有建议?” 银翘忽略了他挑逗的称呼,认真道:“我觉得你不要掺进他们两个之间,两个活人若有话想说自己会说,若不想说你一个下属又何必多嘴。” 第901章 表象,他一直在忍耐 第901章 表象,他一直在忍耐 “可是王爷是有苦衷的……”黑羽看了眼院门,被银翘这番话说犹豫了。 “人家夫妻打情骂俏,你急什么。”银翘轻嗤了一声,“你家主子若知道你来多嘴,难道会夸你机灵吗?” 黑羽连连摇头。 不但不会夸他还会说他多事,然后再去打扫两日的马厩。 算了,主子们的事,他们自己办。 …… 宁曦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说是养伤,实则每日都要找些事情做。 一开始是找商号的账簿看,后来是翻军队的军饷册,再后来开始尝试左手作画。 当然,试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 小喜端着点心进来时,就见宁曦正百无聊赖地涮毛笔。 小丫头笑起来,“您连左手写字都不会,更遑论作画?您就不能躺着歇歇吗?” 宁曦叹了口气,原本是她在外忙,景瑢日日在家里装病,现在倒好,两个人反过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偶尔还会想起上一世被景怀瑜养在府里时的无聊时光,越想她心里越慌,这才想找些事情做。 小喜将糕点端到她面前,“王爷对王妃真是好,每日到宫里忙政务还不忘吩咐人给您买好吃的回来!” 宁曦吃着糕点没做声。 她不是看不出景瑢示弱认错的意思,但近几日他都没回定南王府,连原谅的机会都不给她。 宁曦狠狠咬掉兔子糕点的头。 小喜也跟着吃,含糊不清道:“王爷如今被陛下倚重,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封太子了,郡主总算心愿达成,也不枉这段时日吃过的苦。” 她叹了口气,还接着说,“王爷也不容易,被丢到北燕那么多年无人关照,好容易回南诏了,又日日处在人刀尖之下,往后王爷位高权重,日子会更不好过。” “不过还好有郡主陪着王爷,郡主对王爷那样好,王爷一定会宽心的!” 小喜笑嘻嘻地看着她。 宁曦心底却升出一丝心虚来。 他真的会宽心吗? 若真的宽心,红玉佩的数值为何久久不降,为何要躲着自己不见,为何藏了一身的秘密不肯交代? 上一世的他用火烧京城这等令人大跌眼镜的行径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她震惊奇怪,是因为他从未展现过一丁点暴戾倾向,人前人后都自持清雅,像没有任何事能饶他的心境。 可她现在明白了,那些都是表象,温润的表面下藏着浓烈的情绪,就如同他会在意自己对景怀瑜的恨,也会在意她对宁远舟的爱护。 有这些情绪存在,红玉佩永远不会清零。 可她还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作精对自己放心呢? “今日大公主入宫了,郡主知道吗?”小喜忽然道。 宁曦抬眸,“什么?” 小喜咽下口中的食物,“大公主入宫求见皇后娘娘,陛下允了,大公主从凤禧宫里出来后直接去寻在宫中办事的驸马,结果听说驸马借公务繁忙拒之不见,大公主在日头下站了半个时辰呢!” 这宁曦倒是不知道。 “驸马爷还真是狠心,成婚那么多年,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发妻在外面站那么久,宫里人得怎么说公主呀!” 宁曦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尹辞最近在做什么?” 小喜认真回想了下,“几日前肃国公府出门敬香,尹小公子还陪着呢,现下应该在宫里处理公事?” 宁曦听完,进屋披了披风出来。 小喜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您要去哪儿?” 宁曦提上剑,“入宫。” 第902章 亏欠,你是在成全我 第902章 亏欠,你是在成全我 宁曦入宫本想先寻景瑢,但还没走到地方就被长枫殿的宫女拦下了。 长枫殿内,长公主板着一张脸,凤眸眯得细长打量着她。 宁曦硬着头皮干笑一声,“殿下唤清禾来可是有要事?” “本宫若不请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登本宫的殿门?”长公主幽幽道。 宁曦连忙站起身,“殿下这是哪儿的话,若是殿下不嫌弃,清禾可盼着日日都来!” “得了!少说好听的哄人!本宫问你,景怀瑜设局害你和景瑢的事你为何不告知本宫!本宫虽做不了什么,但在陛下面前言语几句左右事情的走向还是可以的,你为何不来求本宫帮忙?”长公主忍了几句就忍不住了,越说越激动。 宁曦道:“殿下已经帮清禾许多,清禾不宜再将殿下拖入局中太深。” “胡扯!”长公主从座位上站起来,“起先你求到本宫这儿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现在真到性命攸关的时候倒客气起来,本宫拿你当自己人,你拿本宫当什么?一尊只用来许愿的佛像吗?” 宁曦垂下头,“殿下息怒。” “好,本宫同你好好说,你明知本宫为何会帮你,你为何还要顾忌这许多?”长公主沉声问。 “因为当初的事并非殿下所愿,爹娘的事也算不到您头上,虽有救命之恩在前,但那也是爹娘的而非清禾的,清禾不敢讨要太多。”宁曦轻声道。 长公主从高位上下来,停在她面前,“抬头。” 宁曦照做。 长公主睨着她,缓声道:“你是本宫弥补亏欠唯一的途径,宁曦,除了照应你,本宫找不到第二种办法能报答你爹娘。” 宁曦怔怔地看着长公主。 她大多数时间都是盛气凌人,很少有平和低语的时候,但现在,她就像是自家长辈,央求自己放她一马。 “孩子,你不是在求本宫,你是在成全本宫。” 她拍了拍宁曦没受伤的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能有如今的作为,本宫很欣慰,你爹娘也会欣慰。” 她说完踱步走到门边,望着院里的一棵高树道,“那是你爹亲手种的,当年拿来时还是个半人高的树苗,他说我这院子死气沉沉,得有样东西陪我一起活着才好。” “我不喜欢乱跑乱动的,他便扛了棵树苗来,说它不会说话也不会跑,再合适不过了。” 她说着,回过头,看着宁曦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就像这棵树,如今枝繁叶茂,我这座小院已经困不住了,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给它一方更宽广的地方由他生长。” “要做什么就做,不要瞻前顾后,你要记着,所有愿意帮助你的人不是你苦苦求来的,而是因为你这个人值得。” 宁曦定在原地出神了许久。 孙姑姑送她出长枫殿,到了门口,孙姑姑轻叹了一口气。 “王妃可知,您来之前殿下生了好大的气,气您将宁家军交给安王。” 宁曦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姑母已经知道了?” 孙姑姑点头,“不然殿下怎么会动这么大的气。” “殿下是真心疼爱王妃您,一见到您就会想起从前的定南王,王妃您和已故的王爷性子太像,殿下对您对王爷总是生不起来的。” “但是老奴还是要多一句嘴,无论是谁都不要毫无保留地尽信,这世上只有自己才可托付。” 第903章 羡慕,别像她一样 第903章 羡慕,别像她一样 宁曦从长枫殿出来,往六部办事处的方向走,途中路过了被重兵把守的凤禧宫。 宫外的侍卫见到她齐齐行礼问好,院中正站在高阶上出神的皇后听到声响看了过来,两人遥遥对上视线。 皇后瞳孔猛地一缩,神色虽没有明显变化,但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她,好似有话想说。 宁曦顿了顿,转身要走。 “清禾,留步!”皇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宁曦驻足回过身来。 皇后走到门口却出不去,只能隔着侍卫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宁曦想了想,走了回来,看向门口的守卫,“我只进去同皇后娘娘说几句话,可能行个方便?” 如今她和景瑢的地位今非昔比,侍卫连犹豫都没有一丝便给她让了路。 凤禧宫如今下人尽去,四处都是落叶,萧条得很。 皇后踩在那些落叶上,带着她进到大殿。 宁曦已经做好被她歇斯底里问罪指责的准备,然而皇后却在进门前递来一片完整的巴掌大的落叶。 宁曦一怔,抬眸看她。 昔日尊贵端庄的皇后此刻少了些严厉,平添了不少柔和。 她伸手接过,拿在手里转了两圈,低声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进来。”皇后先跨过门槛。 宁曦进了门,皇后递来自己亲自倒的茶,宁曦连忙后退半步,“娘娘折煞清禾了。” “好了,本宫和怀瑜大势已去,你又何必计较这些礼节?”皇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她将茶杯塞到宁曦的手中,眼神扫了眼她的右肩,“伤怎么样,还疼吗?” 宁曦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不疼。” 皇后轻叹,“刀伤如何能不疼,苦了你了。” 宁曦打量着她,淡淡地问,“娘娘唤清禾来,不会只为关心清禾的伤?” 皇后扬了下嘴角,“本宫一直有话想跟你说。” 宁曦抢先道:“恕清禾不能答应娘娘,清禾不会宽恕齐王,更不会左右陛下对齐王的判罚。” 皇后微怔,声音有些低,“本宫没想说这个。” 宁曦一怔。 皇后接着道:“一直以来本宫都拿你当自家儿媳来看待,从前怀瑜对你做的桩桩件件本宫也都看在眼里,有些事是他对不住你,本宫也对不住你。” “那孩子和他的父皇一样,都是薄情寡性之人,也是成大事的人,只可惜他做的太过了。” 宁曦静静听着,没什么反应。 皇后见她如此也不尴尬,反而轻笑着接着道,“你知道有时本宫会很羡慕你,你有一对与众不同的父母,教出来如此明媚恣意的你,你好像从没有怕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去做,不会被任何牵绊住脚步。” “你可知这京城中数不尽的名门闺秀,一辈子都不明白什么叫做自由,但是本宫懂得,本宫小时候在府里也会被兄弟们带出去玩闹,只是后来入宫,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皇后踱步到她面前,眼睛落在她脸上,笑容温和却好似失去了灵魂。 “你的决定是对的,若是给本宫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本宫宁愿在家待嫁一辈子,也不要入这深宫,忍受这些本不属于我的千万思绪。” 宁曦眉心轻蹙,“娘娘为何同我说这些?” 皇后抿唇一笑,眼眶微微泛红,“你不要步我的后尘,就算如今安王对你言听计从,等到他真正掌权的那一日一切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你可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别像本宫这样丢了自己……” 第904章 脸面,当初干什么去了 第904章 脸面,当初干什么去了 宁曦漫无目的地走在砖石铺就的宫道上。 皇后能对她说这些实在令她意外。 上一世皇后对她是还不错,但也只是因为她是景怀瑜的王妃。 她只知皇后对景怀瑜无有不依,却不知她夹在这对冷血父子之间承受了多少。 想起平阳侯谈及皇后时无声的叹气和眼里那无法掩饰的失望,宁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王妃?您怎么在这里?”黑羽忽然出现在前面。 宁曦愣了下,道,“我来寻你家王爷。” 黑羽顿时笑起来,“属下也正要去向王爷回禀呢,属下带您去!” 宁曦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 黑羽时不时回头看她,见她垂着头深思忧虑的模样,便道:“王妃可还在生王爷的气?” 宁曦啊了一声,摇了摇头,“没。” 黑羽嘿嘿笑了一声,“其实王妃生气也正常,那些话换做是属下也会生气的。只是我家王爷从小就是个不会好好说话的性子,您别往心里去,王爷不是不在乎宁将军,他只是太在乎王妃你了。” 宁曦脑中回荡着长公主和皇后说的话,她忽然开了口,“如果有一日我死了,你觉得你家王爷会如何?” 黑羽顿了顿,这问题有点深奥,他深思熟虑了许久才回答。 “属下不知道,但王爷一向好性子,兴许会像话本里的仙人那般避世归隐山林?”他回头对宁曦笑了笑。 宁曦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其实她知道答案。 上一世他已经给了切切实实的答案。 黑羽也不了解景瑢的性子,若不是她有上一世的记忆,或许她也不会相信景瑢心里藏着如此汹涌的情绪。 两人到了六部在宫中的办事处,还没等靠近,远远就看见几人站在院外说话。 尹相穿着一身官服,应该刚忙完公务要出宫回府,尹辞背对着走在他前面,似乎是被尹相叫住。 黑羽要上前,宁曦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扯着他藏到一旁的树后。 尹相沉稳的声音渐渐飘来。 “你当真要与尹府断绝关系?” 尹辞回过身,先是对尹相行了一礼,而后淡淡然地道:“我以为父亲早就明白我的意思,没想到父亲只当我小孩子闹脾气?” 他在尹相面前站定,比尹相高出半个头,清瘦的身形不显孱弱,反而衬得他风骨更甚。 “是的父亲,孩儿要与尹府断绝往来,但您放心,您依旧是我的父亲,我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 尹相眉头紧皱,“就为了安王?还是因为你妻子和清禾郡主的交情?哪一点都尹府养你长大重要吗?” 尹辞面皮有轻微的抽动,但还是正色回道:“父亲何必诛心,您不是早就在父子情分和家族兴衰之间选择了后者吗?如此您又期盼着孩儿记着您的好?您不觉得自己太过贪心了吗?” “放肆。”尹相沉声道,“你就是这么同你的生身父亲说话的吗?” 尹辞垂下头,“父亲永远是父亲,孩儿无力改变,但情分却强求不来,您如今逼着孩儿承认与相府的关系又能如何,只要孩儿不愿,日后相府有难孩儿也不会出手相助。” “那也不能让外人瞧我们尹家的笑话。”尹相道。 尹辞抬起眼帘,“原来父亲这样看重家族的脸面?” “那当初父亲送我去北燕时,为何不在意满京城编排您卖儿子的说辞?” 第905章 善后,自己桃花自己砍 第905章 善后,自己桃花自己砍 “您答允肃国公府的联姻,允诺让我入赘国公府的时候,又可想到相府的脸面?”尹辞缓了口气,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 “如今说这些也是无趣,孩儿只想让父亲明白,您在意的从来不是相府的脸面,而是相府的利益。在利益前,即便是您的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掉。”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您比陛下还要冷血无情……” 尹相眉心蹙得快能夹死蚊子,他浑浊却威严的眼睛瞪着尹辞,愤怒不言而喻。 “你对为父竟有这许多怨怼?难道为父养你长大还养出仇怨了吗!” 尹辞神色淡淡,“这世上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感情也是如此,我对您没有感情并不代表我恨您,相反我还感激您,若不是您当初的狠心我也得不到如今的太平日子,是您成全了我。” “但是父亲,您为何今日突然寻我说这些话?” 尹辞自嘲似的笑了下,“从前您巴不得我不出现在您的面前,我便是几个月不回家您也不会过问,权当我死了,如今又为何在意起来了呢?” 尹相脸色阴沉,“你什么意思?” 尹辞神色颇为无奈,“齐王失势,安王势强,儿子与安王府交好,您便来说这些话。” “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别说得太直白伤了体面。” 尹相气得眉梢都发颤,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尹辞后退两步,对尹相行了个晚辈的大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尹相挺直的背影忽然就垮下去,官帽有些歪,他伸手扶正,同时也挺直了脊背。 宁曦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出他浑身透着的固执。 他与尹辞走到今天这地步,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 黑羽让她先在外等候,他进去通报。 不多时,景瑢快步从里面出来,到她面前时还有明显的顿足。 他眼神带着些许慌乱,不错目地观察她的表情。 “你……你找我?” 宁曦嗯了一声,“我有事要说,但你最近都不回府我见不着你,所以只能进宫寻你。” 景瑢愣了下,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会错了她的意思,没敢搭话。 宁曦便径自道:“我刚见到尹相和尹辞说话了,现在齐王和大公主失势,尹相势必要给家族谋后路,你若见到尹辞记得提醒他,出入多带些侍卫,免得被人惦记。” 景瑢嗯了一声,“还有吗?” 宁曦抿了抿唇,佯装正经道:“之前给燕云笙去信,让她帮忙制衡燕子期,事情做完她必会刨根问底,虽然说是我给你惹得麻烦,但总归是为了你的事,你记得好好善后,别又留下什么斩不断理还乱的烂桃花。” 景瑢眼眸微眯,“我怎么善后?” 宁曦一怔,她只管说,哪管解决,再说男人的桃花怎么解决她怎么知道。 “你随意。” 景瑢放过了她,神色认真了些,“北燕的事还有需要处理的地方,燕子期和景怀瑜勾结,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景怀瑜输给了我,再之后怕就是要对我下手。” “虽然桓王府和燕祟山不会任由他胡来,但到底也是一个隐患,你近日出行定要格外当心,千万别懈怠。” 他不说还好,一说宁曦忽然想起他与北燕交易这回事。 她抬眸看他,“你答应替北燕做事,如今南诏尽在你手,北燕可会要你给个说法?” 第906章 借兵,不然只能见到尸体 第906章 借兵,不然只能见到尸体 景瑢浅笑,“他们乐见其成,又怎会难为我?” 宁曦还想追问,景瑢却紧接着将她往外带,“宫里还有事,你先回府。”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是你让我回府的话……” “我不让你便不回吗?”宁曦最气不过他这幅好像被自己欺负的样子。 明明是他躲着自己不见,现在好像她是那个撒泼的悍妇。 景瑢连忙识趣道:“回,等我忙完马上就回。” 宁曦独自往宫外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不由得看向北边的明阳殿。 想起皇后说的那番话,她眉心蹙了蹙,提着剑快步离开了御花园。 隔天,宁曦便接到银翘的禀报。 宁远舟被景怀瑜的人带走,关在京郊一座私人宅院。 无影和黑羽安排的人已经将那宅院里里外外都围住,她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 再过三日,一封信递到了定南王府。 是宁远舟的血书,约她一人在城外一处客栈相见。 景瑢这几日忙着朝政,早出晚归,等到知道这封信的时候宁曦已经只身赴约了。 黑羽看着自家主子换了身朴素便利的衣裳,忍不住劝道:“您去又帮不上忙,若让齐王知道您今日没入宫,他定会怀疑,如此岂不前功尽弃?” 景瑢斜睨了他一眼,“我还没问你,我不是让你盯着吗?怎么人都走了你都不知道?” “银翘和我比武把我揍了……这两日我养伤来着……”黑羽挠了挠鼻尖。 景瑢懒得管他哪里受伤,揣了一把短刃就要走。 黑羽连忙道:“今日一早承恩就传信,说齐王已经离开了齐王府,想必会亲自去见王妃。”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您真的要去吗?” 景瑢脚步只顿了一瞬,便接着迈出大门。 …… 约定的客栈在一片村庄外,来来往往都是准备务农的村民,她今日特地穿了身简单的粗布衣裳,但混在这些人之中还是干净得惹眼。 压着斗笠,她闪身进到客栈,里面人不多,角落里坐着个比她打扮还惹眼的男人。 景怀瑜从未做过这种事,估错了乔装的分寸,他穿了身没什么刺绣的锦袍,那上乘的意料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宁曦很不想过去,但没办法,只能到他面前站定,低声道:“你就这么出来?不怕被抓?” 景怀瑜惊了一瞬,抬头见是她,神色顿时冷下来。 “本王……我警告你,你若敢胡来你兄长立刻没命!” 宁曦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换身衣服再来谈事。” 景怀瑜也不是傻子,听她一说便注意到两人着装的差别,有一瞬尴尬。 他起身往后院走,不多时换了身杂役的衣裳回来。 衣服不合身,在他身上紧巴巴的。 宁曦却懒得多嘴,开门见山,“要怎样才能放人?” 景怀瑜警惕地扫视一周,压低声音道:“我要你的兵,借我用一日,事成之后我会将兵和人一同还你,还会保你定南王府一世荣华。” 宁曦佯装震惊的样子看了他半晌,“你要做什么?” 景怀瑜昂起下巴,“自是夺回本就属于我的一切。” “你大可回去给景瑢报信,但若如此,明日你便会见到宁远舟的尸体。” 宁曦已经冷静下来,她眯了眯眼,冷声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就绑你回去?” 第907章 选一个,宁远舟和景瑢 第907章 选一个,宁远舟和景瑢 景怀瑜冷笑,“来见你我怎能不做好万全之策?” 他抬手指了下楼上的方向,“你兄长就在里面睡着呢,我的人就在旁边看着,你敢对我动手,宁远舟就会立刻毙命。” 他颇为得意,“怎么样,要在景瑢和宁远舟之间纠结一下吗?” 宁曦冷冷地看着他,“你想逼我跟你一同造反?” 景怀瑜收起狞笑,神色透着股诡异的阴鸷,“你们定南王府早在几年前就有谋逆之心,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难道不好吗?” “况且当初杀了你爹娘的是父皇,我只不过在火堆上添了一把柴,到底也不是我下的命令,你同我一起逼宫,不也是给你爹娘报仇了吗?” 宁曦搓着压根道:“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景怀瑜冷着脸往后一靠,“该说的都说了,且看你识不识趣。” 宁曦嫌恶地挪开视线,半晌吐了口气,眼眸又睨了回来,“你想我怎么做?” 景怀瑜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得意却更甚,他凑近了些,低声道:“我知你在景瑢身边不好做事,我也不求你多做什么,只要起事当日你带着宁家军守在宫外,找个借口拦住无关的人,宫里的事自有旁人来做。” “那宁远舟何时能放?”宁曦问。 景怀瑜道:“我知你不信我,所以我此番前来也算带了十足十的诚意,我会将宁远舟放到一个地方,当日入宫前我会将地址交给身边人,再由身边人交给你,如此你可放心?” 宁曦看着他不说话。 景怀瑜当她还是不信自己,不悦地皱了皱眉,又道:“也罢,当日我将人带到你面前,只要你履行诺言,我便将人直接还你。” 宁曦道:“你不怕我拿到人直接反水?” 景怀瑜嗤笑,“你同我一并出现在宫门外,父皇早就对宁家军心有忌惮,你就算到时反水,父皇也一样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只能选择我。” 宁曦露出鄙夷却无奈的表情,答应了他。 景怀瑜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扫过周围,似是无意地问,“你打算如何应对景瑢?” 宁曦眼神斜过来,“打算什么?” “你同我一起造反逼宫,不会还想让他做南诏之主?”景怀瑜也蹙起眉头来,他以为宁曦早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宁曦轻嗤一声,“谁稀罕你的南诏之主。” 她声音小,景怀瑜听得不真切,“你说什么?” 宁曦摇头,“没什么,这些不用你管,总之你替我照看好宁远舟,若他少了一根汗毛,别怪我当场坏你的好事。” 景怀瑜神色冷厉,对她的威胁非常不满,但也只能憋着气保证自己绝对善待宁远舟。 宁曦站起身,往楼上的厢房看去。 厢房外站着三个人,表面上在闲话,实则眼神都暗自瞟着这边。 她收回眼神,回头看向景怀瑜,“还有一件事。” 景怀瑜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主动道:“放心,我会留景瑢一条命。” 宁曦走后,景怀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楼上下来一个人,站在他身边,“主子,我们真要将那人留在庄子里吗?” 景怀瑜抿唇,“她太聪明,大事当前万不能有一点闪失,就依她所说照顾宁远舟的起居就是。” “那安王那边……” 景怀瑜忽而冷笑,“想让我放过他?做梦!” 第908章 发誓,不会弃他而去 第908章 发誓,不会弃他而去 宁曦离开客栈没急着往回走,而是绕着客栈转了一圈。 这里离京城很远,周围有几座村子,银翘发来的关着宁远舟的庄子离这里也有很长的距离。 他为何会约在此处,只是为了离庄子远些免遭怀疑吗? 她走到一处小山丘,环顾一周,最后视线停在远处的皇宫方位。 这里隐约能看到越过宫墙的金黄色屋脊。 此处是皇宫的正北方,她出城时只觉自己走了许久,实在没想到这么实则离得很近。 她一时想不出什么,下了山丘却发现不远处的高树后好似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这周围树木不多,他似乎藏得慌忙,只能躲在并不粗壮的树干后,假装摆弄头顶的树叶。 “谁让你跟来的?”宁曦的声音忽然乍响。 树叶被他拽了下来,景瑢转过身,笑得柔和,“我想你了。” 宁曦留给他一记眼刀。 进了城门,宁曦翻身下马,景瑢这才有机会追上来。 但也只是跟在她半步后,不敢走到她面前去。 直到宁曦就近去了莫言茶苑,大门一关,她赫然回身,本就清冷的样貌此刻冷意更甚。 “谁让你跟来的,若是被景怀瑜发现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她忍着怒气道。 景瑢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你饿吗?” 他方才跟着她,眼见着她路过每家吃食铺子都会多看两眼。 宁曦:…… “别打岔!” “你来做什么?”她也不知自己被戳中了什么,一阵阵怒火从心底往脑袋里蹿,“就这么不放心我办事?” 景瑢没想到她会如此生气,一时不知说什么。 宁曦接着道:“是你说要用宁远舟引景怀瑜入局,如今我去见景怀瑜也是你的算计之一啊,怎么又不放心了呢?若真不放心当初就别用宁远舟做局!” 景瑢好似明白了什么,桃花眸中泛起层层涟漪。 “你觉得我跟你去吃怕你和景怀瑜有什么?” “不然呢?”宁曦不假思索道。 景瑢垂眸轻笑了两声,“对,你说得对,我是不放心才跟来的。” 宁曦气不打一处来,“那现在你打算如何,像以前那样兴师问罪吗!” 景瑢却上前两步,拿走她手里的长剑,垂眸睨着她,“我打算哄你别生气。” “……” 宁曦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努力聚焦起残存的愤怒,正色道:“你到底在意什么?我说过许多次,我对景怀瑜远没有对你好,你为什么不信?” 景瑢看着她,“我信。” “你说谎。”宁曦挑眉,“红玉佩比你诚实,你若信我为何数值还不清零?” 景瑢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也不想认输,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宁曦,眼神无辜得像是路边讨食的小猫小狗。 “你信我吗?”他攥着她的手,轻声问。 宁曦被他看得一怔,回过神来悻悻道,“不信,你惯会骗人。” 她要走,景瑢却将她拉回来,“你信我,你信我我便高兴了。” 宁曦长眉轻蹙,“我要怎样才算信你?” 景瑢圈着她的腰,笑道:“你发誓,无论何时都不会弃我而去。” 有些时候,宁曦真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 由着他发了两回誓,哄得他高兴了,宁曦才想起要道歉的好像不是自己。 回去后,景瑢像是被她拴在身上,干什么都要跟着。 就寝也是,她前脚上了床榻,下一瞬景瑢就抖开她的被子躺下。 第909章 坦白,上一世的他 第909章 坦白,上一世的他 似乎知道宁曦要说什么,景瑢只将手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枕在自己头下,免得乱动碰到她的伤口。 身后的呼吸声平稳绵长,宁曦却睡不着。 她稍微动了下,身后就传来低语,“怎么了?” 宁曦不敢再动,“没什么,你睡。” 耳后的碎发忽然被风吹了一瞬,她缩了缩脖颈,回过头疑惑地看他。 “你有话要说?”景瑢看着她的眼。 宁曦听他这么问,也没犹豫,直接问出近两日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你是不是很在意景怀瑜和宁远舟?” 景瑢眼眸怔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柔和。 他笑了下,“你问哪种在意?” 宁曦道:“自然是让你胡乱吃飞醋的那种。” 景瑢唇角弯起,不加掩饰地承认,“非常在意。” “为什么?” 她觉得红玉佩数值一直不变的原因可能是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或是患得患失。 她不确定,但总要试一试。 景瑢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宁远舟是你兄长,上次的事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宁曦已经做好了和他开诚布公谈谈的准备,却没想到这男狐狸精又跟她玩套路。 “我不信你,你每次都认错,也不见改。”她道。 景瑢也知道她说得对,但嘴上却不想承认,反问道:“若我与宁远舟互换,你也会这般维护我吗?” 宁曦轻嗤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说呢?” 景瑢眼中的玩味散去,神色认真了些,“以后有事同我商量,别再自己行动了。” 宁曦嗯了一声,又抬眸看向他。 “那景怀瑜呢?我和他之间的事你都知晓,你到底在意什么?” 景瑢对上她的眼,低声呢喃,“我都知晓?” 宁曦被他看得心里一沉。 他不会猜到什么了? 景瑢又道:“无妨,我不急着要你的答案,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说就好。” 宁曦却不这么想。 景瑢很在意这点,只有将此事说开红玉佩的数值才有可能下降。 可她又不确定自己全盘托出后,景瑢是会释怀还是更加在意。 她看着他的桃花眸,轻声问,“你真想知道吗?” 景瑢眉心轻蹙了下就松开,“不想,但好奇。” 他倒是诚实。 宁曦笑了下,低声道:“我其实是重生来的,上一世我与景怀瑜成婚十年,他为了迎娶北燕公主做王妃,杀了我身边人,将我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整整半月有余,最后杀了我。” 她一口气说完,却不敢抬头看景瑢的表情。 这短短一瞬的沉默,她甚至都想到景瑢会跟谢允说自己失心疯。 “那上一世的我在做什么?”景瑢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宁曦微怔,眼睛看着他的领口,答道:“我帮景怀瑜和你夺权,你我是对立关系。” “我是说你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他又道。 宁曦微微抿唇,声音不由得沉了些,“你在我死前,火烧了皇宫,带兵逼宫造反了。” 景瑢一阵轻笑,听起来好似是真心的。 宁曦疑惑地看向他。 景瑢揉了揉她有些僵硬的眉心,柔声道:“幸好我没有坐以待毙,虽然没能救你,但好歹做了些事。” 宁曦瞳孔一怔。 她忽然意识到,无论是上一世待人冷淡不亲近的他,还是眼前浅笑温润的他,内里都是一样的,从未变过。 第910章 吃醋,但更在意你 第910章 吃醋,但更在意你 景瑢又问了些细节,宁曦一一回答。 末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像是安抚,“都过去了,你也靠自己的努力让景怀瑜尝到苦果,再忍几日他的命也就到头了。” 宁曦被他揽在怀里,闻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药香,忍不住问,“你不在意吗?” 她和景怀瑜做了十年的夫妻。 “在意。”他声音有些无奈,“但我更在意你,我若是你只会更希望景怀瑜不得好死。” “我没事,都过去很久了。”宁曦安慰道。 景瑢却没说话,只将她拢得更紧。 她对上一世景怀瑜的所作所为说得并不详细,但只寥寥几句就足够令他心惊。 脑海中回想起她几次在湖边的异常,心里像是压着几块巨石,疼得他喘不过气。 “上次在北燕,你又何必下水救桑榆。”他语气有些闷,也不知在气什么。 宁曦轻笑,“难不成我看她在我面前淹死?” “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不也好好地从齐王府里游出来了吗?” 景瑢沉默不语。 宁曦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景怀瑜,我会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一定。” “嗯,一定。”景瑢低语。 之后几日,景瑢依旧奔波在王府和皇宫之间,无论白日里多忙,晚膳时分他都会准时出现在熙园门外,还总换着花样带外面的吃食给她。 宁曦过了几天舒坦日子,齐王逃离齐王府终于被发现,消息传入宫中,皇帝又被气晕过去。 宫里传旨召她入宫陪侍,与此同时,银翘将景怀瑜的信递了来。 银翘观察着她的表情,问道:“可是准备行动了?” 宁曦点头,“三日后子时,他买通了皇宫的侍卫,准备趁夜闯宫。” 银翘神色凝重,“他不会做局害你?” 宁曦笑着摇头,将信件扔到灯台里看着它燃烧殆尽。 “权势面前,他与我的那点仇恨根本微不足道。但若他得手,他绝不会像他说的那样轻易放过我。” 银翘还有些担心,但看她拿定主意的模样也就没多嘴。 小喜陪着宁曦入宫,明阳殿里外都围满了人。 皇子公主和嫔妃都跪在外殿,太医则在内室忙碌,景瑢站在龙榻边,与谢允和老太监说着话。 宁曦来时,跪在首位的大公主先抬起头来,重重地瞪了她一眼。 宁曦对上她的眼神,不咸不淡地回了一眼。 大公主站起身来,“安王妃肩伤可痊愈了?” 宁曦驻足,淡淡道:“劳公主挂怀,刀伤颇深,痊愈还需一段时日。” “不过一处刀伤,安王妃年轻体壮需要养这么久?还是说除了刀伤外还有别的什么伤?”大公主阴恻恻地睨着她的背影。 宁曦回过头来,神色淡然。 “公主有空在这里怀疑我,不如先想些办法救皇后娘娘出来?”她扬了下嘴角,“几日前本王妃与皇后娘娘见过一面,娘娘幽禁深宫,对公主可是挂怀得很。” 提及皇后,大公主表情也绷不住了,两步迈到她面前,咬牙切齿道:“你对母后做了什么?” 宁曦淡淡地挑眉,“公主紧张什么?皇后与我之间并无仇怨,我何必多做什么?” 大公主眉头紧锁,却不敢应答。 宁曦接着道:“如今齐王出逃,公主殿下与其担心皇后,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不知相府世代官宦,会作何选择?” 第911章 是清禾,要置他于死地 第911章 是清禾,要置他于死地 宁曦说完便走了。 大公主僵在原地,双手紧攥着袖口以致失去血色,但还是一阵阵的冷意往上窜。 她怎么能忘自己家里还有个瞧自己不顺眼多年的夫君,有个眼里只有家族兴衰的公爹。 景姒瑗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大公主身边,“长姐,不是妹妹多嘴,事到如今还是识时务些好,三皇兄是肯定保不住了,可您还有皇后娘娘的日子还是要过得呀。” 大公主带着怒气的眼风扫过来,对上景姒瑗坦诚又有些无谓的眼神后微微一怔,随后陷入了愁思。 …… 宁曦进到内室,面朝她站着的谢允第一个发现她,本想打个热情的招呼,嘴角牵了一半忽然想起场合不对,硬生生忍了回去。 景瑢听到声响回头,见到她便迎了过来,“何必进宫一趟,伤还没好呢。” 宁曦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么说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搁,老太监还在呢! 景瑢却像没看见,给她腾了个位置让她坐着,又让人上了点茶水果子。 宁曦无语,“太夸张了?” 景瑢低声道:“走个过场就是,你再坐半个时辰就会。” 宁曦懒得同他争论,看向龙榻的方向,“人怎么样?” “人没事,谢允说再有半个时辰就会醒。”景瑢搬了把凳子坐到她面前,同她低语,“父皇晕得急,齐王的事还没安排,刑部还有御龙卫都在外头,但没有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 宁曦眯了迷眸子,“你怎么不趁机发号施令?” 景瑢轻笑,“我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宁曦对上他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旁边的谢允无声地啧了啧嘴。 老太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能看到王爷王妃在笑,对谢允的反应不明所以。 “谢大夫,陛下身上的余毒何时能清除?”他问。 谢允回过神来,愣了下才道:“清不了。” 老太监一怔,嘴角僵硬地牵起,“这是大事,您可别说笑。” “我没说笑。”谢允一本正经道,“我只说能让你们南诏皇帝恢复,可没说能痊愈,他中毒已深,万不能动气伤身,我提醒过多次可怪不着我!” 老太监脸色很不好看,但还陪着笑道:“谢大夫,您是神医,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痊愈的办法没有,但预防动气的办法有。”谢允道。 “什么?”老太监连忙问。 谢允道:“让齐王离你家陛下远一点。” 老太监沉默。 这虽是玩笑话,但谁都知道皇上能有如今都拜齐王所赐,若真要修身养性确实不能再让齐王胡来。 他想了想,走向景瑢。 “王爷,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 殿外,一个小太监跑了出来,在殿外高声宣读了从内殿传出的旨意。 御龙卫和刑部尚书得令后一刻不敢懈怠,径自忙自己的差事。 殿内,大公主拦住了传旨的小太监,“父皇醒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道:“陛下还未转醒,旨意是安王殿下传的。” 他说完便跑回内殿,徒留外殿一阵死寂。 要知道虽然景瑢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从未有过越俎代庖滥用权力的时候,说好听是知进退,说难听点就是胆小怕事。 可如今,他怎么…… 大公主忽然想起什么。 “是清禾,一定是清禾借安王的口要置齐王与死地!” 第912章 识时务,别的心思 第912章 识时务,别的心思 一旁的景姒瑗悄悄看了她一眼。 原以为皇姐已经明白了她方才善意的提醒,现在看来这对亲姐弟都一样拎不清。 她微微抿唇,顺手拦住想要上前反驳的景少琨。 大公主气得不行,喊来宫女径直离开了大殿。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但也不敢说什么,殿内的气氛更凝滞了些。 云妃抱着自己儿子,悄悄走到景姒瑗身边,低声问,“公主和清禾郡主有些交情,可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何事?” 景姒瑗一声嗤笑,“本公主又不是神仙通灵,怎么能知道?” 云妃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景姒瑗好奇地打量她,“云妃娘娘有什么事吗?” 云妃应声抬眸,对上她询问的眼睛愣了一瞬,随后摇了摇头,讪笑道:“没有……我就是担心陛下……” “娘娘想进内殿?”景姒瑗明白了,“那有何难,您带着小六进去,总管不会拦您。” 云妃却摇头,“可安王夫妇在里面,我怕他们……” 景姒瑗彻底明白了,她笑了两声,道:“您放心就是,二皇兄和二嫂都不是计较过去的人,再说他们二人很喜欢小六,就算看小六的面子,他们也不会难为您的。” 云妃怔了一怔,“真的吗?” 景姒瑗柳眉微扬,“我骗您做什么?只不过有句话还想提醒娘娘,他们拿小六当小弟对待,您可别生出别的心思来,连最后这点关系也消磨掉。” 云妃瞳孔一颤,似是被戳穿了什么,暗暗收紧了攥着儿子的手。 小长珞感觉到母妃的异样,抬头看她,眼里尽是茫然。 景姒瑗摸了摸景长珞的脑袋,道:“带你母妃进去,二哥二嫂好久没见你,可想你了。” 景长珞闻言腼腆地咧嘴笑起来,然后拽着还有些僵硬的云妃往里走。 内殿,景长珞一进去就松开了云妃的手,自己轻车熟路往里面走。 先是隔着屏风向龙榻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迈着短腿绕过屏风。 “二嫂嫂?”他小声唤道。 景瑢和宁曦同时回头,景长珞看宁曦时还在笑,对上景瑢的视线顿时抿起小嘴,怯生生地躲开。 景瑢觉得委屈,看向宁曦。 宁曦却觉得好笑,装看不见景瑢投来的目光,起身去抱景长珞。 小孩子长得快,许久没见又窜了不少,她掂起来一点就有些吃力,只能笑着放开了他。 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她回头拿了一碟子糕点给他。 景长珞道了声谢谢,然后拿着碟子回头找自己母妃,宁曦这才发现云妃一直站在门边。 云妃对上她的视线,心虚地躲开,干笑着拒绝了儿子递来的糕点。 宁曦踱步过来,“娘娘可是有事要说?” 云妃抬起头,她状态很紧张,眼睛一直眨动,半晌才开口道:“没有……就是长珞想见他父皇,本宫就带他来看看……” 宁曦闻言笑道:“长珞真是个孝顺孩子,父皇已经无事,只是还需一段时间才能转醒,您带长珞进去看看。” 云妃抿了抿唇,只将儿子推出去,自己没跟上去。 只剩下两人在外头,云妃小声道,“王妃能不计前嫌,本宫倒是有些意外。” 宁曦有些状况之外,“什么前嫌?” 云妃声音更小了,“就是王妃在嫁人之前……” 那时候宫里都以宁曦一个闺阁在室女混军营管商号这等坏名声的作为而当做谈资,她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自然也没少添油加醋地帮腔。 第913章 骗小孩,他脾气最最好了 第913章 骗小孩,他脾气最最好了 甚至在宁曦几次进宫时,她也没避讳地当面嘲讽。 宁曦也想起来了,了然的扬了扬眉梢。 “所以云妃娘娘是来道歉的?”她问。 云妃清了清嗓子,“算……就算王妃不肯原谅本宫也无妨,只是长珞喜欢你们夫妻,你别迁怒他。” 宁曦忽而笑起来,“娘娘想多了,我从未认为与娘娘之间有过节。” 云妃早就看出她的意思,现在听她这么说,羞愧得脸都红了。 景瑢从里面出来,将跟在自己身后却抿着小嘴一声不吭的景长珞拎出来塞给宁曦。 “这个小没良心怕我,还是你带他。”他给宁曦使了个眼神。 宁曦明了,带着松口气的景长珞又回了内室。 若说对宁曦是愧疚和心虚,那对待这位传闻中对权位毫无兴趣但唯独护妻心切的安王,云妃便只剩恐慌了。 安王今非昔比,若是一生气拉她出去打一顿,皇上也不能从床上爬起来救她啊! “您抖什么,冷吗?”景瑢好奇地问。 云妃又咳了两声,掩面摇头。 景瑢浅笑,压低声音道:“本王很喜欢长珞,若是娘娘舍得,可否让本王带他回去住几日?当然若娘娘不放心不允也无妨,只是近日王妃在府上养伤,本王想若有人陪着也好解闷。” 云妃愣了一愣,“长珞还小,性格顽皮,恐怕会耽搁王妃养伤?” 景瑢弯了弯眼眸,态度温和,“不会,长珞很喜欢她,很听她的话。” 他说完,笑容淡了些,声音更低一分,“娘娘慧心,也该为长珞的未来考虑。” 从前云妃和皇后景怀瑜疏远是被逼无奈,并非是站队,但现在选择摆在她面前,她不能再逃避。 云妃抿了抿红唇,轻轻点头。 “如此那就劳烦王爷王妃照看长珞。” 景瑢勾唇浅笑,“娘娘客气。” 宁曦正和景长珞玩拍手的游戏,抬头见景瑢进来,漫不经心道:“你又吓唬人了?” 景瑢无奈,“当着孩子面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长珞都知道你爱吓唬人,要不孩子为什么怕你你心里没数?”宁曦头也不抬地道。 景长珞被她提及,愣了下神,便被宁曦钻了空子拍到了手背。 小长珞顿时沮丧地抿起小嘴,却没说什么,一本正经地撸起袖子一副势必要跟她死磕到底的架势。 他根本没听这边在说什么。 景瑢轻笑一声,往景长珞的手里塞了一杯茶,然后拉着宁曦走到角落。 “云妃让我照看长珞几日,就只能辛苦你了。” 宁曦有些惊讶,“长珞懂事,我倒是不辛苦,只是好端端的云妃怎么舍得把宝贝儿子送来咱们府上?” 景瑢摇头,“或许有其他考量。” 话已至此,宁曦已经明白,回去后她跟景长珞转达了云妃的话,小孩懵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道,“那二哥哥会凶我吗?” 宁曦忍着笑,回头看向景瑢。 景瑢一脸无语,“你倒说说,我何时凶过你?” 景长珞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上回我要抱二嫂嫂,你不高兴,我看出来了。” “噗嗤!” 景瑢淡淡地瞥了宁曦一眼。 宁曦强行憋回笑,正色对景长珞道:“没有,你二哥哥脾气最好了,你就算骑他头上他都由着你!” 景长珞震惊,“真的吗?” 宁曦点头。 景长珞再回头,看着景瑢的眼神充斥着就像骑兵对一匹好马的向往。 第914章 怀疑,她究竟想要什么 第914章 怀疑,她究竟想要什么 老太监将景长珞先带出去后,景瑢垂眸看向宁曦,后者躲着他的眼神,到龙榻边对皇帝的病情嘘寒问暖。 谢允冷笑一声,“你俩自己玩去,别烦我。” 宁曦这个金主灰头土脸地回来,不得不面对某人的审视。 “哄孩子的嘛,到时候他要是真乱来你就揍他。”她道。 “然后他再找你哭委屈,你做好人是?”景瑢淡淡道。 宁曦清了清嗓子,“怎么会呢!那还不是人家孩子觉得你不友善,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何会吓到孩子。” 飞快地推掉责任,宁曦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理直气壮了点。 景瑢自然也不是真要兴师问罪,笑了笑没再多言。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如谢允所说,皇帝醒了过来。 但眼神却不太清明,张口说了几个字也是含糊不清。 老太监连忙喊谢允来看,谢允把过脉后道:“气血攻心的后遗症,无妨,喝两副药就会改善。” 榻上皇帝的眼神挪了过来,谢允又接着补了一句,“但想彻底恢复是不可能了,而且只有平心静气修身养性才能长寿安康。” 皇帝显然有些接受不能,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眼,只不过这次他看着的是景瑢。 景瑢以为皇帝叫自己,便上前来,然而皇帝却又挪开眼神,看向站得远的宁曦。 他抬起手,指着她。 宁曦走上前,皇帝又给老太监使了个眼神,老太监便带着其余人都离开。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宁曦坐在榻边,扶皇帝靠着枕头坐起来,又端来一杯温水伺候他喝下。 “清禾……”他说话并不清楚,但吐字很慢,能猜得出内容。 宁曦勾出一抹得体的浅笑。 皇帝却没什么表情,缓慢地讲了一句话。 宁曦看懂了,他说的是:你想要什么? 宁曦唇角的弧度加深,轻声道:“父皇什么意思,清禾不明白。” 皇帝蹙了蹙眉,想说话但碍于表达太麻烦,只能放弃。 他又说了一句,“齐王呢?” 宁曦摇头,“御龙卫已经派人找了,齐府也派人帮忙寻,但暂时还没发现齐王的踪迹,陛下放心,他离开王府也不过是找个地方躲着,不会有事。” 皇帝却摇头,眼中没有从前提及景怀瑜时的温和,反而多了许多的寒意。 “他不会善罢甘休。” 知子莫若父,皇帝太懂景怀瑜。 宁曦淡淡道:“本想缓缓再说,既然父皇已经发觉,那清禾确有一事要禀报。” 皇帝神色一沉,“说。” …… 后院,谢允在煎药,景瑢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出神。 “公公,宫里有水牢吗?”他忽然问。 老太监反应了一下,点头,“后宫的暴室有一处不大的水牢,但早就废弃不用了。另外便是前头的刑部后院有审讯室,那里有一处行刑用的水牢。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景瑢笑了笑,“前些日听人提起过,本王从未在宫里见过水牢,便多嘴问一句。” 他再没多言。 不多时,宁曦到后院来找他们。 老太监连忙回去伺候皇帝,宁曦却拉着景瑢道:“不必回去了,父皇让我们先回府,这里有谢允就够。” “齐王的事……” “我都说了,父皇说等事发前一日再召你入宫陪侍,今日便先回去歇息。” 景瑢还想说什么,宁曦却一反常态拽着他的袖口急着离开。 回到府上,熙园的院门一关,他一把拉住要进屋的宁曦。 “你怎么了?” 第915章 要挟,相府行径卑劣 第915章 要挟,相府行径卑劣 宁曦将在明阳殿内皇帝与她的对话告诉了景瑢。 景瑢闻言也沉默了许久。 宁曦淡淡道:“皇上对定南王府的忌惮太重,即便眼下什么都不说,之后等料理了齐王的事,他还会对王府下手。” 她顿了顿,抬眸看来,“景瑢……” 景瑢却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飞快地回了一句,“不可能。” 宁曦微怔,又要说什么,景瑢依旧没给她这个机会。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你别想甩了我一个人去做,别忘了你之前发过的誓。”他一本正经道。 宁曦垂眸笑了笑,“是我想太多……我答应你。” 景瑢神色松泛了些,蹲在她身前,仰头看着她,“再等几日,最后几日。” 宁曦微微抿唇,看着他轻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就让我等几日?”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他轻声道,“别着急,很快就都过去了。” 宁曦被他说得鼻尖泛酸。 身边知情的人只知她一心想报仇,却无人知晓背负仇恨的每一日她都无比煎熬。 但景瑢明白。 或许因为他也有相似的经历。 她俯身抱住他,什么也没说,只将头搁在他肩上。 景瑢的手落在她脑后,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 …… 两日后,皇帝身体好转,召各皇子公主入宫陪侍,景瑢才刚离开王府,左文琦忽然到访,气冲冲地杀了进来。 姐妹俩对视一眼,宁曦猜到了什么,招呼她在亭中坐下,给她倒了杯凉茶清火。 “相府太不要脸了!”左文琦我着茶杯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忙不迭骂道,“小曦你知道吗,先是驸马找尹辞让他回相府给相爷赔礼道歉,后又是他二哥上我国公府的门,向我爹娘告状,说相爷思念他,他却不管不顾,让我爹娘劝他回头。” “还好我爹娘知道相府的做派,没听他们的。” 左文琦说得急,倒了口气,情绪平静了些,她又道,“但现在更气人的是,过两日是尹辞娘亲的忌日,相府那边的意思是若他不和相府和解就不让他进祠堂祭拜。” “堂堂相府竟然用亲生母亲来威胁,当真令人不齿!” 宁曦坐了下来,又给她满了一杯茶。 左文琦知道她的意思,叹了口气,喝茶平复自己的心情。 “前些日我在宫里见到尹辞和相爷了,相府失去景怀瑜这个依仗,自然将主意打在和景瑢关系好的尹辞身上。”宁曦道。 左文琦闻言立刻放下茶杯,呸了一声。 “他也好意思!尹辞长这么大他管过多少?当初将他送去北燕那个虎狼窝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会是以后相府的依仗?现在你家王爷发达了他们倒想捡现成,做梦!” 宁曦笑了笑,安慰左文琦别动气。 “相府夫人的忌日是哪天?”她问。 左文琦道:“五日后。” 宁曦点头,“让尹小公子宽心,五日之内保他再上相府门不敢有人拦他。” 左文琦一怔,放下茶杯,“什么意思?有事别瞒着我,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做什么大事?” “没想瞒你,正要跟你说。”宁曦招招手,左文琦靠了过来。 一阵耳语后,左文琦眼睛越瞪越大。 “他疯了?敢逼宫造反?就姚家那几个兵他就想夺位?”左文琦气笑了。 宁曦淡淡道:“不止姚家,他抓了我兄长要挟我,所以宁家军也算是他的助力,只不过他不敢逼我太过,只让我带兵在宫外帮衬。” 第916章 起事,定南王府的立场 第916章 起事,定南王府的立场 左文琦愣了好半晌才骂了一句,“疯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紧张地问,“你家兄长不是驻扎边境吗,怎么会被景怀瑜抓住?” 宁曦简单解释了一番,而后看着她正色道:“我这边的事不难解决,我只是担心你。” “你回去告诉国公爷,无论那一日发生什么,都不要贸然带兵出府,且当做不知道,闭门谢客。” 左文琦蹙眉,“那怎么行,有人逼供造反,我爹肯定会带兵前去救驾的!” 宁曦道:“不用救驾,让国公爷守好门户便是了,景怀瑜孤独一掷若是正面对上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你和国公夫人劝劝国公爷,若实在不行打晕关着也好。” 左文琦倒吸一口冷气,“一定要这样吗?” 宁曦点头,“国公爷若是出现,我会有顾忌。” 左文琦闻言点头,“我知道了。” 她看向宁曦,神色凝重,“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小心些,别为了不值当的人和事付出太多。” 宁曦展颜,“好。” 左文琦离开后,宁曦又写了几封信交给银翘。 银翘扫了眼信上的内容,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丝疑惑,“为何要将他们都送出京城?” 宁曦从书案后出来,淡淡道:“虽然准备万全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真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不能被我牵连。” 银翘将信纸折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宁曦回头看着她,轻笑,“就是辛苦银翘姐要一直陪着我。” 银翘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话真多。” 是夜,银翘带来了景怀瑜的书信。 上面寥寥几句,是次日的安排。 宁曦看过信扔进一旁的烛台,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听着夜间独有的草木鸟虫的声响,闭上了眼睛。 耳边好似涌来一阵又一阵的水声,吵闹的声音中,她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一句。 “不好了……造反……” 上一世是景瑢,这一世是景怀瑜。 这是她的杰作。 …… 清晨,天还没亮宁曦便收拾好出门。 银翘早就等候在院外,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 “兵马已经候在城外,时辰一到就能入城。”她道。 景怀瑜不知用什么办法打通了守城的官兵,约定宵禁前最后一刻开城门放宁家军进来。 宁曦点头,又问,“宫里有消息吗?” 银翘摇头,“宫门守卫换了人,应该是景怀瑜的手笔,现下已经传不出任何消息。” 宁曦深吸了一口气,“希望景瑢记得我说过的话。” 宫中,明阳殿的后院一片寂静,但实则其中一间住了人。 皇子公主昨夜被召来陪侍,后来皇帝让他们离开时已经过了宫门落锁的时辰,住在宫里的皇子公主自然回自己宫中,但住在宫外的却出不去了。 所以大公主和景瑢就被安排在后院暂住着。 大公主的厢房门窗紧闭,景瑢的房门却半开着,内里已经没有人了。 内殿,景瑢端来刚煮好的汤药,悉心地侍奉皇帝喝药。 皇帝精神好了不少,从他手里端过药碗,两口将汤药喝尽。 “什么时辰了?”皇帝的声音还有些哑。 景瑢道:“再有两刻钟就是要开城门的时辰。” 皇帝将药碗放下,看向窗外微微泛白的天色,神色瞧不出喜怒。 “你怕吗?”皇帝忽然开口。 景瑢不明所以,“儿臣怕什么?” 皇帝深沉的眼神落在他脸上,“你相信定南王府?” 第917章 你啊,就是心性太软弱 第917章 你啊,就是心性太软弱 景瑢怔了一怔,随即讪笑道:“儿臣不懂父皇的意思。” 皇帝收了眼神,径自道:“无论你是真不懂还是同朕演戏,总之你要知道,为君者要时刻保持对身边事物的警惕,就算是你至亲之人也不能放过。” 景瑢垂下头,“父皇言重了,儿臣无能,担不起大任。” 皇帝看着他,沉声道:“你一向恭顺,从不反驳朕的旨意。” 景瑢抬起头,对上皇帝威严的眼神,有些惊慌地再次低下头,“父皇有话,直接吩咐儿臣便是。” “定南王府不可留。”皇帝直言道,“朕知道你喜欢清禾,但成大事者不可沉溺与情爱,你是个聪明的,该知道朕的意思。” 景瑢依旧垂着头,但眼帘下的桃花眸却悄然冷下来。 “你要知道,定南王府的权势就是悬在龙位上的一把刀,她愿意,这刀就可以护着你,她若不愿,刀尖立刻就会朝向你。”皇帝接着道,“未雨绸缪,定南王府不可留。” “可她已经将宁家军记在儿臣名下,她手中只剩下商号,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景瑢低声道。 皇帝冷笑,“怎么,她交给你宁家军便听你的命令吗?还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你啊,心性别太软,任由旁人拿捏。” 景瑢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清禾是个有主意的,朕知道你喜欢她,也不是一定要你做什么恶人,人可以留着,但定南王府绝不能再存在。”皇帝道。 “儿臣明白了。” …… 一个时辰后,天边大亮,老太监急匆匆地跑到殿内,一把年纪却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不好了陛下,这个时辰宫门还紧闭着,老奴派去的人说守门的侍卫已经换成了姚太尉的禁军!” “慌什么。”皇帝沉声道,“让御龙卫守好明阳殿,你先下去。” 老太监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一旁同样反应平淡的安王,顿时明白了什么,噤声退了出去。 景瑢缓缓开口,“父皇,后门还无人把守。” 皇帝抬起眼,“你觉得他们会从后门进来?” 景瑢点头,“宁曦说过,他此前藏身的地方在皇后正北方,走后面的偏门是最近且不易被发现的。” 皇帝闻言召来御龙卫首领,吩咐了几句。 时至午时,景怀瑜和姚太尉带队藏在皇宫外不远处的一处林子。 这是一片皇家园林,守门的侍卫已经被解决,他们在此处藏身。 姚太尉带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被安排在宫里,所以在此处半个时辰也未被人发觉。 “殿下,时辰到了。”姚太尉看着他道。 景怀瑜抬手,轻轻一挥,队伍从他身后涌上前,皇宫巍峨的偏门早在安排下缓缓打开,兵士畅通无阻地闯了进去。 一切顺利。 姚太尉却有些不安,他看向景怀瑜,小声道:“殿下还是向郡主再要些兵马,微臣手下的人不多,若是打起来……” “不行。”景怀瑜厉声反驳,“宁家军都是有主意的,不一定会听本王指挥,只要他们守着宫门不让人进来,那宫里就只有你这一批人马,有什么可怕的。” “微臣就是怕万一……” “姚太尉。”景怀瑜冷冷地盯着他,“事已至此,怕也无用。” 姚太尉连忙垂头请罪。 偌大的皇宫因为宫门紧闭而不复往常的热闹,禁军顺利到达明阳殿一处不起眼的后门。 景怀瑜从后面走上前,见着带人守在此处的御龙卫首领眉头轻皱。 “首领好谋算,竟能提前守在此处。” 第918章 冷血,他甘拜下风 第918章 冷血,他甘拜下风 首领冷着脸扫视过他身后的兵马,沉声道:“齐王殿下这是何意?” 景怀瑜微微昂起头颅,没理会他的问题,径自问道:“父皇在里面,你若识相些直接让开,事成后我会保你现有的官职和权力。” 首领浓眉紧蹙,长刀顿时出鞘,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其余人也都齐刷刷地亮出兵器。 景怀瑜脸色也阴沉下去,“你当真要如此?本王实话告诉你,如今宫中尽在本王掌控,你现在阻止本王不过是垂死挣扎,还不如识相让开,给自己谋一条后路,以往的事本王都可既往不咎。” 首领手中的刀又抬了两分。 景怀瑜神色一厉,身后的人瞬间将他护在身后,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慢着。” 一道低微却沉稳的声音忽然传来。 首领一怔,回头看去。 景瑢扶着披着外衫的皇帝缓步走来,身后跟着老太监和另一个人。 景怀瑜眉头一紧,“皇姐?你怎么会在宫里!” 景姝环见到景怀瑜就已经震惊到走不动路,半晌她的表情才有些微的变化,随即冲到人群前,却被御龙卫首领的刀拦住。 “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景姝环隔着冷刀,冲景怀瑜喊道。 景怀瑜也是一怔,眉间的纹路刻得更深,他沉声道:“我也不想如此,但父皇逼儿臣,儿臣也只能顺应天命。” 皇帝被景瑢扶着走到最前面,首领担心地挡在他前面,皇帝却给他使了个颜色,首领只得让开。 他看向几步开外的景怀瑜,苍老透白的脸上忽然多了些许生气。 “混账,做错事不知悔改,还敢忤逆君上。是朕错了,朕若知道你是这样不可救药的性子,就该一早处置了你。” 景怀瑜却是一阵冷笑,“父皇不该做的事又何止这一件?儿臣不想提醒父皇,从前您都对旁人做过什么。” 皇帝被气得一阵咳嗽。 景怀瑜也没了耐心,手一抬,姚太尉便带人往前迈步。 皇帝挺直了腰杆,长袖一挥,将景姝环拉到身前来。 “你若再往前一步,朕就拿你皇姐是问。” “父皇……”景姝环震惊地回头看着他。 皇帝却根本不看她,一双深邃的瞳孔坚定地盯着景怀瑜。 景怀瑜暗暗咬牙,出口却是一声不屑的嗤笑。 “儿臣连母后和您都可以不顾,更遑论旁人?”他又前进一步,“皇姐是儿臣的亲姐姐不错,但也是父皇您的亲女儿,比起您的冷血无情,儿臣甘拜下风。” 景姝环已经说不出话,被皇帝捏着肩膀,整个身体抖得厉害。 “父皇,您一定要对女儿如此吗?”她怔怔地看着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怀瑜不会因为我放弃的,您若要威胁也该换个人才是。” 她说这话时声音都在抖,双眼的血丝愈加清晰,却还在极力保持冷静。 皇帝这才看了她一眼,但也瞧不出什么情绪。 景姝环被这一眼看得崩溃了。 她抿着唇,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却说不出任何告饶的话来。 初夏时节,艳阳高照,她却手脚冰凉,只觉得心里都漏着风。 “皇姐别哭,权宜之计罢了。”景瑢清浅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他声音很轻,稍不留意就会被风声盖过,所以也就只有她和皇帝能听见。 皇帝闻言依旧没有反应,景姝环抬起头,第一次正视自己这个从小就不在身边的弟弟。 第919章 变数,放手一搏 第919章 变数,放手一搏 她是南诏的嫡长公主,自小金尊玉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过是长大后嫁了人才体会到身负皇命的不得已。 而景瑢,他从出生起就不被人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是舍弃。 她觉得被皇帝用作威胁的筹码伤心,而这份伤心在景瑢面前根本不够看。 她接过景瑢递来的手帕,擦净了眼泪,低声道了句多谢。 再抬头看身边的父皇,她的眼神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她没有再说一句求饶的话。 景怀瑜眉头皱了皱,眼神从景姝环身上挪开,手掌再次扬起。 景瑢和首领同时挡在皇帝和景姝环身前。 “王爷!不好了王爷!”远处,一道急切的喊声传来,景怀瑜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姚太尉一把拽住跑来的下属,厉声训斥,“喊什么!有话好好说!” 那人却直接跪在地上,“王爷,宫门开了,有人从正门闯进来了!” 景怀瑜呆滞在原地。 姚太尉道:“怎么可能!外头不是有宁家军看着吗!” 那人筛糠似的摇头,“属下不知,属下就是看到守门的禁军不低敌军,已经被外面的人抓了!” 姚太尉一怔,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他看向身边同样呆滞的景怀瑜,“王爷……” 景怀瑜神情逐渐从呆滞变为阴鸷,他咬着牙,夺过身边人的刀,比着皇帝的方向高声吼道:“情势逼人,如今我等已无退路,唯有前进才能谋得一线生机!” 众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狠戾。 那是穷途末路之辈才会有的眼神。 景姝环从未见过这阵仗,吓得一个劲儿往后缩。 “父皇,我们还是先走……” 明阳殿再不济也是个殿宇,总比站在这儿成活靶子要好。 首领也跟着劝,“陛下先走,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护陛下安全!” 景瑢回过头,也道:“父皇在此,儿臣等心有牵挂难以行事。” 皇帝终于抬头,沧桑浑浊的眼看向他,淡淡道:“你自己也小心。” 景瑢浅笑,轻点了下头。 景姝环扶着皇帝离开。 也不知两方谁发出的号令,声音落地,两方便厮打在一起。 景怀瑜退到队伍最后,冷眼看着这些已无退路的死士拼尽全力冲锋陷阵。 宫门到明阳殿还有时间,只要攻入明阳殿,挟持皇帝,他就还有胜算。 肩上忽然落下一只手。 景怀瑜惊得差点叫出声,那只手轻飘飘地落下,却扣着他的肩膀让他连回身都做不到。 鼻尖飘过一缕药香,景怀瑜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景瑢?” “嗯。” 仿若鬼魅呓语,景怀瑜顷刻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肩上的那只手慢慢移动,最后停在他的脖颈处,景怀瑜能明显感受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在自己有力跳动的颈侧。 景怀瑜甚至没时间思考他是如何绕到自己身后,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只能脱口道:“你想做什么!” “想你死。”景瑢的语气一如既往,说得却是他从不会说的话。 景怀瑜微怔,随即冷笑,“就凭你?” 脖颈处的力道顿时收紧,景怀瑜这才想起手里有刀,然而没等他动,手腕便被景瑢卸了。 兵器掉在地上,冰冷的声响被前面的一片混乱所掩盖,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路拼命,无一人发现自家主子已落入他手。 第920章 棋子,她只是她自己 第920章 棋子,她只是她自己 景怀瑜死死扣着景瑢的手,声音已经被挤压得变形,像是被屠户捏住脖颈的公鸡。 “你是不是很恨我?”他嗓子里传出诡异的笑声,“就算我死了,清禾也会记我一辈子,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是我杀了她爹娘,是我算计了她这么多年!” 背后没有任何声响,他接着道:“你觉得你赢了我吗?你不过是父皇无奈之下的选择,他当初毫不犹豫送你去北燕,害你二十年苟且偷生,如今不过给你一点颜色你便感恩戴德?景瑢,你就没有一点不甘?” 景瑢依旧没有回应。 景怀瑜有些急了,他高声道:“以我从前的地位权势,如何能走到今天这地步?你眼睁睁看着的,你难道就不怕未来会步我的后尘?你要解决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从未将你视作亲子的人!” “你说得对。”景瑢终于开口,他语气淡淡的,像是秋日拂过水面的微风,透着丝丝冷意,“但要先解决你。” 景怀瑜一愣,“你果然是装的!可笑父皇还当你是心性纯良的孝子,对你深信不疑!” 景瑢淡淡道:“父皇从未信任过我,我也从未奢求过他的信任,父子君臣表面过得去就好,何必较真?” 景怀瑜听着他的话,心中的凉意愈加强烈。 他一向温和,遇事退让,从不会说这般凉薄冷血的话。 这比面对皇帝的怀疑还让他心惊。 “所以你对父皇,对南诏,都无所谓?”景怀瑜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景瑢没有回应,只发出一道极浅的笑声。 景怀瑜使劲倒了一口气,忍着阵阵发晕的难受,搓着牙根道:“你算计父皇算计我,就是为了权位对?那么清禾呢,她也是你的棋子之一?哈哈,她还以为自己弃暗投明,做了什么亘古未有的明智选择,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将自己送入火坑的蠢货罢了!” 脖颈一阵酸痛,景怀瑜的声音消弭在嗓子里。 “你……你想杀了我?呵呵……怎么,说到你痛处,恼羞成怒了……” 景瑢的手缓缓缩紧,就在景怀瑜要晕过去的前一刻,景瑢忽然松了手。 他抽出长剑,冲着景怀瑜的脚踝划了两刀。 景怀瑜一声虚弱的痛呼,瘫倒在地。 他回头看着景瑢,眼里尽是不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景瑢垂眸,桃花眸古水无波,“你的命要留给她。” 景怀瑜蹙眉,“你说清禾?” “她叫宁曦。”景瑢冷声打断,“看来上次她说的话你忘记了,她从不是你们封的什么郡主,景怀瑜,她至始至终都只是她自己。” 景瑢蹲下身,与他平视,唇角忽而扬起一抹温和的弧度。 “你,父皇,还有许多将她当棋子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他话音刚落,便一掌劈晕了满眼惊愕的景怀瑜。 景怀瑜被抓,姚太尉的人自然乱了军心。 正当此时,黑压压一片的宁家军赶到了明阳殿。 他们一路杀来,已经清灭了皇宫四处的叛军,如今到这边,人人身上都沾了不少血色。 宁曦站在首位,她没穿铠甲,只穿了身便捷的素白色劲装,和身后人高马大的军士门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脸上,衣衫领口,长剑利刃处尽是鲜红的血色,不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地上便是一小滩从长剑上滴落的血液。 她的眼神快速地在人群中穿梭,直到锁定某处,眼瞳再未移动分毫。 第921章 救人,宁远舟没来 第921章 救人,宁远舟没来 宁曦视线下移,看到倒在景瑢脚边的景怀瑜,眉眼骤然纾解,长出一口气。 她没再看对面,提刀来到首领身边,顺势解决掉在他身后的一人。 “王妃!”首领回头见到她,仿若看到救命稻草般两眼放光。 宁家军很快就将剩下的禁军控制住,姚太尉被按在地上,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宁曦。 “你疯了!你不想要你兄长的命了吗!”他吼道。 宁曦没给他回答,只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姚太尉便被带了下去。 场面终于控制住,她看了对面景瑢一眼,径直走向一旁的御龙卫首领。 “我还有私事要处理,宁家军暂时由王爷和大人统辖,烦请大人替我跟父皇赔个不是。”她拍了拍首领的肩膀,说着就要走。 “王妃留步!”首领喊住她,有些懵然,“您就算不向陛下复命,也不跟王爷说两句话再走吗?” 宁曦下意识扫了眼某个方向,她收回眼神摇了摇头。 “不了,有劳大人。” 她提着剑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人群中。 景瑢就站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视野。 她看了自己两回,不知是何意思,他更不知她去哪里做什么。 有什么比勤王救驾更重要的事? 明阳殿,景瑢亲自拖着半死不活的景怀瑜进门来,皇帝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闭上眼摆摆手。 景瑢给黑羽使了个眼色,黑羽便抢在御龙卫前面接过景怀瑜,拖着出去。 “父皇莫要动气,您的病才刚有起色,可别气坏了身子。”景瑢轻声道。 皇帝接过老太监递来的汤药,一口一口像是品着什么美味佳肴,缓慢地咽下。 他被药苦得皱了皱眉,哑着嗓子道:“清禾呢?” 景瑢垂下眼帘,“她有急事要办,先走了。”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她是独自离开还是带着宁家军一并撤离?” “她一人。”景瑢道。 皇帝的神色好看了点,但也只是一点。 景瑢道:“外面已经基本平定,父皇宽心就是。” 皇帝喝光了药,将药碗一放,继续追问宁曦的事,“她急着离开,为的什么事?” 景瑢摇头,“儿臣不知。” “连你也没说?”皇帝有些不悦地拂了拂袖子,“等她回来,无论多晚都要来见朕。” 景瑢颔首领命。 御龙卫和宁家军做起事来熟练利落,根本不需要他来费心。 他走出明阳殿的大门,看着外面来往匆忙的宫人和横在地上的尸体,神情有些僵硬。 景怀瑜在他手里,能让宁曦撇下自己不顾的只剩下那人。 银翘从宁家军的队伍里走出来,向景瑢行了一礼。 “王爷,王妃让属下告知您一声,宁将军那边出了点意外,王妃是去处理了。” “什么意外?”他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 “齐王没有按照约定将宁将军带来,王妃为大局考虑没有立刻去寻,而是等这边事毕才匆忙赶去。”银翘看着他道,“王妃是为王爷考虑。” 景瑢眉梢轻轻一颤,“她去了哪里?” 银翘说了一串地址。 景瑢径直往宫门的方向去。 黑羽从远处追来,停在银翘身边,一脸茫然,“王爷这就走了?齐王还在水牢里关着呢,他不管了?” 银翘嗯了一声。 黑羽狐疑的眼神睨来,“你不会又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银翘冷冰冰的眼神也飘来,“不会说话就少说,免得英年早逝。” 第922章 意外对不起他 第922章 意外?对不起他 景怀瑜关押宁远舟的庄子离城门很远,她策马赶到也用了一个多时辰。 临近黄昏,天边泛着温润的浅黄色光晕。 庄外空无一人,与此前银翘探报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是景怀瑜防她临时倒戈的手段,他觉得宁曦见不到人就会一心一意为他做事。 宁曦忍着震耳欲聋的心跳,推开了庄子的大门。 庄子不大,有一片花园,穿过花园便是唯一能住人的正屋。 她站定在门外,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却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都听不到。 上一世的宁远舟死在边境回京的路上,这一世她明明告诫自己一定要护宁远舟周全,不让他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可当知道景怀瑜没交出人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先入宫救驾。 若是宁远舟因此出了事…… 她欲要推门的手硬生生地顿在半空,良久也没能落下。 大约两刻钟过去,她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宁远舟看着门外的人,神色惊诧,“小曦?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外面的事解决了?” 宁曦怔怔地看着他,两行泪无声地滚出眼眶,她一把抱住了宁远舟,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颈,仿佛怕他下一秒就消失掉。 宁远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不敢动。 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落在她背后,轻拍了两下,“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怕,有兄长在呢。” 宁曦的鼻息落在他肩头,宁远舟感受着身上某人抑制着的强烈的情绪,胸膛下的一颗心也被牵动。 他闭了闭眼睛,咬牙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毫不留情地敲了下她的脑袋,“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宁曦的眼泪都被他敲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头,干脆蹲在原地哭起来。 宁远舟好容易绷起的脸瞬间破功。 “你这是做什么?景怀瑜欺负你了?”宁远舟紧张地扫过她身上沾染血色的地方,但无一例外都是别人的血。 她毫发无伤。 那哭得这么伤心,他都要怀疑自己是缕魂儿了。 “对不起……宁远舟,对不起……”她埋着头,含糊不清的字眼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宁远舟一怔,“你说什么傻话呢?” 宁曦抬起头,一双眼红彤彤的挂着泪,看得宁远舟心头一滞。 她哽咽着道:“景怀瑜违约,我没能在事发前见到你,我本该撇下一切来找你的,可我……” 她说不下去,头深深地埋下。 幸好宁远舟没事,若真发生意外,她实在不知自己会如何。 宁远舟眼神变得柔和,他轻蹙着眉,手落在宁曦的头上揉了两下。 “你做得对。” “大局当前,不能计较细枝末节,你做得很好。” 宁曦攥着他的袖口,整个人都在发抖。 宁远舟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好了,如今我没事,宫里那边也处理得当,皆大欢喜,你该高兴才是。” 这边兄妹俩低语,不远处,一抹素白的身影隐在郁郁葱葱的花篱外,淡漠地望着蹲在地上互相安慰着的两人。 宁曦哭得伤心,手里扯着宁远舟的袖子,力气大得连骨节阴影都看得清。 宁远舟半蹲着的姿势很累却不敢动,无奈地笑了下,像是哄孩子般温声细语道:“先起来,时间还长,先进去再哭。” 宁曦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直至最后,她依旧没松开宁远舟的袖子。 景瑢收回眼神,转身离开了院子。 第923章 求我,带你去见他 第923章 求我,带你去见他 宁远舟给宁曦倒了杯水。 宁曦倒是不哭了,但坐在位子上抽抽搭搭个不停。 宁远舟嘲讽地嗤笑一声,“出息,不知道的以为我死在外头了。” 宁曦手一抖,茶杯掉在桌上,水漫了一桌子。 宁远舟再不敢开玩笑,默默擦净水渍,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这里东西有限,你若再洒可没有了。” 宁曦点了点头,双手捂着水杯静坐着。 宁远舟也坐到她旁边,径自道:“你也不必自责,这件事本就是我一意孤行,要真有什么后果也是我自己应该承担的。” 宁曦闻言抬起头,“什么?” 宁远舟也被她问愣了,“什么什么?” “用你做饵引景怀瑜上钩的主意不是景瑢想的吗?”宁曦怔怔道。 宁远舟笑了,“这是我的主意,他拦着我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见宁曦一脸呆滞,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王爷说是他的主意?” 宁曦摇头,“是我先入为主,他没解释,我就以为是他……” 宁远舟无奈道:“你家王爷是什么样的人还用得着我告诉你吗?虽然我瞧不上他,但他对你确实肯花心思,我是你义兄,他就是为了你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见宁曦垂头不语,他叹了口气,“多大人了,真让人操心。” 这庄子到底是景怀瑜的产业,两人没敢久留,简单整顿后宁曦就带着宁远舟离开。 但她来得急只骑了一匹马来,让给了宁远舟。 “你先回京向朝廷复命,免得耽误了时辰怪罪你擅离职守。”宁曦道。 宁远舟也知此事的重要性,没跟她客气,上马径自离开。 宁曦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松泛下来,她长出一口气,准备到不远处的驿馆买匹马。 然而还没走出庄子所在的街巷,一道人影就挡在她面前。 “景瑢?你不在宫里善后为何在这里!” 宁曦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他牵起,一言不发地带着她上了胡同里停的一辆马车。 马车走上回城的道路,宁曦放下帘子,还没等坐定就被一股力道拉到一旁。 景瑢手绕过她的腰身,她背靠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起伏的心口。 他下巴抵在她肩头,脸颊蹭着她的头发耳廓,缓慢又亲昵。 “宁远舟还好吗?”他轻浅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宁曦被他的气息撩得耳朵直发痒,往另一侧躲了点,道:“他没事,已经回宫复命去了。” “那就好。”他轻声道。 景瑢依旧不肯松开她。 宁曦觉出他不对劲,猜测着原因,试探道:“我当时走得急,看你已经解决了景怀瑜便没顾得上同你打招呼,你不会生气?” “不会。” 宁曦侧过头,盯着他泛着涟漪的桃花眸,“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景瑢唇角微勾,“我担心你担心得紧,现在看你无事觉得后怕。” 宁曦松了口气,“我没事……对了,宁远舟说这件事是他的主意,我当时错怪你,你为何不同我解释?” 景瑢抵着她的颈窝,轻声道:“我一时吃醋,气不过你为了宁远舟同我吵架,所以才没解释。” 宁曦长眉轻蹙,“你今天怎么有问必答,这么老实?” 景瑢的唇无意蹭过她的鬓角,宁曦声音一滞,身子瞬间僵硬。 景瑢感受到她的变化,腰间的手拢得更紧。 “我把景怀瑜关起来了,你求求我,我带你去见他,好吗?” 第924章 央求,他又发什么疯 第924章 央求,他又发什么疯? 宁曦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她想回头却被景瑢抱着难以动弹。 景瑢的呼吸不深却杂乱,似有似无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颈侧,车内的空气闷得她快喘不过气。 “景瑢!” 景瑢的动作稍稍收敛了些。 “我知道你想报仇,你想景怀瑜付出代价,我都明白。”他声音很轻,“我已经帮你将他关在一个地方,在你之前不会有任何外人见到他,你想怎样都可以。” 宁曦不觉得他这番话是情绪正常的表现。 “你怎么了?”她问。 景瑢的唇轻轻碰过她脖颈处的阴影,随即轻笑,“没什么,就是突然好奇你求人是什么样子。” “小曦,我会一直在,你也要一直陪着我,好吗?” 宁曦挣扎着推开景瑢的手,拉开与他的距离。 景瑢神色一如既往,除了眼底有淡淡的落寞外没有半分异常。 “是景怀瑜同你说什么了吗?”她猜测着问。 “没有,我没事,你别胡思乱想。”他说着,又要伸手抱她。 宁曦躲开了他的手。 “我若不求你,你便不让我见景怀瑜?”她又问。 景瑢有一瞬怔忪,随后清浅一笑,“我说笑的,我岂会不让你见他。” 他说完便收了手,一路上再无反常。 马车停在宫门外,宁曦刚出车门就被已经站在地面上的景瑢圈着腰抱了下去。 门口的侍卫默默垂下头。 宁曦有些不好意思,站稳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拉开与他的距离。 “先去向父皇复命,然后我再带你去见景怀瑜。”景瑢道。 宁曦知道自己甩下这边忙私事,皇帝一定会介意,所以也没太意外。 “你把景怀瑜关在哪儿?”她更好奇这件事。 以景怀瑜的身份,即便是问罪下狱也该是先囚禁在盘云宫或者齐王府,等待皇帝下一封定罪的圣旨再交由刑部审问。 景瑢私自关押他,若计较起来也是一条罪名。 景瑢垂眸看她,“你想知道?” 宁曦回了他一道那还用说的眼神。 “求我,我就告诉你。” 宁曦脚步一顿,景瑢反应慢了半拍,走出两步才停下,回头询问似的看向她。 宁曦打量着他毫无破绽的脸,“你真没事吗?” 景瑢温笑着摇头,“玩笑而已,当我什么也没说。” 明阳殿,两人一同面圣,景瑢被皇帝赶了出来,只留宁曦一人在里面。 黑羽凑到自家主子身边,看了看紧闭的殿门,忍不住问,“您没事?” 景瑢看他,“你为何不问宁远舟有没有事?” 黑羽搓着剑鞘,小声道:“瞧王妃的样子就知宁将军没事,还用问吗……” 景瑢神色莫名阴沉,撇下黑羽独自一人离开了明阳殿。 …… 殿内,宁曦接过老太监手里的汤药,熟稔地坐在龙榻边缘,服侍皇帝喝药。 皇帝却接过药碗,遣走了殿内所有人。 他将药碗放到一边,“安王说你去处理急事,什么急事?” 宁曦起身,跪在榻边,恭恭敬敬地将景怀瑜挟持宁远舟又临时毁约的事告知皇帝。 皇帝听过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今日之事多亏有你,你和你义兄都受苦了。” 宁曦垂眸,“陛下言重了,这是清禾身为南诏臣民和父皇儿媳应尽之责。” “行了,起来。”皇帝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你可以跟朕说实话了吗?” “你嫁给安王,所图为何?” 第925章 救驾,真是对亏王妃 第925章 救驾,真是对亏王妃 宁曦对上他因多年谋算而布满纹路的双眼。 “安王对清禾好,所以清禾嫁她。” 皇帝冷哼一声,“如今朕身体不济,南诏已经尽在你夫君掌握,你何必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来搪塞朕?” 宁曦没有反驳,只问,“那父皇觉得清禾因何选择嫁给安王呢?” 皇帝冷眼睨着她,语气不咸不淡,“自然是助他谋得太子之位,成全你定南王府的尊贵。” 宁曦神色淡淡地看着皇帝,即便皇帝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她还是直勾勾地看着。 直到皇帝被看得脸色变得不自然,她才缓缓开口。 “原来父皇将所有事都算在了清禾头上。” “因为清禾谋算太子之位,所以齐王为了应对我做出那许多违背人伦纲常的混账事,是清禾逼他变成如今模样,也是清禾逼他造反,让南诏陷入动荡。” “一切都是清禾的错,清禾理当谢罪才是。” 皇帝浓眉紧蹙,“朕并非此意,你莫要曲解朕的话。” 宁曦眉梢抬了抬,“其实父皇大可对清禾放心,清禾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如今又嫁给安王,军队又交了出去,实在没什么威胁。” 皇帝神色不自然,“你说这些做什么?” 宁曦轻笑,“自然是希望父皇能饶清禾一条命,日后清禾必会全心全意效忠父皇,辅佐安王,只求您能给清禾给定南王府一条生路。” 皇帝盯着她的笑脸,心底泛着说不清的冷意。 如此恭顺的脸,他硬是看出一分诡谲。 不过她说得倒都是事实,若不是为了求他开恩,她又何必将宁家军交给安王,又何必亲自阻拦景怀瑜逼宫造反? 或许真的是他多疑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是朕看着长大了,方又救了朕的性命,朕怎会不放过你?”他露出一点笑影,“你爹娘当年救朕与水火,如今你也如此,定南王府当真世代忠心,朕该嘉奖才是。” “清禾不敢居功,都是父皇吉人天相。”宁曦谦虚道。 皇帝温和地笑了几声,没再多言。 人走后,他面上的笑意尽数散去。 老太监走过来,观望着他的神色,“今日还真多亏了王妃,若不是宁家军在外照应,恐怕明阳殿真会被齐王攻下。” 皇帝侧眸看来。 老太监顶着他审视的眼神,讪笑一声,接着道:“并非老奴多嘴,宫外的侍卫来报,说王妃得知齐王没能按照约定将宁将军交出来时,那脸色难看得不行,您也知道王妃现下只有宁将军一个亲人……如此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帝收回目光,神色不明,只一口一口喝着苦涩的汤药。 “老奴说句不该说的,王妃对当年之事并不知情,如今齐王已经伏法,只要您不提王妃这辈子都不会知晓,自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老太监缓缓道。 皇帝将药碗一搁,吐了口气。 “罢了,你说得也有理,只是景瑢这孩子性子太软,朕是怕他被清禾拿捏。” 老太监闻言轻松地笑了两声,“陛下多虑了,这些日子老奴在旁瞧着,王妃在王爷面前好说话得很,老奴倒觉得是王爷拿捏王妃呢。” 皇帝挖了老太监一眼,但有他这番话,也安心了不少。 宁曦离开明阳殿,却不见景瑢的踪影。 她不知景怀瑜关在哪里,也不敢贸然乱闯,只得先出宫。 然而在出宫的路上,她遇见了早就等候着的银翘。 第926章 水牢,好玩吗景怀瑜 第926章 水牢,好玩吗景怀瑜 她站在刑部办事处的门口,等着宁曦走过来。 “银翘姐?可是景瑢让你传话?”她猜测道。 银翘点了点头,指着刑部的院门道:“进去到后院,有一片审讯的行刑室,人在里面。” 宁曦愣了一愣,“景怀瑜在里面受刑?” 没有皇帝圣旨,这就算私自用刑,是重罪,景瑢同他又没有深仇大恨,何故如此? 银翘道:“王爷只叫我传话,其余的我不清楚,里面没有人,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宁曦点了点头,推开了半掩着的院门。 后院如银翘所说,是一片审讯的平房,外面悬着各色刑具,气味难闻。 这些房间里,只有一间门是半开着的,也只有这间外面没有任何刑具。 她走了进去,扑面就是一阵闷热潮湿的空气。 腥臭的气味钻入她的鼻腔,仿若针扎在她的神经,瞬间唤醒了某些记忆。 这是水牢。 终年潮湿阴暗的地方才会有如此刺鼻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宁曦手抖得厉害,一步步往里走去。 一扇轻阖着的门外,湿气达到了巅峰。 水牢不算大,但水足够深,现在正是水位往上涨的时辰,景怀瑜被铁链固定着,水位已经没到他的下巴。 听到声响,他艰难地抬起头,双眼因为长时间熏着湿气而泛着红色的血丝,眼皮也肿胀着睁不开。 “怎么是你?景瑢呢?他敢擅自对本王用刑,就不怕父皇降罪吗!” 宁曦走到水池边,半蹲下来。 她伸手撩了两下水面。 水很凉也很浑浊,她的手伸下去没多少就有些看不清了。 “清禾,你放本王出去,本王不用你做什么,只求你带本王去见父皇,好不好!”景怀瑜紧盯着她道。 水位渐渐攀升,他说话间呛了几口水,咳嗽声不断。 宁曦抬眸看着狼狈的他,忽而一笑,“你在做什么美梦,我为何要救你?” 景怀瑜瞪着他,铁链被水波冲击得响声不断,他人便拉扯着来回摇晃。 “很难受,感觉四肢被拉扯,五脏六腑也被挤压着,对?”宁曦轻声呢喃,“很快水就会没过你的口鼻,你的眼睛和头顶。” “水牢好玩吗?景怀瑜?” 她笑声回荡在逼仄的房间,混着空洞的水声,极度诡异。 景怀瑜像是见了鬼的表情,冲她怒吼,“杀你爹娘的不是我,你以为你现在折磨我就算报仇吗?不过是不敢去寻父皇,只能窝囊地向我泄愤罢了!” 宁曦却像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问,“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景怀瑜静了片刻,忽而讥笑,“你果然忘不了我,你个贱货,在本王眼里不过就是个有用的贱人!” 宁曦却摇头,“不对,我还不够有用,不然你也不会杀了我。” “你胡说什么?谁要杀你!”景怀瑜怔然。 宁曦接着道:“过去的事毕竟也不是现在的你做的,不能算在你头上,所以我只要看着你自作自受就够了。” “景怀瑜,你还是不够了解你自己,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狠毒百倍。” 她站起身,从角落里捡了几块小石子。 “你要干什么?”景怀瑜眯着眼盯着她的动作,他看不清宁曦手里拿着什么,只知道她捻着那东西比划着自己的方向。 咚! 石子砸进他面前的水面,溅起的水花像是滚烫的开水,惊得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宁曦淡漠的声音传来,“当年皇帝害我爹娘之事,还有谁参与其中?” 第927章 放下,也是放过自己 第927章 放下,也是放过自己 从水牢里出来,宁曦看向手里写满字迹的纸张,静默良久,将其折好收进袖中。 银翘迎上前来,看着她微微泛白的脸色,有些担心。 “明日就将他送回齐王府看管,免得被皇帝发现,计较景瑢私自用刑的罪。”宁曦淡淡道。 “你……没事?”银翘有些不知所措。 宁曦轻叹了一口气,“我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这里就劳烦银翘姐照看。” 她说着就径直往外走,银翘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神色茫然。 熙园,宁曦一进门就闻到了一丝鲜香的鱼汤味。 大门半开着,桌子正中放着盖着盖子的汤碗,屋里并没有其他人。 不多时,景瑢和黑羽一人手里端着两盘菜回来,见到宁曦坐在桌边,他微微一怔。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换上副如沐春风的笑脸,将菜摆好。 黑羽识趣地悄然退下,顺便带上了房门。 宁曦抬头望着景瑢,景瑢袖子挽在小臂处,像往常一样给她添了一碗鱼汤又放在她面前。 “大功告成,总要庆贺一番。”他解释这顿饭的意义。 “景瑢。”宁曦唤他的声音有些单薄。 景瑢动作顿住,垂下头看她,却被宁曦拦腰抱住。 她坐着,景瑢站着,她的脸刚刚好在他腰际的位置。 景瑢怔了一怔,随即轻轻推开她,自己坐下来与她平视,“出什么事了?” 宁曦摇了摇头,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粘了上去。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她平静又轻盈的声音响在耳畔,“从前我日日都想报仇,想他如何能一败涂地,可如今真到了这一刻,我却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好没意思。” 景瑢的手落在她脑后,轻拍了两下,“你放下了,这是好事。” “放下了?” “嗯。”景瑢轻笑,“所谓得偿所愿,你如今不觉得高兴,无非是因为你已经不将仇恨放在心上。” “报仇最好的结果并不是让对方付出代价,而是能放过自己,所以小曦,这是好事。” 宁曦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被若有若无的药香萦绕着,她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眼前总还浮现着景怀瑜在水漫过头顶时,狼狈不堪地嚎叫的样子。 她总忍不住想上一世的自己在景怀瑜眼里是否也是如此。 一想到此她就想杀了景怀瑜,可真要她下手,她又觉得没什么意义。 如景怀瑜所说,杀害爹娘的主谋不是他而是皇帝,至于她自己那份仇怨,更像景瑢说的,她或许早就没那么在意了。 她又抱紧一分,景瑢感受到她的动作,反手也将她抱紧,柔声哄道:“以后大把时间给你抱,鱼汤要凉了。” 晚膳后,宁曦在院中的躺椅上,捧着温热的茶杯望天,景瑢忙完事情从书房回来,手里还拎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 “意阑珊新出的点心,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又将碟子放到宁曦怀里。 就差喂到她嘴里。 这么晚了还给她带东西吃,宁曦有些不好意思,坐直身子,“我晚上吃了那么多,现在不饿,你买这么多我又吃不完……” 她说着就将一个兔子形状的糕点送进嘴里。 软糯的口感很勾人,不过三两口一整只兔子就都进了嘴。 景瑢递来一杯茶。 宁曦看他得逞的笑脸,讪讪然地瞪了他一眼。 咽下口中的食物,她忽然想到什么,“意阑珊是皇家的地盘,背后的东家可是景怀瑜?” 第928章 问罪,流放三千里 第928章 问罪,流放三千里 若是景怀瑜,那她以后怕是再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景瑢看出她的意图,又没忍住笑了一声。 宁曦挖了他一眼。 “不是景怀瑜,放心,意阑珊暂时不会关门。”景瑢又递来另一盘糕点。 宁曦接过,疑惑道:“你知道意阑珊背后的东家是谁?” “是北燕。”景瑢道,“当初北燕朝廷借了旁人的身份与南诏皇室共同开了这家酒楼,所以背后的东家可以说是父皇,也可说是北燕。” 宁曦愣了好半晌才道:“皇帝知道吗?” “他只知来人的一层身份,并不知此人是为北燕做事。”景瑢道,“不过再厉害也就是一座酒楼,父皇就算怀疑也不会放在眼里过于提防。” “所以真的只是一家酒楼?”宁曦问。 景瑢浅笑,“自然不是,有时我同北燕往来要经过意阑珊,偶尔要办什么事也会问他们要人。” 宁曦恍然,“意阑珊算是你的?” “只是暂时,很快就不是了。” 这话宁曦明白,他在南诏夺权成功,北燕那边知道后一定不放心他在南诏培养势力,必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制造阻碍,逼他继续履行与北燕的合作。 宁曦咬下第二只兔子的头,慢吞吞地咀嚼着。 “北燕的事我帮不了你太多,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告诉我,别自己承担。”她顿了顿,又道,“或许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后盾。” 北燕费尽心思,最想得到的就是宁家军的兵器图纸,景瑢不过是枚棋子,她才是那个引鱼上钩的饵。 景瑢笑了笑,“我一直知道你的本事,若真有需要你的那一日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只是宁曦,你要相信我。” “信什么?”宁曦觉得好笑,他总会平白无故说这句话,明明她没有哪里不信任他。 “信我这个人,所有。”他颇有些认真。 宁曦只当他又吃景怀瑜的醋,笑了下,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信你。” 接下来的一个月,皇帝下旨以谋逆之罪问罪与景怀瑜,齐王府被封禁,景怀瑜被削去王位,流放三千里外服役。 两月后初秋时节,景怀瑜上路,皇后与大公主亲自送至城门。 只不过只有皇后一人下车送行,而大公主一直坐在车里,连面都没露。 谋逆大罪没有问斩已是开恩,皇后不敢再奢求什么,看着儿子坐在囚车上渐渐远去,她迎着风哭了许久。 “母后别哭了,三弟冷血无情,留在身边也没什么意思。”大公主走到皇后身边,冷冷道。 皇后看了自己大女儿一眼,当日的事她听下人们说了,所以也说不出怪罪女儿的话来,只抹了抹眼泪同女儿一起上了马车。 回宫后,皇后被召去明阳殿。 如今皇帝身体不济,一直将养在明阳殿,皇后的禁足也是在景怀瑜流放旨意下来后才解的,这是夫妻俩近日来第一次见面。 皇后独自踏入内殿,皇帝遣走了屋内其他人。 “皇后来了,不必多礼,过来坐。”皇帝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皇后原以为今日是要兴师问罪,没想到皇帝的态度还算温和,她愣了一愣,绕过屏风坐到较远的位子上。 皇帝坐在软榻上,手里是一封打开的折子。 他将其递给皇后。 “这是你儿子的供词,他在最后关头还咬定说是你伙同太医院给朕下毒。” 皇后看过折子,神色愈加难看。 她合上折子,跪在地上,却不甚激动,“怀瑜没说错,此事确有臣妾的参与。” 第929章 宽恕,还她一个自在 第929章 宽恕,还她一个自在 “但此事主谋不是你,你不过是心疼他才不得不帮他成事。”皇帝道。 皇后抬起头,“陛下相信臣妾?” “朕与你数十年夫妻,怎会不知你是何心性。”他淡淡道,“这份折子朕赐你了,你拿回去,也不必给旁人看。” 皇后眉心轻蹙,“陛下不治臣妾的罪?” 谋害皇帝,别说她是皇后,她就是太后也一样要问斩。 “你确实有罪,但朕又何尝无罪,怀瑜是朕一手带大的,他长成如今模样,朕难辞其咎。”皇帝垂下眼帘,缓缓道,“你我都不想他变成这样,朕给了他一个机会,也想给你一个机会。” 皇后怔怔地看着她,一双凤眸刚泛起水光,又忽然眨动着忍了回去。 “还请陛下直言相告,可是有人替臣妾求情?” 皇帝哼笑了一声,“你倒清醒,平阳侯从边关发信回来,请朕饶你一命,另外定南王府也上书,希望朕不要因为景怀瑜的错迁怒与你。” “定南王府?”皇后讶然,“是安王还是……” “是清禾。”皇帝道,“那孩子说你这些年在宫中也不容易,她不愿计较,也望朕念在平阳侯府满门忠烈的份上饶恕你。” 皇帝看着因震惊而瘫坐在地上的皇后,叹了口气,“你挑人的眼光是好,若当初让清禾嫁给怀瑜,或许怀瑜也不会走今天这步。” 皇后忽而笑了。 “多谢陛下宽恕,只是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面圣,还请陛下准臣妾到佛寺清修,也算是弥补臣妾的罪过。” 皇帝微怔,“朕已决议不计较你的过失,你为何还要如此?” 皇后俯身叩头,“与其在宫中愧疚地过一辈子,臣妾更想得一个自在。” 皇帝盯着她的身影良久无言。 宽袖中的手收紧又放开,他沉声开口,“你去。” …… 宁曦在凉亭中翻看许灵儿从外头带回来的账本,听着银翘禀报宫里的事。 “皇后去了佛寺?”她惊讶道。 银翘点头,“陛下本是要宽恕皇后娘娘,但娘娘说自知罪重,不敢忝居高位,就自请出宫了。” 宁曦将账本放下,轻出了一口气,“离宫里远些也好,或许她也能得个自在。” 银翘疑惑道:“皇后多次帮三皇子还您,您为何还要上书替皇后求情?” 宁曦轻笑,“景怀瑜已经承担了后果,对我来说也算是有了交代,景瑢说的对,有时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她真的过够了满心仇恨的日子。 银翘向来不评价她已经做好的决定,什么也没说。 “再有不到一月便是王爷王妃的祭日,今年不同往年,想必皇帝会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办一场体面的祭典。” 去年是三年一次的祭祀大典,是为了彰显皇帝仁德笼络民心和军心。而今年则是因为景瑢的地位攀升,连带着也要重视她的爹娘,按皇帝的脾气是一定会办的。 宁曦却道:“我不会答应的,那一日我有其他安排。” 晚上,景瑢回来,也提起皇帝欲要在皇陵给定南王夫妇办祭礼的事。 宁曦没有答复,而是问另一件事,“什么时候封太子?” 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用朝臣说,皇帝就已经召六部几次三番到明阳殿商议此事,听说连日子都选好了。 景瑢顿了顿,随即笑道:“你着急?” 宁曦没避讳,直言道:“最好在爹娘忌日前。” “我知道了。” 第930章 她毁约,非礼勿视 第930章 她毁约,非礼勿视 出乎宁曦的预料,在同景瑢说过五日后,宫里便下了册封太子的诏书,册立大典就定在半月后,刚好在爹娘忌日的前三天。 晚上景瑢回府,宁曦站在门廊下迎接,景瑢眉眼弯起,快步迎了过来。 “一朝得偿所愿,高兴吗?”他一把将宁曦抱进怀里。 “高兴。”宁曦也跟着轻笑,两人抱了一会儿,宁曦推开他,“我做了几道菜,你快去沐浴更衣,我等你回来一起用膳!” 景瑢听她的直接往后院去,听到后院的厢房门关上,宁曦这才回屋,然而一进门便看见她早就给景瑢准备好的换洗衣裳。 宁曦无奈地吐了口气,拿起衣裳往后院去。 景瑢坐进桶中,眼睛才刚闭上,门便被人一把推开。 “谁!”他连忙换了个方向,警惕地盯着屏风外门的方位。 “是我,你衣服没拿,我给你送来。”宁曦讪然地咳了两声,将衣服放到外面的桌子上,正要走,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宁曦驻足,屏风上溅了满面的水点,她犹豫着问,“你没事?” 隔了好一会儿景瑢才轻声道:“无妨。” 宁曦皱了皱眉,“你是摔了吗?” “我没事……”他语气带着犹豫。 宁曦靠近过来,盯着屏风短暂思考了一阵,扬声道:“你真没事?” 景瑢似乎压抑着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笑着道:“真没事。” 他肯定有事。 宁曦不假思索绕过屏风。 几乎是一瞬间,她只看见眼前闪过一道影,随即便被某人抓住,半个身子都探入到浴桶上方。 沐浴的水里放了许多药材,红黄相间轻飘飘地荡着,但即便再多也填不满水的缝隙,宁曦只能一脸正气地直视景瑢的脸,眼神不敢有半分移动。 她紧张到忘记对景瑢兴师问罪。 罪魁祸首唇边擒着得逞的笑,桃花眸被水雾映衬得更加朦胧。 “你偷看我。”他轻声道。 “你……无耻。”宁曦咬牙切齿道。 景瑢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靠,宁曦一紧张将手握起,一拳怼到了他的胸口。 景瑢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宁曦瞬间松了手,紧张地查看他的情况,“我又没使力,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受了什么伤?” 景瑢闷声不语,宁曦更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盯着他的胸口靠得越来越近。 “非礼勿视,王妃这算主动毁约吗?”他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一怔,“什么毁约?” 景瑢垂下头,若有似无的气息撩拨着她鬓边的碎发。 “你说呢?” 宁曦的脸顿时烧得通红,她盯着眼前挂着水珠的肌肤,上看也不是,下看也不是,一时僵在那里。 “还不走,可是同意了?” 景瑢声音再响起,宁曦像是炸了毛的猫,顿时直起腰,头发和手指撩过水面的药材,扬了小小一圈的水珠。 景瑢往后躲了几分,宁曦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无意识地瞟见了他腰背处的某个纹路。 涟漪荡个不听,那深思祥云形状的图案也有些扭曲。 她忽然想起典籍中记载着的,景瑢天生带着祥云图样的胎记。 景瑢回过头,便见她盯着水面看,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轻笑,“你到底什么意思?” 宁曦又是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地跑了出去,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房门被她甩得震天响,景瑢低头看了眼自己腰后的胎记,眉心多了一丝愁绪。 第931章 恐慌,她到底在怕什么 第931章 恐慌,她到底在怕什么 晚膳时,桌上无比安静。 宁曦只顾着自己吃,连景瑢什么时候停下筷子都没注意到。 “册立大典你也要出席,近几日礼部会上门拜访你,你记得留些时间见他。”景瑢淡淡然地说着正事。 “嗯。” “宁远舟住在意阑珊多日,你有空喊他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朝得势却容不下舅兄。”他又道。 “嗯。”宁曦又低声应承。 “北燕依旧要派公主和亲,你怎么看?” “嗯……嗯?”宁曦叼着筷子愕然抬头,“桑榆还要嫁过来?不是说不嫁了吗?” 南诏已有景瑢,若再将桑榆嫁给景瑢,实在有些浪费资源。 景瑢静静地看着她,好半晌宁曦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她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吃饭。 “至于吗?你我夫妻,不过送件衣裳罢了,至于吗?”景瑢忍不住道。 宁曦轻咳一声,“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想这件事。” 景瑢桃花眸眯起,没当场戳穿。 晚膳后,宁曦早早就洗漱躺下,景瑢像往常一般躺在她身侧,放下了不透光的厚帘子。 宁曦如惊弓之鸟坐起身来,“我受伤了!” 景瑢瞥了眼她肩头,“一个月前就好了,我给你上的药我清楚。” “……那,那我前两日同军士切磋,扭到胳膊了。”她又道。 “韦伯伯前些日还找我抱怨,说现在见你一面都难,不知你为何躲着他们。”景瑢淡淡道。 “……” 宁曦找不出新的接口。 景瑢伸手将她拉回到床上,不等她反应便贴上她的唇,宁曦的脸瞬间升温,景瑢的手抵着她的下颚,温度烫得他心痒。 他真的不想再等。 “别!”宁曦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力气大得仿若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眼神有一瞬的失焦,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人。 景瑢没再继续。 宁曦的手就停在他的胸口,攥着他的衣襟,许久也没松开。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恐慌。 一瞬间各种猜测在脑海中闪过,他眉心蹙了又蹙,没再听宁曦的话,俯身下去再次掠夺了她欲呼出口的拒绝。 折腾了许久,临门一脚时宁曦趴在他肩头极小声地哽咽了一下,景瑢动作一顿,翻身下了床。 厚重的帐帘被轻而易举地甩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宁曦打了个哆嗦。 她侧眸看着窗外走向后院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景瑢一直没回来,第二日听黑羽说她才知景瑢在后院厢房又泡了一回澡,然后就歇在那边了。 宁曦对着镜子,手指按了按脖颈处暗红色的斑点,有些难为情,随机将领子拉高了不少。 她知道景瑢在照顾她,她也知道自己几次三番推却很没道理,但她每一次同景瑢亲近都会忍不住想起上一世自己死前的画面。 如景瑢所言,她放下了与景怀瑜之间的仇恨,但那件事造成的伤害已经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她明知道景瑢和景怀瑜不同,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身体的抗拒。 封太子的诏书送至定南王府,与诏书一同来的还有太子印和太子妃的册立诏书。 宁曦拿起来看了一眼便交给小喜。 “有劳公公。”她笑了下,算是感谢老太监跑这一趟。 老太监连忙弓腰,“如今您已贵为太子妃,老奴不敢受娘娘此言,只盼娘娘能不辜负陛下期望,好好辅佐太子殿下,这也是为了娘娘自己。” 第932章 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932章 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对上老太监略有深意的眼,回了一抹了然的笑。 送走总管,宁曦看着小喜捧着满怀金灿灿的物件,轻嗤了一声。 “收好,等景瑢回来给他看看。” 小喜看出自家主子对这些东西的不屑,疑惑道:“看什么?” “看看属于他自己的筹码。”宁曦淡淡道。 …… 册立大典临近,景瑢却愈发忙碌,经常就寝前未归,第二日晨起人已经离开,宁曦已经连着好几日没见到他人影。 宁曦觉得不对劲,喊来了黑羽询问情况。 黑羽道:“近日北燕有些事情需要应对,殿下应接不暇,还望太子妃见谅。” 宁曦眯了眯眸子,“少拿官腔应付我,到底怎么回事,是燕子期还是燕云笙?” 黑羽讪笑,“北燕的事属下向来不过问,太子妃就别难为小的,只是您放心,无论对面是何人,殿下都有办法应对。” “他就吹。”宁曦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是信的。 这些时间她得空细算了下景瑢回国后的所作所为。 一面是南诏的冷待,一面是北燕的压力,即便有她相助事半功倍,到底他自己也付出了许多努力。 “郡主,左小姐来了!”小喜欢天喜地地来禀报。 左文琦一改上次满面愁容,意气风发地进了熙园,在她面前坐定。 “好姐妹,你可不知道,相府那些小人上门来请尹辞出门赴宴,言辞恳切还送了许多好礼,看他们吃闭门羹又不敢抱怨的样子,可算是出了口恶气!” 宁曦冲旁边人摆摆手,人都退下后她才道:“上门请尹辞的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是尹相本人!”左文琦一双狐狸眼冒着激动的精光,“你也不相信!尹相亲自带了一马车的拜礼,借拜访我爹娘为由到后院见尹辞,结果那日尹辞刚好不在,我在房中听他在外面先是严厉呵斥,厚又动之以情,可真解气!” 宁曦明白了,“所以不是尹辞不见,是他不知道此事。” 左文琦抿唇,“他回来后就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若尹小公子在场,一定会出门见尹相。”宁曦道。 左文琦默然,她当然也知道这点,但她就是气不过尹辞一定要对相府以礼相待的态度。 “大公主如何,你可知道?”宁曦忽然想起景姝环来。 听景瑢说,自从皇帝和景怀瑜用她对峙之后,景姝环就很少出门,偶尔出门也只是去皇寺探望皇后娘娘。 “她啊,在相府闭门思过呢,听说因为她相爷对大公子一房愈加不喜,驸马和公主感情本就不好,我还听说两人可能会和离呢。”左文琦道。 “再怎样她也是公主,皇家血脉,相府真的敢?”宁曦蹙眉。 左文琦嗤笑,“皇家血脉也得看是哪条血脉,像你家太子少时就被送去北燕做质子,他又何尝不是皇家血脉?” 宁曦知道她的意思,也知晓尹相的决绝,没再多言。 不知为何,自从皇后出宫后,她愈发同情这些深宫中的女人。 不过同情也不一定要出手相助,人各有命,她救不了所有人,也没资格做那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左文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马上就是册立大典,你家太子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怎么还不高兴?” 宁曦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隐忍多时的心思化为一声长叹。 “他有事瞒着我。”宁曦道。 “这话我听你说过多少次了!”左文琦不当回事地笑了笑。 “不,我觉得至始至终,他都只瞒着我一件事。” 第933章 胎记,也会变吗 第933章 胎记,也会变吗? 左文琦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她了解宁曦,若无把握绝不会说出口。 “尹小公子应该知道些什么。”宁曦看向她,“文琦,你得帮我。” 左文琦讶然,“我?你想让我帮你策反尹辞?” 宁曦点头,“黑羽和谢允都是景瑢自己人,大概不会告诉我实话,文琦,我只有你了。” 左文琦连忙抬手示意她别说了。 她最受不了宁曦一本正经地卖惨,好似没了她,宁曦就活不下去了似的。 “怎么帮?”左文琦问。 宁曦招她过来,耳语了一番。 晚上,景瑢回到熙园,宁曦还没睡。 “两日后便是册立大典,你何必等我,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才是。”景瑢温声说着,来到她面前,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随后便到内室换衣裳去了。 宁曦跟了进来,站在屏风旁,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景瑢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她停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手里的动作没停。 他宽下外衫,拿起一旁的常服,宁曦的声音却忽然从背后传来,“你里面衣裳也脏了,一并换下来,我帮你拿出去。” 景瑢愣了一瞬,随即听话地开始脱里面的衣裳。 一件又一件,他故意没停,想等着看宁曦的反应,可他已经在脱身上的最后一件,她还是没有说话。 景瑢解开了最后一层衣带。 他换好新的衣裳,回过身对上一双审视冷淡的眼。 “你背后的胎记,好像淡了。”宁曦淡淡道。 景瑢面上的笑意悄然消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心轻皱,“你在试探我?” 宁曦没理会他的问题,接着道:“为什么胎记还会变淡?几日前你就屡次向皇上讨要谢允,可你身体并无不是,你叫他回来做什么?” 景瑢眉头轻蹙着,桃花眸中有急于解释的慌张,但他却什么也没说。 这熟悉的态度…… 宁曦冷笑了下,迈步上前,微微仰头看着他,“你这是默认了?” “你怀疑什么?”景瑢终于开了口。 宁曦却不上当,“你觉得我在怀疑什么?或者说你身上有多少值得我怀疑的秘密?” 两人很多天没打过照面,一见面就是如此剑拔弩张,景瑢也有些难以适应。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说过不会逼你说不想说的事,但我会自己去查。”宁曦淡淡道,“景瑢,你我夫妻,往后的路会更加难走,我不希望自己和一个披着皮的假人过一辈子。” 景瑢被她意有所指的话引得眉心一动。 宁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轻轻勾了下唇角,离开了熙园。 景瑢站到窗边,看她的身影消失在尽头。 她发现了。 …… 两日后册立大典,景瑢和宁曦在前一天晚上就被接到宫中,次日天不亮就叫起来梳妆打扮。 两人并不在一起住一人一间院子,被一方小花园隔开,谁也看不见谁。 小喜笑呵呵地捧来礼部给她准备的冠服。 南诏以黑金为尊,皇帝多着金色,太子则多用黑色,所以她的冠服也是黑色的。 衣襟处绣着两只精细非常的金孔雀,曳地的裙摆上则是金线勾勒出的云纹,冠服穿在身上像是披了层枷锁,沉得她快直不起腰。 “这衣裳真是华贵,没想到郡主穿黑色的衣裳也这么好看!”小喜忍不住道,“就是看多了总觉得黑压压地喘不过气……” 第934章 典礼,同他并肩 第934章 典礼,同他并肩 宁曦对着镜子整理了下细节,最后扬了扬宽袖,顶着一头凤冠走了出去。 典礼在大殿外举行,文武百官静立在两侧,宁曦依照礼部尚书的嘱咐,跟在景瑢身后半步的位置同他站在一起。 景瑢也是一身玄色冠服,衣领旁,袖口处都用金线绣着蟒纹,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显得尊贵非常。 她很少见他穿这样沉重的颜色,但不得不说还是好看,并且还比平日多了几分沉稳和威严,他站在日光下,好似不可冒犯的神佛。 景瑢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宁曦怔了一怔想挣脱。 这不合规矩。 景瑢没依她,还又使了点力气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和自己站在一条水平线上。 “这么多人看着,别胡闹。”宁曦小声道。 “就是要他们看着。”景瑢轻声说完,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正中大殿屋檐下的皇帝走去。 官员跪迎,倒是没人发现他们二人的异常,唯有坐在高阶之上的皇帝将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宁曦侧眸看了眼景瑢。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侧颜被阳光镀了一层浅金,立体深邃的五官混着冷白的皮肤,美得像是天宫里掉下来的神像。 景瑢忽然也垂眸看向她。 突然对上他的眼神,宁曦有一瞬的失神。 景瑢弯了弯眉眼,被冠服堆砌出的森然冷厉顿时消散。 “黑色好看还是白色好看,亦或是红色?”他忽然没来由地问。 这种场合,他竟然还有心思同她闲聊? 宁曦想了想,“白色。” 她还是最喜欢穿白衣的景瑢。 “好。”景瑢笑了笑,收回眼神。 “好什么?” 她虽追问,但已经到了台阶之下,上有皇帝盯着,她也只能噤声专心走路。 两人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行礼,皇帝一手扶了一个,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宁曦。 “清禾,你要好生辅佐太子,恪尽为妻为臣的本分,知道吗?”皇帝低声道。 宁曦正要回话,景瑢抢先道:“儿臣一定会做好分内之事,不让父皇忧心。” 皇帝对上他温和的桃花眼,眉心蹙了蹙,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引二人到自己身侧。 典礼后,两人又一同到皇陵敬香祭祖,临走时路过了定南王夫妇的陵寝。 景瑢脚步顿住,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也跟着停下。 “走,几日后便是爹娘忌日,届时再来祭拜便是。”宁曦知道他的意思,主动劝道。 景瑢却看着她道:“真不同爹娘说几句话吗?” 他眼神和语气都有种莫名的郑重,宁曦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计划,又回头看向陵寝外的石柱。 “去,多留一会儿也无妨。”景瑢松开牵她的手。 宁曦独自进来,与外面人群簇拥的热闹景象不同,此处无人,安静得很。 她看着墓碑上的字迹,没有跪,而是站得笔直,轻声道:“爹娘,女儿终于要做最后一件事了,本想等你们先回来再做,但女儿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就当做你们回来后的见面礼。” “我知道你们不会执着为当年的事讨个公道,但恶人该有恶报,女儿绝不会让他安稳地了此残生。” “还有一件事……景瑢他……”宁曦蹙了蹙眉,“他的身份有些奇怪,女儿想查,可又觉得既然选择相信他,便无需试试追根究底……” 她抿了抿唇,“若是爹娘,你们会怎么做?” 话还未出口,心中就有了答案。 爹娘想来是想什么就去做的个性。 她也是。 第935章 牌位,他的真实身份 第935章 牌位,他的真实身份 忙了一整日,回到熙园,宁曦飞快地卸下身上头上的装备,倒在床上。 “累吗?”景瑢站在榻边,身上还穿着典礼上的黑色衣衫。 “你说呢?”宁曦困得睁不开眼,语气也不甚好。 “我有话同你说。”景瑢道。 “那你说。” “你不是好奇我的胎记?” 宁曦睁开眼,转身对上景瑢淡然的眼睛,“怎么,要同我说实话了吗?” 景瑢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陪我去个地方。” 安王府的后院,宁曦轻车熟路地翻墙落地,景瑢紧随其后,无声地落在旁边。 “这里是主院。”宁曦认出来周围的植物。 景瑢牵起她的手,往一个方向去。 快走到地方,她忽然反应过来,“你要带我去书房?” “嗯。”景瑢紧握着她的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屋里的牌位是谁的吗?” 宁曦怔然。 她没想到景瑢会主动交代。 “有些事并非我想瞒你,时机未到你知道太多只有坏处。”他打开了书房的门,侧身让她先进。 宁曦找到那间小屋,景瑢上前又打开了第二道门。 里面和上次所见没有区别,依旧是原先那几样东西和无字牌位。 景瑢上前,将牌位扣在桌面,然后从案台后面拿出了另一幅牌位,转身递给宁曦。 宁曦接过,眼神扫过上面的名字,瞳孔顿时定住。 即便心中有过各种猜想,但亲眼看到时还是难以接受。 排位上的名字是两个字。 景瑢。 “这牌位是真的吗?”宁曦低声问。 “是。” 宁曦抬起头,看着他的脸,“那你呢?你是真的吗?” 景瑢对上她的眼神,“人是真的,但名字不是。” 宁曦静默了许久,又看向手里的牌位。 “为何突然要告诉我这些?” “你让左文琦旁敲侧击打探尹辞的口风,不就是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么大的事由我亲自告诉你更合适。” “尹辞知道你的身份,是吗?”原来他早就察觉了。 景瑢摇头,“他只知我不是这个人。”他点了点牌位上的名字,“但并不知我的真实身份。” 宁曦无声地吐了口气,“你顶替了他的身份,那他怎么死的?” “再回南诏前两年,皇帝就派人给他下了毒,想借他的死让北燕退步。”景瑢拿过牌位,放回到案台中央,“他成功了,原本的南诏质子死于他的毒药。” “所以你顶替了他的身份继续活着,然后回到南诏窃取情报?所以你本就是北燕人,对吗?”宁曦淡淡说着。 “算是。”景瑢道。 “你是燕祟山的人。”宁曦又接着道,“所以你对燕祟山很熟悉,燕云笙也对你有所忌惮。” “嗯,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眼下我同燕祟山没有多余的牵扯。”他道。 “你为何要替北燕做事?”她问。 “因为我想要的东西只有做上北燕的掌权者后才有可能得到。”景瑢如实回答。 宁曦快要听不懂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知道北燕的历任国师都出自燕祟山,这一代国师本该是我,但因为我和燕祟山之间产生了些过节,燕祟山并不支持我做北燕国师,所以我便自己同北燕朝廷商议,我帮他成事,他许我国师之位。”景瑢道。 宁曦快被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砸晕,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可你已是南诏太子,还如何能回北燕做国师?” “难道你要将整个南诏都拱手送给北燕吗?” 第936章 有她,是唯一的变数 第936章 有她,是唯一的变数 景瑢看着她,无奈轻笑,“原本我只想传些情报给北燕,按部就班完成任务。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夺权,更没想过要做南诏太子,你是唯一的变数。” “可我当初找你时,你分明已经有此计划。” 她记得景瑢当时答应得很勉强,当时她觉得景瑢是被自己逼的,但现在认了解他后,宁曦敢确定他很早就又此想法,才会当夜就答应了她。 他不想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景瑢的笑有些局促,“我的计划不是夺太子位,而是你。当日无论你同我商议什么事我都会答允。” 宁曦默然。 有种被人一直算计着的感觉。 “不过你提的建议也给了我新的思路,我在北燕的话语权并不重,若能做到南诏太子,我便可以从北燕那谋取更多我想要的东西,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他道。 宁曦对他言语间的讨好视若无睹,扳着脸接着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他不是景瑢,不是那位南诏质子,皇帝不是他的父亲,南诏更不是他的家国,他没有半分道理需要对南诏负责。 宁曦觉得若是她的话,她心里会纠结,但最终还是会选择回北燕做自己未做完的事。 景瑢却道:“我会用权势和地位同北燕谈判,但不会将南诏拱手送人。” 他看着宁曦,宁曦也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了原因。 是因为她。 南诏有她的家,是养她的国,她更是守护南诏的宁家军的首领,无论景瑢是何立场,她都只能与南诏站在一起。 “那北燕那边你怎么应付?”宁曦暂时压下乱七八糟的心绪,尽量冷静地接着提问。 “我的事我自己会承担,北燕的事虽麻烦,但也有迹可循,你放心。”景瑢少见地正经着许诺什么。 事到如今宁曦也只能相信。 她看向一旁的牌位,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为何一直收着他的牌位?” 景瑢不是自苦的人,更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善良的人,他不可能因为可怜或是同情去做一件事。 景瑢淡淡道:“他的身份很适合我做事,我借了他的身份,总得回报些什么。” 宁曦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景瑢接着道:“他说他恨南诏,也恨北燕,恨一切不将他当人对待的人,他觉得死是种解脱,所以后来他倒掉了北燕太医送来的药,只一个人等死。” “他临死前告诉我,虽然死很痛快,但他不甘心,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生来就要承担这些,好似他这一世就是个错历人间的误会。”景瑢顿了顿,看着牌位的眼神逐渐放空。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摆弄一生却什么都留不下,所以他想让我替他完成一点心愿,不求搅得南诏天翻地覆,起码让景瑢这个名字在南诏史书上留几笔,哪怕是罪大恶极。” 宁曦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其他的情绪,就好像他说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那么你呢?你在燕祟山上都经历过什么,他们为何将你赶下山?”她问。 景瑢被她敏锐的直觉惊了一下,随即轻笑,“燕祟山的事说起来很简单,无论从前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如今都是仇人。” 这便是不想说的意思。 宁曦也不问,反正她想知道的事可以自己查。 第937章 报应,有因必有果 第937章 报应,有因必有果 “你借南诏质子的身份出现在北燕宫中,就无人怀疑你的样貌性情吗?”宁曦又问。 景瑢看着牌位道,“他从前很少出宫见人,身边的下人都被北燕杀尽了,所以我才能顶替他接着活。” “至于性情。”他看向宁曦,笑意轻浅,“一个多年忍气吞声,从小就被舍弃的人能有什么性情?” 是了,只要他事事避让,便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变化。 景瑢给牌位竖了一炷香,宁曦也跟着补了一根,闭塞的房间里不能燃太久的线香,两人等香燃尽后才离开了房间。 “你本名叫什么?”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景瑢锁门的动作顿了一瞬,“没名字,就叫我景瑢,已经习惯了。” 宁曦没说话。 他出自燕祟山,应该姓燕,至于名字…… 宁曦回去后找来了银翘。 凉亭内一人一盏茶,她笑着示意银翘坐到对面。 银翘看了看座位,又看向她,“有事直说,别来这套。” 宁曦却坚持让她先坐。 银翘坐下后,宁曦笑着开了口,“能搞来燕祟山的资料吗?” 银翘愣了一愣,随即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 “你不如问能不能搞来阴曹地府的小鬼名册?” 宁曦干笑着摆手,“弄不到就算了,我就是问问。” “你还要查燕祟山?是因为景瑢吗?”银翘问。 宁曦点头,她将事情简单复述给银翘听,省去了景瑢和原本的景瑢的那些接触。 淡定如银翘,听完后也许久没说话。 宁曦道:“银翘姐,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他不肯同我讲这些,我只能自己查。” 银翘闻言抿了抿唇。 “此事我现在给不了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去搜寻一下消息再给你确切的答案。” 宁曦轻笑,“就知道银翘姐舍不得拒绝我。” 银翘姐回了一道冷漠的眼神。 两日后,宁曦天不亮就起来沐浴焚香,准备今日的祭拜。 她拒绝了皇帝要给爹娘办祭礼的建议,只说去年刚办过,今年南诏事多,从简为上,所以也不去皇陵,只在家拜拜就是。 但到底是大日子,景瑢也留在家里,同她一起到祠堂祭拜。 敬香后,景瑢站到宁曦身边,望着两个漆黑的牌位,他轻声道:“我给爹娘准备了一份礼。” “什么?”还没听说过忌日送礼的。 她话音刚落,黑羽走了进来,站定在两人旁边。 “殿下,宫中急召,说是陛下病重,召您即刻进宫陪侍,谢公子已经先去了。” 景瑢应了一声,看向宁曦,“一起去。” 宁曦对上他温和的眼神,“你要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他笑着道。 明阳殿。 太医在谢允到后就都被遣了出去,下人们也都候在外头等吩咐,内殿就只有皇帝和老太监两人。 老太监出来接景瑢和宁曦,他见着景瑢便快步过来,先是哀叹了一声。 “太子可来了,您不知道,方才老奴去请大公主结果大公主只说身体不适起不来床,老奴连大公主的面都没见着。”老太监愁眉不展,“派去请五皇子四公主的人也吃了闭门羹,四公主今日不在宫里,五皇子要侍奉静妃娘娘也无暇分身。” “堂堂皇帝,病重身边却无一人侍奉,实在不像话!”老太监看着他颇为感慨,“好在还有太子和太子妃,您快进去,陛下也好宽慰些许。” 第938章 病重,只要陛下几句话 第938章 病重,只要陛下几句话 景瑢先进去,老太监留了宁曦在外面。 “老奴有件事想问太子妃,太子妃可知四公主今日去了何处?”他讪笑着问。 宁曦摇头,“我与她近来并无往来。” 老太监哦了一声,没再问,宁曦却又开了口,“总管以为大公主四公主还有五皇子为何不来?” 老太监闻言疑惑地看着她,“太子妃此话何意?” “万事有因才有果,总管是眼明心亮之人,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宁曦冷声道。 老太监怔住,他当然听懂了宁曦的意思,但却不敢相信她敢将这话说出口。 “太子妃你……” “总管也不必再派人去请各宫皇子公主了,陛下病重他们岂能不知,若要来自会前来,您又何必上门去讨不痛快,倒显得陛下更加难堪。”她没给总管留半点余地。 许是因为今日是爹娘忌日的缘故,她一靠近明阳殿便由心地厌恶,时至今日她也无需再装恭顺,便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景瑢从殿内出来,给宁曦递了个眼神。 宁曦不知他葫芦里埋的什么药,但也没追问,便走了进去。 景瑢目送着她绕过屏风,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正对上老太监错愕的表情。 “总管怎么了?” 老太监呆滞地看向他,“殿下觉得大公主为何不来探望陛下?” 景瑢闻言温和地笑了,“自作孽不可活。” “……”老太监暗暗抹了把汗。 这对夫妻好像哪里变了? 宁曦走到内室,像往常那样行礼问安。 皇帝没力气说话,抬了抬手指示意她起身。 谢允主动告知了皇帝的病情,“陛下中毒颇深,今日动气引诱毒发,需得用药好好调理一段时间才能下地。” 能让谢允说出这番话,看来皇帝的病确实很重。 宁曦坐到龙榻边缘,看着皇帝却对谢允道:“有什么办法让父皇能开口说话吗?” 谢允对她的问题没有半点疑惑,答道:“我可以扎一针给陛下提口气,但只能维持两刻钟。” “足够了。” 谢允回身去找银针。 皇帝是病重,但只是没力气说话,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看着宁曦用冷冰冰的眼神打量自己,听着两人的对话,终于忍不住表露出一丝慌张。 他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谢允一针下去,皇帝倒吸一口气便喊出声来。 门外的老太监听到声响就要进去,却被景瑢拦住。 “总管别急,大夫和太子妃都在里面,他们两个都是懂医的,若需要人他们自会出来求助。”他淡淡道。 总管看了眼里面,到底相信了景瑢的说辞。 不知何时,明阳殿外多了几匹巡逻的禁军。 自从上次姚太尉助景怀瑜造反后,禁军就交给了肃国公暂管。 皇帝喊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宁曦和谢允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他终于知道怕了。 “你敢……”他手指颤抖着指向宁曦。 宁曦神色淡漠,“您误会了,我只想得您几句实话,并非对您这条命有想法。” 谢允悄然退到屏风后。 宁曦接着道:“当初我爹娘死于边陲一场大火,那场火是有人蓄意安排的,您知道?” “是北燕那群俘虏做的,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皇帝道。 “北燕俘虏一并死在那场火里,现下死无对证,您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宁曦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给他看,“陛下瞧,这是房州知府的供词。” 第939章 阴谋,是她害了景怀瑜 第939章 阴谋,是她害了景怀瑜 皇帝躺在龙榻上,宁曦站在床边举着纸张,他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几个很好辨认的字。 他急得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手颤抖着抬起想要够那张纸,但只抬了一半便无力地砸在床上。 “你敢逼问朕!”皇帝咬牙切齿道。 宁曦神色淡淡,“看您这意思是承认了。” 她收起这张纸,又从袖中掏出另一份文书来,这次她没有打开,只将封皮上的字递到皇帝眼前。 “这是景怀瑜的亲口供词,陛下不如猜猜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皇帝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盯着封皮上的几个字。 “果然是你害了怀瑜,都是你的阴谋!” 宁曦冷笑,“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总归在你眼里定南王府做什么都是错。” “不过我得提醒您,无论我如何算计,逼宫造反的都是他自己,若换做是景瑢,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不管皇帝的神色,只垂眸睨着她,像是掌握着人们生死的神明。 皇帝嘴唇颤了好半天,断断续续地突出几个字,“放……放肆,来人……” 宁曦坐到榻边,静静地看着他惊慌地想要挪动,却根本无力动弹。 她忽而笑了。 “这样好的场景,真该让爹娘亲眼见见。” 她收了笑,轻声道:“情绪激动有损龙体,您不能生气。” “我今日来也并非兴师问罪,我只要您告知我当年之事的真相,仅此而已。” “胡说!什么当年之事,当年你爹娘死于意外,朕已经给了你们定南王府所有能给的荣耀,没想到你还不知足,竟逼迫朕至此!”皇帝怒喝。 宁曦神色渐冷,“您可以不说,但您的身体清禾就不敢保证能否恢复。” “还是说您宁死也不想将实话告知清禾?” 赤罗罗的威胁。 皇帝内心震怒,但眼前情势再明朗不过,他几次三番闹出动静外面都没有反应,想必守卫已经在宁曦的掌控下。 治病的谢允也是宁曦的人,他的皇子公主更是没有一人前来。 孤立无援。 他只能任由宁曦摆布。 “你就不怕景瑢知道后厌弃你吗?”皇帝抛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宁曦轻声嗤笑,“他自小就被你扔去北燕,过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你还觉得他会因为你而厌弃我?” 皇帝眉头紧蹙,“他是太子,若惹了朕不高兴,朕虽是能废了他!你觉得他是会图一时痛快还是会选择唾手可得的权势?” 宁曦笑意散去,冷冷道:“一时痛快?陛下说话可真轻巧,看来您的记性是不大好,不但不记得定南王府的事,连景瑢的事也忘了。” “陛下还记得景瑢回国时的病是怎么来的吗?” 皇帝神色一僵。 宁曦接着道:“您给他下毒,想他死在北燕,方便南诏向北燕讨要说法,如此血仇,您还觉得是一时痛快?” 皇帝脸色发白,“你跟景瑢说了什么?你敢污蔑朕,挑拨朕与太子的父子之情!” “不是清禾挑拨,是你和他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父子之情。” “当初您给远在北燕的景瑢投毒时,可曾想过他是您的儿子,他为了南诏背负了多少本不该承受的苦楚?” 宁曦沉下心绪,淡漠着说道:“您有今日,都是因为您自己。” 第940章 仇人,另有其人 第940章 仇人,另有其人 景瑢在外面守着,宁曦也不急着要答案,就坐在床榻边缘,静等着皇帝的反应。 他先是满眼的震惊,而后有些慌乱,最后镇定下来,将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 “你说这么多,就断定朕会任由你摆布?若朕宁死也不开口,你又当如何?” “无论你是否开口,我都会查明当年真相,还我爹娘一个清白,到时你已经身死,史书上如何评价你这位皇帝,南诏百姓又会如何议论,都不会有顾忌。”宁曦道,“若你肯说实话,我可以留你一条命,史官和百姓心有顾忌,自然会对你嘴下留情,保你一点脸面。” 皇帝最看重的就是他的脸面,毁了他的名声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果然,皇帝听完便拧起眉头,手紧攥着被子,呵斥道:“你敢威胁朕,你……你大逆不道,你们定南王府都大逆不道!” 宁曦静静听着他的辱骂,面无表情。 早在她知道是谁害了爹娘的时候,她便对南诏朝廷没有半分指望。 皇帝骂了半晌,骂到气都喘不匀终于放弃了。 他看着至始至终没有反驳一句的宁曦,终于死心了。 他扯起嘴角,笑容显得凄凉。 “你以为质问朕就能替你爹娘报仇?你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 宁曦眉心轻蹙,“什么意思?” 皇帝道:“当年你爹娘声势显赫,就算是朕也不敢轻易出手,怀瑜纵然推了朕一把,但促成此事更多的另有其人。” 宁曦一怔,“谁?” 皇帝盯着她,笑道:“说也无用,你不认识,也斗不过他们,你这辈子都报不了你爹娘的仇。” “是谁?”宁曦神色冷下来。 “是北燕人。”皇帝擒着得逞的笑,“他们姓燕,你去过北燕自然知道燕家在北燕是何地位,连朕都拿他们没办法,你一个遗孤又能如何?” “燕家的谁?他们为何要对我爹娘下手?”宁曦连忙追问。 皇帝却沉静下来,“他们不肯告知真实身份,也不肯说原因,只说只要帮他们除掉定南王夫妇,此战北燕便可作罢。” 他看向宁曦,缓缓道:“你想的太简单,你爹娘在来南诏前的经历太多,仇家也多,想杀他们的人多得是,朕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所以你费尽周折害朕至此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报仇报错了人?”他无声地笑起来。 宁曦站起身来,一手死死抵在他脖颈处,瞬间收拢。 皇帝眼睛顿时瞪大,但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充满得意,“你生气也无用,朕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以为当年的事如何能做的这么顺利?” “要怪就怪你爹娘多行不义,招惹了一身事非才有如此结局!” 呼吸逐渐困难,皇帝张了张口,狠狠吸气。 “你爹娘当年……当年也自知活不成,他们早就猜到会死在那边……” 宁曦忽然松了手。 皇帝瘫在床榻上,虚脱地喘着气。 宁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门外,老太监不知去了哪里,景瑢一个人等在檐下。 两人视线对上,景瑢低声道:“还顺利吗?” 宁曦点头,“还好,过两日房州知州就会到京城,到时便可为我爹娘正名。” 景瑢点头,“父皇呢?” 宁曦眼神变得冷漠,“没死,留口气给诏书盖印。” 她垂眸冷静了一会儿,再抬头看向景瑢,问道:“你不进去吗?你和他之间还有没算完的账。” 第941章 平反,还定南王府公道 第941章 平反,还定南王府公道 景瑢笑着摇了摇头。 “同他有仇的人不是我,我又有什么可同他说的,还是等他死后到下面和他亲自说。” 宁曦莫名觉得好笑。 “你这话说得好狠。” “你也不赖。”景瑢夸了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 出宫路上,宁曦忽然道:“多谢你。” 景瑢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轻笑,“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景瑢。”她拉着他的衣角,“皇帝说当年害我爹娘的还有燕家人。” 景瑢一愣,“燕家人?” 宁曦点头,“皇帝说是北燕的燕家人,但我觉得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说过我爹娘曾去过燕祟山,我想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景瑢,你能不能帮我?” 此事问他最方便,只是她不确定他是否能答应。 他对燕祟山讳莫如深。 景瑢眉心蹙了蹙,但却没什么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我传信回去,你别着急。” 宁曦点头,“多谢。” 回到王府,宁曦又进了祠堂,这次她连景瑢都没让跟着,只一人进去了。 幽暗空旷的房间里,宁曦跪在蒲团上,望着并排摆放的牌位,神色呆滞。 “爹娘,女儿不孝,没能一早发觉事情真相,不过无论有多少困难,女儿都会给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她垂下头,看着地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南诏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等这边事情办完,我便去北燕查明真相,宁家军和商号留在南诏,也不必因为我这些行径而被朝廷问责。” “爹娘,女儿好想你们,等你们回来,我什么都不要管,就跟在你们身边,做个不必动脑子费心思的傻子。” …… 几日后,皇帝突然被人扶着出现在早朝上。 殿外忽然想起击鼓声,不多时,宁曦带着几人进到大殿内。 皇帝站在高位,表面上居高临下,实则神色疲惫不堪,连眼皮都快抬不动。 一行人跪在当中,宁曦没让他们说话,只将几份诉状和供词交到景瑢手中。 景瑢接过看了一眼,又送到台阶上,递给皇帝。 皇帝看都不看,直接摆手。 景瑢便将这些东西交给一旁的太监,几个太监拿着东西给下面的朝臣们传阅。 殿内逐渐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知是谁牵的头,一个人先跪了下去,而后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去。 殿内唯有宁曦和景瑢两人站着。 宁曦接过太监递还回来的诉状和证词,当朝读了起来。 众臣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敢抬。 宁曦平淡却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上空盘旋许久,她说完后又将证词交给这些证人,由他们接着念。 所有念完,已经过去两刻钟。 “父皇在上,还请给定南王府一个交代。”她淡淡道。 皇帝半边身体依靠在老太监这边,无力地道:“随你,都随你。” 宁曦看向景瑢,“那就请太子殿下拿主意?” 景瑢看向皇帝,行了一礼,“既然当年之事另有隐情,那就先让刑部受理重查此事,若查明后一切属实,儿臣会替父皇安排好一切。” 皇帝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扶着老太监地手离开大殿。 景瑢回头看宁曦,宁曦也看着他。 差不多了。 又过了几日,刑部的文书呈了上来,景瑢拟了一份旨意,宁曦一手拿着旨意文书,另一手拿着佩剑,来到明阳殿。 第942章 欺骗,陵墓也是假的 第942章 欺骗,陵墓也是假的 皇帝对她的到来不感到意外,但看到她手里的佩剑时,神色还是不自然地僵了一会儿。 宁曦先是将佩剑放到桌上,然后拿着旨意到皇帝面前。 “父皇,还请您用印。”她将旨意在桌上铺好,看着他道。 这是封判定定南王府当年战死边境之事是有人蓄意谋害的旨意,他盖了印,过不了几日南诏百姓都会知道他是个心机深沉谋害忠臣的皇帝。 但他别无选择。 皇帝看过旨意,却没急着盖印,而是看着宁曦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做除了报复朕出一口气以外又能获得什么?” “你什么意思?”宁曦眉心轻蹙。 “你想给你爹娘讨公道,可他们已经不在了,你要的公道不过是满足你自己,根本不是为他们。”皇帝缓缓道,“你将罪责都推到朕的身上,势必会伤了南诏朝廷的威信,你可曾想过景瑢会因此受到百姓的执意,他仓促受封本就难以服众,你这样做是害了他。” 宁曦耐心地听他说完,淡淡道:“陛下还真是口才了得,一件有仇报仇再正常不过的事,到了你口中就变成我的不是。” 她扯了下嘴角,“还好景瑢不像你。” 宁曦没再多言,点了下桌面,示意他快点盖印。 皇帝白费口舌,神色难看,但还是上前拿起玺印,在旨意的最后盖下。 他盯着那块印记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然道:“当初是为了南诏,如今也是为了南诏。” 宁曦收走圣旨,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剑。 皇帝眼睛一直盯着她,见她拿起武器,眉心狠狠一抖,忍不住往后退,“你想做什么!” 长剑出鞘,几乎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剑光一闪,皇帝连声音都没喊出来,就白着一张脸捂着胳膊倒在地上。 宁曦看了他一眼,收了剑扬长而去。 谢允不知为何守在殿外,见宁曦出来立刻迎上来,“景瑢让我来,说有可能用得上我。” 宁曦点头,“不必多费心,死不了就行。” 谢允怔了一怔,而后明白了什么,轻轻点头。 夜晚,宁曦正准备就寝,银翘忽然敲开了她的房门。 “谢允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银翘见到她,神色有些不自然。 宁曦让她先进门,银翘也没动,只摆摆手道:“我还是直接跟你说,你砍废了皇帝半边胳膊,他醒来后便开始胡言乱语,说了很多咒骂王府的话……这倒没什么,唯一特殊的是,你爹娘的陵墓……” 宁曦扶着门的手一紧,“什么意思?” 银翘也有些犹豫,“当初从火场里带回的只有你爹娘的一小点衣物和尸骨,都被葬在皇陵里,可看皇帝的意思,当年可能……” 她没再说下去。 宁曦太阳穴像是被锐器一下下砸着,她沉声道:“可能什么?” “可能什么都没留下,所谓的遗骸和衣服都是假的……” 宁曦转身回屋,没多久就换了身夜行衣出门。 “你去哪儿!”银翘追了上去。 “皇陵。” …… 玄月高挂,宁曦无声地出现在皇陵深处的树林。 定南王夫妇的陵寝在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她到达后点亮了墓碑旁所有能点的灯台火把,将周围全部照亮。 “银翘姐。”宁曦绕了陵墓一圈,回来后她轻唤道。 银翘一直跟着她,听她说话从暗处走出来。 “找几个人,把这里挖开,我要看看他们当初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第943章 任务,完不成了 第943章 任务,完不成了 “小曦……”银翘惊诧地看着她。 “挖。”宁曦冷冷道。 银翘闻言也只能去照做。 不多时,她便找来了人和工具,工具凿石块的冰冷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极为刺耳。 宁曦就站在墓碑前,看着上面的名字。 当初是皇帝说爹娘死得惨烈,前去扑火的人只抢出来爹娘的一部分尸骨和衣裳,知道她伤心,便没让她看,直接葬入皇陵。 后来第一次接到复活爹娘的任务时,那个系统说因为他们身份比较特殊,在世间还留有些许牵绊,才会激活系统任务。 若没有尸骨,没有衣衫,那爹娘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牵绊也就不复存在,她复活爹娘的任务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能实现。 她越想心里越慌,她也拿起一份工具,也加入到起墓的队伍里。 两个时辰过去,天空显现出凌晨特有的湛蓝,鸟鸣渐渐嘈杂,队伍的声音却渐渐消失。 “郡主……” 陵墓被凿出一个巨大的洞,棺椁暴露在外,外层被起开,里面的棺材也被推开一条缝隙。 偌大的黑色棺材里空无一物,就连当初她托礼部帮忙放进陵墓里的陪葬品也不在。 爹娘被封为异姓王,若按规矩来,陪葬品起码还要数十个箱子,只是因为爹娘从不在意这些,所以她拒绝了繁复的规矩,只将一些爹娘格外喜爱的物件一并葬入地下。 可他们竟然连这些东西也拿走了。 宁曦手脚发冷,她紧攥着工具,盯着棺材冷冷道:“砸开。” 下人们连忙照做。 依旧空无一物。 宁曦头涨得有些发昏,但眼前的景象却无比清晰。 皇帝骗了她,她活了两世,花费十余年为之努力的,到头来却有可能是一场空。 银翘看出她不对劲,先将其余的人遣走。 “人死不能复生,有没有遗骸并不重要,你看开些。”她生硬地安慰。 宁曦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强压着崩溃边缘的情绪,低声道:“银翘姐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银翘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没说什么,独自离开了。 宁曦攥着冰冷的工具,看着石碑上写着的熟悉的名字,石碑后破烂不堪的陵墓混着散落的碎石,更显嘲讽。 两世十余年,她努力了这么久只为让爹娘重新活过来,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 她举起工具,猛地朝石碑挥去,坚硬的墓碑被敲出一个坑,滚落的碎石砸在身上,像是碰到了什么开关,宁曦红着眼一下又一下不停地砸。 不知砸了多久,一只手忽然越过她,抢走了她手中的工具。 宁曦双手颤抖,红着眼转过头,对上了景瑢凝重的视线。 景瑢看见她布满血丝的眼的一瞬间,来之前的急躁就都烟消云散,他看着宁曦已经磨得通红的手心,眉心直蹙。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轻缓地给她包扎。 “景瑢。”她声音沙哑,像是几天几夜没喝水那样,“他们骗我,我爹娘回不来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景瑢动作一怔,再抬眸,宁曦脸上已经多了几行泪痕。 因激动而充血的杏眸此刻满是无助和失望,她呆滞地望着自己,眼中没有半点光芒。 无声无息间,她泣不成声,“我能杀了他,可是杀了他又能怎样,谁能把我的爹娘还给我?” 第944章 报仇,他终于死了 第944章 报仇,他终于死了 景瑢眉心紧锁,他抹着宁曦脸上的泪,却根本抹不尽,他将宁曦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不会的,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如果真的没可能,那系统为何会找到你,还给你第二次机会?你瞧红玉佩不好好好地吗?” 肩头被泪水打湿,他听着耳畔微有急促的呼吸声,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里般难受。 “也许你爹娘的尸骨还留在战场上,只不过他们没有认真搜寻,所以没能带回来……没事的,别乱想。”他也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吗?”宁曦声音微弱。 “总有这种可能,任务还没完成,你怎能先泄气?”他劝道。 宁曦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要杀了他,五马分尸三刀六洞。” “杀,你说杀就杀,都听你的。”景瑢轻声附和。 “他是你名义上的父亲,这样做对你的名声不好。”宁曦还算有一分理智。 景瑢松开她,看着她的眼认真道:“没什么比得过你,你愿做什么就去做,即便你不做我也会帮你做。” 宁曦抿了抿唇,只道:“好。” …… 定南王夫妇陵墓被砸,次日天亮后便被人发现上报朝廷,但奇怪的是太子没有半点回应,只说既然陵墓被毁就别留了。 黄昏时分,皇帝坐在窗边,望着马上就要瞧不见的太阳,极其费力地喘着气。 明阳殿已被人看管起来,殿内除了一两个宫人外别无他人,这些日也不曾听见一个人前来求见。 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便像个濒死的老人,毫无生机。 大殿忽然被人推开。 宁曦穿着一身白衣,像是夺魂索命般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 她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一剑捅进他的腹部,又痛快地抽了出来,捅第二刀。 三刀毕,皇帝瘫倒在窗下,张着口瞪着眼,却无力发出半点呻吟。 “本想留着你的命让你自生自灭,但现在看来实在不必。”宁曦淡淡道,“你就是死一万次,也填不平我对你的狠。” 皇帝忽然咧嘴笑了,恍惚间宁曦好像见到了水牢里的景怀瑜。 “你就是杀了朕又能如何,你的爹娘已经死了,那么多人都想他们去死,朕做的那些事又算得了什么?” 宁曦咬牙切齿,硬是挤出一声冷笑,嘲讽道:“你杀了我爹娘又如何,他们本无反叛之心你却要赶尽杀绝,如今你孤家寡人,所有人都选择背弃你,这都是你的报应。” “你算计这么多年,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 皇帝嘴唇颤抖,口中一股股地往外涌着鲜血,眼睛却死死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 外面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骚乱声。 周遭的温度悄然攀升。 皇帝抬眼看向窗外的火光,神色顿时惊慌。 “当年的那场大火,如今也送给你。” 宁曦冷冷说完,提着长剑离开了明阳殿。 明阳殿失火,房屋损坏严重,皇帝也连一丝尸骨都没找到。 宁曦离开明阳殿后,回到府中就病了。 国丧期间万事搁置,她便干脆躲在家里养病,除了每日景瑢忙完朝政琐事回来,她谁也不见。 半个月过去,喝了谢允开的最后一副药,宁曦难得到花园里转转。 再有几日就是景瑢的继位大典,她身为太子妃要一并出席,可到今日她也没见宫里来的任何人,听说礼部那边急得不行。 她摊开手掌,红玉佩上的白字依旧清晰。 或许如景瑢所说,任务还有希望? 第945章 发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第945章 发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大典前夜,景瑢在宫中忙着处理政务,好给第二天的典礼腾出时间,宁曦便一人在定南王府过夜。 晚膳后她便独自进了祠堂,小喜守在门外,银翘屡次来找她,都得到了小喜无奈的眼神。 宁曦在祠堂里坐着,面前的地板上摆着两个牌位,她故意将牌位放得很进,再将红玉佩挂在其中一个牌位的角上,场面有些滑稽。 若让任何一人看了,都要训斥她不敬尊长。 她却自然地盘腿坐着,用手划着红玉佩的表面,维持上面的白光常亮。 “就算没有结果,我也要先试过。”她轻声道,“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燕祟山,那个人我一定会找到,无论他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亦或者,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太子妃……”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 宁曦回头,黑羽正站在门口,神色讪然地看着她,“属下方才敲门您没应答,便自作主张推门进来了……” 她根本没发现。 “有什么事吗?”她也没生气。 黑羽将手里的东西抬了抬,“这是礼部送来的明日的冠服,殿下今日留在宫中回不来,让属下转告您,明日不必早起,在定南王府梳洗打扮后再去宫里便是。” 宁曦点了头,黑羽又带着东西退了出去,关门前,宁曦又坐回原位,像他刚进门时看到的那样对着两个牌位低语。 他将门关上,又把东西交给小喜。 小喜问,“郡主在里面做什么呢?” “没什么,同王爷王妃聊天。”黑羽道。 …… 明阳殿的偏殿,景瑢暂住这里处理政事,黑羽回禀完其他事情,站在原地没动。 景瑢停了笔,抬头看来,“有话直说。” 黑羽上前一步,低声道:“属下方才回王府,郡主独自在祠堂里,将王爷王妃的牌位摆在地上,然后还将平日佩戴的那枚红玉佩挂在牌位上。” 他神色费解,接着道,“还听见郡主说什么不会放过燕祟山,无论是谁都会让他付出代价,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景瑢眉心轻蹙,“你没听错,是燕祟山?” 黑羽点头,“殿下,太子妃这话会不会是因为您没跟她说实话,所以才……” 景瑢将笔放下,淡淡道:“此事不必你费心了,你先下去。” 屋内恢复寂静,景瑢从书案后走出,来到内室。 内室的衣架上挂着他明日大典上要穿的冠服。 不同于以往新皇继位时的金灿灿的龙袍,这一身衣裳是白色的,只是上面的龙纹依旧是金线绣制。 他眼神软了一瞬,随即便恢复平常的淡漠。 他重新回到书案后起了一封信。 “黑羽。” 黑羽从门外探进一颗头,“殿下?” “你亲自将这封信送到北燕,即刻便去。”景瑢道。 黑羽惊诧,“属下送?” “对,你送。”景瑢点头,“现在就去。” 黑羽呆滞地应下任务,不明所以地转身离开,顷刻间消失在门外。 次日,宁曦坐在镜前,小喜捧来她的冠服,咦了一声。 “怎么是白色的?好奇怪,今日是殿下的登基大典,您身为皇后应该穿金色凤袍,会不会是礼部送错了?” 小喜抱来衣服给她看。 宁曦眼神在那白底金凤刺绣的纹路上停了一阵,随即展颜轻笑,“这是他的意思,没送错。” 原来他那句话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946章 敬香,该气愤的是死的那个 第946章 敬香,该气愤的是死的那个 临近正午,宫门打开,文武百官站立在大殿外的空地处,按照章程,新帝继位在正午时分,同皇后一并祭天祭祖最后再受百官跪迎。 一切安排妥当,礼部尚书孟平伟顶着一对黑眼圈跟同僚骄傲地保证今日流程绝不会出错。 然而大殿外的平台上出现一抹白色身影时,孟平伟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这……陛下怎么穿了一身白衣?这不是礼部准备的啊!”他指着高处,指间都吓得颤抖。 众人的眼神纷纷落在那抹异常显眼的身形上。 虽是素净的颜色,但在艳阳之中,恢弘的金顶红瓦的大殿之下,这抹白却耀眼到让人无法忽视,威严之中平添几分从容,好似他不是来参加继任大典,而是到自家后花园视察一番。 孟平伟一口气还没喘匀,另一道同款装束的人影自台阶下出现,他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怎么连皇后也…… 不过只有他一人要气绝,其余人对这对行事乖张不按套路出牌的帝后夫妻容忍度极高,很快就接纳了现实。 从宁曦出现的第一时间,景瑢的眼神就跟随着她,隔着好一段距离,文武百官都能感受到肃穆的场合好像多了些不该这个场合有的温和。 宁曦独自提着厚重的裙子在台阶上走着,景瑢在上面等了一会儿,忽然走下台阶,到她身边扶着她一并往上走。 文武百官本都是低着头,现下都悄悄抬头偷看高处两人的背影。 宁曦也惊了一下,随即无奈笑道:“你这裙子做得太大了。” “尹辞的主意,回头找他算账。”景瑢道。 两人终于走上台阶,仪式照常进行,一个时辰后,在外的章程都已经走完,两人到平宁殿的后殿内叩拜南诏皇室的列祖列宗。 两人单独走了进去,随行的人都等候在殿外,只能远远看到两人的背影。 宁曦和景瑢跪在殿中,慢悠悠地磕着头。 “等会儿还是别敬香了,反正他们也看不见。”宁曦道。 “为何?”景瑢问。 “怕你不甘心,心绪难平。”宁曦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道。 “无妨,让一个不是他们后代的冒牌货敬香,该心绪难平的是他们才对。”景瑢站起身,淡淡然地将线香插进香炉。 宁曦轻嗤一声,也跟上去敬香。 “其实你也可以。”他道。 “我新手杀了先皇,能得我敬香他不知是何心情,我同你一样的想法。”她看向景瑢。 两人淡然一笑。 仪式全部走完,除了几位朝廷重臣外,其余人都离开了皇宫。 御书房内,大臣们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跪拜行礼。 尹相道:“恕臣不敬,陛下新皇即位,有一事臣不得不提醒陛下,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说。”景瑢将位子让给宁曦坐,他则站在旁边,负手而立。 “臣听闻,先皇在去世前,单独见过皇后娘娘。” 一语毕,殿内陷入死寂。 景瑢轻笑两声,“爱卿这是何意?” “陛下,皇后娘娘出身定南王府,与先皇有血海深仇,臣不得不揣测当时先帝驾崩的那场大火,因何而起。”尹相跪下,义正言辞道。 “爱卿这话,可是在怀疑皇后?”景瑢的神色语气都很平淡,瞧不出半分的怒气。 尹相抬头,对上他平和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的眼睛,眉心轻蹙。 第947章 请罚,皇后有罪 第947章 请罚,皇后有罪 “微臣不敢,臣只是合理揣测,就算此事与皇后娘娘无关,那在先皇生前,娘娘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陛下的妻子,对身为君王和长辈的先皇苦苦相逼,都是不孝之过。陛下才登基,为安民心做臣民表率,还请陛下适当惩处皇后娘娘,以儆效尤。” 景瑢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曦坐在龙椅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玺印,也没有说话。 倒是平阳侯站了出来,中气十足道:“尹相此话本侯倒是不懂了,错在先皇,怎么皇后娘娘身为小辈就不能问责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还是冤死忠贞之臣的大事!尹相所说的做臣民表率,本侯倒不知是何种表率?” 尹相站起身,回头看了平阳侯一眼,“侯爷与定南王府亲近,自然是帮皇后娘娘说话。” 平阳侯也是一哼,“相爷与尹小公子不睦,自然与陛下唱反调。” 尹相怒目瞪了他一眼。 “两位爱卿都是南诏的肱股之臣,可莫要因为小事伤了体面。”景瑢终于开了口,他笑着看向尹昌平,“那依相爷的意思,朕该如何处置皇后呢?” 尹相自然看得出他根本不会处罚皇后,遂道:“陛下言重,臣只是尽臣下本分,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此事也确实是先皇有错在先,所以依臣之见,只要小惩大诫让臣民服气便可。” “比如?”景瑢挑眉。 “比如皇后娘娘写一封陈情书昭告天下,再将定南王府的权势一并交给朝廷统管,如此便再无不妥。” 尹相说完,抬头看向一直不发一语的宁曦,“娘娘如今已经帮定南王夫妇沉冤,也算是得偿所愿,如今娘娘又贵为一国皇后,手上的权势实在不宜过剩,也该交给陛下了。” “若是娘娘不愿,眼下或许无人敢置喙,但时间久了一定会有流言,到时再伤皇后娘娘和定南王府的清誉就不好了。” 景瑢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冷淡,倒是宁曦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对尹昌平道:“可早在几月前我就将宁家军记到了他名下,我的所作所为只代表我个人和定南王府,与宁家军并无关联,就算是要问罪,也只是我一人承担便可,相爷还在担心什么?” 尹昌平道:“娘娘何必同微臣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宁家军虽然在陛下的名下,但实则还是听娘娘的命令,臣说的是您将军令交给朝廷,再换掉军队将领,完全由朝廷管辖。” “若不如此,难以证明娘娘对南诏的忠心,更会让万千宁家军将士们蒙受无谓的猜忌。” “尹昌平!你身为臣子,该这般对陛下和娘娘咄咄相逼吗?”平阳侯厉喝道。 尹昌平没再说话,但脊背挺得笔直,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景瑢冷着脸刚要开口,宁曦抢先道:“相爷的意思我知道了,给我几日时间,让我同陛下商议一下。” 尹昌平也不是冒进之人,适时收声,随着群臣退下。 平阳侯走得最慢,屡次回头担心得看她,但宁曦一直垂眸看着什么东西,没注意到她。 殿内恢复安静,宁曦将红玉佩从腰间取下,拿在手心给景瑢看,“昨日看是十五,现在是十,连登基做皇帝都才只降四,景瑢,你到底怎样才能高兴?” 景瑢桃花眸眯了眯,“你不是知道?” 第948章 对宁家军,没有一点想法 第948章 对宁家军,没有一点想法? 宁曦脑中闪过某些画面,握着红玉佩的手一收,面无表情地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景瑢坐着。 她若无其事地转着红玉佩,转移了话题,“尹昌平方才说的事,你怎么打算?” “没有打算。”景瑢道。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你刚继位,臣民没空想到这些,等时间长了自然会有多事的拿我做文章,到时情势逼人,你总得做点什么来安抚人心,还不如主动出手,也能多几分选择。”宁曦淡淡道。 “你就别试探我了,他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听。”景瑢轻笑,撩了下宁曦鬓边垂下的步摇吊坠。 “你将宁家军记在我名下也不是想将权柄上交,而是怕自己若是手刃皇帝的事情被发现,连累宁家军对?” 宁曦回过头睨着他,轻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去兵部当日晚上我便猜到了。”景瑢道,“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觉得你想得太多,就算东窗事发又如何,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会有人把你怎样。” 宁曦垂眸,“宁家军和我不同,我可以为了一己私欲为了爹娘的血仇做任何事,但他们都是为南诏奉献一生的将士,他们有他们的信念,不能因为我而抹去。” “所以事情办完,宁家军也该还给你了。”景瑢轻声道。 宁曦忽而轻笑,“尹相不是说,要将宁家军的军令交给朝廷才算是我的忠心?” “他的话你也听?” 宁曦抬眸对上景瑢浅淡的笑容,也跟着勾唇莞尔。 “你当真对宁家军没半点想法吗?”她轻声问。 景瑢的手离开了她的步摇,滑到她的脸颊,像往常那样用手背轻蹭流连。 “我只对宁家军的主子有想法。”他笑着道,“不过好在我已经得到了,人不能太贪心,得到最想要的就好。” 宁曦嗤笑着拿开他的手,“行,那就如你所愿,把宁家军还给我。” “尹相那边?”景瑢问。 “随他去,他若不满大可闹起来,自有人对付他。”宁曦淡淡道。 景瑢笑着点了点头。 隔天,明阳殿发了一道明旨。 感念定南王府世代救驾护君的功劳,特将宁家军交还给王府,继续由皇后统辖,且百年内不可有任何人主动夺取宁家军的军权。 另将皇陵中被毁坏的定南王夫妇的陵墓彻底移除,棺椁烧毁,只半幅石碑被送到定南王府的祠堂里供奉。 一道旨意两则消息,前者好似在嘉奖皇后,后者又对皇后的家人不管不顾,满朝文武都想不通这位新皇到底是何用意。 唯有尹昌平得知此事后,在自家府邸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到底是强行扶上位的,目光短浅,眼里只知道儿女情长,待到日后事发,看他怎么收拾烂摊子!”尹昌平气得直拍桌。 驸马站在堂中,看着父亲大发雷霆,却没有半点反应。 尹昌平抬头看见儿子麻木的神色,他脸上更添烦闷,“你三弟可有消息传回来?” “父亲别开玩笑了,如今人家是新帝面前的红人,哪会管我们这些被新帝厌弃的人?”驸马讥讽道。 “你不必这幅样子,现在你三弟是尹府唯一的希望,你有在这里讥讽的时间不如去国公府同他见一面。”尹相道。 第949章 宠信,但不完全宠 第949章 宠信,但不完全宠 “父亲怎么还不死心,三弟对相府没有半点感情,就您从前做的那些事,三弟能忍着不报复相府已经算好的,您为何一定要他表态?就算没有他,您依旧是宰辅,儿子依旧是驸马,相府鼎盛又何须靠他一个入赘出去的儿子?”驸马不屑道。 “你懂什么!为父算的是尹府的千秋万代,而不只是眼前这点利益!罢了,说了你也不懂,有空让公主带你一起入宫给帝后请安,尹辞那边为父亲自去办。” 驸马没精打采地行了一礼,转身就径直离开了主院。 尹昌平长叹一口气,喊来身边的小厮。 “备马,进宫。” …… 凤禧宫大修,这段时间宁曦一直住在明阳殿,同景瑢一处起居。 入夜,宁曦遣走宫里的下人,独自坐在桌前等景瑢回来用膳。 她低着头摆弄着银翘拿回来的一副九连环,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地招呼,“回来了?今日有你爱吃的菜,再晚点就都凉了。” 景瑢撩开帘子走进来,见她窝在座位上毫无形象地玩着九连环,原本淡漠的桃花眸顿时弯起。 他走过来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撑着头看她摆弄九连环。 沉默了一阵,宁曦这才发觉不对劲,抬头便对上景瑢浅淡的眼神,她一怔,“怎么连衣裳也不换?” 景瑢眉梢轻挑,“看你玩得入迷,觉得有意思就想多看几眼。” 宁曦将九连环拍在桌上,“解不开,也不知银翘从哪儿找的,这次这个好难。” 她回过头,看向略显慵懒疲累的景瑢,“听说今日前朝尹相联合了几位老臣要你对于宁家军的事给个说法?” 景瑢眉梢又是一扬,“我不答应,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宁曦眉心轻蹙,想说什么,景瑢却抢先道:“管这些不重要的小事做什么,倒是有另一件事告诉你。” “父皇去世,长珞终日和云妃在后宫无趣,我想让他来和你住一阵子,也算是给前朝那些老臣做个兄友弟恭的样子。” 宁曦点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怕长珞离了云妃会不习惯。” 之前他在王府也住了好一阵子,长珞这孩子懂事听话嘴又甜,她很喜欢。 见她答应得痛快,景瑢也松了口气,“长珞很喜欢你,他知道这事只会高兴。” 第二日景长珞就被送到明阳殿来,白日师傅教读书写字,傍晚宁曦亲自教他武功,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前朝,景瑢的动作一直没停。 似乎是故意同尹昌平较劲,每每尹昌平去御书房谈论宁家军的事,当日景瑢就会下一条嘉奖定南王府或者宁家军的昭令,短短半月,宁家军从上到下就已到赏无可赏的程度,尹昌平也再不敢提起此事,生怕下次就会是宁家军亲自上门查封相府。 至于定南王府,那更是虚衔尊号加了一堆,燕宁商号则在户部那享受着远超皇商的待遇,凤禧宫更是被数不尽的珍宝赏玩堆满。 如此,景瑢尤嫌不够,还要在凤禧宫后辟出一片园子做练武场,还将御花园里所有的湖都种满植物,让人看不见湖面。 但无论怎样,对于皇后的父母,景瑢只字不提,也不加半点追封,就连身为皇后母家该有的名位封赏也没给。 而皇后自从住进明阳殿便跟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在人前。 第950章 消息,不必告诉她 第950章 消息,不必告诉她 一个月过去,宁曦也觉出不对劲来。 景瑢越来越忙倒也罢了,她连黑羽都没见到几次,甚至她偶尔出去,景瑢也会派许多人陪着她,一群人跟着她也没了兴趣,早早就回宫了。 一开始她怀疑景瑢想关着自己,可她每次要去哪里景瑢也不拦,她提什么景瑢都应,问什么他都说,没有半点遮拦。 后来她实在想不通便作罢,只忙着自己的事,懒得管景瑢在前朝都做了什么。 这日,银翘递来一封情报文书。 “燕祟山太过偏僻,我们的人无从下手,只能旁敲侧击从北燕皇室入手,但北燕最近戒备森严也没什么机会,现在只知道燕祟山上做主的人和二十年前的是同一人,若你爹娘的事真有燕祟山的参与,那他一定知晓。” “只不过……” 只不过她根本没机会去接近。 银翘不说她也明白,宁曦没说什么,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黑羽也递上一封信。 “已经查明,当初接待皇后娘娘父母的正是如今的燕家家主,许是两方谈得并不愉快,亦或是有什么过节,才会有后续和南诏皇帝合谋杀害定南王府一事。”黑羽道。 “确定是他做的?”景瑢问。 “他派了身边的亲信同南诏皇帝传信,实则就是他的主意,属下已经多番打探,别的不说,燕祟山上的情报属下敢说万无一失。”黑羽笃定道。 景瑢将看过的信扔进灯台。 黑羽看着信件燃烧殆尽,低声问,“是否要向皇后娘娘禀报?” 主子是为了皇后才打探此事,他知道的。 景瑢却道:“不用,你什么都不要讲。” 黑羽一怔,“可燕祟山与世隔绝,就算是皇后手里的势力也难以探听到内部消息。” “我心中有数。”景瑢浅声道,“她那边用膳了吗?” 黑羽看了眼窗外,“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准备歇息了。” 景瑢闻言合上了案台上的折子。 黑羽微微蹙眉,“您何必处处躲着娘娘,其实您大可以将所有事情告诉娘娘,她一定……” 景瑢回眸看来,黑羽只得噤声不语。 “不许多嘴,否则你便回北燕,不必跟着我了。”景瑢淡淡道。 “是,属下知道了。” …… 月余过去,景瑢在前朝大刀阔斧,将先帝遗留下来的朝中的问题解决了大半,解决不了的也同几位亲信商议列了详细的长期计划。 终于有一日,他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回了明阳殿。 景长珞在前院武剑,宁曦靠在亭中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头上忽然挨了一下。 宁曦懵然睁眼,景瑢拿着手里的折子晃了晃,然后扔到她怀里。 宁曦愣了下才拿起来,“什么东西?” 打开来,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她眼晕,“这是朝廷各部改制的计划书?” 她从折子上挪开视线看向他,“给我干嘛?” “你看看,说不定有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景瑢坐到一旁,没让宫人上前,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大臣们整日揪着些小事念叨,听得我头疼,借你的地方歇一会儿。” 宁曦只得咽下到嘴边的询问,径自翻看着这份极其详细的文书。 景长珞练完剑,回来后发现多了一个人,吓得迈上凉亭的右腿又收了回去。 “长珞也到年纪了,整日在这儿听人教习也只是纸上谈兵,自明日开始,午后到御书房陪皇兄我批奏折。”景瑢忽然道。 第951章 长珞,到了懂事的年纪 第951章 长珞,到了懂事的年纪 景长珞小脸怔住,也顾不上害怕,就呆滞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宁曦也忍不住道:“他才多大,看不懂折子的?” 景瑢端着茶,淡淡道:“多看多学就会了,他年纪也不算小,景怀瑜在他这个年纪已经随意出入御书房了。” “可他在御书房,你还得分心照顾他,岂不是忙得事情更多?”宁曦道。 “这是我该做的。”景瑢道。 宁曦哑然。 她不知道景瑢又抽什么疯,只能给景长珞递去一抹爱莫能助的眼神。 景长珞抿着嘴,他少见地露出为难的表情,纠结好一会儿小声道:“皇兄,臣弟可以不去吗?习武挺好的,臣弟不想涉及朝政。” 景瑢放下茶杯,冲他招手。 景长珞像是犯了错般低着头走上前来。 景瑢轻轻捏了把他的脸,温和地笑了笑,“是不想还是有其他顾虑?” 不等景长珞说话,他又补了一句,“不许骗皇兄。” 景长珞头低得更低,声音也更弱,“臣弟……臣弟就是不想……” 景瑢无声地叹了口气,道:“皇兄对你含了指望,你若一味要推辞皇兄也没办法,但你要想清楚,若日后你在朝中没个一官半职,你母妃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景长珞闻言抬起头,眼里像是被触动到什么,有些纠结。 景瑢轻笑,“皇兄知道你担心什么,兄弟之间若提防远大于亲情那还有什么意思,你年纪还小,不该想这么多。” “皇兄,我没……” “若你学得好,学得快,皇兄就赐你母妃一处皇庄,让她可随意出宫休养,你也可随意去探望她,如何?” 云妃在朝中没有根基,这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景长珞虽然年纪小,但也看得明白,他登时跪下,对着景瑢郑重其事地拜了一拜。 “皇兄关怀,臣弟永世不忘。” “行了,你还是快去练剑,我抢了你皇嫂的得意门生,她定是要跟我翻脸的。”景瑢玩笑道。 宁曦扶景长珞起来,顺便挖了景瑢一眼。 景瑢立刻就向景长珞使了个眼神:你瞧,我没说错? 景长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宁曦,然后站到宁曦身边,义正言辞道:“皇嫂一心为皇兄,皇兄不能污蔑皇嫂的一片痴心。” 景瑢没忍住笑出声,宁曦嘴角也有些抽搐,但还是努力板着脸同景长珞同仇敌忾。 “你瞧,孩子都知道我对你好,你怎么报答我?” 景长珞眼珠子一转,适时溜走。 景瑢将她揽到身边,“你想怎么报答?” 宁曦眯了眯杏眸,轻声道:“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又想瞒着我作什么妖?” 景瑢笑容不变,“你诬陷我。” “是吗?燕祟山那边你查了这么久,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盯着景瑢的眼,一字一句道。 景瑢先是眉梢轻挑了一下,而后疑惑道:“你那边也没消息?”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宁曦蹙眉。 “知道什么?”景瑢满眼疑惑。 宁曦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燕祟山不好查,我再想点别的办法。” 景瑢望着她略显失望的背影,桃花眸渐渐沉静下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景长珞日日到御书房报道,一待就是一整天,到最后云妃担心得跑来找宁曦,怕自己儿子年纪轻轻都累坏了。 宁曦嘴上安慰她别想太多,内心也好奇景瑢到底盘算了什么。 第952章 身体,他又病了 第952章 身体,他又病了? 这日左文琦进宫找她,在明阳殿外规规矩矩站了快半个时辰,等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 宁曦正睡午觉,小喜和银翘都不在身边,其余人不敢叫醒她就都等着,宁曦一醒来听说左文琦等在外面,吓得顿时从床上跳起来,自己披了件以上就跑出去接人。 果不其然,左文琦的脸色黑的不行。 但更多的是被正午的太阳晒得脸上泛红。 宁曦毕恭毕敬地将左大小姐请进明阳殿。 她递来一杯凉茶,小声道:“你就直接进来呗,何必这么规矩,从前怎么没见你进我家门还等通传?” 左文琦将茶杯一搁,怒道:“从前你家又不是明阳殿!老娘好容易规矩一回你就睡午觉,我要是被晒黑了都怪你!” 宁曦连忙赔笑,“回头我让人把嫩肤的药膏药粉都送到你那去行不行?” 左文琦撅着嘴,轻哼一声算是放过了她。 她喝光了两杯凉茶,这才道:“我来找你有正事。” “尹辞说皇上最近不太对劲,想问你可知道什么内情?” 宁曦眼神一怔,随后若无其事地接着倒茶,“为何这样说?” “皇上连着几日处理朝政,尹辞几次去见皇上都看见屋里的膳食根本没动,私下里他还问过六皇子,他也说皇上忙起来连饭都不吃。”左文琦道。 宁曦抬眸,“他忙什么呢?” 左文琦摊手,“问题就在这儿,尹辞也不知他忙什么,本来以为是批奏折什么的,但他接手了一部分尹相的公务,发现每日的折子在午时前皇上就会批完发回来,午后忙什么谁都不知道。” “景长珞也不知道?”宁曦蹙眉。 左文琦摇头,“这你得问小皇子。” 宁曦不由得说了实话,“其实我也觉出异样,但他事多,我不好询问,怕给他压力。” “还有一件事。”左文琦又道,“皇上最近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宁曦眉毛一扬,“什么?” “你不知道?”左文琦也一惊,“尹辞说早朝时总听他咳嗽,有时还需要喝一整杯水缓一会儿才能接着说话,这情况已经有一阵子了,别是忙于朝政把身体拖垮了?” 宁曦怔了一怔,随即讪笑,“不会,他身边有谢允在,不会有事的。” 左文琦一双狐狸眼满是震惊,“宁曦。” “谢允已经回北燕了,你不知道吗?” 宁曦彻底呆住。 她当然不知道。 左文琦看懂她的表情,担忧道:“你还是给他找个靠谱的大夫看看,别是怕你担心,他故意躲着你瞒着你?” …… 当夜,景瑢依旧子时回到明阳殿,其实最近他怕打扰宁曦休息,都歇在偏殿,但每日都会先来这边看一眼再走。 今日,他推开门,明阳殿里灯火昏暗,四下寂静。 床帐露着一条缝,他瞬时撩开,对上一双无比清明的杏眸。 “回来了?”宁曦坐起身来,一身常服,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景瑢微怔,“你在等我?” 宁曦往旁边挪了挪,“坐,很久没同你说话,有些事想说。” 景瑢依言坐下,瞬时将她腿上的被子拉过半截放到自己腿上。 他不冷,但莫名觉得手里需要点什么,不然心慌。 “最近在忙些什么?”她单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问,倒真像没话找话一般地闲聊。 景瑢轻声道:“朝政上的事,军饷有些改动,平阳侯和韦伯伯各执己见,我夹在中间也为难,正想问你的意见。” 第953章 冷待,闷葫芦的嘴 第953章 冷待,闷葫芦的嘴 “你说。” “平阳侯主张增多对军士家眷的嘉奖和补偿,以表朝廷对将士的体恤和周到,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而韦伯伯主张将这些补偿折成现银,每隔一段时间直接发放到将士手中,以表优待。”景瑢道,“倒都有道理,你怎么看?” “一起呗。”宁曦挑眉道,“发一半给将士,再一半给家里,这样不行吗?” 景瑢微怔,“好像可以。” “所以你这段时间忙到见不到人影就是因为这件事?” 景瑢眨了眨眼,好似现在再说是会显得太假。 “还有别的事。” “景瑢。”宁曦打断了他,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我渴了,帮我倒杯茶好吗?” 景瑢起身去倒茶,递给她时眉心蹙了蹙,“怎么是凉茶,这么晚喝对身体不好。” “无妨。”宁曦低头喝茶,“对了,许久没见谢允了,他人呢?” 景瑢一噎,“他,他家中有事,回北燕处理去了。” “他不是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吗?”宁曦喝完茶,又从景瑢手里拿过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接着喝。 景瑢看着她,心不在焉道:“许是有重要的事……别喝了,我让人给你上热茶。” 宁曦拉住他,将满杯的凉茶塞到他手心,“你还没喝过,尝尝,甜的呢。” 她轻笑,景瑢对上她微弯的眼眸,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便接过喝了一口。 很凉,凉得好像胸口都在漏风。 这根本不是平日里喝的凉茶。 他蹙眉,用手捂着嘴,但还是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脸色涨红,但更能看出他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 宁曦起身倒了一杯正常的热水,递到他面前。 景瑢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要接水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硬是忍住了咳嗽,蹙着眉看她,“小曦……” “你到底怎么了。”宁曦沉声问,“你想好再告诉我。” “我没事,只是最近感了风寒才……” 不等他说完,宁曦便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放下,转身回到床榻。 床帐在面前翻飞落下,最后严丝合缝,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 景瑢最终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明阳殿。 殿门关上的一刻,宁曦撩开床帐,怒瞪着紧闭的大门,暗暗咬唇。 次日,景瑢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药,下了早朝就让人一并端着回到明阳殿,当着她的面喝下,然后又陪她用了早膳才走。 她找来银翘,吩咐了几句,黄昏前银翘便带回消息。 “是太医院开的药方,属下看过,是治风寒的药。”银翘抄了一份,递给宁曦,“药性猛,但见效快。” 果然过了几日,宁曦再没听说景瑢身体不适。 她私下里还找过景长珞,小长珞说景瑢不像从前那般忙起来一口饭都不吃,现在会按时用膳,但也只是完成任务般塞两口就放下。 至于公务,看起来倒是比从前更忙了。 临近年关,连小长珞都被放回去跟云妃团聚,景瑢依旧日日在御书房,任谁去劝都不好用。 宁曦冷了他两三个月,这日大雪纷飞,她披着一件青绿色的斗篷出现在御书房外。 黑羽看到她,惊得好半晌没说出话。 “他在吗?”宁曦站到廊下,将斗篷摘下,看向黑羽。 黑羽回过神,连忙点头,“在的,您直接进去就是。” 大门推开,宁曦走了进去,景瑢在书案后,旁边摞着的奏折快比他都要高。 几日不见,他好似又清减了一些。 第954章 不满,她才是傻子 第954章 不满,她才是傻子 谢允一去不返,太医院的太医照常给景瑢看病,但似乎作用不大,只是景瑢从不在她面前作出任何不适的样子。 宁曦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听到声响,景瑢抬起头,看见她的身影,他亦是一怔。 “外面大雪,你怎么来了。”嘴上这么说,实则已经站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到她面前。 宁曦将手里的食盒举起,隔开两人的距离。 “银翘从意阑珊带了些吃食,我闲来无事就给你送来尝尝。”她讲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食盒一盘一盘往外拿。 景瑢坐在她正对面的位置,桃花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最后一盘放下,宁曦将食盒的盖子盖好,拎起食盒就要转身,景瑢瞬间站起身来,“小曦。” 宁曦回头,他薄唇轻抿,有些局促道:“刚来就走?” 宁曦闻言收回视线,走到门口放下食盒又走了回来。 景瑢这才明白是自己反应过激,默默地又坐下。 宁曦也坐下,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周围。 “你今日还有多少折子没批完?”她问。 景瑢道:“还有不到一半,今日进度有些慢。” “长珞呢?”她又问。 “云妃带他去皇庄住几日,冬日天寒,他年纪还小,日日往我这儿跑也是难熬,我便放他回去,等开春再说。”景瑢有问必答。 宁曦的眼神落回到他身上。 景瑢也看着她,像是要说什么,亦或是希望她接着说什么。 “你的病……” “我没事,太医也说没事,只是冬天不好休养,过几个月就会好的。”景瑢浅笑着道。 宁曦看着他,欲言又止。 景瑢笑容有些讪然,“你有好些日子不见我了,今日来可是有事?” 宁曦缓缓开口,“当初起事前,姑母和太后都曾私下里告诫我,说要保住本心,不可全然交付给你,说无论眼下看着如何,待你继位后一切都会有变化。” 景瑢神色一怔,强撑出的笑容渐渐消失。 “小曦……” “我没相信。”宁曦接着道,“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对我如何,也知道以你的性子做不出这样的事。” “但现在我却看不懂你了,你同我这样耗着也不肯说实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有红玉佩,却依旧看不进你的内心。”宁曦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的经历,我不得不怀疑我是不是犯了同样的错误第二次。” 景瑢眉心轻蹙,“小曦,我……” “景瑢,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相信你,我总觉得你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但是事情这么耗下去迟早会有信任消耗殆尽的那一天,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你到底什么打算,若是不行,我也不必耗着你的时间。” 宁曦看向他堆满奏折的案台,“里面有很多要给你选妃充实后宫的奏折,你现在是南诏皇帝,此事确实该提上日程。” 景瑢怔怔地盯着她。 他了解宁曦,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燕的事有些难办,临近年关,前朝也有许多事情要收尾,我并未要刻意瞒着你,其实……” “景瑢。”她打断了他,“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我并非一定要你对我坦诚相待,只是你不觉得如今的程度,我像个一无所知任你摆弄的傻子吗?”她站起身来,将红玉佩从腰上取下。 第955章 任性,她也生气 第955章 任性,她也生气 “我是有求于你,但这并不是你可以肆无忌惮拿捏我的理由。景瑢,我不想跟你说得太直白,你看着办。”她说完,将红玉佩留在桌上,转身离开。 御书房一片死寂。 景瑢将红玉佩拿在手里,上面的数字停留在十,与几个月前一样。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数值却没有任何变化,他也搞不懂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准。 心烦意乱地将红玉佩放回到桌上,他看着殿门的方向微微出神。 黑羽推开门,探了半颗脑袋进来,见他坐在这里发呆,便走了过来。 他看到了桌上的玉佩。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为何不能将所有的事告诉皇后娘娘呢,她与我们一样,都与燕祟山有仇啊?” “你懂什么。”景瑢语速略急,“燕祟山本就同她的爹娘有过节,我想这些年之所以他们未对她动手,一是对南诏情况不了解,二是对她一个孤女并不重视,但现在若让他们知道宁曦是我的妻子,她势必不会有好日子过。” 景瑢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红玉佩低声道,“被燕祟山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燕祟山已经知道了。”黑羽道,“上次去北燕,笙姑娘不就见过皇后娘娘,也知道她的出身?” “她年纪比我小,对当年的事不清楚,再加上我又多番警告,她未必会对宁曦多上心,会将她的存在告诉燕祟山。”景瑢解释。 黑羽默然,“属下觉得您可以同皇后娘娘商量着来……” “燕祟山的手段我最清楚,你以为我不想同她说实话吗?以她的脾气若是知道一定会和燕祟山不死不休,可现在不是时候,南诏朝廷对定南王府的恶意并不少,若再加上燕祟山……当年定南王府的悲剧很可能再发生。” 景瑢将红玉佩握在手心,桃花眸盯着远处,陷入沉思。 …… 宁曦从御书房回来后,景瑢倒是来了几次,但她都避着没见面。 凤禧宫在月余前就整修好,宁曦干脆直接搬了过去,人一进去就对外称病,整日里大门紧闭,连带着明阳殿来的人也不见。 景瑢听闻此事,什么也没说,只让人送去了不少东西,照常每日会路过凤禧宫门口,让人进去询问皇后今日的情况。 左文琦坐在凤禧宫前院的秋千上,轻轻晃着。 宁曦则坐着梅园旁的藤椅,手里捧着暖炉,望着满园的红梅发怔。 “你和皇上到底怎么了?”左文琦忍不住问,“外头可都传你们两个水火不容,他要废你呢。” “我不知道。”宁曦淡淡道。 “有什么事不能沟通解决?他对你有心,我看得出来,你又为什么整日将他拒之门外?”左文琦轻轻蹙眉,“小曦,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他现在是皇帝,你可不能任性啊。” “任性?”宁曦转过头来,“你也觉得是我任性?” 左文琦连忙道:“我当然知道此事有他的错,可他是皇帝,现在也不是从前在王府,时间长了你们两个若是渐行渐远,他可不是非你不可啊……” 宁曦默默地收回眼神。 “你别不当回事,就算是尹辞,到你如今这个境地,我也要为自己和家里人打算,他们男人有权有势,斗一时意气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文琦,若我偏要争这一时意气呢?”宁曦轻声道。 第956章 选秀,她不是非谁不可 第956章 选秀,她不是非谁不可 左文琦怔了一怔,而后道:“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而且现在的情势已经不是你能随意拿捏他的时候,很有可能定南王府,宁家军还有商号都会被牵连。” 宁曦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 “再等等。”她道,“等年过完,我便筹备给他选秀。” 左文琦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你疯了!我是这个意思吗!现在前朝多少人盯着皇帝的后宫,若不是他一直拒绝,哪儿还用得着你去准备,你这样他一定会生气的!” “他气我也气。”宁曦道。 左文琦无奈,叹了口气,“你啊,改不了了。” 御书房。 尹辞端着茶看景瑢翻着一本又一本奏折。 “这些都是小事,让下面人筛下去就是,何必都你亲自过目?”尹辞道。 景瑢将面前的折子递给他。 尹辞疑惑地接过,看了两眼,“兵部要银子给京城的巡城兵换兵器,有什么问题吗?” “这笔银子半年前就要过一次,这么快就要第二次,不觉得有问题?”景瑢道。 尹辞蹙眉,又仔细看了一遍。 “是兵部想要银子还是巡城兵想要?” “都有。”景瑢道,“前段时间给军队拨了不少军饷,他们看在眼里,难免也想分一杯羹。” “那这笔银子你给吗?”尹辞问。 “你觉得呢?”景瑢反问。 尹辞将折子合起放下,“给,也不是多大的数目,就当做安稳人心。” “可南诏国库本就没多少银子,若不俭省,日后更难过。”景瑢道。 “不是有皇后吗?”尹辞脱口而出,而后对上景瑢淡漠的眼神,他连忙道:“我是听说今年燕宁商号给朝廷上交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那是商号和朝廷商议,要在各处设立救济棚的钱银,不可擅动。”景瑢淡淡道,“此事我会让兵部再议,且看他们能拿出什么结果来。” 尹辞不敢再有异议,他抿了口茶,轻声道:“你和皇后最近还是老样子吗?” 景瑢伏案写字的动作一顿,低低地嗯了一声。 “文琦说,皇后要给你选秀。” 景瑢笔尖一沉,他抬起头,俊眉紧蹙,“什么时候说的?” “就今日,她从凤禧宫回来同我说的,皇后准备过完年给你张罗选秀。”尹辞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你怎么想的,再这样下去前朝后宫都催,你可挡不住啊?” 景瑢神色渐冷,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道:“她真这么说?” “文琦是这样说的,但是不是皇后的气话就不知道了。” 景瑢将笔一扔。 入夜,凤禧宫的大门打开,宁曦正在院里守着暖炉在梅园里小憩,听到声响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远远就看见一席白色的身影踏着同样洁白的雪路飞速靠近。 没等她清醒,景瑢已经到她面前,将她从躺椅上拉起来。 “你要给我选秀?”他声音不高,却很沉重。 宁曦一怔,随即蹙眉想要挣开他的手。 景瑢眉心轻蹙,顺着她的力道松开手,却一动不动挡在她身前,生怕她直接跑了。 宁曦不满道:“我不能给你选秀?你继位不久,后宫无人不像样子,这本就是我身为皇后该做的。” 景瑢的眼紧盯着她,“你当真这么想?” 宁曦微微抿唇,忽而她站起身来,“是,我就是故意的,我根本不想你选秀,可是景瑢,我不是非谁不可。” 第957章 红玉佩,他最大的用处 第957章 红玉佩,他最大的用处 宁曦顿了顿,看着景瑢道:“或许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宁曦。”他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念她的名字带着些刻意的顿挫,“你故意气我是吗?” 宁曦冷笑,眸中带起几分凌厉,“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忙什么?为何要做这些事,你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景瑢蹙着眉头却不说话。 宁曦又是一声哼笑,“你让我如何信你?你一边这样做着,一边又说不愿意我给你选秀,不想我说些生分的话,可逆所作所为又叫我如何理解?” “从前你瞒着我多少事,骗了我多少次,我都没计较,但是景瑢,有些事是会积累在心里的,我不喜欢勉强人,你若觉得我们之间不合适,那就散了。” 景瑢桃花眸一颤,“你说什么?” 宁曦眼睛也眨了两下,她缓了一会儿,沉声道:“我大概是你的麻烦,既如此不如一拍两散,反正我们的目标早就达成了不是吗?” 景瑢神色有些慌张,他伸手想要牵她的手腕,却被宁曦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眉心一皱,手在半空中顿住。 “小曦你误会了,我没有嫌你是麻烦,我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好吗?”他声音很轻,语速也很快。 宁曦却将红玉佩从腰间摘下,放在他伸出的手中。 “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 “你对我来说最大的用处。”她点了下红玉佩,连带着他的手掌也被压得一沉,“还没有奏效。” “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想放弃你,但是景瑢,我不是可以任人摆弄的傻子,我是可以等你,无限期地等,但我有自己的思想,你就像一个跟在我身边的影子,阳光明媚时与我形影不离,乌云密布时有隐约看不清楚,我知道你时刻在,但却永远抓不住你的行踪。” “我想要的只是一点坦诚,否则我永远都会觉得自己像个你随手就能丢出去的飘瓶。” 即便她知道景瑢不会,但她依旧介意。 景瑢上前抓着她的手,这次没让她躲开,“事情马上就会解决,你再等我最后两个月,过完年我一定将一切都告诉你,你相信我。” 宁曦眼中的波澜渐渐平息,她一点点抽开自己的手。 “我愿意相信你,不是因为你的话,而是我想给我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想自己重活一世又看错了人。” 她说完,转身进了殿门。 景瑢看着掌心的红玉佩,眉心紧蹙。 她好像给了他机会,又好像彻底抹杀掉什么,他不懂,也不敢懂。 又是一个月过去,景瑢时常会来凤禧宫,宁曦也不会拦他,但总有办法让他见不到自己。 景长珞被景瑢从皇庄找回来,日日困在御书房里开小灶。 而前朝的大臣们也忙得脚不沾地,景瑢每日都能找出许多事情让他们做,偏这些事都是计划中徐徐图之的大事,突然提上日程,大臣们虽有不满但也不敢懈怠。 与此同时,景瑢的身体每况日下,因他从前身体就不好,所以前朝对此无人觉得异常,唯独宁曦这边知道内情,但碍于景瑢有意瞒着她,不让下人将此事告诉她,宁曦就装作不知道,随他去了。 但每当太医来请脉,她总会若无其事地问两句皇帝的情况,表面看上去是例行询问,实则只有身边人知道,每次见过太医后,她都会回内室翻很久医书。 第958章 和亲,她不能进去 第958章 和亲,她不能进去 这天太医照常请脉,小喜送太医出门,拉着他在凤禧宫门口站定。 “劳烦太医能否详细告知,陛下近日身体到底什么状况?”小喜问。 太医闻言先是客气两句,而后讪笑道:“可是皇后娘娘要问?” 小喜蹭了下鼻尖,喃喃道:“娘娘的兄长宁将军前些日来信询问陛下身体情况,我家娘娘也是一知半解,不知如何回信,我这才擅作主张多问一句。” 太医哦了一声,照实道:“陛下身体是积年累积下来,再加上陛下自继位以来一直事必躬亲,案牍劳形啊,这病是累出来的。” “虽然说病情不凶险,但这样的病最是磨人,若不好生将养,日后一定会落下病根,若是皇后娘娘能帮着劝说陛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能宽心不少。” 小喜点头,“这么说陛下的病并不要紧?” 太医讪笑着凑近几分,“臣也是为陛下好,才同姑娘说几句真心话,病要不要紧,全看陛下是否有意养病,若真的不重视不在乎,那到头来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北燕的神医了。” 言外之意,他们担不起这个后果。 小喜怔了好一会儿,才假笑着送走了太医。 回到殿内,宁曦从书本上抬起眼来,“聊完了?” 小喜低下头,小声道:“娘娘恕罪,小喜擅作主张了。” “知道就好。”她放下书,起身进了内室。 小喜一直跟着,直到宁曦坐上软榻,拿起一旁宁远舟从边陲传来的话本,她终于忍不住将太医说的话全都说了一遍。 宁曦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听完也只是嗯了一声,便让小喜下去。 小丫头显然不满足她的反应,还想说什么,但看她认真看书的架势只得闭口退下。 殿门关上,宁曦放下手里的书,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银翘刚给她送来的,谢允从北燕寄来的回信。 信上说了景瑢的身体情况,说他自小身体就不好,养了许多年才养回来些,但回南诏后日夜辛劳还喝了许多本不该喝的药,伤了身体,所以现在极有可能是真的身体不好。 信封里还有一张药方,是给景瑢调理身体的。 宁曦将药方拿出来,想了想,刚想喊小喜,小喜便主动推开了门。 “娘娘,北燕那边来人了。” …… 明阳殿偏殿,外面围着北燕和南诏两方的侍卫,水泄不通。 宁曦带着几个人赶到时,里面已经开始用午膳,大门紧闭,戒备森严。 黑羽守在门口,一眼就看到她,连忙从里面跑了出来。 “天寒地冻的,娘娘您怎么来了。”黑羽连忙将身边的侍卫遣走,“您是来看陛下的吗?” 宁曦看向殿门,“听说北燕来人了,不知是谁?” “是一位和亲使,北燕皇帝的人。”黑羽道。 北燕皇帝的人,那便是景瑢在北燕那边的自己人,大抵是来打探他下一步计划的。 “和亲使?”宁曦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和亲的?” “桑榆?” 黑羽笑容有些牵强地点了点头,“北燕那边想将七公主嫁过来,听说七公主那边非但没反对,反而还表示很乐意嫁过来,搞得陛下一个头两个大,等会儿您见到陛下可要帮属下们劝劝,免得陛下动气身体更不好。” 他也知道景瑢的身体状况瞒不过宁曦,便也不避讳了。 第959章 误会是他活该 第959章 误会?是他活该 宁曦却听出另一道意思。 “我现在不能进去?” 黑羽讪笑,“里面已经开席,娘娘现在进去恐怕不便。” 宁曦神色一冷,“我若一定要进去呢?” 黑羽嘴角轻轻抽搐,硬着头皮道:“属下不会拦您,但里面想必也不会继续谈正事了。” 宁曦微微点头,“是他的意思?” 黑羽抿唇不敢搭话。 “好,我知道了。”宁曦微微甩袖,转身离开。 “娘娘!”黑羽喊住她,“陛下只是权宜之计,您莫要误会陛下的用意。” “误会是靠行为来解的,而不是空口白舌辩驳几句便够。”宁曦冷冷说完,正要走忽然想起手里还带了份食盒,她将食盒递给黑羽,沉声道,“路上遇到银翘,她忙着办事让我把这个扔掉,我没得空,你帮我倒了。” 她说完,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入夜,不出所料,景瑢来了凤禧宫。 宁曦在寝殿听到此事,熄灭了最后一盏灯台,偌大的殿宇陷入了寂静的黑暗。 窗外月光明亮,一道颀长的人影倒映在窗上,被月亮拉得细长。 他站在院中许久未动,若不是发丝被风吹起,她甚至会怀疑自己看得是一幅画。 她站在窗子照不到的阴影里,静静等着外面人离开。 景瑢却像在跟她较劲一般,一动不动。 不多时,院中传来几声隐忍的低咳,渐渐地压抑不住,咳起来半晌才能止住。 足足半个时辰,景瑢的影子终于消失在窗上。 宁曦松开了抿得生疼的唇,踱步到窗前,推开了一丝缝隙。 院外静悄悄,月光落在整洁的庭院中,泛着清冷的白。 她将红玉佩交出去的那一日起,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她绝不会妥协。 次日一早,她得到消息,景瑢风寒加重,免了早朝。 黑羽亲自来请她去明阳殿,宁曦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北燕和亲使走了吗?” 黑羽灰溜溜地回了明阳殿,榻上的景瑢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都让你别去你非要去,碰壁了。” “属下见不得主子被误会。”他闷声道。 “误会?”景瑢又是一声笑,“这都是我活该,她只是做了本就该做的事情罢了。” “让太医们都回去,另外让和亲使也走,就说我体力不济无力招待,和亲的事告诉北燕皇帝,若信不过我便就此一刀两断,没必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试探我,当初那份交易也不是我求着他要做的。” 黑羽领命离开,景瑢从榻上起身,他站到窗边,拿起桌上的红玉佩,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划,白字浮现。 还是十。 想起那日宁曦说的话,他忽的将红玉佩握住。 幸好还有十。 景瑢歇了四五日才恢复早朝,凤禧宫却只在第一日接到黑羽请她去明阳殿的请求,之后无论是他还是景瑢身边的太监,都没见到半点人影。 宁曦坐在廊下煮茶,眼神时不时瞥向门的方向。 没盼来某人,却盼来了左文琦。 她穿了一身红艳的披风,穿过前院的梅林,美得仿若一幅画。 “你倒清闲。”她看见宁曦身边的茶具和暖炉,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 三两步跑到她身边,左文琦没客气地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 “你家皇上明日就要启程,这一去少说一月,你真不去见他一面?” 第960章 送行,他的答复 第960章 送行,他的答复 “他要去哪儿?”宁曦一怔,坐正身子正色问道。 左文琦喝茶的动作一顿,“你不知道啊?这事在前朝都议了好几日,没人告诉你吗?” 宁曦默然地坐了回去,左文琦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叹气,“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我们外面的人只知道你们两个平常不见面,却不知其中原因。” “小曦,我虽不知到底是何原因,但还是想劝你一句,别太倔,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样下去你会吃亏的。” 宁曦没接她的话茬,问道:“他出宫去哪里,所为何事?” 左文琦也知道她不会听,心领神会地转了话题,回答道:“说是去房州,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偶尔听尹辞提起,好像是为了军队的事。” 房州,那是与北燕的交界地。 宁曦难免想到什么,她又问,“他要带谁一起去?” “尹辞,还有谢允。”左文琦道,“听说谢允从北燕走,他们在房州汇合。” 宁曦陷入了沉思。 这两个人都是景瑢极其亲近的人,不过若说是为了朝政也无可厚非,毕竟两人一个是重臣,另一个是他现在急需的大夫。 左文琦走后,她招来小喜,将之前谢允给的那份药方交给她,“去太医院,找个新来不久的太医,让他照方抓药,再将药和药方一并送给黑羽,就说是给他调理身子的。” 小喜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领命去了。 宁曦目送小喜离开凤禧宫,她眉心渐渐蹙起。 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即便她还生着景瑢的气,但还记得他说过,等过完年后会给她想要的答复。 到底是怎样的答复,她不想期待,但却忍不住去猜。 明阳殿,黑羽从太医手里接过药材和药方,一头雾水地送到里面。 景瑢守着成山的折子,头都没抬,“什么事?” “太医院送来了一份新的药方,说是小喜姑娘托他送给我调理身体,可属下身体好得很啊!”黑羽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景瑢。 景瑢也抬眸,看向他手中的东西。 黑羽连忙将所有东西放到他面前。 景瑢拿起药方看了两眼,随后又拆开纸包查看了里面的药材,他忽而一笑。 “这是给我的。”他淡淡道,“这是谢允的字迹,是他给宁曦的药方。” 黑羽不明所以,“所以皇后娘娘将药方转交给您?” “不,她担心我。”景瑢唇角轻轻弯起,将药方还给黑羽,“照方煎药,谢允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听他的便是。” 黑羽对他前半句话有些不屑,撇着嘴角拿着药材和药方出了明阳殿。 景瑢自然看懂了他的表情,却根本不在意。 旁人当然不懂,但他却知道宁曦的性子。 她定是知道自己明日要离京,这才忍不住将药方给他,希望他在路上能保重身体。 他取下了腰间的红玉佩,轻滑了一下。 自从上次宁曦将红玉佩扔给他后便再没拿回去,所以他干脆自己带在身上。 上面的数字终于变了。 八。 景瑢无声地笑了笑,有些无奈。 真该让她看看,但是不行。 …… 次日一早,浩浩汤汤的御驾队伍在城门口停下,送行的队伍前所未有的壮大。 景瑢被朝臣们簇拥在中心,却和众人之间隔着尹辞和黑羽等人,他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中央,却仿佛与世隔绝。 第961章 离京,他真是狠心 第961章 离京,他真是狠心 宁曦身为皇后,自然也在送行的队伍里,她的马车在景瑢身后停着,只要她掀开帘子便能看到景瑢的背影。 小喜看了看自家主子,忽然上前将帘子掀开,大声道:“哇,今天的雪下得真大呀!” 她悄悄回头,对上了宁曦看透一切的鄙夷的眼神。 “放下。”她冷声道。 小喜抿着嘴将帘子放下,“娘娘,陛下都要走了,您真不跟陛下说句话吗?哪怕见一面也好呀?” “是他不想同我见面,不是我拒绝他。”宁曦道。 车外,黑羽悄声对景瑢道:“方才帘子打开了。” “听见了,是小喜的声音。”景瑢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了。” 黑羽不服气,“属下这不是为主子您着想吗……” “有精力还是留着过几日用。”景瑢面色冷漠。 时辰已到,景瑢和尹辞也都上了各自的马车,队伍开始缓慢地往城门外挪动。 直到兵马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宁曦推开了车门。 大雪纷飞,路上马蹄和车辙的痕迹只剩下浅浅一点,雪天安静,很快就连最后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她望着前方,心里忽然像是缺了什么,空落落得难受。 回宫后,凤禧宫的宫女出来迎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熟悉的人。 “长珞?你怎么在这里?”宁曦惊讶道。 她记得长珞最近都住在云妃宫里,因为被景瑢折磨得不轻,云妃心疼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长珞咧嘴一笑,“是皇兄让我来的,说最近他不在宫中无法教导我,让我别耽误时间,来找你习武!” 宁曦哼笑,“你皇兄真是狠心。” 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景瑢管起孩子来如此严苛。 景长珞却很高兴,到她面前有些害羞地揪起她的袖口,低声道:“能到皇嫂这儿,长珞很高兴。” 宁曦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景瑢不在宫中,前朝的事有齐文浩和许元庆盯着,偶有涉及军队的事便会传到她这里来,问她的意见。 后宫又只有她一个,虽然比平时忙了些,但总体也还好。 再加上长珞懂事,前朝送到明阳殿的折子她一个人看不完,他便会主动来帮她看,日子过得还算舒服。 半个月过去,前朝已经习惯了她这个皇后和六皇子处理政事,有什么事都先到凤禧宫询问她的意思,若是找不到她便会问与她同住的六皇子,最后就连齐文浩和许元庆有事也来问她。 宁曦对朝政之事来者不拒,大事小事都要处理得妥帖再交付下去,后来即便有长珞帮忙,她也要忙到子时前后才能休息。 这日,银翘按期限来给她汇报近日来的情报。 她看着书案后不停翻看折子的宁曦,忽然道:“你现在和之前的他一模一样。” 宁曦闻言微微出神,随即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已经漆黑的天,轻声问,“多久了?” “已经一个月多三日了。”银翘道,“房州那边有宁远舟守着,不会有事。” “我知道。”宁曦收回眼神,无声地吐了一口气,再抬头眼神恢复如常,“什么事,说。” “景怀瑜死了,死在塌方的矿洞里,被人挖出来时尸体已经硬了。”银翘道。 宁曦怔怔出神了好一会儿。 “哦,知道了。” 银翘接着道,“燕祟山最近有点消息,我们的人守在燕祟山不远处,发现他们前些日派人下山去往北燕京都。” 第962章 出事,突然病重 第962章 出事,突然病重 “可知道具体目的?”宁曦问。 银翘摇头,“但应该和皇帝驾临房州脱不了干系。” 银翘很少推断什么,但凡说出口的,那便是十拿九稳。 宁曦也想到这点,但她远在南诏皇城,对北燕的事鞭长莫及。 “他的事他一向心中有数,随他。” “那……景怀瑜的尸首怎么处置?”银翘又问。 宁曦想了想,道:“送回京城,同先帝一并葬入皇陵。” 银翘却皱眉,“他不配。” “就是因为不配才要送到先帝面前,让他们父子俩永生永世在一起。”宁曦淡淡道。 银翘没再多言。 三日后,大雪封路,景怀瑜的尸体被送回京城,她身为皇后亲临皇陵,目送着侍卫将装着他尸体的棺椁放入坑内。 她屏退了周围的人,盯着封紧的棺椁轻声呢喃着,“也不知上一世你有没有给我准备这么好的棺材。” 她眉梢轻扬,抬手洒了一把黄土。 “景怀瑜,希望你也能有来世能够看清自己。” 从皇陵里出来,队伍都退到了山下,只银翘一人在门外,看着她的神色极度不自然。 “宁曦。”她喊的是她的大名。 宁曦一怔。 “房州出事了。” …… 凤禧宫外,宁曦急匆匆地推开大门,进去还未站定就猛地转过身,看着面前已经跪成一排的下人,冷声道。 “说清楚,怎么回事?” 来人是宁远舟身边的亲随,他风尘仆仆,带了一身的杂草和尘土,猛地一磕头。 “三日前,陛下去驿馆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散心,回来后便卧病不起,谢大夫看过后说需要回北燕取一味药材,结果就这期间陛下病情恶化,性命垂危……” 宁曦眉心拧起,“你说什么?” 那人趴在地上,颤抖着道:“娘娘恕罪,陛下情况不好,谢大夫又不在身边,房州条件艰苦,还望娘娘想个办法才是!” 宁曦飞快地眨着眼,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白。 她想不清楚,谢允怎么会在关键时刻离开,景瑢又怎么会突然性命垂危? 另一个人是景瑢身边的侍卫,他还算淡定,补充道:“娘娘,边关苦寒,陛下身体又弱,许是一时吃不消的缘故。我等已经着人去寻谢大夫回来,但到底需要时间,娘娘还需给个主意才是。” 宁曦喊来银翘,“飞鸽传书,让黑羽找附近的商号,求他们想办法,无论是把谢允绑回去还是找另外的大夫,都要快!” 送走银翘,她找了把椅子坐下。 “你们细细说来,陛下究竟为何会突然病重?” 侍卫道:“陛下曾见过一位北燕来的姑娘,除此之外并无需要注意之处。” “那姑娘姓燕?”宁曦问。 侍卫惊讶,“是的,听黑羽叫那位姑娘作笙姑娘。” 宁远舟的亲随也抬起头来,“还有一件事,北燕皇室好像送过一封信,属下听将军提过此事,说是什么和亲?将军还因为这事到陛下那讨说法,回来后又气了好几日。” 宁曦闭了闭眼眸。 她甚至不知自己该不该生气。 “下去。” 人都离开,她回到内室快速换下了身上的华服,出门却撞见办事回来的银翘。 “你要去哪儿?”她扫过宁曦身上的装束,眉毛轻蹙,“你现在是皇后,宫中唯一能拿主意的人,不能乱跑。” “可他……” “就算你日夜兼程也来不及。”银翘冷声道,“若他吉人天相自会回来与你相见,若是他命薄,你现在去也只能看到他的尸首。” 第963章 哀,她不相信 第963章 节哀,她不相信 宁曦还是低头不语。 银翘沉声道:“小曦,你说过他是个心中有数的人,无论大事小事都会算到事无巨细。” 宁曦抬起头,“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银翘垂下眼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不会的。”宁曦道。 银翘还是没说话,只退到门外守着,怕她情急之下做出些会后悔的事情来。 实则宁曦已经冷静下来。 虽然嘴上说不可能,但心里她也对银翘的话产生了点怀疑。 这种事景瑢不但做过,而且他经常做。 可这次他装病的目的又是什么? 北燕那边需要他在南诏掌权,他自然不会装病降低自己对北燕的用处,南诏更是如此。 她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原因。 宁曦闭上眼,脑中两个想法不断交织。 她即希望景瑢没骗她,又希望景瑢骗了她。 夜半时分,前去传信的无影的人回报,说一切顺利,已经联系到在北燕的谢允,不超过两日他就会回到房州。 但这两日中的情况却不能保证。 而且传回来的信上说,景瑢病重到整夜咳血,根本无法休息。 宁曦看着文字便眼前一阵发晕,她跌坐回位子上,缓了好久才勉强看清面前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小喜。 “娘娘您说过,王爷是长命百岁的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小丫头生涩地安慰。 宁曦一怔,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忽然想起自己的红玉佩一直放在景瑢那边没拿回来。 她眉心轻蹙,但还是忍着情绪让小喜先出去。 殿门关上,她靠在椅背上无力地合上眼皮。 是的,景瑢是红玉佩选中的任务目标,他一定不会有意外。 为避免朝廷动荡,景瑢病重的消息只通知了她,次日前朝还是如常将折子送来。 长珞用过早膳便依照惯例来寻宁曦,然而今日寝殿的门紧闭,与往常完全不同。 “皇嫂身体不舒服吗?可需要请太医?”景长珞问守在殿外的小喜。 小喜笑着道:“殿下不必担心,我家娘娘只是近日操劳国事太累,贪睡了些。” 景长珞恍然大悟,体贴地悄声离开。 殿内,宁曦看着窗外离开的半高身影,心中忽然升起诡异的不安感。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景长珞的出现和此事有某种关联,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明白。 又过一日,宁曦坐在殿中等银翘带回房州今日的最新消息,然而同银翘一并来的还有一人。 黑羽跪在殿中,行了个大礼。 宁曦从座位上站起,一向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却不发一言,足以说明一切。 她心跳忽然加快,胸口砰砰的声音占据了她所有的听觉,恍惚间她似乎听到黑羽的声音。 “主子特让属下回来复命。” “娘娘,您节哀。” 宁曦手脚冰凉,怔怔地盯着黑羽,半晌才颤抖着问道:“复命?” “这便是他留给你的命令?”她忽然从高位上下来,冲到黑羽面前,将他一把拎起来,“你说清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去的时候人好好的,为何会这样!” 黑羽踉跄着站稳,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宁曦见他如此,像是被什么刺中了眼,瞳孔猛地一颤,她松开了黑羽。 “他最会骗人,我不信的,我不信。” 她冷着脸道,“我要亲自去房州一趟,不亲眼见到我绝不相信。” “娘娘!”黑羽高声喊住了她,“谢大夫和尹公子已经带着陛下在回京的路上,再有几日便会回来,您不必亲自去了。” 第964章 惩罚,为何又是这样 第964章 惩罚,为何又是这样 新帝继位半年便早逝。 离除夕只剩下三日,宁曦裹着一身雪白的披风站在城门下,身上已经盖了一层薄雪。 她身后是城门,城门内是陪同她一并前来的朝臣的队伍。 车马自远处而来,马车上的白花和黑绸在雪天里异常和谐,宁曦一动不动,等着车队朝自己慢慢靠近。 尹辞翻身下马,来到宁曦面前,却没有行礼。 “抱歉。” “路上出了点意外,他的尸首没能保住。” 宁曦眉心轻蹙了一瞬,“你在说什么?” 尹辞咬牙道:“刚出房州地界,队伍便遇到山火,躲避不及只能弃车先撤,回来后整个马车都烧成了灰烬,什么都没剩下。” “现在是冬日,哪里来的山火?”宁曦低声道。 “村民们上山捕猎生的火堆没有扑灭,引燃了半个山头,房州风大又干燥,你知道的。”尹辞皱着眉,垂下头又道:“抱歉,是我没能护好他。” “只是火势凶猛,若不弃车会死更多人。” “他是皇帝。”宁曦满脸不可置信。 尹辞点头,“是,我明白,此事若追究起来队伍所有人都是灭九族的重罪,所以我将此事瞒下来,换了一架新的马车和棺材……” 宁曦震惊到半晌没说出话来。 谢允从后面跟上来,观察过两人的表情后轻咳了一声,“此事你也不能怪他,这是你家兄长的主意。” 宁曦看向谢允,眼里尽是疑惑。 “是宁将军说不必为一个死人付出更多人的性命,你和景瑢都是宽容的人,自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谢允解释道。 宁曦忽然毫无征兆地滚出两行泪。 她神情没有半点变化,眼泪却像不听使唤一般一个劲儿地往下砸。 两个大男人更加无地自容。 “景瑢的身体状况其实一直不好,之前是为了装病喝了不少对身体有害处的药,后来又怕你担心,所以小病也不说一直扛着,再后来他忙于朝政疏于休养,就……” “只是这样?”宁曦蹙眉,“何至于此?” 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谢允和尹辞都不说话。 宁曦忽然道:“玉佩呢,他身上那枚红色玉佩你们可看见了?” “什么玉佩?”尹辞看向谢允,谢允也被看得一怔,随后道,“好像没见到。” 宁曦眉心蹙得更紧,她连缓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回到宫中,她将一切事宜交给礼部尚书和尹辞来办,自己则直接回了明阳殿。 她将所有人赶走,自己进到内殿就开始翻箱倒柜得找东西。 每处角落都没放过,依旧一无所获。 银翘推开殿门时,宁曦正无助地站在一堆杂物中间,眼神急切又仔细地扫过每样东西。 “我问过黑羽,他说红玉佩一直被皇上贴身收着,许是大火烧过后被人落在山上。”银翘道,“我已经派人去寻,但毕竟已经过去许多天,希望不大。” 宁曦茫然地抬起头,一双杏眸空洞无神。 “银翘姐。” “我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又是房州,又是大火,又将重要的人从我身边带走?” “明明该死的人是我,和他有什么关系?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他一定照他本来的规划活得好好的,都是我的错……” 宁曦哽咽到说不出话。 银翘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泪流满面,半晌才道:“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别忘了是谁害他病情恶化。” “又是谁一心想他死?” 第965章 组团死,金蝉脱壳 第965章 组团死,金蝉脱壳 景瑢留了份遗诏。 遗诏上写明让景长珞继位,皇后宁曦位居太后从旁辅佐。 这封遗诏是在景瑢的棺椁下葬后被尹辞拿了出来。 当天晚上,宁曦坐在明阳殿的书案后对着他亲笔书写的遗诏出神。 银翘推门进来,“我们的人已经从房州回来,并未找到红玉佩的下落。” 宁曦没什么反应。 银翘这才注意到她面前放着的遗诏。 “别看了,人死不能复生。” “未必。”宁曦淡淡道,“银翘姐,你不觉得事情蹊跷吗?他继位后半年,疯了一样地处理朝政,还将景长珞带在身边跟他学习政务,好像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样。” 银翘蹙眉,“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没接受现实吗?” 宁曦认真道:“我并非心血来潮,我真的觉得一切都是他在刻意安排,你瞧现在前朝安稳,根本不需我和长珞费什么心思,他是在给我们铺路。” “那他为何要这样做?” 宁曦摇头,“我不知道。” 银翘微微抿唇,“小曦,我不想泼尼冷水,但生离死别乃人生必经之事,早些接受。” 宁曦点了点头,将遗诏受了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日,她虽然很少离开明阳殿,但每日吃饭睡觉并无异常,众人都松了口气,觉得她应该是认清了现实。 然而景长珞继位大典后的第三日,凤禧宫忽然报皇后病重,谢允从宫外急忙赶进宫里,却没能来得及,到凤禧宫时人已经没了。 说是中毒,下毒的是景瑢从前的仇家。 短短两个月,年轻的帝后接连病逝,南诏上下惴惴不安,怀疑是否是不祥之兆。 …… 房州某条繁华的街道上,一个披着雪白披风的女子嘴里叼着炊饼,抬起头,帽檐下的视线不断扫视着周围店铺的牌匾。 最终她选了一家客栈。 进到房间,宁曦将披风扔到一边,边吃着炊饼边看着银翘刚传来的信件。 放下信,她从包袱里选了件干净的白衣,一切准备就绪,她从房间出来,到大堂点了几道小菜独自坐着。 没多久,两个熟悉的人从外面进来。 宁远舟一眼看到她,气冲冲地过来,手里的长刀猛地一砸,发出闷响。 “你作死吗?” “我已经死了。”宁曦扬起笑脸,“在旁人眼里。” 宁远舟气得只想打人,“我在房州乍一听到消息还以为是讹传,我恨不得直接飞回京城,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你们先坐。”宁曦给两人倒了茶,一杯给宁远舟,另一杯则递到另一个顶着斗笠的人面前。 她讨好地笑了笑,“韦伯伯别生气嘛,我这也是为军队考虑。” “放屁。” 韦兴仁摘了斗笠,毫不客气地挖了她一眼。 “臭丫头,你想急死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是?老夫也就罢了,商号那边你告知方莹了吗?”老头问。 “还没有,事情还波及不到商号,所以我便没说。”宁曦答。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商号那些人为你伤心?”韦兴仁瞪起眼珠,“小没良心!” 宁曦嘿嘿一笑,“只是现在不说,过两日等我去了北燕自会传信回去。” “无论是商号还是军队,都是爹娘当初打下的江山,我一个都不会留给南诏朝廷。” 第966章 现实,他已经死了 第966章 现实,他已经死了 听着两人有来有回的对话,宁远舟一直不苟言笑。 “你跟我说实话,假死离开南诏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他低声问。 宁曦眉梢轻扬,“自然是我自己,你为何这样问。” 宁远舟冷着脸道:“两件事相隔不过一月,我很难不多想。” 提起那件事,宁曦本挂着笑的嘴角悄然放平。 “不是我要惹你伤心,只是小曦,他已经死了,你再不接受也只是在折磨自己。”宁远舟皱着眉,心疼道:“当初爹娘离开时你也是这样,一蹶不振整整三年,如今为了他难道也要赔进三年吗?” 宁曦捧着杯子喝茶,不说话。 “你推景瑢称帝,后来又假死逃出皇宫,这些事我都没说什么,小曦,我和义父义母的想法是一样的,只要你能高兴,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可是你这样不肯面对现实,叫我们怎么能放心?” “哥。”她忽然喊他,“你猜的对,我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我不死心想去北燕看看。” “但你放心,若这次去过后一无所获,我不会再欺骗自己。”她缓缓道。 宁远舟眉头紧蹙,但听她这么说也不舍得反驳,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韦伯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宁曦看向韦兴仁,“你和兄长找个借口,将各地的宁家军调到房州边关来。” 韦兴仁浓眉竖起,“胡闹!调兵是多大的事,你还要调十万兵到边关?先不说这般行动定会闹得人心惶惶,单说此事若让北燕知道,他们定会借机向南诏出兵!” “你和那小子一个两个甩手走人,将南诏江山甩给一个半大的孩子,这个时候万不能同北燕起争执!”韦兴仁坚定道。 宁曦却道:“若是其他军队,北燕或许还会挑衅出兵,但若是宁家军,他们必不敢有动作。” 韦兴仁明白她的意思,北燕与宁家军曾有数次交手,都没有讨到半分便宜,他们一直惦记的兵器图纸也没能弄到手,这种情况下,生性多疑的北燕人不会贸然出兵。 可韦兴仁还是不放心,“不行,此举太过惹眼,除非你告诉老夫你要做什么?” 宁曦道:“我想给宁家军换个地方。” 对面两个大男人愣住。 宁远舟先反应过来,“宁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曦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南诏容不下定南王府,也容不下宁家军,若景瑢还在或许一切还有余地,但现在这样,我必须要给宁家军找一个靠得住的容身之所。” 若是以前,她还可以等爹娘回来,一切由爹娘做主,可景瑢死了,红玉佩不知所踪,任务不可能完成,爹娘也不会再回来,只能她自己来承担这些事。 银翘说得对,宁家军只认她和定南王府,既如此她又何必要想那么多。 韦兴仁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容身之所是指哪里,宁远舟已经拍案起身。 “那是北燕,先不提从前与他们之间的恩怨,只说你和景瑢与北燕朝廷的瓜葛,他们怎会如你所愿接纳你的人?” 宁远舟快气得背过气去,在他看来,宁曦已经被景瑢去世的事打击到人都疯了。 宁曦却淡定地说道:“北燕人唯利是图,只要对他们有利,什么仇怨都可以放下,他们一直忌惮宁家军,若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不会放过。” 第967章 抛弃都与她无关 第967章 抛弃?都与她无关 “可景瑢的死同北燕脱不了干系!”宁远舟激动道。 韦兴仁皱着眉将他拉着坐下,“低声些,你想人发现臭丫头假死吗?” 宁远舟负气坐正身子,怒目等着宁曦,等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曦却抿着唇挪开了视线。 “哥,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等我到北燕确定后才能告诉你。” 宁远舟气得想拍桌,但又怕闹出动静,最后只能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 “行,我管不了你,你便胡闹去!” 宁远舟和韦兴仁一个被她气走,一个临走前看着她一个劲儿的叹气,不欢而散。 宁曦坐在座位上出神。 宁远舟的反应似曾相识,她不由得想,景瑢所谓的难言之隐是不是和现在的她一样? 一想起他,脑海中各种画面便交错出现,宁曦皱着眉灌了一杯热茶,强行让自己忘掉那些杂念。 她还是不相信景瑢就这么死了。 或许在旁人眼里她是不肯接受事实的疯子,但她自己却知道,那种没来由的直觉预感有多强烈。 她太熟悉景瑢,这一切都仓皇得没有半点他的风格,就好像故意要让她发现异样。 次日,宁曦独自上路,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文书和路引,借商号的名义顺利到了北燕。 她先是快马赶到北燕京都,然后住在城外的一家客栈。 银翘跟在她身边,两人以姑侄相称,暂时在此处落脚。 午膳时分,宁曦借了客栈的厨房下了两碗面,银翘守在门口,等她出来接过面碗往外走。 “已经半个月了,你还准备在此处停留多久?”银翘也不吃面,盯着她问。 宁曦先尝了一口面,咽下后才道:“再等半个月。” 银翘蹙眉,“你到底在等什么?” 宁曦却忽然指了指她的面碗,“再不吃都坨了,我做了好长时间呢。” 银翘无奈抿唇,拿起筷子敷衍地扒了一口,然后又放下筷子盯着她。 宁曦只能道:“我想等城内能否传出些有用的消息。” “他若是没死一定回北燕,只要他回来,就一定会有风吹草动,他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银翘道:“我可以派人去北燕皇宫里查。” “北燕皇宫太过危险,容易打草惊蛇。”宁曦拒绝了。 银翘却盯着她道:“你不会是在自欺欺人?晚知道真相一日就可以多骗自己一日他没死?” 宁曦认真地看着她,“银翘姐,我来北燕是为了宁家军的事,至于景瑢……只是顺便罢了,他真死假死同我也没有关系了。” 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若他真死了,那她找与不找都是一个结果,可若他没死,那便是骗了她甩了她,她又有何必要再纠缠不清? 时间总会抹平一切。 就像刚知道景瑢病逝的消息时她惊诧不敢相信,现在还不是认清了现实? 连景怀瑜和先帝的仇恨都能放得下,景瑢又为何不能? 吃完饭,她戴上帷帽出门。 北燕京都还是要谨慎些,她些日子只要出门她都会遮面。 她先去了几家商号自己的玉器铺子,没表明身份,只看看有没有疑似红玉佩样式的物件。 而后漫无目的地闲逛,她忽然发现周边的景致有些熟悉。 不远处是京都的河道,面前是一条商铺装潢完全一致的街道。 宁曦走了进去。 现在是冬日,北燕比南诏还要冷,几日前的雪还没化,堆积在路上屋檐上,人来人往的繁华同上次完全不同。 第968章 东家,从未见过真容 第968章 东家,从未见过真容 她走在街上,商铺里出来一位半大的女孩子,手里握着一把烟花棒跑到她面前。 “姐姐喜欢看烟花吗?这个东西比烟花好玩,能把烟花拿在手里!”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 小女孩用打火石想点燃一个给她看,肉嘟嘟的小手却没能握住火石,掉在地上。 小女孩捡起来,有些窘迫地再次尝试,火石又掉落,滚到看不见的缝隙。 “姐姐,我……” “给。”宁曦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教她打开盖子,“吹口气。” 小女孩半信半疑地照做,等看到火苗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先是一惊,而后诧异地挪不开眼。 宁曦将火折子塞到小女孩空着的手里,然后抽出一根烟火棒,凑到火苗上点燃。 光亮乍现,宁曦静静地握在手里放完,看向小女孩,“多少钱?” “十文钱。”小女孩怯生生道。 “我都要了。”她掏出五两银子。 小女孩一怔,“用不了这么多!” 宁曦从她手里拿过那一把烟火棒,道:“都给你了,回去。” 小女孩没推辞,将火折子举起,“这个还给你。” 宁曦又没接,“送你了。” “多谢你将烟花送到我手中。” 景瑢说过,每条这样的街道都有一个总管事,多半是道路尽头的那家店的店主。 这家店是家书店,她进门时,店主正在堆满书本的案台上誊写新的书籍。 “姑娘要买点什么?字画书本,这里都有!”掌柜头都没抬地招呼道。 宁曦停下闲逛的脚步,扭头看他,“你怎知我是个姑娘?” 他明明没看自己。 “姑娘家的脚步声都很轻,影子也较小,开店这么久这点事还是分得清的。”掌柜边说边放下笔,抬起头来。 视线触及她,掌柜的神色很明显一怔。 即便他很快就调整好表情,但宁曦还是注意到其变化。 “您认识我?”她直接问道。 掌柜讪笑,“不曾,只是从未见过姑娘这般姿容的人,一时失态还望见谅。” “你能看到我的脸?”宁曦一怔。 掌柜指了指她的帽子,“你背着光,白色帷帽透光,能看到些。” 宁曦回头看了看,讪讪然地笑了下,“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掌柜摆摆手,“无妨。” 他从柜台后走出来,给她端了杯热茶,“姑娘想买点什么?” 宁曦抿了口茶水,四处打量了一圈,“听说这条街上的商铺都是掌柜一个人在管?” 掌柜没想到她会提起此事,惊讶了一瞬,而后道:“是我在管,但有人帮忙,不止我一个。” 宁曦点点头,讪笑着道:“是这样,我刚来京都,身上的盘缠快用完了,我不会别的只会算账,这才找到这边来,想寻个差事过活。” 掌柜了然,却面带抱歉道:“我这里暂时不缺人,姑娘可以去主街上的铺子问问,现在是冬日,各家铺子生意都不好,想必不好找活做。” 宁曦失望地啊了一声,“好,多谢掌柜告知。” 掌柜笑了笑。 宁曦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话本,翻看了两眼,若无其事地问道:“我瞧你们这条街同别处不一样,不知背后东家是何等人物,竟能有如此想法。” “我不知。”掌柜道。 宁曦惊讶道:“你是这里管事的,都不认识东家吗?” 掌柜摇头,“每个月初东家会派人来收账本和上个月的利钱,我没见过东家真容。” 第969章 营生,倒贴也行 第969章 营生,倒贴也行 回到客栈,银翘听到声响立刻出门,跟着宁曦进到她的房间。 “你又去了哪里。” 自从到北燕后,每当她不让人跟着自己出门,银翘就会进行全方位的盘问。 宁曦实话实说。 “你去哪里做什么?”她又问。 “我想打探一下他的消息,但可惜那人没见过东家,也没有直接联系。”宁曦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景瑢真的死了,那他们的东家就会换人,最晚到月底,他们一定会接到消息。” 她看向银翘,“我想混进去,看看能否打探到什么。” 银翘眉头紧拧,“无影在北燕也有不少人,不必你亲自去打探消息。” “还是我自己去。”宁曦拒绝了。 她拿起水盆准备出去打水,却被银翘挡住去路,“你不是说已经放弃他了吗?为何还要打探他的消息?” 宁曦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次。” 银翘闻言,拂袖离开。 次日,她打扮成普通妇人,又用一层厚实的面巾遮面,再次到了那家书店。 她只露着一双眼睛,但掌柜还是一眼认出她来,颇有些无奈。 “姑娘,我这儿不缺人。”他抱歉道。 宁曦没说什么,拿过他手里的笔,在他誊写一半的空白本子上接着写了下去。 掌柜一急,正要拦她,却被她写出的字堵住了嘴。 娟秀小字,规整又清晰,不仅符合要求还远超出许多来。 他们这种书店找读书人誊写书籍简单,但字很好的却很难遇,一般字好的都学有所成,不是入朝做官就到高门大户去做账房先生,根本不缺这点誊写书本的银子。 所以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来写。 说起来他的字也不算很漂亮,但为了营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他不再言语,静静看着宁曦抄完了一整页。 正当他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宁曦又翻到第二页,开始临摹原本上的插画。 掌柜的眼睛随着她笔尖挪动瞪得越来越大。 宁曦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笔,将本子挪到掌柜面前,“您看这水平可够在您这里谋个营生?” 掌柜惊得下巴快掉到地上,一时没搭话。 宁曦以为他还不满意,便又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来,“我不缺钱,只是想借您宝地寻个营生,您知道北燕京都对外来人管制很严,若没有正经营生下个月我就会被赶出城去。” “您若收下我,我每月买您五两银子的货,您只付我正常工钱就可以。” 掌柜还是没说话。 宁曦蹙了蹙眉,不得已道:“若还不行,我名下还有……” “行行行!姑娘免开金口,这足够了!”掌柜终于回过神,连忙道。 “看姑娘的字画,想必出身不凡,为何还要到小店来谋生?”掌柜爱不释手地捧着那本书,客气地问。 “来北燕办点事,需要逗留一段时间,也是没法子。”宁曦道。 “姑娘可能不知,只要给京都衙门上缴二两银子,便可延长两个月时间。”掌柜道。 宁曦抿了抿唇,“我同衙门的人有过节,他们不会批我的文书。” 掌柜一噎。 “不过您放心,这是私人恩怨,而且都是小事,绝对不会连累您这里的生意!”宁曦指了指自己的面巾,“我遮成这样,绝对不会被认出来,您对外就说我伤了脸就是。” 掌柜连连点头,“既如此,那你就先留下,一个月二两银子,再多我也出不起了。” 第970章 打工,东家要换了 第970章 打工,东家要换了 到最后掌柜也没答应她每月买五两银子书本的请求,只让她正常誊写书本画本就好。 本来她应该将要誊写的原本拿回客栈,写好了再送来,但宁曦想打探消息,便主动提出要留在店里,掌柜乐见其成,一口答应下来。 这家铺子还有个不小的后院,掌柜给她收拾出一间小屋,让她专心在这里做工。 后院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打杂的伙计,是掌柜收养的孤儿,吃住都在店里。 宁曦在店里混了两日边和他搭上话,小伙计年纪不大,大约十六七的年纪,见了她的眼睛便走不动道,听说她伤了脸后还好一阵唏嘘。 午膳时分,两人在后院守着块平整的大石头吃饭。 宁曦从食盒里拿出三样精致的小菜,小伙计嘴角抽了抽,又咽了口水,讪讪然道:“这些菜几文钱?” 宁曦想了想,“不知道,我猜可能二两?” “我一个月的工钱才二两!”小伙计吓得离饭桌老远,仿佛桌上摆的不是菜,而是一碰就碎的金子,“啥家境啊!” 又是字好又会画画,虽然只露一双眼睛,但也看得出姿容绝佳,现在吃顿饭都二两银子打底,这哪是该和他一起打工的人啊! 宁曦见他如此,将菜往他面前推了推,“掌柜没跟你说吗,我不缺银子,但是需要一个正经营生在北燕长住,这里环境好活又轻松,我就来了。” “你吃啊!”她招呼道。 小伙计年纪轻轻哪儿尝过这种价钱的菜色,嘴上说不敢,实则眼睛都快掉在菜里了。 宁曦拿起没用过的筷子直接夹菜到他碗里。 “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每日午膳带你吃。”她爽快道。 小伙计看向她的眼神直冒光。 “对了,我听掌柜的说这条街道都是一个东家,听说咱们东家还是个厉害人物呢?”她边吃边闲聊道。 小伙计咽下嘴里的饭菜,毫无防备道:“嗐,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换人了?” “换人?”宁曦筷子一顿,“这条街盈利不错,为何要换人?” “和这些没关系,就是东家出事了!”小伙计笃定道,“那些大人物们的事情我们这些人怎么能懂,听说是要换成另一个大人物,这不本该月末查的账,这个月都没人来取吗!” “掌柜说,过不了几日新任东家就会查账,这可是个大事,听说你会看账,到时候可要帮掌柜分担分担啊!”小伙计看着她道,“放心,该给的工钱掌柜一分不会少……不过你应该也不在乎这一两二两的工钱……” “怎么不在乎,该花花该挣挣,多谢你提醒。”宁曦笑道。 小伙计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然后盯着她的面巾,小声道:“你要不把面巾摘了再吃,你请我吃好吃的,我绝对不会笑话你!” 宁曦其实早就想摘了面巾,只不过有些顾虑才没摘,听他这么一说便也不想忍了,直接就摘下放到一边。 小伙计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半晌才挪动了半分,支支吾吾道:“你……你不是伤了脸吗?” 宁曦讪笑,“只是怕被熟人认出来找的托词罢了,没吓到你?” 小伙计被她的笑晃了眼,呆愣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 他确实被吓到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男人女人都算上。 宁曦知道小伙计在看自己,但她却没心思想这些,她满心都是换东家的事。 第971章 他也是人,为何不能死 第971章 他也是人,为何不能死 东家一换,那这些产业和景瑢就没有半点关系,也就说明他可能真的不在了。 宁曦咬着筷子,心里莫名地发慌,就好像她拿着竹篮去打水,自欺欺人地蒙上一层布,仿佛自己真的带了满满一篮子水,直到一阵风将布撩起一条缝,她窥见里面空空如也。 “这个你还吃吗?”小伙计指着她面前几乎没动的菜,不好意思地问。 宁曦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都吃了别浪费。” 她起身离开了位子,回到房间翻出那一把烟火棒,从中抽了十根出来,然后带着出了门。 街巷上人来人往,她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点燃了第一根烟火棒。 白日里光亮不明显,她背对着太阳,给烟火造出一片阴影。 所有人都说她在自欺欺人,她一直不肯承认,她自认为自己只是在合理推断事情走向。 可现在她突然发觉错的人可能真的是她。 她害怕听到不利于景瑢的消息,哪怕还没有确定,她都慌得不行。 烟火棒最后一根烟火棒熄灭,她忽而自嘲地笑起来。 他也是人,为何不能死? 就像爹娘一样,生离死别是最难捉摸的事,所谓的推测在命运面前一文不值。 回到书店时,掌柜正到处找她,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有些生气,“出去怎么不说一声,还以为你被人抓了呢。” 宁曦抱歉地笑了下,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掌柜早就习惯她三缄其口的性子,无奈地吐了口气,“罢了,明日早半个时辰到店里,上头要来人查账。” 宁曦一愣,“明日就查?” 掌柜点头,“东家换人,急着汇总账目。这些事和咱们都没关系,只照吩咐做就是。” “那明日东家会来吗?”她问。 “这种小事自然是手下的账房先生来办,怎会轮到东家亲自出面?”掌柜觉得她的问题实在好笑。 宁曦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次日,宁曦早早来到书店,帮掌柜整理账目。 这些事她做得熟练,掌柜那边的账目还没理一半,她已经全部理完。 掌柜吓了一跳,只得让宁曦先到前面看店。 “哎?怎么是你,掌柜呢?”小伙计打着哈欠到前面来,见到宁曦连忙收起伸懒腰的双手。 “对账呢。”宁曦道,“查账的人什么时候来?” 小伙计挠了挠脸,“按惯例该是午膳前。” 宁曦沉了一口气,漫无目的地整理台面上的杂物。 “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焉,别怕,他们是来查账,就算账目有问题也是掌柜担着,和我们这些做杂货的没关系。”小伙计道。 宁曦扯出一抹笑,“今天起早了,还不太清醒。” 小伙计理解地笑了笑。 午膳时分,人还没来。 “往常这个时候账都查完了,到底来不来。”掌柜也犯起嘀咕。 他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小伙计,“你先同宁姑娘去吃饭,我留这儿看店。” 小伙计一听吃饭顿时蹦起来,喜滋滋到宁曦身边,“走啊!” 宁曦却盯着街巷口的方向道:“我还不饿,你跟掌柜去,你们回来我再去。” 小伙计顿时蔫下来,但不好意思强烈要求,只得跟掌柜走。 宁曦靠在门边看,看到两人回来,东家那边还是没消息。 她收起杂乱的心思,戴上帷帽上街。 今日人不多,她随便找了家座位间有屏风的馆子吃面。 门外忽然路过一支衣着气质都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队伍。 第972章 新东家,竟然是他 第972章 新东家,竟然是他 宁曦坐在里面,反应过来时那只队伍已经路过店门口。 她追出去看,却只能看到几个相同打扮的侍卫的背影,看装扮分辨不出是什么人。 宁曦面都没吃完,直接追了出去。 那只队伍的主子走在最前面,进了一家茶铺。宁曦站在人群外,看不清店里的景象。 她戴好帷帽,快步赶回书店。 掌柜没想到她回来得这么快,还没等开口询问,宁曦便抢先道:“人好像到了,我没看见管事的,只看见侍卫个个全副武装,想必就是你说的那批人。” 掌柜怔了一怔,“只是查账罢了,怎么还带侍卫?” 眼下不是多话的时候,掌柜只念叨了一句便到后面去拿早就整理好的账册。 宁曦摸了摸头上的帷帽,有些犹豫。 帷帽遮面的效果好,但在室内太显眼,很可能适得其反。 她想了想,还是摘了帷帽,将面巾遮得严实了些。 她在北燕的熟人并不多,如此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掌柜靠着书案昏昏欲睡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宁曦一直清醒,听到声音顿时站起身来,站到层层叠叠的书架后,佯装正在整理书籍。 一道紫到发黑的身影踏步进门,本寒冷的季节在这人一身夸张的打扮下都显得炎热起来。 宁曦握着话本的手不由得缩紧。 是桑祈。 “掌柜的?”桑祈一进门就到处找人。 眼神扫过这边书架,似乎发现后面有人,真要走来,掌柜忽然从另一侧出来,“您是?” 桑祈连忙驻足,回头看向掌柜,“我是你们新任的东家,今日是要按流程查账,听说你是这里的管事,那就把账本拿出来,让本世子手下的账房过目一下。” 掌柜被他的自称吓了一跳,桑祈见他脸色慌张又不动,以为他的账目有问题,连忙摆手宽慰:“放心,这些生意本世子根本不在乎,只不过刚接手要走个章程罢了。” 他接过小伙计端来的热茶,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神色却突然一怔。 “这茶哪儿来的?”他问。 掌柜这下回过神,答道:“是小人买的。” “买的?”桑祈又尝了一口,眉心蹙起,“这是南诏的茶,一捧千金,你说你买的?” 掌柜闻言呆在原地,支支吾吾道:“小人……小人不知……” 桑祈看着他的眼神愈加怀疑。 正当他抬起手准备喊人时,一旁的书架后走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遮着面巾的女人。 “这茶是我卖给掌柜的,我家男人在南诏南边种茶,这是他们庄头赏的。”女人声音沙哑低沉。 桑祈眼神扫来,狭长的眸子眯得只剩一条缝,却依旧挡不住凌厉的眼神。 “你是谁?” “这是我店里抄书的。”掌柜连忙道。 “竟然是个女人?”桑祈狐疑地打量她,“她打扮成这样子,你说她会写字?” 掌柜点头,顺手从旁边拿了一本书给他,“这是她抄的。” 桑祈扫了一眼,眉梢轻轻一挑,“字倒是不赖,就是人瞧着不像念过书。” 他似乎觉得这女人没什么稀奇,失了兴趣,再不多言,只等账房查账目。 临走时,他招来掌柜,“这茶有多少你都卖我,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掌柜连忙到后面取茶叶,战战兢兢地将小茶罐送到桑祈手中。 自然,他没敢要银子。 送走这尊大佛,寒冬腊月,掌柜像是被汗洗了一遍。 第973章 放下,该认清现实 第973章 放下,该认清现实 回过头,他疑惑地看向宁曦。 “这茶叶怎么回事?” 他知道这位宁姑娘不缺银子,但再不缺也该有个限度,连世子爷都想要的茶叶,她能随手送自己一罐,这岂止是不缺银子? 宁曦淡淡道:“我没骗人,我家男人在南诏种茶,这是他低价从庄头那买的。” “家里不爱喝茶,留着也无用,还是给你们这些读书人品。” 掌柜眉头一皱,“你自己不也读过书?” 宁曦怔了一怔,讪笑道:“那也和你们这些上过学堂考过功名的男人不一样……方才那位世子是什么人啊?” 掌柜成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提到此事又不免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北燕只有一位世子殿下,便是桓王的独子,如今桓王府在京都权势滔天,快比得上燕府了。” “这么夸张?”宁曦佯装吃惊道,“看来以后生意会好做不少。” 掌柜叹了口气,“谁又说得准。” 宁曦笑了笑,扯下面巾到后院接着抄写书籍去了。 掌柜在前堂踱步缓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后院的方向。 “不对啊,她一个南诏人,不认识桓王世子,怎的却知道燕府?” 后院。 宁曦关上房间的木门,面上强撑着的笑容瞬间消失。 新东家是桑祈。 桓王府和景瑢关系亲密,桑祈更是助他多次,即便最后那次两人闹了不愉快,但在明面上他们还是盟友。 还真有点安排后事的意思呢。 宁曦紧抿着唇,她不知自己现在这般心境是否正常。 她宁愿来的人是燕子期,那她还能欺骗自己景瑢在布局。 可眼下的情况,俨然不是景瑢出手的习惯。 也许她真该认清现实了。 …… 五日后,新东家送来新的记账样本,宁曦看过最后一页的印章,跟掌柜辞别。 客栈,银翘似乎猜到她要回来,正等在门口,跟着她一并进了房间。 没等银翘开口,宁曦先说话,“我不会再惦记他了。” “明日让人给桑榆传信,就说我要求见北燕陛下。” 银翘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震住,眉心蹙了蹙,道:“此事不难办,但为何是桑榆?” 北燕掌权的无非是桓王府和燕府,北燕皇帝不过是个傀儡,根本说不上话。 “燕府和桓王府都不堪托付,北燕皇室受制于双方多年,若能有机会吸收像宁家军这样强劲的军队,他一定有求必应。”宁曦道。 “另外,燕祟山不满燕子期擅自行动,之前就有意与景瑢联手牵制燕府权力,他们也会对宁家军投靠北燕皇室乐见其成。” 银翘对此没什么意见,但依旧担心她的情况。 “你真的想明白,要带宁家军去北燕吗?” 宁曦垂眸,“南诏不可久留,北燕不算绝佳的选择,但就眼下情势实在别无他法,我会尽力给宁家军争取有利的条件。” “银翘姐,有些事虽不在眼前,但只要发生便是大祸,我知道这个决定听起来难以理解,但总得有人做出决定。” “我明白,你是为军队好。”银翘点头,“只是此事一出,无论是宁家军内部还是南诏百姓,都会对你有所怨言,你可想清楚了?” 宁曦浅浅勾唇,“若没想到这些,我岂敢踏步到此处?” …… 无影联络到桑榆的次日,她便在桑榆的帮助下混进了北燕皇宫。 七公主坐在宫苑里的秋千上,荡着腿轻轻摇晃,打量着她脸上的面巾。 “你照过镜子吗?” “这东西在你脸上一点用处都没有。” 第974章 北燕帝,私下见面 第974章 北燕帝,私下见面 宁曦下意识摸了下脸,“是吗?” 桑榆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你这张脸,就算只露一对眉毛都会被认出来。” 宁曦微微一怔。 “罢了,这话听着像是恭维你。”桑榆嫌弃地咧嘴,换了副正经神色道,“你见我父皇什么事?” “那得见了你父皇才能说。”宁曦道。 “哈?”桑榆嘴角一扯,“你讲点道理,现在是你在求本公主,不应该有问必答吗!” 宁曦眉梢轻挑,“这个问题答不了,可以换一个。” 桑榆嘴一撇,“那好,南诏说你病逝,到底怎么回事?” 宁曦微微抿唇,“这个也回答不了,要不你再换一个?” 桑榆气得想翻白眼,“这不行那不行,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嘛!” 宁曦无奈,“我也想答,你问点我能说的。” 桑榆再度点头,“好,最后一个问题,景瑢为什么拒绝本公主嫁去南诏?是不是你从中阻拦?” “他拒绝了你?”这下轮到宁曦惊讶。 桑榆见她这幅表情,晃着的双腿停住,“你不知道?”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神色变得拘谨,“当初北燕派和亲使去商议婚事,却被他赶了回来,我以为你知道的。” 宁曦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桑榆从秋千上下来,无措地揉着袖口,“抱歉,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的事,我不是故意提起他的事惹你伤心……” 宁曦淡淡地抬起眼眸,“无妨。” “何时能见到北燕皇帝?” 桑榆连忙道:“今晚父皇来陪我用晚膳,可以见面。”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防万一,你要让我的宫女搜过身才行。” 宁曦欣然答允。 晚膳时分,宁曦扮作宫女候在一旁,桑榆坐在桌前,眼神总忍不住往宁曦这边瞟。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是遮下脸,免得一会儿父皇看见你直接收你做本公主的庶母。” 宁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桑榆感受到她的威胁,悻悻地抿了抿嘴。 “我说真的,你对自己的样貌没数吗?就你这张脸除非全挡上,否则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宁曦忽而想起那日在书店遇到桑祈。 他就没认出来。 宁曦嘲笑,“你太夸张了。” “我没胡说!”桑榆皱眉,正准备跟她理论,外面忽然来了人。 北燕皇帝前呼后拥地进了宫苑,人还没进门,便听他和蔼的笑声传来,“几日不见想父皇了?竟然主动邀父皇来用晚膳,真是稀奇。” 桑榆站起身迎了出去,直接勾上皇帝的手臂撒娇道:“父皇这是不想来?” “朕是高兴!”北燕皇绕过屏风。 视线瞬间被宁曦吸引。 殿内一时寂静。 桑榆连忙遣走其他人,然后放开了北燕皇帝。 “父皇,这位是……” “南诏皇后?”北燕皇帝抢先道。 “您认识她?”桑榆惊讶道。 “上个月朕还给南诏病逝的帝后送过祭礼,怎么不认识?”北燕皇帝冷哼一声,踱步到宁曦面前,“朕倒不知,原来南诏皇后还有如此顽劣的一面,竟然假死跑到北燕皇宫里来?” “父皇您误会了,其实她……” “七公主。”宁曦忽然开口,“多谢你带我见北燕陛下,我有些话想同陛下单独说,还请公主行个方便。” 桑榆看向自家父皇。 北燕皇帝背着手沉着脸,不说应也没拒绝。 第975章 投靠,另谋贤主 第975章 投靠,另谋贤主 宁曦也不说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北燕皇帝开口道:“小七,你先下去。” “父皇?” “无妨,你先去用晚膳。”北燕皇帝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桑榆离开后,北燕皇帝寻了个位子坐下。 还没等他开口,宁曦也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北燕帝愣了一愣,随即轻笑几声,“定南王府果然出人才。” “那也比不过陛下几次三番来盗窃我宁家军的机密。”宁曦淡淡道。 北燕帝又是几声轻笑,“不知你寻朕是为何事,若是为了你夫君那便免开尊口,他答应朕的事还没兑现,朕也很是苦恼。” 宁曦瞳孔颤了颤,淡淡道:“陛下多虑了,我找您与他无关。” “哦?那是为何事?”北燕帝惊讶地问。 宁曦侧过身,对上对方略显威严的眼神,“不知陛下对宁家军如何看?” “一支足以保卫南诏疆土的军队。”北燕帝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南诏给不了宁家军想要的保障,我正考虑给宁家军找个新的安身立命之地。”她淡淡道。 北燕帝怔住,他并非没听懂,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曦接着道:“若是北燕的诚心足,我很乐意考虑带着军队向陛下效忠。” “北燕不是崇尚利益为上吗?陛下如今被桓王府和燕府夹在中间难以施展拳脚,宁家军刚好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北燕帝才缓过神,他神色郑重了许多,沉声道:“你认真的?” 宁曦眉梢一扬,“此等大事,自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北燕帝沉了一口气,缓缓道:“定南王府不是誓死效忠南诏朝廷吗?恕朕直言,今日你能背叛南诏,明日或许也能背叛朕。” 宁曦闻言冷笑,“定南王府是南诏给的名号,天下人皆知宁家军至始至终都只效忠宁家而不是南诏朝廷。” “再者,若陛下担心有朝一日我会叛变,那不合作也罢,我宁家军也不是除了北燕外别无选择。” 北燕帝皱了皱眉,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份诱惑太大,就仿佛是在他快要淹死时伸来的一支竹竿。 宁曦见他犹豫,语气缓和了些,接着道:“其实陛下何必顾虑这许多,你们北燕人不是只追求利益吗?利聚而来利尽而散再正常不过。只要您能给我想要的条件,我自然不会背弃您。” 北燕帝无声地叹了口气。 道理如此,但被一个年轻姑娘牵着鼻子走,他多少有些不服气。 “这种事,朕还无法现在给你答复。”他道。 宁曦了然,“不急,不过这段时日我无处可去,还望陛下给我一个落脚之地。” “这个好说,既然你与小七相熟,那就先住她这里,正好她这儿也少有人来往。”北燕帝道,“宁姑娘有什么条件,可以先拟一份文书给朕。” 宁曦却摇头,“若陛下诚心想收宁家军,那我想无论何种条件您都会答应。” “放心,您办不到的我也不会开口提。” 明晃晃的打劫。 奈何宁家军的吸引力太大,大到他还真的能容许宁曦提任何他能办得到的条件。 但被压迫至此,一把年纪的北燕帝脸色也不好看,离开时连声招呼都没打。 桑榆看着自家父皇愠怒的背影,跑到宁曦面前,“你怎么能惹我父皇生气呢?” 第976章 不看,关于他的一切 第976章 不看,关于他的一切 宁曦坐到饭桌旁,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饭。 “你让我见你父皇,难道还指望我逗他开心?” 桑榆轻嗤,也坐了下来,盯着满桌的菜叹了口气。 “对了,景瑢曾在北燕宫中住过的宫殿还空着,里面还放着他从前的东西,你要去收拾一下吗?” 宁曦的筷子一顿,“不了,都扔了。” 她受够了睹物思人的日子,既然人回不来,能彻底忘了也好。 反正他也想自己忘了他,不然为何临死前连句话都没留给她。 桑榆没想到她如此决绝,怔了好半晌,“你们和离了吗?” 没等宁曦回答,她急切地又问,“不会是因为我要和亲那件事?” 宁曦连忙打断她,“和你无关,我也没同他和离。” 桑榆更疑惑了,“那你为什么一副死了仇家的态度?” “你误会了。”宁曦冷冷道。 桑榆自讨没趣,撇了撇嘴角拿起筷子吃饭。 “景瑢病逝,燕祟山没派人来询问吗?”宁曦忽然问道。 桑榆没好气道:“他们乐见其成,有什么可问的!” 宁曦没再说话。 三日后,北燕帝借着陪七公主用晚膳的借口再次驾临,依惯例将其余人都遣走,只同宁曦在殿内。 “朕细细考虑过,宁姑娘若愿意带宁家军投靠与朕,朕可允宁家军的合理诉求。”北燕帝道。 宁曦对这结果并不意外,她点了点头道:“具体的条件我会拟一份文书,再托七公主转交给陛下,但有一条我需要说在前面。” “同从前在南诏一样,宁家军归我个人,北燕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宁家军的大小所有事务,也别想拿到宁家军任何机密。” 北燕帝眉心轻蹙,显然不太高兴。 “若陛下觉得不妥,还可再思量几日,我可以等。”宁曦倒是无所谓。 她就是吃准了北燕帝对宁家军的渴望大过于一切条件。 若是桓王府或者燕府,她还不敢这样狮子大开口,但对方是受制与两方多年不能翻身,手上没有半点筹码的北燕帝,她自然想怎么开条件就怎么开。 北燕帝也没急着答应,默许要再考虑几日。 “对了,陛下与燕祟山可有来往?”宁曦忽然问。 北燕帝疑惑地看向她,“若你需要,朕倒是可以替你联系。” “并非我需要,而是陛下您需要。”宁曦道,“据我所知,北燕朝政上的大事多半都需要燕祟山批复,若燕祟山不准,那即便是桓王府和燕府同意也无用,若燕祟山准的事,自然谁都不能阻拦。” “宁家军归顺北燕的消息一出,北燕各方势力一定会立刻有反应,届时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北燕帝恍然,“你的意思是,让燕祟山出面保证宁家军顺利归顺与朕?” 宁曦点头,“燕祟山不满燕府独揽大权多年,正想扶持一方势力与之制衡,桓王府自成一派燕祟山不会考虑,那陛下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要同他们说清其中利弊,我想他们会乐意助我们成事的。” 北燕帝闻言连连点头,“此事可行,待回去朕给燕祟山去一封信,邀他们前来商讨。” 宁曦点头。 北燕帝临走前忽然驻足,看着她道:“景瑢跟你说过多少事?” 宁曦道:“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北燕帝垂眸,“那便是都告诉你了。” “朕这里有一份关于他真实身份的户籍文书,你若想看,朕拿给你。” 第977章 对她,有恃无恐 第977章 对她,有恃无恐 宁曦怔了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多谢陛下,不必了。” 北燕帝闻言微微点头,离开了大殿。 宁曦站在原地,待到神色完全恢复平静,才走出门。 …… 深夜,北燕皇宫北边一处禁止人踏足的园林深处,北燕帝负手站在不大却规整的院落内,看着对面的人影动作轻缓地扫着盆景上积落的白雪。 “她不看你的文书,也未主动询问过任何关于你的事。”北燕帝道。 景瑢扫雪的动作微微停顿,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劳烦你。” “这是小事,不必客气。”北燕帝扬了扬眉毛,“只是你这精挑细选成的亲似乎不太合意。” “合不合意我说了算,倒不劳烦外人置喙。”他淡淡道。 北燕帝对他毫不客气的言辞非但没生气,反而还讪讪然地垂下了头。 “她要同燕祟山合作,你怎么看?”北燕帝聊回正事。 “她说得有理,你照她说的做,若燕祟山有不配合的地方我再出手。”景瑢说着,抬起头来,一双含情的桃花眸此刻却没有半点多余的温情,“别多言,也别多事。” 北燕帝讪笑着点头,“知道,朕不会对她如何。” 景瑢收回了眼神,继续打理面前的盆景。 北燕帝见状,悄声离开了院落。 景瑢的手指捻着冰凉的雪,雪花在指尖化作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滑到骨节凹陷处,又一条线地滚向手腕,没入衣袖。 一丝凉意袭来。 景瑢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指腹轻扫,上面浮现出白色的文字。 【八】。 自从玉佩被他带走后一直是这个数字,分毫未动。 他同宁曦一样,也看不懂自己的心。 就比如现在,他想立刻去见同在北燕皇宫中的宁曦,他早就该跟她说明一切,然后任她怎样处置自己都可以。 但他没有,并且他还知道无论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只要红玉佩在一日,宁曦总会肯见他的。 这算是有恃无恐。 景瑢冷笑了一声,手指不经意被盆景尖利的刺划破,洁白的积雪上落下了一朵晕开的血色。 他看着扎眼的红愣住。 良久,他收了手,眼帘遮住了瞳中的某种情绪,转身进了房间。 …… 又是三日过去,北燕帝还未有消息传来,宁曦想大约是燕祟山那边不太顺利。 她也不着急,只是每日只能待在殿内实在憋得慌。 桑榆忽然冲进偏殿的门,欢呼道:“今日宫中在御湖里放花灯祈福,晚上一起去!” 宁曦懒懒地掀起眼皮,“不去,我不能见人。” “你挡脸呀!晚上没人看得见的!你都关了好几天了就不想出去透口气吗?”桑榆不肯放弃,跑进来凑到她面前极力劝解。 宁曦冷哼,“小悦不在?” 桑榆嘿嘿一笑,“她家中有事先回去了,所以我才来找你嘛……” 她倒诚实。 宁曦扬了扬眉梢,极为勉强地叹了口气,“好,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你。” 桑榆欢呼着拍了下手,又兴高采烈地出去准备晚上出门的东西。 宁曦也有要准备的东西。 比如遮面的面巾。 在北燕宫中遮面太惹眼,所以她让桑榆陪她一起戴帽子。 堂堂公主遮面出门是为矜持,她作为侍女理当与主子同进退。 除了桑榆嫌憋闷不想戴却被她强制要求以外,此计划一切顺利。 第978章 落水,无人搭救 第978章 落水,无人搭救 御湖边有一圈半人高的石墩围栏,是上次景瑢要求皇宫建造的。 桑榆远远地指着那石墩,无意地提了一句,“都是因为你,我现在连水都碰不到了。” “为何不拆掉?”宁曦低声问。 桑榆投来惊讶的眼神,“好容易建的,怎么能拆!” 她凑近来,压低声音,“而且这些是景瑢提议修建的,现下父皇正因他病逝苦恼着呢,谁敢提起有关他的事惹父皇生气!” 宁曦勾了勾唇回应她。 天色渐暗,桑榆很快就被湖上挂满灯笼的花船吸引了注意,也不闹宁曦,就自顾自地感叹欢呼,很是高兴。 宁曦心思不在此处,她闲来无事扫视周围一同来观灯的人群。 大多数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少部分有在宫中念学未出宫回家的半大孩子,像她们两个成年的正经主子屈指可数。 宁曦轻咳了一声,“什么时候回去?” 桑榆乐不思蜀,敷衍道:“等本公主看够了再说!” 瞧她这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看够。 宁曦微微抿唇,同她身边的宫女打了声招呼便悄然退出了湖边的人群。 虽然来过北燕皇宫,但入夜后她还是有些难以辨认道路,所以只敢绕着明亮的御湖散步,也便于能随时注意到桥上带着帷帽的桑榆的动向。 她绕到无人的一处,靠着围栏站在湖边。 这边没人,自然也没有花灯,周围漆黑一片。 她站在其中,静静地看着对面热闹的人群和炫目的光亮,心中忽而觉得很空。 她忽然就理解为何桑榆吵着闹着也要她陪同,或许这种景致就是要两个人才能看到心里去。 另一边,黑羽穿着一身北燕皇宫侍卫的装束跑在前面,指着前方一片明亮的湖水激动道:“好多花灯!主子你看,那花船上的灯笼每只样式都不同!” 寒冬腊月,景瑢里面穿着一身白衣,外面罩了一层厚实的黑色披风,他顺着黑羽的手势看过去,温和的桃花眸映着星点光芒,他瞳孔也是一顿。 “嗯,很漂亮。” 他也许久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 想起某个人,他不由得环顾四周,边看边低声问,“除了宫人外,可还有其他人会来?” 黑羽正激动着,听到他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答道:“今日只是给宫人们解闷,宫里的主子们大抵是不会凑这样的热闹,要不属下找人去七公主殿内问问?” “不必,时候未到不能惊动他人。”景瑢拒绝。 黑羽又立刻没心没肺地钻进人群凑热闹去了。 景瑢就站在人群后,宽大的黑色斗篷将他整张脸都罩在其中,与近在咫尺的热闹场景格格不入。 他的手在披风下摸索着微凉的玉面,眼睛扫着如星河般璀璨的湖面,唇角不禁勾起。 若是她在……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斜对面的水岸边的人群忽然炸开了锅,人群互相推搡着,却都心照不宣地远离岸边。 御湖水不深,但夜里水下看不清,若是弄坏了里面的水植,或是被什么虫子水蛇咬一口,那岂不得不偿失? 谁都不愿意去救一个小小宫人。 忽的,另一边响起一声扎实的落水声。 不一会儿,下水救人的那人便钻出湖面,拖着落水的宫人爬上了岸。 下水的是位姑娘,落水的是个太监,那姑娘拖人显然有些吃力,但周围却无一人愿意上去搭把手。 第979章 暴露,他不该出手 第979章 暴露,他不该出手 谁都不知救上来的是个活人还是死人,便无人敢轻举妄动,生怕沾上一点责任。 宁曦在水中泡的时间越长,身上厚实的衣裳就越沉,也就愈发使不上力气。 最后她使出吃奶得劲将人推上岸。 自己却因力竭而顺着湖边往水下滑。 她连忙开始拖身上的衣服,拖到第二件时,头顶的外衫忽然被人扯起,她愣了下,迅速抓住了外衫的另一角。 一股大力将她扯到岸边,又顺着外衫拖上了岸。 宁曦剧烈地咳嗽着,银翘从人群外挤进来,连忙上前帮她顺气。 她看着一地的水和旁边湿透了的外衫,顿时了然,蹙眉道:“你怎么又下水了?” 她还记得景瑢曾说过宁曦怕水。 宁曦白着一张脸,气还没喘匀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银翘无奈,只能等她缓好,再扶她起身走出人群。 桑榆闻声赶了过来,见到浑身湿透还打冷战的宁曦吓了一跳,“天啊,怎么是你下水救得人?” 她声音一出,周围顿时有宫人认出来,随即一群人接连围上来,将一开始落水的那人抬走请大夫,再有人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递给宁曦,让她先裹着。 银翘来者不拒,拿了多少件都往宁曦身上裹。 她的帽子早就掉在湖里,虽然一身狼狈但还是不敢多留,只得给桑榆递了一抹警告的眼神,便示意银翘快带自己离开。 桑榆愣在原地,半晌负气地跺了跺脚,冲身边人吼道:“一个两个都是死的吗!两个人落水都不知道救?” 宫人们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桑榆气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狠狠地一甩袖,离开了御湖。 不远处,黑羽退到廊下,低声道:“她们都走了。” 景瑢这才从柱子后面走出,站到黑羽的位置,看着早就不见人影的湖边淡淡道:“过后你留意着,若有不妥,让谢允寻个由头去给她看诊。” 黑羽回头看他,“主子,您不是说不能让人注意到我们吗?” 谢允出现在北燕宫中,岂会不惹人怀疑? 他忍不住又道:“方才您就不该出手,夫人本身就会水,而且夫人身边怎会没人跟着,真有危险他们自会出手,哪里需要您?” 景瑢眉头紧了紧,“你话怎么这么多?” 黑羽撇嘴,“属下也是为了主子您好,计划进行到今日实属不易,可不能前功尽弃。” “若让燕祟山知道夫人在您心中的分量,肯定会对夫人下死手的。” 黑羽皱着眉头看他,“主子,夫人最多就是落水受寒,这里是北燕皇宫,陛下和七公主不会亏待她,实在不必我们出手。” 景瑢望着前方没说话。 黑羽看了他好几眼,最终败下阵来,叹气道:“那属下留意着七公主那边的消息,实在不行再让谢公子出面。” 景瑢这才转身离开原地。 …… 宁曦回去后没多久桑榆也赶了回来。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偏殿,看见宁曦抖得脸色苍白如纸,一身的气焰顿时消减下去。 “对不起,你知道的,我们北燕一向如此……”她小声道。 宁曦抖得厉害,便没开口,只摇了摇头。 银翘端来一杯热茶,冷冷道:“公主殿下有道歉的时间不如帮我家主子请个太医来。” 桑榆连忙点头,“对,我这就去安排!” 第980章 燕祟山,从前的积怨 第980章 燕祟山,从前的积怨 临到门口,她忽然又转身回来,“方才好像有人救你上来,你可看清那人的装束和样貌,此事是北燕对不住你,本公主出面帮你赏他!” 宁曦也跟着回忆起来。 当时在水下,她看不清岸边的景象,更别提她上岸后只顾着低头咳嗽,根本顾不上其他人。 宁曦摇了摇头。 桑榆也不意外,留了一句帮她留意便赶着去让人找太医。 衣裳换好,暖炉也生了起来,银翘看着她捧着茶杯瑟瑟发抖,神色冷得不像话。 “你倒热心,不是怕水吗,寒冬腊月的湖水你也敢跳?” 她语气没有多大起伏,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气。 宁曦抬头,扯出一抹惨兮兮的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淹死啊。” “没事,大不了就是感两日风寒,我身体好,不打紧。” 银翘憋着气,不说话只闷头帮她续茶水。 忽然,她道:“方才桑榆说的救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宁曦哦了一声,将事情原委如实说给银翘听。 银翘听完也毫无头绪。 “兴许是哪个热心的宫人。”宁曦没当回事,“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宁家军都到房州了吗?” 银翘正色道:“六皇子方才登基,一切事宜都听尹辞的,尹辞一听是宁远舟递上来的折子便答应了。” “若是大规模一并转移动静太大,现在军队正在分批往房州挪动,再有半个月就能齐得差不多。” “只是照你的安排,留下了大约一万多不愿意离开南诏或是年纪过大的军士在南诏京城驻守。” 宁曦点头,“如此便好,待燕祟山来人,我也可无后顾之忧地与他们谈判了。” 银翘微微皱眉,“你想清楚了?真要同燕祟山合作?” 宁曦抬眸,“还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吗?” 银翘默然。 良久,她低声道:“燕祟山并非善于之辈,你知道当初是他们的人与南诏合谋害了你爹娘。” “当年你爹娘上燕祟山,就是没答允他们的招揽请求,这才被他们忌惮,眼见着你爹娘在南诏权势一日高过一日,他们这才忍不住出手。” 宁曦神色怔然,“招揽?” 银翘无奈地点头,“是,你爹娘从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到十万兵马的将领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燕祟山虽然避世,但只要沾染权力又怎会真正避世,他们也一样垂涎与你爹娘的能力。” “像你爹娘那样的人,无论到哪都能成大事,燕祟山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可惜当初燕祟山碍于世家大族的颜面对于宁家军的保障不肯退步,你爹娘这才与他们翻了脸,最后不欢而散。” 宁曦蹙眉,“我爹娘并非疾言厉色之人,若只是谈不拢也不会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银翘叹气,“其实还有一件事,燕祟山只想要你父亲一人,至于你母亲他们并不想接纳,但说愿意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对你母亲让步,只是所谓的商号不能随之在燕祟山的名下,得交给北燕的燕府管辖。” “这怎么可能!”宁曦惊诧道。 “你娘也是这个反应,再加上燕祟山本就瞧不起她,她便更不想投靠燕祟山,你爹又是个护短的性子,得知燕祟山的态度后直接拒绝了他们,后续无论燕祟山再怎么退步,他连面都不肯见。” “这才落下了仇怨。” 第981章 谢允,怎么会在这儿 第981章 谢允,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让你报仇,而是希望你能离燕祟山的人远些,他们那的人表里不一心机深沉,不适合合作。”银翘道。 宁曦听完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原以为两方只是商谈未果,没想到燕祟山对娘亲竟然有这种可笑的看法。 “也正因如此,后来封王和军队起名时都用了你娘亲的姓氏,也算无形中与燕祟山的较量。”银翘接着道,“这么多年,燕祟山一直忌惮你爹娘,唯一可堪欣慰的是他们对你并未过多关注。” “他们那样的世家眼高于顶,怎会瞧得起我一个孤女。”宁曦冷笑。 银翘默认了她的说法。 “当年他们瞧不起我娘,现如今一样瞧不起我,鼠目寸光。”宁曦冷声道,“不过也是好事,正好给我做事的时间。” “你还要与他们合作?”银翘疑惑地问。 “当然,只有与他们真正搭上线才有机会搞清楚当年到底是谁主张杀害我爹娘。”宁曦道。 “小曦,我多嘴一句,这种事恐怕不是一人的主意,当年与你爹娘结怨的已是燕祟山上最有名望之人,后来你爹娘的事恐怕燕祟山人人有份。”银翘道。 “我知道。”宁曦抬眸看她,眼神坚定,“但总要先找出一个,再牵出其他人。” “亦或者,整个燕祟山。” 银翘眉心轻蹙,“小曦,燕祟山不同于南诏朝廷,你在他们眼里没有根基和价值,找他们报仇谈何容易?” “而且你已经替你爹娘讨回了公道,景怀瑜还有南诏先帝都为他们正了名,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别再逼自己。” 宁曦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只是想为他们做点事,弥补我的过错。” 银翘不明所以,在她看来宁曦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何来过错。 然而在宁曦心里,她弄丢了红玉佩,又看着景瑢英年早逝而无可奈何,她搞砸了任务,彻底断送了爹娘复活的可能,她是杀死爹娘第二回的凶手。 想起自己重生而来的缘由,她心里就像灌了铅,这份罪恶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燕祟山就是最好的对象。 若能解决掉燕祟山,那她也能心有所安。 银翘离开后,她独自一人蜷缩在被子里。 冬日的湖水冷得刺骨,即便屋里暖和,她身上还像是透着风。 方才被水淹没头顶时,她看见岸边一众人冷眼旁观,脑中又不受控制地闪过景怀瑜站在水牢边居高临下嘲讽自己的画面。 有些事是永远不会过去的,但无论发生多少次,她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被水淹没。 就像当初她被困在水牢,忍不住想谁能来救她。 她将被子盖过耳朵,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就是不知道最后救了自己的是谁,没想到北燕宫中还能有热心的人。 自己善良出手不难,但在一群人都选择冷漠时还能出手便实在难得可贵。 桑榆说会帮她留意,她也真心想感谢这人。 一觉醒来已经快到午时,榻边靠着一位熟人,宁曦看见时明显一愣。 “谢允?”她嗓子像是吞了块热碳,干得难受。 谢允本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立刻睁开眼,转身给她拿了杯水来。 宁曦喝了水,声音顺畅了些,“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允轻叹一声,“还说呢,家里出了点事需要银子,景瑢不在,你又病逝,我自然要找个有钱的新主子,这不,回来继续讨生活。” 第982章 背叛选择而已 第982章 背叛?选择而已 他指了指身上的北燕官服。 他又做回了太医。 宁曦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思绪。 “你不是瞧不上北燕官场?”她问。 “生活所迫!”谢允斜眸睨来,“还不是因为某些人一个两个报病逝,搞得我伤心之余还得另谋出路。” 宁曦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若不嫌弃,可以继续跟着我,还按景瑢原本答允你的条件来。” 谢允眼神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算了,我刚回来没多久就又走人,朝廷也不是市集说走就走,过段时间再说。” “抱歉。”宁曦轻声道。 谢允又叹了一口气,“罢了,相识一场,知道你没死就好。” “只是好端端的,为何要假死出来,你来北燕究竟为何事?” 宁曦靠着床栏,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谢允见她如此连忙道:“你若有顾忌不说也无妨。” 宁曦摇了摇头,“我怕你像他们一样来劝我。” “起初我是为了景瑢。”她说了实话,“我不相信景瑢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么死了,我总觉得他又编了个天大的谎来骗我。”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他纵使再缜密,也还是个人,逃不过生老病死。” 她缓了一口气,淡淡道:“我留在北燕宫中主要是为了宁家军,南诏并非久留之地,我要为宁家军寻一个更可靠的归宿。” 这次换谢允怔了许久。 “你的意思是,要带着宁家军投靠北燕?” “只是暂时为北燕所用,依旧是我掌控军队的所有事务。”宁曦道。 “你疯了!这是背叛!百姓可不会管这些细节,他们只知道曾经保家卫国的军队如今保护了他们的敌人!”谢允忍不住高声道。 宁曦神色平静,“我不能周全所有人,况且我定南王府对南诏对南诏百姓仁至义尽,我和我爹娘从未对不起过他们。” “而且我宁家军的军士也是百姓,他们也有生活要过,难道要一直跟着我在南诏过提心吊胆的生活吗?”她道,“北燕虽说没有南诏的人情味,但却能容忍人对权利的追逐,只要我在一日,宁家军就能受我庇护,北燕朝廷并不会因此觉得我的行为有何不妥。” “等时间一长,或是给他们找个妥善的安养去处,或是直接挪进北燕朝廷,哪里都比南诏那个憋屈的地方要好。” 谁都看得出来,南诏早晚会被北燕攻打,即便宁家军强盛,也逃不过伤亡惨重的结局。 她不是爹娘,对南诏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她只想讨回爹娘的公道,保护值得保护的人。 至于无关的人,她不想管,也管不过来。 谢允震惊不已。 “我还以为你们定南王府会誓死与南诏共存亡。” 宁曦轻嗤,“南诏朝廷对我爹娘做出那样的事,他们也配我与他们共存亡?” “说句不好听的,没了宁家军南诏就是北燕的囊中之物,与其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打起仗来百姓们流离失所,还不如直接认清现实低头服软,最少百姓的生活不会被波及。” 她这话说得难听,但确实在理。 谢允嘴角抽了抽,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只是他还是很震惊,宁曦在他心中伟岸的形象有了些许变化。 宁曦喝空杯中的水,忽然问:“景瑢去世时你在,他到底什么病,为何会恶化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