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靠科研在王府当团宠》 第1章 神秘样品 夏夜的凌晨一点半,谢昭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这篇关于《不老草中cr超级激酶对大鼠弱质基因的修复作用》实验研究的论文她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了。 想着明天的博士毕业论文答辩,谢昭昭脑海里浮现出学院里那几位在植物药研究领域有着绝对权威的老学究,教授们的严谨和严格都是出了名的,自己的这篇论文有一组数据的标准偏差很是可疑,这让她十分的忐忑不安。 明天的毕业论文答辩能不能顺利过关?这个问题萦绕在谢昭昭的脑海里无法挥去,令她焦虑到两眼锃亮,毫无困意。 谢昭昭一边往电动牙刷上挤着柠檬味道的牙膏,一边脑海里还在放电影似的闪现着那组标准偏差出问题的数据,琢磨着实验方案,实验步骤、测试仪器、数据统计以及计算分析,究竟是哪一步导致实验结果的标准偏差超出范围,并且根本无法修正? 谢昭昭正全神贯注的在脑海里重复实验步骤,忽然那首曲调明快又带着一丝戏谑的歌曲《老公挣钱给老婆花》在宿舍里响起,吓得她一哆嗦,差一点把手里的电动牙刷扔马桶里。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来电铃声,赶紧吐出嘴里的牙膏,快速漱了漱口,一边抽出纸巾擦嘴,一边冲出卫生间去拿手机。 正嘟嘟囔囔的发泄着不满,抄起手机一瞅屏幕上大大的四个字——黑山老妖,立刻闭了嘴。这么晚了,导师打电话找自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谢昭昭细长白晳的食指在电话上划了一下,电话接通了,黑山老妖的山东普通话口音传了出来:“小谢,四级无菌实验室智能锁系统里面是不是录入过你的虹膜验证?” 谢昭昭一脸蒙,这问题明显跟自己的论文没关系呀?自己的实验项目在一级无菌实验室里完成就足够了,哪里需要到四级的程度?只得木讷讷的点头道:“啊?啊!录了呀!但我从来没进过四级无菌实验室,也没试过我的虹膜能不能通过解锁验证。” 电话那头仿佛火上房了一般着急,说道:“录过就好。你现在,立刻,马上穿上衣服去实验楼,十分钟后有人送一样东西过来,你只需要接了,打开四级无菌实验室,把东西放进去,然后等我到了再说。” 谢昭昭就是一惊,大夏天的背脊上都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出来。 黑山老妖让自己接的什么可怕的东西?要送进四级无菌实验室的东西是什么概念? 四级无菌实验室呀!那得是对人体、动植物或环境具有高度危险性,通过气溶胶途径传播或传播途径不明,或未知的、危险的致病因子。而且,重点是对这种东西根本没有预防治疗措施。这东西危险级别有多高可想而知。 谢昭昭脑子反应还不算慢,急忙趁着导师还没挂断电话之前问了一句:“老师,我没有进高危实验室的专用防护服呀!” 谢昭昭这句话一问出口,明显发觉电话那头一怔,随即山东普通话口音的咆哮声传来:“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让你接的东西是生化武器呀?还高危实验室专用防护服?我还怕你身上细菌多把那宝贝给污染了呢!普通防护服就够用了!那东西很珍贵,你要小心再小心,听到没有?稍有差池,我要你小命儿!去开门,等着我,我马上到!” 随后,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盲音。电话被黑山老妖给挂断了。 谢昭昭冲着手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哼了一声,也不敢耽搁,就像黑山老妖说的,现在、立刻、马上兜头套上一件休闲的长款t恤,拖鞋一甩,踩上平底凉拖急匆匆的冲向实验楼。 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黑山老妖落下电话开车来学校也至少要半个小时左右,要接的东西十分钟就到,那也就是说,她得在实验室至少等二十分钟。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太可怕了! 谢昭昭穿着凉拖飞快的跑在药学院的林荫小路上。不跑不成啊,她害怕呀!夜深人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两边的路灯黄惨惨的,斑驳稀疏的树影在暗夜里摇晃,很有几分鬼片的气氛。 猛地,《老公挣钱给老婆花》的歌声再次响起,谢昭昭吓得差点叫妈。拍着胸脯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起来喂了一声,这才知道对方是给导师送东西的。人家已经在实验楼前等着了,问她还有多久能到。 等谢昭昭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跑到实验楼前一看,来人不止一个,确切地说,居然是一群!实验楼前停着一排车! 为首的是一位看上去七十岁左右的学者,头发已经花白,但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的,充满着智慧的光芒。只一眼,谢昭昭就觉得面前这个老头的学术地位肯定不会在自己的导师之下。 老人似乎也很焦急,不等谢昭昭打招呼,便问道:“你是邓老的学生?快,随我把东西送进实验室,有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谢昭昭只得点点头答应了一声,正想上前去敲实验楼的大门,却看见大门早已经打开了,估计是老师早就打过招呼了。 只见那老者从一个年青男子手上接过了一个白色的瓶子样的东西。谢昭昭扫了一眼便知道那是一只便携式液氮罐。 老人挥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跟着,他一个人提着液氮罐跟在谢昭昭的身后进了实验楼。 进入电梯,谢昭昭对老人礼貌的笑笑,说道:“老师,我帮您拿着!” 老人摇摇头,意思不用,也没说话,眼睛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屏,似乎很紧张又很兴奋。 谢昭昭忍不住好奇,就一直在猜那只液氮罐里装的是个什么东西?什么东西需要零下196度的液氮罐来转移运输呢?最常见的就是新生儿的脐带血了,再不然就是器官移植手术用来储存和运输人体器官的。 第2章 王大拿与邓日月 可是,谢昭昭觉得都不对。目测这老头手上的便携式液氮罐,长圆柱形的,大概高三十厘米,直径不超十五厘米,跟个大号的保温水壶差不多,人体能移植的器官什么玩意儿能长成这样呢?心肝脾肺肾的无论哪一个,这个罐子都装不下啊? 电梯叮的一声响,停在最顶层二十四楼。谢昭伸出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老师,您请!” 谢昭昭带着老人先在更衣室换上防护服,然后,通过虹膜验证打开了四级无菌实验室的门,老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间实验室,很熟悉实验室里的环境,轻车熟路的找到实验室里的小型液氮库,将手里的液氮罐送了进去。 谢昭昭更是心痒难耐了,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得双重的液氮保护? 老人关上小型液氮库的门,仿佛才松了一口气,对谢昭昭说道:“你叫谢昭昭对?很高兴认识你,虽然时间不大对劲儿。我姓王,是你导师的老朋友。你是不是非常好奇我今天带来的这东西?” 谢昭昭笑了笑,点点头,很有礼貌的回答:“王老好,我是谢昭昭。嗯,我是挺好奇那液氮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我好像不能问。” 王老呵呵笑道:“没什么不能问的,呆会你导师来了,还需要你的帮助呢!我是j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 谢昭昭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什么?文物考古研究院?黑山老妖的学术领域跟考古半毛钱关系没有?根本不搭边好么?谢昭昭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死机。 王老很健谈,也很幽默风趣,两人开心的交谈了十多分钟,谢昭昭终于弄明白了后半夜被拎起来不让睡觉的前因后果了。 原来,长白山地区一户农家租了一块林地准备搞人参人工栽培时,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处古墓。 逐级上报后,得到消息的王老第一时间带着学生对这处已有多处盗洞的古墓,紧急进行了抢救性发掘。 今天带来的这件东西就是古墓里发现的陪葬品,或许说是陪葬品也不确切,因为这东西虽然是在墓主人的棺椁里发现的,却根本不是同一时期的东西。 墓主人的墓志铭清楚地说明,她是辽金时期的一位贵族夫人。而这株在他棺椁里发现的不老草却根本无法通过碳-14含量检测来确定它所属的生存年代。 谢昭昭更加惊讶,她虽然对考古一窍不通,但刚刚王老给她扫了一下盲,多少也明白了一点点基本知识,由于碳-14含量极低,而且半衰期很长,所以用碳-14能准确测出5~6万年以内的出土文物。 谢昭昭啊的一声惊呼出来:“那按您老所说,在墓主人棺椁中发现的这株不老草岂不是至少有六万年以上的高龄?” 王老摇了摇头,推了推大大的黑框眼镜,神情极为兴奋地说道:“六万年的高龄?何止这些?你知道吗?我们做考古,研究的都是不知道死了几百几千年的死物。按说一株植物放在棺椁里七八百年了,长白山地区属于受季风影响的温带大陆性山地气候,降水充沛,一株离开土壤的植株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枯腐烂。可是,这株不老草暗红紫色的花冠却栩栩如生。” 谢昭昭听得都有点迷茫了,她是中药化学专业的博士生,本科加硕士研究生再加博士生,学中药学学了九年了,王老今儿这番话完全颠覆了她对中草药的科学认知。 谢昭昭傻了似的张大嘴巴,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更能贴切的表达她现在近乎惊恐的心情。 王老浑厚的男中音继续钻入她的耳孔:“我曾经跟你的导师邓老学过简单的细胞活性检测方法质璧分离法。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用手边能用得上的仪器凑和着做了一个不大专业的质璧分离实验,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显微镜下清楚的看到,它的植物细胞在高渗溶液中时内液细胞渗出,整个原生质体缩小,细胞膜逐渐与细胞壁脱离,居然就产生了质壁分离!当颤抖着手,把已经发生质壁分离的细胞再次移入低渗溶液中时,水重新进入细胞,原生质体逐渐恢复了原状,居然就完成了质壁分离复原!天啊!我当时都吃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你知道吗?” 谢昭昭现在也想吃速效救心丸。这怎么可能呢?可是,这老头肯定没有精神病,就算他精神不正常,外面那十几号人也不会跟他一起发疯,大半夜的不睡觉,不辞辛苦的赶夜路,把东西送到黑山老妖这里来。 谢昭昭越发急切的想见识见识装在液氮瓶里的那株神奇的长生不死的不老草了! 正说话间,实验室的大门开了,谢昭昭心里的黑山老妖健步如飞的走了进来。 邓日月,j省中医药大学最副盛名的植物药动物药专家。对几千种中草药动物药如数家珍,据传说,一株草药往他面前一放,一只飞鸟在他面前飞过,他就能准确的说出这东西是哪个纲哪个科哪个属哪个种的,学名叫什么,别名叫什么,有什么药用价值,分离提取出的有效成份对最前沿的药物科学研究有什么贡献。简直就是一部行走的中药学百科全书。 但是,这老头山东人,脾气死倔,说话难听,对学生要求极严,甚至都有点不通人情,被学生们私底下尊称为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一进实验室一句废话都不说,连招呼都懒得跟他的老友打一声,直接大踏步走向小型液氮库,从里面拿出液氮罐,大声说道:“小谢,准备开始,记录!哦,对了,王大拿,你自己出去,不送!实验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发你邮箱。” 被邓日月称为王大拿的王老也不生气,似乎早已习惯了与他这种不客气又很亲切的相处模式,答应一声:“成!”说完,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出了实验室。 第3章 失踪 谢昭昭准备好板夹,纸笔,站在黑山老妖身旁。 邓教授小心翼翼的从液氮罐中取出不老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着圈儿的观察了一会,又拿起尺子,量了量,说道:“性状鉴别,茎肉质,长圆柱形,长12厘米,直径7厘米,向上渐细,直径3厘米。表面灰棕色,有纵沟,密被覆瓦状排列的肉质鳞叶,鳞叶三角形,宽约05厘米,厚约2毫米,可见鳞叶脱落后留下的弯月形叶迹。质坚实柔润,不易折断。” 说完,邓教授走到那台世界最先进的味觉指纹分析仪前,坐下来,调试后,操起薄薄的锋利无比的刀片准备取样,可是,对着这株不老草上上下下的一顿比划,却半天下不去手。 谢昭昭理解黑山老妖的心情,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药材样本,这株不老草可以说是学术界的无价之宝。 就在邓教授终于下定决心挥刀切向那株不老草的根部时,谢昭昭没有来由的心里就是一紧。 黑山老妖手里削下来的一片薄薄的切片正要放到味觉指纹分析仪上,就在这个时候,极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谢昭昭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因为她分明看见被削下一片的不老草那处横断面正在慢慢的渗出殷红的鲜血,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珠,一颗颗滚落在实验台上。 谢昭昭以为自己是一夜没睡,大脑皮层过度疲劳从而产生了补偿性兴奋导致了幻觉。可嘴里还是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来:“它,它出血了!” 谢昭昭叫完就知道自己犯错误了,自己的导师脾气古怪,最不能容忍学生在实验期间走神儿。正不知所措之时,却见导师一下子将手中的不老草扔到了实验操作台上,一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只是这么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那株不老草的横断面上鲜血汨汨流出,谢昭昭觉得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个人被活生生砍断了脚,伤口正在血流成河。 黑山老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断面还是在流血,并没有停止的趋势。 他转头向谢昭昭望过去,问道:“你也看到了?难道这东西有致幻成分?” 谢昭昭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救命的呼喊声。这让她刚刚平稳跳动的心脏又急速狂跳起来。她颤声问:“谁?谁喊救命?老师,你听到了吗?” 黑山老妖伸手指着操作台上那株不老草,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它!” 谢昭昭脑子忽然有点迷糊,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鬼使神差的上前几步,伸出一根手指去碰了碰不老草的横断面。 黑山老妖忙出声阻止:“小谢,住手!别碰它!” 可是,已经晚了,谢昭昭的手指已经沾上了一抹殷红的鲜血。 谢昭昭因为嫌戴着手套写字不舒服,这次的实验样本又不是什么有毒物质,所以根本就没有按要求戴手套。 谢昭昭做梦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次违规操作,就让她的命运发生了难以逆转,不可想像的翻天覆地的巨变。 谢昭昭和她的导师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株不老草就象长了嘴巴一般在蚕食着谢昭昭的手指。 谢昭昭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她已经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一根食指很快消失在不老草的根茎里。 黑山老妖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扑上去想将不老草从谢昭昭手上拉开。 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身体重重的撞击开去,重重的跌在地上,根本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蚕食还没有结束,谢昭昭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她却一动不动,半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直到她的整个身体连同那株诡异的不老草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一人一草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谢昭昭恢复了意识,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株草,一株-植物界-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菊亚纲-唇形目-列当科-列当属-列当,别名不老草,学名草丛蓉。 好么,这外表!真是没谁了! 谢昭昭瞧了瞧自己的体形,绝对比自己原来那微胖体形苗条上百倍不止!腰身7厘米!而且四肢更是绝对的纤细如杨柳枝。她又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错!不是纤细如杨柳枝,毕竟柳枝还是很长的。瞧瞧她现在这短小的河豚肢,简直令她羞愤欲死。 就算是一株不老草,她都是一株不老草界的丑八怪! 谢昭昭想嚎啕大哭一场,却根本流不出眼泪,更发不出声音。 谢昭昭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场恶梦,醒来就好了,醒来就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她还准备博士论文答辩呢! 可是,谢昭昭这个恶梦是真的醒不过来了! 她真的变成了一株不老草,年份未知的、原生地未知的——不老草! 当谢昭昭度过了艰难的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心路历程,终于肯接受现实,面对现实时,她才有心情弄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好决定下一步怎么活下去。 她能确定自己一定是躺在一口磨砂玻璃做的棺材里。当然了,她之所以称之为棺材,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棺材,而实际上不过是个长方形的半透明的盒子。 谢昭昭可以透过半透明的棺材盖子感受到外面非常灿烂的阳光。 然后,她觉得自己这口小棺材被人给捧了起来。再然后,她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耳盼响起:“呃,陈大人,下官所托之事便劳烦大人费心了,这是下官一点心意,还请大人莫要嫌弃才是。” 又听到另一苍老的声音响起:“嗯,哪里,哪里!邓大人客气了!” 跟着,谢昭昭便觉得自己的小棺材从一人手里转到另一人手里。她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嘲地想:“谢昭昭,恐怕你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跟脑白金似的,会被人当做礼物馈赠的佳品?” 第4章 出人命了 谢昭昭一听姓邓的,条件反射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导师黑山老妖邓日月那老头儿。 正胡思乱想着,小棺材的玻璃盖子被人打开了,谢昭昭就看到一张满脸褶子的老脸几乎 贴在她脸上。 她想躲,无奈身为一株植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老脸带着一脸的惊喜和贪婪越贴越近,她只能闭眼,别无他法。 耳中听到丑老头儿陈大人又惊又喜的笑道:“这是——传说中生长在白头山上绝境之地的仙草?!哎呀呀,果然是千年难遇的至宝!邓大人有心了!” 接着,啪的一声,小棺材盖子被人合上。 谢昭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是一阵虚头巴脑的客套。过了一会儿,那邓大人终于是起身告辞了。 邓大人走后,谢昭昭就看到小棺材盖子又被掀开。那陈大人将老脸凑近了,贪婪地瞧着自己,那模板仿佛立马就要生吞活剥了她。 谢昭昭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似的,又羞又急,偏偏对此情此景又无能为力。她想哭,却没有眼泪。 谢昭昭咬牙切齿的在心里一顿痛骂,恨不得把姓陈的这老不死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正骂着,谢昭昭耳边传来另一个人焦急的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急急地禀道:“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八少奶奶被八少爷给踢死了!” 谢昭昭只听得“呯”的一声巨响,耳鼓差点被震聋了。 这是小棺材盖子被暴力关上的声音。 陈大人根本来不及将手里的盒子放下,拎着谢昭昭躺尸的盒子,提着长衫的衣摆,迈开老腿一路小跑冲向他那个不省心的幺子的院子。 陈大人年纪不小了,一路跑过来,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气喘如牛,到了二门的院子门口,只觉得肺子要炸裂,说什么也再难挪动一步,就这样,掖下还是紧紧的夹着谢昭昭的小棺材,就连随侍的下人想搭把手,陈大人都是一耸肩,生怕抱在怀里的仙草被人给抢了去。 谢昭昭躺在盒子里也是不禁好笑,这位陈大人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儿媳妇都被儿子给踢死了,还这么在意一根什么仙草,这财迷的德性也是没谁了。 陈大人喘了会粗气,气闷的状态缓和了一些,便提起长衫继续向幺子的院子里奔,岂知没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一人,撞得老头子七荤八素的,腋下的盒子咣当一下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陈大人气得张口便骂,骂人的话还没吐出来,一抬眼看到那人的脸,见是自己的大儿子,这才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老大,老八怎么回事?那个兔崽子真把他媳妇给打死了?为什么?” 陈大人的大儿子陈宝珏没承袭他老子的武将天份,弃武从文了,如今官至枢密院编修,正七品官职,在他老子手下当个不咸不淡没啥油水的小编修。 陈大人“嗷”的一噪子叫道:“仙草呢?老夫的仙草呢?” 长随立刻从地上拾起盒子,颤声道:“老爷,这,这玉匣子摔坏了!这样子送进宫里怕是不行。这汉白玉的匣子是特制的,再找工匠雕一个,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陈大人一听,脑子就是嗡地一声,差点站不稳,怒道:“一个玉匣子坏了就坏了,你是傻的吗?快给老夫找仙草!” 谢昭昭被摔得头晕脑胀七荤八素的,身子在青石板上颠了几下便飞入旁边的花丛中,鼻中钻入一股沁人心脾的芍药花的香,中人欲醉。 谢昭昭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她的身体一挨到黑色的肥沃的土地,立刻便钻了进去,然后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暖流在流动,就好像好久都没有吃饱饭的人突然啃了一只烧鸡似的,肚中饱饱的,浑身上下都舒坦得要死要死的。 可是,没高兴多久,就被一个小厮一把从土地里给连根揪了出来。 小厮扬起手中的不老草,雀跃着大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然后,谢昭昭又被重新放回已经裂了纹的小棺材里,再次踏上未知的旅程。 陈大人还是不放心别人拿着这东西,依旧是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掖下。 陈宝珏自知惹了老子不高兴,凑上前来,嚅嗫着道:“父亲,这个就是当今圣上要寻的宝物?” 陈大人不耐烦的“嗯”了一声,没说话。 他很是嫌弃这个大儿子没出息,没遗传到他老子的三分风采。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的嫡子庶子加在一起,足足八个儿子里面,矬子里面拔大个儿,还顶数这个大儿子最有正事,最不让他操心了,其余那七个外加一个闺女,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宝珏忙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禀道:“父亲,八弟,八弟他,他一脚把八弟妹给踹死了!怎么办?儿子也没敢将消息放出去,王家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可是,这事情哪里捂得住?唉!爹,八弟他,他真是太浑了!八弟妹还怀着身子呢!事出突然,儿子一时也没了章程,只得封闭了府门,任何人不得外出。” 陈大人一听,气得咬牙切齿的。一边大踏步的向他那个不成器的幺子陈宝月的院子里冲去,一边询问在他身后趄趄趔趔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步伐的大儿子陈宝珏道:“怎么回事?老八犯的什么浑?为啥对他媳妇儿下如此狠手?” 陈宝珏喘着气道:“父亲,还能为什么?八弟素日里什么样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他院子里的一个婢女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了,一直藏得好好的,偏巧今儿八弟妹本来说是订了盂兰盆节的一场法会,要为腹中胎儿祈福。哪知去了不到半日便突然回府来,把八弟和那婢子给堵了个正着。八弟妹叫人把那婢子绑起来朝肚子打板子,八弟拦着不让打,八弟妹不听,八弟便一个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然后,然后,就——” 第5章 杀人灭口 陈宝珏看着父亲脸色铁青,呐呐的不大敢继续说下去了。 陈大人断喝一声:“说!然后,就怎么了?” 陈宝珏吓得一激灵,顺口说道:“然后,然后,八弟那一脚就刚好踹在八弟妹的肚子上,八弟妹站立不稳向后仰倒,头便撞在了庭前的石阶上。八弟也吓了一大跳,叫人请了郎中来,等郎中到了一瞧,说是已经没有脉搏了,人已经去了,没救了。” 一席话说下来,陈宝珏已经紧张得快要上不来气了。 陈大人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真的是快被这个八儿子给气死了。 一个婢子而已,让他媳妇打死了就打死了,怎么能因为一个婢子把他媳妇儿给打死了?这下可好,怎么跟定国公府交待? 老八这个媳妇王氏嫁到陈家来,那是下嫁。 老八娶王氏是属于高娶。 王氏本是定国公王耀的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的定国公府的嫡女。也不知道怎么眼瞎了,就瞧上了他家这个不成器的老八。 当然,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老八一无是处,可生得一副好皮相,结合了他和夫人所有的优点,长得俊俏非凡,是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小一辈中数得着的风流人物。又会吟几首诗作几副对子,在贵女圈子里也是名声响亮。 就连皇上都被他这个八儿子的好皮相和好口才给哄得高兴了,赏了散骑常侍的闲官,皇帝出行时,陪在皇帝身边解个闷,聊个天啥的。 定国公府的这个女儿王氏生得一般人,在正常人眼里漂亮算不上,但丑也算不上,可在他这个小儿子眼里那就是丑得不行不行的,简直嫌弃得要命。 事到如今,陈大人的肠子都悔青了,当时定国公派人透露了小女儿相中了老八,暗示他陈府去请官媒到王家去求亲,他就鬼使神差的不顾小儿子的强烈反对同意了这门亲事。 现在想想,要是当时他顺了老八的心思不同意这门婚事,哪里能有今日的祸事?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定国公府那边是不能隐瞒的,纸里包不住火,这人已经死了,死讯怎么瞒?死讯可以通知定国公府,可这死因嘛,就得琢磨琢磨了。还好,他这大儿子别的能耐没有,倒还不算太傻,知道先封锁消息,这也让他有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回旋余地。 陈大人脸黑得像锅底,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妻来,忙问道:“你母亲呢?这事儿禀报了你母亲没有?” 陈宝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派人禀报过了。母亲一听到这事就厥了过去,请了郎中来给扎了银针,如今是醒了,可是又伤心又生气,拍着炕骂老八。儿子也不敢让母亲去八弟院子里看那血腥场面,便叫婆子们好生侍候着娘,不让母亲出院子。” 陈大人一听老妻没事,提着的心倒是稍稍的放下一点来。略一沉吟,道:“将老八院子里所有的奴才不论知道不知道的全部都清理掉,老八媳妇儿带来的那几个陪嫁的丫头婆子暂时还不能动,定国公府来人吊唁,若是看不到她们会起疑心。你这样,多给银子,叫她们闭上嘴巴,告诉她们,若是敢多说一个字,小心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现在,立刻,派人去查老八媳妇那几个陪嫁丫头婆子的父母兄弟住在哪里,都是做什么的,盯死了,以防万一。” 陈宝珏忙应了声:“是!这个事情我马上派人通知二弟去办。”说着,心里也是不由得一凛,老爹这手段自己真是一辈子都学不来了。他也知道得封口,不能让消息传出去,却真是没有清理掉八弟院子里所有奴才的勇气和狠心。八弟院子里上上下下的至少也有三十四个奴才,再加上她们的家人,老爹这是想要多少人的命啊? 可又转念一想,八弟妹的真实死因要是传到定国公府王家人的耳朵里,那可真是够陈家喝一壶的。还是自己老子杀伐果断。陈家总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遭殃。 陈宝珏又问:“父亲,那怎么跟定国公府传讯?八弟妹的死因——” 陈大人道:“这有什么难的?她本来就身怀六甲,身体笨重,头一晕,下台阶跌个跤不是很平常么?到时候把贴身侍候王氏的丫头婆子打死两个,叫王家消消气就是了。” 陈大人布置完这些,父子俩个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老八陈宝月的院子。 院门紧闭,院外四名彪形大汉,都是陈大人的亲信长随,腰中悬着宝刀跟门神似的守在门外不准人出入。 谢昭昭把陈家父子俩个所有对话都听进耳里,浑身不禁的打了个寒战,这个姓陈的老头儿也太丧心病狂了,就为了掩盖他儿子错手杀妻的罪行,居然想杀掉三四十口人! 也不知怎么的,谢昭昭只觉得胸口的气血翻涌,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株植物的形态,根本不具备人的五脏六腑和感官,但她就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胸中有口恶气实在难平。 接着,谢昭昭就感受到了来自身体内的变化。胸口这口闷气开始四处冲撞,仿佛是被围困已久的困兽要突出重围一样,在她身体里左突右冲的。 谢昭昭也搞不明白,自己现在明明就是一株不老草,没有神经,没有血管的,怎么就会有气血上涌的感觉呢?这感觉极其真实,就跟她还是个人时那种气晕了头的情形毫无二致。 谢昭昭总觉得自己可以阻止这场杀戮,而且阻止了这场杀戮,将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当然,这惊喜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有这种类似于第六感的直觉罢了。 可是,身为一株草,一株被这里的人称为仙草的不老草,口不能言,足不能行,要如何救下这几十口人的性命?谢昭昭也是毫无头绪。 谢昭昭脑子里转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时,她已经被陈大人夹在腋下来到了罪魁祸首陈宝月的院子里。 第6章 重生 陈大人的四个贴身长随都是往日在军中跟随陈大人打过仗见过血的退役士兵,对陈大人忠心得很,此时一见主子回来了,齐齐的单膝跪下行了个礼,口称:“奴才见过主子。” 陈大人抬了抬手,示意四个人起身。然后,其中一名长随打开了八少爷陈宝月的院子在 门上一把大大的铜锁,请陈大人进院。 陈大人进去一瞧,所有的丫头婆子小厮都被绑起来塞上了嘴巴聚在廊下。 整座院子,以及院子的四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果然,陈宝珏做得不错,没让事情一开始便失了控。 他这个大儿子虽然仕途不顺,也没啥大志向,不过,这事儿做得还是极得他老爹的肯定的。 此时,王氏早已经被人抬进了她平日里起居的卧房之中,尸体还躺在炕上。 陈大人四下一看,没见到老八那个小兔崽子的人,本来想先踹上他几脚的,此时没见到他人,低声喝道:“老八人呢?” 陈宝珏忙回道:“父亲,老八被母亲叫去她屋里了。” 陈大人不作声了,只哼了一声,夫妻多年,他心下明白,老妻这是还在护着这个不争气的么子呢!就怕他一回来就要胖揍老八,扒他的皮,提前叫老八到她屋子里躲难去了。 谢昭昭被老头子夹在腋下,因为她的小棺材被摔得裂了缝儿,她倒是可以从裂缝里面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只见陈大人走到炕边瞧了一眼躺在炕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的王氏,又看了一眼王氏隆起的肚子,长叹了口气,道:“王氏已经怀胎七月有余,再用不上两个月就临盆了。现下可好,老八这一脚,一尸两命啊!这个逆子!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谢昭昭不由得想撇嘴,心说你这老东西要是真想扒了逆子的皮,干嘛还想对这院子里的奴才们赶尽杀绝?口是心非的,还不是一心想着替你的逆子遮掩罪行?要是心口一致,你把你那八儿子交给法律审判呀? 谢昭昭通过一条缝隙看着炕上妇人的尸体,忽然间就觉得眼睛一花,她腹中的胎儿好像动了一下。谢昭昭还以为看错了,定睛再看,那妇人的腹部又是倏的一下隆起、回落。 谢昭昭不禁有些小激动,王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死!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大夫能做剖腹产的话,她腹中的胎儿一定能够存活下来。 可是,谢昭昭高兴劲儿还没上头呢,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她如今只是一株草,动不得说不得,如何去救那腹中的胎儿一命? 陈宝珏脸色惨白地道:“父亲,定国公府那边现在可派人去传口信?还是再等等?” 陈大人浓眉拧了拧,沉吟道:“等等再说!” 陈宝珏嗯了一声,又道:“那,要不要请刘阴阳过来操办后事?” 陈大人还没回答,陈宝珏忽然大惊失色,指着炕上的王氏尸体,结结巴巴地道:“父亲,八弟妹,八弟妹,她,她好像要生了!” 饶是陈大人活了一辈子,见多识广的,也没见过死人临盆生产的。吓得他就是一个哆嗦,当看到王氏下身衣裤已经被鲜血浸透,忙叫道:“快,快叫稳婆来!” 陈宝珏一边答应着,一边惊慌失措的转身往出走,结果,又一次直愣愣的撞在他老爹身上,这回撞得狠了,两父子双双仰倒。 陈大人一个没夹住,腋下的玉匣子“叮当”一声发出脆响,再一次跌落在地上,谢昭昭重获自由之下,撞在地上后一个弹跳直接蹦到了炕上,正好冲进了炕上那滩血泊之中。 谢昭昭只觉得一股浓厚的血腥之气冲进她的鼻腔,然后杀入大脑,只不过一瞬间,她就被那股强烈的气味给熏得晕厥过去。 等谢昭昭再次醒来时,她又换了个安身之所。四周黑漆漆的,她仿佛置身在海洋中,身子浸泡在暖融融的海水中,十分的舒服惬意,只是不见半丝阳光,也不见星空闪烁。这又不是白天又不是黑夜的,那会是什么时间呢? 谢昭昭只觉得在海水中跟坐小船似的晃晃悠悠的好久都找不到出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昭昭渐渐的恢复五感,忽然觉得一股大浪拍过来,将她整个人掀起来,倒栽葱似的整个脑袋插入一个小小的洞口,紧跟着,脑子就似被门夹了似的,疼痛难忍,她想大叫,可一张口,便有一股子又臭又腥的液体倒呛入喉咙,差一点又把她给呛厥过去。 谢昭昭正在奋力的挣扎,想把脑袋从束缚之中解脱出来之际,耳中听到了一句:“八少奶奶气血已失,无法用力生产。胎儿的头已入产道大半,若是再生不出来,胎儿怕是要被憋死了!” 谢昭昭还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心中预感到好像大事不咋妙。 远处陈大人的声音飘忽着传入谢昭昭耳中:“想尽一切办法把胎儿弄出来,要活的!胎儿要是死了,老夫要你全家陪葬!记着,无论谁问起,你都得说八少奶奶是难产血崩而亡,若是说错半个字,哼!后果你知道。” 稳婆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连道:“老爷放心,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谢昭昭耳中又传来稳婆低声的呢喃:“八少奶奶,老奴实在对不住您了!并不是老奴有意亵渎您的身子,实在是老奴身不由己,为了您腹中的胎儿,老奴只能出此下策,僭越主子了!八少奶奶您在天有灵,冤有头债有主,不要迁怒于老奴才是!” 伴随着稳婆一声声的低声祈祷,谢昭昭只觉得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抓住了头顶,猛地一薅,然后,谢昭昭便奇迹般的看到了阳光。 那久违的阳光明媚得耀眼,晃得谢昭昭不得不眯了眯眼睛。 谢昭昭正想好好享受一下日光浴呢,就被人提起双脚倒吊起来,紧接着,屁股上就挨了狠狠的两巴掌。 谢昭昭想骂人。一张口却吐出一股又酸又臭的酸水出来,弄得自己满脸污秽之物。 第7章 刘阴阳 这种重生的方式简直令谢昭昭想骂娘。 偏生她的记忆,她的情感,她的心理年龄都没能重新来过。 谢昭昭顶着个婴儿的头衔,尿布里包裹了一具拥有二十六岁高龄、学识渊博的灵魂。 当谢昭昭生物学意义上的亲生父亲陈宝月把她抱在怀里,一脸嫌弃地说:“好丑啊!”。谢昭昭差一点没崩住直接爆粗口。 陈大人沉声道:“行啦!有了这个孩子,一切就好办了。老大,你去派人通知定国公府,就说老八媳妇早产,生下孩子后出现血崩,人已经去了。叫陈福去请刘阴阳过来,为老八媳妇操持丧事。” 都安排完了,众人按照老爷吩咐各自去办差了。 陈大人这才想起,光顾着怎么救活王氏肚子里的胎儿好给定国公府一个交代了,怎么把仙草给弄丢了呢? 于是,一干人等也不理还躺在炕上死得不能再死的王氏,里里外外的翻找起丢失的仙草来。 众人翻箱倒柜的就差掘地三尺了。 可除了地上碎成几片的玉匣子残骸之外,哪里还有半点仙草的影子? 谢昭昭就那么一脸懵逼的躺在她那个生物学意义上的渣爹的怀里看着一干人等到处找寻丢失的仙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就这么逃过一劫。新生的婴儿不哭是个什么概念?反正谢昭昭前世出生哭成啥样子她也不知道。现在要她装,她这个二十六岁高龄的新生儿是真的没有那份演技!她根本哭不出来好不好? 可这会儿,所有人都被陈大人丢了仙草弄得鸡飞狗跳的,哪里还有人去关注一个初生的婴儿哭不哭呢? 谢昭昭只觉得好笑,谁能想到仙草已经融入到婴儿的体内,再一次人草合一了呢? 谢昭昭也一直没搞明白这种不科学的现象到底是个什么原理。这株连c14检验都查不出年份的不老草是怎么跟她人草合一,然后又怎么钻进了一个死人的腹中二次进行人草合一的? 总之,谢昭昭在迷迷糊糊之间,救了几十条人命! 就因为她变成了胎儿从已经死亡的母体顺利出生了!她是活着的! 那位草菅人命、视奴才的生命如蝼蚁的陈大人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向他的亲家定国公府交待了,便暂时放弃了屠杀八少爷院子里所有奴才的想法。 仙草还没找到,陈大人有些气急败坏,在屋子里转了若干圈,直到把他自己的脑袋都转晕了才算作罢。 老头子一张老脸黑得像锅底。他转晕了,也不得不坐下来喘口气儿。但还是忍不住怒气,伸出大掌一拍身旁的小几,怒道:“凡进过这间屋子的,都给我绑了!仔细审!就不信一根药草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这些个奴才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东西都敢拿!老夫再说一遍,谁拿了那东西,趁现在老夫还有耐性赶紧交出来,饶你不死!若是再执迷不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吞了那东西,叫老夫揪出来,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凡进过产房的奴才们均是战战兢兢的,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陈大人见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个不知死活的窃贼仍然不肯交出东西来,终于是忍无可忍,大怒道:“来人!将这院子里所有奴才都绑了,每人二十板子。若是还不肯交出来,通统都埋了!” 谢昭昭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好不容易阴差阳错的赔上了自己这根草命救下的几十号性命,这一转眼间,事情又回到原点了吗? 正不知所措间,外面有丫头进来禀道:“老爷,刘先生到了,在西花厅候着呢。老爷要去见一见吗?” 陈大人一甩手,有人上前把跪在堂下的一干奴才们嘴给堵了,再五花大绑了,先扔到后院严刑逼供去了。 陈大人去见刘阴阳倒并不是对王氏的后事有多重视。在他看来儿媳妇嘛,死了一个还会再抬进门来一个的。 只不过这个八儿媳妇的娘家有点麻烦,有权有势的,弄不好事情难以收场,恐怕会连累老八的仕途,虽说一个皇帝的散骑常侍而已,也没啥实权,可好歹也是正六品哪,比他大哥陈宝珏的正七品枢密院编修还要高上那么两级呢。再说了,散骑常侍是没实权,但能有机会随侍皇帝左右,那也算皇帝的近臣了,总还是有几分排面的,丢了这顶小乌纱也是怪可惜的不是? 而这个号称刘阴阳的阴阳先生,他不但是个阴阳先生,还精通五行八卦,是个预测学的大师级人物。 陈大人就想当面请刘阴阳给卜上一卦,那株仙草到底是被谁给偷了去? 到了西花厅,仙风道骨的刘阴阳正坐在那里品茗。 刘阴阳见陈大人进了门,立刻起身行了拱手礼。他虽布衣,身无官职,但这并不是正式场合,他自认也没必要行跪拜大礼。况且,他是玄门中人,也不喜世俗规矩。 陈大人对刘阴阳的无礼也不以为意。他也知道像刘阴阳这种江湖中人,根本就不吃官场那一套。大能之人多倨傲,他也素有耳闻。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陈大人话题一转,切入正题:“此番请先生入府,有两件事情相求。其一,小儿内子难产身故,请先生主持其葬礼;其二,就在刚刚,老夫有一重要物事在府中失窃,请先生占得一卦,以求失物能复得。先生若能指点一二,老夫必当重重酬谢!” 刘阴阳伸手捋了一把长长的美髯,道:“好说!好说!陈大人所求都不是什么大事。陈大人想先求哪一件?” 那意思就是先找东西还是先办丧事? 陈大人道:“丧事么,还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老夫请先生为失窃之物先占上一卦!” 刘阴阳点头答应,问道:“好!不知大人失窃之物是在哪里丢失的?若是刚刚丢失之物,最准确的起卦方法便是方位占。请陈大人移步,带在下去财物丢失之地,在下也好占卜一二。” 第8章 奇异占卜术 陈大人带着刘阴阳来到了王氏的卧房,将当时发生的一幕向刘阴阳陈述了一遍。 重点说明了一下玉匣子的碎片一片不少,里面的东西却是不翼而飞。 刘阴阳又习惯性的捋着他那长长的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看了一眼还停在炕上没动的尸首,眼中神色极其复杂。 陈大人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他的仙草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刘阴阳神色间的不对劲。 刘阴阳四下里瞧了瞧,没说什么,直接走到外间在屋中央站定,请陈大人叫来不同姓氏的三个下人,一人是陈大人本族旁支子弟,姓陈;一人是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家奴,姓毕,还有一个是陈夫人娘家旁支送进来的小厮,姓张。 三姓人每人手里握着一个鸡蛋,用鸡蛋顶了簸箕的一角,在簸箕里面放了一小瓷碗清水,一只秤砣,又在簸箕的开口处勾上一只秤勾子。 最后,刘阴阳从袖筒里翻出一只精巧别致的小铜镜来,只有巴掌大小,镜面却比普通的铜镜要清晰光亮许多。 陈大人为官多年,自是见过不少好东西,只一眼,便知这枚小小的铜镜绝不是凡品。 在场的几个下人,连同陈大人齐齐的盯着刘阴阳这一顿神操作,可谁也没弄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便只是瞪眼瞧着,没人说话也没人提反对意见。 一切摆放停当了,只听刘阴阳口中念念有词:“壬申年,庚戌月,壬申日,戊申时,时藏七杀。今有陈府内宅于此时此地失窃仙草一株,欲查找窃贼真身并寻回失物,请过往神灵给予提示。水是清人,镜子是明人,秤砣是实心人,秤勾是小人,小簸箕是学舌之人,若是百步之内有失物踪迹,请逆转方向指明失物所在方位,刘氏一门第四十八代子孙在些谢过各位神灵!” 陈大人被刘阴阳这翻说辞弄得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是难受。从来只见过擅长占卜术的能人异士,有用铜钱起卦的,有用蓍草起卦的,还头一次见这么新鲜的占卜术呢!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秤砣,秤勾子的,还过往神灵?骗鬼呢?这东西能转动,他姓陈的把那秤砣当场就吞了! 接着,陈大人就庆幸自己没把心里这些话给说出来。否则,今儿他真就得被逼着吞了那块秤砣不可。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只小簸箕以极其缓慢,但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转动着,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小簸箕的开口已经由原来的正南方转到了西北方向,足足转了有大半圈儿。然后,停止不动了。 手持鸡蛋顶着小簸箕的三姓下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都觉得青天白日的,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差一点吓尿。 刘阴阳又道:“若是贼人所在方位无误,请神灵指示,由学舌之人向回转来。” 小簸箕又像被鬼推磨一般,向相反方向,慢悠悠的回转了一圈儿,依旧停在西北方向。 陈大人怔愣的看着停下的小簸箕,觉得口干舌燥的,他顺着小簸箕指向的方向瞧了去,却只瞧见白净净的一个墙角,其他什么也没瞧见。 刘阴阳也没解释,伸手将小簸箕中的那碗清水和那只铜镜拿起来,只道:“陈大人,请随我来!” 出了正屋,又出了院子,绕过院墙,刘阴阳在前面瞅一眼小瓷碗里的清水,再瞅一眼小铜镜,就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什么镜子和水,反倒像是手持指南针和罗盘似的,依着手里东西指示的方位缓缓前行。 在老八陈宝月院子的西北方向是一排倒座矮小的小平房,这是专门供老八院子里的下人住的。 刘阴阳在一排倒座房前站定,一手托着小瓷碗,一手举着小铜镜,缓慢的,依次在小平房的门前略过。 陈大人也没看清楚刘阴阳手里的东西有什么变化,只见刘阴阳沉声道:“找到了!”说着,直直的朝着左数第二间倒座房走去。 陈大人是从来没来过下人住的倒座房的,这还是头一次。 刘阴阳左右手都有东西,空不出手来敲门,便道:“麻烦陈大人叩一下门。” 这是陈大人的府邸内宅,他是主子,还敲下人的门不成? 陈大人当然是没敲门,直接伸手便推开了门。 下人的屋子也没什么家什,只是简单的一铺小炕,小炕上叠放了两笼箱柜,地上一张小小的四角桌,两只小凳放在桌边。 一眼扫过去,屋子里的情况便尽收眼底,一点死角都没有。 只见小炕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躺在那睡得正香。四下里却是没有其他人在屋里了。 陈大人根本就已经忘记了他的一个小孙女刚出生不久的事实。看到一个婴儿,他反倒是一怔,半天没想明白这孩子是谁。 陈大人和刘阴阳两人都没说话,就在这时,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面目清秀的妇人走进来,看到屋内两人便是一怔。 那妇人看清居然是自家主子大驾光临,吓了一大跳,立刻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老爷,见过贵客。” 陈大人并不识得这妇人,指了指那小炕上的襁褓,拧着眉头问道:“这是——” 那妇人忙小心翼翼地禀道:“回老爷的话,奴婢是被八少奶奶选入府中的,给十姑娘做奶娘的。十姑娘一出生,八少奶奶便去了,八少爷说十姑娘不吉利,不能在主院住着,吩咐奴婢抱到这里来喂养。” 陈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婴儿到底是哪一个。 他是一点也没觉得老八把刚出生的女儿扔到下人房里有什么不对的,正像老八说的,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她亲娘就死了,这孩子命硬不吉利是肯定的。 陈大人冷声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 妇人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奴婢告退!”说着,垂着头倒退着身子出去了。 刘阴阳一直面色古怪的盯着小炕上的襁褓,一动不动,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 第9章 天生仙骨 陈大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刘阴阳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的,变化万端。 只见刘阴阳直愣愣的盯着小炕上的襁褓,忽尔惊喜、忽尔惆怅,忽尔惋惜,忽尔憎恨的,脸上仿佛开了染料铺子一般,脸色是变了又变。 陈大人伸出大掌在刘阴阳的面前晃了晃。 刘阴阳回了神儿,道:“陈大人,请看!” 说着,他将手中的小瓷碗放在襁褓脚底,小铜镜放在襁褓头顶。然后,刘阴阳嘴里又低低的念叨了几句什么。 陈大人没听清,正想开口询问,就见刘阴阳手指摩挲着小瓷碗的边沿一圈儿,小瓷碗里面的水便忽地沸腾起来。 陈大人吓了一跳,这又没有火源,那碗水怎么就跟烧开了似的,滚沸起来? 刘阴阳指了指那面立在襁褓头顶的小铜镜,陈大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由得更是大惊失色。 只见那面小小的铜镜里映出来的影像根本就不是襁褓中的婴儿,而是那株丢失的仙草。 铜镜谁都照过,镜子里的影子肯定是镜前的人或物。 可是,现下这种情形如何解释得通? 陈大人看了看铜镜前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再瞧了瞧小铜镜里那株丢失的仙草。只觉得脑中一片浑沌,指着铜镜,呀呀了几声,居然一个字没问出来。 刘阴阳知道常人难以接受这种情形,也没急着解释,静静等待着陈大人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说道:“陈大人可看清楚了?看清楚了便不用再寻找丢失的仙草了?贵府这位女公子可不是平凡人物。在下奉劝大人还是好好抚养她为好。这个孩子天生仙骨,与我刘门也是缘份颇深。若是陈大人不介意,不如让她拜入我门下,可好?” 陈大人怔愣愣的,还是没能听得太明白他说些什么,脱口道:“这,这是妖胎!” 刘阴阳一拧眉毛,道:“陈大人!此言差矣!她可不是什么妖胎,她是仙胎!” 陈大人喃喃地道:“仙胎?不是妖胎?” 刘阴阳点头道:“嗯,是仙胎,不是妖胎!陈大人,在下欲收她入我门中,大人可有异议?” 陈大人一听,高兴地道:“呃,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刘阴阳见他欣然同意了,便点头称好。忽然想起一事,又道:“陈大人,我这徒儿尚且年幼,在下一个大男人,又无妻室,实在没有抚养婴孩的经验。还望陈大人将她好生养大,此女满三周岁时,在下自当来府上教导于她。” 陈大人自然应承下来。这位刘阴阳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识过的,此种能人异士,他想结交怕是都结交不来,用一个不讨喜的孙女换一个有异能的慕僚,这笔买卖实在是划算。他根本不用考虑,稳赚不赔为何不答应? 刘阴阳心里也是百转千回的,纵然他能掐会算,也漏算了谢昭昭这个变数。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命数奇特而模糊,就算是他,也难以预知。 刘阴阳心情十分复杂,收了这个女徒之后,连他自己的未来都陷入一片迷蒙之中,可是,这万年难遇的天生仙骨,就算让他赔上老命,他也不肯就这么错过了。 陈大人缓过神来,立刻叫人:“来人,把十姑娘带到老夫人的正院里去喂养!胡闹!他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就不吉利了?怎么就不能在正院里养着了?” 刘阴阳阅人无数,自然心里明白陈大人翻脸如此之快,当然是因为他这个师父,并不是因为心疼小孙女。 刘阴阳轻轻的哼了一声,面目表情的瞅了陈大人一眼,道:“看在我这徒儿的份儿上,在下给陈大人一句忠告。陈大人觉得今日府上的命案只是个意外么?” 陈大人一怔,忙道:“先生的意思是——” 刘阴阳却一拱手,不肯再说了:“在下也只能言尽于此。至于大人想要的真相,就要靠大人自己去查证了。在下只能预测吉凶祸福,却不能给大人一个真相。好啦,失物之占就此作罢。陈大人不是另觅一株不老草为是。这白头山上的不老草的确是稀世之珍,但这世上却并非仅此一株。哦,对了,小徒的特殊之处,还请陈大人守口如瓶才是。若是传扬出去,陈府因此招来横祸,可就违背了在下帮助陈府的初衷了!” 陈大人连忙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刘阴阳见小徒弟的事情搞定,便切入正题:“陈大人请我入府是操持丧事的,请大人多派些人手由在下调遗。府上的白事自然不能太寒酸了,该有的排场一样都少不得。何况仙逝的八少夫人还是定国公府的女儿,身份高贵,轻忽不得。” 谢昭昭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太倦了睡了那么一小觉,就已经被这个世道最最厉害的一个老神棍给收为关门弟子了。 当然,说她是刘阴阳的关门弟子也不是太确切,毕竟刘阴阳就没收过徒弟,只她这么一个小宝贝徒弟,关不关门的也无所谓了,那门也只是为她一个人开过一次就关上了。 谢昭昭心中吐槽,她还得谢谢这个便宜师父呢,就因为这个便宜师父,她的生活档次大幅度提升,从下人的院子里直接被抱到了老夫人的正院里去抚养。一应用度也都参照着府里其他姑娘们的标准安置了。要不然,她还真混成个爹不疼又没娘爱的苦命孩子了。 谢昭昭吃饱了没事干,就欣赏着富丽堂皇的屋内摆设,觉得哪哪都别扭,还真不如下人那间简陋的房间有点人气。 还有一点,谢昭昭不喜欢在老夫人院子里呆着是害怕自己露了馅。 她现在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装一个无知的小婴儿。在下人们面前还好说,这要是在老夫人面前一个装不好,岂不是露了底了? 不过,没过多长时间谢昭昭就知道自己是多虑了,老夫人根本从来就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可能是孙子孙女太多了,已经麻木了。毕竟她都是老夫人的第十个孙女了,府里人称十姑娘。 第10章 开口说话 谢昭昭想,再不然就是老夫人自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又或者是因为她还没出生就死了亲娘实在不吉利。古人嘛,都是迷信的,不吉利的人自然就不讨喜。 反正,谢昭昭是连老夫人的面都没见过一次,露馅什么的那就不用想了。 谢昭昭突然间就想明白了,原来人都是贱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上辈子上学时天天做实验写报告写论文累得跟死狗似的,就想着哪一天能返老还童,缩回到三岁梳着小蘑菇头天天朝爸爸妈妈要抱抱的时代。 哪成想,一朝美梦成真了,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返老还童了,还缩水到不止三岁,直接缩回了娘肚子里刚出世的状态。 可是,谢昭昭觉得,宝宝心里苦啊!实在是太痛苦了,有话不能说,有脚不能走,天天一个饱三个倒,最让谢昭昭不能容忍的是,她特么还大小便失禁!这日子简直了!特么的无聊透顶不说,还无情的催毁了谢昭昭那颗粉红少女心!二十六岁的心理年龄配上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生理年龄是个什么鬼?麻蛋的,她还不如回去做实验写报告写论文累成死狗舒服呢! 谢昭昭在心里长叹一声:“所以说,人哪,活着还是珍惜当下为好,别想那不切实际的。” 谢昭昭无比之想说话,想跟人聊天,哪怕只是聊聊今天天气也好,可她不能!她心里清楚,只要她一开口,肯定会被当做妖胎,把她活活的浸死在水盆子里。 不过,谢昭昭觉得生活尽管百般的不如意,倒还是有一件让她如意的。 八少奶奶,也就是谢昭昭这一世的生母王少夫人,虽然性格暴躁易怒还尤其善妒,但给谢昭昭找的这个乳娘,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 乳娘夫家姓秦,府里人都称她为秦娘子。 这位秦娘子性格温柔善良,就算知道这府上没有人真心对待这位十姑娘,可她依然恪守自己的本份,侍候得十分上心。 有时候谢昭昭忍不住就想跟秦娘子聊几句。可她还是忍住了,怕把这府里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给吓死了。 就这么混吃等死的,也就过了两天的时间,谢昭昭终于如愿以偿了,一是她被老夫人下令转移到后园子里去住了,二是她不得不开口说话了。 刘阴阳在陈宝月院子里打理好了王氏的丧事,灵堂也布置得超级体面高端。可是,刚布置好没多久,定国公府十几口人就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 刘阴阳不想搅和进这种高门大院内宅的阴私事件里,便偷溜了出来。漫无目的的转悠着,也不知怎么的,就转悠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附近。 原本,这种官家府邸的内宅,他这种外男是进不来的,不过,他为王氏操办丧事,本来就在内宅里,加之两日来,府里上上下下的都认得这位有本事的阴阳先生了,故无人阻拦,看到他,还都垂手侍立,避在小道旁给他让路。 刘阴阳正想着怎么通报老夫人,让他见一见他那个刚出世的弟子呢,就见秦娘子拎了个小炉子正走过来,冲着他施了一礼,打了一声招呼。 刘阴阳赶忙道:“秦娘子不必多礼。在下想见一见十姑娘,不知道方便否?” 秦娘子自然知道这是十姑娘的师尊,忙道:“当然方便。十姑娘刚好睡醒一觉,吃饱了玩儿呢。先生请随奴婢来。” 刘阴阳随着秦娘子绕到老夫人的正院后身,从角门进入,沿着后花园的小径走了一箭之地,在一处偏僻之地停了下来。 刘阴阳抬眼望去,见是后花园里一处角屋,屋子有三间,坐北朝南,朝向不错,阳光充足,看上去不像是主子们的住处,倒像是守园子的下人住的地方。 刘阴阳不禁脸色一沉。这陈大人夫妇口中说的好听,说是将那孩子交由老夫人亲自抚养。这哪里是什么亲自抚养,这哪里是什么老夫人的正院?是正院不假,可这是正院里下人住的地方! 秦娘子给刘阴阳倒了茶,便自退了出去,又非常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刘阴阳窝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看到躺在小炕上,拿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打量自己的谢昭昭,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在老夫面前,装什么装?你的底细瞒得过这世上所有人,却瞒不住老夫一人。” 谢昭昭吓了一跳,眼睛里射出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来。 刘阴阳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来。从袖口中拿出那面精巧的小铜镜来,伸出手指在小镜面上划了一道符,叫了一声:“开!” 然后,他将铜镜放在了谢昭昭面前,道:“你自己看。别用那种质疑的眼神看老夫。看完了,有话就直说。老夫是你的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夫是不会害你的。” 谢昭昭艰难的晃着小脑袋瓜转头去看铜镜,没办法,以她现在出生两日的高龄,转个头的确是拼上了吃奶的力气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 当看到铜镜里映出的影像时,谢昭昭吓得花容失色。 那铜镜里的不是襁褓中的婴儿,而是一株不老草。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这次更让她惊得张大了嘴巴根本合不拢嘴。那铜镜里的不老草仿佛慢慢的在变形,幻化成了一个体形微丰,鹅蛋脸,大眼睛的美少女! 天哪,那是谁?那不是谢昭昭原来的样子么?仍旧穿着那件长款t恤,胸前印着一株小雏菊。 出生时都没哭出来,谢昭昭看着上一世的自己,鼻头一酸,心里百味杂陈,眼泪不受控制的就往出飙。 刘阴阳一声长叹,伸手摸着她头上短短的鸭子绒毛一样的胎发,安慰道:“哭!哭!哭出来就好了!唉!你一个女娃娃遇到这种事情,当真是难为你了。” 谢昭昭抽抽答答的问道:“师父,您能告诉我,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昭昭觉得自己的声音陌生又空洞,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之外。 第11章 原身 刘阴阳眼神飘忽,仿佛望向宇宙深处,声音慈和却又沉重无比:“《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你的原身应该就来自那里。你的原身不老草,你该清楚,那是多年生的寄生草本植物,多寄生于海拔一千四百五十米到一千八百米的陡沟式悬崖峭壁上的桤木属植物的根上。陈大人说他丢失的是一株仙草,说你的原身是仙草的确不为过。仙草嘛,自然不同凡间之品。同样是寄生植物,你的原身却需要寄生在血肉之身上。所以,你是天生仙骨。” 谢昭昭被刘阴阳一番话说的是一头雾水,根本没听明白啥意思。 她倒是听说过《山海经》,但那不是一部中国志怪古籍吗? 谢昭昭记得自己曾经好奇,在网上搜过关于《山海经》的一些介绍和解释。 她只大概记得那本书大体是战国中后期到汉代初中期的楚国或巴蜀人所作。也是一部荒诞不经的奇书。该书作者不详,古人认为该书是“战国好奇之士取《穆王传》,杂录《庄》、《列》、《离骚》、《周书》、《晋乘》以成书。现代学者也均认为成书并非一时,作者亦非一人。 可这本荒诞不经的奇书跟自己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谢昭昭不明白,不禁问道:“师父,您能说明白一些吗?我实在是听不懂。” 刘阴阳却是叹了口气,不再过多解释了,只道:“你转世到此处,也是命数使然。人这一生,追问从何处来,向何处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莫不如珍惜当下就好。” 谢昭昭刚刚还感叹呢,不如珍惜当下,这便宜师父就也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挺对她胃口的。 谢昭昭想了一下,道:“可是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把我带走啊?在这儿我不能说话会憋死的!” 刘阴阳沉吟片刻,的确有带走她的冲动,可是现实告诉他,这根本行不通。他还有要事在身,怎么可能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去涉险呢? 刘阴阳摇了摇头,道:“为师还有些事情未了,带你在身边不方便。况且,以你现下的模样,为师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将你养活了!” 谢昭昭无语,的确,一个提前了近三个月出生的早产儿,落到一个没有半点带孩子经验的老光棍儿手里,还真就是死路一条。 刘阴阳也有些舍不得这个小徒弟,便承诺道:“为师大半时间都是居无定所,但为师可以答应你,至少六十日来看你一次,如何?” 谢昭昭无奈点头,六十天能有人来跟自己聊聊天,说说话也是好的。 刘阴阳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母亲被你父亲一脚踢死这事绝非偶然。此事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或许是你陈府的灭门之祸。原本此事老夫并未放在心上,陈府灭不灭门与老夫何干?但是,为师既然收了你入我门中,总不能见死不救。若是陈府没有了,你一个小小的女娃子哪有生还之理?为师会在陈府耽搁一段时日,直至陈府大祸消弥为止。这段时日,咱师徒两个也莫要荒废了,为师每日过来教你些基础的入门功夫如何?” 谢昭昭双眼亮得如天上闪烁的星辰,欣喜的叫道:“好啊,好啊!师父,咱们现在就开始授课!” 转眼间,谢昭昭的脸色就变了。脸上红云朵朵,尴尬得要命,半天才喃喃地小声请求道:“那个,师父,麻烦您老先把秦娘子叫来一下。那个,我,我需要换下尿布。” 刘阴阳忍不住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谢昭昭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真是老脸都丢光了! 等秦娘子给谢昭昭收拾利索了,再想找刘阴阳授业时,刘阴阳已经被陈大人派人叫回主院的正堂里去议事了。 此时,刘阴阳端坐在正堂的客位上,手里的茶盖拨弄着茶水上的浮沫,不发一言。只是认真的聆听着陈大人手下禀报着近两日搜集到的消息:“老爷,奴才按老爷吩咐追查到八少爷那名侍婢的身份来历。那侍婢是八少爷在画舫听曲儿时遇到的一名优伶。八少爷与人打赌,以那伶人的卖身契为注。八少爷赢了赌注,那人出了伶人的赎身银子,八少爷这才将她收为通房。八少爷忌惮八少奶奶,一直把人养在府外的。” 陈大人气得将手里的茶杯狠狠的顿在桌上,沉声喝道:“与老八打赌那厮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那人禀道:“回老爷的话。与八少爷打赌之人所用姓名和住址皆是假的。小人去八少爷提供的地址找过人,问过两条街,都没打听到那人,只能断定那人所说的姓名身份都是故意欺骗八少爷的谎言罢了。小的打听到一件怪事,八少爷与人打赌当日,有人看见中书令秦大人家的二公子在八少爷之前登上过那艘画舫,还点了八少爷最太听的折子戏《醉卧牡丹亭》。本来八少爷那日根本没想上画舫的,只是路过而已。可奇怪的是八少爷说他登上画舫之后并未见到秦府二公子。” 陈大人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秦老匹夫,在朝堂上意欲吞了老夫的枢密院还不够,私下里给老夫使此等下三滥的勾当,当真该死!” 刘阴阳淡淡地道:“中书省,兵部,御使台想将枢密院吞并,统一划归兵部辖下,此事已非一朝一夕之争了。而且陈大人日渐处于下风,中书省权力如日中天,秦大人还犯不上因为此等小事阴大人一招。秦二公子先八少爷一步登上画舫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中书令秦大人也是朝中老臣,当今圣上股肱之臣,做事必当谨慎小心权衡利弊,断不会做下这等利弊明显不对等之事。陈大人莫要被表面现象带偏了思路才是。” 第12章 衙门拿人 陈大人才不相信什么巧合呢。姓秦的老匹夫与他在朝堂上争执了有十年了,一直心怀叵测的想要把他的枢密院给吞并了。十年不能如愿,狗急跳墙的用些阴损招术也未必就不行。 陈大人倒觉得这刘阴阳急着为秦匹夫开脱,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刘阴阳要是知道陈大人这么想他,估计得气得一甩袖子立马走人。 陈大人一寻思,老八那个通房侍婢已经死了,给老八下套的人也查无此人,线索就此中断,挥手叫探子下去继续追查那艘画舫的下落。 探子将下去,又有家丁急匆匆的来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京兆府衙门来了衙役传唤八少爷到堂,说是定国公府上已经递了状子,状告八少爷故意杀妻。京兆府的人还要将八少奶奶的尸首抬走,说是得由仵作验了尸,才能定死因。” 陈大人忽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横眉怒道:“什么?定国公府居然去京兆府衙门递了状子?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翻脸无情?” 刘阴阳忍不住斜眼睨了陈大人一下,心中腹诽着:“你还有脸怪人家定国公府翻脸无情?你怎么人家女儿的一条命就毁在你儿子手里了呢?若不是十姑娘那小丫头命大,那就是一尸两命啊!当真是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刘阴阳甚至都开始后悔插手陈府这破事了。 可是,让刘阴阳始料不及的是,让他后悔的还在后头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凭借过硬的家传绝学,能将自己的未来握在掌心之中。却做梦都没想到,只是收了一个小徒弟,便将他自己的下半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无法挣脱。 陈大人无论多么气急败坏,也不能强行阻止京兆府衙门拿人。 陈宝月此时此刻一点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都没有了。双眼红肿,脸色憔悴,祈求的看着他老爹老娘,就是不想跟京兆府的衙役走。 陈夫人最是溺爱这个幺子,但她一介妇人,也不敢与公差对抗,便拉着陈大人的袍袖哭求:“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呀!不能让他们把宝月带走啊!” 陈大人很是恼怒,一甩袍袖,道:“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们两个先扶夫人回屋歇息。” 两名大丫头连忙上前搀扶着陈老夫人,半推半拉的往后宅里去了。 陈大人向衙差拱了拱手,四名衙役连忙口称不敢不敢。衙役也知道无论是定国公府还是陈府,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大人物,于是带头的衙役好声好气地向陈大人施礼道:“陈大人请放心,卑职们只是奉命行事,并不会难为贵公子,我们兄弟自会照应公子,大人不必过于担忧。卑职们奉劝大人一句,这官司主要还在定国公府那边,大人若是能说动定国公府撤了诉状,小公子自然便会放回府中。” 陈大人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不再理会陈宝月小奶狗般求救的眼神。 而此时,万里无云的天空却忽然劈劈啪啪的下起了一阵急雨来。 刘阴阳甩着被淋湿的手臂,仰头望天,出于职业习惯,忍不住按着时辰掐指一算,结果得出的是大凶之兆。 他更从定国公府这波超出常规的操作里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天生的对危险来临有着常人不能企及的预感,刘阴阳直觉事情要糟糕。 这趟浑水趟不得。 刘阴阳改主意了,他想带谢昭昭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现在再提出这个要求,估计陈大人根本不会答应。刘阴阳恨自己坐失良机,上一次与陈大人交谈之时,他还没有防备,当时若是提出带走她,估计陈大人根本不会反对。 秦娘子冒着大雨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客院里,哭着来求刘阴阳,跪在刘阴阳面前哭道:“先生,求先生救救十姑娘。老夫人因为八少爷被衙门带走,大为恼火,迁怒于十姑娘,说十姑娘克死亲娘,现在连亲爹也不放过。叫奴婢把十姑娘扔到马厩里去,用度削减,只按家生子婢女的一半发放月例,厨房也不再单独给奴婢供应乳娘伙食。奴婢倒没什么,吃什么都可以的。可是,奴婢每日只吃清粥小菜,没有奶水供养十姑娘,十姑娘本就是早产儿,再没有奶水供养,她,她会饿死的!” 刘阴阳一听,立刻来了精气神儿。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么?这是好事儿呀! 陈大人出门去定国公府为幺子求情去了。趁他不在府里,府里只有老夫人一人主事,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小徒弟带走。这个乳娘人也不错,一并拐走就是了。他自己不会带孩子,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乳娘么! 刘阴阳飞快的在心下算停当,虚扶了一把秦娘子,道:“秦娘子快快请起。十姑娘是老夫的爱徒,老夫自是不会弃之不理的。老夫只问秦娘子一句,若是老夫将十姑娘带走,秦娘子是否愿意跟随老夫离开陈府,请秦娘子代为照顾十姑娘。老夫按陈府出的月例双倍付给秦娘子酬劳,如何?” 秦娘子抹了一把眼泪,双眼放光,点头道:“奴婢愿意。”随即,眼神黯淡下来,有些害怕地道:“可是,奴婢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奴婢是与府里签了死契的,只不知老夫人她——” 刘阴阳道:“这个不是问题,老夫出银子买回你的死契便是。老夫也不要你的死契,还给你,放你自由身。只是,你须帮我将十姑娘抚养大一点,直到老夫能带得了她为止。” 刘阴阳也是个急性子,他也怕陈大人回府来事情变得复杂,半点不耽搁,叫秦娘子带路去求见陈老夫人。 可陈老夫人正为幺子入狱之事伤痛不已,哪里肯见客?丫头来报说刘先生求见,老夫人只一句:“就说老身抱恙,不便见客,请刘先生回。” 刘阴阳对大丫环道:“请姑娘再为通禀一声,就说老夫有办法可保八少爷无碍。” 第13章 无法脱身 果然,刘阴阳一句话就让陈老夫人病气全消,立刻让大丫环请人进去奉茶。 陈老夫人年纪并不太老,四十多岁,只不过儿孙满堂的,辈份在那儿呢,才被府中上上下下的尊称老夫人。她斜靠在美人榻上,见刘阴阳进来,点首为礼。 刘阴阳也不怪她倨傲,一句废话没有,连寒暄都免了,直接切入正题:“老夫人只要同意我将十姑娘以及她的乳母秦氏带走,在下有一计,明日便可以让八少爷从京兆府的大牢里出来。” 陈老夫人一愣,还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要银子,没想到他却要那个生来就不吉利的丫头。 陈老夫人倒不是舍不得小孙女,只是没弄明白刘阴阳究竟想干啥,便一时没有回答。 刘阴阳道:“老夫人想必已经知道了,在下已经将十姑娘收入我门下,为我门中唯一的继承衣钵之人。带她在身边,也只想着能早日教导于她。毕竟老夫年纪不小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十姑娘年幼,老夫实在是怕衣钵传承不下去呀!” 陈老夫人认可了他这个解释,点头道:“好,老身依了先生便是。先生请说,有什么法子能救出我的儿子来。” 刘阴阳捋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这很简单。八少爷乃是圣上亲封的散骑常侍。当今圣上对狩猎兴趣浓厚。老夫人只需要动用一下宫里的人手,暗示圣上,这个时节正是西郊狩猎最好的时候。往年此时,圣上可不是早已经置身山林大显龙威了么?圣上日理万机,还是需要做臣子的关心他老人家的圣体康健的!只要圣上移驾西郊,八少爷身为散骑常侍,怎有不奉诏随身侍候之理?到时候老夫人带着圣谕去京兆府要人,何愁京兆府不乖乖放人?八少爷罪名未定,哪个有胆子敢去圣上面前提及此事,找那份不自在?” 陈老夫人双眼亮晶晶的,灿若星光。猛地坐直身子,一拍大腿,夸赞道:“先生聪慧真非常人所及。多谢先生指点。” 刘阴阳也不多做停留,忙起身告辞:“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还请老夫人早早的差人入宫安排。老夫这便告辞了!哦,对了,秦娘子的死契不知老夫人能否容在下按原价赎回?” 陈老夫人高兴着呢,哪里在乎一个奴婢的卖身契钱?一摆手,道:“先生说哪里话来,一个婢子值几两银子?来人,去把秦娘子的死契取来交与先生。” 刘阴阳担心陈大人回府,徒生变数。拿到秦娘子的死契随身塞到她怀里,道:“快走,东西也不要收拾了,缺什么回去再置力就是了。你抱着十姑娘,咱们立刻离开。对了,别走正门,走后园角门。” 刘阴阳从后角门离开的同时,陈大人正从前门回到府里,与定国公府没谈拢,陈大人是压着火气回来的。 至于陈大人回到府里到了晚膳时分才发现刘阴阳带着十姑娘跑了,大发雷霆,砸了陈夫人屋子里一对官窑的彩瓷梅瓶。这些都与刘阴阳无干了。 刘阴阳不敢带秦娘子回到他原来的住处,想了想,还是觉得谨慎为上,便将人带至他在京郊比较偏僻的地段购置的一所三进小院子。 因为这宅子地理位置偏僻,外观又很普通,半点不惹眼,便也没有租出去,一直就空置着。这次倒是派上用场了。 秦娘子人很勤快,一见这宅子里也没有其他下人,便主动承担起所有家务来,手脚麻俐的收拾出两间上房来,又将厨房打扫一新。 也幸好这宅子原主家搬离之时很多家俱器皿都没带走,暂时也尽够对付着过活的。 刘阴阳出去一趟,到布庄子买了几床像样的新被褥,叫店伙计送来后,便又出门去了。 刘阴阳觉得这件事情是该做个了断了。他租了辆马车前往京都中央繁华地段的最大最豪华的那家酒楼,然后上了二楼,坐在最里面的包间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小二引着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华衣公子敲了敲刘阴阳的门。 刘阴阳叫了一声进来。 小二推开门,躬着身子将华服公子请进了包间,随手带上门,垂手侍立在门旁等待召唤。 刘阴阳站起身迎接那华服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落坐。 那华服公子将后衣摆一撩,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脸上神色有几分不悦,带着几分埋怨的口气,说道:“听说先生收了枢密院正使陈大人刚出生的孙女为徒了?先生可别忘了,您可是答应过家父,此生不收徒的。先生这是想食言而肥么?” 刘阴阳很是尴尬的干笑了几声,这个他真是无法反驳。他的确是食言而肥了。当初他为了推辞收徒,随口说出的借口,如今打脸了。 刘阴阳顾左右而言它,转移话题,道:“世子,老朽今日请您来,是想向世子请辞的!当初家父答应您祖父,由在下代替家父辅佐世子十年,现如今十年之期已到,也该是老夫卸甲归田之时了!” 那华服公子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想发火,但还是压下怒意,伸出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抚平一下情绪,才尽量平和地说道:“先生与家祖的确有十年之约。但是,我与先生十年的情谊难道还不及一个刚出生的女娃来得重要么?如今正是我所谋大业最为紧要关头,先生何故急急弃我如蔽履?” 刘阴阳深知这位安国公府世子的为人,绝不是好说话轻易能放手的人,想脱离与他的关系,也是颇为头疼。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刘阴阳先打破了宁静,道:“枢密院正使陈大人府上八公子杀妻一事,世子怎么看?” 安国公世子不咸不淡地道:“小角色而已。不过,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来个四两拨千斤。” 第14章 械斗 刘阴阳吓了一跳,拿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一抖。这位安国公世子城府极深,心机阴毒。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他要是说想借陈宝月杀妻一事做文章,那陈府十有八九是要保不住了的。 刘阴阳深吸了口气,一想,左右自己已经将小徒弟从陈府抱了出来,那陈府是死是活他也真是没有那份精力去管了。为今之计,说什么都得先脱离了安国公世子的视线范围再说。十年的安国公府幕傣生涯让他清楚地知道,与安国公世子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安国公世子本以为刘阴阳会对他徒弟的母族之事感兴趣,却不曾想,他鱼饵已抛出,鱼却根本不肯上钩。 刘阴阳不接话茬儿,拱手只道:“世子,老夫的确年世已高,无心再为世俗之事牵绊,只想回乡务农清守祖业了此余生罢了。还望世子成全。” 安国公世子狭长的一双眸子精光一闪,微眯着瞧了刘阴阳一脸,显然是大为不悦。沉吟半晌,才道:“先生与我十年之约还有月余才算圆满。先生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大丈夫遵信守诺一言九鼎,还望先生圆了十年之期为好。” 刘阴阳苦涩的咽了口唾沫,安国公世子这句话他的确难以回绝。只得勉强点头同意再呆上一个月。 纵使刘阴阳能掐会算,也没有料到,就为了信守父亲十年前的一句承诺,这短短的一个月,令刘阴阳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难以解困。 刘阴阳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安国公世子从没打算放他离开。 安国公世子一听刘阴阳同意暂时留下来,立刻脸上笑意荡漾,召呼店小二,上一席店里最好的席面,他要与先生痛饮三杯。 刘阴阳根本不想跟这人喝酒,却也不好太过于拂了这位世子的颜面,只得坐下来食不吃味的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 刘阴阳正觉得气氛有些僵硬,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大,好像是有人在打架,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应该是桌椅碗筷被砸了个稀碎。打架的人好像不止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十分嘈杂,听不清他们在吵些什么。紧跟着就连兵器碰撞的丁丁当当的声音都传入耳中,很明显,外面的打架斗殴升级了,都动起兵刃来了。 安国公世子皱眉,他本就心情不佳,居然还有人打扰他吃酒,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他叫了一声:“来人!” 外面侍候的长随立刻推门而入,拱手道:“主子,小人在。” 安国公世子沉声道:“去看看外面谁在打斗?把人都给我扔出去!” 长随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本来安国公世子以为自己都已经发话了,不管是谁在械斗只要把人扔出去,耳根子就清静了。 哪知他刚刚儒雅的端起酒盏来想再敬刘阴阳一杯,包间的木门呯的一声被人结结实实的给撞散了架,一人如同离弦之箭横飞进来,直直的朝着安国公世子就砸了过去。 安国公世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以他的三脚猫手身也躲不过如此快速的飞来横祸。 刘阴阳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老头儿,眼瞧着那具人肉飞镖砸倒安国公世子铁定余劲不消就得砸向自己,手脚发麻,一时间躲闪都忘记了。 就在那人马上就要撞到安国公世子之时,门外一人身影如电飞身而入,一把伸手拉住那具人肉飞镖的脚踝,狠狠的向地上一摔。 那具人肉飞镖重重落在地上,痛得惨叫一声,直接就晕厥过去生死未知。 安国公世子脸黑如墨,怒道:“护卫不利,掌嘴。” 那长随立刻跪倒在地,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猛扇了自己二十余个大耳刮子。习武之人手劲大,他又不敢放水,只能拼尽全力自扇耳光,没几下,两边脸颊肿成了血馒头,嘴角也渗出血来。 刘阴阳手都有点发抖,心下更是惊惧。这也是他不愿意辅佐这位安国公世子的原因之一,他对手下太狠厉,丝毫不留情面。 安国公世子瞧都没瞧他那长随一眼,直到他自己气消差不多了,才道:“行了!” 那长随这才停手,磕了个头,也不敢作声为自己辩解一二。 安国公世子起身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走到地上躺着那人的身前,见那人口鼻流血不停,头发散乱很是狼狈,半天才认出来,惊道:“是邓大人?!快,快去叫个郎中来!怎么会是他?” 刘阴阳闻声也凑过去瞧了一眼,可不是嘛,这人肉飞镖居然是兵部侍郎邓日月邓大人。 刘阴阳也是一脸的懵逼,兵部侍郎虽然在这京城里不算什么大官,那也是正六品的武官,谁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胆敢与朝廷正六品的命官持械武斗? 安国公世子觉得事有蹊跷,略一沉吟,对长随道:“去将掌柜的叫来,另外,哪一个与邓大人武斗?将人给本世子提来!” 不一会儿,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双腿打着颤走进来,跪在地上禀道:“回世子爷的话,小的本在后厨看菜,店小二说有贵客叫小的问话,小的刚从后厨一出来,便被人从后面给打晕了,是世子爷的人救醒了小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安国公世子哼了一声,没说话,也没怪罪掌柜的意思。 他的长随连忙禀道:“主子,奴才听主子吩咐把打架的两伙人拆开,把人一一拎起扔了出去。咱们人少,斗殴者众,奴才一个不注意,这位邓大人便被人给徒手拎起甩飞起来,好巧不巧的便砸坏了主子这间包间的门。奴才听他们吵骂的意思好像与邓大人打架的是邓大人的庶长兄,说是邓大人偷了家里的一个什么宝贝贿赂上司,想要升官,而那宝贝是用来救他们邓府老夫人性命的。” 第15章 治什么病 刘阴阳一听这话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小徒弟身体里那株不老草。 兵部侍郎是兵部的小官职,必然是想升迁才找到枢密院正使陈大人那里。 安国公世子的关注点却是与刘阴阳不同,问了一句:“邓府的老夫人岂不是邓大人的亲娘?他偷了亲娘救命的东西去求升迁?然后,你告诉本世子说,为邓老夫人出头的是邓府的庶长子?你觉得你说的这话符合逻辑吗?” 长随一怔,咂咂嘴,自己混乱之中理出的这个消息的确是有点那个啥,不大符合常理。 安国公世子哼了一声,道:“算啦!此等小事,不用理会!都下去。” 掌柜的吭哧了半天,还是仗着胆子道:“世子,那个,小人这店里被损毁的家什不好呢,世子这边若是没事了,小人能否找邓大人商议一下赔偿事宜?” 安国公世子挥了挥手,并不想再管此事。 掌柜的命人将还在昏迷当中的邓大人抬了出去,自去找郎中替邓大人医治,把人弄醒了好索要赔偿银子。 刘阴阳心里却是一惊,他很担心会有人顺藤摸瓜的查到他的小徒弟身上来。毕竟这世上奇人异士不多但绝不会只他一人。精通玄门之术的大有人在,若是查到十姑娘身上来,这孩子怕是小命难保。 想着想着刘阴阳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起身便要告辞。 安国公世子仿佛也被方才的事情扫了兴致,不打算再与刘阴阳聊下去了,点头同意了。 刘阴阳前脚走出包间,安国公世子便叫来长随,吩咐道:“跟上。看看他在哪里落脚。他新收的那个弟子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想办法将那孩子给本世子抱过来。注意点,动手的时候不要露了行藏,若是让刘阴阳知道是本公子派人动的手,你就自行了断。” 长随一怔,不明白自家主子好几个孩子了,偷人家孩子干嘛。却也不敢提出质疑,连忙答应一声便追了出去。 安国公世子也没了胃口,坐在那发了一会呆。正想起身也回府去,却听包间外面有人吵嚷着说要见他。被他的长随拦住了不许进,那人似乎很是着急,大声叫着:“世子,世子!下官有要事求见。求世子让下官进去。下官真的有要事相告。” 安国公世子心情很不好,并不想见些没用的人,喝道:“滚!” 长随一听主子生气了,吓得立刻捂住那人的嘴一把给拖了出去。 安国公世子起身又习惯性的惮了惮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这才迈着豪门贵公子特有的那种傲气凌人的步伐走出酒楼。 出了酒楼,马车早就把车赶到门口候着呢。 安国公世子一条腿刚迈上马车车辕子,另一条腿便被人给抱住了。把安国公世子吓了一大跳,差点倒栽下去。 长随一见也是吓出一身冷汗来,立刻上前想从主子身上把那人扯开,那人抱得死紧,一扯之下居然没能扯开。 长随刚要再用力扯,那人急急地叫道:“世子可曾听过白头山上的不老仙草?那东西下官已经交给枢密院正使陈大人了。圣上要寻的就是这株仙草。世子,世子,在下与圣上所求一样,都是治疗那种病的,可是,那株仙草入药方法奇特,除了宫里的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这普天之下没人能将那株仙草的真正功效发挥出来。可陈大人并未将那株仙草进献到宫里去,而是私下里藏了,另外花了高价买了一支不老草送入宫中去了。世子,世子,您听下官解释,下官并不是想升迁,下官只想治病。” 这一通话讲出来急如雨,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 不过,安国公世子听明白了。他一挥手将长随挥退,伸手扶起那人,温文尔雅地道:“邓大人请起。只是不知本世子能帮上邓大人什么忙?本世子与那枢密院正使陈大人并无交情,也不好上门去找陈大人理论。反倒是邓大人,东西是邓大人送去的,上门去询问一番也是常理之中,邓大人何必拦住本世子说这些呢?” 嘴上这般说辞,可安国公世子心里可不是这般想的。他是那种有可利用的机会绝不会放过的人。 邓大人口中说的,他和当今圣上需要同一种药来治病,这病是什么病,他当然是知道的。 当今圣上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一千,可就是无一人有所初,没有子嗣继承王位,被礼部和皇室忠亲那帮老家伙逼着过继一个儿子,结果,各方势力人选不一,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这位兵部侍郎邓大人也无子嗣他倒是不知。兵部侍郎这种小角色也入不得他的法眼,自然没关心过他的情况。 这事儿嘛,就很有意思了。 安国公世子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他对邓日月道:“邓大人不必多礼,不如这样,邓大人先随本世子回府,咱们有事慢慢讲,如何?” 刘阴阳回到住处,秦娘子忙问他吃过晚饭没有,灶上为他热着饭菜呢。 刘阴阳这时才觉得肚子还是空的,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根本没动几筷。 秦娘子摆好炕桌,去厨房端来四菜一汤,一盘子荷叶粉蒸肉,一盘子香酥鸭脯,一盘子白汁圆菜,一碟子盐焗花生,外加一盅西湖莼菜汤。 刘阴阳挨着个的尝了一口,不由得口舌生津,这菜味道真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的菜了。没想到秦娘子厨艺这般出色。他一个人过日子习惯了,时不时的还喜欢到处游历,性格又比较孤僻,不喜欢有人在身旁碍眼,所以,这么多年了,没成家不说,就连个随侍的人都没有。 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大餐他刘阴阳也不是没吃过,但都没有秦娘子的手艺好,或者说,都没有秦娘子菜里的那种家的味道。 刘阴阳吃的高兴,没一会儿,风卷残云,光盘行动便已落幕,每个盘子里都是干干净净的,要不是还有汤汁都不用刷碗了。 第16章 自毁式保卫战 秦娘子温柔的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刘阴阳吃,她也很高兴。 秦娘子由衷的感谢刘阴阳把她当个人看,还不计回报,没有任何要求的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她觉得自己无以为报,只能照顾好先生和十姑娘的饮食起居,聊表心意。 刘阴阳很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上的油渍,心满意足地夸赞道:“秦娘子这手厨艺真是好,老夫好些年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啦!有劳秦娘子了!” 秦娘子温温柔柔地笑了笑,道:“合先生的口味便好。” 秦娘子并不是多话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静的做事,手脚麻俐,人很勤快,不喜多言。 刘阴阳见秦娘子捡了碗筷要下去,连忙问道:“十姑娘今儿怎么样?老夫过去看看她可否?” 秦娘子道:“十姑娘能吃能睡的,虽然是早产,这几日来脸上的肉也长出来了些,小身子骨也强壮了不少呢!这孩子很安静,不哭不闹的。奴婢也是带过了几个孩子的,顶数十姑娘最好带,最让人省心。” 一提起十姑娘,秦娘子话就多了起来。能看出来,她是从心里往外喜欢这个孩子的。 刘阴阳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那是你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还哭闹?她都多大个丫头了还能哭闹?” 刘阴阳正在吃饱的当口,那位十姑娘,也就是本尊谢昭昭同学,正在聚精会神的望着窗外一株老树上挂着的蜂窝。 谢昭昭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距离自己在三四十米的样子。然后,她就惊奇的发现,自己这副小身子当真是天赋异禀,她居然能够清晰的看到三四十米开外,蜂窝的每一个细节。 蜂窝里面飞出来的蜜蜂是工蜂还是守卫蜂,她都能分得清清楚楚。至于为什么她能分得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认知让谢昭昭极为兴奋。难道这就是师父口中的天生仙骨异于常人之处么? 谢昭昭瞪着一双大眼睛饶有兴味的看着一群工蜂在蜂窝里出出进进的采蜜忙。看着看着,事情就突然发生了巨变。 不知道打哪里飞来了几只大马蜂。别问谢昭昭为什么知道那是马蜂,因为马蜂个儿头大,有可怕的钳子一样的嘴,马蜂不会采蜜,只会吃昆虫。 一只大马蜂只是一个照面之间便用它那张可怕的钳子嘴杀死了一只守卫蜂。 几只大蜂在蜂群里大开杀戒。 只是片刻间,蜜蜂死伤数十只。 一只马蜂接受了头领的将令,转身飞走了。 谢昭昭知道,那只飞走的马蜂一定是回巢报告消息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一窝马蜂杀将过来,它们大肆屠杀守卫蜂,夺取蜂蜜,占领蜂巢。 蜂群为了保守家园,正在奋起反抗,以死相拼。可就算蜂群全力以赴,它们依然斗不过马蜂。 谢昭昭眼睁睁的看到个别蜂群几十只集中扑倒一只马蜂,将马蜂团团围住,然后升高体温烧死马蜂。他们自己也在体温升高中壮烈牺牲了。 这是一场自毁式的保卫战。 可是,即便是这样,蜂群也没能支持多久,失去生命的蜜蜂尸体犹如风中的花瓣,七零八落的向下坠去。 这一役,马蜂群完胜。蜂王欢快的指挥着臣民冲进蜂巢,吸食蜂蜜,大快朵颐,尽情享受着它们的战利品。 谢昭昭长叹一声,两大颗泪珠顺颊而下。既感慨那些死去的蜜蜂勇士竟是如此的悲壮!又感慨自己的现状,不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与那些丢了性命又丢了家园的蜜蜂何其相似? 这一声叹息恰好入了刘阴阳的耳中。 刘阴阳回头看了一眼,见秦娘子去了厨房,并没有跟他进屋来,这才呼了口气,放下心来。 虽然秦娘子是个好人,但他还是不想让徒弟的秘密被她发现了。 刘阴阳赶紧的关严了门,这才道:“喂!我说丫头,你能不能小心着些。这些大人们才能有的情绪你也藏着些,别让外人偷瞧了去,徒惹麻烦。” 谢昭昭哽咽着嗯了一声,没再做声,还是双眼直勾勾的望向窗外的蜂巢发呆。 刘阴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瞧见,奇道:“你看什么呢?什么东西能把人看哭了?师父劝你一句哈,你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师徒俩个还是心往一处有,劲儿往一处使,怎么能平安的活下去才是最紧要的。你那些小女儿家的忸怩的心思都收一收,根本没什么用。明儿为师去找个好的首饰铺子,给你专门定制一套婴儿首饰。” 谢昭昭一怔,道:“师父还是别浪费钱了,我这么大丁点戴那些罗里巴嗦的首饰做什么?” 刘阴阳道:“你以为老夫愿意花银子给你弄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呀?你现在根本没有自保的有力,老夫是想在那些首饰上做些手脚,把暗器藏在手镯,项圈里,你戴着不会引起旁人怀疑,万一有个紧急,你也能用来暂时自保不是?” 谢昭昭一听师父这话,就知道师父的忧虑是有道理的。 别人不说,就是她那个便宜祖父陈大人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想至此处,谢昭昭突然灵机一动,道:“师父,这有蜂蜜吗?” 刘阴阳跟不上她一跳八丈远的思路,啊了一声,道:“什么?蜂蜜?你这小身板现在喝蜂蜜有点早?” 谢昭昭撇了撇小嘴,道:“谁说我要蜂蜜是用来吃的?我是想着你老人家去做那些带暗器的首饰总是需要时间的,在暗器没做回来之前,我总得有点防身之术不是?” 刘阴阳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啥?防身之术?蜂蜜跟防身之术有什么有关系?” 谢昭昭抬起小手向远处一指,道:“那里有一窝马蜂。我只要准备些好蜂蜜,如果有坏人来想要抱走我,我就在他脸上弄上蜂蜜,那些马蜂就会瞬间被蜂蜜的香气吸引来的。你猜,一群马蜂呼到人脸上会是个什么滋味?” 第17章 超级防身术 刘阴阳一听谢昭昭的馊主意,立刻打了个寒战。干笑两声,道:“你这个,这个防身之术甚好,甚好!” 刘阴阳这个师父一下子就从高高在上的师父堕落到了谢昭昭的临时徒弟。一切听谢昭昭的吩咐,尝试着做了一个极为简易的但却十分暴力的机关。 师徒两个用盛水用的小号竹筒,渔线,竹篾,木块,铁丝等东西在经历了几次失败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像样一点的东西出来。 刘阴阳先是在竹筒里装了清水,再将竹筒卡在谢昭昭身边的一个类似捕鼠夹一样的底座上。当然这个长得极像捕鼠夹的东西是谢昭昭口述,指导着刘阴阳做出来的。 刘阴阳把卡座,竹筒都放好了,最后将竹筒盖子上栓着的渔线绕在谢昭昭细小的手腕儿上。 刘阴阳左右的端详了一下,发觉不行,这渔线会把小徒弟嫩嫩的小手腕给勒破的。于是,四下寻摸了一下,看到秦娘子晾在脸盆架上的布巾子,他过去摘下布巾子比量几下,用剪刀裁了几下,给谢昭昭做了一个丑得要死的护腕套在小手脖上。 谢昭昭十分嫌弃的扬起小手瞧了瞧:“师父,你这手艺可真是不咋滴,照秦娘子的针线活可是差得远了!” 刘阴阳一吹胡子,瞪起牛眼:“你这丫头咋比呢?那秦娘子是个女人,专攻女红的,你师父是个大男人,你让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比针线。你要不是跟个鸡崽子似的抗不了揍,为师我真想给你两巴掌。” 谢昭昭舔着脸嘿嘿笑道:“师父,你哪舍得!” 试了几次,卡座的位置,竹筒的高度,谢昭昭的力道都找了个八九分准。谢昭昭觉得无论来人是高矮胖瘦,她的这个机关都能准确无误的将蜂蜜水淋到来人的头脸上。 谢昭昭满意的笑着:“师父,咱师徒两个首次合作愉快哈!” 刘阴阳哼了一声,道:“你是挺愉快,老夫不愉快!” 几番尝试之下,刘阴阳被竹筒里面喷洒出的水溅得满头满脸的,现在跟只落汤鸡也不相上下了。 谢昭昭看到刘阴阳的惨相,不禁咯咯咯的娇笑起来。 秦娘子在厨房忙完了,回到自己屋前,刚要推进进入,一下子想起来先生还在屋里呢。先生是主子,她是奴婢。主仆有别,她还是站定了脚步,伸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几下,问道:“先生!奴婢都收拾好了,现在要侍候十姑娘洗漱睡下了!奴婢可以进来么?” 刘阴阳一指谢昭昭,用眼神警告她要注意一些,别太得意忘形了。 谢昭昭向刘阴阳吐了吐舌头,忙闭上嘴巴,把笑声憋了回去。 刘阴阳打开门让秦娘子进来,将制作的机关给她解释了一遍,嘱咐道:“你侍候十姑娘洗漱完毕,一定要将这个绳套系到她的手腕上。万一有不轨之徒要对十姑娘不利,这个东西能助十姑娘脱险。切记,切记。” 秦娘子认真的答应了一声,又照着刘阴阳的指导做了一遍。 刘阴阳这才点点头,捋着胡子满意的回他自己屋子里睡觉去了。 次日,刘阴阳用完早饭便出门去了。 秦娘子喂了十姑娘吃完奶,便去厨房里忙活去了。 安国公世子的长随一直在院外守着,眼见着刘阴阳出门,又等了一会,没见他再回转来,便凑到门前,扒着门缝向里瞧。 待瞧到秦娘子自去厨房里忙乎活计,那长随便绕着院墙走了一圈儿,找到一个适合爬墙的地方,翻墙进了院子。 那长随在厨房门口顺手抓了一根门栓,蹑手蹑脚的走到秦娘子背后,举起门栓朝她后脑狠狠的砸了下去。 秦娘子连呼痛都来不及便萎顿在地晕了过去。 那长随又伸手轻轻的扒拉了一下秦娘子,见她的确是晕了,便起身挨个屋子搜查。 待他推开东屋的门进入屋内,一眼便看到小炕上躺着的婴儿。他心下合计,这个婴儿一定就是主子要找的人了。 那长随根本不会去防备一个出生才几日的婴儿,他大踏步的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抱起婴儿,变故却在瞬间暴发出来。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液体带着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想伸手去挡,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股香甜之极的液体已经是喷了他满头满脸的。 他大惊之下还以为是毒液,可是,却没有丝毫毒液沾上肌肤那种痛楚,反而粘粘腻腻的呼在头发上和脸上十分的难受。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在脸上沾了一下,放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浓浓的蜂蜜的味道,他不相信有人设这么个机关只是想弄人一脸的蜂蜜,便又伸出舌头在指头上舔了一下,最后他确认,这的的确确就是上好的蜂蜜。 本来他想先抱着婴儿出去再清洗头脸,可是,蜂蜜淌到了眼睫毛上粘住了,他的视线便模糊起来。他意识到不先清洗一下,根本没办法看路。 长随把婴儿又顺手放回到小炕上。四下瞧了瞧,屋角有脸盆和清水。他正想迈步去洗脸,耳中突然想起一阵嗡嗡声。 长随还没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一群大马蜂便犹如疾风骤雨般呼啸而来。只是几个呼吸间,那长随整个脑袋没有一处是空白的,密密麻麻的一层马蜂辛勤的在他头上争抢着食物。同时,争先恐后的将长长的尾针深深刺入这个倒霉玩意儿的皮肉里。 那长随双手用力的拍打着头脸,嘴里发出濒临死亡的惨叫声。 谢昭昭躺在小炕上看得真真的,本想幸灾乐祸一番,却是乐不起来,这场景实在太震撼了,吓得她头皮发麻。 长随跌跌撞撞的一边往外奔跑一边惨叫连连。 他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事与愿违的是,这群大马蜂的毒性极为剧烈,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麻痹了他的神经。他才跑到院子大门处,还没来得及打开门栓,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第18章 同进士王申椒 安国公世子带着兵部侍郎邓大人回到了府里,命人找来府里一直供养着的郎中,重新再给他查看一翻,确认摔得虽然狠了些,但伤势还不算太重,没有生命危险。郎中给开了药方,吩咐小药徒去府里的药房抓了药回来煎煮。又嘱咐了邓大人注意饮食营养和充分休息,便退下了。 邓侍郎很是感激安国公世子,忍着身上的疼痛向安国公世子道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世子,下官身份卑微,得了这株仙草之后,便一直寻找能将仙草入药的高人。可遍访名家,都说这世上只有一人做得到,那便是宫中的太医院院正大人。至于圣上也要找这株仙草医治隐疾是下官后来听陈大人说起的。陈大人还嘱咐下官,圣上隐疾之事不可外传。下官当然明白此事不可乱讲,所以,也从未对他人提起过。 说起来,寻得这株仙草,下官的庶长兄也是出了力的。只不过,只不过,唉!人都道家丑不可外扬,可事已至此,下官也顾不上脸面了。下官的庶长兄痴恋劳夫人,此次殴打下官逼问仙草下落,实是因为这位名扬天下的劳夫人。因为劳夫人也想得到这株仙草,至于她要仙草做什么,下官便不得而知了。” 安国公世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的侍从耍耳音听来的话是误会了,不是老夫人,而是劳夫人。 劳夫人其人,安国公世子当然知道。 劳夫人可以说是本朝开国以来最为独特的存在了。她艳名远播,座上客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数不胜数。嫁了三次,丈夫都是无疾而终。按照常理来说,这种妇人必是被人冠以命硬克夫之名,难以苟活于人世的。可这位劳夫人却在上流社会圈子里混的是风声水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巨富商贾、达官贵人、能人异士多如牛毛。而且无一人嫌弃她已是三嫁之妇,都对她痴迷不已,难以自拔。 安国公世子对此等艳名远播的妇人素来嫌恶。曾有人几次邀他同往劳夫人府邸参加宴会,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所以,劳夫人大名如雷贯耳,安国公世子还真没见过她的真身。 邓侍郎看了一眼安国公世子的脸色,但见世子脸上平静无波,对他的话好像没什么反应,那就意味着安国公世子对当今圣上的隐疾也是心下有数的。 这倒是让邓侍郎松了口气,如果安国公世子真的不知道,追问出来,那他怎么回答?说当今圣上阳物能举不坚,不能生育? 打死他姓邓的,他也不敢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来!但这的确是事实,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毛病。他不求升官发财,只求能治好这毛病,做个正常的男人而已! 安国公世子淡淡地道:“邓侍郎的庶长兄痴迷于劳夫人,与侍郎不惜大打出手,本世子能帮侍郎的不过是可以让侍郎在我安国公府多住上几日,躲上一躲,其他的么,恕本世子无能为力!” 邓侍郎着急起来,冲口而出:“下官闻听世子对西南盐道志在必得,却一直苦无机会,何不借此时机,从陈大人和定国公府手中夺取盐道控制权?下官还是那句话,别无他求,只求世子寻回仙草送入宫中,医正大人若是将仙草入了药,下官只需三丸即可。世子意下如何?” 安国公世子一听这话,双手紧握成拳,嘴角紧抿,双眼中精光暴涨,便要发作,但转念一想,便又压下火气,尽量语气平淡一如往常,问道:“西南盐道之事,邓侍郎从何处得来消息?侍郎还知道些什么?” 邓侍郎深吸口气,也是豁出去了,道:“下官已经无路可走。此番与庶长兄闹翻,族里是不会向着下官说话的。之前下官得了仙草,族里便向下官施压,叫下官将仙草敬献给族里,由族里出面献进宫中。下官不从,已被族中长老们厌弃了。今儿长兄回去之后,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说辞,说下官的不是呢!如今下官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安国公世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口气却仍是温和如旭日东升:“邓侍郎不必担忧,有话直说无妨!有本世子能办得到的,定不推辞。” 邓侍郎虽然已经下了决心,若是投诚不成,无非一死而已,但说起话来,还是害怕,声音发抖:“下官是侍郎,职位不高,但是兵部所有的奏折都经下官之手。十日前,下官看到西南大将军发来折子,上面写了一件事情,与世子有关。折子提及,西南盐道史所犯大不敬之罪被抄家一案事有蹊跷,请圣上重新立案明察。” 安国公世子凤眸眯起,冷哼一声,道:“哦?可这与本世子何干?” 邓侍郎知道安国公世子暴发在即,连忙吞了口涶沫,急道:“因为接替西南盐道史代为履职的不是旁人,正是与下官同科的同进士出身王申椒王兄。而王申椒的身世不用下官讲出来,安国公世子应该明白下官在说什么了。” 安国公世子当然明白邓侍郎在说什么,这王申椒是他同父同母的兄弟,一初生便过继给父亲的救命恩人了。他与王申椒的关系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人知道,既然邓侍郎知道,那便是自己的弟弟王申椒亲口说与他的,两人关系定是极为不一般。 安国公世子呵呵笑道:“你既然与申椒深交如此,他能把身世向你和盘托出,那么,当初你想将仙草进献给圣上,为什么不来找本世子,反而去求那位陈大人呢?” 邓侍郎心虚的瞧了安国公世子那美貌得犹如女孩一般的脸蛋儿,嚅嗫地道:“下官当然想过要来找世子帮忙,可是下官思虑再三,还是不敢捅破申椒与世子间的关系。下官害怕世子会杀我灭口。” 安国公世子才不信他这苍白的理由呢!冷冷的看着邓侍郎,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吐出三个字来:“说实话!” 第19章 安国公世子的野心 邓侍郎被安国公世子这一眼看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知道这位真是不好骗,只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世子肯定不希望圣上治好隐疾的。仙草,仙草若是落到世子手里,根本不可能送入宫中的。因为,因为下官也听说了一些宫中的秘闻。王公贵族们不都希望将自家的儿子过继到宫中么?下官听说,嗯,下官听说世子妃的幺弟也是过继的人选之一。” 邓侍郎偷着抬起眼角瞧了一眼安国公子的神色。看看世子是不是相信他的说辞了。因为,他还是不敢把心底里的实话说出来。 安国公世子野心勃勃的觊觎圣上那把龙椅,他怎么可能希望圣上有继承人呢? 安国公世子宁肯促成他的妻弟过继给圣上当太子,也不会愿意看到圣上自己生出太子来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安国公世子的野心,但他从王申椒的只言片语中却能感悟得出来。 这种大逆不道,弑君夺位的罪名可大了去了,他哪里敢只凭猜测就胡乱的将这罪名扣到安国公世子的头上,只怕他但凡透露出一点意思来,安国公子立刻就会杀了他灭口的。也只得将事情往世子妃的幺弟身上推。 安国公世子舔了舔嘴唇,皮笑肉不笑的道:“真没想到啊,你一个小小的侍郎,居然还有这般灵通的消息,本世子倒是小瞧了你了。成,本世子念在你与申椒的同科之情上,帮你一把。你就暂且在我府上客院住下,邓家的族老要是找你麻烦,本世子替你挡着。嗯,至于仙草嘛,若是能寻得回,本世子在医正大人那里还有几分颜面,可以请医正大人出手炮制,如何?” 邓侍郎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安国公世子挑了挑眉头,有点不耐烦起来,他讨厌这种婆婆妈妈不爽快的男人,端起茶碗啜了一口,道:“要是再无其他,侍郎便先下去休息。” 邓侍郎答应一声是,转身出去,走到门边,回头道:“世子,其实我们邓家的族老倒是不足为惧,反而是劳夫人那边的势力不容小觑。劳夫人对那仙草也是势在必得的,今儿那些找下官麻烦的人除了下官的庶长兄之外都是劳夫人府上的家丁。劳夫人手眼通天,下官是怕若是她先寻回仙草,下官的事便再也无望了。” 安国公世子却对显然对劳夫人嗤之以鼻,不屑地道:“一个荡妇而已,哪里便能手眼通天了?” 邓侍郎不敢再多话,拱了拱手,随着世子的长随下去了。 安国公世子猛地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心里这口气郁结着出不来,十分气恼。他对自己的胞弟王申椒很是不满,年龄已经不小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对外人讲?他的身世何其隐秘,便是自己府里的心腹都没人知道,却不曾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兵部侍郎知道这么多的内幕。就连他出手在背后使计陷害西南盐道使的事情都被这小隶猜到了几分。 他心下打定主意,但凡这个小小的邓侍郎有一点异动,立刻杀他灭口。 次日,安国公世子用过早膳,净手漱口后,方要外出,身边侍候的大丫头进屋禀道:“主子,大寒回来了,想要面见主子。” 安国公世子道:“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人短衣襟小打扮走进屋子,脸上身上都有几处红肿得十分厉害。 那人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因为嘴唇肿胀,说话有些吐字不清,含含糊糊地说道:“主子,小寒与奴才两人奉命跟踪刘先生到他藏身之处。今早刘先生出了门,奴才负责在外把风,小寒进院去抱那婴孩。小寒中了圈套,被一窝马蜂给蛰死了,奴才拼了命才从马蜂毒针下逃出来。” 安国公世子大怒,一脚将那长随大寒踹翻在地,骂道:“废物,蠢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都对付不了,还折在他手上,你们俩个还有脸活着?” 大寒战战兢兢的顶着一脸的大包,连连磕头认错。 安国公世子突然转念一想,计上心来,道:“你先下去找郎中治下伤。叫惊蛰去安排个机灵点的,将刘阴阳的藏身之处透露给陈府。这次若是再露出马脚来,被人识破身份,你们两个就自己了断!对了,刘阴阳的藏身之处也找人透露给定国公府。听说陈宝月那厮已经从京兆府大牢里出来了,陈府倒是有几分手段,还能想出借着圣上狩猎的由头把人从大牢里捞出来。他陈大人想得倒美!本世子就让他那不争气的幺子再进去一回。” 刘阴阳从首饰铺子着急忙慌的回到住处,猛拍了好一会院门也无人应答。 刘阴阳立刻就预感不妙。秦娘子不会听不见的,他这拍门的声音大得都快将耳朵震聋了。 刘阴阳见叫不开门,便想爬墙,无奈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不大利索,院墙又故意被他加过高,根本爬不上去。 刘阴阳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绕着院子四周转了好几圈,再转回来时终于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秦娘子一手捂着后脑勺,秀眉紧促,见先生回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急道:“先生,您回来了!有贼人从院墙进入,将奴婢打晕,想抱走十姑娘。幸好您做的那个机关救了十姑娘。” 刘阴阳进了院子,一眼便见到院子里离院门不远处躺在地上一颗脑袋肿如猪头的人,指着他问道:“这贼人死了么?” 不等秦娘子回答,刘阴阳径直走过去,蹲下身子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人的确是死了,没有呼吸和心跳了。 刘阴阳忍不住直咂舌,暗道十姑娘这小丫头这招真是够阴狠的。连转个脑袋都费劲的小家伙儿,算计起人来真是空前绝后,连他这个活了一把年纪的都自愧不如。 他也没想到那窝马蜂的毒性会如此剧烈,居然在转眼间就能要了一条大汉的性命。 第20章 外祖母赵夫人 刘阴阳见人已经死了,便搜了一下他的身,看看能不能找到表明他身份的东西。 这人的脸被马蜂蛰得肿胀如猪头,就算他亲娘老子来了都认不出他来,更何况刘阴阳根本就不知道这人是谁。 浑身上下翻了个遍,终于在那人的肩井处找到了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印记。那是一个?圆形的胎记。这个胎记他在安国公世子的长随小寒身上见到过。 世子的二十四名长随,是用二十四个节气取的名字。这个小寒因为有这块大大的胎记就特别的容易被人记住。 刘阴阳咬牙切齿的,暗暗恨自己还是太低估了安国公世子的阴毒狠辣,居然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的,凭安国公世子的高傲和目中无人,如何能容忍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比他的吸引力还要大呢?他这份忌妒心强的也是没谁了。 这里是呆不下去了。 刘阴阳决定跑路,也不再管什么十年之期不十年之期的了。既然安国公世子先不仁的,就不能怪他刘阴阳不义。 刘阴阳也顾不上秦娘子头上的伤了,连忙吩咐道:“秦娘子,这里住不得了,咱们得走。你快些收拾点随身用的,带上十姑娘,咱们立刻离开。” 秦娘子摸着疼得一抽一抽的后脑勺,知道情况不妙,很危险。便应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打好包裹,背在身上,一手抱了十姑娘,刚刚一脚迈出房门,就见一伙人直冲进来。 为首的一人冲着刘阴阳一抱拳,道:“小人王福见过先生。咱们家主子定国公请刘先生和十姑娘过府一叙。咱们家主子说了,定国公府怎么说也是十姑娘的外家,怎么忍心看着十姑娘颠沛流离的流落在外?十姑娘甫一出生便没了亲娘,陈府不在乎她母女死活,可咱定国公府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受半点委屈。” 刘阴阳心里暗骂没一个好东西,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也知道现在还是给够他颜面用请的,如果撕破了脸,那就得变成直接抓人了。 刘阴阳见对方人多,走也掉不掉,只得打着哈哈随着定国公府的这位管家刘福上了马车,带着小徒弟前往定国公府。 马车上谢昭昭很想跟师父聊两句,但瞅瞅抱着自己的秦娘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一行人走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陈府也派了人来接人,却已经人去屋空了。 陈府的管家气急败坏的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子,除了院子里躺着一具模样难辨的尸体之外,连个鬼影儿都没有。正想着如何回去向主子复命的,一队官兵冲了进来,大叫道:“有人报案说这里出了人命,怎么回事?” 陈府管家一脑门子的黑线,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他也是带人刚到的好不好? 可衙役们看到院子里的尸首根本不由分说,将他们几个人全部的锁了带上尸首回京兆府衙门复命去了。 没过多久,安国公府世子院子的正堂里,长随惊蛰正在向主子禀报:“主子,定国公府的人先到的,将刘阴阳和十姑娘带回定国公府了。奴才派人去京兆府报案,正好陈府的人刚到那里,便被京兆府的衙役带回了衙门去问话了。” 安国公世子笑道:“陈大人还真是流年不利,若是早到一步,是不是摊上官司的就是定国公府了。行了,你行下去。这件事情不用你管了。你去盯一下劳夫人那边,看她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惊垫应了一声“奴才遵命”,便行礼下去了。 刘阴阳、秦娘子、十姑娘三人被带到定国公府暂时安排在了一处客院住下。 而此时定国公夫人听到外孙女已经入府便哭求定国公让她将孩子抱到自己院子里,她要亲自抚养。 定国公心烦得紧,自打嫁入陈府的小女儿出事,夫人便一直以泪洗面,没日没夜的哭哭啼啼的。 虽然他也很痛惜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可过了这么多天,他已经不那么伤心了。毕竟,需要他做的大事很多,尤其西南盐道使被抄家一案,迁连甚广,首当其冲的就是枢密院院正陈长和,更是他的儿女亲家。 如果不趁此机会与陈府撕撸开关系,难保不会因为此案受到迁连。没人比他更清楚,西南盐道使一案根本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可叹陈长和那个莽夫大难临头尚不自知。 定国公并不认为一个刚出生几日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扭转乾坤的能耐。 他之所以接到消息就派人去把外孙女抢回来,完全是气不过陈宝月被陈府使手段从京兆府衙门的大牢里给捞出来。 自己女儿尸骨未寒的,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陪着圣上在外吃喝玩乐的,这口恶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 定国公被小他二十来岁的继室夫人给哭得心烦意乱的,只得甩袖一挥,道:“随你的意好了!” 于是,谢昭昭被秦娘子抱着到了定国公的继室夫人赵夫人的院子里。 赵夫人一把搂过谢昭昭,哭得是昏天黑地的。 谢昭昭虽然心里根本就没把这位赵夫人当做什么亲人看待,但见她哭得双目红肿,真情流露的,心下也不禁感动,对这位刚见面的外祖母生了几分亲近之心。 赵夫人身边侍候的大丫头很是机灵,但苦劝不住自家主子,便换了个方法劝道:“主子,您也别光顾着伤心,十姑娘初来乍到的,什么也没带来,只有一个奶娘随身侍候着。这不是委屈了十姑娘么?如今十姑娘入了府,主子怎么着也得先将十姑娘的住处,侍候的丫头,月例银子的标准给定下来?否则,十姑娘如何在咱们府里住得好呢?” 赵夫人一听这话,立刻不哭了,抹了眼泪,道:“说的是,你去叫王福挑几个手脚麻俐勤快又老实的丫头过来到十姑娘院子里侍候。哦,对了,十姑娘就在我这院子的东跨院住着,我要见也方便些。你叫几个人去把东跨院打扫出来,一应的家俱摆设去府库里换一茬新的过来。” 第21章 靖王赵棠棣 赵夫人的安排谢昭昭本来没啥异议,但当赵夫人说要给谢昭昭再换两个奶娘时,谢昭昭就不愿意了。 秦娘子一听赵夫人的意思是不再让她侍候十姑娘,也急了。按说她的卖身契掐在自己手里,如今已是自由人,不用再侍候人应该高兴才是。但她丈夫孩子都已经在那场大火之中丧生,她只身一人,无家可归,纵然是自由身,又将何处安身? 秦娘子卟嗵一声跪在地上,给赵夫人磕头,求道:“夫人,求夫人开恩。奴婢自十姑娘出生便侍候着,虽然时日无多,可奴婢是真心实意的侍候,不曾有一刻偷懒耍奸,十姑娘对奴婢也很依赖,若是换了人,怕是十姑娘不习惯。况且十姑娘是早产,小身子骨弱得很。若是这盛夏之时发起火来,这么小的婴儿,怕是扛不住折腾的。” 赵夫人一听也有道理,但她还是不认为秦娘子一个奶娘便能侍候好外孙女,于是吩咐道:“嗯,也罢,暂时不换人,可是,另须再找两个乳娘来,你若是奶水不足,也好有个替补。” 秦娘子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暂时不用被赶出去了。 刘阴阳被王福请到前院正堂的花厅里等候定国公回府。他看着窗外的鸟扑楞楞的从梧桐树上飞起一拨三只,又飞起一拔二只,习惯性的占了一卦,得火泽睽卦六五爻动。心下大惊,自己这一场口舌官非可是不小。 左等定国公没回来,右等定国公还是没回来。刘阴阳实在是等不了了,茶都喝了两壶了,再喝下去自己的尿泡都要爆炸了。 刘阴阳问了身边侍候的婢子净房在哪里。婢子给他指了路,他便一溜小跑的朝着后边去寻净房。一边还琢磨着刚刚起卦得的那个卦象,心想着自己惹的这场官司是与陈府还是安国公府打的? 刘阴阳在净房里放了水,正提裤子,忽然有个少年猛拍茅厕的门,尖着嗓子大叫着:“谁在里面呢?快给本王滚出来!” 那声音里还有着童音的稚嫩,又带了几分成年男子的粗砺。刘阴阳判断这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少年,性格狂傲不拘礼节。 刘阴阳裤子正提一半,怎么可能就这么出去?对那少年蛮横的态度根本不予理会。犹自不紧不慢的系着裤带。 哪知那少年比他想像中还要蛮横无礼,他刚一打开茅厕的门,一股水柱直冲他浇来,他定睛看去,那少年正毫不客气的对着他撒尿。 刘阴阳躲避不及,身上长衫被尿浇了个透。刘阴阳气得脸色煞白,一边向旁躲闪,一边伸手去拍那熊孩子,怒骂:“你是谁家的野小子,竟如此无礼?” 少年身形灵活,只是一闪身便躲开刘阴阳拍过来的巴掌,提起裤子,一边跑一边道:“谁叫你占着茅厕不出来?” 刘阴阳气得直跳脚,他虽然没有洁癖,但这一身的尿骚味实在是呛得他几欲作呕。他抬头四下里寻摸了一下,看着不远处有一处莲池,便赶紧过去,脱下长衫跳入池中泡在水里,一翻清洗后,总算觉得身上的尿骚味少了些许。 几颗小石子突然从空中飞来,一颗颗的不停的打在刘阴阳的额上,脸上,身上,无论他怎么躲都躲避不开。 接着就听到岸边传来一阵阵开心的大笑声。 刘阴阳抬头望去,却见不到岸边有人。四下里张望了几圈儿也没找到人在哪里。直到又一轮石子飞过来,才寻着石子的来源找到了藏在树上的少年。 刘阴阳气乎乎的顶着脑袋上的两个大包爬上岸,拧开衣服,套在身上,怒目瞪视着那少年一言不发。他也知道这种半大小子最是讨狗嫌。就因为自己晚从茅厕里出来一会儿,惹得他如狗皮膏药一般没完没了的纠缠不休的,着实是令他气恼却又没辙。 刘阴阳绕开那少年,就当没看见他。 那少年却对他的视若无睹忿忿不平,倒退着在刘阴阳跟前晃悠,说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不还手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刘阴阳停住脚步望了他一眼,还是没搭理他,转身往回走。 那少年三步两蹦的又跳到他眼前,话唠般道:“我叫赵棠棣,你是谁?喂!老头儿,咱们不打不相识,你说句话嘛!” 刘阴阳一怔,赵棠棣,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但人还是头一次见。 刘阴阳上下打量了着赵棠棣,问道:“你就是靖王赵棠棣?那个人称天才少年的赵棠棣?” 赵棠棣一见他语气出的质疑,一双漂亮的虎目向上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不像么?” 刘阴阳虽然没回答,但眼神却回答得很明显:不像!哪里像那个盛名在外的天才少年? 刘阴阳不解地道:“靖王怎么会在定国公府里?” 赵棠棣道:“当然是来找王赛玩儿的!” 刘阴阳刚想问王赛是哪一个,便听到有人叫:“小王爷,小王爷,您怎么跑这里来了?害得我好找。” 来人正是与赵棠棣年纪相仿的王赛,定国公的长孙。 王赛奔过来,也没给赵棠棣行礼,显见两人平日里是极熟悉的玩伴。 王赛拉了赵棠棣道:“小王爷,你且随我来。我们家今儿新入府一个人,祖母说那是我嫡亲的表妹,才刚出生几日,可好玩呢!我带你去见见她。” 刘阴阳迅速反应过来,王赛口中说的小表妹,一定是自己那个小徒弟无疑了。那孩子被定国公夫人抱到内宅去了,他一陌生外男也不好进内宅探望,很是担心小徒弟的安危。 刘阴阳正想着怎么跟这两个小少年说一下,让他们帮忙传话给秦娘子,偷偷的将小徒弟抱出来给他看一眼。耳中却听到一个炸雷般的消息。 只听赵棠棣一把拉住王赛,急道:“你还有功夫逗孩子?你以为我这个时候跑来找你做什么?出大事啦!本来我是陪着皇上去郊外狩猎的,可今儿一早我在皇上帐外听到龙颜大怒,说陈大人卷入了什么西南盐道的案子,要查抄了陈府。你姑姑不是嫁到陈府了么?你们家会不会受牵连?” 第22章 捡个师侄 刘阴阳闻言大吃一惊。忙一把拉住向前冲的两个半大小子,急道:“靖王爷说什么?你当真听到圣上要查抄陈府?” 赵棠棣一甩胳膊,他自幼习武,力气比同龄孩子大不少,一甩之下将刘阴阳甩了个趔趄。刘阴阳另一只手还拉着王赛呢,结果两人一起变成了滚地葫芦栽在地上滚了两圈儿这才停下来。 刘阴阳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定国公府就算不被查抄,那也讨不了好去。必须想办法带走小徒弟。 此时也顾不得摔得这身老骨头快散了架,爬起来扶着老腰,对王赛道:“你不是说要去看你的小表妹么?走,老夫陪你一起去。” 王赛一怔,随即指着刘阴阳一副明白了的表情,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父亲口中说的那位刘阴阳刘先生?我小表妹的师父?” 刘阴阳点头称是。 王赛道:“好!她在我祖母院子里呢,我这便带先生过去。” 这回轮到赵棠棣大吃一惊了,他还有几分稚嫩的脸庞立刻严肃起来,突然就跪下来,给刘阴阳磕了个头,口称:“师叔在上,请受师侄一拜。” 刘阴阳连忙闪身避开,他可不敢承受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大礼叩拜。他刘阴阳只不过是一介白身草民,身无官职也无功名,可不敢如此托大。更何况,他哪里来的这个师侄?他也没有师兄啊?他这身本事是家传的绝学,素来都是不外传的,也不收外姓徒弟,直到他这一代,无妻无子的,本想着这一身本事就带到地下算了,哪成想遇到了一个天生仙骨的谢昭昭,老怀激动,早把祖上的规矩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靖王赵棠棣见师叔不肯受自己这一礼,急了,忙道:“师叔,您是不是还怪我方才的无理?小侄的确顽劣了些,但确无恶意。再说不知者无罪,小侄真的不知道能在定国公府里遇到师叔。” 刘阴阳还是没想明白自己这个师侄是打哪里蹦出来的。还没回过神儿来,只听靖王赵棠棣解释道:“师叔,我师父是司天监刘监正啊!” 刘阴阳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什么?你一堂堂靖王爷,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嫡出幼弟,拜司天监监正为师?这,这怎么可能?莫说圣上不会同意,就算同意,司天监的刘监正敢收?” 靖王赵棠棣爬起来,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苦笑道:“我提了几次要拜师了,可是刘监正他不同意。但是,无论他同意不同意,在我心里他老人家就是我的师父!这一生都是!他给我开蒙,教导我很多东西。” 刘阴阳摆摆手,道:“就算你真是他的亲传弟子,老夫也不是你的师叔。当初家父也只是偶遇他,指点一二,刘监正也没有真正的拜入家父门下。” 靖王赵棠棣道:“我师父说了,就算他只是先生的记名弟子,那也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刘阴阳懒得再跟他计较什么师叔不师叔的,心里牵挂着小徒弟,便直接毫不客气的摆起了师叔的架子,道:“既然这样,师侄啊,师叔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靖王赵棠棣立马高兴起来,拍着小胸脯道:“师叔只管吩咐就是,什么相求不相求的,师叔怎的如此客气?倒是折煞小侄了。” 刘阴阳却转而在旁听得目瞪口呆的王赛道:“王家小公子,可否请你帮个忙,去你祖母院子里通知一下你小表妹的乳娘,那位秦夫人,叫她将十姑娘抱出来,让老夫见一见?” 王赛道:“不用那么麻烦,先生若是想见她,跟我来便是。祖母将表妹安排在了她院子的东跨院里,那院子虽与祖母院子相连,但也有单独的出入门廊,并不会打搅祖母的。” 刘阴阳道:“哦,那是最好不过,请小公子带路。” 且说谢昭昭在定国公夫人的内室里等着东跨院被收拾停当好搬过去住。等待的当口,只听卧房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上去十分悦耳动听,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入耳引人遐思,忍不住去想来人的样貌一定是个漂亮柔美的年轻姑娘。 谢昭昭正在猜想来人的身份,便听赵夫人笑道:“月丫头来了,每次都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这是不知道打哪听说了消息,急火火的赶来了。” 丫头一挑珠帘,应声进入一个笑容明媚,生得如芙蓉出水般的漂亮女子:“姑母,听说大姐姐的孩子被母亲接入府中,我一得了消息,等不及母亲召唤,便急着来见见我那可怜的小外甥女。” 定国公夫人叹息着道:“嗯,月丫头,你来看看,这孩子当真与你大姐姐生得一样的眉眼。只可惜,你大姐姐她已经不在了,都没能来得及看一眼她刚出生的闺女。” 说着,定国公夫人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来。 定国公夫人口中的月丫头,也就是谢昭昭这具身体的母亲的表妹,先是哄了老夫人几句,这才抱起谢昭昭来,仔细的端详了半天,长叹一声,也是禁不住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定国公夫人指着小女儿嗔道:“你这丫头只顾着劝我莫要伤心,你自己不也是一样的伤心落泪么?” 谢昭昭一时有点没看懂这位小姨母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刚刚还笑得宛如桃花盛开的,这么一功夫便又哭得梨花带雨的,这翻脸的本事比翻书都快!她这是真替她那个死去的姐姐伤心么?谢昭昭怎么就感觉那么假呢? 定国公夫人身体本来就有旧疾,此时折腾半日已经是乏了,眼角眉梢的都是疲态。 赵月见了便心疼地道:“姑母,哭了这半日您这身子承受不起,侄女先抱着十姑娘出去晒晒太阳,您先歇息一会儿。” 定国公夫人也是真觉得头晕目眩的,打不起半点精神来,便点头允了。 谢昭昭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位赵月姑娘生得人比花娇,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对她生出一种天然的抵触来。 第23章 变身 赵月将谢昭昭抱到定国公夫人正院后面的小花园里,出了夫人那些贴身丫头们的视线,她便很嫌弃的将谢昭昭往随身婢女怀里一塞,甩了甩胳膊,声音依旧婉转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冷漠无情:“唉!抱了这半日的,累死我了。这刚出生的丫头死沉死沉的,快将我的胳膊压麻了。” 她的大丫头讨好般的附和道:“可是呢!小姐多尊贵的人儿,怎么能做哄孩子这种粗活计呢?” 赵月好看的嘴角弯弯,笑了笑,看着谢昭昭的眼神却是阴冷狠毒的,似自语呢喃着:“你这小家伙儿命倒是真大,大姐姐死了还能将你平安生下来。你说,我要不要斩草除根呢?唉!我也没想到,姐夫那么个温柔体贴,温润如玉般的男人居然能那么狠心,不过为了一个下贱的奴婢便打死了他的结发妻子。也不知秦公子在哪里找的贱婢,还当真有些狐媚子手段,把陈宝月那蠢货迷的是晕头转向的。你这孩子也真是命苦,亲生的爹打死了亲生的娘,你若是长大了,该不该恨你那个不成气的亲爹呢?” 说着,赵月无意识的摸着项圈上的一块红如滴血的宝石,看那宝石的成色极佳,色泽温润,即便是不懂珠宝的人见了也必知这一块红宝石绝非凡品,价值不菲。 大丫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月的脸色,问道:“小姐慧质兰心,给秦公子出了这么妙的主意,秦公子必然大喜,更会高看小姐一眼的。用不了多久,秦公子必会去咱们府上提亲的。” 赵月眼前浮现了一个身形修长,直如松柏的身影,繁花似锦之间那人晃如谪仙般朝着自己走来,向她伸出一只手来,笑容如朗月,眼角眉梢间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赵月心神俱醉,瞬间便痴了。 谢昭昭一直假装睡着,竖着耳朵将赵月这番得意的自呓听了个一清二楚。 谢昭昭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初一见她便觉不自在了,这是她的第六感,就知道这女人心如蛇蝎坏透了。 原来,幕后的主谋在这里!王氏真是死得太冤了,被自己的表妹设计丢了性命,至死不知真相,想想都替那个倒霉的女人感到悲催。 赵月的大丫头一抬头间远远的望见王赛带着人向这边走来,忙提醒赵月:“小姐,赛公子带人过来了。” 赵月回过神来,连忙从丫头手中接过谢昭昭。她可不能让表弟知道自己的心思,必须得表现出对这个小表妹的亲近和喜爱来。 谢昭昭一见自己回到赵月怀里,灵机一动,憋着坏等着。 待王赛带着赵棠棣和刘阴阳到了近前,谢昭昭开始大放水,一大泡憋了半日的尿一滴不留全部撒在了赵月的衣裙上。 夏天的衣衫单薄,赵月穿的又是质地上乘的丝质衣裙。赵月都来不及反应,身上的衣裙便被一泡尿打的湿透了,连亵衣的颜色都显了出来。 就算王赛和后面跟着的赵棠棣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可以不用避讳,可刘阴阳可是四十好几的五十来岁的成年男子,还是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赵月瞬间脸色惨白,如同被人给剥光了似的,嗷的一声尖叫,怒道:“这个该死的小畜牲,居然尿了本小姐一身!” 赵月气急败坏的,再也装不下去温柔清纯了,恶狠狠的将怀里婴儿向地上抛去。 刘阴阳吓的大叫一声向前扑过去,想要接住谢昭昭,但他又没习过武,年纪又不小了,哪里有那好身手?一扑便扑了个空,眼见着谢昭昭便要摔在地上。 谢昭昭也是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就尖叫着骂人,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峰,硬生生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心说,奶奶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次要摔死老娘了。 王赛和赵棠棣也同时扑上前想接住谢昭昭,两个少年倒是有几分身手,无奈两人一齐往前扑,手指将要触到襁褓之时,两个人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到了一处,瞬间一齐被反弹开去,两人都用了全力的,脑袋差点撞开了瓢,痛得均是大叫一声,眼冒金星的摔在地上,各自捂着脑袋瓜子直哼哼,半天没爬起来。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下一幕惊呆了。 只见那襁褓落到地上,没听到婴儿的哭声,也没看到她摔到地上惨不忍睹的场景。五个人十只眼睛,怔怔的看着那襁褓一落到土地上便没入泥土中不见了踪影,再然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土里一点点的钻入一株草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拔高长大。 谢昭昭也是无比惊讶的,原来她这株草本原身还有这等异能,这是根本摔不死的节奏啊! 就算刘阴阳通过铜镜看到过谢昭昭的原身,也没想到她还能遇土变身! 众人还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眼见的奇异景象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转瞬间那株草便开了数串暗紫红色的花朵,再一眨眼,地上哪还有什么草,什么婴儿?那婴儿明明躺在刘阴阳怀里好好的睡着,好像从不曾醒来过一样。 几个人仿若黄梁一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根本不确定方才的一切是幻是真。 赵月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湿着,都能见到里衣,伸出一根青葱般的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谢昭昭,声音嘶哑:“她,她是妖怪!” 刘阴阳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神冷冽的盯着赵月,道:“小姐年已及笄,衣衫不整、毫不知耻的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必是神志不清,素有失心癔症。靖王爷,王赛公子是你的知交好友,你岂能看着他的表亲得此恶疾而不伸手援之?还请靖王爷看在王赛公子的面上请宫里的御医过来给这位小姐好好诊治一下,靖王爷意下如何?” 赵棠棣反应极快,立刻便明白了自己这位师叔的意思。只有坐实了这位小姐有先天的癔症,神志不清,那么,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第24章 露馅 赵棠棣反应更快,身为皇家的一分子,脑子要是不够用根本活不到现在。他要比刘阴阳想的更周到。 赵棠棣指着赵月的贴身大丫头道:“你!既然知道你家小姐身患这种恶疾,居然还怂恿她干出这等事情来。赛公子,你们定国公主府便是如此任由一个表姑娘的婢女欺上瞒下的为虎作伥吗?不如直接叫人打杀了!” 那大丫头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辩解:“小王爷饶命,小王爷饶命啊!不是奴婢怂恿小姐抱十姑娘出来的。小姐她,她根本没病!至于陷害王夫人的事情,奴婢更是万万插不上手的!奴婢冤枉啊!” 那大丫头慌乱之下口不择言的,其实刘阴阳王赛和赵棠棣三人隔得远,根本就没听到赵月的自言自语。哪知赵棠棣担心赵月的大丫头坏事,只是随口说出的一番吓唬之言,居然诈出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消息出来。 赵棠棣反应极快,王赛还没反应过来大丫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便已经嗅出此事的不同寻常来。 赵月大惊过后刚回过神儿来,一听贴身大丫头把自己陷害表姐的事情泄露出来,吓得立刻脸色惨白,也顾不得辩解自己没有癔症了,伸脚踹向跪在地上的大丫头,骂道:“你个死蹄子,你满口的胡说八道什么?谁陷害大姐姐了?” 谢昭昭本来想找个机会,私下里告诉师父生母的死因的,这回好啊,来个不打自招的。谢昭昭不由得心里呵呵了,快笑出了猪叫。虽然她与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也没什么感情可言,甚至都没见过面,但是,她谢昭昭觉得自己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无论如何自己都占据了那妇人孩子的身体,为那妇人报仇雪恨也是应该应份的事情。 赵棠棣虽然只有八岁,但自三岁起习武,力气倒比一个寻常成年男子还要大一点。他将身上的腰带解下来,一边解一边对王赛道:“你还愣着干嘛?把腰带解下来,把这主仆俩人捆了,送前院去。再差人去禀报你祖母。” 赵月吓得花容失色,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两个小屁孩子何来如此大的胆子?居然敢绑本小姐?还有你!你是什么人?一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乞丐,还敢不经老夫人同意跑到她老人家院子的后花园来?王赛,这定国公府里的规矩都哪去了?外男私闯内宅,就算直接仗毙了再告知府衙那都是常理,你们可好,纵容一个外男在内宅里如此放肆,我要去找姑父评评理!” 王赛一听这位表姑母提起自己的祖父来,立刻蔫了。祖父素来对子孙极为严厉,知道他私自带外男进入祖母正院的后花园,不打死他才怪呢! 赵棠棣才不吃这一套呢,喝道:“你给本王闭嘴!你个疯婆娘你骂谁是乞丐?这是本王嫡亲的师叔。他不是王赛带进来的,是本王带进来的。” 赵棠棣一边说一边凑近赵月,便要将她手给捆住。 赵月吓得连连后退,转身便跑。可她一个弱女子又身着罗裙,根本跑不快,还没跑出去几步,便给赵棠棣捉住了,反剪双手绑了。 赵月口中大声咒骂。赵棠棣听得心烦,忽然就脱下一只靴袜来,对着赵月道:“你若再叫,本王便用这个塞住你那张臭嘴!看是本王的靴袜臭还是你的嘴更臭些!” 赵月吓得脸色煞白,立刻闭住了嘴巴,这位任性妄为的靖王爷大名,她是如雷贯耳,什么不讲礼法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边王赛也捆了赵月那贴身大丫头的双手,一行人赶往定国公府的前院。 到了前院正堂,赶巧的是陈大人也在这里。 陈大人自知理亏,听得下人回报说去接十姑娘回府的那队人马卷入了一宗命案,被京兆府衙门给收进牢中待审。而十姑娘和刘阴阳一起被定国公府接了去。这才匆匆的带了两名长随来定国公府要人。 刘阴阳几人到时,陈大人和定国公两人似乎已经扯皮扯好久了,气氛剑拔弩张的,就算两人谁都没说话,但瞧两人的架势,似乎都是火冒三丈,大战一触即发。 定国公见刘阴阳进得正堂里来,神色缓和了几分,拱了拱手,道:“先生受惊不好生休息,何故来此?” 刘阴阳指了指身后,道:“在下无意之中发现了小徒生母的死因,那幕后黑后已被在下和靖王爷抓获,特地将凶手送到定国公这里来,请定国公定夺。” 陈大人一听,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先生说什么?陷害老八媳妇的人找到了?此话当真?” 刘阴阳拍了拍手,外边靖王爷赵棠棣应声将赵月主仆二人扯上堂来。 定国公尚未问话,门帘一挑,定国公夫人急急的走了进来,看到地上跪着的赵月,身子不由得晃了两晃,指着赵月不相信地质问道:“月丫头,你,真的是你做的?为什么?我这姑母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对你不起?你居然下如此狠手?” 赵月脸色惨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哭着辩解道:“姑母,我是冤枉的,我没有陷害大姐姐。自打月儿投奔姑母,姑母待月儿如亲生,大姐姐等我如亲妹,月儿哪里会做那等猪狗不如之事?” 定国公夫人心思动摇起来,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脉,她疼惜这个侄女甚至超过自己亲生的那两个儿子! 陈大人却是脸色一沉,有洗清自己儿子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于是,不等定国公夫人说话,便咳了一声,道:“亲家公,此事关系到儿媳性命,小儿声誉,岂能是说两句冤枉便了事的?亲家公亲家母若是不便问话,不如老夫亲自来问如何?再不然,将这主仆二人送至京兆府衙门去审问也是可以的。” 赵月一听要将她送到京兆府衙门去,便吓得全身发抖起来,直是向定国公夫人磕头喊冤。 第25章 真相 定国公夫人还是不太相信自己一直爱若掌上明珠的亲侄女能干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来。 定国公却是大手一挥,指着赵月的贴身大丫头道:“你这贱婢先说,若是敢欺瞒本公,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来人,先把她拖出去打上二十板子,看她还敢嘴硬。” 那丫头讨饶无用,挨了二十板子,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院子中那丫头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正堂里的主子们没有一人动容。只有赵月吓得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仗刑结束,丫头被小厮拖至堂中。 定国公冷哼一声,道:“你说是不说?” 丫头被打了个半死,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招供了。 原来,赵月在一次赏花会上偶遇中书省中书令秦大人家的二公子秦领南,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后来二人私会中,赵月曾几次提及自己寄居姑母家,父亲留下来的金银细软铺面田地都由姑母代管。原说好的待赵月及笄后,当归还给赵月自己打理。可是,赵月如今已年过十六,几次提及此事,定国公夫人均以她没有经验打理那些田地铺子为托辞,故意不归还。 秦二公子安慰赵月说一定帮她把属于她的财产都夺回来。再后来,赵月怀疑定国公夫人嫁女时用她的财产做了一部分陪嫁。便与秦二公子商议着,要给她出嫁的大表姐一点教训尝尝。 于是,赵月出主意说大表姐善妒,不如送给表姐夫一个瘦马,给大表姐添堵。原来只以为陈宝月两口子会因为瘦马一事大吵大闹过不安生,哪知却出了人命。 赵月已经是面无人色,知道今日必是难逃一死了。呆傻的瘫坐在那儿,一语不发。 定国公夫人痛心疾首,泪流满面,忍不住冲到赵月面前,一巴掌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你真是猪油蒙了心!当年若不是我出手相救,收留于你养在身边,你以为你一个小小孤女能守得住那偌大的一份家业么?你是打哪儿看出来我将你的财物拿给你大姐姐做嫁妆了?来人,把帐册子都拿过来,让她好好看看,这些年,我这个姑母帮她打理财务,可有占她一分便宜?原打算给你选一门好亲事,在你出嫁之前教会你打理内宅,再将属于你的一并归还。可是,万没想到啊,这么多年,我这做姑母的,一颗真心却养出了一个狼崽子!” 赵月闻言,忽然便有了力气,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癫:“姑母言之凿凿,那月儿且问姑母一句,大姐姐嫁妆单子里的那株高三尺四寸的红珊瑚树是哪里得来的?月儿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是月儿母亲的嫁妆。还有,大姐姐回门当日戴的那套蓝宝石面首是哪里来的?月儿瞧着可是眼熟呢!那分明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还有,大姐姐带我去城西的胭脂铺子,指着那铺面说,那是姑母给她的陪嫁铺子,可我记得那铺子分明就是我父亲生前的产业。这是大姐姐不小心说漏了嘴的,还有我不知道的不知凡几呢!” 定国公夫人脸色一变,尴尬万分。 定国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传出去都对定国公府的声誉有极大的影响。若是早知道有如此内情,他哪能任由陈大人,刘阴阳,靖王等人在旁听审? 定国公怒瞪一眼定国公夫人,暗骂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做出如此有辱定国公府之事来,如今还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定国公气得胡须震颤,几欲吐血。 陈大人和刘阴阳还算老成持重,没有当面揭人短的嗜好,遇事给人留半分颜面。 可是,混世小魔王靖王爷赵棠棣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就没打算给定国公留什么颜面,他是皇家子弟,是当今圣上同母的亲弟弟,自来随心所欲惯了的,当即呵呵笑道:“看来这是定国公府的家事,咱们这些外人参预了倒是不大好呢!这位定国公府的表小姐也是个可怜人。被那秦二公子给利用了还沉醉在心上人的温柔乡里,啧!啧!依本王说,那秦二公子的家世可真不是你一个没了父母依靠的商贾之女可以肖想的。他愿意纡尊降贵的与你花前月下,你就没想过他为的是什么?” 刘阴阳不由得对这位年方九岁的靖王爷刮目相看了,这个时候的靖王哪里还是方才朝他身上撒尿的那个捣蛋玩意儿?这脑子比大人都要清明许多呢! 赵月闻言忽然发了狂似的嘶吼道:“你是谁?你胡说!秦公子他对我是真心的。” 靖王爷赵棠棣忍不住撇撇小嘴儿,不屑地道:“他若对你是真心,可曾托了官媒到你姑母这里求娶?” 一句话便将赵月的所有美好梦想都击了个粉碎,一点渣渣都不剩了。她不是没怀疑过秦二公子的动机,可是,她宁愿相信他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也不愿意相信他是玩弄自己感情的骗子。 赵月只喃喃的不停的说着:“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胡说,你胡说!” 陈大人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自己儿子是被人陷害的,虽说失手致人死亡还是有一定过错,却罪不致死。他站起身来,对着定国公一拱手,沉声道:“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了,罪魁祸首也已找出,你我两府之间的恩怨也该到此为止了?还望国公爷将老夫的小孙女交由老夫抱回抚养,她毕竟是姓陈的。总在外家住着,让外人说嘴,于我陈府的名声有碍。” 本来陈大人来接孙女底气不足,现在真相大白,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说话毫不客气。 定国公冷哼一声,一口气堵在喉头不上不下的。气哼哼道:“你那孙女不就在刘先生怀中么?是去是留你问刘先生便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陈大人这个昔日亲家,脸色如猪肝般气得绛紫,对着定国公夫人怒道:“你抚养的好侄女!你娘家的子侄你自行处理罢!” 第26章 查抄 靖王爷一听陈大人要带自己师叔和小师妹回陈府,立刻急了。他亲耳听到皇上暴怒要查抄了陈府。算算时辰,圣旨也就在这一时半刻的就该到了。 赵棠棣跳起来走到刘阴阳身旁,一把搂住刘阴阳的胳膊,对陈大人和定国公道:“那个,陈大人,国公爷,小王想请师叔和小师妹到寒舍盘桓几日。” 陈大人和定国公同时一怔,异口同声道:“谁是你师叔?” 靖王爷指了指刘阴阳,道:“他就是小王的师叔啊,如假包换!” 陈大人正不知如何作答,他也知道这位混世小魔王不好得罪。刚要婉言相拒。便见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小厮,结结巴巴地禀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骑兵,将咱们国公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大人说要面见老爷。” 定国公脸色一变,能出动骑兵围府,此事必然小不了。况且他定国公府岂是一般人胆敢围的?这命令必须是宫里那位发下来的。 定国公与陈大人一先一后连忙出了正堂向门口走去。 一身材魁梧的大汉手持一杆长枪,英姿飒爽,十分的英武骇人,身体挺的笔直,站立在庭院当中,见定国公出得门来,双手一拱,抱拳道:“下官龙骑校尉见过国公爷,见过陈大人。圣上有旨,枢密院正使陈长和与西南盐道使沆瀣一气,互为臂膀,垄断西南盐道,贩售私盐,贪墨朝廷税银,数额巨大,特命龙骑营查抄陈府,男丁流放,女子儿童卖为官奴。所有财物充归国库。陈大人,请!” 定国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此事并未牵连到自己。连日来心惊胆战的,看来,借由女儿亡故事件与陈府划清界线还是对的。圣上虽怒,却并未诛连他人,万幸万幸啊! 哪知刚刚松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完呢,便听龙骑校尉又对定国公道:“圣上有旨,定国公府与陈府往来甚密,着定国公府上下禁足三十日,由龙骑营看管国公府诸人等,此案未结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国公府!” 定国公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炸开来,震得他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虽然这处置明显比陈府好上太多了,可是,这也意味着他自此失去君心,日后想再议朝政,怕是难上加难了! 陈大人如遭雷击,已经无法自己行走,被两名龙骑卫架着离开,口中兀自喊着:“老夫冤枉,老夫冤枉啊,老夫要面见圣上,圣上,圣上,老夫冤枉啊!” 靖王爷一听也急了,总不能把他也憋在定国公府不得动弹?他立刻冲到那龙骑校尉跟前,道:“喂!小王可不是定国公府的人,只是带着师叔和小师妹来做客的,总不能将小王也困在这定国公府?你,派人去禀了皇上,就说靖王爷要带师叔和小师妹回自己府上去!” 龙骑校尉低头看了一眼靖王爷,他自然认得这位京城里有名的混世小魔王,也不敢得罪,便应了一声,拱手为礼,解释道:“靖王爷在此,下官多有怠慢了。只不过圣上龙驾尚在西郊皇家猎场,估计得明后日才能回到宫中。就算下官现在派人去面圣,也要明日才能见得到。靖王爷不如稍安勿躁等圣上回宫再说如何?” 刘阴阳见赵棠棣根本不吃这套,小眼睛一瞪就要发火,立刻在他身后拉了一下他衣衫,低声道:“小王爷息怒,这位将军说的有理,不差这一天半日的,咱们等得。” 赵棠棣这才压下火气,哼了一声,转头对王赛道:“既然小王要在你们府上住上一日,那不如就住到你院子里去,旁人小王也不熟悉。师叔,您老人家带着小师妹随我一起!” 这个时候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哪里还有心情管那个外孙女住在哪里,根本没听到赵棠棣说什么。 定国公冲着孙儿王赛一挥身,表示同意了靖王的话。 王赛知道祖父祖母此刻心情差到极点,不敢触霉头,恨不得原地消失才好。一见祖父同意了,立刻带着几人回自己院子去了。 一迈进二门里,几人见秦娘子正在二门里的小庭院里焦急的往正院那边望着。她是个妇人,又不是定国公府的家奴,行动很是受限,一直担心着十姑娘和先生,也只能站在二门里苦等着。 秦娘子连忙上前欲行礼,刘阴阳忙道:“不必多礼了!” 秦娘子看了一眼王赛和赵棠棣,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欲言又止的又瞧了瞧刘阴阳。 刘阴阳见状,故意的落后几步,秦娘子也跟着尾随他,低声道:“先生,事情好像不大妙。这龙骑校尉之中有一人是奴婢的同乡,看样子也是个小头目。他偷偷跟奴婢说,叫奴婢能脱身赶紧脱身,圣上这次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查抄陈府,封禁定国公府,十有八九是冲着十姑娘来的。” 刘阴阳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道:“秦娘子此话怎讲?” 秦娘子道:“奴婢那同乡上一班岗守的便是圣上的龙帐。他在帐外隐约的听到那陈宝月为求皇上饶过陈府,并说出他刚刚出生的女儿就是圣上一直遍寻不到的仙草转世。但圣上只是饶过陈家人不死,将满门抄斩改为男丁流放,妇孺卖为官奴。” 刘阴阳气得咬牙切齿,从没见过一个父亲可以如此出卖亲生女儿的!虎毒还不食子呢!刘阴阳这个时候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初就不该把十姑娘的真身告知陈长和那个老匹夫。现在可好,小徒弟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 在他眼中,这个小徒弟是天生仙骨,可造之材,继承自己的衣钵是上佳之选,可是,在那些邪恶的术士眼中,他这个小徒却是修炼的天材地宝。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寻找合适的时机带着徒弟逃命! 谢昭昭耳力目力都超过常人,听得真切,想说话又不得不咽回去,看着师父是干着急。 第27章 帝星不明 刘阴阳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忙活了这么久,如今已是日渐西沉,月上柳梢。 刘阴阳抬头望上刚刚露出几分颜色的星空,只见紫微垣中白气漫漫,本应朗朗如皎的帝星被一层白茫茫的有如迷雾般的雾气所笼罩,他心下暗道不妙,伸出左手,食指的指尖在其他四指的关节处飞快的点过。 秦娘子看的是眼花缭乱的,只觉得他那食指动如脱兔,手速快得她根本看不清个数来,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清他都点了哪几个位置。她只能张大了嘴巴,一脸崇拜的看着刘阴阳,惊讶不已。 刘阴阳手里一边点着,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帝星不明,妖君乱世,生灵涂炭,京城一空!”言罢大惊,左手食指停顿在无名指第一关节处无法动弹,再也推衍不下去了。不由得摇头苦笑,打从他破了祖宗的规矩给谢昭昭用了照魂镜显了原身,他这身修为便十不存一了。推演未来的能力急剧下降,否则焉能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之境地而无法趋吉避凶? 不过,刘阴阳也并不后悔,当时他若不用祖宗传下来的那面照魂镜,根本就无法探知谢昭昭的原身来历,必将失去这个小徒弟,失去这个小徒弟倒也不打紧,可他将失去他这一门世世代代穷尽毕生心血追求的那个梦想,进入山海经大荒西经中那座灵山,名曰丰沮玉门,那灵山百药爰在,日月所入,乃是十巫升降之所。他这一门便是十巫之首巫咸先祖的后人。 刘氏一门本不姓刘,只是因故不得不隐姓埋名,世代以刘姓相传。 算及此,刘阴阳不得不停下来推演,力所不逮,再若强求,视必心血崩殂,伤及内腑。 一干人等到了王赛的院子里,王赛遣奴婢打扫出第二进院子的两间上房来分别给赵棠棣和刘阴阳住下,将西厢房分给秦娘子和十姑娘暂居。 旁人都是忧心忡忡,只有赵棠棣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忽然摸摸咕噜噜叫个不停的小肚子,对王赛道:“我说赛兄,来你府上这半日有余了,也不见有什么吃食招待,你瞧瞧,月上中天了,你就准备让咱们饿着肚子睡觉么?” 王赛拍了拍脑门,道:“你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了众位贵客还未曾用晚膳呢。我这便叫人去大厨房取些饭菜来。” 过不一会儿,遣去取膳食的奴婢回转来,报说:“小主子,咱们几个听了小主子的吩咐去大厨房取晚膳,可是,可是,此时已经是过了饭口了,再者,再得,府外围了好多官兵,人心慌慌的,那些厨子厨娘挤做一堆哭天抢地的,均收拾了随身衣物,打了包裹,准备解了府围,便要归乡去呢!” 说了一大通,无非在委婉的告诉他们家小主子一个事实:大厨房没饭! 王赛瞪起一双水灵灵的比小姑娘还要漂亮三分的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赵棠棣,双手一摊,那意思很明显:“没吃的小爷也没办法,你饿着!” 秦娘子正好在帮忙打扫花厅,听到小丫头的禀报,有些局促的走上前施了一礼,道:“赛公子,不知道您这院子里是否有小厨房?若是锅灶齐全,叫人去大厨房取些食材来,奴婢来做晚膳!不拘什么食材,总好过叫贵人们饿着肚子入睡的。” 王赛还没答话呢,赵棠棣却急着道:“有,有,他这院子里小厨房是有的,一应家什也十分的齐全,只是这厮平日里只管叫大厨房送吃食,小厨房闲着一直没启用过。刚好就在这进院子的后身倒座房里。” 王赛冲着赵棠棣翻了一顿白眼,自己的院子里有小厨房之事他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他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可见这货对自己院子的犄角旮旯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赵棠棣还真拿他自己不当外人哪! 秦娘子去小厨房忙活了,不放心旁人照看十姑娘,便将她抱到了刘阴阳房里,请先生照看一二。 刘阴阳将小丫头遣了出去,关上房门,屋内只剩下师徒两人。 谢昭昭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师父,咱能不能商量商量,咱俩住一屋行不?这天天的装哑巴能把人憋死你信不?” 刘阴阳伸出手指弹了谢昭昭一个脑瓜崩儿,道:“亏你想的出来,我一个大男人带个女婴同住,你觉得这合适么?再说啦,旁人不知道,你自己个儿不知道你多大年岁么?那日看照魂镜里显出你的原身来,看上去怎么着也有双十年华了?跟我住一屋,不合适,那是相当的不合适,所以,你还是憋着!等长大了就好了!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岂不闻《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中有云: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么?你也跟黄帝差不多了,你不也是生而神灵么?所以,到三岁,你就遵循着黄帝的成长历程一路行去,也叫世人见识见识啥叫弱而能言,啥叫幼而徇齐!” 谢昭昭拉着一张苦瓜脸,假装委屈地道:“师父,咱能不能有点师父的样子!别动不动就拿徒弟寻开心?我要是真跟黄帝他老人家似的,弱而能言啥的,您老信不信我直接就被人当作妖孽给沉了江?” 刘阴阳嘬了嘬牙花子,没反驳她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谢昭昭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凡异于常人的,有悖常理的,都会被世人先视为妖,至于神仙什么的,那得是对人们有巨大的贡献,做出足以称为神迹的好事来,才能被人们公认为神。 谢昭昭对自己的处境一时黯然神伤,但她天生乐观,叹了口气,给自己鼓劲儿:“算了!多少人做梦想重活一次都求而不得呢,我能重头来过,还带着什么天生仙骨的,知足!已经很幸运了!师父说的对,珍惜当下!加油!谢昭昭!” 第28章 巫咸经 谢昭昭本身是个学霸属性,上一世打小儿就埋在书堆里学习学惯了的,这冷不丁的吃了睡睡了吃的,十分不习惯,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台造粪的机器,如此不求上进毫无追求的生活真是令她生不如死。 谢昭昭说话语气正经了一些,问道:“师父,要不,您老教我点什么,这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刘阴阳一边收拾自己随身的行囊,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哟嗬,一个吃奶的娃子还蛮有抱负的嘛!好啊,你手不能写,肩不能挑的,那为师的,就可怜可怜你个小不点,既然入我门来,便先学着背熟入门心法巫咸经!” 谢昭昭咦了一声,问道:“师父,这巫咸经还很神秘么?非入室弟子不外传么?” 刘阴阳的行囊跟个百宝囊似的,不仅仅是随身衣物,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五花八门的,谢昭昭居然眼看着老头儿在行囊里掏了一只小小的牛皮箱子,打开箱盖,里面居然放着一只小小的扁扁的小皮鼓。 刘阴阳一边小心翼翼如珠如宝的用一块绢丝轻轻的擦拭那面小扁鼓,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谢昭昭:“当然!巫咸经是本门秘传心法,自是不外传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看古往今来,哪门哪派的压箱底的绝活随便拿出来传授他人的?必定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选定继承衣钵之人,这才代代传授下去。若非你天生仙骨占尽先机,你以为为师我能如此容易的便收你一个小奶娃继承衣钵么?” 谢昭昭撇撇小嘴,耳中传来刘阴阳有些沧桑却带着一种说不来的奇怪的语调唱道:“商帝有太戊,寻师拜巫咸。巫咸居相位,治贤百姓安。观天知人事,人心自顺天。《咸乂》治国术,一经启圣贤。” 谢昭昭心里一乐,心道这算什么代代相传的不传之秘呀,这个她早就会背好么!于是,笑嘻嘻的跟着念道:“此术不可求,俱在阴阳间。日月有反复,天地有生死。家国有兴亡,人事有变更。一物生一物,一物降一物。” 只跟着念了几句,刘阴阳已经停下手里的活计,瞪圆了眼睛见鬼似的看着谢昭昭那张婴儿脸。 谢昭昭没想到老头儿念了一半停下来,一时没刹住车,便又顺嘴溜达出几句:“我遵此一师,我立此一志。我取此一方,我据此一地。” 忽然发现老头儿见鬼似的盯着自己发愣,这才住了嘴,不解地道:“干嘛停下来?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怪吓人的!” 刘阴阳半晌才有点结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巫咸经?” 谢昭昭呵呵一笑,得意地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度娘里偶尔查到的,就看了几眼。我记性好就背下来了呗!这么首儿歌似的东西,哪里有药物的化学名称难记,捎带手的事儿,扫两眼就记住了呗!当时只是觉得好玩而已,还真没想到,这还是什么入门心法,什么不传之秘。” 刘阴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想喝斥她要尊敬祖师爷,但又觉得本门心法被她一个还在吃奶的娃随口说出来,实在有失颜面,一时间五味陈杂,又尴尬又庆幸又伤心又气愤,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总之这颗老心不大好受是真的。 刘阴阳顺气顺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度娘是谁?她那里怎么会有巫咸经?” 谢昭昭哭笑不得,度娘是谁?这个,这个还真的不好解释呀!只得连蒙带骗地说道:“师父,你别忘了我的原身除了那株可能来自什么丰沮玉门的不老草,可还是一个来自另一个具有高度发达文明的二十七岁女孩!师父,在那个世界,我已经读书读到博士啦,眼看着博士就要毕业了,却被这株该死的不老草给带到了这里。” 刘阴阳显然一下子就被谢昭昭带跑偏了,立刻忘记追究度娘是哪一位了,奇道:“你说什么?你原来都二十七了?可是,在照魂镜里出现的那个女孩看着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啊?你们那儿的人都长生不老的吗?” 谢昭昭无言以对,觉得她这位便宜师父还真跟个老顽童似的,这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谢昭昭不想回答他这种臭氧层子问题,只得故伎重施,带跑偏他:“师父,你手里的那个小波浪鼓是你儿子小时候玩的么?” 刘阴阳果然被她这个问题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骂道:“你个龟孙儿,老夫哪里有儿子?老夫从未娶过妻妾哪里来的儿子?” 谢昭昭一脸戏屑地瞧着刘阴阳,调侃道:“师父,您老人家年近半百都没娶过妻生过子,您老不会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那个什么难言之隐?” 一边说一边小眼神儿还向刘阴阳下身瞄去。 刘阴阳老脸一红,气得又屈起中指狠狠的弹了谢昭昭一个脑崩儿,谢昭昭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刘阴阳骂道:“你个龟孙儿,小小年纪不学好,你这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再敢对为师大不敬,小心我丢你去山里喂野狗!” 谢昭昭吐了吐舌头,也知道自己这玩笑有点过份了。咳了两声,尴尬地转移话题,没话找话:“那个,师父,你那小波浪鼓能拿给我瞧瞧么?” 刘阴阳猛地一拍脑门儿,道:“你看我这老糊涂了,怎么忘了这茬儿了!你的原身若是真的来自那里,或许这面灵龟之鼓你能敲得响也未可知!” 谢昭昭一怔,道:“灵龟之鼓?这个就是灵龟之鼓?灵龟之鼓不是一共有七面么?” 谢昭昭此话一出,更是令刘阴阳大惊失色。 他激动的手都有点发抖,拿着那面小鼓递向谢昭昭手里,问道:“你,你居然还知道这灵龟之鼓共有七面?你,你还知道些什么?快快讲来,说与我听!” 谢昭昭白眼一翻,心里腹诽,合着自己拜个师父,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自己都快成他师父了?这求知欲,还真是高啊! 第29章 灵龟之鼓 谢昭昭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带着点显摆的意思,说道:“我记得上一世,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节目。嗯,好像应该是考古发现,说是一九八零年考古工作者在山西省襄汾陶寺村的6座古人类墓葬中发现了七具用鳄鱼皮蒙制的灵龟之鼓,用挖空了的树干做鼓腔。其中建鼓一面,悬鼓二面,扁鼓四面。而关于这鼓的传说却是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传说,说是灵龟之鼓是用一种叫夔的动物皮制成的。夔其形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皮如鳄鱼,出入水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舜帝得而杀之,令巫咸用夔皮制成鼓。当然啦,这都只是个传说,哪里能证实得了真假呢!流传下来的上古传说多如牛毛,基本都是神话,哪能当真!” 刘阴阳却是听得痴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苦笑着道:“你们那里的人真当这只是神话传说么?为师若说那根本就不是传说,七面灵龟之鼓的确出自我的祖先巫咸之手,灵龟之鼓也的确就是以夔皮为面制成。唉!想不到,时日久了,居然都传成了传说了。那巫咸经你只会背,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七面灵龟之鼓敲响,以巫咸经唱和之,方能祝延人之福,愈人之疾,祝树树枯,祝鸟鸟坠,有通天彻地之功,方成鸿术大巫啊!” 谢昭昭瞠目结舌,她才不相信老头儿说的这番话呢,世上哪里有夔这种动物?别的不说,一足,一足兽怎么走路的?难道天生是个瘫子不成? 谢昭昭正准备长篇大论的反勃他,好叫小老头儿知道什么叫做无神论。非用自己所知所学,运用科学道理给这小老头儿的封建迷信思想掰直了。却听到外面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来。 紧跟着,秦娘子温柔的声音传进来:“先生,晚膳做好了,赛公子请先生到前院花厅里去用膳。” 她这一说,非但是刘阴阳觉得肚子饿得快扁了,就连谢昭昭都觉得饿得心慌,方才跟刘阴阳斗嘴,一时忘记饿了,这会儿有人一提起吃饭,条件反射似的就觉得饿得不行不行的了,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谢昭昭刚才的雄心壮志,想博古通今的放个大招,震震她便宜师父,一听见吃,便瞬间似泄了气的皮球般瘪了下去,一点斗志都提不起来了。 秦娘子走进屋内,将谢昭昭从小炕上抱起来,见刘阴阳已经出了屋子,便顾不上再将谢昭昭抱到自己屋内,直接背过身子,解开衣襟喂起奶来。没办法呀,她实在是涨奶涨得厉害,涨痛得要命,要是再不哺乳,感觉都要涨爆了。 谢昭昭吃饱了,还打了个嗝,睡意便袭上来,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直接呼呼的睡了过去。她对自己这嗜睡的毛病也是服服的了。也没地儿说理去!她本来就是个二十好几的大龄剩女了,就算屈身于这个婴儿的身体里,也不应该真跟个婴儿似的,一天需要睡上十几个小时?可现实很让她抓狂,这副小身板儿是真真儿的就如同一个普通婴儿一般,精神不上一会儿功夫,便打起瞌睡来! 秦娘子身体里那股汹涌澎湃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感到口渴,口干舌燥的,似乎嗓子眼直冒烟。她知道这也是哺乳期的一个特点,每次哺完乳就需要大量喝水。仿佛体内流失了大量的水份。 秦娘子四下张望,见桌上有茶壶,四只茶杯。走过去拎起茶壶摇了摇,壶是空的。只得提了水壶去打水。若是去小厨房的话,得绕过正房往后院去。可那样的话,只留十姑娘一个人在偌大个院子里,虽然她还是个婴儿,不会自己走动,可秦娘子还是不放心。 她咽了咽唾沫,寻思挺一会儿,一会先生吃过晚膳回来,她再去找水喝。眼光一扫间,便看到院子西南角落里一束淡淡的柔和的白光闪烁不停。 秦娘子好奇心起,穿过低矮的花丛,向那发光之地走去。待她走到那发光之处,便发现白光渐渐弱下来,几乎看不到了。 秦娘子蹲下身子一瞧,见那白光居然是从一口八角古井之中传出来的。月光下,古井水幽深黑暗,她的倒影印在水中令她自己都毛骨悚然。 月影偏斜,也不知道是风吹树动,还是月光角度的照射问题,秦娘子忽然看到井水中的倒影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宫装少女,水波荡漾之下,那少女的手指向她,仿佛在向她招手,吓得秦娘子全身汗毛直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啊”的一声惨叫。 赵阴阳用完晚膳刚好推门进院子,猛的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声传进耳鼓,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他拍着胸脯定了定神,大声叫道:“谁?是谁在那里?” 秦娘子听到赵阴阳的声音,仿佛见到了救星,连滚带爬的爬出花丛,扑到赵阴阳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刘阴阳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一辈子从没跟女子如此亲近过。突然间软玉温香的扑在怀,他整个人一下子变成了僵尸似的,双臂张开,狠怕碰到她,一动也不能动了。 刘阴阳一颗老心脏是狂跳不已,终于等到秦娘子哭声渐弱了,这才轻拍了两下秦娘子的肩头,低声道:“那个,秦娘子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副模样?” 秦娘子醒过神来,也觉不好意思,红着一张俏脸,连忙退后数步,站定身形,不敢去看刘阴阳,忙躲闪着他的目光,指着西南角道:“那里有口水井,我看到水井里面发出白光来,便走近去瞧,结果,结果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宫装女子的影子在井里面,她还,还向我招手,奴婢,奴婢一时情急,冒犯先生了,请先生恕罪。” 刘阴阳干咳了一声,道:“嗯,无妨,无妨。你是说古井是有尸体?” 第30章 古井女尸 刘阴阳顺着秦娘子的指引来到那口八角井边,趴在井口向下张望,却并没有见到秦娘子所说的什么宫装女子的影子。那井水之中在月光的照耀下,明明就是他自己那张已然老去的脸孔。 刘阴阳正想从井边站起身来,忽觉后脑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头一晕,一头栽进古井中。 卟通一声巨响,秦娘子眼睁睁的看着先生一个倒栽葱落入井中,吓得尖声大叫起来:“快来人呀!救命啊!有人落井啦!” 赵棠棣吃过晚膳,连连夸赞秦娘子厨艺极佳,做的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好吃上三分不止。一边摸着鼓鼓的小肚子,一边打着饱嗝,志得意满的回到院子里来歇息。 一脚刚迈进院门,就听到秦娘子这声惨叫,吓得差点被门槛给绊个狗吃屎。他跌跌撞撞的打着趔趔扑到秦娘子身边,问道:“怎么了?谁落井里了?哪里有井?” 秦娘子伸手指向花丛中,惊恐地道:“是先生,先生他,他落井了!” 赵棠棣一个激灵,反应也快,四下寻摸一圈儿,也没见有绳索之类的东西,只得顺手抄起门栓来,冲进花丛里,当下朝着井里大叫了两声:“师叔,师叔!” 井里没有回应。赵棠棣将手里的门栓伸入井中,却发现门栓太短,根本够不到井水。不由得焦急起来,抬头一望,发现墙边靠着一架废旧的轱辘,上面缠着牛皮井绳。他正想冲过去解那井绳,只觉后脑生风,他习武几载,身形灵活,不等脑子反应,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向旁一闪,射过那飞过来的暗器,转头向树上望去,怒道:“谁?给小王滚出来!胆敢背地里暗算小王,找死么?” 骂声刚落,龙骑校尉带了四五名亲兵赶至。 赵棠棣也顾不上偷袭他的贼人了,大声叫道:“将军来的正好,快,快救我师叔。” 龙骑校尉忙指挥几名亲兵救人,将一身材瘦削之人用绳索系住腰吊入井中。其余人在旁掌灯的掌灯,拉绳的拉绳。 众人皆屏住呼吸,直直的盯着井口,不一刻,拉绳那人只觉得绳索崩紧数下,便知下面的人要上来了,众人一齐用力,将人从井中拉上来。 这一拉上来,众人不由得齐齐呆立当场。拉上来一串儿,下井的亲兵,刘阴阳,还有一名宫装女子。 刘阴阳似乎闭过气去,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龙骑校尉忙叫亲兵将刘阴阳扶起来,头朝下控水。刘阴阳忽然一阵猛咳,从口鼻之中呛出许多水来。 龙骑校尉上前,弯腰去察看那名从井中拉上来的宫装女子。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探一下她的鼻息,没有气息了。他又变指为掌去摸她脖颈上的动脉,死了!这女子肯定是死了! 龙骑校尉上下打量着女子,发现她腰间系着一个锦囊。他伸手将它摘下,打开锦囊,取出内物,发现里面竟是一只碧绿的小匣子。匣子长约五寸有余,做工十分精致。他拿在手中翻看数次,没有锁,却无论如何打不开。 突然一声尖厉的惨叫响起,在夜空中犹为瘆人。 众人皆是一惊,寻声望去,见秦娘子指着地上,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 众人顺着秦娘子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宫装女子,方才还衣衫明艳,面色白皙,犹如睡着的美人一般,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身上那鲜艳的衣物褪色严重,呈灰败的颜色,一张美丽的脸庞开始肿胀变形,整个身体发出腐败的臭气。 众人纷纷掩鼻后退。 龙骑校尉也变了脸色,大声喝道:“将这院子严密封锁,不得任何人出入。院中所有人交由京兆府审问。” 秦娘子一听,一下子想起屋中还有个睡着的十姑娘呢,立刻反身向屋里跑去。却被一亲兵一把扣住,喝道:“哪里跑?看你慌慌张张,定是杀人凶手无疑!” 秦娘子一听腿都软了,她哪里杀人了?连忙辩解道:“这位军爷,奴婢是去房中看孩子。那房中还有一个刚出生没几日的婴儿呢!” 龙骑校尉摆摆手,示意亲兵放开秦娘子。 秦娘子一得脱身,立刻提起裙摆向屋中跑去。 众人也不以为意,却不曾想,秦娘子进入房中便又是一声惨叫,然后,从房中冲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道:“十姑娘不见了!谁瞧见十姑娘了?” 刘阴阳和赵棠棣闻言一齐跳了起来,飞奔入房,将房中翻了个遍,也没见那婴儿的半分影子。 刘阴阳也失魂落魄的一屁股跌在地上,全身没了半点力气,苦笑道:“完了!没有了她!一切都完了!” 赵棠棣却不明白刘阴阳的话是什么意思,急道:“孩子没了,抓紧找啊!你一屁股坐地上有什么用?” 刘阴阳有气无力,双眼无神地道:“到哪里去找?你没听龙骑将军刚刚说的话么?这院中出了人命案,咱们都要被关进京兆府大牢里,等待讯问。你要老夫到哪里去找?” 赵棠棣呵了一声,道:“师叔,你不是能掐会算,能窥探天机么?你算算不就得了,看那孩子现在是吉是凶?” 刘阴阳斜睨赵棠棣一眼,这才唉声叹气地道:“你懂什么?她的命,是算不出来的!” 赵棠棣却打破沙锅问到底:“为什么她的命算不出来?” 刘阴阳呼地从地上站起,毫没来由的大怒道:“不知道!这跟靖王爷有什么关系?” 赵棠棣有点蒙,追着刘阴阳屁股后头大喊道:“你不说我怎么给你找人去?你们会被关入京兆府大牢,小王可不会!” 刘阴阳一听这话,双眼一亮,立刻停下脚步。 赵棠棣在后面追的太急,一时没刹住脚步,一头撞在刘阴阳后背上,撞得鼻头发酸,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小王爷一边揉着又痛又酸的鼻头,一边埋怨道:“您老停下来咋不吱会一声!小王这漂亮高挺的鼻梁都被你给撞扁啦!” 第31章 劫持 刘阴阳捋了捋胡须,指尖飞点,嘴里低低的念着什么。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道:“老夫真的卜不出来她的吉凶。” 赵棠棣直翻白眼儿,却也无可奈何。 没给他二人继续沟通的时间,龙骑校尉马上命人将他们带走,送到京兆府去。 赵棠棣嗷的一声跳起来,一甩衣袖,怒道:“睁开你们这帮奴才的狗眼瞧瞧小王是谁?就凭一个京兆府还敢囚禁小王不成?都给我滚开!能滚多远滚多远!” 刘阴阳却是心里一紧,他比赵棠棣多活了几十年,人老成精,自然不似赵棠棣那么单纯。他立即觉得大事不妙,赵棠棣身为靖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身份极为尊贵。而这位龙骑校尉本是宫中的守卫,不可能不认得这位小王爷。 可从始至终,这位龙骑校尉对待靖王爷的态度都没有那种对待皇族的敬畏,反而有些倨傲。 若是平常,一个小小的禁卫军首领,哪里有这个胆子如此态度对待一位尊贵的王爷?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刘阴阳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成形呢,只见远处天空中一簇簇烟花绽放,接着便听到鼓声,马嘶声,兵器交接声远远传来,夜深人静清晰可闻。 龙骑校尉一见烟花起处,似乎颇为焦急,不再理会赵棠棣,大手一挥,喝道:“都绑了,带走!那具女尸也一并带走。若有反抗者,打晕便是。” 赵棠棣虽然习过武艺,毕竟年幼,小胳膊小腿的,就算力气比同龄人大些,却哪里比得过这些长年训练刀口舔血的铁卫?奋起反抗了十招不到,便被一名禁卫一掌劈在后颈上晕了过去。 刘阴阳根本无力反抗,只得任由人绑了带出了定国公府。 刘阴阳一边被人推上马车,一边喃喃地道:“应验了!这么快便应验了!紫微垣中白雾漫,帝星不明,妖君乱世,生灵涂炭,京城一空!原来是他!唉!老夫还是被他玩弄于掌股之中!原以为他只是乱世之枭雄,却不曾想,他居然以他人生辰八字蒙骗老夫!唉!时也命也!” 龙骑校尉在旁听得真切,带着些许嘲讽的语气,嘿嘿笑道:“先生是在说安国公世子么?世子曾在人前对先生赞不绝口,称先生有未卜先知、识破天机、通天彻地之能,怎么,先生居然没有卜算到自己有今日之祸么?世子对先生礼遇有加,先生却背叛了世子。先生请看,那些烟花漂亮么?想必先生已心中明了发生了什么?世子还是对先生难忘旧日情谊,先生请!” 刘阴阳哑口无言,终于明白自己后脑挨那一记暗器是怎么回事了! 他只不过想着,既然与安国公府约期已满,那便告老还乡,安国公世子却心胸狭窄,以为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着是说告老还乡,背地里却想另投明主。 刘阴阳暗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应该是他收徒一事令安国公世子颇为忌惮。偏偏他这新收的徒弟还是枢密院正使陈长和的嫡孙女。 如今朝堂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枢密院正使陈长和手握兵权,是安国公世子图谋大业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刘阴阳细思极恐,恐怕陈大人幺子陈长和打死发妻一事也少不了安国公世子的影子,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妻妾间争风吃醋的小事便离间了陈府与定国公府的姻亲裙带关系。再利用陈大人染指西南盐道使利用职务之便劫留公盐私自贩卖之事,将枢密院最高行政长官陈长和刺于马下,定国公府此时正因女儿之死怒气冲天,绝不会出手相助。 卸下陈长和手中的兵权,京中京郊驻扎的五万大军群龙无首,当今圣上又在城外西郊尚未回城,安国公世子趁机起兵造反,瞧着烟花升起的方向位置,一定是对狩猎回城的圣上朝廷了合围追杀。 只是心念电转之间,刘阴阳便已将事情大概理清了头绪。看来当今圣上定是凶多吉少了! 安国公世子这是宁肯错杀了自己,也不想让自己转投他人。自己能捡回一命也是命不该绝,对他痛下杀手的命令一定是还没传到这位龙骑校尉手中。 可是,这一去,又是生死难料! 刘阴阳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只得上了马车。 赵棠棣随后便被一名亲卫塞入马车车厢内。 刘阴阳猛然间想起自己的行囊尚在定国公府,便将头从车帘中伸出,对龙骑校尉大喊道:“将军,老夫有一事相求,请将军派人将老夫落在定国公府上的行囊取来,可否?” 龙骑将军瞧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刘阴阳只得又道:“那行囊之中有世子需要的物事。即便现在将军不取于我,见了世子,一样要回来取的。” 龙骑将军一听,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应声,但也转头对一名手下吩咐了几句,那人飞奔而去。 刘阴阳和赵棠棣被一路被押送着向西行去。 刘阴阳闭着双目靠在车厢壁上一言不发。默默的听着外面混乱鼎沸的声音,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若是被送到安国公世子面前,要如何做,如何说才能有一线生机。 事到如今,刘阴阳也猜度着,十有八九自己那个小徒弟一定是被偷袭自己的杀手给抱走了。不用猜也知道,小徒弟现在应该在安国公世子手中。以他对安国公世子的了解,就算他再心胸狭窄再阴险毒辣也不至于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动手。只不明白,他差人劫走那孩子到底目的何在? 想着想着,刘阴阳便是一惊,一下子直起腰来,双目圆睁瞪得老大。 安国公世子叫人劫了谢昭昭,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他也知道了谢昭昭的特殊之处! 也难怪,安国公世子在圣上身边安插的眼线不知多少个,陈宝月向圣上和盘托出女儿是天生仙骨之时,都能被一名侍卫听到传到秦娘子耳中,安国公世子能得到消息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32章 反转 得到这个答案,刘阴阳是喜忧参半,如果是这样,谢昭昭生命暂时无碍。但是,谢昭昭日后再想过太平日子,怕是势如登天。 刘阴阳这一路上心中是百转千回,一忽想到自己终于找到了天生仙骨之人,刘氏一门世世代代愚公移山一般坚守的祖训,或许在自己这一代终将达成,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丰沮玉门的山巅向下俯瞰这座灵山的奇异景致;一忽儿又想到自己这一次陷入危机,还有没有逃出升天的希望? 刘阴阳胡思乱想间,便听到远处杀声震天!金鼓齐鸣! 一定是安国公世子已经动手了! 马车兜兜转转的,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停下来。 刘阴阳和赵棠棣被人从马车里揪出来,推进一所占地极广的院落。 这座面积大,占地广,布置得富丽堂皇有如宫殿般的院落刘阴阳认得,这是安国公世子的私产,位于这京城最繁华最富庶之地的一所别院。 刘阴阳来过,却不曾知道这座院子设施齐全到有专门的地牢。 直到此刻,他与赵棠棣一起被关押入黑暗潮湿的地牢之中,刘阴阳才算知道了地牢的存在。 外面情形如何,刘阴阳一无所知。暗无天日的补囚于地牢之中也不知过了几日。每隔好长时间,饿得刘阴阳头晕眼花的时候,才有人进来扔到地上两个干馒头,别说菜粥了,就连给他们俩个饮用的水也是用了一只破瓦罐装了往那一扔。破瓦罐脏得好似从泥土中挖出来的陪葬品一般,叫人没法入口。 刘阴阳还好,大风大浪的不知经历过凡几,为了能够活下去,他是异常的坚韧,无论怎么恶心,怎么吃不进,他还是就着脏水硬生生的咽下一个能当石头打死人的干馒头。 赵棠棣活到九岁,那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知道有多少,哪里受过如此苦楚?最初两日气愤难当,又哭又骂的,也不肯看一眼那难以下咽的干馒头。 可饿了两日,哭得泪也干了,骂人的力气也枯竭了,又不想死,实在是饿极渴极,在刘阴阳的连哄带骗之下,也就着脏水咽下了一个干馒头。 刘阴阳觉得,这个意外捡来的小师侄,虽然性格霸道一点,傲娇一点,任性一点,但是,人品还是不错的。 刘阴阳害怕时日一久,这种狭小昏暗的空间会给赵棠棣造成心灵上的创伤。他是知道很大一部分人意志不够坚定,处于绝境之下,便会得了失心疯,再或者失去生存的希望。 刘阴阳从没有过孩子,更不会安慰孩子,但还是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哄道:“我说,小师侄呀,你想没想过其实你也是挺幸运的。京城遭逢兵变,以你的身份,那叛臣贼子能饶你不死么?你早被叛军给乱刀砍死了,你信不信?也幸好你对王家那小子有些情谊,特地从京郊跑回来给他送信儿,要不然,你现下早便是刀下亡魂了!如今你还能活着,还能吃饭还能睡觉,虽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但只要没死,总会有翻盘的机会,你说师叔我说的可有道理?” 没想到,闷了几日,赵棠棣居然冷静了许多,非但不再哭闹骂人,反而激起了他求生的欲望和斗志。 昏暗的油灯下,刘阴阳看着赵棠棣那双晶亮的,燃烧着熊熊战火的眼睛,老怀甚慰。 刘阴阳道:“这一次的危险,也许老夫是逃不过了。但一有机会,你就必须逃出去。如果你能逃出去,你要答应师叔,好好活下来,一定要找回我那小徒儿,将她抚养成人。” 赵棠棣却目光坚定望向刘阴阳,道:“师叔不会死的,小王也不会!咱们一起去找回小师妹。这几日来我哭叫怒骂,师叔以为是我娇气,没吃过这等苦,受过这等罪,要发疯了是么?所以师叔才说那些话安慰于我。” 刘阴阳一怔,心里寻思着,这小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歇斯底里的大叫大骂的还是装的不成? 便见赵棠棣狐狸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低声道:“师叔就没发现,我都是在什么时候发疯骂人的?” 刘阴阳仔细一回想,这才觉出不对劲儿来,这小子真不是不停的吵闹的,基本都是在外面换岗轮值的时候才发疯。 刘阴阳有些意外的看着赵棠棣,道:“你是故意的?” 赵棠棣呵呵奸笑:“师叔,我一骂人,那看守被骂的受不了就会开了地牢口来训斥于我,我便与他对骂,但他却不敢动手打我。你猜为何?” 刘阴阳更加好奇,摇了摇头,道:“猜不出来!” 赵棠棣笑道:“因为那安国公世子一定是知道了,传国玉玺被我给藏起来了,他要是不小心弄死了我,他就别想登上金銮殿坐在龙椅上号令天下。拿不到传国玉玺,他就永远不可能是我大宗朝名正言顺的皇帝。” 刘阴阳听得都呆了,这小子藏了传国玉玺,那不是意味着圣上早就察觉到了安国公世子的狼子野心,早有防备? 赵棠棣看着刘阴阳的眼神,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冲着他故作神秘的点了点头,轻声道:“皇兄早有防备,只装作不知罢了。皇兄是马上打下来的天下,并不是只知坐享祖宗基业的皇帝。皇兄登基日久,恐怕那些贼子们早已忘记了,皇兄年轻时可是指挥三军的大将呢!我父皇愿意禅位于皇兄,皇兄自然不会是守不住祖宗基业的皇帝。幸好师叔一直低调得紧,没几人知道你是安国公世子的门客,否则,这次,我也救不了你!” 刘阴阳这一次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十年之前,他为了父亲的一句承诺,不得不追随安国公世子十年为其效力。但他实在不喜安国公世子的为人及处事,也从未尽心尽力的辅佐于他。这恐怕也是安国公世子在知道他想还乡之后对他起了杀心的原因之一。 第33章 刮目相看 赵棠棣说了点话,便有些累,气喘起来。好几日没吃好没睡好的,八九岁的男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便有些气虚体弱。闭起嘴巴和眼睛假寐。 刘阴阳自己则靠在地牢的墙壁上发呆。 过了半晌,刘阴阳才想起刚赐赵棠棣的话头,问道:“靖王爷,你刚才话还没说完。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此次安国公世子起兵造反之事,圣上早已知晓并且做好了反戈一击的准备?” 赵棠棣哼了一声,简短的回了几个字:“那不叫反戈一击,那叫一网打尽!” 刘阴阳不由得又是一怔。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难道靖王爷到定国公府上报讯是圣上刻意安排的?靖王爷难道不怕,嗯,那个——”他本想说:“难道你不怕安国公世子万一起兵成功杀了你么?”但是,诅咒圣上的话又不能就这么大剌剌的说出口,只得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赵棠棣听懂了他的话,淡淡地道:“难道小王不在这地牢之中,那人战胜,便能留小王一命么?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呢?” 刘阴阳又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为什么是定国公府?” 赵棠棣却也听懂了,道:“小王来定国公府是寻一样东西的。先生可知定国公府在前朝是谁的府邸?” 这个刘阴阳还当真是不知道,摇了摇头,不明白这跟他的问题有什么关联之处。 赵棠棣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跟师叔也没多大干系,师叔不问也罢。只不过,那样东西怕是现下已经到了定国公世子手里了!” 刘阴阳听他如此一讲,忽然心念一动,难道赵棠棣要寻的那物事便是在古井女尸身上发现的那个玉匣子么? 那玉匣中到底放的什么重要的东西,圣上在找,安国公世子也在找?而且那物事还与前朝的什么大人物颇有渊源? 刘阴阳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一想也是的,皇家的事情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的确跟自己无甚相干,不问也罢。 沉默了一会儿,赵棠棣道:“师叔,咱爷俩还是得再咽下去点干馒头,攒足了体力,一会儿他们便要换岗了,换岗时只有一人来送饭,外面无人看守,地牢锁匙就挂在那看守的腰间。一会儿他来了,我先拿下他,师叔取了锁匙,咱们一起逃出去。” 刘阴阳奇道:“你是怎么知道送饭时外面无人看守的?这地牢之中暗无天日的,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送饭?” 赵棠棣傲娇地瞥了刘阴阳一眼,扬了扬下颌,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跟师父学的便是历法、星相、山川、物数。地牢门每被打开一次,我只要观察一会儿日光照射进来的角度和方位,自然便推算得出是几时几刻,用不了两日,规律自然便了然于心了。” 刘阴阳恍然大悟道:“每次看守进来你都与他吵闹,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观察日光照射进来的方位么?” 赵棠棣点头:“对呀,我还没有师父那般厉害,只一眼便能计算出时辰。我比较笨。当时师父为了训练我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分辩出时间长短来,将我关在小黑屋里与一株含羞草共同生活了三月有余。” 刘阴阳不解地道:“含羞草?为什么?” 赵棠棣道:“师父说含羞草是这世间计时最准确的有灵性的一种草。白天它的叶子是张开的,晚上就闭合了,一张一合刚刚好十二个时辰,一点儿都不差。而且,它的规律与日光无关,即便是将安放在黑暗的环境之中,它一样是每十二个时辰完成一张一合的昼夜变化,准确无误。所以,师父便将叫我感受含羞草的张合之数,一直到我能在黑暗之中准确的报出一日中的每一个时辰为止。” 刘阴阳忽然就对这个捡来的小师侄有些刮目相看了,他说的简单,但其中的艰难绝对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他也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又打出生起便锦衣玉食的,居然能吃这种苦头,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所不能受之苦,的确很是难能可贵。 赵棠棣捏着鼻子又喝了点脏兮兮的水,嚼了几口干馒头,闭目养神,等待对看守一击必中的时机。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地牢外面响起铁锁链哗啦啦的声音。 赵棠棣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袖子里暗暗攥紧了拳头,遭了几日的罪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袭击人的体力。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近,两人均感到些许的紧张。 待那看守如往常一样走近木栅,将手伸进栅栏之中,将两个干馒头递进牢中。赵棠棣小小的身形突然暴起,迅猛如花豹。他一把死死扣住那看守的脉门。 那看守大惊,刚要反抗,却觉身子一下子酸软无力,根本无法动弹。 刘阴阳也凑上前来将事先解下来的腰带套住那看守的脖颈,拽住活扣的一头儿,死命的拉紧。也不过是数个呼吸之间,那看守脸色紫胀,舌头伸出,窒息而亡。 赵棠棣道:“怎么样?死了没有?” 刘阴阳累得气喘如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死了!” 赵棠棣这才松开那人脉门,伸手去他腰间摸钥匙。 两人打开地牢的锁,相继走出。马上要出地牢时,赵棠棣忽然想起一事,叮嘱道:“师叔,现下外面应该是正午时分,日头正盛,你我在黑暗之中呆得久了,双目受不得强光刺激,须得先用布将眼蒙住,过得片刻,才能睁眼。否则,那日头会将咱们的双目刺瞎。” 两人从身上衣衫的下摆处各撕下一幅布条来,也故不得几日未换衣,衣物又脏又臭的,将双眼仔细蒙好,这才走出地牢。 感受到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两人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欢喜。 可欢喜劲儿还没过呢,只听不远处传来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响。 赵棠棣耳朵灵光,大惊失色,道:“师叔,快找个地方藏身,来的这一拨人至少不下二十人,而且听脚步声,都是练家子。” 第34章 劳夫人 赵棠棣拉住师叔的衣袖,想躲藏起来。 无奈两人的眼睛都蒙着,向旁边一闪身,两人齐齐栽进一个大水坑当中。 因为猝不及防,两人满满的灌了几大品污臭的水。都顾不上去拉下蒙在眼睛上的破布条,挣扎着爬起身来,一顿狂呕,差点把苦胆给吐了出来。 本来那队人马或许发现不了他们二人,这一下,想不发现都难了。 领头的十夫长指挥着手下的小兵将两人从烂泥坑里拉出来。 众人均是不自觉的掩了口鼻,又用手在鼻端扇了扇,嫌弃地道:“嗯,这什么味儿呀!这么臭的!”。 这两人的身上实在是太臭了。臭得顶风能飘出三里地。 十夫长叫人用绳索将两人捆了,远远的牵着,一直牵到正院里,找了一眼井,给两人来了个透心凉。 冲干净了身上的脏泥,两人露出真面目。 十夫长喝问:“你二人姓甚名谁?为何在反贼的宅院当中藏匿?如实说来!” 赵棠棣拒不下跪,被一小兵一脚踹在后腿弯处,卟嗵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生疼的,眼睛一红,眼泪顺着小脸便淌下来,怒道:“睁开你那双狗眼,好好看看小爷是谁?胆敢叫小爷跪你这贱民?等下小爷要了你的脑袋挂在城上点天灯!” 十夫长根本不怕他的威胁,哈哈大笑道:“你还胆敢自称小爷?你在反贼的府上,自然是反贼一伙的,看到咱们搜查,是想逃跑?” 赵棠棣气得冷不防从地上跳起身来,跟个小炮弹似的,整个小身子弹跳起来,双脚踹向那十夫长。 那十夫长一个没防备,被赵棠棣给踹了个四仰八叉,后脑磕在地上,立时起了一个大包。 那十夫长被两个小兵慌忙的给搀扶起来,指着赵棠棣骂道:“大胆反贼,居然胆敢袭击官差,你们两个给我打他,往死里打。打死了,上报反贼拒捕,当场杖杀。” 刘阴阳被关在地牢之中数日,脑子一时不大好用,此时一听那人当场要打死赵棠棣,立刻吓清醒了,一回想,这人一直口口声声称自己二人为反贼,那必然不是安国公世子一方的人。 刘阴阳连忙也爬起来拦在赵棠棣身前,大声喝道:“住手!他是当今圣上的御弟靖王爷,尔等鼠辈,也敢杖杀于他?” 这一声断喝,把众人均是吓了一跳。 那十夫长先是一怔,继尔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你是靖王爷?” 赵棠棣挺直腰杆,冷哼一声,傲气十足。 那十夫长立刻双膝跪倒,指着小兵们骂道:“靖王爷大驾在此,还不跪下!” 赵棠棣和赵阴阳被这一小队士兵众星拱月般请上了马车,另外派人先回宫里给太后娘娘报信说靖王爷找到了。 赵棠棣回到宫里时,看到的是皇宫里到处都是战争留下来的痕迹。 青石地板上留有清洗未净的血渍; 被战火洗礼过的部分宫殿的断壁残垣; 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房屋楼宇; 哪哪都显示着这里在不久的过去曾发生过惨绝人寰的战斗。 一切都还来不及修整,看上去满目疮痍,让赵棠棣小小年纪都能感受到凄凉和颓败。 也幸亏皇家宫殿占地面积广茂,大约有三分之一被战火焚毁,还有一大部分幸存下来。 太后娘娘好清净,便选了位置稍偏远的佳合宫作为寝宫,这才幸免于难,尚能在这场政变当中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 太后娘娘抱住幺子,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再也维持不住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 赵阴阳被人带到偏殿时等候。 没一会儿,一名宫女引了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宛若仙子般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后尚跟着一位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赵阴阳只是眼神一撇,便看到了那妇人正是秦娘子,不用多想,他一下子就想到她怀中的婴儿是自己那个小徒弟。 赵阴阳欣喜若狂,颤抖着走上前去,便要从秦娘子怀中抢过婴儿。 那名美貌女子见了赵阴阳的样子,唇边带笑,声若黄莺,笑道:“先生想必便是这位十姑娘的师尊刘阴阳刘先生?小女子姓劳,他们都喜欢称小女子为劳夫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赵阴阳双手刚接触到谢昭昭的襁褓,耳中听到劳夫人三个字,一下子呆若木鸡,双手伸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木雕泥塑。 赵阴阳苦笑一下,半晌收回手臂,大难不死再见到小徒弟那份喜悦半分也没有了。怕什么来什么,真是想躲也躲不掉。 秦娘子不明白先生这是怎么了,低声道:“先生,奴婢与十姑娘得这位夫人相救,才没有命丧安国公世子之手。劳夫人是十姑娘的救命恩人。” 赵阴阳点点头,没说什么。却直直的盯着劳夫人,满眼防备。 劳夫人淡笑着坐在上首座位上,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动作十分优雅好看。 赵阴阳脸上阴晴不定,见她不肯先开口,再也沉不住气,道:“老夫手里那面灵龟之鼓已失,若是老夫猜得不错,已然是在安国公世子手里了。你找到老夫也没有用。” 劳夫人放下茶盏,依旧笑语盈盈,温柔地笑道:“我知道。先生手里那面灵龟之鼓如今已在我手上。定国公府上古井中藏着的那面灵龟之鼓却已被定国公世子取走了。” 赵阴阳一怔,惊道:“什么?” 劳夫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先生被人打落古井,又被人打捞上来。连带着打捞上来的还有一具女尸,那女尸已死去数年,却能尸身不腐,全赖身上带着灵龟之鼓。你我皆是巫咸传人,难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赵阴阳默不作声,还是以狐疑的眼光打量着这位艳名远播的劳夫人,不知道她对灵龟之鼓到底知道多少?又对谢昭昭的秘密知道多少? 赵阴阳心知不妙,谢昭昭既然落在这位劳夫人手上,想必她已经知道了谢昭昭的原身与丰沮玉门的关系了。 第35章 无声的较量 谢昭昭眼见着师父要往劳夫人这个精明得犹如一只狐狸的女人设下的陷阱里面跳,心里这个急呀。 谢昭昭试图避开其他人的目光向师父使眼色。 可偏偏师父死死的盯着劳夫人那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蛋就是不转头。 谢昭昭咬牙切齿的想骂人。哦,不对哈,她现在还没长牙呢!想咬牙切齿也咬不了。 刘阴阳想了想,又捋了捋已经好些天没有打理的胡须。 劳夫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钻入他的鼻孔,眼中瞧见她那副绝色容颜,耳中听到她宛若黄莺娇啼般的软语温言,就连他这个几十年不近女色的冷血冷情之人也是不由得心神一荡。 劳夫人笑靥如花,看到刘阴阳渐渐有些迷离的眼神儿,十分满意他的反应。她一双桃花眼似一汪碧水深潭般带着旋涡吸引着刘阴阳的心神,不停的向深处坠落。 谢昭昭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劳夫人与她一样,并不是纯粹的人类。 谢昭昭和劳夫人二人能够相互看到对方的原身。 谢昭昭是一株来自灵山丰沮玉门的不老草。 劳夫人是一株蔓陀萝。与谢昭昭不同的是,她的出身不好,进入丰沮玉门吸取灵山所独有的日月精华,是她毕生的追求。 蔓陀萝有麻醉作用,更有致幻作用。所以,劳夫人有控制人的心神,导致人产生的幻觉的神奇能力。 在谢昭昭看来,就好像她与生俱来的就有极为高超的催眠术似的,只要她想,迷惑谁都不是问题。 谢昭昭在初见劳夫人时,也迷醉在她温柔美丽的眼神当中,只差一点点便迷失了心智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 幸好,在危机关头,谢昭昭眼中的劳夫人那张美丽的面庞突然就变成了一株开得正艳的蔓陀萝花,这才让她及时的惊醒,总算没有漏了底。 而劳夫人眼中也看到了谢昭昭的原身,但她却没有看穿谢昭昭的身体里面还藏着一具二十多岁的灵魂。 劳夫人见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得作罢。这才从秦娘子口中得知了刘阴阳的存在,派人打探消息,随后入宫寻来。 谢昭昭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眼中的光芒与劳夫人水灵灵的桃花眼对撞在一起。 谢昭昭突然就是浑身一震。上一次她就差一点陷在那一汪深幽的桃花潭水之中无法自拔。 谢昭昭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激流中垂死挣扎。 劳夫人视线转移到谢昭昭身上。刘阴阳的压力瞬间缓解许多。 刘阴阳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感觉一消失,猛地从迷醉中惊醒过来,伸手抹了一把额头,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他转头去看谢昭昭,见她那张婴儿脸上满是迷茫的神色,大眼睛呆呆的望着劳夫人,小嘴翕动,嗯嗯两声,似要开口讲话。 刘阴阳随手抓起茶桌上的一只瓷碗猛地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巨响,仿佛在谢昭昭脑子里扎了一针,谢昭昭头脑立刻清明起来。 谢昭昭心里怒极。几次三番的被这个该死的劳夫人控制神智,让自己差点成了她的傀儡,差点露了底细。 谢昭昭怒气暴发之下,双目中精光暴盛,直刺向劳夫人那双桃花眼瞳仁深处。 这一次四目相对,谢昭昭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谢昭昭有点沉醉其中,颇感畅快。 谢昭昭觉得自己仿佛可以将自己的眼神儿凝聚成一种实质的光,怎么形容呢,有点类似于激光仪射出的激光一般,谢昭昭能够感觉得到眼中那束光的能量如潮水汹涌澎湃。 劳夫人只觉得双眼如被针刺疼痛难忍。她想闭上双目躲避谢昭昭的目光,却发现那婴儿的目光好似一股强劲的龙卷风,在她的识海当中疯狂肆虐,所过之处,繁花凋零。 刘阴阳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人斗鸡似的四目相对,小的那个面带微笑,春风得意;大的那个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便知道两人之间这无声的一役,谢昭昭居然出其不意的占了上风。 不到一柱香的时分,劳夫人彻底败下阵来,偏生无法撤离战场,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人抽空了,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劳夫人的婢女战战兢兢的上前去扶她,扶了一把居然没有扶起来。那婢女吓得带着哭腔叫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谢昭昭像只斗胜了的小公鸡,昂首挺胸的,意气风发,冲着刘阴阳嘿嘿的不停的笑。除了用眼神儿和表情炫耀自己的胜利,也没别的办法了。 刘阴阳从秦娘子怀里抱过谢昭昭,低声道:“你且在这里候着,老夫去去就来。” 来至院了一个偏僻的小角落,谢昭昭见四下无人,悄声道:“师父,师父,那劳夫人跟我一样哎,她的原身是一株蔓陀萝花!她想迷惑我的心智,却被我吸光了她的识海,这回看她还怎么迷惑人!这位劳夫人才是不折不扣的妖女呢!师父,要不咱们拆穿她,给她沉了塘得了!” 刘阴阳呸了一声,小声喝斥道:“你想得倒美,劳夫人在京城经营多年,根基之深,势力之大,哪是你一个刚出生的小丫头能想像得到的?原来她跟你一样,也是天生仙骨,你居然不用照魂镜就能看穿她的原身?哎呀呀,你这厉害了,小丫头!” 谢昭昭撇撇嘴:“别拿我跟她比,她哪里是会天生仙骨,她是天生媚骨好不好?行了,师父,咱先不说她了,她被我伤了根本,想恢复且得些时日呢。她说的定国公府里发现的那面灵龟之鼓到了安国公世子手里了,我要是没猜错,师父你是不是也想得到那面灵龟之鼓啊?劳夫人也是冲着灵龟之鼓来的,灵龟之鼓到底有什么秘密?我怎么觉得好像还跟我有关系呢?” 谢昭昭目光中的怀疑,让刘阴阳有些心虚。 刘阴阳不得不承认,他收她为徒,也是目的不咋纯,动机不咋良。 第36章 太后召见 刘阴阳一张老脸十分尴尬。这,这得怎么跟自己这位小徒弟解释呢?好像越描越黑! 谢昭昭转念一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孤立无援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这个唯一的一个师父别再让自己给得罪狠了,要真丢下她不管,她连自己走路都不会,还怎么苟活于人世? 谢昭昭嘿嘿一笑,转移话题:“师父,我在劳夫人府上听到她那些裙下之臣杂七杂八的说了些事情。咱们这位当今圣上可不是一般战士,这次纯属扮猪吃老虎,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他是故意引安国公世子提前发动政变的。” 刘阴阳一愣,见谢昭昭不再追究他的真实动机,倒有些意外。不过,不论什么原因,现在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他也顺坡下驴,点头道:“嗯,这个为师也是听得靖王爷透露了一点点。” 谢昭昭又道:“那师父可知道我的那位祖父陈大人,根本就是一直在配合圣上在演戏?陈府被查抄,陈大人兵符被迫上缴都是假的。都是故意做给安国公世子和中书省中书令秦大人他们看的,这是一记漂亮的引群入瓮啊!” 刘阴阳突然想起此次事件中一个最关键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兵部邓侍郎,忙问道:“你在劳夫人那里可听到了关于邓侍郎的消息?” 谢昭昭咦了一声,赞道:“师父,你这老头儿好聪明啊!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关键人物。这位邓侍郎可真是不一般。临危受命,以他的官职和能力,本来想要接近安国公世子,并影响安国公世子的判断,简直难于登天,结果,他居然真的做到了,这一回,他可要一步登天,连升三级啦!” 谢昭昭又道:“师父,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儿,我是想问你,陈府会比从前更辉煌,因为这次的功劳,当个丞相都是有可能的。可是,我不想回陈府去,师父你快帮我想个办法。现在陈府忙着帮皇上收拾残局,等着封赏,还没功夫管我,一旦腾出空来,我的下场可就不好说啦!” 谢昭昭显得很是焦急,她的秘密现在已经不算是秘密了,当今圣上知道,陈大人知道,劳夫人知道,哪个对她都不怀好意。 她是真的怕呀,害怕这帮愚昧无知的玩意儿真的把她当成仙草给炮制入了药,追求什么狗屁的长生不老,那就糟糕了,那岂不是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哪! 哦!也不对,她也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想当英雄!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谢昭昭是绝对珍惜生命的人! 谢昭昭心里正有的没的瞎想着,小嘴儿还没闭上之际,一只惊鸟从树上飞起,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从空中坠落,准确无误的落到了谢昭昭的嘴里。 刘阴阳就那么瞪大了一双老眼,看着那一颗鸟屎落在小徒弟的那张粉嫩嫩的小嘴儿里,脸上神色变幻,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实在难受。 谢昭昭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掉进嘴里,她还不自觉的叭嗒了两下嘴,直到反应过来是一颗鸟屎,立刻干呕起来,想把鸟屎吐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把鸟屎咽进肚子里去了! 刘阴阳看着谢昭昭一张婴儿脸铁青铁青的,有着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气急败坏的神色,实在是憋不住了,爆笑起来。 刘阴阳终于忍住笑,抽着气,双肩一抖一抖的,道:“不成,这个事情有点古怪,老夫还是得为你起一卦,测测吉凶才是。” 说着,煞有介事的半眯起一双老眼,一只手抱着谢昭昭,一只手腾出来食指飞点,占卜起来。 半晌,刘阴阳有些颓然的垂下手,长叹一声,不言语了。 他这个小徒弟的吉凶祸福,大运小运,啥啥都是藏在一片迷雾当中,无从预测。 谢昭昭小脸呕的通红通红的,也没能把鸟屎给吐出来,索性认倒霉,不吐了,鸟屎怎么了,五灵脂还是老鼠屎呢,不也是一味能活血止痛、化瘀止血的中药么!就当吞下肚里的是五灵脂好了。 谢昭昭这时才有空声讨自己的师父:“师父,您老太不讲究了!您徒弟倒霉吞了鸟屎,瞧把您老给乐得,那嘴都快裂到耳丫了!您老控制一下,别笑背过气去!” 刘阴阳忍不住又要爆笑。 但他方才的大笑声已经引来宫女的注目了,一个宫女走过来,敛衽一礼,道:“先生,太后娘娘有请!” 刘阴阳正色应了一声,抱着谢昭昭随着宫女走进太后娘娘的寝宫。 靖王爷赵棠棣手中正拿起一块桂花枣糕塞进口中,一眼见师叔抱着小师妹进来,马上起身将身前一盘子桂花枣糕端起来递向师叔。 他饿,他师叔一定也饿啊! 两人在地牢里被关了好几日,啃干馒头喝赃水,都快饿扁了。 他与师叔一起同甘苦共患难了这几日,便觉得亲近了许多,也不顾什么宫里的规矩了,就怕师叔还饿着。 刘阴阳感激的看了一眼靖王爷,轻轻摇了摇头,躲开他,恭恭敬敬的跪下来给太后娘娘请了安。 太后娘娘说了一声:“免礼平身!来人,赐坐!” 刘阴阳也不敢向上瞧,半垂着头坐在小凳上,等着太后娘娘示下。 他心里忐忑不安的,害怕太后娘娘追责。 毕竟靖王爷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幺子,跟他一起受了这么大的罪,无论他错在不在他,太后娘娘要是怪罪下来牵怒于他,那就是他的错,没处讲理去。 太后娘娘将所有宫人都挥退了,殿门紧闭。 大殿中只余下抱着谢昭昭的刘阴阳和靖王爷赵棠棣。 这让刘阴阳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不落底,太后娘娘这是要干嘛? 太后娘娘拿起剪刀仔仔细细的修剪着身旁的一株鲜花,连正眼都没瞧刘阴阳一眼。 刘阴阳拿眼角瞟了一眼赵棠棣,但见那小子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嘴角含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第37章 新差事 刘阴阳和谢昭昭越发的懵圈了,这大宗朝最尊贵的两母子是要干点啥? 太后娘娘就那么一直修剪着花枝,足足修剪了小半个时辰。 殿中的气氛压抑得要命,刘阴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殿中人发出的声音,而是有人轻轻的叩了两下殿门。 太后娘娘一挥手,赵棠棣屁颠颠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去拉开大殿的门。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谢昭昭斜眼看去,见居然是脸色苍白的劳夫人。 难道太后娘娘一直不语,就是在等她? 劳夫人行了礼,在下首坐下来。 太后娘娘放下手中的剪刀,指着花问劳夫人:“妹妹花仙一般的人物,来瞧瞧哀家这株蔓陀萝养得可好?” 劳夫人轻盈的站起身,走起路来身段曼妙,婀娜多姿,所过之处带起微微的一阵香风,中人欲醉。 劳夫人前前后后的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株盛开的蔓陀萝,赞道:“嗯,太后娘娘真是好手段。这种毒物在太后娘娘手中也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该开花开花该结果结果!哪个也不敢造次。” 刘阴阳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激灵。 劳夫人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说给他怀里抱着的这位听的?这明明是话里有话啊! 果然,太后娘娘笑了笑,凑近花朵嗅了嗅,说道:“毒不毒的,哀家倒是不在乎。哀家在乎的是究竟能不能为我所用。能用的便留着,不能用的毁了便是。” 这话把劳夫人也是吓了一跳,立刻退后几步,施礼道:“民妇愿为太后娘娘效犬马之劳。” 刘阴阳知道正戏要登场了,下马威也给过了,该说正事了。 只见太后娘娘虚扶了一把劳夫人,十分慈爱的笑道:“你的忠心哀家知道。下去坐!” 劳夫人起身走回座位坐下来,也不再吭声了。 太后娘娘这才轻咳一声,对刘阴阳道:“先生之能,小儿已经对哀家讲过了。此番请先生来,是想拜托先生一件事。” 刘阴阳一听,立马又跪下来,连道:“不敢,不敢。太后娘娘有命在下无敢不从。” 太后娘娘却走下凤榻,去扶刘阴阳。 刘阴阳吓得连忙自己站起身子,退后两步,垂首侍立,静待吩咐。 太后娘娘收回手,道:“棣儿今年九岁,按祖宗规矩,亲王十岁便须离京外放封地。原本还有一年时间,但眼下京城情势纷乱,先生也看到了,不用哀家多说了。哀家打算借此时机,提前让棣儿离京前往封地。哀家不能随行,又不放心将棣儿交于旁人,棣儿对先生依赖得紧,哀家想请先生陪同棣儿出京,日后棣儿在封地有何作为,还请先生帮忙指点一二。” 刘阴阳不由得看了一眼怀里的谢昭昭,心里一阵欢喜,脸上难掩喜色。 看来这小徒弟带给自己的,也不全是霉运啊,这不也有好事嘛! 正想着怎么能躲开安国公世子的追杀安全的离开京城呢,太后娘娘就提出这么个要求。当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太是时候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事情远没有太后娘娘说的这么简单。 太后娘娘为什么要小儿子提前一年离京去封地?按常理,她应该极其舍不得这个小儿子呀! 还有,这京里可以托付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是他刘阴阳? 太后娘娘又对他了解多少?难道太后娘娘知道安国公世子在追杀他,他急于藏匿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还是太后娘娘觉得敌人的敌人就一定是朋友? 劳夫人走到刘阴阳跟前,福了一礼,道:“日后小女子也请先生多提携。先生从封地传回京城的消息都传到小女子这里便是。小女子自会捡紧要的送入宫中,请太后娘娘定夺。” 刘阴阳这才明白,原来劳夫人真正的身份居然是太后娘娘安插在京中的暗桩,专门为太后娘娘搜集、传递、筛选各种消息来源的。 换个词,准确的讲,这位劳夫人应该是一名专业的女间谍。 怪不得这位劳夫人艳名远播,裙下之臣上至朝中官员,下至文人墨客,富商巨贾,原来是她的工作需要啊!不接触各色人等,哪里能有驳杂的信息渠道呢? 刘阴阳一对上劳夫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里就发慌,忙站起身来回礼,口道:“不敢,不敢!” 刘阴阳自己都没发觉,心里一慌,简直是答非所问,说话都有点词不达意了。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怒其不争。心说这个师父真是没用,一见到美女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现在的劳夫人,识海被破,已经没有迷人心神的能力了,怎么师父还是这么不中用? 谢昭昭冲着劳夫人嘲讽的一笑。 劳夫人脸上又白了几分,却不能当场发作。她是不能让太后娘娘知道她已经媚功尽失,一个没了用处的棋子岂不是成了一颗废棋,要被主人无情抛弃么? 劳夫人也没将谢昭昭的事情禀告给太后娘娘,她更怕谢昭昭会抢了她的风头。 谢昭昭本来还一直担心自己会暴露,如今一见劳夫人神色便知道她并没有向太后娘娘泄露有关她的只言片语。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太后娘娘等到刘阴阳肯定的答复后,便说身子乏了,叫众人都下去,准备三日后启程离京前往封地。 赵棠棣引着刘阴阳和谢昭昭来到他的宫中,叫宫人收拾出东偏殿来给他们主仆三人暂时居住。 赵棠棣派了八个宫婢到东偏殿侍候,被刘阴阳给拒绝了,只推说山野村夫,一个人住惯了,不习惯叫人服侍。 赵棠棣走后,秦娘子给谢昭昭换好衣服,喂了奶水,又忙着给刘阴阳准备晚膳。 谢昭昭看着秦娘子转身出去,刘阴阳眼神儿追随着秦娘子一路,人走没影了才把眼神收回来,便逗老头儿:“师父,依我看,这秦娘子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丰华正茂的年纪,人又温柔体贴,您不如把她娶回家算了,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些?” 第38章 乱点鸳鸯 谢昭昭见刘阴阳一脸尴尬,继续取笑他:“师父,你也没比秦娘子大多少,嗯,我数数哈,秦娘子今年二十七了,您老人家呢四十有九,才大二十二岁,刚刚好呢!” 刘阴阳气得胡子都翘得老高,用手怎么捋也捋不直了,喝斥道:“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说的什么混话,没大没小的,有这么不尊师长的徒儿么?老夫是不是对你太过纵容了?惯得你这性子是越发的任性妄为了?” 谢昭昭刚要接着贫嘴,就听外面有一童音大声喊道:“师叔,师叔!您要我取的东西我取回来了!” 谢昭昭立刻闭上嘴巴,闭上眼睛装睡。 赵棠棣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盒子。 来到刘阴阳面前,赵棠棣将手里的盒子递到他面前,道:“喏,师叔,你要的东西做好啦。” 刘阴阳连忙接过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整套女婴用的首饰,一个金项圈儿,一对金手镯,一对金脚镯,还有一只带有莲花纹的臂环和一颗红宝石镶嵌的额饰。 刘阴阳挨着个儿的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一的给谢昭昭戴上。 谢昭昭睫毛轻颤着,很想张开眼来看看师父这是都给她置办了什么样的好东西。 赵棠棣探头去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谢昭昭嫩滑滑弹性十足的小脸蛋儿,夸赞道:“小师妹她好可爱呦!” 刘阴阳忽然童心大起,就想给谢昭昭点教训尝尝,故意一本正经地道:“靖王爷要是觉得你小师妹生得模样还算不错,不如师叔做主,给你们订个娃娃亲,等她长大了,嫁给你算了!你二人同出一门,师兄师妹的,刚好肥水不留外人田不是?” 刘阴阳一眼瞧见,他这话一出口,他那个牙尖嘴俐还有点坏心眼的小徒儿一下子小脸通红,都快红到耳根子了,腹中都要笑开了花,大大的将回这小丫头片子一军,心里那个爽劲儿就别提了! 刘阴阳就是逗谢昭昭玩儿,哪知赵棠棣有些忸怩地低声道:“那,那要是师叔做主,我,我明儿便禀报了母后,请她派了官媒来向师叔提亲,下聘礼!” 倒是把刘阴阳给骇得差点跳起来,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这双老耳不好用了听错了?这位小靖王爷居然看上了连牙齿都没长出来,还成日里需要裹着尿布片的小丫头? 刘阴阳用力咽了口涶沫,差点把自己给呛死,一顿剧烈咳嗽,咳得老脸涨得跟紫猪肝似的,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谢昭昭翻着白眼儿,心里暗骂:“活该!你个老没正经的,让你拿本姑娘开涮,呛死你才好呢!” 赵棠棣赶紧帮刘阴阳抚背顺气:“师叔,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一会叫太医来给您瞧病?” 刘阴阳忙摆了摆手,半晌才顺过这口气来,道:“没事,没事,老夫没病,不用叫太医。” 赵棠棣忽地反应过来师叔是为什么呛咳得厉害了,脸色一白,很受伤的问道:“师叔,难道您说将小师妹许配于我,是逗着玩儿的?” 这下子刘阴阳当真是无话可说了,说是,有点不忍心伤害这个还称不上少年的小男孩儿!说不是,可他真不敢私自就替谢昭昭做主,她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啊! 刘阴阳灵机一动,这事儿可以踢皮球啊,捋着胡子掩饰着尴尬,推托道:“那个,嗯,小王爷,这个事儿嘛,只是老夫点头同意可不成啊。这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虽然是她师父,能顶半个父母,可是,她母亲已逝,父亲却尚在,也得他父亲点头不是?再有,太后娘娘怎么肯让小王爷订下这门亲事呢?毕竟,嗯,那个,那个这丫头还未出生便克死了她的生母,她,她八字太硬不吉利啊!” 赵棠棣一听,也瞬间蔫了。 师叔说的这些都在理。小师妹的父亲那里或许好解决,可自己母后那里,唉!怕是说破天去,母后也不会同意的! 谢昭昭有点哭笑不得,自己重生一回,就变得这么有魅力么? 不只是谢昭昭好奇,就连刘阴阳都很好奇。 虽说九岁的男孩子或许成熟的早一些的已经情窦初开了,可就算这位小靖王真的是情窦初开,他的目标也应该是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呀?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感兴趣呢? 刘阴阳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便问道:“小王爷,十姑娘还这么小,刚出生也就月余的时日,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是丑是俊你都不知道,你怎么会中意她呢?” 赵棠棣瞪着他那双很有辨识度的虎目,说出的话却将刘阴阳和谢昭昭震得头皮发麻:“我看到过她长大后的模样!她很漂亮的!” 谢昭昭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睛去瞧赵棠棣,难道自己看走了眼,这位小王爷也跟自己和劳夫人有着相同的渊源? 可无论谢昭昭怎么用力去看,眼珠子恨不得都挂到赵棠棣身上了,也没看出异样来,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儿呀!除了身份尊贵些,长得俊俏些,也没啥与众不同的地方。 赵棠棣一双深遂纯净的眸子对上谢昭昭的眼睛。他的眼中尽是与他这个年龄极为不相符的温柔。 谢昭昭吓得就要闭上眼睛,却迷失在他幽深的眸光中无法自拔。 谢昭昭觉得自己很可笑,二十七八岁的大龄剩女居然被一个只有九岁的小男孩儿给盯得脸颊发烫,心里犹如小鹿乱撞。 谢昭昭要发疯,好半晌,才十分狼狈的艰难的挪开视线。 赵棠棣见谢昭昭败下阵来,狡黠的一笑,豁出去了,一咬牙,道:“师叔,您老人家既然同意与我一同去封地了,那日后我们是要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大家不如开诚布公的把话都摊开了说。” 刘阴阳预感不妙,莫不是谢昭昭的秘密已经被这位小王爷察觉到了? 第39章 摊牌 刘阴阳和谢昭昭都在想着赵棠棣到底知道了多少时,赵棠棣看着谢昭昭道:“小师妹,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你把头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事到如今,你就不想说点什么么?” 谢昭昭心里一震,看向刘阴阳,脸色灰败。看来就算在这个不发达的世界,想要保留点秘密都难哪! 谢昭昭长长的呼了口气,索性也不憋着了,怪难受的,被揭穿就揭穿,能怎样呢?她清了清喉咙,问道:“你偷着用了师父的照魂镜?” 赵棠棣点点头。 谢昭昭苦笑:“你就没害怕?” 赵棠棣却是一怔,很奇怪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谢昭昭一想也是,他师父是司天监的刘监正。 司天监是干什么的?那是国家机器合理合法的有官职的神棍聚集部门呀! 赵棠棣跟着刘监正学了好几年了,歪门邪道的东西学的自然不会少了,这点小世面他应该还是见过的! 赵棠棣接下来的话更加让刘阴阳和谢昭昭震惊不已。 只听赵棠棣道:“自从那日趁你睡着,用照魂镜照到了你的原身,我每天夜里一入梦便是与你一起到了一片仙境之中,那仙境中的花草树木出奇的高大美丽,就连野兽都是通人性的,我们能听得懂那些野兽说的话,它们也听得懂我们说的话。那里的气候四季温暖如春,那里的花四季盛放,那里的水清得见底。我与你就坐在一座小山顶看着日出日落,月升月降,日子十分惬意美好。” 刘阴阳心里却是一动,赵棠棣口中描述的梦境怎么与祖上传下来的描述灵山的情境有几分相像? 难道赵棠棣梦中去到的地方就是灵山丰沮玉门? 谢昭昭脑袋晕晕乎乎的,觉得赵棠棣简直就在鬼扯,谁能每天做一模一样的梦?时间长了,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还不得精神分裂呀? 可看赵棠棣明明好好的,没有半点精神病的状态。 所以,谢昭昭断定,赵棠棣这么点个小人儿就不老实,他这是在编故事骗人呢。 刘阴阳却相信赵棠棣说的是真的,点头道:“好,既然事情已然挑明了,那咱们就按小王爷说的开诚布公的坦诚相待。但是,老夫有一个条件,十姑娘的事情,你我二人不能对外提起,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包括父母亲人,你可做得到?若是做不到,老夫师徒便不能再随小王爷同行了。” 赵棠棣害怕刘阴阳真的不声不响的背着他离开,那要他到时哪里去寻他们? 赵棠棣连忙举手发誓保密,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出去半个字。 其实,事到如今谢昭昭倒是松了一口气,又能有一个人说说话聊聊天了,也挺好的。 三天的时间,朝中风云变幻,变化十分大。 原来被查抄的陈府一夜之间不但恢复官职,又连升两级,直接被皇帝任命为左丞相之职,已上交的兵符重又回到陈长和的手中。 陈府上下张灯结彩,欢天喜地,比过年还要热闹三分。 定国公府多少有些失落,此次政变之中,他既无功也无过,又因为与陈府决裂,还失了一门好亲家,定国公懊恼得差点愁白了头发。 安国公世子发动政变失败,兵败如山倒,带着五六千残余兵力逃往西南道。 刘阴阳并不关心安国公世子的死活,却关心第二面现世的灵龟之鼓是不是被安国公世子给带走了。如果是,要想夺回来便难了。 偏生灵龟之鼓是神物,根本不上卦的,想占卜一下它的方位都做不到。 好在刘阴阳现在与劳夫人是同盟,就算各有各的打算,这点小忙劳夫人还是愿意帮的。 就在靖王爷队伍准备离京的前夕,圣上举办宫宴为靖王爷送行。 刘阴阳本来生性就比较淡泊,更加不喜热闹,便不想去参加什么送行的宫宴。但劳夫人派人捎话说,她没有时间来拜会刘阴阳了,邀请他宫宴上见面详谈灵龟之鼓的消息。 刘阴阳连日来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卜了一卦也是吉凶不明,心里就更加的不落底,默默的祈祷着能平安离开京城,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秦娘子感觉到了刘阴阳的不安,劝道:“先生不用太担心,放心去。奴婢片刻都不会离开十姑娘的。再说,这是在宫里呢,有那么多侍卫守着呢,十姑娘不会有事的。” 刘阴阳本来悬着的心,一听秦娘子的劝解,尤其听到这是在宫里几个字,更加的心慌起来。 刘阴阳总算想明白了这股不安是打哪儿来的。 就是因为身在宫中才身不由己呢! 宫中比别的地方更不安全。 因为惦记谢昭昭的恐怕不是旁人,就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前些时日,圣上一心一意的应付着安国公世子谋反一事,没有心情和精力理会谢昭昭,现下安国公世子事败逃走,圣上就有精力来找谢昭昭的麻烦了? 虽说自古医易不分家,但刘阴阳却对医理不感兴趣,并不清楚谢昭昭的原身不老草药用价值高在哪里?与白头山所出的不老草又有何不同之处? 劳夫人上一次给他的消息说是当今圣上需要不老草入药治疗隐疾,他也知道圣上那不能明说的隐疾是什么毛病。 当今圣上患有不育之症,至今膝下无一子半女,这大好江山无人继承。普通百姓都讲究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堂堂一国之君呢。 刘阴阳一边心不在焉的伸着双臂,让秦娘子帮忙更衣,一边胡思乱想着,却是越想越觉得背脊生寒,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刘阴阳不等秦娘子帮他系上腰封,便放下手臂。一只手差点打到秦娘子低着的头。 刘阴阳连忙道歉:“哎哟,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老夫不能去参加宫宴了,走!咱们带着十姑娘马上离开这里。” 秦娘子向外望了一眼宫殿的大门,为难地道:“先生,就是咱们想走也走不出去这宫门呀!您瞧瞧,外面一队侍卫守着呢!除非咱们长了翅膀。” 第40章 宫中的秘密 刘阴阳决定不能再去参加宫宴了。 也不能再去管什么灵龟之鼓的下落了。 谢昭昭的生死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就算齐集了七面灵龟之鼓,没有谢昭昭也是找不到灵山入口的。 而且,刘阴阳潜心研究了这么多年,得到一个极为可能的推测,那就是,七面灵龟之鼓未必都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几面依旧在灵山根本没有遗落到人世间。 刘阴阳匆匆脱下参加宫宴的礼服,这衣服实在太繁琐了,穿脱都费事儿。 秦娘子一见他正在飞快的往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穿利索的,忙叫道:“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时辰来不及了!” 刘阴阳一边脱一边快速说道:“不行,我们必须现在就离开。行囊从简,你只需要带好十姑娘一路需要的必须品即可,其他的东西能不带的都不带。你尽快收拾一下,我去找靖王爷商量一下。” 秦娘子答应一声赶紧去了。 刘阴阳来到赵棠棣居住的正殿,也幸好与他住在一个殿中,否则,想要通个气都很麻烦。 赵棠棣将宫人都打发出去,问道:“师叔,您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刘阴阳道:“你小师妹有危险,先不说陈长和官升两级之后会不会又想起他这个孙女来,就是定国公府也不会善罢干休的。现如今定国公府失势,能与陈府还有一丝牵连的也就是十姑娘这个有着陈王两家双方血脉的孩子了。定国公府不会放弃这条纽带的。还有,当今圣上也已经知道了十姑娘的原身是什么,圣上更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赵棠棣年纪不大,但性格果决,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想了一下,道:“师叔要是这么说,那岂不是咱们一动身出城,就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在宫里能动手的就只有圣上了。那趁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动手,咱们先逃出去。师叔,我不能跟你们一起,我断后。毕竟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师叔,要想平安出宫,得委屈您和小师妹了。” 刘阴阳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啥委屈不委屈的,说说看,你有啥好办法?你瞧瞧这宫里守的有多严,怕是飞出去一只苍蝇都困难?” 赵棠棣瞅瞅天色将晚,道:“每日里这个时辰,我宫里会有倒垃圾的马车出入。委屈师叔打扮成车夫,将小师妹和秦娘子藏在装垃圾的木桶里面混出宫去。刚好宫里的垃圾都是要运往城外掩埋处理的。宵禁前这些垃圾车必须出城。师叔出了城,向东行三十里,那里是父王的皇陵,我离京前一定要去祭拜父皇的,咱们在皇陵汇合。” 刘阴阳点点头答应了。 赵棠棣安排好亲信送刘阴阳三人出宫。 他自己则不放心,跑到御书房去打听消息。他估摸皇帝勤政,宫宴时辰未到,必是在御书房看折子呢。 赵棠棣来到御书房外,却被宫人给堵在门外不让进,说是皇上有口谕,批折子时谁也不见。 赵棠棣无法,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 他知道自己皇兄的脾气,若是自己硬闯,挨一顿训斥都是轻的。 走至太后娘娘的寝宫后,赵棠棣想不如找母后商量一下,请母后出面压一压皇兄,别让皇兄打小师妹的主意。皇兄不听旁人的话,母后的面子总会给的? 打定主意,懒得绕着宫墙走一圈儿去正门,便顺着宫墙一株梧桐树爬上去,翻墙入内,顺着墙根儿一路跑过去,来到母后寝殿的后窗外。 赵棠棣故伎重施,继续爬上一株大树,想从窗子爬进去。 他抱住一根粗枝倒着爬到树枝末端,这里离高高的窗子只有不足半尺的距离,凭他的灵活性,伸手扒住窗沿,身子一荡便整个人落在窗台上。 夏日炎炎,窗子是打开着的。 赵棠棣刚要纵身跃下,一声清脆的耳光钻入耳鼓,声音响亮非常。 赵棠棣便是一顿,停下来,趴在窗上向殿里张望。 只见劳夫人右脸红肿起来,五个指印在她白嫩嫩的肌肤上红的刺眼。 母后背对着他,看不见她的神色,但见她将一方丝帕丢在地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平静:“知道哀家为什么打你这一巴掌么?” 劳夫人不敢抬头,跪在地上恭敬地答道:“回主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但看到了那十姑娘的原身,而且,而且奴婢的识海被她给破了。她,她吸光了奴婢的识海。” 太后娘娘却忽然转了话题:“皇帝是不是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劳夫人一怔,不明白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哼了一声,道:“哀家问的是什么,你不明白?” 劳夫人突然反应过来,点头道:“奴婢明白。皇上似乎对主子开始起疑,对靖王爷的身世也起了疑心。可是,主子,奴婢想不通,咱们总归是要回灵山去的,主子为什么想要靖王爷做个凡界的人君呢?” 赵棠棣听得心里怦怦乱跳,母后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不明白? 自己和皇兄虽然年纪相差大了一点,可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皇兄为什么怀疑母后,怀疑自己这个唯一的同胞兄弟? 太后娘娘叹了口气,道:“哀家做这个太后娘娘有多少年了?” 劳夫人小心翼翼地答:“回主子,咱们主仆是青历帝三年来这里的。当时,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 太后娘娘喃喃地道:“青历帝三年,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了!” 劳夫人又道:“主子,依奴婢看,皇上不会怀疑主子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对主子扶靖王爷登基的想法有所察觉。” 太后娘娘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的识海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若是无法恢复,你我主仆二人便真要老死在这里了。” 劳夫人低头想了一下,有几分怯懦地道:“奴婢识海伤的太重,没有把握一定能恢复如初。” 第41章 为什么护着她 赵棠棣紧张得胸膛里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似的,擂鼓般咚咚作响。 他听到了什么?母后不是皇兄的生母? 可是,这不可能呀!父皇只有母后这么一位皇后,母后生了他和皇兄两位皇子,这是载入皇家玉牒的。 皇家子嗣出生,尤其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那记载的是十分的详细,不可能出错的! 赵棠棣头脑发胀,有点眩晕,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劳夫人那娇媚的声音再一次传入他的耳鼓:“主子,刘阴阳那面灵龟之鼓和照魂镜都在奴婢手中,不如冒险一试。” 太后娘娘道:“你是说,用灵龟搬运术?” 劳夫人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却摇头道:“不行!加上之前咱们找到的,只有三面灵龟之鼓,缺了四面,若是用普通鼓代替,术法根本发挥不出它的威力来。 别说你抢不回识海灵力,恐怕那丫头的识海也会被毁掉。 单凭你我之力想回灵山绝无可能。 如今还得依靠那个丫头寻找出路,让她跟着刘阴阳一起去棣儿的封地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可以掌控她的行踪。” 劳夫人急道:“主子难道不怕那丫头长大了失控吗?咱们逃出来时,主子受伤严重,识海损毁。 奴婢如今与主子一样,识海被毁。 这个破地方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灵气,修炼全靠药材,而且还没有灵药,能找得到的都是普通的药材,他们嘴里说的那些天材地宝,哪里能算是宝?一点灵气也没有! 咱们除了用灵龟搬运术将那丫头的灵力抢夺为己用,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快速修复识海呢?” 太后娘娘用丝帕擦了擦额上的香汗,淡淡地道:“慢慢养着!那丫头太小,就算天生仙骨也经不住灵龟搬运术的厉害。 若是施术不当,坏了她的灵根仙骨,你还到哪里去抢夺灵力去? 十几年都等了,不差再等几年了。 灵山出来的灵根仙骨,大概七岁始,先天之灵气便可充盈激荡。 等到她长到七岁时再说。 这几年,你下点功夫,尽快把余下的那四面灵龟之鼓都找到。 安国公世子叛逃了,他手里那面灵龟之鼓你打算怎么弄回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找到那面灵龟之鼓,给识家带回来。” 劳夫人领命起身,刚要走出内殿的门,又听太后娘娘问道:“棣儿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劳夫人脚步一顿,道:“靖王爷已然安排人手将刘阴阳一行三人用运垃圾的马车带出皇宫,送出城外。” 太后娘娘卟哧一声轻笑,呵呵笑道:“这调皮孩子,亏他想得出来!行了,就按棣儿的意思办,派人照看他们一下。别让皇帝得了手就好。” 赵棠棣浑身的大汗淋漓,不是热的,是吓的。 劳夫人与母后这一番对话,简直让他惊呆了。 劳夫人前脚一出去,太后娘娘连头都没回,说道:“棣儿,下来!窗子上坐着那么舒服么?” 赵棠棣一惊,吓点一头从窗子上栽下去。 赵棠棣跳下窗子,来到母后身前,有点不知所措。 他甚至对面前这个曾经亲密的母亲产生了一丝丝难以名状的恐惧感。 太后娘娘一把拉住儿子的手,尽量将语气放缓放柔,道:“棣儿,你长大了。要是在咱们家乡,你这个年纪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赵棠棣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怯懦地问道:“母后,皇兄不是父皇的孩子,那,那我呢?我是父皇的孩子么?” 太后娘娘抚着儿子的头顶,温柔地笑道:“当然,你是母后和父皇唯一的孩子。” 赵棠棣不解地道:“那,那为什么皇兄不是母亲的孩子?” 这话问的有点奇怪,赵棠棣自己也觉得奇怪,但就是这么问了,他心里的疑惑太大了。 太后娘娘道:“此事说来话长。母后只能告诉你,此次母后向你皇兄提出让你提前去往封地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十姑娘好。 你已经从你师叔的照魂镜中看到了那丫头的原身,你就该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同样的,母后也不属于这里,你也不属于这里。” 赵棠棣更加困惑:“可是,母后,您真的想要我代替皇兄做大宗朝的皇帝吗?孩儿从未想过要做皇帝。做皇帝有什么好?” 太后娘娘似乎也很纠结:“这并不是母后本意。实在是,唉!被逼无奈啊!若是你不能登上那个宝座,咱们母子能不能活到回去那一刻都不好说啊! 你皇兄是个什么样的品性,你还太小,所知不深。 你皇兄若是个能容人的,母后又何必如此处心积虑? 即便母后是他的生身之母,即便你是他的一奶同胞,一旦你我母子威胁到他的皇权,他一样不会饶过你我母子。更遑论我本就不是他的生母呢?” 赵棠棣还是不大明白,道:“可是,皇兄不是一直把您当做生母么?母后说您是青历帝三年来这里的,那时皇兄不是已经有十三岁了么?他怎么可能连自己生母都不认得?” 问出口后,赵棠棣突然又明白过来,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的,自己的母后与谢昭昭一样,只是借用了一个凡人的身体而已。 赵棠棣忽然一凛,推开母后的手,有些质问的意味:“母后,您是不是要对十姑娘不利?孩儿,孩儿不准您伤害她。” 太后娘娘一怔,她没料到儿子会反应这么大。她之所以愿意透露那丫头的事情,不过是想让儿子知道,那个小丫头对她们母子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 可儿子这个反应,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有点糊涂了:“棣儿,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一个刚认识没几日的婴儿?就算她是你名义上的一个什么师叔的徒儿,对你来说,又能算得上什么重要人物?” 赵棠棣一下子红了脸,神色忸怩起来,只是含混地道:“她那么小的一个小人儿,生得玉雪可爱,我是男子汉,当然要保护她啊!” 第42章 宴无好宴 太后娘娘不由得拧起了眉毛。她居然就忽略了,她九岁的儿子已经马上就要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九岁的男孩儿怎么能对一个在襁褓中的女婴感兴趣呢?这可当真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那个丫头,她是打算先养着,以备日后为自己修炼识海提供灵力的一个炉鼎而已。 那个丫头的原身是不老仙草,自打有了灵山开始,不老仙草一族与她们蔓陀沙华一族就因领地归属权而纷争不断。 如果能回到灵山去,她的儿子作为下一代蔓陀沙华族的族长,一定是要带着族人去争回失去的领地的,必然会与不老仙草一族誓死一战的。 可现在,该怎么办? 太后娘娘有点头疼欲裂。 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知道,硬来是不行的。这个孩子吃软不吃硬。 一想,反正还有七年时间,那丫头才能长成一个可提供灵力的炉鼎。 算了,再从长计议。说不定,再过两年,棣儿会爱上其他女孩子呢?她有点杞人忧天了太早了! 赵棠棣几次想跟母后说长大了要娶谢昭昭,还是面皮儿太薄,没好意思说出口。 母子俩各怀心事的正相对无语的时候,外面冲进来一个宫女,慌慌张张的打着趄趔差点摔倒。 太后娘娘一拧眉头,道:“干什么?毛毛躁躁的!” 宫女打着哆嗦,赶紧跪下禀道:“回太后娘娘,皇上下令围了靖王殿下的寝宫,说是不交出十姑娘,靖王殿下明日也不用启程去封地上了。那些侍卫已经在靖王殿下宫里搜查了!” 太后娘娘忽的站起身来,一甩袍袖,道:“走!去看看!” 刚走到宫殿门口,皇上的总管大太监玉公公拂尘一甩,向太后娘娘躬身行礼,道:“太后娘娘,圣上有旨意,请太后娘娘和靖王殿下到御花园去,为靖王殿下送行的宫宴即刻便要开始了。 圣上因有紧急政务需要处理,因此将宫宴提前了半个时辰。哟,靖王殿下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有换上礼服呢?快,快,靖王殿下,幸好老奴长了个心眼儿,给您带了一套备用的礼服来。 来人呀,侍候靖王殿下梳洗更衣!” 赵棠棣一双虎目透着几分怒气。 这是做什么? 强迫他去参加宫宴,调虎离山?然后,肆无忌惮的搜他的寝宫? 赵棠棣甩开两名宫女扶着他的手臂,就想冲出去。 太后娘娘沉声喝道:“棣儿!放肆!你皇兄的话你都不听么?” 赵棠棣急道:“可是——” 太后娘娘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让他退下。 赵棠棣狐疑的看了一眼母后,暗中猜度着是不是母后早已经派人将师叔和小师妹安全送出宫去了?否则,母后不会给他递这个眼神的。 心下稍安,赵棠棣这才由着宫女扶着进殿去更衣。 太后娘娘略一沉吟,对总管大太监玉公公道:“玉公公先回去给皇帝复命。哀家等棣儿更好衣,与他同去赴宴便是。” 哪知玉公公皮笑肉不笑的淡淡说道:“老奴哪里敢先太后娘娘一步离开?圣上吩咐老奴要好生随侍在太后娘娘身侧,老奴老了,手脚也不利落,但还是愿意为太后娘娘尽心。” 太后娘娘一双丹凤眼忍不住眯起来,眼中精芒刺向玉公公。 老太监吓得一抖,却半点不退却。太后娘娘他害怕,可圣上他更加怕呀。 太后娘娘心下一紧,这是一个信号。 这说明皇帝对她这个生母已经不仅仅是怀疑了,几乎已经笃定她不是他的生母了。 可是,这件事情如此隐秘。更何况她是借尸还魂,无论外貌还是性格,行为习惯,她都学那个原主学了个十成十啊? 皇帝是怎么发现她的原身的? 太后娘娘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照魂镜? 难道是劳夫人从刘阴阳处得来的那面照魂镜泄露了她的原身? 除了这个解释没有其他的解释,这个世界的位面非常落后,除了巫咸后人拥有的那面祖传宝物照魂镜之外,还有什么灵物能让她露出原身? 可是,照魂镜不是一直在劳夫人手中吗?皇帝怎么会有机会拿到照魂镜呢? 太后娘娘百思不得其解,却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想不通,只能暂时不想了。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一次怕是皇帝专门为她们母子俩精心准备的一场鸿门宴? 进入御花园,百花盛放,清香沁人心脾,夕阳西下,一缕晕黄照在大地上,所有的景色蒙上一层晕晕的光圈儿,景色绝美。 然而,所有在座的人宾客按照等级严格落坐,偌大的席面,鸦雀无声。 更没有人能自在的欣赏这夕阳美景。 众人都是在朝堂上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的人物,风雨欲来的预感都还是能觉察得到的。均是摒心凝气,低垂着眉头,鼻观口,口观心,等待大风暴的来临。 如今大宗朝的顺裕皇帝坐在龙椅上看到母后和皇弟走近,立刻起身走下宝座,笑呵呵的走过去亲迎二人入座。 赵棠棣一颗心跟长了草似的,早就飞回自己的寝宫了,心悬着七上八下的落不了地。 他看着自己这个一直以来无比依赖和信任的皇长兄,心中一阵酸楚泛上来,大颗的眼泪蓄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里。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怎么就走到今日这步田地?兄弟隙墙、反目成仇? 然而,从皇兄的脸上,赵棠棣半点也看不出不同以往的神色来。 一众臣子依照次序举杯向皇帝和太后娘娘献上祝福。 对顺裕帝平叛的英明神武赞美出天际,彩虹屁跟不要银子似的漫天飞舞。 赵棠棣到底是年纪太小,气盛,从小又被皇帝和太后娘娘护着长大的,任性肯定是有的。 第二轮敬酒时,赵棠棣举起酒盏,嗡声嗡气的,带着男孩子变声期的一点公哑嗓音,闷声问道:“臣弟敬皇上一杯,这杯酒感谢皇上在臣弟启程前还不忘记代臣弟打理寝宫的内务,不知皇兄在臣弟的寝宫里扫出去多少破烂东西?” 第43章 昆玉易碎 此话一出口,太后娘娘和顺裕帝双双变了脸色。 赵棠棣这话里的埋怨和不满就太明显了。 太后娘娘喝道:“棣儿!住口!这满朝文武皆在,你身为臣子怎么对皇上说话呢?” 赵棠棣翻个白眼,十分不服气。气哼哼的将手里的一樽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然后,也不等皇上示下,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袍袖一挥,小胸脯起伏不定的,半偏着头一言不发。 太后娘娘连忙向顺裕帝解释:“皇帝,棣儿他年幼无知,不理解皇帝对他的用心良苦,还忘皇上念在一奶同胞的情份上,饶他这一回罢。也是母后管教无方,这孩子的确是任性了些!” 顺裕帝笑的十分牵强,看了一眼太后娘娘,淡淡地道:“哦?!一奶同胞?哦!太后娘娘说的是。” 太后娘娘那母仪天下尊贵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 她当然是故意的说起一奶同胞四个字,就是想知道皇帝听到这四个字会是个什么反应? 果然不出她所料,看皇帝这表情这反应,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身份已然暴露了。 她不由得心中忐忑不安起来,她这个名义上的大儿子有何等手段,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只要皇帝还在乎名声,就不会揭穿她,也没办法揭穿她,毕竟真相根本令常人无法理解。 太后娘娘一咬牙,这京城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和劳夫人识海被毁,根本没有半分抵抗能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刻脱身,尚有机会。 于是,太后娘娘半点不迟疑,低眉敛色,郑重地道:“皇帝,哀家连日来茶饭不思,棣儿年纪幼小,一个人去那么偏远的地方生活,哀家实在放心不下。 哀家思来想去,想请皇帝下旨,同意哀家与棣儿一同前往封地居住。 哀家年纪也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没有特殊事情,哀家有生之年怕是无法回京了。如今,皇帝继承帝位已是八年有余,文韬武治,雄才大略,不输大宗朝任何一位先皇。 大宗朝定能在皇帝治下越加国力冒盛。哀家在京除了给皇帝添麻烦,也帮不了皇帝什么,不如去西南封地颐养天年,皇帝意下如何?” 顺裕帝心念一动,迅速在心中盘算着得失利弊。 西南封地物产丰富,土地肥沃,这么一块风水宝地给了赵棠棣,顺裕帝心有不甘。 不如借此机会,将这对母子发配到大西北,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来,太后是假冒的这事儿不能张扬,否则朝中局势原本就风雨飘摇的,不能再有一丝的不确定因素来搅局了,恐怕只需要一根头发丝重量的偏颇,便会引来一场无法估量的巨大祸端。 大西北夏日酷暑冬日严寒,风沙漫天,风不调雨不顺的,土地贫瘠,资源匮乏。 就算赵棠棣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没可能在那种穷得要死的地方养兵造反的。 顺裕帝假装沉吟片刻,声音里带着一些不舍:“母后说哪里话来。母后还年轻,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只不过,棣儿的确年幼,又给你我母子惯坏了,独自一人去封地上,的确令朕放心不下。 这样罢,棣儿原有的封地只不过五座小城,实在不足以供养母后和幼弟两人开销。朕觉得,还是以西北十五城取代西南五城划归棣儿,做靖王封地!” 这下太后娘娘也不淡定了,西北苦寒且穷,虽说十五城地域辽阔,可远不及西南那五城富足。 皇帝嘴里说的好听,可这,这明明就是将她们母子流放的节奏啊! 太后娘娘张了张嘴,想拒理力争一下,最后,看着皇帝那一脸讽刺又阴毒的笑意,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赵棠棣却并不知道这十五城与五城有什么天壤之别。他反而还挺高兴的,觉得皇兄还是惦记他的。 赵棠棣很高兴,倒也不是因为五城变成了十五城,而是有母后跟着一起走,他便很开心。自小到大他也没离开过母后。 若不是皇帝开恩,哪能有后妃跟着处放的番王去封地居住的道理? 宫宴上一场不见硝烟的战火,以赵棠棣母子的名义上外放实则流放为结局而落下帷幕。 总管大太监玉公公接到一名传话小太监的几句禀告,点了点头,挥手让小太监下去。他自己则轻轻的走到皇上身边,俯耳向皇帝禀告了情况。 顺裕帝听后,眼神儿颇有些阴郁。向众朝臣道:“朕也乏了,今日便到这里罢,都散了。” 说完,顺裕帝起身离开龙椅,朝着赵棠棣道:“棣儿,跟朕来御书房,朕有话嘱咐你。” 御书房内。 顺裕帝低头瞧着跪在地上的司天监刘监正,一拂手:“你起来回话。” 刘监正谢了恩,起身侍立。 赵棠棣虽然私下里拜了刘监正为师父,但却不敢在皇帝面前显示出半点亲近。只是冲着刘监正挤眉弄眼的暗地里撒娇。 刘监正目不斜视,根本不去看他那个不成器的徒儿。 顺裕帝将手里一张折子扔给刘监正,道:“爱卿看看,这是上个月你呈上来的折子,里面写了你夜观星相,得出结论:帝星不明,妖君乱世,生灵涂炭,京城一空!如今乱臣贼子已被朕杀得如丧家之犬般四散逃窜,爱卿这几日夜观星相,帝星可还明否?” 刘监正拱手道:“圣上,臣昨夜夜观天相,帝星仍旧不明,为迷雾所遮,看不真切。陛下须防安国公世子卷土重来!” 顺裕帝指着折子又道:“爱卿给朕解释解释你那折子上的最后两句!什么意思?” 刘监正身子猛的一震,不自觉的瞧了一眼他那个小徒弟赵棠棣,心道不好,圣上把这两句话给想歪了。 他的预言里面的妖君乱世因为最后两句话:“昆玉易碎,不为瓦全。”这八个字中的昆玉可不是有兄弟之意么? 刘监正额上冒汗,十分紧张,皇帝喜怒无常,一个解释不好,他与赵棠棣一起性命堪忧。 第44章 妖精变的 刘监正在心里迅速盘算这一关该怎么平安度过,只听御书房外大太监玉公公急叫道:“皇上,有紧急军报!” 顺裕帝心里一沉,安国公世子一场叛乱,虽说他这位九五之尊打胜了,可是,京城十室九空,士兵死伤惨重,军队规制都难以维系。 再看财产损失就更加严重了。就连皇宫被战火焚毁的那部分都还没有足够的银两重新修缮好,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若是在这个脆弱的时刻再有敌来犯,那当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啊! 顺裕帝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看着紧急军报,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军报上说的是安国公世子一路逃往西南,带领残部进了山,直入月且古国边境去了。 顺裕帝忽然想起一事,问刘监正道:“月且古国?刘爱卿可知此蛮夷小国有何来历?” 刘监正松了口气,这个问题比上一个好回答得多,但愿,这份紧急军报能把皇帝的注意力引开,别为他那张折子上的那两句有歧异话纠缠不休。 刘监正立刻把月且古国的祖宗十八代都介绍了一遍,从地理位置到风土人情,从气候土壤到国君更迭一路绘声绘色的讲了下去,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把顺裕帝和赵棠棣听得着迷,跟听说书似的,遇到不明处还忍不住问上几句,也不知道怎么的,御书房的气氛突然就从紧张危险无缝链接到了欢快愉悦。 不得不说人的心情可以左右判断力和行为结果。 顺裕帝一开心,戾气便也消散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忘记了刚才的话茬儿,还是没心情再继续听下去,直接一挥手,叫两人退下了。 刘监正拉着赵棠棣出了御书房,找了个偏僻处,抹着冷汗问:“陈大人那个小孙女儿,叫十姑娘那个,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 赵棠棣奇道:“怎么?师父也知道她?” 刘监正真是恨铁不成钢:“为师可警告你,你趁早离那十姑娘远一点儿!就她那生辰八字儿,谁沾上谁倒霉,准没好日子过!” 赵棠棣点头称赞:“师父你真是说的太对了!我师叔,哦,对了,就是你师弟他自打收了那小丫头为徒后,一直就在走背字儿,点背的不得了不得了的。嗯,好像我也是哦!自打见到她就没有好事儿!” 刘监正一怔,一双老眼瞪得老大:“你说啥?刘阴阳他,他收陈府那丫头做徒弟?他,他疯了他!还有,为师是怎么叮嘱你的?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去找那个刘阴阳,见了也别去认什么师叔,你为什么不听话?” 赵棠棣有点心虚。嗫嚅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借口,只得小脸儿一扬,硬扛:“师父,您老人家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师叔我认过了,小师妹我也认过了!实话跟您说,师叔和小师妹都已经被我送出宫了,这会儿应该已经都出了京城了。” 刘监正用手指点了点赵棠棣,说了好几个你,最终也只能认命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出京去封地上,为师不能跟随你左右,你一切好自为之。行事要万分小心,不要再引起皇上的注意和疑心,切记切记!” 赵棠棣不以为意,总觉得这老头儿太唠叨了,敷衍着答应了,转身要走时,又被刘监正一把拉住:“对了,你去封地这一路不要让刘阴阳与你同行,叫他自己上路。皇上定会派人在你身边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他若露了行藏,你以为还能再逃得掉么?” 赵棠棣一惊,这点他差点就忽略了,看来,在皇陵与师叔汇合后同行一事还得另作打算才行。 次日清晨,太后娘娘带着幺子赵棠棣上了马车朝皇陵进发,准备祭拜先皇。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一路绵延数里。 就算是皇帝真正的用意是把母后和皇弟流放到大西北边塞去,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毕竟太后娘娘还是他名义上的生母。 顺裕帝不能不要孝顺母亲爱护幼弟的好名声。 赵棠棣祭拜过父皇之后,急急的派心腹去约定地点寻找刘阴阳,本欲为他们准备好盘缠再派几个人护送走。 哪知心腹手下将三人带来见面时,把赵棠棣惊得下巴差一点掉下来。 秦娘子女扮男装倒也罢了,扮得像不像的,因为熟悉总能认得出来。 刘阴阳将一把长长的美髯剃了个溜光,还在脸上贴了一块黑乎乎的膏药似的东西,上面还粘了几根长毛儿,那形象简直辣眼睛。 这两个人倒还罢了,最让赵棠棣难以接受的是谢昭昭。 不过两日不见,谢昭昭居然长到了四五岁的模样,不但路走得挺稳,说话声音像银铃似的,奶里奶气又清脆悦耳,十分好听腻人。 赵棠棣把人都清出去,指着谢昭昭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赵棠棣总算顺过气来,挤出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几个字:“你,你,你,妖精变的?” 谢昭昭故意欺身上前,将脸凑近了赵棠棣,做了个妖精要吃人的表情,道:“妖精要吃了你这个小鲜肉!看你往哪里逃!” 谢昭昭语毕,毫不客气的照着赵棠棣肉嘟嘟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叭唧就是一口啃下去。 在谢昭昭眼里,赵棠棣就是个小屁孩儿,十岁还不到呢,跟她这个二十七八的大龄剩女比起来,那就是儿子辈的。 可是,赵棠棣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是把谢昭昭当作小媳妇儿看的。这一口被啃中,把赵棠棣羞了个满脸通红。 半晌,赵棠棣红着脸,终于还是结结巴巴地问出疑惑:“你是怎么两天功夫就长这么大的?你还是人吗你?” 谢昭昭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人呀,你没听我师父说我天生仙骨吗?什么叫天生仙骨不知道吗?我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刘阴阳咳了一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靖王别听她胡扯,她是吸光了劳夫人的识海灵气才长得快了一些罢了。长到现在这模样灵气已经耗光了,以后还跟正常人一样的。” 第45章 要人 赵棠棣一听很是开心。 不过只是一转瞬间,赵棠棣突然又担心起来。 这要是她长得飞快的,她长大了,他还没长大,那可怎么办? 母后说灵山仙界的女子七岁始,灵气始发盛,那小师妹现在大概有五岁左右的样子,岂不是再有两年就要成为母后和劳夫人攫取灵气的炉鼎了? 赵棠棣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不能让母后知道这件事儿,消息必须瞒得死死的。在他想来,什么灵山不灵山的,母后回不去不是更好么? 为了掩人耳目,刘阴阳与秦娘子、谢昭昭三人重新换了身份。以一家三口的名义示人。 刘阴阳再次隐姓埋名,在谢昭昭的热烈建议下,跟了谢昭昭的姓,改姓谢,也借用了谢昭昭前世父亲的姓名,叫做谢忠信。秦娘子也同样借用了谢昭昭前世母亲的姓名,叫做李芳华。 对外宣称这是新买来的厨娘一家。因为秦娘子厨艺绝佳。太后娘娘和靖王爷远离故土,带上个会烧家乡菜的厨娘,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样的安排半点不显眼。 几个人刚刚商议定,只听行宫外面一宫婢禀道:“主子,定国公府和左丞相府上都来人了,说是要面见王爷,有要事。” 刘阴阳,不,现在是谢忠信了,道:“现下也没人能认出来咱们三人,靖王不如就请他们两府上的人都进来,今儿就与他们做一个了断,否则,日后必会如蛆附骨没完没了。” 谢昭昭吐了吐舌头,笑道:“唉!真是没料到,我一个八字硬得逮谁克谁的苦命丫头居然还能这么招人稀罕,惹这么多人惦记呢!” 谢昭昭一看陈府派来的是陈宝月,她这具身体的亲生渣爹。陪同陈宝月来的还有陈府大公子陈宝珏。 估计是陈大人也知道自己这个幺子实在难成大事,怕是三两句话就会被古灵精怪的靖王爷给打发了,便派了大儿子陪同前来,务求将十姑娘这个孙女带回陈府去。 定国公府派来的居然是王赛这位小公子。 这倒是大出谢昭昭的意料之外,不知道定国公府派个孩子来干嘛?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么? 可靖王爷看到王赛进入行宫,倒是很高兴,直接走下榻来去牵了王赛的手一同入了座,亲热得不得了:“怎么会是你小子?你若是提什么不该提的要求,小心我敲爆你小子的头!” 王赛是个忠厚的性子,一直对赵棠棣这位小王爷十分宽容忍让,这也是两人能玩到一起的原因之一。 王赛露出为难的模样,尴尬的道:“祖父要我来接表妹回府。表妹跟着靖王爷去封地上,总归名不正言不顺的。咱们王家又不是养不起自己家的一位表姑娘,姑母不在了。咱们王家作为表妹的外家,怎么有脸让她流露在外,吃苦受罪?那样如何对得起已世的姑母?” 靖王爷脸一沉,有几分不悦,道:“那小王要说你接不走人呢?赛哥儿是想与小王翻脸不成?” 王赛登时语塞,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宝月听着赵棠棣和王赛的对话心里很是着急,他明面儿上是受父亲差遣来接这个不讨喜的女儿回家,实际上根本就是皇命难违。 陈宝月也想不明白,就算他这个女儿是什么天生仙骨,那也不过是个命硬克家的赔钱货,圣上干嘛对这么个丫头如此感兴趣?可是,他不能问圣上为什么,只能按圣上的旨意去做。 陈宝月向靖王爷施礼后,道:“靖王爷,赛哥儿带十姑娘回定国公府,这万万使不得。但那丫头是微臣亲生骨肉,她刚出生便没了母亲,却还有我这个生父在,父亲抚养女儿天经地义,还请靖王爷将那孩子交与微臣带回家去。” 父亲要带女儿回家,这理由绝对任谁也不能反驳,绝对的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不过,赵棠棣根本就不跟陈宝月讲理,拿起桌上的茶点塞进口中,一边大嚼一边含含糊糊地道:“嗯,你叫谢忠信?嗯,看在你娘子厨艺尚佳的份儿本王同意收留你们一家三口了!这糕饼做的真是不错,甜而不腻,行了,你们一家子先下去。跟随本王侍候着,不会亏待了你们的。你们家这个小丫头虽然生得丑了些,好在还算聪明伶俐,就留下来给本王侍候笔墨。” 谢昭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像只气鼓的小蛤蟆! 谢昭昭冲赵棠棣翻白眼。这货明目张胆的占自己便宜?让自己给他当丫头?侍候他读书写字?不会?刚说好的不拿他们这假冒伪劣的一家三口当奴才的,这怎么言犹在耳的瞬间就这了调调呢? 站在一旁的刘阴阳和秦娘子恭恭敬敬的答应一声,拉着气鼓鼓的谢昭昭下去了。 谢昭昭路过陈宝月的身边时还瞟了她这个渣爹两眼。 可惜,好就算在渣爹面前活生生的站了半晌,她这位渣爹却根本就认不出她来! 谢昭昭直到一脚踏出房门还在美滋滋的回头望着陈宝月笑得灿烂。 陈宝月只觉得这个奴才家的小丫头实在是无礼,这是什么眼神儿看他?明明那么小的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他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轻蔑和不耻!是的,那眼神绝对就是轻蔑的,不耻的! 陈宝月将视线从那小丫头身上挪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被关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有点魔障了! 赵棠棣吃了两块茶点,拍了拍手,双手一摊,道:“不是本王不给你们陈府和定国公府的面子,实在是你们要的人根本就不在本王这里。十姑娘早在宫里时就被她师父给带走了,逃出了宫,至于逃到哪里了,说真的,本王比你们二府上的人都更想知道他们师徒两个的下落!” 陈宝月和王赛对望一眼,十九不信。 陈宝珏向赵棠棣一拱手,道:“靖王爷可知刘监正现在境况如何了?” 第46章 又见照魂镜 赵棠棣心里一咯噔。 怪不得他那日就觉得皇上反应很奇怪呢! 依着平常,皇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了师父和小师妹? 赵棠棣就觉得胸中一团火在不受控制的燃烧起来。 他就想不明白了,他都带着母后离开京城,避开皇上远远的,怎么皇上还是不依不饶?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赵棠棣心里犯了难。这可怎么办? 不交出小师妹,师父怕是要做替罪羔羊。交出小师妹,他一想到小师妹那双黑葡萄般明亮的大眼睛会带着失望看向他,他就忍不住心里发酸。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外面有宫人唱道:“太后娘娘驾到!” 陈宝珏兄弟及王赛给太后行了大礼。 太后娘娘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平身!” 然后,素手一挥,一名宫婢出了门,不一会儿抱进来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那宫婢将怀中婴儿往赵宝月手里一塞,便退下了。 赵宝月一脸懵,没明白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语气不善,道:“行啦,你的女儿还给你了,你们都跪安!” 赵棠棣一阵错愕,母后这是打哪里弄来的孩子给十姑娘顶包?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皇上发现上了当,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师父暂时躲过一劫就好,等到了封地上托人给师父捎书信,叫师父告老还乡到封地与他团聚便是了。 陈宝月瞧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婴儿,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脑子里对这个出生才几个月的女儿没什么印象,鼻子眉毛眼睛生得什么样,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也是想不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谢昭昭一直被赵棠棣霸着不放。甚至被赵棠棣叫到他的马车里服侍他生活起居。 谢昭昭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偏偏人在矮檐下还不得不低头。 谢昭昭觉得赵棠棣不满十岁,却是个天生的坏胚子。明明他也算是救了自己的,可却怎么对他都感激不起来。 因为,这个家伙恶趣味实在太足了。你都不知道他那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馊主意整人,谢昭昭顶着一张五岁女娃娃的脸,操着二十七岁老母亲的心,真是头痛得要死。 这一日,马车行在官道上,谢昭昭照例只身一人陪在赵棠棣的马车里。 谢昭昭拿着一本西北道的风物志心不在焉的瞧着。她是瞧一眼书偷瞄一眼赵棠棣。今儿他这么安静,谢昭昭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浑身的神经都忍不住紧崩着。 可一直到了用膳的时分,也没见赵棠棣有什么异常举动。 谢昭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用过膳食,天色也晚了,再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应该到驿站了,入住驿站之后就可以与这个小魔头暂时分开了。 马车停下来,谢昭昭想起身下马车透透气。一起身却是没有起来,谢昭昭还以为是自己坐马车坐的久了,腿上没了力气,便加了几分力再次起身,只听得“刺啦”一声响,是布料被强力撕扯开的声音。 谢昭昭只觉得后背上一凉,冷风馊馊的扑到背上来,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她回头一瞧,刚刚靠着的车厢上挂着一片衣裳破布,随着风吹进车厢里不停的摇曳着。 谢昭昭刚要发火,身体惯性使她向前冲去,一头向小茶桌栽去。 谢昭昭吓了一大跳,天啊,这要是摔个十成十,她的小翘鼻还不被拍扁了呀? 危急时刻,赵棠棣眼疾手快,从身旁抄起软垫往小木桌上一放,谢昭昭一头扎在软垫上,却耳中听得咚咚巨响,仿佛一头砸在铜板上,痛得谢昭昭眼泪鼻涕和着鲜血直流下来。 赵棠棣听到这动静也是吓了一跳。软垫里面都是上好的棉絮,怎么会发出碰上铜板的铿铿声? 谢昭昭仰着头,手捂着流血的鼻子,指着赵堂棣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 这也多亏她现在只有五岁的身体,这若是年纪再大点,她就得背上伤风败俗的坏名声。 昨儿刚跟他聊着糥米汤凝固后粘性堪比万能胶,今儿他便将糯米汤涂在车厢板上,把她粘在车厢板上。 更过分的时,他还把铜盘塞在软垫里故意让她撞得更狠更痛,这小子简直是欠揍! 赵棠棣也很冤枉,道:“这软垫里是什么东西?这个可真不是我放里面的!我用软垫接你一下,真是好心怕你摔破相了。” 赵棠棣一把抓过软垫双手一分从中撕扯开,棉絮纷纷扬扬的飞起,从中落出一面小小的铜镜来。 赵棠棣拾起那面小铜镜一瞧,这不是师叔的那面照魂镜么?怎么会藏在软垫里? 谢昭昭也忘记了疼,从赵棠棣手里拿过铜镜照了一下,镜中映出谢昭昭的原身——那株不老仙草。 谢昭昭怔住。不一会儿,照魂镜里又显现出诡异的一幕,只见劳夫人的花容月貌在镜中一闪而过,冲着谢昭昭意味深长的一笑。 再然后,镜中一株盛开的蔓陀罗在风中摇曳着如梦如幻的一点点消失了。 谢昭昭呆若木鸡。 完了,又暴露了!她还以为自己在几日内从襁褓中的婴儿一下子长大到五岁的模样,能逃得过劳夫人和太后娘娘的法眼呢! 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的以谢昭昭的名字美美的生活下去。 原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她吸干了劳夫人识海中的所有灵气,用脚趾头想,劳夫人都不会轻易吞下这口恶气的。 谢昭昭虽然不知道劳夫人将照魂镜藏在软垫里是怎么算计到照魂镜就一定能被发现照到她的,但她知道,现在她已经在劳夫人和太后娘娘面前暴露无遗了! 谢昭昭有一瞬间想到逃跑,趁着还没到封地上,可以在中途逃跑。 赵棠棣却仿佛看穿了谢昭昭的心思,难得正经地说道:“你别想着逃跑了。母后要想找到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抓到你。你还不如留在我身边,母后顾忌我这个亲生儿子,我还能庇护你一二。” 第47章 一只老糊涂虫 到了晚间,月上柳梢头。 已然入了秋,天气到晚上渐凉,夜色清冷如水。 谢昭昭草草的洗洗便准备睡下了。刚钻进被窝里,就听到房门外一个娇美的声音道:“谢姑娘,太后娘娘想见见你。” 谢昭昭一个激灵,心说来了。 因为是个通往西北的小县城的驿站,就算已经是最高规格的接待,也没好到哪里去。 太后娘娘也只是有一间单独的上房,连个独立的小院子都没有。 谢昭昭跪在木制的地板上,膝盖有点疼,却也不敢起身。她非常痛恨古代的跪拜礼,却无可奈何,不跪也不行。 谢昭昭低着头默不作声,心里却是擂鼓一般,不知道太后娘娘是想把她炖了还是蒸了。 太后娘娘已然卸了装束,身上只着一件亵衣亵裤,披散着头发。她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谢昭昭,眼里神色复杂。缓缓开口道:“你从棣儿那里听来的并不全面。不如,哀家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太后娘娘并没想让谢昭昭回答,自顾自说道:“《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谢昭昭一下子抬起头来,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瞪得大大的,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段话了,第一次是师父跟她讲的。她不理解什么意思。问师父,那老头却根本不再理她的痴缠,打死不再提及此事,只说是时候还未到,到了自然她就知道了。 太后娘娘见谢昭昭的神情忽然有了变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继续道:“你也知道了,你,我,劳夫人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或许,说是出来的并不准确,准确的说,咱们三个人都是在丰沮玉门天崩地陷时被甩出灵山地界的。至于,掉到了哪里,也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了的。 丰沮玉门的灵山入口被那场天灾给封死了,咱们都回不去了。 几千年来,我们蔓陀沙华族与你们不老仙草族争霸天下,大家有胜有负。最后一次大战,我蔓陀沙华一族大败而归,被你不老仙草族驱逐至灵山边界,苟活了五百多年。 你对灵山的记忆真的一点也没有了么? 嗯,看来,你不过是不老仙草一族最最下层的子民。可是,你比那些长老们都要幸运,居然逃过了天劫,在这里重活一世。 你现下叫做谢昭昭对么?好,谢昭昭也好,王昭昭也罢,你的原身最初融合的并不是你现在这具身体。 哀家在照魂镜里看到了,那是一具已经成年的女子躯体,所以,你无论在这一世外表看来多大年纪,你的身体里都是那具成年女子的灵魂。 哀家的意思你可明白么?” 谢昭昭吐出一口浊气,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又不是傻子,不就是告诉她别装不懂事的小孩儿了,装傻充楞这招在太后娘娘面前不好用了。 谢昭昭抬起头来,直视进太后娘娘的眼中,目光清亮透彻,把牙一咬,心说发昏当不了死,不装就不装,不如来个痛快的好,直来直去的问道:“太后娘娘说的都对,我根本没有灵山那段的记忆。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太后娘娘到底想要我做什么?除了别要我这条小命,其他的可以效劳。” 谢昭昭觉得憋屈,憋屈得要命。别人重生那都是活得如鱼得水,轰轰烈烈的,怎么轮到她这个倒霉蛋子,就啥啥就变了呢?半点主角的光环都没见着,处处受制于人。 太后娘娘温柔地一笑,道:“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哀家不要你性命,要你性命的是皇帝。皇帝想将你入药炼丹以求长生。 哀家与皇帝的目的不同,哀家想要的是重返灵山仙界,重现蔓陀沙华一族的荣耀。” 谢昭昭大吃一惊,尖声道:“你说什么?皇帝一直打我的主意,是想把我扔到炼丹炉里炼什么长生不老药?他疯了他,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药。” 太后娘娘道:“你以为皇帝正值壮年为什么没有子嗣?就是长年吃丹药吃的。皇帝早已没有了孕育子嗣的能力。” 谢昭昭猛然间想起了兵部邓侍郎,他不是也苦于没有子嗣,这才千方百计的寻了不老草敬献给皇帝么?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皇帝与邓侍郎做的一个圈套,引安国公世子上勾的诱饵而已。 可是,听太后娘娘这么一说,邓侍郎献药草这事儿怕也不单纯的只是个诱饵。 于是,谢昭昭开门见山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兵部的邓侍郎与皇帝同病相怜,难道也是吃多了丹药所致?” 太后娘娘冷哼了一声:“他们邓家背地里干的那些个勾当,真当旁人半点察觉没有么?邓侍郎因为年纪、身高、体格等等各项测试结果均与皇帝大致相仿,他是被邓家族长给当做试药牛郎啦。” 谢昭昭一听牛郎两个字,不由得想笑。当然此牛郎非彼牛郎,她心里有点污了。 谢昭昭又问:“那邓侍郎知道他自己是试药牛郎么?” 太后娘娘摇摇头道:“应该是不知道的。试药牛郎是在刚出生时便经过测试选中的,一般都是由族里的长老们同意即可。至于他们的父母是否同意都无关紧要。当然,试药牛郎的家人也能凭借这一次机遇享受原来没有的荣华富贵。算是皇族与平民的一次公平交易。” 谢昭昭还是没太明白:“邓侍郎既然与皇帝年纪相仿,他怎么能打从出生起就被当做试药牛郎来喂养呢?皇帝岂不是也才出生,才出生的孩子怎么知道吃丹药求长生?” 太后娘娘十分不耐烦谢昭昭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这种死缠烂打模样:“这有什么稀奇的,当然是先皇开始就在千方百计的寻长生不老丹药啦!先皇觉得自己此生无望的事情,自然就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儿子身上。什么英明神武,一只老糊涂虫罢了!” 第48章 逼问 太后娘娘仿佛不欲多说皇室那些肮脏事。摆了摆手,打断了谢昭昭的求知欲:“这些个事情多说无益。哀家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天生仙骨千年难遇,并非所有从灵山出来的都会有你这般好的根骨。 哀家在你身上也别无他求,在这个灵气十分贫脊之处,根本无法修复哀家受损的识海。你只需要自七岁始,识海充盈后每年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渡些灵气给哀家和劳夫人即可。怎么样?这个不难办到?” 谢昭昭心里还是有所怀疑的,她对灵山一无所知,对什么灵气,识海的更加一无所知,太后娘娘这番话更像哄骗无知少女。 要是真这么容易,太后娘娘能费这么大的周折把她类似于软禁一样的禁锢在身侧,在她眼皮子底下牢牢看着? 可谢昭昭此时也只能装傻充楞,像一只听话乖顺的小绵羊,点头应允了。反正还有两年时间,两年时间也尽够她了解真相,改变处境的了。 与此同时,赵棠棣屋子里。 劳夫人跪在地上。 靖王爷将照魂镜放在劳夫人面前,道:“说!这照魂镜是不是你放到小王的迎枕里的?目的是什么?小王警告你,别用太后来压我,小王不吃你这一套。你若敢敷衍糊弄我,你信不信小王要你死,母后也不敢阻拦?” 劳夫人自打失去识海中的灵气之后,干扰人神智的能力半点全无。与普通的妇人一般无二。 劳夫人的花容月貌和温柔娇媚在其他男子面前就是最有利的武器,可偏面对一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子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靖王爷说的话,她信。毕竟就算再亲近,她也只不过是太后娘娘的一个婢女出身,怎么可能与靖王爷这位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相抗衡? 劳夫人只得和盘托出:“是奴婢放的。太后娘娘见王爷对那谢昭昭的态度极为亲近,便已经猜出她就是十姑娘无疑。至于年纪么,她本就不是凡人,吸光了奴婢的识海,什么不可能的状况均有可能发生,莫说是几日内长到五岁的年纪了!” 靖王爷嗯了一声,又问:“母后说的,十姑娘七岁始便可以做你们的炉鼎,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十姑娘可有伤害?” 劳夫人咬着红唇,眼中波光流转,答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伤害的,最多她如我现下一样,真的变成一个肉体凡胎,到了寿元,自然老死或者病死罢了。” 靖王爷随手抓起茶桌上的茶盏照着劳夫人的头便砸了过去。 事发突然,劳夫人猝不及防,额头被茶盏砸中,一个大包瞬间在她额上鼓起,又肿又痛,火辣辣的。 劳夫人捂住额头,尖叫一声,不解地看向赵棠棣,道:“王爷,奴婢哪里说错了话?” 靖王爷冷哼道:“欺本王年少,该打!再说一句假话,本王就叫人在你脸上划上一小刀,说两句,划两刀,依次递推,你若不怕破相,便尽管说谎便是。” 劳夫人打了个哆嗦。这位靖王爷向来任性妄为,说得出做得到。更何况也没要她一个奴婢的性命,仅是破相而已,就连太后娘娘都不会为她讨回公道。 破相?那还不如要了她的性命更让她好过一点! 靖王爷干脆站起身来,从靴筒里拔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来,那匕首精光闪闪,一见便是吹毛断发的极品兵刃。 他一步步重重的走向劳夫人,直到来到她身前,蹲下身子,将匕首贴在她吹弹得破的丰盈的脸蛋上。 匕首冰冷的寒气激得劳夫人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她知道再不说实话,今天这张一笑倾国再笑倾城的脸蛋儿便要毁在这个愣头青手里了。 于是,劳夫人把银牙一咬,狠狠的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王爷,奴婢说实话。奴婢全都说。在灵山时,炉鼎是分级别的,上中下三品炉鼎,每品再分九等。在灵山中天生仙骨的极品炉鼎也极为少见,是修炼者争相抢夺的资源。 天生仙骨既是修炼者的极品炉鼎,更是一个世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我们蔓陀沙华一族已经上千年没出过一个天生仙骨的人了。不老仙草一族也有几百年了才出现这么一个,太后娘娘作为蔓陀沙华族的圣女,绝不会放任她回到灵山去继承不老仙草一族的血脉。 既然在灵山外可以解决掉最强硬的对手,太后娘娘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不过,只不过,极品炉鼎在这个灵气稀薄的地方没法发挥最大的功用。 太后娘娘也很犹豫,还是想将十姑娘带回灵山,不想浪费了这千年一遇的极品炉鼎。 还有,还有殿下,殿下是太后娘娘与凡人所养,虽然太后娘娘想尽办法让先皇吃了不少的丹药,助他清除体内杂质,可殿下最终还是肉体凡胎不能修炼不能回灵山。 十姑娘的天生仙骨可以打造出极品炉鼎来,她的识海一旦灵气达到极品炉鼎的级别,可以帮助殿下脱胎换骨,殿下便可与太后娘娘一同回到灵山去。 至于十姑娘,她会,她会迅速衰老,直至死亡。” 赵棠棣听了心里五味杂陈,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要是怪母后,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是在为自己谋划着想。 若是顺了母后的心意,他实在狠不下心肠来对谢昭昭的死活不管不顾。 赵棠棣又问:“那十姑娘吸光了你的识海,你为什么没有迅速衰老?” 劳夫人道:“殿下没弄明白,奴婢不是炉鼎,最多失去灵力。就好像,就好像,怎么说呢。” 她一转头看到燃烧的油灯,顺手一指,道:“就好像这油灯一般,炉鼎是一群有特殊能力,可以被炼制成灯芯一样的人,奴婢没有被炼制成灯芯,所以就燃不尽。炉鼎便犹如特制的灯芯,油尽灯枯,灯芯亦会燃成灰烬。” 赵棠棣有点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母后的想法真是惨无人道! 第49章 大戟 劳夫人跪得双腿发麻。靖王爷还是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不过,总算脸上的匕首被小王爷给拿开了。 劳夫人松了口气,这张可以媚惑众生的脸蛋终于是保住了。 她将身体重心向左腿移一下,以暂时缓解一下右腿的压力。只听得轻微的两声响动传自窗外。 劳夫人猛地一回头,喝道:“外面什么人?” 赵棠棣害怕是母后派来的人,他在没想好对策之前,还不想让母后知道她审问劳夫人这件事。 赵棠棣一个纵身推开房门,向外张望,却见外面空无一人,树上的鸟儿被惊起,扑楞着翅膀飞离了树梢。 劳夫人保证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之后,赵棠棣放她走了。 秦娘子原本是怕十姑娘晚上饿,特意去驿站的灶房里给她做了碗云吞面。她拎着食盒路过靖王爷的房间时,听到靖王爷摔茶盏,吓得差点将食盒给扔了。 秦娘子定了定神走过去,从窗子缝隙中向屋内张望,便将赵棠棣与劳夫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秦娘子虽然只是个平常妇人,却很伶俐,她直觉此事对十姑娘非常不利。便想着快些回去找先生商量一下,将听到的话转述给先生,叫先生拿主意才是。 秦娘子侍候谢昭昭时日也不算短了,对谢昭昭身上的不寻常之处也渐渐的接受了。 刘阴阳听了秦娘子的叙述,便知自己师徒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刘阴阳沉吟片刻,道:“走,拎着食盒,咱们去找十姑娘。此处不可久留,还是早作打算为是。” 秦娘子很是担忧:“这里都是太后娘娘和靖王爷的人,咱们三人想离开,根本没有机会。” 来到谢昭昭房门外,刚好赶上谢昭昭从太后娘娘房中回来。 谢昭昭被分派与靖王爷的随身侍婢们一起住着的。 本来秦娘子还犯愁怎么将谢昭昭单独叫出来,在门口徘徊着,便见谢昭昭小小的身影从暗影里走过来。 秦娘子一把拉住谢昭昭。 谢昭昭正在琢磨太后娘娘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冷不丁被人拉住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秦娘子忙道:“姑娘别喊,是奴婢。” 谢昭昭立刻把叫喊憋了回去。 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谢昭昭先是打开食盒,拿出云吞面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她的确有些饿了。 刘阴阳道:“丫头,你一边着一边听为师说。咱不能跟靖王去封地上了,趁着路上看的还算松懈,咱们得逃。” 谢昭昭点头,嘴里嚼着一个云吞,含含糊糊地应道:“您说的是,师父。太后娘娘看我就跟黄鼠狼看鸡似的,根本没安好心。我总觉得她把我这只小鸡崽给养大了,就得宰了炖蘑菇吃。” 秦娘子摇头笑,这十姑娘说话口没遮拦的直来直去,不过,这比喻倒也贴切。 刘阴阳道:“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你我师徒一老一小,再加上秦娘子一弱质女流,哪里就能随随便便的逃出去?只怕是逃不了多远,就得被太后娘娘派人给抓回来。一次不成,下次更难有机会了。” 谢昭昭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在夜色里晶莹闪亮,透着狐狸般狡黠的光芒,忽然灵机一动,道:“师父,您说安国公世子带着残部往哪里逃了?” 刘阴阳不明白这个时候这丫头为什么提起安国公世子,一怔之后,随口答道:“据说是往西南道逃了。那边有他的培植的势力,现在西南盐道使是王申椒,亦是他的同胞兄弟。王申椒在西南道经营日久,势力盘根错节,至少可以庇佑安国公世子一阵子。” 谢昭昭又道:“师父曾说安国公世子为人阴险毒辣,从不肯吃暗亏,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您说,若是安国公世子知道了靖王爷带着大量的财物迁居西北道,会不会把对皇帝的气撒到靖王爷身上,将靖王爷的财物给洗劫了?” 谢昭昭说完,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赵棠棣一直对她还算不错的。 只是一想起他那个笑面虎似的亲娘,谢昭昭就把赵棠棣的好给忽略不计了。 刘阴阳眼睛一亮,道:“这个办法好!就算安国公世子不能对靖王爷这边有多大打击,只要靖王爷这边乱起来就好,咱们就有机会逃走。” 秦娘子插口道:“这办法好是好,不过,安国公世子是往西南去的,咱们是往西北,怎么才能让两支队伍撞上啊?” 谢昭昭道:“当然撞不上。咱得创造条件让他撞上不是?” 谢昭昭将云吞面的汤汁都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抹了抹小嘴看向刘阴阳,笑道:“师父,咱得让靖王爷在这小驿站里盘桓两日,否则,没时间布置陷阱啊。” 刘阴阳点头:“嗯,这个驿站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所在。” 两师徒好像在打哑迷。 秦娘子听的是一头雾水,连道:“你们师徒在说些什么?” 谢昭昭和刘阴阳相视一笑,也没解释。 谢昭昭突然蹲下小身子,拿着手里的竹筷在地上挖起来。 她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另外两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过一会儿,谢昭昭站起身,手里拿了一株植物的根茎,长圆形的,带着黑泥。 谢昭昭伸手递给秦娘子道:“喏,阿娘,把这个明早煮了水给太后娘娘和靖王爷沏茶。” 秦娘子接过来,不明所以:“这是什么东西?” 谢昭昭冲秦娘子挤了挤眼睛,笑道:“好东西。保管那母子俩听上一口,拉上一整天!效果绝对不会输给巴豆。” 刘阴阳见谢昭昭一脸的坏笑,又听了巴豆两个字,立刻明白这是泻药。但还是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药?你怎么会认得这种草药?” 谢昭昭一撇小嘴儿,不屑地道:“本姑娘认识的草药多了去了。本姑娘就是吃这口饭的!这东西叫大戟,别名一堆,什么京大戟,牛奶浆草,龙虎草,下马,千层塔,山猫儿眼草。都是这玩意儿。” 第50章 设计 秦娘子呆呆的望着谢昭昭,还是没太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刘阴阳催促道:“你就按照她说的做就成了。小心些,别叫人给瞧见了。” 秦娘子点了点头,刚要拿了大戟的根离开,又听谢昭昭压低声音叫住了自己:“阿娘,你明儿煮这玩意儿的时候记得放几枚大枣进去,去去酸涩的味道,还能把大戟峻下逐水的药性发挥得更大些。” 因为没有独自的安静的房间供师徒两个商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得继续蹲在墙边说话。 师徒两个说了大半放的悄悄话,身上被蚊虫给叮咬了无数个大包,各自方回去睡下了。 次日一早,谢昭昭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照例等着靖王爷召唤。 与谢昭昭同住的向名宫婢一直都很排斥她,没人愿意与她讲话。 谢昭昭也不以为意,正好懒得与这些人维持表面上的客气,被人给孤立了更好,更有利于她隐藏自己。 两名宫婢窝在一张小床上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人传话来?太后娘娘不是急着赶路么?昨儿我下值的时候,在驿站的二门儿里看到一起来了三四个传驿,通报时我听着有送往西北道的,有送往西南道的,还有边关的战报要传上京的。 我还听见那驿丞说驿站所有客房都被咱们靖王府给占用了,没有传驿能住的地儿了,叫他们在后园子里的下人房暂时挤一晚,说是等咱们今儿启程了,再给他们倒换通官文牒,安排换驿马的事儿。 哦,对了,我还听西南道的那传驿说了一句气话,好像说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西南道都快翻天了,换个驿马和文牒还这么费劲!”其中一名宫婢小声说道。 “你胆子可真大,这些个话说与我听听就算了。你在宫里做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传驿们递送的消息那都是朝廷重要的大事,哪有咱们说嘴的份儿?要是叫太后娘娘听到了,管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另一名宫婢劝道。 两名宫婢说着话,收拾好东西便一同出去上值了。 谢昭昭五感敏锐,按正常来说,她们声音那么小,还在咬着耳朵说话,离她距离也远,她根本不可能听得清。 可谢昭昭却是一个字也没落下,听了个一清二楚的。 两名宫婢一出房门,谢昭昭灵机一动,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么?不用再让师父费心去打听了,那些传驿如今都在后院呢,干脆一勺烩了就完了。 谢昭昭跳下床铺去找师父。 刘阴阳正在与一群靖王府的家丁们检查车马行囊。 谢昭昭一把拉过师父,小声道:“师父,不用等了,昨儿各方传驿都到了,现在后园子等待换文牒呢。 我一会儿叫阿娘做几个小菜,烫一壶酒,你给他们送过去。 这个时节后园子里的茉莉花开的正盛,师父请他们几个传驿到园子里去吃酒,就说是靖王爷吩咐的。 我找个机会进他们房里把文书给调换了。” 刘阴阳道:“要是这样的话,也不用再在驿站里耽搁了。 你快去看看秦娘子那边加了料的茶水汤煮好了没有? 告诉她别煮了,用不着了。咱们调换了文书就出发。 文书掉换了,在这里停留时间长了,反倒不妙。” 谢昭昭去厨房找秦娘子。 秦娘子因为一手好厨艺,几乎已经变成了太后娘娘和靖王爷专用的小灶厨娘。 不过,在主子茶水中下药,秦娘子还是头一次做,不免有些哆哆嗦嗦的害怕。 秦娘子天不亮便起床为主子们准备早茶,因为心里有鬼,几次差点用刀割了自己的手指。 旁边帮助秦娘子打杂的粗使婆子都看出来她心不在蔫的模样,问她怎么了? 秦娘子支支吾吾的只说是自己昨晚没睡好,有些着凉,头晕眼花的精神不济。 秦娘子胆战心惊的准备好的早茶,四个小菜加包子水饺,还有一壶上好的刚采摘的西湖龙井。 粗使婆子见秦娘子脸色煞白的,额上直冒冷汗,还以为她真的病的严重,便好心地叫人去太后娘娘的管事婆子处通禀了一声,说是秦娘子身体抱恙,不能去送膳食,请管事婆婆差人来取。 谢昭昭赶到厨房时,正看到秦娘子满头冷汗的瘫坐在角落里。 谢昭昭吓了一跳,走过去拉起秦娘子的手,一只小手贴上她的额头,问道:“阿娘这是怎么了?病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一旁的粗使婆子答道:“是呀!今儿早上就这样子,说是昨夜受了风寒,头痛。” 秦娘子微不可察的冲着谢昭昭使了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谢昭昭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由得好笑。 秦娘子这是胆子太小了,做坏事心理素质不好。 谢昭昭故意说给厨房里其他人听:“既然受了风寒,主子们的膳食也做得了,我扶阿娘去歇息。” 秦娘子拉着谢昭昭的小手躲进大树的阴影中,小声道:“茶水送过去了,不会出什么事?” 谢昭昭一看事已至此,那下了药的茶水也追不回来了,也只能这么着了。问道:“阿娘,你身子现在还撑得住不?能不能帮忙再做几个小菜,烫一壶酒?我有用处。” 秦娘子擦了一把汗,道:“我身子没事,又不是真的病了。我,我就是害怕。哎呀,姑娘,奴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人前你叫奴婢阿娘,人后,可不能这么叫,这不是折煞奴婢么?” 谢昭昭执拗地道:“我也跟阿娘说过多次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生的母亲,你就是我的阿娘,跟人前人后没有关系。阿娘以后也不能再自称奴婢,你的卖身契我师父不是早已经还给你了么?你现在根本就不是奴籍,是平民籍,是自由身,怎么还老是自称奴婢奴婢的?” 秦娘子听了谢昭昭的这番话,心里暖暖的。犹如春日里的微风拂过她的心尖尖儿,忽然间所有的害怕都烟消云散了。 第51章 假文书 驿站后园里。 一位面有菜色的老者,其貌不扬。坐在一株垂柳下击缶而歌。面前摆放着几碟小菜,一壶老酒,十分的惬意逍遥。 老者的歌声却是沧桑雄浑,昭示着歌者人生坎柯,历经磨难。 老者一边击缶一边唱道: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爷,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喂咎。或出人风议,或靡事不为。 这是《诗经北山》中的一段。 歌中的语意和音调瞬间燃起住在后园子里那几位传驿的共鸣。 是啊,歌中的大意是有人安然在休息,有人为国耗尽力,有人悠闲躺床上,有人奔走不停息。有人不听民悲号,有人忧虑很辛劳,有人逍遥任俯仰,有人奔走王事忙。 几位传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小院子寻声张望。 几人对望一眼,不由自主的被歌声吸引,向着老者走去。 刘阴阳被谢昭昭拉着化了个老年妆,本来还不算太老,也挺仙风道骨的人,硬是被谢昭昭给化成了一个病恹恹的半死不活,脸色蜡黄的小老头儿。 谢昭昭对自己的化妆技术还十分满意。 刘阴阳苦笑,却没办法。丑点就丑点,不能被人认出来就好。 刘阴阳对循着自己的歌声走近身的三位传驿恍若未见。依旧自顾自的击着他的缶唱着他的歌儿。 那三人也不打扰,在石桌上围坐下来,击掌而和。 一曲终了,四人竟然如同老朋友一样孰络起来。各自聊起家乡以及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闻趣事。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儿,在他们兴高采烈的谈笑风生时钻入传驿们暂住的小院子里。 谢昭昭觉得自己人小个头小干坏事儿倒是方便得很,目标小不容易被人发现。 谢昭昭溜进屋子,找到了挂在南墙上的送往西南道的文书,将蜡封小心仔细的用绣花针一点一点的抠开,将师父伪造的文书塞进去,又用火折子将蜡封熔化了再封好。 这些事情她做起来那是得心应手。想当年,她前世就是做精密实验的,一双手的灵敏度绝对不亚于一个顶尖的外科医生。 谢昭昭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确认没有一点痕迹,密封的文书袋子不会被人发现动过手脚,这才放心的溜回了自己屋里。 到了驿站的主院,谢昭昭便见宫婢们提着一桶桶的热水穿梭似的在长廊里来回的走。看情形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宫婢们的表情都很古怪。 谢昭昭将一行宫婢让过去,看到最后一个宫婢是与自己同一房间住着的绿衣,便一把拉住她,低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绿衣不耐烦地道:“你跑哪去了?靖王爷传你好几次了。你赶紧的,快去见殿下。” 说完,用力甩脱谢昭昭的小手,跟着队伍走了。 谢昭昭来到靖王爷屋里,便见到靖王爷脸色惨白,一手捂着肚子,五官都纠结在一起,十分痛苦的样子。 谢昭昭忍不住就想笑。看来他是没少喝加了料的西湖龙井。难道大戟加枣煮出来的水沏茶味道更好了? 谢昭昭知道自己这么想着实有点恶趣味了。 不知道太后娘娘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中招? 谢昭昭想打听一下太后娘娘那边的情形,却没有来得及便被靖王爷发现了她。 赵棠棣双目一瞪,指着谢昭昭道:“你,十丫头,你给本王滚进来!” 谢昭昭吓了一跳,垂着头,一副小绵羊的模样走进屋子里。进了屋子,她才看到秦娘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呢。 谢昭昭一见,就知道秦娘子根本没按照她吩咐的,事情一败露就将她给供出来。一准儿是秦娘子自己扛下了这份罪责。 谢昭昭来到秦娘子身边跪下来,仰起小脸,一脸坏笑:“殿下,那日殿下在车厢壁上刷糯米水便应该想到今日。我早就跟殿下说过,我记仇得很。没事儿的,殿下也别担心,我只是在你茶水里加了一点大戟煮的水,哦,对了,我还加了大枣改善大戟辛辣的口味,是不是很好喝? 大戟味苦、性辛、寒,归肺肾大肠经。有泻水逐饮,消肿散结的功效,用于水肿胀满,二便不利,痰饮积聚,癫痫发狂,痈肿疮毒,瘰疬痰核。 殿下这些日子日夜兼程的赶路,心火上炎,总是说喉咙痒痒的有痰咳吐不出,我这也是为殿下除病,给殿下下了一剂狠药。殿下虽然腹痛如绞,便意淋漓不尽,是不是喉咙舒爽多了?” 赵棠棣眼睛转了转,感觉了一下,哎,别说,真是的,喉咙里那种被痰堵塞,上不上下不下的感觉真的没有了。 赵棠棣正想说话,腹中又一阵绞痛袭来。然后,来不及找谢昭昭的麻烦,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谢昭昭咬牙切齿地道:“你,你等着,你给本王等着,不准离开。” 说着,急匆匆的朝着净房跑去。 谢昭昭耳中都能清晰的听到赵棠棣一边跑一边屁声连天。 秦娘子脸上的肌肉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该如何是好。她是既想笑又害怕,担心靖王爷回来问谢昭昭的罪。 谢昭昭过去扶起秦娘子,道:“阿娘,你先回去歇着,去瞧瞧师父回来了没有。若是师父酒喝多了,你取些厨房里用的面碱,温水融化,给我师父灌下去。我师父有点酒精过敏,你去照应着点。” 秦娘子却低声道:“奴婢怎么能走?奴婢走了,王爷回来岂不是要把怒气都发在你一个人身上?王爷虽然平日里对你不错,但我瞧着王爷这次真是发怒了,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受罚。” 谢昭昭忍不住搂住秦娘子,撒娇道:“还是阿娘对我最好。没事儿的,我有办法脱身。你留在这里反倒让我有所顾忌。” 谢昭昭说完便将秦娘子硬推了出去。 第52章 月且古国与灵龟之鼓 安国公世子带着残部五千众向西南道奔逃。 一路上晓行夜宿,不敢走官道,害怕被追击或者围堵。 因出逃仓促,补给不够,只能沿途劫掠村庄,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兵部的邓侍郎小心谨慎,并未在安国公世子面前暴露踪迹。安国公世子兵败后,他作为安国公世子的谋士之一,信任之人,一路亦追随左右。 邓侍郎见安国公世子残暴,杀人不眨眼,心下胆寒,便有退缩之意。但他也心知肚明,若是他半路逃走,必定会被追回,且自己是皇帝内应一事也会败露,安国公世子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邓侍郎心知无法劝动安国公世子劫掠农户,便只得采取迂回战术。 邓侍郎将行军地图挂好,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提议道:“世子,下官觉得咱们这么个走法有欠妥当。这条路的确是最近的路,可是,世子看这里,再往前百十里,便是雍州城,这里号称大宗朝天堑地带,易守难攻。 算算时日,皇上必会向雍州城守备下达旨意,若是遇到咱们格杀勿论。 下官是常州府人氏,雍州城也算是常州府一个有名的地界儿,下官对此处再熟悉不过,下官知道一条山路,险峻了些,但可以绕过雍州城上的重兵,直奔西北道。” 邓侍郎实际上是知道如果安国公世子采纳他的建议,则是进入了深山老林之中,再也没有村落,也就不会再有农户在安国公世子的屠刀下家破人亡。 但他也害怕说的太多引起安国公世子的怀疑,只是说了这么做的缘由便不再吭声了。 安国公世子看着地图默不作声,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邓侍郎是不是觉得本世子过于残暴,所过之处屠村劫掠,杀人如麻?这才指了荒芜人烟的路叫本世子走?” 邓侍郎吓得一哆嗦,安国公世子丧心病狂的,一路都杀红了眼,只要一个不高兴,他项上人头就要不保。连忙拱手作揖,道:“不敢!不敢!世子亦是迫于无奈。五千兄弟追踪世子左右,无钱无粮,世子总要先顾着这些与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安国公世子邪邪的一笑,道:“邓侍郎当真是这么想的?” 言罢,将一方锦盒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打开锦盒盖子,里面露出一面约四寸许的小皮鼓来,递到邓侍郎面前,又笑道:“邓侍郎不惧危险艰难追随于我,怕不是就为了这个东西?” 邓侍郎不由得背脊发凉,安国公世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任务之一就是为皇帝找回这面灵龟之鼓。可是,他自认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安国公世子是怎么察觉到他的目的的? 邓侍郎觉得安国公世子这个人很可怕。 安国公世子嘿嘿笑道:“邓侍郎觉得本世子是个不学无术,可以任人愚弄的笨蛋么?你是什么人,本世子早就知道。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话让邓侍郎一阵迷惑。安国公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又不知道什么? 安国公世子仿佛也没想让邓侍郎回答,自顾说道:“邓侍郎听说过试药牛郎吗?司天监刘监正是专门负责为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炼制丹药的。邓侍郎可曾与刘监正有过往来?” 邓侍郎一怔,司天监的刘监正?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只不过并不相熟,以他的官职品阶还够不到刘监正这样的人物。 安国公世子道:“行了,你不知道也好,免得伤心难过。一心向主,却被主子当做猪狗般不顾死活,想起来也当真是可悲可叹呢!” 邓侍郎并不是个笨蛋,正相反,他很聪明,脑子也很活络,一听这话,隐隐的便猜到了什么,想起自己身上的隐疾,再想想皇帝的隐疾,难道自己是因为给皇帝试药才与皇帝得了同样的隐疾? 邓侍郎一颗心瞬间如堕冰窟,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没敢往那方面去想。 如果自己真是皇帝专用的试药牛郎,那就意味着,他是被族里出卖的,抛弃的。在他邓氏一族里,他早已是别人眼中的死人一个了。 邓侍郎瞬间大汗淋漓,眼中显现出极端痛苦的神色。 安国公世子满意的笑了笑,道:“你还不算太笨。” 安国公世子将手中的灵龟之鼓拿起来,仔细的端详了一阵子,用手指轻轻的戳了戳鼓面,喃喃地道:“这面鼓据说叫做灵龟之鼓,一共有七面,而且形状各异。从定国公府中古井捞到的这一面,便是月且古国的信物。 本世子找了它好久了,总算没有白费心思。 这面鼓如同大宗朝的玉玺,谁拥有它,谁就是月且古国的国君。 现在你知道了本世子为什么要向西南道方向退兵了?” 邓侍郎惊恐的看向安国公世子手里的那面小鼓,如果安国公世子坐上了月且古国的王位,那便意味着大宗朝边境从此不再有和平。 邓侍郎早就知道安国公世子得了这面灵龟之鼓,更知道安国公世子逃跑的目的的就是与大宗朝西南方接壤的月且古国。 他也找到了机会,偷偷的将消息传递回去了,说不定现在皇上的御书房龙案上正摆着他的那封密信呢。 邓侍郎瑟瑟发抖,知道小命休矣,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但他并没有求饶。因为他知道以安国公世子的狠辣,对待内奸绝对不会手软,更不会因为他求饶而放过他。 求饶根本没用,还不如速死。 哪知安国公世子却一反常态,一把拉起邓侍郎,语气温和,道:“邓侍郎这是做什么?邓侍郎不用害怕,本世子不会杀你,因为留着你,还可以向朝中传递消息不是?只不过,传递什么消息那得由本世子说了算。” 邓侍郎豁然抬头,面露恐惧之色,嘴巴张了又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这样,那他还不如一死了之。 传递错误消息不用两次,只一次,并被皇帝察觉,那么,他在京中的父母兄弟都要命不久矣! 第53章 传译被抓 邓侍郎被囚禁起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安国公世子却意外的采用了邓侍郎的建议,朝着原始森林进发,意图绕过天堑雍州城。 可安国公世子还是低估了深山老林的残酷环境,不过三日下来,五千兵士倒下好几百人。 密林之中,看不见的危险,数不清的毒蛇虫蚁简直是防不胜防。 安国公世子只得命令队伍停下来,暂时休整过后,决定原路返回,还是沿着官道附近的山庄小路向西北道进发。 从密林中出来之后,安国公世子在地图上找了一个最近的村落扎下营寨,破天荒的没有屠村,而是把村子里的一个土郎中给抓了过来为中毒受伤的士兵治疗。 就在扎寨的第四日,安国公世子派出去的探子回来复命了,还捉了一名朝廷的传译回来。 安国公世子正欲找开文书袋子上的火漆封口,那名被反剪双手绑着跪在地上的传译却突然暴起身形,向安国公世子猛冲过来,用头狠狠的撞向安国公世子的脑袋。 安国公世子吓了一跳,连忙向旁边躲闪,一跤从椅子上栽到了泥地上。 安国公世子的贴身护卫见状,飞起一脚将那传译给踹翻在地,紧跟着一剑刺入那传译胸膛,那传译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但安国公世子却敬重他是个英雄,命人将他好好葬了,又给他立了一块墓碑,以军人之礼送了他最后一程。 那传译所递送的文书之中提到了靖王爷被发配到西北道之事,还附有一张行军地图以及靖王爷携带的贵重财物明细单。地图上标注了靖王爷的行进路线,十分清晰明白。 安国公世子呆呆的凝望着那张行军地图和文书有些迷茫。 这是从京城向西南道府衙递送的文书,西南道的最高行政长官是道台大人,正三品的官职。 靖王爷的封地原是西南道,那么,西南道的道台就要受制于靖王爷。靖王爷的封地被改到西北道,对西南道的道台来说是件天大的幸事。 看来,他匆匆离京之后,京城又发生了很多他尚不知道的事情。 安国公世子盯着那份贵重财务明细单子,眼睛里就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战败而逃,现在几乎是身无分文,这么多的士兵要养,未来到了月且古国,以灵龟之鼓为凭登上月且古国的君主之位,他更需要银两来扩充军力。 总之一句话,没有银子什么都是举步为艰。 安国公世子又叫来两个门客,一起对那副地图进行了仔仔细细的研究,计算出时间和路程。 最后决定,带兵折返,再向西北方向去追靖王爷一行。 以靖王爷带的人手来看,护院居多,正经的军队士兵却不多。 他现在的兵力不足以攻回京城,不足以突破雍州关天堑,可打劫个靖王爷还是绰绰有余的。 靖王爷一天去了无数趟茅厕,生龙活虎的一个大男孩,一天就被跑肚拉稀折磨得毫无生气,半死不活的。 相较而下,太后娘娘那边要好得多。 太后娘娘因为吃茶吃的少,只有轻微的腹痛症状,上了两趟净房便没事了。所以,她并没有怀疑被人下了药,只是以为自己远离了生活十来年的京城,日夜兼程的,累了或者水土不服而已。 赵棠棣也没有揭穿谢昭昭,并没有向太后娘娘说起被她下了泻药的事情。 就这样,靖王爷的大队人马在这个小小的驿站所在地足足耗了三日。 谢昭昭掐着指头偷偷的算着时间,准备好了逃走的一切,就等着安国公世子杀过来劫财了。她们一行三人好趁乱逃离太后娘娘的掌控。 第四日清晨,恢复了体力的靖王爷又生龙活虎起来,本来胖胖的圆脸都瘦得露出了尖下颌。 太后娘娘见儿子身体恢复了,又请了太医来给诊脉,确认已经无耐,这才叫人传令下去准备启程。 谢昭昭照便被赵棠棣拘在他的马车车厢里随侍左右。 赵棠棣吃了谢昭昭的亏,总算老实了不少,不再想歪点子整盅谢昭昭了。 谢昭昭乐得清静,一般情况下都是拿着书本在看,看困了便靠着车厢墙眯上一忽儿。 因为太后娘娘害怕颠簸,所以,一路上行的很慢。 谢昭昭觉得坐的哪里是什么马车,简直就是树懒拉的车,实在是太慢了。照这个速度,要赶到西南的封地上,至少要小半年的时间。 向西北又行进了两日,到了一个小镇子上。 太后娘娘传下令来,今晚就在这镇上歇息一宿。 管事的先派人手在镇子上寻一圈儿,也没有一家客栈能容下这么多人的。只得将镇上所有的客栈都包了下来。再将己方人马分成若干小队分别入驻到不同的客栈之中。 谢昭昭躲在墙角处,看着树上的一只乌鸦发呆。 刘阴阳找过来,问道:“你在这里发的什么呆?为师刚刚卜了一卦,得天地否卦四爻动,有地覆天翻之象。今儿夜里子时靖王爷便有一难,估计是计划生效,那位安国公世子真的受不住金银珠宝的诱惑,带着残部折回,追上来了。” 谢昭昭“哦”了一声,象刚回过神儿来,反问:“啊?师父,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刘阴阳气得照着她的小脑袋瓜就来了一巴掌,道:“我说今夜子时怕是那位就来啦!咱们得早做准备。” 谢昭昭搓了搓自己的小胖脸,嘿嘿坏笑道:“知道了,放心师父。赵棠棣那小子一点也没防备我,我知道他那些私房家当藏在哪里。 就是给他守着东西的几个宫婢有点死心眼,片刻不离那些东西。我得想个办法让她们走开一会儿,才好下手。 今儿夜里应该轮到绿衣当值看守那些东西了。绿衣那丫头执拗得很,当值时一板一眼的,任谁也叫不走。 嘿嘿,师父,你说老办法怎么样?上回我挖了几株大戟根带着呢。这回让绿衣这个眼高于顶的死丫头也尝尝峻下逐水药的功力。” 第54章 丢失的东西 刘阴阳一听谢昭昭这话,想起前几日赵棠棣被一碗大戟茶给折腾得小脸煞白,无精打采的模样,不自禁的就是一阵颤栗。 眼前的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实在太多!别的不说,就说能想出来利用西北道传驿的文书引安国公世子来打劫靖王爷这种骚操作,简直坏得冒水。 不过,他也不能胳膊肘向外拐,谢昭昭设计靖王爷和太后娘娘也没错儿,谁叫太后娘娘对谢昭昭也是没安好心呢? 只是,刘阴阳心疼了赵棠棣这个倒霉的娃儿几秒钟。他绝对是遭了池鱼之殃。 这次,谢昭昭下泻药的手段又更上层楼了。 绿衣是不喜欢喝茶的。 大戟熬出的水就算加了大枣改善了口感,那也是入口有些辛辣酸涩的,与白开水的口感相差太多,无法让绿衣喝下去。 谢昭昭想了想,叫秦娘子用大戟煮的水和了面做成桂花蜂蜜小香糕送给了值夜的几名宫婢,就说是靖王爷特别赏给她们吃的。 秦娘子的手艺自是不必说,平日里只是侍候太后娘娘和靖王爷两位主子的膳食,根本轮不到她们这些宫婢享受这种待遇。 绿衣乐得合不拢嘴,拿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玫瑰花形状的小香糕,先是放在鼻端用力嗅了嗅,闭起眼睛仔细的品味着它的香气。 旁边的紫衣却早已经吃了两块,一边嚼一边大赞秦娘子的手艺好。 四名宫婢没多大一会儿便将两匣子满满的香糕吃了个一干二净。 谢昭昭躲在门缝儿外瞧着,一脸贼笑,悄悄的数着数:“一、二、三、四——” 谢昭昭这次用的大戟汤是经过简单提取浓缩的汤药,药力比普通熬出的药液要强上不止三倍。 果然,香糕吃完了,谢昭昭只数了十二个数,最先吃到嘴的紫衣便开始有了反应。只见她一张白晳的脸蛋上,眉毛拧紧,一双漂亮的杏核眼眯起来,表情痛苦。双手捂住小腹,哎呀一声怪叫,从屋子里冲出来。 谢昭昭早有防备,一见她表情不对,立马一闪身躲进旁边的耳房里。 等四名宫婢一股脑儿的跑去茅厕,谢昭昭才蹑手蹑脚的从耳房里钻出来,身形灵巧的钻进了屋中,在墙上摘下一串铜钥匙,又出了屋子,快步跑到临时充作库房的东厢房。 打开门锁,谢昭昭进了库房里,借着月色,在一排排的木箱子上看过去,寻找着她早已做过记号的那只木箱子。 她和师父秦娘子三个人需要轻装简行,为了求速度,只能骑马逃跑,所以随身携带的东西不能太重。 谢昭昭早就将目光盯在了赵棠棣的私库上。 赵棠棣有三大箱的金银珠宝,其中有一箱里面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谢昭昭也不贪,只想着能偷几件方便携带的就好。有点傍身的贵重东西,无论跑到哪里都能换些银子,以备安家之用。 谢昭昭看了半天,终于在西面的墙角处发现了那只她做了记号的红漆木箱。 谢昭昭翻看着手里那串厚重的铜钥匙串,也得亏她视力极佳,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分辨得出钥匙上刻着的记号。 手脚麻俐的打开红漆木箱的锁,谢昭昭一下子便失望了。 只见箱子里并非是她想像的那样,满满的一箱子的金银珠宝。 反而是一只几乎空着大半的箱子。 箱子里面只静静的躺着几样东西。 一柄小小的匕首。 确切地说,是一柄通身镶满宝的弯月形状的小小的匕首。 这柄小匕首真是太漂亮了。尺寸只是寻常匕首的三分之一。刀柄上一颗蓝色的心形宝石在月光下光彩夺目。 第二样是一只小弩。 确切地说,是一只可以连射的连弓驽。而且设计精巧,样式美观。材质么,看上去黑漆漆的,非金非木,拿在手里轻如羽毛。就连谢昭昭这只有五岁的小身板都能轻易的把玩。 驽的旁边有一只皮囊,打开皮囊,里面是数十枝箭矢。看样子与那只连弓努是一套的。 第三样东西居然是师父的照魂镜。 第四样东西是师父家传的那面灵龟之鼓。 谢昭昭想起师父在定国公府上被安国公世子的人抓走后,师父的行囊也被安国公世子的人给取走了。 结果,这两样东西没到安国公世子手里,却反而到了劳夫人手里,看来,安国公世子身边也不罚劳夫人安插的眼线。 怪不得太后娘娘能在那次政变中毫发无伤,原来,皇帝和安国公世子那边,太后娘娘都通过劳夫人掌控了一部分消息。 只可惜,太后娘娘并不是皇帝的生母,从来也没真正的为皇帝打算过。若是她当真为皇帝着想,恐怕安国公世子谋反一事都未必能发生。 赵棠棣曾亲口向师父承认过,他在照魂镜中看到过自己的原身。所以,师父早就知道自己祖传的两样宝物应该就在太后娘娘手里。 可是,师父却不敢向太后娘娘讨回,更不敢声张。 谢昭昭有些气恼,盘算了数日,好不容易做一回贼,却连一件金银珠宝都没捞到,真是丧气。 想了一下,她又觉得也还行,至少能把师父的传家之宝给找回来,也算大功一件。 谢昭昭正要将这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都收起来,再去开别的箱子找金锭子银锭子啥的。 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低呼:“紫衣!是不是你干的事儿?你怎么忘记给这房门上锁了?若是咱们四个出去这一会儿的功夫丢了主子的家什,咱们四个一个都活不了!快着些,进去瞧瞧,看看是不是有贼进去偷了东西?” 言罢,一盏气死风灯率先进了房门。 黄澄澄的灯光差一点就照到谢昭昭的脸上。 也幸好屋中各种箱子包裹什么的非常的多,堆的哪哪都是,阻挡了绿衣的视线。 夜色黑沉沉的,月亮此时也偷偷的溜进了云层。绿衣根本无法看清屋里的情况。 谢昭昭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嗖了一下钻进了木箱子,随手轻轻的合上了箱盖。 第55章 什么人 绿衣和紫衣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儿。 绿衣惊呼一声:“有贼!王爷的宝贝箱子被人给打开过了。紫衣,你快过来,清点一下,看看箱中的东西都少了什么?” 谢昭昭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响,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谢昭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卟嗵卟嗵的乱跳。这若是被这两个宫婢给发现了,盗窃行为,先别说靖王爷会不会处罚她,就是她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放好不啦? 紫衣道:“绿衣姐姐可别坑我。你不敢翻看那只箱子,难道我就敢了?王爷宝贝那里面的物什儿跟眼珠子似的,谁看上一看都恨不得将他的眼珠给挖出来。现在我要是打开了箱盖去瞧,小王爷还不挖了我眼珠子?咱俩谁也不要动,这不锁头在这里么?咱俩一起,先将这箱子锁了,再叫蓝衣去请王爷过来,让王爷自己瞧瞧少了什么。” 两宫婢谁也不愿意开箱查验,只好共同锁了箱子,在门口守着,等着同伴请主子来。 赵棠棣本来梳洗后换了亵衣便要睡下了。一眼看到蓝衣贼头贼脑的探进头来张望,又不敢进,仿佛有什么事情要禀告又不敢打扰他休息的模样。 赵棠棣心里一阵不快,这些个宫婢总是这样子,要是真怕他发脾气就别来他眼前晃着耐眼。要是有话就痛痛快快的报上来。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好像他吃人似的。 他却忘记了他自己脾气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挥鞭子打人时的情形。 赵棠棣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喝道:“谁?滚进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耽误小爷睡觉。” 蓝衣赶紧推门儿进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道:“殿下,库房里好像进了贼。殿下的那只箱子好像被贼人给打开了。紫衣两个不敢私自察看殿下的东西,这才叫奴婢来请殿下过去瞧瞧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赵棠棣怒道:“什么箱子?有什么重要的物事,丢了就丢了罢,别吵本王睡觉。”言罢,眼睛一瞪,立刻翻身坐起,道:“箱子?本王的那只箱子?走,走,快点,前边带路。” 赵棠棣趿拉着鞋子,跟着蓝衣往后院里跑去。 忽然间,驿站外的草料场火光冲天。有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暗夜里本就寂静,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把蓝衣给吓得一个踉跄显些摔倒。 结果,赵棠棣跟的太近了,绊在蓝衣身上,向前一个扑倒。 然后,蓝衣就悲催了,被自家主子扑了个狗啃屎,还被主子压在身下。身子下面是硬硬的青石板地面,地面上的碎石土块的也没打扫干净,硌得她生疼。 小主子虽然才九岁,但吃的好睡的香,体重也比她这个丫头要重上几斤。 蓝衣觉得眼冒金星,整个人都要被挤压成了一片。蓝衣想呼痛,一张嘴,只觉得喉头一甜,腥甜的鲜血就喷将出来。刚好溅到一只满是尘土的马靴上面。 赵棠棣没摔疼,连忙爬起身,仰起头看着面前一座铁塔般的大汉。 那大汉手持钢刀,在月色下明晃晃的闪着冷光,蒙着脸,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犹如铜铃般的眼睛来。 赵棠棣吓得打了个哆嗦,心道不妙。也顾不上去扶还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蓝衣,急忙向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什么人?” 那汉子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宫婢,又抬头扫了一眼赵棠棣,嘿嘿冷笑道:“某家只劫财不伤人命。财帛藏在何处?速速招来,否则,哼哼!” 赵棠棣道:“那火是你们故意放的?” 那汉子不答,只是哼了两声。 赵棠棣知道他是承认了。在草料场放了火,自然会引客栈掌柜的组织人手去扑救火势。 这些贼人就是在用调虎离山之计,让客栈没了防守,自然便如入无人之境。 偏因为客栈太小住不下太多的人,赵棠棣这边的护卫也并不多,而且基本都在前院他和母后居住的院子。 这后院里也只有临时充作仓库的那个院子周围布置的护卫多一些。 赵棠棣正想着,那汉子俯下身子伸手一捞,将蓝衣从地上给拉起来。然后,速度飞快的欺身到赵棠棣跟前,伸手将钢刀架在赵棠棣的脖子上,对着蓝衣道:“带路!值钱的细软都藏在哪里?你若敢动不该有的小心思,某家便一刀结果了你的小主子!” 蓝衣本来就浑身痛,再被这黑铁塔般的大汉一喝斥,直接吓得一屁股又坐到地上,双腿酸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大汉促着眉头,见那宫婢吓得面无人色,嘴角沁血,双眼泪蒙蒙的,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赵棠棣还是胆子要大些,吸了口气,道:“你不用逼她了,一个粗使的丫头哪里知道金银细软藏在什么地方?那能是她这等婢子知晓的?你把刀拿开,我这么小的人,腿也不如你长,你还怕我跑了抓不回来不成?” 那汉子歪头想了一下,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这小子的个头才到自己胸口,三步不如自己一步大,还怕他跑了不成? 于是,壮汉将钢刀从赵棠棣脖子上拿开,闷声道:“带路!” 钢刀离开脖子,赵棠棣身上竖起的汗毛总算又趴了下去。他正欲抬脚,只见那壮汉将食指弯曲起来放到口中,打了个呼哨。 四下里呼哨声瞬间此起彼伏的响应起来。 赵棠棣心道不妙,看来这伙歹人并不像他之前想的那样只有一二个人。听这声音,至少几十号人。 如果是几十号人进入客栈抢劫的话,那就是说外围还有一部分歹人接应,这么细算下来,这伙贼寇至少有二百人。 赵棠棣不知道的是,岂止是二百人? 足足有三千多人好么? 安国公世子率领残部五千于众逃亡,一路上又死伤一千余众。 因为这镇子太小了,如果那么多的士兵一下子拥入小镇上,势必会引起靖王爷探子注意。 所以安国公世子仅派出二百人偷偷的进入镇子里打劫靖王爷一行。 其余的兵力都在驻扎在小镇以南十公里处待命。 第56章 默契 赵棠棣本来想着,这群贼寇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肯定会被自己的护卫发现,及时来护驾的。 哪成想,直到二十几名贼寇忽剌剌的围上来,自己一个小小的人儿,形单影只的站在包围圈儿里,也没见有一个护卫前来救驾,一颗心沉入谷底。 赵棠棣被一群壮汉簇拥着向临时存放财物的仓库走去。他心里祈祷着那些负责看管财物的护卫没有出事。 谢昭昭被锁在箱子里有些憋闷。又觉得身下有个东西硌得要命,伸手朝身下摸去,将那柄小小的匕首摸在了手里。 谢昭昭轻轻的将匕首拔出来,一手撑起箱盖,让箱盖欠起一条细缝儿来,将匕首伸进缝隙中,去削那锁扣的铜片。 本来谢昭昭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就没期望这么小又薄的匕首能把厚厚的铜片给切断。 可是,让她惊讶的是,那么小又那么薄的匕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固定在箱盖上的铜片给削断了,犹如切豆腐一般容易。 谢昭昭一颗心怦怦乱跳,很是兴奋。怪不得赵棠棣这么宝贝这口箱子呢,原来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贝,难得是还做得这般精致漂亮。 谢昭昭决定要把这宝贝据为己有。 她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响从箱子里面爬出来,将箱中的四件宝贝通统收入囊中系在腰间。 谢昭昭慢慢的向房门靠拢,躲在房门边的墙根处,蹲下身子。小有小的好处,目标小,好隐藏。她心里一阵得意。 她又摸了摸脖颈上的项圈儿。这只项圈儿是师父为她量身定制的,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机关,只要她触发机关,里面就会激射出一枚小小的三角钉来。 项圈里一共镶嵌了二十四枚三角钉,可以单枚发射,也可以三枚连发。 她的这个暗器近距离杀伤力百分之百,只要对方离她在五步之内,射中立倒。因为三角钉上面涂了麻药。 至于师父给她特制的另外两件暗器已经无法使用了,因为师父制作时她还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两只镯子尺寸太小了,如今她是五岁的身高,已经戴不上那付小小的金镯子了。 至于额饰倒是不分年龄大小,长大了也可以佩戴。只不过,现在谢昭昭与刘阴阳和秦娘子对外是以家仆的身份在靖王爷身边侍候,戴了额饰太过珠光宝气,与身份完全不相符合。 不过,谢昭昭挺喜欢师父订做的那些饰物的,不能戴在手腕上额上,也一直随身装在荷包里,一旦有紧急情况,一样可以拿出来当暗器用。 谢昭昭手心里沁汗,心跳如擂鼓,又刺激又兴奋又紧张。初次尝到了做一个坏蛋是个什么滋味儿。 门外紫衣和绿衣两个在互相埋怨。一个怪另一个不小心,一个说另一个太大意。还都害怕弄丢了王爷的宝贝受罚。 还没等到王爷驾到,紫衣和绿衣的肚子又开始闹腾上了。两名宫婢实在忍无可忍,也没功夫互相埋怨了,齐齐提起裙角向茅厕冲过去。 谢昭昭嘿嘿坏笑,掏出小匕首如法炮制将门锁破坏掉。她轻轻推开门,贼头贼脑的探出头去,一眼便对上了赵棠棣那双明亮如星的虎眸。 谢昭昭顿时泄了气,刚要说话,就看到赵棠棣身后站着二十几条大汉,个个手持钢刀,黑巾蒙面。 赵棠棣向谢昭昭挤挤眼睛,意思是让她离开。 谢昭昭会意,贴着墙边就想向外溜。还没挪上两步,一只大手提小鸡似的将谢昭昭一把拎起来向赵棠棣的方向一甩。 那人也无意伤人,用的劲力恰到好处,谢昭昭惊呼一声,却是稳稳的落在赵棠棣面前。 赵棠棣吓了一跳,伸手去抱谢昭昭,却因为一只大掌压在他肩头而动弹不得,抱了个空。 谢昭昭小脸煞白,怔怔的愣在那儿,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想当空中飞人还真得有颗好心脏,不然受不了啊! 领头的那壮汉指了一个同伴留下看管赵棠棣和谢昭昭,另外二十几人悄无声息的依次进入仓库去翻找财物。 谢昭昭悄声问赵堂棣:“你不是派了好多人看守这院子吗?人呢?” 赵棠棣苦着脸道:“都栽了!” 谢昭昭心里一凛。原打算是把安国公世子给引过来趁乱溜走。哪成想搬了石头砸脚背,偷鸡不成蚀把米。人算不如天算。偏生安国公世子派了精兵来小镇上打劫时,自己被锁在箱子里没逃出去。 也不知道现在师父和秦娘子那边怎样了。三人计划是分头逃走,然后在镇外向西十余里处的一座尼姑庵汇合。 如果师父和秦娘子等不到自己,会怎么样?会回来找自己,还是不管她了就此离开? 谢昭昭心里也没底。她真不觉得自己对师父有多重要。 师父明明可以自己闲云野鹤的过悠闲自在的日子,干吗非要带着她担惊受怕的讨生活呢? 谢昭昭给赵棠棣递了个眼色,伸出小胖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项圈儿,然后用食指和中指交替摆动,比划了个跑的意思。 赵棠棣知道谢昭昭项圈儿的厉害,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陪伴着玩过来的,倒是相当的有默契。 看守两人的汉子是真没能想到,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一个看着四五岁模样的小丫头,一个只有八九岁年纪的臭小子居然还胆大包天的敢算计他。 毫无防备之下,那汉子只看到谢昭昭有着婴儿肥的漂亮脸蛋上邪媚的笑容如花般绽放。再然后,他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吭一下,只觉得肚腹上似乎是被蚊虫叮咬了一口,有一点点痛又有一点点麻。 他刚一张嘴想喝斥两人老实一点,却喉头只发出咕噜一声,紧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双眼怒目圆睁,却全身上下麻木如木头,连跟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赵棠棣拉住谢昭昭的小手便向院外跑去。 一直跑出很远,两人才停下来,弯下腰喘着粗气。互相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第57章 九龙连珠驽 赵棠棣忽然直起腰身,拉住谢昭昭的小手,叫道:“跟我来!” 谢昭昭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忙问:“上哪去?” 赵棠棣道:“想打小王的主意,叫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话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谢昭昭居然就感受到了一股霸气。 谢昭昭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搬了砖头砸脚背,没逃跑成功,却引狼入室,差点就落在安国公世子的人手里。 谢昭昭忍不住在心里哀叹:“本姑娘不过就想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赵棠棣拉着谢昭昭一鼓作气跑到了客栈的马厩。 宽敞的马厩里左右两排马槽里栓着有四五十匹好马。这些马都是赵棠棣和母后这一行用来拉车的。 这些马跟战马没法比,但因喂养的好,皮毛顺滑,身姿矫健,煞是威风。 因是夜里,负责养马的小厮只有两人在此值夜。本来喂好了马,两人轮流休息。 一人睡得正香时被走水的叫喊声惊醒。两人商议一下,看着不远处的火光熊熊燃烧,两人还是没敢离开马厩。 此时,月光下看到两个孩子,一大一小携手奔过来。 一名小厮眼尖,看出是自家小王爷,吓得拉着同伴立刻跪下来行礼。 赵棠棣道:“行了,免了。你们俩个叫什么名字?御马术习得可还行?” 王府里专门调教的喂马小厮基本是从喂马学起,喂马一年后,由师父教授识马、御马、养马的知识和手艺。 一名小厮胆子大些,立刻回道:“回王爷,小的名唤五常,这是小的堂兄,名唤四喜。” 赵棠棣眼神在那几十匹马上扫了一圈儿,道:“行,四喜,五常是?你们俩个马上给本王选出十匹能听得懂你二人口令的马来,拉到院子里套上车架子,要大号的车厢架子,不带车厢那种。然后,你们俩个就在这装睡觉就成了。 呆会儿有人过来抢车,要挟你二人驾车跟随,你二人只管随着去便是。出了镇子后,一旦有突发状况,挟持你们的那些人一旦乱起来,你二人便驱动马匹掉走往镇子里面跑,跑回这家客栈里,明白吗?” 四喜和五常对望一眼,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小王爷这是想做什么,不过,倒是听明白了小王爷要他们兄弟做什么,点头道:“小的明白。” 赵棠棣像模像样的伸手去拍四喜的肩,却因为个儿头原因,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够不着人家的肩膀,还怎么拍? 赵棠棣有几分尴尬,回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头儿,道:“这件事情办好了,本王重重有赏,可以分别满足你二人一个条件。只一个哦,想好再跟小王讲。” 四喜和五常一听均是眼睛一亮。王爷许诺的一个条件那可是他们这些低贱的马奴平日里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对于他们兄弟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二人也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但是,富贵险中求,拼了。 四喜和五常两个欢欢喜喜手脚麻俐的去选马套车。 谢昭昭刚开始不太明白赵棠棣这么安排是为了什么。不过,只是脑袋瓜儿一转她就明白了。 赵棠棣吩咐完之后,从马厩的柱上取了一挂绳索背在背上,又抄起一把镰刀递给谢昭昭,道:“先拿着防身。” 说完,拉起谢昭昭又跑回到库房的院子外面,找着一株大树,示意谢昭昭爬上去。 谢昭昭有点犯愁,她哪会爬树啊。便拉着一张苦瓜脸直晃小脑袋瓜子。 赵棠棣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一副怒其不睁的眼神儿,三两下爬上大树后,坐在枝叉上垂下绳子。 谢昭昭把绳子系在了自己的腰上,双手抓紧,拉了拉绳索。 赵棠棣一用力将谢昭昭提到了树叉上,两个孩子对坐着喘了会粗气。然后,像两只狸猫一样,轻手轻脚的顺着树枝爬上了主屋的房顶。 两小只趴在屋顶盯着库房的门。 两人借着月光只能透过库房的窗,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在来回的走动着。 外面有两个大汉在把风,时不时的向库房里张望两下,再回过头来说两句什么,因为距离有点远,他们声音小,也听不清楚。 赵棠棣小声嘀咕道:“真是可惜了,我的九龙连发弩没来得及拿出来。要是拿出来,可以解决掉几个贼寇泄泄本王的火气。” 谢昭昭默默的从腰间解下皮囊,掏摸出那只小驽和一袋小小的弓箭。 赵棠棣眼睛瞪圆了,差点高兴的叫出声来,道:“小师妹,你是什么时候将这东西带出来的?”说完,一下子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偷溜进库房,就是想偷我的东西?” 谢昭昭讪笑了一下,没反驳,就算是默认了。没办法,不认也不行啊,贼脏都摆在人家主人面前呢。 赵棠棣却没把谢昭昭偷他东西的事当作一回事,反而一脸自豪的问道:“我设计的这支九龙连发驽怎么样?带劲儿不?漂亮不?” 谢昭昭难以置信,这么精致的东西,是赵棠棣这个九岁的小子设计的? 赵棠棣对谢昭昭惊愕的表情十分满意。笑笑,伸手拿过小驽,小心翼翼的将箭矢一支支的插入孔道,一共插入十支。 赵棠棣一边试弄小驽,一边道:“多亏你没手欠,随便去摸我的宝贝。你不是懂药理么?喏,你仔细瞧瞧这箭的尖儿上有什么?” 谢昭昭仔细瞄过去,只前箭尖上一层暗青的光芒一闪而过。她不由得吓出一身的冷汗来。多亏自己没在暗中去开囊摸箭。那箭头上明显淬了剧毒,绝对是那种一中即倒,绝对没救的剧毒。 那些贼寇把所有箱柜都翻了一遍,只取了值钱好带的东西又重新装箱。 将库房里的东西翻腾得是乱七八糟。 又过了一会儿,为首的贼寇走出来,吩咐道:“你们四个在这儿守着,其余的兄弟跟我去找几辆大车来,咱们这就拉上这些细软回去向世子爷复命。” 第58章 伪造现场 待那为首的汉子带着手下匆匆离开后。 余下的那四名汉子两人守在仓库的房门口,两人守在了院子的大门口。 赵棠棣举起小驽,正瞄准了门口的一人,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因为,他这一弩射出去只能射中一人,另一人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示警。 就他这小身板外加谢昭昭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敌得过三名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壮汉? 一个不小心,两人小命便都得交待在这里。 赵棠棣十分后悔,这次出行实在是准备不够周全。沿途若是多买些家丁护院该多好,也不至于真到了这个危险时刻,身边的人如此轻松的都被贼寇给解决了,自己孤身一人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的贼寇。 也不知道现在母后那边怎么样了? 还好,他当初安排人手之时,挂念母后安危,身手好的护卫和家丁都在母后那边,派去保护母后的人手也比自己这里多上一倍有余。 天色暗淡,夜幕低垂。 因为距离远,赵棠棣只能从粗略的看到站在仓库房门前的人影。 可是,谢昭昭却不同,她觉得在吸收了劳夫人的识海灵力之后,不但在几天内快速生长。还得了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五感极为敏锐。 她在夜里视力极佳,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守在库房门口那两人的五官。甚至侧耳细听,能听得到两人低低的交谈声。 谢昭昭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一边将小手搭在赵棠棣的小弩上,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放箭。 赵棠棣狐疑的看着谢昭昭,不明白她在似模似样的伸直了耳朵在听什么?目测自己与那两个贼寇的距离足足有一箭一之地还要远上三分。她能听到什么?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耳朵毛还没长齐呢! 可他还是没有放箭,就这么静静的瞧着她如玉雕般的小脸儿,恍如梦境。 那两人断断续续的耳语声被细细的夜风传进谢昭昭的耳中:“老大他们正经得过一会儿子才能回来。方才兄弟翻看靠近房门的一口大箱子,里面全都是一锭锭的银子。白花花的直恍人的眼。我瞧着,那一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重。咱兄弟跟着世子爷出生入死的,好不容易留下一条命在。” 另一人打断他,轻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再磨叽一会儿,老大他们该回来了。” 那人尴尬的呵呵了两声,道:“那兄弟我就不绕弯子了。不如趁老大他们都不在,咱们兄弟进去拿几锭出来。这屋里头金银细软那么多,少了一点点谁又能知道呢?” 两人一拍即合。 一人又道:“等等,外面守着的那俩怎么办?要不叫进来一起?一会儿咱们一开这房门,必定会有声响的,想要瞒外面那两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另一人沉吟了一下,道:“也好。外面那俩个是我同村一起出来的,打小儿也都识得,算是光腚娃娃的交情。” 于是,一人出去到外面跟守大门的两人说了几句话。 果然,银子的吸引力在哪里都是出奇的大。 库房的门锁早就被谢昭昭用那把小匕首给削断了,此时根本就没上锁。 四人一起进了库房。 谢昭昭小声将刚才听到的话转述了一遍给赵棠棣,道:“呆会儿他们四个人出来你就动手,出来一个射杀一个。拿了银子正是兴奋的时候,防备必然是最松懈的时候。有机会将四个人一起都解决了。然后,咱俩个再下去给他们补补刀,伪造个现场。等那些人回来,时间紧迫之下,必然不会仔细追查,便会误以为他们是因为监守自盗互相残杀而死。” 赵棠棣差一点就拍手叫好起来。终于还是忍住了,心里却是情绪高涨,跃跃欲试。 谢昭昭一见赵棠棣泛红的双颊,双眼锃亮,哼了一起,道:“骨子里你就是个好战份子!才九岁呢,就这么残暴!” 赵棠棣气得翻了个白眼,道:“这明明是你出的残暴主意好不好?怎么你这指挥者不残暴,反倒是我这执行者就残暴了?” 谢昭昭用小手肘捅了一下赵棠棣,道:“干正事儿,干正事儿,出来了一个,等会儿,等会儿再放箭。等四个都出来的,要不然没出来的藏在屋子里不出来,咱们也拿他没办法。” 四个人从屋子里出来,满面笑容如春风拂面遮都遮不住。 两人关好房门,还没回过头,便接连萎顿在地。 另外两人离房门也不远,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儿,刚小声问了一句:“你们俩个怎么了?” 话音未落应声倒地一动不动了。 剩下最后一个吓得面无人色。要不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呢。 他私自先盗取战利品,本就心虚。 所以,见同伴倒地不起,第一反应便是以为是老大留下了人监视他们,他们偷偷取银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被暗哨给处决了。 可是,他四下里瞧了瞧,并不见有半个人影儿。他忍不住开始牙齿打颤。没胆量再去看同伴的死活,调转方向,冲着院门疯狂逃跑。 赵棠棣小手一勾一放,一枝细小的弩箭飞也似的奔着那人后心扎去。 那人刚刚跑到院门口,一只手拉住院门上的栓,刚要用力拉门,只觉得后心一阵剧痛,连叫喊都没能发出来,身子如失去了骨头支撑,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赵棠棣道:“走,下去!快点!趁那些人还没回来,咱得手脚麻俐些。” 两小只先将四人身上的弩箭都拔了出来,收回弩囊。 谢昭昭心细如发,将自己衣裙内襟的布撕下来,清理好四人嘴角鼻孔耳朵里冒出的黑血。 赵棠棣将四人怀里藏着的银锭子和珠宝掏出来,一路扔在地上,从库房门口沥沥拉拉的一直扔到院子门口。 赵棠棣又将四人的佩刀拔出来,在四具尸体上都砍了好几刀,才将刀又塞回到他们各自的手掌之中。 谢昭昭歪着脑袋瞧了瞧,觉得不大满意。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珠宝拿起来,来到一具尸体旁,将一串南珠链的一半塞入一人的怀中,一半露在外面。这才点了点头,拍了拍手,道:“行啦!咱们撤!” 第59章 报仇 谢昭昭被赵棠棣拉着又绕了一大圈儿跑回到马厩。 一路上遇到不少被贼匪杀害的家丁、仆妇以及客栈里的伙计。 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鲜血流了一地。 谢昭昭突然就十分的后悔,心惊肉跳的,浑身冒出一层的白毛汗。自己一时的突发奇想,为了逃跑,不惜引狼入室,只是偷偷的在那传驿的公文中夹带了一封书信,这究竟是害了多少条人命? 一股强烈的负罪感袭上谢昭昭的心头。她怎么就忘记了安国公世子是个敢于挑战皇权,想要谋朝篡位、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怎么可能只求财,不害命? 谢昭昭神情恍惚的被赵棠棣拉着走,自责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马厩里套好的马车果然都被贼人给带走了。 喂马的两名小厮,四喜和五常也不见了,估计是被贼寇给劫持了帮忙赶马车。 赵棠棣看了一眼马厩里大约还余下二十几匹马,嘟囔道:“好像有点不大够用?唉!将就用!也没别的办法了。” 赵棠棣这时候才借着柱子上挂着的马灯发出的微弱光芒看到了一眼泪水的谢昭昭,顿时把他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吓到了?” 谢昭昭抽抽鼻子,哽咽道:“我没事儿。我只是担心我师父和秦娘子。这帮人下手如此狠毒,我师父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赵棠棣也是一怔,他还没功夫去想师叔到底怎么样了,连母后那边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赵棠棣一咬牙,道:“必须先解决了这些王八蛋,再去找师叔和母后。 金银细软什么的都在咱们住的这间客栈里。 其他客栈里虽然也有行李,却都是些日常用的不值钱的物件。估计其他地方问题不大。 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一见便是都背了人命的,绝不是寻常小贼那般简单。 这次我要不解决了他们,指不定还要有多少人遭了他们的毒手呢。 这是我大顺朝治下的土地,岂容得这些贼子猖狂?” 谢昭昭忽然被他的话挑起朐中的那团火。刚才一路上见到的残忍景象,让她痛恨安国公世子到了极点。劫财就劫财便是,干嘛杀害那么多无辜之人? 谢昭昭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是打算趁乱逃跑的事儿了,把袖子一撸,露出两条细小如葱的手臂,怒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跟随这帮王八蛋到他们的老巢去,杀了安国公世子,以绝后患。” 赵棠棣一怔,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安国公世子干的?” 谢昭昭立刻语塞,支支吾吾地道:“我当然是猜的!这些贼人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在大顺朝境内,离皇城才几百里的路程呀?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你靖王爷的,还能有谁?” 赵棠棣点了点头,道:“嗯,我早就知道是安国公世子的人了。那汉子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这回倒是谢昭昭不解了,反问道:“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棠棣道:“那人将钢刀架在我脖子上时,里衣的袖口露出一个边儿来,上面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苍鹰。那是老安国公在前朝领兵时用过的旧标识。号称鹰军,鹰军中的兵士都是老安国公经过层层选拔,才精选出来的勇士,可以一以当十。最是骁勇善战。 后来,老安国公仙逝之后,长子承了爵位,也就是安国公世子的父亲。我皇兄继位后,收回了安国公的虎符,卸了他的兵权。 鹰军自然也被皇兄遣散了。 看来,这些年安国公世子一直没闲着,又将鹰军私下里重新建立起来。只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老安国公的鹰军是马革里尸,血洒疆场的英雄。 安国公世子训练出的鹰军却是一群卑鄙的小人,强盗罢了。他可真是给他们安国公祖上抹黑,丢尽了安国公府的脸面,愧对祖先的不肖子孙。” 谢昭昭忽然问道:“安国公世子既然还没承爵,那就意味着安国公尚在人世。可为什么一直没听到过安国公的消息呢?” 赵棠棣脸上一僵,道:“嗯,那个,安国公被我皇兄给圈禁了,头些年还算好,后来便卧病在床,已经死了有几年了。我皇兄一直忌惮安国公世子为父报仇,所以,迟迟也没下旨让他承爵,他便一直都只能是安国公世子。” 谢昭昭有点无语。 看来,凡事都有两面性,估计安国公世子变成现在这样子,皇帝也有责任。 两人一边聊着,手里的活计根本没停。 赵堂棣已经找到了二十几个提水的木桶,又将堆在角落里的竹子栓在木桶上,木桶里面塞满了草料。 赵棠棣要谢昭昭帮忙,将竹子绑到马尾巴上。 谢昭昭有些害怕被马踢到,不敢上前。 赵棠棣笑道:“瞧你那小胆儿!行,不用你做这个了,这个我自己来,你去把那些草料再往木桶里面塞一塞,塞得越多越好。那边角落里那个坛子看到了么?对,就那个黑乎乎的坛子,那里面应该是灯油,一会儿你把那些灯油淋到这些木桶里,对,每个木桶里都淋上一些就好。” 谢昭昭一边照他说的做,一边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棠棣却冷笑一声,道:“一会儿你便知道了。我要那帮王八蛋血债血偿。” 都准备差不多了,赵棠棣从柱上摘下马鞭,叫谢昭昭拎着两个马灯,带上余下的一点灯油。 赵棠棣先用绳索将马灯和灯油罐固定在马背靠前一些,自己才跳上马背,然后弯下腰身伸手将谢昭昭拉上马背。 谢昭昭坐在赵棠棣身后,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还是怕自己会摔下去。她根本不会骑马好么。 赵棠棣也害怕纵马疾驰下,谢昭昭那小身板扛不住颠簸掉下马背,便又用绳子将两人的腰绑在一起。这才放心的打了个呼哨,一甩马鞭。 马鞭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马厩里那些马儿似乎听到了召唤,齐齐仰天长嘶后,跟着赵棠棣跨下的马儿冲出了马厩。 第60章 火攻 赵棠棣年纪不大,御马的本事倒是不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这让谢昭昭很是惊奇。 古代贵族的男子骑射课是必修的,可是,能像赵棠棣这般,在九岁的年纪,御马术就能练到这种程度的,也应该是凤毛麟角了? 谢昭昭突然觉得赵棠棣活得也挺不容易的。九年的男娃,在她前世那个年代,还是父母手里的宝贝,连独自出门都是不被允许的,被父母看眼珠子一样的照顾着。 谢昭昭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起《隋唐英雄传》里面的寒面银枪俏罗成来。 小说里面说罗成十一岁就带兵攻打了胡人,大胜而归。谢昭昭总觉得小说里写的有点太夸张。一个十一岁,毛儿还没长齐的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勇武过人?比许多成年男人还要厉害勇猛? 可再看看眼前的赵棠棣,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谢昭昭从他坐在马背上自由自在挺拔的身姿以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谢昭昭有点相信小说里那些虚构的情节还是有一定的真实基础的。 谢昭昭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想赵棠棣这个小屁孩儿给她带来的惊奇,根本就没在意一路上都有什么,都发生了什么。 赵棠棣却是看到一路上的景象,不由得触目惊心。从来没想过安国公世子其人会如此的残忍暴戾。 这个小镇子几乎已经不存在了,一路上断壁残垣,墙倒屋塌,死伤者无数。 赵棠棣恨意陡生。就连当时安国公世子挑战皇权,想要夺他皇兄的江山,他都没有过如此的恨意涛天。 因为赵棠棣清楚,安国公世子谋反,并不单纯是他的错,皇兄当年的所作所为也要负有一定的责任,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谢昭昭正胡思乱想着,赵棠棣已经指挥着一群马儿疾驰出了小镇子。 镇子实在是太小了,连个象样的城墙都没有。 赵棠棣根本就没费什么吹灰之力,出城下了马,只是看了看留在土地上的车辙印记,就知道了那些负重马车的去向。 没用上两柱香的功夫,远远的就看到了前方官道上一行马车在慢慢的行驶着。 十几辆马车因为载重太大,想走也走不快。 赵棠棣驱赶的马群,虽然每匹马的后面都拖着木桶和杂草,但比起前方载重的马队来,那要不知道快上多少倍。 当前面的马队发现了后面狂奔而来的马群里已经为时已晚了。 官道狭窄,没有回旋的余地。况且,车辆载重大,想躲无处可躲,想逃又逃不快,更舍不得抛下那些抢夺而来的大笔财物。 那为首的壮汉只能叫停车队,派出探子单骑去探查情况。 而此时,赵棠棣见前面车队停下来,目测距离在一里开外,便也打了一声长长的呼哨,马鞭在手里翻了个花儿,甩出了两声清越的鞭响。 前面正在狂奔的马群听到命令,立刻放缓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赵棠棣迅速的先将谢昭昭抱下马来,又三下五除二,将灯油罐子给摘下来往谢昭昭怀里一塞,道:“抱稳了,别摔坏了。摔坏了今儿咱俩就散戏了。” 一边叮嘱谢昭昭,赵棠棣一边取下马上绑着的两盏油灯,将其中一盏又塞给谢昭昭,道:“这个也抱紧了。” 谢昭昭这个时候身体年龄才五岁,左手抱着个小罐子,右手抱着个马灯已然十分吃力,手臂太短了,根本不够长啊。 谢昭昭苦着一张脸,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两样东西,屁颠颠的跟在赵棠棣的屁股后头,一副小跟班的可怜模样。 赵棠棣拿出九龙连珠弩,用弩箭的尖沾了灯油,再将箭尖放到马灯的火焰上点燃了,只听嗖嗖嗖一连串的破空之声响起来。 马匹后面拖着的木桶瞬间被齐齐的点燃了。 暗夜里,几十簇火光在疯狂的扭动着跳跃着,说不出的诡异。 一里开外的那群汉子,冷不丁的看到火光一簇簇的瞬间燃起,就仿佛数十只看不见的鬼手同时在点起鬼火来,令人汗毛直竖。 队伍中就有人忍不住大叫一声:“鬼,鬼火!” 另外一人结结巴巴地叫道:“这,这,不,不会是老人们常说的那个阴兵过境?” 那探子还没到马群近前,就看到火光耀眼,一团团的火花三三两两的在夜色下跳跃着,吓得他一勒马缰,急速之下勒马,在原地打了几个圈儿才停下来。 那探子正在琢磨是继续前进看个究竟,还是先等一等,看清楚那些火光的来处再作打算。可只是那么一怔愣间,眼前的马群在一声长长的呼哨之下,如同千军万马杀上战场一般,气势恢宏的冲将上来。 探子下意识的纵马掉头奔去。他再清楚不过,这种速度的马群杀伤力有多大,如果他被卷入疾驰的马群之中,骨头都得连渣都不剩,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探子一边向前驾马飞驰,一边时不时的回头探看,脸色由白转黑,再由黑转白,吓得面无人色。他一边挥起手中的小旗子,向同伴报警,让大家快快退避,有危险来临。 可是,他忘记了,暗夜之中,他那只小小的令旗根本无法用肉眼分辩出旗语来,无论他如何焦急,如何的用力挥舞手中的小旗子,他远处的同伴们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发呆,没有采取任何紧急措施躲避即将到来的危险。 谢昭昭抱着谢棠棣瘦瘦的腰身,却能感觉到他肌肉的力量。 两小只就这样威风凛凛的大展神威,指挥着二十几匹骏马带着一溜火烟冲向了贼寇的阵地。 谢昭昭最开始不明白赵棠棣为什么要在马尾上绑竹子?绑上木桶和草料,她是明白的,用火攻的法子可以对贼寇起到一定的震摄作用,更能让这场只有两个人的突击战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为什么要绑竹子呢? 直到现在那些竹子被引燃,在静寂的黑夜里劈里啪啦的发出巨大的响声。让那些还没从震惊当中缓过神儿来的贼寇们更加惊惧,一时间,贼寇吓得四散逃窜。 就这样,上百人的贼寇队伍居然被两个孩子二十几匹的马群给不攻自破了。 第61章 凯旋而归 安国公世子在营中依稀听到远处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心里便是一沉。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子便想到外面瞧个究竟,刚起身便见探子跌跌撞撞的跑进大帐。 安国公世子不由得眉头就是一皱,预感不妙,怒道:“慌什么?慢慢报来!” 那探子磕了个头,急道:“报世子爷,骁骑营在押解财物回营的途中被大批军队围剿,如今死伤不明。敌人人数马匹众多,黑夜之中无法探明情况,只知我方已有数人被战马踩踏阵亡。” 安国公世子蓦地从腰间拔出宝剑,目眦欲裂,高声断喝道:“速速点兵,尔等随我杀将过去,取犯我鼠辈项上人头!” 有两名慕僚匆匆掀开帘子进入帐中,纷纷劝道:“世子爷息怒,世子爷且慢!世子爷,不能轻举妄动啊!敌人出兵几何,在何处设伏,来自何方?咱们一无所知。如今咱们元气大伤,不宜再有大战。世子爷,以小人之见,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安国公世子凤目一眯,目中精光一闪,怒气冲冲地道:“自京中辗转至此,一路上急急如丧家之犬。那狗皇帝有重兵为依仗,败在他手下,本世子自认技不如人,怎能连一个九岁黄口小儿也能如此欺压在我头上?” 慕僚急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劝道:“世子爷,此处离京城不过两百余里,尚且在京都腹地之边缘,五城兵马司有两千驻军离此地不过百余里,若是五城兵马司得知消息,派兵来围剿,我们士气不振,难以为抗。 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咱们早就与世子爷商议妥当,退兵至月且古国,休养生息,再图大业,世子爷吞不得一时之气,哪有之后的吐气扬眉?世子爷,咱们可不能壮志未酬身先死啊,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另一人也道:“是呀,世子爷,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今来人不明,听这声音,似万马奔腾,有千军之势。怕是真如仁兄所言,皇上派出五城兵马司前来追剿了。咱们还是走为上策,留得一线生机,谋定而后动为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外面爆炸声响越来越烈,也似乎越来越近了。 安国公世子犹豫了,他的确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他得留下性命来翻盘。 最后,安国公世子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传令,拔营!” 赵棠棣根本不知道自己小命儿在黄泉路口转了一遭。 他年纪尚幼,想事情根本是无所顾忌。只想着要出口恶气,却根本没考虑如果他这一手虚张声势没能吓住安国公世子,反而是引他猛扑过来,他和谢昭昭两个小娃娃和几十匹马如何应对安国公世子几千大军? 赵棠棣见那些马匹疯狂的带着燃爆的竹子冲入对方的马队之中,乐得合不拢嘴。 二人只听得对方马队之中忽然响起几声尖厉的口哨声,对方的马队所有拉车的马匹忽然长嘶起来,此起彼伏,相互应和着。 刹那间,那些马匹在一头儿马子的的带领下调头向来时路狂奔起来。 儿马子的身上赫然骑着两个瘦瘦如竹杆般的人影儿。 谢昭昭眼尖,一眼便看出那是马厩里四喜和五常两个小厮。 安国公世子派来抢夺财物的那百十号人跑的跑,逃的逃,伤的伤,死的死,七零八落的再也难成气候。 赵棠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辉煌战绩,意气风发的带着谢昭昭凯旋而归。 回到镇子里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小镇却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谢昭昭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她几次想向赵棠棣坦白自己的过错,却终究是没能有勇气说出口,只能是在心里自责得要死要死的。 谢昭昭忽然想起师父和秦娘子来,便挣扎着想下马。 赵棠棣怕她掉下马,一直是将她与自己用绳索绑在一起的,此时谢昭昭一挣扎,他便发觉了不对,回头道:“你干什么?老实点,小心栽下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心小命儿不保!” 谢昭昭只得道:“我要去找师父和阿娘。” 赵棠棣道:“你老实点,别动,一会儿到了地方,我自然会派人去寻他们。不仅仅是寻师叔,还有我母后呢。我都不知道母后怎么样了。” 谢昭昭心里发慌,想着这么糟糕的情况,师父又不会武功,秦娘子更是一介女流,会不会遭遇不测?越想心里越怕,越怕越往坏处想。 回到原先落脚的客栈外,却见到甲胄分明的士兵一排排的将客栈团团围住。 赵棠棣纵马上前,还没说话,便有一名兵士上前行礼道:“请问,来者可是靖王殿下?太后娘娘吩咐下官在此恭候殿下。” 赵棠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是母后派来的,那就说明母后安然无恙。 赵棠棣被那兵士引着来到客栈的正堂里,一进屋,便见到地上跪着两人。 那两人被反剪双手捆绑着,低着头,仿佛有气无力的。 太后娘娘端坐在上,捧着一盏茶,拿着茶碗盖子正在轻轻的撇着上面的浮末儿。 谢昭昭从后面的背影儿便认出了跪着的两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师父和秦娘子。 谢昭昭心里就是一沉,有点忐忑难安。难道露馅儿了?不能?太后娘娘是怎么知道自己偷换文书的呢? 太后娘娘见儿子和谢昭昭进来,抬起头,下颌一扬,道:“坐!” 赵棠棣没坐下来,反而是绕过去,站在跪在地上的两人面前低头去看,一看之下,惊道:“师叔?您这是怎么啦?母后,您为什么绑了我师叔?” 太后娘娘淡淡地道:“你问他自己!你且听听你的好师叔都做了些什么?” 赵棠棣一脸懵,不自觉的问道:“师叔,您都做了什么?” 太后娘娘又抬眼扫了一眼谢昭昭,道:“还有你那小师妹,你都好好问问。” 第62章 冒牌货 顺裕帝看着内侍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婴儿,问向司天监监正刘大人:“爱卿之意,这个孩子就算是天生仙骨,也要等到及笄之后才能显露出与众不同来。换句话说,朕须得再等上十五年,这个天生仙骨之人才能有她用武之地?十五年!呵呵,朕还能不能等上十五年?” 刘大人躬身施礼,道:“皇上吉人天相,有龙气护体,更何况皇上正值壮年,不过十五年而已,我大宗朝江山永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裕帝心里堵得慌。 这些个臣子们成天到晚的就知道说好听的拍马屁。什么江山永祚,皇帝万岁,从古自今哪个皇帝活上一万岁了?胡扯!简直胡扯! 可是,顺裕帝更加不想英年早逝。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现在已经发展到不仅仅是不能孕育子嗣的地步了,他感觉自己的生气外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 顺裕帝疲惫的挥了挥身,示意刘监正下去。 刘监正抹了把冷汗,麻俐的退出了南书房。 外面等了半日的太医院王院正看到刘监正从南书房出来,忙递了个眼色,询问皇帝心情如何。 刘监正轻轻摇了摇头,给了王院正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匆匆离开了。 王院正跪下行了大礼,被顺裕帝赐了坐后,也是胆战心惊的。他瞟了一眼旁边内侍怀中熟睡的婴儿。 心想这个孩子就应该是新晋升的左丞相陈长和的嫡孙女?宫中秘传说这个女娃娃是天生仙骨,原身是一株来自天外仙山的不老仙草。将它以特殊方法炮制后入了丹药,能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尤其男根之疾,药到病除。还传说长期服用可使人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顺裕帝啜了口茶,问道:“王爱卿看看这个小女娃,与常人有何不同之处?” 王院正答应一声,走过去给婴儿把了脉,又用银针探查了那婴儿的气海。 银针探气海是他王氏一门的家传绝学,他可以凭借一根银针查知一个人的体魄是否强健,根骨是否上佳,有没有成为入药为引的潜质。 王院正眼见着银针刺入那婴儿的气海后,并没有天生体魄强健之人那种波动,相反,这个孩子的气海枯萎下陷,莫说好根骨,就是平常人都极不上,怎么可能成为药引? 王院正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要实话实说还是先等等再说? 王院正偷着瞄了一眼坐在上方的皇帝,见皇帝面色不愉,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院正决定还是先缓一缓再说,又将要说的话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还算中规中矩,不会惹皇帝发怒,这才清了清发紧的喉咙,禀道:“圣上,微臣终此一生从未见过真正的天生仙骨之人,所以微臣不敢妄下断言。刘监正曾说过,这种天仙天骨的女孩子不到及笄是与常人无异的。所以,嗯,那个,微臣的银针探气海之法并不能探出什么来。” 顺裕帝眼神飘远,表情没什么变化,挥手让王院正下去了。 顺裕帝对内侍道:“行啦,把这孩子送回到陈长和府中去,告诉他,要他好生善待此子。” 内侍答应一声,却欲言又止。 顺裕帝眼角余梢看到内侍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道:“有什么话想说?说,说错了,朕也恕你无罪。” 内侍道:“天家已经知道此女是假的,并非真正的陈府十姑娘。王院正和刘天监两位大人都没有说实话,天家为何不拆穿两位大人?” 顺裕帝突然捋须笑道:“假的又如何?只要朕知道真的在哪里,若是朕想要,还不是唾手可得?” 内侍有些迷糊了,心想既然皇上并不在乎自己怀里这个是真是假,那又为何以她来试探司天监的刘监正和太医院的王院正两位大人呢? 圣心难测呀!内侍晃晃脑袋,圣上的心思真不是他这等奴才能揣摩得了的! 内侍刚转身要退下,便听得圣上又道:“等等!你将这女娃儿送回陈府之后,再转去司天监刘监正和太医院王院正府上传朕口谕。 告诉他们二人,既然需要十五年的时间,不如就让他二人去西北靖王的封地上去辅佐靖王! 西北缺医少药,靖王身边更缺少像刘监正这样的能人异士,叫他二人辅佐靖王,将靖王封地上的政务都打理好了,也不枉朕对他二人的深切期许。 西北自古天灾不断,朝廷无暇顾及,靖王若能使西北安定,人民吃得饱穿得暖,朝廷也会为他二人记上一功。 十五年后朕再招他二人回京。若是朕指派的差事做的不好,那便提头来见!” 内侍心里恍然大悟。原来圣上的意思是这样啊。 刘监正和王院正就这样被流放去西北了,而且圣上表面说的好听,是叫他二人去辅佐靖王,实质上是派他二人监视靖王,看好藏在靖王身边的那位陈家十姑娘,十五年后,他二人若是能圆满完成圣上的交办的任务,尚可举家回京,若是完不成,只能全家掉脑袋了。 陈长和从内侍手中接回自家的嫡孙女十姑娘,便觉得怀里多了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陈长和是真的没发现自己的亲孙女被掉了包,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那孩子。 陈宝月作为十姑娘的亲爹,同样不知道被送回来的这个是个冒牌货。 不过,皇上下了口谕让陈家善待这个丫头,他们不敢抗旨,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回了这个命硬不详的孩子养着。 刘监正和王院正接到旨意却是反应大相径庭。 刘监正心里松了一口气,近年来皇帝喜怒无常,他早生去意,却是不敢辞官。 如今全家被流放西北,能与师兄和徒弟团聚,他再高兴不过了。 至于十五年后的吉凶祸福,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他送走传旨内侍,高高兴兴的收拾行囊准备离京。 王院正一家却是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一般,全府上下哭天抢地,愁云惨雾。 第63章 毒酒白绫 刘阴阳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伙同小徒弟算计了师侄。直接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秦娘子吓得脸色惨白。她与先生打了简单的行囊按照与谢昭昭约定的时间趁乱逃往镇子外以东三十余里的尼姑庵。却在看到庵门时被太后娘娘派的人给抓了回来。 太后娘娘下颌一扬,一旁的劳夫人会意,冲着身边的宫婢低语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两名宫婢各端着一个托盘回转来。 一名宫婢手里的托盘上有一只精致的白玉三足小酒鼎。 另一名宫婢手里的托盘盖着黄澄澄的丝绸,里面放的是什么看不到。 太后娘娘看了一眼赵棠棣,道:“棣儿,既然你师叔和小师妹都不愿意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把这杯酒敬给你师叔喝了。” 赵棠棣头皮发紧。他自己的母后,他还是了解几分的。这杯酒十有八九是一杯毒酒。这是要师叔的命啊! 太后娘娘又给劳夫人递了个眼色,劳夫人点了下头,走过去将托盘上的黄色丝绸掀开来,托盘里赫然是一条白绫。 劳夫人将白绫拿在手中,招手又唤了来一名宫婢,两人走到秦娘子身边将白绫绕在她脖颈上,同时一用力向后拉。 秦娘子顿觉眼前发黑,喘不上气来。她伸出双手死死的攥住白绫,想将白绫从脖子上扯开,但却浑身无力,只觉得脖子上的白绫越拉越紧,自己的一张脸开始涨得要崩裂开般难受。 谢昭昭忍不住泪流满面,扑过去跪在太后娘娘的脚边,哭求道:“太后娘娘饶了她,我说,我都说。您想听什么,我都说。只要太后娘娘饶了我师父和秦娘子,我什么都说。” 太后娘娘不屑的看了谢昭昭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眉眼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地道:“哀家不想听,你只管向棣儿去说。他待你如何?他一片赤诚之心,却换来你如此的回报,你小小年纪,心肠却是如此恶毒。哀家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是日后还在暗处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哼哼,你知道后果。” 谢昭昭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能瞒得过所有人,却不成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太后娘娘一挥手,道:“行了,放开她。至于那杯酒么,哼,刘先生还是要喝的。” 谢昭昭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顾不得其他,双目圆睁,质问太后娘娘:“为什么?我都答应实话实说了,为什么还要毒死我师父?太后娘娘若是想毒死我师父,那便连我一起毒死好了。” 太后娘娘脸色一沉,道:“怎么?你以为哀家舍不得你死?去将那酒再倒上一杯来给十姑娘。” 宫婢应声而去。 谢昭昭脸色惨白。她不想死,真不想死。可是,估计错了么?她是太后娘娘最想养大的炉鼎,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让她死掉呢?她若是死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谢昭昭定了定神,脑中飞速转着,怎么想都觉得太后娘娘给师父喝的一定不是毒酒,至少不是那种喝下去立刻毙命的那种剧毒。或许,太后娘娘只是想通过给师父下毒,以解药来要挟和控制师父。 嗯,谢昭昭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赵棠棣却急忙走上前去,跪在太后娘娘面前,道:“母后息怒。此事容儿臣亲自审问他三人,如何?” 太后娘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顾念师门之情,他们又何尝顾念过师门之情?如此设计害你,你我母子差一点就命丧于此,你,你居然还在替他们开脱罪责!你,要哀家如何说你才好?” 母子俩正说着话,外面一名宫人来报:“太后娘娘,靖王殿下,司天监刘大人和太医院王院正被圣上遣来辅佐王爷。刘王两位大人携了家眷一行离此地不足五十里了。” 太后娘娘蓦地抬头,长长的两条柳叶眉恨不得拧成了一条,再也顾不上谢昭昭等人,吩咐道:“行了,都下去。劳夫人留下。” 谢昭昭长长的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是真害怕自己这次的馊主意逃跑不成反而连累师父和秦娘子丢了性命。 谢昭昭深吸口气,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聚集起来,强撑着拉起师父二人,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赵棠棣同样松了口气,他还没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想师叔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母后手里。 太后娘娘见人都出去了,屋中只余下她和劳夫人,这才低声道:“你觉得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司天监刘监正,是棣儿的师父。可没几个人知道,皇帝真正在意刘监正的,并非是他打理司天监那些事儿,而是刘监正当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将作大监。没有他的手艺,哪里能有上好的丹炉供给那些术士炼制丹药? 太医院王院正,放眼这整个大宗朝,也只有王院正的炮制手艺能将不老仙草炮制成引,入了丹药。 这个时候将两人指派给你,依你看,是不是十有八九送回去的那个假的十姑娘已经被皇帝知晓了?” 劳夫人点头道:“看样子应该是被皇上察觉了。派这二人来,不过是盯着十姑娘,便如看着一株人参果树一般,果子熟透了,第一个摘到手罢了。” 太后娘娘又道:“你将那灵龟之鼓和照魂镜偷偷放入棣儿的箱子中,没叫他发觉?” 劳夫人道:“嗯,没有,奴婢做得很隐蔽。东西已经在十姑娘手里了。娘娘估计得真是准,那个十姑娘果然按捺不住,偷偷的翻看了殿下的东西。” 太后娘娘嗯了一声,又道:“该做的都做好了?那丫头精得很,若是被她发觉,下次可就不会这么容易了。棣儿对她太过上心,到了封地上,你想个主意,将他二人拆开。现在年纪尚幼,在一起厮混久了不是好事儿。” 第64章 王大人的公函 谢昭昭将师父和秦娘子送回各自房里歇息后,来到赵棠棣的屋子里,跟做错了事儿的小媳妇儿似的,一边偷瞄赵棠棣的脸色,一边吞吞吐吐的把她调换西北道传驿公文,故意引安国公世子来抢夺他财物的事情坦白了。 赵棠棣直觉得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般难过。他初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谢昭昭说完,等着赵棠棣发火。 赵棠棣却直勾勾的盯着谢昭昭看了好半晌,颓败的窝在太师椅里,什么也没说。 谢昭昭看到他伤心已极的模样,心里如遭雷击,一颗心仿佛被震得四分五裂的,疼痛难忍。她是不是亲手撕碎了眼前这个小少年对自己所有的真心实意? 谢昭昭动了动自己无法控制着一直在颤抖不停的嘴唇,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没办法弥补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 赵棠棣红着眼睛看向谢昭昭,声音嘶哑:“你和师叔若是真的不想跟我去封地,为什么不实话跟我讲?我会瞒着母后,放你们离开的。” 谢昭昭吞咽了口唾沫,垂下头去。 赵棠棣喃喃地道:“我在师叔的照魂镜里看到你原本的样子,总是觉得我一定识得你,那种感觉很熟悉,很熟悉。仿佛熟悉到骨子里。” 说着,他霍然抬头,双眼中满是红血丝,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你走!一会儿我去拖住母后。” 谢昭昭已经无话可说。她弯下腰从靴子筒里拔出那只精巧的小匕首,递向赵棠棣。 赵棠棣却没有伸手去接,只道:“你留着防身。原本也是打算你生辰送给你的。” 谢昭昭默默的把手缩回来,握紧匕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外面雷声轰轰,乌云密布,眼见一场大雨就要倾盆而下。 谢昭昭将自己小小的行囊收拾好,对刘阴阳道:“师父,咱们去叫上阿娘,走。” 刘阴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他也没想到赵棠棣能不顾一切的掩护他们三人离开。 他这个小师侄,人虽小,性子有些顽劣,却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 他心里也觉得十分对不住这个小师侄。 刘阴阳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问谢昭昭道:“为师的照魂镜和灵龟之鼓你是在靖王爷的箱子里发现的?” 谢昭昭不明白师父干嘛这个时候问这个,点头应了一声是。 刘阴阳若有所思,猛地打了个突,连忙从行囊中翻出这两样宝贝,仔仔细细的翻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谢昭昭忍不住问道:“师父在找什么?难道这面小鼓不是您原来的那面?被人给调了包?” 刘阴阳没有回答。正巧一记闪电在空中划过,闪电的亮光在鼓面上一闪而过。 刘阴阳终于在那电光闪过的一瞬间,发现了灵龟之鼓的鼓面上有细细的暗红色线条绘制的一朵蔓陀罗花,在闪电的光亮中一闪而逝。 刘阴阳不禁将手指用力握紧,指节泛白。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语毕,对谢昭昭道:“把你的包袱放下,咱们根本走不了。” 谢昭昭五感敏锐,自然也发现了那朵一闪而逝的蔓陀萝花的印记。她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着,不解地问道:“师父?这是?” 刘阴阳道:“除非咱们把这面灵龟之鼓舍弃掉,否则逃到哪里,劳夫人都能找得到我们。” 谢昭昭道:“那咱们就把这鼓扔了。” 刘阴阳摇了摇头,苦笑道:“无论我们怎么躲藏,最终都是要齐集七面灵龟之鼓才找得到灵山的入口。这面鼓里打下的蔓陀沙华族的印记就注定了无论何时何地,最终,我们都逃不掉。既然逃不掉,那还逃什么?不如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好好活着。咱们更可以借助蔓陀沙华族来寻找其他的灵龟之鼓。 你我师徒二人毕竟身单势孤,太后娘娘再失势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手眼线众多,比咱们师徒行事方便得多。” 谢昭昭只觉得心累,折腾了一大通,最后,还是回到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要苦苦挣扎呢?走到如今这一步,没有得益者,落得了几败俱伤的下场。 谢昭昭这一夜睡得糊里糊涂,一整夜被赵棠棣那幽怨的小眼神儿盯着,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次日中午时分,来了一队兵马,为首的百夫长大踏步走进太后娘娘临时下榻的客栈,请求觐见太后娘娘和靖王爷。 百夫长磕头行礼后,从背囊中取出公文信函举过头顶,禀道:“太后娘娘,靖王殿下,这是西北道直隶总督王大人吩咐小人送过来的公文,请太后娘娘和靖王殿下过目。” 宫婢从那百夫长手中接过公函来,呈到太后娘娘面前。 太后娘娘动作优雅的拆开公函,快速扫了一眼信函内容,不禁面色大变。 太后娘娘将信函啪的狠狠拍在身旁的小几上,枊眉倒竖,怒道:“你们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西北道十五城划归靖王封地不假,可今年的税赋你们西北道是直接交给了朝廷的。靖王爷毕竟还没有真正的接手这十五座城池。整修河道的银子,西北驻军的军饷,还有西北五城八十村受灾的赈灾银子你们问朝廷要便是,怎么找到王爷这里来?” 百夫长吞了口唾沫,脑袋上开始冒汗,他就知道这不是件好差事,可又不敢不接王大人的将令。 百夫人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辩解道:“太后娘娘,王大人说他也是无可奈何,是圣旨先到的西北道总督府。圣上在旨意上写明了的,自圣旨到达之日起,西北道的政务全部交由靖王爷做主,朝廷只是按照旧例收取纳贡即可,其余的不用上奏朝廷。” 太后娘娘白晳的额头上青筋鼓起,皇帝真是欺人太甚。他收缴了一年的赋税,却要王爷用体己银子去添西北道各府衙欠下的坑。 赵棠棣却并没有像母后那般生气,仿佛早就预料到此事一样,对那百夫长道:“王大人是叫你送了信即刻回去复命呢,还是叫你留下来侍候?” 第65章 那百夫长恭恭敬敬的对赵棠棣道:“回太后娘娘,回靖王殿下,王大人吩咐小的留在太后娘娘和靖王殿下身边侍候即可,不必赶回。小的带的人手足够将殿下派发给西北道救急的银两护送回西去。” 赵棠棣没表态,这银子给还是不给,只道:“你们晓行夜宿的,路上也疲乏了,先下去用膳休息,其他事容后再议不迟。” 百夫人长告退后,太后娘娘问道:“棣儿,你这是打算吃下这个闷亏?皇帝这是故意要整治咱娘俩儿。哀家在京里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皇帝怎么如此宽容大度,任由咱们将所有家当都带出了京,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咱们呢!哼!年年朝廷下派的修河道的银子多得数不清,西北那边却是年年受水灾。” 赵棠棣起身道:“母后也不必过于担心,这件事情没出京时,师叔已经预测到了。儿臣心里早有算计。” 太后娘娘只觉得儿子不似从前那样依赖自己了,现在凡事都不愿意再与自己商量,心里就有些微微发酸,又有些生气。这是打从什么时候起,母子俩的关系似乎开始渐行渐远呢? 是十姑娘,就是因为那个十姑娘。 太后娘娘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也先别急着就走,母后还有话要问你。” 赵棠棣却道:“母后,因为儿臣之过,毁了这一镇子百姓的生活。这里虽然不是儿臣的封地。可是,这也是大宗朝的土地,是先祖和父皇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儿臣不想一走了之。便在此地等候师父和王院正,也正好早些将镇子重建起来。还百姓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家园。儿臣这便召集幕僚商议此事,母后也累了,凤体要紧,请母后好生休养着才是。” 言罢,也不等太后娘娘说话,赵棠棣行了一礼便自退出去了。 太后娘娘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叫来劳夫人,问道:“棣儿刚刚出生之时,哀家命你以灵力封住他的识海,别叫他记起前世的过往,你到底做了没有?” 劳夫人不明白太后娘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么久远的事情,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她哪里敢偷懒,急道辩解道:“主子,奴婢做了,而且还加固封印了一次呢!这里根本没有可供咱们修炼的灵气和灵药,小主子的识海既无法成形也修炼不出来。主子难道发现有什么不对么?” 太后娘娘皱眉道:“哀家总觉得自打那个不老仙草族的转世出现之后,棣儿就透着不对劲儿。你说会不会,这个十姑娘不仅仅是不老仙草族人的转世,她会不会还有另一重我们尚且不知的身份?比如,棣儿曾经说起过,他在照魂镜里看到的可不只是那个十姑姑的原身不老仙草,他还看到她长大后的模样,是个相当漂亮的姑娘。” 劳夫人双目中突然精光暴涨,有些不确定地道:“主子是说殿下在照魂镜中看到的她长大后的模样,并不是不老仙草族修炼成人身后的模样?换句话说,根本就是两个人?” 劳夫人这话说的听着有点驴唇不对马嘴,但太后娘娘听懂了,慢慢的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沉声道:“棣儿所有记忆被封,却还是对这个十姑娘如此上心,哀家忍不住去想,那个她长大后的模样,该不会就是棣儿在那一世遇到的那个丫头?那一世他愿意为那个丫头自毁五百年才修炼出来的人身,只求换她一次重生。现在想想此事,哀家还心有余悸。” 劳夫人不禁长叹一声,有些羡慕,还有些苦涩,幽幽地道:“唉!若是当真如此,殿下倒真是咱们蔓陀沙华一族万年难遇的痴情种子。流淌着蔓陀沙华族血脉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冷酷无情的。殿下这样的,奴婢也是转生了十几世的人了,还真是头一遭见呢。” 太后娘娘目光深远的望向遥远的天边,苦笑着,低声自语道:“沦落到这等低级偏僻的地方,终究还是躲不过与那丫头的孽缘。也罢,这一世若是他二人还有那个缘分,哀家成全他便是了。” 劳夫人听了这话却是心里一紧,主子这是什么意思?要放过谢昭昭那贱婢么?那可不行,那贱婢吸光了自己的识海,必须让她做炉鼎,将灵力全部都还回来。 谢昭昭明确表示不走了。就给赵棠棣当侍候笔墨的奴婢。 赵棠棣拉着她的小肥爪不松开,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连赵棠棣自己也想不明白,对这个五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耐心。他自觉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每次一见到谢昭昭那张明媚的小脸,明媚的笑容,他就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暖意,好似春风吹拂在他心尖上,麻麻痒痒的,让他开心不已。 赵棠棣叫人将客栈中最大的一间堂屋收拾出来,慕僚们死伤过半,如今仅有不到一半的人能来参加会议。 谢昭昭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仔细的为赵棠棣磨墨,铺纸,侍候茶水。 慕僚们你一嘴我一嘴,吵得不可开交。 有的建议靖王爷赶紧动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尽快赶往封地上。没必要为这个小镇子白白的耗损自己的人力财力物力。这个小镇是隶属京畿道管辖的,京畿道富庶,自有能力重建。 还有的支持靖王爷的想法,说靖王爷如果能将小镇重建如初,圣上知道此事必然龙心大慰,或可对靖王网开一面,对西北道自负盈亏一事还能回旋一二。 还有人建议靖王爷即刻传见京畿道的总督来见驾,此事听听京畿道的意见。怎么也要京畿道府自己出一半的银子来。 又有人说事情出了几日了,京畿道府衙居然装聋作哑,既不派人来查问情况更不派人来援助重建,定是得了圣上的旨意,故意撒手不管的,就想瞧着王爷到底如何应对呢。若是王爷一个应对不当,定会招来更大的祸端。 第66章 外面大雨瓢泼一直下个不停。 赵棠棣用手肘支着下颌,望向窗外的雨帘,问谢昭昭:“小师妹,你觉得那些慕僚哪个说的有些道理?” 谢昭昭坐在他身边,与他一模一样的姿势,道:“你问我?我才五岁好不?我哪里懂得这些国家大事?” 赵棠棣懒洋洋地道:“你不要装了好不好?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是看到过你真正的模样的,你至少已经及笄了好不好?” 谢昭昭语塞。她的确是生理年龄五岁,心理年龄却已有着二十七岁的高龄了。 谢昭昭道:“你真的不恨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怪我么?” 赵棠棣叹息了一声:“怪又怎么样?能重新来过么?若是可以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么?我知道你为什么想逃跑。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母后要将你养成炉鼎的事?还有,你也知道了做了炉鼎会有什么下场是么?你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说至这里,赵棠棣忽然苦涩的一笑,才接着道:“我能不能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保全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放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谢昭昭默不作声,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小鼓,一把小铜镜来,放到赵棠棣面前。 赵棠棣当然识得这两件东西,却满脸不解的一手拿起一件来,道:“这两件东西怎么在你手里?当时我和师叔一起被安国公世子给囚禁的时候,不是被安国公世子抢走了么?” 谢昭昭摇了摇头,道:“没有,它们一直在劳夫人手中。换句话说,其实一直是在太后娘娘手里。我是在你的箱子里面看到的,与你的九龙连弓弩在一起放着。你就这么端着别放下,呆会儿打闪电你再仔细瞧那灵龟之鼓与从前有何不同?” 赵棠棣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灵龟之鼓,一记闪电过后,赵棠棣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那株蔓陀萝花。 赵棠棣只觉得那株蔓陀萝花好似活了一般,每一片花瓣都化作一条小小的飞蛇直钻入他的眼睛。又从他的眼底钻入他的脑海,蜿蜒前行,刺得他的头一阵剧烈的疼痛。 赵棠棣蓦地将手中的东西扔在了书案上,他抱着脑袋从椅子跌落在地,不停的翻滚着,满头的冷汗打湿了他的头发,犹如水洗一般。 谢昭昭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跳下来,弯下腰去扶赵棠棣。 赵棠棣痛得厉害,他一直习武,力气比十来岁的男孩子要大得多。谢昭昭哪里拉得住他,反被他给拉得趴在了地上。 暖阁里侍候的宫婢听到小主子的呼痛声连忙走出来问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谢昭昭道:“靖王爷头痛难忍,快,快去叫郎中过来。” 谢昭昭一时间不知所措,她擅长的是药理和制剂,却从没学过中医诊断。上学时学的一点点中医基础理论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给人看病。 郎中还没到,太后娘娘和劳夫人带着几名宫婢却先到了。 太后娘娘脸色铁青,厌恶的看了坐在地上抱着已经昏厥过去的赵棠棣一眼,冷冷地道:“来人,将靖王爷扶到床上去。叫人再去催催,郎中怎么还没过来?” 郎中是从镇子中临时请过来的。 太后娘娘从宫中带来两名太医院的御医,已经在安国公世子这次偷袭的混战中被杀死了。 那郎中诊过脉,又翻看了赵棠棣的眼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对太后娘娘深施一礼,道:“恕老夫才疏学浅,医术不精。这位小公子的病症实为奇特,老夫行医大半生从未遇到过。小公子的脉象忽缓忽急,又沉迟不定。况且这位小公子的目光涣散,看来时不久已,还请这位太太节哀顺变,早日准备后事。” 太后娘娘一听,登时大怒,抄起茶碗向地上砸去,只听得一听脆响过后,太后娘娘怒道:“来人,把这庸医给哀家拉下去,痛打二十大板!” 劳夫人却看着书案上放着的照魂镜和灵龟之鼓,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她的脸色顿时骤然变色。 劳夫人拿着东西走到太后娘娘身侧,低声禀道:“主子,您看!” 太后娘娘看了一眼劳夫人手中的两件宝物,登时心里一凛,用眼神询问着劳夫人。 劳夫人点了点头,道:“就是主子想的那样!殿下不是得了什么急症,而是被咱们蔓陀沙华的族印击中,怕是再醒过来,早前奴婢给殿下种下的封印便要消失不见了。” 太后娘娘也是没想到,她千方百计的想算计谢昭昭和刘阴阳,结果到头来,人算不如天算,那蔓陀沙华族印没起到她想要的效果,却阴差阳错的解开了儿子身上的封印。 封印一解,她不想让他再想起的那一世记忆便会悉数回到他的脑海之中。那眼前的这个丫头他便更是要以命相护了。 太后娘娘觉得头有些晕。好似一切都已开始脱离了她的掌控,让她有些力不从心。 劳夫人也很是无语。 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不想让这个十姑娘呆在小主子身边,以绝后患。 她将蔓陀沙华的族印用族里的秘法种在了灵龟之鼓和照魂镜上。 这样她就能通过与族印的心灵感应知道这两件宝物的所在,进而随时掌握谢昭昭的行踪。 而蔓陀沙华的族印还有一个妙处,就是可以滋养天生仙体的谢昭昭,时日一长,族印便可侵入到谢昭昭的识海之中生长。 到时,太后娘娘可以让族印认主,再通过族印汲取谢昭昭识海之中的灵力。 这种方式无论谢昭昭本人是否愿意,都可以把她滋养成一个极品炉鼎。 可是,她没想明白,这个十姑娘是怎么发现蔓陀沙华族印的?而且,她居然还懂得利用族印帮助小主子解开封印? 这个五岁的小丫头实在是心机深沉得可怕。 劳夫人越想越觉得谢昭昭不是一般的对手。 被劳夫人当作劲敌在心里较劲的谢昭昭却是一无所觉,看着躺在床上状如死去的赵棠棣,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67章 掌嘴 太后娘娘恶狠狠的眼神扫过劳夫人。 劳夫人心里一颤,她知道主子这是在责怪她办事不利。可是,她也是冤枉得很哪!她们主仆俩个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没有使用过蔓陀沙华的族印。她哪里知道闪电能让隐藏的族印显了形,还能废了她在小主子身上种下的封印呢? 劳夫人低下头,不敢去看主子的眼睛。 太后娘娘压下心中的火气,径直走过去,坐在儿子身旁。看到站在床边的谢昭昭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沉声喝道:“滚出去!” 谢昭昭咬着牙,梗着脖子,回瞪着太后娘娘,不服气地道:“是你自己害我不成反而害了你自己的儿子!你不自我反省反省,反而倒打一耙,把罪过都怪到我头上。我告诉你,这傻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亲娘老子就是凶手!” 劳夫人吓得一哆嗦,她与主子因为要寻找七面灵龟之鼓和照魂镜,已经转世了几回了,还头一次见有人胆敢如此毫不遮掩的顶撞主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劳夫人心里居然有点小雀跃,还带着那么一丁点隐隐的快意。 太后娘娘凤目圆睁,急怒攻心,一挥手,喝道:“来人,将这个不知尊卑的丫头给哀家带下去,掌嘴!” 两名宫婢急忙答应着上前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拖住谢昭昭,拉到了堂下,把她小小的身子按在地上跪下,又上来一名嬷嬷,抡圆了粗壮的手臂一巴掌对着谢昭昭粉嫩的小脸蛋就是一下子。 谢昭昭奋力的挣扎着,可就她那五岁的小身板,哪里挣得过两个成年的宫婢? 不消一刻,谢昭昭嘴角撕裂,鲜血顺着嘴角不停的流下来。她左右两边脸颊便肿如馒头,红彤彤的仿佛要沁出血来。 谢昭昭痛得要命却倔强的忍着眼泪,不让眼泪留下来。她双目喷火,恨恨的盯着太后娘娘,目光如刀,半点没有屈服的意思。 秦娘子在屋外来回不停的走着,听着屋里啪啪的响亮的耳光声,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是毫无办法。 秦娘子胸口起伏不定,站在屋门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脚就要往里闯,哪怕是代十姑娘受过,也好过这么眼看着她挨打。 守门的宫婢却拦住秦娘子不准她踏进屋子半步。 秦娘子无法,只得跪地大声哭求:“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求求您,放过十姑娘!她还要,哪里禁得起这般打?太后娘娘要打就打奴婢,奴婢愿意代十姑娘受罚。” 太后娘娘冷哼一声,吩咐道:“既然有人求罚,那便依了她。来人,将人带进来。你们主仆如此情深意重,哀家也不好厚此薄彼。那就打了这丫头多少下,也打你多少下。掌嘴!” 嬷嬷的巴掌一下下落在秦娘子的脸颊上,仿佛一把钢刀一下下扎在谢昭昭的心上。 秦娘子就像母亲一样无论多苦多难多凶险都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可以说,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如若没有秦娘子的精心照料,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谢昭昭打心眼里就将秦娘子视为亲生母亲对待,从没只拿她当作一个乳娘。 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如现在这般,让谢昭昭想变得强大,变得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像只蝼蚁般,任谁都可以一脚踩死。 谢昭昭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很佛系,不愿与人争抢,更不想争名夺利。可她这种佛系的生存法则在前世在现代是可以的,有个像样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不贪婪不物质,就可以实现悠哉游哉的小日子。 可看看现在,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本,连保全自己一条小命都是痴人说梦。 这几十个嘴巴终于将谢昭昭原本那颗淡定不争的心给扇得躁动起来。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现状,躲是躲不掉的,该来的一切终究会来。那就不如迎难而上,别埋没了这些人嘴里说的什么天生仙骨。 谢昭昭深深的吸了口气,静静的挨着巴掌,再也不反抗不挣扎了。心底里却是暗暗发誓,今天她们娘俩所受的折辱,日后她要加倍的讨要回来。 谢昭昭之所以心理反应这么大,不过是因为上一世是和平年代,没有战争没有杀戮,从小到大她都没挨过任何人的一巴掌。 其实,在这个时代,一个奴婢别说被打几个嘴巴,就算是被当成礼物送给人做妾,做暖床的丫头,或者是被人伢子卖到那种不干净的地方,都是司空见惯的。 谢昭昭想要的人权,在这里,根本不存在。 谢昭昭和秦娘子被送人扔到了后院的马棚里。 秦娘子见宫婢走后,立刻爬起来扑到谢昭昭身边,一把将谢昭昭搂在怀里,因为嘴角破裂脸颊肿胀,她已经不能清楚的发音,只是含含糊糊的哭道:“我可怜的孩子。” 谢昭昭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亮闪亮的,没有怒气也没有愤恨,平静无波,好似根本就没挨过打一般。 秦娘子见她这模样,也顾不上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抹了一把眼泪,道:“姑娘等等,奴婢这就去找先生取些金创药来给姑娘敷上。” 谢昭昭一把拉住秦娘子,淡淡地道:“阿娘,不用去,别叫师父瞧见咱娘俩这副模样,师父该心疼了。你等着,我去那边采些药草来,过一夜就能消肿,就不会这么疼了。” 秦娘子道:“姑娘别去,姑娘指给奴婢,奴婢去采就好。” 谢昭昭勉强笑了笑,一扯嘴巴,撕裂的嘴角却是痛得忍不住一抽,笑容立刻变得狰狞起来。本已凝固的血又从撕裂的唇角流下来,那样子让人看了悚目惊心。 秦娘子慌忙举起袖子去擦谢昭昭嘴角的鲜血。 谢昭昭轻轻的触摸着秦娘子红肿的脸颊,还是轻轻的对她一笑,口齿不清地道:“阿娘别哭,敷了药,咱明日便好了。” 说着,谢昭昭走到马棚边缘,从草丛里揪了几把绿草过来。用清水将马槽清理干净,将青草放到马槽里,用石杵捣烂。 第68章 用点精血而已 秦娘子捂着痛得发麻的脸,看着谢昭昭娴熟的捣着药草,问道:“这是什么?就是在马棚边生的野草,平日里割了喂牛牛都不喜欢吃。” 谢昭昭道:“这个你就不懂啦,这种草学名叫小蓟,俗名一大堆,什么青青菜,萋萋菜,刺儿菜,野红花,小刺盖等等,各地的叫法不一样,但功效都一样的,这种草药有凉血止血,祛瘀消肿的作用。对衄血,吐血,便血,尿血,崩漏下血,外伤出血,痈肿疮毒疗效很好的。内服还有降脂,强心,升压的作用呢!” 秦娘子肿着脸却是笑意满满,像足了一个为自己的孩子而骄傲的母亲,夸赞道:“十姑娘真厉害,这么小却什么都懂。” 谢昭昭捣好药泥,捧了一捧药泥就要往秦娘子脸上呼去。 秦娘子忙躲开,道:“奴婢先为十姑娘敷药。” 娘俩正嘻嘻哈哈的互相往脸上呼着药草泥。刘阴阳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的来到二人近前,先是拄着膝盖喘了一会儿粗气。 刘阴阳还没说话,谢昭昭一脸嫌弃地道:“我说师父,您老人家也没多大岁数,这啥体格呀?就跑这么两步路,喘成这样,那些达官贵人妻妾成群的把身体榨了个外强中干倒也罢了,你说你大半辈子了,连个媳妇都没娶到,身板儿怎么还弄这么虚呢?” 刘阴阳气得一口唾沫呛回嗓子眼,狂咳起来,指着谢昭昭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出来。 秦娘子实在是没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完才知道笑得不对,太打先生的脸了。 她想说句什么话遮掩一下尴尬,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不由得在心中唉了口气,这十姑娘说话不管不顾的。 不过,好像,那个,十姑娘说的还蛮在理的。 秦娘子忍不住偷偷的去打量刘阴阳,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子真的已经这般虚弱了么? 刘阴阳涨红了一张老脸,总算是喘匀了气息,这才对谢昭昭喝斥道:“没大没小的。再说混话,老夫要动用师门家法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尊卑的丫头。” 谢昭昭吐了吐小舌头,冲刘阴阳扮了个鬼脸。明显对刘阴阳的恐吓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刘阴阳道:“行了,别胡闹了。赵棠棣那小子恐怕是不行了,高烧不退,一直不停的说胡话,说些什么也没人听得懂。太后娘娘怕是这回是真的要迁怒于你了。咱们现在是逃逃不得,躲躲不得,你还有心情在这开玩笑?” 谢昭昭闻听,脑子里轰的一声有如惊雷炸响,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虽然没有想过要害赵棠棣,但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的确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刘阴阳一把拉住谢昭昭,道:“你还发什么呆?快走,咱们什么也不要了,灵龟之鼓和照魂镜都不要了,逃命要紧。刚好你们俩个挨罚被扔到了马棚里,太后娘娘和靖王爷的人手被安国公世子杀了大半,这里无人把守,死马当作活马医,活下来是个死,拼得一死或许能逃出去也说不定。走,快走!” 谢昭昭却甩开了刘阴阳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咬牙道:“都是我害了他。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要去看看他。师父不是说过,我的原身是一株不老仙草么?不是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功效么?就用我这条命换他的命!是我欠他的。” 说着,谢昭昭顶着一张肿得如小猪头的脸向赵棠棣所住的小院子冲了过去。 秦娘子和刘阴阳两人一边追一边喊:“丫头,十姑娘,快停下!快回来!” 刚冲到赵棠棣所住院子的大门外,谢昭昭便被一只大手给抓了个正着。 谢昭昭犹如一只小鸡崽儿,被一个粗壮的婆子提在手里,两只小腿犹自在不停的交替着,做着奔跑的动作。 那婆子一脸凶相,道:“太后娘娘刚遣了两个婢子去抓你过来,你便自己撞过来了。你也不用挣扎,挣扎也没用,就你这副小身板儿,还没一只鸡重,小丫头还是省省气力,想想一会儿怎么回太后娘娘的话。” 刘阴阳和秦娘子俩个被侍卫给拦在大门外干着急没办法。 此时,院中走出一人,刘阴阳一瞧,正是父亲那个记名的弟子司天监的刘监正,赶忙上前问道:“师兄可见着我那徒儿?太后娘娘要怎么处置她?她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刘监正伸出双手按住刘阴阳的肩膀,安抚道:“师弟稍安勿躁,有太医院的王院正在,靖王爷的病一定会有起色的,靖王爷没事,你那小徒儿便没有性命之忧。再说啦,难道师弟还不知道你那小徒对太后娘娘的重要性么?” 此话一出,刘阴阳便是一怔,怔愣地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刘监正道:“我怎么就不能知道?虽说我只是你父亲的记名弟子,可知道的并不比你少。师弟先跟我来,你在这里毫无用处。 哎呀,放心,我刚出来之前,王院正已经给我交了实底,只需要你那小徒的一点点精血为药引而已,就能治好靖王爷的病。 她顶多是虚弱上个十天半日的就能恢复如初了。你别在这里搅和,反而容易出岔子。走,咱们师兄弟多年来不敢相认,现下也没了许多顾忌,必须要好好喝几杯才是。 我留了人在院子里,一旦有了消息,立刻就会来报与我知晓的。师弟的消息多半没有我灵通,相信师兄,走!” 刘阴阳半信半疑,被刘监正半拉半推的弄走了。 留下秦娘子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刘阴阳一回头的功夫,瞧见了不知所措的秦娘子,忙向她喊道:“你随我来!” 刘监正看了一眼温婉又端正的秦娘子,打趣道:“师弟,你不是发誓说此生不近女色么?这位娘子又是哪一个?看样子你们倒是挺般配的!” 刘阴阳老脸一红,道:“师兄莫开玩笑,这位是我那徒儿的乳娘。没有她的精心照料,我如何能抚育得了一个幼儿?” 第69章 梦境 太医院的王院正一手捋着长长的白胡须,一手搭在赵棠棣的腕脉上,拧着老眉沉默不语。 靖王这脉象简直是他平生仅见。人都昏迷一天一夜了,脉息却跳动有力,丝毫不像将死之人。 可是,再翻看靖王的眼睑,他却瞳孔涣散,失了光泽,明明已经危在旦夕。 太后娘娘在一旁有几分责怪地问道:“院正大人不是说有了那丫头的精血为引,棣儿服了药便可醒过来么?如今药已服下几个时辰了,怎的还不见好?” 王医正也很奇怪。他是知晓陈府那位十姑娘的底细的。那姑娘是天生仙骨,而且原神是一株不老仙草,就算她还没有觉醒原神。但以她的精血为药引就算没有起死回生之奇效,救治靖王这种因惊惧导致心神涣散之症,还是轻而易举的。 谢昭昭自愿割破手腕放了一小瓷碗的鲜血为赵棠棣做药引子。她小脸煞白的一直守在赵棠棣的床角,只盼着赵棠棣服了药能够快些醒来。 王院正被太后娘娘质问得无言以对,只得再一次将祖传的探针掏了出来,去探查靖王的气海。几翻查探之下,王医生长长的吁了口气,将探针收起,起身对太后娘娘作了个揖,道;“太后娘娘莫要太过焦急,依老臣看,靖王爷尚无性命之忧。只是惊惧之下,肝气大破。而靖王自幼习武,恰逢情意大动之下,溃破的肝气一时走串了经脉,拥堵在气海之中不得宣泄。” 太后娘娘怒道:“哀家懒得听你这些没用的场面话。你就告诉哀家,棣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便是!若是棣儿醒不过来,你便陪着他一块睡!” 王院正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连忙双膝跪地,大呼:“太后娘娘息怒,容老臣再想想办法。” 而此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赵棠棣却做着一个清晰又让他分辨不出真假的梦。 梦里,他赵棠棣是一个被族人耻笑的废材。 梦里,他在山间寻到了一株草,一株其貌不扬的不老草。 那株草在他上百年的殷勤侍弄下逐渐长大,终有一天,迎风一晃,那株小草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少女眉眼弯弯,对他笑语盈盈。清秀的五官居然他在照魂镜中见到的那名少女有八九分相似。 他仿佛与那少女携手共度了很长很长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山间每一条小溪,每一条小路。他们一同修炼,一同玩耍,一同读书,一同击缶。 她没有名字,他击掌唱道:“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不如你就叫做‘昭昭’。” 是啊,她就像一束阳光照进他阴郁的心里,昭昭,明也。她就是他的光明,他的希望。 他想仔细去体会那份快乐与安宁,周遭却忽然变得暗无天日,那株不老草在一夜之间枯萎。 他看到母亲那美丽又狰狞的面孔,母亲不顾他的苦苦哀求,吩咐下人连根挖除了他精心侍弄了上百年的不老草。 他想向母亲抗争,却被母亲关进了思过谷不得自由。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不知道在思过谷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了多少年。 等到他再见到阳光那日,他已是两鬓斑白的垂暮老人。而他的母亲他的家已经是废墟一片。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无从追查,直到闭上眼睛那一刻,眼前萦绕的还是那株在风中摇曳的不老草。 他以为自己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将随风而去,再也不复存在。 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在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他又一次与她不期而遇。而这一世的结局是他为了救她,在十八岁弱冠之年,饮下了母亲赐给她的那杯鹤顶红。 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他怀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婴,他却从女婴的眉眼中看到了曾经几世轮回都让他无法忘记的那张秀丽的脸庞。 他正想再仔细的端详她的眉眼,蓦然间,她从他怀中掉落,没入土中,又变回一株不老草。 他疯狂的叫喊着她的名字,却见那株不老草,在他的叫喊声中又一次枯萎。 赵棠棣吓得浑身发冷,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只知道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他伸手去抚摸那片枯萎的叶子,枯萎的花。 却忽然间手掌温润,手掌触摸到的哪时是枯萎的叶片,明明一个小女孩儿吹弹可破的脸蛋儿。 赵棠棣欣喜若狂,猛地张开眼睛,他的手掌心里可不正是谢昭昭那张哭得泪人似的小脸儿么? 赵棠棣勉强的扯起嘴角笑了笑,说道:“别哭了,哭得太丑了!” 谢昭昭见他醒来,立刻破啼为笑,甩开他的手,朝着外面叫道:“来人,快来人,殿下醒了,快将灶上热着的参粥盛过来一碗。” 赵棠棣一听到参粥两个字,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起来。他有些尴尬地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我睡了多久了?” 谢昭昭哽咽道:“什么睡了多久,你昏迷了五天五夜了,再不醒过来,饿也饿死了!你要是再不醒,你母后非活剥了我的皮不可!就这五天里,若不是刘监正一直在为我周旋,你母后早就把我碎尸万段了。” 赵棠棣恢复了好多前几世的记忆,只是淡淡一笑,语气无比坚定地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赵棠棣南柯一梦,已经想起许多事,母亲与昭昭几世的恩怨,归根结底都是世族间为了争夺灵山的修炼资源而引起的。 蔓陀沙华一族与不老仙草一族斗了成千上万年了,各有胜负,谁也不愿意退让半步。 自打他在山间发现她细弱的原身,并精心侍弄了百年,他与她之间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却又永远无法修成正果的情缘就在几生几世间不停的反复的重演,落不下帷幕,又没有结局。 赵棠棣想着这些,不由得心中苦涩,这一世会有好一些的结局吗?他不敢奢求,却又无比期待。 谢昭昭哪里知道赵棠棣这些复杂的心情?见他醒来,总算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松了一口气。 至于未来的艰难,还是悲情的结局,谢昭昭对此一无所觉。 第70章 劳夫人轻轻的为太后娘娘捶着背,一边问道:“主子,难道咱们真的依了小主子的意思,滞留在这儿,替皇帝重建这座镇子么? 小主子封地上接连来了两份告急文书了,军饷已经欠了几个月了,若是再不发放,怕是要引起兵变。 还有,西北道的雨季就要到了,再不修整河道堤坝,雨季来临,怕是又要闹起水灾来,到时候皇上不理会小主子封地上的百姓死活,岂非赈灾银子,百姓性命和生计都要压在咱们肩上么? 主子这些日子以来可想出了对策?” 太后娘娘闭着眼睛享受着劳夫人的按摩服务,听了劳夫人的话,没有回答的意思。 劳夫人见主子似乎并不想说话,便闭了嘴不再出声。 半晌,太后娘娘问了一句:“你在灵龟之鼓和照魂镜上种下的族印,受了雷击之后,解了棣儿的封印,也不知法力还余下多少?你须找个时机察看一下才是。那丫头鬼精得很,棣儿恢复了记忆,势必要维护那个丫头。哀家与那丫头斗了几世也没讨得半分便宜。这一次不能再让她逃脱了。” 劳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奴婢明日便去办。” 太后娘娘这才想起劳夫人最初的话题,冷声道:“哀家才不会白白的帮着皇帝重建他的地盘呢!还有,你们高估了咱们那位皇帝的心性,等着瞧,用不了几日的功夫,此事自有定论。棣儿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他还是不够了解他的那位皇兄。” 赵棠棣带着谢昭昭坐在马车上,在小镇上来来回回察看了好几圈儿。 到处都是战火过后的满目疮痍。 老百姓的粮食似乎已经被安国公世子的军队给抢光了。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乞丐,人人面如菜色,无精打采。 原来还算繁华的两条商业街,大都关门闭户。所有店家根本不敢开门,只要一开门,就有大批的饥民涌入,所有商品瞬间被抢光。 越看赵棠棣越是气血翻涌。难怪那晚安国公世子的人那么容易便抢夺了财务,原来这小镇上根本就没有驻兵。 可是,在朝时他虽然年纪小还不能以亲王的身份参预朝政,却也听皇兄讲过各道府的军饷银子每年多少以及在服兵役的人数大概有多少。 按照下边道府报给朝廷的兵役数目,这等规模的城镇驻军至少是要有上千人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若不是他在这镇子上遭了劫,仔细的实地考察了情况,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下面的官员如此胆大包天,吃空饷居然吃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 赵棠棣叫停马车,吩咐下人道:“多派些人手去四周的乡镇上,多采买些粮食回来。” 谢昭昭哪里见过这等凄惨的情形?更是心生恻隐,补充道:“一会儿咱们回去请王院正给开个草药的清单,让他们捎回些常用的药材回来,一来预防瘟疫,二来给受了伤的人提供医疗救助。” 赵棠棣点点头。 谢昭昭又道:“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镇上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房屋被毁得无法居住。城西山上的土质是那种粘性较大的红土,可以组织人手去挖土,与石子和干草混合后砌成一排排的茅屋,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赵棠棣立刻眼睛闪亮,拍手称好:“你这个主意甚好,方才我还在想,去哪里多伐些木材来盖屋。你这法子比起木屋要省时省力得多。” 两人回到住处,赵棠棣根本来不及休息,便又被几个慕僚给扯到了正堂里商讨大事去了。 谢昭昭还处在深深的自责之中,总觉得自己是罪人,害了这个赵棠棣害了这个镇子上所有的百姓。相反,对安国公世子恨入了骨髓里。 谢昭昭实在没有胃口。咬了一小口玉米面野菜饼子在嘴里,嚼了半晌也没咽下肚去。一手拿着饼子,眼睛空洞的看着墙壁发呆。 秦娘子心疼地道:“十姑娘还是要多吃些才是。姑娘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些怎么能行?唉!也难怪姑娘没胃口,实在是这些吃食难以下咽!” 刘阴阳哼道:“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啦,你没出去瞧瞧,镇子上都有饿死的了!也幸亏西北道府衙派来上百的士兵来,先莫说是不是逼着靖王爷出粮饷的,至少有这些士兵守在院子周围,那些饥民们不敢靠上前来。若是没有那些甲胄鲜明,手持利刃的士兵在,咱们这些人怕不被饥民给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谢昭昭知道刘阴阳此言非虚。 人在饥饿和死亡面前,根本谈不上人性。人性是在温饱的状态下才能具备的高层次追求。 靖王爷和太后娘娘一行,携带不少的金银细软以及大批银两、粮食,在那些饥民眼中就是猎物,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在生死面前,饥民不会顾及什么靖王爷和太后娘娘高贵的身份,只要有机会活下去,谁都可以是他们抢夺的对象。 赵棠棣这是第三次接到西北道直隶府衙总督发过来的加急公文了。 赵堂棣看完公文,气得将那公文团成一团,狠狠的扔到地上,怒道:“他王文青实在是欺人太甚。他这个西北直隶总督若是当得厌了,本王便遂了他的心意,换人便是!” 几个慕僚面面相觑,不知道那公文里写了些什么,把靖王爷气成这个样子。几人心里也明白,靖王爷这话也不过是撒撒气而已,那王文青在西北任总督十几年,势力之大,盘根错节,哪里是靖王想换便换得了的? 谢昭昭低头认真的磨着墨,赵棠棣摔在地上的纸团几个起落便停在了她的脚边。 谢昭昭用眼角余光扫了一圈儿,发现没人注意到她。她便偷偷的弯下腰将那纸团拾起来,在桌子下面一点点的展开纸团,匆匆的扫了几眼。 一看之下,心想难怪赵棠棣气得脸红脖子粗,就连她看着都生气。这哪里是臣子对待主子的态度?这分明是想挟天子以令诸候啊! 第71章 树葬 屋中的几名慕僚谁也不知道今日的靖王早已不是往日的靖王了。表面上这个十岁的男孩子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却没有人知道,赵棠棣一夜之间解封了几世的记忆。 虽然并没有上几世的修为和功力,但阅历、见识、心境却早已与十岁的孩童天差地别了。 接下来慕僚们的建议都被赵棠棣一句话给否决了。 赵棠棣将小手一挥,让慕僚们都下去了。 书房里只余下赵棠棣和谢昭昭两个人。 谢昭昭放下手里磨了一半的磨条,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中,一副哄孩子的口吻,柔声哄道:“殿下要不要出去透透气,要不,咱们去南上打猎?我听护院们说,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打猎最好的时候,咱们打些野兔山鸡之类的,晚上回来炖汤喝。瞧你这副小身板儿,一阵风都能给你吹回京城里去。” 赵棠棣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抽了几下,表情十分怪异的瞧着谢昭昭。他才不要她把自己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傻小子呢。 谢昭昭见他脸上肌肉抽动,吓了一跳,以为他昏迷了几日难道落下了什么后遗症了不成?连忙伸手去摸他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哪知自己这五岁的身体实在是个头太矮小了,居然一够之下没够到他的额头,肉乎乎的小巴掌一下子拍在了他的鼻子上。 赵棠棣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没病。就像你这小小的身子里藏着一个成年人的心思一样,我现在这副身体里也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心性。我们俩个天生就是一对,俩个旁人无法窥探真相,更不能理解的一对小怪物!” 谢昭昭一怔,瞬间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别人或许以为他在说胡话,但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俩个真的就是一对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小怪物。 谢昭昭突然莞尔一笑,吐出两个字来:“真好!” 赵棠棣已经初现少年英俊的脸上荡起笑容:“嗯,是真的好!” 谢昭昭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问道:“是灵龟之鼓上那株蔓陀萝花?” 赵棠棣点点头,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几世轮回他对她的记忆浩如烟海,他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况且,上几世的过往想起来都是悲伤和痛苦,既然她不知道,那便少些伤痛,没有那些记忆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赵棠棣不知怎么脑海里闪现出不知道哪一世的情景片段,就是他带着她在林中打猎,两人嬉戏着生火烤肉的情景。 赵棠棣不由得心底升起一股熟悉的温暖,那种暖意渐渐的充满了四肢百骸。 赵棠棣拉起谢昭昭向外跑去,冲着守门的小厮叫道:“备马,备箭。” 两人共乘一骑白马,后面跟着四名护卫,一行人向着南山方向奔驰而去。 到了山脚下,赵棠棣抱着谢昭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四名护卫将马匹都拴好,与主子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跟在小主子身后。 他们心知肚明,保护小主子安全是很重要,但不惹小主子生厌更重要。所以,四人谁也不敢跟的太近,只保持着小主子在视线范围内,有紧急情况来得及救援即可。 往南山的密林里深入了几箭之地,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嘿哟嘿哟的号子声,嘈杂得很,一听便是人数众多,正在伐木。 谢昭昭道:“这么多人呀,猎物早就被吓跑了,哪里还能打得到野味?” 赵棠棣停下脚步,对后面缀着的护卫道:“你,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朝廷不是有令,禁止村民私自砍伐树木么?怎么这些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战朝廷禁令?警告他们一下,若是他们听劝,便放他们离开,若是不听劝,便都抓了,送到府衙里去。” 一名护卫应声而去。 那护卫不多时回来复命,双手抱拳,深施一礼,禀告道:“靖王爷,伐木的不是村民,是,是太后娘娘身边侍候的奴才们。劳夫人也在。” 赵棠棣心里突的一跳。母后居然派劳夫人带着一群奴才在这里伐木。此事必定大有文章。 赵棠棣和谢昭昭已经没有了初时欢喜雀跃的心情。 谢昭昭拉了拉赵棠棣的衣角,道:“要不,咱们回去。我们去看看镇子里临时安置茅草屋建的怎么样了?那些饥民有了住的地方,咱们又施粥施药,镇中便不会再发生暴力事件了。” 谢昭昭不想面对劳夫人。每次见到劳夫人,她的眼睛里都隐隐透着一股杀气,那种野兽死盯着猎物的杀气。 赵棠棣轻轻的嗯了一声,正想往回走,便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紧跟着是一片混乱的惊叫声。 还没等赵棠棣发出命令,他的一名护卫已经蹿了出去,朝事发地跑过去探个究竟。 护卫急切的奔回来,脸色发白,道:“王爷,他们伐木却捅到了蛇窝,好几个人已经被毒蛇咬伤了,命在旦夕。劳夫人也被毒蛇咬到了小腿。那些蛇似乎毒性颇为厉害,被咬到的人,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倒地不起了。他们之中有人带了治疗毒蛇咬伤的药粉,可敷上药粉并不管用。那几个人怕是救不活了。” 护卫顿了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王爷,那些奴才似乎不是在伐木,他们正在砍伐的树木的粗干里仿佛有一具坐化的尸体。离的远了,奴才看的也不是太真切。” 赵棠棣与谢昭昭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树葬!” 赵棠棣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谢昭昭飞奔过去。 谢昭昭被他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赵棠棣手臂一伸,搂住谢昭昭的腰,半抱半拖的带着她飞跑。一边道:“快点,不能让母后得手了。那东西咱们必须先一母后一步拿到。” 谢昭昭不解地道:“什么东西?” 赵棠棣道:“还能什么东西?当然是灵龟之鼓!这东西你师父想要,皇兄想要,母后想要,就连安国公世子怕是也想七个鼓都得到。” 第72章 独叶一枝花 谢昭昭当然知道这七只灵龟之鼓的由来,早就听她便宜师父刘阴阳说起过。但是,却不是很明白大家都抢这七只鼓到底想杰做什么。 谢昭昭忍不住一边气喘吁吁的跟着赵棠棣加快的脚步,一边十万个为什么的问道:“灵龟之鼓我知道,那些人犯得着这么不要命的抢么?到底这七只鼓有什么用处?我拿过一只敲了敲,那破鼓根本敲不响的!” 赵棠棣因为觉醒了几世的记忆,自然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冷哼道:“这世上能让各方势力都觊觎的物事,自然是关乎权利又或是利益,除了这两样,还能有什么?你道安国公世子为什么战败后什么也来不及带走,只拿了那只从定国公府里古井女尸身上发现的那面建鼓?” 谢昭昭很配合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赵棠棣见已经能看到树葬中那具坐化的古尸,便很敷衍的答了一句:“因为那面建鼓相当于月且古国的传国玉玺,得之者奉为月且古国之王。行了,这些事情不是紧要的,以后再说不迟。眼前这具古尸身上肯定藏着一面灵龟之鼓。想不到母后的消息居然如此灵通。”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靠近了那株粗壮的古树。 古树下四散分布着几具人和马尸体。人的尸体有躺着的,有趴着的,还有斜靠在树干上半坐半卧的,还有一人居然是一只脚挂在马蹬上,身子软软的倒挂着半垂在地上的。显然是发现情况不妙想逃走却没来得及。 赵棠棣用一只胳膊挡住谢昭昭,道:“停,不能再向前了。估计那些毒蛇就是这具古尸的守卫者,只要有人动那具尸体,它们便会冲出来攻击的。瞧这情形,这蛇的毒性大得很。” 谢昭昭看了一圈儿,奇怪地道:“不是说劳夫人也跟来了么?怎么这里死的全是男人,劳夫人呢?她居然逃走了?” 谢昭昭突然耸了耸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粉味儿。这种气味儿她非常熟悉,是劳夫人常用的那种茉莉香的香粉。挺淡雅好闻的。 谢昭昭顺着灌木丛边儿向左寻去,一边走一边耸着鼻子。 赵棠棣怕她有危险,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那玉雕般秀气的小鼻子一耸一耸的,便觉好笑,轻笑道:“你这模样,仿似咱俩从前养的那只小土狗。” 谢昭昭一怔,怒瞪着赵棠棣,道:“你说什么?你说我像小土狗?” 赵棠棣连忙认错:“不是,不是,你不像小土狗。小土狗鼻子哪有你鼻子灵。” 谢昭昭狠狠的掐了他一把,道:“你这还是说我像畜牲。回去再跟你算帐。先找到劳夫人要紧。” 赵棠棣奇道:“你难道不恨劳夫人么?她当初差一点杀了你!她的死活你很在乎么?” 谢昭昭道:“我不在乎她死活,也挺恨她的。不过,你也知道劳夫人对你母后的重要性?若是劳夫人真的死了,你母后怒气上头,脑子一热,那指不定谁倒霉呢!我看最有可能被当出气筒的就是我。我现在无力反抗你母后,只能小心翼翼的别惹她炸毛才是。” 几句话噎得赵棠棣无话可说。就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没办法反抗,更何况谢昭昭一个没了娘的孤女呢? 说着话,谢昭昭鼻中冲进一股子混和着脂粉香气、腥臭的血腥味儿。跟着,眼里便出现了躺在灌木丛里身上沾满黑色血迹的劳夫人。 劳夫人被毒蛇咬中的地方是脚踝向上三寸许。 劳夫人也是个狠人,第一时间便用匕首将伤处连肉带皮的剜下一大块去,总算减缓了毒性的蔓延,也保住了一条腿。 伤口处已被劳夫人自己撒上了蛇药粉,但效果差强人意,还是有汨汨黑血流出来。 劳夫人那张堪称花容月貌的漂亮脸蛋上已被汗水和着泥土和杂草给弄的脏兮兮,犹如乞丐一般。 劳夫人意识还算清醒,可剜掉的那大块皮肉痛得她直吸冷气。看到赵棠棣和谢昭昭两人,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惧。她怕谢昭昭借此机会杀了她报仇。 谢昭昭一看劳夫人的眼神便知道她心里所想,不屑地冲她翻了个白眼,道:“行啦,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会乘人之危。等着,我找些药草来,先解了你这蛇毒再说。还有,你这肉剜掉的有些多,创口太大了,再不止血,就算蛇毒没毒死你,流血也流死你了。” 赵棠棣依旧寸步不离的跟在谢昭昭身后,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劳夫人看着忍不住心生羡慕。悠悠的问道:“殿下是什么都记起来了罢?” 赵棠棣冷冷地道:“怎么?还想再送一杯鹤顶红给我喝?” 劳夫人苦笑一下,低声自语:“殿下真的都记起来了。唉!主子怕是又要再失望一回了。” 谢昭昭正专心致志的寻找着可以解蛇毒的草药,一直便走向了那株粗壮得吓人的古树。 赵棠棣正要出声阻止谢昭昭再向前走,却已经晚了。 谢昭昭一眼看到古树树葬的古尸身旁生长着几朵淡紫色的小花,那花很是奇特,每株花只有一片叶子一朵小花。 谢昭昭看着那几株藏在树干里的淡紫色小花,心头大喜。根本就忘记了古树上盘踞的毒蛇。迈开她那小短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古树下,伸手便要去拔那花茎。 赵棠棣根本没想到她速度那么快,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衣角,却只撕下一片衣襟的布片来。 赵棠棣脸色剧变,几个起落冲到谢昭昭身边。就在他的手刚搭上她的小细腰,想把她给抱开时,几抹幽绿的光一闪而过,数条小蛇盘踞在两人脚下,吐着毒信,一双双泛着绿色冷莣的小三角眼直直的盯着两人。 谢昭昭这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一看到那么多粗如拇指的绿油油的小蛇将她和赵棠棣围在中间,一时吓得腿脚发软。 不过,让赵棠棣佩服至极的是,谢昭昭都吓得快魂飞魄散了,还没忘记把那株小花连根拔起握在手中死死的不肯撒手。 第73章 蛇灵守墓 赵棠棣一阵无语,可是,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知道了谢昭昭拼了性命采摘那株淡紫色小花的目的。 只见谢昭昭将那株小花向蛇群一伸,那些身上泛着青黑色光芒的小蛇缩着小小的三角脑袋就是向后一退。 赵棠棣双眼闪亮,立刻明白了这种植物是这些毒蛇的天敌,克制这种毒蛇最为有效。 谢昭昭伸着小手,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毒蛇,另一只手继续去探摸着想将另外几株紫花给拔出来。 可是她人小胳膊短,所处的位置离那树葬的洞口又稍远,几番探摸也没够到。 赵棠棣明白了淡紫色小花的作用,立刻搂着谢昭昭的腰飘身向左后方跃了两步,他眼疾手快,谢昭昭还没看清,他手中已经握着一把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株。 赵棠棣冲着那些小蛇邪魅的一笑,将手中的植株对着蛇群一递,那些小蛇又是急急的向后一缩。 谢昭昭将手中的植株放在地上,又劈手抢过赵棠棣手中的那几株,用植株摆了个圆圈儿,将两人严严实实的围在圈儿内。 赵棠棣笑道:“好主意,昭昭真是聪明,如此一来,可以给小爷腾出手来解决这群小畜牲。” 说着,从囊中取出他那个宝贝——九龙连弓驽来,飞快的搭上九支弩箭,便要发射。 谢昭昭忙叫道:“慢着,你这么射它们,根本对它们没什么伤害的。我有办法,你先把弩箭给我。” 赵棠棣将箭囊解下递给谢昭昭。 谢昭昭蹲下身子,将弩箭一支支拔出来,用箭尖去戳独叶一枝花的花芯儿。 所有弩箭都戳了一遍,这才起身将弩箭递回给赵棠棣,道:“把你弩上的箭卸下来,用这些。你最好能一箭射中它们的小眼睛。蛇头很小,射中眼睛,基本就能贯穿它们的脑子,独叶一枝花的药性对它们来说比人中了砒霜的毒还要厉害三分。” 赵棠棣答应一声,飞快的换了弩箭,身子转了半个圆圈之间,九支小弩激射而出。 谢昭昭甚至都没看清楚呢,九条小蛇的三角脑袋上各插了一只弩箭。再仔细看去,只只弩箭都插中了小蛇的一只左眼。 谢昭昭目瞪口呆,就算距离很近,但这份准头和速度,绝对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该有的能力。 谢昭昭终于明白了赵棠棣跟她讲的那几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与她一样,都是心理年龄超过生理年龄十几年的妖人。她不由得嘴角一裂,心里哼道:“哼,两个怪物,咱俩人儿还真是登对。” 只是三四个呼吸的瞬间,中了箭的小蛇犹如一根被人扔在地上的绳子,软趴趴的伸直了细细的身子,一动不动了。 剩余的小蛇大概还有十几条的样子,小小的眼睛里绿芒缩成针样,它们也很恐惧。同伴的死亡对它们产生了很大的震摄。 它们不停的朝着两人吐着毒信,却忌惮他们二人身前的围着的独叶一枝花,犹豫着不敢靠前。 谢昭昭小声道:“这些小畜牲为什么不逃跑?逃了咱俩也追不上他们。” 正在此时,赵棠棣的那几名护卫也一路寻到此处。 谢昭昭眼尖,立刻看到不远处人影闪动,急道:“不好了!应该是你那些跟班寻来了,不能让他们靠近,否则,这些小畜牲无法攻击咱们,就会找他们泄愤。离这么远,若是大声叫喊的话,一定会激怒那些小畜牲的,怎么办?” 赵棠棣来不及回答谢昭昭,将弩交于左手,右手食指和拇指曲起放入口中,打了几个呼吸,三长两短。 那些护卫听到口哨声立刻隐没了身形,不再靠近。 可是,这几声尖锐的口哨声同样引起了蛇群的躁动。 蛇群开始围绕着独叶一枝花形成的保护圈儿不停的游动。十几条小蛇开始形成首尾相连的圆圈儿。更为奇特的是,它们能够保持同步同速游走着,然后,更为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 十几条小蛇形成了包围圈儿之后,其中一条小青蛇仰起三角头,一双绿幽幽的小眼睛里射出冷芒,盯得谢昭昭头皮发麻。 那条小青蛇突然发出一串丝丝的声音,紧接着,十几条小蛇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齐齐的高昂起头,居然每隔一条蛇,交叉间隔着,自张大的蛇口中喷射出一股腥臭的毒液。 赵棠棣知道厉害,若是被毒液喷溅到皮肤上,怕是来不及解救,皮肤就会被腐蚀掉一层。吓得他以最快的速度抱起谢昭昭的腰,原地拔身而起。 也就在他们跳离地面的一瞬间,那些没有喷射毒液的小青蛇立刻如闪电般串起,向身在半空的赵棠棣两人发起攻击。 谢昭昭几乎吓得浑身瘫软无力,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赵棠棣却仍然在百忙之中,按动了手中的九龙连弓驽的机括。 让谢昭昭再一次见识到了赵棠棣的能耐。 就是在这么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赵棠棣仍然箭无虚发,手中的弩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他手中绕了三百六十五度。 那些小青蛇如坠叶般纷纷自半空中跌落在地。 而赵棠棣跃起的力量也到了极致,随着那些小青蛇的坠落而坠落。 谢昭昭看着地上那些喷射毒液的小青蛇虎视耽耽的守在地面上。 而赵棠棣的小箭已经用完了,九龙连弓驽已经失去了它强悍的攻击力。 谢昭昭差点便哭出来,只要地面上余下的小蛇,再做一轮刚才的联合布阵般的攻击,明年的今日就是她俩人的忌日无疑了。 可是,直到两人的双脚都着了地面,那些小青蛇也未再动弹。 谢昭昭不明白这些小青蛇为什么停止了攻击,不解的看向赵棠棣,颤声道:“它们,它们为什么不抓住这么好的机会实施第二轮攻击?” 赵棠棣道:“它们都已经死了!” 谢昭昭瞪大了眼睛,奇道:“什么?怎么可能死了?明明还都盘着身子,头高高昂起,眼睛里还泛着绿光呢?” 第74章 蛇全身是宝 赵棠棣忍不住叹息一声,亦是唏嘘不已。说道:“这种守墓的动物,都是有一定灵性的,就算不是天生的灵性,也必是经高人驯养过的。它们将这种灵性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就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守护墓主的任务。这种带着阵法般的攻击,是以一半的灵蛇性命为代价的。机会只有一次。” 不知道怎么的,谢昭昭心里忽然就涌起一股感慨来,这些小青蛇就像古时那些刺客,用生命谱写了一段异常悲壮的人生。 谢昭昭走了一圈儿,将所有小青蛇的尸体都收在一起,左右瞧了瞧,实在是没什么工具可以盛装的,便对着赵棠棣一伸小手,道:“把你的外袍脱下来。” 赵棠棣虽然不怕蛇,但却瞧着那些青黑色,软软的,滑腻腻的动物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恶心。他一边解下外衫递给谢昭昭,一边道:“你要干嘛?” 谢昭昭接过他的外衫来,平铺在地面,将那些小青蛇的尸首用一枝长长的树枝挑着放到外衫上,然后向赵棠棣极尽谄媚地一笑,道:“麻烦靖王爷,将它们打包带回去。我有点害怕。” 赵棠棣气得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害怕别人不害怕?反问道:“你要这些死蛇干嘛?” 谢昭昭道:“你岂不闻蛇头废弃物,竟是良药方么?毒蛇头内含有大量的毒素,是医治风湿,增强肌体免疫功能不可多得的天然良药,蛇毒中含有特殊的止痛有效成分,若是会同可以驱风活血,软坚散节,行气止痛,散瘀通络的中药草共同发挥作用,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满意疗效。 蛇卵可以治疗产后增乳和痢疾;蛇粪烘干研磨调麻油外搽治疗痔疮,疔疖效果杠杠滴;还有蛇舌浸酒或者直接吞服治疗各种疼痛,蛇内脏,比如蛇肝,蛇肾可以治疗肺结核。 这种小青蛇毒性如此剧烈,入药的效果会更好,它全身是宝,你懂不懂?” 赵棠棣瞠目结舌,半晌突然道:“你从前可不懂药理,怎么这一世这么厉害的?” 这回轮到谢昭昭瞠目结舌了,伸直脖子,疑惑地道:“你说什么?什么从前?什么这一世?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我没听明白。” 赵棠棣愕然,忽然之间醒过来,自己是觉醒了几世的记忆,可昭昭并没有。于是,苦涩一笑,冲着丛林又打了三声长长的呼哨。 过了一会儿,丛林里走出四名护卫来。 赵棠棣指着地面上一堆小青蛇的尸首,道:“你们把这个带回去。” 四人面面相觑,虽说大男人不怕这东西,但恶心人呀。却没人敢提出质疑,为首一人上前快速打了包裹,背在背上,等待小主子下一步的指令。 谢昭昭忽然间一拍脑门儿,道:“哎哟喂,怎么把她给忘了,快,再迟片刻,她性命不保。” 谢昭昭将地上的几株独叶一枝花都捡起来抱在怀里,匆匆向劳夫人躺着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虽然劳夫人以最快的速度在第一时间剜掉了脚踝上的一块皮肉,却对自己还是不够狠辣,如果她能在第一时间舍掉自己的一条腿,那蛇毒就不会蔓延。 可她只是剜了一块皮肉,阻止了蛇毒蔓延的速度和发作的时间,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蛇毒还是通过血液流向了她的心脏。 谢昭昭寻摸一圈儿,发现几步之遥有一块很平整的大石,便向护卫要了水囊,简单的将大石表面冲洗了一下,想了一下,没舍得将所有的独叶一枝花都用了。有些心疼的将两株独叶一枝花用匕首斩成数小段,再寻了一块趁手的石块,将植株捣烂,再将捣烂的草药敷到劳夫人的伤口处。 谢昭昭又摘下两片独叶一枝花的花瓣,试图塞到劳夫人口中。 但她嘴唇紧闭,牙关紧咬,谢昭昭试了两次也没塞进去。 赵棠棣看着着急,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在劳夫人的下颌上用力一掐,只听得“咔”的一声脆响,仿佛骨头碎裂的声间,劳夫人的樱桃小口应声而开。 谢昭昭不由得裂了裂嘴,心说这货太暴力了,该不会是把劳夫人的下颌骨给掐碎了? 来不及细想,谢昭昭将两片花瓣塞入劳夫人口中,然后用手去合上她的嘴巴。结果,她发现劳夫人的嘴巴合不上了,只能是大张着,只要她的小手从劳夫人的下巴上离开,劳夫人的嘴就自动再张开。 谢昭昭忍不住抬头去看赵棠棣。 赵棠棣一张死人脸,丝毫不见表情的波动,淡淡地道:“我卸了她的下颌骨。” 谢昭昭道:“那你再给安上,这总这么张着嘴也不是办法。” 赵棠棣掐住劳夫人的下颌,一推一送,只听又是“咔”一声脆响,劳夫人的嘴巴又闭上了。 赵棠棣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死不了了?” 谢昭昭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道:“嗯,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但是,想要她醒过来,至少需要日,中毒有点深。” 赵棠棣道:“嗯,死不了就成,昏个几日怕什么的。你们俩个将她带回去交与我母后。你们俩人先留下来与本王一起。” 两名护卫答应一声,一人帮忙将劳夫人放在另一人背脊上先下山而去。 赵棠棣示意另两名护卫就在此处等着,他则拉着谢昭昭又回到那株巨大的古树前,赵棠棣深深的对古树中的尸首作了三个揖,道:“在下无意冒犯,只是需要贵人身上的一件物事,还请贵人高抬贵手,准在下取走为是。” 谢昭昭从没见过赵棠棣这般酸腐的模样,不觉好笑。却也知道死者为大,这个时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便忍住没有揶揄他。 赵棠棣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便想将那干尸从树洞里面搬出来。 谢昭昭忙制止:“慢着!” 赵棠棣身形一顿,不解的回头去看她。 谢昭昭麻俐的从身边一具死尸身上扒下外衫,递给他,道:“用这个裹住他。不要用手直接接触死尸。” 第75章 哗变 赵棠棣依言用衣衫把干尸给裹了从树洞里给抠了出来。 可把干尸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翻了三遍,也没看到哪里能藏得住一只龟灵之鼓,虽然那鼓并不大,但总有占个地方? 上一次古井女尸是腰间栓了一个小小的玉匣子。这一次却没那么幸运了,古尸是坐姿,身上明显没有佩戴任何外物。 赵棠棣有点焦躁。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了,再找不到必须下山了,暗夜的森林是野兽的天堂,他可不想给野兽当加餐。 谢昭昭本来是不敢正眼瞧那具干尸的,她对尸体有着莫名的恐惧。就算上学时不得不上的解剖课,也是小组里缩在别人身后只看着不动手那伙的。 赵棠棣道:“不行,天色暗了,不能在这里久留,太危险了。咱们把这具干尸带回去再说。” 谢昭昭吓了一跳,一想到自己坐在马背上,身后就是一具干尸,不禁打了个寒战,脑子里灵光乍现,道:“喏,匕首给你,你把干尸的肚子剖开看看。” 赵棠棣猛地一拍脑门儿,道:“我怎么没想到?!” 说完接过匕首,就去剖尸。 谢昭昭吓得一缩脖子,退后几步,用双手蒙了眼,却不甘心的透出一丝缝隙来偷瞧他。 过一会儿,赵棠棣将手中的一只暗红色的皮囊高高举起,兴奋地跑回谢昭昭面前,将手中的东西向谢昭昭递去,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谢昭昭头皮发麻,恶心的不行不行的,退后两步,干呕两声,慌忙摆手道:“拿走,拿走,我不要看这恶心玩意儿,你自个儿偷着乐就行了!” 赵棠棣虽然拥有了几世的记忆,可这一世直至现在他还是个不过十岁的半大小子。孩子心也很盛。闻言朝着谢昭昭翻了个白眼,稚气未脱的俊脸上露出一丝促铗的坏笑,道:“就算找到了,我也要将这具干尸给背回去好好安葬了。我御马不方便,要不你把他背在背上!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说着,用衣衫包了干尸就朝谢昭昭背上比划。 谢昭昭转身就逃。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居然很快便跑下山了。 下了山,赵棠棣忽然想起自己两个护卫还在山上傻等他呢,一拍脑门儿,打了呼哨,便找了个大石坐在上面等。 谢昭昭一脸嫌弃的离他远远的。 赵棠棣真将干尸缚在身后了。 谢昭昭道:“你要是背上他,我便不与你同乘一骑了,呆会护卫来了,我跟他们乘一匹马。” 赵棠棣脸色立刻沉下来。看到飞身而下的两名护名到了跟前,将背上的包裹解下来向护名怀中一丢,道:“背上,走。” 一行人回到临时居住的客栈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了。 赵棠棣本来已饥肠辘辘了,正想洗洗身上的尘土,好好的吃个晚膳呢,哪知一脚迈进自己住的院子里,便见一群人正等在那儿,脸上都是十分焦急的神色。却人人都闭紧嘴巴,静悄悄的,没有人说一句话。 谢昭昭也没理会赵棠棣,把他自己丢在人群中,一个人偷偷的靠边溜回房里洗漱去了。这一天下来,浑身上下不是蛇骚味儿就是干尸味儿,谢昭昭觉得自己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再不好好的泡个花瓣澡,她都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泡在浴桶里,谢昭昭将一块枣糕塞入嘴巴里,大嚼特嚼,心里还是有点惦记赵棠棣那边,便冲着门外边叫道:“阿娘,麻烦您老人家去靖王院子里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了?那么多人围着他想干嘛?” 秦娘子应着出门去打听消息了。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咳嗽。谢昭昭耳朵尖,只一听便听出来是师父刘阴阳的声音。 刘阴阳又将秦娘子给叫了回来,在门外大声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胆大,一个人在屋子里沐浴,居然还指使秦娘子离开,这里不是京城王府,也不是陈府。你以为很安全啊?以后你都不能一个人独处,必须由秦娘子陪着,听到没有?” 谢昭昭吐了一下舌头,虽然这老头有点小心过份了,但还是心里一暖。辩解道:“我只是让阿娘去打听点事,一会儿的功夫,能有什么事儿?” 刘阴阳哼了一声,道:“一会儿的功夫也不行!如今老夫的能耐折损大半,尚不如常人,咱们必须一切小心为上。小心驶得万年船,切记切记!” 谢昭昭闻言这才想起来,师父可是有真才实料的大能隐士,可自打与他同行以来,就没见过师父展示过他的超凡能力。听说师父能力折损了大半,不解地道:“师父,你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能耐会折损了大半呢?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刘阴阳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想知道靖王那边出了什么事么?老夫知道。你还想听么?” 果然,只一句话,就把谢昭昭的注意力给成功转移了。她急道:“当然想听,师父快说,他那边出了什么事儿了?” 刘阴阳道:“西北道荣城一带遭了百年一遇的大水灾,荣城驻军又出了内部哗变的情况,逃兵日益增多,救灾人力远远不足。 西北道督府衙门不上报朝廷,将赈灾一事都推到靖王身上来了。而且,不知道谁散布的谣言,说靖王爷身为封地之王,不理会百姓死活,之前据不出银子修缮河堤,治理水道,也不给军队拨粮饷,这才引起军队哗变。 靖王爷人还没到封地呢,封地上的百姓们已经恨死他了。” 谢昭昭气得一下子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怒道:“这摆明了就是西北道直隶总督干的好事。荣城突遇水灾这可以理解,毕竟老天爷给下绊子谁也没办法。可是军中哗变的事情那就是人为的灾祸了。他堂堂直隶总督,管辖一道四府十五城二十余年,居然连哗变都不能提前预知,发生哗变不能及时补救,我看他这次哗变就算不是他暗中授意的,他也有坐壁上观之嫌。” 第76章 盛装建鼓的器囊 赵棠棣吩咐下人在院子里腾出来的一间面积较大的上房,做为他的书房,也是临时议政厅。 赵棠棣给这间连像样都称不上的书房起了一个十分威武霸气的名字,叫做东君阁。 而此时的东君阁中,十几号酸儒已经唇枪舌战了近两个时辰了,也没能商量出一个最好的对策来。 赵棠棣饿得肚皮咕咕叫,实在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猛地抄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的往桌上一拍,喝道:“都给本王滚出去!你们自去商量出好对策来再报与本王听。想不出好的对策就都从慕僚府搬出去!” 十几人立刻闭上了嘴巴,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再瞅瞅靖王爷。这些人突然就从这位十岁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上位者的气度。仿佛在一瞬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人有些不认得了。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 赵棠棣正想吩咐宫婢去厨房取些吃食来。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道:“殿下,十姑娘求见。” 赵棠棣连忙从太师椅从跳起来,将门拉开,正对上谢昭昭那双清亮中带着笑意的眸子。 谢昭昭进屋,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了地上。 赵棠棣道:“哎,有你这么干的么?食盒放地上?” 谢昭昭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道:“没办法,你瞧瞧就我这个头儿,能把这么高的食盒放到书案上么?你又没有眼力劲儿,也不知道接一把,我在厨房帮着阿娘给你炒菜做饭,又拎着这么沉的东西走了这么远的路,哪里还有力气了?” 赵棠棣无奈道:“好,你有理行了?”说着净了手,从地上拎起食盒放到书案上,一样样的将菜肴给取出来。 一共四个菜,一个汤,外加两个暄软的大白面馒头。 赵棠棣用鼻子嗅了嗅,夹起一块糖醋鱼,香得眯起了眼睛,道:“这鱼是谁做的?从前怎么没有吃过?” 谢昭昭道:“我指导阿娘做的,怎么样?好吃不?” 赵棠棣一迭连声的夸赞:“好吃好吃,太香了!比京城那家以做鱼享誉满京城的渔人渡大酒楼的大厨做的还要香上三分。秦娘子的手艺原来这般好呢!” 谢昭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竹筷。 赵棠棣吃的正香忽然手中没了筷子,急道:“喂,小丫头,你干什么?” 谢昭昭道:“我阿娘手艺好不假,可是我这个场外指导才是关键好不啦?” 赵棠棣连忙认错:“行,你的功劳,全是你的功劳,我说错话了,行不行?把筷子还我。” 赵棠棣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的把所有吃食全填进了肚子里,这才捧着肚子满足的笑着道:“嗯,这才像话。刚刚要被那群酸儒给气死了。一群废物,没一个有用的。” 谢昭昭道:“你为什么不请我师父来给你参谋一下呢?你别忘了我师父原来是干嘛的?他可是安国公世子的头号慕僚呢!” 赵棠棣闻言眼睛立刻一亮,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道:“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师叔的能耐可不仅仅是占卜吉凶。” 谢昭昭忽然想起来师父那句奇怪的感叹,便问赵棠棣道:“我师父说他的能耐折损了大半,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却苦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答我。” 赵棠棣摸着谢昭昭的头顶,道:“师叔的先祖就是制作灵龟之鼓和照魂镜的大匠。更是古时最着名的大巫,就是巫咸。巫咸经就是师叔的先祖所着。师叔作为巫咸血脉传人,照魂镜和灵龟之鼓已经成为了他血脉的烙印,这两样东西离开他身边,他的能力便会随时间而削弱。再加上你这个天生仙骨之人八字极阴,天生便与师叔的八字对冲,你也是削弱他运道和修为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当然不好对你说出口了。” 谢昭昭半信半疑,用玉白的一根食指反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你是说我八字不好,让师父走背运不说,还连累他没了修为?你,你开玩笑的?再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棠棣被谢昭昭给抢白得一时语塞。 他怎么知道的?他能说他觉醒了几世的记忆,知道的比她想像的多得多么?呃,这个,好像不能说。 他可不想让她也承受自己这种痛苦。什么都想起来,未必是好事一件,反而徒增烦恼和压力。 她现在这样,活得自在,天真烂漫,他觉得,就很好! 过了一刻钟左右,刘阴阳被宫婢带进了东君阁。 谢昭昭在磨墨,赵棠棣在看西北道王总督发来的最新邸报文书。 刘阴阳进来就看到这么静谧的一幕。心里突然就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就觉得眼前这两位根本就不像两个还未长成少年的小孩子,反倒像一对年轻新婚的小夫妻,正安静的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甜蜜时刻。 刘阴阳都有点不大忍心打扰了二人的这份静谧和谐。 刘阴阳轻咳了一声。 谢昭昭这才抬起头来,蹦蹦跳跳的像只小袋鼠一样跳到师父面前,亲手给师父斟了茶,说道:“师父,您喝茶!” 刘阴阳一看她模样,就知道她憋着小坏呢,把茶碗接过来啜了一口,道:“对为师如此热情,怕不是有事求为师?” 赵棠棣连忙接口道:“师叔,是小侄请师叔过来的,还求师叔帮忙给小侄出个主意。”说着,将手里的一叠文书递向刘阴阳。 刘阴阳正仔细的翻阅着文书,却见眼见一只小鼓阻住了视线。他瞬间双瞳猛地收缩,心里一震,抬头瞧了一眼赵棠棣,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那只灵龟之鼓,颤声道:“这,这是那面建鼓!七面灵龟之鼓排行第一的那面建鼓。靖王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棠棣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得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太后娘娘清冷高贵的声音响起:“棣儿,你可知你闯下了多大的祸事么?你将那具盛装建鼓的器囊丢在了哪里?” 第77章 不破不立 赵棠棣见母后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行了礼,将母后让到上座,这才道:“回母后的话,那具干尸儿臣吩咐人背回来,暂时存放在后园子的空柴房里了。母后为什么如此关心一具干尸?难道母后不是更想要得到干尸肚腹中藏着的灵龟之鼓么?” 赵棠棣语气和神情非常恭敬,还带着淡淡的疏离。可说出的话却让太后娘娘有如暗芒在背,极其不舒服。 太后娘娘心头发酸,那个曾经与她亲近的儿子仿佛就要离她远去。她知道,这是因为他记起了前世的事情,自己曾经赐给了他心爱的女人一杯毒酒。 太后娘娘深深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道:“别以为你想起了好多事,就什么事情都能掌握在手心里。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把事情都交给下面去做。哀家已经吩咐了王院正为你准备了药浴。还有但凡与那具器囊有过直接或者间接接触的人都要用药草浸泡全身十二个时辰。那具古尸必须立刻火化了,留不得。如今这小镇已经是破烂不堪,民怨沸腾了,若是再流行起瘟疫来,说不得大家都没命走出这座小镇子。” 言罢,太后娘娘的眼神落在了刘阴阳手中握着的那面灵龟之鼓上,眼中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抑。这面建鼓终于出现了。 谢昭昭听了太后娘娘所言,心里不禁一凛,算下来,她也是间接接触过那古尸的人。看来,她还是太年轻了,当时打断赵棠棣,让他用衣物包裹住古尸,却没想到这具尸体的尸毒会透过麻制的衣物入侵人体。 刘阴阳看到太后娘娘的目光扫在建鼓上,本能的将手肘向后缩了缩,样子像是害怕太后娘娘伸手来抢似的。 太后娘娘嘴角一挑,杏眼微眯,神情有些不屑的瞧了刘阴阳一眼。 刘阴阳自知动作有点太过明显,十分尴尬。 太后娘娘转而又催促赵棠棣:“怎么,哀家的话你不相信么?怎么还不去沐浴?” 赵棠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 他刚刚还觉得母后应该是看到中毒昏迷的劳夫人就知道了消息,却在他回来后两个时辰里都没有出现,他还以为母后是生他的气,等着他将建鼓敬献过去呢!原来是母后早知道尸毒的事,找王医正去准备解毒的药草去了。 赵棠棣有些后悔刚刚对母后态度。讪讪然的道了声谢。 于是,这样一幕场景出现了。厨房的几口大锅同时咕嘟咕嘟的熬着草药,浓郁的草药味道逆风能闻出二里地。 同时,后院那间小小的空置的柴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噼里啪啦的声音足足响了一个时辰有余。 包括昏迷不醒的劳夫人都被人给抬着放到了浴桶里,用药草汤汁泡上了足足十二个时辰。 刘阴阳因为摸了从古尸肚腹中掏出来的未经处理的灵龟之鼓,也不得不泡足十二个时辰的药浴。 刘阴阳被赵棠棣硬拉着与他在同一间屋子里泡药浴。 赵棠棣闭上双眼,问刘阴阳:“师叔,您看西北道的兵变和赈灾一事怎么解决?” 刘阴阳用力吸了口气,便将身子向下一滑,整个人没入药液中,直到闭不住呼吸,才将脑袋探出水面,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药汤,道:“靖王爷是打算只暂且解决眼前的问题,将赈灾和兵变安抚下去,表面上归于祥和呢?还是想将腐烂的根须连根挖掉,一切重新再来?” 赵棠棣道:“哦?此话怎讲?两者又有何区别?” 刘阴阳道:“靖王爷年纪尚幼,暂且解决问题付出的代价会小一些,不会伤筋动骨,想除去祸患也来日方长。 无论赈灾还是兵变,归根到底不过是银钱问题。两件事都可以用银子来暂时解决。 那么解决问题的银子从哪里来呢?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从富人手中弄出来。人嘛,都是贪欲不满,有了银子便想入仕。 既然皇上将西北道划给王爷做封地,西北道大大小小的官员以及正五品以下的官职王爷是可以根据实情琢情更改设置的。 王爷不如找些从七品至从五品的官职添加些职位,叫人放出风去,引那些富贾以捐银的形式入仕。荣城一带受灾的人口以及需要补发的军饷大概需要五百万两白银,王爷可以叫人测算一下,要齐集五百万两白银的数目,需要多设出多少个职位来,每个职位按高低又需要那些商贾支付多少银两。 这么做,虽然来银子很快,但也是有弊端的。日后,府衙机构臃肿不堪,王爷需要从税赋中支付的官员俸?便会陡然加大,间接的也会加大民间百姓的纳税负担。” 赵棠棣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正如师叔所说,的确,卖官是他目前能够使用的手段当中最快的来钱道。 赵棠棣学着刘阴阳方才的样子,也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下子将整个人没入药液之中,待再次从水中伸出头来,才又问道:“那师叔说的另一种法子呢?” 刘阴阳沉声道:“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生则死。” 语毕,又将脑袋扎入水中。 赵棠棣听了刘阴阳这十六个字,被他的语气所感染,不由得心中升腾起一股豪气来。 他隐隐明白了刘阴阳的意思。 西北道直隶总督王冼,字骥骜,在西北道为官二十余载,织就的人际网络关系盘根错节,西北道官场错综复杂。 师叔是想让他借此机会将西北道的沉疴一举剔除,建立新的官场秩序。 赵棠棣本就年轻气盛,就算觉醒几世记忆,每一世他都没活过三十岁。母后带着他几次转世,不过就是为了寻找遗失在丰沮玉门灵山之外的七面灵龟之鼓。 这一世应该是最后一次转世了? 如果,所有的灵龟之鼓都齐集了,就应该随母后一起回丰沮玉门了? 昭昭也是丰沮玉门不老仙草族人,她一定也会随自己回去的? 第78章 靖王爷逃了 赵棠棣晃了晃脑袋,自打沉醉上几世的记忆以来,他总是会在不经意有些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他意识到,简单的快乐再也没有了。他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天真无邪,身心自由的状态了。 赵棠棣咬牙道:“师叔,既然西北道十五城的百姓自此成为了我赵棠棣的治下子民,我必不会任由那些贪官污吏横行霸道,令百姓民不聊生,吃不饱穿不暖。我选择第二条路。” 过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重复刘阴阳那十六个字:“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生则死。” 刘阴阳道:“靖王真的决定了?” 赵棠棣没再说话。 刘阴阳也没再说话。 第二条路不好走,但却是一方明主必须选择走的路。 次日深夜,太后娘娘已入梦,睡得正沉,只听贴身宫婢急急的跑进来,跪在地上禀报道:“太后娘娘,不好啦,出事了!” 太后娘娘从梦中惊醒,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怒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此慌张?离了宫,出了京,你们这些下贱婢子就不知道该守的规矩了么?” 宫婢连连磕头求饶道:“请太后恕罪,婢子也是逼不得已,才惊忧了娘娘的好梦。是,是靖王爷留了封书信,只带了数十名随从,连夜离开了。这是靖王爷留给太后娘娘的亲笔信。” 太后娘娘一听,也顾不得再训斥宫婢了,惊道:“你说什么?”说着,光着脚下了床,一把从宫婢手中夺过信笺,匆匆展开,只是扫了一遍,气得将手中信笺撕了个粉碎,怒骂道:“赵棠棣,你个混账东西!快,派人去给哀家把那混小子追回来!等等!他若不肯回来,绑也要把他给哀家绑回来!” 谢昭昭是赵棠棣永远的同谋。 这一次与赵棠棣一起偷偷潜入西北道,谢昭昭感觉特别的刺激。 为了防止马蹄声惊动了太后娘娘的人,赵棠棣吩咐了四喜和五常兄弟俩选了上好的快马,将马蹄用棉布包裹好,一路快马加鞭的,天还没亮,已经急赶出了百余里路。 一路飞驰,可把谢昭昭,秦娘子和刘阴阳给颠得浑身都要散了架。 赵棠棣拒绝任何人带着谢昭昭。他将谢昭昭缚在自己背上,两人共乘一骑。路上谢昭昭是咬着牙硬生生的忍着全身的酸痛,不敢提出休息,害怕因为自己的娇气,被太后娘娘派人给抓回去。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二十几骑马匹终于是停了下来。 谢昭昭双腿麻木,站立都困难。 赵棠棣把她抱下马背,亲自铺好一张雪白雪白的狼皮褥,将谢昭昭放在上面休息。 谢昭昭有气无力的大声叫道:“阿娘,阿娘!快来我这边休息一下,哎哟妈哎,这马真不是人骑的,我的骨头啊,都快被颠散架了!” 可让谢昭昭惊掉下巴的是秦娘子居然只是略显疲态,根本没有大碍! 秦娘子拎着一个装水的皮囊和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来到谢昭昭面前。蹲下身来,解开油纸包,说道:“姑娘,来,先吃些小点心垫一垫肚子,再喝点水。” 谢昭昭将身子向旁边挪了挪,伸手拉着秦娘子坐在狼皮褥子上,道:“阿娘也躺着歇一会儿,赶了大半宿的路,实在是太累了。呀,这点心是阿娘做的桂花糕,我最喜欢吃了!来,阿娘也吃一块!” 秦娘子没躲过去,被塞了一块点心在嘴里。她爱怜的摸了摸谢昭昭的头顶,轻声道:“要不是遇上了十姑娘,奴婢怕是一早便自己了断,一死了之了!有了十姑娘,奴婢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谢昭昭隐约知道秦娘子丈夫和孩子是死于一场大火,但害怕勾起秦娘子巨大的悲伤,从来不敢在她面前问起。 谢昭昭本来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了一眼秦娘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因为是轻装简行,一行人根本没带锅灶之类的沉重物件,每个人身上都是背着个行囊,带了随身的衣物。 一路上的吃喝用两匹马驮着,由四喜和五常赶着缀在队伍后面。 四喜和五常两兄弟除了会养马驯马,还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 两兄弟钻入林子里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便每人拎着几只山鸡,野兔之类的野味回转了来。 几名侍卫配合默契,生火的生火,拔毛的拔毛,打水的打水。 没多时,烤肉的香味便在林间飘荡起来。 谢昭昭没出息的不停的吸着鼻子,鲜美的烤肉味道差点把她的口水给馋出来。 刘阴阳和赵棠棣却没有功夫理会众人做什么,一直在铺开的行军地图前比比划划的争吵着什么。 谢昭昭歇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可还是全身骨头肉都酸痛酸痛的,不想动弹。 可是,当她手里接过秦娘子递过来的一只烤好的野兔腿,一憋眼见到两人在不远处正争得面红耳赤的,不由得奇怪,心说这一老一小,吹胡子瞪眼睛的是在吵什么? 谢昭昭一手举着一只兔子腿,悄悄靠近赵棠棣身侧,探着小脑袋向地图上看去。 只见地图上绘制的山脉河流村落道路非常的简陋粗糙。可见手绘这幅地图之人实在不是个丹青高手,勉勉强强能让人看出个轮廓,位置也不精准。 谢昭昭道:“这地图谁画的?就这,你们也能按图索骥找得到路?你们俩个可真是高手!” 言罢,将手里的兔腿往刘阴阳和赵棠棣手里各塞了一只,道:“行啦,别吵了,你们俩先吃,等这顿饭吃完了,你们俩吵不明白的事情就解决了。” 一老一小神同步的一口咬向手里的兔子腿,又异口同声的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个什么?” 谢昭昭撇了撇红嘟嘟的樱桃小嘴,翻了个白眼儿,道:“吃也堵不住你们俩个的嘴,敢胆瞧不起我,你们俩个给我等着瞧。” 谢昭昭不是吹牛,她上学时地理这门课学的是真不咋的,但绘制地图可是专门学过的。 第79章 神地 谢昭昭的学霸属性注定她是一个非常专注的人。 一旦进入学习或者工作状态,基本就堪比老僧入定。 所以,谢昭昭在全神贯注参照着那幅粗制滥造的地图用现代绘制地图的手法还原山川河流,城镇道路以及军事要塞时,尽管刘阴阳和赵棠棣就在她身旁一直发出各种惊诧不已的声音,她却完全没有听到。 直到地图绘制完毕,谢昭昭似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忽然惊觉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不一样的能力。 看着眼前出自自己之手的精准地图,谢昭昭也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她虽然上学时绘制药用植物是必修课,而且这门课程的成绩非常优异,但是,绘制速度绝对没有这么快。 谢昭昭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从头到尾,她绘制的这幅大宗朝全境地图,而且细节如此到位,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 这种速度几乎超过了她前世用电脑软件绘制地图的速度。 赵棠棣和刘阴阳比谢昭昭本人更加吃惊,连手中的兔腿都忘记吃了。两人互相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认输了。 刘阴阳捋着胡子,点头称赞道:“小丫头这手功夫,老夫也是不得不服啊!她说的没错,这回靖王也不用与老夫争吵不休了,以此图为基准,从这里横渡西川河,沿这条路走的话,可以绕过西北道驻军所在地,晓行夜宿,大约十日便可到达总督府衙了。” 赵棠棣连连点头,看着谢昭昭的眼神亮得有如天上的星星。 谢昭昭被赵棠棣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凶赵棠棣道:“你干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儿呀?” 赵棠棣嘿嘿傻笑,道:“你可比花儿好看多了!” 刘阴阳实在是受不了了,干咳两声,道:“行了,既然可以确定路线了,咱还是好好吃顿饭!到现在滴水未进的,老夫要饿死了!” 谢昭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刘阴阳道:“师父,您老不是说只要咱们带着灵龟之鼓和照魂镜,太后娘娘和劳夫人便可以通过蔓陀沙华的族印追踪到咱们么?那咱们岂不是白逃了?” 刘阴阳正认真的在火上烧兔肉,随手指了指赵棠棣,道:“这事儿你问他。” 赵棠棣一边将手中的野鸡肉串在树枝上,然后将它架在火堆上不停的转着,一边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已经用特殊手段将那印记给抹掉了。哦,也不能说是抹掉了,我没那份修为。但我的手段足以使我母后她们追踪不到咱们。这个你放心好了。” 谢昭昭相信赵棠棣既然这么说了,便一定能做得到,便也不再多言。 秦娘子走过来,将手中的一个小铜锅子端到三人面前,里面是一锅鸡汤,汤水里还有好几种不野生菌类。 谢昭昭眼睛一亮,只吃烤肉的确太单调又油腻,正觉得缺少汤水呢,秦娘子便来雪中送炭了。 刘阴阳从背囊中取出照魂镜来,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拿起一根粗树枝点燃,将树枝烧成炭之后用火浇熄了火,又拿来一张宣纸,用木炭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一番。 谢昭昭和赵棠棣一起伸头去看,可两人谁也没看明白这老头儿写的到底是什么。 大概有一柱香的时分,刘阴阳终于将手里的木炭给扔到了一边,再将宣纸递给了谢昭昭,道:“什么也不用问,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把上面的图案全部记在脑中。一盏茶之后,老夫要考你。老夫收你为徒也有些时日了,却什么也没能教导于你,老夫想起此事,便觉惭愧至极。 靖王爷若是也对老夫这点微末道行感兴趣,与十丫头一起学学也无妨。不过,老夫有言在先,你不是我门中弟子,学了之后若是有何不测,可是与老夫无关。” 赵棠棣不由得奇怪,道:“师叔,我与师妹一同学有何不妥么?” 刘阴阳道:“当然不妥。你以为老夫不想收徒将毕生所学传承下去?只是,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学我门中的术法。无缘之人学了去,轻则败运,重则丧命。” 这话把谢昭昭给吓了一大跳,她可不想又败远又丧命的,脸上笑容顿时僵住。同时手里的宣纸便想着了火似的有些烫手,一时间,就有了一种立刻将手里那张宣纸给扔出去的冲动,苦头脸道:“师父,您老家人可别害我,我还年轻,我还没活够呢!” 刘阴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凑个什么热闹?我是说他,他学了可能会败运,不是说你!你是我精挑细选的徒儿,怎么可能学我门中的能耐会短命呢?小丫头不懂不要胡说八道。赶紧背你的,要是一盏茶功夫到了,你却没记住,小心老夫敲你的头!” 谢昭昭一看老头儿真生气了,吐了吐舌头,连忙不敢再吱声了,低下头去记那纸上的鬼画符。 谢昭昭有着前世十几年的应试经验,再加上天生的记忆力好,死记硬背这些鬼画符的玩意儿,对她来说,倒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赵棠棣本来不信邪,想跟谢昭昭一起学习刘阴阳的独门术法,怎料只瞧了一会儿宣纸上的鬼画符,脑袋便一阵眩晕,继尔头痛难忍,不得不把眼睛转开去,这才减轻了一些头痛的症状。 刘阴阳看在眼里,嘿嘿笑了两声,道:“怎么样?老夫没骗你?我门中的功夫可不是谁都习得的。头晕?头痛?这还是轻的,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赵棠棣十分不服气地道:“可是,我师父不是也习了你门中之术么?我师父不活得好好的?” 刘阴阳把嘴一撇,不屑道:“你师父刘君则?谁告诉你他习了我门中之术了?他不过是我父亲当年一时高兴收的记名弟子而已,算不上我门中之人。他只习得一些观星相,定吉凶以及一些烧制炼丹法器之类的低级玩意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第80章 不鸣则已 赵棠棣十分不服气。在他眼中师父绝对称得上神仙般的人物,好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怎么到了师叔口中,师父就像个还不配入他门中的小可怜儿呢? 赵棠棣表示他不服,十分不服。 刘阴阳看到赵棠要忿忿不平,两腮气鼓鼓的样子,也功夫搭理他。转而一心一意的教导谢昭昭,他这个千年难遇的乖徒儿,道:“还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了,靖王爷若是再捣乱,十丫头可就完不成任务了,后果么,你要不要试试?” 赵棠棣心里想的是:“这老头儿耸人听闻,在这儿吓唬人呢。”可没来由的还是很害怕师叔口中那未知的后果。于是,闭上了嘴巴,只是望着谢昭昭瓷娃娃精致的侧脸,支着肘发呆。 过了一会儿,谢昭昭将手中的宣纸翻过去,闭上眼睛,仰起头,在脑海中将宣纸上的所有符咒般的图形仔细的回忆三遍,确认自己已经熟记于心了,这才张开眼睛,望向刘阴阳,道:“师父,我记住了,你可以考我了。” 刘阴阳却捋着胡子笑道:“既然都记住了还考什么。行了,这三日里你便是做梦都会反复温习今天的功课的,三日后咱们师徒再继续不迟。” 谢昭昭心时的疑惑多得快要把她给憋闷死了,张口问道:“师父,有笔墨你怎么不用?为什么非要用树枝烧成炭来画这些符咒呢?” 刘阴阳脸上笑容一僵,道:“谁跟你说这是符咒的?你师父我又不是道士,画的什么符咒?” 谢昭昭奇道:“不是符咒?那是什么?难不成还是文字?” 刘阴阳点头道:“这次你还真是猜对了,就是文字。一种已经失传已久的文字。老夫今天教你记住的才是真正的巫咸经原文。你之前背诵的不过是后世的人以讹传讹编造的罢了。” 谢昭昭一脸的不可思议,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师父!既然那是假的巫咸经,那您老怎么还一本正经的叫我背呢?” 刘阴阳无言以对,只能干咳几声,掩饰一下尴尬。他能说那时他还没想好要倾囊相授么?他能说在知道了太后娘娘,劳夫人和靖王爷的真实身份之后,他知道劲敌在侧,他一个人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么?他能说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不是十分相信赵棠棣能站在自己这边么? 不能说,这些私心坚决说不得。虽然他心里依旧是防着赵棠棣的,但是,就是不能说出来。 谢昭昭一见师父的神色,就知道这老头根本不想说实话。想了想,这些事情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但有些事情,她还是必须知道,关乎自己的性命和未来。 于是,谢昭昭正色道:“师父,你到底跟靖王爷怎么串通一气的?你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咱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赵棠棣一边看着谢昭昭绘制的地图,一边道:“这个没什么要隐瞒你的。我只是想做西北道真正的主人。皇上既然将西北道十五城都划给了我,那就是我的责任。我治下的子民,我要他们衣食无忧,生活幸福,就必然要将那些阻碍我实现理想的贪官污吏连根拔起。” 谢昭昭有些疑惑地道:“你确认你只带着这二十几号人,孤军深入就能将西北道的贪官连根拔起?将西北道的天给翻过来?你是不是有点幼稚?比我这个五岁的女娃娃还幼稚!” 刘阴阳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没听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么?西北道官场之所以乌烟瘴气的,只因为西北道直隶总督王冼那老儿拥兵自重,只手遮天,这些年来吃朝廷的空饷,贪墨西北道的税银税粮,皇帝虽然心知肚明,却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又天高地远的,鞭长莫及。 那王冼欺殿下年幼,更是借荣城水灾之机设计兵变,殿下人未到西北,便已给了殿下一个下马威。 他是笃定殿下手中无兵无钱,自然不敢得罪于他。他以为强龙难压地头蛇,将殿下的气势先压下三分,就算殿下人到了西北,也要唯他马首是瞻,凡事以他为尊。 殿下人虽小,志气却高。 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王冼自然做梦也想不到,以殿下才过总角之年,便有这份胆识,孤身入险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他个措手不及,在万军之中取他首级。 大多依附于王冼之人,每多利益熏心小人之辈,又有几人与他能以义气相交?自古以利相交者,可以同富贵却不可以同患难,根本经不起考验。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只要王冼一死,殿下便可以趁势夺回西北道的掌控权。 此乃一劳永逸之法,虽凶险却可以一搏,有何不可?” 谢昭昭不禁瞠目结舌,指了指赵棠棣,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以为你是谁?还万军中取人家首级?你英雄盖世?你武艺超群?” 赵棠棣神色一正,面色肃穆,眼神犀利,浑身气势勃发,哪里有半点儿十岁的孩子稚嫩的样子?仿佛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充满一股肃杀之气。 谢昭昭吓了一跳,一时间仿佛有些不认得赵棠棣了。她虽然知道赵棠棣与自己一样,孩童的外表下有一颗成年人的心,但她却不知道从前的赵棠棣究竟经历过什么。 她的记忆都是现代和平年代的学业和职场经历,哪里能想得到赵棠棣的记忆有多么血腥和残酷? 而刘阴阳之所以给赵棠棣出了这个暗杀王冼的主意,就是因为他知道赵棠棣的真正能力。 谢昭昭深吸口气,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儿,把银牙一咬,道:“好,我支持你。不过,我们还是要做万全的准备才是,要做到一击必中,还真不能只靠你那九龙连弓驽。你得考虑几种方案,到时候看实际情况决定用哪套方案。” 赵棠棣忍不住调笑道:“哎哟,真没看出来,咱们只有五岁的十姑娘居然还知道多设计几套备用方案呢!” 谢昭昭冲他呲牙示威。 第81章 购物狂本色 劳夫人侍立在主子身侧,偷偷的用那双足以媚惑众生的丹凤眼瞄着脸色铁青的太后娘娘,噤若寒蝉。 屋子里静得可怕。 劳夫人可以感受得到,主子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派出的一队队人马陆续回来禀报,没有发现靖王爷的踪迹。 劳夫人实在是受不了这种静寂带来的强烈压迫感,半晌,小心翼翼地道:“主子,依奴婢看,殿下一定是觉醒了前几世的记忆,有的是办法阻断旁人的追踪。这些凡夫俗子哪里能及得上殿下半分的聪明才智?追踪不到是必然的。 主子不妨往好处想想,殿下现如今可不是旁人表面上看到的十岁孩童,殿下是世间少有的少年英雄。殿下有他的一定之规,也有必胜的把握,才会千里奔袭,制敌于出其不意之间。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会安然无恙的。还请主子宽心。” 太后娘娘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绝对不会打无把握之仗,更不会一时兴起,鲁莽行事。 她之所以在这里生闷气,完全是因为自己这个母亲在儿子心里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重要地位。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失落更多一些。 太后娘娘压了压心中的火气,终究还是心疼儿子,道:“给你在西北道安插的眼线传信过去,叫他们暗中助靖王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哀家自有重赏。” 劳夫人嘴角微勾,心道早就知道会这样。主子再气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向小主子投降?为人母,就没有能拧得过子女的。 劳夫人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主子,按理说,刘阴阳随身携带了照魂镜和灵龟之鼓,那两样宝物上面奴婢都刻了咱们族印的,怎么会追踪不到他们的踪迹呢?” 太后娘娘看了劳夫人一眼,手里的锦帕甩了一下,擦了擦嘴角,道:“是棣儿干的,他早就有办法让族印追踪之术失效了。你吃过他的亏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不长记性的?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于事无补,退下。” 劳夫人应了一声,行了礼倒退着出了屋子。来到自己养信鸽的小院子,写了密信,封进小竹筒,拴在信鸽的脚上,捧着信鸽来到屋外,双手向上一扬,说道:“去,孩子,早去早回。” 洁白的信鸽舒展双翅飞上天空,只是片刻间就化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不见了踪迹。 赵棠棣并不知道母后已经迫不得已,开始想办法为他善后了。 谢昭昭听了刘阴阳的话,十分吃惊,原来这种鬼画符般的文字才是真正的巫咸经! 可是,这种文字她见都没有见过,汉字的演化,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 汉字演变依次为陶器文字,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楷书。 当然中间还有很多漫长的过程。 然而刘阴阳叫她记在脑子里的鬼画符般的文字却是哪种文字都不是,难道是少数民族的一种稀有文字? 刘阴阳似乎能看出来谢昭昭在纠结什么,笑道:“十丫头,你也不用瞎琢磨了。为师叫你记下的文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是一种巫术特有的文字。你只管记住,有时间为师再慢慢教你如何辨别它们。” 谢昭昭心痒难耐,搞不懂的东西,她势必要搞懂才能睡得着觉,便缠着刘阴阳,请他给讲讲这种巫术文化的来历。 刘阴阳却死活不肯讲,只说时机还不成熟,不能说。 气得谢昭昭想把他颏下的胡子都揪光。 一路上,谢昭昭都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能够让赵棠棣这次行刺万无一失。 说实话,谢昭昭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在历史书里和小说里看到过古时的刺客有多厉害,一人一骑,千里奔袭,独闯敌营,一剑在手便可取敌将首级,甚至可以做到毫发无伤。 谢昭昭觉得,那完全是一种作者在描绘心中的英雄情节,一个人就算再厉害,那也是肉做的,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一群狼,一个人再厉害再牛叉,怎么可能在万人军中来去自如呢? 在谢昭昭看来,这纯属扯淡。 而赵棠棣现在做的,也是扯淡。 这一日,晓行夜宿的一行人马来到一个名叫桑树台的小镇子上。 一路上补给已经消耗一空,赵棠棣不得不停下来,找了一间稍偏远,不惹人注意的小客栈落了脚,吩咐几个随从分别去采购必须的补给。 赵棠棣经不住谢昭昭纠缠,只得被她拉着去了集市上。 小镇上的集市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只有每逢一,三,五的日子才开市,比如初一,十一,二十一,初三,十三,二十三,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些日子才有集市。 也是恰巧,今日刚好是九月十三。 一路行来山道多于平道,野外多于山村,很难得见到如此热闹非凡的景象。 虽然赵棠棣觉得越往人多的地方靠,暴露身份的风险越高,可他还是抵不住谢昭昭那双水灵灵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两人一起在集市上从东逛到西,从小摊贩逛到各种商铺。 谢昭昭买了一堆没用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甚至还买了不少粗盐块,还有新鲜的大大的鱼泡儿。 赵棠棣身为资深劳动力,不得不捏着鼻子帮着她提着那些腥得要命的东西。 逛到最后,赵棠棣脖子上,腰上,两手,后背,哪哪都是挂得满满的、一串一串的、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的油纸包。 秦娘子看到从外面回来的两个孩子,再瞧到赵棠棣那副模样,想笑又不敢笑,不笑又憋得难受。只好快步走上前去接赵棠棣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 秦娘子一边接手,一边道:“哎哟,殿下要买这么多东西,何不带几个人去?这么多东西可不是要把殿下给累坏了?” 赵棠棣白了谢昭昭一眼,道:“你问她!都她一个人买的。我身上的银子都被她花了个精光!若不是我身上没了银子,她还要买呢!” 谢昭昭一屁股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说啥也不起来了,敲着腿,道:“哎哟我的娘哎,累死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买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你,你还怪我!” 第82章 此中有诈 赵棠棣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奇道:“为我?!那你说说,怎么个为我法儿!你瞧瞧你买的这些东西,哪一样我能用得着?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买些个绣线绣撑了,胭脂水粉了,什么头面首饰了,我都觉得应该的,可你呢,你瞅瞅,粗盐,鱼泡,鸭肠,爆竹,还有这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的,最最要命的是,你在铁匠铺子里收了这么多的碎屑干什么用?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谢昭昭低声嘟囔一句:“以你的智商,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赵棠棣没听听,问道:“你说什么?” 谢昭昭不再理会他,自顾敲着腿,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还有力气说话呢?我都饿得快没气儿了。阿娘,阿娘!我阿娘呢?快来救救她可怜的姑娘!我要吃肉肉,饿呀!” 谢昭昭这么一喊,赵棠棣肚子也咕咕叫起来,逛了这么久都没顾上喝口水,被谢昭昭当苦力使唤大半日,真是又累又饿。 刘阴阳看着这一对活宝,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恰好今儿天气晴朗,不冷不热的,温度正适宜。 秦娘子干脆将做好的饭菜都从厨房端了过来,就在小院子中的石桌上一摆,四个人一起围坐下来,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饭。 这一次的行程,最出乎谢昭昭意料之外的就是秦娘子,她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女人模样,却是十分的坚韧,身体素质也远超她表面看起来的弱不禁风。扛折腾的程度,似乎比起刘阴阳这个大男人来,都要强上一二分。 谢昭昭觉得这次出行最大的收获是,因为急于挣脱太后娘娘的追踪,根本顾不上讲什么主仆规矩,这倒是让秦娘子少了很多拘束,渐渐的不再那么拘泥于主仆之别。 秦娘子对待其他三个人的态度上,少了小心翼翼,恭敬疏离,多了几分热情和随意。 赵棠棣不知怎么的,就感觉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的,很温馨,就好像平常百姓家的一家四口人坐在自家小院子里,在吃一餐平平常常的饭。远比在自己宫里,在母后宫里吃的饭要舒服得多。 石桌上围坐着的四个人均有同感。虽然谁都没把感受说出口,但能从其他人愉悦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上感受得出来。 谢昭昭一边夹菜往嘴里塞,一边拿她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不停的来回扫着刘阴阳和秦娘子两个人。 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变化。 当然,谢昭昭乐见其成。 赵棠棣一见谢昭昭不怀好意的笑,就知道她心里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呢。心想,这个丫头无论转生几世,都改不了她爱管闲事的臭毛病。 四个人合合美美的坐在一桌吃着饭的同时,太后娘娘却正在为儿子的一走了之绞尽脑汁的善后、俗称擦屁股。 刘阴阳虽然修为大损,对算计人性却依然擅长。他算准了太后娘娘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置亲生儿子的生死于不顾。 太后娘娘久居深宫,必然清楚儿子这一去,生死攸关,她既不能拖后腿,也不能坐视不理,她须得倾尽全力为儿子助儿子一臂之力。 她除了吩咐劳夫人动用多年培植的安插在西北道直隶总督王冼身边的暗桩之外,还做了一件对赵棠棣十分有利的事情。 那就是帮助赵棠棣隐瞒行踪。 她故意命人将赵棠棣居住的院子加强巡卫,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安排了四轮的巡卫十二个时辰轮流换值,将赵棠棣的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既不让任何人进也不准任何人出。 她则每日里都要召见王院正,同王院正一起在赵棠棣的屋子里去呆上一刻钟。 如此神秘的做法,引得外面胡乱猜测,各种说法纷至沓来。 太后娘娘无疑是聪明的,她既没让人放出什么消息,也没给任何人打探消息的机会。 她这种做法反而起到了最好的隐瞒消息的效果。 外界纷纷猜测,靖王殿下一定是染上了那具干尸的尸毒,人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因为眼见王院正日日去靖王的院子,靖王的院子里不停的飘出浓郁的药草味道。但却仍不见靖王露面,若不是人已经不行了,绝对不会这么久卧床不起,无法见人。 果然,就这样过了几日。 王冼派来监视赵棠棣,催促赵棠棣出赈灾银子的那位百夫长,将一封密报五百里加急,送回了王冼的府上。 王冼看着手中的密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蓬乱糟糟的怎么打理也梳不顺的络腮长胡子一翘一翘的,看完手中的密报,将密报往桌上一摔,抚掌大笑:“众位,都瞧瞧,都来瞧瞧! 赵棠棣那乳臭未干的小儿,果然是金枝玉叶。 好日子过惯了的,哪里经得起半点的风浪? 这西北道十五座城池的天下依然是我王骥骜的天下!任谁也夺不得! 他赵棠棣一个黄口小儿,便要打着封地之名想从老夫手中夺去这十五城?做梦去! 这西北道十五城老夫苦心经营了二十几年,岂容他人觊觎?” 堂中足足有二十几位门客,都是王冼这些年精挑细选才留下来的,各有特长。 二十几人将那密信有如击鼓传花一般,轮流看了个遍。 其中一人与王冼乃是同族,有些沾亲带故,却是王氏旁支里一个佃户人家的儿子。读了书,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但却从此止步于秀才,乡试屡试不中,直到三十开外,家中实在供不起他再考,便托人使了银两将他送进总督王冼府中谋条出路。 此人在族中排行第二,人称王二宝。官名王仲才,号灼华先生。 当然,灼华先生是他自己中了秀才之后为自己起的号,官名是他出生时祖父按排行给他取的,他相当不满意这个又土气又俗气的名字,但苦于改不了,只得在中秀才之后为自己取了个号,弥补一下对名字的不满。 所有人看了密信都在说吉利话,拍王冼的马屁,只有这位灼华先生柠了眉头,照着所有人的头顶浇了一盘冷水:“大人,依在下之见,此中有诈!” 第83章 月且古国的使者 王仲才此言一出,登时满堂的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其中有不满他横插一杠的,有等着看他笑话的,更有甚者还有等他一出口就给他下马威的。 凡此种种,均落在王仲才那一双精光内敛、眼泡发肿的小眼睛里。 王冼心里虽然并不喜这个远房的旁支弟弟,却还是压了压心里的不满,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讲!” 王仲才行了一个很典型的书生礼,右手成掌附在左掌背上,弯腰一揖,道:“大人,且先不要说靖王爷身边有太后娘娘跟随在身侧,就算靖王爷年幼,不懂得这其中的玄机,但太后娘娘毕竟在宫中生活多年,没吃过肥猪肉总要见过肥猪走,十几年从小小的宫人登上太后的凤位,绝非等闲妇人。怎会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被大人几封公文给逼入绝境? 大人当初只派了一位百夫长带着百十号人去靖王处索要军饷,便已失了先机。 的确,靖王此地离京,据京城传回来的消息称,靖王是得罪了圣上,才被贬到西北道的。随来的护卫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军队,都是临时召来的一些江湖散客或是有些武艺根基的常人而已。 可大人还是托大了些。俗话说的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靖王爷和太后娘娘一行,再受排挤,出京再仓促,身边还是不乏有能人异士的。以那名百夫长的心性能耐,想要获悉靖王爷的真正打算,怕是难如登天。” 王仲才话还没有说完,几名门客七嘴八舌的开始声讨他。 “灼华先生此话怎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是呀!莫说咱们大人亲手培养出的一名百夫人,便是一名十夫长,对付一个刚满十岁的黄口小儿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仲才兄此话可有根据?还是,只不过是仲才兄的臆想而已?” “王贤弟此话有些马后炮了,当日大人吩咐百夫长去接洽靖王一事,贤弟也在场,那时怎地不见贤弟站出来说个不字呢?” “仁德兄此言甚是,莫不是仲才兄早就合计着等到今日给大人上这么一课么?” 有人开了头,便不乏跟进的其他人。 双拳难敌四手,尽管王仲才十分的不服气,却一张嘴,一个舌头根本说不过二十来号本就依靠唇舌谋生的这些门客。 王仲才抬头看了看坐在上首座位上的王冼。只见这位堂兄面色阴沉,既没有喝止那些门客的意思,也没有为他说话的意思。 王仲才心里一冷,直觉得自己在这里就是多余的,好像是个要饭的乞丐一样,正在低三下四的向自己这位位高权重的堂兄岂求一口冷饭吃。 王仲才多年来积聚在胸中的愤懑在瞬间达到了顶点。他最后瞧了一眼王冼,知道自己在这里再也没有苟活下去的意义了。 王仲才没再为自己辩解一个字,只是默默的向王冼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王冼看着王仲才略显寂寥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王冼抬起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大家都知道这是大人有话要说了。 “众位,骥骜三日后设宴款待月且古国的使者,城中几位世家均会派人出席。晚宴酉时三刻在浩气堂准时开宴,还请诸位准时到场。另外,众位可自去了解月且古国的民俗之类,莫要在宴上说些失礼的话,做些失礼的事,惹怒了月且古国的使者。” 众人答应着,齐齐告退了。 出了院子,这才有人窃窃私语道:“大人选择此时将王仲才挤兑走,原来是因为这个。” 另一人道:“兄台小声些,莫让旁人听了去。听人讲王仲才的生母便是月且古国的一个什么公主。据说身份还不低。” “什么公主?那都是传闻罢了!说是公主的贴身宫婢?反正身份该是很卑贱的,否则怎会流落到此地,嫁给一个王家族里的破落户?” “哎!仁兄此言差矣!这王仲才的生母可不是什么宫婢,的的确确是月且古国的公主!只不过是个不守妇道,与王仲才父亲私奔,这才被月且古国逐出王族的!以公主的侍婢之名示人,不过是掩人耳目,嫌说出去丢人罢啦!” “行啦!禁声!莫要再说啦,王仲才又回来了。” 王仲才昂首阔步面无表情的向人群走来。 众人在人后议论他,瞧见正主来了,总有些不自在。此时见王仲才大踏步走来,不由自主的向两旁闪开一条道路。 由此便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景象。 王仲才走在中央的通道上,两旁侍立数人,反倒有点象夹道相逢,众星捧月似的。 王仲才在堂屋门前被王冼的小厮给拦了下来:“先生,先生!请止步。大人说了,谁也不见。” 王仲才斜眼睨了一下小厮。 不知怎么的,那小厮就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不由得一缩脖子。 王仲才道:“好,我不进去。请小哥儿去给大人打声招呼,就说灼华感谢大人这些年的一饭之恩。最后,再跟大人说句体己话儿,至于大人信或不信,那就不是在下能做得了主的了。小哥儿只需跟大人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今夜大人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东西可是个祸根。” 几句话说得小厮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先生说的是什么东西?” 王仲才却已经离去,听得小厮问话,头也不回地道:“你只管将在下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大人,是什么东西大人自然是知道的,不劳小哥儿操心。” 安国公世子此时此刻正坐在西北道总督府衙安排的官驿中,一身月且古国特有的服饰,头上戴着由海龙骨制成的头饰,那是月且古国的王才有资格佩戴的头饰。 安国公世子仿佛是换了一个人,现在这身着装打扮,气质与原来迥异,就算赵棠棣与他面对面,都很难将他认出来。 第84章 灵器 安国公世子手里端着一只月且古国特有的琉璃杯,酒杯里斟满了浆红色的液体,这是月且古国特有的地理位置盛产的一种浆果,当地人管这种果子叫媚儿娇,因为它红的犹如女儿娇俏的脸蛋儿,由此得名。 这种果子颜色鲜艳,但果肉却并不好吃,味道酸涩,后来有人拿它酿了果子酒。酿成了酒后,味道醇香甜美,回味无穷。 此次来拜访王冼,这种媚儿娇酿成的果子酒以及喝媚儿娇用的琉璃酒盏就是送给王冼的礼品之一。 安国公世子看着天上圆圆的,如银盘般明亮的圆月,一时悲从中来。 他起事失败后,带着月且古国的古老信物——灵龟之鼓前往月且古国避难。原以为凭借灵龟之鼓既便坐不上月且古国国王的宝座,以灵龟之鼓为交换条件,借兵攻打大宗朝,也该可以达成心愿。 哪知月且古国现任国王札不勒,虽然没有君主的信物,却因勤政爱民,在他的治理下,月且古国百姓安居乐业,人民生活幸福,早已成为了月且古国的精神领袖。 安国公世子通过西南道代理盐道使,也就是他的那位过继出去的亲弟弟王申椒,联络上月且古国的一位勋贵。经过那位勋贵的努力运作,这才带领残兵败将手持灵龟之鼓到达月且古国面见国王札不勒。 直至今日,安国公世子仍然忘不了初次与札不勒见面时的情景。 在他内心之中,月且古国不过是弹丸之地的蛮夷小国。说好听些叫个国家,说难听些,还比不上大宗朝的一个州府呢。 他是大宗朝安国公府的世子不错,可骨子里流的血却有一半是月且古国王室宗亲的血液。若论血统纯正,这位代国王札不勒,不过是月且古国先王一个奴隶的后代,在那个月且古国遭逢巨变的年代,阴错阳差的承继了大统,登上了王位。 月且古国自古以来就有祖训传下来,凡月且族人,得灵龟之鼓者可得天下。灵龟之鼓是月且古国君王的权利象征,就好比大宗朝皇帝的玉玺,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它。 可是,在他面对札不勒那淡淡的毫无表情的面孔时,安国公世子知道,祖训怕是传不下去了,面前的这个代君主,绝对不会遵从祖训,退位让贤。 更可怕的是,安国公世子感到了危机四伏。札不勒并不像他表面上展示给子民的那样亲和宽容。 他从札不勒的眼神中看到凶厉的光芒,那是想置他于死地的眼神。 安国公世子不免在心中冷笑,不慌不忙的将怀中的灵龟之鼓拿出来,道:“陛下是想杀了在下,得到这个东西么?陛下也不用杀我,这个东西送给陛下便是了。” 说着,他将灵龟之鼓递向札不勒。 札不勒眼神微闪,十分不解。在他心里,这么重要的信物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转赠于他人呢? 札不勒没有伸手去接。 安国公世子哈哈一笑,将手中的灵龟之鼓向大殿中央的炭盆里投了过去。 札不勒吓了一跳,立刻从龙椅上站起来。 一旁的侍者急急忙忙的向炭盆奔过去,想从火苗中抢救出对月且古国所有子民来说,都是信仰源泉的珍贵信物。 安国公世子望着那只灵龟之鼓被炭火点燃,烧得正旺,火光映照着侍者因焦急而扭曲的脸。 札不勒看着火焰中的灵龟之鼓,却哼了一声,松了口气似的坐回到龙椅里,端起琉璃盏抿了一口极品的媚儿娇,又轻轻的摇了摇手中的琉璃盏,晶亮透明的盏壁上挂满了浆红色的酒汁,一股水果的清香混合着酒的浓郁从琉璃盏中飘荡开来,不一会儿,大殿里便满是清香的气息,中人欲醉。 过了半晌,札不勒将大半盏的媚儿娇品尝下肚,这才慢悠悠拖长着声音,说道:“世子想要孤王拿什么作为交换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安国公世子也学着札不勒的样子,慢慢的品尝了琉璃盏中的媚儿娇,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味了一下醇香的果子酒,这才睁开眼睛,赞道:“这媚儿娇当真是名不虚传,饮之回味无穷啊!” 言罢,他话锋忽然一转,道:“以陛下的出身,肯定是从没见过真正的灵龟之鼓的,居然也能对这件宝物的特性了若指掌,看来,陛下也没少对它下功夫!”说着,瞧着炭盆里的烧得正旺的那面小皮鼓,又笑道:“陛下想要多少面这样的灵龟之鼓?在下这里多的是呢!” 札不勒脸上的肉不自禁的跳了跳。但是,真正的灵龟之鼓在此人手上,现在还不能杀他。 札不勒在心里又给安国公世子记上了一笔,等待日后找机会清算他的不敬之罪。 札不勒最讨厌别人提及他的出身。他出身卑微,能登上王位,实在是苍天恩赐。可这个安国公世子,居然就胆敢当着矬人说短话,真是不知死活。 札不勒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两声哈哈,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世子看来是没有诚意的,来人哪,送客!” 安国公世子当真就抬屁股走人了。 留下札不勒一个人在大殿上气得来回转圈儿。 侍者端了参粥进殿,站在一旁不敢打搅陛下,只能垂着头静静等待。 终于,札不勒停下来,走到侍者面前,夺过参粥,一口喝了下去,将碗猛地摔到地上,清脆的响声,震得侍者心里直发颤。 过了一会儿,侍者从眼角余光里看到陛下走到炭盆旁,仔细瞧着盆里的一团灰烬,咬牙切齿道:“居然敢用假东西糊弄孤王,当真是找死!” 侍者忍不住好奇心,仗着平日里陛下待他还不错,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难道真的灵龟之鼓是不惧火烧的么?” 札不勒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真正的灵龟之鼓岂止是不畏火烧?真正的灵龟之鼓是世间罕有的灵器,那是有灵性有生命的灵器。它能随着主人的心意自由的变大缩小,小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大到可以改变一国之运。” 第85章 交易 札不勒在大殿中央站定,负手而立,眼望远方,叹道:“月且族的先祖九死一生从灵山带回一面灵龟之鼓,这才有了创立月且古国的机运。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作为传国信物的。” 侍者想了想,揣摩了一下陛下的心思,这才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既然传国之宝就在那位安国公世子手中,不如将他抓起来,逼他交出宝物。” 札不勒根本不屑于与一名侍者谈论国家大事,并没再说话,仿佛根本没听到侍者之言。 侍者也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能引起陛下的重视,更不会采纳自己的建议,干脆就闭上了嘴巴,也不敢再吭声了。 札不勒能以卑微的身世爬上王位,自然并非等闲之辈。他能从安国公世子那张看似俊朗非凡的脸孔上,看出不择手段的毒辣。他既然有胆量来与自己交涉,那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逼迫他不是个好法子,以他的狠辣,宁死也不会成全旁人。 札不勒一夜没睡,次日一早便吩咐侍者又将安国公世子带入宫中。 安国公世子却是脸色红润,似乎一夜睡得很好的样子,精神奕奕。他见了札不勒,也只是微微躬身,并没有行大礼。 然后,安国公世子微笑着瞧着札不勒,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札不勒终于是沉不住气了,清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嗓子,问道:“说!什么条件你才肯交出我月且古国的信物。” 安国公世子却道:“陛下高坐于庙堂之上,在下垂手侍立于殿中,陛下却要在下说出公平的交换条件,陛下认为这便是公平交换?” 札不勒忍不住怒气上冲,忍不住想叫侍卫拿下这个不知死活,目无尊卑的东西。 可对上安国公世子那笃定的眼神和微带讥讽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眼前这人的眉眼五官一下子与祖庙中那尊黑玉雕像重合在一起。 札不勒不禁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在心底里升起一股敬畏来。没有人知道,他已经登基二十几年的时间了,但是,却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他既无先王的传位遗诏,更无祖宗的传国信物。 只有他自己知道,从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出身低微的、自卑的札不勒。 没人能明白札不勒的心路历程有多艰辛,更没人能体会他内心的孤独、自卑和不愤。 许多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札不勒还是按耐住了心中的怒火,尽量使语气显得平静无波:“来人哪,给安国公世子赐座。” 安国公世子优雅的撩起长袍的下摆,大马金马的往椅子里一坐,仿佛他并不是这里的客人,反倒是这里的主人般,底气十足地道:“在下的条件很是简单,在下虽手握月且古国的传国信物,却志不在此。当初我祖上这一支南下中原,除了寻找丢失的传国信物之外,更重要的使命便是扩大月且古国的疆域,开疆扩土,称霸中原。” 札不勒一震,他自登基以来,想的便是如何偏安一隅,可从没想过要开疆扩土。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已经在气势上矮了对面这位安国公世子一截。 安国公世子目光炯炯,道:“在下之所以坦荡对陛下言明此意,不过是请陛下放心,我,志不在此,月且古国的传国之宝早晚会交到陛下手中。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念在你我皆是月且族后裔的情份上,请陛下帮我个小忙。 在下想以月且古国的名义去西北道拜访直隶总督王冼王大人。 请陛下准备些见面礼,也无需多珍贵,只挑些月且古国的特产即可。再者,还请陛下亲自手书国书一封,以我为月且古国使者,去拜见总督王冼大人,陛下以为如何?待我从西北安然返回,自然会将手中这面灵龟之鼓敬献与陛下。” 札不勒将安国公世子的话,在心中反复想了三遍,突然抬起头,望向安国公世子,恍然大悟,喜道:“难道世子是想从西北道撕开大宗朝一道口子?孤王虽然没去过中原,却也知道西北道直隶总督王冼绝非等闲之辈,在西北道拥有绝对的权力,朝廷几乎拿他毫无办法,俨然已然形成他自己的小朝廷。如此之人,必有反心,只不过缺少一个契机,一个借口而已。世子是想为王冼送去一个合适的契机么?” 赵棠棣一行人晓行夜宿,不消几日,也来到了西北道直隶总督府所在地——景州城。 以防万一,安全起见,刘阴阳在入城之前还是为队伍里的每一个人按照景州城百姓的长相特征化了一个平淡无奇,绝不会引人注意的妆容。 谢昭昭看着那些平平常常的面粉,染料,胭脂之类的东西在刘阴阳手里化作改装易容的工具,感到十分的神奇。 谢昭昭夸赞道:“师父,说实话,我拜您为师也有些日子了,也没学到什么正经的本事,你除了天天叫我记那些我根本看不懂的鬼画符,有用的一点也没教我。不如,你把这个本事教给我?我看你这化妆的手艺还真是不赖。” 刘阴阳真是拿这个徒弟一点办法也没有,什么叫也没学到什么正经的本事?什么叫天天叫她记那些根本看不懂的鬼画符?那是这世上唯一正宗的巫咸经原文好么? 巫咸经中所蕴含的力量足以开天辟地,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世上有多少人对巫咸经原文垂涎三尺而不可得,他天天手把手的教她背,教她记,却落了个什么正经本事也没教的名声,真是叫他又好气又好笑。 刘阴阳一边抄起一把面粉倒在一只竹碗之中,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人的脸色,嗯,白中偏黄,与西北道这里普遍黄中带黑的肤色迥异,一眼便能被人认出是外地人。 于是,刘阴阳找了些合适的染料对上胭脂,又加了一勺他自己熬制的半透明粘稠状的液体,倒入那碗面粉之中,搅拌了一会儿,用竹筷挑起一些膏体,冲着日光仔细看了一会,又用手指捏了捏那膏体,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杰作十分的满意。 第86章 刘阴阳一边往那护卫脸上抹调好颜色的粘稠膏体,一边对谢昭昭道:“你想学易容术?哼!想都不要想。” 谢昭昭眼睛瞪得溜圆,撇着小嘴,道:“不会?师父你这么小气?” 刘阴阳不再搭理谢昭昭了,专注的开始修整那护卫脸上的膏泥,仿佛在制作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一名已经易了容的护卫来到赵棠棣屋子前站定,抬手轻轻叩了叩门,低声道:“王爷,小的准备好了,王爷还有其他吩咐么?” 赵棠棣本来很好奇刘阴阳的易容术,但时间紧急,需要安排的事情多如牛毛,根本没有闲功夫去看热闹,听到第一个去易容的护卫回来了,立刻兴致高昂的起身亲自开了门。 待赵棠棣瞧见门外站着的那个陌生人,不禁怔立地当场,指着那护卫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简直就是两个人呀! 刘阴阳为护卫易容改装成了当地农人的模样,十分的传神,从黄中带黑的肤色,到高高的颧骨,再到宽宽的天庭,天啊,这要不是早就知道是易容改装的,真的就以为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北农户呢。 护卫看着赵棠棣的反应,也是不禁有些得意地道:“是不是连主子都认不出奴才了?这下可好了,奴才出去打探消息便方便得多了。” 赵棠棣道:“你这副长相倒是可以蒙混过关,只是这口音可与当地人相去甚远,除非你不张嘴,只要一张嘴,必定会引人怀疑。” 哪知那护卫突然张嘴说了一句话,赵棠棣一个字都没有听懂,赫然便是当地人的土语。 赵棠棣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道:“你怎么会说当地土语?” 护卫道:“不只奴才会,咱们这二十几号人里大半都会说呢!先生当初挑人时便有这么一个硬性要求,就是要会说几句西北地区当地的方言。奴才说的还不算最好的呢!” 赵棠棣不禁对刘阴阳肃然起敬,这老头做事实在考虑得太周到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挑出身手好的,会说西北方言的,还要忠心耿耿的。最最难的是还要保密,避免走露风声被母后的人发现。 真不知道师叔是怎么做到的?这种识人的手段他必须得向师叔讨教,学会了必定对自己日后的大业有很大的帮助。 赵棠棣道:“好了!你去,就按原计划执行,没有其他的吩咐了。” 那护卫答应一声,行了礼,退出去了。 西北道直隶总督府后衙外,一条弄堂里,有一排小酒馆、茶馆以及各色糕饼、针线铺子。 这里俨然已经形成了颇有些规模的商业小街。 一名头上裹着青布包头的农家汉坐在小酒馆的门口处,正就着一碟茴香豆,烫着一壶店家自酿的米酒,边吃边望天儿。 农闲时点上一碟茴香豆,喝上一壶粗制的米酒,是当地人最爱做的消遣。花不了几个铜板,喝上一顿小酒儿,再美不过了。 此时正是下晌时分,小酒馆里闲汉不多,有聚在一起猜拳的,有独自坐在一角自斟自饮的。 店小二看着门口坐着的那位,有些奇怪。 一般来店里喝酒的都是熟客,就算有偶尔路过的陌生客人,那也是吃过了几盏酒便走,鲜少有这位客人这般,一坐就是一整日的。而且从始自终,除了喝酒,便是抬眼望天儿,一句话都没说过,对其他客人的吵嚷仿佛半点没听见似的。 店小二因为客人少,闲来无聊,便顺着那奇怪客人的眼神儿,也跟着望天儿。 终于,他顺着那客人的眼神,看到了一位贵客。 店小二一见财神上门,立刻来了精神,从长椅上跳起来,一溜小跑着迎出门外,冲着那贵客招呼道:“哟,二爷,您今儿怎么这么得空儿?这个点儿光顾小店?” 那位被称做二爷的汉子笑了笑,道:“爷当然是有大买卖上门,成了买卖,来你这里歇个脚,喝两口,不用废话,老规矩。” 店小二响亮的吆喝了一声:“好嘞!二爷您请上座。” 店小二一边用手中的抹布狠狠的抹着桌子,一边拍着这位二爷的马屁:“二爷,瞧您这红光满面的,这又是得了总督府里的好差事?” 二爷嗓门响亮,十分得意的哈哈大笑了几声,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往桌子上一拍。道:“今儿爷可是得了个好差事,你小子当真是鬼精鬼灵的,看出爷心情好,成!今儿只要叫爷喝高兴了,打赏可是少不了你的。去叫你家厨子好好露两手,给爷侍候好了,爷吃得满意,喝得高兴,都少不了你们的赏。” 店小二兴冲冲的答应着去厨房叫起菜了。 一转头间,却看到门口那农家汉子终于不再望天儿了,而是转过了脸,盯着二爷看。 店小二心下好像明白了几分,这个人应该是专门在这里等二爷的,不肖说,一定是请二爷赏口饭吃的。 这一片谁不知道二爷与总督衙门里的大管家是亲戚?但凡想进总督府当个小厮,婆子什么的,那都要走二爷这条道。 果然,店小二心思刚一动,那位在店里坐了快一整日的农家汉子站起身来,端着自己的一碟吃剩下一小半的茴香豆,拎着一壶添加过几次的劣等米酒走到二爷的桌前。 店小二瞧了那汉子一眼,心里痴笑,这是个不懂规矩的,哪里有求二爷办事,不打点银子,却只端来吃剩下的东西讨扰二爷的? 正想着,只听二爷说道:“你是什么事有求于爷?知道在这里等爷,可见是花了些心思的,今儿爷心情好,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那农家汉子却是不慌不忙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与二爷面对对坐下来,拿了一颗茴香豆,慢悠悠的放在嘴里嚼着,又喝了一口米酒,淡淡地道:“二爷想错了,不是我有求于二爷,怕是二爷有求于我!” 二爷先是一怔,立刻暴怒,站起身来,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我看,你是来找死的?” 第87章 破纸团 那农家汉子还是不慌不忙的,从破旧的衣服口袋里掏摸了半晌,才掏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出来,一点一点的将脏兮兮的纸团展开来,向那二爷面前一拍,道:“二爷且看看这个,若是二爷说话还是这般硬气,二爷今儿这顿酒钱,算我帐上。” 那二爷本待将带着泥水印子的破纸一把给撕碎了,却一眼瞟到上面一枚小小的私印章,立刻瞪圆了眼睛,手都有些微微发颤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这是打哪里来的?” 农家汉子戏谑的看着二爷,道:“二爷现在还让在下滚蛋么?” 二爷战战兢兢的,左右瞧了瞧,做贼似的将那破纸快速揣在怀里,对店小二叫道:“小二,去楼上给爷准备一个雅间儿,爷要请这位朋友好好吃顿酒。” 店小二很是奇怪,这二爷素日里那是眼高于顶的,哪里肯多看这些穷苦的农家汉子一眼?这会子突然就转了性儿?虽然心里十分想八卦一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却也知道有些秘密,尤其是涉及到那总督府里的秘密还是少知道为妙。遂爽利的答应了一声,将二爷和那农家汉子一前一后请上了二楼。 两人分宾主落了座。 二爷亲自为农家汉子斟了杯酒,敬道:“还没请教这位兄台贵姓?” 那汉子揣起酒杯,道:“俺姓高,粗人一个,没有大名,屯邻儿都叫俺高嘎子。俺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俺来找二爷也没旁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想求二爷帮个小忙。” 二爷拍着胸脯嘿嘿笑道:“高兄弟把这封密信交到了我手上,自然以后就是自家兄弟,高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只要是我刑老二能办得到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高嘎子忙为刑二爷又斟满了酒,有些惶恐地道:“二爷高抬了,小的哪里敢让二爷上刀山下火海,只是听人讲二爷是个讲义气的,对朋友没有二话,得了这信自然是要还给二爷的。小的那就直说了,是这么一回事,小的有两个侄儿,打小放马,这不今年年景不好,俺们村子遭了灾,也没有活计可做,想请二爷帮个忙,小的听说总督府里这会子正要买些小厮,丫头的,刚好有养马的活计,便想着求二爷给俺两个侄儿一口饭吃。不是俺跟二爷吹牛,俺这两个侄儿放马养马驯马在俺们十里八村那是出了名的好,进了总督府里当马倌儿,绝对不会堕了二爷的威名。” 刑二一听,这事儿太好办了,当真是手到擒来,刚要点头答应,便听高嘎子又道:“二爷,俺还想求二爷件事情,就是,就是,那个,听说总督府里的马倌儿那都是签的死契,我这俩个侄儿虽说是庄户人家的小子,可也是平民籍,不想入贱籍,二爷您看这个事——” 刑二一愣,这个事儿的确有难度,心想你这穷鬼当真是想的美,怪道拿这个信来要挟爷,原来在这等着爷呢。他做总督府奴才的买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凡进了总督府的奴才那都是签的死契,哪里有活契? 可是,不答应,想着怀里那张纸,那就是个烫手的山竽,那是自己的堂兄总督府大管家刑大收受贿赂,倒卖官职的罪证,一旦这封密信送到总督王大人手里,就算是堂兄多年来为总督大人忠心效劳,总督大人也不会网开一面饶了堂兄的。 堂兄若是倒下了,他刑二又哪里能独善其身? 想到这儿,刑二爷问了句:“高兄弟是在哪里得到这封密信的?” 高嘎子道:“自然是在捡些破烂时捡到的。二爷没瞧见那信脏得不成样子了么?” 刑二爷想了一下,又抬头盯着高嘎子看,想在他脸上搜寻出这话的真实性有多少来,但看了一会儿,高嘎子还是那副傻憨憨的模样,这才有几分相信他是捡来的,可转信一想,还是有些不对头,便又问道:“高兄弟还识字?” 他这么问没毛病,乡下的汉子识字的实在是太少了。如果这个农家汉子识字,那便意味着他绝非一个普通的乡下汉子,如果是那样,那这人的来历和目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高嘎子道:“俺当然不识字,俺捡了这纸是要卷烟丝的,可俺侄子看到了,说他识得上面的那个私印,说他在俺们村里大户高财主家看到过这个章子,高财主还说那是个大人物的私章,高财主把带着这枚私章的纸装裱了起来挂在了他的书房里。俺侄子便想着这个章子跟高财主家墙上挂着的一个模样,那肯定是个宝贝。便想着拿给高财主换几串大钱。 可高财主是俺们村的高门大户,哪里说见便能见的。就算那次去了高财主的书房一次,那都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没几天,俺们村子里便遭了大水灾。俺和两个侄子逃难到这儿,在破庙里给一个病了的书生喂了几口水和玉米面糊糊,求那书生给看看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那书生看了就说让俺拿着信来找总督府的大管家刑大爷,刑大爷定能给俺们叔侄三人安排个活计。 哦,对了,那书生还让俺找来了萝卜,三两下就刻出了那个章子,又拿出数张纸照着誊写了好多遍,用萝卜刻成的章子盖在上面。交待俺说,让俺尽管放俩个侄儿入府去干活挣些糊口的钱,要是俺和俺侄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便将那些纸满城贴就成了。” 刑二一听这话,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儿里,差点把自己给呛死,奶奶的,这个该死的书生到底是谁?这尼玛的太坏了这人! 他原来还真动了歪心思,寻思着将两个小鬼骗到府里做马倌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叔侄三个给弄死。几个逃荒来的难民,死了也是白死。只要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那从此之后,堂兄便可高档无忧了。 第88章 歪打正着 刑二爷咽了口唾沫,脸上堆着尴尬的僵笑,除了再给高嘎子倒酒劝酒之外,真是词穷理亏了。 两人约定好了明儿依旧在此处相会,高嘎子带着自己的两个侄子名叫四喜和五常的过来给刑二爷看看。 刑二爷也答应想办法让两兄弟签活契进总督府去当个小马倌儿,月钱也会给到历来最高的每人七百文钱的大数目。 高嘎子千恩万谢的别了刑二爷走了。 刑二爷也急吼吼的去找自己的那位堂兄——总督府的大管家刑大爷去报告此事。 高嘎子在街上故意绕了几圈儿,确认没有尾巴跟踪自己,这才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的后巷子里,三长两短敲了木门,不一刻,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他快速闪身进入。 高嘎子问开门人道:“其他人回来了么?” 那人道:“还有两人没回来,其他人都在前院里跟殿下复命呢,你快过去。” 高嘎子嗯了一声,急匆匆的向正院里快步走去。 这是一处三进的小院子,刘阴阳出面从当地一户商人手里租下来的。院子不大,但胜在位置好,离总督府衙不是很远,却又处于巷子深处,背靠一座小小和山坡,与相邻的人家最近的也有百十来米的距离,相对隐秘,方便藏匿形迹。 赵棠棣正端坐在正堂的主位上,谢昭昭坐在他下首的位置,再下首坐着的是刘阴阳。 十几名易容改妆了的护卫正在依次禀报着两日来出去打探得的消息。 护卫长打了个揖首,禀道:“殿下,属下探得一个重要的消息,安国公世子以月且古国的使者身份来到此处,三日后总督王骥骜在府里宴请安国公世子一行人,参加宴请坐陪的人员名单在这里,请殿下过目。 哦,对了,属下还打听到安国公世子此次前来拜会王骥骜,随行的成员除了他的亲信还有月且古国掌管农事的大司农,据说进献的礼物除了月且古国的一些特产之外,还有一匹宝马,名唤追风。据说这匹宝马真的是日行千里的好马,且灵性十足。 宴会次日,安国公世子一方特意安排了一场跑马赛,说是请王大人亲身体验一下这匹宝马追风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次跑马赛已经快要让这城中所有的爱马之人沸腾了,报名参赛的名驹宝马不下百匹。” 赵棠棣忽然兴趣大增,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珠骨碌碌的乱转。正要说话,只听外面有人禀报道:“殿下,属下高嘎子回来复命。” 赵棠棣一听便是一笑,道:“快进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高嘎子推门进来,行了礼,回道:“殿下,属下的事情办妥了,明儿便可把四喜和五常送进总督府的马厩里去当个小马倌儿。” 高嘎子说着,又转而对刘阴阳一揖,笑道:“先生真是神了,我将先生写的那东西在那刑二面前一摊开,那刑二立刻便变了脸色,乖乖的听我吩咐了。” 刘阴阳连忙摆手,道:“这哪里是老夫的功劳,若不是你从那刑大管家的家中弄来他的手稿和私印的样子,老夫哪里有无中生有的能耐?不过是模仿个字迹而已,那刑大管家的字又不是什么名家手笔,好模仿得紧呢!” 谢昭昭实在是不愿意参加这种在她看来实在是无聊的会议,可偏偏赵棠棣非拉着她来听,说是要她必须了解所有的安排,万一行事时有什么变化,她也能随机应变。 谢昭昭听着高嘎子拍刘阴阳的马屁,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故意拉长了声音,道:“行啦,你们俩先别互相吹捧啦,二位爷都厉害都厉害行了?你们瞧瞧你们殿下那双眼珠子,转的是有多快?说,小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赵棠棣给了谢昭昭一个知我者莫若你的眼神儿,这才道:“没想到歪打正着的,咱们当初定下的计划里,只是想着能把四喜和五常送进总督府去喂马。 因那王骥骜是个爱马成痴的,在他的坐骑上做手脚要他的命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哪成想,就连老天爷都帮咱们,安国公世子居然就怂恿着王骐骜办了这个跑马赛,这可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么? 以四喜和五常的能耐,要驯服那匹追风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咱们这次给他来个一箭双雕。 安国公世子居然胆敢跑到西北道来,想要挑拨王骥骜造本王爷的反,那本王爷可就不客气了,叫他瞧瞧,啥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阴阳捋了一把长胡子,连连点头附和:“王爷是想在跑马赛上让王骥骜丢了性命,再将这个罪过栽脏给安国公世子?嗯,此计甚妙。 若是咱们下毒或者使其他手段杀了王骥骜,他在西北道为官多年,势力庞大,他手下的爪牙难免会为他报仇。一旦他们封了城,或者大肆追查凶手,咱们人单势孤,尤其是四喜和五常两个孩子,身在总督府里,想要全身而退,势比登天。 王爷之计,叫安国公世子引火烧身,为咱们挡一挡锋芒,咱们平安出城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 四喜和五常那两个孩子本也是抱了必死之心进总督府的,现下看来,有了这祸水东引的机会,这两个孩子完全没有必要再想着舍身取义了。 甚妙,王爷此计甚妙啊!” 谢昭昭实在是坐不住了,她一个五岁的身体,身材矮小,坐在高大的太师椅里,双脚悬空,此时,从椅子上跳下来,对赵棠棣道:“王爷先安排着,再过三日就是大决战了,我手里的东西还没弄完呢,那可是咱们这群人保命的东西。” 赵棠棣双眼一亮,这两日来就见谢昭昭废寝忘食的,一个人在后院里单独的一间房子中捣鼓着途中买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每每赵棠棣想进屋子里看看,都被谢昭昭给轰了出来。 这人哪,就是这样,越不想让他看,他就越是好奇,这会儿见谢昭昭又要去小屋里捣鼓,立刻也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你们有其他事情先同先生商量着,本王去去就来。” 说着,也不管谢昭昭愿意不愿意,跟着她屁股后头便出了屋子。 第89章 谢昭昭在三进院子的后院角落里收拾出来一间柴房,作为她临时的简易实验室。虽说她前世是药物化学分析专业的博士研究生,对制备危险化学品不是特别的精通,但毕竟无机化学有机化学啥的这些基础学科学的还是非常扎实的。 一路上采买的那些在赵棠棣眼里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谢昭昭用来制备一些简单爆炸物以及化学毒气所必要实验器具和原料。 她知道赵棠棣这一趟兵行险招是有多凶险,二十几人的刺杀小队扎入敌人的心脏,无异于九死一生。就算赵棠棣再胸有成竹,就算师父的计划再周详,都无法掩盖这次行的危险系数高得有多爆棚。不弄些足以保命的高端武器,实在是心里没底。 谢昭昭本想赶赵棠棣出去,赶了几次均以失败而告终。没办法,谢昭昭也没功夫再跟他扯皮,便没好气地道:“在这可以,不准动手,不准乱问,不准打扰我做实验,违反一条实验暂行规定,立刻驱逐出境!听到没有?答不答应?” 赵棠棣为了看她做什么,一个劲儿的直点头,态度良好。 谢昭昭从用博古架临时改造的木架子上拿下来一个简易版的防毒面具来,道:“看着我,照着我的动作把这个戴在头上。” 赵棠棣将手中奇怪的帽子似的玩意儿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好几遍,只觉得这帽子是真的丑,丑到家了:“你这什么时候做的?你自己做的帽子?这个东西做的实在,嗯,那个,实在是太丑了。就算我们要做的事要隐秘,用面巾将脸蒙上就好了,不让人看到脸面不就行了?用得着戴这个么?” 谢昭昭眼珠子一瞪,道:“你刚刚答应我什么来着?实验室暂行规定!还没转身呢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念你初犯,先饶你一次,再犯第二次,嘿嘿,什么下场不用我再说一次了?” 赵棠棣连忙闭上嘴,昭着她的样子把简易的防毒面具套在头上。 谢昭昭还是没忍住,一边为电解氯化钠做准备工作,一边解释道:“这个是我做的简易的防毒面具。因为接下来我要做的实验会产生有毒气体,不戴这个咱俩都会被毒死的。我做这个是为了咱们逃命用的,万一要是被追杀,命悬一线时,可以放这个毒气,只不过这办法实在是太毒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刚才你们安排了四喜和五常进总督府里去喂马,就算那两个孩子驯马的技术再好,那也是要给马儿发讯号,马儿才会听指令将那天杀的王骥骜给甩下马背。再或者给马儿喂药,让马儿跑一阵子便脱力而死,这才能要了王骥骜的命不是?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在你们这些不拿人命当人命的高贵主子眼里,两个养马的小厮又算得了什么?难保那些人不迁怒于养马的奴才们。 我刚想了一个好主意,叫王骥骜就算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然后我们还可以利用一波舆论,叫他死得其所。” 赵棠棣虽然觉醒了几世的记忆,却从没转世到过科技非常发达的现代,对物理化学这些中学生就学的深入的基础学科却是半点不懂的。闻听之后,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一个劲儿的催促谢昭昭快演示给他看看。 谢昭昭用食盐电解反应得到氢氧化钠,再电解氢氧化钠得到少量的钠金属。 反应过程中产生的氢气和氯气也被她收集到了鱼泡里。就连次氯酸她也小心翼翼的保存好了,用来当漂水漂白衣物,这个时代的里衣都是白棉制成的,洗几次就发黄了。靖王爷倒是不缺她几件里衣,穿一次扔了都供养得起,只不过那些下人们就不行了,里衣都快变成了黑色了,还不得不穿。 谢昭昭就想着这些次氯酸也别浪费了,做成漂白液让那些护卫们浆洗里衣袜子也好啊。 谢昭昭和赵棠棣一直在她的简易实验室里忙活了七八个时辰,其间不吃不喝不上茅房,两个人都没觉得饿,直到停下来,谢昭昭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又累又饿,肚子空的快要抽筋了。 谢昭昭伸着懒腰时就看到赵棠棣要摘防毒面罩,吓得她连忙一把按住他的手,惊道:“你干什么?还没开窗通气呢,你要把这个面罩摘了,打算中毒而死吗?” 赵棠棣瞅了一眼实验台上已经停止了各种操作静静的放在那里瓶瓶罐罐,道:“不是已经完事了么?怎么还不能摘下来?” 谢昭昭捶着她的小细腰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见外面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叹道:“每年这西北道雨水都这般大么?怎么几乎天天都下雨?” 赵棠棣跟着她来到窗边,两人戴着那古怪的防毒面罩,一起趴在窗沿上向外望天。 赵棠棣附和道:“秋季雨水多是自然的。不只西北道,哪里雨水都多。” 这时远远的望见一个瘦小的妇人拎着个食盒向这边走过来。 谢昭昭眼力好,一眼便看出是秦娘子。 谢昭昭向秦娘子招手,喊道:“阿娘,不用送饭,我们一会过去吃,这里味道太不好了!” 秦娘子来到近前,看到两人的模样,不由得卟哧一声笑出来,指着两人道:“殿下,姑娘,你们这是戴的什么?样子太好笑了!” 谢昭昭和赵棠棣这才想起来脑戴上还套着面罩呢,赶紧摘了下来,放回架子上。 两人饿得实在紧了,又不能在实验室里面吃东西,干脆在柴房外的一片杏林边上的石雕棋盘上摆了碗筷,来了顿野餐。 秦娘子见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怕两人呛着,忙将竹荪山药乌鸡汤往两人面前推了推,道:“哎!两位主子慢些吃,喝口汤顺一顺。这都七八个时辰了也没进一口水,什么事这么紧要,连水都喝不上一口?” 哪知不说还好,她这么一劝,谢昭昭听到“两位主子”这个称呼,也不管嘴里正塞得满满当当的,立刻反驳道:“阿娘,我说过多少遍了,别主子主子的。” 话刚说完,谢昭昭一口食物没咽好,呛得猛咳起来,脸都憋得通红。 第90章 这可把秦娘子给吓了一大跳,见谢昭昭脸上通红,咳个不停,连忙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 谢昭昭咳好半天才停下来,喝了口汤,总算把这口气给捋顺了下来。 秦娘子都不敢再说话了,微笑着在一旁看两个孩子吃光了所有的饭菜,这才起身开始收拾起碗筷来。 赵棠棣以为谢昭昭已经完事了,便拉着她想去前院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情况需要处理。 谢昭昭却把他的手甩脱了,道:“你自己回前院去,我这里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赵棠棣道:“啊?你还没弄完?那好,我还是陪你,你弄的那些东西那么危险,我要不在一边看着你,我心里不落底。” 谢昭昭一想,也好,赵棠棣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跟着自己做了八九个时辰的实验,已经完全可以给自己打下手了。 等炸药制作完毕,把注意事项和使用方法都一一的教给他,让他去教那些护卫就好了,自己乐得清闲。还有,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弄出这么霸道危险的东西来,给那些护卫讲解和演示用法,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还是拿赵棠棣当个挡箭牌更好一些。 话说,赵棠棣带着二十几名身手一流的护卫偷偷离开后,太后娘娘虽然气得半死,但还是担心儿子的安危,不得不出手帮忙。 太后娘娘做了两件事,一是帮赵棠棣隐瞒了行踪,给王骥骜派来监视赵棠棣的内奸一个假像,让他以为赵棠棣中了毒一直卧病在床,久治不愈。 另一件事是让劳夫人给安插在王骥骜身边多年的眼线发了讯息,让那人帮助赵棠棣行事。 且说劳夫人安插在王骥骜身边的眼线就是那位自号灼华先生的王仲才。 在得了劳夫人的传讯之后,王仲才是左思右想如何让王骥骜放松警惕。 在王骥骜府上多年,在众门客之中,王仲才并非是佼佼者,更谈不上得王骥骜的信任了。 这位灼华先生实际上是颇有才华的一个人,只是屡试不第让他多少有些性子偏激。对王骥骜的性格特点他也是知之甚深。 在王骥骜接到线报说赵棠棣中毒卧床时,灼华先生便给王骥骜下了一剂猛药。故意与所有门客据理力争,说这是个假消息,是个圈套。 他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素日里他便知道那些门客们为了在主子面前邀功,最是看不得他这样的人提不同意见的,只要他提出的意见,一定会得到其他人的反对,反对的人越多,越影响王骥骜的正常判断,王骥骜也更会相信赵堂棣中毒已深,卧床不起,无法见人。 另一个目的是,他住在门客院中,一个屋子里有四个人,如果他不想办法被王骥骜逐出府去,他想联系赵棠棣,给他们做向导,那根本不可能,他根本没有随便进出总督府的资格。 王仲才被赶出总督府后,一个人在城边租住了一间十分简陋破旧的小院子,每日里照常到总督府附近去转悠。 被总督府的下人们看到,他便刻意上前去装作可怜的样子要他们通报一下,想要求见总督大人。 下人们自然是看主子的动向衡量该尊重谁,该鄙视谁。 不可否认,王仲才,这位自称灼华先生的就是应该被鄙视的那一类人。 所以,一切都在王仲才的意料之中。 当高嘎子带着四喜和五常两兄弟来到与刑二爷约定的小酒馆时,王仲才的视线便落在了高嘎子的身上久久不去。 高嘎子实际上装的有模有样的,化了妆的脸是典型西北汉子那种大众脸,一点辨识度都没有,绝不会引人注意。 不过,却逃不过心细如发的王仲才的一双慧眼。 身有武功的人下盘极为稳健,走路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们那种极细微的警觉性普通人是难以察觉的,可是在同样身负武功的王仲才眼里,很轻易的便分辩出这个人绝对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从这人时不时眼中射出的锐利光芒一闪即逝来看,更加证明了王仲才的猜测。 王仲才在总督府周边转了好几日了,也没找到其他可疑之人。只有眼前这位农家汉子打扮的人很可疑,这人是个高手,偏又装的憨憨的农人模样,一定是有鬼,即便不是靖王爷身边的人,那也是其他不可小觑的势力派出来的眼线,盯紧了没坏处。 王仲才心里琢磨着,若是靖王爷的人便拿出信物来相认,若是其他势力的人,那便找到他们的老窝,设个借刀杀人之计,引王骥骜将这伙人除了才是。也算是变相的给靖王爷搬开些障碍不是? 高嘎子也警觉的发现有一道非比寻常的视线在盯着他看,他犹如一头嗅到危险的狼,猛地回头,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儿,却没有发现可疑的视线来自哪个人。 高嘎子在刑二爷找了个教书先生做中人,当着高嘎子叔侄三个面儿叫先生写下了卖身的活契。 高嘎子叔侄三人在活契在按了手印。 刑二爷收起活契揣入怀中,哈哈笑道:“好了!手续该办的都办完了,这两个伢子今儿爷我便要带走啦。总督府里缺人手缺的厉害,再有两日便是赛马会了,总督府里的好马多的是,马倌儿是真的人手不够,到时候这两个伢子要能露一手好技术,万一入了总督大人的眼,日后这两伢子的富贵可就不可限量喽!也许日后你我二人都要依仗这两伢子也说不定呢!年轻人嘛,还是有潜力滴!” 刑二爷这番官话说得是头头是道的,高嘎子也配合得好,连连作揖,道谢说:“那赶情好!真得亏二爷的提携了!你们俩个还不快给二爷磕头,谢过二爷的大恩大德!” 四喜和五常心里腹诽着高嘎子这个假冒的叔叔这戏做的真是到家,他不跪,却要他兄弟俩个跪这个坏出水的孙子。但是,剧情赶到这儿,却是不得不跪呀。 两个半大小子,心不甘情不愿却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跪下来给刑二爷磕了三个响头。此事就算是敲定了。 第91章 跟踪 灼华先生跟踪高嘎子来来回回的在城里绕了好几圈儿。 高嘎子心里这个不服气,想他堂堂王府的护卫长,那也是千里挑一的好身手,居然连个看上去只是个穷酸书生的家伙都甩不脱。 灼华先生也是颇为苦恼,他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跟踪高嘎子,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 两人转悠了一个晌午。 最终还是高嘎子先忍不住了,在一条巷子里把灼华先生给堵在了死胡同的尽头。两人谁也没说一句话,瞅着四下无人,便直接动起手来。 灼华先生武艺是有的,而且身手也颇为不错,但跟高嘎子比起来,那就要逊色不少。 灼华先生险险的支持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被高嘎子一脚踹翻在地,还不待他起身,一只又臭又大的大脚丫子便踩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把灼华先生踩得气息一窒,差点背过气去。 高嘎子见灼华先生差点翻了白眼,脚下便收了些力道,从怀里掏摸出一块汗巾子,便想将这人的嘴给塞上。 灼华先生连忙挣扎着说道:“这位壮士且慢,在下有一样物事,十分的贵重稀有,壮士若能放在下一马,在下愿意将这样东西送与壮士,如何?” 他如此说,让对方误以为想用钱买命。其实不是的,他这是意在试探,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靖王爷的人。 不能问,又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用如此低级的笨办法,试探一下眼前这个武功奇高的农家汉子打扮的人。 灼华先生目光炯炯,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他也不敢确定这样做会不会因为错认了反而暴露了自己,甚至间接的坏了靖王爷的事。 高嘎子冷哼道:“什么物事?你少耍花样啊?你打也打不过我,这是想麻痹我,好逃跑么?” 灼华先生苦笑道:“在下打也打不过壮士,跑也跑不过壮士,在下能一直跟在壮士身后没有被壮士甩掉,不过是因为在下比壮士更加熟悉这城里的地形而已。” 说着,灼华先生用无比诚恳的眼神看着高嘎子。 高嘎子想了一下,有些犹疑不定,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个看上去面相比较诚实的读书人一次。 高嘎子抬起他的大脚丫子,伸出一只手去,将灼华先生从地上拉起来,道:“什么物事?拿来我看看。” 灼华先生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块如拇指大小的玉牌来,这小小的玉牌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采用的是十分精细困难的微雕手艺,上面一枝栩栩如生的蔓陀萝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华流转。 高嘎子吓了一跳,这东西他虽然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意义。却一次在无意间看到过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劳夫人身上挂着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牌。 高嘎子能成为靖王爷的护卫长,那也不是个一般人物,脑子灵光,人也机敏,立刻意识到这人一定与劳夫人有关,与劳夫人有关那必定就与太后娘娘有关。 为了以防万一,高嘎子想了几想,还是没有问出口,他也害怕万一不是劳夫人的手下,却反被人识破了身份。 两人都很焦虑,却又担心对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沉默了一会儿,高嘎子故意装作十分贪财的模样,掂了掂手里的小玉牌牌,道:“我是个粗人,可不识得什么宝玉宝珠的,我要将这东西拿到银楼里去让那掌柜的给掌掌眼,若是你敢用破烂玩意儿糊弄我,我就宰了你这斯。” 灼华先生一听便知他这话里有话,意思是不能确定这个信物的真实性,他需要上报给主子再次确认。 两人打着哑谜,却又各自心照不宣。 灼华先生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实在是太难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劳夫人只是传了信过来,要求他协助靖王爷,却不告诉自己靖王爷具体什么时间到,在哪里落脚,一切都要自己来猜猜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哪里知道就连劳夫人都不知道靖王爷的行踪,当然没办法给他准确的指令。 但灼华先生还是有一点想错了,他以为高嘎子会带他去见他的主人。 高嘎子却嘿嘿奸笑着,突然出手再次将灼华先生给撂倒,不待他发出惊叫声,便将手里的汗巾子塞进他口中。 灼华先生气得眼睛瞪得有如牛眼,嘴里只是呜呜的叫着,却说不出话来。 高嘎子从身上解下腰间系着的麻绳,将灼华先生的手脚都捆紧了,这才道:“实在是对不住了,先委屈你在这里呆一会,我先拿了这东西去让人瞧瞧,若是你没有撒谎,我很快便会回来放了你,若是你对我撒了谎么,呵呵!” 下边的话高嘎子没说出来,灼华先生也知道他什么意思。若是自己不是他期望的人,自己肯定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不过事到如今,灼华先生的心反而是安定了下来。 十之八九,面前这个农家汉子就是靖王爷身边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绑了自己再回去确认令牌的真伪了,直接一掌击杀了自己岂不是一了百了? 灼华先生眼里露出微笑,冲着高嘎子点了点头,居然闭上眼睛似乎要睡上一觉等他回来。 高嘎子忍不住在心里对灼华先生竖起了大拇指,这人的判断力和胆识都非同凡响,普通人遇到如此危险,可不会如他这般淡定。 不知怎么的,高嘎子突然从心底里就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意,叹了口气,道:“你稍安勿躁,我快去快回。” 高嘎子回到落脚地,想求见王爷,却被告知,王爷在后院的柴房里忙活着呢,说了谁也不见。 高嘎子急道:“王爷再忙也得见我,我这情况太紧急了。” 说着,也不管会不会惹自家主子生气,大踏步的向后院闯去。 刚进了后院的小角门,突然就看到远处一股冲天的黑烟滚滚直上,紧跟着巨大的响声震得他耳鼓生疼,仿佛那声音要击穿耳鼓,直刺入脑中。 第92章 还好赵棠棣反应够快,身手够好,一把将谢昭昭搂在怀里腰身一拧,在黑烟初起的刹那间,猛地串到了屋角处,将谢昭昭护在身下,趴到了地上。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两人眼冒金星,耳朵短暂失聪。 一直守在柴房不远处的护卫和高嘎子齐齐暴喝一声:“主子!” 待赵棠棣被护卫们从屋角找到,见主子没事,护卫们又忍不住扯了嘴角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憋得实在有些难受,只得纷纷低下头去,不再看向自己的主子。 赵棠棣却不知道自己被浓烟熏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好似个花脸猫。身上的衣裳也被爆炸的余波给震碎成了破布条状,若不是重点部位的衣物还算完整,小王爷丢人就要丢到家了。 赵棠棣一低头看到自己衣不蔽体的惨状,白色的亵裤在破碎的长衫映衬下十分的醒目,不觉脸上一红,只是现在他这张脸上一条条的黑道道,也没人能看得出他脸红尴尬来。 别人倒都给小王爷面子,忍住不笑,可是有一个却是不会给小王爷面子的,那个人就是谢昭昭。 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把嘴里的灰吐干净,连拍着身上的灰尘之后,一眼便瞧见了小王爷的囧样儿,不由得一只小手指着赵棠棣,一只小手捂着肚皮笑弯了腰。 赵棠棣本想回前院去换衣服,一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还是没有勇气去前院丢人。便对高嘎子道:“你去找秦娘子,给我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还有,叫厨房烧水,本王要沐浴更衣。哦,对了,把浴桶抬这里来。” 高嘎子顿了一顿,还是先将手里的小玉牌牌递到了赵棠棣面前,道:“殿下可识得这样物事?” 赵棠棣眼睛一眯,道:“当然识得,这是母后独有的令牌,上面刻有十二地支编码的,你看下,这上面是哪个地支?” 高嘎子先是指着身边的一名手下,道:“你去给主子找衣服去。” 他的另一名手下很是机灵,一听自己的头这么说,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不等高嘎子再吩咐,忙道:“属下去烧水,为主子准备沐浴。” 高嘎子之所以能当上护卫的头领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你有别的事情要做。咱们这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免不会惊动周围的邻居,不一会儿便会有人上门来问个究竟,你到门房那里去,叫上几个人,准备一些鸡蛋,米油之类的礼物,去附近邻居家道个歉,就说家里的小孩子贪玩儿,将过年剩下的鞭炮给点燃了,让大家受惊了,叫大家安心,没引起火灾。” 谢昭昭给高嘎子竖了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领头人,想的就是周到。的确,要不安抚一下这周围的邻居,被他们八卦起来,众口烁金的,谁知道会传出什么去?这样吃了咱的嘴短,拿了咱的手短,自然会按照咱们的解释传话!高,实在是高!” 赵棠棣此时却是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一双黑乎乎脏了叽的手反复把玩着那片小小的白玉牌牌,半晌才抬起头来,嘴角已经忍不住翘起来,看来母后还是舍不得他孤身犯险,就算是气极,也还是会找人来帮助自己的。 赵棠棣问高嘎子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它的主人在哪里?带他来见我!” 高嘎子把王仲才捆了暂时就还扔在那条旧巷子里,虽然用破竹筐将人给遮盖住了,还是担心时间长了王仲才会有危险,毕竟以他的捆绑技术,还真的没人能自己挣脱得了。 高嘎子看着主子稍稍犹豫了一下,道:“殿下,您,您没事?那属下可去带人哪?” 赵棠棣挥挥手,不耐烦道:“快去!快去!我没事。” 谢昭昭见没人了,这才白了赵棠棣一眼,咬牙切齿地道:“你瞅瞅,现在完蛋了?我这几天的功夫都白费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叫你别乱动我的东西,你呢?为什么不听话?这下子好了,都炸没了!我的心血呀!” 赵棠棣也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犯了大错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呐呐地道:“那个,我赔给你,我赔给你还不行么?你说,你要我怎么赔?” 谢昭昭想骂人:“你怎么赔我?你赔个屁呀你赔?!你知道这屋里的东西有多危险不?这次没把咱俩炸死,算咱俩命大,你知道吗?” 赵棠棣心里不服,暗道:“什么算咱俩命大?要不是小爷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武功高强,身手俐落,及时把你给搂在怀里护着,你以为你有多大命?”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当着这只小母老虎的面说出来,真要说出来,小母老虎一发威,他不挨揍才怪呢! 谢昭昭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眼见的柴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想到这些天没日没夜,不吃不喝的忙活,好不容易做出来一些简单的易燃易爆物和有毒气体,那些实验用的器皿都是她绞尽脑汁或是自制或是找来的替代品,整个过程是异常艰辛,结果被赵棠棣一个无知的举动全给毁了,毁得渣渣儿都不剩一丁点儿。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赵棠棣见她哭得伤心,虽然根本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不过是炸掉了一间破柴房而已,里面的东西也没什么贵重的,为毛伤心成这个样子呢? 赵棠棣不解,却也不敢表现出不解来,只得蹲下身子,把脸凑近她的头,耐着性子哄道:“昭昭别哭了好不好?要不这样子,明儿我叫人去把你需要的东西都再买一份来,不,再买三份来,我们一起重新做好不好?这次我保证不再乱动手了,你别哭了,一哭都不漂亮了。” 谢昭昭一抬头看到他那张花里胡哨的脸,爆炸式的乱鸡窝头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也不知道鼻孔里这股气怎么没出对,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儿就在赵棠棣的注视下一点点的长大。最不可思议的是,那鼻涕泡儿都已经大到令赵棠棣震惊的程度了,还是没有破裂。 第93章 安国公世子抚摸着那匹毛色雪白雪白的千里名驹,心里是真的舍不得。 月且古国因为地理环境原因盛产宝马名驹,但这匹雪白的千里马在月且古国也是万里挑一的。 想到它就要被送给王骥骜那个狂傲又自大的老匹夫,心里不由得嗤笑两声,但愿这匹宝马能让王骥骜答应他的条件。 安国公世子长叹一声,心里万分不舍的再三摸着白马的头,喃喃地道:“你的新主人虽然名声不好,性格残暴,但对好马还是喜欢得紧的,他不会亏待你的,你放心的追随他。我也不算是将你所托非人,也算对得起你。” 他的贴身护卫这时走近他,禀道:“主子,按照礼单又清点了一遍,都齐备了,咱们这便出发么?昨天贴子已经递到总督府后衙了,王大人那边也回了贴,同意咱们今儿晌午过后将东西都送过去。王大人还说,要是主子没什么事,便留在府上叙话,直到晚宴时分,大人会与主子一同去宴上。” 安国公世子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心道这老匹夫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要求提前送礼过去,就是想要单独与他聊些秘事,倒不用他把话挑明了说,互相心照不宣也不枉他舍了这匹宝马当敲门砖了。 安国公世子长舒了口气,将想要达到的目的和需要与王骥骜周旋的话在脑中又快速的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纰漏,这才吩咐一声:“好!出发!” 王仲才被高嘎子找到时,仍旧是双手双脚被绑的死死的,身上扣的破竹筐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高嘎子稀奇的是,这位看上去挺文弱的家伙,却是个心大的,当他把破竹筐从他身上给拿下来时,那斯居然睡得烂熟。嘴角还淌着一道半湿未干的哈剌子。 高嘎子一见之下是又好气又好笑,用脚踢了王仲才几下,道:“喂,喂,醒醒,快醒醒!哈剌子要过河了!我们主子要见你。” 王仲才被踹了几脚,打了个激灵,就要跳起身来,可忘记了自己手脚被绑,一时间竟然像条上了干岸的美人鱼,在地上扑腾了两下,没扑腾起来,这才看清眼前来人。 高嘎子将他手脚给松开,道:“还能动不?快跟我走。我也真是佩服你,你是怎么睡这么香的?几天没睡了?” 王仲才又打了个哈欠,没回答,却将手一伸,道:“令牌还给我。” 高嘎子道:“在主子手里呢,一会儿你见了主子,自然会还你。” 王仲才嗯了一声,活动着自己被捆绑得发麻的四肢,报怨起来:“你知道我多长时间没睡了么?我接到传讯之后,就一直在布局,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到了去哪里找你们,所以,一直不间断的在总督府四周搜巡可疑人员,好第一时间发现你们的踪迹,联络到你们我容易么?” 高嘎子看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咂咂嘴,半晌只道:“真是辛苦兄弟了!俺们正愁着没有内应,不了解总督府内部情况呢,你这可真是血中送炭呀。” 王仲才一怔,道:“高兄弟怎么知道我原在总督府内任职的?在下记得好像从未跟你提起在下的身份呀?” 高嘎子不以为然地道:“这还用说么?猜也猜得出来呀。你既然是太后娘娘的人,若不是安插在总督府里的眼线,太后娘娘会在这当口派你来协助殿下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脚下加劲儿,不消两刻钟的时间,洗净了脸皮,焕然一新的靖王爷赵棠棣已经端坐在正堂上接见了他母后给安排的内应王仲才。 赵棠棣的声音还处在变声期,所以笑起来,声音里还带着点尖尖的童音,这动静儿让赵棠棣很是自惭形秽,总觉得太难听了,但其实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旁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赵棠棣清了清嗓子,总想让自己的声音更爷们儿一些,可无论怎么用力,他一张嘴还是那股夹杂着尖锐童音的女嗓儿:“听说灼华先生已经几夜没有合眼了,不如先稍事休息,再来回话。” 王仲才忙起身作揖道:“哦,多谢殿下体恤下属,不过,在下没事的,还能撑得住。 时间已然很紧了。殿下有所不知,我接到了太后娘娘的密旨之后,便做了好些准备。 殿下请过目,这是整个景州城的详细地图,此乃在下手绘,包括与景州城贯通的几处镇子都在上面,就连城里的街中小巷子都标注的清楚明白。我想,事成之后,殿下必然是要先离开景州城,接了太后娘娘凤驾再入景州城的。所以,准备了这张图,殿下可以让其他人都瞧明白了,定下撤退的路线,我再带着大家走一遍,到时就算再匆忙也不会有差池的。 还有,殿下,安国公世子明日下午便会带上所有进献给王大人的礼物入总督府去,直到晚宴时分,王大人都会单独与安国公世子密谈,足足有两个时辰两人是在一处的。这个时间里王大人府中的护卫和安国公世子的人都会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们主子的安保上,咱们是可以利用这两个时辰做些要紧事情的。 后日是王大人召集景州城中所有有头脸的人参加跑马赛,比赛就在凌云山脚下王大人的私人跑马场中举行。 那处跑马场的地形以及守卫布防情况在下都熟悉。 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殿下定是想在跑马赛上动手,因为那里毕竟是开阔之地,下手要比在总督府容易得多。毕竟总督府里护卫众多,耳目众多,想避开所有人还是很困难的。” 这一翻话说得赵棠棣双目放光。 他与手下商议了好几盘,正愁手里弄到的景州城地图实在是粗糙差劲得很,只有重要的街道和集市标志,根本没什么可参考的价值。 凌云山的跑马赛场地他倒是也派人去实地看了地形,可毕竟还是不如王仲才这个土生土长的人对那里了如指掌。 第94章 谢昭昭面对着自己的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实验室废墟唉声叹气。里面的设施和实验设备都是她一路上精心淘换来的,如今毁于一旦,谢昭昭一想起那个欠手的小王爷,恨不得咬他两口。 如今再后悔当初听信了他的鬼话,让他进了实验室是多么错误的决定,已经为时晚矣! 刘阴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谢昭昭身后,道:“你捣鼓的那些个东西已经没有了,不如还是静下心来好好的将为师教给你的巫咸经习练起来。那个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谢昭昭回过头,脸上难掩落寞的神色,道:“我本来是想弄些武器出来帮帮那小子的,哪知道坏事就坏在他身上。” 刘阴阳道:“你捣鼓的那些东西威力似乎挺大的,可你不知道的是,你如果习练好了巫咸经,你的神通会大到令你自己都难以至信。” 谢昭昭才不信呢,半开玩笑半调侃地道:“怎么?难道学好那本巫咸经,我还能呼风唤雨不成?” 刘阴阳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冷哼一声,道:“呼风唤雨算什么本事?你根本不知道《山海经大荒西经》中的那座灵山,也就是丰沮玉门是怎么产生的。齐集七具灵龟之鼓,再习得巫咸经,你就是七具灵龟之鼓的主人,可以改天换地,造就一方水土。丰沮玉门就是为师的祖先巫咸以七具灵龟之鼓为引而造就。 只是年代久远,我巫咸一族许多秘法已经失传。为师承袭的也不算多,可是足够你打开丰沮玉门的入口,回到灵山,重塑灵山。” 谢昭昭没听明白,反问道:“重塑灵山?为什么要重塑?” 刘阴阳长叹一声,脸上禁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道:“唉!你,我,小王爷,太后娘娘,劳夫人,安国公世子,怕是这世上有着丰沮玉门血脉的最后几个幸存者啦。 丰沮玉门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是一片废墟啦!偏生仅存的这几个人却不肯联起手来,斗得乌眼鸡似的。其实,斗到最后谁也讨不了好去。 这些也都是后话了,为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了,你的天生仙骨是修炼巫咸经的最佳人选,谁也不会有你这种先天优势,你可倒好,对自己的先天优势半天没个自觉,整日价的不务正业。我看指望你重塑丰沮玉门,我老人家此生无望啊!” 谢昭昭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上。这老头儿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她怎么觉得一时难以消化呢?听不懂呢? 谢昭昭使劲晃了晃小脑袋瓜子,半晌结结巴巴地道:“师父,您老人家可别赶鸭子上架了。什么就指望我了?我真怕您老指望不上,到时候死不瞑目可咋整?” 其实,谢昭昭还是不大相信刘阴阳这些神叨叨的说辞。她算什么天生仙骨?有她这么憋屈的天生仙骨么?哪个带了主角光环的不是穿越后过着美滋滋的小日子?偏就她魂穿到了一株什么不老草的植株里,半人半物的,她都快成怪物了她! 谢昭昭鼓着腮帮子跟刘阴阳大眼瞪小眼的对瞅了半天,被刘阴阳这老头儿给瞅的败下阵来,把鼓着的腮帮子缩了回去,垂头丧气地道:“行,我服了!听你这老头儿的,我打今儿起认真的修炼巫咸经成不成?不过,我有个条件。” 刘阴阳眼珠子一瞪,道:“事儿还不少!啥条件说来听听。” 谢昭昭道:“我自己那些东西我还是要继续捣鼓的,就算不为别的,为了让我自己活得舒坦点我也得捣鼓。” 刘阴阳还以为什么条件呢,一听就这么点事儿,点头应道:“随你便,别误了修炼就成,七具灵龟之鼓齐集那一天,你有能力唤醒灵龟之鼓的灵性,成为它们的主人就行。这个对你来说也不算很难。” 刘阴阳说完转身就走,谢昭昭在后边一边追,一边喊:“喂,师父,你不是说教我修炼巫咸经么?怎么这就走了?” 刘阴阳头也不回地道:“你以为说练就练哪?这里灵气稀薄得厉害,一日之中子时阴气虽重,却是一天阴阳初开之时,今夜子时,你到这里来,为师教你巫咸经的入门法门。” 安国公世子将那匹白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仿佛要出嫁的大姑娘一般。马头上系着一朵绸缎做成的牡丹花,马脖子上系着的铃铛雕工精细,声音清脆悦耳。马背上披着绣着金丝云纹的霞帔。 原本这匹白马就是神俊非凡,在马中那也是属一属二的颜值,再这么精致的装扮一下,走在大街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啧啧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谢昭昭偷偷溜出来,也挤在人群中看着安国公世子雄纠纠气昂昂的招摇过市。 那匹白马同样吸引了谢昭昭的目光。 谢昭昭并不喜欢马,一来她骑术不精,二来她并不觉得这种交通工具有多高大上。比起她前世的飞机高铁来,那哪是差上一星半点?简直是天上地下好么? 可当她看到这匹白马时,认知完全被颠覆了! 这匹白马实在是太拉风了,太漂亮了!看它那双眼睛灵动异常,闪着睿智的光芒,跟人似的,一身的傲骨,这匹马居然美得令谢昭昭心动,生起了想要把它据为己有的冲动。 想着想着,谢昭昭忽然吓出一身冷汗来,心想多亏自己的炸药被赵棠棣给引爆,已经炸没了,要不然,真把炸药用到这匹马身上,想想就能把肠子都悔青了。 谢昭昭眼神随着白马移动,不由得拍了拍胸脯,一阵后怕。 白马的身影渐行渐远,谢昭昭已经看不到白马了,正没精打采的想回去,眼神却不经意的落在了一个人的脸上,那不是邓侍郎还能是谁? 看到邓侍郎,谢昭昭心念一动,这人不是皇帝的人么?怎么会随同安国公世子一起来到景州城呢? 以安国公世子的精明,绝对不会不知道邓侍郎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第95章 既然安国公世子能够发现邓侍郎的底细,非但没有杀了他,还带着他来到景州城,这里面的文章可就需要仔细的琢磨琢磨了。 谢昭昭将这个新发现的信息在脑子里转了好几转,再也顾不上看那匹令她垂涎三尺的白马了,一扭身向回跑去。 刘阴阳听着谢昭昭气喘吁吁的将邓侍郎的事情说了一遍,捻着一把长胡子思忖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可以利用邓侍郎这条线,向京里皇帝发送一些有利于咱们的情报,同时还可以利用他给安国公世子下个套儿,来个一箭双雕?” 谢昭昭猛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跟聪明人聊天就是一个字儿——爽。 王仲才带着四名轻身功夫好的护卫来到凌云山脚下的跑马场。 这个跑马场占地广阔,位置优越,四周开阔,视野极佳。 王仲才等五人将身形隐藏在一个小土坡后。他展开一幅自绘的跑马场地图,指着地图上的跑马场,用手指圈了一个圆圈儿,一边解释道:“这是跑马场的外围护栏,种了一圈儿的铁蒺藜,这种铁蒺藜是凌云山的特产植物,比普通灌木要高大粗壮,浑身长满坚硬的刺,而且带有一定的毒性,若被尖刺划破肌肤,不消半刻便会头晕眩,四肢酸软无力,虽然不至于伤了性命,却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抵抗力。 王骥骜还命人在这道铁蒺藜围墙的外面挖了一道宽近五尺,深达一丈的护沟,沟里引了山上的泉水下来,俨然成了一条小型的护城河。水下全是钉的倒尖木桩,若是有人不小心跌入水中,必然会被尖锐的木桩刺穿身体,失血而死,死状极惨。 跑马场有南北两个出入口,每个出入口都有重兵把守,有吊桥可供出入。平时吊桥吊起,不能通行。” 一名护卫啧啧称奇:“一个空荡荡的跑马场而已,犯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弄得跟皇城似的卫护严密么?别不是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王仲才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笑道:“靖王爷身边的人果然非同凡响,嗅觉居然如此敏锐。的确正如兄台所说,这里面别有洞天。王骥骜将安国公世子请到此处来参加跑马赛,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们二人若是想沆瀣一气,自是互相猜忌,互不信任,又各自都有极大的野心,不肯放弃这次联手互增实力的机会,所以,自然便生出许多事端来。 王骥骜举办此次跑马赛,让安国公世子见识这跑马赛中隐藏的东西,既有炫耀之意,更有震慑安国公世子之意。同时,这里面的隐藏的东西还是他与安国公世子谈判,能够占尽上风的底气。” 另一名护卫十分好奇,问道:“这跑马场里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王仲才神秘的一笑,手指仿佛没有意识的不停的点着地图上的一处朱砂点的红点点,道:“暂时保密,等天色黑了,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好叫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雄霸一方的无冕之王!” 五个人静静的藏在土丘后,拿出随身带的水和干粮简单的吃了几口,静待天黑。 其他四个人谁也不知道王仲才会用什么办法带他们进入密不透风有如铁桶般的跑马场。 防守如此严密的地方,要怎么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这真是个难题。 不过,看着王仲才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四人也不问,既然王爷让他四人听从这位灼华先生的吩咐,他们只管听命就是了。 刘阴阳和谢昭昭又商量了一下怎么利用邓侍郎来个一箭双雕之计的细节之后,这才一起去正院里去找赵棠棣。 赵棠棣此时正在听取护卫长高嘎子的汇报:“四喜和五常两兄弟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进了总督府的马厩之后,便用一坛好酒两只烤鸡将负责管理马厩的管事给哄得开心无比,指派他兄弟两个做喂马的活计了。只等着安国公世子敬献给王骥骜的白马一入马厩,兄弟俩便有机会施展手段,让那马儿服贴听话了。 其他几名护卫也已经按照计划在预定位置埋伏好了。 江有祀,江有渚,江有沱三个人混入了城中首富沈府,明儿会随着沈家大少爷进入跑马场。” 赵棠棣道:“明儿你再带两个身手好些的去接应四喜和五常两兄弟,千万不能让他兄弟俩因此丢了性命。 灼华先生那边若是有了消息,尽快来报,好叫我心里有底。” 高嘎子答应了一声“是,属下明白。” 赵棠棣道:“行了,你先下去,再去检查一遍,明儿要用的东西是否都准备好了,不能有半点疏漏。” 高嘎子行了礼,正要退下,一转头却见刘阴阳和谢昭昭一前一后进了正堂。 谢昭昭道:“高护卫先不要走,我有事情找你说。” 说着,谢昭昭将手里提着的陶罐子放下来,四下里寻摸一圈儿,也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当她的目光从赵棠棣身上扫过,看到他腰间的佩剑,眼睛一亮,忙走过去,伸手就去拔他腰间的佩剑。 赵棠棣闪身一躲,一只手按住剑柄,道:“你动它干吗?这东西锋利着呢,危险,不能给你玩。” 谢昭昭白了他一眼,一伸手:“拿来!谁跟你说我要玩它来着?这玩意有啥好玩的?借我用一下,我又不是傻子,还能拿来自残么?” 赵棠棣拔出佩剑,倒拿着剑尖,将剑柄递给谢昭昭,问道:“你到底要干嘛?你小心点,别割到手。” 谢昭昭没理他,提着剑走到陶罐边上,小心翼翼的打开罐子,从里边挑出一点白色粉末来,慢慢走到窗前,将剑尖伸出窗外。 紧跟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剑尖上的粉末遇到了阳光,腾的燃起一股火焰来,因为粉末比较少,火焰只是烧了一瞬,旋即熄灭了。 高嘎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结结巴巴地道:“十姑娘这是哪里弄来的?” 第96章 谢昭昭骄傲的扬起精致的小下巴,道:“时间太紧了,弄不出什么复杂的东西来,制出的这点白磷粉,明儿应该能有点用处。高护卫,这东西就给你保管了,小心着点哈,白磷的燃点只有四十度,见热见光都会自燃的,燃点低,但火焰的温度却高达三百度以上,真能烧死人的。” 高嘎子极其兴奋,虽然听不大懂谢昭昭说的什么燃点低,什么火焰温度之类的话,可是,有一点是他亲眼所见的,这些白色粉末,见着阳光立刻便着了火。这让他极为惊奇。即便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东西能发火,却在一瞬间想到了它的用处。 谢昭昭突然想起那匹漂亮的白马来,忙对赵棠棣道:“对了,你得吩咐下去,明儿,别伤了我的白马。” 赵棠棣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转到白马身上去了:“你的白马?什么白马?你那匹小马不是黄色的么?” 谢昭昭道:“我说的是安国公世子进献给王骥骜的那匹白马,我那匹白马是我的,我想要它。” 赵棠棣嘴角一抽抽,道:“这可是保不齐的,明儿指不定有什么预料不到的危险呢。那匹马能不能保全下来,这还真是不好说。” 谢昭昭一听就急了,眼珠子一转,朝着高嘎子把手一伸,道:“把东西还我,不给你们用了,给了你们,你们也用不到刀刃上,我自己来。” 赵棠棣吓了一跳,忙将身子一侧,挡在高嘎子身前,回头朝高嘎子使了个眼色,叫他快走。 高嘎子会意,捧着陶罐子,宝贝得紧,撒丫子就跑。 谢昭昭气得一脚踩在赵棠棣脚背上,便要去追高嘎子。 赵棠棣没防备谢昭昭突然动手,一个没注意被她狠狠的踩了个正着,痛得哎哟一声,嘴里不停的抽气。见谢昭昭抬腿去追高嘎子,也顾不得脚背痛了,一把拉住谢昭昭的小胳膊,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追得上他?算啦,我想办法,我答应你明儿一定把那匹白马好端端的给带到你面前好不好?你别闹了,现在忙着呢。” 谢昭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着赵棠棣的眼睛,歪着脖子左瞅瞅右瞅瞅,道:“说真的?没蒙我?告诉你,敢蒙我,有你好看。” 这时,一名护卫肩上扛着个麻袋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将麻袋往地上一放,单膝跪地,禀道:“殿下,人带来了。”说着,护卫将麻袋口子打开,里面露出一颗乱蓬蓬的人头来。 那人的脸完全被头发遮挡了,看不清面容。一动不动的就躺在麻袋里,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谢昭昭刚要问这是谁,只见赵棠棣端着一盏茶走过去兜头便泼在那人脸上。 那人被烫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双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向两旁分开,看着化了妆的赵棠棣,惊恐地道:“你,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谢昭昭这才看清这人正是安国公世子身边的邓侍郎。她没明白赵棠棣干嘛用这种方法把人给弄到这里来,难道他就不害怕身份暴露了,被这邓侍郎给出卖了? 赵棠棣脸色阴沉,化了妆之后的他,脸形比原本的他更加棱角分明,看上去更凌厉钢硬三分。 他冷冷地盯着邓侍郎,字字如刀:“邓侍郎,你可是圣上的心腹,却背叛了圣上,投靠了安国公世子,你可知罪?” 邓侍郎身子有些止不住的轻轻颤抖着,声音也跟着抑制不住的发抖:“你,你是圣上派来的?”说完,好像反而镇定了好多,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又道:“信物拿出来,否则,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赵棠棣嘿嘿冷笑了两声,道:“既然你已经承认了你就是邓侍郎,在下只负责验明正身之后杀了你,只要没杀错了人,在下的任务便完成了。” 说完,抄起桌上一只小小的青瓷杯来,将酒杯向邓侍郎一递,道:“喏,圣上赏赐给叛臣的,在下特地从京城带来的,药效出奇的好,只这一小杯下了肚,你便不再有任何痛苦、悔恨和悲伤了。来,就让在下送邓侍郎最后一程。” 谢昭昭奇怪的看了一眼赵棠棣,心说这货真是个戏精啊,这哪里有什么毒酒?这茶他自己刚刚喝过好么。 这么只小酒杯是哪里来的?她一直在这屋子里,怎么没瞧见桌上有酒杯呢?看来,这出戏一定是赵棠棣一早就准备好的,道具都是随身携带的。 邓侍郎眼睛赤红,颤抖着双手接过酒杯,眼泪流下来。他慢慢起身,跪在地上,面朝京城的方向,双手擎着毒酒杯,哭道:“圣上,臣有辱使命,愿以死谢罪。 但臣对陛下之忠心,苍天可鉴,臣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之事,对不起国家之事。 臣虽不才,却也知忠义二字。 臣之所以被世子揭穿身份,仍旧苟活于世,只是想着,臣若死了,便无人知晓安国公世子那逆贼在月且古国如何兴风作浪。臣愿背负骂名,伏于虎狼之侧,窥得时机,与那逆贼同归于尽,为陛下分忧解难。” 赵棠棣道:“嗯,邓侍郎此番言语,在下会一字不漏的上达天听,邓侍郎请上路!” 说着,赵棠棣将手伸手轻轻向上一抬,做了个请他饮下毒酒的手势。 邓侍郎长长的出了口气,把牙一咬,道:“那便多谢公公了。” 谢昭昭一听邓侍郎这句话,差一点没忍住笑喷出来。 也难怪邓侍郎将赵棠棣认成了宫里的太监。 赵棠棣正处在变声期,说话有些带着那么点女声的尖锐和高亢,他又身材颀长,化了妆之后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十岁的男孩子,可不就跟个太监差不多么? 谢昭昭强忍着笑去看赵棠棣,只见他脸都黑得快滴出墨水来了,知道此时正在紧要关头,万不能此时坏了他的事,只得用力憋着,直觉得差一点就憋出内伤来了。 第97章 邓侍郎哪里知道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给耍得团团转,更不知道手里端的这杯酒哪里有什么毒药?在他心里自己的确是受了安国公世子的要挟,没有以死明志,报答圣上的恩德,这对他来说就是死罪。 如今能得了圣上不远千里的送来一杯毒酒,他也知足了,至少圣上还如此重视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还肯派人特地追来治他的罪。 谢昭昭要是知道邓侍郎的心里活动,估计得惊掉下巴。 这人的思想已经古板迂腐到何等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封建的道德观念,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奇葩观念真是害人不浅啊。 在谢昭昭看来,什么狗屁的王命不可违,只要不是直接把她给摁住要她的脑袋,她无法逃脱,那这王命在自己的性命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邓侍郎三拜九叩的大礼施完,毫不犹豫的从地上捡起酒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然后闭上眼睛等死。 过了好半晌,邓侍郎都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黄泉路上那盛开的黑色的彼岸花了,耳中却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嗤笑声。 邓侍郎张开双眼,就看到谢昭昭笑得像花朵般的小脸儿,有些怔怔的反应不过来。 谢昭昭再也忍不住毫无形象的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邓侍郎疑惑地看向赵棠棣,道:“这是——” 赵棠棣抿嘴一笑,道:“在下不过是按照圣上的旨意试探一下邓侍郎,既然邓侍郎毫不犹豫的喝下这杯毒酒,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圣上一定会相信邓侍郎是有一颗忠君之心的。来人,给邓侍郎看座,上茶,上好茶。” 谢昭昭也早就明白了赵棠棣耍的这点小伎俩,无非是没有时间甄别邓侍郎是不是投靠了安国公世子,这个法子最简单直接,结果也是最令人信得过。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真的背叛原来的主子呢? 邓侍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和眼角还未干的泪痕,坐到了太师椅上,端起茶咕咚咕咚的牛饮了起来。 不一会儿,整整一壶茶都被他给喝光了。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喘着粗气,像是溺水的人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满身满头的汗,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甚至手脚都在不停的微微的颤抖着。任谁从鬼门关走上一圈儿回来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邓侍郎也不例外。 赵棠棣看时候差不多了,也没时间兜圈子,道:“邓侍郎,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咱都是明白人,也不用再掖着藏着。既然已经试出了你的忠心,方才的事就此翻过去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有什么埋怨的心思,你也清楚,甄别叛臣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你呢,从此也洗去了嫌疑。” 邓侍郎忙站起身来,一揖到地:“公公言重了!微臣毫无怨言,公公有什么吩咐尽管讲。” 赵棠棣又是一脸的黑线,有些愠怒道:“谁是公公?你叫谁公公呢?” 赵棠棣这一声断喝,吓得邓侍郎一哆嗦,定睛望去,仔细分辨之后,这才惊觉自己真是老眼昏花了,的确不是公公,是个小小少年。 邓侍郎有些讪讪的,嗫嚅着,没再敢多说一个字。 赵棠棣平复了一下怒气,这才正色道:“邓侍郎看看这个。” 邓侍郎走过去从赵棠棣手中接过一块黄色的绸布,绸布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一道道的泥水印子。 邓侍郎疑惑的看着赵棠棣,慢慢的打开黄绸布,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大变,只是一瞬间,便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才抬起头,瞪着血红的双眼,对赵棠棣道:“圣上对我不满,责怪于我,我毫无怨言,却为什么要杀我全家老小,上上下下八十几口?” 赵棠棣没答话,只是带着些悲悯回视着邓侍郎。又从书案上抽出一份奏折样的本子,递给邓侍郎。 邓侍郎看过誊写的这份密折,更是怒目圆睁,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染红了衣衫,染红了密折。 谢昭昭心痒难耐,不知道赵棠棣这是给邓侍郎看的什么东西,居然叫他遭受如此的巨大打击。 邓侍郎摇晃着身子,几乎站立不稳,咬牙切齿地道:“安国公世子此计不可谓不毒也!只这一本密折便害了我邓府上上下下八十余口人的性命,他,何其毒也!圣上,何其寡恩!” 赵棠棣给一直侍立的护卫打了个眼色,那护卫连忙上前搀扶住邓侍郎将他扶回到太师椅上坐稳。 赵棠棣叫道:“来人,给邓侍郎上壶参茶来。” 邓侍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双眼赤红,盯着赵棠棣,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圣上派来的人!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棠棣哈哈一笑,道:“我是谁?难道邓侍郎一点也没认出本王来?”说着,将脸凑近邓侍郎,看着他微笑不语。 邓侍郎好半晌才指着赵棠棣道:“你,你,你是靖王爷。” 赵棠棣点了点头,笑道:“嗯,有眼光,就是本王。怎么样?愿意向本王投诚么?” 邓侍郎突然瞪圆了双眼,结结巴巴地道:“难道,难道王爷是想,是想取陛下而代之?” 赵棠棣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心情坐那个位子呢!我是说,你向本王投诚,本王可以帮你杀了安国公世子,替你邓府上下八十余人报仇雪恨。 你们邓府的人虽然是陛下下旨杀的,但纯粹是安国公世子使的离间之计,这才使圣上误会了邓侍郎。这笔帐还是要算在安国公世子那厮头上的。 我给你瞧的这两件东西,都是我的人在总督府衙门王骥骜的书房里得到的。喏,这本誊抄的密折和这一纸处决令都是安国公世子为了取信于王骥骜,变相的增加谈判的筹码,这才将这些证据拿给王骥骜看的。你可不要小瞧了你自己,你可是安国公世子手中一枚好棋子呢!” 第98章 邓侍郎在赵棠棣这几番骚操作下,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他的前主子皇帝陛下,投向了赵棠棣的怀抱。 谢昭昭叹为观止,真没想到赵棠棣收服人心的本事居然如此之高。这前前后后的加起来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把他那皇帝哥哥培养了多年的心腹给弄倒戈了。谢昭昭觉得心服口服。 赵棠棣问谢昭昭道:“你那见着光就起火的物事还有么?” 谢昭昭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没了,都给了高嘎子拿走了。” 赵棠棣指着身旁的护卫道:“你带邓侍郎去见高嘎子,叫高嘎子将那粉末的用法演示给邓侍郎瞧一瞧。” 然后,对邓侍郎道:“你若想亲手报了灭门之仇,那好好想想,怎么利用好那东西。至于本王要你做的事情么,跟你的目标相同,让安国公世子永远长眠在景州城这片土地上。” 邓侍郎虽然不明白靖王爷要给他的是什么武器,但也知道必定非同凡响。 谢昭昭忍不住裂了裂嘴,道:“你该不是想用白磷将安国公世子和王骥骜给活活烧死?” 赵棠棣嘿嘿冷笑,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谢昭昭忙道:“你可不能伤了我的白雪公主,听到没有?” 赵棠棣一脸懵逼:“白雪公主是谁?” 谢昭昭道:“安国公世子进献给王骥骜的那匹白马呀,难道它当不得白雪公主这名号么?它多漂亮呀,它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马啦!” 赵棠棣表情难以言喻:“天哪!那是一匹公马!” 谢昭昭一噎,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么漂亮的一匹白马怎么可能是男马呢?” 赵棠棣擦了一把冷汗,继尔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男马?男马?!狗分公母,马分牡牝,牲畜还能按男女算?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言罢,手捂腹部笑得直不起腰来,甚至连眼泪都笑飞出眼眶来了。 景州城里最大的衙门总督府内的书房中。安国公世子被王骥骜待以上宾。 王骥骜率先端起茶碗向安国公世子敬茶,爽朗的大笑道:“哈哈,世子赠与老夫的那匹踏雪无痕可是月且古国的宝贝,月且王居然舍得出手?倒是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了。” 安国公世子也端起茶碗,回敬道:“月且王心胸广阔,既想结交总督大人,那必要以诚相待的。再说总督大人乃是大宗朝西北道的无冕之王,当得起这匹踏雪无痕。 这俗话说得好啊,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佛靠金装,人靠衣衫,好马配好鞍,好女嫁好男。这匹踏雪无痕不远千里来到总督府,自然是与王大人有缘的。王大人喜欢它,善待它就最好。” 安国公世子嘴里的话说的漂亮,其实心也在滴血。这匹马他也喜欢啊,为了他的春秋大业,他不得不忍痛割爱,虽说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真的把踏雪无痕递交到王骥骜手里那一刻,他差点忍不住立刻反悔了。 王骥骜被安国公世子这顿马屁拍得十分受用,尤其说他是这西北道的无冕之王,这是他已然表现在脸上不加掩饰的野心了。 正因为王骥骜早就在心里把整个西北道十五城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所以,当一接到圣旨,将自己辖下的西北道十五城分封给靖王的时候,王骥骜恨得牙根直痒痒的,几乎吐血。这是他经营多年的江山,坚决不能让旁人给摘了瓜,他反而为旁人做了嫁衣裳,那是万万不能的,宁可死也不能。 安国公世子的到来和目的,也正迎合了王骥骜的心思。 所以,两人在书房之中畅谈了许久,话里话外都是机锋,却也是各自都心照不宣的明白对方的意图。两个当世枭雄,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前程有着共同的目的,却在联手的条件上互不相让。 因此,这场交锋虽然没有战场上的血肉横飞,却也有着战场上的硝烟弥漫。 安国公世子从袍袖的袖袋中取出一个锦囊来递向王骥骜。 王骥骜以眼神询问这是什么? 安国公世子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下颌微扬,意思是您自己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王骥骜打开一瞧,里面是一幅黄绢和一份秘密奏折。 匆匆看罢,王骥骜双眼亮得有如天上的星辰般,兴奋之情难以掩饰:“这,这是世子从京里得来的?” 安国公世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秘密奏折本就出自我手,是我借圣上安插在我身边的内应之手传去京里的。这圣旨么,的确是从京里传出来的。” 王骥骜两只大手合在一起互搓了数下,感叹道:“世子这些年在京里经营谋划,的确能力非凡,居然连圣旨都能弄出京来。 这份秘密奏折世子也当真是心思灵巧,既让当今对那邓侍郎的背叛恨之入骨,同时又将西南道总督那老匹夫架在火上烤。此一石二鸟之计甚是妙啊。 世子是想借着西南道总督疲于应付当今的猜忌调查之际,借月且王的兵力攻下两国交界处素有争议的沧溟山地区是么? 沧溟山地区寸草不生,毫无产出,世子争它有何用处?” 安国公世子却是不答反问:“大宗朝最好的铁匠云集在景州城,这景州城素有天下兵器之王的美誉,不用猜,在下也知道王大人必是召集了不少的能工巧匠,只不知在下若能提供数量充足的上乘铁料,大人手下的那些能工巧匠能在一个月内打造出多少趁手的兵刃来?” 王骥骜也不是傻子,立刻双眼一亮,与安国公世子一样,老奸巨滑的不答反问:“世子这么急切的设计抢夺沧溟山地区,不会是沧溟山里藏着尚不为人知的宝贝?”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 谁也没有正面回答谁的问题,答案却是显而易见了。 接下来的谈判变得容易好多,能够互相利用互相得利这是合作的基础。 合作的基础既然扎实了,其他的都好谈了。 二人相谈甚欢,王骥骜却做梦都没想到他书房的秘道里藏着的那个人将他二人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中。 第99章 高嘎子此时此刻正躲在王骥骜书房的秘道里,把耳朵贴在墙面上仔细的听着他二人的谈话,心里欢喜的不行不行的。 这么大的秘密若不是灼华先生给的总督府地图上标注的如此清晰明白,就算他高嘎子身手再敏捷再利索,也不可能青天白日的钻到总督大人的书房中来窃取情报啊。 这个灼华先生,人看着并不出彩,个头不高,长相平平的,居然如此有心机。谁能相信他一个并不受主子待见的门客,在总督府里混了几年,能将总督府如此机密的事情摸得透透的?当真是奇才呀,不服都不行。 高嘎子觉得这位灼华先生的确是个人物,值得敬佩。 高嘎子想知道两人提到的大宗朝与月且古国交界的那个沧溟山地区到底有什么宝贝,可是,耳朵都快伸得跟兔子一样长了,也没听到两人继续提起这个话题。 书房里那两位好像把沧溟山这事儿给忘记了似的,再也没提这茬儿。 高嘎子身手好,反应快,但是提到官场的那些个弯弯绕,脑子明显就有点生锈,转不动了。耳听得两人打着哈哈一前一后出了书房,脚步声渐行渐远。 书房里子静悄悄的,婢女整理完毕后也退出了书房,门外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高嘎子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摸到墙壁上的暗钮按下去,暗门开启,高嘎子闪身出了秘道,这才发现秘道的出口实在是巧妙之极。 秘道的出口处正是博古架的一部分。四组博古架子都是依墙而打造的,浑然一体,任谁也看不出其中的一组另有玄机。 高嘎子正想好好翻找下有用的机密文件什么的,便听到外面两名婢子说笑着打开门锁的声音。 高嘎子来不及细想,便将书案上放着的两件东西随手拿起,揣进怀里,然后打开暗门,闪身钻进秘道之中。 高嘎子不知道自己从王骥骜书房之中顺手牵羊牵来的是什么东西。只能将东西上交给了主子靖王爷,又将在秘道之中听到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刘阴阳听在耳里,心念一动,与赵棠棣望来的眼光不期而遇,异口同声地说道:“那沧溟山里一定是藏着丰富的铁矿石!” 高嘎子憨憨的,满脸的疑惑,问道:“王爷是说安国公世子与王大人达成的协议是,安国公世子提供铁石,王大人给打造成兵刃,上等的兵刃他二人自留用,搀了假的一磕即卷刃的兵器上交朝廷?那,那朝廷与月且古国这仗还怎么打?” 赵棠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说怎么打?朝廷这一仗,当然败多胜少!” 高嘎子又冒着傻气问道:“殿下是要将这消息火速送回京城,上达天听么?” 赵棠棣叹了口气,道:“高护卫,你是个合格的护卫长,但其他的事情,便不劳高护卫操心了。” 高嘎子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头,他也知道朝廷上的事情真不是他的强项,他是个武夫,也只能是个武夫。 高嘎子想了想,又道:“主子,属下可以再去一回总督府衙门。那秘道属下已经轻车熟路了,按照灼华先生的指点可以轻易的躲开总督府里护卫们的巡视。要不然,明儿就别让四喜和五常两个小子动手了,不如今儿夜里,属下趁着月色再摸进那王骥骜的书房里一回,直接一掌拍死他得了。也省得明儿四喜和五常两个小子动了手后无法平安脱身不是?” 赵棠棣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就在他脑袋上来了一记爆栗,笑骂道:“你个猪脑子,不打你真是忍不住手痒难耐。 你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先生和我要策划在明儿跑马场上动手。不就是为了让安国公世子跑不掉,来个一石二鸟么? 你今儿夜里要是在总督府里拍死了王骥骜,安国公世子还能等着你再去拍死他么?你个猪脑子!” 邓侍郎回到住处,拎着一只荷叶鸡、几样下酒菜和一坛子上好的杏花酿来到后院。 当值的是随安国公世子征战过多年的一名老兵,姓胡,在家里排行第九,人称胡九。 胡九对安国公世子忠心耿耿,追随多年,自然很受安国公世子的信任。只是此人生平有两好,一好色,二好酒。 邓侍郎将手里的东西往石桌子上一放,再将酒坛子的盖子掀开,一股浓郁的酒香霎时飘满小院子。 胡九对酒香特别的敏感,只是伸着脖子耸了几下鼻子,便一下子闻出了门道来,哈剌子差点淌下来,叫道:“二十年的杏花陈酿啊!邓侍郎,您这是打哪里弄来的这好东西?跟着主子打西南道走了一圈儿,到了月且古国,那里的人只喝什么媚儿娇那种果子酒,那哪里是爷们儿该喝的酒?分明是娘们儿喝的玩意儿,酸酸甜甜的,半点没个酒气。” 邓侍郎呵呵笑道:“就知道你胡老哥儿好这一口儿,自打咱们进了景州城,咱人手不够,你老哥儿也没个功夫出去逛逛喝上一口儿。世子爷谨慎,对咱们管束严格,若不是今儿世子爷去王大人那里时候长了,打发咱们这些没用的回来,路上我这才有机会买了些好吃好喝的,你九哥能有这口福?” 两人推杯换盏的喝了一个多时辰,邓侍郎趴在桌上睡着了。 胡九醉眼迷离的看了邓侍郎,又伸出大手大他肩上推了几下,见他一动不动的,犹如死猪,便又喝了一口酒,取笑道:“俺说邓家兄弟,你小子这酒量也不成啊?这还没喝几杯呢,怎么就醉成这个样子?来,来,来,咱哥俩儿再走上一个!” 胡九将剩下的半坛子酒全部灌进了肚子里,然后,眼冒金星,脑子一空,直接醉倒在地,鼾声震天。 邓侍郎慢慢的抬起头来,轻声唤了两声:“九哥?九哥?” 见胡九没应声,又走过去在他身上轻推了两下,见他没反应,这才确信他是真的醉的不省人事了。 邓侍郎从胡九腰间解下一串铜钥匙,打开了库房的门。 第100章 刘阴阳忽觉一阵心惊肉跳,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摸到火折子,将蜡烛点燃了。他扫了一眼更漏,大约是戌时末子时初的时候了。 刘阴阳又回到床边,从枕头旁将自己视为性命的贴身包裹给拎出来,翻找出一片古老的三花龟甲来。 这片三花龟甲也是他们巫咸一脉传承下来的传家之宝了。自打他收了谢昭昭为徒,受了谢昭昭天生仙骨的八字命理影响,他的占卜术基本上十成中去了有八成,仅剩下的两成恐怕也只是研习占卜术年深日久的,刻印在骨子里的那点学识了。 也不知道谢昭昭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将巫咸经给修炼到最高境界,只有这丫头拥有了重造丰沮玉门的能力,他这把老骨头的修为才能恢复到从前的鼎盛状态。 但这些话他也不敢对谢昭昭说,怕她心理压力太大了,反而对修习巫咸经有了阻碍。只有心无旁骛轻松的修习,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入门。 刘阴阳将头发束好,身上的衣衫整理整齐。又借着屋里仅有的一张圆桌摆成了巫咸族特有的香案,点燃三支高低贡香。 正常的情况下上香都是三支香一燃的,但刘阴阳这香点的比较特别,先是点燃一支香插在香炉中央,香燃到三分之一处时,他又点燃了另外两支,分别插在得炉的两端。 然后,刘阴阳恭恭敬敬的拜了九拜,一边默念着巫咸经,一边将三花龟甲在香头上绕画了几下,再将三花龟甲放到点燃的红烛上熏烤。 刘阴阳口中不停的低低的念着巫咸经,直到一刻钟后,三花龟甲出现了明显的纹理变化,这才将三花龟甲拿到眼前,仔细的观察着纹路的改变方向。 刘阴阳左手食指不停的在其他四指的指关节处点着,速度越来越快。 尽管刘阴阳已经用上了全部的精力,还是得不出让他有把握的结果。 可不论这结果是对是错,刘阴阳都认为谨慎无大过。 他还是披上外衣来到赵棠棣的房间外,正想上前去敲门,一名护卫从黑夜中走出来,拦在他身前,低声喝问:“先生,夜如此深了,先生还不休息?” 刘阴阳道:“老夫有急事现在必须见靖王。” 那护卫有些为难。 刘阴阳道:“靖王若是发脾气,老夫来顶着就是。” 不待那护卫答应,刘阴阳已经一嗓子喊了出来:“殿下,殿下?!” 赵棠棣一直惦记着明日跑马赛上的事情安排,也不知道事态的发展能不能按照预定的计划发展,更不知道这次的一箭双雕之计能否成功。 所以,他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感觉睡着了,只听到外面传来急切的叫喊声,把赵棠棣惊得一个翻身,打着激灵坐起来,叫道:“怎么了?是凌云山跑马场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么?” 刘阴阳禀道:“殿下,老夫用龟甲占得了大凶之卦象,此处必有血光之灾,殿下还是及早下令,撤离此处为上上策啊!快,殿下,一定要快,再晚怕是要来不及了!” 赵棠棣没好气地应道:“师叔,您那占卜的本事不是早就不灵光了嘛!怎么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刘阴阳不由得老脸一红。 但还是嘴硬道:“殿下,这个事情,它是它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咱们这些个人统共才有多少?就算个顶个的好身手,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呀!” 谢昭昭根本毫不知晓她自己对她口中的小老头儿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只是每日里都被小老头儿给逼的,要在戌时开始打坐,一直到丑时初才能躺下睡觉。还要求她在打坐时,必须在三个时辰内,在脑子里将教给她记牢的巫咸经反复背诵达到千遍以上。 谢昭昭呵呵了,那破玩意儿发音拗口不说,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意思,还跟懒老婆的裹脚布一样的,那是又臭又长的。简直比让她背金刚经都要费劲。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谢昭昭的记忆力明明非常好,白日里当着刘阴阳的面儿背起巫咸经来那是非常流利顺口的,可是,奇了怪了,一到了晚上打起坐来,脑子根本不听使似的,三个时辰里想完整的背上一遍都是奢求。 谢昭昭觉得,她真是太难了,她不喜欢巫咸经好不好?讨厌死了好不好? 不过,谢昭昭也知道再不喜欢再讨厌也得给小老头儿这个面子,毕竟没有刘阴阳这小老头儿,她估计早就死在陈府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谢昭昭硬着头皮在脑子里背诵着巫咸经,但却没办法集中精力专心致志的只想着巫咸经。脑子根本不受控制的一会儿想起前世上学时的情景,想起父母会因为她的失踪痛苦到什么地步?一会儿又想到在这一世的所有好的,不好的,以及那些稀奇古怪的遭遇,一时间百感交集。 忽然间谢昭昭只觉得脑子似有千百根钢针扎入,痛得她简直没法呼吸,不一会儿便全身不停的抽搐起来,每一个毛孔都痛苦得无法自抑。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谢昭昭感觉到全身湿冷,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汗水打得湿透,头发已经打成了绺儿,头发丝的尾尖上还在慢慢的一滴滴的向下滴着汗水。 谢昭昭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奶奶的,这种痛法简直要命了,恐怕比生孩子还痛。生孩子在医学上是十级疼痛,她这种痛法估计得十二级。 实在是太痛了。 谢昭昭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她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奶奶的,死老头儿,明儿姑奶奶说啥也不练这破玩意儿了,这不要姑奶奶的小命么! 正在心里骂着呢,耳中忽听得几声夜猫子咕咕的叫声,声音极为有规律,三长两短,再两短三长。 谢昭昭心里就是一惊。这是暗哨发出来的警报声,意思是有危险,召集所有人集合。 可是,谢昭昭连手指头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怎么出去集合? 第101章 赵棠棣在院子里点了人数,发现只少了谢昭昭一个人,他立刻就觉得头皮发麻,来不及跟属下们吱会一声,便拔跑向谢昭昭的房间冲过去。 刘阴阳和秦娘子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谢昭昭因为习惯,前世睡觉那是必须要反锁房门的,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没有自动锁,也没有带反锁功能的锁头,但她还是秉承着安全起见,每天夜里睡觉之前都要用门栓从里面把房门栓好了,再用两根粗壮的木棍将两扇门分别都顶紧了。有人想从外面破门而入几乎不大可能。除非有天生神力,一脚将门破拆了。 谢昭昭虚脱般的躺在床上将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小团子。耳中虽然听得到门外赵棠棣三个人急切的叫喊声,可她既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整个人就好像魂魄离了体似的,身体已经成了一副躯壳,失去了生命的体征。 赵棠棣一颗心咚咚跳的厉害,紧张的手心冒汗,脸色煞白煞白的,这一刻他简直后悔得要死,为什么要带着昭昭走这么一遭?要不是他急功冒进,想一次性解决王骥骜这个心腹大患,怎么会害得昭昭生死不明? 难道是自己已经露了底?被王骥骜或者安国公世子给盯上了?他们抓住了自己的软肋?知道谢昭昭这丫头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他们绑架了昭昭之后,会对她做什么?杀了她?还是打断她的手脚? 赵棠棣是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还禁不住越往坏处去想。他的一颗心脏慌得几乎要跳出胸腔来。 情急之下,赵棠棣似乎失了心智一般,根本想不起来门走不通可以走窗子,直接卯足了力气飞起一脚朝门板踹了过去。 这一脚,他是用上了全身力气。 结实的红木门板应声而倒,门板脱框而出,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皎洁的月光犹如白练般自门的破洞处倾泻而入,照在床上。 一个蜷缩的小小的身影儿就躺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的凄楚可怜。 赵棠棣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感觉胸口蓦地窒息,难道这一世,他终将再一次失去她?只是又短暂的重逢了两年不到的时光么? 秦娘子扑过去想抱起她,却被刘阴阳给及时制止了。 刘阴阳在三个人中还算是最为镇定的:“慢着,不要动她。先让老夫瞧瞧她。” 秦娘子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中。 而赵棠棣却恍似未闻,眼见着就要扑到了谢昭昭的面前。 刘阴阳下了一跳,连忙伸出手臂去挡住他前扑的身体。 赵棠棣反应灵活,此时又是情急崩溃之下,想都没想,下意识的手掌变抓就要下狠手捏碎了这只挡了他去路的手臂。 刘阴阳连忙大喝一声:“殿下,你冷静点,她还没死。你别动她,她这极大可能是修习巫咸经打开了第一重境界。” 赵棠棣的手比脑子反应快,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硬生生的将内劲全部收回,大力反弹之下,赵棠棣噔噔噔后退数步,胸口一鼓,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赵棠棣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染红,在月光下令人背脊发寒,触目惊心。 秦娘子慌了手脚,连忙又去扶赵棠棣。 刘阴阳此时也顾不上赵棠棣了,知道他这是内力反噬所致,估计伤得不轻,倒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刘阴阳只是个半吊子的郎中,把脉么会一点点,但脉条并不好,也不是很准,只是有一样,他比郎中要强得多,疾病的脉像他切不出来,但他能分辨得出修习巫咸经的脉象。 谢昭昭的脉象十分杂乱,时而如大珠小珠滚动游走,时而如线如缕细如游丝,时而洪大壮硕似内力汹涌,总之,这就不是一个人所能拥有的脉象。 不过,这却是一个刚刚窥破巫咸经第一重境界的典型脉象。 刘阴阳忍不住眼角湿润。他这个小徒弟,纵使天纵奇才,有着千年难遇的天生仙骨,却还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窥破了巫咸经的一点点门径。未来的路还很长,真不知道他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那个福份,能一直陪着她,看到她重造丰沮玉门的胜利时刻。 赵棠棣脸色惨白,心中焦急却不敢问出口,他紧紧的盯着刘阴阳的脸,想从师叔的脸上看到一丝端倪。这一刻,他真的是害怕极了,害怕从师叔口中说出他接受不了结果。 刘阴阳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声音有点激动:“没事,没事。这丫头一会儿就好了,她现在刚刚突破第一重境界,身子虚弱得很,需要休养些日子。殿下不用担心,她真的没事。” 赵棠棣半信半疑,却还是高兴听到的消息是好消息。 刘阴阳从怀里掏出一个乌黑的小瓶子来,倒出一粒米粒大小的药丸来,一时间屋内清香扑鼻。 赵棠棣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一粒药丸是难得的好东西。 秦娘子手脚麻俐的倒了一碗水来,刘阴阳却摇了摇头,道:“这颗药丸不需要清水送服,若是喝了水反而消了它的药性。这东西自然生津止渴。” 谢昭昭咽下师父给的小药丸,立刻就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手指慢慢的能动了,脑子也能思考了,眼神也能聚焦了。 赵棠棣见谢昭昭逐渐好转起来,还来不及高兴呢,外面就有护卫急急的禀告道:“主子,不好了,我们被大队官兵给包围了,出不去了。” 赵棠棣心下一沉,看了刘阴阳一眼,轻声道:“师叔这一卦还真是准呢!只可惜,现在咱们谁也走不了了。” 刘阴阳叹了口气,没办法,他也没办法。他的修为无法恢复,能预知的事情时效性实在是太短暂了。这若是搁在从前,他早就推演出祸福来,何苦刚刚预知大凶便被人给堵在了此处,无法脱身? 又一名护卫满头大汗地急报道:“主子,外面的人已经用粗木撞击大门了。咱们这处院子大门虽然算是结实耐用的,但也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大门,真是经不起这么撞击几次的!主子,奴才们护着您冲出去。” 第102章 赵棠棣眉头紧促,沉声喝道:“冲出去?就凭咱们这几个人?若是硬冲大家都得死!” 几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只听得有人大叫道:“不好啦,他们要放火箭。”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一支支带着火舌的箭羽唿哨着扎在窗棂上,门板上,还有的顺着门板的破洞处疾射入室,被护卫用佩剑挡落在地上。 一支火箭射中了床头的幔帐,幔账瞬间燃烧起来,吓得赵棠棣猛扑到床边,一把将床上的谢昭昭抱入怀中,身子向左掠去。 此时两名护卫将屋中的八仙桌子放倒,叫道:“主子,快,射到这儿来。” 秦娘子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间动弹不得。 刘阴阳连拖带拉的将秦娘子拖到角落里,躲在羽箭射不到的死角处,不敢冒头。 秦娘子被刘阴阳半拉半抱的搂在怀里,十分羞恼,却又不敢挣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间心情就镇定了许多,不像方才那般怕得四肢酸软无力了。 此时,情况越发的危急起来,床幔的火势引燃了红木雕花的大床,发出劈里啪啦的脆响声,浓烟开始从木床上散发出来,呛得人张不开眼,咳嗽声此起彼伏。 两名护卫眼睛赤红,也不知是被烟气呛的还是急的。 只听一人怒声喝骂道:“这群混帐王八羔子,老子和他们拼了。”言罢,突然从桌子后冲出,手腕翻飞,抖成剑花护在身前。 可是,就算他武功再高,就算他轻身功夫再好,也挡不住外面的万箭齐飞。他刚刚冲出门口,迫不得已又被密集的弓箭给逼退了回来。 这时屋中的火势愈演愈烈。 赵棠棣咬牙切齿,王骥骜这是打算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连验明身份的步骤都省略了。 可是,他藏身在此处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 难道是四喜和五常露出了马脚?酷刑之下出卖了自己? 抑或是那位灼华先生? 自己从府里带来的其他护卫不可能出卖自己,没有人会与王骥骜有什么瓜葛。 赵棠棣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而在此危急关头,既无法证实猜测,更是无能为力! 烟气越来越大,呛得人睁不开眼。 刘阴阳从近处的水盆架上扯下一块布巾子,恰好盆中有水,他将布巾子打湿了,绞得稍干些,一把捂在秦娘子口鼻上,急道:“你自己拿着,捂紧了别松手!” 言罢忍着咳嗽,将秦娘子推过一边,自己则快速的脱下外衫撕成几条,用水打湿了,团成布团,朝赵棠棣等人扔了过去。 一名护卫见状,飞快的伸手从纷飞的羽箭间隙抓起湿布团,每人分了一块。 几人将口鼻掩住,这才稍稍止了呛咳。 房梁的木头此时也开始发出劈劈啪啪的燃烧声,仿佛随时要断掉砸下来似的,令众人心惊胆战。 护卫用来遮挡弓箭的八仙桌也冒着黑烟燃烧起来,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张八仙桌就会烧成灰烬。 可现实情况是,不用等到这张八仙桌子烧成灰烬,巨大的火舌,浓烈的烟气,滚烫的热浪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人的肉体能抵抗得了的。 刘阴阳情急之下,把心一横,口中大声的念出一长串谁也听不懂的类似于咒语似的发音来。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众人均是惊诧不已,这都什么时候了,眼见着性命攸关的,先生还有心思念经? 随着刘阴阳口中的咒语越来越急,越来越快,赵棠棣只觉得怀中的谢昭昭身体犹如上弦的弓一般紧紧的绷起来。 赵棠棣吓了一跳,还以为谢昭昭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刚要呼唤谢昭昭的名字,忽然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开始拉长,扭曲。 同时,在屋子里面临生死的几个人也与赵棠棣一样,头晕目眩起来,眼前的景物发生不合乎常理的变化。 有人的眼里房屋倾斜倒塌,有人的眼里面前的人变得又胖又矮,还有的人眼中那赤红色的火焰一点点的褪尽了颜色,变得苍白冷冽,好似没有了丝毫的温度。身上被烈焰烤得疼痛难忍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变得清清凉凉的。仿佛一下子掉进了清凉的泉水之中,浑身舒坦。 然后,几个人眼见着房屋被烧得坍塌,大火后满目疮痍,但那情景就像是一幅画展现在眼前,真实又虚幻。 再然后,几个人又都亲眼见到了来来往往的士兵在一堆废墟中搜寻着什么。 明明那些士兵已经手持兵器来到了他们几人面前,却对他们视而不见,就好像他们几个是人看不到的鬼魂一样。 赵棠棣等人均是不自禁的一同张大了嘴巴,对于发生的一切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 那些士兵在废墟之中寻找了许久,将所有的尸体都集中到了一处,找来一辆铺着草垫子的骡车,将尸首搬上车,数了好几遍数,这才有一名士兵向身旁的首领样的人物禀告道:“报告总兵大人,共搜寻出尸首三具,均是成年男性,没有大人说的十几岁男童。” 那总兵大人手持大刀将盖着三具尸首的破席子撩开,另一只手捏着鼻子,凑近了仔细察看一番,两条眉毛都要拧在了一处,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怒道:“奶奶的,还是让赵棠棣这小竖子给逃了!来人,去叫守后门的人过来,他是怎么守的后门?前门老子亲自看着,连只苍蝇都没飞出院子去,怎么人就给逃了?若是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看王大人不扒了他小子的皮!” 于是,赵棠棣又眼睁睁的看着那总兵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守后门的手下。 直到守后门的几十名士兵均一口同声的用性命担保,后门他们守得很紧,根本没有一个人从他们森严的守卫中逃得出去。 总兵大人这才一声令下,叫手下推着三具尸体回去复命了。 赵棠棣看着敌人远去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们就在敌人眼前,敌人却像瞎子一样对他们视而不见。 第103章 赵棠棣轻轻的抚摸着谢昭昭的秀发,低声唤了两句:“小丫头!昭昭!” 谢昭昭没有丝毫反应,就像睡着了,睡得很熟似的。 刘阴阳从冒着烟的残木上迈过,伸手在鼻端扇了扇,呛人的焦糊的烟气还是直往鼻孔里面冲。 两名受了伤的护卫互相帮忙清理包扎着伤口。 秦娘子也担心谢昭昭的安危,连忙跟在刘阴阳身后走过来。 赵棠棣这才发现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现实,刚才只是一个奇怪的并不真实的梦境一般。可再看看周围残火未灭的一片废墟,被袭击却又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这让赵棠棣自觉聪明睿智的脑袋有点卡壳儿,一直也想不明白刚刚到底是怎么逃脱死神之手的? 刘阴阳又为谢昭昭把了一下脉,不由得心头突地一跳。心道这天生仙骨就是不一般,修习巫咸经的速度简直令人咂舌,真是让他这个师父都要忌妒得发狂。 在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土地贫瘠,想修习巫咸经势比登天。 自祖上传下来的巫咸经,他倒背如流,修习方法再熟悉不过了,却因为环境所限,他这具肉体凡胎所限,根本修习不了。他尝试了很多次,修习了几十年,连入门都做不到。 可这个谢昭昭却是个奇迹。这丫头打从接触真正的巫咸经起也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居然已然成功进入巫咸经的第一重境界了。而且,还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关头,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能够短暂的创造出一个小小的秘境出来。 尽管刘阴阳满脸黑灰,灰头土脸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他高兴啊,开心啊,快乐到要起飞啊。 赵棠棣看到刘阴阳那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不禁有些生气。大伙都这样了,差点没死在这儿,师叔怎么还能高兴成这样? 刘阴阳知道赵棠棣在想什么,冲他挤了挤眼睛,老顽童似的在原地跳起三丈高,不停地拍着手,哈哈笑道:“小子,我老人家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可是,我老人家现在就是不想告诉你!嘿嘿,走!此地不宜久留,以防那帮人再给咱杀个回马枪。咱找个安全的地方,听师叔我好好给你讲一讲。” 赵棠棣看了看受伤的两名护卫。另外三名留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已经死了,尸首都被敌人给带走了。他很心痛,这次带来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每一个人都跟他有着超出主仆的情份。他在暗中下狠心,这次来景州城,绝不能无功而返,必须要了王骥骜和安国公世子的性命,来祭奠死去的弟兄。 赵棠棣问刘阴阳:“师叔,您说会不会那个王仲才搞的鬼?他毕竟是王骥骜的远房堂弟,会不会早就已经反了水,根本不是母后的人了?” 刘阴阳摇了摇头,道:“老夫敢肯定不是他。” 赵棠棣道:“那是邓侍郎那厮?或者是四喜,五常兄弟俩?再没有旁人知道咱们的落脚地点了。也怪我,还是太过大意了,不应该在这里见邓侍郎和王仲才,毕竟不是心腹之人。” 刘阴阳还是摇头,肯定地道:“靖王多虑了,都不是。应该是安国公世子察觉到了咱们已经来到了景州城,与那王骥骜通了气,偷偷的派人查到了咱们的落脚之地。你别忘了,这里是王骥骜的天下。” 赵棠棣察觉怀中的谢昭昭扭动了一下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抱她太紧了,可能是她感觉到了不舒服。于是,将怀中的谢昭昭换了个方向,手臂的力量放松了一些,让她睡得舒服点。 赵棠棣不大明白为什么师叔能如此肯定,不解地道:“哦?师叔怎么会如此肯定是安国公世子捣的鬼呢?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咱们也在景州城?” 刘阴阳叹道:“他当然知道,就像老夫也一样知道他在景州城一样。因为我身上这具灵龟之鼓与他身上那具灵龟之鼓是七具灵鼓之中的两面悬鼓。它们本身就是一雌一雄的一对儿,在一定的条件和环境下,既使相隔千里还是会相互感应得到的。只不过,在现下这种灵气稀薄之地,感应千里那是不可能的,但感应数十里还是做得到的。 这俗话说得好,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自古以来福祸便如同两个双生子一般,谁也不肯落下谁。 这几日昭昭这个丫头按照老夫教给她的方法修习巫咸经,窥得门径之后,她的灵气便与这两具悬鼓有了一丝感应。 安国公世子通过灵龟之鼓的轻微变化知道了另一面悬鼓就在离他不远数里之地,自然也就知道是我带着灵龟之鼓来到了景州城。据此,以他掌握的讯息也不难推断出靖王爷你也在景州城中。 安国公世子与王骥骜一起定下这个毒计,偷偷派人寻找到靖王的藏身之地,再将靖王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如此一来,靖王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王骥骜自然可以上报朝廷,西北道一十五城再也不是你靖王的封属之地了,他依然还做他的封疆大吏,无冕之王,在这片土地上一手遮天,快乐逍遥。 而靖王在明面上的行踪仍旧是前往景州城接管封地的途中,与太后娘娘凤驾在一起。 谁敢说他王骥骜杀了靖王爷呢?谁又有证据他王骥骜杀了靖王爷呢? 王骥骜这一手,玩得跟王爷是一样的路数。 王爷不也是想隐瞒行踪,偷偷解决掉王骥骜,不落下半点把柄给人以口实么? 此事也怪老夫了,老夫也没想到,昭昭这丫头简直天赋异禀,怎么这样快便打开了巫咸经的修习门径呢?太快了,老夫都还来不及反应,咱们就被昭昭这丫头的天赋异禀给间接的祸害了一把!” 赵堂棣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儿。 瞧这老头儿那美滋滋喜洋洋一脸我的徒弟我骄傲的模样,哪里就真心这么想的?还舔着大脸说被昭昭这丫头的天赋异禀给间接祸害了?他这是美的?美的都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 第104章 赵棠棣对谢昭昭这项新技能实在是好奇得很,却苦于昭照这丫头在他怀里睡得像头小死猪,甚至能听到她打着幸福的小呼噜。 赵棠棣自己都不知道,他看着谢昭昭的眼神是满满的宠溺。 刘阴阳刚好看到这一幕,直觉辣眼睛。外人谁会知道这俩人,一个表面十岁出头,却是经历了几世的风霜,另一个表面五六岁,却是揣着一个二十好几的老姑娘的灵魂? 赵棠棣这种眼神放在他这具身体上,着实是有点违和。 刘阴阳咳了一声,道:“前面那里好像有个鱼梁,应该是当地人下的笱。咱们什么都没带出来,估计一时半刻的也找不到粮食,不如将那笱里捕到的鱼抓了些,给笱的主人留些碎银钱,便当作是买下的。呆会儿找个背风的地方,生些火来,将鱼烤了吃罢,多少先垫垫肚子也好。” 两名护卫相互搀扶着,听到刘阴阳的话便问道:“先生,笱是什么东西?” 刘阴阳道:“笱是当地人打鱼用的一种网,比北方常见的渔网网眼大些,形体小些,成梭形,但捕起鱼来却是尤其厉害的。” 两名护卫齐声夸赞道:“先生懂得当真是多。” 刘阴阳笑道:“这叫什么懂得多?咱们来这景州城也有几日了,跟当地人聊聊家常就能知道的事情罢了。” 几人来到鱼梁前,一看,傻眼了。 网里的鱼是不少,各种种样的都叫不出个名堂的鱼,大大小小几十条,还有各种螺类。 可是,两个护卫忍着伤痛,来来回回的在鱼梁上折腾了好几圈儿,居然就找不到那笱的开口处在哪儿。 刘阴阳和赵棠棣对此更是一窍不通。 其中一名护卫急了,从靴口处拔出短刀来,道:“要不,把这破什么笱的给割破了算了,拿了鱼,多给留些银钱,就当赔给他破渔网的钱得了。” 秦娘子在一旁照看着谢昭昭,听到这话,站起身来,叫道:“不要!不能割破了渔网,这东西对普通的农人家可是很珍贵的家当呢!两位大人下来,奴婢来弄。” 于是,几个大男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瞧着秦娘子的挽起裤脚,赤着脚下了鱼梁,很熟练的找到了笱的一头,就那么伸手一拉一绕,笱的开口便已然在秦娘子手中展开来。 秦娘子抓了十几条大些的鱼,先是在鱼梁上摔晕它们,然后在河边用护卫随身携带的匕首收拾起鱼来。 两名护卫一人拾柴一人生火。 刘阴阳则帮着秦娘子到河边收拾鱼。 赵棠棣无聊,干脆抱着谢昭昭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忙活着。 刘阴阳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来:“这什么?蛇!有蛇!” 秦娘子咯咯娇笑着,一把抓过刘阴阳口中说的蛇,一刀精准的切掉它的头,道:“先生莫怕,这不是蛇,这是一种鱼,俺们村里人管它叫蛇鱼,的确生得模样有七分像水蛇呢!今儿能得了一条蛇鱼吃,当真是造化呢!这蛇鱼通常都在深水生活,很少有机会能打到它。小的时候,我爹带过一条回家,味道真的鲜美,肉很细很嫩滑,现在想起来,嘴里还有这蛇鱼的香味呢!” 刘阴阳老脸一红,刚被人夸赞懂得多,这马上就打了脸,出了个丑,尴尬地笑笑,道:“蛇鱼?还有这种奇怪的鱼么?” 秦娘子道:“这蛇鱼还有更奇怪的地方呢!先生有所不知,这蛇鱼最奇特的地方还是在于它的性别,蛇鱼跟黄蟮差不多,是雌雄通体,黄蟮产卵后就会变为雄性无法再更改了。 而蛇鱼却比黄蟮还要厉害,它能在不同的环境下自由转换性别,这种能力是其它鱼类无法比拟的。应该说怕这世上也只有蛇鱼能够随心所欲的变换雌雄了。 更加令人惊奇的是这蛇鱼的产卵方式。 蛇鱼产卵之后就会死亡,虽然蛇鱼的寿命有五十年之久,但是这种产卵方式限制了蛇鱼生命的长度,蛇鱼的一生就好像是为了繁衍后代,任务完成生命就必须终结。” 说到此处,秦娘子忽然就情绪低落下来,这番话让她想起了自己惨死的丈夫和二个儿子。 过了一会儿,仿佛自言自语道:“人有的时候怕是还不如一条鱼!”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刘阴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见她情绪忽然就不好起来,眼中蕴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气氛突然之间便沉重下来。 烤鱼肉的香气顺风钻进了谢昭昭的鼻孔里。 小孩子本来饿的就快,尽管非常疲惫,她还是抽动了几下鼻翼,挣扎着从好梦中睁开了双眼,迷迷糊糊地喊道:“妈,你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赵棠棣吓了一跳,摇晃着谢昭昭,急道:“小丫头,昭昭,别不是练什么巫咸经的,把脑子给练坏掉了?你叫谁呢?” 谢昭昭被他给晃得彻底清醒了:“嗯?!我叫谁了?我谁也没叫啊!好香啊!”说着,一眼看到秦娘子拿着串着烤鱼的树枝朝自己走过来,忙挣脱了赵棠棣的胳膊的束缚,伸手去接烤鱼。嘴里一边说道:“我是叫阿娘啊,阿娘的厨艺最棒了!天下第一!” 几人填饱了肚子,一看天色,朝阳初升,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护卫从怀里取出一锭碎银子,紧紧的绑在了渔网上。 赵棠棣问刘阴阳道:“师叔,现下咱们出城会不会被王骥骜那厮给抓住?有点危险?” 不待刘阴阳回答,谢昭昭道:“出什么城?不能走!我的白雪公主还没救回来呢!今天是跑马赛,我得去救它。再说了,四喜和五常也没回来,总不能扔下他们兄弟俩?” 刘阴阳沉吟片刻,道:“王骥骜没见到我们几人的尸首,自然不会放松警惕的。昭昭说的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咱们去凌云山跑马场。任他王骥骜再狡诈,安国公世子再油滑,也不会想到咱们有这个胆量跑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第105章 秦娘子挑的鱼比较大,又挺多的,六个人没吃完。 剩下的鱼秦娘子烤熟后采摘了些野苏子叶包好了,用细藤缠起来带在了身上。 谢昭昭道:“这里的河水这么清,不如也带上些。路上若是渴了找不到水怎么办?” 赵棠棣说好,可是,难题来了,烤好的鱼好带,这水没有容器怎么个带法? 谢昭昭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野竹林,指了一指:“砍些竹子做成竹筒,装满水,每人背上两个。马匹也没有牵出来,就这么徒步走,也不知道走到猴年马月的,才能到达凌云山跑马场呢。今儿太阳又这般毒辣,没有水喝,怕不是要渴死在路上了。” 说完,她又跑到秦娘子收拾鱼的水边,将秦娘子扔的鱼泡都收起来,在河水中又反反复复的洗了好多遍,放在鼻端闻了闻,虽然还有些腥气,但已经好很多了。 两名护卫听了谢昭昭的指令,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主子没反对,便去砍了几段粗大的野竹来。又用匕首将竹筒口的尖刺削平整些,装满了水。 护卫道:“这竹筒是能盛水,可是会洒出来的。” 谢昭昭将自己用鱼泡做好的盖子扣在了竹筒上。鱼泡是新鲜的,很有弹性,扣在竹筒上紧紧的,不故意甩弄基本不会洒水的。 护卫赞道:“十姑娘真聪明,这个主意好,这下子水洒不出来了。” 刘阴阳取出灼华先生给画的地图,又抬起头来看了会太阳,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道:“朝东南走,离此地也不算很远。穿过这片草甸子再向东折一段路就到了跑马场啦。王骥骜他们昨日夜宴,很晚才散了宴席,不会太早起程去跑马场的。估摸着参加跑马赛的那些富贾官员都到了场,还要用些点心茶水,歇息一下才能开始比赛。午时过后能开赛就不算啦。咱们脚下快些,应该没会太迟。” 众人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分,看到前方的路,一时不知是进是退,站在那里没了主意。 原来因连日来细雨连绵不断的,这一片草甸子早已被雨水浸透,泥泞不堪。 一名护卫明显是有野外生存经验的,折了根树枝插向草地,眼见着树枝越插越深,待到再也插不进去,碰到了实地这才拔出来。 护卫将那树枝凑近了一瞧,又用手比了比,天哪,足足有半尺深。 这一脚踏上去虽然不至于将人陷入其中致命,却也是一脚下去没过了膝盖。 要想从布满稀泥的草地上穿过去,怕不是得走上一整天?这每一脚下去再拔出来都要费好大力气! 赵棠棣促了眉头,转过头去问刘阴阳:“师叔,再瞧瞧那地图,还有别的近路没有?” 刘阴阳忙又掏出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一边瞧一边嘟囔:“幸亏老夫瞧着那日灼华先生这幅地图甚是喜爱,便宝贝似的放在了老夫的百宝囊里,若是那小子画的地图不这么漂亮惹人喜爱,咱们今儿都得成了睁眼瞎,哪里也找不到。” 刘阴阳抬起头看到大人期盼的眼神,颓然的摇了摇脑袋:“其他的路太远了,绕起来至少得走上一日。只有穿过这片草甸子是直达跑马场的。咱们没有坐骑,靠脚力绕过这片草甸子走大路——唉!” 大家都在心急又没辙的当口,谢昭昭却一个人望着泥泞的草甸子发呆。 忽然她眼前一亮,一拍小手,笑道:“有了!我有办法能让咱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片草甸子,还不会脏了鞋袜呢。” 然后,所有人都听从谢昭昭的指挥开始忙活起来。 谢昭昭提议带上的水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顶着大太阳砍竹子做竹筏还真是个体力活,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的体液损失过多,若是没有随身带着的这些淡水,真是能把人给渴死。 看来这景州城真是适合野竹生长的地方,野竹林一簇一簇的遍地都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三个小小的竹排便做成了。 照例是赵棠棣和谢昭昭一起,秦娘子和刘阴阳一起,两名护卫一起分别站上了三个竹排。 就像划船一般,小小竹排在泥泞的草甸子上迅捷如飞。 明明是劫后余生,这六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却是出奇的舒畅。根本不似在逃亡,反而像是游山玩水般快意。 秦娘子挥动双臂划着竹排。那张温婉沉静的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白晳的脸蛋透着诱人的红,刘阴阳竟然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这几十年来,他一直没心思娶妻生子,全副心思都放在寻找灵龟之鼓以及有修炼巫咸经的天赋,能够重塑丰沮玉门之人的事情上。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的笑容能这么的让人着迷。 谢昭昭眼尖,一眼撇见刘阴阳痴痴的瞧着秦娘子,眼神里有迷茫有欣喜有困惑更有喜爱。 谢昭昭喜欢管刘阴阳叫老头儿,其实刘阴阳还不到四十岁呢,哪里就是老头儿了?只是他平日里不修边幅的,胡子头发的也不怎么好好打理,显得有些老而已。 谢昭昭一直想给刘阴阳和秦娘子两人搭个桥,牵根红线,无奈刘阴阳并无此意,秦娘子性格温婉内向,更是躲得远远的,避嫌还来不及,更不可能给谢昭昭以可乘之机。 谢昭昭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赵棠棣,笑嘻嘻的朝师父那边努了努嘴,又眨了眨黑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示意他看。 赵棠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了,没好气地道:“你豆儿大个小人儿,怎么还好上这道了?这么喜欢保媒拉纤的!” 谢昭昭狠狠的白了赵棠棣一眼,嘟囔道:“你就说你帮不帮忙?你若是不帮——” 赵棠棣连忙表态:“帮!一定帮!必须帮!你说怎么帮就怎么帮。不过,咱先把这眼前紧急的事情给办完了再帮成不?” 六个人到达凌云山附近的官道时,太阳还是偏着的,还没到正午呢! 第106章 谢昭昭忽然想起一事来,问刘阴阳:“师父,您不是说两面灵龟之鼓在一定的环境下相互之间是有感应的么?您身上带着灵龟之鼓呢,安国公世子会不会知道咱们也来到跑马场了?万一壮志未酬身先死可就不好啦?” 刘阴阳气得伸手去拍谢昭昭的后脑勺,道:“什么壮志未酬身先死?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小小年纪学点什么不好,说话这般难听。” 赵棠棣听到这话倒是没觉得谢昭昭危言耸听。的确,如果安国公世子真的知道了自己这几人的行踪,还真就没准啥都没做呢就先被杀了灭口了。 刘阴阳见大家都是面露忧色,便给大家吃定心丸:“靖王爷放心,灵龟之鼓相互之间的感应不是他能操纵的。他现在还没这个能耐。上次是因为老夫在小丫头意识不清时强行帮她催动体内灵力,运转巫咸经。她本人没有自主意识,所以控制不了灵力外泄,才会被另一面灵龟之鼓感应到。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断然不会的。” 谢昭昭对昨天夜里自己能创造一个短暂且狭小的秘境一事一直无法理解,总觉得是这小老头儿在忽悠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骇人听闻的神通呢?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然而,赵棠棣却是相信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丰沮玉门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他真正的家乡,也是她真正的家乡。 之所以谢昭昭是丰沮玉门唯一的天生仙骨,是因为她是有灵体的,而他和母后、刘阴阳、安国公世子现下已知的来自于丰沮玉门的几个人只是灵魂转世,身体只是肉体凡胎,他们的灵体还都被困在崩塌的丰沮玉门之中,无法挣脱。 赵棠棣脑海之中闪现出丰沮玉门遭受天劫变成一片废墟的那一幕。丰沮玉门中所有人几乎都在那一夜之间魂飞魄散灵体消亡了。幸运儿就是像他们这样的,灵体被困在无法感知的某个地方,灵魂得以逃脱天劫转世投胎到其他位面的凡人身上。 至今他都想不通,在那种浩大的,任谁都无法抵挡的天劫之中,昭昭这个修为不算高的小丫头是怎么保住自己的灵体不灭,还能让灵体的本元寄生在凡人身上,借着凡人的三魂七魄重塑灵体的? 当一行几人来到跑马场附近,远远的望着跑马场的铁蒺藜墙和护墙河时,傻眼了。 谢昭昭忍不住暴粗口:“尼玛,一个跑马场而已,不过是个休闲玩乐的地儿,至于搞的跟兵家重地似的么?这怎么进去?用飞的么?” 刘阴阳却是眸深似海,沉吟了半晌,道:“靖王爷觉得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谢昭昭一怔,没想到赵棠棣去是听懂了,答道:“师叔的意思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王骥骜花如此大的功夫布置一个跑马场是另有原因?” 刘阴阳点了点头,闭上双目,左手掐了指决,飞点起来。 片刻后,刘阴阳张开眼,凝眉望向跑马场,眼神深远,淡淡地道:“靖王爷说的不错,这片跑马之地,金气甚重,煞气更重。一般情况下只有战场上才会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相互引发才能上卦。” 谢昭昭不大明白,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道:“师父是说这地方曾经是战场?死过很多人?煞气?金气?师父是阴阳先生和卦师合体才推演出来的么?” 刘阴阳差点让自己口水给呛着了,这用的什么词儿?什么叫阴阳先生和卦师的合体? 赵棠棣凝视远方,喃喃地念叨着:“煞气?金气?战场?” 突然间,他脑子灵光一闪,冷哼一声,道:“咱们还是被王骥骜和安国公世子这两只老狐狸给耍了。” 谢昭昭无语,这一个一个的都什么脑子?她怎么就跟不上他们的思维呢? 赵棠棣道:“师叔,若是我猜的不错,这里才是王骥骜真正在意的地方。就让本王爷瞧一瞧,他这个地头蛇到底是有几个脑袋!” 谢昭昭实在是着急,两人打什么哑谜呢?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赵棠棣道:“小丫头,你和秦娘子不能进去。你这小个子太显眼了,秦娘子是女子,又不会武功,太危险。你们俩个就在这里找个藏身之处等着。我们办完了事情来寻你们。” 谢昭昭本来想反对来着,可又一想,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的确是太扎眼了,就是想扮个婢女都不够料好么? 刘阴阳却道:“让小丫头跟着,没有她,咱们还真的没办法进去呢。” 谢昭昭眼睛一亮,忙道:“师父,您这话怎么说?快说来听听,为什么没有我大家都进不去?” 刘阴阳指了指远处官道上,道:“喏,来啦!昭昭,咱们师徒俩得开始准备了,这是你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运转巫咸经的灵力修为,但愿能够如为师预期的那样顺利。” 谢昭昭有点懵逼,什么叫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难道她没清醒的时候用过那个什么巫咸经?那巫咸经是个什么东西?能有什么用处?一直以来,这小老头儿都在逼着她大半夜的不睡觉打坐默念那个什么巫咸经,可他从来就没给他讲过到底那部经书里讲的是个什么意思?她毛儿都不懂好么? 刘阴阳对赵棠棣道:“呆会儿那队人马过来了,你选一辆宽大点的豪华点的马车,扔个石子什么的照着那拉车的马匹屁股上狠打,把马给打惊了,脱离马队才好。” 赵棠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也没多问,点头答应了。 刘阴阳又对两名护卫道:“你们俩个带着小丫头伏在官道旁的草丛里,若是马匹惊了,车队必然会停下来,在短暂的混乱之中,瞧准了时机,趁人不备,一个人打掩护,另一个人必须带着小丫头潜入一辆马车的车厢之中。” 然后又在谢昭昭耳边低声道:“进到车厢之中,立刻盘膝而坐,集中精神默诵巫咸经中的这一段。” 第107章 谢昭昭挠了挠脑袋,没明白:“师父,如果我照做了,会怎样?” 刘阴阳道:“还能怎样?与昨日夜里一样,你能在马车的车厢之中创造出一个狭小封闭的秘境出来,这些肉体凡胎是看不到的。你修为不够,能创造出的秘境不大,但容纳下咱们这几个人,嗯,那个,挤一挤还是没啥大问题的。” 谢昭昭还是没大明白:“可是,你们几个又怎么能避过这么多人的耳目上马车呢?” 刘阴阳有些不耐烦的敲了她的小脑袋一下:“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偏生问题如此多!你只管专心致志的背诵巫咸经,其他的事情交给为师就成了。没功夫跟你解释明白,准备好了,他们快到了。” 刘阴阳拉过赵棠棣想安排下面的事情,结果赵棠棣道:“我带着昭昭进马车,师叔去吩咐那两个该做什么。” 刘阴阳一怔,忽然就明白过来,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摇着脑袋嘀咕道:“年纪不大,毛儿都没长齐呢,居然醋性还挺大的。” 赵棠棣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刘阴阳双手一摆,道:“算我没说,算我没说行了。你去,你去。”一边说一边心里忍不住吐槽:“那小丫头跟豆儿一样大,小屁孩子一个,哪有什么男女大防?老夫让护卫去,还不是因为护卫轻身功夫比你好?” 刘阴阳只好重新做了安排。 赵棠棣还是提出了与谢昭昭同样的问题:“师叔,我和昭昭控制了马车,你们怎么上去?” 刘阴阳一看这问题不答还真不行了:“这还用说么?如法炮制呀,让护卫用石子打马屁股,马惊了,从官道跑进野地里,一个马车车夫还没好对付么?惊马狂奔起来,把他从车辕上弄下去就是了。咱们不就趁机上了马车了么?等那些家丁仆役的追上来再把马车带回去,喏,大功告成。” 谢昭昭撇了撇小嘴儿,道:“还以为您老人家有多高的道行呢!原来只会叫人打马屁股!” 刘阴阳被小徒弟不耻了一把,老脸有些挂不住。 秦娘子在一旁解围:“瞧,前边那位骑白马的就是西北道的总督王大人么?那匹马可真是漂亮。” 众人一下子都禁了声,齐齐伏身在草丛之中。 待到一片混乱过后,被惊脱离队伍的马匹全部被家丁赶回队伍中之后。 赵棠棣一行七人全部坐在马队中一个满是香气的车厢里。 因为拥挤,赵棠棣不得不将谢昭昭抱坐在腿上。谢昭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一边看着正打起帘子钻进车厢的一名华服小姐,约摸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皮肤微黑,但五官生得却是极为标准,是那种第二眼美女,越看越漂亮的那种小美人胚子。 谢昭昭盯着那少女的脸,压着噪子,蚊子哼哼似的道:“师父,她们真的看不到我们吗?” 刘阴阳没听清她问什么,大声道:“你说什么?” 谢昭昭吓了一跳,忙去瞧那少女,害怕被她听到。 刘阴阳见谢昭昭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发笑:“她听不到的,也看不到。都说了咱们是在一个狭小的秘境之中栖身,那些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 谢昭昭瞪大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吃惊的嘟囔着:“我,我居然会法术?我居然这么厉害?” 刘阴阳白了她一眼:“什么法术?这个世上的法术那都是障眼法,骗人的罢了。” 谢昭昭反问道:“不是法术,那我这是什么?仙术?巫术?还是妖术?” 刘阴阳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小徒弟的十万个为什么了,直接一语封死她的嘴:“什么术都不是!你别瞎猜了。等你把巫咸经修习到巅峰状态自然就明白了。修为不够,说了你也听不懂。” 谢昭昭还想再问。 刘阴阳怕她纠缠起来没完没了的,干脆闭上了眼,假寐起来。一副你别问,问了我也不说的架势。 谢昭昭还沉浸在自己拥有这种特异功能一样的神奇能力的之中,兴奋得要命,见刘阴阳不理自己,便转过头去,想跟赵棠棣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结果,一转头却看到赵棠棣双眼死死的盯着车厢中那名少女,眼睛一眨不眨的,两道浓眉皱成了一团。 谢昭昭用手肘撞了撞赵棠棣,问道:“怎么?看人家长得好看,还看起来没头啦?眼睛钉到人家脸上拔不出来了?” 赵棠棣只觉得胸口一痛,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谢昭昭,道:“你干吗?”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敢情人家看得过于专注根本没听到她刚刚问的话好么! 谢昭昭刚想将方才的话再问一遍,却见赵棠棣眼睛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就又将视线移到那少女脸上,仍旧直勾勾的盯着少女的脸,一动不动。 谢昭昭一下子就来了气,伸出两只小手挡在他眼前。 赵棠棣一把握住她两只小爪子,道:“别闹!怎么这么像?太像了!可是,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谢昭昭更加莫名其妙了,瞅了瞅那少女,又瞅了瞅赵棠棣,道:“谁死了?她像谁?” 赵棠棣道:“像我死去那位姑母的小女儿。前年,我姑丈因为吏部一桩案子获罪被判腰斩之弄,我姑母便向皇上求情,在皇上的御书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挽回姑丈的性命。我姑母这个小女儿仗着皇帝宠爱,便直闯入御书房指责皇上冷血无情,不辨忠奸,不明是非,惹怒了皇上,被皇上治罪关入了皇家太庙里,令她削发为尼,终生不得走出太庙一步。她一向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般苦楚。没几日便病死在太庙里了。” 谢昭昭见他眼神闪烁,明显要么撒谎要么还有其他事情没讲,便道:“哦!姑母的女儿,那便是你的小表姐呗!你们这个时代,表姐表妹的一般都是近亲结婚窝里繁殖。瞧你那一脸吃惊的表情,她不会是你订过亲的小媳妇?” 第108章 赵棠棣突然间面红过耳,惊疑的看着谢昭昭,本能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说完就后悔了,一见到谢昭昭那满脸促狭的表情就知道是诈他的,她根本不可能知道。 谢昭昭与赵棠棣两个表面上看着都是孩子,可两个心理状态都是成年人的状态。只不过情况不一样而已。 谢昭昭是小身子揣个大灵魂。 赵棠棣是觉醒了至少三世的记忆。 现实情况是,赵棠棣知道谢昭昭的底细。 谢昭昭却不知道赵棠棣的底细。 所以,两人目前的感情状态是奇怪的。 赵棠棣完全将谢昭昭当做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是爱过几生几世的那种深情厚意。 而谢昭昭刚好相反,在谢昭昭眼里,赵棠棣就是个毛儿还没长齐的半大小子。 所以,谢昭昭诈出来这条爆炸性新闻后,狡黠的笑了。笑得鸡贼似的。 赵棠棣就十分生气,窝火。当然不是因为他这个自小订了亲的小表姐还活着而生气。而是因为谢昭昭毫不在意还当新鲜事玩闹的心态而生气。这表情,在她心里,他根本可有可无,一丁点位置都木有嘛!他白白痴恋了她几生几世了好么? 谢昭昭偏还不知死活的又调侃起来:“呦呦呦,脸红了!脸红了嗨!看见小媳妇儿死而复生是不是万心激动啊?你打算怎么见她?要不这次干脆搞定了王骥骜,你也别走了,直接留下来跟你小媳妇团圆得了!这多好的机会,多大的缘份呀!” 赵棠棣气得脸红脖子粗,怒吼了一声:“谢昭昭!” 谢昭昭吓了一跳,见他真急了,连忙胡乱的摆着小手,道:“哎哟喂,真急啦!不识逗哈,行,不闹了,不闹了。” 谢昭昭连忙闭紧嘴巴,心说小气鬼,不识逗,开个玩笑而已嘛。 赵棠棣却是越想心里越是惊惧。 王骥骜能在皇宫太庙里将一个大活人偷梁换柱的给弄出来,居然皇帝一丝察觉都没有,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赵棠棣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孤身深入西北道王骥骜的地盘好像有点太过草率了。没来由的,赵棠棣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直觉不好。 怎么办?自己逞一时之勇,太过低估王骥骜的实力和头脑了。若是按原计划进行,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一行人丧命于此? 刘阴阳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是心里禁不住一凛,他反应迅速,通过两人的对话,也飞快的意识到恐怕此次行动不会善终。于是,低声问道:“靖王爷,事已至此,中止行动已然不及。不如让灼华先生、邓侍郎、四喜和五常他们先按原计划执行。结果如何也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万一行动不顺利,靖王爷和昭昭是不能出面的。还幸亏昭昭的巫咸经已经入了门,咱们几个想要保住性命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赵棠棣转头问道:“师叔,昭昭创造的这个小秘境可以移动么?随他们进了跑马场可以自由活动么?” 刘阴阳摇了摇头:“不能。她还没有那份修为,只能维持小秘境处于静止状态。就算这样子,等到了明日,秘境消失,昭昭也要沉睡三天三夜才能恢复体力。” 谢昭昭道:“那怎么办?我们只能躲在这里直到跑马赛结束了再跟车出去么?那我们进来做什么?还不如在外面呆着的好呢!” 两名护卫道:“殿下,属下可以混入那些富商的家丁之中寻找灼华先生他们问问情况。” 刘阴阳摇了摇头:“不行。昭昭不散了灵力,我们是出不去的。” 几人正商量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人来人往,十分嘈杂。听上去是王府的管事们正在安排各位宾客们的住处,又让小厮带着马夫去安置马车。 车厢帘子一掀,一名大概十五六岁的丫环打扮的人禀道:“四姑娘,奴婢春儿,老爷说要奴婢带四姑娘去洗漱更衣,先休息一下,马上就开中饭了。” 车厢里的少女刚答应一声便要下马车。 那婢子又道:“四姑娘先不用下车。老爷特意嘱咐过了,夫人这次没来,四姑娘就到夫人的院子里去休息。来的多是男客,四姑娘不宜抛头露面,马车直接驶进院子去,不用姑娘移步。” 谢昭昭叹道:“看来王大人对你这位小表姐还真是好啊。他们什么关系?” 赵棠棣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没什么关系。” 谢昭昭奇道:“那怎么可能?这,这不能够啊?不符合逻辑啊。没什么关系那王大人能冒着被皇帝发现的危险从太庙里把人弄出来?这普通百姓都是无利不起早呢,何况堂堂西北道总督大人?他缺心眼么?干这种非但对他没利,还可能惹祸上身的事情?我不信!这事儿我这种五岁小丫头都带干的。不对,不对。这里边有事儿,事还不小。要我猜,要么,就是你那姑丈是王骥骜的人,还是个心腹,不过,这也说不通,若只是一个手下,为主子效忠,死了就死了,他不会这么在乎他的家人。你姑丈死的时候多大年纪?会不会你姑丈是王骥骜的私生子?” 赵棠棣抚额,猛拍了下脑门,哭笑不得:“你说什么?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姑丈是地道的京城人氏,他父亲是户部尚书,怎么可能是王骥骜的私生子?” 谢昭昭却歪着小脑袋又说出一个猜想来,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要不你姑母是王骥骜的私生女?再不你这小表姐是王骥骜的私生女?” 赵棠棣彻底无语了,真是要疯了。他见过几世转世投胎的昭昭,却从来没见过这一世这样的。 赵棠棣猛地伸手敲了谢昭昭脑门儿一记爆粟,道:“你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亏你说得出口!怎么这么不知羞的!” 谢昭昭呀的一声捂了脑门儿,嘟囔道:“是她是私生女,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可羞耻的。” 刘阴阳却看着四姑娘的脸,正色道:“昭昭说的有理。这姑娘一定是王骥骜的血亲。” 第109章 谢昭昭奇道:“师父,怎么说?” 刘阴阳道:“骨相。她的骨相与王骥骜很像。那年先皇帝诞辰,王骥骜进京祝寿,到安国公世子府上拜访,老夫见过他,他的骨相奇特,面有辅角插天骨,在额角之边城部,其骨下由眉尾之三棱骨起,由福堂,过边城,上山林入鬓曲之上,又名山林骨是也。又有上插入大脑海之百会穴止,此为清贵仙品。” 谢昭昭眼珠子瞪得老大,回过头去仔细去瞧那位端坐着的四姑娘,可无论她怎么看,也没看出那小姑娘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看完又转过头去看赵棠棣:“你看出来我师父说的了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出来呢?就是个面相周正很耐看的美少女啊。” 赵棠棣目光依旧盯在那四姑娘脸上,仿佛在想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听闻谢昭昭的问话,他摇头,表示他也看不出来。 刘阴阳又接着道:“此骨之中又分上中下三等,长耸为上等,次则入发曲而中等,又次则近发为常品,也就是下等。上等辅角骨,为神仙,次圣贤。中等辅角骨为外藩之督抚,一省执政之文武要职。下等辅角骨,为边将镇守之例,其人天性勤慎任劳,精明而专,外勇敢而内忠诚,先预谋而后进行。见嫌不避,临危如常。亲者可惑其心志,因情义之包围,智者可为其怂恿,因权利之负责,持其正义,而不计成败,守其范围,而不计安危,不移不屈也。” 刘阴阳这一顿之乎者也,谢昭昭听了个稀里糊涂,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好好说话,徒儿我没文化,听不懂好么?” 刘阴阳看了他一眼:“王骥骜是中等辅角骨所以贵为西北道总督,手握重权,堪比藩王。这个小姑娘则是常品辅角骨,日后必是领兵镇守边塞的女将军。” 谢昭昭撇了撇嘴,十九不信:“师父,您老还没看相哪?那您老看看我,我日后能不能成为一代女皇?” 刘阴阳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眼色大变,喝斥道:“你这疯丫头,如此口没遮拦!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传到皇帝耳中,治你个意图谋朝篡位之罪,掉脑袋都是轻的,抄家灭门之罪这是。” 谢昭昭撇了撇嘴,道:“抄家灭门之罪?我倒是巴不得呢,就陈府那些人,哪个拿我当人看了?” 说话间,马车停下,外面有小厮道:“四姑娘请下车。奴才将这马车赶到后院马厩去,给马喂些草料。” 谢昭昭听声音很熟悉,便有些激动起来:“唉,真是巧哎,这不是四喜的声音吗?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出去啦。” 到了马厩,谢昭昭几人还未从小秘境中出来,便看到了几个自己人。 灼华先生带着数名护卫以及四喜、五常都在。 待到众人见到靖王爷一行七人时,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瞧这几人的打扮,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有火烧的一个洞一个洞的痕迹,还有灰尘和烟熏过的痕迹,跟一群乞丐似的。 赵棠棣几人逃出来时,房子已经化为灰烬,到哪里去找干净的衣物换? 灼华先生先反应过来,打了个揖手,道:“殿下,您这是?”眼神中询问的意思很明显,意思是您这几位跟乞丐似的,是怎么混进跑马场来的?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躲过巡视的家丁,钻入只有王夫人和那位四姑娘能住进的院子来? 灼华先生之所以选择这里栖身,完全是因为他熟悉跑马场里的地形。他带领几个护卫等在跑马场外围,昨夜里劫了运送物资的二十几辆马车,将押运马车的家丁身上的腰牌给取了,处理了那些家丁的尸首。这才押运了物资,出示腰牌,顺利的让守卫的家丁放下门口的吊桥放他们入内。 趁着王骥骜和各位贵客的马车陆陆续续的到来,主子奴仆人数众多,巡视的家丁们根本无法分辨谁是哪家下人之际。灼华先生又将带进来的数名护卫召集起来,派了一人找到四喜和五常,来到他指定的地点,也就是王夫人专属的这所院子后的马厩里。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靖王爷几人居然也在这里。原计划可不是这样的,原计划是靖王爷带着其他几人放火烧了王骥骜的总督府之后先逃出景阳城,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座寺庙里汇合,然后再绕路去太后娘娘凤驾所在地。 结果,靖王爷怎么就突兀的出现在这儿了呢?还如此的狼狈不堪?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赵棠棣叹了一口气,道:“此中缘由说来话长,一言难尽,等出去再说。还是看看接下来怎么办?现实情况是我们低估了王骥骜的实力,此次行动后怕是有去无回。” 灼华先生却道:“未必!没想到这次四姑娘也跟来了。这可是老天有眼,只要咱们能控制住她,定然能让王骥骜忌惮三分。” 谢昭昭对这位四姑娘越来越是好奇:“灼华先生也知道这位四姑娘?她是谁?为什么如此得王骥骜的喜爱呢?” 灼华先生道:“这位四姑娘是王大人最小的女儿。相士说在王大人的五子四女之中,只有这个小女儿继承了他的天生好骨相,只有这个小女儿能让王家的显赫门楣得以传承。所以,王大人对这个女儿非常看重,视若掌上明珠。 当然,这丫头独得父亲宠爱,也让她和几个兄弟姐妹十分恼火,更加忌妒她。私下里都认为这个丫头因为是王骥骜最喜爱的外室所生,打小便养在外面,十几岁了才回府的。那外室也死了,谁知道这丫头到底是谁的孩子?王大人其他的子女都很是怀疑这位四姑娘的身世,无奈无论谁怀疑都没有用。王大人是认准了这个十几岁才回府的丫头就是他亲生的女儿。” 赵棠棣脸色都绿了。他一下子想到,如果他这位小表姐真的不是姑丈的女儿,而是王骥骜所生,那么,毫无疑问的是,姑母与王骥骜的关系是什么?他有点不敢往深处想了。 第110章 赵棠棣一伙把计划反复研究了又研究。 灼华先生把事后脱身路线画了又画,算计了又算计。 谢昭昭几次想说自己能够带他们出去,都被赵棠棣以眼神给制止了。他不想再让多一个人知道谢昭昭的不同寻常之处。他比谢昭昭更加明白这个时代对她这种另类的容忍度是有多低。他更是不敢完全信任面前这个人,他是母后的心腹。母后对昭昭另有算计,他都知道。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见赵棠棣执意不允许她说出口,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灼华先生在那里计划着成事之后如何趁乱逃跑。 谢昭昭忍不住偷偷问刘阴阳:“师父,您老人家再掐上指着算一算,咱们这次是吉是凶?” 刘阴阳没回答,半晌方道:“凶!不用算了,早就算出来了,大凶之象!” “啊?!”谢昭昭惊呼出声,“师父,你早知道来这儿是大凶之象,为啥还让咱们来犯险呢?何不早些逃离景州城呢?咱们现在活着的都在这儿了,岂不是要被王骥骜给来个关门打狗,一窝给端了?” 她这话声音大了点,其他人一听到均是目光齐齐望向她,眼带疑问。心里各有所思。 刘阴阳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道:“就是因为老夫算出来是大凶之兆,无奈之下,这才找到了一个方位,隐隐有一线生机,才建议靖王爷带大家来到这儿的。” 直到这时也没有人明白刘阴阳说的这一线生机指的到底是什么,等九死一生过后,大家对这一线生机明了之时,却又是没有一个不惊诧万分的。这一线生机真儿真儿的叫人意料不到啊。 正院花厅内。 四姑娘王采儿沐浴更衣之后正在喝着今年刚下的花茶,一张端正明丽的小脸儿有着沐浴后的潮红,令她有些微黑的肌肤似晚霞映照黄昏的夜空般,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风姿。 喝了茶,王采儿穿着一身紧身素色的练功衣裳,提着宝剑走向院中,一套御风剑法舞下来,惹得几名贴身婢女齐声喝采。 王采儿脸上的表情严肃,毫无波动。大眼明亮,却冷意森然。谁也看不出来这双凌厉冷峻的双眸会长在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身上。 王采儿用一块白绢轻轻擦拭着泛着青光的长剑,沉声问道:“青竹!” 一名婢女走上前来,福了一福,回道:“回小姐,婢子偷偷去后院的马厩看了,那新来的两名马倌的确带着几人在那里偷偷商议着什么事情。只是,婢子怕他们发现,不敢走近了听,也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事。小姐吩咐婢子只看是不是有生人就好,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所以,婢子便没靠近他们听他们说什么。” 王采儿似乎极不爱讲话,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嗯!”算作回答,既没说她做的对,也没说她做错了。 青竹心里忐忑。她家这位小主子向来沉稳安静,什么心思都不会表露出来,小小年纪,喜怒也不形于色,一般的成人都没有她这般沉得住气的。 四姑娘也不会轻易责罚下人,可是,她院子里的下人就没有一个不怕她的。 王采儿仿佛还是在专心致志的擦着剑,眼睛都没抬一下,口中又轻声唤道:“彩衣!” 青竹退下去。 又一个小婢女上前来回道:“小姐,奴婢去老爷那边院子打听了,老爷没让人盯着那两个小马倌儿。府里的刑大管家倒是对这两个小马倌儿颇为不同。奴婢便去刑大管家的大丫头那打探了一下,听说这两个小马倌儿进府是刑大管家的族弟担保入府的。刑大管家据说还因此骂了他族弟。两兄弟为此闹得很是不愉快。两个马倌儿一个叫四喜一个叫五常,奴婢跟俩个聊过天,他们是五江人,奴婢的母亲也是五江人,便认作了干亲。 他们俩个虽然没对奴婢讲进府的目的为何,奴婢却能感觉得到他们二人的身份绝对非比寻常。有一次四喜说露了嘴,被五常给打断了。奴婢听出来两兄弟手上应该有刑大管家的把柄,否则,刑大管家不会对二人的要求有求必应不说,还看得出来满脸的不快,甚至是咬牙切齿的痛恨二人却又不得不对其容忍一二。” 王采儿若有所思,明亮的眸子眯了眯,嘴角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来。嗯了一声,没说话。 彩衣退下之后,又一位年纪稍长的大丫头走上前来,回道:“小姐,大少爷,二少爷歇在鹿院,其他三位少爷歇在豹院。只有大少爷带了梅姨娘来了。其他几位少爷都没带女眷。老爷歇在虎院,那位贵客歇在老爷虎院的东厢房里,正如小姐想的,那位客人并没有歇在客院。大少爷还是老样子,派了人手在咱们院子不远处盯着呢。奴婢按小姐吩咐的,没去理他。” 虎院。 安国公世子面前摆着一个大大的铜托盘。 托盘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匕首和短刀,短剑,以及暗器。 他从铜盘里先挑了一件小小的梅花镖,入手森凉,冷芒从镖刃上一闪而过,如流光耀眼。他随手一抛,那枚梅花镖带着呼哨声飞向院中的廊柱,闪电般应声没入柱中,连一点镖尾都没留在外面。 王骥骜一惊,忍不住瞳孔一缩,心里着实有些意外,这份功力,他自愧不如。于是,抚掌赞道:“世子好手劲儿!好功夫!近百尺的距离,世子一击而没入木中,厉害!厉害!老夫佩服得紧哪!世子可知那廊中巨柱是何木所制?” 安国公世子听闻他这一问,心中一动,知必有蹊跷。若是常用的白杨木或者红木那也罢了,这老匹夫也不会有此一问。难道是那种要命的木材所制?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总督大人用的那种木材?” 王骥骜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世子果然人中龙凤,心思敏捷,让世子猜中啦!” 安国公世子心道:“这老匹夫早有反心,就算我不推他一把,他早晚也要拉起反旗!敢用皇宫才可用的金丝楠木建造这么大一所别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若非我谋反的声名远播,这老匹夫才不会对我如此坦白。” 第111章 安国公世子打了个哈哈,道:“总督大人铸造的这些兵刃当真是好东西。 我在京城时每年也都经手各州府送入京城里的军事物资。这西北道虽然土地贫瘠些,农事不如其他几道。却是兵刃缴纳大户。 近十几年来,西北道原矿储量是越来越稀少,兵刃打造量一年不如一年,年年下滑的厉害。 否则,京城里那位主子怎会好心的将西北道十五城划给靖王小儿做封地呢?西北道十五城,在那位眼里那就犹如鸡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总督大人,有问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王骥骜一笑:“老夫知道世子要问什么。是不是问为什么今儿摆在这里都是些短刃?这些精巧的短刃用做自卫尚可,用于军队可就不那么合适了?唉!世子有所不知啊,咱们既然已是订下盟约,老夫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如今正如世子所讲,这整个西北道的原矿储量下滑不说,质量也劣等得很。 铸造出来这些短刃,还算锋利,若是铸成长剑长刀则太过脆硬,很易折断。 世子在沧溟山上带过来的那些原矿石老夫也叫工匠看了,的确是上等矿石啊,今儿晚上便能将那些矿石的杂质去除,可以开始铸剑了。只不过,要铸造一柄好剑,需要时日不少,不知世子能等否?” 安国公世子点头,他当然能等。 最好的铸剑工匠就在王骥骜这里,他必须得亲眼看看沧溟山发现的这个矿到底质量如何,能否铸造出上等神兵利器来,这样他心里才能更加有底。 安国公世子举着茶碗向王骥骜道:“来来来,总督大人,咱们以水代酒先庆祝一下咱们联合起来大计早成!” 王骥骜也是十分开心,两人一拍即合,举起茶碗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双双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安国公世子心急似火,他知道那十几名最好的铸剑工匠就被王骥骜关在这凌云山狩猎场中某一个地方。 换句话来讲,这凌云山可不仅仅是王骥骜的狩猎和跑马之地,那只是表象,真正的秘密是这里面隐藏着一个庞大的铸造兵器的基地。 安国公世子恨不得现在就去见识一下那堪称当世顶尖的铸造场。可他提了几次,王骥骜都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并不答话。 安国公世子再次试探道:“王大人快人快语,在下佩服。要说这铸剑么,在下是不懂,不过,剑铸造出来是好是坏,在下却是懂的一二。而且这次,在下带过来月且古国一位铸剑师,他也是慕名而来,想与咱们大宗朝顶尖的铸剑师切磋切磋。提炼金属这块儿,月且古国这位铸剑大师有他独到的本事。趁着这会儿,原石尚未提炼成功,不如让他去瞧一瞧,这提炼用是铸造兵刃的第一步,若是提炼出来的东西不好,兵刃就难保不够锋利不够坚韧。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骥骜本不想这么快就把家底亮出来。 可一听安国公世子这话,一想也对。从前,从这凌云山上采到的铁矿石就是因为提炼工艺不够完善的原因,导致铸造出来的长兵刃锋利有余而韧性不足,特别易折断。工艺几经改进却依然不能达到满意的结果。 可是,他还是有顾虑。这安国公世子将那月且古国的铸剑师吹的那么厉害,谁知是真有本事还是安国公世子只是拿来做幌子的呢? 安国公世子一见他还是犹豫,便又道:“提炼金属之事,大人不懂,在下也不懂,若是不多听听高手的意见,如何改进?” 王骥骜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点头同意了。 王骥骜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来,吩咐随从:“去,准备马匹,老夫要与世子先畅游一番。” 转而又对安国公世子道:“世子,为掩人耳目,你我至多带上几名护卫随从,但是,进入那里的,却只能有你、我、那名铸剑师三人。” 安国公世子点头称是:“是,是。王大人顾虑的是,的确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刑大管家一直心里惴惴不安的,他就害怕自己那封书信被四喜和五常那位叔叔给泄露出去。 所以,一直派人监视四喜和五常俩兄弟,想要抓到他们叔侄三人在一起时,同时灭了口,以绝后患。 无奈寻了多日也不见四喜和五常再与他们的叔叔见面。 刑大管家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决定先解决掉四喜五常两个小崽子,再引他们叔叔出来做掉。 刚好,今日主子邀请贵客们到这凌云山跑马场来赛马,正是个好机会。 这里可不仅仅是跑马场,还是主子的狩猎场,这个时节,正是野兽出没最频繁的时候。夜里叫人将两个小崽子弄死了装入麻袋扔到狩猎场那边去,被野兽吃得骨头都不剩。 两个喂马的小厮而已,到时报上去,就说是两个小厮贪玩跑到了狩猎场去,被野兽吃掉了。主子必不会为两个小厮劳师动众的去查死因。 回到府里,过些日子,他们那叔叔找上门来也弄死了扔到乱葬岗去。 刑大管家正算计着,一名家丁走上前来,俯耳禀道:“大管家,马厩里那两个小厮去了夫人院子帮四小姐料理拉车的马匹,四小姐那边的婆子说,姑娘那里缺小厮干活,留二人一晚,明儿叫他们回来。” 刑大管家点了点头,心道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这正琢磨着主子和那位贵客就住在虎院里,虎院的马厩虽然在后院,但这里不比府里,每所院子都不是很大,夜里若是弄出什么动静来,被主子听到可就不妙了。 主子武艺高强,警觉性非常人可比。况且虎院侍候的人太多了,想避人耳目着实有些困难。 那两个小兔崽子就自己找了个方便他动手的地方等死,当真是天助我也。 刑大管家暗搓搓的算计着四喜和五常的两条小命儿,不免有些悸动。 这些天来他是吃不香睡不着的,总觉得这兄弟俩个和他们俩个那叔叔就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若是不铲除掉,当真是令他寝食难安。 他可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小命儿被别人握在手心里随时可能被掐死的感觉。 第112章 正午的太阳照得大地暖洋洋的。天气格外晴好。 王骥骜叫了侍女准备更衣,带着安国公世子去看铸造坊。 王骥骜道:“世子也回去更衣,呆会儿咱们在院门口见。” 安国公世子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衣裳,他哪里有心情换衣裳,便应道:“大人先更衣,在下去外面等大人便是了。” 侍女垂头问道:“老爷,换哪套衣裳?” 王骥骜想了一下,道:“新做的那套,就是准备明日跑马赛上穿的那套,那个骑马方便些。” 侍女应了一声取了衣裳来,为王骥骜穿好。 安国公世子听到正堂的门声开合的声响,抬头望去。便见王骥骜穿了一衣玄色的马装出来,虽然上了年纪,两鬓有些斑白,但这套马装样式简单却干净俐落,十分合体,硬是显出他几分英姿来,看上去雄姿英发,神采飞扬的。 安国公世子站起身就要迎上去,正双掌相击,口中只叫得一声:“好!” 却是异象陡生。 只见王骥骜大笑着信步迈出正堂的房门,刚站在日头下,呼的一声,身上便窜起了火苗。 王骥骜吓得是一声惨叫,魂儿都掉了一半。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安国公世子怔愣片刻大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取水来!”一边脱下身上长衫向王骥骜身上扑打。 虎院里的奴才婢女一个个的轮流取水向王骥骜身上泼去。 没过多久,火被扑灭了。 可王骥骜的头发,眉毛,胡子都给烧没了,整个脑袋就像一个鸭蛋似的。他身上的衣裳烧糊了粘在皮肤上,痛得他几乎晕厥过去。 所有人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安国公世子阴沉着脸,吩咐道:“你,快去,请郎中过来。你们几个把你们主子抬到屋子里去。” 安国公世子心里暴怒,眼见着自己就能亲眼见到那个神秘的铸造坊了。这下子可好,还打探什么情况?王骥骜被烧成这样子,他所有心思都白费了。 接下来的合作还能不能进行下去?他心里实在没底了。 还有一样,是安国公世子更为担心的。 王骥骜这个人阴险狡诈又多疑,他会不会怀疑是自己对他下的毒手? 这火又是从哪里来的?如何烧起来的? 疑点太多,他一下子难以理清头绪,却还要防着王骥骜怀疑他,报复他。 刑大管家一见主子出了事,吓得哆哆嗦嗦一时间没了主张。 安国公世子建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大管家还是叫你们府上大公子来主持大局。” 刑大管家点头称是。 安国公世子又道:“还有,大管家还是现在立刻派人先将所有院子都封锁起来,不要让刺客跑了。” 刑大管家这才猛地一拍脑门儿,叫道:“世子提醒的是。”忙安排人照做了。 四姑娘后院马厩里,大家吃了一点随身携带的干粮,就了些凉水,暂时填饱肚子。 秦娘子将带着的烤鱼也给大家分了一些出来。 灼华先生一边啃着烤鱼,一边与刘阴阳和赵棠棣商量下一步计划。在他眼里赵棠棣虽然比一般的小孩子要成熟一些,但毕竟是个孩子,能做得了主的还得是刘阴阳这个智囊。 灼华先生眼睛看着赵棠棣,其实却是说给刘阴阳听:“殿下,这个跑马场的东南方向是狩猎场,属下一直怀疑秘密就在狩猎场中。殿下看这幅地图,这是我用了几年的时间画出来的。狩猎场这一带王大人从不让人涉足。这里的地势极洼,算是个小小的狭谷。这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河。依先生看,这里的地形适合做什么?” 刘阴阳凝视着那地图半晌,道:“西北道在前朝,那是朝廷打造兵器的专供地。只不过近些年来,矿石开采过度,基本耗尽。 而西南道几座城池陆续发现矿藏,这才将兵器供给地由西北道转向西南道。 王骥骜在这景州城为官数十载,又对这里严格把守,守得是秘不透风。 难道,这座凌云山实际上是个大矿山?这里这条河供水方便,冶炼金属,锻造兵器万万缺不得水,难道这里隐藏着一个非常秘密且庞大的锻造基地? 嘿嘿,老夫终于明白为什么卦象上显出如此厚重的金气了!原来是这样!” 灼华先生猛地一拍大腿,赞道:“着啊!先生猜得极对。在下用了几年时间才猜出里面的秘密,没想到先生一下子便猜中了。在下愚顿,自惭不如!” 刘阴阳连忙摆手,道:“灼华先生谬赞了,那是因为灼华先生提示太明显了,否则老夫也是难以推测得明白。” 正说话间,在外面放风的四喜在门口急急地道:“快,快躲起来,有人来了。五常,你去迎一迎,问问彩衣姑娘过来有什么吩咐,拖住她,别让她到这里来。” 五常应了一声,麻溜的跑了出去。迎上彩衣,笑嘻嘻地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道:“呦,是彩衣姐姐啊,姑娘这时候来是有什么吩咐小的么?哟,姑娘请留步,那畜牲住的地方实在是臭不可闻,别污了姑娘如此漂亮干净的衣裙。” 彩衣驻了足,道:“嗯,是有事情要你做。你跟我来!对了,你那兄弟呢?叫他一起来,你一个人搬不动。” 五常忙扯开嗓门大叫道:“四喜,四喜,快出来,彩衣姑娘有活计要咱们做!快点,快点,你先别吃了!耽误彩衣姐姐的事儿,小心打你的屁股!” 彩衣闻言黑了脸,啐了一口,骂道:“怎么说话呢?小心什么?净说些不干不净的粗话。休再胡说,否则,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 五常连忙伸手捂住嘴巴,连连道歉。 四喜和五常被彩衣带到了小花厅里,叫他二人等着,不许乱走,不许乱看。 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得环佩叮当,抬眼见四姑娘迈着十分优雅的步子走进了花厅。 两人急忙见礼。 四姑娘没说话,示意身旁的彩衣一眼。 彩衣会意,将手中一个漂亮的玉匣子递到四喜面前,道:“去把这个拿回后院去。路上不准偷看里面的东西,到了后院马厩你再打开。五常就在这里等着。” 第113章 四喜纳闷,为什么要留下五常?却也不敢问出口,主子要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没有反对和质疑的资格。 四喜回到马厩旁的那个茅草屋里,将手上的这个小巧玲珑的玉匣子往破木桌上一放。心道:“这个样式一看就是女子用的东西,应该是装女子用的首饰盒子。我一个喂马的小厮,四小姐让我看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搞不明白。” 四喜完全是一脸懵逼。 谢昭昭对女孩子用的东西自然是很喜欢的,一看这么精巧的玉匣子,财迷的性子就暴露无遗,趴到破桌子上,把玩起那只玉匣子来,一边摩挲着一边问四喜:“四喜,你说这东西是四小姐叫你拿回来再打开瞧的?这里面放的什么呢?” 四喜一脸茫然,摇头表示不知道,不明白。 谢昭昭打开玉匣子的盖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把金镶玉的九宫格密码锁。制作精良,一看就非凡品。 赵棠棣见到那锁立刻眼睛瞪得老大,惊讶无比。 谢昭昭把那九宫格密码锁拿在手里把玩,有点类似于走华容道,却比华容道更加复杂,解起来极其困难。走不通,锁就打不开。 谢昭昭玩的上瘾呢,刘阴阳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那锁,道:“十丫头,别玩了。那位四小姐应该是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了。这东西应该意有所指。” 赵棠棣脸色都变了,迎上刘阴阳的目光,脸上一红,讷讷地道:“她这是找我的。她是,拿给我看的。她已经知道我来了。” 谢昭昭立刻转过头去看着赵棠棣,一脸的八卦,道:“这个不会是你俩的定情信物?要不然,她怎么会确定你一见到这东西就知道是她在找你呢?” 不等赵棠棣回答,谢昭昭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道:“呀!你最擅长设计些灵巧好玩的东西,这个不会是你的杰作?” 赵棠棣一张俊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后面,吭哧半晌没说出半个字儿来。 谢昭昭笑嘻嘻地道:“哦,我明白了,就是你亲自设计制作的,送给你的表姐小媳妇做定情信物的!你看我猜的多准!” 刘阴阳沉吟片刻道:“靖王带着这东西去前院见那位四小姐一面。她把五常留在她那里就是做人质的。你若不去,怕是她不能善罢干休。她既然已经知道靖王爷在这里,还知道四喜和五常是咱们的人,派四喜送信物过来,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否则,她会直接把你交给王骥骜,何必如此煞费心机要见你一面?” 赵棠棣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谢昭昭,真怕她有啥想法。哪知谢昭昭大咧咧的笑的十分的开心,眼睛里闪着的光,就好像老母亲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终于娶上了媳妇一样开心高兴。 赵棠棣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一阵发苦。他与眼前这个黄毛丫头有着几世情缘,无奈这丫头却一点记忆没有,对他如兄如弟,就是半点男女之情没有。也幸好她实际有二十几岁,但至少看上去幼小,总要等她长大,还有时间让她慢慢想起往事。 赵棠棣将锁将入玉匣子,带着四喜去见他那位自幼订了亲的小表姐。 四姑娘王采儿端坐在小花厅里,头微微低垂着,一动不动,犹如一尊塑像。 五常站在下首,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赵棠棣进门,王采儿总算轻微的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神清亮,丝毫没有惊讶,没有笑意,整张脸几乎没有表情。 赵棠棣走过去,见了礼,将玉匣子放在王采儿面前,也没说话,他也不知道对这个死而复生的小表姐说点什么。 王采儿挥了挥衣袖,她的贴身丫头带着五常出去了,顺手带严了花厅的门。 赵棠棣轻咳了一声,轻声问道:“采儿姐姐,你,你,你还好?” 王采儿轻轻嗯了一声,道:“还好!我知道靖王想问什么。殿下什么也别问。采儿让殿下来见我,只想跟殿下说清楚一件事。王骥骜是殿下的对手,更是采儿的仇人。采儿助殿下除了这个绊脚石,殿下也要助采儿一臂之力。否则,采儿一介弱质女流,在这总督府内想要活下去,千难万难。” 赵棠棣本想问她是怎么在太庙脱的身?王骥骜为什么会不惜暴雷自己得罪皇帝来救她这么一个小丫头?还有,她为什么说王骥骜是她的仇人? 可一想,看这位小表姐的意思,他问了也是白问,她也不会说。那还不如不问的好。这些疑问对他来说不必非要弄明白,对他的前途毫无影响。 赵棠棣心里害怕的只有一件事,害怕他这位小表姐揪着两人自小订下的娃娃亲不放。可自己又根本不想承认这门亲事,要怎么办? 王采儿正要说话,只听外面彩衣的声音急急的响起来:“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虎院那边出事了,老爷受了重伤,听说是烧伤,伤得厉害。大少爷派了人把所有的院子都给封上了,不准任何人进出,逐个院子搜查可疑的人。咱们院子已经被围起来了,大少爷亲自带了人要进院子来搜查。” 王采儿轻哼了一声,声音不疾不徐,婉转动听:“他这是有备而来,就算我这院子里没刺客,他都能给我搜出刺客来。绿竹,把我的剑拿来。兰草,把准备好的几套衣裳送马厩去,让殿下带来的人都换上,把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来,请咱们的大少爷仔细的查,挨个的查就是了。” 赵棠棣心里不落底,王采儿这是真的有备而来。连他身边几个人的衣裳都备好了。 若是王采儿真心掩护自己这伙人还则罢了,若是她心存恶念,把自己人都叫到前院来,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么? 可是,若是选择不相信王采儿,这院子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院子都逃不出去,更何况逃出跑马场? 不容多想,赵棠棣只能一边急匆匆的跟随绿竹往后院走,一边思索对策。 第114章 赵棠棣与刘阴阳短暂交换意见之后,还是决定相信王采儿没有恶意。 谢昭昭本来是想再次创造出一个小秘境来将所有人都藏起来。可是被赵棠棣给一票否决了:“昭昭,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你的秘术。一是太过消耗精力体力,二是你这秘术创造出来的小秘境无法移动,只能在原地坐等失效。如果,失效时恰逢有人在场,我们岂不暴露得更加彻底了?” 刘阴阳也叹了口气,道:“十丫头,你可别以为你的巫咸经小有所成就过于沾沾自喜了。为师说过,你会昏睡上三天才能恢复元气。只不过这次你运行巫咸经的时间并不长,没有脱力而已。但毕竟是消耗了精气神的,再次运行巫咸经,恐怕你坚持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得昏死过去。所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谢昭昭点了点头,故意拖长了声音:“好!师父说的是,听师父的。” 王采儿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小厮站了足足两大排。谢昭昭站在小丫头的队伍里还是过于矮小了,十分打眼。 王大少爷背着手在下人面前走过,一把将谢昭昭给拎起来扯到了队伍外面,对站在前面的王采儿道:“四妹妹,这个小丫头怕不是你院子里新买进来的婢女?咱们府里可没有买过这么小的孩子。 这个子也太小了,能做什么活计? 我在南方的戏班子里见过这种人,应该是打小患了一种什么病症的,只长年纪不长个头儿,看上去是个小孩子,实际上是个成年人。四妹妹不会弄了这种人进来图谋不轨?” 谢昭昭直翻白眼儿,心里暗骂:“你奶奶个熊的,把姑奶奶当成侏儒了!不过,这斯也挺有眼光的,姑奶奶的确二十有七了。” 赵棠棣等人一看就急了,那几名护卫同样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也是蠢蠢欲动。 王采儿却先一步提着明晃晃的长剑,挽了个剑花,指向王大少爷,不慌不忙地道:“大少爷说笑了。她是我院子里厨娘的女儿,因为年纪太小厨娘不放心,特别问过我,我同意她带过来的。咱们府里还差这么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一口吃食么?大少爷快些查,查好了,我要去虎院里看看父亲去。父亲伤重,大少爷一点也不担心父亲么?” 这位王大少爷估计是在他这位四妹妹手里的长剑下吃过亏,看着她那柄泛着冷芒的长剑不自觉的便露出一点惧意。 王采儿不待王大少爷答话,长剑又向他递了几分,冷声道:“大少爷请快些问,快些查。我没多少耐性等。若是大少爷怀疑我这院子里的奴才婢女是害父亲的刺客,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大少爷拿出证据来,我一剑一个直接解决了,不敢劳大少爷动手。” 谢昭昭看着王采儿,满眼的小星星,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却是英气逼人,手握长剑直指敌人,这份胆魄和气度,令她差一点忍不住拍手叫好。 王采儿依旧面容冷峻,声音婉转:“大少爷若是拿不出证据就想诬陷我,或者我院子里任何一个奴才,那对不住了,大少爷就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应不答应。” 说着,王采儿一步一步逼近王大少爷,把王大少爷吓得蹬蹬噔连退三步。拎着谢昭昭衣领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 谢昭昭冷不防的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底下被一个石子硌了一下,疼得她哎哟一声尖叫,跟着心念一动,反正自己现在是小孩子,既然是小孩子就有小孩子撒泼打滚不讲道理的福利。这么一想,干脆扯开嗓子嚎吻大哭起来,嘴里还委屈巴拉的嘟嘟囊囊的连声叫着什么阿娘,那个坏人欺负我之类的。 秦娘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过来一把将谢昭昭抱在怀里,哭道:“求大少爷放过这孩子,她还小不懂事,冲撞了大少爷。奴婢给大少爷磕头赔罪。” 王大少爷被一个小兔崽子指着骂坏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立刻黑了脸就想上前去踹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奴才一脚。哪知大脚丫子刚抬起来,王采儿的剑尖就抵住了他的脚掌心,差一点把他的脚丫子来了个对穿。幸亏王采儿力道拿捏得相当精准,他的臭脚才免于血光之灾。 王大少爷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一会儿变个颜色,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把脚丫子抽回来。冷哼一声:“父亲今儿不过是想举办一场跑马赛而已,四妹妹怎么带了这么多下人过来?父亲随行之人也不过带了两名侍婢两名小厮和几个奴才而已。瞧四妹妹这满院子的婢女奴才的,居然还带了厨娘,厨娘还拖家带口的连孩子都带了过来了。四妹妹这排场当真比父亲还要大上三分呢!” 王采儿突然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娇俏道:“嗯,是父亲过于疼爱小四了。” 王大少爷脸色更加难看,鼻孔里发出一声讽刺味十足的哼声,道:“不过是一个外室养的私生女,装得跟名门闺秀似的,父亲?你真正的父亲是谁还不知道呢?” 这话当真是杵了王采儿的肺管子。她是当朝公主的嫡长女,身份尊贵着呢。只不过被王骥骜从太庙给偷梁换柱的救出来后不能公开身份罢了。结果,自己和母亲的名声居然让这么一个烂人给随口污辱。 王采儿瞬间怒气达到顶点,眼中精光暴涨,怒叱一声:“你找死!” 她的剑比声音还要快上三分,三个字没说完呢,剑尖已经碰到了王大少爷胸前的衣裳。 王大少爷大惊失色,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多亏他身边的随从一直提防着这位四小姐暴起伤了自己的主子,一把拉着王大少爷的衣领猛地向后一扯。 王大少爷身子向后仰倒,剑锋贴着他的脸划过。王大少爷甚至能感觉到鼻尖上的汗毛都被剑锋给扫断了。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来。 王大少爷跌倒在地上。王采儿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脚踏上一步,长剑如影随形的又抵在他的鼻尖上。 第115章 王大少爷的随从吓得跪在地上求情道:“四小姐息怒,老爷生死未卜,你们兄妹还是以大局为重,不要让老爷醒过来之后伤心难过。” 王采儿闻言手里的长剑一顿,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 王大少爷气得脸色煞白,若不是有父亲撑腰,这个外室生的下贱胚子胆敢仗剑对他耍横?父亲醒过来还好,若是醒不过来,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小贱祸。 王大少爷眼神中透着阴狠。刚要一甩袍袖先去看看父亲情况再说,只听得刑大管家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大少爷,大少爷!哎呀,出事了,出事了。” 王大少爷把眼睛一瞪,瞧向正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跑过来的刑大管家,正有气没地方撒呢,喝斥道:“你也当了好些年的大管家了,什么事情咋咋呼呼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刑大管家跑近前来,也顾不上挨骂了,附在大少爷耳朵边上道:“大少爷,狩猎场那边传过来消息,说是那里的那个牛厨子突发旧疾死了。大少爷您也是知道的,进了那里的下人是只准进不准出的。这临时到哪里去找个可靠的好厨子去?那里那位爷可是对吃食十分的挑剔,老爷也亲自交代过的,必须给那位爷侍候好了,要什么给什么。这牛厨子一死,其他的厨子做的东西都不合那位牛爷的胃口啊,再不送过去一个让那位牛爷可心的厨子,人家说了,铸剑的事情那就得让咱们老爷等着了。” 王大少爷一听这话,更加来气了,怒道:“一个下九流的臭匠人而已,他给谁摆脸子呢?要挟谁呢?” 刑大管家知道这位大少爷心气不顺,一定是又在四小姐这里吃了瘪了,忙哄道:“哎呀,我的大少爷,这个时候可不是教训那狗奴才不识识务的时候,关键是老爷要的东西得及时能交出来才行。” 说着,刑大管家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儿,眼睛突然停在了高嘎子的脸上,随即一怔。不明白这个狗奴才什么时候混进了四小姐的院子里做了下人了?他心知此中必有蹊跷,但他心中的鬼更大,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在此时就把高嘎子给指认出来。 忽然刑大管家又瞧到了四喜和五常也站在那里朝他这边看,猛地灵机一动,心中已有了更好的计较。何必要半夜里派人抓走这两个小子呢?不如名正言顺的把两个人送进狩猎场去弄死,岂不更好? 想至此处,刑大管家对王大少爷建议道:“大少爷,咱们这次出来带的厨子本就不多,除了老爷虎院里那位大厨子,顶数四小姐院子里的厨子手艺最好了。依奴才看,大少爷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及四小姐这院子里的人多,不如,就将四小姐院子里的厨子和下人调拨到狩猎场那里去。若是还不能令牛爷满意了,咱再想办法也不迟。正好,狩猎场那边需要的物资也刚好到了,需要人押运过去。大少爷,您也是知道的,老爷不允许外人靠近那里。老爷这边又出了事,正是人手紧缺之际。四小姐这里的人手充裕,派些过去也不用再回来,也不算违了老爷的命令。大少爷以为奴才这么安排可还妥贴?” 王大少爷受了王采儿的气正没处撒呢,一听这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心说,就算先治不了这个小贱人,也要拿她院子里的人出出这口恶气才是。 想罢,对王采儿道:“四妹妹,如今父亲身上伤重,有些事情就需要咱们兄妹一起为父分忧了。现在需要你将你的厨娘贡献出来,你院子里的家丁也得暂时征用几个。这个你总不会也反对?” 连王大少爷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次王采儿这丫头居然这么好说话的。他还正等着王采儿雌老虎发威提出反对,他再晓以大义逼她就范呢。就听到王采儿声音悦耳,痛快地应道:“好!不就是用一下厨子和几个劳力吗?可以,大少爷您随意!” 言罢,王采儿长剑一收,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多言。 王大少爷看了一眼刑大管家,扬了扬下颌,意思是让他挑。笑话,他一个总督府堂堂的大少爷,哪里会亲自去挑些个做粗活的下人?又不是他的院子里需要人,他才不管挑谁不挑谁呢。反正只要是挑的是这个小贱人院子里的人去送死,他就高兴。 刑大管家点头哈腰的应着,随手将四喜五常高嘎子指了,又指了两个。 王采儿却指了赵棠棣,刘阴阳还有几名护卫,插口道:“你,你,你,都跟着过去干活,整天吃的多,不干活,偷奸耍滑的。都交给大少爷去调教好了。我也乐得省省心。” 王采儿与赵棠棣对视时,挤了挤眼睛,给他递了个眼色。 赵棠棣虽然没弄清楚她这个眼神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选择相信她不会害自己。 再说,那个刑大管家跟王大少爷咬耳朵时,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在旁边却听得清清楚楚的。正犯愁没办法进到铸剑坊去探个究竟呢,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不管是龙潭虎穴,他必须得亲自去瞧瞧。 日后接手王骥骜的这些个产业,可不能让他把自己当成瞎子,瞒天过海的给糊弄去了。 秦娘子抱了谢昭昭跟在刑大管家身后。 刑大管家却道:“叫你去做工,你抱着个孩子怎么干活?把她放下!” 秦娘子声音柔软,语气却是很坚持:“大管家,这孩子奴婢必须要带着的,她打小就没离开过奴婢。大管家放心,决不会误了大管家的事。奴婢该干的一样不会少。若是不叫奴婢带着她,那,那奴婢也不能去了,请大管家另寻他人。” 刑大管家被秦娘子怼的刚要发火,一想算了,那地方进去了就甭想出来。她愿意带个拖油瓶去坐牢,谁还管得着?又不是他刑家的孩子! 刘阴阳手垂在衣袖中,迅速的掐指推演着,看了看太阳,又辨别了一下方位。暗道,没错,自己一行人正在朝着一线生机的那个生门的方向行进。他暗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第116章 王采儿在赵棠棣一行人被带走之后,举步便要朝院外走,却被王大少爷给拦了下来:“四妹妹,各院子还没查完呢,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你这是要去哪?” 王采儿看着他似笑非笑:“大少爷不与我一同前去虎院看看父亲他老人家么?大少爷可是父亲的嫡长子,父亲伤重,大少爷不心急么?哦,也对,父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王家上上下下的还不都以大少爷马首是瞻?总督的职位大少爷继续不了,可王家家主之位,大少爷却是第一继承人呢!” 王大少爷一听王采儿这番阴阳怪气的言论,气得脑子一阵眩晕,她这是明里暗里的在说他才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么?怎么听都是父亲死了,他才是那个最大受益人! 偏生她又句句戳中他的要害。他的确是想继承王家的家主之位的。可是,弑父的罪名他可承担不起。若是真的被族中的那些老不死的听了王采儿的话,对他有了怀疑,他还怎么继承家主之位?那几个老不死的会点头同意他当家主才怪呢! 王采儿把长剑扔给婢女,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王大少爷脸都气绿了,却拿她没办法。只能跟着也去了父亲的虎院探望。 王骥骜的烧伤很严重,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好皮肉。 衣服烧焦粘在皮肤上,大夫正拿着小镊子一点一点的轻手轻脚的把衣裳从王骥骜烧焦的皮肤上剥离开来。 王采儿看着躺在床上,浑身上下被烧得黑炭般的王骥骜,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她的亲生父亲么?可是若没有他这个亲生父亲该有多好?她的家还可以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她还是那个被父母宠在心尖上的幺女。 都是这个霸道又自私冷酷的男人,毁了她的母亲,害了她的父亲,灭了她的家。 亲生父亲?哼,她从不承认她还有别的父亲,她的父亲从来就只有一个!那个爱她宠她的父亲就是死在这个狠毒的男人手里,她要为父报仇。 但是,她却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他死了,她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是怎么将他一手打下的天下给毁得彻底,更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是怎么把他的儿女一个个的送上黄泉路。她也要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王大少爷看到父亲的凄惨模样,吓得浑身发抖,他是真的没想到父亲会伤得如此之重。他颤抖着声音问大夫:“他,他这伤势可能治得好?” 大夫深锁着眉头,道:“烧得太重了,怕是这两日会发起高热来就不好办了。此次出来,老夫虽备了不少药,可是,真的是没提防会出现严重的烧伤事件,所以,呃,只能是暂时缓解一下病情,大少爷还是想办法将大人送回景州城里。” 王大少爷瞧了一眼旁边站着不出声的王采儿,心生一计。趁着父亲尚未醒来,这个贱丫头失去了靠山,不如先把她困在这里。这跑马场防守严密,任她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过几日若是父亲病情没有好转,干脆就派人将她杀死扔进狩猎场里去喂狼。 王大少爷吩咐道:“来人,去叫二少爷跟众位宾客解释一下,父亲突发旧疾,跑马赛只得停了,请大家都先回府去。” 吩咐完毕,转头对王采儿道:“父亲常常夸赞四妹妹在兄弟姐妹之中是最聪明最像父亲的。我等愚顿,也查不出来害父亲的凶手到底藏在哪里,不如,四妹妹就留下来好好查查,害父亲的凶手到底是谁。” 王大少爷本以为王采儿会气急败坏的再次提剑跟自己拼命。 却不料王采儿居然痛快的点头答应了:“好。” 他哪里知道王采儿正愁着怎么找个借口留下来,一来,她要寻找赵棠棣,二来,她要弄清楚这座凌云山跑马场真正隐藏的秘密。 王采儿总有一种感觉,这个跑马场并非只是暗藏着一个铸剑坊那么简单的,这里面的秘密很大。 这个秘密甚至可以让王氏一族陷入绝地而永无翻身之日。 王骥骜在光天化日之下,无人近身之时,无缘无故的身上便着起了大火,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虽然王大少爷第一时间下了禁口令,可奴才们还是私底下悄悄的议论着这起灵异事件。 邓侍郎斜靠在廊柱后,侧耳听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心里不禁暗道可惜。他在安国公世子的骑射服上也下了药粉,正坐等着他穿上之后也死于大火焚身的酷刑之下呢,却不料想,有人也在王骥骜的骑射服上下了那种可以自燃的药粉,王骥骜这一出事,以安国公世子的奸诈狡猾,必有所察觉。 不成,他必须得想办法把安国公世子那套沾了药粉的衣裳给处理掉,否则,不消两日,便会查到他的头上来。以安国公世子的狠辣,自己必然性命不保。 可是,要怎么办呢?再用酒灌醉管内务的奴才痕迹太过明显了。可是,不及早把那衣服给处理掉,是万万过不了这关的! 廊下那两个总督府的家奴又聊了一会别的,其中一人望了望看,道:“唉!咱这地界就这样不好,老天爷这脸跟小孩子的脸似的,说变就变?喏,瞧瞧,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马上就来到!这刚刚还是个大晴天的,太阳毒辣呢,不出一时半刻的,便要大雨倾盆喽。走,干活去,一会被管事的发现咱哥俩在这唠嗑,非扣月钱不可。” 要下大雨么?下雨好啊! 邓侍郎歪着脑袋想着世子那件骑射服是放在窗边的,离窗子不到半尺远,若是下了大雨,那奴才忘记了关窗子,嗯嗯!靖王爷那护卫当时怎么跟我说来着?哦,对了,这种药粉是特制的,在太阳下便会自己燃烧起来,遇到水则会产生很强的腐蚀作用,能将人的皮肤都给溶化了,更别提一件衣裳了。 那件骑射服都已经化为灰烬了,安国公世子还如何追查下去? 第117章 一众宾客对赛马取消一事,议论纷纷。 因真实消息被封锁,也只有住在虎院的有限几个人知道真正的内幕。 下人们就算私底下小声谈论,也仅限于虎院之内。 因为大少爷在老爷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命人封锁了各个院子,各院子的主子下人,无论是哪一个只能入不能出。而被派出围住各院的家丁护院以及驻扎在跑马场附近的一支总督府近卫军,也是没有人知道实情,只是上边下了令,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已。 便有王骥骜平日里信任的几名官员和大商贾提出要探望王大人,还有人将带过来准备趁机给王骥骜送礼的贵重药材百年人参、天山雪莲之类的拿出来,要亲自给王大人呈上去。 所有的要求均被王大少爷给一一否决了。 下令所有人在一个时辰之内必须离开跑马场回景州城去。 众人更是疑窦丛生,但出于对王骥骜素日以来的惧怕,却也没人胆敢过于打探,害怕惹祸上身。 就在各院的宾客准备回程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而邓侍郎一直无心其他,就在等这场及时雨的到来。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将身形隐藏在回廊的角落里,眼睛不时的偷瞄着几名小厮将带来的东西打包往马车上搬。 邓侍郎偷瞧了半晌,只见几名小厮不间断的在这小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根本没有空档可以让他钻空子。这可怎生是好? 现在,安国公世子一心焦虑的是王骥骜伤重不治的话,他们之间的盟约该如何进行下去?如果不能取得王骥骜的兵力支援,想要逼月且国王札不勒退位怕是千难万难。 若是与王骥骜此次联合失败,他只能是暂且回到月且古国,韬光养晦,且等来日方长。可是,又有多少来日方长呢? 以大宗皇帝的脾性,能让他安稳度日,养精蓄锐吗?绝无可能! 月且国王札不勒表面上是个性格敦厚,不思进取的人。可他通过几次接触却不这么以为。他看到了札不勒隐藏在黑暗中那颗不安分的心和冒着凶光的眸子。敦厚?仁义?不过是他用来欺瞒子民,想让外界看到的样子罢了。 札不勒与他自己一样,是个充满野心之人。只不过不同的是,他的野心不屑于隐匿,而札不勒的野心却是包裹在忠厚的外表之下。 否则,当他跟札不勒提出愿意亲自来拜见大宗道西北道总督王骥骜大人,借兵抢夺两国交界处的沧溟山,札不勒不会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还亲自为他准备了拜见王骥骜需要的礼物。 可见,他的野心在借着自己的手慢慢张开贪婪的巨口。 安国公世子因为知道王骥骜的真正受伤原因,又因着特殊的身份,是王大少爷眼里的第一嫌疑人。虽然没明着对他动刀动枪的,指着他鼻子说他是凶手,但看那眼神儿也是不善的。自打出了事儿,便把他软禁在虎院的厢房里不得动弹。 安国公世子心里没鬼,真不是他害的王骥骜,自然是不怕谁来盘查的。但是,他也在小心提防着有人趁机栽赃给他。 他正端着茶眼神空洞的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不一刻,一道闪电劈下,雷声轰轰,倾盆大雨自空中肆无忌惮的砸下来。 安国公世子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耳中便突然听到近身侍卫急匆匆的禀报声:“世子,不好了,有鬼,有鬼!” 安国公世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怒道:“什么有鬼?你也是战场上打过滚,死过几次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我看你是心里有鬼!” 那侍卫顾不得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脸上的雨水正顺着头发滴滴溚溚的往下淌,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咽了口唾沫,满眼的惊惧,显然是被某件事给震惊得快要掉了魂儿的模样:“世子,您的马服,马服,它自己爆炸了。那房中根本无人,两名小厮亲眼看到它爆的,炸的连碎片都没余下。” 安国公世子闻言,初始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一件衣服怎的自己能炸没了。这个时候是有火药,但也是仅限于用来制作些年节时用的爆竹,并没有人将火药用于战争。 安国公世子脑子里突然间灵光乍现。 马服?!是了,他一直没明白王骥骜是怎么被人算计着了道的。当时出事儿的一刻,他在场,是眼睁睁的看着王大人身上的衣服头发在瞬间燃起大火,而且火势凶猛,他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衣衫去扑火,那火却是越烧越旺。 后来,虎院里的奴才们纷纷取水向王大人身上泼,非但没扑灭,那火势反而在水泼下的那一刻,隐隐劈啪作响。 后来那火不知道什么原因熄灭了。在他觉得,也不是那些奴才用水浇熄的,而是自己熄灭的,现在想来,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倒是好像有了答案。王大人身上的那件马服是被人动了手脚的,至于马服上是什么东西,他猜不出。马服烧完了,火自然就熄了。 而现在,他的马服居然也炸了。那就是说,那下手之人的目标不仅仅是王骥骜,还有他! 那么,这个人是谁,似乎呼之欲出了。 安国公世子忽然身子一震,难道赵棠棣并没有死?他通过灵龟之鼓的提示发现了赵棠棣的大致行踪,请王骥骜派人找到了赵棠棣的落脚处。 王骥骜的人回来复命说那宅子里的人都被烧死了。难道王骥骜手下的那帮奴才是骗他们主子的?赵棠棣没在那宅子里,他提前逃出去了? 而且,他忽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赵棠棣就在他身边,就在这跑马场中某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躲藏着,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注视着王骥骜。 可是,王骥骜的跑马场守卫如此严密,犹如铁桶一般,还有近两百人的守军驻扎在这里,赵棠棣是怎么混进来的? 安国公世子惊出一身冷汗,暗道:此子年幼却不可小觑!原以为他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稚子而已,不足为虑。现在看来,是自己轻敌了! 第118章 安国公世子匆匆翻找出他手里那面灵龟之鼓,想再从它这里获取点有关刘阴阳的信息。可这次的结果令他失望了,灵龟之鼓没有半点异样。 他也搞不明白灵龟之鼓的用处以及操控方法,也只能讪讪的小心收起来,另作打算。他现在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都不可能了。 在王骥骜被烧伤的凶手没有抓到之前,他就是有重大的嫌疑,所以,不得不听从王大少爷的指挥,随着他们回总督府去继续接受调查。 安国公世子正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就听到近身侍卫来报:“世子,不好了,我们的信鸽昨夜里飞回来,被王家大少爷的人给截了去,密信被截获不说,还,还——” 安国公世子剑眉微皱,道:“还怎么样?说!” 侍卫小声道:“还被王家大少爷给烧了吃了。听说,王大少爷还一边吃一边夸赞说这鸽子飞的远肉紧实有嚼头,喷喷香的!” 安国公世子怒从心头气,恶向胆边生。猛的伸出大掌向身边的小几上一拍,小几登时碎裂。吓得侍卫一个哆嗦,不自禁的退后一步。 安国公世子努力平息了一下怒气,道:“嗯,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对了,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讯息?” 侍卫道:“属下查了一下,应该是申椒大人从西南道传来的讯息。大概是世子要的沧溟山的地形图和矿藏位置标注图。地图若是到了王大少爷手中,怕是对咱们十分不利。这是世子原本要拿来与王大人再谈合作条件的。现在落到了王大少爷手中,王大人又重伤之下生死不明,王大少爷会不会借机否认他父亲与世子的盟约,独吞掉沧溟山的矿藏?” 安国公世子摇头道:“尚不至于。我告诉了申椒,地形图要特殊处理过,谅那王大少爷还没有那个能耐发现密信的真正秘密之处。顶多能看到上面掩人耳目的假消息。行了,你先下去。告诉咱们的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看看形势再说。” 侍卫答应着出去了。 安国公世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来,既不打草惊蛇得罪王大少爷,又能顺利把地形图给弄回来。 大雨还在哗哗的下着,看来一时半刻的困在跑马场里的贵宾们也没办法回城去。 时间一长,人们渐渐的受不了那股被人怀疑的无形压力,开始人心躁动起来。 就有不少贵宾派下人求见王大少爷,宁愿冒雨回城。请王大少爷放行。 王大少爷不堪其扰,便答应了放行。 雨还没有停下来,跑马场里只剩下王骥骜、王大少爷,二少爷,王采儿,安国公世子一行。 安国公世子脸黑如锅底。 王大少爷把人都放走了,只扣下他这个外人,很明显,他是第一嫌疑人。或者,王大少爷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害王骥骜的凶手。 沧溟山的矿藏标记地形图绝对不能落在王大少爷手里。可是,要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弄回来呢?这个问题比较难,可再难也得办。沧溟山的秘密是他最大的秘密武器了,绝不能丢。 到了晚饭时分,侍卫扭着邓侍郎来参见安国公世子。 侍卫一脚踹在邓侍郎的后膝弯处。邓侍郎卟嗵一声跪在地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侍卫道:“世子,内奸捉到了,有两个小厮看到这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在装物资的屋子那转悠。就是他离开之后,您的那件马服爆炸了,烧成了灰烬的。 还有,属下命人挨个儿的讯问了那些奴才,掌管物资的奴才说,来跑马场之前那个晚上,就是这位邓侍郎用酒灌醉了他,他在迷迷乎乎之中仿佛是觉得有人从他腰间摘了钥匙去,可他醒来时发现腰间的钥匙还在,便以为是自己醉酒做梦,也没深究。 可见,这个家伙最可疑。没准王大人马服上的手脚也是这厮搞的鬼。 世子,您看,要不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交给王大少爷处治。” 邓侍郎半垂着头,一声不吭。 侍卫见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朝他背上狠踹了一脚。 安国公世子却是并没有发脾气,挥手叫侍卫先退下去。 屋子里只余下安国公世子和邓侍郎两个人。 安国公世子道:“我知道王大人的马服不是你做的手脚。可是我的马服不出意外是你做的手脚?” 虽然第二句是问句,但安国公世子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邓侍郎依旧没有应声。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安国公世子道:“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得帮我再办一件事。” 邓侍郎没想到这一回还能有死里逃生的机会,这才抬起头来,眸光闪烁,有点不相信安国公世子的话,问道:“世子此话当真?” 安国公世子嘿嘿冷笑:“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邓侍郎一点都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应承道:“好!什么事?我答应你!” 安国公世子邪气的一笑:“爽快!跟聪明人办事就是爽快!昨儿夜里王申椒从西南道捎回来的密信被王大少爷截获,信鸽也被他给烧着吃掉了。这位王大少爷,我先前倒是小瞧了他,居然这个能耐,截了我精心驯养的信鸽!你只需将他手中的密信拿回来,我便饶你一命。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吃了我肉喝了我的血。我等着你来复仇,只要你有那个能耐。” 邓侍郎被安国公世子打了个半死,扔在大雨中等死。 王大少爷隔着窗子向外望着,透过密密的雨帘,看着那个在大雨中浑身是血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男子。 食客对王大少爷道:“少爷,被打的这位姓邓,原是朝廷户部侍郎,全家都被皇上给杀光了,随着安国公世子叛逃出京城。老夫刚刚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这位邓侍郎认为皇上下旨杀光他全家,皆因安国公世子陷害,所以恨安国公世子入骨,行刺多次均未成功。这一次仍旧行刺失败。可安国公世子拿他当耗子般戏耍,既不杀他,也不放他离开。就这么生生的折磨着。” 第119章 王大少爷一听,这倒是个好机会。 这个邓侍郎一直随侍安国公世子左右,对安国公世子的事儿一定了解颇多。若是能从这个人口中打探到需要的东西,倒是省他不少心思呢。 还有,昨儿夜里截了安国公世子的信鸽,烤来了吃了。估计这个时候安国公世子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了。 安国公世子到现在都没来找他的麻烦,可见这人的城府和定力有多深。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截获的那封密信是用暗语写的,他找了不少门客共同商讨结果,也没研究出个名堂来。他相信这封密信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讯息,否则,安国公世子不会人在他人的屋檐下还迫不及待的要与人通密讯。 他觉得这个挨打的邓侍郎一定有办法破解密信的内容。 王大少爷吩咐身边的管事:“去,叫两个小厮将人抬到我这屋子里来,再去找个郎中过来。” 邓侍郎身上的伤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 王大少爷看着那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的身体,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他认为没有人能拼了性命去施展苦肉计的。 郎中都说,这人的大半条命都快没有了。 直到三更天,邓侍郎才勉强能喝进几口汤水,有力气说话。 王大少爷为了彰显自己的礼贤下士,一直在邓侍郎的病床前守着。 果然几个时辰的耐心没有白白付出。邓侍郎喝了几口参汤,第一句话不是向大少爷道谢,而是大少爷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大少爷的救命之恩,邓某就不矫情的说谢谢了。谢谢二字太轻,对于救命之恩毫无意义。邓某知道昨夜里大少爷将那厮的信鸽截了,密信现在一定在大少爷手中。 他们的密信都是用暗语写下的,大少爷破译不得。大少爷若是信得过在下,便将那密信拿过来,邓某愿意助大少爷一臂之力。” 王大少爷的疑心忽然又起来了,道:“不急,不急,先生的伤势太重了,等好些了再解不迟。” 邓侍郎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大少爷怕是怀疑我与安国公世子串通好了,用一出苦肉计蒙骗大少爷?嗯,那便算了。大少爷的恩情容邓某日后再报了。” 大少爷被邓侍郎一语道破了心事,脸上有些尴尬,辩解道:“嗯,倒也不是我怀疑邓侍郎,只是,只是,那个,既然安国公世子想不到他如此对待你,会令你倒戈相击么?安国公世子可不是一个糊涂蛋。他精明着呢!” 邓侍郎道:“因为,安国公世子并不知道我懂他们的暗语。他害我全家,我恨他入骨,他怎能对待我如心腹?所有的事情都是瞒着我的,我接触不到他们的核心机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邓某既然打算复仇,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研究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哼!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安国公世子就算再精明再狡诈,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是铁桶一只,总有漏缝儿的时候。” 王大少爷以为邓侍郎此话甚是。若是如他所讲,安国公世子并不知道他懂得暗语,那此事就没有圈套的嫌疑的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要跟他信任的慕僚们再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次日一大早,王大少爷刚用完早膳,正要召集慕僚们来研究一下关于邓侍郎的事情。便听到外面有下人报说安国公世子求见。 王大少爷一怔,随即明白,安国公世子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安国公世子象征性的给王大少爷见了礼,一脸的阴沉,开门见山表达了他的不满:“大少爷,那姓邓的是我的人,我怎么处治他是我的事,大少爷手伸得有些长了?” 王大少爷却呵呵笑话:“嗯,世子说的有理。只不过,来者是客,人在我王家的地界儿上半死不活的,只剩下一口气在,世子置我王家颜面于何地?我虽救了你的人,治好了还给你便是,世子何苦咄咄逼人?” 安国公世子冷哼一声:“好!在下坐等大少爷将人送还!既如此,在下告辞!” 如此一来,王大少爷来不及再召集慕僚商量了,把牙一咬,下了决定。 王大少爷将那密信递给了邓侍郎,道:“先生看看,这密信上写的什么?” 邓侍郎道:“大少爷急不得,这暗语在下也不是非常熟悉,需要时间破解。” 王大少爷本想就这么一直盯着邓侍郎解开密信内容,不料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下人来报说:“大少爷,老爷醒过来了,直嚷着痛,正在大发脾气,侍候的下人被拖下去打了好几拨了。郎中让婢女给老爷换药,老爷却不让下人碰,药也换不得,请大少爷过去瞧瞧。” 王大少爷一听父亲醒过来了,立刻拔腿就跑。跑到门边,这才想起来吩咐小厮:“你在这好生侍候先生笔墨,先生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照办便是。” 邓侍郎知道这是王大少爷派人监视他呢,也不以为意。 安国公世子房中,一名侍卫正在汇报:“主子,照主子的吩咐,属下查过了,主子要找的人已经被总督府的刑大管家送去了旁边的狩猎场。 属下使了银子,刑大管家的贴身小厮透露说,送去那里的奴才只能进不得出来,只能死在里头了。 属下再问,那小厮却说他也不知详情,只是一次刑大管家酒后说露了嘴,听到这一句而已。 属下想去狩猎场那边打探消息,却发现守卫十分森严,根本无法悄无声息的入内,只索作罢,回来向主子复命。 依属下之见,主子要找的地方怕是就隐藏在那狩猎场中。” 安国公世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突然转而问道:“叫人去问问,王大人可醒了没有?既然不能暗中探查,那就名正言顺的进去查好了。” 侍卫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禀道:“主子,王大人已经醒了,只不过身上烧伤痛得厉害,脾气坏得很。王家两位少爷和那位四小姐都在屋子里劝呢,却被王大人给赶了出来。” 第120章 安国公世子本想去探望一下王骥骜,顺便瞧瞧他伤势如何,到底还能不能与之继续结盟。 却在门外被王大少爷给拦了下来:“世子,家父伤重,郎中叮嘱不宜见客,世子请回。” 安国公世子无奈,现在情况不明,又不能与王大少爷撕破了脸,只得拧着眉头压着火气转身回房。刚走两步,只听得王大少爷又道:“来人哪,把四小姐送狩猎场去。” 安国公世子一怔。怎么这王大人还没死呢,王大少爷就要对四姑娘动手了?他未免心太急了些?就不怕王骥骜找他后帐吗? 正想着,王采儿从屋中走出来,四名家奴立刻上前去就要架起王采儿的胳膊。 王采儿身形瘦弱、纤细,怎么看都只是个未长成的小姑娘。却见她眼神只是在四名家奴身上一扫,那四名家奴不约而同的便退了两步。 安国公世子没见过王采儿提着宝剑要刺死王大少爷那一幕,当然觉得新奇。就那么一个黄毛丫头有那么吓人么? 王采儿眼神冷冷的瞥了王大少爷,道:“不劳大少爷费心了,我自己会走。” 王采儿忽然看了一眼安国公世子,嫣然一笑。 这一笑明明是少女的巧笑嫣然,安国公世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后脖颈一阵发凉。 只听王采儿笑道:“大少爷,不如让世子与我一同前去。世子在这里一样碍大少爷的眼呢!” 王大少爷一愣神,马上又会意过来,心里一喜,连忙道:“来人哪,请世子与四小姐同行。” 安国公世子惦量了一下身边带的侍卫人数,尚不足以在守卫森严的跑马场中强行突围出去,硬碰硬怕是不行的。正犹豫间,只听王采儿如黄鹂般好听的声音入耳:“世子是怕了么?世子是不是打探到了那狩猎场中秘密的地界儿只准入不准出,所以才不敢前去的么?” 安国公世子瞬间明白了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不由得大喜过望。什么狗屁的规矩,那是王骥骜约束奴才的规矩,岂能约束得了他? 他正愁着没办法亲眼去见识一下王骥骜打造的那个秘密兵器铸造坊呢。四小姐这话仁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铸造坊一定就在旁边的狩猎场中。 于是,他爽朗的大笑了几声,道:“承蒙四姑娘瞧得起在下,愿与在下同行,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王大少爷,还请把那姓邓的交还与我,他是我的食客,就算他背叛了我这个旧主,投靠了大少爷您,一个卖主求荣,根底不明的奴才,大少爷敢留在身边任用么?” 王大少爷在一个家丁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家丁答应着去了。 不一刻,家丁回来复命,交给王大少爷一样物事,又在王大少爷耳旁说了几句话。 王大少爷点了点头,瞧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一挥手,道:“去将邓侍郎带出来交还给世子。” 邓侍郎见到安国公世子,两人不着痕迹的互递了一下眼色。 安国公世子嘴角微翘,嘲讽道:“邓侍郎,你的新主子不待见你,将你还给本世子了。怎样?你是愿意继续追踪本世子呢?还是想以死谢罪?” 邓侍郎转头看向王大少爷,悲愤交加,怒道:“大少爷,你我讲好的,只要我帮助大少爷破译了那份密信,大少爷便留我在身边委以重用,大少爷,你,你怎能如此出尔反尔?” 王大少爷看都没看邓侍郎一眼,只是淡淡地道:“你一次背主,便能二次背主,更何况,本少爷也算不得你什么真正的主子。我从世子手中救了你一命,也算是对得起你了,日后你是死是活,与本少爷何干?你本就是世子的家奴,侍候世子身侧是就是你活着的价值。行了,闲话少说,雨已经停了,正好上路,虽说狩猎场与这跑马场相临,但山路不好走,走起来也需要几个时辰。世子请!” 王大少爷眼见着安国公世子与那个死丫头一行车马慢慢消失在山路上,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展开手中一直攥着的纸张,一张精巧的地形图映入眼帘。这是苍溟山的矿藏标注图。 王大少爷只觉得热血沸腾。 现在,父亲重伤难愈,他把那个父亲信任的死丫头也给扔到竖着进横着出的铸造坊去了,现在,王家里里外外能担得起大任的只有他一个了,他是王家的嫡长子,现在必须趁父亲伤重,族中不能无主为由,开宗祠,请长老们出席,哪怕自己暂代族长之位也是可以的。 之所以,那死丫头一提让安国公世子也去铸造坊,他心念一动就同意了,就是这个原因。他根本就无心追查刺杀父亲的凶手。那个安国公世子带在身边就是个包袱,甩也甩不掉,还不好动手除掉。让安国公世子进铸造坊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这包袱甩的太轻松了。 尤其,那个邓侍郎已经破译了密信。原来,安国公世子向父亲借兵就是为了抢夺沧溟山上的玄铁矿。 现在,玄铁矿的地图就握在自己手上。根本不用安国公世子说的那样麻烦,暗中助月且古国占领沧溟山。 他脑子一转念间,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的光明大道。 他只要以此地图为投名状,向皇帝进献了这张矿藏图,不怕皇帝不将西北道总督的职位让他这个王骥骜的嫡长子来继承。 如此一来,他这个嫡长子就是父亲名副其实的双重身份的继承人了。 王大少爷活了三十来岁,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畅快到无以言表。 两日前。 赵棠棣跟随着总督府新买来的百十来个奴才一起,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押着,连同十辆大车的物资朝凌云山狩猎场深处走去。 途中,赵棠棣想从那些奴隶口中打探些情况,却是每每一开口便被押送的士兵厉声喝止了。并警告赵棠棣,若再多言,马鞭侍候。 直到天黑,奴隶们又要在泥泞中推车,又一日水米未进,都累得头晕眼花,带头的军官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第121章 那军官看了一圈儿,指了指高嘎子、四喜和五常,道:“你,你,还有你,去打些野味回来!南小七,你带几个人跟着。” 那南小七是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嘴上留了两撇小胡子。 谢昭昭瞧着他长得很滑稽,怎么看怎么像进村的日本鬼子。 谢昭昭看了一眼赵棠棣,赵棠棣又瞅了一眼刘阴阳。 三个人都是心有疑惑。家奴近百人,再加上押运的士兵,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指定高嘎子,四喜和五常三个人去打猎? 这针对性也太明显了点? 刘阴阳只是一转念间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忽然间想起来在出发前搬物资时看到总督府的刑大管家拉着那百夫长在一旁说了几句话,还塞了一包东西给百夫长。现下看来,两人当时商量的事情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了。 刑大管家想借此机会除掉四喜,五常和高嘎子这三个手里掐着他短处的知情人。 赵棠棣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不由得嘴角翘起一抹嘲讽的笑。莫说几个普通士兵,即便是几个功夫高超的江湖人士,想要高嘎子的命,也还欠点火候。就凭他们几个只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暗杀高嘎子?做梦去! 四喜,五常和高嘎子三人跟着几名士兵向密林深入走去。 看着几人渐渐没入林中的身影儿已不见。王仲才不免忧心冲冲。他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赵棠棣,见靖王爷坐在那儿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似乎并不着急。不由得心里一紧,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高嘎子的确武功高强,可是武功再高强去了那个地方生还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 靖王爷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高嘎子三人白白的去送死。还有,他忽然灵机一动,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自己带人在外面接应靖王爷等人。那铸造坊犹如龙潭虎穴,自己这边的人若都进去了,万一有个闪失,谁来相救? 于是,王仲才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也根本没有时间同赵棠棣和刘阴阳两人互通消息。他走上前去,点头哈腰的向百夫长道:“大人,您看,咱们这么多人,只是那几个兄弟去打野味,根本不够咱们吃的啊。要不,我再带几个人过去帮忙,多打些山鸡啥的回来孝敬大人。” 百夫长十分狐疑的盯着王仲才看,眼睛眯起来,闪着凶光。半晌方才喝道:“滚回去!” 王仲才却不紧不慢地又道:“大人,在虎园外,刑大管家跟你说了什么,小的不小心听得一清二楚。刑大管家给大人的那包银子,看份量可是足足有二十两之多呢!” 百夫长闻言一张黑脸越发的黑如锅底一般,威胁道:“你若胆敢说出去半个字,老子把你剁碎了喂这山上的野狗!” 王仲才道:“哎哟,小人不敢多嘴。小人哪里敢多半句嘴。小人只是想去跟着多打些野味回来孝敬大人而已。” 百夫长怒从心起,心说你小子想送死,老子便成全了你也无妨。左右刑大总管要弄死的人都已经往蛇窟里面送了,再多送进去两个刚好喂饱了那些家伙,它们也好冬眠,开了春总督大人要的蛇毒更为精纯。 自打前两年,他的几名士兵误入蛇窟后,养蛇人取出的蛇毒较之前些年质量更佳。他才知道以人的血肉为饵料,蛇毒产量更盛,毒性更强。 既然刑大管家出了银子要买那三个家奴的性命,要他在山中解决掉那三个人,将尸首随便扔在山里喂野狗。他哪里舍得三个大活人就那样进了野狗的肚子里?那就不能浪费了!三个年轻男子,那可是毒蛇上好的饵料呢。 百夫长如毒蛇蛇信一样的两只小眼睛死死盯着王仲才,道:“好!你去,再晚些恐怕追不上前面那拨人了。你,你,还有你,送这个活腻歪了的傻小子过去!” 王仲才本想再点两名靖王爷的侍卫一同过去,却被百夫长给拦了下来:“你自己去就行了,不要得寸进尺!” 王仲才想了一下,虽然自己一个人危险了些,但再看看赵棠棣身边的人本就不多了,若是自己再叫走两个,靖王爷若是有个闪失,自己也没法向太后娘娘交待。算了,他把牙一咬心一横,迈步一个人跟着三名士兵走进密林。 一名士兵走向百夫长,笑道:“大人,要不小的先带几个人去弄些水,烧开了,等着他们把野味带回来好烫毛扒皮?” 百夫人一脚踹在那士兵肚子上,将那士兵踹了个仰八叉,怒道:“滚!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烧什么开水?再不滚,老子叫人把你给烫毛扒皮了,你信不信?” 那士兵吓得一哆嗦,嘴里悄声嘀咕几句,也没人能听得清楚,麻俐的打了个滚爬起来便跑开了。 刘阴阳心里咯噔一下,显然,打野味只是一个愰子而已。四喜,五常和高嘎子就是去送死的。 看来,他猜对了,就是刑大管家想要这三个人的命。 王仲才熟悉这山里的地形,看他那么急于跟过去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情况是高嘎子难以应对的。以高嘎子的身手都不能应付,那又会是什么危险的情况呢? 刘阴阳想不出来。没办法,他只得用他的老办法,手指屈起,掐指起卦占卜高嘎子四人此一去的吉凶。 自打收了谢昭昭这个徒弟,刘阴阳的修为是急剧的下降,根本发挥不出来他的水平。若是搁在从前,他早就能推算出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结局如何。 可现在么,他也就能勉强推算出大致的吉凶了。但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一点。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一得必有一失,老天爷是公平的。 谢昭昭是个小孩子,那些士兵对她倒不像对其他奴隶那些看管的严格。她小心翼翼的挪到刘阴阳身边,悄声问道:“师父,算出来没?是吉是凶?” 第122章 刘阴阳道:“凶中带吉,先凶后吉。” 谢昭昭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心里也落了底。她一抬头,看到那百夫长径直走向秦娘子,吓得谢昭昭连忙挪动小短腿,跑到秦娘子身边,拦在秦娘子前头。就好像好那副小身板能为秦娘子遮风挡雨似的,实不知,处在这种危险境地,她屁用没有。 秦娘子却是因为谢昭昭这么一个无声的动作,心里一下子涌起无比的暖意,甚至眼中热热的,有热泪在抑制不住的向眼眶外冲出来。 那百夫长却连看都没稀得看一眼挡在面前的小小人儿。指着秦娘子道:“你,是厨娘对?叫几个人帮你搭灶,升火,煮些简单的吃食先叫大伙垫垫肚子。”说完转身走开,没走两步忽地又回过头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秦娘子一阵子,喃喃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年纪也不大,模样生得也算周正,唉!怪可惜了的。” 秦娘子也没明白他这话啥意思,愣了一下。 刘阴阳却连忙起身走向那百夫长,从袖袋里掏了一锭碎银子偷偷塞给百夫长,轻声问道:“大人,不知道大人刚才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怪可惜了的?” 百夫长扫了一眼手里的那锭碎银子,不大,一两多重的样子。不过买几句话倒还是足够用了,便说道:“那女子不是大少爷给欧冶剑魂送去做厨娘的吗?你知道这些年那里死了几个厨子了吗?如果老子没记错,她,是第十七个。” 刘阴阳不禁打了个寒战,什么?几年死了十六个厨子?为什么?难道那个什么欧冶剑魂是狼人,吃人不成? 百夫长见刘阴阳吓得变了脸色,脸上显现出戏谑的神色,又道:“那个欧冶剑魂,脾气大得很,胃口又刁得很。厨子做的东西不合他胃口,他是提剑便刺啊。你知道那些死了的厨子都去哪儿了吗?” 刘阴阳心里一震,感到更加的不妙,顺着他反问道:“去了哪儿?” 百夫长嘿嘿一笑,眼神里火焰忽地窜起来,神神秘秘的吐出两个字:“剑炉!” 刘阴阳猛地瞪圆了眼睛,这个欧冶剑神是个什么样的人?厨子做菜不合他口胃,居然能把人杀了扔剑炉里给炼了?这个人的性情是有多残暴呀? 越想刘阴阳是心里越没底呀,别秦娘子因为做个饭再把命给搭进去。他不由得心里十分的焦急。 赵棠棣看到刘阴阳眼神在秦娘子忙碌的身影上驻留好久,满面的忧心忡忡。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更知道问刘阴阳白问,他不会痛快的说出来。 于是,赵棠棣如法炮制,给百夫长递上贿赂,叫他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百夫长惦量着手里的碎银,眼神微眯,想不明白,几个家奴出手怎么如此阔绰?直觉这几个人的身份来历肯定不大对劲儿,不禁对赵棠棣和刘阴阳起了疑心。 赵棠棣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引起他的怀疑,但也不以为意,左右到了地方,这队押运的士兵就得离开,起不起疑心的也不重要。既然那王大少爷把他们送到山里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所以,他也不怕百夫长怀疑。 可他就没想过财不外露这一说。 他和刘阴阳身上到底能有多少银钱引起了百夫长莫大的兴趣。这些奴隶送过去除了死是不可能再出来的。那他们身上带那些银钱做什么?又花不出去!不如,让他替这两个奴隶把身上的银钱用到它们该用到的地方! 赵棠棣坐到刘阴阳身边,突然说了一句:“师叔,这次咱们若是能安然离开,便找个良辰吉日,让秦娘子做我的婶娘。” 刘阴阳根本没听赵棠棣说什么,只是顺口答了一声:“哦!好!” 赵棠棣失笑,用手肘撞了刘阴阳一下,道:“师叔,您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就好!我说,这件事情了了之后,让您把秦娘子给娶回家,做我婶娘。” 刘阴阳一惊,这才听明白赵棠棣的话,不由得老脸一红,低声却不坚决的拒绝:“胡说什么呢!” 赵棠棣道:“师叔,您老对秦娘子如此担心,怕她被那欧冶剑魂给杀了。都到这份儿上了,您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么?秦娘子虽说是个下人,但人是真的很好,性格柔顺,善良又勤快,配师叔哪里差了?难道是师叔嫌弃她曾经嫁过人生过子?” 赵棠棣慌忙辩解:“哪有?我什么时候嫌弃过她?我虽然没娶过妻生过子,可我大人家十好几岁呢!” 赵棠棣忍不住卟哧一声笑出来,道:“师叔,看来您是同意了?” 刘阴阳这次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赵棠棣又道:“师叔不用担心,那欧冶剑魂若是想杀婶娘,我就先杀了她。王骥骜待他如上宾,想要上等的兵刃,就不得不迁就于他。小爷可不惯着他那臭毛病。小爷又不想私建军队,又不想起兵造反的,要那么些上等兵刃做什么?” 他本是随口一说,突然两人齐齐的对上了目光,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原以为王骥骜只不过不想让赵棠棣来接管西北道十五城,想继续做他的封疆大吏,不想屈居人下。现在看来,他的野心可不止于此啊。 赵棠棣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仿佛抓到一丝光亮,但仅仅一闪即逝,他还是没能理得清这个头绪。 算了,他晃了晃脑袋,想不通就先不想了。时间到了,真相自然就浮出水面了。 秦娘子做活手脚麻俐得很,在几名奴隶的帮助下,很快煮好了一大窝菜粥。 士兵们先排队领了粥,然后才轮到奴隶们。 百夫长端着手里的碗粥放到唇边吹了吹气,吸溜一口,立刻眼睛一亮,这厨娘的手艺当真是没的说。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菜粥,却是味道鲜美,香而不腻。米香、菜香、菌姑的香夹杂在一起,吃得他心里十分的畅快。 第123章 谢昭昭一边喝着菜粥一边对赵棠棣低声道:“灼华先生和高嘎子他们几个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会不会出什么事呀?王骥骜这一出事,总督府上上下下管事的就是那位王大少爷了。那位大少爷的能力可不足以支撑起西北道十五城的管理权。这西北道会不会乱起来呀?你这位王爷是这块土地的真正主人,这么孤身犯险真的合适么?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趁着咱们还没进那个秘密铸造坊,不如跑?嗯?” 赵棠棣道:“王骥骜这么半死不活的,要比他真正死了效果更好。王大少爷不足以主持大局更好。 乱,才能让某些深藏不露的人和事有机会浮出水面。我接管起来更容易些不是?放心,咱们是不会死在那个铸造坊的。 这个秘密的作坊我必须掌握。我作为外放封地的王爷,按祖制是可以组建自己的军队的。但编制有限定。 你以为皇帝现在还能按祖制支持我组建军队么?他将我扔到西北道来,就算没想我老死在这里,至少不想让我在这里养精蓄锐,丰满羽翼对他的皇位造成威胁。 我虽从未有过夺位的念头,但他总归是对我不放心的。尤其是他没有子嗣,也不愿过继皇族中的其他支脉的孩子继承他的皇位。他明面上是贬谪太医院的医正大人到西北道来任职,实则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是他治好隐疾的希望。” 谢昭昭十分不解地道:“我就一直也没想明白,你母后、你皇兄、安国公世子还有我师父刘阴阳,这些明的暗的势力都在打我的主意。是,我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一株不老草,可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就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呀,根本不是那什么仙草。难道他们想把我杀了,用我的血肉就馒头吃治病?真是天大的笑话。这种谣传纯属无稽之谈!我又不是什么仙草修炼成精了,化成的人身。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最多只能算是那个什么轮回转世?哪里还有不老草的功效呢?” 赵棠棣却比谢昭昭自己还要了解她。可有些事情,口说无凭,她也不会相信。只得默不作声认真的喝着碗里的菜粥。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天边一抹晚霞映得原始森林里斑驳陆离。一层薄雾在林中渐浓渐近。 百夫长也不免有些心中焦急起来。 手下那些士兵已经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只是几个奴隶而已,怎么下手如此的拖拉?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了与铸造坊的驻军交接的时辰了。按老规矩,他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带所有人离开这片古老的树林,不得有片刻驻留。 来交接的驻军会将这些奴隶和物资押运到那个非常隐秘的所在。那个地方隐秘得就连他这个为他们运送了十年物资的人都不知道它在哪里,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手下那几名士兵到交接完毕还是没有回来,那就意味着,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而且下场是已知的凄惨,那就是喂了蛇屈里的那些毒蛇。 为了五十两银子,损失了好几个手下的兄弟,这笔买卖亏大了。百夫长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心想若是人回不来,等回去必须得找刑大管家好好算算这笔帐才行,否则这口恶气真是让他难以下咽。 一阵清脆的竹铃声在密林深处响起。 百夫长侧耳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士兵道:“行了,到时辰了。准备撤离。把那些奴隶们捆好了留下,物资也都留下。传话下去,手脚都给老子干净点,若是还有不长眼睛的胆敢偷拿物资,小心老子剁了他的爪子,再把他扔蛇窟里去。” 那士兵连忙下去安排。这种交接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是轻车熟路的,将所有奴隶用长绳子绑好了串成了一串,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最后,再清点了一遍物资,将交接物资和奴隶的清单放在第一辆车上。然后,所有押运的士兵排成排,头也不敢回,快速的撤离了。 数十个带着青铜面具的士兵甲胄鲜明的从密林之中悄无声息的现出身形来。 为首的面具人打了一个手势。其他面具人便迅速的到了自己指定的位置上,准备起程了。 恰在此时,密林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大人,大人,等等小的,等等小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声音发出之处看过去。 而离开的百夫长做了个手势,命令其他人继续前进,他自己则没有回头,倒退着一步一步回到车队附近。 那人的叫喊着不绝于耳,声音尖利,仿佛刺破了古老的密林那份维持了许久的宁静,树上的鸟儿惊飞,树下的动物惊跑。 为首的面具人将右手一举,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 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那人的叫喊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百夫长有点拿不定主意,想回头瞧瞧却又不敢破了规矩。不回头,心里又着实惦记那兄弟到底是死是活。 交接刚刚结束,这个时候将人带走也还算说得过去。 只是,交接的另一方会同意他带走这名手下吗?如果他们不同意,那自己要不要硬来呢?硬来的后果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呢?这些心思在百夫长的心里不停的纠结着。 最终,百夫长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与面具人的首领说过一个字。头一次,他想张口问,却觉得喉头发紧。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兄台,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能否请兄台高抬贵手,放我这个小兄弟一马?” 半晌,面具人沉声道:“死了!” 百夫长打了个激灵,又道:“死了?那,那还请兄台网开一面,允许在下将他的尸首带回交还给他的家人。” 面具人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死在这里,去处只有一个,你知道的。” 百夫长想了一下,一咬牙,不再说话,迈开大步离开了。 第124章 为首的面具人看着俯趴在地上的尸首,道:“来两个人,清理掉。” 那尸首被翻正过来的一瞬间,眼尖的谢昭昭一眼便看到了那人左脸上的伤口。乍看上去伤口像是被剑所伤,但是,谢昭昭却发现那伤口绝对是死后划上去的。 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人都死了,还要对尸体毁容?她拉了拉赵棠棣的衣袖,低声道:“你看那尸体左脸上的剑伤,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人活着时肌肉被划伤,皮肉是会外翻的,因为有炎症的原因会有肿胀的现象。可你看,那伤口,皮肉被划的挺深的两道大口子,却不红不肿。给尸体毁容,凶手是不是太太变态了?若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也说得过去,可能是凶手忌妒她美貌。可你看,明明一个糙汉子,长得就算不是很丑,可一点也不帅呀!” 赵棠棣却目光紧紧跟随着那尸首脸上的伤口,一直到两个面具人抬着尸首脱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赵棠棣忽然嘴角微翘,偷偷的笑了。 谢昭昭捕捉到他的笑容,不解其意,不明白看个死人有什么好高兴的。 赵棠棣突然蹲下来,一把将谢昭昭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多亏了你这小机灵鬼。眼睛真尖。你说的对,的确是他死后被划出的伤口。那是灼华先生与我约好的暗号。真没想到,他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来给我传递消息的。妙啊,当真是妙!” 谢昭昭实在是不习惯被他这么个半大小子搂在怀里的感觉。她虽然身体上只有五岁,但心理上二十好几了,被这个嘴上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给吃豆腐,真是憋屈得要死。 她没好气地道:“你放我下来!” 她挣扎着想下来,却被赵棠棣有力的双臂箍得死紧的,挣扎几下发现根本就是徒劳的,干脆放赖趴在他肩窝里闭起眼睛来,装睡。 也幸好拴着他们的绳索两个人之间的间距足够长,否则,赵棠棣想抱着谢昭昭走路还真是办不到。 赵棠棣对前面的刘阴阳道:“师叔,您老起那卦象是真准啊!凶中带吉,先凶后吉,嗯,应验了,真的应验了呢,师叔!” 刘阴阳虽然不知道赵棠棣为什么这么肯定高嘎子他们一行几人平安无事,但见他语气里充满着笃定和高兴,也就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带头的面具人走在队伍前面,一会在一株古树上拍一下,一会又将挡住去路的石块向旁边移动几分。有的时候明明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他带着大家又向后退回数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林中小路,景致却与之前所见大相径庭。 刘阴阳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阵法。他们一行人正走在阵法中央。 带头的面具人看似无意识的动作其实是绕开阵法当中危险的关键所在。幸好他细心,从一开始就用心的留意那面具人的一举一动,并将他的所作所为一一牢记在心里。 走了大约将近一个时辰,日头下山,月亮渐渐升起来。 林中的光越来越弱,只有从密林的树叶缝隙里透出点点银色的月光,斑斑驳驳的照在满是落叶的林地上。 各种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中夹杂着野兽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吼叫声。听进众人耳中,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密林中就会串出一只猛兽来。 可只有刘阴阳知道,这林中布置的阵法相当的霸道,人不能随意进出,就连野兽也一样无法进入,就算误闯进来,也会被困死在阵法中,根本无法逃脱。 所以,耳中听到的野兽怒吼,实际上离这里还很远。只不过静夜之中,声音传的比较远罢了。真是没有必要害怕的。 刘阴阳心想,难怪刑大管家说,凡是进入这里的奴隶没有一个能活着跑出来的。这阵法如此繁复,就连他这个精通阴阳五行卦术之人都很费劲,更何况那些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奴隶呢? 赵棠棣师从司天监刘监正学了好几年星相术法和机关秘术,对五行八卦阵法倒是只学了一点皮毛。不过,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时,他也看出了一点端倪来,直觉事情不妙。恐怕进去了真的很难再逃出来。 他急急地叫道:“师叔,师叔!” 刘阴阳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面具人,强行记忆他的行为和走过的路线,根本就没听到赵棠棣叫他。 谢昭昭一路上很疲惫,居然没多大一会儿便窝在赵棠棣怀里睡得香甜。 赵棠棣见叫了几声刘阴阳都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机械的跟着队伍向前迈着步子,吓了一跳,不知道师叔出了什么状况,紧走两步,用手推了下刘阴阳的后背,轻唤道:“师叔,您怎么了?” 刘阴阳忽然怒声喝道:“别打搅我!” 赵棠棣被他这一声低喝给震住了,脚步突然停下来。因为有绳索牵着的缘故,刘阴阳在他前面不停的走,他这一停下来,当绳索被抻直之后,他不由得被绳子拉着向前跌去。后面的人撞上来,也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把他向前一推。 赵棠棣为了保护怀中的谢昭昭,只得在紧急情况下,身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调个儿,他后背砸在刘阴阳身上,倒在地上,谢昭昭被他抱在胸前砸在他的身上。 虽然谢昭昭还是个小孩子,但全身的体重都砸在赵棠棣胸口,也够他喝一壶的,他只觉得胸口发出一股剧烈的疼痛,猛地呛咳起来。 然后,在猝不及防之下,这一队被绳索串在一起的人形蚂蚱犹如被毁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前前后后的忽忽拉拉的全部都跟着倒了下去。 那些面具人一直都护着车上的物资,只有少数几人看着那些被串成一串的奴隶。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上百人的奴隶队伍一下子就在尖叫声怒骂声中摔倒一片。 为首的面具人正在全神贯注的解开最后一道阵法的防线,被突如其来的骚乱打乱了阵脚,最后一步只解开了一半,手中只是停顿了那么一刹那,眼中的景致忽地变换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大阵锁死了。 第125章 高嘎子一行人被几名带刀的士兵押着向山林深处走去。 四喜和五常毕竟只是两个半大孩子,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却哪里见过这等要命的阵仗? 高嘎子又不能出声安慰,只得走在两人中间,一手牵了一个,握紧兄弟俩个的手,让他们安心。 高嘎子能做到靖王爷的侍卫首领,自然非等闲之辈。他一直留意着周遭的环境。最初的时候是有动物出没的痕迹,但他出声说此处可以狩猎时,却被几名士兵给拒绝了。硬逼着他们继续朝深山里面走。 越走高嘎子越是心惊。动物都是有领地意识的,尤其是在林子里可以称王称霸的猛兽。这一路走来,越向深处去,越是没有了普通动物经过或者生活的痕迹。没有野生动物的粪便、足迹,脱落的毛发等等。 此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点,这片地带是有一种猛兽生存的,足以震慑其他野兽,令所有动物望而却步的存在。 高嘎子因为内力深厚,视力听觉都要比常人敏锐很多。 远远地,高嘎子发现一株古老的树上似乎挂着一件衣物,在迎风轻轻的飘荡着。 难道是猎人落下的长衫?不!不可能!猎人是不会穿这么笨拙的长衫出门狩猎的。再说了,这里是王骥骜的私人狩猎场,外面守卫森严,有重兵把守,绝对不会有不长眼的猎户进这里打猎的,那不是打猎,是来送命的。 可那迎风招展的长长的物事,明明就像是一件长长的袍子,薄薄的,在斑驳的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芒,似乎是透明的那种薄纱,纱上还有漂亮的花纹,是时下流行的锦绣云纹?哦,不像!是女孩子们推崇的凤锦花纹?哦,也不大像! 高嘎子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幅衣襟,再走进了数尺,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那居然是一条蛇蜕!是蛇退下来的一截蛇皮! 高嘎子心中不由得一抽,如此巨大的蛇蜕,这条蛇是有多长多粗? 怪不得这片森林没有其他动物的足迹,那是因为这里是蛇的领地。 又走了近半柱香的时分,其中一名面具人低声喝道:“都停下来!没听到老子说话么?都给老子停下来!” 说完,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竹哨,短短的,绿油油的,看样子有年头了,那竹哨的哨身显然是被人把玩多年,油光发亮,犹如被人在手中盘了多年的玉把件儿一般。 面具人把竹哨放在唇边吹起了单调的音符,尖锐刺耳,十分难听。 吹了三遍哨子,面具人将竹哨放入怀中,对大家道:“行啦,都找个地儿坐下来等着!” 四喜颤微微地问道:“军爷,等,等什么?” 那面具人扫了四喜一眼,嘿嘿笑道:“等什么?当然是等牛头马面引你上黄泉路了!” 高嘎子捏了一下四喜的手,示意他不要多话。 正等待间,远远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森林里寂静,传声比较远,众人都能听到有人断断续续的在喊着:“四喜?四喜?五常?五常?” 四喜听到喊声,在惊恐中仿佛有了依靠,大声回应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面具人抽出佩刀架在四喜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道:“再叫一声,老子切了你的脑袋。” 四喜吓得立刻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高嘎子不想现在就动手,轻轻的伸出手去推开刀,点头哈腰的给面具人赔罪道:“军爷,您海涵,这小子不懂事。军爷别跟他一般见识。来人喊四喜的名字,估计是那位军爷又指了奴才过来帮忙了。咱们几个人能打多少猎物,那边百十口子的人等着吃食下肚呢?您说是不?军爷?” 面具人也并不是现在就想立刻结果了四喜,他在等待蛇窟那边的人过来接这几个铒料呢,弄死了还得抬着走,不如活的好运送。于是,听了高嘎子的话,哼了一声,顺势就把刀给归还入鞘了。 不一会儿,叫喊声越来越近,只见两名面具人押着一人走过来。 正是随后追上来的灼华先生。 两队人汇合到一处,两拨面具人交换了一下意见,便共同等待蛇窟那边派来取饵料的人。 他们是不敢再靠近蛇窟半分的。这里已经是蛇窟的边界了,再往前一点,他们就算是自己人,那也是有去无回的。 那一大窟的毒蛇可是不会分什么敌我的,见人就缠,见血就吞。 可是,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被他们所有人视为地狱般恐怖的蛇窟,自打今日起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铸造坊的一道最最重要的守卫就这么被消灭得一干二净,无声无息了。 高嘎子知道灼华先生这时候跟过来,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在总督府潜伏这么多年,一定对这里有着深入的了解。他跟过来,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所以,他倒不急于跟灼华先生了解内情。只是将四喜和五常两兄弟搂在怀中,安慰他们别怕,有他在。 灼华先生似有意似无意的撸了身边的几丛不知名的蒿草放在嘴里咀嚼着。然后抬眼去看高嘎子。 高嘎子见灼华先生传递的眼神里有着暗示的意思,便仔细的揣摩了一下,看着他不停咀嚼着的嘴,手里的蒿草在不紧不慢的挥动着。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高嘎子寻摸了一下身边,见灼华先生手里的那种蒿草到处都有,便也随手揪了一把,学着他放入口中咀嚼。 灼华先生冲着高嘎子微微点头,翘起嘴角赞许的笑了笑。然后,抬起下巴指了指四喜和五常还有他身边的两名靖王爷的护卫。 高嘎子会意,将手中的蒿草递给四喜和五常,轻声道:“放在口里用力的嚼,汁水还蛮甜的,能解渴呢。” 说着,又将蒿草递向身后的两个兄弟。 几名看着他们的面具人奇怪的瞧着他们在那里吃草,一人不屑地笑道:“你瞧这帮下贱的东西,都饿得跟牛羊一样在吃草了。” 第126章 可是高嘎子知道灼华先生绝对是有用意的。虽然他并不知道灼华先生示意他们每个人都嚼这么蒿草是到底是要做什么。他还是照做不误。 几个人静静的等待着。 灼华先生看看时候差不多了,远远的传来草丛中沙沙的声音。他抬眼对上也正在看着他的高嘎子,做了几个手势。 高嘎子会意,松开四喜和五常的手,犹如一头猎豹般浑身蓄满了力量,蓄势待发。 灼华先生右手成掌虚空一劈,高嘎子见状,与他同时一跃而起,刹那间便解决了离自己最近的两名面具人,皆是一招毙命。 同时,灼华先生也在兔起鹘落间解决了两个看守。 余下的两个看守一惊之间,匆忙拔出佩刀便要反抗。也被高嘎子另外两个兄弟一人一个打翻在地。 灼华先生脚尖点地,腰身一拧,快如闪电般串到还活着的两名面具人面前,一掌结果一个,另一个吓得躺在地上,用手肘支地,连连后退,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灼华先生笑道:“放心,不会杀你,你回去给你上司报个信儿。” 说着,灼华先生拎起那士兵,趁着他的嘴张着还没合拢之间,另一只手屈指一弹,将一粒药丸弹进那士兵的嘴里。 那人吓得惨叫一声,却觉得喉咙当中凉风习习,似乎还有些甜甜的味道,不知道咽下去了什么东西。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一眼,也没来得及往出吐,便已经把那东西咽下了肚。 他啊的一声尖叫:“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灼华先生撇了撇嘴,嘴上的小胡子跟着翘了翘:“胆子真小!说了不杀你,就是不杀你。给你吃的当然是灵丹妙药!能保你长生不老的!你信么?” 那人越听越是害怕,结结巴巴地带着哭腔,求道:“你,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不,不会是毒药?” 灼华先生笑得像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反问道:“你说呢?” 那人脸色铁青,瞬间又变得煞白。 灼华先生猫戏老鼠似的看着他,那人突然间双眼一翻,抽搐几下,咽了气了。 灼华先生也变了脸色,伸手探了下那人脉搏,真的没有脉搏了,死了!他十分懊恼,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小的?他只不过给他吃了一颗清凉丸,芳香辟秽的,根本没毒啊!只是想吓吓他,让他一会跑得快一点。 这下好了,人全死光了,怎么回去给主子带信? 高嘎子看着灼华先生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副又尴尬又后悔的表情,便道:“怎么?玩脱了?” 灼华先生将人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仿佛手上有脏东西急需拍掉一般,道:“这小子怎么胆子这么小,一颗清凉丸就给吓死了!早知道这么不经吓,我就不吓他了。我说高兄弟,你轻功比我还好上三分,这事儿不得不请你出马了。那什么,请高兄弟帮个小忙呗?我往这尸体脸上划个记号,你把他扔到离主子最近的林子里,再装模作样的惨叫几声,完你再回来帮兄弟,如何?” 高嘎子抱着双肩,道:“不如何!你先给我说清楚,干嘛让我们兄弟几个嚼草?说不清楚,这个忙我肯定不帮。” 灼华先生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把咱们几人送到何处?蛇窟!那是王骥骜找专人饲养的一窟毒蛇,用来取蛇毒喂兵器的。咱们是那一窟毒蛇的饵料!我让你们嚼的那草是专门对付毒蛇的。我们这里管它叫避蛇草,驱蛇用的。这种驱蛇草很特别,取草汁涂身上对驱虫蛇并无半点用处,只有它的汁液与人的唾液相混合,才能有驱虫蛇的效果。呆会儿,打理蛇窟的奴才会带咱们过去,咱们必须趁此机会将蛇窟给毁掉,否则,咱们就算进到铸造坊里,也是出不来的。早晚喂了那些毒蛇。” 高嘎子几人一听,不禁打了个寒战。死他不怕,但喂蛇这种死法太令人惊恐了。他一抱拳,真诚地道谢:“多亏灼华先生了,否则,我等不知此处厉害,必然落不到好去!先生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灼华先生一撇嘴,道:“哎!免了,不用谢我!我真不是刻意想救你们。你们死不死的真跟我没关系。我是为救靖王爷,小主子若是在我手中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娘娘必会活寡了在下。救你,我也是逼不得已!能不救你,我还真不打算救!” 高嘎子不由得一噎。心说这个脾气真是古怪得紧。算了,不论他是不是故意救自己,总之结果就是救了自己一命的。跟这种自视清高的高人,不必讲道理,总之,也讲不过他就是了。 高嘎子长叹一声,扛起地上被灼华先生划花了脸的尸首离开了。 等到他回来,就看到令人惊奇的一幕。一群小青蛇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灼华先生几人包围在中央。那些小青蛇足足有百十来条,却只是昂着蛇首吐着蛇信并不进攻。 高嘎子吓了一跳,本能的便要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树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青蛇。高嘎子不由得双腿发软,浑身发抖。他是条硬汉不假,但是,打小就害怕这种没有骨头的冷血动物。 那些青蛇向高嘎子游动了几尺,却在离他几米远处停下来,用一双双幽绿的三角眼盯着他。 高嘎子颤声道:“灼华先生,这,这,这么多蛇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刚刚还没有!” 灼华先生却是云淡风轻地道:“放心,这些小蛇不过是打头阵的。小阵仗而已。它们暂时不会攻击咱们的。咱们是奉献给蛇王的,蛇王不先用餐,它们是不会先开动的。只是看着这些玩意儿当真是恶心人得紧。老子要不把这些恶心玩意都弄死,老子就不配叫灼华先生!” 高嘎子强自镇定,道:“这么多蛇,先生有什么办法能把它们全部一下子弄死?这,这根本杀不过来呀!太多了!” 第127章 灼华先生道:“瞧把你吓得,脸都白了。放心,只要你嘴里有一丝丝的驱蛇草的气味,那些恶心的玩意儿就不会往你身边靠的。这些小蛇是打头阵的,算是阵前先锋。等养蛇人来了,才是咱们大展拳脚之际。那蛇窟究竟什么样儿,我也没见过,还当真是期待得很呢!” 高嘎子心下稍安,不过对着这些密密麻麻没有骨头的东西,还是会浑身汗毛直竖。 四喜和五常更是哆哆嗦嗦的牙齿都在不停的打颤。另外两人看着还算是镇定,可也不停的在咽唾沫,死死盯着蛇群不敢错眼珠儿。 就这样人与蛇静静的对峙着。时间恍若隔世那样漫长。高嘎子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崩断了。 实际上,也不过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养蛇人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那养蛇人有着一双如毒蛇般的三角眼,脸上的褶子犹如老树皮一般,让人几乎瞧不清他的真正模样。因为任何人只看他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脸上那双射着幽光的三角眼以及层层叠叠的皱纹给惊呆了,根本来不及看他五官长什么样。 众人只见他所过之处,众蛇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仿佛在夹道欢迎他,而他,就是踏着红毯一步一步走向宝座的王者。 养蛇人在离他们几人十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几人一番。突然鼻尖耸动着嗅了嗅,道:“哟,有行家在此呀,失敬失敬!能知道驱蛇草用法的人还真是不多呢!至少从前来过老夫这里的人,都没这个能耐。” 说完,他又嘿嘿干笑两声,道:“嗯,这次送来的饵料成色不错。是我这帮宝贝儿们喜欢的吃食。走,跟老夫走!” 然后,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几具死尸,将身上背负的绳索向灼华先生扔去,说道:“这几具饵料浪费了怪可惜的,喏,你把他们捆结实了拉着走就行了。若是你喜欢背着也成,总之,带着跟老夫走就成。可别打算偷懒啊,信不信老夫命宝贝儿们现在就吞了你们这群小娃娃?” 四喜和五常紧抿着唇,几乎要哭出声来,眼角的泪半悬在眼眶中眼看着就要掉下。 高嘎子仍旧一手拉了一个,安抚道:“没事儿的,别怕,有我在呢。” 灼华先生与高嘎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依着那养蛇人的话,将几具死尸用绳索捆好,率先拖着两具尸首朝那养蛇人走过去。高嗄子一手牵着一个小子跟了上去。另外两名靖王爷的护卫也各自拉上尸首随后跟上。 养蛇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见他们几人很是顺从,便也不怕他们跑掉,转身走在前头带路。 于是,古老的原始森林里,形成了这么个奇怪的情景。一行人走在密林之中,周围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青蛇似乎是在为他们保驾护航般,不紧不慢的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形成一个包围圈,井井有条的游走着。 蛇窟离此处并不算远,大约三四里的路途。但山路十分难走,还要拖着几具尸体,更是艰难百倍。 只有养蛇人如履平地般走的飞快,要时不时的停下来等待后面的人。他倒也不急,并没有出声催促。走一阵子便停下来掏出烟袋来装上烟丝,晃亮了火折子点上,吸上几口。 每到此时,那一明一灭的烟袋锅子,就会令灼华先生有那么瞬间的失神。可想着那人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又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是不是精神恍惚了?怎么会有那么一刻的就觉得那明明灭灭的烟袋锅子如此熟悉又亲切?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就算他逃过那一劫,幸运的活下来,他也就四十上下的年纪,哪里会有这般衰老? 可是,这个烟草的味道,烟袋锅子的明灭的火光,哪哪都勾起他小时候对那个人的记忆。 三里多的山路,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桃花林,满山遍野的粉红色桃花开得正艳。景色十分忧美怡人。竟让人有几分人间仙境的错觉。 谁又能想得到,在这么优美的环境中,会藏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蛇窟呢? 养蛇人将他们带到桃林中央的一处茅屋前,然后打了一声呼哨。 数条小青蛇听到呼哨声,齐齐的昂首直立,晃了晃三角脑袋,然后俨然军队士兵得到将令一般,齐刷刷的朝着一具尸体游走过去。 然后,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百十条小青蛇共同托举着一具尸体向桃林深处而去。 再然后,第二梯队的小青蛇如法炮制又运走了一具尸体。 一转眼的功夫,那几具尸体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样,通统被蛇群运走了。 众人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这蛇群如此训练有素。而且,刚刚看到的几百条青蛇或许只是蛇窟中的一部分,甚至是一小部分。 那么,就凭借他们几人之力,究竟有多大把握能催毁这个骇人的蛇窟呢?这仿佛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直到此时,灼华先生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起来。他也没有预料到蛇窟的规模居然如此之大。原来信心满满,现下却是有些后悔太过自信太过鲁莽了。若是,自己这几个人没办法走出蛇窟,岂不是自己的盲目自大害了这几位兄弟? 可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再有退缩之意了,形势紧急,已是骑虎难下。 灼华先生不经意的用双手食指的指尖去挨着个的摩挲着其他四根手指。这是他打小就有的小动作。每到紧张,焦虑,害怕或者欣喜时,他都会不经意的做这个小动作。 养蛇人瞪着那双精光灼灼的三角眼紧紧的盯着灼华先生的手上动作,突然面色一变,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都在跟着不停的抖动着,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灼华先生也发现了养蛇人的异样,目光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阴森的一个人突然之间情绪变化如此之大。 第128章 灼华先生不由得摸了摸腰间,那里用棉布裹着不少谢昭昭用爆竹提纯出来的炸药。按那小丫头的意思,说这些炸药能够炸毁方圆三百米范围内的一切。可是,他怎么就不敢相信呢?他不明白三百米是有多长,后来那丫头又改口说大概三箭之地。 三箭之地是有多远他是知道的。以他的手劲一箭射出足可以百步穿杨,那方圆三箭之地真的好大呀! 那蛇窟到底是有多大?里面养了多少条毒蛇?路上看到的那一小半的蛇蜕,那条大蛇应该足有一抱粗,应该是这里的蛇王,它又在不在蛇窟之中? 灼华先生来时是有多信心满满,现在就有多忐忑不安。 养蛇人突然走近灼华先生,伸手便要去扯他衣襟。 灼华先生下意识的一把攥住养蛇人的手腕,正要喝问。却听那养蛇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左肩井处可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你姓甚名谁?可是辛丑年己亥日壬申月丙午时生人?今年可是二十八岁?” 灼华先生一怔,手上的劲力一下子就松下来,愣了半晌,方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养蛇人忽然一转身冲进茅草屋中,将房门呯的一声关紧,众人听到屋中传来嚎啕大哭声,不明所以,均是看看灼华先生再看看那茅屋的门,面面相觑。 半晌,茅屋门打开,养蛇人从屋中走出来,脸上的皱纹消失不见,五官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半分模样,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还能从他的衣着上看出来,是那个养蛇人。 灼华先生犹如石化般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双眼眨都不眨的盯着养蛇人的脸,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养蛇人一步一步走到灼华先生面前,每一步都迈得十分的艰难。好半天,他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宝儿!你不认得爹爹了么?爹爹离家那一年,你刚满十岁。” 灼华先生泪光闪闪,叫了一声:“爹爹!”跪在养蛇人面前,抱住他的双腿,“你,你没死?那当年那具尸首是谁?他身上穿着你出门时的衣衫,脚上的布鞋也是我娘亲手给你缝的,还有,还有你的烟锅子,那些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养蛇人呜咽着,张了张嘴,声音哽咽得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养蛇人扶起灼华先生,问道:“你娘呢?这些年她身体可好?” 灼华先生咬了嘴唇,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滑了下来:“我娘她,她去世了。就在你死后的第二年,她病得越发厉害,我没有钱给娘找大夫,还没到年关,她就去了。” 养蛇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咬牙切齿地道:“王骥骜,你个王八蛋。居然敢骗我。他答应我只要我愿意为他养蛇,他就给你娘找最好的大夫治病,让你入王家家学里去读书。” 灼华先生阴冷地道:“他答应你的也并非全然反悔。他没找好大夫给我娘治病,却还是让我入了王家的家学去读书。后来他可能贵人事忙,把我给遗忘到了脑后。我被族里的长老指给了二堂叔家做继子。后来,我考中了秀才,再后来,屡试不弟,便由二堂叔做主使了些银子到王骥骜府上做了门客。” 他只短短几句话,就把他这二十八年来的人生说了个大概。 可是,养蛇人知道,他的这个独子所过的日子,那种艰辛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像。见儿子仿佛也不愿多提及过往的事情,便也没敢再多问。 灼华先生道:“爹,我这次来就是想毁掉这个蛇窟。您若是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若是不愿意,也不要阻我。” 下话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养蛇人心里明白,他这个儿子下面没说出来的话是,如果他阻拦了,必定不会顾念父子之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围的蛇都已经退得一干二净,没了踪影,就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蛇一般。 高嘎子等人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就算有驱蛇草的保护,但看着那些青幽幽的软绵绵的不停蠕动着的身体,总是会令他汗毛直竖。 灼华先生道:“爹,您愿意不愿意与我一同走?” 养蛇人焦急地道:“儿子,你不知道这狩猎场防守有多严。这些年我不是没存过逃跑的心思,一是顾念你们母子二人还在王骥骜手里,二是这里真是守卫森严,密不透风。别的不说,就是这山里布下的阵法,就连我养的这些蛇都通不过去。我们怎么逃?” 这倒是令灼华先生不禁大吃一惊:“阵法?什么阵法?我怎么没看出来?” 养蛇人道:“当然不是一般的阵法。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没有专人带路,就连猛兽都会被困死在里面。你以为这么多年,那些从外面买回来的做苦工的奴隶,还有那位铸剑大匠欧冶剑魂,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受苦的么?当然不是,是因为没有人能逃得出去!但凡逃跑的,抓回来不是扔进了剑炉里就是喂了我这里的毒蛇。你要毁掉蛇窟我不反对,可是毁掉之后,我们怎么逃生?如果逃不出去,就会跟那些逃跑的奴隶一个下场。” 灼华先生把牙一咬,恶狠狠地道:“既然左右逃不出去,顶多是个死,不如先毁了蛇窟,也好叫王骥骜少做些孽!” 养蛇人突然心里豁然开朗,这么多年积聚在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喷薄而出。原来,他一直没想明白的地方就在这儿,他没有儿子那种士可杀不可辱的风骨,更没有儿子那种果敢不怕死的精神。 所以,他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丝毫不敢反抗。 现在,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此生足矣。就像儿子所说,既然左右是死,那绝不能便宜了仇人。 于是,养蛇人从怀中取出一支绿油油的竹哨,放在唇边吹起来。 大概一盏茶时分,养蛇人停下来,道:“好了,差不多了,蛇应该都入洞了,就算有几条漏网之鱼,也不会影响大局。你有什么打算?” 第129章 养蛇人见灼华先生默不作声,以为他也只是仅凭一腔意气说要毁了蛇窟,叹了口气,道:“蛇窟很大,若是用火烧,我这里没有足够的桐油,怕是一旦起火,那群畜生不再听命于我的笛声,为了逃命四处逃窜,我们都会被愤怒的蛇群当做攻击目标。” 灼华先生沉思了一下,问道:“爹,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够控制蛇群?若是咱们不毁掉蛇窟的话,反将蛇群为我所用,会有多大的风险?” 养蛇人道:“除我之外,还有我两个徒儿学了我八成的御蛇术。他们二人今儿一大早上便被铸造坊那边的管事给带走了,说是今天到一批补给,拨给蛇窟的份例较之前多了二成,他二人取了补给便会回到蛇窟来。一般情况下签完领补给的手续天都大黑了,他们是不会回来的,明日太阳一出山,他们会带着补给回来,大约午时擦边的时辰能到。” 灼华先生摇了摇头:“不行,等不到他们回来了。我们需要先混进铸造坊里面去。爹,我是你亲生的儿子,虽然我们父子失联了十几年,但是,血浓于水,我还可以信任你,是吗?” 养蛇人目光殷切,坚定地道:“当然能。苟活了这十几年,度日如年,今日能再见到你长大成人,为父就算是即刻死了,也是心甘的。说,儿子,你要为父做什么?” 灼华先生道:“爹,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里等着你的两个徒儿回来,控制住他们二人,不叫他们二人坏我的事便可。明日你控制住他二人,便驱使蛇群往铸造坊去,你不用进入铸造坊,只需在外围埋伏。若是我们逃出来时有追兵,便求爹爹驱使蛇群帮我们挡一挡追兵即可。事后,爹爹跟我一起走。不用爹爹再为他人卖命,儿子自当奉养爹爹天年。” 养蛇人目中蕴泪,连连点头:“好!好!爹爹都听你的。可是,这些毒蛇要怎么处置?决不能再留给王骥骜继续作恶。” 灼华先生掀起外面短衫,露出一个高高的类似于腰封的物事。那物事缠在他腰间,鼓鼓的,似乎是个袋子,里面装着黑色的东西,粉末样的。 养蛇人不解地道:“这,这是什么?” 灼华先生道:“在我们离开之前,爹爹将蛇群再驱赶回蛇窟之中,我会用这些炸药将蛇窟炸毁。” 养蛇人仿佛没大听懂,忽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道:“你,你怎么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绑在身上?快,快点摘下来。” 吓得他手都有点发抖,就要去解灼华先生的腰封。 灼华先生一躲,拉住他爹的双手手腕,道:“爹,你别紧张,没事的,不会炸。” 养蛇人脸都吓白了,坚决不让步:“不行!必须摘下来,放爹这里存着,反正你是用来炸蛇窟的,怎么都得回到这里来才能用得上,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身上走来走去的。你要不放心,缠爹身上。你要不把它摘下来,今儿就别想出我这蛇窟。” 灼华先生实在是争不过他的老父亲,只得卸下身上的炸药包,从里面取出一些来扔给高嘎子,让他带着,以防万一。 养蛇人小心翼翼的将那装满炸药的腰封真的缠在了自己的身上。 灼华先生让他摘下来藏好就行,他却死活不同意,偏要带在身上。拧不过他,只得嘱咐他不要千万不要碰火。 几个人在养蛇人的茅屋里简单的休整了一下,又带上些养蛇人自制的肉干和水囊,这才向铸造坊的方向再次进发。 一行人倒是要比赵棠棣他们还要顺利的进入了铸造坊,因为蛇窟到铸造坊之间并没有设置什么障碍。 在王骥骜看来,没有人能活着的穿过蛇窟进入铸造坊。蛇窟本身就是铸造坊最里层的一道防线。 当赵棠棣等人被突然锁死的阵法困住之时,灼华先生和高嘎子一行人已经潜入铸造坊。 这里说是铸造坊,不如说是一个遗世独立的村落。 只不过住在村子里的居民不是普通的农户,而是由一支军队驻扎看守着一大群铁匠、木匠等手工匠人外加大批干粗活的奴隶组成。 灼华先生和高嘎子开始还怕被人发现给抓起来,待暗中观察一阵,才发现,当真是多虑了。这里看来是总有新送过来的奴隶,做粗活的奴隶生面孔很多,只要穿着奴隶服饰,可以自由的在坊间行走,根本不会有人盘问。 看来这里驻扎的军队也觉得铸造坊根本无人能够从外面闯入,所以,除了打架殴斗或者逃跑事件,其他的根本不管。 高嘎子看明白情况,干脆摸到库房偷了好多套大大小小不同型号的奴隶服出来,几人换上之后,便堂而皇之的在铸造坊各处游走,排查地形,摸排情况。 仅用了一天时间,灼华先生已经绘好了铸造坊的地形图。又与高嘎子几人约好了会合的时间和地点,叫其他人各自散去继续找人聊天套话。他则与高嘎子一起躲过几队巡逻的士兵,摸到了通往铸造坊入口的小路上,埋伏好等待迎接主子靖王爷。 可是,等来等去的两人眼看着日升日落,又一天过去了,也没见有人进到铸造坊里面来。 高嘎子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道:“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这时辰不对呀,按推算,早应该到了。难道那刑大管家要弄死的不只是我跟四喜和五常?还要把主子也杀了?可是,主子的身份也暴露了?” 他是关心则乱,灼华先生比他要镇定许多,虽也心中犯嘀咕,却还不至于乱了阵脚,见他有些慌了,安慰道:“不会的。别瞎想了。刑大总管只是怕他的罪行败露才要杀你和那两孩子灭口。小主子没有暴露,若是真暴露了,王大少爷怎会将人送到铸造坊来,早就抓了亲自动手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一队人马从坊中骑马朝入口处奔来。 第130章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在身边飞过,灼华先生打了个手势,叫上高嘎子,两人隐匿身形施展轻身功夫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害怕被发现,也不敢太过靠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偷偷窥探着那些人。 那一行人下了马,也不栓马,将马儿放了,随它们自行去觅食青草。 马儿们不停的打着响鼻儿,在青草地上觅食。 这倒是给高嘎子和灼华先生两人带来了有利的藏身条件,先说不怕弄出什么动静来被人发现了。 高嘎子低声对灼华先生道:“这铸造坊里分工十分明确,不同等级和分工所配的服饰都是不同的。这队人骑的马匹都是上好的大宛良种马。穿的服饰却是没见过的,既不是驻守的士兵也不是管事。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属于这个坊里面偏于武职的一类人。你看,他们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底在找什么?他们在坊里居住怕是有十几年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应该都熟悉到骨头里的,可是,你瞧瞧那样子?就好像咱们刚进来时一样的,到处乱撞。” 灼华先生沉默不语,他也一时没搞明白这些人的来路。但分明是这铸造坊里有些地位的人物。绝对不是那些驻守的士兵们可以比拟的。这一点从他们的配饰和服装以及配剑上就能看得出来。身上的衣料做工考究,衣料质地似缎似锦,却又比见过的锦缎更为有光泽,质地更为细腻密实。 身上的佩剑还没出鞘,单从鞘的工艺上看,便绝非凡品。这一队人马足有二十人,一个二十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队伍,能配备如此精良的武器和服饰,足见个个身份不低。 半晌,那些人仿佛是越寻越焦急起来,为首的一名锦衣人打了一声呼哨,所有人都停下来,然后迅速向他靠拢过去。 灼华先生拉着高嘎子乘机以向前凑近了十几尺的距离,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他们的谈话。 “大人,属下没有找到解锁阵眼的所在。这么多年,这大阵从未出过意外,这一次,若是解不开,他们全部会被困死在阵中。咱们也将从此被困在这里无法得到供给。” “我们倒是不会被困死,至少还有运输通道呢,我们可以通过运输通道离开啊!” “你想的倒美,那地下暗河凶险得很,怕是没逃出去,先丧命了!再说,没主子的命令,你若胆敢私自逃离,那便是叛逃,叛逃的结果你是知道的。” “大人,快想想办法!咱们可是等着外面运过来的几十车物资救命呢!这坊里上上下下的好几百口子,多少张嘴等着吃饭呢!没了物资补给咱们岂不是要饿死在这坊子里?外面的大阵和蛇窟搞得什么动物都没办法在这里生存,就算是想打个猎过活都不可能。” 二十来号人七嘴八舌的,显然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 灼华先生看了一眼高嘎子,也是跟着心惊起来。从他们的话里不难听出来,好像是外面的布置的阵法锁死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所有人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虽然他们这一次已经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态,做好了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却是从没想过,这个铸造坊会变成一个死地,而他们是自己上赶着来送死的! 这时,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断喝道:“都闭嘴,慌什么?你们找不到阵眼所在,未必这阵眼就不存在。只是咱们暂时还不知道它的位置罢了。还有,就算是真的出不去进不来,蛇窟那里不是还有成千上万条蛇么?蛇肉不能吃么?” 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吃蛇肉?这世上还有人吃蛇肉?那毒蛇身带剧毒,它们的肉能吃么?那岂不是自己在找死? 高嘎子和灼华先生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恐惧。二人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吃蛇肉度日。当然,毒蛇的蛇肉能不能吃,会不会毒死人,他们更是心里没底。 此时,被困在大阵里的人更是焦虑万分。 刘阴阳此时也顾不得隐藏身份,保存实力了。他们已经被困在大阵里进不得出不得有一天一夜之久了。 虽然,几十辆大车上的物资和用品尽够这些人生存半年一载的,但是,风餐露宿没有希望,活一天少一天的日子更加令人恐慌不已。 刘阴阳、赵棠棣和谢昭昭三人一直在商量对策。 刘阴阳低声道:“唯今之计,只有兵行险招了。十丫头,你一会儿到那个领头的面具人那里,嗯,对,就是他站的那个位置,然后,你在那里创造出一个小的秘境出来。为师计算出,他那个位置应该是个伏藏的阵眼。你在那个位置造出一个秘境出来,就相当于把伏藏的阵眼强行扯进了秘境之中。当然,这可能会给你带来未知的危险。因为,这位布置阵法的大能之人还在这个伏藏的阵眼中留了下什么后手,为师目前尚不能计算出来。” 赵棠棣一听,心里就犯起嘀咕来,他可不愿意让谢昭昭去涉险,尤其那个什么巫咸经,他一窍不通,万一有个什么危险,他都没有办法救她,便道:“不行!师叔,不能让昭昭犯险,还是再等等。这里又不止咱们这几个人,这么多人呢,铸造坊里的人迟迟不见押运的物资和新买的奴隶送到,他们也会想办法的。还是没有未必现在就暴露咱们自己。” 刘阴阳面色凝重,摇摇头道:“你不懂,如果老夫没有计算错的话,这个大阵一旦锁死,就是开启了另一个阵法,这种阵中阵,是阵法中最霸道残忍的自毁式阵中阵。外阵锁死,内阵旋转开启后,便开始了自毁。我们没有多少时辰了,都会被绞死在自毁阵里。” 赵棠棣目瞪口呆,怒道:“这布阵之人恁地恶毒!” 刘阴阳道:“你莫不如说是王骥骜恶毒,他是东主,没有他的要求,布阵之人何苦布下这种恶毒的阵中阵?” 第131章 可无论刘阴阳怎么说,赵棠棣都不同意让谢昭昭去冒险。 谢昭昭倒是挺愿意试一试的,左右是死,不如一拼死一搏,或许能有转机也说不定呢! 赵棠棣和刘阴阳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谢昭昭个子小也不引人注意,偷偷的掏出藏在靴筒里的小匕首,就是她偷了赵棠棣的那把,后来赵棠棣知道之后并没取回而是送给她防身之用。 谢昭昭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那些面具人,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色,但从肢体上也能感觉到他们很紧张很绝望。 谢昭昭割断腰上系着的绳索,借着车马的掩护,很快便溜到了面具人首领的位置。这几天来,谢昭昭被赵棠棣照顾得很好,山路崎岖难行的,他不是背着她就是抱着她,吃的东西也紧着她先吃,所以,谢昭昭这几天倒是养得白白胖胖的,精神得很。 面具人首领如木雕泥塑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其他面具人遵守命令看着物资和奴隶们,丝毫也不敢懈怠,因为他们清楚,一旦引起恐慌,根本等不到被困死在阵中,这些奴隶一旦疯狂暴起伤人,根本不是他们这二十几号人能够控制得住的。就像军队炸营一样,他们这些军人经历过炸营,那是人间炼狱般的感受。 同样被困在大阵之中的,还有一拨人,安国公世子和王采儿一行刚入大阵没多久,大阵锁死,他们也同样没了方向,在阵中急得团团乱转。 安国公世子本来是十分担心王采儿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会扛不住这种恐惧的压力。但被困了一天一夜了,却发现王采儿比他还要镇定三分,静静的站在一株苍老遒劲的古树下,宛若一幅画。 安国公世子看得呆了一呆。这一刻他从未有过的宁静令他心头一颤。若论五官模样,这个王采儿倒真是谈不上有多绝色。他也不是没娶过妻妾的人,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子。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就是对沉静似水,还未及笄的王采儿心动了。 自打京城那一役后,他四处奔逃,漂泊不定。妻妾儿女都没来得及带出京城,事后都被皇帝给处以极刑,连尸首他都没能见到。 原以为,这一生心已经死了,再没有哪个女子能敲开自己冷硬的这颗心了。却不成想,仅仅只是这么一个静止的画面,一位将要及笄的女孩子,便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法抑制的悸动。 显然,王采儿的眼里却没有他。这一点,他能从她平静淡然的眸子里感受得到。她只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 王采儿看到安国公世子眼里炽热的火焰,促了促眉头。她年纪不大,却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 她能从安国公世子的目光中捕捉到不一样的情感。 但这令王采儿对安国公世子心生反感。 王采儿将目光从安国公世子脸上很自然的移开,仿佛她的目光只是漫不经心的从他脸上划过一般。然后,她施施然的走向树后,将自己隐藏起来,与他的目光隔绝开来。 她的动作反倒激起了安国公世子的争胜之心。他是个天生就喜欢征服的男人。不论是什么,只要他想得到的,从来就不曾放弃过。 王采儿并不知道自己一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反而给自己招来了无尽的烦恼。 安国公世子叫来身边的侍卫,指着树后道:“你去跟四小姐说,问问她咱们是继续乱撞还是一起商讨一下对策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那侍卫领命而去。 王采儿不得不接受安国公世子的建议,这么乱闯绝对不是上策。一天一夜的转圈儿,已经快让身边的人几近崩溃了。再熬下去,怕是会产生骚乱。 王采儿想了想,还是不愿意面对安国公世子那种看她如囊中之物的眼神,那眼神让她感到耻辱。 于是,她对来传话的侍卫道:“请侍卫大哥去回了你家主子,就说我一介女流,年纪幼小,没什么主意,一切全凭世子做主就是。世子说走咱们便走,世子说留咱们便留。我没有异议,我的人更没有异议。” 安国公世子一听这话,裂了裂嘴角。他知道她不愿意见自己。这完全是随意打发他的托词而已。 看来,自己这次相中的还是一匹外柔内刚的小烈马呢! 的确正如安国公世子所想的那样,王采儿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她与随行的两名侍卫,其实是她的智囊,找了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单独商议对策去了。 安国公世子沉吟了一会儿,干脆一个人走到王采儿所在之处,对两名侍卫道:“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们小姐谈,你们先下去。” 两名侍卫没动,看了一眼王采儿。 王采儿冲着两人摆了摆手,两人躬身行了礼,退了下去。 王采儿的眼睛不像一般女儿家那样温柔清澈,反而满是桀骜和坚韧的光芒,比一般男子的目光还要锐利三分。她没有说话,毫不闪躲的对上安国公世子的眼睛。 安国公世子微微一笑,语出惊人:“四小姐还有一个月就要及笄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我们俩人之间倒是可以做笔交易。” 王采儿还是没吭声,只是饶有兴致的摸了摸削尖的下巴。 安国公世子见她没反对,便继续道:“若是有幸逃过这一劫,我们都还活着,出去我会向你父亲提亲。像你这样的女子,必不会愿意接受你父亲和名义上的母亲安排的婚事。我也并非是你心上之人,但是,你与我联姻有三点好处,其一,你父亲不会反对;其二,我可以帮助你对付你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其三,我能助你为母复仇。而娶你,我也同样有三个好处,其一,你是我拿捏王骥骜的人质;其二,对付王氏兄弟,削弱王骥骜的力量,也是我所乐见;其三,你的仇人也同样是我的仇人。” 第132章 王采儿的果决令安国公世子刮目相看。这小丫头看着瘦瘦弱弱、弱不禁风的模样,性格却比一般男子还要有决断。 安国公世子的提议在她那只考虑了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她便平静的表示:“好!若是能活着出去,我答应嫁给你。” 王采儿并不是完全相信安国公世子的说法或者说是想依赖他给父母报仇,只不过,她认为在现阶段来讲,这是她最有利的选择。 的确如他所言,她下个月就要及笄了。女子及笄礼,便是相亲的信号。她的亲生母亲早就死于非命,现在名义上的母亲是王骥骜的续弦夫人,想也知道自己的婚事落在她手里会是个什么结果。 安国公世子并非良人,但至少过了门,上无公婆需要孝敬,下无姑嫂需要周旋。只要安国公世子不为难她,她尽可以以一府主母之位当家做主,不用任人摆布。她需要自由。 王采儿又道:“我可以答应婚事。但是我有三个要求。” 安国公世子想也不想,便应道:“好!” 王采儿一怔,道:“难道你都不问一下是什么要求么?若是我提出的要求是要你自杀,难道你也同意?” 安国公世子邪魅的一笑,道:“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情,你会去做么?至于三个要求么,也不用这么急着讲,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好了再跟我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王采儿伸出青葱样的细长的手指理了下鬓边的碎发,道:“我喜欢凡事讲在头理的好。免得日后有分歧。我的要求很简单,其一,婚后我不能与你同去其他地方,你需得在景州城建府供我居住;其二,婚后不能以府中规矩为由限制我自由出入府宅;其三,我无法为你诞下子嗣。” 安国公世子不由得怔愣了片刻,前两条倒是好说,他根本也没打算带着家眷四处征战讨伐,这第三条倒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世上还有女子出了嫁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傍身的,还真是咄咄怪事。但他还是决定答应了。 在他看来,她现在的心里所想,嫁他是无奈之举,不过是不想婚事被不相干的人操纵。而她也心无所系,不如用来交换她所图之事。婚后日子久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女人不想做母亲的,他坚信她会改变的。 王采儿这个小女子是个冷静自持,深知自己所需,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的明白人。 两个人谈论婚事的态度简直奇葩之极。女方没有小女儿的娇羞之态,男方也没有小鹿乱撞的情动之心。总之,两人根本不是在谈论彼此的终身大事,而是在谈一桩生意,可以互利互惠的结盟而已。 安国公世子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早前在京城时,听人说起过,你曾与靖王赵棠棣有婚约,此事可当真?” 王采儿闻言不自觉的眼中光芒一盛。 赵棠棣那张稚嫰却初显男性阳刚之气的脸颊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的这个小表弟还小,没必要为了自己这个不祥之人搭上他的前程甚至一生幸福。 王采儿没直接回答他,却反问:“世子消息真是灵通得紧。我的身世瞒过了所有人,还是没能瞒得住世子。既然世子知道我的来历,便该知道,与靖王有婚约的女子已经死在了太庙里。我王采儿只是总督大人的一个外室之女,何来与他人有婚约之说?” 她的回答让安国公世子心里稍安,满意的点了点头。 安国公世子心情大好,道:“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怎么平安脱险!” 王采儿见他一副笃定的模样,问道:“看世子的样子,心下似乎早有计较?” 安国公世子摇了摇头,神态动作间颇有几分潇洒飘逸。 王采儿心道:“此人若不是我知他行事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单就这副皮相,还真能哄住一大群的无知少女。” 转念间又不觉自嘲地一笑。她自己已经答应了他的婚事,难道自己不是最无知的那一个么?世间的事,真的是太可笑了。她自恃聪明,可到头来,还不是要被迫与狼共舞么? 安国公世子见她嘴角弯弯那股自嘲的微笑,眼神灵动,活脱脱一个天上下凡的精灵,不由得一时间看得痴了。 王采儿虽然性格大方,心里对安国公世子也毫无杂念。但被这么一个成年男子盯着看,也还是有些不自在,脸上一红,别过头去,躲开他的目光。 安国公世子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 待王采儿移回视线,发现安国公世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皮鼓。 那鼓看上去做工精良,皮质泛着幽幽的泛着淡金色的光泽。 王采儿根本就没有什么童心未泯的幼稚情怀,却还是忍不住被那面精巧漂亮的小鼓所吸引。 安国公世子呵呵一笑,将鼓向她面前一递,道:“你喜欢?” 王采儿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接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又递还给他,道:“想必这面鼓有特别的用处?”下面的话,她没说,她在心里想,要不然,总不会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一面小孩子才感兴趣的小鼓?怎么看,面前这个男人也不会是有这种喜好的人。 安国公世子拿着小鼓就像拿着一个指南针一样的,四下里寻找着方向。 王采儿很奇怪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忍不住问道:“你在找出口?这面小鼓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大阵的出口么?这,这不大可能?” 安国公世子没抬头,依然紧紧盯着小鼓,不停的变幻着方向,道:“它不能帮助我们找到大阵的出口,但却可以帮助我们找到谢昭昭那个小丫头。” 王采儿不解地道:“谢昭昭?是谁?找到她就能出得去?” 安国公世子道:“你从王大少爷手里放走了赵棠棣。赵棠棣身边的那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就是谢昭昭。” 第133章 安国公世子道:“找到那丫头出不去,但那丫头的师父倒是个有大能之人。咱们生还的希望就全靠刘阴阳那小老儿了。” 王采儿头一次显现出与她年龄相符的那种好奇宝宝的目光,瞪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安国公世子手里的小鼓。 只见安国公世子将那面小鼓平放于掌心之中,过了一会儿,小鼓开始慢慢的转动起来,鼓面上的纹路居然像荡漾的水波一般,在不停的波动着。 王采儿却不明白安国公世子怎么利用这面鼓来找人。倒是小鼓的神奇变化,令她惊讶不已。 直到安国公世子好像确定了方向,收起小鼓。王采儿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道:“找到了?” 安国公世子道:“是感应到了。我只能通过这面小鼓微弱的感应到谢昭昭那个丫头的存在。当然,不能隔得太远,否则,以我的能力根本感应不到她。就这次也是这座神奇的阵法实在是太藏风纳气了,要不然,我一样毫无办法。” 说着,他自嘲地一笑,道:“这面灵龟之鼓在我手里实在是太委屈这神物了,我根本没有拥有它的资格,更别提驾驭它了。好啦,以后有的是时间聊这些。我们先离开这里。若是阵法再有变化,我怕真的就再也找不到赵棠棣他们的踪迹了。” 在众人出发之前,安国公世子还是抽空将身上还带着伤的邓侍郎给叫到了僻静处,问道:“东西拿到手了?” 邓侍郎伸出右手食指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都在这里了。” 安国公世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交给王大少爷的又是什么?他有没有怀疑你?” 邓侍郎道:“他没有丝毫怀疑。以他的脑子还看不出我们使苦肉计的破绽来。若是他按照我提供的那份地图去探矿,无论去多少人,都叫他有去无回。地图是我做了手脚的,没有地图,沧溟山深处,谁能有去有回?” 安国公世子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邓侍郎道:“三个月的解药。若是你胆敢用假地图骗我,后果你知道的。” 邓侍郎接过解药,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他敢给王大少爷画假地图,却不敢给安国公世子画假的。他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赵棠棣发现谢昭昭偷偷的溜开时,已然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了。 没办法,他只好配合谢昭昭,让她降低危险。 赵棠棣向自己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几个立刻会意,齐齐割断绳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倒身边的几名面具人。 紧跟着一阵骚乱。 奴隶们本就因受困时间太长,老林子里阴暗潮湿,闷热得紧,情绪已然在崩溃边缘游走。赵棠棣以及侍卫们突然发难,犹如一点火星掉落在油锅中,所有隐忍着憋得要死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奴隶们疯狂的撕打着看守,打砸车上的物资。 面具人首领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他暴喝一声,长身而起,在人群中左突右冲,拳击掌劈,只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已经放倒了十几个奴隶。 谢昭昭见面具人首领离开她要占据的位置,心下大喜,知道赵棠棣出手帮忙制造混乱,好让自己乘机下手。不由得在心里给赵棠棣点了一百个赞:“赵棠棣你太给力了!神队友啊!知道姑奶奶没武功不好下手,这个忙帮得太恰到好处了。” 谢昭昭按照刘阴阳的指点,在大阵最后一道解锁的位置盘膝而坐,掐好指诀,闭上双眼,抱元守一,开始默默背诵巫咸经。 谢昭昭还从来没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中默诵过巫咸经,在此时她才知道,环境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根本无法忽略吵闹嘈杂又危险重重的环境,也无法真正的静下心来,口中是在默诵巫咸经,耳朵里听到的却是惨叫声、怒骂声、拳打脚踢声以及骨格碎裂声。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更是血腥一片,混乱一团。心情也是焦躁不安难以平静。 几次尝试失败,谢昭昭不得不睁开眼睛,大声叫道:“师父,师父!我,我不行啊!师父,你在哪儿?快来帮帮我!” 刘阴阳没有武功,害怕那些面具人痛下杀手,干脆钻到一辆车底不敢出来。 人声鼎沸,刘阴阳根本听不到谢昭昭的求助声。 面具人首领的武功高得有些离谱,赵棠棣两个贴身侍卫斗他一个,也只是堪堪打个平手,偶尔还要处在下风。两名侍卫身上不同程度的受了伤。眼见着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场骚乱就会被制止了,而谢昭昭那边却是毫无起色。 赵棠棣想过去帮谢昭昭的忙,却被几名面具人缠上了身,在原处打做一团,根本动弹不得。 另一边,安国公世子一行人原本深入老林中,几次迷失了方向,又被大阵困住了在原地打转转。 王采儿耳尖,仿佛听到打斗声从东北方向传来,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又伏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分辩了一下,这才起身道:“世子,那边!” 王采儿指了方向,也不待安国公世子回答,当先向声音的来处冲过去。 铸造坊中那些一直在入口处苦觅阵眼而不得的骑士们正在愁眉不展之际,也听到了自大阵中传来的打杀声,不由得心神一震。有动静便好,有动静就说明人还没被大阵困死。 同样,一直藏身暗处的高嘎子和灼华先生二人也听到了自大阵中传出来的打斗声。二人也是心中大喜,他们是真的担心主子年幼,被困在阵中精神萎靡不振之下出什么差池。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高嘎子这种经历过堪称惨无人道的死士训练的护卫,却明白,一般人被困在没有出路的境地,饥饿、口渴、困乏这些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如精神上的折磨来得更凶猛。绝大多数人没被饿死而是先被吓死的。 主子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又没吃过什么苦头,哪里能经受得住等待死亡的精神折磨? 第134章 好在刘阴阳对谢昭昭足够了解。就知道他这个小徒儿道行还不够。他钻在车底下,稳了稳心神,开始帮助谢昭昭运行巫咸经。 不过,师徒俩谁也没想到的是。这次师徒俩个合力运行巫咸经又给了安国公世子以可乘之机。安国公世子又一次通过灵龟之鼓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一路寻去,令安国公世子大开眼界的还是那个娇俏玲珑的四小姐王采儿。他从没想过那么小的一个柔若无骨的娇躯会蕴藏着那么强大的力量。他也是习武之人,但自问在她那个年龄时内力修为远不及她。 看来,这世上是有天才的,眼前这个少女便是。 大阵被锁死,原有的出路已经移了方位。王采儿这拨人根本无一人懂得阵法,只能逢山开路,遇石劈石。而王采儿挥舞着她手中的长剑,动作俐落干脆,长剑呼呼生风,劲力和速度丝毫不落于一干男人。 安国公世子忽然看到一头龇着虎牙的小母老虎,在他眼前张牙舞爪。他难得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王采儿感受到他异样的目光,对上他深遂深沉的眸子,不觉呆怔住。半晌,她才面无表情的将眼神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王采儿忽然有些后悔,后悔答应与他的婚事。或许,是她太天真了,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即使嫁过去,脱离了王家人,他也未必是个好去处。这个男人城府太深,与自己同样精于算计,这样的两个人,同床异梦的过日子,会是怎样的情形? 王采儿不敢想下去。 在混乱之中,除了赵棠棣,刘阴阳和秦娘子三人,没有人关注谢昭昭一个小女孩儿。 谢昭昭的身影在一点点消失之时,那诡异到极点的一幕,映入了安国公世子和王采儿的眼帘。 两人惊恐的看着谢昭昭一点点的变成透明人,踪迹全无。然后,互望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惧和难以至信。 王采儿只觉得喉头发干,嘶哑着声音问安国公世子道:“你,你也看到了?她,她一点点的变得透明,不见了!她,她不是人?” 安国公世子摇了摇头,道:“不,她是人!但是,她不是普通人!你见过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转眼间就能长到五六岁大的么?呵呵,这个陈大人府上的十姑娘就有这本事。有些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明白的,日后我慢慢说与你听。” 王采儿眼睛瞪得老大,他这句话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望着谢昭昭刚刚消失的地方,呆呆出神。她忍不住在想:“棠棣表弟知道他身边这个小丫头有如此异能么?若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该提醒他一下?免得他遭人算计?若是他早就知道,却不在乎她的怪异,那,那又意味着什么?” 她实在不敢往下想了,毕竟那个陈家的十姑娘才那么一丁点大。而她打小指了婚的棠棣表弟也不过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而已。她不能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了。不是谁都跟她一样,经历过常人没有经历的痛苦和变故,变得不再像她自己,更不像一个还未及笄的无知少女。 面具人的首领指挥着手下好不容易将暴动的奴隶们镇压下来。奴隶们已经是死的死伤的伤,倒地一片,哀嚎着不绝于耳。 面具人也有几人在混乱中被奴隶们杀死,还有几人受了轻重不等的伤。 王采儿走到面具人首领面前,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牌来,递给他,轻声地道:“父亲重伤,特命我持此令牌接管铸造坊。” 面具人首领接在手中,从怀中也取出半块玉牌来,两块玉牌对在一起,合成一块,严丝合缝的。他将半块玉牌还给王采儿,抱拳行礼道:“属下甲子见过四姑娘。四姑娘来的不是时候,入坊的阵法锁死,咱们谁也出不得这大阵去。新买来的这些奴隶们被困两日一夜,便慌了神,引起骚乱。四姑娘能不能顺利接管铸造坊实在是未知之数。大少爷派人送来的这些物资也损毁不少。”他一边介绍情况,一边指着满地狼藉说道。 王采儿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她转了一圈儿,不着痕迹的走到了谢昭昭消失的地方。她修炼内力已有小成,感官自然比旁人要敏锐得多。可是,她凝神感知,却丝毫也没感受到这里有什么异样。 那个小丫头究竟去了哪里?王采儿依旧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没了踪影,一定是这里有古怪。地洞?暗道? 王采儿仔细的检查着周遭的一切,不放过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却依然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赵棠棣有些讷讷的走近王采儿,压低声音道:“表姐,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很危险的,你还是回总督府里去。” 王采儿微微一笑。看着自己这个小表弟的模样,分明是又关心自己又害怕见到自己的模样。知道他对两人的婚约一事耿耿于怀。不想承认又不好拒绝自己。便没来由的心情大好,有一种特别想逗一下他这个小表弟的冲动,便故意将脸一拉,道:“你既不想承认你我之间的婚约,又何必假惺惺的关心我的死活?” 赵棠棣大窘,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方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表姐,我,我,我没有不想承认。那个,那个,咱们俩个都还小不是?再说了,姑丈与姑母刚刚过世不久,表姐还要为他们二老守孝不是?” 赵棠棣话音还没落呢,就见王采儿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该提起姑丈和姑母。那两人死的实在是太惨了。他这不是往表姐伤口上撒盐么? 赵棠棣连忙举起双手,不停的摆手,道:“对不起,表姐,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伤心难过。姑丈和姑母的仇我会帮你报的。” 他后面这句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王采儿双目通红,眼泪都掉下来了。 赵棠棣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什么臭嘴,怎么净挑不该说的说。 第135章 谢昭昭在她自己创造的一个小秘境之中,将王采儿和赵棠棣的对话全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莫名其妙的她心里就是一酸。 谢昭昭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情不大对头,暗道:“赵棠棣这小屁孩儿与谁有婚约,跟我有什么干系?我这想什么呢?小屁孩子毛还没长齐呢!还婚约!真是逗。” 一溜号间,与刘阴阳的配合度降低,小秘境一晃立刻就要崩溃。 谢昭昭身形一下子又闪现出来,就夹在王采儿和赵棠棣之间。她小小的身影盘膝坐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块上,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瞧着两人,一通乱转。脸上的表情促狭又八卦。 赵棠棣是知道谢昭昭什么都听到了也看到了,也没心思去管王采儿伤不伤心难不难过了。他连忙跨上一大步,凑到谢昭昭跟前,蹲下身来,嗔怪道:“小丫头,你没伤着?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师叔说你三心二意的运巫咸经,搞不好会走火入魔的。” 安国公世子一直在紧紧的盯着王采儿和赵棠棣两人的动静。此时突然发现谢昭昭现身,不由得心里一阵悸动。看来他没有猜错,陈家的这个小丫头片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天生仙骨,真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比得了的! 当亲眼见到这一幕,他立马改变了原先的计划。赵棠棣和这个小丫头都还不能死,他们还有用。 谢昭昭嘿嘿一笑,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一排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又冲赵棠棣挤了挤眼睛,道:“我没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行啦,你别在这碍事了,你们继续谈情说爱,我也得继续我的任务。我可不想活活饿死在这里。” 赵棠棣看着谢昭昭脸上毫不在意,还有几分看热闹的表情,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长得是小,可你真的是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赵棠棣咬牙切齿的道:“成!那你先忙,回头找个好时候,咱再好好聊聊。” 王采儿看着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无声的互掐,心里空落落的。自从她被王骥骜从太庙里救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从前的林林种种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跟她无缘了,包括她这个打小便定下了亲事的表弟赵棠棣。 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倒不是自己对这个表弟有什么男女之情。只是觉得亲人一一的离自己而去,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她太孤独,前途渺茫,深仇大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却没有一个人能与她同行,为她分担。她不想拉赵棠棣下水,更不想因为害了赵棠棣性命。所以,远离他,是自己能给予他最大的关爱。 刘阴阳并不知道谢昭昭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还在不停的帮助谢昭昭催动巫咸经。 哪知谢昭昭突然的思想溜号,令刘阴阳猝不及防之下,精神力反噬,虽然刘阴阳修习了好几十年的巫咸经了,但因为天赋原因,并没有什么成就,可就这一点点的功力,反噬过来,还是让他头晕脑胀,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差一点就失去意识。 谢昭昭感觉到被扶助的劲力在一瞬间消失,知道师父那边出事了,正想搜寻师父的身影,只觉得脑中一股极大的劲力爆开来,脑子里像点燃了数十个烟花,五颜六色,声音震耳欲聋。她瞬间失去了听觉和视觉。 过了一会儿,当谢昭昭恢复视力和听力,发现自己身处在秘境之中,秘境范围竟然达到了方圆百尺之地。 谢昭昭也没搞明白这次是怎么突破的,稀里糊涂的居然就突破了巫咸经的第二重境界。秘境与现实阵法重叠,将阵眼破解。 安国公世子摸了摸手中的灵龟之鼓,感受着鼓面的轻微震动。那一股股的波动通过他修长的手指传递到脑海之中,迅速在脑中转化作一条条讯息。他知道阵眼被破解了,现在就是摆脱阵法束缚的最佳时机。 安国公世子立刻冲过去,一把拉住王采儿的衣袖,道:“快,跟我走。这丫头能支持多久还不确定。” 赵棠棣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着面具人首领叫道:“快,叫上你的人,跟着我,将物资带出去。” 面具人首领一怔,不知道赵棠棣此话从何说起?哪来的底气能把大家从阵法中带出去? 赵棠棣见他呆立当场没有动作,身上气势一凛,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由内而外的散开来。令那首领不由自主的便想听从命令。 赵棠棣指着那首领怒道:“你还傻站在那儿做什么?不想死的,都听我号令,四人一组,两人拉车,两人推车,将所有物资和伤员都带出去,一个都不能落下!” 王采儿将衣袖一甩,道:“你别拉着我。总督府的令牌在我手里。他们不会听从赵棠棣的命令。你若怕死,便先走好了。” 安国公世子看着王采儿一脸决绝英勇的模样,不禁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怕死?他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多少回了?他是怕她死好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王采儿说完,也不理会安国公世子是走是留,走回去手中高举令牌,对面具人首领道:“总督大人令牌在此!现在,我将此令牌暂时交与靖王爷掌管,所有人,见令牌如见总督大人,如有违抗者,斩立决!” 赵棠棣也不客气,一把从王采儿手里夺过那半块玉牌牌,举过头顶,再一次发布了号令。 其实,赵棠棣心里更急,他心里也没底,知道谢昭昭修习巫咸经的时日尚浅,发挥根本不稳定,全凭天赋在顶着,她能撑过几时,谁也不知道。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将所有伤员快速抬上车,又尽量将散落的物资能捡回的都捡了回来,手提肩扛的排成两个纵队,由赵棠棣带领着,穿过谢昭昭创造的秘境,寻到铸造坊的入口。 第136章 邓侍郎跟在安国公世子身后,一直拿眼睛瞟着赵棠棣,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他不敢做的太明显,以安国公世子的聪明和多疑,只要他稍有异动,一定会被发现。到时,他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他已经攥在袖筒里的那份沧溟山矿藏地图必须在进入铸造坊之前递送给靖王爷。进入铸造坊之后,更没有机会。 大队人马在赵棠棣的指挥下有序进入谢昭昭的小秘境。 后面的人惊悚的看到明明就在自己前面的人一步迈出便消失了踪影,心内俱是一颤。 但他们并不明白形成这种诡异的情形的真正原因,只以为赵棠棣说的是对的,这阵法太过离奇,若是前面的人消失不见,不要惊慌,是阵法阻挡了你的视线,其实人还在你身边,你只是看不到他。 当邓侍郎进入小秘境之后,他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盘膝而坐的谢昭昭。在经过她身边时,他不着痕迹的假装被碎石绊了一跤,趁着前仆之势将袖中的东西扔到了谢昭昭腿间。 安国公世子的侍卫上前一把拉起邓侍郎,低声呵斥:“小心些!笨手笨脚的!” 邓侍郎低眉顺眼的对着那侍卫笑了笑,道了声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前走。 谢昭昭全神贯注的维系着小秘境的存在,根本无暇顾及别的。就连双腿盘膝的空隙中多了个缠裹结实的布团子都没感觉。 刘阴阳进了小秘境,便走到谢昭昭身边,绕着谢昭昭转了一圈儿,想看看她状态如何,身体能不能吃得消。一眼便看到她腿间的布团子。 他先是促了促眉头,第一反应便是这东西必定有蹊跷。四下里打量几圈儿,也没见到可疑之人。 现在经过小秘境的是拉着物资车的奴隶们,旁边有几个面具人看管着,并没有特别可疑的人和可疑的事。 刘阴阳想了一下,并没有去捡那东西,而是盘膝坐下来,继续一心一意的帮助谢昭昭维持小秘境。 谢昭昭勉强维持到所有人通过小秘境,便已经累到虚脱,站都站不起来了,不过有进步的是,没像上一次那样晕厥过去。只是全身没了力气,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的。 赵棠棣一见所有人都过去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冲入小秘境里,将瘫倒在地的谢昭昭抱在怀中,又一把拉起同样累到瘫软的刘阴阳,半拉半扶的在小秘境消失之前,将两人扯了出去。 刘阴阳心里这个急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布团子还留在原地没有带出来呢。他原是想等事情结束了,再捡起来那物事。可是,没想到,事情结束了,他已经脱力到不能控制自己的手脚了。 三个人一出小秘境,安国公世子便已经等在那儿了。 赵棠棣见安国公世子脸色不善,也没理他,便想绕过他去。 安国公世子横跨了一步拦住去路,冷哼道:“搜!” 几名侍卫上前来,不由分说便要从赵棠棣怀中抢过谢昭昭。 赵棠棣无奈,只得先将刘阴阳一丢。可怜的老头儿像块破抹布似的被丢到了一边,趴在地上起不来身。 刘阴阳哼哼了几声,骂道:“赵棠棣,你个小兔崽子!” 赵棠棣不好意思地回头说了一句:“对不住了师叔,小侄不是故意的!是他们要抢走小丫头,我这一急,便撒了手。” 刘阴阳气得直翻白眼:“小丫头是人,你师叔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是人了吗?” 赵棠棣嘿嘿干笑两声,挠了挠脑袋,也没法辩解。 安国公世子道:“靖王爷别紧张,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方才我的属下不小心跌了一跤,刚好把一件重要的物事掉在了十姑娘身上。那物事对我很重要,靖王爷若是不允许旁人搜十姑娘的身,便将那物事主动还与我也可以。” 邓侍郎被两名侍卫夹着站在一旁,浑身直打颤。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小心,旁人根本没瞧见他的小动作,安国公世子是怎么发现他的?不过,现下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无论安国公世子是怎么发现的,还是保命最要紧。 邓侍郎只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着,但愿十姑娘没有发现那东西,没有捡起来放在身上。没有物证,自己打死也不会承认,就算安国公世子再怀疑,那也没办法定自己的罪。 刘阴阳瞬间就明白了安国公世子想要找的是什么,也明白了那东西到底是谁丢给谢昭昭的。刚刚还因为没来得及拿那物事而后悔不迭的,只是这么一个转折,刘阴阳心情大好。现在的情形,与安国公世子硬碰硬绝对不是好办法。 赵棠棣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儿,将谢昭昭又抱得紧了些,冷哼一声,傲然道:“哼!搜小丫头的身?你动下手试试?还让我主动把小丫头身上的东西交出去?你做梦呢?小爷才不管是什么东西呢,只要在小丫头身上,那就是归属小丫头的东西,为什么要交出去?” 安国公世子没想到赵棠棣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牙子这么难缠。他低眉思索了一会儿,又抬眼看了看赵棠棣,忽然会心地一笑,道:“靖王爷若是不想旁的男人碰她的身子,这个简单,我们可以请四姑娘帮忙,只要四姑娘说她身上没有我要找的东西,那此事便作罢。” 赵棠棣刚要寸步不让的继续跟他死扛。 刘阴阳从地上哼哼唧唧的爬起来,扯了一把赵棠棣,在他耳边轻语道:“你就让王家那丫头检查一下,不妨事的。你逞什么能?人家带了多少人进来,你才带了几个人进来?” 刘阴阳说完这话,立刻转脸向安国公世子抱拳笑道:“世子这主意好,小丫头虽说年纪幼小,但毕竟也是男女授受不亲,让侍卫在身上摸来摸去的,的确不妥。让四姑娘摸一下倒是无妨!” 赵棠棣听他这话说得别扭,什么叫让侍卫在身上摸来摸去的,刚想发飙,又被刘阴阳给用力扯了一下,还挨了自己师叔一记警告的眼神儿,终是把难听的话咽回肚里。 第137章 邓侍郎在旁面如死灰。他心里一直在打鼓,那件物事若是被安国公世子搜到,今日他必然是难逃一死。 刘阴阳怕赵棠棣继续犯倔,连忙在一旁应承道:“可以,由王四小姐出面当然公平合理。那便有劳四小姐了。” 赵棠棣冷哼一声,没再作声,算是默认了。 王采儿走上前去在谢昭昭身上摸了一遍,惊诧的发现,谢昭昭身上的衣衫里面缝了一排排的暗袋,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整个人简直就是个移动的百宝囊。 王采儿从谢昭昭身上摸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事,有些东西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一众人看着那堆奇形怪状的物事,面面相觑。更想不明白,谢昭昭那么小的身子,藏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藏的? 王采儿忍不住嘴角微翘,心说这个小丫头真是古灵精怪的,身上带这么些东西也不嫌累得慌。这些东西都是干嘛用的?有的很明显,比如这支精致的小弩是防身用的,还配有数十支小弩箭。这把漂亮的镶满了各种彩色宝石的小刀也很珍贵。另外,各种银制铜制铁制的小罐子里装的药粉不一而足。 还有一些很小巧的类似于工具的东西,什么小叉子,小勾子,小耙子,小勺子,小棒子,还有各种长短不一,粗细不一的管子以及大小不一的筒状物。更有一些根本没见过的叫不上名字更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谢昭昭意识清楚,但累瘫了,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是硬硬的。见众人那种见了鬼的眼神,尴尬的扯开嘴角笑了笑。心说姑奶奶这些东西都是做实验用的实验仪器配件,有什么好奇怪的?少见多怪! 东西虽多,却没有一件是安国公世子要找的。 安国公世子也一时呆在当场,吃惊不小。不为别的,就是一时没想明白,这么多的东西这小丫头是怎么藏在身上还没被别人看出来的!当真是神乎其技! 赵棠棣也是暗自吃惊,但没表现出来,怪里怪气地哼道:“世子爷,怎么样?有你要找的东西么?” 安国公世子僵硬着脖子摇了摇头。 这时,铸造坊中来接应的那群人已然找了过来。面具人首领忙上前冲着一位长须老者抱拳揖首道:“怎敢劳烦雷大总管亲自前来接应我等,多谢多谢!” 那雷大总管憨厚的一笑,抱拳回礼,道:“大首领恁地如此客气!已然过了两日,不见大首领回来,老朽担心得很,哪里还坐得住?不亲自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岂能安心?” 大首领道:“此次有惊无险,只是损失了一小半的物资,日后,在下会自向总督大人请罪领罚。” 雷大总管道:“此次万万怪不得大首领。人没事就好,损失些物资倒是小事一桩。咱们先回坊里去,大首领这一趟辛苦,带兄弟们回去休息休息,其他的事容后处理便是。” 进了铸造坊里头,赵棠棣和刘阴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吃惊着实不小。 这哪里是一个铸造坊,地域之广阔堪比一个大村屯,足可容纳上千户人口居住。 坊中各种配套设施齐全得很,甚至有两间私塾和几间大医馆。 看来,王骥骜十几年的深耕细作,精心打理,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基本上自体循环的村落了。 赵棠棣低声对刘阴阳道:“师叔,这里进来这么困难,铸造好的那些兵刃是如何运送出去的?不可能是从咱们进来时的路运出去的,那样太困难了,劳民伤财的得不偿失啊!他们一定还有其他的隐秘的运输通道。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把物资从那个通道运进来。或许是为了保密,入口只进不出,出口只出不入?” 刘阴阳同样感慨万千:“我说师侄啊,看来咱们原来的计划可是要大作调整了。这里能经营得如此之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有用之地。咱不能就这么把它给毁了,还是要顺利接管,收为己用才是上上策!” 赵棠棣岂有不愿意之理?他看到这个庞大的,体系健全的兵器打造地,也很眼馋好不好? 奴隶们被分成若干个小组,安置到不同的地方去做工。 只有赵棠棣几人被留了下来。大首领对手下道:“将这几人先关入地牢,待雷大总管忙完了再提审他们。” 王采儿一直不肯去休息,就是担心赵棠棣等人的处境。听到大首领的吩咐,她立刻拿出总督府的半块玉牌来,说道:“这几人就不劳大首领和雷大总管费心了,本小姐亲自审。” 大首领一怔,心里犯嘀咕,却也不敢违抗四小姐的命令,只得告了罪,退下去休息了。 安国公世子急着去审邓侍郎,又不担心赵棠棣会逃走,他笃定赵棠棣既然不惧危险混进来,便没有这么轻易放弃的。他也没过多停留,跟王采儿打了个招呼,便也自去处理事情了。 王采儿亲自带人安置好赵棠棣一行人,便也告辞离开了。 赵棠棣这才问刘阴阳道:“师叔,安国公世子到底要在小丫头身上找什么?” 刘阴阳道:“如果老夫猜的不错,邓侍郎是将苍溟山的矿藏地图扔给了小丫头。可惜,当时小丫头正忙着维持小秘境,根本没发现那个东西。老夫倒是瞧见了,知道事出蹊跷,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老夫担心小丫头一个人维持不了小秘境多久,便也没理会那东西。如今那东西应该还在原处。咱得找机会把它拿回来。得了那个玄铁矿,再得了这个铸造坊,啧,啧,我的靖王爷,你小子的运气可真是够好的!” 赵棠棣听得双眼冒光,跟黄鼠狼见了鸡似的,一脸的贪婪毫不掩饰。忽然,想起邓侍郎来,叹了口气,道:“邓侍郎怕是要吃些苦头了。即便没有证据,安国公世子那斯心狠手辣,哪里会轻饶了他?” 刘阴阳道:“吃点皮肉之苦在所难免,命是丢不掉的,毕竟邓侍郎对安国公世子来说,还是一棋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呢!” 第138章 一路行来,又是哗变又是受困的,一直也没个消停。吃不好睡不好的,众人都累乏得要命。 谢昭昭更是软得像根面条一般。 秦娘子看着柔弱,内心却极为刚强。这么备受折磨的日子,她居然扛下来不说,还比一般男人表现得都要更平静。 秦娘子道:“王爷,您也累了,把十姑娘交给奴婢侍候!” 赵棠棣却说什么不肯撒手,只道:“你自去休息。小丫头交给我就行了。” 侍卫张罗想弄些饭菜来给主子充饥,刚要出院门,便见几名婢女拎着几个大食盒子打远处走过来。到了近前,为首的一名婢女蹲身福了一礼,道:“四姑娘让奴婢们送晚膳过来。今日厨房没有准备,人又多,四姑娘担心公子这里派发不到伙食,这才特地嘱咐奴婢单独在小厨房安排了。四姑娘说今日晚了,明日会派人给公子这院子里单独设个小厨房,需要什么食材,公子尽可以去大厨房那边取用。” 赵棠棣喂了谢昭昭吃些肉粥,看着她昏昏睡去,自己对付着吃了两口,便在外间的短榻上和衣睡了。 安国公世子并没有再找邓侍郎的麻烦。他的心思现下全放在了王采儿的身上。倒不是对王采儿有多么浓厚的感情,只是他知道,要想得到这个规模庞大的铸造坊,还需要借王采儿这个小姑娘之力才能得偿所愿。 几日相处下来,他敢确定,王采儿对铸造坊了解颇深。既然双方达成一致,同意了婚事,那么,与王采儿互取所需,利益一致便已在情理之中了。 安国公世子来到王采儿住的院子前,叫婢女去通报一声,想与王采儿共进晚膳且有事相商。 原以为王采儿会欣然答应,没想到等了一会儿,进去通禀的婢女回来说道:“世子,我家姑娘说今儿她实在太累了,她想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儿再商量不迟。姑娘还说,虽然这坊里相对封闭些,不比外面,却也要遵循世俗礼仪,男女授受不亲。世子要想商议公事,明儿一早请到议事堂去便是。姑娘说不想让人说三道四的指指点点,还是请世子不要到姑娘院子里来为好。” 安国公世子闻言脸色一僵,王采儿居然给他吃了一颗不大不小不软不硬的软钉子。这让他颜面尽扫,忍不住怒气上涌,刚要发作,又听那婢女说道:“姑娘说请世子听了这番话莫要着恼,我家姑娘也是为了日后着想。她虽手持令牌,但坊中之人皆是总督大人的亲信,姑娘的一言一行,世子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如实上报回总督府的。若是有什么瓜田李下的传言入了总督大人的耳,定会坏了世子日后的大事。岂非因小失大么?” 安国公世子这才将怒气压回了胸膛。一想也是,若是做事太过张扬,无所顾忌,传入王骥骜的耳中,他再去求亲,势必会让王骥骜觉得他对王采儿毫无尊重和诚意,若是因此坏了婚事,还当真是得不偿失。 安国公世子虽压下怒火,也同意了王采儿所说,但还是心气儿不顺,便在坊中散步闲逛了一阵子。正要回去休息时,便远远的望见王采儿院子的后门一开,闪出两个纤细的人影儿来,借着清亮的月光,能看出是两名身材婀娜的少女。其中一人戴着风帽,看不清容颜。 安国公世子闲来无事,出去好奇,便悄悄的跟在她二人身后。 直到她二人来到赵棠棣所在的院子,轻叩了门,门开处,只见双方说了两句,那二人便进院去了。 安国公世子心中腾的火起。他觉得刚进去的一定是王采儿。她口口声声说男女授受不亲不愿单独见他。而她却转身去夜里私会赵棠棣。她与赵棠棣虽是表兄妹,但原是有婚约在身的,难道他二人私会便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了么? 安国公世子强压下闯进去的冲动。阴沉着一张脸,躲在一株树后,静待王采儿出来。 王采儿深夜来见赵棠棣,的确是有急事。两人一见面,王采儿连寒暄行礼都免了,急急地道:“棣儿,这么晚了来打搅你,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此事说来话长,我便挑紧要的跟你讲。” 赵棠棣想叫人沏茶,被王采儿阻止了:“棣儿,你把所有人都挥退了。” 赵棠棣见王采儿一脸焦急,便依言叫婢女都出去了,包括王采儿带来的侍婢一并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王采儿道:“棣儿,你先别问,只听我说。圣上要在你正式接管西北道十五城之前,将王骥骜在这铸造坊中所有的兵器库存和原材料全部运往京城。这个铸造坊原就是圣上下旨要王骥骜私下建造的。只不过这些年来,王骥骜野心勃勃,运往京城上交给国库的都是些次等品,上等品全部私吞了下来,一部分用来与蛮夷换了上好的战马,一部分卖给蛮夷换了金银财宝。王骥骜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家业富可敌国。 圣上的意思是最后一批兵器送往京城后,勒令王骥骜关闭铸造坊,防你靖王爷将铸造坊化为己用之后蓄养兵力威及皇权。 不仅仅是铸造坊,圣上是要给你来一记釜底抽薪,命王骥骜火速将拖欠的、以及今年尚未上缴的税银、税粮全部押运上京。 王骥骜本欲阳奉阴违,对圣旨敷衍了事。但没想到他遭了算计,受了重伤,如今虽然清醒过来,却无法主持大局,不得不将手中的权力交予大儿子代为行使。他的大儿子也并不与他一条心,巴不得在圣上面前立功,借此机会代父升任西北道总督一职。 他怕我坏她的好事,在王骥骜面前说穿了他的用心,所以,才将总督府的令牌给我,美 其名曰父亲重伤,府里有难,无人可用,叫我来这里主持大局。其实就是将我一脚踹来铸造坊,任凭我在这里自生自灭。 税银、税粮还需要一阵子能齐上来,那个不急。眼前最急的是,明晚铸造坊便要将所有库存和原材料全部装船,经由地下暗河的河道转运出去。 这西北道十五城是你赵棠棣的封地,一草一木皆是你囊中之物,是去是留应该由你说了算。” 第139章 赵棠棣十分感激王采儿能把真事告诉他。 王采儿说完了话,转身欲走,被赵棠棣一把拉住衣袖,问道:“表姐,姑母和姑丈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从宫中太庙逃出来的?” 王采儿回过头来,看着赵棠棣,默然不语,脸如死灰,眼泪有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的不停的往下掉。 赵棠棣见她哭得实在可怜,一下子便慌了手脚,嗫嚅道:“表姐,我,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我,我的意思是,我若能顺利接管了封地,日后,表姐哪里也不要去,就在我封地生活,我会照顾你的。” 王采儿心下感动,这个表弟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他自己还一堆乱摊子,被圣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自身都难保了,还在为她的未来做打算,在这凉薄的世道,这份真诚令她温暖和感动。 王采儿几年来的委屈和悲伤,突然犹如开了闸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王采儿控制不住的发抖,连手指尖都不停的轻颤着,牙齿咯咯作响,浑身冰凉。几年来她都不敢回忆起家破人亡的情景,如今被赵棠棣软语安慰,勾起往事,坚强的外壳被瞬间击得粉碎。 王采儿很想把憋在心里的那些话说给他听,也卸下自己背负了多年的心债。可是,她做人儿女的,岂能说母亲的不是?无论母亲有多无辜,罪孽都是王骥骜做下的,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说出去,已入黄泉的母亲声名尽毁,死不瞑目。 不能说,那些不堪之事,便让她烂在肚腹之中,一起入土,烟消云散! 王采儿强忍下想要发泄情绪的冲动,咬紧牙关,把想说的话通统又咽了回去,只不过,这样一来,便犹如被自己发出去的内力反噬一般,击得她五脏六腑心胆俱裂。 王采儿眼前发黑,挣扎着想出门去,哪知刚迈出一步,身子便晃了晃,软软的向地下倒去。 赵棠棣眼疾手快,一把将王采儿捞起,抱在怀里,呼唤道:“表姐,表姐,你怎么了?” 房门忽然“呯”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门扇不停的开开合合着,一道冰冷怒极的视线射入屋中。 赵棠棣抬眼望去,只见房门外地上隐隐约约倒着几个人,看衣裙和身形应该是守在门外的几个婢女。安国公世子正站在门口,怒目圆睁盯着自己,不由得一怔,道:“你来做什么?” 安国公世子冷冷地道:“采儿已经与我订下终身,如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靖王爷这么做似有不妥?” 赵棠棣大吃一惊,急道:“你说什么?订下终身?什么时候的事?她与你才认识几日?怎么可能?你少来唬我!出去!” 侍卫们听到动静纷纷从房中跑出来,持剑围在赵棠棣房门前,蓄势待发。 安国公世子稍微转动一下头,扫视了围住他的侍卫,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赵棠棣胸口起伏,刚要张口下令侍卫动手,怀中的王采儿悠悠转醒,拧着眉头,眼神飘忽,仿佛大梦初醒似的,没弄明白状况,便一眼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安国公世子,她心头大惊,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不能容许表弟这个时候因为她与安国公世子撕破脸皮,明儿的重头戏表弟还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应对,这个时候再与安国公世子动手,无异于自损实力。 王采儿担心她与表弟的对话被安国公世子听了去,又不方便问那人到底听到了多少,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赵棠棣怀中挣扎着站起身来,将手递给安国公世子,道:“世子扶我一把,我们走。” 赵棠棣看着王采儿挺直的背脊离他越来越远,忍不住大喊道:“为什么?” 王采儿身子一顿,头也不回,道:“我与世子情投意合,出去之后,世子便会去父亲那里提亲。我今儿过来找你,就是想与你说明白,我与你自此恩断义绝,我再不是你表姐,你再不是我表弟。我们之间,自我叫做王采儿那一日起便再无瓜葛。我希望你能明白,日后也断不要再来骚扰我。” 王采儿话说的狠绝,心却在滴血。她不得不放下狠话,与赵棠棣划清界限。 她同意与安国公世子的婚事,就注定要与朝廷与圣上对抗到底,不死不休。可圣上虽然防着赵棠棣,对他处处打压,却还不至于想要他的命。 她实在不想赵棠棣因为她的缘故,被圣上归为反贼一伙,彻底惹翻了圣上,到那时,他这个靖王爷想安安静静的当个西北王都不可能了。 王采儿在心里向赵棠棣告别:“棣儿,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日后靠你自己了!” 赵棠棣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像一块化石,一动不动的,连眼都没眨一下。他心里翻江倒海的,身体却僵硬如石。 他的这位小表姐,怎么说呢,他对她是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但绝对有姐弟之情。在没觉醒上几世的记忆之前,他对与采儿表姐的婚事并不排斥。但记忆恢复之后,他是真的不想耽误表姐的终身幸福,更不想对不起自己爱了几生几世的女子。 谢昭昭走过去,用小手戳了戳赵棠棣的腰,见他依旧没反应,便绕到他面前,跳起脚来伸出手掌在他眼前一顿乱晃,嘴里嘟嘟囔囔,唠唠叨叨:“喂!我说,人家已经走啦,你这是要变成望妻石么?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呀,怎么就不能有个花好月圆,和和美美的好结局呢?我就纳了闷了,你才多大呀?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叫爱情?你瞅瞅,你瞅瞅,跟掉了魂儿似的。早熟,你这绝对属于早熟型的!” 赵棠棣气得卟哧一声笑了,将她的小手一巴掌打开,道:“什么早熟?我又不是瓜!” 谢昭昭道:“你瞧瞧你们俩,明明都是互相惦记,彼此放心不下的,干嘛非要弄成生离死别的样子?王采儿那小丫头也是的,明明不喜欢那个安国公世子,对你更有情意,非答应嫁给他,也不愿意与你履行婚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别么?唉!你还不明白,她怕拖累你!所以,才去拖累那个她根本不在意的安国公世子!笨死了你!” 第140章 王骥骜醒了,但身上的烧伤令他吃不下,睡不着,痛得彻夜难眠。过了好几日,精神头渐渐的萎靡下去。 王大少爷日日来问安,都被挡在门外不得见。气得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阵摔砸,但凡能摔碎听响儿的都摔了个遍。 王大少爷的妻妾们也都不敢触这个霉头,离他远远的。 他摔够了东西,屋子里实在是砸无可砸的,这才坐下来继续生闷气。门外一个小厮硬着头皮进来禀道:“大少爷,铸造坊那边有飞鸽传书刚到。您要不要看一看?” 王大少爷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道:“拿过来!” 小厮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刑大管家将密信已经送入老爷房中了。” 王大少爷刚熄的火腾的一下子又蹿了上来,道:“你去老爷院子外面候着,见到刑大管家要他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话问他。” 小厮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他见大少爷脸色十分难看,不敢多言,行了礼便要退下。 王大少爷又道:“等等,叫上几个力气大的护院一起过去,他要是胆敢借口推脱不来,硬绑也要给本少爷把人绑来,听到没有?” 小厮答应一声,赶紧跑了。 与此同时,王骥骜忍着剧痛,召集了门下几个门客,正在商讨大事。 王骥骜让几个门客传看了铸造坊传来的密信,然后,静默了一会儿,给了几个人短暂的思考时间之后,说道:“各位怎么看?” 一人拱手一揖,答道:“大人,坊主所呈之事的确需要仔细斟酌再做定夺。连日暴雨,地下河道水位长涨得厉害,行船非常危险。这个时候,地下河改道也是常事。每年咱们都不会选这个时候出货。若是强行出货,可能给咱们造成巨大的无法挽回的损失。” 另一人却打断他,辩道:“鹿鸣先生所言差矣。圣旨已下,在年关之前,务必将所有税银,税粮,所铸造兵器全部运往京城,若是再耽搁,怕是会给大人带来大祸事。这个时节雨水大,的确不适合出货,但咱们以往也不是没在雨季出过货,只要有经验的船工带队,熟悉河道变道的规律,也不会出什么大漏子。还有一节,大人这次着急出货,也并非只为圣旨。大人与安国公世子达成协议之后,既然与月且国有了联盟之事,从前的帐目和库存货物必须处理干净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争端。 那位安国公世子如今已经进了铸造坊,以他的精明,时日一长,对坊中的秘密有所怀疑或是掌握了些许证据,若是以此相要挟,大人岂非被动?这批货可是咱们的大部分身家了,绝不能授人以柄。” 王骥骜对二人的意见不置可否,转而将目光移向一位矮矮胖胖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第三个门客。 矮胖子揪着他那短得根根直立的胡须,慢悠悠地说道:“两位所言各有各的道理。属下只想问大人一件事,大人是否想让安国公世子知道地下河道运输通道?若是想,可以借此机会以请他熟悉河道为借口,跟随船工运输这批货物。” 旁边那人一听这话,急了:“你说什么?地下河运输通道何等重要?岂能如此容易便被一个外人给摸透了?还有,你要安国公世子参与运送这批成品,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让他掌握咱们的产量和库存?” 王骥骜沉声道:“你先别插话,让他继续将话讲完。” 矮胖子继续揪着他的短胡子,慢条斯理,不着急不着慌的说道:“就是要趁着雨季,地下河道改道,无法分辩之时让他参与运送呀!一来,可以显示咱们合作的诚意,二来,也可以保证,他没办法掌握真正的运输通道呀!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大人可以将货物分成若干个批次,只让他专注于其中想让他知道的那个批次即可,其余的,可以在他走后,另行运出。这样做,既保证了帐目不外泄,让他吃不透咱们真正的实力,更保证了真正运输通道的安全性和隐蔽性。 他若是运气不够好,死在暗流汹涌的地下河之中,那也是他命该如此,怪不得旁人了。大少爷那里已经通过那位邓侍郎得到了沧溟山中宝藏的地图,有没有他安国公世子,有没有月且古国,也并不是很重要。 大不了咱们还跟从前一样,以兵器或者粮草偷偷去换月且古国的战马便是了。” 另外两人听罢,不再作声,他们也觉得人家当真是计高一酬。 王骥骜最终拍板决定,依计而行。 刑大管家被四个大汉拎小鸡似的拎到大少爷院子里时,大少爷正在用膳。他指了指下座,道:“大管家这两日来辛苦,还没用饭?坐下来与本少爷一起用些饭!” 刑大管家气恼的看了一眼王大少爷,但也不能就此真的与这位少主子撕破了脸,忍着气道:“小人不敢,大少爷请慢用。若是有什么吩咐,待大少爷用好膳再交待小人便是。” 王大少爷放下筷子,用丝绢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渍,开门见山的问道:“坊里传来的消息怎么写?老爷有什么吩咐?” 刑大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子,他就知道这一来准没好事。老爷最恨的就是下人在主子之间传话。大少爷也得罪不起,这叫他怎么回答?说不知道,大少爷一百个不信。若说了真话,老爷要是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想了一下,刑大管家跪了下来,道:“大少爷是知道老爷脾气的,小的真的不敢说。小的只能告诉大少爷的是,传回来的消息真的对大少爷毫无影响。” 大少爷皮笑肉不笑的道:“嗯,你害怕老爷,这很正常。本少爷非常理解。老爷的事你不能随便说,那么,本少爷的事,你就能随便说么?你个狗奴才!” 刑大管家冷汗直冒,死鸭子嘴硬,道:“大少爷实在是冤枉小的了,小的真的什么也没说呀!” 第141章 当王采儿接到飞鸽传书,仔细读了一遍密信时,一时没太想明白,为什么王骥骜会这么大方,允许安国公世子参与运送兵器?地下河道的运输通道连她都没有资格知晓,安国公世子居然可以得到王骥骜如此信赖? 王采儿深觉得这里边一定有蹊跷,但却不知道蹊跷在哪里。 安国公世子被王采儿甩开后,回到住处,阴沉着一张脸。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黄毛丫头如此上心。在他眼里,从来女子如衣,随时换,随时脱罢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抑制住自己无处发泄的气恼。左右无法入睡,干脆叫随从将带来的几名食客都给叫过来,一起商讨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赵棠棣正不知道如何处理他自己与王采儿之间的关系呢,便又接到了王采儿贴身婢女送过来的信笺。 王采儿还是没忍住,将王骥骜允许安国公世子随船运货一事告知与他。 刘阴阳看着短笺上的字迹,沉默不语。这里面有古怪是一定的,但古怪在哪里他也一时想不明白。 赵棠棣道:“师叔,先不管王骥骜是何用意,咱们倒是可以给他来个四两拨千金。咱们正愁人手不够用,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借用一下安国公世子的人手,将咱们要弄到手的那些货物劫留下来。” 刘阴阳一双老眼瞬间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双掌一击,道:“着啊!此计甚妙,要不然一时半刻的还真找不到足够的人手来办这件事情。借用一下他的人手,刚刚好!” 刘阴阳突然一拍脑门儿,道:“哎呀,我怎么忘记了这茬儿了!昭昭这丫头这次可能帮上大忙呢。” 赵棠棣不明白师叔这话里的意思,昭昭能帮上什么大忙? 刘阴阳却是神秘的一笑,道:“叫秦娘子将昭昭那丫头带过来。这事儿,现在老夫还不好夸下海口,到底能不能成,呆会儿就知道啦。” 赵棠棣看看天色,道:“师叔,要不明儿再说!您老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昭昭怕是睡熟了。” 刘阴阳道:“明儿可来不及了。老夫这事儿还真得这个时辰里头办,过了时辰那只能等明日丑时三刻再验证了。” 谢昭昭被秦娘子从暖和的被窝里给拎出来时,一脸的不乐意。她虽然已经二十好几的年纪了,但还是有起床气。 她鼓着两个腮帮子,跟只气鼓的蛤蟆似的,一边揉着惺松的睡眼,一边埋怨道:“我敬爱的,亲爱的老师父,还有这位,这位尊贵的靖王爷,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么?” 刘阴阳没理她,将一个圆圆的厚厚的蒲团往地上一放,一把将她拉过去推坐在蒲团上,道:“修习巫咸经哪里有白天修的?不都是夜里,夜深人静,没有干扰的情况下,才能抱元守一,凝神静气么?” 说完,刘阴阳取出一只灵龟之鼓塞到谢昭昭手里,说道:“拿着它!一会儿我提醒你敲,你就敲,看你能敲响不?你要是能敲得响,这回咱们就有救啦!” 谢昭昭看着手里那只灵龟之鼓,瞬间就不困了,道:“呦!您老终于肯让我敲这玩意儿啦?不是舍不得吗?不是说怕我手重给玩坏了么?” 刘阴阳脸直抽抽的,这丫头简直对灵龟之鼓没一点尊重和敬畏!老祖宗要是知道了,怕是要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抽她两巴掌才解气。 谢昭昭依旧找死地说道:“师父,那我可真敲了哈!要是不小心下手重一点,把你这破鼓给敲漏了皮,你可不能怪我!” 刘阴阳没忍住一巴掌扇在她后脑上,佯怒道:“你要是胆敢把老祖宗留下的家当给老夫毁了,看我不把你这小丫头片子给卖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以为这东西很容易就能被人给戳破了? 灵龟之鼓共有七具,乃用上古神兽夔皮蒙制而成,用挖空了的树干做鼓腔。其中建鼓一面,悬鼓二面,扁鼓四面。鼓面俱是用一种叫夔的动物皮制成的。夔,其形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皮如鳄鱼,出入水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舜帝得而杀之,令巫咸用夔皮制成鼓。 现在你知道了?这鼓不怕水火,火烧不坏,水泡不湿,土埋不锈。且普通人根本敲不响它,一旦敲响它,则其声如雷,其光如日月,可呼风唤雨,可乱人心智。更可将凡人的体力和心智催动至极限,当然了,过后,这个人也就废了。” 谢昭昭突然明白了刘阴阳的用意:“师父,你这是使坏呀!你是不是想着,我若能敲响灵龟之鼓,就算不能呼风唤雨影响天时,至少可以影响人的一瞬间的脑部活动状态,比如影响安国公世子以及运送那些兵器的人,叫他们稀里糊涂的将所有货物运送到你指定的地点。然后,这些人因为身体潜能被最大限度的发掘,会像一个人用力过度,力竭而衰一样,整个人除了活着,再也不能进行重体力劳动,而思维心智都会有所退化,不及从前了。这些人也就再也对咱们够不成威胁了,对么?” 刘阴阳忍不住脸颊的肌肉又抽了抽,没说什么,只是在想:“收个太聪明的徒弟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他这个好徒儿半点没猜错。安国公世子的人手和铸造坊里的人手,有武力值的是有限的那些人。这次押运这么大的库存兵器出去,王骥骜又要瞒天过海,将上品都留为己用,自然要将人手都分配到他自己要留下的那部分货船去。自己和靖王爷要想做到截留那些上品兵刃,再嫁祸给安国公世子,凭自己这些人力物力还真是不好办到。不过,谢昭昭已经摸到了巫咸经第二重的门边儿,若是再努努力,能敲响灵龟之鼓,谢昭昭便能在她自己创造的秘境之内呼风唤雨,控制人心。胜算自然就大很多。” 第142章 谢昭昭听了刘阴阳的话,十九不信,就算她现在已经有了一点修为,能够运用巫咸经的能力创造出一个类似于平行空间的神秘空间来,她还是不大相信巫咸经和灵龟之鼓会有什么呼风唤雨,掌控人心的能力。 当然,心理学上影响人心理行为的一些特殊手段她也在影视剧里面看过,但是,那是需要经过专业的学习和训练的。她可不认为刘阴阳让她修习的巫咸经是本心理学着作。还有,就算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师父让她倒背如流的那本巫咸经里写的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那些音节和文字,她从没在人类历史记载中见过。 谢昭昭一度怀疑,那些文字是属于外星人的,应该是人类世界对其毫无所知的一种外星文明。 当然,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而已,毫无根据可言。 刘阴阳见谢昭昭一副满脸不相信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小毛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你以为这世上天生仙骨之人很多么?老夫是巫咸一脉血脉相承的后裔,可是,都不具备你这样修习巫咸经的天赋。你还这一副不屑的表情,唉!可叫我说你点什么好呢!” 谢昭昭见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知道真是戳中他的痛处了,跟川剧变脸似的,忙换了一副虔诚又郑重的表情,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刘阴阳一瞧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明明还是口是心非的。她这种不信任,会直接导致她修习巫咸经的进阶速度。可是,他干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 师徒俩找了一间清净的房间开始传道授业解惑,四名侍卫在房前屋后的守紧了,严禁外人打扰。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赵棠棣一直背着两只小手在庭院里来回的踱步。只有要知道,谢昭昭修习的这个巫咸经,可不是修习个普通的内功心法什么的那么简单的。这里边的凶险他是隐约明白一点的。虽然刘阴阳一直刻意的隐瞒这里边的真相,但还是被他心细如发的给捕捉到了一点端倪。 谢昭昭体质特殊,命格特殊,在修习巫咸经方面,的确称得上是天赋异禀,可是,谢昭昭没有足够的专注度,一旦出现偏差,会对她的精神和身体造成双重打击,而且这种伤害不可逆。 赵棠棣一直在提心吊胆的煎熬中等待。 谢昭昭却很顺利的在刘阴阳的帮助下,闯过了巫咸经的第二关。她可不知道赵棠棣为她担忧得连觉都睡不着。 安国公世子同样一夜无眠。苦思瞑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好的对策来。晨曦的阳光带着几丝清冷直射入房中。安国公世子的脸被一层金色的阳光笼罩着,手里的灵龟之鼓却在他的大掌中微微震动着,发出嗡嗡的细细的响声。 安国公世子心里巨震。即便是前两次他通过灵龟之鼓找到赵棠棣一行的行踪,那也是在他仔细的感受下,才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觉。这一次,灵龟之鼓的反应的确是不同以往的大,甚至可以用剧烈来形容。虽然,它依然只是在微微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根本算不得被敲响。 只是这么一点点的变化,还是令安国公世子心里烧起了一团火,一团无法熄灭的烈火。他腾地站起身来,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奔向了王采儿的院子。 在院子外面转了两圈儿,他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略略定下心神。他需要知道赵棠棣那边做了什么,会令灵龟之鼓起了这么大的反应。可是,他知道,就算他把人抓了严刑拷打,也未必能问得出他想知道的结果。只有通过王采儿才能达到目的。但是,很明显,王采儿并不好掌控。 聪明的女人很麻烦,蠢女人他又看不上眼,真是矛盾,太矛盾了。 王采儿的贴身侍婢推开院子门打算按小姐的吩咐去请大首领和大总管过来议事。却看到门口雕塑般的站着一个人,吓了婢女一跳,细看之下见是安国公世子,忙行了个礼。 安国公世子见有人出来,这才定下心神,道:“你们家小姐可在?” 奴婢点点头,不敢抬头看他。这位世子虽然长相俊美,但面相却不善,很叫人害怕。 不一会儿,奴婢又快步出来,向他施了一礼,说小姐有请。 安国公世子在小花厅喝了口茶,没等多久,便见王采儿一袭宝蓝色的衣裙袅袅婷婷的走进来。金色的光将她整个人罩住,仿佛她是浑身发着光的仙子,自天下款款走下来。 安国公世子不禁看得呆了一呆。他不是个好色之徒,但此时也不禁心里一颤。王采儿的确很美,美得有些让他感觉不真实。 两人见过礼后,安国公世子单刀直入:“总督大人此次要我前来,是想助欧冶先生一臂之力。据总督大人讲,欧冶先生在金属冶炼方面有些小问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帮忙。我此次一行中人,带了一位冶炼匠人,家传的本事,十分有经验。不如今日便安排他们见面切磋一番。” 王采儿点头称是:“小女子已经差人去请大首领和大总管两人了,见了面,由他二人来安排。” 安国公世子又道:“四小姐,请将闲杂人等摒退了罢,我有一事想单独与小姐商谈。” 王采儿深深的瞧了一眼安国公世子,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待屋中只余下两人时,安国公世子将灵龟之鼓取出来,在王采儿眼前一晃,道:“这面鼓小姐见过,不瞒小姐,我这儿只此一面,靖王爷手里有两面,当然,他手里的与我这一面在外形上有些差别,但差别不是很大。我是想请四小姐代我向靖王爷表达一下我的诚意。就说我愿意付出最大的诚意与他做一回公平交易。” 王采儿眸色深深,有几分警惕,几分怀疑,还有几分厌恶。对,就是厌恶。这令安国公世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难得拿出几分真心来对待一个女子,不成想换来的居然是厌恶?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无论家世长相还是能力,有那么差么? 第143章 当王采儿将安国公世子的意思转达给赵棠棣时,赵棠棣瞅着刘阴阳,有点发懵。 灵龟之鼓是多么紧要的东西,凡是握在手里的人,都不会愿意轻易的松开手。 安国公世子居然同意将灵龟之鼓借给赵棠棣用三天的时间,但前提是他本人必须在场。 刘阴阳双眼放光,若是多了一具灵龟之鼓的加持,谢昭昭会不会在三天内突破巫咸经的第三关? 不过,安国公世子的条件是灵龟之鼓不离他手,他本人在才愿意借用。这个要求的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很明显就是安国公世子不知道灵龟之鼓的真正操控方法,想要亲眼见一下到底是怎么个用法,能有什么作用? 刘阴阳转念一想,觉得这个交易可行。 因为用灵龟之鼓所蕴含的灵力催动巫咸经的修炼层次,除了谢昭昭这种极有天赋的特殊体质,常人想拥有控制灵龟之鼓的能力,几乎难如登天。 这世上不乏转世之人,但仅有谢昭昭一个是带着灵体一起转世的。巫咸经心法、灵龟之鼓还有刘阴阳的阳阳镜,那都是出自丰沮玉门的宝贝。离了丰沮玉门之中特殊的灵气,到了其他的位面上,都是凡物而已。而他们这些只有灵魂转世之人早已是肉体凡胎,没有半分丰沮玉门的气息。只有谢昭昭,带着灵体转世,她不是肉体凡胎,而是肉体仙胎。 所以,想到这一节,就算安国公世子提出以巫咸经心法换灵龟之鼓的三日使用权,刘阴阳都点头答应。 刘阴阳窃笑,安国公世子的交易条件还是保守了一点。看来,他手里的那面灵龟之鼓实在带给他太多的困惑了。 王采儿借机又将王骥骜的密信内容告诉了赵棠棣。 赵棠棣很感谢王采儿能及时通报信息,这样有利于他及时的调整计划。他的原计划里可没有地下暗河的输送通道一节。这可是个利好消息。运输通道他原本打算日后再去想办法探行真相,没想到,瞌睡来了有人给送枕头,这次的冒险当真是十分的值得了。 王采儿该说的都说了,福了一礼,便欲告辞。赵棠棣上前一把扯住她长长的衣袖,急道:“表姐,你不会真的要嫁给那个人?他并非良人,你要三思啊!” 王采儿苦笑了一下,扯回衣袖,反问道:“他并非良人,难道你是么?” 赵棠棣被噎得一个字说不出来。两人正尴尬间,只听得卟哧一声有人笑了出来。两人一起寻声望去,见是谢昭昭正在掩嘴偷笑。 王采儿一下子涨红了脸。她并不是外向而毫无顾忌的性格,正相反,还有些腼腆内向,这些时日表现出的强势和坚强,那是她为自己穿上的铠甲。 谢昭昭笑道:“小王爷并非良人,总比那个安国公世子要磊落光明些。算是个及格的良人。” 赵棠棣一下子变了脸色,怎么听谢昭昭这毛丫头的话都没安好心,她什么意思?要给他保媒拉纤吗?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捂住谢昭昭的嘴,尴尬地道:“你别听这小丫头胡说,她还没有豆儿大呢,懂个什么?” 王采儿离去的背影传来带点沙哑的声音,但去清晰可闻:“我也知道他并非良人,但我们有共同的仇人,算是各取所需。棣儿,珍重!” 赵棠棣看着王采儿略显孤寂的背影呆呆出神,心里五味陈杂。还没回过神,忽听谢昭昭清脆带着点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行了!别发呆了,人家都走没影儿了。反正她还没嫁呢,也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她与谁私定终身都不作数的,你还有机会把小美人儿给抢回来。喏,这个是你小表姐给你的,说是危急时刻会有用处。” 赵棠棣接过谢昭昭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方上好的绢丝帕子包着的物件,打开来一看,居然是那半个白玉令牌。 有了这半个令牌,便可以号令铸造坊中所有的士兵、守卫、大小管事的。他也曾听铸造坊中那个大首领说过,这块令牌是总督府的信物,见令牌如见总督大人本尊,坊内上下人等必须听持令者的号令,不得有违。 王采儿居然把这块令牌交给了他,那便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与总督府为敌,与王家为敌,彻底翻脸的准备了。 赵棠棣手里的玉牌温润异常,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谢昭昭看到玉牌也是吓了一跳,这个东西她也是见过的,也知道它所承载的权力有多大。刚刚在赵棠棣出神时,她追了出去,想再劝劝王采儿,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报仇真的没有那个必要,最后,饱受精神折磨的还是她自己。 哪知,王采儿见到她,听了她的劝告,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道了谢。然后,便从怀中掏出这个东西塞到她手心里,只说把这东西交给棣儿,他会用得着。 安国公世子手持他那面灵龟之鼓,按照刘阴阳的要求在蒲团上盘膝而坐。 那一老一少与他同样的姿势,也是每人一个蒲团,并肩坐在地上打坐,三个人每人手里一面灵龟之鼓。 他从头至尾就坐在谢昭昭和刘阴阳面前目睹着发生的一切。 可是,令他十分懊恼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更是瞪大眼睛,甚至不敢眨眼,却依然是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三人就这么不吃不喝的打坐了三天三夜。 赵棠棣知道谢昭昭修习巫咸经心法正在最关键的当口,不得不让王采儿以手中的玉牌为令,号令船队暂时不发,等待命令。 铸造坊的大首领和大总管二人,一主内一主外,两人是王骥骜亲自培养多年的心腹之人,虽说有王骥骜的命令,见玉牌如他亲临,但他二人心里犯嘀咕,很是不服气。看着手持玉牌传达四小姐口令的赵棠棣,一脸的阴沉之色,所有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大首领面上依然带着青铜的面具,倒是看不出来面部表情,但语气之中却是颇有不满:“这么重要的命令四小姐为何不亲自前来宣令,而是让你一个奴才代为传讯?怕不是你这奴才胆大包天,偷了四小姐的令牌来假传将令?” 第144章 赵棠棣的真正身份只有王采儿和安国公世子知道。王采儿自然不会出卖他,安国公世子也是另有打算,同样没有揭露他。 王采儿担心赵棠棣一行人被分去做苦工,便点了他们做了自己院子的随侍。单独将他们安置在她院子的后园子里。 这就导致铸造坊中的其他人都以为赵棠棣就是总督府买来的小奴隶,但这个小奴隶深得四小姐欢心。 赵棠棣倨傲地道:“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四小姐。” 大首领做梦也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令牌四小姐会送给旁人,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见赵棠棣态度强硬,有恃无恐的,便冷哼了一声,生硬地道:“行,我知道了。” 搞定了发船的时辰,赵棠棣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王采儿和赵棠棣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一个变数不在他们的预估之中。那就是王骥骜受重伤之后,性情大变,原本就古怪暴戾的性格越发的变本加厉了。 就在赵棠棣和刘阴阳为谢昭昭能够借助安国公世子手中的那具灵龟之鼓将巫咸经心法突破了第三重的时候,铸造坊的大首领接到了主子的第二封密信。 大首领看过密信之后,将信纸放到油灯上点燃了,看着它一点点的烧成了灰烬,他戴着面具的脸上依旧冷光森森,自面具下透出的目光却是带着一抹令人背脊发凉的阴笑。 大首领连夜召集了人手,吩咐下去,将上品兵刃即刻运出坊去。 赵棠棣对此变故一无所知。 安国公世子因全副心思都用在了盯住谢昭昭身上,绞尽脑汁的琢磨着灵龟之鼓的真正用途,也没有关注到坊内的暗潮涌动。 灼华先生因惦记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蛇窟的养蛇人,两日前向赵棠棣请示后,动身前往蛇窟与父亲汇合。 灼华先生星夜兼程的赶到蛇窟那几间茅草屋时,心情抑制不住的高兴间,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惨叫声响起。吓得他立时顿住脚步,仔细分辩声音出处。 当他竖起耳朵再次倾听时,却又没了动静。若不是他对自己的耳力极其自信,恐怕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他放轻脚步,手握长剑剑柄,悄悄的靠近茅屋。 到了茅屋窗边,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捅破窗纸向内张望。一看之下,不由得气血上涌,忍不住便要冲进去与屋中那两人拼命。 透过小小的窗孔,灼华先生看到自己的父亲被两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绑在屋中的一个方木桌上。父亲的脸养面朝下,正对着窗子,他能清晰的看到父亲那张痛苦扭曲,张大着嘴巴却叫不出声的苍老脸庞。 紧接着,那两个年轻人,一人往他父亲脸上贴上一层厚厚的黄裱纸,另一人拿着水瓢从旁边的一个大木桶中舀起一瓢水向黄裱纸上浇水。 灼华先生赤红着双眼,一掌劈断窗棂,身形如猿猴般迅捷的穿窗而入。 屋中那两个青年人不曾料到这么偏僻的蛇窟还会有外人闯入,当长剑穿过其中一人胸口时,他那瞪大的难以置信的双眼还未合上,人便已经咽了气。 另一人见状,先是一怔,待回过神来,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哨来,放在唇边便欲吹响。 灼华先生来不及将长剑从尸首上抽回,只得回手一掌拍出。恰巧那青年方将竹哨放到唇边,被他一掌将竹哨生生拍入口中,深深插入喉咙之中。那青年痛得想叫,却只能发出鲜血从喉头喷出的那种犹如破风箱一般呼噜呼噜的声音。 灼华先生来不及去理会那二人是死是活,急忙扔下手中长剑,伸手先将那两层黄裱纸从父亲脸上撕下来。 养蛇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色铁青,看来是已经憋到了极限,再晚片刻,他便得窒息而死。 灼华先生急切地叫了一声:“父亲!”一边拾起长剑将捆在父亲身上的绳索割断,将他扶起来。 灼华先生四下看了一眼,几张竹椅被掀翻在地,屋中再没有其他能坐的地方。他伸出腿将离的最近的一张竹椅勾过来摆正,小心的扶父亲坐下,又倒来一碗水喂他喝下。 待父亲喘匀了这口气,这才问道:“父亲,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养蛇人瞧了瞧地上的两具尸首,长叹一声,不禁老泪纵横:“他们是我的两个弟子。原本我只想暂且将他们绑了,等你回来。我从没想过要他们的性命。哪知,哪知,他们二人自坊中回来,早已知道了我放外人入坊之事,反先下手将我制住。只是,只是没想到,师徒一场,我以为我们三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可到头来,他们,他们还是对我下了狠手。” 灼华先生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再将那二人的尸首鞭尸泄愤,却被他父亲给制止了。 养蛇人摆了摆手,表情极为痛苦:“是我不该奢求太多,他们与我名义上是师徒,实质上还是那个大魔头派过来监视我的。他二人在我身边,一是学习养蛇御蛇的技艺,更重要的是,他们若是发现我有异常,随时取我性命。” 灼华先生感到一阵后怕,自己哪怕只是来晚那么一点点,父亲这条命已经交待了。 养蛇人指了指其中一具尸首,道:“二宝儿,你把那蛇哨取回来。没有它,蛇窟里那些冷血的东西不会听号令的。” 灼华先生依言走过去,用脚将俯卧的尸首掀过来,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掐住只露出一点点的哨尾用力一拉,那尸首跟着向上一蹿,竹哨卡在那尸首的喉骨上,居然一下子没能拔得出来。 灼华先生手上一用力,脚下又朝着尸首猛踹了一脚,竹哨带起一线血剑划了个弯弯的长弧。 养蛇人接过蛇哨用衣袖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揣入怀中,一把拉起儿子,眼中蓄泪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坚定地道:“儿子,咱们走!” 出了茅屋,养蛇人晃亮火折子向茅屋顶上一扔,熊熊大火瞬间烧起来,火光将养蛇人脸上的皱纹照得愈发清晰。 第145章 秦娘子被安排到铸剑大师欧冶剑魂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了一个厨娘。 最初,听了外面的传言,刘阴阳很是担心秦娘子的人身安全。 据说那位铸剑大师对吃食要求相当的苛刻,前前后后已经有十几个厨子或者厨娘被他打死之后扔到铸剑炉里焚化了。 秦娘子的厨艺的确是好,但人的口味各有不同,万一那个欧冶剑魂一个不高兴,把秦娘子也给打杀了扔剑炉里可怎么办? 刘阴阳就想跟赵棠棣说一下,让四小姐做主把这差事给免了最好。 可秦娘子却不同意,她深知小王爷的大事要紧,不能因为她一个奴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因为自己给任何人添麻烦。 赵棠棣这次过来带的人手本就不多,在那次大火中又死了好几个侍卫,余下的分派任务都很紧张,自然也空不出人手来去保护秦娘子。 谢昭昭是个小孩子,没力气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分派活计的管事的就把她给忽略了。她也同样担心秦娘子,便对师父说道:“师父,阿娘就交给我,每日里我同阿娘一起去小厨房上工去,要是情况不妙,我会保护好阿娘的。” 刘阴阳见秦娘子执意不肯麻烦赵棠棣和四小姐,也清楚谢昭昭人虽小,鬼精着呢,更何况谢昭昭现在巫咸经已经达到了第三重的境界,都不用他帮忙就可以在任意时间任意地点开启一个小秘境。她的确有保护好秦娘子的能耐。 要说赵棠棣带的这支队伍里,还真就谢昭昭这丫头自保和保护别人的能力最强。凭打她是打不过任何人的,但凭藏身的本事,这世上怕是真没第二人能赢过她。 秦娘子虽然一直不知道谢昭昭的本事究竟是什么,刘阴阳是怎么教她的,但她就是相信谢昭昭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子。 刘阴阳还是不大放心,怕谢昭昭贪玩坏事,便嘱咐道:“小丫头,你得上得心,除了保护好秦娘子,还要多注意一下那个欧冶剑魂,他是铸剑大师,靖王爷日后就算能够顺利接下这铸造坊,这个人也是要用的。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他。” 谢昭昭点头答应了,便拉着秦娘子的手去上工了。 秦娘子跟着一个十二三岁五官清秀的小丫头来到灶房。给秦娘子一一介绍了欧冶剑魂院子里的管事以及灶房里的帮厨和粗使婆子。 欧冶剑魂这所院子里面管事的是个三十多岁,长相清瘦的男子,这男人看着儒雅斯文,怎么看也不像是管厨房的,倒像是官府里的文书。 小丫头向那清瘦男子福了礼,介绍道:“秦娘子,这是咱们这院子里的黄管事。” 秦娘子性格温柔内向,见了陌生的男子,还是与她年纪相仿的,便有些不自在,低垂着头也不敢抬头看人,蹲身福礼,轻声道:“见过黄管事。” 小丫头又指向站在黄管事下首的一位身材中等,皮肤粗糙微黑,五官生得还算耐看的妇人介绍道:“这位是厨房的管事娘子时三娘子,日后咱们都要听时三娘子的安排做事。有什么需要也向时三娘子提就是了。” 秦娘子这回敢抬头了,看着时三娘子微笑着点点头,轻身福礼,道:“见过时三娘子。” 谢昭昭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时三娘子眼中一抹狠厉一闪而逝。谢昭昭心里一凛,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定睛看去,只见那时三娘子笑着上前扶起秦娘子,亲热地道:“呦,秦娘子生得真是标致,咱们这儿前前后后的来了多少个厨子了,都是些臭男人,如今秦姐姐来了,咱们姐妹好好亲近亲近。” 那黄管事冷淡地道:“好了,都去做事。老爷的午膳就由秦娘子掌勺,想做什么由秦娘子自己定就是了。都小心侍候着!” 时三娘子的热情倒是把秦娘子给吓了一跳。秦娘子是个不擅言辞,娴静内敛的人,不大适应陌生人对她如此的亲热。 谢昭昭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这个时三娘子的反应很是怪异。便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时三娘子。 时三娘子感觉到来自谢昭昭的视线,转了下头,低头看到秦娘子身边的谢昭昭,先是一怔,继尔笑道:“呦,这是秦姐姐的闺女么?这小女娃生得真是好看。瞧瞧这鼻子眼睛,倒真是与秦姐姐十分想像呢!” 谢昭昭皮笑肉不笑的裂裂嘴,心说哪里像了?鼻子眼睛没一处像的好么?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的还这么顺溜的,真是戏精上身。 时三娘子带着秦娘子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又将统一的工作服发放给秦娘子两套,便离开了。 谢昭昭还真是大开了眼界了,头一次见有人这么好吃的。 欧冶剑魂的院子不算大,一进的院子,上房三间,其余的全是厨房。整个厨房大大小小的房间就有十几间,光放食材的房间就有五间。而且厨房功能划分十分仔细齐全,一个人得好吃到什么程度能把一个厨房弄到如此夸张的地步?简直堪比一个缩小版的御厨房了? 谢昭昭原以为上一个厨子被欧冶剑魂那个老精神病给打死了,急等厨子来是因为没有厨子可用了。 可到这里一看,哪里是这么回事儿呀! 欧冶剑魂这院子里的厨子还有不下十个呢。环肥燕瘦的各大菜系各领风骚。 谢昭昭参观完这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小厨房,直咋舌:“阿娘,这个阵仗有点大啊!您老人家能hold住不?” 秦娘子没明白谢昭昭这话啥意思,奇怪的看了一眼谢昭昭,道:“你说什么住?” 谢昭昭吐了吐舌头,一个没注意,秃噜出一句现代流行语来,秦娘子这个古人能听懂都见鬼了。 秦娘子反应一阵,好像也明白谢昭昭是担心她应付不来,笑了一下,道:“这儿有这么多厨子呢,又不只我一人,我尽心做好本份就是了,至于能不能让人满意,那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 谢昭昭给秦娘子竖起了大拇指,这心态平和的简直没比了。 第146章 到了午膳的时间了,黄管事派了当值的小厮来厨房取菜。 秦娘子人生得温婉漂亮,倒是没被其他几个厨子排挤,有的甚至甘心情愿的给秦娘子打下手。 谢昭昭也知道这一餐相当重要,秦娘子掌厨,若是表现不够惊艳,入不了那个欧冶剑魂死老头的法眼,秦娘子被边缘化倒是小事,就怕被那个看着就阴险的时三娘子给使绊子,再有个什么不测的,那可怎么办?赵棠棣那边忙着打那批兵器的主意呢,人手本来就不够,哪有时间照顾她们娘俩个? 于是,谢昭昭这个现代吃货就悄悄的给秦娘子支了几招儿。 谢昭昭在来时的路上,看到路边长着一堆堆的野生芥菜,正好是打子的时节。便采了些回来,指导着秦娘子将芥子给磨成粉,做成了黄芥酱,就是现代吃日料时常用的辣根儿。 辣根儿木耳,这道凉菜的味道那是绝对的震撼,就算那死老头不喜欢吃,也会因为从没品尝过的味道,对秦娘子的厨艺产生一丝好奇心的。这是人的正常心理,对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不分男女老少,年龄大小的。 谢昭昭弄出辣根儿来,也是想故意给那个从未谋面的老吃货一个教训,吃他个涕泪横流出尽洋相才好呢! 然后,谢昭昭又只动口不动手的指挥着秦娘子做了刺身,当然,三文鱼啥的那些深海鱼是没有的,不过,有其他的新鲜的鱼类啊。 最后的作品令所有人眼前一亮,一个荷花形状的瓷盘里,薄得呈透明状的一片片鱼肉在细细的竹蔑上挂着,竹蔑被秦娘子一双巧手制作成了一艘帆船的模样,有船舱有高高扬起的风帆。再以新鲜的番芫荽、紫苏叶、薄荷叶、海草、菊花、黄瓜花、生姜片、细萝卜丝、酸橘等作配饰料,整盘菜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就连秦娘子都对自己的这份作品有些吃惊,她也没想到一盘菜而已,做出来竟然是这样的好看迷人。 黄管家接了自家老爷进房后,侍候老爷梳洗更衣完毕,迟迟不见小厮过来送午膳,便有些不满意。 自家老爷对吃穿用度的极为讲究,时辰那也是差不得的,怎的今儿个当值的小厮如此懈怠?怕不是不想活了? 黄管家瞅着更漏,心里着急,便道:“老爷,这菜还没有上来,小的去厨房催催。” 欧冶剑魂一上午活干的不顺利,气儿也不大顺,脸色更是不大好看,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黄管家一进厨房,便看到一群人围在案砧旁,啧啧称奇,指手划脚的也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因为人多,里三层外三层的,也不见当值小厮的影子。他脸一沉,用力咳了一声,外圈儿的婆子听到声音一转头,看到黄管家,俱是脸色一变,忙散开,给黄管家行了礼,退到一旁去。生怕被黄管家训斥,把头埋得低低的,尽量往房间的阴影里缩着身子。 当众人分开道路,黄管家一眼便瞧见了放在案砧上的那艘小船,带着淡粉色的透明的薄薄的肉片挂在船上,盘中点缀的青菜赤橙黄绿的十分吸引人眼球。这是什么?这是一道菜? 黄管家眼睛瞪得老大,老爷爱美食,这各地的不同菜式的好厨子,老爷这厨房里什么没见到过?可这样的菜式,咳咳,他还真是头回仅见! 黄管家把眼神落在垂首站在一旁的秦娘子身上,问道:“这菜是你做的?” 秦娘子福了福身,轻声答道:“见过黄管家,这道菜是奴婢做的。” 黄管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来,又问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字?”马上又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且带上你的菜肴随我来。”他知道这么新奇的菜式,以老爷的脾气一定是问东问西的,到时候他哪里回答得上来,不如把这秦娘子带过去,随老爷自己询问的好。 秦娘子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捧起刺身来,谢昭昭很有眼力见儿的将醮料端了跟在她身后。 其他的几个菜自有小厮端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欧冶剑魂的专用餐厅走去。 当谢昭昭看到她心中一直认为是个老头子的欧冶剑魂大吃货时,着实是吃了一大惊的。原来大名鼎鼎的铸剑大师欧冶剑魂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而且生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遂。皮肤是那种非常健康的小麦色。可能是因为常年打铁铸剑,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坚实,非常健壮。这若是搁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型男一枚呀! 因为颠覆固有的认知,谢昭昭一时看着了迷。幸好她现在看上去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若是年纪再大点,旁人都得以为她犯了花痴了。 秦娘子不疾不徐的对欧冶剑魂的问话有问必答,应对得体。 欧冶剑魂对刺身这个菜名儿更是极为感兴趣,直到用筷子挑起一片薄薄的鱼片,再醮了芥末酱放入口中,一股从未享受过的奇异的刺激香辣感自舌头蹿入脑门儿,预想中的生鱼片的腥味根本没有,只有嫩嫩滑滑的肉质攻陷他的舌尖。 这顿午膳把欧冶剑魂给吃得快要醉了。 谢昭昭在一旁看着型男优雅的就餐,不禁咧咧嘴,她的初衷可不是这样的!她原以为这种刺身只有喜欢吃的人才着魔般的喜爱,对于一般人来讲,那简直是不敢尝试的。谁料到这位铸剑大师居然对吃的东西那是来者不拒,啥都敢吃呢? 就是辣根木耳也没能达到谢昭昭的预期效果,非但没看到那货鼻涕眼泪齐飞的窘样,反而让他吃得痛快淋漓,连声叫好。 欧冶剑魂吃的高兴,叫黄管家给秦娘子厚赏,居然一出手便赏了秦娘子十两银子。 要知道十两银子,那是一户农家一年的收入还要多一点。这人随手便打赏了下人,可见吃高兴的人就跟喝醉了酒的人一个样子,做事根本没个章法,冲动起来拿银子真是不当银子啊。 黄管家都是一脸的肉疼,这十两银子比他一个月的月例钱还要高上三倍呢,就这么赏了一个厨娘了。真是叫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第147章 欧冶剑魂吃得志得意满的,好长时间没有吃的这么酣畅淋漓,心神俱醉了。他擦了嘴,又漱了口,净了手,这才长长的舒服的吁了口气,看向黄管家道:“打今儿个起,我这院子里的小厨房这个掌厨娘子的位置就给了她!”说着,将下颌一扬,点向秦娘子,接着又吩咐:“月例银子嘛,就按每月三两发放,把厨房私库钥匙也一并交给她保管。时三娘子这些日子兼顾着掌厨娘子也是分身乏术,就不用再操心小厨房的事情了,以后只管管好你自己份内之事便成了。” 时三娘子明显脸色一变,却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面部有些僵硬的肌肉,扯开嘴角,微笑着应了。 令谢昭昭没料到的是,就因为秦娘子这厨艺一炮打响,虽然入了主子的法眼,却招来了很多人的忌妒。 下午两人回到厨房里,惨了!秦娘子自己一个人干活,其他人都离的远远的,偷偷的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道议论点啥。 不过,谢昭昭和秦娘子这娘俩也不在意,她们又不是真的要委身在此,不过是赵棠棣那边有事情要办,没空照顾她们俩人,让俩人来这里暂时躲躲而已。 谢昭昭是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的,但她害怕秦娘子在意,心里会不舒服,想办法开解秦娘子。哪知,她刚一开口,秦娘子就识破了她的意途,温柔的笑着摸了摸谢昭昭的头发,苦笑道:“比现下更糟糕的情况我都经历过,你不用开解我,我想得开。” 谢昭昭看着秦娘子那双美眸中射出的带着些许苦涩的光芒,忽然就觉得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秦娘子绝口不提她的家人,也不知道是伤心过度,不敢再想起,还是有其他的不可为外人道的原因。 谢昭昭只是能体会得到她内心深处的苦痛,于是,紧搂着秦娘子的腰,撒娇地道:“阿娘,以后我会孝敬你的,你有了我这个亲闺女,应该没事偷了乐才对呀,当然不必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呀!” 秦娘子这一次真是会心的笑了。她从没想过,她只是个乳娘,一个奴婢,却能得了十姑娘真心实意的有如她生身母亲一般的尊敬和爱。这一刻,秦娘子只觉得一颗心充满温暖。 到了晚膳时分,发生了一件令谢昭昭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欧冶剑魂一边享用着秦娘子亲手做的一桌子美味佳肴,一边时不时的瞅着站在下首小心答话的秦娘子,目光中似有深意。 欧冶剑魂用瓷勺子舀了一勺佛跳墙放进口中,突然卟的一声喷了出来,将勺子往桌子上猛的一拍,瓷勺应声而碎。 欧冶剑魂突然似变了一个人一样,横眉立目,满面怒容,指着秦娘子喝道:“把这大胆的奴婢给我拖下去,关进柴房里去,明儿个交给时三娘子处治。行了,不吃了,都撤了!” 谢昭昭一直静静的站在角落里观察着欧冶剑魂的侧脸,这人的侧脸轮廓非常漂亮,好像刀切斧削的雕塑一般漂亮有质感。心里正吐槽着一个铁匠而已长这么帅干啥?平白的浪费了好资源,一个铁匠又不用靠脸吃饭的!真是的,白瞎了这张帅气的脸了! 突然间一声脆响吓了谢昭昭一跳,紧跟着就见这铁匠无缘无故的发脾气,还让人把秦娘子给绑了起来扔到柴房去,这人别不是有精神病?这是精神分裂症发作了么? 谢昭昭想施展巫咸经把秦娘子和自己给藏起来,又一想不行,还是别在人前显露这个本事的好,这是自己的大利器,需要保守秘密保存实力才是。 她心里一直算计着,可以在柴房想办法救走秦娘子。哪知,欧冶剑魂突然将视线转向了自己,那有些沙哑的嗓音传到耳中:“这个小丫头留下侍候,其他人都退下。” 时三娘子看了一眼谢昭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带着丫头婆子将晚膳撤了,打扫完毕都退下去了。 谢昭昭心里咚咚的直打鼓,不知道这个精神病要自己留下来干啥?这家伙不会是有那个恋童癖的毛病?看他那一身健子肉,动武自己可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心想着,一会儿人都走光了,得靠巫咸经逃过这一劫了。 人都退下去了,欧冶剑魂看了一眼谢昭昭,吩咐道:“去把门关好了,随我来。”仿佛是看到谢昭昭有点害怕,他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你怕什么?我是有话想单独问你,你不是靖王爷身边知近的人么?只有你这个小孩子不引人注意,他们不会防着,我们才好说话。放心,我不会把秦娘子怎么样的,若不做做样子,怎么能避过那些人的耳目?” 谢昭昭疑惑的望向欧冶剑魂。她坚信一个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若是不安好心的人眼睛里一定会放出贼光来。 可是,她望过去,欧冶剑魂又对她笑了笑,眼神毫不躲闪,眼中目光清明,根本没有半丝不轨的意思。 谢昭昭有巫咸经傍身,也是艺高人胆大了,自信就算他不怀好意,她也能保全自己。便依言关好门,随他进了内室。 欧冶剑魂指了指一张藤椅,道:“你坐,你叫什么名字?” 谢昭昭没坐,全身戒备的盯着欧冶剑魂,准备随时启动巫咸经创建小秘境好藏身。 欧冶剑魂见她不坐,浑身如炸了毛的小刺猬一样的防备着自己,不觉有些失笑,道:“不管你听到过有关于我的什么传言,你都不要相信,那是有人刻意放出去的消息。他们只不过想更好的控制我罢了。你虽然年纪不大,但传个话总不会出问题的。 我有些话想请你转给靖王爷。我们欧冶家被王骥骜控制了祖孙三代,我父亲和祖父至死都没能走出这个村子。 我不想再呆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虽然王骥骜也给了我们足够的工钱,可就算有那么多的银子,我去哪里花?那人做事阴狠毒辣,他明白,就算给了我们欧冶家再多的报酬,最后也会回到他的囊中,因为我们根本走不出这个地方,我们欧冶家,只不过是他圈养的家畜罢了。” 第148章 这个说法倒是令谢昭昭完全没有想到。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这个世界上的各大家族也没有认知。 其实,欧冶一族是久负盛名的铸剑师,世世代代都是一等一的能工巨匠。只不过在前朝时因获罪被全族流放到西北道最偏远的地区。 随着时间的流逝,欧冶家的盛名也逐渐没落了许多,甚至已经被其他几大铸剑家族所取代。 世人皆以为欧冶家族还在偏远的蛮荒地带流放服刑呢,谁会想到王骥骜居然胆大包天,会偷偷的瞒天过海将欧冶家的男丁老少三代都给从流放地拘至此处,为他私人效力。 欧冶剑魂绑了秦娘子掩人耳目,将自己的意愿毫无保留的向谢昭昭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和盘托出,也是孤注一掷了。 他们欧冶家实在是被困得太久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两个可以为他带来一线生机的外人进入了铸造坊,他毫不犹豫的决定拼死一搏。 当然,还有一个可以为他带来生机的安国公世子,只不过,他衡量在三,安国公世子与王骥骜沆瀣一气又彼此猜忌,他不觉得投靠安国公世子会比受王骥骜挟制好多少。 靖王爷只要赢了这一仗,顺利从王骥骜手中夺过西北道十五城的实际控制权,那么,靖王爷就是名正言顺的西北之王,是这片土地当之无愧的主人。 欧冶剑魂觉得那位四姑娘似无意若有意的将靖王爷的身份隐晦的暗示给他,就是想让他投靠靖王爷,不管那位四姑娘存了什么心思,于他而言,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他必须抓牢了。 谢昭昭盯着欧冶剑魂的眼睛看了良久,见他毫不躲闪,便信了七八分。转念又一想,自己实在是多虑了,就算这个欧冶剑魂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在铸造冶炼方面厉害而已,他又没有什么兵权,只是只困兽罢了,自己怕他作甚? 谢昭昭只问了他一个要害问题:“靖王接管铸造坊之后,给你自由,你是去是留?如果靖王爷依旧想让你在这铸造坊中工作,为他效力,只是与现下不同的时,还你自由,你可以在休沐时随心所欲的爱去哪去哪,上工时回来工作即可,怎么样?” 欧冶剑魂一怔,随即大喜。他们欧冶家一脉单传,除了会铸剑,别的真是啥技能没有,不铸剑他还能做什么呢?他连种地都不会。还有,如果他不铸剑了,把这门祖传的手艺给弄得失去了传承,他死后怎么有脸面面对欧冶家的列祖列宗?他没别的奢求,只想要自由的铸剑,自由的生活,若是靖王爷愿意给他,那何乐而不为呢? 欧冶剑魂眼角眉梢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意。 行了,谢昭昭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不用他回答了,她都知道了。 谢昭昭道:“行啦,为防引人怀疑,咱们长话短说。我可以给你带话给靖王爷,靖王爷会同意你的要求,这个我可以给你打包票。现在当务之急是王骥骜想把坊里的所有库存清理掉,上品他自己留用,中下品由安国公世子做中间人卖给月且古国换回月且古国的纯种战马。 你被关在这里许久,恐怕还不知道王骥骜已身负重伤,能熬多久或者能活多久都不好说。” 谢昭昭说到这里,欧冶剑魂打断她的话,哈哈一笑,道:“姑娘以为我被囚禁在此便会如同瞎子聋子一样什么也不知晓么?我已得到消息,否则,以王骥骜的心狠手辣,我还真未必有这个胆量敢走出这一步。” 谢昭昭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这个人,似乎可不像表面上看去那样,是个粗鲁而简单的人。恰恰相反,这是个有成算的。她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沟通容易,不累人。 两人又仔仔细细的聊了一下,在坊中哪些人可以在暗中争取到自己这一方来,哪些人要时刻提防小心。 欧冶剑魂又将坊中的一些秘事但凡他知道的紧要的都说与了谢昭昭听。 这些信息之中,谢昭昭觉得最有用的就是坊中的押运护卫军的副总兵梁天佑是个非常关键的突破口。 这个梁天佑身手不凡,为人刚正,在押运护卫军中多年,与欧冶剑魂私交甚笃,且两人又是没出五服的表兄弟。 两人之间的这层血缘关系,就连王骥骜都没能查得出来,所以,谁也不知道。两人虽然私下里关系好,又都是精明的,小心得很,明面上都是公事正常往来,谁也看不出他们私交深厚。 如果能争取到梁天佑做内应,那么这次从护卫军手中夺取那些兵器就容易得多。 谢昭昭还是担心梁天佑会对他那个主子忠心耿耿,拒绝倒戈,那样的话,事情还没做就已经败露了,岂不是会害了靖王爷? 欧冶剑魂看出谢昭昭的担忧,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欧冶剑魂拿项上人头担保可以说服我那表弟归顺靖王爷。 天佑的确对王骥骜忠心,只不过他更恨王骥骜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当初那坏胚子无意中见了天佑的妹妹一面,便不顾我那表妹有婚约在身,强行纳为妾室,纳过门后,新鲜几日便失了兴致,对我那表妹冷言冷语,任由他那河东狮吼的妻子对她非打即骂,我那表妹备受折磨,只不过嫁过去两年的光景,便得了场大病,郁郁而终,去世时腹中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妮子是天佑唯一的一个妹妹,怎不叫他怨恨? 就算事后,王骥骜给了天佑他们补偿银子,想息事宁人。可我知道天佑最是疼爱她那个妹妹,如今王骥骜重伤,大公子继承家业已成定局,你以为天佑还会为他们王家卖命么?” 这个事情一说出来,谢昭昭便觉得劝梁天佑反水似乎问题不大。 谢昭昭道:“好,那此事便请欧冶先生费心了。我这便回去跟靖王爷禀报此事,我阿娘那边请先生好生照料,演戏也别演过头了,给我阿娘吓着就不好了。” 第149章 欧冶剑魂点头道:“姑娘放心,我已经指派了黄管家亲自去照料你阿娘。” 谢昭昭从欧冶剑魂院子里出来没多大一会儿,撞到了四喜和五常两兄弟打从马厩下工回来。 谢昭昭还是不大放心秦娘子,便对四喜和五常两兄弟道:“我有急事回去向王爷禀报,你们俩个帮我个忙,从这里过去,看到那处院子了么,从后边的院墙爬进去,找到柴房,我阿娘在那里关着呢,你们偷偷的盯着,若是有人要伤害我阿娘,你们兄弟搭把手。喏,这个给你们,必要的时候用得着。” 说着,谢昭昭变戏法儿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支碧绿的竹筒来。竹筒尾部有一个简易的拉环。 四喜和五常接过竹筒,好奇之下便要去拉那拉环,把谢昭昭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跳开,大惊失色地叫道:“喂!住手!要死啦你们俩个笨蛋!都跟你们说了这是必要的时候救命的东西,你们还敢大剌剌的伸手就要拔引信!” 四喜和五常嘿嘿的傻笑着,挠着头,齐声问道:“那个,十姑娘,这个东西怎么用啊?” 谢昭昭白了他俩一眼,从四喜手中拿过竹筒,一手握住竹筒筒身,一手拉住拉环,讲解道:“遇到情况,这样一拉,在心里默数三个数,对着目标扔出去,这东西就会爆炸。记住了,别伤了我阿娘,扔的时候离自己人至少一射之地,明白没?要不然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懂不?” 四喜和五常吓得一缩脖子,奇道:“十姑娘,这么个小竹筒居然这么厉害的么?” 谢昭昭道:“要不要我给你试试,来,你站远些,我炸你一下试试。” 四喜吓得抱头鼠窜,嘴里连连求饶:“十姑娘饶小的一命,小的知错了!” 谢昭昭也不知道怎么的,自打这具身子变成几岁的模样,这心理年龄也是不增反减,越来越顽皮好动,就真的在向几岁的孩子看齐了。 四喜和五常本来就是半大的小子,也没比谢昭昭大几岁,正是在讨狗嫌的年龄,平日里谢昭昭也没拿他们兄弟俩当下人使唤,两兄弟自然对谢昭昭少了几分畏惧。 三人嬉闹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正事儿来。 谢昭昭一拍脑门儿,道:“行啦,别玩了,你俩快去干正事。” 谢昭昭回到院子里时,除了赵棠棣和一名贴身护卫在,其他人都不在。 赵棠棣一天没见谢昭昭,十分担心,毕竟这里不同于在自己的地盘上,危机四伏的,着实令他担心。 谢昭昭赶紧将欧冶剑魂的事情简要的复述了一遍。 这倒是令赵棠棣大为意外。不过他也是艺高人胆大的主儿,只是在一转念间,便做出了抉择。 谢昭昭道:“用不用等师父回来,咱们再跟师父商量一下再答复那个欧冶剑魂?” 赵棠棣摇头道:“不用了,师叔一直半刻回不来,那边的事情多着呢。这点小事就不要烦师叔他老人家了。” 谢昭昭想伸手去拍赵棠棣的肩膀夸奖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有那么一点小王爷的范儿了。可是,伸出小爪子才发现,不过两年的时间,赵棠棣这小子的个头儿居然蹿起了老大一截儿,她根本够不到人家的肩膀。 于是,谢昭昭那只白嫩嫩肥嘟嘟的小肥爪子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赵棠棣太了解她了,当然知道她此时此刻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由得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吃笑道:“怎么?尴尬了是不?够不着我了!我告诉你,别说你现在这副小身板,想当年在丰沮玉门的大山里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即便是化成了人形,是个大姑娘了,在我面前依然是个小不点儿!”说着,还好死不死的伸出手掌在自己头上比量一下,又在谢昭昭头顶比量一下,那意思明显就是在鄙视谢昭昭小萝卜丁一样的个头儿。 谢昭昭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直接一手抄起赵棠棣的另一只手掌,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护卫在旁看着都忍不住嘴角跟着一抽抽。替他主子肉疼。 赵棠棣连躲都没躲,直接很配合的假装惨叫了一声,顺手一把捞起谢昭昭抱在怀里,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道:“你咬我一口,我就亲你一下,你要不要再试试?” 谢昭昭老脸一红,她虽然抗议过好多次了,叫赵棠棣别有事没事的就抱起她,她不是个小孩子,这件事俩人都心知肚明。可是,抗议无效。 谢昭昭认怂:“算你小子狠,行啦,不咬你了,放我下来。” 赵棠棣道:“不放!不是要去见欧冶剑魂么?你这两条小短腿倒腾的太慢了,我抱着你走的快些。” 言罢,早已紧了紧手臂,让谢昭昭根本无法挣脱,大踏步的向院外走去。 谢昭昭一怔,道:“要不,你还是先不要去了,还是我先回去给欧冶剑魂回个话,再探探那边的情况,确认安全了你再过去?此事若是有诈,你岂不是羊入虎口?我毕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若是情况不对,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安国公世子此人十分狡诈,若是他存心算计你,与欧冶剑魂联手设下圈套,咱们岂不是被动?” 赵棠棣却是丝毫不以为意,道:“怕什么?不是有你在么?情况紧急,你这个小女英雄可以施展一招英雄救美啊!” 谢昭昭一阵无语,用手指头点着赵棠棣的脑门儿,咬牙切齿地道:“你还能再皮厚一些么?” 赵棠棣爽快地答道:“能!你想看多厚的皮呢?三寸厚够么?” 谢昭昭知道赵棠棣在以这种方式掩饰他内心的紧张。她能从赵棠棣紧抱着她的手臂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她心里明白,赵棠棣带人进入铸造坊那一刻起就是九死一生的赌注。 谢昭昭心里其实也很紧张。欧冶剑魂这条线是她搭上的,若这是个陷阱,那她无疑就是罪人。 第150章 赵棠棣抱着谢昭昭来到欧冶剑魂指定地点时,欧冶剑魂已经等在那里了。 欧冶剑魂站起身来向赵棠棣拱手行礼,道:“山野匠人欧冶剑魂见过靖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赵棠棣嗯了一声,道:“欧冶先生免礼!” 谢昭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一直突突的跳,根本平静不下来。为以防万一,她偷偷的运转巫咸经,将三人的身形隐藏在小秘境中。由于她心境不够平和,小秘境并不太稳定。 如果此时有人在旁边观看,会发现三人的身形时隐时现的,颇为诡异。 谢昭昭心性还是不够成熟,所以,越是想静下心来,越是静不下来。耳朵还一直竖着呢,想知道赵棠棣和欧冶剑魂两人谈话内容。 赵棠棣和欧冶剑魂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开门见山的谈起了联手需要对方配合的详细情况。 谢昭昭运功不专心,听俩人谈话也是听了个囫囵半片的。 此时,四周的树林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赵棠棣耳朵尖,忙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示意欧冶剑魂不要出声。 不一会儿,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谢昭昭自从突破了巫咸经的第三重之后,听力和视力以及感知力也都要比常人高出一大截来。她甚至听到了风吹过刀剑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声音极细极轻。她能听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谢昭昭一脸愤怒的瞧向欧冶剑魂。 欧冶剑魂一脸凝重,丝毫没有出卖了别人,应该感到羞愧的自觉。 赵棠棣见被人给包围了,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身份暴露将直接导致明日的计划全盘失败。事到如今,非但无法夺取铸造坊的控制权,恐怕小命儿都要丢在这里了。 谢昭昭心下焦急,想极力稳住自己临时创造出的这个小秘境。可是,越是焦急越是难以把控心境。小秘境反而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谢昭昭急得满头大汗。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突破了巫咸经的第三重,这本事不升反降,之前停在第二重时,小秘境都要比现在稳定得多。 赵棠棣发觉怀中的谢昭昭不大对劲,转头看向她,一见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吓了一跳,低声道:“昭昭,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昭昭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无数个小星星在不停的晃。她强撑着说了一句:“我没事,你把我放下来,自己先逃。我一个小孩子,被他们抓住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正说话间,只听卟嗵一声,一个重物狠狠的砸在离他们十几尺的地方。 赵棠棣定睛望去,是他的一个贴身侍卫,手脚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捆得犹如一个巨大的肉棕子。那侍卫嘴被破布团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赵棠棣眼尖,一下子便看到那侍卫手腕脚腕上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心里不由得一阵抽痛。这个刑罚他太了解了,这侍卫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即便救下来,也失去了武功,成了一个废人。 一名容色清丽的中年妇人自树后转出来,微笑着看向欧冶剑魂。 欧冶剑魂指着妇人大怒道:“是你?!你这贱妇,平日里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你时家是我欧冶家的家奴,生生世世祖祖辈辈都是我欧冶家的家奴,你,居然胆敢卖主求荣!你,你罪该万死!如何对得起你时家的列祖列宗?” 时娘子眼中如欲喷火,恶狠狠地道:“家奴?!哈哈哈!家奴么?你应该尊称我一声姨娘才是。” 欧冶剑魂一怔,道:“你,你说什么?” 时娘子冷冷地道:“你的生母是我嫡亲的姐姐。你父亲对我姐姐始乱终弃,就因为我姐姐是家奴出身,你祖父和父亲不肯抬我姐姐进你们欧冶家的府门。害得我姐姐受人唾骂,拖着病痛的身子给人浆洗衣物缝缝补补勉强养活你。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是我姐姐眼瞎看错了人,不怪别人。 可是,在你两岁时,你父亲为继承欧冶家主之位,又因正妻多年无所出,你父亲膝下无子根本没有资格做家主,他便派人从你母亲手中夺走了你,你母亲追到欧冶府想要讨回你,却被你那狠心的父亲杀死扔进了剑炉。 那时,我不过是个四五岁的黄毛丫头,他们以为我小,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是因为我时家世代为奴,他们以为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奴婢而已,犹如踩死一只蚂蚁,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从头至尾,在你欧冶家男人的眼里,我姐姐只不过是一只为欧冶家下了个蛋的母鸡,根本就没把她当个人看。 你知道你祖父和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奴婢现在回禀主子,他们都是我在每日的膳食里下了药,慢慢毒死的!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小厨房的厨子三天两头死一个了?因为,发现我的秘密的人,都得死! 而你,你认贼作母,是为不义,对自己生身之母不闻不问,是为不孝,你个不义不孝的逆子,我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欧冶家的。” 谢昭昭听到时娘子歇斯底里的声音,犹如一枚枚钢针刺入她的脑中,痛得她不停的抽着冷气,恨不得将自己的脑子砸碎了了事。 这时,又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行了,时娘子!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这几个人就交给我来处置。大少爷还等着问话呢。” 欧冶剑魂闻言大脑一片混乱,脑子嗡嗡作响。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哀号:这个女人说的不是真的! 可是,其实他心里明白,时娘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从来不知道他还另有一个生身母亲。在他记忆里,他的母亲一直都是父亲的正妻,那个温和有礼,端庄大气的欧冶夫人。 难道他只是父亲的一个外室所出的私生子么?活了二十多年,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 第151章 欧冶剑魂失魂落魄的,脑子里浑沌一片,根本无法思考。但潜意识里,他知道时娘子没有骗他,也没有必要编造他的身世骗他。 谢昭昭此时也是大脑一片空白,别说制造小秘境了,就连清醒意识都维持不了了。 依然带着青铜面具,看不清表情的大首领是没功夫理会他们几人心情如何的,他抬起右手轻轻的摆了摆,立刻有护卫上前将时娘子给左右一架带了下去。 时娘子情绪激动,还没有发泄完自己那满腔的怨气,赤红着一双眼睛继续嘶喊着要让欧冶家断子绝孙,以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大首领嫌时娘子太咶噪了,在两名护卫架着时娘子路过他身边时,一抬手弹出一枚银针,刺入时娘子的昏睡穴,时娘子立时昏死过去,周围立刻安静下来,只闻众人的呼吸声。 大首领做了个请的手指,冲着赵棠棣淡淡地道:“靖王爷,请!”然后,又转头命令几名手下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护送欧冶先生回府去,好生照看,若是欧冶先生再脱离你们几人的视线范围,府里的三刑六法你们自个儿选一个就是。” 三名护卫不由得同时打了个哆嗦,三刑六法么?选哪个都是死路一条好么!他们哪个也不想选。 三人连忙应了声,带着欧冶剑魂离开了。 赵棠棣和谢昭昭被大首领一行人押着来到了铸造坊通往外界的出口处停了下来。 大首领走到赵棠棣面前,抱拳一礼,道:“靖王爷,在下知道,来时若没有你怀里这个小丫头,咱们谁也进不来。外面的护阵已经锁死了,外面的人进不来,咱们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王爷这些日子以来紧锣密鼓的安排人手,想要插手明日地下暗河运输兵器之事,想要瞒过我们大人,王爷还真是想简单了。” 赵棠棣不由得一窒。他狐疑的看向大首领,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若是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暴露,现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再改变计划都难以传达下去了,自己如今是孤家寡人落在大首领手里,护卫都被擒下,便是想传话下去,取消计划都不可能了。 赵棠棣的额上不知不觉的沁出细密的汗珠儿来。 大首领心中暗道:“到底还是个少年,担不了什么大事。我只是吓唬一下,这就慌了手脚了。” 大首领不再说话,眼神看向坊外的方向,那里青山环翠,郁郁葱葱,可他心底里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来。 大阵锁死,大总管连日来没日没夜的修复阵法,非但没有修复成功,反而将锁死的阵法整个推入死门。再也无法启动不说,这座铸造坊从此将无人能入无人能出,真正的成为了一座死城,他们这些人只能眼睁睁的被困死城中了。 他们这些身负武功之人能够从地下暗河出去,可是他们的妻儿呢?地下暗河有多凶险,他是知道的,他不想妻儿去犯险,他必须带着她们安全的离开这里,却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为了防止引起骚乱,他与大总管一直瞒着这个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虽然以前出入铸造坊也不是随意的事情,坊中的那些奴隶也一样会在此处老死一生,不得自由。 但是,他们这些护城军,尤其是他和大总管这样的身份职位是不同的,他二人是可以自由出入的,而且再过两年,只要两年,他们役期已满,便可以获得自由,离开这里,到外面去过自己的好日子了。 偏偏这个时候,坊外的护城阵法进入死门,那些千变万化的法门都毫无用武之地了。他被活生生的困死在这里,自由已是无望了。 最后还是四小姐提点了大总管,说,大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既然那个买来的人称十姑娘的小丫头有办法带人进坊,那么,她就一定有办法再带人出去。 赵棠棣不知道大首领让自己在这里等什么,也无心再去理会。因为他发现抱在怀里的谢昭昭小脸越发的苍白,看上去像个纸糊的人似的,这让他无比的担心害怕。 赵棠棣看向大首领,咬牙道:“我不知道你所图为何,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请大首领派人立刻将我的人都带过来。就算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而实际上,赵棠棣清楚,谢昭昭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只有刘阴阳能救。无论眼前这位想干什么,必须先把刘阴阳找来,救了谢昭昭再说。就算要死,也是他死,不能让小丫头跟着他一起送命。 大首领看了赵棠棣一眼,没做声,眼睛依然瞟向山外的远方一动不动,犹如雕像。 赵棠棣见谢昭昭越发的气若游丝,大首领却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运足了掌力,一掌向着大首领的面门便劈了过去。 大首领眼底闪过一丝怒气,他心情也很糟糕好不?见赵棠棣一掌带着劲风扑面而来,心下也是一凛,这位小王爷年纪不大,这手上的功夫可是不容小觑呢!这一掌少说有百来斤的份量,真要是被他一掌烀到面门上,鼻子都能被扇塌了! 千均一发之际,眼见着小王爷那手掌近在咫尺,大首领手一抬,一把握住他手腕,猛的一甩。赵棠棣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犹如排山倒海般根本抵挡不住,只得噔噔噔的后退数步,又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下,一跤跌坐在地上,百忙之中害怕怀中的谢昭昭摔下去,挥出去的右手回护,抱紧了谢昭昭的小身子,总算没失手把谢昭昭给扔出去。 赵棠棣只顾着谢昭昭了,忘记护住自己的心脉,大首领内力深厚这一甩之下,赵棠棣完全没有招架,只觉得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赵棠棣这一吐血,反倒把大首领给吓了一跳。这么回护一个小丫头,至于么? 第152章 大首领倒是不在乎一个小丫头是死是活,在这铸造坊里每年死多少人都没个数。正冷着脸琢磨着如何解开坊外大阵深陷死门的这个死局,便听到赵棠棣冷冷的哼了一声,怒道:“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坊间的人都得跟着陪葬,一个也跑不掉。” 大首领一怔,却曲解了赵棠棣的话。他忽然想起来四小姐说只有这个小丫头能找到出去的路,能给大家带来生机。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计较赵棠棣的语气不善态度恶劣了,连忙一指身旁的护卫,道:“你,快去将他们一起的人都带过来。尤其那个姓刘的老头儿不能落下。” 那护卫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因时娘子状若癫狂,大首领不得不叫人控制住她,够烦的了,实在是没有心情听这个妇人在这歇斯底里的跟人算旧帐。 就在剑拔弩张的这一刻,大首领双耳耸动,听到远处树林中沙沙声作响,由远极近,声音快速的靠近。 大首领心中一震,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蛇群。 铸造坊的外围在大阵边缘的蛇窟出豢养着成千上万条各色各种的毒蛇。有专门的养蛇高手在蛇窟驻守,负责看管着蛇群。 蛇群也从不会离开蛇窟附近五里之内。算是铸造坊一道非常厉害的屏障。 可这个声音,令大首领头皮发麻。 蛇群来到这儿,这就意味着养蛇人已经失去控制,或者养蛇人已死,蛇群失控。 成千上万条毒蛇一旦失去控制,这里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通统都要葬身蛇腹了。 大首领来不及细想,面具后的脸已经惊惧到了极点。厉声喝道:“身上带着雄黄的断后,快,其他人退到剑炉去。” 有些耳力好的护卫也已然听到了蛇身穿梭在草地上发出的声响,都是不约耳同的后退半步,脸现惊惧之色。 赵棠棣却是心中一动,在心里算了下时日,刚好是与养蛇人约定的日子。看来,眼下的危机倒是可解了。 大首领身形闪动之间,伸手一把抓向赵棠棣,想将他掳走再说。 可赵棠棣眼见救兵已到,岂容他逃脱?在他手掌抓来之际,猛地一个闪身,居然径直朝着蛇群响动的方向逃去。 大首领一怔,怒道:“你找死!”跟着纵身去追。 赵棠棣虽年幼,习武时日却已经不短了,轻身功夫十分厉害,抱着谢昭昭几个起落间已然来到丛林边缘。 大首领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给甩在身后,不由得心生恼怒,发力追至赵棠棣身后,抽出佩剑向他后心便刺。 一剑刺出眼看着剑尖就要触及那猖狂小子的衣衫,耳中忽然捕捉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哨子声响,跟着,眼中青影一闪,心中一紧,不由得后颈的脖子发凉,汗毛直竖,常年的游走在刀尖剑口上,对危险的感知尤其敏锐,他腰上用力,脚跟一个旋转,抽身回撤,想要躲过那道青芒。 然而,他的身手再快,也快不过那道鬼影儿般的青芒,手腕上一痛,跟着一麻,手中长剑啷当落地,还未来得及去看那青芒为何物,一瞥间自己的半边手臂高高肿起,已然在瞬间失去了知觉。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那条胳膊了,仿佛那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谢昭昭的小脸儿从赵棠棣的臂弯处探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支碧油油的竹笛。 大首领的眼神与谢昭昭的眼神对上,看到那小丫头嘴角含着一抹微笑,眼中闪着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 赵棠棣却长长的舒了口气,问道:“昭昭,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谢昭昭从口中取下竹笛,嘿嘿笑道:“没事了,放我下来。真没想到这驱蛇之术这么容易学,王仲才老爹的技术真不是盖的。” 这时刘阴阳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手拎着灰色袍子的下摆,一手扶着胸口,离赵棠棣还有百步远的时候,仿佛实在是跑不动了,弯下腰去,一手拄着膝盖,喘着粗气叫道:“小丫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谢昭昭挣扎着从赵棠棣怀里下了地,站稳了,抻了抻自己的小腰,冲着刘阴阳叫道:“我没事,师父!” 谢昭昭答完师父的话,又转眼去瞧大首领,见那厮正单手取了药粉往手腕的肿胀处拼命的撒着。 谢昭昭慢悠悠地道:“你这治蛇毒的药粉不好用的。你是想要手臂还是要命?要手臂呢,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呆着就好。要命呢,你就忍痛挥剑斩一臂,命就保住啦!” 大首领眼神凌厉的瞪着谢昭昭,手上动作不停,果真探出脚尖将落在地上的长剑挑起,接在手里,一剑挥向自己那条中了毒的手臂,在上臂三分之一处一剑斩落。 谢昭昭呀的一声尖叫,眼睛一闭,不忍看到鲜血淋漓的画面,实在惊悚。 过了一会儿谢昭昭再睁开眼睛,见那大首领已然用从身上撕下来的布条将断臂处扎紧,脚步踉跄了几下,仰头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谢昭昭叹了口气,道:“真是个狠人,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想跟你说,我这里有能解蛇毒的解药。我只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好。真是的,白白的切了一条手臂下去,这回好,变杨过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那大首领走过去,蹲下小身子掰开他下颌,将一包药粉全部倒了进去。又向他断臂处撒了些从赵棠棣护卫那里要来的止血药粉。 刘阴阳终于是喘过一口气来,上前一把拉住谢昭昭的手腕,把了把脉,眼中露出惊喜,道:“小丫头,你闭上眼睛,试试再运转下巫咸经,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谢昭昭有些丧气,道:“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上回您老还说我已经突破第三层了呢,我可我觉得还不如在第二层呆着呢。一点没长进不说,连个小秘境都维持不了。分明是越来越完蛋了。” 刘阴阳目光急切,道:“你这丫头怎么不听为师的话呢!叫你试试你就试试,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第153章 谢昭昭翻着白眼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按照师父说的闭上了眼睛运行起巫咸经。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分,谢昭昭大眼睛猛地睁开,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刘阴阳立刻凑上前去,神色凝重,他不能确定自己预料的是否正确,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谢昭昭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得一声鬼叫般的声音响起:“蛇!我的蛇怎么都不见了呢?” 赵棠棣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养蛇人,也就是王仲才的老爹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昭昭,一张老脸惊恐万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众人不解,刘阴阳却是在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拉住谢昭昭,兴奋的一张老脸褶子似乎都聚集到一起开了大会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急道:“小丫头,快,快跟师父说说,你的小秘境是不是可以引渡活物进去了?” 谢昭昭一怔,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发觉的确正如师父所说的,她刚刚集中精神运起巫咸经时,的确小秘境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引渡活物又是个什么鬼? 刘阴阳嘴里念念有词,叽哩咕噜的念了一大段,旁人也听不明白他叨咕的什么意思。 可谢昭昭却是不由得大眼睛猛地一亮,跟随着刘阴阳将巫咸经的第六段默背了一遍,突然她感觉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地方的山石树林与现在她所处之境没什么不同,只是,那消失不见的蛇群聚在一众,乌泱泱的看得人心里发麻。 谢昭昭这才明白了师父刚才问话的真正意思。 刘阴阳搓着一双大手,显得有些兴奋过度,脸上潮红,道:“小王爷,这下子咱们的难题解决了,运输的问题,昭昭一个人就可以办得漂漂亮亮的,根本不用去渡地下河了。老夫这两日按照小王爷的意思,探了地下河道上千余米,今年雨水大,地下河水位涨得太猛,强行渡河,势必九死一生。如今昭昭实力大涨,无论是人是物都可以引渡到她的小秘境之中,带出去。” 刘阴阳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小王爷,这铸造坊的环境老夫也仔细的研究过了,要想全部搬离此处怕是行不通,当初朝廷选定此处作为铸造坊,选址时是有过多方考量的,那处地下河水,可不仅只是一个隐秘的运输通道那样简单。经那河水冷却,淬炼出的兵刃强度硬度都可提升数倍。看来,铸造坊搬迁一事并不可行。” 养蛇人根本听不明白刘阴阳师徒俩在说什么,他的脑子还停留在他那些老伙计突然之间消失的震惊当中回不过神来。 赵棠棣却是眼中精光暴闪,谢昭昭这个新技能可真是用处太大了,这不是意味着,昭昭随着带着一个可移动的大型储藏库么? 刘阴阳仿佛看出了赵棠棣的心思,忍不住撇了撇嘴,鄙视了一下赵棠棣的没见识,轻声道:“你觉醒了上几世的记忆,还没明白,昭昭现在的造诣实在是不值一提。当初丰沮玉门是怎么创造出来的?巫咸大人用七面灵龟之鼓以巫咸经之法力硬生生在凡界之外开辟了一个丰沮玉门的仙界出来,那才是旷世之能。这一丁点的能耐算什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赵棠棣十分不服,道:“师父那么厉害,师父再创造一个丰沮玉门出来给你徒儿打个样来瞧瞧!” 刘阴阳一噎,冷哼一声,不再理这个不敬师长的臭小子。 而正在此时,通往铸造坊的山坳里,足足上千人的军士正在王大少爷的带领下打着转转。已经转了两天两夜了,却依然摸不到进入铸造坊的那条小路。 王大少爷随手砍断一蓬挡路的带着尖刺的灌木,怒道:“奶奶的,这个破地方搞这么隐秘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西北道十五城,哪一寸土地不是我王家的?犯得着缩头缩脑的藏着掖着么?” 王大少爷的长随一见主子发火,缩了缩脖子,故意慢半步,狠怕这个时候触了主子的霉头找挨揍,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为妙。 可是,长随的脚步刚一迟顿,还没来得及错开半步的距离,便听自家主子斜眼看过来,猛喝:“你个杀才,你往哪里躲?本少爷叫你花些心思将入坊的路径摸清楚,你这狗东西给本少爷报说已然摸清了道路,道路在哪里?我看你是皮子紧了,竟然敢糊弄起主子来了,再给你一个时辰,若是再找不到入坊的路,本少爷剁了你喂这山里的野狗。” 那长随吓得一个哆嗦,他半点不怀疑自己主子的说话,若是再找不到进坊的路,他一定会被剁了喂野狗。 长随战战兢兢地道:“少爷,奴才上回是跟着铸造坊里的梁副将来过的,路线图奴才也是画得十分仔细。坊外的护城阵怎么个解法梁副将也一一跟奴才解释的清楚明白。可是,可是,明明奴才还是按照从前的路走过来,这地方却跟从前不一样了。少爷,难道,咱们遇上了鬼打墙么?” 王大少爷心下也是不禁一寒,鬼打墙?这个他倒是听说过,可一看这艳阳高照的日头,就算树林里有枝叶蔽日,可那枝叶间洒下的阳光依然绚丽,骂道:“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打墙?再胡说八道盅惑军心,本少爷现下便一刀劈了你个狗奴才!” 王大少爷此时的耐心已经基本耗尽了。他爹西北道直隶总督王骥骜伤势严重,根本无法治愈,这个时候他作为长房长子不立刻接管家族事务,若让老二老三占了先机,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王氏家族的田产、地契、铺面的帐目已经被他派人接管了,只有这个最为神秘的兵器铸造坊还没有掌握在他手中,这让他寝食难安。他实在后悔,父亲只是清醒了那么一会儿子的功夫,便下令将铸造坊交于那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手中,当时他以为父亲身子已无大碍了,在父亲数十年的淫威之下,他听话的亲手将令牌交到了那死丫头手上,现在每每回想起那一幕,都叫他呕的要死。 第154章 王大少爷怒从心头起,挥起手中的马鞭朝着那领路的奴才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那长随 哪里敢躲,硬生生的挨了几鞭,痛得嗷嗷直叫。嘴里不停的讨饶。 一行几十号人在山里转来转去的,带的干粮已经吃光了,偶尔打些野味充饥。这个时候天气渐渐转冷,已是初冬季节,山里能吃的野果根本没有,动物也在准备过冬,似乎都已经销声匿迹了,能打到的野味也是越来越少。 王大少爷又饿又累,想放弃进入铸造坊回去却也是不能了,因为路没有了,进山的路没有,出山的路同样找不到。他们仿佛已经被困死在这儿,毫无生还的机会了。 王大少爷原本生得方脸大耳,颇有几分气势。在山里转了几日下来,身上的华服被树枝刮破数处,布条参差不齐长长短短的垂在身上,脸上汗水和着泥,这副尊容与街上的流民乞丐不相上下了。 一支队伍就是这样,一旦打头人的士气没了,整支队伍也就土崩瓦解了。 王大少爷带的这支号称总督府的精锐护卫队已经人心浮动,人人恐惧死亡,这时只要有一个人有异动想要逃离,立刻便会树倒猢狲散。 正在这些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之时,只听那被抽的体无完肤的长随忽然一声怪叫,手指颤抖着指向远方:“鬼!鬼啊!”叫完再也顾不上他家主子的威严,从地上爬起身来掉头便逃。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人好似鬼魅般,从山体的岩石中走出来。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还有一些人影若隐若现的在岩石里走动,然后,转眼间便从山体中挤身而出。 王大少爷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害怕,只是惊讶的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 直到一个纤细的小身影从岩石中走出来,王大少爷忽然松了一口气,别人他没看出来是谁,但这个丫头化成灰他都认得,这不就是那个他爹与外室生的私生女儿王采儿么? 谢昭昭待所有人和货物都出了铸造坊的保护阵,这才收了小秘境。她呼出一口气,这次使用小秘境居然没有后遗症,没再头晕脑胀的要死要活,觉得心中实在是舒坦。要不然,每用一次小秘境都那么难受,搞得她都想把这个技能点给废了。 王大少爷原本一看到王采儿就欲上前将令牌要回来,却看到奴隶们拉着一台台的车,车上面盖着的油布被风吹起,里面竹筐里满满当当的兵器闪着寒光刺得他眼睛一眯。 他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兵器的数量巨大,应该是铸造坊中所有的库存了。如此一来,铸造坊岂不是被清空了?再要造出上好的兵器来还不知要多少时日。 况且他手下管辖的一万兵士兵器老旧,他曾几次跟父亲申请索要换掉,却被驳回请求。如今看到如此庞大数量的上乘兵刃,眼睛都冒着绿光。 他再也顾不得找王采儿算账,快步冲上前去,大叫道:“我乃总督府大少爷,总兵官何 在?” 受命驻扎在铸造坊负责安保的副总兵梁天佑闻言上前来,施了一礼,道:“卑职梁天佑 见过大少爷。”他在总督府见过王大少爷几次,虽然眼前这位爷衣衫褴褛状似乞丐,但他还是认得出来,这位少爷是真的王大少爷,不是冒名顶替的。 王大少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命令道:“带上这些东西和所有人,随本少爷回府。” 梁天佑却是不动,只是用眼角扫了一眼站在侧方的靖王爷赵棠棣。他与欧冶剑魂已经愿意投靠靖王爷,他深知这批兵器的重要,自是不能再由得王大少爷做主。 王大少爷见梁天佑不回答也不动,立刻双眼一瞪,道:“怎么?本少爷的话你没听清?” 说着,他忽然心中一动,难道是这梁天佑已经被王采儿给收买了?只听王采儿的话?又在一瞬间他否定了这种想法,觉得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还没那份能耐。但一想起王采儿手中的令牌,他便又是一阵心塞。目光看向王采儿,道:“四丫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交出令牌,以后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王采儿却没答话,依然用一双漂亮的明眸看向身旁的赵棠棣,嘴角一翘,对着她这个名义上的兄长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赵棠棣从人群中走出,来到王大少爷面前数步外站定,慢悠悠的自怀中取出令牌向王大少爷扬了扬,淡定地道:“大少爷要的是这块物事么?实在对不住,这东西现在本王手里,它早已易主,成了本王的囊中之物。这整个西北道十五城也同样跟着易主了,再也不是你王家的,而是我赵棠棣的。” 王大少爷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皱着眉头,双目有如毒蛇般盯着赵棠棣那张尚显稚嫩的脸,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你,你是靖王殿下?” 赵棠棣下巴一扬,道:“如假包换!” 得到肯定的答案,王大少爷脸色剧变,脱口而出:“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你不是还在路上么?” 王大少爷心念电转,忽然口气一转,喝道:“梁天佑,你司职铸造坊副总兵,如今有贼人冒充皇亲国戚,在此招摇撞骗,还不与我拿下!” 安国公世子此时也从人群中走出,向王大少爷拱了拱手,道:“王大少爷可还记得在下?” 王大少爷瞧了一眼安国公世子,点头道:“世子有礼了!”此时他却没有心情与安国公世子客套,正要再催促梁天佑动手拿人,却听安国公世子笑道:“大少爷眼力果然不错,这斯冒充靖王,实是胆大包天,本世子愿为大少爷代劳,拿下这无耻之徒。” 赵棠棣转头瞪着安国公世子,心想这浑蛋是真不要脸,瞪着眼睛说瞎话。两人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居然指正自己是冒充的!赵棠棣真是恨不得掐死这厮! 第155章 王采儿却是一双星辰般的大眼扫了安国公世子一下,面上不无波,没有任何情绪一般对谢昭昭道:“方才那些毒蛇呢?放出来!” 谢昭昭一怔,旋即明白王采儿的意思了。心道这小姑娘看着弱不禁风的,倒是个狠角色。方才在小秘境里,他们这一群人都被成千上万条毒蛇吓了个半死。她都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个大杀器呢,被王采儿一提醒,立刻小嘴一裂,笑得十分灿烂。 王大少爷正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在这里将这些觊觎他王家家当的贼子们一网打尽了。如今父亲已是个将死之人,再也不用受他限制了。就算父亲其他几个庶子能抢得一分家产,那也是王家正经的儿子,可眼前这个外室女是个什么东西?她得了哪怕半分家产,自己心里也是难以忍受的。 还有这个靖王赵棠棣,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竖子而已,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从虎口夺食。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就算这西北道十五城是他的封地又能怎么样?王家盘踞西北多年,苦苦经营,岂能白白便宜了这个毛头小子? 可是,当他看到不知道打哪里蹿出来数不清的长短不一,粗细不同,颜色各异的毒蛇时,立刻双腿打颤,吓得心胆俱裂。他哆哆嗦嗦的指着源源不断向他们这边涌来的蛇群,声音都变了:“快,快,护主!护主!你们这帮狗奴才,还愣着干什么?上啊!杀了那些该死的畜牲!” 养蛇人也是认得王大少爷的,这么多年受王家控制,他是既恨且怕。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一边想着杀了这个人报仇,一边又带着多年的恐惧心理不敢动手。 谢昭昭却没有什么顾虑,她知道如果不先下手为强,自己这边人手单薄,安国公世子一定也会趁机落井下石的。也只是一念之间,她抓起脖子上挂着的竹哨放在唇边学着养蛇人的样子吹了起来。 那哨声虽然不如养蛇人熟练,却也足够驱动蛇群,令蛇群接受简单的指令,比如进攻,撤退之类的。 王大少爷带来的百来号护卫的确是高手,见蛇群涌来,不退反进,扑入蛇群挥刀杀将起来。 可是他们再勇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蛇群实在是太过庞大了,他们百十号人在闪转腾挪间还是有人因为迟了半分,或者是为了救同伴而遭遇蛇口。 谢昭昭见画面太过残忍,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大叫道:“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蛇群便不会再攻击你!不想死的,立刻,马上,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可是,树林里各种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她那点小小的稚嫩的童音哪里能盖得过这么大的声音? 赵棠棣深吸口气,气沉丹田,放开声音将谢昭昭的话又重复了两遍。 瞬间,那些没被蛇咬,还在与蛇战斗的王府的护卫们纷纷扔出手中的虎头刀,举起双手来。可是,他们还是害怕那些瘆人的蛇群会继续攻击,满眼的惊惧,紧紧的盯着蛇群。 蛇群随着清脆悠扬的哨声突然间静止不动了。 谢昭昭在骨子里是敬畏生命的,从来不会像这里的人那样视人命如草芥。她一见那些护卫投了降,立刻取出蛇药来,朝着最近的一名护卫抛过去,道:“快,救人!把药粉撒在伤口上。凡是挨了蛇咬的都把药给上了,要快!” 那护卫狐疑的看了谢昭昭一眼,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干嘛的,但此时性命重要,也顾不上去验证谢昭昭的话是真是假了,一咬牙,拾起药包打开,先给自己的手臂伤口上撒了药粉。然后将药粉交给身边一名没有受伤的兄弟,叫他快些救人。 赵棠棣目光如刀冷冷的扫视一圈儿。 王大少爷心有不甘,却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蛇群,脖子一缩,还是怂了。 其他人更是禁若寒蝉,不敢吱声。 赵棠棣最后将目光定在安国公世子的脸上,厉声喝道:“余谷风,你余家世代受我大宗朝恩典,你曾祖父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为你余家博得国公之爵位,世袭罔替,举目我大宗朝,也难有哪个世家大族有如此荣光。可你,承袭爵位却不思报孝朝廷,为君分忧,犯上作乱,居然企图谋朝篡位,你好大的狗胆!” 安国公世子却是邪魅地一笑,冷哼道:“你们赵家上上下下,世世代代都是无耻之徒!当年我曾祖随你祖上建功立业,那赵难亲口立下重誓,若得天下,愿与我曾祖平分天下,共享富贵。可是,他登基之后呢?一个安国公的封号便打发了我余家。” 赵棠棣一噎。这件事情他也听宫里的老人提起过。当然,此事在正史上时没有记载的。太祖皇帝登基后重修史书,自不会将他的昔日的这段口头承诺给记入史册。 赵棠棣觉得,莫说口说无凭的事情,就算真有此事,那也是过了两百多年的事情了。大宗朝历代皇帝对安国公府还是称得上恩赏有加的,就为了这么一个口头上不知真假的诺言,犯得着处心积虑的有好日子不过,非得造反吗? 反正赵棠棣是理解不了安国公世子余谷风的想法。 赵棠棣懒得在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上纠缠不休,便转移了话题:“现下本王能立刻要了你的小命,你信是不信?” 余谷风却只是一笑,淡淡地道:“哦?是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皮鼓,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东西是假的,真的我已经藏在一个这世间没人能够找得到的地方,你还能立刻要了本世子的小命么?” 赵棠棣气结,道:“你胡说!明明昭昭是用过的,这东西哪能有假?” 余谷风笑道:“谁告诉你那小丫头用时是假的了?我是说现在本世子手里这个是假的。杀了我,你们一辈子也别想找到那个真的。七面灵龟之鼓,缺一面会是什么后果呢?嗯,本世子倒是很好奇,你们只能得到六面,就缺这一面,会怎么样呢?” 第156章 刘阴阳咳了两声,打断两人的谈话,对余谷风道:“世子怕是误会了余家先祖的用心。余家先祖根本就不屑与赵家先祖争这一隅江山。你余家的江山在当初的丰沮玉门,坐拥一座灵山,一座灵山的疆域何止百倍于这大宗朝的疆土?更有无数门徒弟子,治下臣民皆不是肉体凡胎。唉!老夫现在说这些,怕是世子也不能明白十之一二。不过,老夫倒是想提醒世子,世子受你余家先祖遗训寻找七具灵龟之鼓,那么,咱们就不是敌人,而是同路之人。” 安国公世子闻言一下子陷入深思。 刘阴阳见安国公世子余谷风的模样有松动,便趁热打铁,他也害怕这位狠人一旦与王骥骜长子联手,己方人手不足把小命搭在此处,便又接着说道:“你父亲起事后兵败给你留下一具灵龟之鼓,你在古井女尸身上又得到一具灵龟之鼓,你手中一面悬鼓,一面扁鼓。你只知道其中一面悬鼓乃是月且古国国君的信物,却不知七面灵龟之鼓实是进入丰沮玉门的关键。我们这些人与你一样,都是为了回到丰沮玉门在寻找七面灵龟之鼓。” 王大少爷听两人唧唧歪歪的说了一堆,可他根本听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正要发作,却瞟了一眼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这群人的毒蛇,又怂了。 王采儿站出来,对王大少爷道:“令牌不在小妹手中,兄长想要回令牌已是不能,不如这样,小妹随兄长回去见父亲罢。” 言罢,又对安国公世子道:“世子若是还想向父亲提亲,便也一同来罢,若是改了主意,请自便就是了。” 安国公世子一听这句不咸不淡毫无感情的话,便是心塞得要命,像是吃了苍蝇,吐不出咽不下来,恶心得要死。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一件物事?想要便要不想要便抛到一旁么?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原本与她私订终身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连日来在铸造坊的相处之中,他鬼迷心窍似的心思在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变得对她感兴趣,且患得患失起来。 安国公世子尚未回答,只听王采儿又道:“哦,对了,还有,你若是提亲,那什么灵龟之鼓的小玩意儿,便算是聘礼。” 安国公世子心里一咯噔,心思一转,便知道她一定是代赵棠棣索要的灵龟之鼓。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这东西,而赵棠棣却是志在必得。 赵棠棣忍不住看了一眼王采儿。王采儿却连瞧都没向他这里瞧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谢昭昭却在一旁用手肘碰了碰赵棠棣,轻声道:“你这小表姐是替你要的?她对你还真是一网情深啊!” 赵棠棣瞪了谢昭昭一眼,没吭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采儿歪着头直直的盯着安国公世子,大眼睛眨了两下,道:“怎么?舍不得?哦,既然舍不得那就算了。”眼光从安国公世子面上移开,再也不看一眼,转头对王大少爷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地道:“咱们回府!兄长先请!” 安国公世子看着渐渐远去的那抹倩影,胸口起伏不定。最后还是没能坚持住,对着手下叫了一声:“走!”追着王采儿一行人而去。 刘阴阳也将押运车马的奴隶们组织起来向山外走去。 傍晚时分,一行人马来到景州城外六十里处的驿馆。 此处驿馆分官驿和私驿。 官驿的巨大招牌红漆黑字十分显眼。 刘阴阳打了手势叫所有人停下来,与赵棠棣商量:“王爷,咱们不能入景州城。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安顿下来,派人给太后娘娘传消息,等太后娘娘凤驾到了,再一起入城。咱们现在这些人人单势孤,从铸造坊带出来的那些人不能用。那王骥骜虽然现在尚在病中,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势力还在,不能让王爷涉险。” 灼华先生也同意刘阴阳的意见。 于是,一行人离开官道,由灼华先生领路,向二十里外处的一座村落行去,打算到那里先落脚,然后等待太后娘娘凤驾到来。 而与此同时,太后娘娘的凤驾距离景州城也不过两百余里的路程了。 赵棠棣派出去的信差刚出发不久,便在官道上遇到了太后娘娘派出的探子。 两人皆是宫中挑选出来的侍卫自是相识的,各自快马加鞭的相向而行,却在一错身间彼此同时认出了对方。 两人同时勒马停下来,相互道了声辛苦之后,交换了情报。 赵棠棣并没有等多久,三日后,与母后凤驾在官道上相见了。 太后娘娘已经对赵棠棣进入西北道之后的所作所为有了大致的了解,真是又生气又心疼。一把抱住儿子哭了好半天。 赵棠棣也知道自己让母后担心了,只得低声下气的哄着母亲:“母后,您看,儿臣这不是好好的么?既没缺胳膊少腿也没缺鼻子少眼睛的,儿臣好好的,母后不要哭了!” 太后娘娘与靖王爷一行来到景州城外的官驿时,远远的便见一群身着文武官员服饰的臣子们在官驿外列队等在那里。 赵棠棣一怔,心说这王骥骜和他那群狼一样的儿子们转了性了?心甘情愿的交出西北道的大权了么? 赵棠棣摇了摇头,觉得不大可能。自己想的太美好了。 待到得官驿前,太后娘娘下了凤辇,劳夫人在一旁搀扶着她。赵棠棣也下了马来到太后娘娘面前,行了礼,方要说话,便听劳夫人微微一笑,朱唇轻启,道:“殿下是不是想问西北道这些官员是怎么回事?殿下不必费心琢磨了,这是奴婢派人做的。奴婢在西北道也是有几个派得上用场的暗桩的。那王仲才不过是奴婢布下的暗桩之一,小角色而已。早在一月前奴婢便派人通知所有暗桩了,娘娘和殿下奉旨接管西北道,他们务必在娘娘和殿下入城之前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们能拉拢的均拉拢了,不能拉拢的,呵呵,能陷害的陷害了,不能陷害的便毒杀了,至于杀不了又陷害不了的么,留给殿下练手罢。” 第157章 景州城总督府衙后院。 王骥骜悠悠转醒。他因为烧伤严重,伤口感染,发了几日高热。 总督府的大夫和全景州城稍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被找来,聚集在总督府后宅的一所偏院里。吃住都在偏院,不允许私自出入。换句话说,这二十几号大夫被总督府给软禁了。 二十几人是人心惶惶,他们心知肚明,一旦王骥骜咽了气归了天,他们这二十几个人能竖着走出总督府的廖廖无几,所有人都要给总督大人陪葬。这总督大人就是西北道十五城的皇帝! 王骥骜的继室夫人足足比王骥骜小了二十岁。她比这府里任何人都害怕老爷撒手归天。她的两个孩子年幼,她一介妇人,没有老爷的照拂,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总督府里活命,真是难如登天。 小夫人守在王骥骜的病榻旁,双睛哭得已是红肿不堪,犹如两只熟透的烂桃子,拿着帕子不停的抹着眼泪。 小夫人心里清楚,府里的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三人不停的轮番来探视老爷。根本不是什么孝心,之所以到现在老爷的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还没对自己母子三人动手,就是害怕老爷病情转好,一旦老爷病情恶化,无力回天,她们母子三人的死期也就到了。 门外传来小厮低声的禀告:“夫人,大管家有要事求见老爷。” 小夫人看了眼床上的老爷,抽泣道:“告诉他,老爷睡着,见不得外人。有什么事叫他们去衙门里找副总督李大人商量。”她想李大人是老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向来以老爷马首是瞻,无论什么事,总会为老爷着想的。 却听门外大管家大声回道:“夫人,就是副总督李大人吩咐在下,请夫人早做打算。如今城里大大小小二十几名官吏都已倒戈,俱结集到城外六十里官驿处迎接靖王爷和太后娘娘鸾驾。这西北道怕是要变天了!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已私下里派人瓜分了数处田产、铺面和上百处各色作坊。就连山里的两处矿脉也已被大少爷的人强行接管了。王氏家族的长老们也纷纷跳出来,说总督府私占了不少王家祖上的家业,为了公平起见,要咱们府里将祖产全部归还,再由族里按族规重新分配。” 小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她本就不擅经营。若是后宅里的妇人们勾心斗角倒也能对付一阵子,可这王氏家族里和府衙里的事情,她就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了。 小夫人只觉得她的天要塌了。于是,凑近床榻前,伏在老爷床头哭得是死去活来,一边哭一边低低的碎碎念:“老爷啊,您可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子啊!妾身和孩子们舍不得您啊!您这还没走,那些个杀千刀的就在一旁虎视耽耽的盯着呢!他们要分了咱府上的家当,老爷,妾身和两个孩子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也不知道是王骥骜听到了自己小夫人的哭诉还是半个时辰前灌下的那碗药汤起了效,居然张开了双眼,双目无神的直勾勾的看着年轻漂亮的小妻,嗓子如破铜锣般嘶哑难声:“夫人,水!水!” 小夫人抹了把眼泪,立刻高兴起来,听到要水,尖声叫道:“快!快!给老爷倒杯温水来!” 在一旁守值的小丫头立刻跳起来侍候。 王骥骜喝了水,有了些许的精神,问道:“方才外头是不是福生过来回话?”福生是王府的大管家。这王府的大管家虽然在总督府里是奴才,但在外人眼里,那可是个大人物。走到哪里都会被尊称一声大管家,也只有王骥骜还是叫他原本的小名儿福生了。 小夫人脸色一变,眼神闪躲,遮掩道:“老爷身子还未大好,就先不要管这些小事了。大管家和李副总督会处理好一切的。妾这就安排小厨房将莲子粥端过来,老爷一定是饿了,先吃些粥水暖暖胃最是要紧的。” 王骥骜却眼睛一眯,便要发火。 小夫人吓得身子一抖,不再敢遮掩,嗫嚅着道:“方才,方才是大管家有事要禀。” 王骥骜低声喝道:“叫他进来。” 小夫人还想再拦一下,遇到王骥骜暴怒的眸子,缩了下脖子,还是乖乖的将大管家给叫了进来。 当王骥骜听了福生的禀报后,怒极攻心,一口气没憋上来,嗷的惨叫一声,又昏死了过去。 院子里随时候着的两名大夫立刻被叫到屋子里来,给王骥骜诊了脉和体温,又换过了伤口上的药膏。 另一名大夫掏出银针,在王骥骜的人中穴和头顶百汇穴上插了两针,片刻之后,王骥骜又清醒了过来。吩咐道:“去,把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和李副总督都叫过来,老夫有话要问。” 一名小厮领命而去。 小夫人方要问两名大夫,老爷情况怎么样,却见其中一名大夫向她使了个眼色,欲言又止,然后用眼神示意小夫人随他出去。 到了外间,小夫人连忙问:“老爷病情如何?如今人已经醒了,是不是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了?” 大夫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呃,夫人,总督大人他,他连日来高热不退,身上的伤口已是大面积化脓,即便我们二十几人使出看家本事,也是无力回天啊!” 小夫人泪眼婆娑,十九不信,只道:“怎么可能?明明老爷已经清醒了,还要水喝!” 大夫道:“夫人,总督大人这片刻的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依老夫看来,总督大人的大限也就在这几日了,夫人还是提前有所准备为好啊。” 小夫人把银牙一咬,这会儿子也顾不上老爷了,立刻回到自己院子里,叫来心腹的嬷嬷和丫环,要她们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行囊,将两位小少爷连夜送走,送回她的娘家去。两个孩子太小,她没有那份能力护他们周全。把他们送走了,她自己也能破釜沉舟与那三个狼子野心的继子争上一争。 第158章 王府的三位少爷和李副总督四人围在王骥骜的病榻前。四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是真正的为将死的王总督伤心难过。 李副总督强自压制下心底那蠢蠢欲动的窃喜,向王骥骜行了礼,道:“大人,可是好些了?观大人精神较前些时日强健了不少,想来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康复如初了。大人不必为公事烦扰,自有属下为大人分忧。” 王骥骜的副手被他左三茬右三茬的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但凡有一点不顺他心意的,必定不出一月,便会被革职查办。 这位李副总督也算是能人了,在王骥骜手底下做副手已经三年有余了。他从不敢对上司忤逆一星半点,人又善于拍马逢迎,十分的长袖善舞,这才是任期最长的一位副总督。 王家三位少爷从来只当李副总督是父亲身边养着的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狗,并不把这个小人放在心上。 王大少爷不等李副总督说完话,便插口道:“父亲,有什么事自有儿子为父亲分忧,多年来儿子受父亲教诲,对大多政务都有了解,父亲一直重视的农耕,兵事,水利,赋税儿子都尽心学习,如今也是学有小成,能为父亲分担一些了。” 二少爷和三少爷自也不甘落后,纷纷表达了自己也有两把刷子,为父亲分忧不会输于大哥。 王骥骜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锋芒,阴鸷的目光一扫面前的四人。 四个人不由得条件反射似的不约而同的瑟缩了一下。王骥骜积威已久,还真不是一时半刻能把四人的心理阴影给轻易清除的。 王骥骜嗓音有如破败的风箱一般,似乎每说一句话肺子都在不停的漏气,十分艰难。他对王大少爷吩咐道:“本督若有个三长两短,允许夫人改嫁他人。你们三人要善待幼弟。家产中四成由老大继承,其余五成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还有采儿平分,还余一成由其他几个未出阁的庶女平分了,给她们做嫁妆。这些事情就由管家和李副将帮忙执行。” 老二老三互望一眼,心中不服,却也不敢直言,只得点头应了。 大少爷却是拧着眉头道:“父亲,家产事小,我们兄弟几人自是互让互谅的,只是您这身体欠安,族中事务一直由二叔祖代为管理,二叔祖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啊。父亲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王骥骜哼了一声,他自己的大儿子在打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只不过,王氏家族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兴旺牢固了,他就算把族长的位子强行传给自己的儿子,只怕族中那几位白胡子老头未必就能顺了他们父子的心意。 王骥骜还是决定扶儿子上马,道:“嗯,老大,你派人去请族中长老们过来。就说,本督有话要对他们讲。” 王大少爷心中一喜,忍不住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应了一声便出去安排人了。他推门出来,却见自己的长随正在院中负着手不停的画圈圈,不悦地道:“什么事?” 长随一见,赶紧上前施礼,贴着他耳朵道:“少爷,咱们派出去的人被另两伙人给伏击了,四少爷五少爷下落不明。” 王大少爷眉头拧成一个川子,压低声音道:“你说什么?另两伙人?怎么是两伙?是二少爷和三少爷的人?” 长随却摇头道:“看着不像咱们当地人,奴才看着其中一拨倒像是南蛮子,另一拨人却是北边的口音。” 王大少爷想了一会,没想明白能是谁半路截他的胡。沉吟片刻,道:“此事容后再说,只要老四老五回不来就暂且不妨事。两个小崽子想要活命也非易事。你先带人去族里将那几个老不死的接过来,要快。有不听话的,用强直接掳来便是,不必给几个老不死的留颜面。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情,也用不着再忍气吞声了。” 与此同时,王采儿从安国公世子的手下那里接回王府的四少爷和五少爷。 安国公世子余谷风本以为帮了王采儿的忙能得到点夸奖,结果王采儿面无表情的领着两个孩子便走了,连句谢谢都没说。 余谷风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冻僵了似的,眼角眉梢都是冰碴子,指着王采儿纤瘦的背影,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枉我如此下功夫帮你!” 王采儿这时却是回眸一笑,她长得并不算多绝色,但笑容却很是有感染力,道:“你我还分什么彼此?你帮我不是应该的么?” 余谷风气鼓鼓的腮帮子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心里便熨贴了,心中大喜:“这丫头这话什么意思?她是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么?自己人!哈哈,这可真是一个好兆头呢!” 小四和小五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这两天跟着奶嬷嬷被一群护卫护送出城逃跑,没跑出多远就被几轮追杀,护卫死光了,奶嬷嬷也搂着小哥俩咽了气。眼见着杀手那血淋淋的屠刀就要从脑袋顶上劈砍下来,两孩子都吓傻了,连哭都忘记了。 王采儿并不是圣母的性格,人也不算太善良,但她还是不忍心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被他们的兄长杀死,手足相残,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王采儿叹了口气,柔声的哄着两个受到严重心理创伤的孩子,给他们梳洗,喂他们吃饭。 直到次日,两个孩子才算有了一丝丝的生气,小四毕竟稍大一点,眼神终于能聚焦了,看着这个昔日里冷冰冰的四姐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惹得小五也跟着哭得眼泪鼻涕齐飞。 两个孩子开始哭喊着要娘亲。 王采儿这下子麻爪儿了,严格意义上讲,她自己也还是个尚未及笄的毛丫头片子,哪里会照顾小孩子? 余谷风倚在门框上看着王采儿小小的人儿手忙脚乱的哄着另外两个更加小的人儿,就觉得这画面看上去很有趣儿,脑子里不自觉的就在想日后若是采儿为他生下几个儿女来,是不是就是这样子哄孩子的?心中那份最深处从不曾触碰的柔软突然就动了一下下。 余谷风有些失神。 第159章 赵棠棣以雷霆手段快速接掌了西北道的政权。 王骥骜在得到消息后,咽下不甘的最后一口气,与世长辞了。 原西北道的官员们各怀心思静观其变。所有人都不敢喘大气,对这位年纪尚幼却手段毒辣的靖王爷赵棠棣敢怒不敢言。 赵棠棣为了迅速控制局面,将王骥骜多年的经营连根拔起,开始大开杀戒。整个景州城处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每日里都有被抄家灭族的官员,景州城上上下下噤若寒蝉。 太后娘娘对此并无异议,她倒是觉得儿子做得很对。那些个不肯投诚效命的奴才留着何用之有? 谢昭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有着本能的对生命的尊重,这是打小便根深蒂固的世界观,无法改变,她也不想改变。 于是,头一次,谢昭昭与赵棠棣之间产生了巨大分歧,并因此大吵了一架。 谢昭昭气血翻腾,只觉得热血上涌,脸红耳赤地对赵棠棣吼道:“你还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那些官员该杀的杀了,何必要诛连九族?他们的家人是无辜的!尤其家丁奴婢,主子效忠谁是他们能管得了的?能少杀一人,你也少作一点孽!我知道以你的年龄和实力,要接管封地的确困难,不出些非常手段,难以震得住局面。可是,你也没有必要不问青红皂白的大肆造下杀孽?你瞧瞧你那双眼睛,你都杀红了眼,快变成杀人狂魔了!” 赵棠棣皱着眉头,愠怒的看着谢昭昭涨红的小脸蛋,他也是难以理解她为什么如此指责他?那些奴才又不是她的家人朋友,素不相识的,她有必要为了陌生人与他大动肝火么?他若是不能在西北道封地立足,这天下哪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赵棠棣盯了谢昭昭许久,才沉沉的说了一句:“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不过是本王随手救下来的一个孤女,谁给你的底气胆敢指责本王施政的手段?” 谢昭昭闻言怔愣在那儿,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呀!她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而已,她的确没有资格指责一位王爷如何治理他自己的封地。 谢昭昭默默的走开了。她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收拾了一下小小的行囊。然后,坐在床上仰望着外面高挂的太阳,心情极度失落。 要告诉师父么?请师父跟自己一同离开么? 谢昭昭暗自摇了摇头,她累了!只想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活过这一世,她没有远大的抱负,从来不想什么光复丰沮玉门的仙境,也没有想做神仙长生不老的欲望。 靖王爷这里不适合她,这里是权利的旋涡,是残酷的斗兽场。 她明知道就算赵棠棣被发配到西北道来,依然逃不过帝王家的明争暗斗。 谢昭昭长长的舒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眼神坚毅。 她推开房门,最后扫了一眼刚刚住了几日的小房间,然后轻轻带上房门。 谢昭昭一转头,却见秦娘子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生怕秦娘子出声引来旁人,忙将一根细白的手指放在口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秦娘子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身后拿出了与谢昭昭差不多的包裹,温柔的对谢昭昭笑了笑。 那意思不言而喻,她是想与谢昭昭一起走。 谢昭昭一双大眼里迅速溢满泪水,心中一暖。原来她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愿意与她福祸与共的。 秦娘子一把拉过谢昭昭的小手,带着她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一路躲开巡院的护卫,来到后花园的角门处。 这处角门似乎被弃用许多年了,门上的锁都是锈迹斑斑的。 可这根本难不住谢昭昭。她闭上双眼,默默的运起巫咸经,只是两个呼吸间便创造了一个小秘境通道,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闪身而入。 待到她的小小身影拉着秦娘子从小秘境通道中走出来,已然是离开靖王府的行宫足有一里之遥了。 谢昭昭心道:“没想到这几日也没怎么练习巫咸经,不知不觉间又有长进了呢。前些日子我还没这个能力通过小秘境走出这么远呢!师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抚掌大笑夸我是个小天才了?” 秦娘子回过头去遥遥的看了一眼靖王爷那座临时的府邸,语气温柔:“十姑娘可是想好了?不后悔?”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一起度过了几百个日日夜夜,而且,赵棠棣待她是真心不错。 谢昭昭苦笑道:“阿娘,我不是一时负气,其实已经考虑好久了。我现在看上去年纪幼小,可我的身体会一年一年长大的。等到我及笄了,我会以什么身份住在靖王府中?太后娘娘并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我实在不想过那种受夹板气的生活。其实就算不跟他吵架,我也决定要离开了。只是吵架了好啊,至少我们两个彼此都不用——” 下面的话,谢昭昭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秦娘子知道她心中难过,抚摸着她的头,将她的头揽到怀里,默默的安慰着。 半晌,秦娘子柔声问道:“十姑娘,我们去哪?” 谢昭昭茫然四顾,心中忽然升出一种无助感:“是啊,天大地大,我能去哪?” 上一世,她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父母双全,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但却有一个温暖的家。父母对她这个独女宠爱非常,她也是不负父母所望,乖乖的学习和生活,一帆风顺的小升初、中考、高考,考研,考博。虽然成绩不是特别优异,但也是亲戚朋友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在小圈子里也是出名的优秀。 如今穿到这个架空历史时代,生物学意义上的亲人弃她如蔽履,唯一一个可能爱她的生母却连面都没见着就一命呜呼了。她是有家不能回,成了名副其实的天涯沦落人呀! 谢昭昭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拍了拍小包裹里的银票,强笑道:“去哪都行,咱们不是还有银子傍身么?” 第160章 赵棠棣一直无暇顾及谢昭昭,根本不知道小丫头已经离家出走了。 他近日来有些焦头烂额。一方面清除异已,稳定局面。一方面接到传讯,位于沧溟山的玄铁矿不知道如何走漏了风声,同时有三四股不容小觑的势力盯上了沧溟山,派出大量人手在山中探寻。 安国公世子余谷风得到消息,也是心中长草,那个矿脉也是他想收入囊中的财富。于是,他想带着王采儿离开景州城,回到月且古国,借用月且古国的兵力夺取沧溟山的矿脉。 王采儿一身素衣站在庭前,满脸漠然的看着安国公世子,淡淡地道:“多谢世子好意,小女父亲刚刚过世,须得为父守孝三年。恕小女子不能追随世子左右了。” 余谷风眉头一皱,就想发火。他想要得到的女人,还从没有人敢如此断然的拒绝过。可是不等他发火,王采儿却是转身离开,口中毫不留情地道:“世子请回,恕不远送。” 余谷风心里一急,冲上去想扯住王采儿的衣袖。 王采儿却是身形向旁一闪,躲了开去,身法俐落轻盈。 这倒是令余谷风一怔,还真没料到她能有如此好的轻身功夫。 他看着自己还呈抓拿姿势的手掌,咬牙道:“你为父亲守孝,我不反对。可并不一定非要留在这是非之地,你可随我一同去月且古国,我答应你可以三年后再娶你过门。” 这已经是他的最大让步了。这一年多以来,安国公府所发生的巨变,已经磨平他不少的棱角,让他少了几许尖锐,多了几分平和。 王采儿没想到他会如此退让。当初与他私订终身,完全是各取所需,谈不上什么感情。如今王骥骜一死,整个形势都变了。她不需要再联合外力去对付王骥骜的几个儿子了,换句话说,余谷风于她而言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婚事,在她心里自然就作罢了。 可现在看来,余谷风却是不肯放手。 王采儿好看的眉眼眯起来,仔细的打量着余谷风,半晌方才说道:“事到如今,你我婚约可以不作数了,你何必如此执着?” 余谷风道:“可是你我还有共同的敌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骥骜设计将你从太庙救出来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与皇家再无瓜葛。你要以什么身份留在赵棠棣身边?” 王采儿呼吸都停顿了,脑中嗡嗡作响:“是呀!她如今的身份是王骥骜的女儿,赵棠棣与王骥骜势不两立,王骥骜已死,她要以什么身份留在赵棠棣身边?赵棠棣已经对王骥骜九族和亲信下了手,又会以什么名义留下她一人?” 她相信赵堂棣不会对她也下毒手,但是,他作为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一样也要给拥戴他的下属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自己留下来,他也是为难的? 王采儿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她并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格,只在瞬间便做出了抉择:“好!我跟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余谷风心中一喜,忙道:“我答应!你说!” 王采儿道:“第一,我要带着两个幼弟一起离开,抚养他们长大;第二,还是原来说好的那个条件,我不会给你留后。” 余谷风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可他还是强忍住没有立刻发火,点头答应了。 余谷风并没有向赵棠棣辞行。 赵棠棣同样没有派人拦截余谷风。因为他实在顾不上,更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控制余谷风一行。再者,他还不想现在就与月且古国结怨,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没有与一国对抗之力,虽然月且古国只是一个弹丸小国。 王骥骜那位年轻续弦的坟头前,两个年幼的孩子披麻戴孝跪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 王采儿考虑再三,还是将小夫人已身亡的消息告诉给了两个年幼的弟弟。 她知道这一去也许有生之年再也回不来了,若是这一次不去让两个弟弟去生母坟前上香磕头,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四年纪稍长,似乎懂得死亡的意义,小五年纪太小,还不大懂得死是什么,只是看着哥哥跪在生母坟前哭得伤心欲绝,便也跟着痛哭不已。 小五哭得抽抽搭搭的问哥哥:“四哥,娘亲真的死了么?娘亲死了,我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四哥,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王采儿忍不住心里一酸,眼圈泛红。小五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然,她想起的父亲可不是王骥骜,而是那个冤死的驸马都尉。 余谷风本是心如铁石,但此时的孤坟苍凉无比,孤坟前的两个小孩子弱小无依,也勾起了他的心酸事。他不也是一样家破人亡无所依仗么?除了已是成年,境遇又哪里比跪在那儿的两个孩子好呢? 赵棠棣处理完这一天所有头疼的政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后宅。 婢女侍候他洗漱后递上布巾,一边禀道:“殿下,太后娘娘差人来请殿下过去用晚膳,说是让人准备了殿下爱吃的老鸭汤和佛跳墙。殿下换好衣服这便过去,免得让太后娘娘等得久了。” 赵棠棣嗯了一声,道:“去差人将十姑娘也带过去一同用膳。”想了一下,又反悔道:“算了,还是让她自己用。叫厨房加做一道清蒸鲈鱼,一道酱爆腰花给她送过去,她爱吃这两道菜。告诉她我晚些时候去看她。” 婢女领命去了。 赵棠棣正拿起公筷夹了一块佛跳墙往母亲碗中送,当值的婢女急急的走过来在他耳边小声禀道:“殿下,十姑娘走了!” 婢女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封折成一个信鸽模样的便笺呈给赵棠棣。 赵棠棣一惊,筷子上夹着的佛跳墙立刻掉到了饭桌上。 婢女声音虽小,却也没能逃过太后娘娘的耳朵,她看了一眼掉在桌上的佛跳墙,冷哼一声:“小人儿不大,脾气不小!哀家听说今儿一早她便与你大吵了一架,这是负气出走了?” 第161章 赵棠棣对母亲口中明显带着冷嘲热讽的语气怒气上冲。没有回答母亲的话,放下筷子,一把抢过婢女手中折成信鸽模样的便笺紧紧握在手心里,站起身来,道:“母后慢用,儿臣吃好了,先告退。” 赵棠棣耳中传来碗筷重重摔在饭桌上的声音,他脚步一顿,却没回头,仍旧向门外走去。 迎面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走过来,差点与他撞个满怀,他正心气不顺,抬脚便向来人踹了过去。 那婢女猝不及防,小腹上挨了一脚,痛哼一声摔在地上,一封书信自婢女手中跌落,飘飘荡荡的向院中角落飞去。 赵棠棣怒道:“走路不长眼睛的么?” 那婢女忍痛起身跪下来,禀道:“殿下,四姑娘随安国公世子离开景州城了,临走时给殿下留了信笺,吩咐奴婢呈给殿下亲启。” 另有一名小厮急急的追上被风吹跑的信笺,又急急的奔回来双手呈给赵棠棣。 赵棠棣忽然生出一种凄凉之意。一个两个的都弃他而去,他这是众叛亲离了么? 他一把从小厮手中抓过信笺,连着自己原本手心里的那一封谢昭昭的信笺,双目赤红,看也不看,通统撕了个粉碎。碎纸片在风中纷纷扬扬的如雪花般四散开来。 安国公世子原本十分垂涎赵棠棣从铸造坊运出来的那些上等兵器,临走之前已经做好准备要劫走一批,却被王采儿给无情的制止了。 安国公世子自己也搞不明白若按照以往的自己是绝对不会听一个女人的意见的。可遇上了王采儿这个还没有及笄的毛丫头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居然都没过多的考虑居然就同意了她的说法。 直到走出了西北道的境内,余谷风还能想起当时王采儿那副冷冰冰的语气:“你若不劫这些兵器,我们或许能安全的离开西北道。若是劫了他的东西,想走出去可就难了。你是想要兵器还是要走,选一个?还有一个附加的条件,你若选择要兵器,那么,我留下。” 然后,他就一言不发的放弃了劫兵器的计划。 越往南走,气候开始变得闷热起来,整日里人的衣衫都是湿搭搭的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余谷风担心王采儿受不了这股闷热潮湿的天气,便沿途采买大量的冰块放在她的马车上给她解暑降温。 冰块化的飞快,就算采买不少也用不了几天。更何况沿途的官道上驿站是有数的,就算有银子也未必花得出去。而更令余谷风头痛的是,他本就是起事失败逃亡的人,根本没从京城带出多少财务。 时至今日,有出无进的,他已经囊中羞涩了。 这一日到了一个名叫苇子沟的小乡镇,镇子不大,但却挺富庶。一条小街上人来人往,商户们的生意也很红火。 余谷风的管家余三一直追随在小主人身旁,一路上衣食住行都是余三管家在打理。 余三找了客栈谈好住宿价钱,安顿好了随行的侍卫和马匹,正要带人出去采买补给物资。余谷风叫住了他,吩咐道:“余三,再多采买些冰块路上用。” 余三脸现难色,夏日里冰块可不是一般小门小户人家能用得起的,都是大户人家官宦人家世家大族才用的紧俏货,价格不菲。这一路行来,已经买过不少次了,一行百人的队伍吃喝用度都赶不上一个冰块开销大。眼见着荷包日渐干瘪,这冰块再这么采买下去,迟早大伙都得喝西北风去。 余三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少爷,这冰块太贵了,咱们的银钱可是不足了。要到月且古国去,就咱这队人马的脚程,至少还要三个月,少爷,大伙儿要吃饭的!” 余谷风脸一沉,道:“叫你采买你便采买,废的什么话?” 余三叹了口气,心里却是十分不服气的。 他左看右看,那个叫王采儿的黄毛丫头都不配做他们家少爷的少夫人。 这个叫王采儿的姑娘家族几乎被灭族了,没有半分势力能为少爷提供助力不说,人也不讨喜,整日里对他们家少爷臭着一张脸,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真不知道少爷是相中她哪一点了。 就算安国公府已经被顺历帝给抄家了,少爷到月且古国去避难,但他们家少爷生得俊美,才华也出众,依旧是人中龙凤啊! 何况,少爷手里的那枚灵龟之鼓是月且古国国王的信物,取代月且古国现任国王札不勒那都是有可能的,为什么被这么一个其貌不扬,性情古怪的丫头给勾了魂儿呢? 余三依旧不肯放弃劝说自家少主,他作为管家,当然得为少主管好这个家,虽然家已经没了,但他只要不死,就不能失职。 余三倔强地看着自家少爷,咬了咬牙,道:“少爷,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的手上银子不多了,实在供奉不起那位姑奶奶的奢靡生活了!少爷,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就那么一小桶的冰块要多少银子吗?能换多少干粮吗?咱们这百八十号人呢,不要吃饭的么?” 余谷风见余三非但不听他的吩咐,居然还敢顶嘴,就要发作,一抬眼间却见到王采儿正站在长廊的拐角处,默默的看着他。 余谷风一怔,把火气压了下去,叫自己的女人听到自己囊中羞涩,连媳妇可能都要供养不起了,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余谷风讪讪的咳了一声,道:“那个,采儿,你怎么出来了?外头热得要命,你还是回屋里歇息歇息。” 余谷风心里想着,刚刚余三的话可千万别让采儿听了去,要不然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可是,事与愿违,王采儿没有吭声,而是径直走到余三面前,将手中的袋子递向余三,淡淡地道:“这是一路上我和我的丫环需要的开销,冰块我自己买不用你们少爷的银子。” 余三涨红了一张脸,也是有些讪讪的,有一种背后说人家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感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去接,接也不是,不接心里又像猫挠似的痒痒,因为,他穷啊,真穷啊! 第162章 入编户 赵棠棣派人多放寻找谢昭昭的下落,然而,八载春秋已悄然溜走了。 那个梳着两个羊角髻,长得瓷娃娃一般,却有着二十好几的成年女子的灵魂的小丫头已经快要及笄了! 嗯,还有一个月的光影,她就及笄了。 八年的时光,赵棠棣已经从毛都没长齐的稚童成长为了一位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赵棠棣已经马上快满二十四岁了! 在这个时代,这个年龄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可是赵棠棣却仍然是孓然一身。 就因为几次选妃都被赵棠棣拒绝了,导致赵棠棣与皇太后的关系降至冰点。母子俩个除非不见面,见面三句话保管有一个拂袖而去。 谢昭昭其实并未走远,就凭当年她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只有一名乳母秦娘子相伴,在这乱世里根本没有能力远行。 刘阴阳是能找到谢昭昭的,因为有灵龟之鼓的指引。 赵棠棣知道刘阴阳有办法找得到谢昭昭,只是刘阴阳也在谢昭昭离开之后遁走他乡,不见踪影。 距离棣王府大概三百里处,有个小山村,名叫三叉河。 村子里都是世世代代在此居住的坐地户。 三叉河村绝大多数住户都是齐姓,外姓人不到十户。 齐里正也是三叉河村的村长。 今儿个齐里正忙活完地里的活,回到家齐里正点上一锅旱烟狠抽了几口,闭上眼享受着那股子辛辣的味道,便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他:“齐里正在家吗?” 齐里正心下有些不悦,在地里忙了一天了,很累,这个时候是谁上门来讨嫌? 他回了一声:“在家呢!”然后下了炕,趿着鞋迎了出来。 齐里正见是村子里那户出了名的懒货李老赖,不由得眉头就是一皱。他倒不是迎高踩低,只是这李老赖实在是懒得要死,自家地里的活儿是一点不做,一家子的吃食活计全靠他婆娘操持,全村的人都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李老赖。 “哦,是老赖呀,找我有啥子事?先说好哈,借钱借粮就别张口了,这两年年景不好,家家户户都没啥收成,去了交租子的,也仅够家里人糊口罢了。” 李老赖讪讪一笑,呵呵道:“里正,俺不是来借粮的,这不是俺家小牛儿都快十岁了,一直也没入编户,没有编户就没有办法租种田地,俺们这一家老小的,嚼用忒大,您老看看,能不能把小牛儿的编户给入了?” 说着,李老赖难得的将手中的布袋子递了过去。 齐里正本不想接,就李老赖家穷的叮当响,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小牛儿的确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没有编户的孩子,做为里正,他有失职之处。 当然,齐里正绝对不会承认,李小牛十岁了都没上编户是他的原因造成的,错必须是李小牛他爹李老赖犯下的。 齐里正抽了一辈子旱烟袋,手还没伸出去呢,就嗅到了粗布袋子里透出来的浓浓的旱烟叶子的味道。 若是别的礼,齐里正还真是不想收,可这旱烟叶子,那是他一生的最爱呀,还真就没狠下心不收。 齐里正接过粗布袋子,道:“好!等过了这几天,农闲了,我带里去县上走一趟,找找人,看能不能把小牛儿的编户上了。不过,咱们求人办事,这茶水钱是要有的,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 李老赖嘿嘿笑着,点头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只不知,这茶水钱需要多少个大钱?您老也知道,俺这家里——” “也不会太多,要是银钱不凑手,叫你婆娘绣个及第登科的扇袋子。主簿大人的小儿子过些日子便要参加县试,他是极为重视这个小儿子的,你们家婆娘的绣活那是十里八村都数得着的,不如投其所好,也能省些银钱。上个编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了,小牛儿是在咱们村土生土长的,村里给出了证明,到县上也不过是走个程序罢了。” 李老赖道了谢,乐呵呵的回去了。 村东头最偏僻靠着山根的几间破土坯房子就是李老赖的家。 进了屋,李老赖的婆娘正在往大锅里舀水,准备做晚饭,见到当家的回来了,用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问道:“怎么样?里正答应了没有?” 李老赖点了点头:“嗯,答应了,过几天插完了秧就去县里。” “咱给小牛儿报编户,虚报了两岁,里正会不会起疑?” “不会,拖了八年的事,村子里的娃儿年年跟猪下崽儿似的多,谁会记得咱家小牛儿到底啥时出生的!” “丫儿蛋呢?叫她没事儿别瞎跑,老实在家里呆着,棣王爷这些年都没断了找她的念头,咱村子里来来回回都被衙役翻找好几回了,若不是咱们这一家子的编户是经得起查验的,早就露馅儿了。这成日价的带着个面具过日子还真是辛苦。” “行啦,你别发牢骚了。小心让那丫头听到了,怼你几句,你这当师父的老脸往哪搁?” “哼!我还是她师父么?我看她快成我师父了!不过,我这徒弟倒是也没白收,最起码还知道帮师父找个好媳妇儿!” 李老赖正是刘阴阳,李老赖的婆娘就是秦娘子,而他们口中的丫儿蛋当然就是谢昭昭。 八年前,谢昭昭与秦娘子偷偷出走,被刘阴阳利用灵龟之鼓找到后,三人便一路向南躲进了三叉河附近的深山里。 原本三人想着,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就在深山里隐居算了。 可是,只在山里过了一夜,三人就知道,此路不通。 三个人不是老弱就是妇孺,深山里各种野兽层出不穷,他们想活着着实是想得太简单了。 三人正琢磨着何去何从呢,恰巧遇到一家三口从山里经过被野兽袭击,都死了。 谢昭昭从那男子尸身的包裹里发现了这一家三口的编户竹简,看来,这一家三口是远行归来,户籍地就是山外的三叉河村。 谢昭昭见这一家三口的年龄和身形与自己三人相仿,便计上心来,照着三具尸体的面容制作了面具,将尸体入土为安后,顶替这一家三口住进了三叉河村。 几年来,赵棠棣派人几次三番的寻找,皆因这一家人乃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村户,编户竹简也与官府底档对得上,根本没有一点可疑之处,所以几次排查都是平安度过。 第163章 重逢一 第163章 重逢一 月朗星稀,烛火摇曳。 赵棠棣正在大殿中翻看各地报上来的折子。案边一摞秀女的小像静静的躺在那儿,赵棠棣连看都没看一眼。 贴身宫女送上来一份银耳莲子羹,轻声道:“殿下,太后娘娘亲手煮的,吩咐奴婢提醒殿下,用了羹汤便歇了,明儿就是殿下透秀的日子,殿下还要早起的,切莫贪晚失了精神。” 赵棠棣头都没抬,仿佛没听见一般。 宫女只得小心翼翼的端着小盅,擎过头顶,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动。这姿势很累,没一会,小宫女两只纤细的小胳膊就开始发抖。 赵棠棣心里叹息一声,即便知道他宫里随侍的宫女都是母后送过来的眼线,他也没那么无聊,为难一个小奴婢。 赵棠棣接过盅碗,揭开盖子,仰头一口饮尽,重重的将小盅往案几上一拍,小盅里所剩无几的羹汤飞溅出来,弄脏了一本折子。 小宫女吓得脸色煞白,她知道殿下这是生气了,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 赵棠棣挥手让她下去,拿起脏了的折子正想扔出去,却看到折子上一行漂亮的楷书写道:“三叉河县衙后院翻修,于院中央三尺深处挖掘出一具巨大龟鼓,龟鼓背纹状如灵字,此乃我大宗朝万吉之兆。下官本欲命人献此吉祥之物,怎奈龟鼓犹如生根于地,合数人之力扔不能动之分毫。” 下面的话赵棠棣懒得看了。他已经觉得热血沸腾了。如果所料不差,这应该就是七面灵龟之鼓之中的首鼓——建鼓。 当初丰沮玉门遭了天劫,天崩地裂,山河俱碎,七具灵龟之鼓遗失在各个空间的不同位面。建鼓排位第一,因为形体巨大,师叔一直担心,建鼓会在巨大的爆炸中化成碎片散落在四面八方,无从寻觅。却不曾想夔中之王的尸首造就的建鼓坚逾磐石。 夜半时分,赵棠棣一身黑衣,只带了八名近身侍卫轻装出宫,连夜赶往三叉河县衙。 刘阴阳原本只想着自己一个人跟随齐里正县里入编户,却是经不住儿子的歪缠,只好带上他。 秦娘子一看儿子都去了,也不差闺女了,便道:“当家的,要不带上丫蛋儿一起去,孩子眼见着下月便要及笄了,虽说乡下也不在意这些礼数,可毕竟女孩子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怎么着也得置办些衣裳鞋袜,再买两件像样儿的首饰。这么些年当真是亏待了她,金枝玉叶的人儿,跟着咱们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受穷。唉!我实在是觉得对不起这孩子!当年若不是她负气离开,眼见着就要成靖王妃了。这么一晃,八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殿下他怎么样了?殿下也快满二十岁了?殿下怕是早就娶妻生子了?你说昭昭这丫头,这脾气真是拗得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消气么?” 刘阴阳道:“行了,行了,这事只要一提起来,你就叨叨个没完。要是让那丫头听到,还不知道怎么给你甩脸子呢!你以为靖王妃那么好当的?就太后娘娘那脾气,指不定给赵棠棣那小子指多少个侧妃妾室呢,难道让昭昭嫁给他天天受后院那些女人的闲气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出来么?昭昭早就消气了,之所以不愿再见殿下,就是因为她不想被关在宫墙里,然后跟一堆女人抢一个男人。再说了,我刘阴阳的徒儿,那是生来只为了给人当媳妇的么?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行了,问问那丫头去不去,愿意去就一起,你也跟着去。咱们一家四口同去县里逛逛也不错。” 于是,当刘阴阳带着谢昭昭,秦娘子和小牛儿正在县衙里落户籍的时候,便见到一身黑衣的赵棠棣背脊挺直,步伐矫健又潇洒,迈进了县衙。 谢昭昭与赵棠棣四目相对,骤然一惊,大大的杏核眼满是不可置信。 虽然八年过去了,赵棠棣的五官长开了,与八年前那个毛儿都还没有长齐的小子恍若两人,可那双剑眉下的星目却依然灿若星辰,那双深遂漆黑的眸子里有着她多年挥之不去的思念。 他长大了,从一个青涩少年成长为一名英姿勃发的青年。一瞬间,谢昭昭心思百转千回,浑身的血液都忍不住沸腾。 谢昭昭也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长时间,直到想起自己是易了容的,赵棠棣应该是认不出来,便想挪开目光,假装不认识。 但是晚了,赵棠棣几乎是在与她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便认了出来。 赵棠棣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在不受控制的战栗,却强自压下想冲过去抓住她的冲动,僵硬着脖子,貌似淡漠的将眼神生生从她的脸上撕开,头也不回的向衙门的内堂走去。 谢昭昭突然就觉得身体好像被抽空了力气,嘴角扯出一抹桀骜又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意,眼泪却止不住的扑簌簌下落。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是她自己想清楚了离开他的,这些年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时隔八年再相见,看着他淡漠的眼神,毫无留恋的背影,自己心中涌出那难以自抑的酸楚和哀怨,还有这一串串情不自禁的眼泪又算什么? 刘阴阳和秦娘子望着赵棠棣离去的背影,也是心潮起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上去相认还是速速离去。 谢昭昭不知道的是,赵棠棣一迈入县衙内堂,立刻停住脚步,转回身,透过门的缝隙紧紧盯着日思夜想了千百遍的人儿,他抬起右手,摆了摆手指,四喜和五常立刻近前道:“殿下!” 赵棠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跟上外面那一家四口,看他们住在哪里,记着,不要让他们发现了。跟到地方一人留守,一人速回禀报。千万不要跟丢了,不要让他们再偷溜了。” 四喜和五常经过严酷的训练,早就成了赵棠棣非常信任的贴身侍卫。他兄弟二人虽然也与谢昭昭和刘阴阳相识,但毕竟还没有熟悉到能够认出来易容后的谢昭昭和刘阴阳。 第164章 重逢二 第164章 重逢二 赵棠棣本想着将建鼓挖出来带给师叔和昭昭,他们一定很高兴。 可是,谢昭昭那双杏眼水汪汪的像一泓深潭在他脑海里打着旋涡,吸得他魂儿都快从身体里飞走了。 赵棠棣站在坑沿上,看着八个侍卫会同十二个衙役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抬那具建鼓,建鼓依然纹丝不动。 三叉河县令站在赵棠棣身后一个身位处,小心翼翼地献策道:“殿下,龟鼓重现于世,此乃大吉之兆,神物降于凡间,势必不屈于凡人,莫不于让臣下去大佛寺请来高僧,以瓘(硅)、斝(玉爵)、瓒(勺)祭祀神明,必能感动天道,垂怜于天下,或可得此鼓。” 赵棠棣最讨厌这些借天道之名劳民伤财的做法,冷声道:“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 三叉河县令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吓得卟嗵一声双膝跪地,连呼有罪。 赵棠棣心如长草,哪里有闲心理会一个县令的心情? 不过,县令的话倒是提醒了赵棠棣,这具建鼓之所以合二十个壮汉之力都抬不动,并非是力所不及,或许是人不对。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就给自己找到了立刻去见谢昭昭的理由。应该是只有那个小丫头有收服这具建鼓的能力。 这自古以来,天下间但凡是有灵性的物事,哪一个不是睥睨苍生,不落凡尘的? 七具灵龟之鼓原本就是属于丰沮玉门的灵器,有点脾气正常的。 谢昭昭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晚饭也没吃,赵棠棣清冷孤傲,芝兰玉树的背影总是一遍遍的在她眼前渐行渐远,从清晰到模糊。 小牛儿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心情不好,盛了一大海碗的饭菜想去给姐姐送屋里去,被他娘给拉住了,小声道:“别去!姐姐现在吃不下饭,让她自己静一静,你不要去打扰姐姐。” 秦娘子刚拉着儿子坐回到桌子边,就听一阵破锣声敲得人差点灵魂出窍。 小牛儿吓得一哆嗦,哭道:“爹,爹,快,快点,山贼来抢粮食了!” 谢昭昭也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她一把抹干眼角的泪水,急忙起身出了屋子。 刘阴阳咬牙切齿,骂道:“这帮天杀的东西,前些年还一年下山抢一次粮,这两年涨脾气了,一年抢两次。麦子一年才熟一次,哪里还有他们抢的?” 秦娘子急道:“行了,当家的,别骂了,骂也没用,赶紧的,快叫丫蛋儿,把粮食藏起来。” 谢昭昭就是个人形作弊器,这些年来全靠她临时创造出来的小秘境藏自家的粮食,否则,全家早饿死了。 提起这事,谢昭昭也是挺郁闷的,看着全村的粮食被劫,她明明有能力帮忙藏起来,却不能那么做,只能眼睁睁看着村里人受苦。 刘阴阳一边带着儿子将院子里的木门顶死,一边掐指推演起来。这是他的习惯,旦凡遇到点事,都忍不住要推测一下吉凶祸福。 刘阴阳手指还没有掐算完,院门外山贼的马蹄声已经纷沓而来。 小院的木门本就破败不堪,被马一冲,直接散了架。当两扇木板呯然倒地时,刘阴阳被大力摔出去,身子倒飞出丈余,躺在地上猛咳起来。 小牛儿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冒金星。 谢昭昭一怔,这次的山贼明显不按套路出牌呀,以往只是抢粮,没这么凶残呀。她一抬眼间,对上山贼一双鼠眼。 月光下,那双鼠眼放着贼光,看得谢昭昭心里泛起寒气。她直觉不对头,却来不及细想,连忙跑过去扶起刘阴阳,急道:“阿爹,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 小牛儿也连滚带爬的,哭着往刘阴阳身边凑。 那山贼嘿嘿干笑两声,催马过去,从马上伏下身子,一把抓起谢昭昭的手臂往上一捞,谢昭昭八九十斤的小身板,被山贼像拎布偶娃娃似的扬了起来。 谢昭昭只是一闪念间,还来不及挣扎,便已然坐在了山贼的怀里。 山贼挥着手里的鬼头刀,一夹马腹,掉转马头,冲着身后的同伙笑道:“伙计们,剩下的事归你们了,老子先行一步了。” 一个山贼应道:“大当家的,这妞太瘦了,看那身板平得跟门板似的,你抢她作甚?” 另一个山贼呵呵笑道:“大当家的,你这个婆姨可不如二当家的那个,那个胸大屁股大,肯定能生娃。” 大当家的啐道:“尔等懂个屁,你看看这小丫头的皮肤,那叫一个白净细腻,细皮嫩肉的,哪里是那些粗野村姑比得的?这副小身板么,只不过是年纪小,尚未长开罢了。假以时日,必是个人间尤物呢!你们几个糙汉,哪里懂得什么叫美人胚子?老二抢的那几个婆姨,跟咱这小夫人提鞋都不配。” 躲在不远处林子里的四喜眼见着殿下的心上人被虏,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偏生干着急也没用,整个身子处于麻木状态,根本连个手指尖都动弹不得。 四喜拿一双大眼睛愤恨的怒瞪着眼前瘦弱的青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可偏偏自己技不如人,没出二十招便被眼前这个小白脸儿给制服了,捆成了一个大粽子,嘴也被塞了他自己的裹脚布。 他自己的脚臭成什么样他自己清楚,就算不被捆成粽子,都能被臭死喽。 四喜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也是殿下身边的带刀侍卫,武艺不说数一数二,那在众多侍卫之中也是数得上数的,看上去眼前这个小白脸儿年纪也不比自己大多少,瘦得跟个鸡仔子似的,怎么能这么厉害的?就算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习武艺,顶大天也就二十几年呗,咋就这么逆天呢? 王采儿可没功夫理会四喜的心理活动,她一路追着叛逃的这伙兵匪不杀他们,就是想知道他们到底跟谁里应外合,差点要了自己丈夫的命。 是的,四喜眼里这个瘦弱的小白脸儿,正是安国公世子夫人,原西北道总督王骥骜的小女儿,也是赵棠棣的小表姐王采儿。 第165章 重逢三 谢昭昭短暂的吃惊过后,渐渐的平静下来,能让她吃亏的人好像还没生出来呢。 可是她担心师父和师娘,还有小牛儿。师父可是个武力值为零的战五渣,说手无缚鸡之力都不为过,可不能这么憋屈的丧命在这些宵小的手里。 她正要施展巫咸经将自己和师父几人来个原地消失,吓死丫的这帮子土匪。心念刚动,小秘境还未成形,便听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号声此起彼伏的响彻夜空。 谢昭昭还以为是山贼兽性大发屠杀村民,却听到一个山贼飞奔来报:“大当家的,不好了,咱们的兄弟快要被杀光了,二当家的带了几个兄弟向后山逃了,叫小的来通知大当家的,快逃,不然来不及了。” 大当家的一双鼠眼瞬间瞪圆,两道凶光大盛,怒道:“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杀老子的人?” 报信的小贼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一口血沫狂喷而出,后背上一支利箭贯穿胸膛,箭尖从后背穿进从前胸穿出,呯的一声,尸体直挺挺倒下,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只是几个呼吸间,闯入刘阴阳小院子里的十余名山贼全部被射死。 大当家的坐下骏马身中几箭已然倒下,大大的马眼里流着泪水,看着主人,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眼见活不成了。 大当家的身手非凡,一把鬼头刀挥舞的密不透风,居然没有一支箭射中他。在他的坐骑中第一支箭,因负痛四蹄乱刨时,大当家的就已经拉着谢昭昭纵身一跃,跳下马背,躲到了柴堆后面。 倒不是在生死关头舍不得手里的漂亮姑娘,只是时间太紧,根本容不得他思考事情该怎么办,只是本能的将怀里的东西带着逃命而已。 四喜眼见着一排的侍卫不停的朝小院子里放箭,心里窃喜,兄弟们终于来了,来救他这个倒霉蛋儿了。他扭头去看抓住他的罪魁祸首,本想着自己来了援兵,还不是一个人,是一队援兵,那个小白脸儿一定害怕。 哪知,非但没在小白脸儿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害怕,反而看到了一丝鄙夷,对,他没看错就是鄙夷。 四喜鸣鸣的想质问小白脸儿。 王采儿十分无奈的看了四喜一眼,好像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撇了撇嘴,道:“你的救兵?那么多人还放那么多箭杀几个山贼,真是浪费!行了,知道你着急,出去。” 四喜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白脸抬起一只纤细的大长腿,然后,就感觉自己犹如蹴鞠,就那么飞过了草丛,飞过了水沟,飞过了一群兄弟的脑袋,毫无形象的摔在了小院门口。 众人此时刚刚停止射箭,猛然见一物从天而降,都是一惊,当最近的一人看到是一个人被捆绑着四肢趴在地上,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身边的另一名侍卫却从马上飞身而下,跑过去扶起四喜,一把址断绳索,叫道:“四喜,你没事?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我要杀了他!” 王采儿不紧不慢的从小树林里迈步走出来。对着从小院里抱着个姑娘现身的赵棠棣一抱拳,笑道:“原来是靖王爷大驾,好久不见,靖王爷可还安好?” 四喜还想着兄弟们都到了,也不管是不是以多欺少了,一定要报这个仇。可是,当王采儿一张口,他瞬间懵逼了,自己居然败在了一个小娘们儿的手下?自己啥时候这么弱鸡了? 赵棠棣也是一怔,盯着眼前一身黑衣的男装打扮,一眼望去就是个俊俏青年的王采儿看了一会儿,这才认出来,裂嘴一笑,道:“原来是表姐!表姐不是随安国公世子去了月且古国么?怎么千里迢迢的来到这穷乡僻壤?本王那表姐夫人呢?他放心表姐一个人出门在外,又长途跋涉的么?” 王采儿笑笑,并未答话,道:“这伙山贼的首领还活着么?人没被你弄死?” 赵棠棣吐出两个字:“快了!” 王采儿叹了口气,幽怨的看了一眼赵棠棣,道:“我追踪了他上千里,放长线钓大鱼,结果呢,大鱼没钓着,鱼铒毁在了你手里。靖王爷,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的损失?” 赵棠棣眉毛一拧,道:“难道他不是普通山贼?” 王采儿道:“当然不是,他是月且古国国王札不勒帐前的先锋大将,叛逃出来的,世子也差点死在他手里。我追他一路,不过是想看他投奔谁,他一个人是掀不起那么大的浪来的。” 赵棠棣道:“你一个人追了他上千里?” 王采儿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我带出来的那些人运气不好,在过边境时遇到了山洪,死的死,伤的伤,只逃出了我一个人。” 赵棠棣却并不关心什么月且古国,什么安国公世子被刺之类的。他们死不死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怀里的小丫头脸上那张面具撕下来,然后,狠狠的打她的屁股,让她当年狠心抛下他,让她八年来音讯全无,让她对他无情无意! 王采儿扫了一眼赵棠棣怀中紧抱着的姑娘,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个表弟不是喜欢那个昭昭吗?这是移情别恋了?她又瞄了一眼那姑娘,五官一般,虽然在这小山村里算得上十里八乡的俊俏姑娘,可是,身为大宗朝最最有名的黄金王老五,啥样的美人儿弄不到手?喜欢一个小村姑?她这表弟的口味儿还真是有点特别呢! 赵棠棣可不知道被自己的小表姐鄙视了一把审美观。 刘阴阳追出来叫道:“这位恩公,老朽感谢您救了我们全家,可是,可是,小女尚未及笄,年纪尚幼,还请恩公高抬贵手,放过小女!” 刘阴阳也拿不准谢昭昭愿不愿意与赵棠棣相认,他自认易容的水平不错,赵棠棣应该认不出来他们一家。所以,还想装下去。 赵棠棣扭过头去,深深的看了一眼刘阴阳,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毫不留情地道:“师叔,我跟昭昭算完帐,再来找您老人家算账,您老何必如此着急呢?” 第166章 选秀现场一 西北道十五城六品以上官员家中年满十五岁尚未婚配的,此次都在选秀之列。 赵棠棣的母亲眼见着儿子贵为蕃王,二十岁了却连个侍妾都没有,就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已经是赵棠棣十六岁以后的第五次选秀了,有一年春秋两季选了两次。 可是无论选秀如何的声势浩大,都只是太后娘娘一个人的独角戏。赵棠棣非但对选秀半分兴趣没有,还因此与太后娘娘大吵了好几回。 今日一大清早,已经经过三轮海选的百名秀女在王府里等待最后一轮靖王爷的亲点。 太后娘娘身着凤服,雍容华贵摆驾王府后院的校武场。 校武场中那些练兵用的器械早被清了出去,坐北朝南临时搭建了一座台子,太后娘娘和靖王爷居中而坐,视野宽阔,可以清晰的看到下面站得齐整的百名秀女。 太后娘娘刚刚在台子中央的凤椅上坐好,一名婢女慌慌张张的上前禀报:“娘娘,不好了,殿下,殿下不见了。” 太后娘娘猛的站起身,凤眼圆睁,怒道:“侍卫统领呢?哀家早就吩咐他这几日要加人加岗看住王爷,他干什么吃的?” 宫婢嗫嚅道:“娘娘,殿下的身手哪个能拦得住?” 太后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从牙缝儿里挤出两个字:“逆子!” 劳夫人本在身后垂身侍立,想了想,劝道:“娘娘,殿下不是小孩子了,儿大不由娘,娘娘还是不要因为些许琐事就坏了母子情份。殿下心有所属并非一天两天了,娘娘还是看不透么?娘娘越是阻拦,殿下叛逆之心越重,娘娘莫不如顺着殿下,或许殿下顾及母子情意,还能听进娘娘两句劝。真的逼得他们再一次双双赴死,娘娘就开心了么?” 太后斜了眼睛瞪着劳夫人。她知道劳夫人的意思并不是明面上这几句话,她的儿子跟那个谢昭昭痴缠了几生几世了,打从丰沮玉门还繁荣昌盛的时候,两人就私订终身。后来,丰沮玉门历劫失败,化为虚无。 那个谢昭昭的转世总能跟儿子撞在一起纠缠不休。 她一直对谢昭昭那个丫头充满敌意,完全就是觉得想当初她那么听话孝顺的儿子,居然胆敢背着她,跟一个在丰沮玉门之中低等下贱的灵体私订终身。若非当年儿子抵死毁婚,也不能闹得丰沮玉门两大门派反目成仇,没有联合起来抵御天劫,最终害得丰沮玉门历劫失败。 这一切难道不是那个谢昭昭的错?她讨厌、憎恨那个丫头片子难道不对吗? 想到这,太后娘娘突然间就有些泄气了。拆散他们俩都快成了她的执念了,可是,历经几次转世了,每次她都做到了棒打鸳鸯,可是结局真的就让自己开心吗?好像几次转世那对鸳鸯都没能修成正果结为连理,却都是双双殉情而亡。 太后娘娘颓然的用一只手支着额头,心真累,这个儿子怎么就不能稍微的体谅一下她这个当娘的心情呢?那个野丫头出身不好,仪态样貌、脾气秉性哪哪都不出挑,哪里能撑得起大家门户当家主母的大任? 太后娘娘挥挥手,道:“行了,靖王不在,让她们都散了!” 冷嬷嬷传了膳,小心翼翼的侍候太后娘娘用膳,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几家秀女的家里给她使了不少银子,特意将人安排在显眼的位置上,就盼着能被靖王爷选中,好一跃飞上枝头当凤凰。 哪知银子收了,那几名秀女连殿下的面都没见着,这银子难道还要退回去么? 冷嬷嬷实在是心有不甘,也舍不得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进了口袋的银子再掏出去,肉疼,实在是肉疼。 不成,得想个办法把那几名秀女留下来,银子是万万不能退回去的。 侍候完午膳,冷嬷嬷一边给太后娘娘打扇,一边低声道:“娘娘,这回选上来的秀女真真儿的个个都是好的,无论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就这么放出去实在是怪可惜了的。殿下房里的大丫头现下只有两人,实在是委屈了殿下,娘娘要不要挑选几个合眼缘的留下来侍候殿下也是好的。” 冷嬷嬷只想给那几家人一个交待就好,哪管他们家的女儿留下来是当主子还是当奴婢?再说了,给殿下当奴婢,还是近身侍候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指不定哪天就入了殿下的眼呢?这也不算糊弄他们。 太后娘娘也正有此意,总之不能让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白忙活这么长时间,便点头道:“也好,晌午过后,你看着挑几个家世好的,模样和脾气都不错的带过来给我瞧瞧。先点两个侧妃,四个侍妾,四个通房。” 她终究退了一步,没敢直接给指了正妃。 冷嬷嬷大喜,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两位侧妃啊,一定得给那两家使银子最多的制造机会。 赵棠棣正在咬牙切齿的撕谢昭昭脸上的人皮面具,哪里晓得这会功夫,他已经马上就快有了十个小老婆。 谢昭昭的人皮面具贴的还真挺结实的,赵棠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怕弄疼了她的脸,看似咬牙切齿狠的要命,实际手上的劲儿轻的像是拂羽毛,总算把谢昭昭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个七七八八。 贴在侧脸上的一点实在是结实,怎么弄也弄不掉,于是,谢昭昭脸上那块轻薄的人皮面具就那么忽闪忽闪的挂在她的脸蛋儿上,怎么看怎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感。 可赵棠棣却是半点笑不出来,双目赤红的瞪着谢昭昭,一只大手掐住她的下颌,不让谢昭昭躲闪。 赵棠棣看着谢昭昭一点不心虚,还有些忿忿的小眼神,气得把后槽牙咬的咯吱响,万语千言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干脆一低头,照着谢昭昭粉嘟嘟的唇瓣一口咬了下去。 赵棠棣真是口下不留情,真是用咬的,就算谢昭昭痛得叫出声,一双粉拳使劲的捶打他坚实的后背,他也没松口。 直到他口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赵棠棣总算是气消了一点。 第167章 无福消受的帅哥 一众侍卫,还有赶过来的村民以及王采儿、刘阴阳等一众人均是有点傻眼。 侍卫们都很无语,在他们眼中殿下那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就算太后娘娘惹他不高兴,都不会给半点好脸色的冷清性子。几次选秀都被他自己给搅黄了,无论是多么有名望家族送上来的闺秀,他连眼皮都没抬过一下。这会儿对一个小村姑如此热情,当真是闪瞎了他们的钛合金狗眼。 王采儿叹了口气,摇摇头,心说这个表弟还真是无所顾忌,弄得她如此淡定的人都有点难为情了。 刘阴阳被戳破身份,本来就很尴尬,看到赵棠棣如此孟浪,更是替他尴尬。 全场的人都呆若木鸡,只有小牛儿一个人没搞明白咋回事,他是人小便无知无畏,冲上去拉赵棠棣抱着谢昭昭的手臂,哭道:“你这个坏蛋,你放开我姐姐!” 赵棠棣这才回过神来,血红的眼睛看向小牛儿。 小牛儿吓得一缩小脖子,这个人的眼神好可怕,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谢昭昭乘机挣脱开赵棠棣的怀抱,站起身来,脸蛋红得跟要滴血似的。她虽然是21世纪的人,观念开放得很,也见惯了小情侣在大街上就肆无忌惮的拥吻的火热直播。可那是看别人,轮到自己被人围观,她这张老脸也有点hold不住好么? 赵棠棣仿佛害怕谢昭昭再从他眼前消失,一把又将人拉进怀里,道:“你休想再从我眼皮子底下逃了!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谢昭昭原来学习的闲暇之余为了换脑子也没少看什么霸道总裁文。打心眼里鄙视那些动不动就彰显自己霸道总裁范儿的男主大大们。 她觉得自己活得很现实,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穷追不舍,又各种甜腻的情节,看看就得了,别当真。不过是作者为了填补读者的心灵空虚以及现实生活中无法企及的层次,虚构的故事而已,故事吗,源于生活但永远不会是生活。 所以,谢昭昭看着赵棠棣那霸道的神情和语气就很不舒服。 在她看来,自己是独立的有意志的个体,凭什么被他当做私有物似的限制人身自由? 而赵棠棣虽说也转世了几次了,但从未经历过男女平等、思想独立且自由的现代。他并不认为自己对感情的表达方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阴阳与谢昭昭共同生活了八年,并且以父女的名义相处,他是最了解谢昭昭这丫头的心思的。他一看谢昭昭好看的眉头拧起,看向赵棠棣的眼神不善,就知道这丫头要发火。 其实刘阴阳比谁都明白,谢昭昭这丫头和赵棠棣的缘份是拆也拆不散的,无论她怎么躲最后都会再次相遇。他叹了口气,上前拉住谢昭昭,道:“躲也不是办法,你还想躲他一辈子么?你是个通透的丫头,别意气用事,对解决问题毫无意义。” 赵棠棣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真怕这丫头再偷溜了,她是真能藏啊,是真不好找啊。 赵棠棣听了刘阴阳的话,突然福至心灵,道:“师叔,建鼓现世了,可没人能移动得了它。” 刘阴阳想再劝谢昭昭的话立刻就卡了壳。他满眼惊喜的盯着赵棠棣,仿佛建鼓就在他脸上似的。 过了好半晌,才僵直着脖子转向谢昭昭,严肃地道:“昭昭丫头,这次你不能再使小性子了。为师跟你讲过建鼓对我们这些人意味着什么。你们那些情情爱爱的小事先放一放。咱们是该跟着靖王爷回去了。” 谢昭昭狠狠瞪了赵棠棣一眼,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师父这个态度极其认真,她觉得自己要是现在发脾气,绝对得挨师父一顿好抽。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建鼓面世这个当口还是不要挑战师父的神经为好。 赵棠棣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若说这世上还有能治得住这丫头的人,唯有刘阴阳一人莫属了。 赵棠棣突然心情大好,唇角眉梢一起上扬起来,笑得格外灿烂。 众人看着他的笑容,一下子就都有些恍神。这位靖王爷本来就生得俊俏,但是神情却总是冷冷的,总给人一种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心生畏惧。哪知这一笑起来,风光霁月,晃花人眼。 谢昭昭看得也是愣神,前世看惯了电视电影上的小鲜肉,当然眼光高得很。方才赵棠棣现身将她从山贼手里救出来,她根本没来得及细看他这张脸。 八年前,他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八年没见,小屁孩儿毛长齐了不说,居然出落得这么帅气养眼。 谢昭昭是个颜控狗,这点她很肤浅她不否认。人长眼睛干吗的,当然是发现美好事物的,对她来说长眼睛看帅哥这是眼睛的一项正当功能。 谢昭昭居然就不合时宜的咂了咂嘴,心说要不看他长这么好看的份儿上就从了他?估计再难碰到比眼前这个帅哥还好看的男人了。不过她发花痴也只是一瞬间,她一下子就又想起他的身份,贵为皇室贵胄,小老婆一大堆,还都是合法的,算了,她可没有那精气神跟他一大帮的小老婆整天没事撕逼互殴玩儿。 好看,看看就得了,像她这种小民实在是无福消受这样的高攀不起的帅哥。 刘阴阳看着谢昭昭脸色晴转多云的变来变去,就知道丫头心里准没想好事。他也很无奈,这丫头打从出生起就只有她上一世转世的记忆,前几世的记忆是一点没有。他想过好多办法,想让她能觉醒几世的记忆,这样对于寻找灵龟之鼓,修复丰沮玉门都是大有益处。可惜,他失败了。 赵棠棣心情更是郁闷得要命。赶情他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她怎么能这么绝情的? 赵棠棣看向刘阴阳,刘阴阳秒懂他的眼神,努了努嘴,摇了摇头。 赵棠棣叹气,连师叔都没办法唤醒她,他更没那能耐!他真的好心累! 第168章 指天为誓 齐里正带着一干村民跪在地上给靖王爷磕头。 齐里正喜上眉梢,胡子都要飞起来了。早就把村子刚刚还被山贼给祸害的事抛到了九宵云外。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方土地的主宰,高贵的王爷能亲临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自己还能被靖王爷叫来问话。如此荣耀够他吹上后半辈子的了。 赵棠棣道:“村口那几辆车上是粮食油盐以及其他一些生活常用的东西。你看着给村子里的各家各户都分一些。就算是对这次遭遇匪患给你们的一点补偿。” 齐里正老眼里闪着泪花,感动得差一点就要嚎啕大哭起来。他们只是山野草民,哪里配得上要靖王爷操心? 他不知道的是,这几车物品都是赵棠棣派人在县里采买,特意要给谢昭昭一家子送过来的。 因为赵棠棣不能确定谢昭昭会不会跟他走。万一那丫头倔脾气上来,还是不肯跟他离开,他也只能先让她的生活过得好一点,舒服一点。银子肯定是要给的,粮食等生活物资也是要尽量的补充齐全了。 齐里正带着一众村民千恩万谢的,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便下去了。 让赵棠棣高兴的是谢昭昭听到建鼓现世,并没有反对跟他离开,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 王采儿懒得理会表弟在这儿喂狗粮,自去寻找那位大当家的,想看看他死了没有,最好能有口气在,问他几句话,他再死不迟。 可惜的是,赵棠棣因为谢昭昭的缘故,下手重了点,那山贼已经死透透的了。 王采儿心里堵着一口气,狠狠的踹了山贼的尸首一脚,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跟踪你了,抓了严刑逼供一番,就不信你敢不跟老娘说实话。想不到我王采儿也有失算的一天。” 赵棠棣坐在堂屋里等着秦娘子和刘阴阳他们收拾东西。他四下里瞧着屋子里的摆设,心头蓦地一酸。八年来,他的昭昭过的是什么清苦日子呀?想想就心疼得要命。 谢昭昭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琢磨,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点头同意跟着赵棠棣回王府去?当初自己离开他,不就是下定决心再不跟他有瓜葛的么?怎么时隔八年,被人家几句话就又给哄回去了呢?她恨自己的意志不坚定。 可此时此刻就连谢昭昭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将这几年积攒的实验材料小心翼翼分门别类的打包好。忽然感觉身旁一道清冽好闻的气息钻入鼻端,这味道她太熟悉了,这是赵棠棣身上龙涎香的味道。 谢昭昭身体一僵,浑身不自在起来。 赵棠棣默默的将她打包好的东西拎起来摆进一口大木箱里。 两人就这么配合默契的打着包,谁也没说一句话。 谢昭昭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把心一横,反正早晚还是要挑明了说的,那不如现在就问个明白:“你非要我和师父跟你走,到了王府里,你打算怎么安置我?洗衣奴婢还是粗使丫头?” 这话说的就有点挑事儿的味道了。她也明知道他不可能让她当奴婢,可是她又不能明着问他是不是准备让她做他小老婆? 赵棠棣嘴角挑了挑,知道她在想什么,手下动作没停,答道:“我没成亲,连通房丫头都没有。” 谢昭昭挑眉看向他,十九不信。这个封建王朝,他贵为一方蕃王,早已到了弱冠之年,一般情况下,像他这种身份的,十六岁就应该娶正妃了,今年他都二十了,居然没成亲?他是怎么抵挡得住他那位母上大人的逼婚的? 赵棠棣看着谢昭昭一脸不信的样子,忽然就有些挫败,带着委屈问道:“你难道真的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你和我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吗?不只这一世,生生世世都只有我们俩个在一起,我们之间从没有过别人。我没有,你也没有。” 谢昭昭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什么叫生生世世世都是她们俩个在一起?她只有这一世遇到他不是吗?上一世她可是个大龄单身狗,别说结婚了,就连个男盆友都没有过。什么时候跟他生生世世过? 赵棠棣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无力感,这种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们之间的事,而她丝毫没有半点记忆的样子,真是糟糕透了。 刘阴阳走进屋子,听到两人之间对话,插口道:“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建鼓,或许老夫有办法让她想起来所有的事。” 赵棠棣眼睛一亮。这下子又差一点晃花了谢昭昭的钛合金狗眼。这小子怎么长了这么一张勾魂夺魄的脸呢? 谢昭昭不得不承认,她有点犯花痴了。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肤浅! 鄙视完还是没忍住又把眼睛粘在了赵棠棣那张俊脸上了。 刘阴阳也知道谢昭昭心里的结打在哪里,这个结解不开,早晚两人之间还得重复八年前的情景。便替谢昭昭问赵棠棣:“靖王,这些年,老夫已经把昭昭当做了亲生女儿来抚养。老夫以一个老父亲的身份,郑重的问你一句,你带昭昭回去,想给她什么名份?正妃?侧妃?还是侍妾?” 其实在刘阴阳眼里,那个名份什么的真不重要。只要赵棠棣心里有昭昭就行了。哪朝哪代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只昭昭一个人执拗的坚持一夫一妻,不准未来丈夫纳妾,连通房丫头都不允许有。 赵棠棣举起右手,并拢食指和中指放在太阳穴旁,正色道:“师叔,我赵棠棣指天发誓,我这一生只有昭昭一位正妻,绝不纳妾。” 刘阴阳看了他一眼,叹道:“唉!可是,这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的事,还有太后娘娘为你操办后院之事呢!” 赵棠棣脸色一沉,道:“本王自己后院的事,谁也不能替本王做主,我母后也不行!她要是能拿捏得了我,岂能五次选秀均以失败告终?无一人能入得本王的后宫?” 第169章 高科技达人 三叉河县衙后院。 司天监的刘监正看着土坑中的那具建鼓,背着两只手转了百八十圈儿了。他接到殿下的口信来到这儿看着出土的东西,还说有个惊喜要留给他。 刘监正自打被皇帝一道圣旨打发到靖王的封地,便过上了怡然自得的小日子。靖王爷跟皇帝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子,更何况他还是靖王爷名义上的师父,所以,官被降了两级,生活档次却提高了不止两个级别。 他是土生土长的大宗朝人,并不晓得丰沮玉门是怎么回事。但他能爬到司天监监正的位置,当然不是徒有虚名,土坑里的这个东西绝非凡品。 他得到京城送来的消息,皇帝应该还是不放心靖王爷在军中的地位和影响力,都把靖王撵到封地了,仍然暗搓搓的想要致靖王爷于死地,他才能高枕无忧。 据说,当年皇帝马上就要得到能治愈他隐疾的仙草了,却被靖王爷给劫了去。一支皇帝亲封的钦差大臣队伍已然过了南北交界的大宗朝母亲河,不日将抵达靖王封地,就是来向靖王索回仙草的。 他接到消息,原想着见到殿下马上通报,却没见到殿下的面。 眼下出土的这具龟鼓,龟背上的花纹形似卦象,倒是可以用来做点文章,或许能帮助殿下躲过这次麻烦也未可知。 刘监正抓着胡子心念转了百八十圈儿,也没想到一个非常完美的计策来。想到的说法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漏洞。他正想的脑子发胀,便听有人叫道:“下官三叉县令周正参见靖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刘监正转过头去看,就对上了一双精光四射的老眼,他怔愣片刻,心头狂喜,连给殿下见礼都忘记了,一路小跑着冲到了那人面前,一把抱住,眼圈泛红:“师弟,你怎么来啦?这么些年你藏到哪去了?殿下派出去那么多人寻找你,都没能找得到,你倒是藏得好!” 刘阴阳见到师兄也很高兴。师兄弟俩个忙着叙旧,一时忘记了介绍身边的人。 小牛儿拉了拉父亲的衣袖,脆生生地道:“爹,我饿!什么时候能吃饭呀?” 刘阴阳这才想起来给师兄介绍秦娘子和儿子。看着师兄带着惊诧又揶揄的眼神,不由得老脸一红。他当年可是豪言壮语信誓旦旦的说女人太麻烦,不会娶妻生子的。 刘监正比刘阴阳大上十岁有余,一生沉迷于术数易理,没有娶妻生子,看到师弟有家有子,真是打从心眼里为他高兴。 赵棠棣见他们叙旧差不多了,说道:“师父,师叔,先去用膳,用过膳后再研究那具建鼓如何?” 谢昭昭对灵龟之鼓的感应都很明显,这次却半点感觉没有。她就有些怀疑,这根本不是建鼓。 她拉了一下刘阴阳,低声道:“师父,我没有感应,会不会是假的?” 刘阴阳哪有心思吃饭,便对赵棠棣道:“殿下可否令人先带内子下去用膳?老夫和昭昭先去看看那建鼓如何?” 赵棠棣点了点头,自从见到谢昭昭,他一颗心就挂在她身上,哪里有胃口吃饭。 挥退所有人,只留下刘监正、刘阴阳、谢昭昭三人。 谢昭昭将身上的长裙脱下来扔到一边。她实在是讨厌古人的衣裳,拖拖拉拉的干点啥都耐事得不得了。 赵棠棣见她豪迈的当着好几个男子的面脱裙子,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一把拉过她藏在身后。他偷眼瞟着师父和师叔,还好,那两人正目不转睛的研究着建鼓,没留意到他们这边,松了口气。 谢昭昭心里冷哼了一声,腹诽着:“老封建老古董!大男子主义!姑奶奶里面还穿着裤子呢,又没光着,还怕人看么?” 腹诽完,她推了身前的赵棠棣一把,从他身侧钻了出去,一下子跳到土坑之中,双手摸向龟鼓的边沿。这一摸不打紧,触电般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她忙收回手,惊道:“有电!” 另外三人看着她一脸蒙圈,有电?这两个字什么意思?两字儿都认得,可合起来什么意思? 谢昭昭没理会三人的惊愕,她又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去触摸龟骨边沿。一小块龟骨是可以按下去的,弹上来后又严丝合缝。 谢昭昭反复按了几次,恍然大悟,笑道:“呵呵,原来是这样子的,有意思!这东西是谁制作的?居然还能利用电磁场产生弱电流,屏蔽我的感应。这玩意儿造的还蛮高端的!制作这玩意儿的人还真是个高科技达人呢!一准儿是个学霸型的理工男!” 谢昭昭眉飞色舞的自言自语,一边唠唠着一边脚下不停绕了一圈儿,同时手下也不停的一通乱按。 终于,谢昭昭停手了,大喊了一句:“设计真精妙!高人呀这是!” 另外三位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异口同声地道:“什么精妙?你在说些什么?” 谢昭昭瞬间卡壳,怎么跟他们几个古人解释电磁场?怎么解释电流?更何况她也只是解开了电磁场控制的机关,还真是没弄明白那位发明创造者到底是用什么为介质实现电磁场应用技术的? 谢昭昭也没为他们解惑,只是对赵棠棣道:“你力气大,你现在抬一下这东西试试?” 赵棠棣依言双手各执建鼓的一边,猛的用力一抬,结果与他上一次抬它的情况完全相反。上一次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建鼓纹丝不动。本以为这次还会跟上次一个结果,哪知用力过猛之下,建鼓抱在他怀里,他自己也被自己的力道反弹,一屁股坐在土坑里,建鼓砸在他肚皮上,一阵疼痛让他嘶的一声抽了口气。 谢昭昭看他狼狈的模样不厚道的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 刘阴阳实在是对谢昭昭这样子不忍直视,就这样的,咋能当得起靖王爷的正妃娘娘?别说太后娘娘看不上她,就连他这个当师父的都觉得女汉子一样的谢昭昭真的不适合当靖王爷的正妃。 第170章 重来的苦 谢昭昭可是半点要成为靖王正妃的自觉。更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她本来就是个比较有个性的姑娘,穿越后性格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赵棠棣满脸黑线,他哪里会知道谢昭昭解开了机关,龟鼓虽然又大又重,可以他十分的力气对比下来,还是轻如鸿毛。他眯眼看着笑得张狂又明媚的谢昭昭,突然就感觉口干舌燥,全身的血液都跟要沸腾了似的,一张俊脸腾地一下子变得通红。 谢昭昭偏偏还好死不死的指着他笑道:“哟嗬,快看,小王爷脸红了!小鲜肉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刘监正这八年来是看着赵棠棣成长起来的,对这位小王爷的脾气颇为了解,一看就知道这位小王爷面子上过不去,这是要发火的前兆。连忙拉着师弟就跑,留下谢昭昭一个人面对小王爷的怒火,免得城门失火,殃及他得师弟这两条池鱼。 赵棠棣正想将怀中的建鼓丢在一边,去收拾那个没良心的臭丫头,手下用力间却突然感觉一阵大力,犹如旋风般拉扯着他和建鼓一起飞扑出去。 一个呼吸间,建鼓又牢牢地钉在了原位一动不动。 赵棠棣趴在建鼓上,砸出咚的一声闷响。最令他受不了的是,他趴在建鼓上的姿势极为不雅,活象一只四脚张开的乌龟。那张清风朗月般的俊美容颜被鼓面上的泥土弄得满脸花。 谢昭昭本来就没笑完,这下子笑得差点抽了筋儿。 赵棠棣咬牙切齿地爬起身来,冲到谢昭昭面前,二话不说,将手上的泥浆朝着她那明艳的脸蛋上抹了几把。直到谢昭昭跟他一样狼狈,这才满意的收了手。然后,还弯着嘴角,将手上的脏污在谢昭昭的胸前擦了擦。 擦了几下,赵棠棣才发觉自己下手的位置有点尴尬。 谢昭昭有一瞬间的傻眼,呆呆的看着赵棠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自己遭了咸猪手,她大吼一声:“你个臭流氓!”一巴掌烀向赵棠棣的俊俏无比的脸蛋儿。 赵棠棣的大脑也在当机状态,这会儿反应也很迟钝。于是,靖王爷身负绝世武功,这会儿却被一个小姑娘给结结实实的烀了一巴掌。 煽耳光的清脆响声终于让两人同时回过神来。 赵棠棣知道自己理亏,一时间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谢昭昭打了人,也觉得下手有点重。况且这可不是21世纪,男女平等的时代。面前这位可是大宗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若是真惹恼了这位,会不会赐自己三尺白绫直接把小命儿给煽没了? 谢昭昭带着点讨好的讪笑:“那个,小王爷,我,我不是故意的哈!就是这手有点不听使唤,比脑子反应快了那么一拍儿!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要不你还我巴掌得了!” 说着,把脸一扭,将右脸凑上去,完全就是给他打,随便打的架势。 赵棠棣哪里能舍得打她,为了掩饰尴尬,指着建鼓道:“这东西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搬开了,它怎么还会自己飞回去?” 谢昭昭道:“是磁力作用。这地下一定是有块巨大的铁盘,建鼓里面包着磁石,所以被吸回去了。” 赵棠棣还是不太明白,又道:“可是,我刚刚搬走它半晌呢,也没见有什么动静,突然间吸力极大是怎么回事?” 谢昭昭一把拉起他的手。 赵棠棣身子一僵,手掌上温软细腻的触觉让他心神一荡,嘴角扬起,眼中光芒灿烂。他还美滋滋的以为这丫头对自己突然亲近起来,下一秒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丫头将他的手掌放在建鼓边上的一处地方,按着他的手向下一压,他感觉手下似是按钮被弹起,再向下一压,按钮又弹起。 谢昭昭看着他,道:“明白了?” 赵棠棣点了点头,原来是自己抱着建鼓时,因为谢昭昭笑的张扬,不自觉的手指用力,将关闭的机关又给开启,这才被吸了回去。 谢昭昭松开他大手的瞬间又被他给抓了回去。 她愣愣的看着赵棠棣,一双小鹿般的大眼里装满疑问。 赵棠棣双掌一扣,将谢昭昭的一双小手包裹住,盯着她的眼睛,艰涩地道:“昭昭,不要离开了,好么?” 谢昭昭的个头在大宗朝的少女当中算高的,怎么也有一六五左右。可架不住赵棠棣是真的高啊。 谢昭昭目测这货身高起码一八五起,因为她与他面对面如果平视的话只能看到他的喉结在上下滚动。 她仰起小脑袋才能对上他灿若星辰的眸子。嗯!身高能秒杀大宗朝的绝大多数男子,身材么,瘦了点,但很结实。 谢昭昭脑子开了会儿小差,才回到正题上,嗯,这个问题,真的没有办法给他承诺,她保证不了不离开他。她也有自知之明,就算太后娘娘拗不过儿子,让她当了靖王正妃,她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么?她不想当笼中鸟,更不想当金丝雀,如果可以,她更喜欢做一只小麻雀,能够自由自在的飞翔。 赵棠棣见她迟迟不答,心里蓦地涌上一股失落。他颓然的放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泥土之中,垂着头,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自暴自弃地道:“你知道么?昭昭,我的记忆里我们俩个辗转在各个位面,各个不同的平行空间里寻找遗失的灵龟之鼓。 有时我们俩个错过了,我转世的那一生从未遇到你,于是,我孤独终老; 有时我们两个在同一个世界里转世,有幸遇到了,可是我们两个依然不能修成正果,总是以悲剧结局。 这一世呢?我都不敢抱有任何希望了! 我们两个注定就是生生世世有缘无份,不论哪一世,永永远远都会凄惨收场。 所以,我在求什么呢?一切毫无意义! 我甚至很迷茫,找回七具灵龟之鼓,你就真的能如师叔所说,拥有重塑丰沮玉门的能力吗? 就算是重塑了丰沮玉门,我们被天劫镇压的灵体恢复如初,我跟你之间能有结果么?若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这一生生一世世的苦又何必再重来一遭?” 第171章 打脸来的太快 谢昭昭看到落寞写满全身上下的赵棠棣,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她也很无奈呀,她也不想穿越到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呀,在21世纪生活得好好的,博士也快毕业了,怎么就因为一株破草来到了这个世界呢? 想想她就觉得自己才是最最悲催的那一个。 谢昭昭慢慢的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默默地流泪。 赵棠棣见谢昭昭哭,就有些心疼,忙过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哄道:“好了,不哭了。我们都往好的地方想,即便你想不起我们俩个从前的总总,最起码我们俩个还是在这个世界相遇了。我不相信这一世我们还会重蹈覆辙,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对天发誓,只娶你一个,只对你一个人好。别哭了,都成花脸猫了!” 谢昭昭原本就是个乐天派,伤心不过三秒,心里自己劝自己,不好的全忘掉,开心才重要!自己就是一株小野草,哪里生长都能活得呱呱叫! 自己给自己催眠一通,干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多了除了累还能得到什么呢?莫不如自己审时度势为自己创造最好的生存条件来得更实在些。 其实谢昭昭这些年虽然不停的被刘阴阳给洗脑,教她以集齐七具灵龟之鼓、修炼巫咸经为己任,以恢复丰沮玉门的辉煌为使命。可是,谢昭昭对于师父的pua是半点也不感冒,她根本没那个执着,只想着自己能在这个世界活得舒服,活得快乐就好。她又不是圣母玛利娅,真没那个拯救世界的圣母心。 几人经过商议,刘阴阳拍板定了下来。建鼓不能挪地方,还在三叉河县衙后院的土里埋着就好。反正也没外人知道那个机关的打开方法,旁人也拿不走,再多派些人手好生看管就是了。 于是,赵棠棣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靖王府。 一回到王府,赵棠棣就火冒三丈,打脸来的不要太快。前几日还对着谢昭昭指天发誓,今生只娶她一个呢,一回到家里就发现自己一下子多了十个妾室。虽然两名侧妃的地位比妾室稍高一点,可也还是妾室,只不过待遇好一些而已。 赵棠棣坐在正堂里冷眼瞧着下面垂首侍立的十名美人。这十个妾室倒是长相各具特色,美艳型的、端庄型的、可爱型的、小家碧玉型的、清纯型的,简直齐各种类型的美女于一堂, 他忽然就有些牙疼。他的好母后还真是爱他这个儿子入骨,挑选的儿媳妇们都是上等之姿呢!可她这是坑儿子,是往死里坑儿子! 赵棠棣很怕谢昭昭当场发飙,看向谢昭昭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心虚。就见那丫头似笑非笑的也转头在看自己,他讷讷地道:“那个,昭昭,选秀女的头一天我就连夜去了三叉河县去看建鼓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些都是我母后定的,不是我的意愿。” 谢昭昭笑笑,道:“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太后娘娘已经指给你了这么多的美人儿,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难道你有胆子都给太后娘娘退回去么?就算这次退回去了,你敢保下次太后娘娘就不再往你房里塞人?” 赵棠棣忽然发现自己给谢昭昭的承诺当真是可笑之极,他好像根本无法实现承诺。这是第几次母后往自己房里塞人了?前几次他毫不客气的都给打发了,可是,打发了又管什么用呢?他母后依旧还会继续塞。 十位美人听着靖王爷和他身边坐着的女子对话,越听越是害怕。她们若是被殿下给送回家中,或者被以其他的方式打发出王府,那父亲和家族的颜面何在?她们就会被家族当做弃子丢掉,想再嫁?那是痴人说梦,在这片土地上,靖王爷就是天,他不要的女子,谁还敢娶? 赵棠棣正想着按从前几次的办法如法炮制,愿意回家的就送回去,不愿意回家的就在王府给寻个合适的活计,做个王府的女官也是可以的。 就听到外面有婢女道:“奴婢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安。” 赵棠棣起身去迎。他就算再与母后有隔阂,该有的礼节和尊重还是要有的。 太后娘娘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到站在屋子一角想隐身却隐不了的谢昭昭。 太后娘娘被赵棠棣虚扶着坐到了上首,一点没拐弯,冲着赵棠棣道:“棣哥儿,哀家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这个丫头。哀家也想通了,虽然这丫头出身低了些,既然你喜欢,便如了你的意,哀家可以同意你娶她做正妃。但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不识好歹,全然无视哀家的心意。” 说着,太后娘娘保养得极为得当的玉手一抬,指了指下面站着的一众美人,接着道:“这几个是哀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家世好,模样好,品性也好。棣哥儿就都收着!” 赵棠棣全程都在紧盯着谢昭昭的小脸儿,就怕她当着母后的面回怼过去,虽然他能够在母后的盛怒之下保住谢昭昭,可他实在不希望谢昭昭刚入府就跟母后水火不容,那样他和她都会很被动。这个世道孝字当先,能压死人,就算他是王爷,他也不敢与亲生母亲反目成仇。 谢昭昭此刻的心里很复杂,她第一反应还是想逃。就算在21世纪,她也没那能耐让自己的丈夫与亲生母亲真的因为她而断绝关系。 更何况站在太后娘娘以及这个时代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她也不是错的。就算是小富之家或者是村里的地主也还三妻四妾的呢,他一个王爷,富有一方天下,娶个十几二十个小老婆还真就是天经地义。 没办法,三观不合呀! 赵棠棣看着谢昭昭失神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跳,忽然就直觉这丫头又要逃。 侧妃沈氏脸色煞白,突然双膝跪地,声音微微颤抖:“太后娘娘,奴婢一定会尽心侍候王爷和王妃的。如今家族里已经接到太后娘娘懿旨,点了奴婢侍候王爷,若是王爷不要奴婢,奴婢也没脸再活在世上,只有以死明志了!” 第172章 小得意 其余九名美人还想着要不要跟着侧妃娘娘沈氏一起跪下明志呢,就听到太后娘娘冷嗖嗖的道:“沈氏,你这是逼着哀家答应你的条件?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沈家,还想着跟哀家耍横,逼哀家就范?” 沈氏吓得一哆嗦,这位太后娘娘好大的脾气,最最关键的是,这位太后娘娘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她这哪里是逼太后娘娘就范?她明明就是在向太后娘娘和殿下表衷心好么? 谢昭昭虽然前世是个单身狗,但是架不住被各种宫斗电视剧和电影给荼毒,早就不是清清纯纯的小单纯了好么。 就眼前这位太后娘娘要不是一根筋,固执的要死,能跟自己儿子死扛这么多年不带转弯的? 谢昭昭用眼神制止了想说话的赵棠棣。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上面那个老妖婆都会生气,作为儿子,身份上就输了先机,硬扛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谢昭昭眼珠子一转,上前行了礼,道:“太后娘娘息怒。无论小小的沈家存了什么心思,胳膊也是掰不过大腿的,凡事还是您老人家说了算。一切就按太后娘娘的旨意办就是了。” 赵棠棣盯着谢昭昭的眼睛看,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想从谢昭昭的眼中看出她的打算。他才不相信谢昭昭会这么大度,同意他娶一大堆女人回家呢。 谢昭昭给了赵棠棣一个眼神,那眼神明晃晃的写着:这下子你小子美冒泡了? 赵棠棣气结,狠狠的剜了谢昭昭一眼。他只想快点把母后这尊大佛给送走。 果然,谢昭昭几句话,太后娘娘就顺气了,高高兴兴的下了懿旨,让刘监正选出良辰吉日给靖王筹备大婚。 按规矩,未婚男女在大婚男是不能见面的。 可赵棠棣才不管那些,直接把谢昭昭安排在他居住的宿莽堂东厢房中,就是打算时时刻刻看着她,防止她逃跑。 谢昭昭白了赵棠棣一眼,带着一丝调侃的口气,说道:“你这样于礼不合,太后娘娘不敢找你麻烦,还不得借着由头找我麻烦,说我不知礼,粗鄙不堪。” 赵棠棣一怔,他光想着不能让这丫头再跑了,却没想到他母后真能做出这事儿来。他想了片刻,道:“这事儿我明儿一早便去跟我母后说,这是我的意思,与你无干。” 赵棠棣吩咐人去给谢昭昭打扫屋子,准备各种生活用品。他则是拉着谢昭昭到自己屋里用膳。 赵棠棣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自己亲自给谢昭昭布菜。 谢昭昭也真是饿急了,心想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管他什么王妃侧妃,大老婆小老婆的,美食优先。 赵棠棣看着谢昭昭大口吃饭大口吃肉的样子异常满足。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道:“这几年你在外面过的日子太清苦了,吃穿住用的太差了,你看看你都快及笄了,这小身板瘦得没有几两肉。” 谢昭昭嘴里嚼着一块香喷喷的鹿肉,含糊答道:“你懂什么?我这叫苗条,身材纤细!什么叫瘦得没有几两肉?你会不会说话?还有啊,你别想这么糊弄过去,你今儿可收了十个小美人儿呢,大婚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排个值班轮流表?” 赵棠棣一愣:“什么值班轮流表?” 谢昭昭翻白眼:“装蒜!人家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小老婆了,你难道不需要雨露均沾?” 赵棠棣看她仓鼠一样两腮鼓鼓的样子,吃着也堵不上那张嘴,就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蛋儿,宠溺道:“我要是真的雨露均沾,你就不吃醋?” 谢昭昭嫌弃地躲开他的魔爪,摇头道:“不吃醋,我这人有个毛病,有洁癖,别的女人碰过的男人我是不会碰的,我嫌脏。所以,不用吃醋啊,我离你远点就行了。我想明白了,咱俩做一对外义上的王爷王妃也不错。这个吃人的世道,没个遮风挡雨足够强大的身份还真是不行。靖王妃的身份嘛,勉勉强强够用。你玩你的,不用考虑我哈。” 赵棠棣差点被她这番话给气半死,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他撂下碗筷,将谢昭昭手里的筷子也抢过来放在桌子上,双手扣住她双肩,迫使她直面自己,认认真真地道:“我也想明白了,我母后往我后院里塞人我越是拒绝她越是上瘾。 我母后就是那个性子,谁忤逆她她就必须将人驯服为止。 所以,她塞就塞,我就如她的意,将这几个人收了。 但是,我跟你想的一样,她们只是我名义上的女人。 她们住的院子我不会踏进去一步。 我给过她们机会,送她们回家或者做个女官,可她们不愿意,那就不能怪我心狠了,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大宗朝男子十六岁便可娶妻了,我今年都二十了,身边从来就没有过女人,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过,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用等到今天你来给我安排个什么值班轮流表的?” 谢棠棣本以为自己说的话够清楚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只想要你!别的女人我不稀罕! 然后,他听到了什么? 只见谢昭昭吐出嘴里一块鸡骨,红艳艳的唇瓣张开,杏眼睁得大大的,冒着奇异的八卦光芒,来了一句:“你不会是不行?” 赵棠棣咬牙切齿,刚才是被她气半死,这会儿他是真想死上一死,这丫头脑回路这么清奇的么?她在说什么?她知不知道说一个男人不行是怎样的一种侮辱? 赵棠棣危险的眯起漂亮的桃花眼,凑过去在她了耳边,恶狠狠的挤出一句话:“你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办了!” 谢昭昭知道这次玩火玩大了,嘿嘿干笑着把脸向后挪了挪,他吹在耳边的气息灼热,烫得她有点心猿意马。 她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就是个行走的雄性荷尔蒙发射机。长得帅,身材好,身手好,有颜有钱有身份有地位,这搁在21世纪,这就是个妥妥的钻石级别的王老五,无数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啊! 谢昭昭这个21世纪的大龄剩女突然就有那么一点小得意! 第173章 送教坊司去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月光如练。 赵棠棣依旧没有放谢昭昭回房休息的意思。他干脆叫人把没批完的折子都搬到卧房来,让谢昭昭坐在一边给她磨墨加端茶倒水。 谢昭昭最初还忍着没发脾气,后来实在困得眼皮直打架的,这一天没着消停,这会儿也不让人睡觉,谢昭昭脾气就有点忍不住了。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眼神迷离,道:“靖王爷,我实在是太困了,我要回去睡了!晚安!” 说着也不管赵棠棣答不答应就迷迷糊糊的向外走。她这会困得不行不行的,早把告诫自己的尊卑有序要克制自己坏毛病那回事给忘记了一个干二净。 赵棠棣道:“困了就去里间睡,我在外边守着。” 谢昭昭脑子不清醒,顺着他的话哦了一声就转身径直朝里间走去,看到大床,迅速甩了鞋子,将自己往床上一瘫,四脚朝天的呈大字形秒睡过去。 赵棠棣叹了口气,将她塞进被子里盖好。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愣了一会神,这才回外间继续批阅折子。 三更鼓敲完,赵棠棣揉了揉眉心。他也很累很困倦,更想抱着那小丫头一起睡。可想了想,还是怕自己定力不够,万一在大婚之前发生点什么,太委屈了他的小姑娘。 他合衣躺在竹塌上,刚要挥身熄灭烛火,就听到外面有娇滴滴的声音,轻声道:“殿下,太后娘娘差人给殿下送了夜宵来。” 赵棠棣本来温情的眉眼迅速一冷,沉声道:“本王休息了,让她回去。” 外面那名奴婢顿了顿,鼓足勇气又道:“太后娘娘口谕,殿下大婚之前命奴婢侍寝,这是规矩,殿下若是坏了规矩,也就不用纳吉了。” 赵棠棣闻言,火气噌噌的往上串,他这个母后还真是,一日不给他找茬添堵仿佛就活着无趣似的。不纳吉?她说不纳吉就不纳吉了?看来白日里对她的妥协完全没有必要。他总是顾念着母子情谊不想下手太狠了。可是,他的好母后真的拿自己当亲生儿子么?她除了想控制自己,凡是都要任她摆布,她给过自己多少寻常人家都会有的母爱? 赵棠棣的怒火在爆炸的边缘摇曳。 外面那位正为自己能留在王爷身边侍候,做王爷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而窃喜的美人儿,丝毫没有察觉到死到临头了。 赵棠棣压抑着怒火,也不敢大声,嗓声更加低沉:“进来!” 侍妾心中一喜,觉得王爷不仅人长得俊美,声音也是迷人,总之哪哪都好,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侍候,争取明儿就抬了位分,她自认美貌才学一点不比那两位侧妃差,凭什么她们就能鲤女跃龙门,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自己哪里差了? 她更加暗自庆幸,使了大笔的银子买通了太后娘娘身边最受宠信的嬷嬷,这不王爷回府的第一晚好事就找上门了?一起进府的就有十个人,以后会更多,不先下手为强,难道要老死在府里都得不到王爷的宠爱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调整脸上的肌肉,将笑容定格到自己最温柔最美的程度。轻轻推门而入,跪下请安。 赵棠棣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语气冷冰冰地道:“不是有夜宵么?喂给本王吃!” 侍妾一听喜上眉梢,王爷居然让自己亲手喂给他吃。这是不是代表着王爷其实并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冷漠无情。还是自己的美艳打动了他?她自信在这王府后宅之中,自己的美艳若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从前只要见到过自己容颜的男子,哪个不是惊为天人?他们为自己痴迷的眼神,让她无比自豪且满足。 可是,她一个都看不上眼。直到有一次在姑婆的寿宴上,靖王爷亲临,众小姐妹都偷偷的扒着二门的门缝儿向外张望。她也在其中。只一眼,她就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这位丰神俊朗,世上无双的小王爷。 打那时候起,她就一直盼着自己及笄,好参加他的选秀。 终于,她家里使上了大笔银子,却因为她过于美艳的长相,只被太后娘娘指了个侍妾的位份。她失落之余又燃起熊熊斗志。她反复的劝慰自己,怕什么?侍妾就侍妾!她不相信就凭自己美艳绝伦的脸蛋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情,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性子,会得不到王爷的宠爱,会升不到侧妃甚至正妃的位份! 这不?王爷的第一夜归她了,一个小小的侍妾!侍妾又怎样?总好过连王爷面都见不到的那两位侧妃娘娘! 赵棠棣哪里有闲功夫去想这名小侍妾只一瞬间就有了几百字的心里活动?他吃了一口递到嘴边的燕窝粥,随即便一口吐了出来。 小侍妾吓得花容失色,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刚要磕头认错。 赵棠棣伸指点了她的哑穴。他怕她声音太大扰了谢昭昭的好梦。 赵棠棣一手拎起小侍妾刚想丢出去,便听到身后谢昭昭裹着浓浓睡意,带着鼻音又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你还没睡呀?都后半夜了?唉!这当个王爷还真是个体力活儿,这比九九六都糟心呀,一般人还真扛不住这工作强度呢!比读博士还累!” 赵棠棣把手里的人往地上一丢,立刻转身去扶谢昭昭。 她说的话他有点没听懂,什么九九六,什么读博士的,但他也来不及问。因为,谢昭昭半梦半醒之间眼见着就要撞到了案角,那案子是红花梨木做的,坚硬得很,撞一下她那纤细柔软的小蛮腰,那得多疼? 门外隐藏的暗卫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小声询问了一下:“殿下?” 赵棠棣低声道:“进来!”随后一指小侍妾,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处置一个废弃的物件儿:“她在本王的吃食里下药,谋害本王,送教坊司去,一世不得赎身!” 谢昭昭一下子就清醒了,要把谁送教坊司去?还,还一世不得赎身?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她没亲眼见过,可她亲耳听说过呀,那就是个培训妓子专业且合法的机构。 第174章 老阿姨VS小鲜肉 谢昭昭忍不住心下一凛,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压迫。虽然这个即将被送入教坊司的女孩子是她的情敌。她还是觉得这个惩罚太重了。 谢昭昭张了张嘴,最终也没阻止。 她想,她应该慢慢的适应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至少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和亲人的时候,没有必要为陌生人逞强。 赵棠棣突然对着门外一个漆黑的角落喝道:“给本王滚出来!” 不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花丛中钻出一名宫人,颤抖着给靖王爷请安。 赵棠棣冷笑:“你的主子可不是本王,你可别忘了你主子的吩咐。去给你主子回话,实话实说,敢少一个字儿,本王要你的脑袋。” 谢昭昭所有的困意都没了,甚至起夜上厕所的事都给忘记了。 赵棠棣关好门,走到书案前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谢昭昭面前,将她乱了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温声道:“打扰你睡觉了!回去接着睡!” 谢昭昭的确有夜里喝水的习惯,那是因为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篇科谱文章,说是半夜起夜时喝点温水对心脏有好处。 赵棠棣问:“不喝了?” 谢昭昭点点头,赵棠棣从她手中取走茶碗,一仰头将茶碗中剩余的温水都喝光了。 谢昭昭一呆,道:“你就不能再倒一杯么?” 赵棠棣一笑:“你喝过的水甜。” 谢昭昭的脸有点发烧。好,你官大你有理。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刚刚那个是太后娘娘派来监视你的人?” 赵棠棣冷哼一声:“这府上还有谁能有这个胆子!小时候她还没这么过份,这几年做事真是越发的不知所谓了。” 谢昭昭看了一眼赵棠棣冷俊的脸庞,都说灯下观美人,古人诚不欺我,摇曳的烛光下,给赵棠棣本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打上一层光晕,看着竟然多了三分仙气。仿佛从凌霄殿里走下来的少年仙子。 谢昭昭一时看得有点发呆,忘记了要问出口的话。 赵棠棣从来没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在他看来,那些对他趋之若鹜的女人都是因为他的靖王爷身份。为了追求荣华富贵而已,根本不是冲他这个人来的。 他也不觉得一个男人生得好看有什么用处,要想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安身立命,靠的还得是实力和脑子。一张俊脸真是毫无价值可言。 可当她看到心心念念的丫头对着自己这张脸,那么惊艳,那么馋涎欲滴的傻样儿,就觉得长得好也算是有那么用处的。他不由得嘴角上翘,道:“好看么?” 谢昭昭傻傻的回:“好看,真好看!比那些小鲜肉什么的帅多了!” 赵棠棣突然又有些口干舌燥,鬼使神差的对着那张微微张开的小红嘴唇就亲了下去。 谢昭昭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什么恋爱经验。上辈子就是泡在书山题海里不停的学学学,这辈子更是活了十几年都没见过几个年龄相当的雄性。 所以,谢昭昭大脑缺氧,脑子发懵,连象征性的挣扎一下都忘记了。 然后,赵棠棣发现她没反对,胆子就越发的大起来,开始还有些不熟练,后来就无师自通的摸索出了法式湿吻的精髓。 等赵棠棣终于放开她,谢昭昭回过神儿来,没好气的低声骂道:“姐守了三十来年的初吻被个小屁孩儿给破了。 在她心里她都是三十来岁的老阿姨了,赵棠棣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这个心理年龄她是怎么想改也改不过来。总觉得自己这是在老牛吃嫩草。不过嘛,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红肿的嘴唇,心想,嫩草还是很好吃滴! 赵棠棣看着她水蒙蒙的一双大眼睛,心里软软的,害怕自己定力不够,受不住她的美味诱惑,干脆把着她双肩将她转过身子,轻轻推了一把:“好了,夜深了,你先回去睡!” 谢昭昭大红脸还没消褪,也想赶快逃跑,空气里都是粉红色的泡泡,她感觉再呆下去她要爆炸了。 她嗯了一声向卧室里走去,就在路过书案时衣袖不小心刮到一本折子,呯的一声,折子落在青石地上砸出声响,折子也散开来。 谢昭昭弯腰拾起折子,想重新给归整好,就瞥了一眼,才知道这可不是下面官员送上来的折子,而是圣旨。她扫了一眼,便看到了水患,赈银等几个字眼儿。又扫了一眼,便看到了让她义愤填膺的一段话。 她还不太会说和写这个时代的书面文章,但这几年在刘阴阳的教导下大致能看得懂。 这一段话的大概意思就是,紧领西北道边城的几个县受灾严重,国库空虚,命靖王属地拨付五十万两白银及价值一百万两的救灾物资送至受灾的几个县。 谢昭昭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虽说对朝堂之事不太了解,可是,西北十五道在整个大宗朝都算是贫脊又穷困的地方,物产不丰富不说,土地也不肥沃,粮食打的少,各行各业都处在大宗朝的吊尾端。 赵棠棣来到封地治理这八年,百姓的生活好了一些,税收也稍微多了一点。可是,架不住西北十五道底子薄啊,自然环境差啊。就算拿得出五十万两白银和一百万两的物资,那也是伤筋动骨了。 赵棠棣并没有阻止谢昭昭看折子。他也没有那些什么后宅女人不能参政的想法。在他看来,昭昭是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是要携手共渡一生的,看个破圣旨怎么了? 谢昭昭知道,就凭大宗朝现在那位皇帝的尿性,赵棠棣要是敢不掏银子,一定会下个莫须有的罪名把赵棠棣给办了,甚至要了赵棠棣这条小命都有可能。 谢昭昭拧着好看的眉头,道:“这个你打算怎么办?好像这个银子你掏和不掏都讨不了好去。” 赵棠棣眼睛一亮,没想到他的小姑娘还能有这般见识。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便笑问:“那昭昭觉得呢?我该如何应对?” 第175章 小红帽与大灰狼 两人一个是没有后宅妇人不能干政的迂腐念头,一个是没有后宅妇人不能干政的自觉。 于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并肩坐在书案前讨论里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难题。 “先不说朝廷有没有银子解决水患赈灾的事,先说你那位皇帝哥想干嘛。这全天下的蕃王又不止你一个,你的封地算是最穷的一个,为什么非要可你身上拨毛?借口罢了,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总之,你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这江山总有有人来继承?你应该是最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大宗朝的皇帝陛下,可是,他不想给你。只好想办法往死里整你呗。” 赵棠棣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手就有些痒痒的,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话糙理不糙!” 谢昭昭被他给揉得有一种自己是一只大金毛的即视感,她甩甩头,躲开他的魔爪:“拿开你的手,别跟摸金毛似的。” 赵棠棣一怔:“金毛是什么?” 谢昭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种毛发金黄,性格很温和,长得漂亮又可爱,十分讨人喜欢的狗狗。” 赵棠棣没问她在哪里见过这种狗,他怎么就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狗呢。在他印象里除了农家院子里喜欢养着用来看家护院的土狗之外,就是边塞那边蛮子们喜欢养的用来放牧的大型犬类。 又一想自己对小动物什么的从来无感,或许是有这种狗,他不关心才不知道罢了。 谢昭昭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还担心他会追问,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呢,便听他道:“你接着讲,我们该怎么应对?” 本来他是想着明日将养着的那些门客抓过来开个会,讨论一下对策。没想到第一个他要听取的意见居然是来自他的小姑娘。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谢昭昭明亮如繁星的杏眼,心底一片柔软。 谢昭昭却根本没察觉他的好心情,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这几个县发这么大的水,一定是地理环境造成的,应该不只是今年,从前是不是也经常发生水灾,不过是水灾大小的问题?” 赵棠棣继续笑,点点头。 谢昭昭道:“那殿下有没有办法借这次机会向朝廷将这几个县要过来?或者说,用你封地下辖的等量土地将这几个县给换过来?再不济,要到这几个县的二三十年管理权也是可以的。” 赵棠棣有些不解地问道:“要到二三十年的管理权?什么意思?” 谢昭昭嘿嘿一笑,眼睛里闪着小狐狸一般狡猾的光芒:“简单来说就是用赈灾的银子买下那几个县的三十年经营管理权。土地么还是朝廷所有,你呢,只是负责经营和管理这片土地,三十年的时间里这片土地一切都要自负盈亏,既不用朝廷拨银子养活,也不用给朝廷交银子上税。每年这片土地所有产生的利益都进入你腰包,当然,有类似水灾,地震,台风什么的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也由你靖王爷一个人来承担,朝廷也不用再拨付什么赈灾银子。” 赵棠棣又道:“可是,咱们的土地虽然贫瘠了一些,到底很少受灾。咱们要这几个经常受灾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 谢昭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几个县离你的封地这么近,水源充足,拿下来人工开凿一条运河出来,既解决了水患的问题又能解决你封地缺水的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赵棠棣一听兴趣大增,又伸出魔爪去揉谢昭昭的狗头,满眼宠溺:“嗯,小脑袋瓜还蛮聪明的,有想法。还有呢?” 谢昭昭二次甩着小脑袋逃离魔爪:“只要有了充足的灌溉水源,以你封地的气候条件,庄稼可以一年二熟,而且运河开通后,水上交通要比陆路交通更便利,慢慢的扩大运河规模,你的封地可以自成一个生态系统,哪里都不会再缺水。当然了,这是一个漫长而浩大的工程。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可是我说说这么简单的。这里面的问题多了去了,工程技术问题,人工问题,经费问题,管理层任命问题,河道规划占地赔偿以及人口迁移问题,质量监管问题,工程进度掌握问题,还有不知道多少现场会遇到的你想不到的问题。反正问题多的是,看你有没有这个决心做这件事。” 谢昭昭心里想到的是上辈子国家为了解决一部分地区百姓吃水难用水难的问题,做了一个重大的举措,就是南水北调工程。 她也是想到南水北调造福了多少百姓,工程浩大费时费力又烧钱,可是工程峻工之后,受益的何止千万百姓?而是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受益的工程啊! 赵棠棣目光透过谢昭昭亮晶晶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她描绘的运河开通后,百姓生活富足,再不为缺衣少食,再不为缺水而生活困顿,一片盛世太平的景象! 谢昭昭见赵棠棣双眼没了焦距,呆头鹅的样子,傻傻的,木木的,再配上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少了平日里的冷硬和漠然,多了几分鲜活,也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揉他的脸颊。 还别说,入手感觉不错,到底是二十岁少年的皮肤,胶原蛋白满满,弹性十足。她一时揉捏的开心,干脆另一只爪子也摸上去,在他的两边脸颊上一顿作乱。 赵棠棣开始一怔,看她眉眼弯弯的很开心的样子,也就没躲,任她蹂躏了好半天。见她实在是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促狭道:“我皮肤很好,很光滑?” 谢昭昭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你说你一大男人,这脸上的皮肤怎么这么好?女孩子的脸都不如你长得好!” 赵棠棣声音低沉,十分富有磁性,带着那么一点点盅惑:“要不然你尝尝?口感比手感更好。” 谢昭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老阿姨被小鲜肉给撩了。她突然虎劲儿就上来了,嘿嘿干笑两声,表情就像看着小红帽流口水的大灰狼:“你以为我不敢?” 第176章 困乏了就来找我亲 赵棠棣就那么温情脉脉又带着点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谢昭昭心头一跳,忽然脸蛋儿爆红,就怂了。老阿姨虽然活了三十来年了,看过的各种小黄书各种限制级小电影什么的,可那都是理论经验好么?她缺乏实践呀!很缺很缺的。 上辈子打小就知道家里条件不大好,父母供她念书拼尽了全力,不读好书不考个985,那都一辈子对不起父母。 本来,她也没打算读那么多书,可架不住上辈子的智商也不知道是遗传了父母哪一方的哪个大佬了,居然就一路顺利的考下去,直到死在博士毕业前夕!课业外加实验那么繁重,哪里有功夫谈个恋爱呢? 再说了,优质的年龄相当的男人名草有主了,要么她看不上,结果她就悲催的直到英年早逝,也没尝过恋爱是个啥滋味。 赵棠棣却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撩了他就想跑,哼,靖王爷表示,门都没有! 就在谢昭昭红着一张脸眼神闪躲着要把头别开的时候,赵棠棣突然大手一捞,一手搂住她的小蛮腰,一手扣在她后脑勺,低头就吻上她的唇。 赵棠棣在靠自学摸索出法式湿吻的方法之后,就有点上瘾的趋势。 于是,谢昭昭也没搞清楚,本来是好好的在商量狗皇帝的圣旨该怎么算计回去,不知怎么画风突变,就成了她现在被亲得整个脑袋晕乎乎的,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屋子里的光亮从昏黄变得发白的透亮。 赵棠棣总算是放开了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一夜也没怎么睡,困么?” 谢昭昭眼神还在迷离中,大脑也似乎因为被亲得缺氧导致反应迟钝,居然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困。” 说完这两个字,谢昭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两个字传达的内涵好像有点那个啥。 果然,就见那头大尾巴狼笑得十分欠揍:“嗯,以后要是困乏了,尽管找我来亲。” 谢昭昭大脚趾头恨不得在青砖地面上抠出来个两室一厅,自己好钻进去躲起来。 她在这边又羞又恼的,尴尬得要命的时候,忽然身子就腾空而起,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救命稻草,结果就把赵棠棣的脖子抱了个结实。 再然后,她就被她的小狼狗给公主抱送进了卧室放到了床榻上。 谢昭昭紧张得一颗心像擂鼓一样咚咚的急跳着,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六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控制不住的自己一顿脑补。 结果,赵棠棣给她盖好薄被,又掖了掖被角,道:“天色尚早,你再睡会儿。睡好了,再同我商量赈灾的事情。” 谢昭昭心里居然可耻的升起一丝失落来。她忍不住在想,是自己这具身体生理年龄还太小,没发育好,对异性没有吸引力?还是体形偏瘦的原因导致在男人眼里不够美? 上辈子生活在开放的年代,对试婚行为什么的没有抵触情绪,更没有必须结婚才能在一起的想法。 可她却不知道赵棠棣忍得有多辛苦。在他看来,他的小姑娘是他爱了几辈子的心上人,必须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大婚之前,把她留在自己居住的院子已经是于礼不合了。再过份的,他就真的做不出来了,那是亵渎了他的小姑娘。 可是,无论是谢昭昭想再睡一觉,还是赵棠棣想让她再睡一会儿,都是不可能的。 门外值夜的宫人跪地请安的声音传入屋中:“奴婢见过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 赵棠棣刚刚躺在外室的竹榻上也准备再眯一会儿,养养神也好。听到这一声请安,不由得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他这个母后是一刻也不想让他这个儿子好过。一大早上的又来找茬儿了。 太后娘娘进了正堂坐下,看了一眼顶着个黑眼圈儿的儿子,心里这股邪火就压不住:“棣儿,我听说你将昨夜那个侍妾给打发去了教坊司?你是诚心的跟我作对是么?我都已经退了一步,允了你娶谢家那个丫头当正妃,你还要怎样?王爷大婚之前,要有暖床丫头给暖床,这是规矩,怎么到你这儿,就什么规矩都没有了?你说,是不是那个谢家的丫头善妒,逼着你打发掉的?” 赵棠棣头疼,他怎么觉得跟这个母亲就没法沟通呢?她总是以她的想法去强加给别人,霸道又难缠。 他忍着气,尽量把语气放缓:“母后多虑了,没有的事。昭昭若是善妒,昨日就不会劝我留下那十个秀女了。儿臣是心里有事,没那心思是应付一个侍妾。喏,母后自己看,书案上最上面那个。” 果然,一句话就转移了太后娘娘的注意力,她一眼就看到翻开的圣旨,粗略的扫了一眼,啪的一声将圣旨往案子上一拍,凤眼圆睁,怒道:“岂有此理,他欺人太甚,他已经找了个由头将我母子二人给发配到这西北困苦之地,他还想怎样?赶尽杀绝么?居然张嘴就向你要这么多银子和物资,他这是想掏空了你的封地,让你喝西北风么?” 赵棠棣心下有些好笑,他这母后果然还是老样子,只要有更仇视的敌人出现,就会忘记了原来的目标。 赵棠棣还是想缓和昭昭和母后的关系,毕竟两个女人都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他可以为了昭昭跟母后硬扛,可是,只要他没狠心到弑母的地步,按照理法纲常,吃亏的就一定是昭昭。 有了这个盘算,赵棠棣就把声音又放软了几分,道:“我可以分文不出,但那就是抗旨的罪名,皇帝可以直接以抗旨的罪名杀了我。我若是听话出了这笔赈灾银,那有一就有二,皇帝还会以其他名义再向伸手要银子,反正这大宗朝土地广阔,年年受灾的地方多了去了!以母后之见,儿臣该如何应对才好?” 太后娘娘紧促着眉头,她哪里有应对之策?她要是有这能耐,能让那个混账东西登上皇位?早把自己儿子扶上去了。 第177章 不知名的东西 太后娘娘有些焦灼,不自觉的屈起中指在书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她这个一焦虑就敲东西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赵棠棣一听这动静就知道他母后上套了,嘴角扯了扯:“母后一大早上的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便怒气冲冲的来到儿臣院子里,相必也不止是听说了儿臣打发了侍妾的事?是不是有人告诉你说昭昭昨夜在我房里下榻?” 太后娘娘一下子又绕了回来,立刻脸上表情一变,严厉地怒斥:“对,是这么个事。谢家这个丫头实在是没有一点礼数,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就大剌剌的住在男人房里,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哪里来的脸觊觎你的正妻之位?” 赵棠棣早就猜到他母后的这番话了,不紧不慢地道:“昭昭是我硬留下来帮我出谋划策的。她有办法帮我渡过这次危机。” 太后娘娘更是难以至信:“你后宅的女人还没进门呢就想干政了?她好大的胃口!” 赵棠棣双手一摊:“儿臣可以不让她参与此事,她还懒得管这破事儿呢。那还是母后给拿个主意?要不然,母后将所有门客和官员们都召集起来仔细问一问,谁有好的对策提出来,帮助咱们母子过了这关?当然,儿臣的原则是一次性解决问题,而且儿臣是一点亏不能吃的。不论是谁出的主意,若是让儿臣亏了半分银子,儿臣便要他的脑袋。” 太后娘娘斜眼打量自己儿子,不屑道:“听靖王爷的意思,你那个未来的正妃出的主意非但不会让你损失半钱银子,还能让你大攥一笔呢?她一个尚未及笄的毛丫头能有什么见识?她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怕不是对她着了魔?年少英明的靖王爷!” 赵棠棣道:“母后要不要与儿臣打个赌?” 太后娘娘道:“打什么赌?有彩头么?” 赵棠棣一本正经道:“就赌这次昭昭的对策是否比那些官员和门客们提出的更好更有利。若是昭昭的对策好,那么儿臣就赢了,若是旁人的对策比昭昭的好,那么母后就赢了。赌注的彩头么,也好说,儿臣若是赢了,母后就免了昭昭的晨昏定省,不用各种宫中的规矩约束昭昭。当然,必要的明面上的礼仪儿臣会选个老嬷嬷好好教导昭昭的,母后不用担心日后昭昭在大节处失礼被群臣看了笑话去。也不能以婆婆的身份给昭昭立规矩。” 话没说完,太后娘娘就炸了,怒道:“反了天了她还,怎么着,就是你娶了媳妇,哀家连说都不能说一句呗?你让她来当太后给哀家立规矩成不?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竟敢跟哀家如此讨价还价!” 赵棠棣道:“儿臣话还没有说完呢,若是昭昭的对策不够好,儿臣输了呢?儿臣若是输了,儿臣以后凡事都听母后的。” 太后娘娘沉思了片刻,这笔买卖倒也是划算,到时候多找些谋士出谋划策,这世上能人智者多了,还敌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么?这么多年了,自己这个儿子脾气有多倔,她是深受其苦,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尤其近几年,母子关系几达冰点。她也努力想改善母子关系。有这么个机会,能让儿子听话孝顺,她还真是心动了。 总而言之,太后娘娘就是不相信一个毛丫头能有什么法子解了这个困局。 母子俩个像模像样的立了个字据,双手签了字按了手印,各执一份,赌约就立好了。 赵棠棣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因为他笃定再没有比昭昭的对策更好更行之有效的了。 太后娘娘传了早膳,要与儿子共进早餐。 赵棠棣本来不想跟自己老娘一起吃,他想跟心上人一起吃,奈何也不太敢过份驳了老娘的面子,只好坐下来陪着。 太后娘娘端了碗才想起来,内室里还有一个呢,垂眸忍耐道:“怎么,你屋子里那个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么?哀家这个长辈在这里用早膳,她都不过来侍候么?” 赵棠棣心下不悦,就是讨厌她这个娘没事找事,吃个饭也要折腾人。 正想替昭昭打掩护,外面有宫人禀道:“殿下,王采儿姑娘在外求见。” 太后娘娘一下子就忘记了谢昭昭,皱眉道:“她怎么来了?真是晦气。她不是嫁给那个逆贼安国公世子余载驰了么?听说两人逃到月且古国去了,今儿怎么跑你这儿来了?她还想干嘛?替那个余载驰刺杀你来了?” 赵棠棣很是无语的看了自己老娘一眼,他这个母后不会是有昭昭说的那种被害妄想症?怎么总觉得有人要杀她儿子? 宫人得了允许,带进王采儿。 王采儿一身男子打扮,头发束起,带了束冠,身上穿了一身黑色短打的衣裤,看上去倒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 太后娘娘一看她这打扮,立刻不悦:“你这是一身什么打扮?好好的女儿家,穿成什么样子?” 王采儿不以为意,一直就知道这位太后娘娘十分挑剔难侍候,只是按规矩下跪请了安便转头对赵棠棣道:“殿下,前日您在那个小村子里杀死的人您调查他的来历了么?这个人与大宗朝有权臣有勾结,意图刺杀月且古国的国王札不勒,拥立札不勒的庶子上位。刺杀未遂被我夫君发现,又差一点刺死我夫君,我一路追了他上千里,就想知道他逃到大宗朝与谁联络,哪知路过殿下属地,死在这儿了。现在线索断了,我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今天便辞别太后娘娘和殿下返回月且古国去了。” 赵棠棣语气平淡地道:“也好!只是不知表姐可知余载驰是否真心愿意与我合作共赢?仓溟山上的矿藏丰富,可不只是有那一座铁矿,本王得了消息,几个月前又探测出一座无名矿石?世子此次没嘱你通知本王一声吗?” 王采儿明显有些诧异,仓溟山上的确又挖到了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是真的不知名,世子问遍了各种各样的匠人,也没能搞明白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178章 白钨矿石 赵棠棣奇道:“既然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安国公世子怎么就认定那是种有用的东西呢?或许只是普通石头罢了。” 王采儿道:“不会的,一定是有用的好东西。”说着,她从自己随身的香囊里掏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托在手心里,又道:“就凭这东西漂亮的外形,会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么?” 赵棠棣顺着她的手望去,还没看清楚王采儿手里拿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听耳边响起一声兴奋的惊呼声。 谢昭昭睡醒了,听到外室有说话声,迷迷登登的起了床,胡乱套上衣裙,披头散发的从里间出来,一眼就看到王采儿白嫩的小手举着一块橙色的半透明晶体,形似一只小鸭子,萌萌的可爱极了,那晶体在阳光下闪闪的,发出淡紫色的光芒,非常耀眼。 谢昭昭甚至连坐在正堂里的太后娘娘都没看到,满眼都是这只漂亮的水晶鸭。她来到王采儿面前,指了指水晶鸭,道:“嗯,那个,能给我看看它么?” 王采儿玉手向前一递,道:“好!” 谢昭昭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拿在手里,仔细的观察着。她是打小读万卷书长大的,因为上大学时专业是药学,所以对化学极为精通,这就导致她对化学能涉及到的所有知识都有兴趣。当时在实验室为了合成药物,各种稀奇古怪的原材料都见过。 这个东西,她很熟悉,一边欣赏一边赞叹:“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白钨矿原石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力不可及也,只有赞叹的份儿了!” 太后娘娘刚要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摔下,怒斥谢昭昭这个上不得厅堂的丫头一句。结果一听到她的话,一怔之间忘记了摔碗了。 王采儿和赵棠棣满脸惊讶,异口同声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昭昭不解地扫了二人一眼,道:“知道啊?怎么啦?很稀奇么?这东西是白钨矿石啊!” 一遇到她感兴趣的事情,谢昭昭就莫名的兴奋,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这很好辨认啊,你们看,外形为粒状石块,白中带黄,嗯,确切地说,近于橙色,表面有脂肪样光泽。 你们再看这只小鸭子的翅膀,很明显的双椎状晶体,晶体硕大,且尖端呈透明的深橙色。 这玩意儿与方解石白云母和黑色锡石共生,你看小鸭子身上这丝丝茸茸的茸毛一样的黑色就是共生的黑色锡石。 其中白钨矿和方解石都具有萤光性。加热或经紫外线照射,略呈紫色。是炼钨的主要原料。 喏,你们看,把它放在阳光下,经过日光的紫外线照射,是不是看到它变成了淡紫色?很梦幻? 只不过能天生长成这么又萌又可爱的小鸭子形状,这块白钨矿石还真是天生丽质了,大多数都是不规则形状的,可没这么高的颜值!” 然后,又咂着嘴巴叨叨了好几次鬼斧神工之类的。 王采儿根本没听懂她说这一堆,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就算披头散发,就算粗布麻衣,都没能挡住她的美貌。 王采儿心说这小丫头长开了还真是个能祸国殃民的美人儿,怪不得自己的表弟对她情有独钟呢。 愣了一会神,王采儿还是想起来正事了:“然后呢?这个什么白钨矿石的,只是长得漂亮?透过阳光能变色?好玩儿?” 谢昭昭不乐意了,研二的时候她的导师有个课题是关于钨化合物在癌症糖尿病的生物制药领域的作用,所以,对于钨这个周期系第六族,原子序数七十四的家伙极为熟悉:“瞎说!这可是宝贝,用处多了去了!钨可以生产优质钢,硬质钢,钨丝,钨可以制造枪械、火箭推、进器的喷嘴、切削金属的刀片、钻头、超硬模具、拉丝模等等,钨的用途十分广泛,涉及矿山、冶金、机械、建筑、交通、电子、化工、轻工、纺织、医药、军工、航天、科技等等各个工业领域。” 待谢昭昭嘚啵嘚啵跟说书似的打完嘴炮,一回神儿,就傻眼了。她究竟从嘴里秃噜出了什么东东? 果然,乐极是要生悲的! 王采儿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谢昭昭,眨了眨,表示,本姑娘没听懂! 太后娘娘也是直勾勾的盯着谢昭昭,满脸狐疑,表示,哀家也没听懂! 赵棠棣却是双眼晶晶亮,满眼都盛着笑,语气无比的宠溺,低声说道:“我的昭昭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谢昭昭手里举着小鸭子尬笑,她是真的心里没底,这几个人若是追问她这些知识从哪里得来,她该怎么说谎话骗过去? 没等她继续想怎么编谎话,赵棠棣在一边给她找好了借口:“看来这八年来你不在我身边,跟着师叔学了不少东西。师叔看来也没有半点藏私,他老人家本来就是这世上数得着的博学多才之人,再愿意对你悉心教导,加之你又聪慧无比,看来出师的日子不远了!明儿我可得好好谢谢师叔他老人家,帮我教导出这么一个无人能及的好媳妇儿!” 谢昭昭老脸一阵发热,血液有点上头。倒不是因为赵棠棣夸她是个好媳妇儿,而是觉得赵棠棣帮她找的这个借口实在是有点尴尬。 转念一想,左右面前这两个女人,一个强势又自以为是的太后娘娘,一个武功高强又有点自恋的大姑娘,谁也不了解她师父刘阴阳的能耐到底是个啥。算了,师父不替徒弟背锅要他还有什么用? 谢昭昭见王采儿和太后娘娘还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等着自己能对之前那番言论给出个完美的解释。她咽了口唾沫,呃,跟文盲解释这么复杂又高难的科技问题,她真的做得到么? 最后,谢昭昭为了求放过,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东西里面能提炼出一种金属,比咱们现在已知的铁,金,银,铜之类的金属硬度要高很多很多倍,所以,它可以炼制更为坚韧锋利的兵器,加了它打造出来的兵器杀伤力翻数倍有余。 还有,在冶炼技术方面,这东西可以打造要求更高,更精准的工具。” 第179章 游标卡尺和电灯? 一提起更精准的工具,谢昭昭脑海里灵光一闪,高中物理课本上的测量长度的精密仪器游标卡尺浮现在脑海里。 如果有了钨,炼出钨钢来,那么,她可以找铁匠打制出十分度,不二十分度,甚至五十分度的游标卡尺来! 她还可以使用钨钢制作出各种精密的模具,打造出实验室常出的一些精密仪器来。 如果可以,她还想尝试着拉制一些钨丝出来制成灯丝,再自制一个小型发电设备,那她的实验室不就拥有了电灯么? 省得弄点什么都需要看老天爷的脸色,阳光不好,屋内光线暗,她连个颜色反应都要累瞎眼才能判断出来是否反应完全。 这些念头只是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一闪而已,她承认自己有点太理想化了,现代科学发展了多少年,才发明电灯? 不过,不能实现全社会现代化,她可以先不把科学实验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呀!自己能够在实验室内小范围应用先进科技,她也很知足了。 谢昭昭说的一堆话,现场三人没一个人能听得懂。 不过,最蒙圈的还是太后娘娘,不过她也不关心这个,这些东西与她做太后娘娘无关。听不懂就算了,她不会承认自己的无知,也不会承认谢家这丫头的博学就是了。 王采儿和赵棠棣却能明了一二。别的不提,只要能改进作战兵器的坚硬度、锋利度和大幅度减轻兵器重量,对国家军事力量的提升那是大大有利。 赵棠棣同时想到,钨既然新发现的这种东西能改善兵器的坚硬度,那么用于农具呢?水车呢?当然同样可以达到预想不到的效果。 再由此推及,纺棉织布用的梭子如果换成钨钢做的呢? 那么,结果来了,农具水平的提升对农业的发展会有多大的好处呢?不用想都知道,钨这个东西必定是促进想个社会生产力水平发展的存在。 当然,赵棠棣可不知道啥叫社会生产力水平,不过是听谢昭昭说起过,只觉得这个词描述得非常精准正确。 谢昭昭实在是舍不得手里的小黄鸭,憋了半天,还是舔着脸问王采儿:“那个,采儿姑娘,这只小黄鸭你看看能不能转让给我?多少银子你说话,或者你想要什么,咱俩换也可以。”说完她挠了挠头,又续上一句:“不过,我穷,是穷,你别狮子大开口哈。完了,你要多少银子或者想要啥东西,你跟他说就行!”她抬起葱葱玉手指了指赵棠棣。 王采儿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心说感情姑娘你说了这么多,你是空手套白狼,这是让靖王爷付银子么? 王采儿眼珠转了转,十分精明又大方地说道:“还要什么银子,不过是山谷里的一块石头罢了,十姑娘喜欢拿去就是了。不过,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她下话还没说,谢昭昭就知道她没打好主意,截住她话头:“采儿姑娘可真大方,我爱死你了,那我就收下了。还有哈,既然你都说了是不情之请,那不说也罢,免得我们王爷不好开口驳了你的面子又答应不了你的条件。” 王采儿一噎,一时间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直白的人,白拿了人家的东西理直气壮不说,还一毛都不想拨的直接堵死人家的嘴。真不带这样的! 赵棠棣憋不出闷笑出声。他的昭昭还跟小时候一样,半点亏都不吃的。 王采儿忍不住夹了自己表弟一眼,道:“我也没想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就是跟表弟合作挖掘使用这个矿。 矿藏挺大的,就算能开采出来,咱们那边也寻不到能人会用它,既然十姑娘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博学得紧,不如烦请十姑娘的师父出山,炼制这个东西? 这个矿藏所有得利我们双方三七开,你三我七,如何?” 赵棠棣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昭昭先翻了个白眼,道:“小丫头片子还说这要求不过分哪?咱先不说我师父愿不愿意随你去仓溟山,就算他老人家愿意,那这忙能是白帮的? 你只给了靖王爷三分利润,那我师父呢?我师父又不是搞慈善的。 再说了,你们用得到我师父的地方多着呢,这东西炼制出来了,怎么用,用到什么地方,你们不照样得倚仗我师父?没有我师父,那就是一堆的破石头,藏量再丰富有个毛的用? 这是其一。 其二,仓溟山又不是你们安国公世子个人独有财产,当初合作开发那处铁矿时,可是我们王爷占六,月且古国那边占四。当然了,你们家安国公世子,哦,不对,他早就不是安国公世子了,还是叫余载驰。 余载驰挟天子以令诸候,把月且古国国王掌握在股掌之中,那座铁矿的收益全进了他私人的腰包,这事儿,我们王爷懒得管,反正大家也都出钱出人出力了,至于谁拿那四成收益也不关我们王爷的事。 这次那就还得是老规矩,我们王爷六,余载驰四。 我师父他老人家么,他若是愿意帮你们,那就算我师父出任这个矿场的高级经理人,帮你们打理矿场,负责挖掘、提纯、开发设计产品等一应事务的经营管理,你们双方都得给向我师父支付劳务费,我认为,最合理的方式按年薪结算,嗯,暂时就一年一万两银子的薪酬,当然,年底你们得给我师父发奖金,要发大大的红包才行。” 谢昭昭心里的算盘珠子拨拉得叮当响。 她师父刘阴阳算个卦,预测个未来,看个风水,当个阴阳先生啥的在行。开发白钨矿?恐怕他老人家连钨是个啥东西都是一头雾水。 那她就可以以她师父的名义在背后攥银子。 把她师父刘阴阳踢出去当她的傀儡。想想她就心里美滋滋。这么多年了,被他师父折磨练巫咸经,总算能从师父身上捞回点利息了。 刘阴阳因为昨天回来太晚了还累得要死,便和妻儿先凑和睡下了,什么都没收拾。今天用过早膳正帮着媳妇儿整理包裹,就突然觉得鼻子发痒,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他手指连掐,嘴角一扯,自己的好徒儿正算计自己这把老骨头呢。 不过卦象大吉,算计的也是好事儿。 第180章 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王采儿不得不同意谢昭昭的分配方式。因为谢昭昭说的对,没有她师父,那就一堆破石头,换不来银子,更派不上用场。 太后娘娘坐在一旁喝着茶看着谢昭昭跟王采儿讨价还价,突然就觉得看她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最起码他儿子的封地是真穷,是真缺银子。这个把他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妖精哪哪都不行,但挣银子倒是一把好手。 试问这天下,就连大宗朝顺裕帝后宫那么多的妃子,又有哪一个不是只会花银子不会挣银子的? 太后娘娘琢磨着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以后少找谢昭昭点麻烦也不是不可以的。 谢昭昭哪里知道尊贵的太后娘娘心里的小九九。就算知道,她也懒得管那些,二十一世纪女人是独立的,人格独立,经济独立,更何况她是妥妥的高知分子,哪里就比男人差了?她挣钱的兴趣向来高昂,从未熄灭过。 就算在三叉河村子里窝了八年,她也没少想办法弄银子,只不过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让外人知道她们家其实不差钱儿而已。 她实在是担心枪打出头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他人的格外关注,若是因为太张扬暴露了行踪就不妙了。 谢昭昭心里正盘算着这单生意谈下来,她还得回头跟赵棠棣谈一回,她得从赵棠棣手里的六成利润里抠出至少两成出来。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她才不会白给赵棠棣出力呢,人的价值是需要价格来体现滴。 剩下那四成就当是借赵棠棣的这颗大树生存所需支付的费用好了。否则,就凭她这小身板,这一没背景还没地位的,还不得被那些世家大族官员巨贾们给生吞活剥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她懂! 赵棠棣敢耍赖不给,她就敢躺平晒咸鱼撂挑子啥也不干,看他们还能怎么玩儿! 谢昭昭立刻就想叫赵棠棣找人草拟出合约来,她磨拳擦掌的,兴奋得要是有个小尾巴都得翘起来摇一摇。 赵棠棣道:“昭昭,这事儿先不急于一时,你还没用早膳呢,昨晚就没吃好没睡好的,这么熬着身体哪里受得了?你先用了早膳再说。” 太后娘娘这一早上的被塞了好几口狗粮了,实在懒得再看她儿子这副有了媳妇忘了老娘的德性,起身一甩袖子回去了。 临走前还没忘记提醒儿子一句:“你的赌约哀家接了,但愿你说话算话,输了以后就给哀家乖乖听话才是。” 谢昭昭看着太后娘娘依旧婀娜的背影,一恍神儿间,只觉得这背影,这体态,这股韵味咋就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她最终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太后娘娘这背影。于是,甩了甩头,不管了,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望向赵棠棣:“你跟她打了什么赌?瞧她那眼神儿,你们母子俩的赌约还有我的事儿?” 赵棠棣没回答,只道:“你不饿么?粥都冷了,我叫人热了你再吃。填饱肚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谢昭昭拉着王采儿:“你这么早过来也没吃早餐?跟我一起吃,吃完了,咱俩唠唠合约的细节,先把合约签了。对了,你能做得了那个安国公世子的主?或者说月且古国的主也行。你若是做不得主,咱俩这白费唾沫了。” 王采儿难得的笑得真诚。她其实性格一直是冷漠的,因为出身和遭遇让她不喜欢与人亲近。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性格孤僻。 王采儿是真的没有遇到过谢昭昭这样性格娇憨、真爽又真实接地气儿的姑娘,打心眼儿里喜欢与她说话,便笑着应了。 谢昭昭瞧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清汤寡水的,看上去一点食欲都没有。 怎么说呢,大宗朝这个烹饪水平,太低了。 烹饪手法实在是单一又原始,比野人的吃食强不了多少,只是熟了,味道么,你除了能夸一句原汁原味,真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别的词来。 大多数食材都是蒸煮了加了些粗盐或者其他一点调料就完事了,什么煎炒烹炸一概木有。 谢昭昭瞅了一眼赵棠棣,道:“那什么,你这院子里有厨房没有?” 赵棠棣还真不知道有没有,他哪关心过这个,吃饭都是有人做好了端上来就差喂他嘴里了,哪里管是哪个厨房里做出来的。他闻言一怔,冲外头喊了一声:“谁当值,进来一个。” 一名婢女应了一声,进了正堂刚要行礼,赵棠棣大手一挥:“免了!本王问你,可知院子里有小厨房没有?” 婢女答:“回殿下的话,有的,就在东厢房后身的小院子里。” 谢昭昭拉着王采儿的手,热络地道:“宝儿,咱们走,姐给你弄好吃的去,这桌上的东西清汤寡水的,看着都没食欲。” 谢昭昭一时说话没经大脑,把上辈子寝室里小姐妹们互叫的昵称给叫了出来。上辈子博士生的住宿条件很好,有单人间和双人间,她一来为省点钱,二来自己住她觉得孤单,就选了双人间,与她同宿舍的小姐妹是另一个系的系花,也是个学霸姐姐,两人不到一年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闺蜜,互称就是:宝儿。 赵棠棣被谢昭昭这一声宝儿给雷得是外焦里嫩的,哪里会有女孩子管另一个女孩子叫宝儿的?宝儿不是长非对晚辈,还得是年龄幼小的晚辈的称呼吗? 靖王爷心里还有点冒酸泡儿,昭昭为什么不叫他宝儿呢?从她嘴里叫出来,一定很好听。 靖王爷想法很多却也没耽误跟随两个姑娘的脚步去了小厨房。 谢昭昭上辈子是个妥妥的吃货,嫌弃食堂饭菜不好吃,自己先是买了个电陶炉,后来又添置了小烤箱、空气炸锅之类的,除了在宿舍动用明火,啥她都干了。 她带领室友在宿舍里照着小红书做各种各样的美食。为了做饭和宿管阿姨是斗志斗勇的半学期。后来她和室友两人都受不了学校的宿舍管理制度,干脆两人一合计,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个一室的单身公寓。 这回可是如愿了,再做饭没人跟抓贼一样的抓她了。 第181章 厨艺天下第一 赵棠棣和王采儿一边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谢昭昭行云流水一般的和面,调馅,包小馄饨。包剩下的面又三下五除二拉了细细的面条。 然后,又在厨房里寻摸一圈儿,用鸡蛋和了面,摊了好多薄薄的金黄的鸡蛋饼。拎起一起厨娘刚刚处理好的母鸡剁下来两条鸡大腿和鸡胸肉,把肉给切成小块,现有的调味料选了几样,虽然不大够用,但勉勉强强将鸡肉给腌制了一下,裹上面粉,下油锅炸了一大盘子不太正宗的鸡米花出来。 谢昭昭也不管什么青菜,反正西北道这边的青菜品种是什么她也不认得,直接给白灼了。 最后下了一大锅的馄饨面。 三个人围坐在桌上,风卷残云一般把谢昭昭做的东东全部扫进肚子里。 赵棠棣和王采儿吃得意犹未尽,摸着肚子擦着嘴上的油,连夸好吃,好吃得不得了!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谢昭昭就心满意足了。她下厨有人给面子,认可她的厨艺,这让她十分得意的不停的笑。 谢昭昭道:“行了,吃饱了,喝足了,咱该研究一下合约的细节问题了,有可能的话,今天就把合约签了,我呢明儿尽快整理出关于白钨矿的挖掘方法和注意事项,你呢,带回去尽量快点安排人手开挖。 先期,你可以派人送过来一批样本,我提炼一下试试,如果能找到简单又容易操作的提炼方法来最好了。那时我再亲自过去一趟,带两个徒弟出来,把徒弟们教会了,我这个师父就可以闲清福了不是?” 王采儿道:“不是你师父会提炼之法么?怎么是你做这些?” 谢昭昭一噎,完了,说话太快没经大脑,这么快就掉马甲了! 不过,谢昭昭脸皮厚,被拆穿也不在意,连忙找补:“我师父他老人家岂能亲自出手做这些琐事?凡事有我这个徒弟代劳就是了,我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再请教我师父不迟呀!” 王采儿也没拆穿这话,反正她不会出给刘阴阳师徒俩个两份工钱的,至于活谁干的,就不计较了,她只要结果就好了。 赵棠棣却想的另外一件事,眼神看谢昭昭粘粘乎乎的,都能拉出丝了:“昭昭,你看看小厨房里还需要准备什么食材?晚饭你想做什么尽管说,我这就叫人去采买齐整了。嗯,以后你只在小厨房里做咱们俩个人的伙食就好了,弄太多了会累的。” 谢昭昭直翻白眼儿:“靖王爷什么意思?以后本姑娘就是你的专用厨娘呗?我自己想吃我才做,你想吃,嘿嘿!那得看我心情!” 赵棠棣连忙应声虫一样,点头道:“嗯嗯,没问题的,我一定会让你每天心情都好好的。” 谢昭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到底跟太后娘娘打了什么赌?赌约里有我什么事儿?” 赵棠棣从书案上拿起一张纸来递给谢昭昭。 谢昭昭接过来扫了几眼,眼睛瞪得溜圆,惊道:“你还真敢赌哈!这王府里门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有大大小小那么多的官员呢,你就敢说我出的主意最好?万一你输了,你岂不要变成实实在在的妈宝男一枚?” 赵棠棣一怔:“妈宝男?是什么?” 王采儿虽然好奇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儿,不过也没八卦到刨根问底的程度。又不好打断两人谈话,只得装没听见。 谢昭昭又道:“不过咱先说好哈,万一你输了,以后你母后让你以后凡事听她的话可以,她说的事要是涉及我,你可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哈。我是不会委屈我自己去讨好别人的。大不了咱还一拍两散,就你这个靖王妃谁爱做谁做,反正我是不会忍气吞声的!我脾气不好!” 赵棠棣轻拍了一下她后脑勺,无奈地道:“我不会让你受我母后气的。你不用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王采儿不经意间又被塞了一嘴狗粮。心说这两人真是腻歪,够够的了!她轻咳一声,提醒一下二位,这儿还有一个大活人呢,说情话什么的需要克制一下。 赵棠棣有点脸红。 谢昭昭完全没意识到这会儿需要自己脸红一下。她扭头看了一眼王采儿:“行了,别装咳了!知道你着急,挣银子的事儿我比你还急好不啦?” 说着转头对赵棠棣说:“咱俩兵分两路,昨儿我已经把对策大致跟你讲过了,写官样文章我是不会的,你可以转述我的意思找人代写出个大框来。细节晚上我们再研究研究补充补充。这白天的时间归采儿了,开矿要紧,晚开一天,得损失多少银子,想想我就肝儿疼!” 赵棠棣又爱怜的揉了揉谢昭昭头顶,笑道:“好,听你的,小财迷!” 谢昭昭拉着王采儿去东厢谈合作细节,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吃饭比挣钱还重要:“靖王爷,咱王府再穷也不差一顿饭?我跟师父在三叉河村生活的时候可是一日三餐的。今天早餐吃的晚,一天两顿也可以。明儿起得三餐,少一餐都不成,我饿!” 赵棠棣眼睛都笑弯了:“我再穷也少不了你一顿饭!行,你说怎么吃就怎么吃。小厨房是咱俩的,只咱俩,所以,一切你说了算。” 赵棠棣回味起刚刚进肚的饭菜,真是餍足的要命。他是真没想到,他的小媳妇儿还有这么一手高超的厨艺,此生是真的有口福了!他想到这儿,忍不住又咂了咂嘴,香!他媳妇儿做的吃食天下第一香,拒绝反对意见! 正想着呢,手里突然多出一张纸来,他低头一瞧,上面罗列了各种调料和食材,有些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谢昭昭道:“喏,我需要的东西都写这上面了,你差人去买,尽量买,实在买不到的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代替品。” 赵棠棣叫了谢灼华过来草拟奏折,向顺裕皇帝索要总是遭水灾的那几座县城。 第182章 刘阴阳很糟心 谢昭昭忙了一整天,本来挺累的,就想对付吃一口得了。可差人到大厨房里问了一下晚上的菜式,直接二话没说就又钻进小厨房里自己倒腾吃的去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谢昭昭是永远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的。 赵棠棣看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炸茄盒、飘香小羊排、森林小炒、蛋黄焗南瓜,莼菜羹。他只觉得香气扑鼻,自己这辈子头一次馋吃的馋到要流口水的程度。 赵棠棣一撇眼间看到旁边案几上放着两个大食盒,不解道:“那个是什么?” “我多做了一些,一会儿叫人给我师父他们和你母后都送过去一份,就咱俩吃独食,我这么善良的人,心里着实有点过意不去啊!” 谢昭昭其实只想给师父和师娘、小师弟送过去的,但转念一想,心下也释然了,既然决定要跟赵棠棣一起向前走,太后娘娘就是两人之间绕不过去的坎儿。 就算在现代,她要嫁人总不能找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总是也要跟公婆相处的?太后娘娘再讨厌也快当自己的婆婆了,不过就是一个小老太太,她谢昭昭就不信凭借自己一百二的智商还搞不定一个古代的小老太太! 谢昭昭斗志满满,嗯,想要搞定一个人先从吃开始。美食,只要不是味觉失灵的人,就没有不爱的。 赵棠棣心里一暖,嘴角就忍不住上翘。他当然知道昭昭这都是为了他才去讨好母后的:“现在时辰尚早,咱们俩个先吃,吃完了你给师叔送,我去给母后送。” “嗯,也好,正好我要去看看小牛儿,这么多年他还没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呢,他一定想我了!” 某人酸溜溜:“哼!你个小没良心的丫头,狠心的撇下我八年,对那个小屁孩儿倒是亲近得紧!” 谢昭昭懒得搭理乱吃飞醋的男人,挥动筷子大吃起来。 王府的一所小客院里,小牛儿盯着谢昭昭从食盒里一盘子一盘子往外端,他翕动着小鼻子,一抽一抽的,馋得口水顺着嘴角往外流。 秦娘子做饭的手艺也很好,只不过客院里是没有厨房的,吃的一日两餐都是大厨房统一给配送的。 谢昭昭知道师父的嘴这些年早就被师娘给养叼了,向屋外的院子里瞅了瞅,道:“师父,明儿找人在院子的东南角再起间小房子,搭个灶台就是厨房了,还是阿娘做饭给你和小牛儿吃,大厨房的伙食真的是一言难尽。” 刘阴阳点头应好。 秦娘子却犹豫:“十姑娘,这样会不会给殿下添麻烦?毕竟咱们是客人,白吃白住的本来就是叨扰人家,还自作主张的在人家的院子里造厨房,若是有心人拿这事再做点文章,影响不好?” 谢昭昭道:“阿娘,你想这么多,会不会很累呀?咱们自己出银子盖个小厨房而已,又没有拆他房子,再说了,咱们哪里就是客人了?赵棠棣说他要娶我,那我以后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你们二位是我爹娘,就是赵棠棣的泰山大人,这府里要是有人胆敢给阿娘脸色看或者背地里嘀嘀咕咕,姑奶奶一定要他好看。” 秦娘子伸指点了点谢昭昭额头:“不知羞的丫头,还没嫁呢,张嘴闭嘴女主人的,让人听了去,看你还能这样没脸没皮不?” 谢昭昭撇嘴,粉拳一挥:“不服的拉出来溜溜!” 吃过饭,谢昭昭把今天一天的事情跟刘阴阳详细的说了一遍。 刘阴阳才不在乎什么矿不矿的,他全副心思都在那具建鼓上呢。两年前,谢昭昭的巫咸经练到第六重就停滞不前了。他原以为是七具灵龟之鼓没有凑齐的原因。但随着建鼓出土,七具灵龟之鼓只剩两具扁鼓还没有着落了。虽说有两具还在安国公世子余谷风手里没拿回来,但至少知道在哪。等到七具灵龟之鼓凑齐了,重塑丰沮玉门也是余谷风的毕生所求,他不会不配合的。 可建鼓出世后,谢昭昭的巫咸经本该再进一重的,但迟迟没有动静。偏偏谢昭昭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对重塑丰沮玉门一事儿半点不上心,刘阴阳就觉得很是糟心。 谢昭昭看着师父一脸便秘的表情,就忍不住想再给他头上浇盆凉水:“阿爹,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回到丰沮玉门那个破地方去?在人世间活着不好么? 丰沮玉门又不是真的是仙境,你回去了就成了真仙,还不是一样的吃喝拉撒,七情六欲还非要用尽全力去拼命的克制才能进行所谓的修行。 修行好了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比这个世上的人长寿一点,几天不吃饭饿不死,有些常人没有的超能力而已。 难道你跟阿娘和小牛儿的平平常常的生活不踏实不幸福么? 你看着小牛儿出生,长大,以后会娶妻生子,你会荣升为祖父,含饴弄孙之乐多美好,修的什么仙呢? 倘若我把巫咸经修到了第九重,七具灵龟之鼓也集齐了,重塑丰沮玉门也成功了,你是能回去了,我阿娘呢?小牛儿呢?他们是凡人,没有灵体的,他们是不能跟你一起回去的,难道你能抛弃她们母子一个人回到丰沮玉门再活二百年?” 赵棠棣在门口听到谢昭昭这番话,心中就是一阵思绪翻涌。实际几世轮回下来,他也早已不再执着于丰沮玉门了。他只想有一世能好好的与昭昭长相思守,过普通夫妻的日子,平平安安、甜甜蜜蜜的过完一生就好。 可是,他母后跟刘阴阳一样,重回丰沮玉门就是她永远的执念。哦,也不对,他母后的执念还有一个,就是拆散他和昭昭,让他娶一个能入她眼的妻子。 回想起刚刚母后吃得喷香,撂下筷子听说菜是谢昭昭做的就变脸的样子,脑仁儿一阵抽疼。就差说谢昭昭没安好心要在吃食中下毒害她了!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多了个心眼,没让昭昭陪着去给母后送餐,否则,昭昭还不得翻脸,以后都不会再给母后送吃的。 第183章 男人哪里有银子可靠 王采儿带着与赵棠棣签下的合约要回去了。 仅仅是近距离相处了三日的时间,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谢昭昭发现王采儿这个人是典型的双面人,人前一副模样,冷冰冰的,高冷之花的人设,可熟悉了,在认可的人面前又是一副模样,甚至有点傻白甜的味道,笑点还很低,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某句话哪里就好笑了,王采儿却能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没完没了。 于是,谢昭昭在为王采儿送行的时候,便实在忍不住开始操心起她的婚姻生活:“宝贝儿,你当初答应嫁给那个余谷风肯定不是因为喜欢他。跟他过了一段时间的小日子了,你要是觉得那个人不能托付终生,你就把他甩了,来投奔我,咋样?” 王采儿平淡地道:“女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喜欢不喜欢的我也不在乎,只要他能带给我我想要的东西,那就足够了!目前来看,他还尚算能满足得了我。” 谢昭昭突然就邪性起来,扒着她的耳朵,调侃道:“哟嗬,他还尚算能满足得了你,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那方面挺厉害的?你才不舍得离开他?” 王采儿一时没明白,下意识的反问:“那方面挺厉害的?” 谢昭昭就开始对王采儿一顿挤眉弄眼,笑容十分无耻:“哎呀,就那方面,友情提示你俩字儿——床上——” 王采儿立刻小脸爆红,伸出指头猛敲谢昭昭的头,羞恼道:“你个小毛丫头,还没出阁的大闺女,什么浑话都敢往外说!你还要脸不要?” 谢昭昭捂着脑袋躲开,小脸儿皱成一团,嘴里嘶哈着,道:“你这个小毒妇,我这么娇滴滴可爱的美人儿你也下得去手!被你打傻了,看我们家小赵不找你赔媳妇儿的!” 王采儿觉得她这副无赖的样子真的是没眼看,怎么看也做不好堂堂靖王妃,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唉!昭昭,你真是好命,能遇到表弟这样的痴心又专情的好男儿。你真的不知道,出身皇家,他这几年要拒绝娶妻纳妾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儿。你要对他好一点,明白么?” 谢昭昭满不在意地嬉笑:“你羡慕不忌妒恨不?你们俩个当初可是有婚约的,你会不会怪我抢了你的好姻缘?” 王采儿摇头苦笑:“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更何况当年跟靖王指腹为婚的那个姑娘早就死在了皇家太庙里了。我是王骥骜的私生女儿,不是当朝驸马的女儿。我的身份见不得光。夫君能不嫌弃我的出身,已经是我的福份了。” 谢昭昭收起了嬉皮笑脸,她说错话了。挑开了王采儿鲜血淋漓的过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采儿,因为,私生女的烙印是刻在她的骨血里的,挖不掉也抹不掉。偏偏王采儿所受的教育又让她不能无视这个真相,看不开也摆不脱。 谢昭昭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换了话题:“当初安国公世子那么强烈的想娶你,对你也是一定是真心的。只要他对你好,你能活得舒心快乐就好!你看谁家后院的女人还能像你一样往出跑?抓坏蛋追了上千里的?这说明余谷风还是很纵容你的。” 王采儿笑了笑,没答话。她心里明白,她跟余谷风也是一种交易罢了。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她正视了余谷风这个人的自私,换句话说他只爱他自己,也不能说对她不好,表面上看,他对她很好,好到外人眼里十足的宠妻狂魔,但只有她知道,表象罢了,那是因为他不用在他的前途、利益和她之间做选择,只要利益足够大,他的天平一定不会倾向于她。 王采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对谢昭昭道:“你还记得你师父说我是常品辅角骨,日后必是领兵镇守边塞的女将军么?你师父真的是神了,我追那些贼人之前,就已经受封为月且古国的边城将军了,将带兵镇守月且古国与大宗朝的边境线。” 谢昭昭笑道:“我师父看骨相,在这世上无人能及,绝对是顶尖的高手。只是,你去镇守边关,那余谷风呢?他会随你驻守边关吗?” 王采儿一怔,道:“他怎么会随我一同驻守边关?他若被困在边关,还怎么完成他的宏图大志?” 谢昭昭满眼不解:“什么?他不跟着你去?那你们夫妻岂不是要分居两地?不好,这可大大的不好,夫妻分居久了,要坏事的,你这不是给他娶小老婆创造有利条件么?” 王采儿跟看傻子似的看谢昭昭:“自古将士离家不都是夫妻亲人分隔遥远么?又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再说了,他纳不纳妾的,跟我在不在他身边有关系么?就算我天天在他身旁盯着,他要纳妾我管得了么?” 谢昭昭感觉十分的挫败,跟古代的女人讨论男人不能纳妾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好,在这个世上,她才是那个另类,她要接受这个事实才行。 谢昭昭不死心,还是问了出来:“那你的意思是,余谷风已经纳妾了?” 王采儿道:“也不算他主动纳的,是扎不勒硬塞给他的,他也没拒绝。月且古国的女子有胡人血统,生得极为美丽,有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美人儿的诱惑呢?” 谢昭昭心情瞬间低落起来,是呀,这个该死的世道,就算赵棠棣本人再怎么抗拒,还不是被他母后硬塞过来十个小老婆?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谢昭昭决定分别之际,还是说点让人高兴的话题为好:“宝贝儿,你相信我,这个白钨矿未来的收益会晃瞎你的眼。你听我的,这个矿你要想办法弄到主事权,到时候我帮你做帐,把收益截留一部分,不要让余谷风知道,女人嘛,自己有银子傍身才不会心慌,男人哪里有银子可靠!” 说完,就见王采儿一脸的坏笑。 她一转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棠棣站在自己身后,脸色难看得要命。 谢昭昭只能对着臭脸赵棠棣尬笑:“嘿嘿,那个,我没说你!你除外!” 第184章 攻心为上 王采儿憋笑,不过还是郑重的收下了好闺蜜的提议。她是该多为自己打算了,娘家?没有了!夫君是个心眼比塞子还要多的自私自利的人。她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目送王采儿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背影,谢昭昭一阵羡慕。她觉得王采儿自由得像风一样。 谢昭昭突然问赵棠棣:“我忘了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孩子了!” 赵棠棣叹了口气,有些忧伤:“她这辈子子女缘薄,不会有孩子的。” 谢昭昭瞪眼:“你瞎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什么叫子女缘薄?你怎么也信这些封建迷信!都是算命的胡说八道的说辞。” 赵棠棣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又不是我说的,是你师父说的。再说了,也不是算命算出来的,她是身子有毛病所以不能生。” 谢昭昭疑惑:“你是怎么知道她有毛病的?什么毛病?” 赵棠棣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偶尔听到一点,我一大男人又不能追问人家姑娘哪里有毛病才不能生小孩儿。” 谢昭昭寻思,这事儿得问问师父,或许有的治也说不定呢。采儿的命够苦的了,若是她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不可得,那得是多痛苦的事情。 她的思维是那种异常活跃的,这事儿既然暂时不能解决,就干脆扔一边去,一下子又跳到另一个问题上:“你说余谷风咋想的?为什么会同意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带兵驻守边关?虽说大宗朝皇上不好战,轻易不会起战事,不过,这活儿总归是有危险的,更何况夫妻两地分居,余谷风就不想老婆的?” 赵棠棣伸指在她脑壳上弹了一记爆栗:“人家夫妻两个人的事,要你操心!余谷风巴不得把月且古国所有的军队都抓到他自己手上,他妻子能得到一部分兵权自己于他是有利的,他为什么拒绝?” 谢昭昭哎哟一声捂住自己脑袋,后退一步,离他远远的,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又禁不住嗤笑一声:“哼!那个余谷风还真是看不出来哈,表面上挺男人的,还要靠女人给自己打天下,吃软饭还吃这么硬气!渣男!” 赵棠棣笑道:“他们俩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没有资格评判谁对谁错。你以为我那位小表姐是个省油的灯?她若是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了她?好啦,走,我们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吉服的花样子虽然有定制,但你也要挑一挑料子和花样什么的,只要在礼制范围之内,有些你可以做主改改的。” 谢昭昭愕然:“这,这就定下日子了?会不会太快了?我好像跟你不太熟的样子,还没好好了解了解你呢,怎么就嫁了?” 赵棠棣都气笑了,忍不住手痒痒还想敲她一记爆栗:“我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了,哪里就太快了?你要了解我什么?大婚之后再了解不迟。我已经是大宗朝大婚最晚的王爷了!再不大婚,谣言都要满天飞了,就差说我有毛病不能娶妻生子了。” 谢昭昭突然贼兮兮的凑近他,小声问道:“听说你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过,一直不近女色,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没准你真有毛病呢?” 赵棠棣闻言直觉得后槽牙疼,这是第几次被她嘲笑说自己不行了?他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就像恶狼盯着猎物一样,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不想等大婚了!” 谢昭昭吓得全身紧绷,知道这是捋了虎须了,有点危险,啊的尖叫一声,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嚷嚷:“太后娘娘说大婚之前,我们不能见面的,我要去跟阿娘住。” 谢昭昭没去选什么大婚的衣裳料子和花色什么的,她觉得那玩意儿按规制做就行了,左右都是大红的,细节她也不在意。反而是暗戳戳的在想怎么搞定太后娘娘这块难啃的骨头。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忽然就想起星爷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几个老婆一起打麻将的场景,嗯,赌友,这个定位不错。但凡能一起逛街,一起做美容,一起搓麻将的好基友感情虽然算不得有多深厚,但面子情是一定会有的。 跟太后娘娘手挽手一起逛街?一起做美容?画面太惊悚,不敢想也不敢干。在府里一起搓麻将,嘿嘿,只要太后娘娘玩上了瘾,三缺一时她绝对不会计较牌搭子是谁。 于是,靖王爷的院子里一整天都传出锯子锯木头还有刻刀刻木头的声音。 赵棠棣一直忙着与众官员和门客们商议政务,直到晚上急吼吼的回到自己院子,一心想着晚上能吃一口自己媳妇儿亲手做的热乎乎的饭菜,哪成想,进了院子就见到一地狼藉,碎木屑满天飞。 院中的石桌上摆了满满的小木头块儿,上面还画的五颜六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图案。 赵棠棣背着手绕着石桌子转了一圈儿,也没看明白,这是个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想捏起一个仔细看看,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大吼:“别动!颜料还没干呢,你一摸就坏了!” 他抬头,就见谢昭昭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裤从台阶上冲下来,挡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还不让碰?有那么金贵么?” “这可是宝贝!明儿你就知道,这东西有多神奇了!晾一夜,干透了,明儿就能用了!这可是我搞定你母后的一大神器,有了这玩意儿,你就不用再犯愁你母后找我麻烦了。” “就这一堆破木块,有这么神奇的效果?我母后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就你这个东西,又不是什么奇珍异宝的,能憾动我母后那颗高傲的心?” “你懂什么?奇珍异宝哪里能搞得定富甲天下的太后娘娘,她什么宝贝没见过。我这是攻心之策,攻心为上,懂不懂?你的兵法都学狗肚子里去了?瞧好您哪!相信我,没错的!” 第185章 麻将问世 谢昭昭做好了一副麻将牌就琢磨这个娱乐项目要从哪里开始燃烧起星星之火来。这把火在哪里点比较合适。 赵棠棣处理完公务回来就看到谢昭昭托着腮看着书案上那堆小木块发呆。 他走过去揉了揉她头顶,笑道:“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谢昭昭懒懒地道:“这个东西需要四个人一块玩儿,我在琢磨怎么骗你母后入局。” 赵棠棣呵呵一笑,很不厚道的出卖了自己的亲娘:“母后的门第观念很重,不会理会门第不对等的妇人。跟她走的比较近的只有总督李大人的夫人,娘家姓田,也是大宗朝百年世家出来的小姐,还有就是告老还乡致仕回来的礼部侍郎于大人的长媳黄夫人,这就这两位还能入得了母后的眼。 前些日子,我听说母后要在中秋节那日,在她的园子里举办一场赏花宴,请了十几位世家夫人小姐。宴会上的节目还是老一套,什么射覆、投壶、猜字谜、对对子,吟诗什么的,母后叫人想些新点子解闷儿,那些下人出来的点子母后都觉得不好。不如,把你这东西献上去给母后,她若喜欢岂不是如了你的愿?” 谢昭昭双眼一亮,一拍手:“好主意!那这一副麻将可不够用,明儿得找几个木匠多做几副才行。” 赵棠棣继续给媳妇儿支招拐老母亲入坑:“别做木头的了,呆会儿我叫人做几副羊脂白玉的,你这木头雕刻的玩意儿怕是会被母后嫌弃。” 谢昭昭无语,好,她一个21世纪来的小平民,实在是适应不了古代这些土豪劣绅,一副麻将而已,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都要讲究材质,在现代都是比木料还要不值钱的塑料做的好么。就算有上等玉做的麻将那也是收藏品,不是用来玩的。 她承认,她抠门儿,她小家子气,她的消费水准太低,不配做王妃。 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把自己之后,忽然想起正事:“给朝廷的折子送出去了么?你有几分把握能从你皇兄手里将那几个县给要下来?” 赵棠棣眼里闪过一丝轻蔑,道:“折子写好了,但现在还不是送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派人上京了,先搅和搅和朝堂上那一帮子不干人事的再说。” 谢昭昭对国家大事真的不是很感兴趣,上辈子她就对政治不感兴趣,她只喜欢做学问,生活单纯而充实,不需要勾心斗角的去考虑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可赵棠棣却不打算就此停止,他很享受跟自己的心上人吐吐心里的压抑、愤闷和苦水:“我让人在朝会上把这些年那几个县遭灾的情况和朝廷花出去的银子都好好的跟我皇兄算一算,再给我皇展望一下未来还要往进搭多少银子的预算,再让人带些难民进京城的大街小巷去乞讨,然后,国库空虚,拨不出赈灾银两,自会有人请求皇帝从内帑拨银子救急,还会有人提出削减后宫各嫔妃的用度。朝会上的大臣和各个世家大族也会被要求捐献银两粮食帮助朝廷渡过难关。” 赵棠棣往下没说,只是嘿嘿干笑了几声。 谢昭昭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的,就像看到自己偶像的小迷妹一样,毫不吝惜夸赞的语言:“哇!你好腹黑哦!好坏哦!不过,我喜欢!几剂猛药下去,恐怕咱们伟大的顺裕皇帝一定会气急败坏的想把这几个总是遭灾的破地方给扔了,最好扔到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免得让他年年出银子赈灾。” 赵棠棣用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嗯,皇兄不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岂能心甘情愿的把地方划给我?我可不想用我的封地跟他换土地,也不想租他的土地,我要的东西,他得乖乖的送到我的手掌心才是。” 谢昭昭有些挫败:“唉!我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呢,这么看来,我只是善良而已,聪明还真是谈不上,其实挺笨的。” 赵棠棣见她打蔫的缩成一小团,就觉得她可爱到爆,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亲了亲她额角,笑道:“笨笨的才可爱!我就喜欢你笨笨的,傻傻的模样。” 谢昭昭气得攥紧拳头使劲儿捶他胸膛:“你才笨,你才傻呢!” 麻将的魅力远远超乎了谢昭昭的预期。她原以为怎么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风靡王府上下。可是,不过几天的时间,距太后娘娘举办的中秋节赏花宴还有七天时,王府里上上下的 大小奴才们,包括高高在上,贵气冲天的太后娘娘都迷上了砌长城。 太后娘娘为了凑手,什么尊卑、什么身份、什么门第之见通统抛在一边了。 玩了几天太后娘娘就觉得对手太弱了,不大过瘾。 劳夫人看火候差不多了,寻思是该完成小主人指派的任务了,把面前的麻将一推,道:“主子是不是觉得打遍府里无敌手,玩得太没劲了?” 太后娘娘哼了一声:“你们打牌这手法真是太臭了,没一个聪明点的。跟你们这群笨蛋一块玩儿,真是想不生气都难!你瞅瞅,这下面有几个四筒?啊?你还敢打四筒出来!这不上赶着给人家点炮么?” 劳夫人小心翼翼地道:“其实,府里玩这东西最好的人,太后娘娘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她。” 太后娘娘眼睛一亮,道:“谁?叫她过来!跟哀家比试比试。” 劳夫人确认道:“不管是谁,主子都愿意与她切磋牌技么?” 太后娘娘不耐烦道:“少废话,去把人给哀家叫过来,否则,今儿都别吃饭了。” 劳夫人朝自己的丫环使了个眼色,丫环领命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赵棠棣带着谢昭昭过来了。 谢昭昭本来是不想让赵棠棣跟着的,她认为自己能搞定矫情的婆婆。 赵棠棣不放心一定要陪她过来,还说自己牌技也不差,陪母后玩两局,试试母后这些日子从小白到府里的牌王到底有多厉害。 第186章 梦回前世 谢昭昭和赵棠棣一起坐在了太后娘娘的牌局上。 于是,谢昭昭仗着自己一百三的智商碾压了王府里的新晋牌王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输的极惨,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型都乱了。 赵棠棣想叫停牌局。 可惜,太后娘娘输红了眼,抵死不同意散局。 谢昭昭实在没辙了,她困的直打瞌睡,最终不得不输给太后娘娘两局,让她找回点场子,才被放回去睡觉。 临出门时,太后娘娘约战,说明日用过早膳之后继续玩,要谢昭昭准时过来。 谢昭昭迷迷瞪瞪的对赵棠棣道:“我这算不算搬砖头砸脚背,自己给自己涮了?太后娘娘这赌瘾太大了,这么下去,你亲娘不会把你这些年挣下来的家当都给输光了?” 赵棠棣搂了她纤细的腰肢,在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上印下一吻:“输了也没事,反正别人也玩不过她,就算能赢她也不敢赢得太过火,只有你敢捋她的虎须,输也是都输给你了,我挣下来的家当都是你的,我巴不得母后把她的儿子都输给你呢!” 谢昭昭拍了拍赵棠棣的脸:“油嘴滑舌!不行了,我太困了,我要睡了。”说着,爬上赵棠棣的床,甩脱鞋子,呈大字形四仰八叉的躺下就秒睡过去了。 赵棠棣叹气,扯过被子给她盖好了,这才走出去,在外间继续批阅往来的公文。 谢昭昭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 梦里,她是一株仙草,生在悬崖边。经过漫长得无从考究的年代,她修成了灵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身边多了一位小小少年,少年总是在清晨朝露时分来到悬崖边习练剑法。 冬去春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小少年从七八岁的稚子长成一位翩翩少年公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根草,那少年的眼睛从未注意到她。 她也只是静静的以她自己的视角看着他长大,就像陪伴自己的朋友慢慢长大。 这一年,天气干旱得厉害,好久没下过一滴雨。 仙草被太阳晒得打蔫,垂着头有气无力的一日日枯萎下去。 少年也有好些日子不见踪影。 这一日,少年来了,舞完一套剑法,汗水顺颊而下。 他走到仙草前,俯身摸了摸仙草的头顶,他的汗水滴落在仙草上,他毫无察觉。 仙草却因为这几滴汗水,如久旱逢甘霖般浑身颤栗。 少年目光幽深,仿佛是对朋友诉说心事又仿佛自言自语,低声呢喃着道:“你默默陪了我这么多年,我都长大了,你却没见长多高,你长得可真慢。 你知道吗?再过几日我就要及冠了,也该成婚了。 我偷偷去看了她,我未来的新娘。 她是巫罗门主的孙女,我是巫咸门的少主,她与我门当户对。 可是,她不喜欢我,她喜欢她的大师兄。而我,也不喜欢她。我看她的第一眼就确定,我不会喜欢她。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母亲选中了她做她的儿媳妇,她的祖父选中了我做他的孙女婿。 我们俩个都毫无反抗之力。 呀!看我,光顾着跟你唠叨这些没用的话了。这些天旱得要死,你一定很渴?” 说着,少年从腰间解下水囊,一股恼的浇在仙草的根部。 后来的每一天,少年都会来跟仙草说几句心里话,浇些水才离开。 从那以后,仙草觉得自己修炼的速度快的惊人,不出月余,已修炼出了元神,灵体也渐渐的化成了人形。 当她梳着双丫髻,身着淡紫色罗裙出现在他面前时,她以为他会被吓跑。 不曾想,他欣喜的看着她,双眼闪着光,说道:“你还没有名字?嗯,要我想想,给你取个什么名字才好。你的笑容如此明媚,仿佛能照进人心底最阴暗的地方。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你就叫做昭昭可好?” 昭昭觉得自己笑的像个小傻子。 以后的岁月里,两个人牵着手,一起修练,一起习武,一起玩耍在山林泉水之间。 日子不都是快乐无忧的,终于有一天夕阳西下的时候,少年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来到她身边,倒下来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没了意识。 她来不及细想,从他手中抽出长剑,切断自己的小指,脱离了身体的小指立刻化为一小截鳞叶儿。 鳞叶入了他的口,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了血色。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她被少年带回了家,见了他的父母。 他母亲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说道:“你就是为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拒绝了一门好亲事?” 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那个声音威严的女人。 这时,一道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大婚当日,把她抬进府中做个侍妾!” 少年怒道:“我的命是她救的,她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我只娶妻不纳妾。巫咸门又不止我一个适龄男子,那么多少年才俊呢,愿意娶巫罗门主孙女的大有人在,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娶她?再说了,那女子有心上人了,为什么非要我娶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妻子?我头上一片绿草青青,你们做父母的,脸上很有光么?” 中年男人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怒道:“混账东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在这胡搅蛮缠的份儿?你母亲给你亲自挑选的媳妇儿,她就算是有心上人,也只能一辈子在心里憋着,嫁入我巫咸门,她若敢不守妇道,巫罗门都得跟着一起给她陪葬。” 少年目恣欲裂,想要拼尽全力与父母对抗。 然而毫无用处。 她被刺上奴字送到深山里种桑养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眼里的光越来越暗淡。 一直到某一日,晴天炸雷,天崩地裂,天劫降临,她都没能再见那少年一面。 临闭眼前,她看到自己又变回一株不老草,顺着地裂的缝隙坠落进无尽的深渊。 最后,她感知自己掉落进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意识陷入浑沌之前,她清晰的看见了赵棠棣那张温暖的笑脸。 第187章 叫做昭昭可好 谢昭昭全身香汗淋漓,脸上被刺有奴字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当她艰难的张开哭得干涩的双眼就对上了赵棠棣那张英俊挂满担忧的脸。 赵棠棣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他的后背,把脸贴在她冰冷的小脸儿上,柔声安慰:“怎么了?做恶梦了?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谢昭昭还是忍不住的瑟瑟发抖,但她知道梦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是她和他的前世。 前世那痛彻痛髓的爱恋融进她的骨血。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赵棠棣对她的心意,才不再患得患失,总以为两人之间差距太大,不适合走进婚姻。 谢昭昭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眼神从未有过的热烈、专注且坚定。第一次,她主动吻上他的唇,带着掠夺和霸道的气息。 赵棠棣在谢昭昭捧着自己的脸,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昭昭回来了。 谢昭昭放开他,又哭又笑地说道:“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你就叫做昭昭可好?” 赵棠棣笑得眼角带泪:“我的昭昭终于回来了!” 中秋节到了,传统的节日迎来了人们盛大的庆祝。 一大早上外面锣鼓宣天,舞狮队、秧歌队、龙舟赛,灯谜会等等各种娱乐节目开始纷纷上演。 王府内外更是张灯结彩,树上都缠上了各带丝绸彩带。 赵棠棣的侧妃侍妾一行人结伴来到太后娘娘处请了早安,等待与王爷共进早膳。她们入府两个多月了,一名侍妾因冲撞了王爷被罚去教坊司,另外九人再也没人敢作妖,一直都安安分分的在自己的院子里绣花纺线的,不敢再琢磨爬王爷床的事。 可这并不影响她们还是心有不甘。就不信等到王爷大婚之后,那个出身不好的王妃还能一个人霸占着王爷不放,她善妒的名声若是传扬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王爷治下的臣民? 赵棠棣带着谢昭昭刚进来,众女的视线就都紧紧盯在赵棠棣身上,恨不得拉出丝来缠死他才好。 赵棠棣感觉自己就是一块肥肉,被一群恶狠环伺。他心下不悦,眉头皱起,请了安拉起谢昭昭就要告退。 太后娘娘正是麻瘾最大的时候,哪里肯放谢昭昭走,出声阻拦:“棣儿,你若是政务繁忙就自去忙,昭昭留下来陪哀家玩几圈儿。” 谢昭昭实际上根本不喜欢玩麻将。她天生对赌类的竞技游戏就不感冒。可是,还不得不耐着性子陪任性的婆婆搓麻,这让她十分无奈。真不知道自己把麻将弄出来到底是好是坏。她是经过二十一世纪电诈影视剧洗礼的人,自然知道怎么玩心里战术钓着太后娘娘的胃口。待她把现代电诈战术用到了这位纯洁无暇的太后娘娘身上时。太后娘娘彻底沦陷了。 短短不过数日的时间,太后娘娘把自己的体己银子几乎输光了。 谢昭昭变成了小富婆一枚。 太后娘娘总想着自己再赌一场就能捞回本钱,所以一双跟赵棠棣有九成相像的桃花死死盯着谢昭昭,大有她若敢走,就会坐地翻脸宰了她的意思。 谢昭昭暗暗打了个激灵,果然赌鬼输红了眼惹不得。心想今儿还是放放水,让太后娘娘赢点棺材本回去,要不今儿恐怕小命不保。 在太后娘娘那儿打了一天的麻将,谢昭昭输了一千多两银子。虽然对比太后娘娘输的总数只是九牛一毛,但太后娘娘还是很高兴能赢了谢昭昭。 对太后娘娘来说银子不重要,面子更重要。太后娘娘就是不想承认她脑子不如谢昭昭那个死丫头的脑子好用,虽然事实如此。 也因为麻将这项新型娱乐活动,太后娘娘中秋节的赏花宴开得无比圆满。 由此,麻将进入了西北道各大臣子的府宅后院,再传递到民间里坊,很快风靡大宗朝。 谢昭昭为自己开启了大宗朝全民搓麻时代,成为搓麻老祖而自豪。 自从太后娘娘终于承认自己的牌技怎么也弄不过谢昭昭那个死丫头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跟她玩了,转战于各世家夫人之间,游刃有余的把输给谢昭昭的银子差不多又都赢回个七七八八了。 太后娘娘十分的自信,精神世界犹为富足,再也没啥时间找谢昭昭小两口的麻烦了。 谢昭昭嘿嘿干笑:“人嘛,一旦有了沉迷的精神寄托,作妖的精气神自然就木有了!” 让谢昭昭意外的是,赵棠棣后院的那些妾室也沉迷此道,玩得不亦乐乎,连盯着赵棠棣的争宠之心都从根本上消除了很多。 赵棠棣捏着谢昭昭带着婴儿肥的腮帮子,笑道:“你这只坏心眼儿的小狐狸,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的都跟变了个人似的,我真是清净不少。” 谢昭昭美滋滋,得瑟道:“山人自有妙计,对付几个歪瓜裂枣的,轻轻松松,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赵棠棣掰着手指算大婚的日子,两人每日里共处一室,他只觉得自己天天都要烧着了,灭火不易,却又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天天在心里哀号:“怎么大婚的日子还不到呢?早知道不让师父算日子了,挑个最近的日子大婚,早就名正言顺了。” 虽然赵棠棣觉得日子过得缓慢,两人大婚的日子还是来了。 大婚前夕。 赵棠棣不得不放谢昭昭去十里之外的别院等待出嫁。 谢昭昭的嫁妆很丰厚,都是从太后娘娘那里赢来的。 太后娘娘虽然对此咬牙切齿,却也赌品很正的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赵棠棣准备的聘礼是出奇的丰厚,恨不得搬空了王府的家底下聘。聘礼中的一对活雁更是赵棠棣亲手打下来的。 王府后院里的女人酸的厉害,她们进门时王府出的聘礼中规中矩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轮到人家正妻,那聘礼单子长得叫人眼热。 可酸归酸,眼热归眼热,也只能受着,她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188章 姐夫待你不好吗 刘阴阳和秦娘子很高兴,他们的女儿出嫁了。 小牛儿对姐姐出嫁感到悲伤。他觉得这几个月来的日子过得不好,以前从没跟姐姐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可是到了这里之后,阿娘整天拎着他的耳朵叫他不要去王爷住的主院里去给姐姐找麻烦。 谢昭昭特意亲自做了一个十分漂亮的花篮,送到小牛儿手里。 小牛儿满眼小星星,崇拜地夸赞:“姐姐,你的手好巧啊,这个花篮可真漂亮啊,这朵花怎么是蓝色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蓝色的花儿呢!” 谢昭昭在小牛儿胖嘟嘟的脸蛋儿上唧亲了一口。 小牛儿十分嫌弃的用袖口擦了擦脸,小脸一下子皱成了包子,一本正经地道:“姐姐,我都多大了,我是个男人了,你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亲我的脸了。阿爹说男女授受不亲,小牛儿长大了,得知礼守礼才是。” 谢昭昭忍不住照着他小肥脸的另一侧又唧亲了一口,看他恼怒又无奈的小模样儿,笑得前仰后合的:“你个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呢,跟姐姐掰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老姐我就亲了,你咋滴?” 小牛儿看了姐姐漂亮但很无赖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阿爹说你大婚本该由娘家弟弟背着出嫁的,可是我太小了背不动你怎么办?” “不用背我,我给你做这个花篮就是让你拎着这个,牵着姐姐的手,送姐姐出嫁。” “这可以么?阿爹说如果我背不动,让姐夫背姐姐也是可以的。” “既然阿爹说赵棠棣背我也行,那你还愁什么?他肯定背得动我啊!” “可是,小牛儿只有你一个姐姐,小牛儿很想背着姐姐出嫁的。” 说着,小男孩儿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闪着满是遗憾的光芒,还带着点点泪光。 谢昭昭的心被弟弟这双眼睛萌得不要不要的。上辈子她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根本对手足亲情理解不上去。 这辈子,老天爷给了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从小陪伴长大的弟弟,比亲弟弟还要亲。 谢昭昭的眼里也是酸酸的,泪意上涌。 出嫁了,就不能再跟阿爹阿娘和小牛儿生活在一起了,真的很舍不得。 小牛儿忽然放下花篮回头朝自己屋子里跑去,不一会儿手里拿出来一个小木匣子,双手捧到谢昭昭面前,抬头看着姐姐:“喏,这是给你的新婚礼物。” 谢昭昭好奇,打开盒子一瞧,一尊小木雕,上面雕刻着一个小小的农家庭院,三间茅草房,男女主人在小院里锄草,一儿一女坐在茅屋门前看书习字。 人物雕刻惟妙惟肖,五官清晰,表情生动。 谢昭昭惊讶得瞪大了杏眼:“哇噻!小牛儿,你的木雕功力这么强大了吗?前段时间你还没这水平呢!” 小牛儿被夸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十分得意:“阿爹也说,这个雕得很好。阿娘说,姐姐出嫁了,就是婆家的人了,再见我们是要经过王爷和太后娘娘同意的,轻易也出不了王府的大门。姐姐要是想小牛儿了和阿爹阿娘了,就看看这个。” 几句话把谢昭昭给整破防了,眼泪跟珠子似的劈里啪啦的往下掉,想忍可就是忍不住。 她带着哭腔说:“谁说我们很难再见面了!我是出嫁,又不是卖身,凭什么不让我回娘娘家啊。姐姐会经常回家看你们的,小牛儿也可以和阿爹阿娘去看我啊。” 小牛儿回头瞅着自己爹娘娘,那小眼神儿分明说你们咋能骗小孩儿呢?太不厚道了! 赵棠棣处理完政务回到府里,衣裳还没换,就问婢女:“十姑娘呢?” 因为还没大婚,不好称王妃娘娘,下人们开始称谢小姐,谢昭昭觉得小姐是骂人的词儿,纠正所有下人对她的称呼,统一称她为十姑娘。 在得到谢昭昭又跑出王府的答案,心里就是一紧。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怕昭昭会逃婚。虽说自那晚昭昭梦到前世,想起两人的一往情深,他患得患失的焦虑好了很多。可她一离开他身边,他还是会害怕她又逃跑。 赵棠棣匆匆换了常服,骑上白马便追到了十里外的别院里。 正好听到小牛儿这番话。 赵棠棣蹲下高大的身子,与小牛儿平视,郑重承诺:“我和你姐姐大婚之后,你们全家也会搬到王府里,你们住的院子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与你姐姐只有一墙之隔,两座院子之间开了个小角门,你可以随时过来找姐姐玩儿。” 谢昭昭一呆,她是看到过前些日子来来往往的不少匠人在翻修他旁边那座院子,开了角门她也知道,却不知道那院子是留给师父一家住的。 刘阴阳听了,连忙摇头拒绝:“我手里还有些积蓄,会在城南的地方买座小院子,够我们一家居住了。去王府里住于礼不合,王爷不怕那些言官们大放厥词,老夫可是怕被戳脊梁骨。嫁个女儿全家粘上去,好说不好听。” 谢昭昭知道师父和师娘都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而且这夫妻俩个都是极要脸面的,有时候自尊过了头。她知道无论说什么,这夫妻俩都不会住进王府的,更何况王府规矩太多了,更限制了自由。 谢昭昭自己都不愿意住王府,只是没办法,她一个王妃还能住王府外边去不成?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你就尊重阿爹和阿娘的意愿。这样,阿爹,这座别院你们就先住着。王爷将这座别院也列在了聘礼单子里面,地契你们留下,既然是女儿的聘礼,就是女儿的财产了,女儿赠予父母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刘阴阳知道再也无法推托了,只得答应下来。 谢昭昭很高兴,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 赵棠棣也跟着心情舒畅,可当他看到未来小舅子送给姐姐的礼物,脸色就有点黑,委屈巴巴:“小牛儿,姐夫待你不好么?你雕的这个为什么不带姐夫呢?” 第189章 十几年了他还是没长进 小牛儿很诚实:“姐夫?你又没在我们家住过,也不是我家人呀!” 赵棠棣很受伤。 谢昭昭哈哈笑。 赵棠棣赖在别院里不回去,非要吃过晚饭再走。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正兴致盎然的用饭,门外一名侍卫禀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赵棠棣放下筷子出来,那侍卫急忙上前,低声道:“殿下,沈府那边有动静。京里来人与沈家家主密密见面了。” 说到这儿,看了一眼自己主子,眼神古怪。 赵棠棣瞥了他一眼:“怎么?来人是老熟人?” 侍卫咽了口唾沫:“是十姑娘的亲生父亲,当今圣上的散骑常侍陈宝月陈大人。” 赵棠棣一怔:“十多年了,本王这位泰山大人还真是半分长进没有,还是个散骑常侍。”想了想,又道:“也是,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定国公府没要了他的命算他运气好。” 忽然他神色一凛:“你们得到了什么消息?该不会陈宝月知道了昭昭的身份了?” 侍卫艰难的点了点头,没敢再言语,他感觉主子要发飙。 赵棠棣咬牙切齿:“余谷风,你个卑鄙小人,敢向京城那帮混账东西泄露昭昭的身世,你该死!” 侍卫小心翼翼地反驳:“殿下,这消息还真不是安国公世子走漏的。 属下们追查出的结果是,当年被抱走代替十姑娘的丫头露了底,她的族人找到她,一大家子去谢府找陈宝月打秋风。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结果那丫头亲哥哥仗着谢府的势,在勾栏院与人争一名妓子,打死了定国公府的一个庶子,案子交由大理寺卿审理,十姑娘的假身份就被扒了出来。 这事儿也不怎么就上达了天听。圣上派了暗卫详查十姑娘被替换的细节。这才派了十姑娘的亲生父亲陈大人持密旨来到西北道。 殿下,圣上这次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为十姑娘而来,实际上还是找殿下的麻烦。” 赵棠棣也不能跟侍卫解释,他的好皇兄怕真就是冲着昭昭来的,他还惦记不老仙草能治愈他的不孕不育症呢。 从没有哪一刻像这一刻,赵棠棣有了弄死顺裕帝的冲动。 他知道谢昭昭的巫咸经已经修炼到了第八重了,她现在就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本体不会再出现。 顺裕帝想要用谢昭昭本体入药,除非把她扔到炼药炉里,强行将她打回本体。 侍卫继续禀报:“沈家家主与陈大人密谋,要在殿下大婚之日借着您泰山大人的身份,在送亲队伍中安插好人手,半路将新娘子截走送回京城。” 赵棠棣浑身气势一变,阴冷的气息冻得侍卫打了个哆嗦。 侍卫行礼后退了下去。 谢昭昭突然在一旁插口道:“奇怪了,皇帝陛下为什么不早把那个假的十姑娘杀了入药呢?让陈府养这么多年干嘛?之前,他不是不知道那个十姑娘是假的么?” 赵棠棣道:“那是因为我早就买通了太医院的医正大人,骗他说不满十六年,不老仙草的药性不足以治愈他的隐疾。” 谢昭昭愕然:“当年你才多大?就有这么多心眼儿?” 赵棠棣忍不住敲了她一记爆栗:“是师叔的主意。”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说得多几年?比如不满六十年之类的?三十年也行啊!” 结果就是她脑袋上又挨了一记爆栗:“你傻啊,要说的时间太长了,估计我皇兄管不了药性足不足了,直接就把那丫头给烧了,那不就露馅了么?” “十六年的时间也不短啊!皇帝能忍也算忍界的忍者神龟了。” 赵棠棣被忍者神龟四个字逗得卟哧一声笑出来:“也就你有胆子骂当朝圣上是龟!不怕杀头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要掉脑袋的,出去不准胡说八道,听到没有? 其实让他熬十六年也并非易事,是医正大人还跟他讲,仙草再有一十六年的人间修行,除了能治皇帝的病,还能为他增寿五十年,推迟衰老三十年。这个诱惑力可是足够大了。 要不然你以为天子会有功夫在意一个散骑常侍家的小姐牵涉到什么案子里?是因为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十六年期限已到,他要治病延寿了。 嗯,这个关键的时候假谢昭昭的族人上门打秋风,也不会是偶然事件,这里面还有猫腻。至于到底是谁在打歪主意在算计谁,与咱们无干,不理也罢。” 谢昭昭道:“那陈宝月你打算怎么办?还有那个沈家,到底是哪个沈家?与京城的人勾结不止这一次了?” 赵棠棣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谢昭昭。 谢昭昭玉指纤纤,勾起四根手指,只留下食指,手掌一转,指着自己鼻尖,奇道:“难道沈家背叛你,还是我的错?” “沈家,你说还能是哪个沈家?就是我那个好母后给我选的侧室沈氏的娘家。沈家跟陈宝月勾结还真只这一遭,从前是没有利益牵扯,现在有了,所以两人才穿了一条裤子。” 谢昭昭忍不住嘴角抽抽,十分不服气:“沈家为什么恨我?还不是因为你的烂桃花?沈家小姐要不是做了你的侧妃,还老想着扶正,能对我下毒手?归根结底都是你惹来的祸好么,我可不替你背锅!我比窦娥都冤。” 赵棠棣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怼得自己无话可说是怎么回事? 刘阴阳凑过来插了一句:“殿下这是早有成算了?不过,不论你使什么计谋,你若是要昭昭这丫头陷入险境,老夫是不会答应的。” 这时,门外又有侍卫禀道:“殿下,您要的人带过来了,殿下现在要见人么?” 赵棠棣拉起谢昭昭的手,道:“走,随我去见见她。” 刘阴阳好奇,也随后跟了上去。 在前院的倒坐房里,谢昭昭见到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那女子见完礼一抬头,谢昭昭惊讶得瞪大一双杏眼,手指着女子,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190章 替身 面前的女子五官、身高、体形各个方面都与谢昭昭有七八分相像。如果穿一样的衣裳,上一样的妆容,能达到九分相似度,不熟悉的人肯定是分辨不出来的。 那女子见了赵棠棣和谢昭昭,站起身子福了一礼,道:“小女子见过殿下,王妃娘娘。” 谢昭昭瞬间明白了赵棠棣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替身,想让她代替自己再去糊弄顺裕帝一把。 谢昭昭在心里为顺裕帝默哀三秒钟。被自己亲弟弟以同样手段忽悠两次,也是很悲催的一件事,挺扎心的有木有? 谢昭昭忍不住围着那女子绕了好几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的,奇道:“你在哪找来的人?我若不是知道我母亲一胎只生下我一个孩子,我都要以为她一定是我失散在外的挛生姐妹了。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的话都是对赵棠棣说的,最后一句却是对女孩儿说的。 少女仍是稳稳的一福,回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属下名唤栀子。” 赵棠棣道:“她是个孤女,父亲曾任左都御史大夫,因当年安国公造反案被牵连,全家被处死,她母亲是个婢女,出生就被父亲和嫡母嫌弃,被嫡母送到出了五服的外戚家寄养,逃过一劫。后来跟随养父母一家逃难来到这里,养父母先后重病离世,她卖身葬父,被我救下。她与你生的相像,也是意外之喜。” 谢昭昭欲言又止,看向赵棠棣的眼神有些复杂。 赵棠棣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笑道:“放心,我不会让她有生命危险的。培养出一个女暗卫可是非常不容易的,我岂能轻易放弃她的性命? 你可不要小瞧了她,她八岁开始跟府里的侍卫师父们习武,而且很有习武的天赋。你别瞧她瘦瘦弱弱的,身手可是厉害着呢!等闲几个大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待她这次完成任务从京城回来,我便安排她到你身边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谢昭昭惊呼一声:“女暗卫?听着好厉害的样子!等你有空了也教我几手防身的功夫呗,我觉得我需要提高武力值,要不跟个软包子似的,被欺负了毫无还手之力太窝囊。” 赵棠棣道:“习武很苦的,你以为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我在,你还担心有人敢欺负你,你这小脑袋瓜里都想什么呢?是不是太不拿我当一回事儿了!” 谢昭昭觉得有一个跟自己长得这么像的姑娘就很神奇,对这个名叫栀子的小姑娘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她走过去拉起栀子的手,真诚地说道:“你有自保的能力,我还能稍稍放心一些,不过,你一定记得,此一去不论遇到什么危险,第一时间不要想完成任务,一定要想怎么逃命,只有活着才能更好的完成殿下交待给你的任务,活着最重要,你记住了吗?” 栀子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她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务,必要时命可以不要。可是王妃娘娘刚刚这番话什么意思?要她在危急关头放弃任务保命?她一个暗卫的命有那么重要吗? 谢昭昭上辈子生活在和平年代,尤其她还是个投身医药行业的人,对生命有着无比的尊重。 在她心里生命与身份地位无关,每一条生命都应该被尊重。 谢昭昭突然一拍脑门儿,道:“你等等我,有样东西送给你。” 说完,也不等栀子答应,风风火火的跑回正院里,在她的屋子里一阵翻腾,拿了一样类似棍子的东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谢昭昭将手里的短棍往栀子手里一塞,道:“知道你功夫厉害,有这个加持,你会更厉害,保命的东西,千万别弄丢了,一定随身携带。我看看藏在哪里好呢,对了,你就把它绑在大腿上,这个长短不妨碍你行动。” 赵棠棣一直跟在谢昭昭身边寸步不离的。此时看着那根黑黝黝的短棍,有些莫名其妙:“栀子的兵刃是两把柳叶短刀,她不会使棍,再说了,你这棍子也太短太轻了,没什么杀伤力呀。” 谢昭昭不服气的斜睨了赵棠棣一眼,又从栀子手里将短棍给拿过来,指着赵棠棣,坏笑道:“那你别动,让我戳你一下行不?就戳一下,我保证你酸爽到爆!” 赵棠棣不明白酸爽到爆是个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就不像好话。 他也不相信就这么一根不起眼的短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傻傻的点头同意了。 谢昭昭笑得像一只流着口水扑向小白免的大灰狼,只见她手指在棍子的一端按下去,照着赵棠棣的小臂就戳了一下。 一阵滋滋拉拉的声响从棍子里面发出,赵棠棣只觉得整条手臂酸麻得无法动弹。他愕然看向谢昭昭,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碰一下我的手臂就动不了了?” 谢昭昭得意的笑,扬了扬手里的小黑棍,小脑袋一歪,傲娇地道:“这是我的小发明,简易电棍,咋样?如果是对着你的心口位置戳一下,你觉得你还能站着不?” 赵棠棣眼睛一亮,喜道:“昭昭,你说这东西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谢昭昭点头,还有些遗憾:“是呀,可是条件有限,我做的这个电棍实在是太简易了,没法调节电压,蓄电量也只够用十次左右。电量耗尽了,只能拿回到我这里,我得重新给它弄电池组,要不就废了,不能用了。我试了好多次,想弄出个方便易携带的可更换电池组,可惜呀,原材料太low了,我这巧妇难为无比之炊啊。弄好多次了,都失败了!” 谢昭昭对此垂头丧气。 本来栀子从谢昭昭手里再次接过这个神奇的东西,想朝着自己来一下试试杀伤力的,一听谢昭昭说顶多用十次,用一次少一次,就舍不得再试了。 谢昭昭叮嘱栀子:“这东西不会要人命,但能让人瞬间全身发麻,失去意识,昏迷一刻钟左右。不过,你得瞅准了,对准心口电才行,电别的地方顶多暂时失去行动力,比如电哪哪发麻不能动弹,却不能导致昏迷。要下手你就得来狠的,朝心口窝猛戳,别留情。” 第191章 太费银子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赵棠棣还是赖在别院里不肯回王府去。 谢昭昭开始赶人:“这么晚了你回去,路上太黑不好走。” 赵棠棣一脸委屈:“你干嘛着急赶我走?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的意思?” 谢昭昭瞪眼:“又不是远离万水千山,十里地的距离,明儿不还能再见吗。再说了,还有三天我就嫁给你了,到时候不是天天在一起?趁着还没嫁人,我要好好陪陪阿爹阿娘和弟弟。” 赵棠棣更是酸溜溜:“你谁都舍得陪,就是不舍得陪我。” 谢昭昭气不打一处来,这怎么就说不明白了呢?也再懒得搭理他,自顾去陪小牛儿玩雕刻去了。 小牛儿放下手中的刻刀,小小儿的一个人儿,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这烛火太暗了,我都看不清了。这刀子也钝了,刀尖也没了,阿爹说我太费银子了,一套刀具用不到两个月就卷刃了。换刀具真的太贵了。” 谢昭昭拿起桌上的刻刀,安慰弟弟:“小牛儿等着,用不了两个月,姐姐一定送给小牛儿一套世上绝无仅有的最好的刀具。” 赵棠棣忽然就想到白钨矿的事,一定是昭昭要用开采出来的钨石炼出来的钢铁给小牛儿打造刀具。 他从后面搭上谢昭昭的肩膀,道:“不行,你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一把举世无双的钨钢剑,剑柄上还要刻上昭昭两字。” 小牛儿双眼一亮,连忙附和:“我的刀具上也要刻姐姐的名字。” 赵棠棣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小屁孩儿刻什么刻?你姐姐的名字刻你用的刀具上做什么?等日后你娶了媳妇儿,刻你自己媳妇儿的名字,你刻我媳妇儿的名字算什么?” 谢昭昭朝他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句:“幼稚!”然后接着柔声哄弟弟:“到时候姐姐不但给小牛儿做出最锋利最坚韧的刻刀来,还要给小牛儿造出一盏电灯来,晚上一打开灯,屋子里亮亮的,这样小牛儿雕刻的时候就不会废眼睛啦!阿娘做针线活刺绣什么的也不怕累眼睛啦!” 说完,她都有点迫不急待了,恨不得现在立马飞到白钨矿场去。 开采出来的矿石她能第一时间提炼出钨砂来。 再想办法拉出一些钨丝出来。 嗯,做现代的灯泡不现实,这涉及到玻璃的烧制工艺,暂时她还没有找齐原材料。 小范围用电灯的话可以先把王府里的琉璃灯给改造一下。 还有,怎么着也得先捣腾出个小型的发电机出来,最起码的能供应小规模的用电。 谢昭昭想的出神时,有侍卫禀报:“殿下,沈家那边的眼线都查实了,要抓么?” 赵棠棣道:“不急,让他们先蹦跶几日,待事了了再收拾那些小鱼小虾不迟。找人盯紧他们,有异动及时报来。哦,对了,今晚本王不回府了,你们几个也不用侍候了,下去自己找住处,明日卯时再回去。” 谢昭昭一脸惊讶:“什么?你要赖在这儿不走了?你还要住下,你打算住哪?我阿娘没给你准备房间。” 赵棠棣一脸理所当然:“什么给我准备房间,我住你房间。老规矩,你睡里间我睡外间,有张藤椅给我就好。” 谢昭昭对他粘人的功夫表示很无语:“我发誓,我这回真不会跑的,绝不逃婚。你还是回王府去,明儿处理政务很早的,你起大早休息不好。” 赵棠棣不以为意:“我一大男人少睡一两个时辰管什么的?我身体好着呢,起大早没事儿的。” 总之,无论如何,爷今儿就是赖在这儿不走了。 谢昭昭好生好气的跟赵棠棣商量:“那个,咱们结婚以后,我想去苍溟山去一趟,不亲自盯着点钨矿开采我有点不放心。提纯的工艺很复杂,咱们又没有相应的趁手的工具,需要的化工原料能不能凑齐,一旦缺什么少什么的,他们也没人会找替代品,遇到问题派人来回的传递消息实在是耽误时间。” 赵棠棣道:“你要是非去不可的话,那我陪你去。” 谢昭昭反对:“那怎么行?这里的事务繁多,赈灾银子怎么个出法儿还没个定论,你走了谁主事?那么事情怎么处理?” 赵棠棣想了一下:“要不你等我半月,我把事情安排安排,再陪你去苍溟山。反正你要一个人去我是不会放你走的。要么带上我,要么你就别去。” 谢昭昭没办法,只得同意等他半个月。她一琢磨,她这边也需要时间理清一下思路,再做些准备工作,就近能找到的实验材尽量找齐,到那边也会节省时间。 谢昭昭累了一天,洗漱之后倒头便睡,睡得又香又沉。 梦境依然重复着前世里他们两情相悦的点点滴滴。 谢昭昭也知道是在做梦,还想着能不能不要这么反反复复的加深她的印象?做点别的梦不行吗? 也不知道怎么的,还真就不行,这些日子以来,谢昭昭的梦境都被赵棠棣给填满了。 赵棠棣躺在外间的藤椅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更是个正常的男人,就这么每晚守着心爱的姑娘啥也做不了,这种煎熬简直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后半夜睡了过去,就梦到大婚之夜,他挑开盖头,看到昭昭那张明艳的脸蛋儿在烛火下仿佛闪着光,星星样眨呀眨的大眼睛好像吸走了他的魂魄。 于是,他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 这一夜,赵棠棣觉得自己仿佛解锁了无数个吃肉的新技能。 次日清晨,赵棠棣张开双眼,发现湿了一大片的亵裤,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实在是太丢人了,幸好昭昭还没起来,不然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钻地缝都难掩自己的尴尬。 赵棠棣的近身侍卫找了个犄角旮旯搓着木盆里自己主子的亵裤,一边在心里唉声叹气:“殿下也真是的,放着后院里那么多美女不要,非要追在王妃娘娘屁股后头找虐。害得奴才都不着消停,我这都一大早上偷偷给主子爷洗多少次亵裤了?” 第192章 李代桃疆 靖王爷大婚,王爷以他自己和新婚正妃的名义连续颁布了几项惠民政策。 其一,自靖王大婚之日起,靖王封地所属子民免赋税徭役三年; 其二,各州府县官属学堂分设义务教育学院并单独开设女子学院,凡平民子弟适龄儿童不分男女均可入学; 其三,废除军户子弟不可读书识字旧例,可与平民子弟享受同等义务教育待遇; 其四,各州府县衙大力排查冤假错案,有重大冤情者可直接向靖王爷递交诉状; 其五,面向所有人征集各方面人才,只要有一技之能,不拘一格,不拘身份都可以向所属府衙上报,通过选拔后将被破格录用。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对于靖王治下的百姓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很多有着一技之长却报国无门的底层百姓瞬间有了鲤鱼越龙门的上升通道。 百姓们奔走相告,普天同庆靖王大婚。 市间里坊都在传颂靖王妃是菩萨心肠,心系天下百姓,各地纷纷要给靖王爷和王妃娘娘立生祠,要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为王爷和王妃供奉香火。 赵棠棣这些政令都是与谢昭昭一起商议出来的。当然,还有很多谢昭昭提出来的建议,他暂时采纳不了,更实施不了。 即使是以上五条改革政令,都是遇到了相当大的阻力,群臣阻拦,上书反对者比比皆是。 赵棠棣本来就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子,面对雪片般的反对文书,大红朱笔一个大叉打下去,干脆理都不理,随那些心里只有自己利益,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员们叫嚣。 等他腾出手来,好好整治这帮尸位素餐的家伙。 吏治的腐败崩坏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完全根治的。 他也想给整个官场来个大换血,可惜,人才紧缺,把人弄死了或者弄下去了,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顶替呀。 还是昭昭这个主意好,不拘一格从民间选拔各类人才,只需个年就能培育出一批有能力有担当的基层官员来,到时候不怕官场里那帮老油条再起什么妖蛾子了。 改革势必动了某些利益集团的蛋糕,来自这些利益集团的反弹也会来得更猛烈。 可赵棠棣不怕,他已经做好的准备,会和昭昭一起迎接未来的风雨欲来。 其实谢昭昭的政治敏感度和政治眼光都不咋的,只不过是有着超前几百年的见识而已。上辈子被迫学历史学政治的,就算没从过政,没吃过猪肉那也是见过猪跑的,所以,在适当的时候给赵棠棣一些独特的见解和指点还是可以的。 赵棠棣觉得只要一想起他的昭昭来,心里就美滋滋的。 至于太后娘娘那边,谢昭昭的阴损招术,培养太后娘娘的赌瘾已经超出了预期效果。她老人家实在没空再找谢昭昭的麻烦,天天在牌桌上玩得不亦乐乎。 谢昭昭还不知道,就是因为她给赵棠棣出的改革方案,已经被某些人恨得牙痒痒的。 原本谢昭昭生物学的父亲谢宝月想要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务是很难的,结果因为谢昭昭自己做事招人恨,倒是有不少帮手主动找上门来。 因为,他们想谢昭昭死,免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总是在背后给靖王爷支招使坏,让他们不得安生。 赵棠棣的暗卫们忙得团团转,要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成倍的增长,越来越多。 赵棠棣也感受到了表面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汹涌。可他还是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娶妻的事儿上。他不能因为任何原因亏待了昭昭,他这一生只娶一个妻子,这次大婚对俩人来说都是今生的唯一,他一定要她风风光光不留任何遗憾的嫁给自己。 风光大嫁,十里红嫁不过如此。 顺裕帝正德十三年甲辰月丙寅日卯时三刻,谢昭昭已经被一群婢女嬷嬷折腾了两个时辰了,她困得恨不得把这些人都赶出去躺床上继续睡。 谢昭昭心里暗骂,早知道结个婚这么折腾人,她才不要嫁呢。 这简直不拿人当人呀,大半夜的就把她从床上给扯起来,各种折磨,尤其是绞脸,汗毛都被扯下来了,绞的生疼生疼的。 她反抗过,挣扎过,可是架不住几个嬷嬷力气大呀,她被压制得服服帖帖的,最后只能认命了,闭上眼睛随便她们折腾。 谢昭昭被盖上红盖头,脑袋顶的各种朱钗加起来怕是有十来斤。她就觉得脖子好像都要被压到腔子里了。 身上的喜服是里三层外三层,加起来足足穿了九层,各种环佩叮当,身上的挂件足足有九十九件之多。 谢昭昭在心里后悔,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赵棠棣让她自己安排喜服什么的,她应该把这些配饰什么的都叫人做成空心的,怎么也比实心的金子要轻得多? 哎呀妈呀,头上身上的玩意儿实在是太重了,谢昭昭在心里哀号,这大婚的仪式可快点结束,她要把身上这些玩意儿都摘掉去换银票揣怀里。 喜竹一放,响彻天空。 吉时已到,赵棠棣骑在一匹全身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上,身着大红的新郎喜服,头戴新郎宫帽,满脸喜气洋洋的从王府出发去接他的新娘子。 与此同时,与谢昭昭同样打扮的栀子,身上藏着各种能随身携带的武器准备上花轿了。 栀子有些紧张,心底里更是透着丝丝的喜悦。在她看来,这次她虽然是王妃娘娘的替身,但是,婚礼是真实的,她完成任务后回来,势必会成为王爷的女人,妾室也好,通房也罢,她都觉得自己很幸福。 殿下那样出尘的少年,世上无双,哪个少女会不动心呢? 赵棠棣原来想着给他自己也弄个替身去接假王妃,可是谢昭昭反对,说是弄个假的根本骗不过谢宝月和沈家那些人。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中盯着呢,谢昭昭因为很少在外面露面,外面的人对她不熟悉,替身容易蒙混过关。可赵棠棣不一样,他们对他太熟悉了,假的很难蒙混过去。 第193章 大渣男 赵棠棣被谢昭昭反复劝了几次,勉强同意先接假媳妇儿。后来睡了一觉醒了又反悔了,把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说啥也不同意自己一生的重大时刻接个假的回来。 赵棠棣一认起死理来,谢昭昭也拿他没有办法。 最后,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把设计的流程给改了。 谢昭昭隐隐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不妥之处,不过也没太在意。 栀子盖着红盖头,被老嬷嬷搀着上了一顶小轿,悄悄的避开所有人从别院的小角门抬了出去。 到了预定地点,是一座断了香火破败的娘娘庙。 侍卫扮的轿夫贴着轿帘,小声道:“栀子姑娘,到了,可以做准备了。大约再有小半个时辰,迎亲队伍就到了。” 几人将小轿藏好,也隐身到了暗处。 过了一会儿,几声布谷鸟叫在小庙的院子外响起。 一名侍卫回了三长两短的鸟叫,片刻一人闪身进了庙中,道:“对手埋伏好了,离此地一里有余。到时兄弟们护着王妃娘娘来到时,你们几人负责庙内,我们负责庙外,不能放一只苍蝇进来。” 王府外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有上百名衙役在王府门前的大街上围成人墙,负责治安。 谢昭昭一身大红衣裙,头盖红盖头,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小牛儿穿着一件朝廷制式的礼服,头戴一只小小的紫金冠,小小少年已经初见小男子汉的气质,昂首挺胸,面如冠玉,一手牵着姐姐的手,另一只手举着一只漂亮得闪瞎人眼的花篮,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姐弟俩都仙气飘飘的。 一众百姓一片哗然,跪倒一片,山呼王妃娘娘千岁。 大家虽然看不到王妃娘娘长得什么模样,但见这身段,这气质,就能想像出必定是超凡出尘的美丽女子。 更何况新晋的王妃娘娘心善可比观世音娘娘。 突然人群前面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葡伏在地,双手托举着一块黄澄澄的锦缎,大声道:“官爷,凡请官爷放老朽过去,这是咱们百姓为庆祝靖王爷和王妃娘娘大婚送来的贺礼,一把万民伞。靖王治下万民齐心感谢靖王爷和王妃娘娘开办义务教育,为劳苦大众子孙赐下不世恩典。” 这令赵棠棣和谢昭昭齐齐感到意外。 几项惠民政令颁布下去,各级衙门不过才开始有作动作,古语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事业可不是一朝一夕,凭借一个政策就能扭转现状的。 百姓们在得知贫民子女可以入学的政策之后便如此感动,可见劳苦大众渴望后代能够进学的意愿是何等强烈。 谢昭昭听着山摇地动的感恩声音,眼圈有些泛红。上辈子接受教育读书识字考大学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在这里却只因一条刚下发的政令,让千万人欢呼雀跃。 谢昭昭忽然就想起上辈子刚建国时为了提升全民素质,政府开设的夜大之类的强制扫盲班。在赵棠棣治下这一亩三分地儿,既然有着无上的权利,那么提升全民素质也可以强烈推行开来。 社会要进步,必须把人民从蒙昧之中解救出来。 躲在一旁观看这一切的谢宝月,忍不住血气翻涌。这凤冠霞帔即将成为靖王正妃,受万民爱戴的女子是他谢宝月的亲生女儿!一时间,他竟然感到与有荣蔫。 这一刻,谢宝月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了。他这么好的女儿,难道真的要把她送到那个昏君面前炼成丹药?这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如果自己留在西北道不回京城了,自己作为靖王的岳丈大人,岂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比在陛下跟前做个跟屁虫,整日价的琢磨着怎么讨好陛下过得轻松惬意? 只是一瞬间,谢宝月自行脑补了当上靖王爷岳丈,在封地只手遮天,横行霸道的美好生活。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几个哥哥还在京城里做陛下的人质呢。 谢宝月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抽,突然打乱了原来的计划,冲着赵棠棣大喊道:“贤婿,女儿,爹爹来看你们了。” 谢宝月的行踪一直在赵棠棣暗卫们的掌控之中。他突然来这么一嗓子,把暗卫们弄了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一时不知道是该偷偷拖走他,还是让他见殿下。 谢昭昭身形一顿,小牛儿不明所以,也停下脚步,看向姐姐。 赵棠棣一怔之间,呵呵一笑,抬手示意侍卫们放人进来。 谢宝月脸上笑成一朵花,带着几讨好,几分巴结,行了臣子礼,道:“贤婿与我女儿大婚,老夫紧赶慢赶总算没有来晚。女儿大婚,我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怎可缺席。” 赵棠棣看着他贪婪的目光,就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心里为皇兄默哀了一下下,派谁不好,派这么个不长脑子又贪婪成性的玩意儿过来,皇兄眼睛是瞎的么? 赵棠棣笑道:“今儿是小婿与昭昭大喜的日子,恕昭昭不能挑开盖头面见生父。大婚吉时已到,不如请岳丈大人随迎亲队伍去小婿府中。岳父大人能来观礼,也是昭昭的福分。” 谢昭昭对这个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可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他既没有养育女儿,更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实在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彻彻底底的大渣男。 小牛儿有些懵,但是心里明显对这个人很讨厌,气鼓鼓道:“你不是我姐姐的爹爹,我姐姐说她爹娘早就死了,我阿爹阿娘才是姐姐的阿爹阿娘。” 谢昭昭很想笑,小牛儿真爽得太可爱了,净瞎说大实话。这种人渣怎么配为人父。她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小牛儿瓷实的脸蛋儿,夸赞道:“小牛儿说得对极了,姐姐只有阿爹阿娘娘,没有什么父亲母亲。” 谢宝月脸色一黑,他没想到这死丫头这么不给他面子。再怎么,他也是她亲爹,身份在这摆着呢。他脸一拉,道:“十丫头,你流的是我谢家的血,死也是我谢家的鬼。你敢不认生父,不怕天打雷劈么?” 谢昭昭小嘴一撇,嗤之以鼻:“天打雷劈?天雷还不知道先劈谁呢。一个杀妻弃女的混账玩意儿也配做人父?再说了,我今儿出嫁了,女子出嫁从夫,打今儿起我是赵家媳妇,生是赵家人死是赵家鬼,跟你谢家有什么关系?” 第194章 无毒不丈夫 谢宝月那张中年帅大叔的脸瞬间通红,被谢昭昭这几句话怼的差点打个趔趄。 赵棠棣生怕谢昭昭倔脾气上来现场跟她亲爹手撕起来,大喜的日子实在是晦气。连忙打圆场:“来人,请谢大人随行一同回府。” 谢宝月得了台阶不得不下,铁青着脸怏怏的跟在迎接队伍之中。 沈家家主得到奴才禀报,气得一拳砸在书案上,怒道:“谢宝月这个白痴,居然破坏计划,他想干什么?” 门客在一旁道:“老爷,依在下看,谢大人怕是起了异心了。在下听闻谢府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了,在圣上面前失了宠信。这次圣上派他前来,左不过是因为他是谢昭昭的生父而已。这人哪,生性就是贪婪的,姓谢的来了这里发现自己贵为靖王爷的泰山大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何必冒险劫了自己亲生女儿去送死呢?” 沈家家主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如果姓谢的临阵倒戈出卖了自己,依靖王爷的脾气非但女儿侧妃位份不保,恐怕沈家一脉都得遭殃。 门客道:“老爷,这个时候不能心软,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咱们须得先下手为强。” 沈家家主眸色狠厉:“你是说——”说着,手掌在脖子上横切了一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门客点头:“在下知道这个谢宝月本就是个酒色之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就提防着他一时对女生心软不利于我,便早早的同张大人暗示过,圣上的旨意怕是沈大人完成不得,这功劳怕是要落到张大人手上。” 沈家家主面色和缓了几分,点头赞许:“嗯,此事你做得好。那张大人官不过从六品,此次费尽心机做谢宝月的副手也是存着升官之心。既然他姓谢的背信在先,就不能怪我沈某人弃义在后了。你现在就去,多派人手,一定要在混乱之中结果了谢宝月,做得干净些,千万不能留了活口。” 谢宝月跟在队伍里左思右想的,倒是觉得靖王爷这个女婿对他这个岳父态度温和有礼,如果自己提出来留在这里享福,想必靖王爷不会回绝。自己的女婿是这一方土地的王,难道养他一个老岳父还是什么难事吗?当然不是难事,当然容易得很。谢宝月是越想心里越笃定,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同盟已经把屠刀高高举起,危险即将来临。 谢昭昭嫁的是真的风光,当得起十里红妆,那嫁妆一台台的从头看不到尾的。 看热闹的百姓跟着迎接队伍走了两三里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便纷纷的解散了。 谢昭昭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一大早上起来折腾,老嬷嬷也不给她吃饭,说是大喜的日子不能上茅厕。 谢昭昭忍不住心里吐槽,这哪里是大婚哪,这分明是受虐吗! 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到那个地方,虽然安排得妥当,可一颗心还是提着,人对未知的风险总是会胡思乱想,心不落底。 谢昭昭觉得沉重的头饰压得她脖子发酸。 头上厚实的红盖头也让她喘不过气。 她把盖头掀开,拉开轿子的窗帘,向外张望。一眼对上一双跟自己有七分想像的眸子。 谢宝月不知道啥时蹭到了谢昭昭的喜轿边上。他看到女儿,咧嘴一笑,带着点讨好的意思,道:“那个,十丫头,这么多年爹爹不知道你被人给换了,弄了个假的塞进咱府里让爹爹养着。若是早知道,爹爹早就过来接你回家了。既然你已经在这里嫁人了,爹爹也想好了,你阿娘已经不在了,你只有爹爹这么一个亲人了,爹爹留下来陪你。以后爹爹一定加倍疼爱你。” 谢昭昭狠狠的白了一眼谢宝月:“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信了你的鬼!我亲娘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于我而言哪里是什么亲生父亲?你就是我的杀母仇人!你还留下来陪我?还加倍疼爱我?我呵呵了!你长得挺丑,想得倒美!什么亲爹,有没有对我还说没啥区别,姑奶奶我不稀罕!” 谢宝月气得跳脚,骂道:“你个死丫头,无论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你亲爹。当年你母亲那事儿,那就是个意外!我哪里知道她会摔倒撞到头?行,行,行,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做爹的不能跟你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等明儿个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话。” 谢昭昭撇了撇嘴,懒得搭理他。将轿帘子一放,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发愁,这得到啥时候能吃口热乎的? 越来越靠近那些人埋伏的地点了,谢宝月有些口干舌燥,一颗心怦怦乱跳。这一路上他都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与沈家家主的密谋和盘向女儿托出。如果说了,女儿和女婿会原谅自己么?如果不说,一会儿那些人动手了,女儿如果被劫持进京了,自己继续做靖王岳丈享受荣华的美梦还能成吗? 思来想去,谢宝月觉得不能说。女儿与他本就形同仇人,如果她知道自己与人合伙算计她,恐怕这辈子他都无法安稳的当上靖王的岳丈了。 那一会儿要怎么办才能借此机会让女儿女婿接受自己? 谢宝月思及此,把心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反正昭昭被劫,靖王一定派人追。到时候,他将计就计就是了。 打定主意,谢宝月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迎接队伍走至槐树坡。 这是一个不太高的小山坡,上山的路狭窄,两边的林子十分茂密。 因为大树参天,日光被遮住,只能从树缝中间泻出点点阳光,斑驳陆离,凉爽宜人。 谢宝月紧张的不停转头看向两边的密林。埋伏就在这附近,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突然发起进攻。他的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赵棠棣骑着雪白的系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走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方。 他双眼微眯,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从容的打马上了槐树坡顶。 第195章 王妃脑子有毛病 破败的娘娘庙里,栀子一身大红嫁衣安静的坐在佛堂旁一间不起眼的小暗室里面。 表面的安静并不能压制她内心澎湃的感情。 临出发前,老嬷嬷一席耳语,始终在她耳边萦绕,挥之不去,搅乱了她本平静的心:“栀子姑娘,你这一去极为凶险。你可知他们要带你去京城做什么?他们要把你活生生的投进圣上的炼丹炉里做药引子!老奴是看着姑娘长大的,殿下对姑娘有恩,这老奴都知道。 可是,老奴是把姑娘当亲闺女养大的,这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姑娘去送死啊! 老奴也年轻过,知道姑娘的心思。姑娘看殿下的眼神,那是爱慕的眼神,这世间的女子瞧着自己心爱的小郎君,那眼神儿啊都是一样的。 咱们的王妃娘娘人精儿似的,哪里能看不出你的心思? 选中你做替身去送死,王妃娘娘自有不为人道的算计罢了。 你是个苦命的娃子,出身低微,配不上咱们殿下那等尊贵的男儿。 可是话又说回来,咱们做奴才的不能肖想正室之位,做殿下的妾室还是够得着的,算不得痴人说梦。 就凭姑娘这长相,这身材,这身手,还有对殿下的赤诚忠心,哪里就不配陪伴殿下身边? 老奴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这人哪命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你还年轻,花儿一样的年纪,还没来得及得了殿下的宠,唉!这可真儿真儿的直叫人死不瞑目啊!” 说着,老嬷嬷爱怜地拍了拍栀子粗糙满是老茧的手,抹了两把眼泪,哽咽着续道:“老奴知道有些话啊,老奴不该说,说了那就是死罪。 可老奴一把年纪了,活得够本了,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不要,老奴还是想劝姑娘一句,姑娘不是个愚笨的,打儿便聪慧过人,姑娘若是想,一定可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全身而退。 只要活着,能陪在殿下身边,殿下的心里眼里呀,早晚会有姑娘的。” 接着,栀子的眼前浮现出赵棠棣挺拔如白杨的身形,他嘴角微弯,目若星辰,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 她猛地甩了甩头,殿下这副神情她见过,那是他面对谢昭昭时的神情。第一次见,她诧异到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殿下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话很少不爱笑很严肃的样子。那样明朗又温暖的笑容让她着迷,可惜,那笑容不是给她的。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妒忌的要发狂。 老嬷嬷说得对,人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她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争一次吗? 栀子把一口银牙咬的咯吱直响,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她,要为自己的幸福搏一搏。 与此同时,谢昭昭也在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她要亲自去京城,永久的解决掉自己的麻烦。 就算这一次栀子代她受过,蒙骗过去那个昏君,可以后呢?只要自己不死,只要那个昏君还想着老来得子,还想着向天再借五百年,她谢昭昭就是皇帝眼中的猎物。两人的恩怨那是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谢昭昭不想再逃避了。既然活在这个世界,无法挣脱权力的倾轧和束缚,那不如就狠狠的敲碎桎梏,让自己站在权力的巅峰。 皇帝无子嗣,如果驾崩且无遗诏传位的情况下,谁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呢? 最名正言顺的,属赵棠棣无疑。 这些想法,她都没敢跟赵棠棣提及,她知道他一定会坚决反对。弑君杀兄的事情在他的道德底线以下,他做不来,连想都不会去想。 谢昭昭咬着牙想,为了小命儿,顾不上那么多了,恶人由我来做。我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无奈架不住现实太残酷。狗皇帝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要老娘下地狱吗?呵呵了,老娘年方二八年华,还没活够呢! 赵棠棣丝毫不知道两个当事人都在瞒着他搞事情。 待到一股蒙面劫匪从两旁密林中杀向谢昭昭的花轿时,赵棠棣依旧按原计划带着节奏,引那些杀手向娘娘庙方向撤退。 谢昭昭也在侍卫的护卫下弃了花轿,逃向娘娘庙。 只是虏人而不是杀人,劫匪的动作就不能太无所顾忌。 所以,谢昭昭在一群侍卫的保护下,成功逃进了离出事地点不足一里的娘娘庙。 在小暗室里,谢昭昭见到了与她同样装扮的栀子。 栀子没说话,红盖头下的神情异常紧张,她紧咬着嘴唇,双拳紧握藏在宽大的喜服下,她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动手砍晕王妃娘娘,把她送上劫匪的马。 她刚要抬手,便听到耳边王妃娘娘小声说道:“栀子,时间紧急,你听我说,一会儿你打晕我,你自己先走。我亲自去京城会会那个狗皇帝。我们之前的帐,我要好好跟狗皇帝算个清楚。 你回去告诉殿下,躲不是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告诉他不用担心我,他知道我有自保能力的。 事情办完了,我马上回来。 还有,他埋在京城那边的探子我都知道,有消息我会及时传递给他。 叫他千万千万不要救我,派几个人做做样子追一追就行了,演戏演全套,蒙过那帮人就可以了。 哦,对了,他不一定听话。 你就说我说了,他若是敢不听我的话,擅自去救我,这辈子我还逃,逃到他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不回来。” 栀子猛地掀开盖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诧地望向谢昭昭。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王妃娘娘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 她身负绝世武功,几个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她都不敢说百分百能从皇帝手里全身而退。 这位王妃娘娘弱不禁风的,手无缚鸡之力,自己一个手指头都能戳死她,谁给她的自信能从皇帝手里逃生? 还有,她威胁殿下的那些话,什么她这辈子还逃,殿下富有半个天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哪里来的自信,殿下会对她念念不忘? 这种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对殿下真的管用? 栀子觉得这位王妃娘娘脑子有毛病,还是不小的毛病。 第196章 殿下好狠的心 混乱之中,谢昭昭被成功劫持。 谢宝月差一点就被沈家家主派去的人给刺杀了。关键时刻还是谢昭昭把小秘境之中养着的毒蛇甩了出去。 那刺客突然被密密麻麻的毒蛇兜头缠了个结实,大惊之下,哪里还顾得上杀谢宝月,疯狂的甩动身体和双手,想把毒蛇从身上甩下去。无奈毒蛇太多,被咬了几口,不过几息的功夫便中毒身亡了。 谢昭昭看着有点于心不忍,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人对杀人有着天生的罪恶感。可她知道自己不得不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否则,死的就是她自己。 赵棠棣以为计划执行的非常完美,被劫走的是栀子,现在新房之中端坐在大红喜床上盖着红盖头,等着他掀盖头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昭昭。 栀子坐在喜床上一动不动,紧张得要死。 现在的她,心情极其复杂。她真的跟殿下拜了堂成了亲入了洞房。 她心想,就算殿下发现了真相,也一定会接纳自己成为他的女人。 赵棠棣很兴奋,他是有多不容易,才在这一世终于抱得美人归。想想自己的上辈子,上上辈子,简直了,几世轮回都没能跟昭昭修成正果,悲催得他想死了再不入轮回的心都有了。 摇曳的红烛灯影下,赵棠棣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拿起桌上的玉如意,走到喜床前,挑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栀子只觉得眼前一亮,盖头被掀起。可她不敢抬头,头越发的低下去。 赵棠棣忍不住笑道:“哟,你这丫头还会害羞呢?我怎么感觉这不是你风格呢?你头那么低干嘛?不敢看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他伸手去抬她的下巴。 栀子仰起头来,对上殿下那双深遂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黑眸,她感觉自己醉了,醉倒在他深情的双眸之中。 可是,渐渐的,那双黑眸一点点的变得冰冷且凌厉,怒气如海潮般翻涌。 栀子吓得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赵棠棣手下用力,狠狠的掐住栀子纤瘦的尖尖的下巴,强压怒火,质问道:“怎么是你?昭昭呢?” 忽然他心下一紧,好像想到了什么,怒道:“你跟外人联合起来算计本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你一次机会,把所有经过给本王从实招来,若是胆敢说半句假话,本王不介意送你去军妓营。” 栀子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脑子嗡嗡作响,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妆容与谢昭昭的五官明明有九成以上相像,只要不说话,不会有人分得清楚。 为什么殿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不是她。 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赵棠棣脸黑的能滴出水来,心里着急得要命,但还是要问清楚经过才能在第一时间救回昭昭。他坚信,眼前这个女子背叛了自己,就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赵棠棣见栀子双目含泪,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的脸发呆,实在是压不住心底的火气,暴怒道:“说!” 栀子吓了一跳,回过神儿来,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殿下反应会如此激烈。 她磕磕巴巴的把谢昭昭让她转述的话学了一遍。 最后,又战战兢兢的加了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当时情况紧急,奴婢也不敢不听从王妃娘娘的命令。” 赵棠棣听了,气得一掌拍在案几上,上等黄花梨木做成的精致的案几被拍了个粉碎。 他目光阴冷的盯着栀子,对着外面喝道:“来人!把她带下去,脸上刺字,送军妓营去受罚。” 栀子浑身颤抖得厉害,花容失色,连忙跪下来不停的磕头求饶:“殿下,殿下,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知错了!” 赵棠棣根本不予理会,只道:“堵上她的嘴巴,拖下去。再胡言乱语,割了她的舌头再送过去,军妓营里的下贱东西有没有舌头都不打紧。” 栀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撕心裂肺的哭道:“殿下!殿下的心好狠啊!” 赵棠棣咬着后槽牙,看都懒得再看栀子一眼。 他恶狠狠的叫来府中的侍卫长发布命令。 他想好了,等到把那个臭丫头抓回来,一定狠狠的惩罚她,打烂她的屁股。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跟他商量一下都不商量的,自己一个人就决定了。 就算她有巫咸经傍身,随时能创造出小秘境来藏身,可凡事都有个万一。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皇兄身边有世外高人,能抑制那丫头的修为,遇到危险,她怎生逃脱? 他原本都已经打定主意了,为了不破坏他与她得来不易的大婚,才定下这个李代桃僵之计,暂时逃过这次危机。 等俩人婚后,过段时间稳定下来,他就要重拳出击,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粉碎皇兄所有的希望。 可她居然一声不响的一个人跑了,要一个人面对巨大的危险。 赵棠棣觉得胸膛里的怒火要把自己焚烧怠尽。 那个臭丫头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他呢?他是她的依靠啊,他生生世世都愿意只做她一个人的依靠啊?她为什么就不明白他的心呢? 赵棠棣丢下靖王的大印,匆匆写了授权,将政务暂时交于灼华先生全权代为处理。 再将王府中所有身手好的侍卫齐集了,研究出劫匪南下可能走的三条路线,分派好人手,发出指令。 他自己带了一队,其他两队分别有侍卫长和副侍卫长带领,立刻追踪谢昭昭下落。任何一方如有消息,以狼烟为号,通知另外两队人马,及时支援。 谢昭昭和谢宝月都被绑住手脚塞上嘴巴,扔在一架马车的车厢里。 谢宝月气得骂娘,该死的张麻子,圣上指派他来协助自己完成这次任务,这个王八蛋卑鄙小人居然连自己一起绑了。 要不是谢昭昭威胁张麻子说:“你若是胆敢对谢宝月动手,我就绝食死在去京城的路上,看你怎么跟圣上交差。” 张麻子怕是早就一刀了结了谢宝月的性命。他好一个人坐享功劳,到时候升官发财岂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第197章 小狐狸精也不是一无是处 谢宝月看着谢昭昭,眼神复杂。他想的是,这丫头嘴上说的狠话,关键时刻还是舍不得他这个亲爹去死。 谢昭昭看懂了她这个便宜爹的眼神儿,心里呵呵了。 她只不过是不想突破心里那道对生命尊重的底线而已,不是别人威胁到她的生命,她是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因自己而死。 她只不过是不想自己背负一条无辜人命的心理负担,仅此而此,谢宝月这个生物学意义上的亲爹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张麻子带着人押着谢昭昭一行赶了一天的路,也不敢走官道,生怕被靖王爷追上。绕路走了一天,也不过走出了四十几里路。 古代的舆图本来就不精确,再加上张麻子没行过军,看舆图这本事就有点差强人意。 到了晚上想找个地方宿营,拿出舆图一瞧,完蛋了,迷路了。 现在一行人所在的位置在舆图上根本找不到啊。 张麻子冷汗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成串往下淌。 同行的一名武将百夫长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张大人,要不卑职带几个人往前面探探路?看看附近是不是有人居住的村子?” 张麻子本来也没什么领导才能,事到如今也没了章程,便点头同意了。 就因为张麻子带人走错了路,不但没往京城方向赶,反倒是绕了一圈儿回到了离靖王府二十余里的东北方向。 阴差阳错的,赵棠棣派出去的几队人马南下向着京城方向追出了百余里,也没见谢昭昭的身影。 赵棠棣得到消息,眼珠子都红了。 就算知道不到京城,张麻子是不敢要谢昭昭的命的,那他也担心啊。 最后,赵棠棣静下心来仔细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到京城去守株待兔。不管张麻子怎么走,最终的目的地还是京城皇宫。 赵棠棣的怒气已经积蓄到了顶点。他没法往谢昭昭身上撒气,因为舍不得。那这股怒气就只能发泄到顺裕帝身上。原本他没想要顺裕帝的命,更不想当大宗朝的皇帝。 可经过两次昭昭被顺裕帝惦记性命,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若是不坐在那张拥有天下至尊权力的宝座上,他根本没办法护心上人周全。 那就借此机会,好好的跟皇兄做个了结。 赵棠棣快速写好几封信,盖上自己的私印,交给侍卫长,命他火速返回靖王府,面见太后娘娘,将这些信件亲手交于太后娘娘手上,听从太后娘娘命令。 太后娘娘接到谢昭昭被劫持的消息时,心里一阵窃喜。这个小狐狸精终于在他儿子眼前消失了。 等到她接到第二个消息时,气得砸了好几个珍贵的摆件。 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追着小狐狸精跑了。 等接到第三个消息时,太后娘娘不禁气恼全消,心里又舒坦起来。她那个不争权不夺势的儿子终于要干一件大事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想让儿子取代顺裕帝,登上大宗朝皇帝的宝座。 奈何赵棠棣根本无心上位,只想当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 嗯,这次顺裕帝做得好,终于激怒她淡泊名利的儿子了。 谢昭昭那个小狐狸精现在看来也并非一无是处,能挑起她儿子称帝的心思,还算是有点用处。 太后娘娘精神头十足,比打麻将连坐三屉都兴奋。 她立刻召集了靖王府所有智囊团,按照儿子几封信上的嘱咐,与智囊团连续开会研究了两日两夜,才算把儿子交待的事情都敲定下来。 然后,太后娘娘拿着儿子的令牌将事情一一的分派下去。 劳夫人亲自出马去京城联络以前埋下的暗子,随时准备支援王爷起事。 西北道的守军抽调出三分之二的兵力,化整为零,偷偷向京城移动。 三更时分,王府一支精锐的亲卫军奉命悄无声息的包围了副总督沈大人的府邸。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沈家上下几百余口,正支一脉男丁全部丧命刀下,支脉男丁全部送去苍溟山去挖矿,所有妇孺孩童全部入奴籍,送入官府牙行。 整个西北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沈家一夜之间没落了。从天堂跌入地狱。 靖王府后宅的沈侧妃在听到消息后,双眼一翻昏死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面上被刺了奴字,正在等待与其他沈家人一同被送入牙行。 沈侧妃觉得脑子和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她想不明白,爹爹前几日才给她传消息说,用不上多久,她就能从侧妃扶正,做靖王府真正的当家主母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怎么偌大的沈府,百年的世家怎么一夜之间就崩塌了? 她不做靖王妃了,还做她的侧妃可不可以? 她哭求看管的官吏,想求见靖王一面。 官吏露出鄙夷的神色,呸了一口,道:“要不要老子撒泡尿,帮你照照你自己的脸,奴字新鲜出炉热乎的,还渗着血丝儿呢。还拿自己当侧妃娘娘呢?还想见王爷,这辈子你是别想了!” 沈侧妃突然间心底恨如泉涌,都怪那个谢昭昭,若不是她,自己哪能不得王爷欢心?还害得沈家遭此灭门之祸? 沈侧妃咬碎银牙,暗暗发誓:“谢昭昭,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报仇雪恨,要你不得好死。就算我死了,也要化成厉鬼,索你性命!” 谢昭昭被人拖下马车,刚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就觉得鼻子发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由于嘴被破布堵着,这个喷嚏打得尤其憋屈。 喷嚏的反作用力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头都有些发晕 谢昭昭心里暗骂:哪个狗日的念叨你姑奶奶! 她哪里知道,赵棠棣心狠手辣做下的孽全被那个恋爱脑沈大小姐算她头上了。 谢昭昭要是知道,准得指着赵堂棣鼻子骂他是个蓝颜祸水,连累她躺着也中枪。 谢昭昭环视一圈儿,借着月光看到这是一个贫困的小村落,一家家的低矮草房,窗户上连窗纸都没糊,就那么空洞洞黑黝黝的,仿佛张着大口的野兽在等待吞噬猎物。让人看一眼就瘆得慌。 第198章 他是人是鬼 夜色里,一间间低矮的茅草屋里没有一丝灯光,黑黝黝的仿佛地狱的黑洞一般,让人心生恐惧。 张麻子本来就是个胆子小的,看到这副景象,就觉得肚子涨鼓鼓的,尿意盎然。他颤微微地对百夫人骂道:“这就是你找的宿营地?这特么的不是鬼村?哪有个人影?你找的地儿你自己去看看有人没有?” 百夫长也是带着人遥遥的看了一眼,发现有房子,便以为是个小村落,哪里知道里面有没有活人? 百夫人也害怕,但又不敢不听张麻子的话。只得战战兢兢的带几个手下去探路。 结果,还没到最近的一户人家柴门口呢,里边忽然就亮起一点黄油油的光来,在黑夜之中摇曳着,更是恐怖三分。 谢昭昭的腿也有些发抖,这情景咋那么像玩过的鬼屋呢? 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不要自己吓自己,一边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屋中的那簇鬼火似的一点昏黄亮光。 就在大家都屏住呼吸的时候,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名瘦骨伶仃的少年。瘦得皮包骨,仿佛风一吹就能随风飘走似的。 张麻子嘴唇哆嗦着问:“他,他,他是人是鬼?” 谢昭昭嘴被赌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麻子也不知道咋想的,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子,随手就把谢昭昭嘴里的破布给拔出来。 谢昭昭道:“是人!就是太瘦了,瘦得跟个行走的骷髅似的。” 张麻子明显不信,使劲咽了口唾沫,道:“你怎么知道是人?” 谢昭昭白了他一眼,真看不上他那副胆小如鼠的德性:“他有影子!” 少年出了院子,把手中昏暗如豆的油灯向前举了一下,冷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若是来抢粮食的,那就请回。村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家家户户都等死呢。” 谢昭昭愕然:“什么等死?你们难道自己不种地么?就算是上山打猎也能混个半饱?” 少年仿佛懒得搭理谢昭昭,只是看她一眼,没说话。 谢昭昭还想再问什么。 屋子里传出阵阵咳嗽声,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少年一慌,不再理会众人,急忙叫了一声阿娘,就往屋子里跑。 谢昭昭听着那咳嗽声就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发痒。她虽然是学药学的,但自古医药不分家,临床医学的基础理论也是学过的。 听着打空腔的咳嗽声和喘息声,这明显就是过敏性哮喘。 谢昭昭职业病又犯了,她现在虽然没有抗敏药,但小秘境里有她自己闲着没事用毒蛇的蛇胆做的蛇胆川贝液。 虽然蛇胆川贝液的抗敏效果肯定不如扑尔敏,息斯敏啥的立竿见影,但肯定比这么硬挺着疯狂咳嗽要强。 谢昭昭判断,就屋里那人这么个咳嗽法儿,如果不干预治疗的话,很快就会发展成气管粘膜机械性损伤,尿失禁,甚至晕厥。 谢昭昭手被绑着,也顾不上叫人解开了,反正脚上的绳子解开了能走动。她急急忙忙的冲进破败的院子,冲着屋里喊:“你们别害怕哈,我不是坏人。我看你这咳嗽太厉害了,再不治疗会要命的,我是大夫,让我给你看看。” 谢昭昭冒充大夫是一点也不脸红,反正这年头又不用考执业医师才有资格上岗看病。 那少年一听又从屋中快步走出来,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现在由不得他起什么疑心了,阿娘的病再不治真的会死的。他只剩下阿娘一个亲人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娘死在自己面前,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想试一试。再说了,就他们穷成这样子,还怕谁骗什么? 谢昭昭背过身去,对少年道:“麻烦你先把绳子给我解开。” 少年一怔,看看谢昭昭,又看看张麻子等人。他低声问:“他们是坏人?绑匪?” 谢昭昭云淡风轻:“也不算是,只不过他们要我去给一个人看病,我不愿意去,他们只好来硬的。他们凶是凶了点,不过不会对你们村子里人有恶意的。他们的恶意只针对我一个人,你放心好了。” 少年狐疑的又看了看张麻子一行人,看他们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谢昭昭双手得解放,忙拉着少年进了屋子。看到土炕上靠在墙边剧烈咳嗽的妇人,也来不及说什么,伸手在她膻中穴和天突穴上轻柔的按压了一阵子。 中年妇人的咳嗽声明显渐轻。 谢昭昭这才仔细端详了妇人几眼。这妇人五官生得挺好,端正大气。只是太瘦了,人快瘦成纸片了。可能长期营养不良,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因为削瘦,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但双目无神,一副垂死的模样。 谢昭昭从小秘境里拿出两个竹筒来。 少年却以为她是从袖筒里拿出来的。 少年有些不解,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明明穿的是红彤彤的新嫁衣。难道有人会在出嫁时还随身带着两竹筒药水的? 谢昭昭对少年道:“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儿?赶紧的,端碗水过来,给你阿娘把药喂了,这药可苦了,得多喝点水,要不容易喝吐了。” 她用的蛇胆那可是最毒的蛇的胆,这苦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反正让她自己喝她是喝不下去的。 少年脸上一红,有些局促。自己盯着人家姑娘看,实在是无礼得紧。 听到谢昭昭的话,答应一声,逃也似的出去端水了。 药一入口,中年妇人真的忍不住想吐出来,实在是太苦了,这种苦这辈子她都没尝过。不过,为了治病,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药给咽下肚去。 谢昭昭见她喝了一碗水,五官还是苦得皱到了一起,便忍不住想笑。她将手里的两竹筒药液都塞给少年,嘱咐道:“一日三次,一次一勺子。都喝了,你阿娘这病基本就能好利索了。不过,你得注意家里的卫生,要勤打扫,不能有灰尘,窗户还是得用纸什么的糊上。” 第199章 不砍蛇头好了 看少年傻愣愣的看着自己,谢昭昭用手指戳了戳他,继续她的医嘱:“喂!,你小子回回魂儿哈,我这下医嘱呢,你能不能认点真好好听? 对了,外边院子里的杂草,还有屋后的杂草都得拔掉。 你阿娘这是过敏性的咳嗽,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出她的过敏源是什么东西,不过不外乎那几样,灰尘、草籽、花粉之类的。 总之,尽量保持她生活环境干净整洁,别接触花呀草呀什么的,就会好很多。” 谢昭昭耳力较常人好很多,忽然听到母子俩个饿得咕噜噜响的肚子,圣母心就有点泛滥成灾,毕竟上辈子她生活的时代,哪里有人会饿肚子?都在拼命的花样节食减肥好不啦? 少年看到黑夜中眼前漂亮的小姑娘那双亮晶晶的双眸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发红,讷讷地道:“多谢大夫,只是,只是,家里穷,付不起大夫的诊金。” 谢昭昭忙摆摆手:“哦,不用不用。这药是我自己没事闲的做着玩的,也没什么珍贵药材,不值几个大钱的。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个,我想问的是,你们守在这大山边,山里面什么野菜,菌茹,野鸡野鸭野兔啥的不有的是么?你们村里人结伴进山采野菜打个猎啥的也不至于生活这么贫困?至少不会饿肚子呀?” 少年闻言,脸上却是闪出怒色,气愤道:“这山和周围的土地都是王大人家的,王大人不允许咱们进山弄吃,若是被发现轻则被他的家奴暴打一顿,重则可能被当场打死。 咱们周围的几个村子都是靠租种王大人的土地种庄稼。 可是,每年除了交给朝廷的粮税之外,还要给王大人交六成的租子,剩下那么点粮食哪里够吃? 离这里三十里外的小顶山上还有一群土匪,每年都要下山来抢粮食,咱们活得就更艰难了,哪里还有活路啊? 你们这么多人还骑着马进村子来,咱们还以为又是小顶山的土匪来抢粮了。还好不是。” 张麻子此时也没闲着,他也不想横生枝节,便派人去前面几家请求借宿,一晚上每人付五十个大钱。 最初几家农户还很害怕,不敢留这些看起来凶巴巴的壮汉借宿,等看到他们掏出碎银子预付了借宿费,心里就乐开了花。 对这些农户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他们实在是太穷了,一家子一年也攒不下五十个大钱。这一夜的收入快顶上一家子几年的收入了。他们怎么能不开心。 谢昭昭的小秘境里是囤了粮食的。 她这人喜欢未雨绸缪,总觉得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所以,就算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贵为靖王妃了,她还是没能改掉囤东西攒银子的财迷属性。 谢昭昭并不小气,也很富有同情心,只不过,她也没办法往出拿呀。 想了想,谢昭昭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对了,她有王灼华亲爹送给她的骨笛呀,那是可以御蛇的东西。 想着,她麻利的取出那支晶莹剔透的小骨笛来放在唇边,红唇轻启吹起来。 少年不明白她这是要干嘛,只是觉得月光透过窗口洒在小姑娘的脸上,映得她格外的美丽,仿佛仙女下凡一样。 少年的一颗心开始不受控制的咚咚跳起来。 谢昭昭可没想过自己就是顺带手的帮个妇人,又吹了一阵笛子,就拨动了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那颗懵懂的心。 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就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那是无脊椎动物爬行时特有的响声。 这种声音会让人不自觉的在脑海里闪现出密密麻麻的蛇群如海潮翻涌般向自己袭来的情景。 那感觉真的是让人后背生寒,汗毛乍竖。 不一会儿,村子里所有茅草屋的油灯都亮了起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全村人都在喊着:“蛇!蛇!好多蛇!太可怕了!” 张麻子带来的那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可不会怕蛇,看到蛇群向院子涌动的时候就立刻动起来,手挥长剑,斩落一大片蛇头。 众人耳中的笛声节奏开始由快变慢,悠扬动听。 又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了。 那么多蛇,爬到各家各户院中之后却没有一条攻击人的,都只是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仿佛等着人来抓它们似的。 少年胆子也大了许多,拎起柴刀,走上前去,照着最前面的几条蛇,刷刷几刀砍下去,蛇都没有一点要反抗攻击的意思,就被砍下了脑袋。 少年胆子越发大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柴刀,犹如一头孤狼入了羊群般,没用多久,满院子的蛇都被斩了头。 其他村民的院子里也是此起彼伏的响起一片片欢呼声。 “这么多蛇呀,太好了!蛇肉可以混些野菜做成蛇肉羹。东村的老大夫说蛇肉可是大补着呢!” “还有啊,这蛇胆啊是可以换好些大钱呢!这么多蛇胆呢,这下子阿爹的腿有救了!” “这里面好像还有毒蛇呢,是不是它的毒牙也是值些大钱的?早知道就不砍掉蛇头了,活捉几只拿镇子上的药铺去卖,指定能多卖几个大钱的!” 各种声音把个原本贫困破败寂寥的小山村一下子就激活了。 少年满眼小星星,红着一双眼睛盯着谢昭昭,哽咽道:“姑娘是天上的观世音娘娘吗?是看我们太苦了,下凡来救苦救难的么?” 谢昭昭呵呵笑,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是观世音娘娘,可我是靖王妃娘娘。我没法力,可一样可以救你们的苦难。” 少年怔愣,靖王妃娘娘?他们这里是靖王的属地,自然最大的官就是靖王爷。眼前的这位仙女姐姐是靖王妃? 少年吓得扔了手里的柴刀,赶忙跪下磕头。 歪在炕上的中年妇人也是吓了一跳,挣扎着也要起来给谢昭昭磕头。 谢昭昭连忙制止:“哎!婶子你别动哈,刚好一点不咳嗽了,你就歇着,不用见礼。呆会儿叫你儿子给你煮蛇肉羹吃,这东西可大补哩!” 第200章 能中举人 谢昭昭真的还是不习惯这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习惯。 她上辈子就没跪过谁。 中年妇人虽然不咳嗽了,但还是有气无力:“虎子,明儿你阿爹回来,还是叫村里的人都上交一半的蛇肉给王大人。否则咱们怕是除了今晚上能吃进肚子里的,一条都剩不下。” 少年本来非常兴奋的双眼瞬间又暗淡下去,一刹那眼中又燃烧里熊熊恨意。 谢昭昭闻言一怔:“这可是我得来的蛇肉送给村里人的,凭什么要上交给那个什么王大人?” 中年妇人摇头苦笑:“可是这些蛇也是这山上地里有的呀,只要是这山上地里的东西那都是王大人的东西。上交一半,再叫各家小心些藏起来一点儿,总比都比抢去了好啊!咱们是苦命人,哪里能跟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叫板?” 谢昭昭咬牙切齿:“哎呀,我这暴脾气,我还真就不信了这个什么狗屁倒灶王大人的邪了!” 说完,谢昭昭双眼晶亮,闪着狡狯的光。心想,自己也别白白穿越一把,手里有权有钱的,姑奶奶也除暴安良一回。谁还没有个侠女梦呢? 谢昭昭问中年妇人:“这个王大人是个什么来头?婶子你不用怕,只管将你知道的尽数说给我听听,我好心里有个数怎么对付这个不是人的玩意儿。我倒要看看,是姑奶奶的拳头硬还是他狗日的头硬。” 少年和中年妇人两个人四只眼睛瞪得滚圆的。实在是不敢相信,这种粗话是从堂堂靖王妃嘴里吐出来的。 谢昭昭一时有些讪讪的,自己这侠女装的有点大扯,入戏过头了。 她冲着母子俩人尬笑了一下,抓了抓自己有些散乱的发髻:“那个,婶子,你只管说,我保证帮你们解决了那个王大人,让他以后都不能再压榨你们。” 中年妇人莫名的就对谢昭昭产生了信任感,她就是觉得眼前的姑娘一定说得出就做得到。可还没等她张嘴,她的儿子就忍不住竹筒倒豆子把王大人掀了个底掉:“这个王大人是总督沈大人的一个外室所生,因为沈大人的夫人非常厉害,不允许这个外室子进沈家大门,更不允许他随父姓,所以,他只能随了母姓。他的生母是本地王员外的小女儿,多年前沈总督来此地办事,住在王员外家里,也不知道怎么的王员外就把他的小女儿送上了沈总督的床。 王员外想的很美好,以为小女儿已经是沈总督的人了,至少能做个姨娘,哪成想,那沈府的当家主母硬是不肯接这王员外的女儿入府。 沈总督又是个惧内的,多年来只把王员外的女儿和她生的儿子养在外面。 待那儿子大了,沈总督便为他置办田产农庄铺面等好多产业。还提拔他这个外室子当了本县的县太爷。听说,再翻过年去,这位王大人因为政绩突出又要升官了。” 谢昭昭奇道:“总督沈大人?是咱们西北十五道那个副总督沈大人么?” 虎子点头称是。 谢昭昭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这个沈副总督就是赵棠棣那个沈侧妃的父亲。自己被劫持之前,赵棠棣已经准备好了大婚之后就要对沈家动手了。 算算时间,估计没准赵棠棣已经把沈家给趟平了。 这个外室子姓王又不姓沈,十有八九会成为漏网之鱼。 不过,这不妨碍谢昭昭狐假虎威一下啊。反正沈府迟早是要覆灭的,先拿这个外室子试试刀口岂不是更好? 谢昭昭忽然问虎子:“你阿爹可读过书?可识些字?” 虎子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升起一股骄傲的神色:“我阿爹岂止是读过书识些字?我阿爹是考过秀才的。若不是那一年乡试我阿爷阿奶相继去世,我阿爹要守孝三年,我阿爹肯定能中举人的。” 谢昭昭道:“那你阿爹守完孝了,三年后也可以再去参加乡试啊?他咋没去呢?就止步了一个秀才。” 虎子看了一眼歪在炕上的娘,没吱声。 谢昭昭妙懂,看来,那位差一点就能当举人大老爷的男人是被自己的病西施媳妇儿给耽误了。 果然妇人一听谢昭昭的话,立刻面露愧色:“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了他一生啊。” 不过,谢昭昭倒是非常敬佩这个没看过面的农家汉子,别说现在这个时代了,就是上辈子那个年代有几个如此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谢昭昭心下一动,若是借机把那个沈大人的外室子给弄下台来,县太爷不是正好空缺么?不如就让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管理这一方土地! 因为时间太晚了,谢昭昭是真的是又饿又累的。 她那个亲爹更是养尊处优多少年了,就没吃过这等苦。 早在谢昭昭给那妇人诊病时就胡乱吃些干粮,倒在虎子家东屋睡得像头猪一样。 虎子手脚麻利的给蛇剥了皮,将肉洗净,放到一个破了沿的大瓮里煮,快熟时又添了一把萝卜樱子。 谢宝月睡梦中正在添香阁左拥右抱的吃着大鱼大肉呢,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下来老长。梦中的他突然间耸了耸鼻翼,似乎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味。他闭着眼支起上半身,顺着肉香飘来的方向又吸了吸鼻子。 最后,他实在抵不住肉的香气,睁开了眼睛,一时间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叫道:“来,来,来,快给爷夹一口儿尝尝,这么香的肉,你们添香阁是换了厨子么?” 农家的茅草屋也没有个门,谢宝月这一嗓子在静夜之中那叫一个响亮。 谢昭昭脸一黑,心里暗骂她这个混账爹可真不是个东西,做梦都要上那种脏污地方去鬼混。梦就梦呗,还喊这么大声,狠怕别人不知道他爱逛窑子似的。 谢昭昭心说,幸亏没跟人提起过那货是她亲爹,真是跟他丢不起这个人。 虎子根本就不知道添香阁是什么地方,听说换厨子,还以为就是家酒楼饭馆之类的。不过,显然中年妇人是个有见识的,绝非是普通村妇那么简单,谢昭昭一眼便扫见她脸色变了变,显然她是知道的。 第201章 形似故人 次日清晨,张麻子狠怕谢昭昭逃了,虽然昨儿夜里已经派人把虎子家前后门都给守住了,他还是怕谢昭昭找机会逃跑。 毕竟他也知道谢昭昭心里明镜儿似的到了京城她就是死路一条。 张麻子看谢昭昭站在院子里洗漱,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吩咐道:“你们把东西都尽快收拾收拾,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前跟各家买些蛇肉带着路上吃。再过一柱香,咱们就出发。” 谢昭昭吐出一口漱口水,问了一连串十分扎心的话:“张大人,舆图你研究明白了吗?往哪走啊?别是又绕圈儿玩?这么多人呢,你带着大伙总走丢也不是个事儿啊?圣上可还等着你快点回去交差呢。” 张麻子脸色一黑。他真是还没研究明白那份舆图,实在是现在所处位置在上面根本没有标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位置,还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走才是正确的回京路线。 谢昭昭一脸鄙夷:“既然还没找到路呢,你着急走什么?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越走岂不是离京城越远?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迷途之返。” 张麻子十九不信,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下意识问道:“什么办法?” 谢昭昭道:“你在这穷山沟里打听不出什么来的,他们这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怕是连这片大山都没出过。哪里能知道进京的路?不如你派个人去县衙,让县太爷派个向导过来,省得张大人对着舆图发狠,我瞧着张大人那眼神儿好像要把那舆图给吃了。” 张麻子自动忽略她语气中的揶揄,只挑有用的听,还能少生点气。 可是,问题又来了,张麻子道:“虽然本官有圣上的口谕,可是,没有凭据啊,县令未必能听从本官吩咐。” 谢昭昭道:“这个简单呀,不管咋样,我是靖王爷的正妃,我可以写道手令盖上私印,给县令下达命令。毕竟这里是靖王的地盘,谅他一个七品芝麻官也不敢公然抗命。” 张麻子很是心动。 谢昭昭却是在给张麻子下套,她更是另有打算。 见张麻子沉默不语,谢昭昭也不着急,就目前的状态来看,以张麻子这智商肯定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张麻子便同意了谢昭昭的意见。 不过,他还是对谢昭昭的做法表示怀疑:“你不是应该害怕进京么?怎么还会上赶子帮助本官出主意?哦,本官知道了,你不会是想借机给靖王爷传递消息?”、 谢昭昭嘴一撇,道:“我还用给靖王爷传递消息?你信不信靖王爷比你我要早到京城?他在京城守株待兔,等你撞到他的刀口下呢!你以为他像你这么笨,跑路都能跑丢?” 张麻子老脸通红。 劫持人质能走丢这事儿恐怕会成为他这辈子的黑历史了。 与此同时,刘阴阳也得到了消息,赵棠棣李代桃僵的计划失败,谢昭昭被圣上派来的人马给绑架了。 赵棠棣随后也带人追了过去。 刘阴阳坐不住了,他闭上眼睛,手指翻飞,火速占了一卦。所有的危险都将集中在京城。恐怕这次京城的血雨腥风比十年前安国公举兵谋反来得还要更猛烈些。 而暴风雨的中心站着的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他的女儿谢昭昭。 他匆忙嘱咐妻儿在别院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等他回来。 秦娘子虽然担心,可也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只好答应在家里等消息。 可是,小牛儿在外间却偷听到了夫妻俩的对话。 小牛儿实在是担心姐姐有危险,根本不买他阿爹的帐。 无论刘阴阳如何软硬兼施,这小子跟犯了倔的小牛赎子似的,疯狂的摇头小脑袋瓜儿,死活不同意留下来等消息,硬要跟着阿爹一起去救姐姐。 秦娘子拿谢昭昭当亲生的女儿对待,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一看儿子非要跟着,她也坐不住了,便提出来全家一起上京打探消息。 刘阴阳实在是没辙了,他又一思量,自己虽然心急,可是以自己会的那点马术,根本骑不到京城,他就得挂了。 左右都得坐马车去,那不如就带着妻儿好了。 他也是理解妻儿对昭昭那丫头的感情,既然都担心,那就都去。 谢昭昭根本不知道她一时兴起,决定亲自上京会会那个不着调的顺裕帝,能搅动多大的一场风暴。 张麻子这边同意了谢昭昭的建议,就催着她快些写手令。 谢昭昭写完了手令却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道:“张大人不用这么着急,还得等等呢。” 张麻子能不急吗?好不容易把谢昭昭给绑到手里了,一日不交到圣上手里,他是一日寝食难安哪。 谢昭昭道:“这家的主人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他还没回来。只有他能带着你的人见到县令大人。你觉得普通的村民就算带了靖王妃的手令就能顺利见到县令大人?” 张麻子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估计就算县令能见到,普通的村民也没那个胆子见到县令大人还能正常表达的。 整个小村子都喜气洋洋的,因为谢昭昭召来的那些蛇。没有人想的更深远,也没有人有虎子阿娘的前瞻性。 正午时分,虎子阿爹从镇子上回来了。 中年汉子瘦削得很,几乎是皮包肉头,五官与虎子相似之处不多,虎子更像他的母亲。 谢昭昭问了他的名字。这才知道汉子姓秦,名意,字良渚。 不知道怎么的,谢昭昭总觉得这汉子看着面相就很眼熟。 谢昭昭在心里念叨了几遍秦意,秦良渚。忽然他的影子与秦娘子的脸重合在一起,像,这二人若说是没有点血缘关系,她都不信。 可看年龄好像也不能是秦娘子的儿子,秦娘子两个儿子不是早就惨死在大火之中了么? 那么,是秦娘子的哥哥或者是弟弟? 也不对啊,秦娘子不是因为第一任丈夫姓秦所以才被人称为秦娘子的么? 谢昭昭决定直接问:“村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么?” 第202章 关系还挺特别 秦意一怔,不明白谢昭昭何以有此一问,老实回答道:“不是。” 谢昭昭还在等下文,结果,结果就是没有下文了。 谢昭昭一脸无奈,这人是有多不爱讲话? 幸亏他儿子不随他,虎子接话道:“我阿娘说,我阿爹本是京城人氏,小时候家里遭了大火,所有人都烧死了,阿爹贪玩,从家里偷偷出来找小伙伴玩耍,这才躲过一劫。后来到处流浪,差一点饿死,被我阿爷阿奶救下收为义子带到这儿来安家落户的。” 谢昭昭大眼睛瞬间一亮,有门儿,想再确认下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到秦娘子死去的丈夫叫什么名字,这个根本没问过呀? 她捶了捶脑袋有些后悔怎么就没关心过阿娘以前的生活呢? 谢昭昭是越看眼前的秦意越像秦娘子。可是又觉得年龄对不上,就这么放过线索,她又不死心,便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村长,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秦意狐疑的看了眼谢昭昭,他实在不想回答。对陌生人他实在是热络不起来,本来他这人性情就冷冷清清的,跟谁都不太愿意走得太近。更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隐私。 可他儿子却很喜欢谢昭昭,认为这就是老天赐给他的仙女姐姐,插口道:“我阿爹二十四了,我今年十三了!” 谢昭昭不禁咂舌,这古人的确是太显老了,这长得也太着急了点,怎么瞅这秦意都得三十往上了,原来人家才二十四!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好奇,惊讶地道:“啥?你阿爹才二十四?你都十三了?你阿爹十一岁生孩子?这个,那个,有点出乎意料哈!” 虎子一张笑脸立刻垮掉,跟着一张脸有点涨红,小声道:“姐姐误会了,我,我是我阿爹收养的!” 谢昭昭不禁目光又看向靠坐在炕上的妇人,难道是这妇人带着孩子二嫁给秦意的?嗯,一定是了,虎子的确更像他娘。 哪知虎子接下来又给谢昭昭来了一记狠的:“那个,姐姐,我阿娘也不是我亲的阿娘,她是我小姨母。我亲娘生我时难产死掉了,我亲爹又娶了新媳妇,不要我了。” 谢昭昭脑袋有点不大够使,这一家子的关系还挺特别的!嗯,特别的混乱! 秦意喝斥儿子:“行了,很光荣么?什么家底都往外说!” 谢昭昭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秦意才二十四,秦娘子今年四十三,那么,十九岁生孩子在这个时代都算晚的了,还是真有可能是秦娘子的儿子。 于是,她又将目光转向秦意:“我说秦村长,你也不用训儿子。我也没兴趣挖你隐私,实在是你长得太像我师娘秦娘子,她也是京城人氏,恰好家里火灾,亲人都烧死了,她当时去地窖里收拾秋菜躲过一劫。因为火势太大了,她也被烟给呛晕了过去,等到大火被街坊四邻给扑灭了,也没人知道地窖里还有人,她一个人在地窖里昏迷了三天三夜,爬出来时家已经没了。家中老幼所有去世的人都被官府按无主尸首草草埋了。” 秦意又黑又瘦,但眼睛却很明亮,此时听到谢昭昭的叙述,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五尺高的汉子突然蹲在墙角里,抱住头嚎啕大哭:“我娘,我娘她没死?她还活着!” 哭了一会儿,突然蹭的一下站起来,冲到谢昭昭面前:“你说的秦娘子,她人在哪里?” 谢昭昭眼睛也酸的难受,阿娘还有一个儿子在世,真是太好了,阿娘若是知道,不得高兴死? 可高兴过后,突然回过神来,现在还不能让他去认亲娘。自己这一身的麻烦还没摆脱呢,要是现在就告诉秦意地址,让他找过去,张麻子肯定得叫人弄死秦意。 谢昭昭朝外面瞅了瞅,见张麻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这会儿没在院子里,只派了人在外面把守着。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秦意,你冷静点,你娘活得好好的,而且你还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嫁给了我师父,是我师娘。后来我认了师娘做义母,你娘也是我娘,我也是你妹妹。” 她这话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乱七八糟。不过,秦意还是听懂了。 这回他的目光不再是冷淡疏离的,看着谢昭昭的眼神带着几分热切和看到亲人的兴奋。 谢昭昭又道:“咱们长话短说,你也看到了,我是被外面那些人绑架的,身不由己。 但是,我被绑架也是我自愿的。 我必须跟随这些王八蛋上京一趟,把麻烦彻底解决了,不然,他们不会让我安生的。 哦,放心,我会没事的。 现在,不能让外面那帮王八赎子知道你我的关系,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是我阿娘失散多年的儿子。 否则,一旦消失泄露,他们会认为你一定会去给靖王爷通风报信,你死定了。 外面那些人身手很好,可不是你一个农夫能对付得了的。 听我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我偷偷把阿娘的地址和信物留给你,等我们离开了,你再带着妻儿去找阿娘。” 秦意却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不能看着谢昭昭被劫持,自己独善其身。 他摇摇头道:“不行!你是我娘亲的义女,那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带走,而我什么也不做。” 谢昭昭很是头大。 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搬砖头砸脚背了呢?这又遇上个牛脾气。 谢昭昭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忽然手一翻,小骨笛在手,放到唇边吹几来,不消片刻,沙沙声响起来,蛇群又涌进院子。 虎子早就见识过谢昭昭的御蛇术,见怪不怪了。 可秦意是第一次见到了,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脸色煞白的冲上前去将谢昭昭等人护在身后。 谢昭昭心里一暖。乐呵呵的看着秦意,道:“哥,没事儿的,它们都听我的。我不叫它们攻击人,他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它们很乖的。” 秦意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说蛇很乖的,他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听到。 第203章 死无葬身之地 谢昭昭突然坏心眼的将骨笛猛的吹出一个高音来,一条小黑蛇猛的蹿起来,张着大口奔着秦意的面门就扑了过去。 秦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挥手去打那条小蛇。 猛听得骨笛音调一变,那条小蛇半空中调了个方向,落在谢昭昭身前,盘起身子,像宠物狗一样左右晃着三角脑袋。 秦意居然就在那条小蛇的眼中看到了讨好的意味。这令秦意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谢昭昭笑道:“哥,咋样?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了?”她冲秦意眨眨眼,接着自吹自擂:“哥,不是我跟你吹,你妹妹我的能耐可不只御蛇这一个,你妹妹我能耐大着呢,以后你就知道啦。这回我说我是自愿跟着他们去京城处理麻烦的,你信了?” 秦意僵硬的点了点头,这也不由得他不信啊!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义妹实在是个能人,他理解不了的能人! 接下来,秦意便心甘情愿的听谢昭昭的吩咐了。 张麻子正在另外的农户家里指挥一个半大小子给他的坐骑洗澡。 那半大小子手里拿着刷马毛的刷子正卖力的给张麻子的红棕马梳理毛发。 红棕马舒服的打着响鼻儿。 张麻子赞道:“哟,没想到你这小子手艺还不错,我这老伙计那可是十分挑剔的,你能让它高兴得打响鼻儿,嗯,手艺着实不错。看在老伙计高兴的份上,本官多给你十个大钱,喏,二十个大钱,你收好了!” 这时,下属过来附在张麻子耳边说道:“大人,村长回来了。靖王妃又引不少蛇来,卑职也不敢轻易进院子。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若是她耍什么花招,咱们也得防着点,好不容易把人弄出来,别再没到圣上跟前复命呢,再出什么意外就糟糕了。” 说起靖王妃会御蛇术这事,张麻子也是十分的畏惧。蛇那东西,一条两条的不足为惧,可要是成百上千一群群的,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张麻子倒是有点相信谢昭昭的话了。若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这一行人早被蛇群给拆骨入腹了。 张麻子还是忍不住后背生寒,吩咐道:“打今儿起不用绑着那父女俩了。路上对他们二人多加照顾。” 下属也点头称是,他也怕被毒蛇咬死,客死他乡啊! 张麻子对待谢昭昭态度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连带着对谢宝月都恭敬了许多。 甚至张麻子都没敢看谢昭昭让秦意带在身上的信件到底写的什么内容。 便按照谢昭昭的意思,整肃了队伍,把马车车厢又铺了一床厚厚的棉被,一行人跟着秦意去县衙了。 这一队人马前脚走了不到两刻钟,村里的人正聚到一起商量着怎么去镇上的酒馆或者药铺子把蛇肉都卖了换银子呢,一帮凶神恶煞的奴才们手里抄着棍棒转过山坳口朝小村挺进。 村口负责放哨的虎子见到熟悉的人影儿,吓得一缩脖子,立刻跟猴子似的跳下大树,返回身就往村里跑。 虎子一边跑一边大喊:“快,快,老少爷们儿,都把自家的蛇肉藏好了,王扒皮家的恶奴来抢咱们了!” 村里人立刻从晒谷场四散奔逃往自家赶,时间紧急,必须把蛇肉都藏起来,绝不能让王扒皮抢了去。一村子人都指着这些蛇肉过个肥年呢。 可是,大伙儿还是低估了那些恶奴的无耻程度。 恶奴足有三十来人。 王大人这次是得了消息,说村子里凭白得了不少蛇肉,穷鬼们居然不想着上交,还要私下里去贩卖。 蛇是他王有财的山里爬出来的,怎么可能让这帮穷鬼占了便宜? 王有财得到消息立刻指派管家带着三十个家奴去穷鬼们的家里把东西都抄上来。 村长临走前说过,这次不能再被王有财欺负了,如果王有财再派家奴来抢东西,就跟他们死磕到底。 靖王妃娘娘给大伙儿许了诺的,打今儿起这山这地都是靖王爷的,跟他王有财再没有半分干系。 所以,不用怕王有财了,只管揍他丫的。 虽然村民们不懂王妃娘娘口中的揍他丫的是什么意思,但揍字是明白,既然有王妃娘娘给撑腰,凭什么还要被人欺负? 反抗!必须反抗到底! 王有财的管家王喜看着一群手拿铁锹镐头镰刀,瘦骨伶仃的庄稼汉,眼睛一翻,大嘴一撇,十分不屑地道:“怎么?你们这是要造反?看在你们这些下贱玩意儿平日里还算服管教的份儿上,爷我今儿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只要你们把昨儿得的蛇肉都交出来,这事儿咱们就此带过。若是敢说半个不字,哼,哼——” 王喜鼻孔哼哼两声,下面的话不言而喻。 王喜平时积威甚重,这些农户只要不听话或者是惹了他,他会将人吊在村口的大树上一日一夜,风吹雨淋的,还时不时让恶奴抽鞭子,待放下来的时候人就算没死,也去了大半条命。 有遭过被吊打酷刑的就想退缩,毕竟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还有,人若是被欺压惯了,人格都会发生扭曲和变形。受虐待都成了一种正常的生存模式,换句话说就是麻木了。 虎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父亲是一村之长,又是人一生当中性格最暴躁最叛逆的年龄,听了王喜的要挟非但没害怕,反而抄着手里的镐头上前几步,冲着王喜就是一镐头,一边骂道:“带着你的狗腿子滚出我们村子去!想要蛇肉,没有!要命,一条!” 王喜本来就是个软骨头,仗着自己是县令大人的大管家,在这一亩三分地儿做威做福惯了的。 从来都是他一出言恐吓,这帮穷鬼就怕了。 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地头儿上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子给吓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王喜也只是一时的害怕,缓过味来,气得暴跳如雷,大手一挥,道:“小的们,给爷上!打死这帮穷鬼,但凡值点大钱的东西都给爷抢了,破茅屋都给爷放火烧了!敢不听爷的话,让穷鬼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204章 秦意发怒 汉子们已经好长时间吃不饱了,身体虚弱。 另外,他们底气不足,自卑心里作祟,总担心下手太狠打死王大人的家奴要他们偿命。 他们人微命贱死不足惜,可是家有妻儿老小,实在是死不起啊。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而另外一边的恶奴们却是肆无忌惮的,出手狠辣异常。 更加无耻的是,那些恶奴是不论男女老少的,打不过汉子便抓了小儿妇人往死里抽。 汉子们为了救下妻儿,一个个都红了眼。 恶奴们以老幼妇孺为要挟,让汉子们一个个的放下了手中的家伙什儿,不得不束手就擒。 一场混乱群殴之后,以庄稼汉的完败而告终。 小村外的几株大树上吊满了瘦骨嶙峋的庄稼汉子。 王喜耀武扬威的跳着脚呼喝家奴们挥着鞭子狂打那些可怜的庄稼汉子。 看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身体,惨叫声不绝于耳。 王喜和恶奴们十分畅快解恨。 待到王喜打够了,消了气,这才叫家奴们去挨家挨户的去打砸抢。 本就破败不堪贫困潦倒的小山村更加雪上加霜。 砸光抢光之后,王喜意犹未尽,指挥着恶奴:“去,放把火,把他们住的牲口棚子似的破房子都给爷烧了!看这帮泥腿子还敢不敢再跟你叫板!” 一名恶奴闻言,点头哈腰的进言:“爷,依小的看,这破房子不烧也罢。爷,您想啊,真要是把这破茅草房子烧了,爷也得不到啥好处,但是,这些穷鬼一旦没地方落脚,要是拖家带口的混到难民堆里逃了,以后这片庄稼谁来给咱家大人种啊?别看这块田地不是很大,但架不住土地挺肥呀,收成还是不错的。一旦没人耕种,大人少了这部分收成,还不是要挑爷的不是?” 王喜一听有理,大手一挥:“行,那烧房子就算了,不烧了,东西都带好了,咱们回去了!” 直到恶奴们走远了,村里的老人和妇人们才吩咐着半大的小子们上树去解开汉子们。 小村里家家户户哭声一片。 有激动的就大叫:“我就说了不能听那个什么狗屁靖王妃的话,她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一个个儿高高在上的,哪会管咱们这些贱民的死活? 你们听了她的鼓动,跟王大人的家奴打起来,现在好了,不但肉没了,家都没了! 家里就这么一个能煮饭的瓦罐都给砸了个稀碎,这还叫咱们怎么活? 那个什么狗屁的靖王妃告诉我们只管反抗,要跟恶势力做斗争!争取自由! 谁能告诉我?这就是她说的狗屁的反抗?狗屁的自由? 我们反抗了,可我们得到了什么?除了一身伤,家被砸得没法过活,还有什么? 她倒好说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有谁来管我们的死活?” 渐渐的人们被欺压后的情绪都暴发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次的错完全就是靖王妃的错,要不是她鼓动大伙反抗,何至于到现在这样惨烈的状况? 谢昭昭还不知道,她好心好意对待的村民们,现在视她为仇敌,把所有的恨都回馈到了她的身上。 此时的谢昭昭正在指挥着张麻子带来的那些身手一等一的高手们屠杀王大人和他的家奴。 原本谢昭昭只想将主犯王有财一人砍了脑袋了事,其他家人和下人都流放到苍溟山矿区去劳动改造。 女人和小孩子先就地关押,再让秦意接管县衙后,把王有财的私有财产清算之后,把她们都送到一个庄子上去劳动改造。 哪知,王有财这个县太爷只手遮这一方天地遮习惯了,当场拒捕,还命令家奴和衙役们抄武器箭上弦,与谢昭昭对峙起来。 谢昭昭一看这架势,自己要不心肠硬点,这条小命就得撂在这儿。 干脆直接就让劫持自己的这帮子名义上的匪徒,实际上都是京城护卫军的高手们下了杀手。 带头的那名百夫长本来不想听谢昭昭的命令,她一个人质哪里有资格指挥他们做事? 不过谢昭昭一句话,他就只好听命了:“就现在这情形,你们要是不出手,你确认能带个囫囵个儿的我去见圣上?” 好! 向圣上复命最重要,这丫头的命在没交到皇帝手上之前,他们就得护她周全。 这是个死命题,没得选择。 百夫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谢昭昭指使着开始了大开杀戒。 王有财的恶奴和衙役平常没事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面对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真正战士,毫无还手之力,只有被无情杀戮的命了。 谢昭昭还是不敢看如此血腥的场面。 她生在红旗下,长在和平中,见过的血都是不小心擦破点皮流出来的。 人命如草芥的世界,她还是无法接受。 谢昭昭躲到了一边去,闭上眼不敢看发生在面前的大屠杀。 待王喜带着三十个恶奴满载而归,还想着给老爷汇报后得些丰厚的赏钱呢,谁知赏钱没捞着,自己和三十个恶奴全部被绑成了大粽子,成了阶下囚。 王喜还想着怎么才能逃过一劫,却听到一名恶奴在拷问下将事情前前后后撂了个仔细,他就眼前发黑,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儿今儿怕是保不住了。 村长秦意看着他的那是什么眼神儿? 冰冷,仇恨,噬血! 狼一样的眼睛! 此时此刻,王喜真的仿佛从秦意的眼里看到了狼一样的凶光。 王喜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一股尿意直冲大脑,一个没忍住,身下一滩水溢出来,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尿骚味儿。 秦意机械的转动着脖子,左右寻找,随即他看到了一把衙役佩带的砍刀,他走过去,弯腰,捡起砍刀,瞪视着王喜,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王喜吓得结结巴巴的不停的求饶:“秦意,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你就行行好,饶我一命,只要你肯饶我一命,我把我全部的家当都给你好不好?你说你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给,你放下刀,求求你,放下刀,我,我不想死!我还有老娘要奉养,我还有妻儿——” 第205章 庆功宴 王喜的话还没有唠叨完。 众人眼前只见血光一闪,他脑袋一歪,胸口插着的大刀还有摇晃不停。 秦意本是读书人,是仇恨支撑他杀了人。 杀完了人,他也像个普通人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谢昭昭走过去拍了拍秦意的肩膀:“哥,你杀的是坏人,这么多年他害了多少可怜人?他该死! 你是在替天行道,替那些被欺负至死的人报仇雪恨,你没必要自责,更没必要为了杀人而有负罪感。 你杀的那个他就不是个人,就是个畜牧,猪狗不如的玩意儿,杀了才好!免得遗祸人间!” 秦意在谢昭昭的安抚下逐渐恢复平静。 百夫长那一队人马杀了个痛快,杀的人头滚滚,非但没心理负担,反而兴奋得要命。 谢昭昭看着他们杀人不眨眼的,真跟土匪没啥两样,不自禁的眼皮直跳。 谢昭昭大手一挥:“本王妃给今儿要给你们这些为民除害的正义之士庆功!” 说着,把腰上系着的布袋子摘下来,从里面拿出一支金灿灿亮晶晶的金步摇来,往旁边秦意手里一塞,豪迈地道:“哥,去把这玩意儿当了,换银子多买些鸡鸭鱼牛羊猪各种肉,晚上把王有财府上的厨子都给本王妃押过来,让他们给咱们做一顿上等排面的大席,咱好好的庆祝庆祝。 哦,对了,哥,等晚饭的事情安排好了,你就把衙门里还能用的,愿意服从你命令的都集中起来开个会,打从今儿起你秦大人就是这个县的县太爷啦。 我走之前写好信,你派人送到靖王府去找灼华先生,他会安排后面的事,你正式的任命文书随后就会到的。 哦,还有,那个,我阿娘那边你暂且就不要去见了,等我忙完京城的事情回来,我带着阿爹阿娘弟弟,还有你妹夫过来找你和嫂子,咱们一家好好团聚。 你新官上任,那个混蛋玩意儿王有财留下了一大堆乱摊子。好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呢。你就先忍忍,反正这么多年你都过来了,不差这个把月的时间了。” 秦意是个内敛沉稳的性子,虽然才二十几岁,因为经历颇多,人间冷暖尝了个遍,所以心理成熟度很高。 他沉得住气。便点头称好。 不是他不想跟谢昭昭客气,实在是就算短暂相处,他也感觉得出来自己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义妹是个实在人,说什么是什么,根本就不会玩虚的。 更不是他有官瘾。他是觉得自己是从贫苦百姓走上县令这个官位的,他更能体恤百姓的苦,绝对不会鱼肉乡里,他一定可以公正公平心怀仁慈的为百姓做好这个父母官,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还不如自己掌握在手里更安心。 他有这个际遇,靖王妃是他的义妹,凭什么就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这是好事,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谢昭昭还以为秦意会因为自卑或者胆小,没有当官的经历拒绝当这个县令。 哪知秦意出乎意料的给力,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馈赠。 入夜,县衙里热闹非凡。 前院里篝火通明,摆了整整三十大桌,桌上各种鸡鸭鱼肉,牛羊肉,大碗肉,大碗酒,认识的不认识的一起倒满大海碗的米酒,撞了碗便仰起头一饮而尽。 谢昭昭感慨,无论哪个时空哪个朝代的人,都是精明的。 人们天生的都会趋利避害。 看着没有伏诛的衙役、文职人员以及厨子、洒扫仆人、花匠之类的后勤人员都围着新出炉的代理县太爷秦意秦大人讨好、巴结、逢迎着,谢昭昭就感叹人性本恶。 还以为县衙这些人会群里反对代理县太爷呢,结果一顿饭还没吃完呢,至少这些人都在面上表现出对秦意的臣服。 谢昭昭见秦意被人左一碗右一碗的灌得满脸通红,真怕这个新认的哥哥喝出胃穿孔来,只好出面镇压那些还想灌她哥酒的人。 那些人哪里敢跟靖王妃对着干,一看王妃出面制止向新县太爷敬酒,只好端着碗怏怏的回了座位。 已经敬过的就很开心,觉得自己抢了先机,没捞着敬酒的,就有些怅然若失,痛恨自己手慢,坐失了跟县太爷拉好关系的先机。 秦意喝得走路都打晃,被人搀扶着要往后衙去歇息,就见一个值守的衙役飞奔过来,禀道:“秦大人,门外有个自称叫虎子,说是您老儿子的少年求见。” 秦意一听虎子来找,立刻酒就醒了一半。忙叫人将虎子带进来。 虎子见了秦意就开始大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将阿爹走后村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直到说到村里人因此痛恨靖王妃,虎子的眼睛红红的看向谢昭昭,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是村民们不知好歹,牵怒靖王妃娘娘。 可他还不得不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好让阿爹有个心理准备,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谢昭昭却是不以为意。她招人恨还是招人爱,这个在她这里真的是无所谓的,那些村民又不是她的亲人,更不需要天天朝夕相处的,谁恨她谁爱她的,她又不会少吃一碗饭少一块肉,跟她有什么干系? 她做事向来尊从本心,无愧于心便好。至于别人领不领情,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谢昭昭是来自21世纪的高智慧高知型灵魂,善良但很自我,对外界的评判有自己的认知,被外界的声音左右的可能性也很小。 谢昭昭不在意,可架不住她的好大哥秦意在意啊? 谁敢坏了他妹的名声,他秦意第一个饶不了他! 秦意知道此事的症结所在,干脆叫虎子吃了饭,跟四名衙役和两名县衙里的记名大夫回去一趟,在村子里把自己当上县太爷的事公布一下,给受伤的人治伤。治病的银子由县衙先垫付了。 待查抄好王有财的所有财产,上报给靖王府后,从王有财的家产里面把村里人治病和赔偿的银子补上就是。 第206章 郑阿毛 村民们听到衙役念出来的公文还有些不大敢相信事件的真实性。 他们被王有财的家奴打伤过何止一次两次,哪里见过给治病还给赔偿银子的好事? 虎子有些傲娇的被众村民围在中间,不停地说:“是真的,都是真的,我阿爹当了咱们的县太爷也是真的!以后都没人再敢欺负咱们村儿了!” 村子里一时间群情振奋,比过年还要高兴三分。 张麻子催促谢昭昭快点上路。 谢昭昭也着急解决了事情好尽快回来,她这个时候突然就有了自己还是个新娘子的自觉来。 当然,她有些担心,那个栀子跟自己长得至少有七分像,再化了同样的新娘妆,估摸一般人是分不出来的。 该不会赵棠棣把她当成自己,入了洞房了? 谢昭昭只要想想,心里就是一阵恶寒,她是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又一想,要是赵棠棣真的敢跟栀子入洞房,非要给他好看不可!老娘还要逃婚,远离渣男! 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终于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了。应该跟赵棠棣事先通个气儿的!就算他不同意自己亲自去做诱饵,也该与他共同商量出一个对策来,而不是自己背着他一意孤行。 估计这次肯定把赵棠棣给惹毛了。他会不会气得揍自己一顿?家暴自己? 谢昭昭甩甩小脑袋,算了,大不了见着他认错态度真诚一点,再真诚一点,豁出去拿出杀手锏来,撒撒娇卖卖萌啥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一个奔三的老女人要向赵棠棣这个毛头小伙撒娇卖萌,她自己先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太恶心人了。 秦意吩咐驿丞找了个去过京城送文书的小吏给张麻子一行带路。 张麻子看着眼前黑瘦黑瘦的一个汉子,个子矮小,一双眉毛浓黑粗壮,倒给他添了几分豪迈之气。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人姓郑,名阿毛。大人叫小人阿毛就行了。” “那个,郑,郑阿毛是?你去过京城几次?咱们要是快马加鞭的赶路的话,最快多少时日能赶到京城?” “回大人的话,小人往京城送文书一年得去个三趟五趟的,最快一次是四日五夜赶到的。当然了,一路上换了三次马匹,不然马受不了。小的也是每日里只能睡上一个时辰,也就是打了个盹。到了京城都累瘫了,爬起来都困难那种。” 张麻子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个赶路法儿,怕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张大人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样不行。靖王妃不会骑马,得坐马车,这种情况下最快需要多久到京城?” 郑阿毛皱着眉头算计了一会儿,道:“要是一天赶八个时辰的路,休息四个时辰,半月的时间也就到了。” 张麻子有些急,大声道:“什么?半月之久?不行不行,太慢了,得快一些。” 郑阿毛道:“大人,有些近路马车是过不去的,只能一人一马通行,车厢过不去,而且道路险峻,稍不注意可能坠落悬崖。所以,咱们只能走官道,半月已经算很快的了,还得是小人这种对道路极熟悉的,换作旁人领路,大人怕是要二十天能到京城。” 谢昭昭看着一眼便秘的张麻子,嗤笑一声:“张大人若是不差钱儿,我倒有个办法能快点进京。” 张麻子狐疑地盯着谢昭昭明艳的脸蛋,搞不明白谢昭昭是故意逗他玩儿,还是真有办法。从来就没见过被劫的人这么配合劫匪不说,还积极主动帮助劫匪想办法解决困难的? 这个靖王妃是一朵什么样的人间奇葩? 谢昭昭笑笑,懒得搭理这个小人,道:“咱们可以遇到只能通行人和马的路段,把车厢卸了扔掉,骑马过去就行了。等过了不好走的路段,到了镇子上再买车厢安上不就行了。” 张麻子道:“靖王妃不是不会骑马吗?” 谢昭昭道:“我是不会呀,你们不是都会吗?叫那个谁?就那个骑术最好的小头头,他带着我骑不就行了吗?” 张麻子很无语。 这真的是靖王妃么?他现在高度怀疑自己抢了个假的回来。 男女授受不亲好么? 男女同乘一骑那得是夫妻才行。 这位靖王妃轻飘飘的说出要与那个百夫长同乘一骑,说得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 那百夫长听到这儿,脸都吓白了。 借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把靖王妃搂在怀里共乘一骑呀! 张麻子叹了口气,道:“半月时间就半月时间,走官道。” 倒不是他顾忌谢昭昭的女儿家名声,而是他从郑阿毛的话里听出了抄近路的危险,绝对不是他这样的文官能够承受得了的。 还是算了,大不了晚到几日便是,他还想活着面圣等着升官发财呢。 谢昭昭又叮嘱了秦意一些事情。 秦意都一一点头答应了,叫妹子放心,一定把事情都办的妥妥当当的。 谢宝月一路上对谢昭昭嘘寒问暖的,可惜,谢昭昭根本不领情,从来没把他当过亲爹,没半点感情,跟路人甲没啥区别。 谢宝月拿了个烧饼递给谢昭昭,吞吞吐吐地道:“十丫头,这次上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究竟面临着什么?”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会要了我的命,还亲自带人来掳我回京?怎么?现在有点后悔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谢宝月被女儿怼得一噎,想要发脾气,又看看谢昭昭一脸的不屑,强自把脾气压了下去,又道:“要不,找个机会,为父帮你逃?回到靖王身边去,靖王有了准备,张麻子他们想再次得手就不容易了。靖王厉害着呢,他会保护咱爷俩的。以后,咱爷俩就在西北道好好的生活,再也不回京了,你看可好?” 谢昭昭无情拆穿她亲爹的小心思:“谢大人,你是不是害怕回去了被张麻子告了御状,说你在这次差事中,办事不利不说,还倒戈相向,向我泄露消息,差点坏了圣上的好事呀?你是怕被圣上扒了官服?” 第207章 父女翻脸 谢宝月老脸涨红。 他的确是这个想法儿,可是被女儿无情拆穿,老脸挂不住啊! 谢宝月发现他根本半点左右不了女儿的想法。 算了,儿大不由爷,随她去。 郑阿毛就是个活地图。有他带路,这一路上行程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一行人既没觉得很辛苦很累,也没觉得路途有多无聊。 因为每到一个地方,郑阿毛就能如数家珍般把这个地方的来历、风土人情以及曾经的故事、传说之类的讲得绘声绘色的。 谢昭昭觉得这个郑阿毛要是活在21世纪,就凭这张嘴和这份见识就能当个金牌导游。这么个人只做个县驿里的传书小吏着实是屈才了。 张麻子命令大家就地休息吃点干粮喝点水再赶路。 谢昭昭过去坐在郑阿毛身边,手里拿了根草棍在地上胡乱的画着,问道:“阿毛叔,你说你肚子里这么多干货,咋才混个传书小吏呢?以你的才华,做个县丞都算屈才了。” 郑阿毛苦笑:“王妃娘娘,小人哪里担得起您一声叔?你直呼小人郑阿毛便是。” “阿毛叔,咱不说那些虚的。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小老百姓一个,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本质上我跟您没啥区别。咱说点正经的,这次回去,您要是愿意呢,就举家搬王府去,我跟王爷举措您,大小给您个官当当。您要是不愿意搬家呢,看您愿意不愿意跟着我大哥秦意干。你们现在那个县丞是王有财的人,根子上早就烂透了的,就算现在向我大哥低了头,以他的道德品质根本不配为百姓服务。这一路走来,我看得出来,阿毛叔是个人品端正的,当了官有了权一定会为百姓办实事儿,可不能浪费了您这块好材料。” 郑阿毛瞬间眼睛瞪大,一双小眼睛瞪出新高度,闪闪发光,有些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道:“娘娘说的是真的?不是骗小人?” “我骗你什么?你有什么能让我骗的?骗才还是骗色?” 郑阿毛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话失了分寸,急得脸红脖子粗,局促地道:“小人说错话了,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小人是觉得——” 谢昭昭打断他:“行了,你就说愿意去王府还是愿意跟着新任县太爷。二选一,现在就选。” 郑阿毛立刻道:“小人愿意去王府为王爷和娘娘当牛做马。” 谢昭昭摆摆手:“什么当牛做马。你只要发挥特长,好好工作,为大伙儿办点实事儿,不贪不占就行了。” 郑阿毛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这可算是飞来横福了。他们老郑家世代都是农户,他打小儿跟着地主家的小少爷当伴读,读了点书。能做上这个县驿馆里的传书小吏那都是祖上显灵了。哪里知道就是当了一回向导,就草鸡变凤凰了,真是被巨大的喜悦砸得有些昏头胀脑的。 谢昭昭谋划的却是另外一件大事。 这次的上京经历,走了足足有两千里路,一路上见闻颇多。 她是真的理解了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是什么意思了。 她发现完全可以在西北道十五城建立一个自体循环的邮政物流体系,这绝对是个来钱儿快,吞吐量大,完税额巨大的产业链。 而郑阿毛绝对有能力帮助她实现她的构想。 她还琢磨要是郑阿毛故土重迁,不愿意拖家带口的去王府,那就先以秦意所在府为试点,试运行一下她设想的邮政物流体系。如果事实证明可行性,那就向西北道十五城全面推广。 没想到郑阿毛还是个有魄力的,没像古人那么迂腐,不敢离开家乡出去打拼。这正合她意。她很开心。 张麻子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丫头怕不是脑子有病?还想着去了京城见了圣上有命回去?她到底知不知道圣上要抓她干嘛?” 谢昭昭就像会读心术一样,瞅了张麻子一眼,淡淡地道:“张大人,要不要跟我打个赌,赌一千两银子的。我若是能从圣上手里全身而退,你输我一千两,若是我死了,你拿着我打的欠条去管靖王爷要一千两,咋样?” 张麻子缩了缩脖子:“不赌。就算我赢了,我要是敢拿着欠条去找靖王爷,靖王爷非活劈了我不可。” 谢昭昭哈哈大笑:“你咋就知道你一定会赢呢?要是我赢了呢?哎,哎,张大人,别走啊,一千两你不会输不起?” 谢宝月看得嘴角直抽抽,他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都啥时候了,小命都快不保了,她还惦记人家劫匪手里的银子!这心大的,真是没边儿了。 谢昭昭笑够了,回头又瞅瞅便宜爹,道:“你也别打靖王的主意,想以靖王老丈人的身份在西北道横行无忌,享尽荣华富贵?您老人家长得挺美的,想的也挺美的,不过,你知道啥叫梦想吗?就是做梦想想罢了!” 谢宝月又被无情怼了一个回合,有些火气大涨,压不住了,他站起身,一甩袖子,哼道:“你这个不孝女,你还有个正经王妃的样子吗?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咱们大宗朝,有没有你这样的闺女?” 谢昭昭冷笑,继续回怼:“嗯,我睁眼看着呢。谢大人也看看,好好看看,这大宗朝有为了小妾亲手杀了怀孕待产的老婆,差点一尸两命的亲爹吗?我早跟你说过了,上次张麻子要杀你我救你一回,咱们俩这辈子就恩断义绝,我已经还了你一条命了,咱俩两清了。下回谁再要杀你,我就看着,绝对不会再插手的。张大人,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有?” 最后一句却是说给张麻子的。意思很明显,你再对谢宝月动手,我就当没看见。 谢宝月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指着谢昭昭,你你你的半天,也没再说出半个字儿来。 张麻子三角眼一眯,心里又活泛起来。 如果谢昭昭袖手旁观,谢宝月这条命的确是留不得的。 第208章 可行性报告 谢昭昭是个闲不下来的心性。 这半个月的路程愣是让她走出来游山玩水的闲适来不说,见缝插针的跟郑阿毛反复研究把西北十五道所有驿馆都增加经营项目,接受商户以及个人的信件、物品、货物等各种代收代送服务。 郑阿毛还按照谢昭昭的设想压缩睡觉时间写了一个项目可行性报告书出来。 谢昭昭拿着项目书看得频频点头,她只是大致说了一个这个可行性报告需要怎么写,都包括哪些内容。 郑阿毛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还加上了自己独特的见解。 谢昭昭为自己慧眼识人的眼光暗暗点了一百个赞。 谢昭昭毫不吝啬的为郑阿毛竖起一根大拇指:“阿毛叔,你就是这个!到了京城你就在京城找个地方先落脚,等我几日。我把事情处理利索了回头就找你去。咱爷俩回西北道就着手干这事儿。我要把这事单独从各衙门口剥离出来,做一个靖王府直属部门。阿毛叔,你说这个部门取个什么名字能彰显咱爷俩的霸气?” 郑阿毛无数次反对谢昭昭叫他阿毛叔,说他承担不起这个称呼。 可反对无效。谢昭昭只要一开口,必定笑得跟朵花似的,就是一声阿毛叔。 郑阿毛认命了,叫就叫,听多了,他心里热乎乎的,再跟这位靖王妃打交道,只觉得是面对家里的小辈,亲切又可爱。 开始时,张麻子对两人的互动深表怀疑,总是凑近了偷听两人在嘀咕什么,狠怕熟悉道路的郑阿毛要帮助谢昭昭逃跑。 然后,一直在听两人叨咕什么可行性报告,什么物流管理,什么邮票,什么首重,次重,什么特快,普快,各种千奇百怪的词儿是层出不穷。 张麻子甚至开始了自我怀疑,老子当年也是中过同进士的人,不说才高八斗,那也是大宗朝文人里的一个有名有姓的,怎么这俩人儿,一个是未经人事的毛丫头片子,一个是县驿馆里的传书小吏,聊的东西自己竟然一句听不懂呢? 罢了,罢了。听不懂就听不懂,还是想着怎么给圣上主子办好差事,升个一官半职的才是正格的。 只要这两人不是研究怎么逃跑,就不关他张大人的事儿了。 谢宝月一直担心着张麻子对自己下黑手,便寸步不离谢昭昭身边,恨不得挂女儿身上才好呢。 他就不信了,张麻子真要她老子的命,那死丫头就真能眼睁睁看着她老子去死。 他还真就赌对了,谢昭昭是嘴上发狠,动真章儿她还真就狠不下那个心来。 谢宝月这人,没什么大出息,就喜欢吃喝玩乐的享受。 这些日子赶路晓行夜宿的累得够呛,吃不好睡不好的,脾气就有些上来了。 谢宝月看着自己女儿对自己带搭不理的,对一个不入品的小吏倒是热情得不行,心里就七不服八不忿起来。 他不敢得罪女儿,便冲郑阿毛撒气:“哎,哎,我说那个什么阿毛啊,你一个比芝麻还要小上三分的小官吏,哪来的自信跟靖王妃叔侄相称?你知道你犯的这什么罪吗?这叫大不敬之罪?靖王妃那是什么身份地位?那是正宗的皇亲国戚,称你这下贱东西一声阿毛叔,你就敢大言不惭的生受了?” 一句话吓得郑阿毛连忙闭上嘴巴,后背生寒。 他有什么辙,他拒绝过好多次不让靖王妃叫自己叔了,可是他反对无效啊!他人微言轻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谢昭昭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谢宝月,没搭理他的找茬儿,反而对着张麻子喊道:“那个,张大人哪!打从今儿起,让谢大人骑马,别跟着我坐马车了。马车负重大,行程太慢了,咱别让圣上等急了,还是快点赶路得好。” 谢宝月吓得连连摆手,下意识的反驳:“不行,本官骑不了长途,反而会耽误行程的。” 说完,知道自己说话得罪了女儿,小声对谢昭昭道:“十丫头,你不能这么害你亲爹?行,从今以后我不说郑阿毛了行了?你们聊,你们聊,不用管我。” 郑阿毛看着谢宝月灰溜溜的蹲到一边去默默吃东西,不由得嘴角裂开来。然后,他感激的看向谢昭昭。 郑阿毛觉得靖王妃能为了他不惜得罪她的亲生父亲,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自己一个下等小吏,何得何能得靖王妃如此尊重? 谢昭昭不知道只因为这一件事儿,她就收获了一枚死忠粉儿。郑阿毛日后为了报答她的知遇知恩,真的是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一路上,谢昭昭还抽空画了不少邮票的样式。 有一套卡通十二生宵的,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百夫长带的这些京卫营的高手在这十几天的行程中渐渐的都对谢昭昭心生好感。 实在是这位靖王妃性格好,心眼更好。 最难得的是从一言一行当中他们都感受得到尊重。 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很是奇妙,尤其还是被一个正儿八经的身份尊贵的亲王妃尊重,那种感觉更是难以言说的舒心。 他们哪个人守夜没吃过靖王妃派人送过来的热乎乎的夜宵和厚实暖和的衣服? 走到一处比较荒凉地带的时候,一人突然从马上栽下去,百夫长叫人去扶,发现他身上滚烫,已经晕厥,无法继续赶路。 张麻子命人将病号抬到最近的一户农家,给留了二两银子,便要继续赶路,叫农夫转告病号,叫他病好了自行回京便是。 谢昭昭过去看了看那病号。 可她毕竟不是中医大夫,不会把脉,只能从症状上大致判断这人病的轻重。 她知道这人再不退烧,烧不死也得烧傻了。 谢昭昭问农户:“这村子里有大夫么?你去请来,看诊的银子我们来付。” 农户摇头:“这位小姐说笑了,我们这村子穷得很,哪里有大夫肯在这里落户?要找大夫那得去前面镇上找。” “前面镇上离这里多远?要不,你去镇上找个大夫来,放心,我会出跑腿费。” 第209章 中药大乱炖 农户虽然不明白跑腿费啥意思,但也大概理解了谢昭昭的想法。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小人去找大夫倒是没问题的,可是大夫不会跟随小的来村里,给多少银子大夫都不会来的。况且前面镇子离这里百余里,小人靠腿走个来回那也要好几天。这位相公病的凶,能等那么些日子么?” 和病号关系好的几个人就想带着农家汉子骑马去镇上接大夫过来。 张麻子却是坚决不同意因为他一个人耽搁赶路,他态度十分强硬:“接下圣上旨意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是立下了生死状的,就算是死也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怎么?都不怕耽搁了复命,圣上砍了你们的脑袋?你们不要脑袋,本官还要呢!” 众人顿时没了底气。 谢昭昭冷哼一声,她十分讨厌张麻子的嘴脸,道:“张大人,你的任务是我?我若是不想再跟着你走了呢?” 张麻子一惊,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之所以一路上都没有对谢昭昭对粗,完全是因为谢昭昭非常配合这次绑架。 谢昭昭看到他的眼神,却是不惧,冷冷道:“耽误不了张大人升官发财!进村的时候我看到小山坡上绿油油的,一定能找得到对症的草药。我去采些回来,先煎了给他吃上。让他躺在我的马车里,到下一个驿馆再找大夫看一下就是了。” 谢宝月立刻反对:“那不成,把他放马车里,我坐哪?马车里根本放不下这么多人。” 谢昭昭瞥了他一眼,声音毫无感情,只淡淡地道:“你骑马,要不,你留下。” 众人看着谢昭昭的眼神都变了。感激、不解、甚至是怀疑。 谢昭昭只当没看见众人的表情。她倒不是圣母心泛滥,更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只是,作为一个21世纪医学院的学生,受的教育就是救死扶伤,那是镌刻在骨子里的对任何一条生命的尊重,无关其他。 她不是大夫,却有一颗仁心。 张麻子的目的很明确,只要不过多耽误行程,他就不会反对。既然谢昭昭愿意把自己亲爹赶出去骑马,让病号上马车休养,他也无话可说。 正好看看找个机会弄死谢宝月。 谢昭昭带着人到村口的小山坡上转了一圈儿,采回来一些野菊花,薄荷,决明子,地骨皮和鱼腥草。 现在也甭管啥方子不方子了,病急乱投医。反正手头采到的这些药材也没有十八反十九畏相生相克的情况。谢昭昭干脆弄了个清热药大乱炖。 她的宗旨是药不死人,就先灌下去再说。左右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条件有限,她觉得眼前这位毒死都比烧傻强。 忙活了一大顿,天都黑了,药也给病号灌下去了。 接下去就是等。 半夜时分,陪护的跑过来敲谢昭昭的柴门,声音中充满惊喜:“靖王妃娘娘,老六醒了,说要喝水,还要吃饭,说饿。能给他吃饭不?” 谢昭昭忍不住裂裂嘴,心说这货真是扛造,身体太好了!被自己一大碗中药大乱炖没给毒死,反而真的给救活了!也不是知道是他命好,还是自己运气好。 谢昭昭起身开了破柴门,道:“你先喂他喝些温水,再给他熬点粥,要烂烂的粥,否则,他长时间没进食了再加上烧得厉害,肠胃很弱,消化不了硬东西和油腻的食物。” 其实她这就是废话,就这穷得毛都没有的村子,哪里来的油腻食物?米都是极难下咽的糙米。 那人答应了一声便要去那个半露天的破厨房里面熬粥。 谢昭昭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去照顾他喝水,我去熬粥,你们怕是熬不好。吃好一些,他体力也恢复得快一些。” 那汉子感激的看了一眼谢昭昭,想说不用了,但还是咽了回去,他的确不会做饭。便说了一声:“那谢谢王妃娘娘了。” 谢昭昭打了个大哈欠,她这几天跟郑阿毛聊邮政物流的事聊得十分的嗨,又做计划又研究细节的,本就没怎么休息好。 这时候她有点恨自己多事了,这些人是来绑架她的,她这不忍心那个老六病死,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抱怨归抱怨,再来一次,她肯定还是选择救人的。 谢昭昭对烹饪这事儿十分的有天分。住单身宿舍的时候嫌弃点的外卖油太大,吃多了不健康,更不利于控制体重,所以一直都是自己动手做美食。跟着美食博主的小视频学的象模象样的,别说是放在这个条件艰苦的古代,就是在现代,她的厨艺也可以秒杀大部分社畜。 谢昭昭在糙米粥里面放了几块带着的蛇肉,增加营养。 当糙米粥和着肉的香气飘散在农家小院上空时,住在另一间屋子里的谢宝月在睡梦中抽了抽鼻子,肚子咕噜噜叫着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下了地,趿着鞋子,顺着香味儿就找到了正在盛粥的谢昭昭。 谢宝月舔了舔干燥的唇,讨好道:“那个,十丫头,这粥能不能给爹来一碗?爹这饿着就躺下了,都饿得睡不着。” 谢昭昭没吱声,将手里的粥碗递给他。 谢宝月乐得象是要飞起似的,忙接过碗就喝了一口,结果烫得他跳了起来。那也没舍得把粥吐出来,一边丝丝哈哈的,一边含含糊糊地道:“烫,烫,烫!哎呀,这粥真是好吃,怎么能这么好吃呢?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呢!” 谢昭昭很喜欢听人夸赞她的手艺。每一个厨子都一样,被人夸赞做菜香,那是一种被认可的成就感,很让她满足。 瞬间,谢昭昭心情愉悦,呵呵笑道:“你若是早知道我做饭这么好吃,是不是当年就不会不要了我?” 谢宝月却瞬间觉得喝进嘴里的粥它不香了!这话咋这么插心窝子呢! 老六斜靠在破墙壁上见到谢昭昭端着碗进来,十分惶恐。他知道若不是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很有可能就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了,客死他乡就是他的归宿。 第210章 谢宝月的价值 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非常严重。 谢昭昭就算是在现代也没有过与一个陌生男人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共处的经历。 于是,谢昭昭让出了自己的马车给病号。她自己则换了一匹比较矮些,性格温驯的马来骑。 老六最初坐在谢昭昭的马车里是浑身紧崩,连动一动都觉得是亵渎了这位尊贵的王妃娘娘。满车厢飘散着的那种女儿家独有的香气更令他感到慌张。 张麻子一张脸拉得老长,拖着个病号,还有一个骑术拉排挎的小丫头,哪里能走得快? 可他不敢再说把老六扔下的话,他看出来百夫长那一行人怒气就在暴发的边缘。他若敢再说一句,怕是要被这帮子兵匪给揍一顿。 老六的身体底子很好,喝了两顿谢昭昭的中药大乱炖,居然奇迹般的就好了很多。 第二天还没赶到下一个镇子,老六吃过了早饭,已经可以骑回马上了。 谢昭昭看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道:“你不用逞能,若是没好利索,就回到马车上继续养着。昨儿一天下来,我骑术见长,骑马已经骑得很是不错了呢!你不用顾虑我。” 老六挠挠头,嘿嘿傻笑,对着自己的恩人,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局促地道:“不了,王妃娘娘,小人已经好很多了,骑马无碍的!” 突然他话风一转,非常严肃地道:“王妃娘娘,小人的命是您救的,从今往后,小人的这条命就是王妃娘娘的,但凡王妃娘娘有驱使,小人莫敢不从。” 谢昭昭连连摆手:“哎呀,不用,不用。你可不用这么客气。无论谁遇到只要力所能及都会出手相帮的。总不能看着一条人命就在眼前没了不是?” 老六却很执拗:“王妃娘娘不求回报,可小人不能不报救命大恩。小人这条命就是您的,只要王妃娘娘需要,小人万死不辞!” 谢昭昭觉得跟这些古人说话很无力,也充分认识到什么叫做对牛弹琴。 算了,爱怎么招就怎么招着,反正她不需要别人卖命,也没有奴才的命不是命的主子心态,随他去。 经此一事,老六这一伙被圣上派来绑架她的兵匪们,哪里还有半点绑匪的自觉?反而像伺候主子一样的对谢昭昭恭敬有加。 其实,这些有京防营的兵痞子们是最讲义气的。这次一起出来的五十个人更是在一个营里一口锅里吃了几年饭的好兄弟。 谢昭昭能不顾张大人的反对,出手救下他们的兄弟,这份恩情不只是老六一个人的,而且他们京卫营第一小队全体兄弟的。 京卫营这一票人也说不清楚这位年轻美丽的王妃娘娘给他们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旅途中,他们总是能从这个小姑娘身上体会到与其他皇室主子们天上地下的差异。 这位小王妃对平民百姓有着天然的亲和力,那种视众生平等的态度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她有着菩萨般的善良心肠,又有着江湖侠女般的嫉恶如仇,对待恶人绝不手软,看她毫 不拖泥带水的处理王有财一家可见一斑。 她生得娇俏可人,对待所有人都是笑意盈盈,温柔可亲,却又有女汉子般的豪爽仗义。 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在她身上融合得十分完美,丝毫不显突兀。 谢昭昭哪里知道那些军痞们在私下里是怎么评价她的? 她只顾着抓紧时间跟郑阿毛研究怎么能够最快速度以邮政物流体系为第一个缺口敲开她商业帝国的大门。 张麻子已经被谢昭昭和郑阿毛两人一有机会就热火朝天的讨论给整麻木了。他不想听,也听不懂。 谢宝月却渐渐听出了门道,忍不住插口:“十丫头,我听着你这计划真不错。 我觉得这事儿我也能帮得上忙。 你干嘛非计划着只要西北道弄这事儿呢? 在整个大宗朝推广也不错啊? 如今各个地方的官驿都只管伸手向朝廷要银子,圣上对此十分头疼。 我倒是可以劝陛下采纳你这个法子,所有的关系和乱七八糟的事项都由你爹我来处理,也用不着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的做这个。 到时候你只管拿你那份银子就是了。” 谢昭昭闻言一双大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子。心说这个便宜爹总算有了点用处了,行,只要他还能给自己攥银子,就暂且保他一命,张麻子要是再想动手,她便再帮一把就是了。 只不过谢昭昭才不想让顺裕帝点头同意呢! 这次她羊入虎口干什么去的?不就是想着把他给弄下来,好让她的小丈夫上位么? 顺裕帝太昏庸无能了!还让他继续坐江山,这江山里活着的百姓太苦了。 她之所以一直都在考虑让郑阿毛只开西北道的邮政物流,只不过是郑阿毛人微言轻,官场上的人际关系太过复杂,西北道有她和赵棠棣镇着,谅那些想炸刺的官员们也得掂量掂量。 范围一旦再扩大,怕郑阿毛力所不及。 不过,谢宝月这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她这个便宜爹别的本事没有,这些年靠着当个散骑常侍整日价的在皇帝面前晃,谁不知道他谢宝月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儿? 哪个当官的不得给谢宝月这个大红人一点薄面? 由便宜爹出面去打通各个衙门口的关节,他绝对胜任啊! 谢昭昭头一次对便宜爹露出一个稍微真诚一点的笑脸:“哎呀,我怎么忘记您老人家的特长了!您老人家说得对,我这计划西北道以外的地界儿还真要靠您老来扛大梁呢!” 谢宝月瞬间腰杆挺直了! 于是,谢宝月也加入了讨论小组,三个人把宏大远景描绘得越发的壮观绚丽! 张麻子不知道谢宝月怎么突然又入了谢昭昭的眼。 他还是在找机会弄死谢宝月。 他想过下毒,可一路行来,行程紧张,没有机会让他找到足够的快速致死的毒物。 他还想过晚上等大家都睡过去了,直接用一块麻布沾足水捂死谢宝月。 可谢宝月很尖,从不落单睡,总是睡在一群汉子中间,让他无从下手。 第211章 沼泽遇险 张麻子这一晚上跟郑阿毛研究明天要走的路线,两人出现分歧。 张麻子总觉得这几日谢昭昭,郑阿毛和谢宝月三个人在一起没安好心。可是他又没有证据。 郑阿毛指着舆图说:“明日咱们需要绕过这里,再南下。直走不行,地形不好。” 张麻子道:“直走怎么不行了?这一绕岂不是要绕出一天的路程?再说了,你看看,这道路平坦,根本连个山包都没有,怎么就不行了?” 郑阿毛道:“山包是没有,但是有片沼泽地,搞不好都要陷里面,会出人命的。” 张麻子不服:“哪里有沼泽?这舆图上都没有标,你不会是故意的拖时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有沼泽,你这么熟悉路,号称路路通,到了沼泽地你不会再带咱们绕过去?我看你就是别有用心!别以为你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本官一点不知道,你以为本官是傻子?任由你糊弄?明儿必须直走。谁若敢说半个不字,就是故意抗旨,故意与圣上作对,本官有权砍了他的脑袋!” 郑阿毛怒道:“我就算再熟悉路,沼泽地的边沿也是每年会有变化的,雨季若是雨水多,沼泽便会向外延展,自然就不是原来的边界。那片沼泽任谁看上去都只是一片草场,根本看不出危险。你要去送死我不拦着,可这儿还有几十号人呢!这么多人难道都得因为你的狂妄自大和无知丢掉性命么?” 这几句话跟捅了马蜂窝一般,激怒了张麻子。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无知,他可是中过同进士的人,怎么能跟无知两字儿沾上边儿呢? 他已经被愤怒烧光了理智。 张麻子作为带队人,着实是硬气了一把。 谢昭昭见郑阿毛气得发抖,便小声道:“阿毛叔,听他的。直走便是了。你放心,有我在,咱们都不会有事儿的。” 谢昭昭也不想再在路上耽搁时间了,她也想早点到京城,早点解决了麻烦好回家。 郑阿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条件的信任眼前这个小姑娘。便不再跟张麻子据理力争了,冷哼了一声,躲一边儿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张麻子此人胆子又小,心眼又坏。 他不相信郑阿毛说的有沼泽地,却也不敢自己走在队伍前头,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真的滑进沼泽里一命呜呼了。 他惜命得很! 今儿轮到老六在前面探路。 郑阿毛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是没能安全的落下。 尽管老六已经很小心翼翼了,老六的马蹄子踩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还是刹那间陷进去了一尺深。 马匹受惊,不停的刨着四蹄。 不挣扎还好,越挣扎陷的越快越深。 老六在马上一个纵身站起来,想飞身回去,却被马缰绳缠入了脚踝猛的拉扯之下,一屁股坐在了沼泽地里,屁股陷进去了一大半,整个人还再被马匹拉着往下沉。 为安全起见,老六与后面的队伍间隔有三十米左右。 后面的队伍见状,立刻发出暂停前进的信号,后面依次停下来。 谢昭昭听到前面的惊叫声,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提起裙摆向前冲。 谢宝月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叫:“十丫头,你给我站住,不准去!你给我回来!你听到没有?前面危险!” 谢昭昭根本没空搭理他便宜爹。 老六不能死,她好不容易救回他一命,怎么能让他死呢? 谢昭昭脑子飞快的闪过好几个念头,救老六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创造一个小秘境出来,把沼泽地与老六给隔开。 可这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暴露了她的实力。 创造小秘境是她的底牌,现在翻开底牌还是太早了,对自己十分不利。 那就还剩下一个办法了。 谢昭昭摸出小骨笛来,放在唇边吹响,片刻间,众人远远的看到那片绿油油的草场底下有什么怪兽迅速的蹿动着,看上去很恐怖,令人头皮发麻。 老六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这片沼泽地就像是一只巨兽张大了嘴在吸食一切靠近它且能喘气的东西。 老六只觉得沼泽深处仿佛有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在将自己快速的吞噬。 他的大脑已经被吓得停止了运转,半点自救的念头都没能升起来。 谢昭昭的笛声越来越激昂高亢。 沼泽地下面翻江捣海,火山喷发一般剧烈的搅动着。 然后,人们就傻呆呆的看到了完全想像不到的画面。 老六和他的坐骑好像被什么东西从沼泽地里托了起来,浑身挂满了泥浆被送到了安全的实地上。 几十号人围在一人一马身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一人一马跟泥猴一样蜷缩着,不停的咳出泥浆来。吐的一塌糊涂,那味道难闻得要命,呛人口鼻。 百夫长还是在最后一刻看清了沼泽里的怪物,那身体足足有丈余长,水桶粗,只是浑身裹满泥浆,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好像是一条巨蟒。于是,他下意识的惊呼道:“大家快逃,是巨蟒,好大的一条蟒蛇,快逃!否则咱们都得死!” 张麻子闻言,立刻从惊呆中回魂儿,掉头骑上马背便逃。 兵痞们也是吓得面色大变,但还好,他们还知道自己的责任所在。迅速围拢上去将谢昭昭护在中间,生怕她先被巨蟒给吞了。 谢昭昭心里一暖,危急时刻,这些人没有像张麻子那样抛弃她自顾去逃命。她觉得自己这一路上的真诚相待都是值得的。 过了一会儿,沼泽地里归于平静,仿佛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静而美好。 众人均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谢昭昭微微一笑:“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那巨蟒就是我的笛声招来的。我召唤它出来救老六的。你们忘记了我有御蛇的手段了?”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又事发突然。众人这才回过味儿来。根本不用担心蛇类会攻击王妃娘娘。 众人纷纷解下身上的水囊想浇在老六身上为他清洗一下。 被谢昭昭给拦下了。 第212章 谢昭昭的坏心眼 谢昭昭急忙道:“大家不能把饮用水都用没了。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道哪里能有干净的水源。喝的水先留着一些。你们先给六哥往嘴里灌点水,让他把脏东西吐一吐,漱漱口就好。然后让他把脏衣服脱下来换上。等找到水源再让他好好泡个澡。”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儿。便纷纷收起水囊来,只一个人蹲下身子给老六灌水漱口。 张麻子纵马跑出去好远,这才回头看,一瞧根本没人跟上。心里就有气,他这个带队的官儿是越来越没有号召力了,没人听他的命令。 张麻子一夹马腹,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又回来了。 百夫长面无表情的看了张麻子一眼。心里冷哼一声,忍不住腹诽:“一个大男人,还没个小姑娘有担当。遇到危险谁也不顾自己先逃命。就这种货色也配让咱们爷们儿听你的命令行事?我呸!” 张麻子有些讪讪的,挺不好意思的凑过去对老六说了一句:“老六啊,你没事儿就好!” 老六还是觉得嘴里臭烘烘的,不停的往地下吐着口水。 张麻子见没人搭理自己,干咳两声,大声道:“郑阿毛,郑阿毛!你死哪儿去了?你不是活地图么?你倒是找条路出来呀!咱们接下来要怎么走?” 郑阿毛心里更是有气,怒怼:“张大人可是顺裕元年的同进士出身。学识深厚,小人大字都不识一箩筐的,哪里敢称什么活地图?大人可是折煞小人了。昨儿小人就说了,这处沼泽地非常凶险,而且会随着每年雨季的雨量大小变化,小人没那能耐准确的找出能绕过这片沼泽的路。大人不信小人之言,那一切只能全凭大人作主便是。” 这翻话软中带硬,还带着三分揶揄和二分鄙夷。 张麻子瞬间老脸爆红。恼羞成怒,指着郑阿毛骂道:“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居然胆敢跟本官这么讲话?本官命令你,郑阿毛,你既然是向导,那就由你带路走头里。” 郑阿毛虽生气却也不敢真的违抗命令。小人物,底层人被当官的呼喝听令是根植在骨子里的奴性,一时半刻的哪里改得掉? 谢昭昭一把拉住想要去带路的郑阿毛,道:“阿毛叔,你不用听他的。我自有办法带大家安全的走过这片沼泽地。” 张麻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跟郑阿毛杠上了,从身旁的一名兵士腰上抽出佩刀,指着郑阿毛,不依不饶的厉声喝斥道:“郑阿毛!怎么?你敢当众抗命?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 谢昭昭实在是受够了张麻子这副欺软怕硬的嘴脸。坏心眼的将小骨笛放在唇边吹响。 清越的笛声在空中飘扬,众人还没明白咋回事呢。 忽然那片绿色的草海中一物飞起,犹如一条黑青色的粗大的皮鞭,夹着呼呼的风声卷起张麻子拉向沼泽中央。 张麻子吓得肝胆俱裂,胸腔被巨蟒紧紧缠绕着,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大声尖叫,一张大嘴巴却呛进一嘴的污泥。他忍不住猛烈的呛咳起来,似乎要把肺子咳出来才能舒服一点。 众人眼睁睁看着张麻子被巨蟒的尾巴卷粽子似的卷着,拖拽着像一块破抹布般抹过草海。 眼见着就要到了沼泽地的对岸了,谢昭昭有心好好给张麻子长点记性,又把笛声一扬,那巨蟒忽地松开了尾巴没入泥水中。 张麻子只觉得身体一松,胸腔一下子涌入许多新鲜的空气,他感觉自己终于是又活过来了。 因为大脑缺氧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没弄明白自身的处境,只是获得了自由,下意识的便扑腾着想要站起身子。 哪知不乱动还好些,因为他是平躺在沼泽上的,受力面积大,一只半刻的还能浮在沼泽上没啥危险。结果,他这一乱动四肢,打破了平衡力,从脚开始下沉,只几个呼吸间,小腿便全部没入了沼泽里面。 张麻木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这个时候是一点理智也没有了,越往下陷他就越恐惧,越恐惧他就越是手刨脚蹬,结果就是越陷越快,越陷越深。 一直到张麻子只有一个脑袋还留在外面,再陷下去就要死翘翘了。 谢昭昭这才又吹响骨笛,命令巨蟒将张麻子卷起来扔到了岸上。 张麻子直接吓晕了过去,躺在地上半天没动静。 谢昭昭瞅了瞅身边的几人,不确定地道:“张大人这是死了么?不能呀,我看着他脑袋还露在外面,没淹没鼻子呀?” 百夫长摇摇头,打了个冷战,心说这位靖王妃娘娘是真真儿的惹不起。幸亏他们这些人只是奉命绑架她,没对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否则,嘿嘿,好像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大丈夫战死沙场也还能留个英雄的美名,给皇帝办脏事儿死在蛇口里,算怎么回事?死都不带瞑目的! 谢昭昭也懒得理会张麻子了。死没死的,一会到了对岸再看。 她让众人到周边去砍些手臂粗的木材来,再搓些粗绳子,绑紧了,扎了几个简单的木筏子。 这些粗汉子都是干活的好手,有一把子力气,对谢昭昭的要求那是手到擒来。 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就扎好了十来个大木筏子。 谢昭昭让人把一个木筏子推到沼泽地边上,然后,她带头跳上木筏子。又让郑阿毛将马车赶上来。 木筏子眼见着向下沉了几下。 谢昭昭道:“行了,这个木筏子就载这么多。我们先过去,之后下一个木筏子能载多少人和几匹马你们试着来,大不了咱们多运几次,可千万不能超载哈!人多要是陷下去,巨蟒可不能同时救许多人。” 说着,谢昭昭吹起骨笛,木筏忽然就晃了几晃。 吓得郑阿毛左摇右摆的差点趴下。 终于木筏子稳定下来,跟着,郑阿毛就发觉木筏子下面似乎有巨大的东西在托着,慢慢的向前滑动起来。 第213章 张大人请客 郑阿毛知道这是那条巨蟒在沼泽下托着木筏在潜行。 就这样,众人如法刨制,足足由巨蟒为动力来源运了十几趟,总算把所有的人和辎重都平安送过了这一大片人力根本无法战胜的沼泽地。 经此一事,众人都差一点将谢昭昭当成了神仙来顶礼膜拜了。 谢昭昭没料到的是,这一次顺裕帝派了一队精锐来绑架她,却赔了夫人又折兵,亲手给她送了一支誓死效忠的亲信队伍。 张麻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解,已经慢慢醒了过来,只不过嘴巴鼻孔里的臭泥巴风干后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个人躺在地上,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只虾子。任他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着,疯狂的咳嗽着,其他人都恍若未闻。 根本没人向他看一眼,都在忙着手里的事情,把为了运过沼泽而卸下的辎重重新再归整打包。 张麻子好长时间才缓过这口气来,总算有了点力气,忙从腰间解下满是泥巴的水囊,拔下塞子,疯狂的灌了几口水,漱了口,又灌下几口水喝到肚子里,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然后,他举起水囊一股脑的将水囊里的水全部倒在了脸上。 张麻子阴沉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暗暗咬着后槽牙,心下恨恨:“你们一个个的,本官都记下了,看本官的笑话,都给本官等着,到了京城复命之后,哼,老子要你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谢昭昭当然不知道张麻子恼羞成怒之下已经起了杀心。要是早知道他这人心里扭曲成这个样子,她早就一点不带手软的,直接把他扔沼泽地里了事。 一路无话,这一日午时左右终于是进了京城的外城门。 张麻子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一刻不敢耽搁,直接就要带谢昭昭进宫面圣。 谢宝月这时却是真的有了那么点老父亲担心女儿的意思,这一去谢昭昭生死难料,他还是犹犹豫豫的出声阻止张麻子道:“张大人,进宫复命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咱们这一行人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身上脏的不行,怎么也得沐浴更衣之后再进宫?” 张麻子却不以为意:“圣上有口谕,只要一回到京城,立刻进宫复命,不必拘泥于这些琐碎的小节。” 说完,张麻子一下子反应过来谢宝月说这话的真实意思,皮笑肉不笑地拆穿:“谢大人,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你这个被你抛弃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想当初,你可是主动请缨去西北道掳人的!下官可还是有幸才能做了谢大人的帮手呢!” 谢宝月被扒下面皮,顿时语塞。他没法反驳,因为张麻子哪个字儿说的都是实情。 百夫长是这一队武夫的头头,一路上对张麻子早就厌烦透顶。这时故意跟他对着干:“张大人,进了京城,咱们兄弟任务就算完成了。也没那心思跟谢大人和张大人争功。进宫复命之事便倚仗两位大人了。咱们这就告辞了。” 张麻子一怔。这怎么行?虽说进了京城,可外城离内城还有至少几十里的路程呢。没有护卫,他和谢宝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万一遇上个什么事怎么应付得了? 谢宝月看向百夫长的目光却是感激的。他知道这是百夫长故意拆张麻子的台,间接的也算救了他的场。 谢昭昭道:“行了,你们三位大人也不必争来争去的,听我一言。赶了这一路,大家伙肚子都唱空城计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填饱肚子再说进宫不进宫的事儿。张大人,你饿着肚子进宫,圣上还能赏赐你一顿御膳是怎么的?” 众人的确是又累又饿又渴。谢昭昭这话一说,所有人的肚子都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谢昭昭又道:“张大人,这顿你可得请大家伙吃点好的。大家都说不跟你抢功劳了,这次所有功劳都是你一个人的,你怎么也得出点血犒劳犒劳大伙儿?” 谢昭昭准备好好宰一顿这个讨厌鬼张麻子。 百夫长身经百战,在一进城门之时,他便警觉的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看见自己一伙人之后迅速离开了。 百夫长却没吭声,也没提醒张麻子。 他在心里惴度了几回。这个探子不会是宫里的人,因为没必要。圣上要是想早知道消息,大大方方派人来盯着便是。 而圣上派人绑架谢昭昭这事儿是极为隐秘的,不会有朝廷其他的势力知晓。换句话说这件事不足以引起其他势力的重视。并不会涉及到谁的利益。 那么,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一有消息就要知道信儿的,只有一个人,那就非靖王爷莫属了。 一路上都没遇到靖王爷派来的追兵,这事儿本就不寻常。 就算自己这一队人马最初被张麻子这个废物给带丢了,迷了路,以靖王爷在西北道的实力不会追寻不到蛛丝马迹。 左思右思,百夫长认定,靖王爷一定是采取了最稳妥最有效的唯一手段,那就是早到京城来守株待兔。 若是以往,他早就提醒张麻子和谢大人注意防范了。 但现在,他的心和感情都是偏向靖王爷和靖王妃的。 甚至在他心里有个不敢言说的、隐隐的期待。若是靖王妃成为引发圣上和靖王之间反目的导火索,若是两虎相争最后胜者是靖王,那么—— 他不会觉得靖王爷抢了圣上的皇位有什么不对。都是赵家的嫡亲血脉,都是先帝的亲儿子,以靖王的仁德和胸怀更适合坐拥大宗朝的天下。 谢昭昭还真不知道一个京都护卫营的百夫长居然有了和她一样的心思。 谢昭昭问谢宝月:“谢大人,若论享受这里真没人比得了您了,你帮帮忙,找个离的近点的,菜品上乘的酒楼呗?咱们这也算是吃散伙饭了,这顿饭吃完咱们就各奔东西了。哦,对了,谢大人请客,不用给他省银子。” 张麻子听得心直抽抽,啥叫不用给他省银子?他的银子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么? 第214章 花雕酒 谢宝月吃喝玩乐那绝对是个中高手。他比谢昭昭更恨张麻子,宰张麻子那可是下了狠手。 谢宝月根本不用多费脑细胞去琢磨,直接带着好几十号人杀向全京城都数得上数的百年老字号——九重楼。 张麻子看着辉煌壮丽的九重楼,眼皮直跳。 谢宝月道:“哎,张大人,怎么样?本官选的这个地方给足了张大人的颜面了?” 张麻子想张嘴骂人,却还是忍住了。 请一顿就请一顿,有个一百两银子也尽够这些个土包子吃了。只要他们不来跟自己抢功劳,花一百两银子堵他们的嘴也算值了。 谢宝月一走进九重楼,小二立刻上前,笑脸相逢,道:“哎哟,这不是谢大人么?好久不见谢大人来捧场了,今天咱们九重楼可是开门迎贵客了!” 谢昭昭一听,这谢宝月肯定是九重楼的常客呀。瞥了一眼谢宝月,眼尾余光却看到了什么?她不由得一颗心怦怦乱跳。 就算那人是画过了妆,遮了本来容貌的,谢昭昭也一眼便认出来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缠绵在一起,恨不能擦出火花来。 赵棠棣在看到谢昭昭进门的一刻起,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抱住她,诉说这半个多月来的相思之苦。 可现下的情形,两人都知道,只能装作互不相识。 百夫长是个非常警觉的人,只有他注意到了谢昭昭的失态,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 那人他不认识,但他从谢昭昭的眼神里却猜到了几分。 百夫长转移了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谢宝月大手一挥,包下了九重楼的二楼的一整层,将所有招牌菜点了个遍。 上好的花雕酒要了三大坛。 张麻子的脸都有些崩不住了,任谢宝月这么点下去,一百两根本挡不住啊。 谢宝月看着张麻子那张垮掉的晚娘脸就心情大好,继续点菜。 点完了,还坏笑着问张麻子:“张大人请客,本官也不好喧宾夺主不是?张大人看着什么菜合口味再点几个?” 张麻子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心说点这么多了还点?咋不撑死你丫的!闻言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谢大人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谢大人点菜的本事没话说。就这些,小二,快些上菜,咱们吃好了还有要事要办呢。” 小二乐呵呵的答应一声去厨房下菜单去了。 这一拨客人接下来,小二也有不少的奖励银子呢,自然得积极一些。 菜陆陆续续的上齐了。谢宝月大叫着要酒。 小二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便急忙带着另外两个伙计去酒窖里把三坛上好的花雕搬出来。 正要往前院送呢,三个人同时觉得眼前一黑,便啥也不知道了。 赵棠棣打了个手势,几个人迅速把三个酒楼伙计拖进酒窖里,扒下来伙计的衣服换上,再把酒窖的盖子盖好了。 赵棠棣从怀里取出几包巴豆粉倒在三坛子花雕里面,摇匀了,捧着酒坛子送上楼去。 百夫长眯着眼盯着赵棠棣三人,嘴角不由得微微翘了一下。 赵棠棣眼神犀利的盯过去。百夫长立刻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从赵棠棣手中接过酒坛子,打开盖子,逐一的给谢宝月,张麻子倒了一碗。 酒香扑鼻。美酒佳肴当前,几十号人已经控制不住馋虫,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谢宝月端起酒碗,道:“大家都把酒倒满了!来来来,这一路上,众位兄弟都辛苦了!张大人备下如此美酒佳肴,犒劳各位兄弟,咱们今儿尽情的吃上几碗上好花雕,以尽一路上的同行之谊!” 所有人附和着谢宝月,高高兴兴的举起手中酒碗,一饮而尽。 百夫长只是将碗放在唇边意思了一下却没有喝。他放下酒碗,起身道:“我先去趟茅房,等下回来咱们再开怀畅饮一番。” 说着,离席来到后院,一眼便看到赵棠棣负手而立在角落之中。 赵棠棣笑着冲百夫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百夫长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过去,低声道:“若是小人猜的没错,应该是靖王殿下大驾?” 赵棠棣没承认也没否认,饶有兴致地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说来听听!” 百夫长笑了笑抱拳行了一礼,一点都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现下实在不是好时机,事急从权,小人不便给殿下行跪礼,还请殿下恕罪。小人感佩王妃娘娘良善,救了我兄弟老六的性命。殿下若有差遣,小人愿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赵棠棣疑惑地道:“你既然早就认出了本王,怎么不制止你的兄弟们喝酒?你岂会不知那酒里被本王下了药?” 百夫长道:“殿下即使下药,也不过蒙汗药泻药之类的不会伤人性命的药。喝了便喝了,小人若是阻止,岂非打草惊蛇,惊动了张大人和谢大人?再说了,带队的大人们都中了毒,小的们却完好无损,这哪能说得过去?小人一会儿回去也会灌一碗酒的,那可是上等的花雕呢,一碗酒就得花掉小人一个月的俸禄,就算药死小人,小人也得尝尝味道不是?” 赵棠棣忍不住拍了拍百夫长的肩膀,点头赞许道:“难得你能如此通透。你姓李,行三,大家都称你李三爷是?” 百夫长立刻躬身道:“在殿下面前,小人哪敢称爷?殿下只管叫小人三子便是。” 赵棠棣道:“本王还真是有事相求三爷。明儿靖王妃入官,本王希望你能随行,贴身保护靖王妃。本王知道你身手十分了得,且品行值得信任。” 百夫长受宠若惊,立刻应下:“好,殿下只管放心,小人定然不负殿下所托。王妃娘娘若是有危险,小人愿以性命护王妃周全。” 赵棠棣十分满意李三的承诺。 李三其人,赵棠棣已经调查过。此人在京城护卫营口碑非常好,讲义气重情义,一诺千金,是个言而有信的大丈夫。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还什么手段都没使呢,这位李三爷就自愿投靠过来。 第215章 十恶大败日 赵棠棣捏了捏袖袋里的那颗毒药丸。他原本打算给李三吃下这颗药丸,逼迫他随谢昭昭进宫贴身护卫的。 现在看来,这颗药丸用不上了。 赵棠棣从李三的眼中看到了真诚。 李三在转身的一刹那又转回头,看着赵棠棣的眼睛,颇有深意地说道:“殿下放心,咱们京卫营这次出动的五十个兄弟都很敬重王妃娘娘,大家都愿意以王妃娘娘和靖王殿下马首是瞻。若是有朝一日能有机会为殿下和娘娘效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事,咱们五十一人不问情由,不问生死,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他将不问情由,不问生死八个字咬得极重。 赵棠棣心里一震,有一种被这名百夫长看穿了目的的错觉。这八个字意味深长。不由得他不多想。 两人之间眼神对视了好一会儿。 赵棠棣不知为什么,就那么只是一刹那间的眼神的交流,他就确信刚才自己不是错觉,李三的确明白自己心里所想。 赵棠棣微微一笑,伸出手掌,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 李三伸掌与他双掌相击,笑道:“驷马难追。小人誓死追随殿下和王妃娘娘。若违此誓,愿受天打雷劈,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之苦。” 这个誓言立得极重。 大宗朝民风质朴,男儿极重承诺。 赵棠棣摆了摆手,道:“哎,不用发如此重誓。我相信三爷的人品。喏,这是止泻药,我刚在酒里下的巴豆粉,这解药是你们王妃娘娘亲手调制的,止泻效果绝佳,给你那些属下服用。” 李三爷突然明白了点什么,道:“殿下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安排妥当?不想让张麻子这么早进宫复命?” 赵棠棣点头称赞:“三爷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这都被你猜到了。” 李三道:“不知道殿下要安排的事情,小人能否帮得上忙?” 赵棠棣略一思索,道:“你还真能帮得上忙。我暗中发下军令,西北道的十万大军已经化整为零向京城进发,再有三日可抵达京师外三十里处。三日后,三爷若是能带队值守内城,当可助我一臂之力。” 李三心中大震。同时也惊诧于靖王爷对自己的信任。 这种私自调兵的大事可是杀头的大罪。万一消息泄露,怕是不等靖王爷举事,皇上那边就会要了靖王爷的命。 更何况,现下的情形,靖王爷孤身躲藏在皇城之中,危险性极大。只要他李三有向皇帝表功之心,向皇帝告密,靖王爷必会死无藏身之地。 李三竟然忍不住有些哽咽。他实在是太激动了,他连投名状都没向靖王爷投递,怎么就能受王爷如此知遇大恩? 他哪里知道赵棠棣早在进京第一时间就将他查了个底儿掉。对他的性格知之甚详。 赵棠棣从小在宫里长大,人又十分聪慧,觉醒几世轮回的记忆之后,更是对人性的把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在外人眼里,靖王爷不过是二十岁的翩翩美少年,哪里会知道实际上他有着几世的经历,就算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在算计人这方面也不是他的对手。 谢昭昭打从看到赵棠棣出现在九重楼的大厅里,就知道这小子要搞事情。 吃过饭,谢宝月乐呵呵的看着张麻子一脸肉疼的结了账。 张麻子恨场道:“这回可以入宫面圣了?” 谢宝月摇摇头,道:“还是不能去面圣。” 张麻子怒了:“谢宝月!你什么意思?吃饱喝足了,又要耍赖了是不?” 谢宝月皮笑肉不笑:“张大人稍安勿躁,想必张大人太过着急回复圣命,忘记看黄历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张大人看看再发脾气不迟!别怪本官没提醒张大人,若要入宫你自己入便是,可不能拖着本官掉脑袋。” 张麻子一怔,马上问掌柜的:“今儿是几日了?” 掌柜的道:“大人,今儿是三月初六,十恶大败日,嗨!这黄历上写的也不知道是准还是不准,十恶大败日呀,可别有什么祸事才好。” 掌柜的刚说完这话。 老六率先捂住肚子,把身子躬成了一只大虾米,急切地道:“掌柜的,你这店里的茅厕在哪里?不行了,肚子不行了。” 紧接着,五十几名大汉纷纷皱起眉头,满头大汗,捂着肚子跑向后院的茅厕。 张麻子一见这情况,呆了片刻,立马一拍桌子,怒道:“掌柜的,你这酒菜有问题,别不是菜品不新鲜,吃坏了这么人,你还敢收老子那么多的银子,当真是其心可诛!” 张麻子正想着怎么把银子都要回来,再讹掌柜的一笔银子,肚子也突然绞痛起来,憋不住了,他也要上茅厕。 可是,九重楼的茅厕哪里够五六十号人同时如厕? 于是,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九重楼后院成了露天茅厕。 一时间,屁声如雷,震天动地,九重楼后院上空臭气熏天。 九重楼大掌柜脸都绿了。这还真是十恶大败日呀,这么快就应验了!原本还高兴接了一拔豪客,吃了这么贵的酒菜,快乐不过三秒,霉运就罩头上了! 大掌柜的没想到的是,倒霉的还在后头呢。 因为五六十号人一起狂泻不止,整个后院的臭味被风一吹,都吹到了前院。 这下可好,把就餐的顾客全给熏跑了。 一整天下来,九重楼的营业额创造到了开业以来的历史最低点。 没挣到银子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五六十条大汉拉的都快脱水了,走不动道,还撵不走人。 九重楼的大掌柜的害怕出人命贪上官司,还得咬着后槽牙捏着鼻子叫小二去请来郎中给这些个天杀的玩意儿看诊。看完诊还得抓药熬药,还得给他们准备客房休息,另外还要分出几个伙计来侍候这些大爷吃药喝水上茅厕。 九重楼后院简直成了大粪场。 掌柜的派谁去收拾谁不去,宁可辞工不做了也不去。最后,掌柜的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是采取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策略,工钱翻了三倍,总算有伙计愿意冒着被臭死的危险收拾后院去了。 第216章 谁赔偿谁 张麻子喝了药终于是有了一点力气,还是没忘记问掌柜的索要赔偿银子。 掌柜的干脆躲出去了,找他后台汇报这个事情,让后台老板拿个主意。 找不到掌柜的,张麻子又想起来谢宝月的话,气冲冲的问道:“谢大人,你还没跟本官讲明,为什么今天就不能进宫面圣?” 谢宝月道:“今天是三月初六啊!这还用说么?三月初六是圣上闭关炼丹药的日子啊。” 张麻子一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官怎么没听说过圣上三月初六闭关之事?你胆敢诽谤圣上,该当何罪?” 谢宝月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张大人,你只是个从五品的外臣,本官虽然也是个五品小官,可是本官是什么职务?散骑常侍!本官是随侍圣上的,圣上的喜好是你清楚还是我更清楚?” 张麻子语塞,的确,若论远近亲疏,自己这个连上个朝都没资格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哪里能知道圣上哪天都做什么? 张麻子深吸了口气,决定还是忍下谢宝月这欠揍的德性,生硬地道:“那明天总可以进宫了?” 谢宝月继续摇头:“明天也不行,得过了初八才行。初九,初九可以了。” 张麻子一听就炸了:“什么?今天才初六,你要本官死等三日的时间?不行!迟则生变,本官这心里总是毛毛的,感觉不妙。明儿便先派一个人先去宫里递个折子,等圣上召见。” 谢宝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随你!” 掌柜的找到幕后老板的府邸,递了贴子求见,结果被告知老爷不在府里,有事外出,需三日才能回府。 掌柜的气急败坏的回了九重楼,正好赶上被赵棠棣几人打晕关在酒窖里的三名伙计醒过来,正在大堂角落里等候掌柜的。 三名伙计把实情一说,掌柜的立刻便情绪高涨起来,这哪里是酒菜的问题,分明是有人故意针对那些食客,说起来还是他们连累了九重楼呢。 掌柜的带着三名伙计去了客房,让他们把发生的事情跟张麻子重新叙述了一遍。 伙计说完,也不等张麻子表态,掌柜的便笃定地说道:“张大人若是还是异议,小人这便报官,让官府来断一断这件案子,给小人一个公平的交待。 现下看来,人证物证俱在,那三坛子花雕,小人也让郎中验过了,里面的确残留大量的巴豆粉。那些人一定与张大人有仇,这才在酒中下毒。 说起来,小店也是受了张大人的连累,这一日下来,生意惨淡不说,大人们将小人的后院弄得乌烟瘴气的,小人花了大价钱才让人打扫干净了。 这一天生意的损失和打扫花的银子须得张大人承担才是。 哦,对了,还有给你们请郎中花的看诊费,哦,还有抓药的银子,熬药的伙计的工钱,都要算一算。” 张麻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什么?他遭这么大罪,快拉掉了半条命,还要他往外掏银子?这怎么可能? 张麻子本来就没力气,这会儿气得更是胸口翻江倒海的,差一点背过气去。 掌柜的却没空去管张麻子生气不生气,身体吃不吃得消,继续拿了个算盘开始拨拉算盘珠子:“请郎中看诊的钱,一人是两百文钱,一共是五十二人,一万零四百文,也就是十两银子外加四百个大钱。抓药一共花了五两八钱银子,这就是十五两八钱银子外加四百个大钱。熬药的人工就少算些,凑个整,算你六百个大钱,这就是十六两八钱银子。嗯,打扫被你们弄脏的院子花了一两银子,十七两八钱,半日的生意损失,算个平日里平均的收益,一百两,不能再少了。这就是一百一十七两八钱。” 掌柜的一抬头,忽然发现三个伙计衣服都被扒了,穿的都是里衣,形容狼狈,便又接着拔拉算盘珠子:“这三个伙计的衣裳就算一人一百文,三人三百文。他们三个被打得晕了半日,需要请郎中看一看,还得休息两日才能上工,算起来,怎么也得两银子。这样,衣裳的银就不收张大人的了,张大人一共给个一百二十二两银子就行了。” 张麻子差点气晕过去,这么一大帮人,中午那顿酒饭就花了他一百八十两银子,现在又要他赔偿一百二十二两银子,加一起,这一天下来,他就花光了三百多两银子,这可是他一年的俸禄啊! 谢宝月不吱声,就在一旁偷着乐。反正掌柜的又没找他要银子,他乐得看张麻子出糗! 可谢宝月却低估了张麻子的厚脸皮程度。 张麻子一转头,对上谢宝月幸灾乐祸的俊脸,怒道:“谢大人,咱们一行人可是以您为首的,出了事也不能要我这个副手担着。这一百二十二两银子还得是谢大人负责才对。” 谢宝月就是个只吃吃喝玩乐,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纯纯的月光族,恨不得上半个月花光月例银子,下半月靠向哥哥们借债过日子,让他出一百多两银子,那怎么可能? 这边两位大人跟掌柜的为了银子扯皮,另外一间屋子里,赵棠棣轻飘飘的从窗子跃入,一把将谢昭昭给搂入怀中,霸道热烈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她眉眼、额头、脸蛋,嘴唇,所有能亲的地方,一寸都没有落下。 谢昭昭觉得满脸都是赵棠棣的口水,这人不说话先亲人,跟个二哈似的,太腻歪人了。 谢昭昭企图推开这只粘人的二哈。 结果,力气不及二哈,推了几次,以失败告终。索性不挣扎了,由他抱着。 赵棠棣亲够了,把头埋在谢昭昭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委屈巴巴的控诉道:“昭昭,我好想你!你好像一点也不想我!” 谢昭昭好笑,故意气他:“你是不是入完洞房了才发现睡错人了?” 本来赵棠棣发现谢昭昭居然背着自己跟栀子调换了角色,气得肺都要炸了。可是,这半个多月的紧张、提心吊胆、担忧、思念在抱住谢昭昭的那一刻全部化作了柔情蜜意。 第217章 他有那么蠢吗 谢昭昭这张嘴,真的是极端的刹风景。她一张嘴就让赵棠棣抓狂。 什么叫“入完了洞房才发现睡错了人?” 他有那么蠢吗?自己的亲亲小媳妇儿都认不出来? 赵棠棣又气又恼,却发现偏偏对这个朝思暮想的小丫头片子无可奈何。最后,他咬牙切齿的,凶狠霸道的吻上了她那张闯祸的小嘴。 谢昭昭被他吻的都快要窒息了。脑子里似炸开的烟花般,五光十色的,令她迷醉。 若不是地点不对,时间不对,赵棠棣真想把这个折磨人的小丫头给就地正法了。 谢昭昭的脸染上浓浓的红晕,像一颗成熟的蜜桃般,鲜嫩多汁。 赵棠棣一个没忍住,又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几下才算作罢。带着几分哀怨,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你倒好,还拿这些没意思的话挤兑我。别说栀子在我眼里根本与你就不像,就算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我都能从眼神儿里看出来那不是你。你在我心里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谁都代替不了。” 谢昭昭的灵魂虽然是个大龄剩女,年近三十都还没处过对象,恋爱的滋味更是没尝过,就算是青春期情窦初开时暗恋过班上的校草,那也是一划而过的短暂的好感罢了。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爱人对自己甜言蜜语呢? 谢昭昭同样不能免俗。赵棠棣这翻表白让她瞬间心花怒放。主动踮起脚尖对着赵棠棣的唇实实在在的啄了几下,然后,嘿嘿两声,说了句:“嘴真甜!赏你的!” 外边望风的护卫见有人过来,犹豫了一会儿,才战战兢兢的轻轻敲了下门,低声道:“主子,有人来了。” 赵棠棣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谢昭昭,匆匆道:“那个百夫长李三爷已经向我表了忠心,会护你入宫。他武艺高强,我稍稍能放点心了。入宫后你一切小心,情况不妙立刻进入小秘境藏身。皇帝身边有个术士有些道行,明儿我便能解决了此人,免得他威胁你的安全。” 谢昭昭随手从小秘境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瓷瓶来,递给赵棠棣:“这是我提取的眼镜王蛇的毒液。用时一定小心,别误伤了自己。”说着,想了想,还是又拿出一个颜色鲜艳的瓶子来,道:“这个是解药,一旦误伤,立刻喝下一口,虽然不能完全解毒,至少保证三日内不会毒发身亡,然后尽快找到我,我能解毒。” 赵棠棣把东西收好,迅速的在谢昭昭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我走了,你凡事小心。别想着自己一个人对付我皇兄,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交给我就好,知道吗?再敢自作主张,我就把你关在王府里,没我陪着你休想再出府。” 谢昭昭给了他一个鬼脸,哼道:“走啦!真罗嗦!” 店小二来到谢昭昭房门口,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娘,张大人让您去前堂一趟,宫里来人了,有旨意,请姑娘一同接圣旨。” 谢昭昭答应了一声。心中腹诽,皇帝老儿这消息够灵通的。 谢宝月不是说这两日是皇帝老儿闭关炼长生丹的日子吗?不是说不召见任何人的吗?对我这是另眼相待? 到了正堂,果然黑鸦鸦的跌倒了一大片。 传旨的太监一见后堂转出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跪在了最后面,就知道正主来了,清了清噪子,问道:“来人可是谢家十丫头?” 谢昭昭应了一声是。 太监开始宣读旨意。 谢昭昭根本没太听懂,这圣旨写的文绉绉的,说个事儿恨不得引经据典的拐了十八道弯儿。算了,反正无外乎宣她入宫,要她小命,听不听得懂都无所谓了,皇帝老儿的目的她知道就行了。 张麻子一脸煞白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这一天拉的就快要了他大半条命了,跪了半天,头晕脑胀的,差一点就要跪不住倒在地上了。 张麻子咬了咬舌尖,让疼痛刺激自己清醒清醒,能再坚持一下就好。 勉强接了旨,叩谢了圣恩。这才安排下去,与谢昭昭,谢宝月,李三爷四人一同随宣旨太监入宫去了。 谢昭昭跪在地上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心里却一直骂着上面那位皇帝老儿。 只听顺裕帝道:“行了,都平身。宣国师入宫。谢家丫头留下,其他人散了。哦,对了,谢宝月,你们一行人办事得利,赏赐少不了你们的,回府去休息。” 张麻子一听办事得利四个字就知道自己升官是一定的了,心里高兴得要飘起来,忙磕头谢主隆恩。 谢宝月却真是担心谢昭昭一个人留在宫里有个三长两短。 以前他从没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这半个多月的相处,那股血脉亲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占据了他的心,让他割舍不下。 李三一听皇上的命令,心里便是一紧,不让他留下来,他怎么随身保护王妃娘娘?这岂不是要他食言而肥吗? 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了靖王爷的事,做不到那怎么能行? 出了大殿,李三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起来,见守在殿外最近的一名当值太监的身材和自己有八分相像,不禁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出了宫之后,谢宝月和张麻子二人先后离开回府等圣旨去了。 李三又转回到后宫的角门附近,躲在一个角落里等待时机。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进出这个小角门。 李三有点心焦,时间拖的越长,变数越大。可他也不敢仗着自己轻身功夫好便冒冒然的进入皇宫。 毕竟皇宫里的大内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随便拎出一个功夫都不会比他差多少。 正当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三爷蓦地一惊,回身伸掌便要拍向来人脑门儿。 那人惊慌失措,低声喝道:“三爷,是我,谢宝月。” 李三一听,硬生生收回大掌,此时他的手掌离谢宝月的脑门只有一指的距离。 谢宝月抹了一把脑门子上渗出的汗水,拍着胸脯道:“好险,好险!” 第218章 谢大人跟踪我? 李三爷狐疑地眼光死死盯着谢宝月。闷声道:“谢大人跟踪我?” 李三爷多年当兵的生涯,手里人命不知凡几。目光凌厉的盯着人,给人的心理压力空前的大。 谢宝月就是一吃喝嫖赌啥都干的官二代,哪里受得住李三爷这样的审视,吓得一缩脖子,打了个突,战战兢兢地道:“三爷,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我知道你想保护昭昭那丫头。你要进宫去不用这么费劲的。我这里有这个,你是委屈三爷扮成我的长随才行。” 李三爷看到谢宝月手里晃当的一块银牌牌,眼睛瞬间一亮。是呀,这东西可是皇帝亲自颁发给谢宝月这个五品散骑常侍的。有了这块御赐的对牌,可以随时入宫。 李三爷呲牙笑道:“不委屈,不委屈。那就麻烦谢大人了。” 谢宝月摆了摆手,腰杆一挺,刚才的怂样一扫而空,道:“麻烦什么?三爷客气了。昭昭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疼她谁疼她?” 李三爷暗自撇嘴,装什么装?谁还不知道你这个亲爹的黑历史是怎么的?不过,这时候有求于人,这些刻薄话还是咽回肚里去了。 谢宝月带着李三爷去买了一套官宦人家的下人常穿的衣裳,又找了个剃头匠把李三爷那一脸络腮胡子给刮得干干净净的。 谢宝月盯着李三爷的脸,惊讶道:“原来三爷把胡子刮了,竟然好生英俊呢!” 李三爷被夸的脸上泛红。军中的糙汉子啥时跟英俊两个字搭上边了? 谢宝月连连点头:“嗯,三爷这样子根本不用再掩饰了,估计熟悉你的人都认不出来了!换了个发样,剃了胡须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就这样,在谢宝月御赐银牌的帮助下,一路畅通无阻,两人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内院。 谢宝月指着一排倒座房,道:“那里是宫人休沐时休闲玩乐的地儿,我去那里跟他们摸几把牌,到时能有借口糊弄过去就行了。我经常入宫跟他们玩耍,不会有人起疑心的。昭昭的安危就拜托三爷了,别的忙我就真的帮不上了。” 三爷郑重的点头,并没再说多余的保证的话。 谢宝月就觉得三爷是条真汉子,点个头都让人有无比的安全感。 谢昭昭此时正被一群嬷嬷和宫女带着沐浴更衣,然后烧香拜祖师爷。 一整套下来,整整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谢昭昭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受不了了,扯了扯身旁一位老嬷嬷的袖子,小声问道:“嬷嬷,不给饭吃的么?我要饿死啦?” 嬷嬷冷眼看了一眼谢昭昭,用鼻孔哼了一声:“姑娘不知道入宫来是做什么的么?接下来的三日姑娘需要每日斋戒沐浴焚香祭拜祖师爷,除了清水,姑娘什么都不可入口,否则就是对祖师爷的大不敬,待入了药那也是不干净的。国师大人说了,姑娘是药引子,肚子里若有不干净的东西,那是要大大降低药效的。” 谢昭昭忍不住要暴粗口了,奶奶的,要她命不说,还要让她当个饿死鬼!这个就不能忍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谢昭昭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要姑奶奶饿肚子,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巫咸经在脑海中一闪而现,谢昭昭便从小秘境里面弄出一条小巧的银环蛇出来,顺着嬷嬷的袖子便扔进了老东西的衣裳里。 小银环蛇还只是只蛇宝宝,性格活泼得紧,一钻进老太婆的衣裳里便开始撒着欢的四处游走。 冰冰凉凉,粘粘腻腻的感觉让嬷嬷整个身子都崩得笔直,身上的汗毛直竖起来。她伸手去抓,一把摸到小蛇冰凉油滑的身体,脑子里轰的一声炸裂,巨大的惊恐让她来不及多想,嗷的一声尖叫,便去撕扯身上的衣裳。 国师的药童一共有两名,一男孩一女孩,年约十二三岁的样子,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真的就像是天上下凡的仙童似的。 两名童子一直守在祖师爷的金像两旁注视着这群人。 老嬷嬷冷不丁的尖叫和发疯似的举动,也把两名童子吓了一跳。 国师他老人家的尊敬还未到呢,这要是出了乱子,谁也担待不起。 两名童子相互对视一眼,均点了一下头,立刻如两支离弦的箭似的,双双足尖点地飞身到那老嬷嬷面前,一左一右两只小手掌同时劈在老嬷嬷后颈两侧。 老嬷嬷瞬间晕倒,失了意识。 男童眼疾手快,两只葱白如玉的手指快准狠,只是那么一探,便夹住了小银环蛇的七寸。 女童则手脚麻俐的伸进老嬷嬷的衣裳内抓住小银环蛇,将它抓了出来。 两名童子又是对望一眼,促着小眉头,异口同声地道:“太庙禁地,哪里来的蛇?” 女童手下一个用力,小银环蛇一命鸣呼了。 谢昭昭眼睛瞪得老大,心说这小丫头不得了,小小年纪胆子这么大的么?这下手真是干净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 谢昭昭正想着要不要一次性多放出几条毒蛇来,看这两个小家伙儿还能不能应付自如?就听殿外一声道号想起:“无量天尊!” 两个小家伙立刻喜上眉梢:“师尊!” 谢昭昭一怔,昨天赵棠棣不是说有办法打发掉这个老杂毛么?怎么事情不顺利?让这老杂毛给躲过一劫? 那赵棠棣呢?会不会有危险? 谢昭昭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要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害了赵棠棣,那她岂不是要在悔恨中度过这一生? 直到此时,谢昭昭才认识到自己的决定太草率了,太任性了,太狂妄自大了。她不自禁的感到浑身发冷。眼圈一红,鼻头一酸,她好想哭啊! 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赵棠棣现在什么情况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是凶险万分,哭根本屁用没有,还是得想办法自保才是上上策。 谢昭昭心情忐忑地盯着大殿的门口。只见一个身着金丝道袍,头戴玉冠,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男子缓缓步入大殿。 第219章 你是国师的私生子 那男子面目白晢如玉,五官清俊,光看脸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可须发却银白胜雪,怎么看这个也至少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谢昭昭上辈子在21世纪的时候倒是见过不少it男,因为用脑过度年纪轻轻的就白发苍苍。可那些人对上眼前这位面嫩的国师大人,简直不堪一提,那就天上地下的云泥之别。 这位国师大人实在是长得太好了,一个帅字不足以形容他的气度和美貌。 谢昭昭实在是词穷,才把美貌两个字用在了这位国师身上。她在心里不禁拿赵棠棣跟这位国师大人比较了一番,发现赵棠棣虽然在五五官长相身高方面并不逊色于这位,但在气质上还是差了一截的。 赵棠棣是与生俱来的贵气,而这位是满身仙气。 谢昭昭有些恍惚,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一般的高人?是她狭隘了?一听国师就直觉是个骗子? 男子进了大殿中,扫视一圈,发声了:“童儿,这是怎么回事?” 女童抢先回答:“师尊,应该是有人故意挑事,带了一条小蛇进来,故意吓嬷嬷。” 说着,女童一双大眼看向谢昭昭。她就总觉得这条蛇跟这位漂亮姑娘脱不开干系。 男子的声音很庄重柔和,不是那种低沉磁性的声线,但是让人一入耳便如沐春风,有种很天然的亲近感。 谢昭昭大剌剌的打量着男子,丝毫没有旁人看他那种或是害怕或是景仰的目光。 男人突然冲谢昭昭眨了眨眼,居然带着几分戏谑和调皮。 谢昭昭如遭雷击,瞬间傻眼。她看到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不是神仙下凡的国师大人吗?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恐怕赵棠棣那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都不会有这种俊萌俊萌的眼神? 谢昭昭完全没反应。 国师大人又冲谢昭昭笑了笑,道:“这位就是谢家那个排行第十的小丫头?” 谢昭昭傻愣愣的嗯了一声,答了一声是。 童女眼神一变,突然目光凌厉的盯着男人,小手一指,张嘴就要说什么。 童男却立刻拉住童女,眼神示意她噤声,又冲她摇了摇头。 谢昭昭直觉这事儿不大对头,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国师大人突然伸手摸了摸童女的头,童女头一偏想躲开,那男子的手却如影随形的又贴了上去,最终还是在童女的脑袋瓜上揉了好几下,这才作罢。柔声道:“月儿,去跟你师兄把为师的东西都收拾齐整了。三日后,咱们师徒就要开炉炼丹药了,可不能出半点差池。” 说完,他又转向童男,道:“阳儿,看好你师妹。嗯?” 童男眼里却闪着不一样的光,十分郑重的点头,应道:“是,师尊。徒儿一定看好师妹的,不会给师尊添麻烦。” 谢昭昭仿佛在那男孩儿眼中看到了希望之光,对,就是希望,她不会看错的。 童女不情不愿的跟着童男转去后殿了。 被打晕的嬷嬷这时醒过来,还是忍不住发抖,她一辈子最害怕的就是没有骨头的东西。刚才碰手冰凉滑腻的手感似乎还在,哆哆嗦嗦地道:“蛇!有蛇!” 一名宫女安抚道:“嬷嬷,蛇已经被仙童给杀死了,嬷嬷不必害怕。” 老嬷嬷转向谢昭昭,怒目而视,尖声道:“是你!是你将蛇塞进我的袖口的。” 谢昭昭耸耸肩,打死不认帐:“你说是我就是我?谁看见了?有证人吗?我还说是你故意带进来坏国师大人的祭祀呢!您说是不?国师大人?” 国师扯了扯嘴角,心说这位靖王妃真是会倒打一耙。不过,有靖王爷的吩咐,必须护着这位小王妃,咋也不能拆穿她。 国师道:“行了!无关人等都下去。十姑娘留下便好。” 一干人等没人敢违背国师大人的命令,告了罪都退下去了,最后一个还贴心的关上了大殿的门。 国师向谢昭昭走近几步,站定,低声道:“靖王妃,赵棠棣那小子是老夫的忘年之交。你大可放心,老夫不会害你。” 谢昭昭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老夫?您老今年高寿了?” 国师一怔,笑道:“小丫头,你看老夫有多大年纪?” 谢昭昭啧啧两声,夸赞道:“这张脸看着是真年轻!还超帅!就是头发白的不太真实,像假头发呢。” 国师干笑两声。 谢昭昭了然,无情拆穿这个老骗子:“您老看着实在不老,也就二十多岁,绝对不到三十。这满头白发么?染的?你这染头发的手艺还真不错,居然头发根儿都没露出半点黑茬儿来!” 国师道:“嘿!你个小毛丫头,看把你能的!我这哪里是染的,是天生的!家里男丁代代如此,一个没跑了!” 谢昭昭惊讶道:“白化病?还传男不传女?” 国师摇头:“也不是传男不传女,只不过家里生不出女孩子。” 谢昭昭更加惊讶:“你们家族的遗传基因这么邪门儿?只生男不生女?遗传规律在你们家不好使?” 国师一脸黑线,这丫头满脸胡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根本没听懂的好么?不过不妨碍他知道这丫头嘴里说的就不是好话。 谢昭昭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道:“真正的国师大人在哪?是你什么人?” 国师又是一呆,喃喃道:“赵棠棣这小子娶的媳妇儿这么聪明的么?这都猜得到?” 谢昭昭小嘴一撇:“是你说的这是家族遗传病史,想找个长得像的,又有白化病的人还真不好找,就算赵棠棣是王爷,坐拥小半个天下,想为国师找个替身那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所以,你跟真正的国师一定有血缘关系,而且还应该很近才是。嗯,让我猜猜,你是国师的私生子?” 男子满头黑线,连连摆手:“行了,行了,小丫头别猜了。再猜下去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跟你们大宗朝的那位国师是孪生兄弟。” 第220章 阴阳孪命灯 这个答案倒不是很意外,毕竟就算是易容高手也只能是形似而不会达到形神兼备的程度。要糊弄顺裕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谢昭昭只是奇怪这个赝品为什么会这么听赵棠棣的话。 于是,问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该不会是你跟你那位挛生兄弟到皇帝身边都是赵棠棣安排的?” 假国师瞬间眼睛瞪得老大,半晌,给谢昭昭竖了个大拇指,由衷佩服:“怪不得小王爷拿你当心头宝,的确,一般的妇人不及你万一。” 谢昭昭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他想起赵棠棣曾说过,当年她被掉包之后,顺裕帝不是没察觉,也不是没派人追踪她的下落。 是赵棠棣使了手段让顺裕帝相信谢昭昭做为药引子火候还不到,需要再养上十年药效才最佳。 那么这个能让顺裕帝信任的人,只能拥有着大神通的国师大人了。 而国师大人是赵棠棣刻意送给顺裕帝的。同时,还准备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备胎,一旦在顺裕帝身边那个棋子有背叛迹象,能随时替换掉他。 谢昭昭想通一切,不禁暗自震惊。 赵棠棣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布这个局至少应该是在七八年前,当年他多大?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不过是个孩子,他能有这么高明的手段?还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呢? 假国师见谢昭昭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喂!喂!小王妃,醒醒,醒醒!咱有好多事还没安排呢,您这总发呆可不成!” 谢昭昭回过神来,道:“那位是你哥哥还是你弟弟?” 假国师道:“是我兄长。不过,这些年京城纸醉金迷的生活让他迷失了自己。也是,圣上这些年也的确待他极好,把他的胃口也养大了。如今被小王爷给关起来了。后面的事,由我这个弟弟代他完成就好。” 正说着,后堂冲出一个小人儿来,童女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怒斥假国师:“你不是我们的师尊,你是假的。你把我们的师尊给藏到哪里了?你要是不说实话,我这就告到圣上那里去,让圣上砍了你的头!” 假国师慢条斯理的走到童女跟前,把她指着他鼻子的粉嫩嫩的小手握在大掌中,蹲下身子,与童女平视,平静地道:“我怎么就不是你们师尊了?这些年我可是跟我哥哥一起做你们师尊的。有一回你半夜高热,还是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的,你这没良心的小童儿,怎地就忘了我的好?” 童男手里提着一根不老草,看样子正处理了一半,急急忙忙的也从后堂冲了出来,有些害怕的看向假国师,一把拉过童女,将她护在身后,跪在地上对假国师道:“师尊息怒,师妹她脑子不大清楚,说胡话呢,您老人家别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说完,童男回头狠狠瞪了小师妹一眼,眼神警告。 假国师温和的笑了笑,然后神色一凝,问童男:“你这小娃娃如此拎得清,该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 童男好看的小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欲言又止。 假国师站起身,淡淡道:“无论你知道了什么,看好你的小师妹,若是她还这么不知进退,你们俩个的性命我可保不下了。” 童男小身子颤了颤,明显害怕得要命,一抬眼,大大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谢昭昭没明白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迷。却也没那么八卦,如今她自己都身入虎穴,前途堪忧呢,哪里还有闲心管别人有啥故事? 童男这时却像是情绪崩溃了,抽动着小身子,拼命压抑哭声,断断续续说道:“我是无意中听到了师尊与圣上说,我和妹妹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龙凤胎,八字最是契合,是做阴阳孪命灯的上好材料。已经挑选出了最好的工匠,日夜练习,到了吉日吉时,会将我兄妹二人敲开天灵,注入水银,完整剥皮制做成阴阳孪命灯,以保证炼制仙丹的品级足够好。师尊还说,还说我兄妹二人是好药喂养出来的,心肝和脑子都是上好的药材,圣上吃了即便不能包治百病,也定会容颜不老。” 童男又抽搭了几声,深深的吸着气,才能再说出几句完整的话:“这些年,我是知道师尊有两个人的,我也知道您不会像师尊一样要我和妹妹去活活送死,却也不会为了我们兄弟开罪皇上。我原以为,三日后我和妹妹死定了,没想到,没想到,今天您来了。求求您,救救我和妹妹,要是必须有人要死,那死我一个就够了,求求您把我妹妹送出宫去,让她活下去。” 谢昭昭闻言目瞪口呆。 阴阳孪命灯是个什么鬼?吃人心,人肝,人脑子能容颜不老?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谢昭昭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圣母,这个时候却也动了恻隐之心。 这对童男童女实在是生得太漂亮了,谁能忍心伤害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孩子呢? 假国师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昏君!这种鬼话他也信!还有那个混帐王八蛋,国师当久了,就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真敢不拿人命当回事了!殿下幽禁他真是便宜他了。可耻,真是可耻,我怎么有这么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太可耻了!” 谢昭昭走上前,将两个小孩子一左一右抱在怀里,轻抚他们的后背,长叹一声。 童女这会儿都听傻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师兄竟然是自己的孪生哥哥。更加难以接受将自己当女儿般养大的师尊会是如此的用心险恶。把她精心喂养大,居然是为了要活活剥了她的皮做成一盏灯?还要把自己的心肝脑子做成美食送进皇帝的肚子里。 她小小的心灵受到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她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撕裂了,鲜血淋漓,有点喘不上气。 谢昭昭温柔地安抚两个孩子:“乖,咱不哭了。我不会让狗皇帝得逞的。你看,我也是狗皇帝用来做药引的,我们同病相怜,但我们谁都不能听天由命的去死。我们要活着,要好好活着。姐姐向你们保证,我们都会活着走出这里。” 第221章 建鼓再现 童女跟吓傻了似的,一双大眼里蓄满了泪水,背脊僵直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任谢昭昭轻拍着后背,抚着头发,依旧毫无反应。 假国师却没时间理会两个小童的心里状态好不好。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家都处在极度危险之中,但凡有一点消息走漏,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活不了。 童男明显比妹妹心里强大得多,很快平静下来。大眼睛一眨,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滑过腮边。 这两个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的,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童似的。这么委委屈屈流泪,把谢昭昭这位老阿姨的心给萌化了,立刻柔声细语的哄道:“咱们不哭了,好孩子。姐姐发誓,只要姐姐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妹妹,就算当今皇帝也不行。” 假国师收起仙风道骨的模样,气场全开,凌厉的气势把谢昭昭都惊得一跳。只见他双眼寒芒迸射,道:“行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也是学了一身本事的,跟平常的孩子不一样。该承担的责任就要担起来。你是个聪明的,不消我多说,要想保住你们兄弟二人的小命,你知道该怎么做。” 男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假国师自怀中掏了半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半个巴掌大小,递向男童,道:“打开它,把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丸,吃进去。” 谢昭昭不解,下意思问道:“什么东西?不会是毒药?” 假国师瞬间俊脸一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道:“我毒死他俩个小毛孩子有什么用?我脑子又没毛病。我哥哥早就把令人失去神志的药给了圣上,明日开始,便会有太监先喂他兄妹二人连续吃上三日的药,三日后他们会完全失去神志,失去痛觉,就算被人割去皮肉都不会觉得疼痛。这个是解药。务必在明日太监喂药之前吃下去,否则那药无解。” 童男一听,立刻接过小盒子打开,自己取一颗药丸吞下去,又塞进妹妹嘴里一颗,哄道:“妹妹,咽下去。一切有哥哥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怕。” 童女可能是感觉到嘴里的味道不对,扁了扁嘴,眨了眨眼睛,这才醒过神来。她想哭,又不敢哭,看着哥哥一脸的无助。 假国师看兄妹俩吃了药,又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三日后,我开坛作法,当今圣上因为这三日要斋戒沐浴,吃的东西很少,一定会饥肠辘辘,又渴又饿。到时,能近身侍候的人只有你们兄妹二人,而且不会有太监试毒。你把这包药粉搀到水里给皇帝喝下去。” 然后,又转向谢昭昭:“小王妃,我听小王爷说,您有御蛇之术,而且技术高超。三日后,左相的嫡长子会带一条剧毒的五步蛇蛇王入宫,将现场剖出蛇胆入药炉。左相那老匹夫也一定会陪同嫡长子一同前来观礼。 左相权倾朝野,手握兵权。小王爷要想成事,必须先除掉他。 但他在朝中几十年的苦心经营,朝中各部大臣与他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他的势力反噬。 小王爷以为擒贼先擒王,而且要给左相扣一个无法翻身的铁定的罪名——” 假国师还没说完,谢昭昭接口道:“什么大罪也没有弑君之罪更严重,所以,赵棠棣想让我借三日后开炉鼎的机会,御蛇咬伤皇帝?” 假国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是也不是。左相和他的嫡长子带入宫的蛇王肯定是拔了毒牙的。没了毒牙的蛇怎么咬人?所以,靖王爷的意思是,让小王妃想想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把蛇王换掉,换成带毒牙的五步蛇蛇王。小王爷说您一定有办法做得到。不过,微臣觉得,这事太难了,现场那么多人,如何替换得了,就算咱们能找到另一条蛇王,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藏得了被替换下来的那条没牙的蛇王呢?” 谢昭昭脑子在瞬间转了一十八道弯。心说赵棠棣你可以呀!原想自己把小秘境里的毒蛇放出来,咬死狗皇帝丫的,一了百了。但过后要逃出升天势必有些困难。 赵棠棣这招借刀杀人杀得好啊,事后的麻烦都省了,只要有背锅侠背上弑君的罪名,哪里还会有人管她一个小姑娘的死活? 可细细想来,这手棋下得也是兵行险招。毕竟要栽赃给左相也不容易。首先能让左相参与到炼药这事当中,就需要做好多的前期工作。 另外,能让皇帝同意现场剖蛇取胆也要有份量的人说话才能得到皇帝的点头同意。 还有,当场换蛇这波操作若是没有谢昭昭小秘境这个作弊器,根本无法行得通。 总之,一环扣一环的事情都被赵棠棣给算计的正正好好,这让谢昭昭都不由得暗暗给赵棠棣挑了个大拇指。 谢昭昭点头道:“嗯,你们小王爷说的对,我能做到他想要的结果。” 假国师诧异,却也没有多问。越发觉得眼前这位小王妃非同一般。 这时,外面有太监禀告:“国师大人,您要的鼓找到了。下面的奴才请示放在哪里才是?” 假国师对着谢昭昭神秘一笑,一下子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打开殿门,慢条斯理地道:“劳烦公公了。放在祖师爷佛像前便是。” 不一会儿,谢昭昭看到八名太监抬着一面巨大的鼓进到殿中,另外有人将鼓架支好,八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大鼓放置好,便退下了。 谢昭昭看着这面熟悉的大鼓,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一年前挖到的那面七具灵龟之鼓中最大的一面建鼓吗?赵棠棣不是派了专人保护这面建鼓吗?什么时候被皇帝知道了运到京城来了? 师父若是知道建鼓被皇帝给劫胡了,会不会气得半死?早知如此还不如挖走藏到王府里呢。 假国师似乎知道谢昭昭心里所想,道:“这是刘阴阳刘老先生亲自献给圣上的。据说这是天地间最有灵性的灵龟之鼓。” 第222章 画鬼妆 谢昭昭心里腹诽:“姑奶奶那个便宜师父这是要干嘛?灵龟之鼓不是他的命根子吗?怎么舍得献给顺裕帝?在众人面前招摇过市?” 假国师又恢复了那份仙风道骨的气质,慢慢抬起手一挥间,居然就挥出了菩萨下凡洒灵泉的气势来。 谢昭昭暗自好笑,心说奥斯卡欠这货一个小金人呀!装的太像了! 正想着有的没的,忽然那灵龟之鼓在假国师的一挥之下“咚咚”几声响起,吓了谢昭昭一跳。 谢昭昭满脸狐疑看向假国师,那货突然又向谢昭昭眨了眨他那双放电的桃花眼。 谢昭昭无语,这一会儿庄严肃穆的国师,一会儿市井二溜子的,无缝转换哪! 待所有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大殿。 谢昭昭问道:“我师父不是说这鼓除了我谁也敲不想吗?你是怎么敲响的?还隔空敲的?你道行挺高深哪?” 哪知谢昭昭话还没落呢,站在灵龟之鼓后面的男童走出来,冲着谢昭昭一笑,嘴里又发出咚咚几声,与敲鼓的声音一模一样。 谢昭昭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口技?你这小鬼头还会口技?学的还真像哎!” 谢昭昭转过头对假国师道:“我算看出来了,敢情您老就是一神棍哪!” 假国师翻了个白眼,道:“小王妃口下留德哈,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兄弟俩还不是被你家小王爷拿捏得死死的?你家小王爷才是小神棍呢!这你不知道?你家小王爷是不是在你面前装得可君子了?哼哼!” 这后面两个哼哼,简直哼出了十八道弯。 假国师脸色一正,道:“行了,你们小俩口的事儿我管不着。咱先说正事。” 于是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下三日后现场换毒蛇的细节之处。 幸好假国师对顺裕帝的习惯非常了解,他亲自扮演顺裕帝,现场演示了三日后顺裕帝的站位、坐位、跪位以及剖蛇取胆可能发生的意外,如何制造意外,让顺裕帝被蛇王咬伤,顺裕帝被咬后会发生什么,几人如何脱身,都讲的非常详细。 一系列演示下来,谢昭昭冒了一身冷汗。 多亏有假国师里应外合,没有内鬼,就算她能当场要了顺裕帝的老命,然后借用小秘境顺利脱身,那也不能给赵棠棣继位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听了假国师的全盘计划,谢昭昭心服口服,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国师大人实乃胸怀锦绣之大才!大能!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假国师一点不谦虚,摸着颌下三咎长髯,摇头晃脑:“小王妃过誉,嘿嘿,过誉了!” 翌日,谢昭昭被几个老嬷嬷日夜盯着,不给吃荤菜,一顿只能吃一小碗清粥加一个小菜,连个馒头都没有。这还不算,反复给谢昭昭上妆,画的那个妆就像纸扎店里的替身。黑黑粗粗的眉毛,刮大白似的上了几层的粉,两个小红脸蛋儿跟猴屁股似的,让人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 当老嬷嬷为她洗去妆容,还想再重新上一遍妆时,谢昭昭终于忍无可忍,怒了,一把挥开老嬷嬷干枯的爪子,道:“行了,你都画多少遍了?还没完没了了是?你再敢在我脸上乱涂乱抹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老命?” 老嬷嬷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姑娘,这是国师大人吩咐的,老奴有几个脑袋?哪里敢抗命?” 谢昭昭一怔,心说那个影帝这是玩的什么套路?昨儿排练的时候,他可没说还有画死人妆这个事呀! 谢昭昭不知道假国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能不配合,耷拉着脑袋道:“那能不能多给点吃的呀,一顿多给个馒头也行啊,不到炼药那天我就要饿死啦!” 老嬷嬷见她不再发火,站起身,小心地道:“国师说不能给姑娘多吃,姑娘需要净肠。” 谢昭昭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怒道:“国师说,国师说,你叫他过来,让他自己跟我说!我看他这就是故意折磨我,他就是不想让皇帝的病体痊愈。” 老嬷嬷吓得身子一抖,劝道:“姑娘小点声,可不能什么话都讲,这若是传到国师大人耳朵里,姑娘可要遭罪了!” 谢昭昭不理老嬷嬷,走到床边,仰面往下一倒,躺在床上开始摆烂。她才不要跟个傻子似的任人摆弄呢,一会儿又要去跪拜道家祖师爷,一跪就得大半宿,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哪里有精神头跪泥像? 老嬷嬷为难,这位小祖宗惹不起,国师的话又不能不听。只好叫人去向国师大人禀报。 国师大人正在与顺裕帝研讨炼药时注意事项。 顺裕帝这几天心情大好,自己这毛病总算是有希望治好了。否则一代帝王无后,写入史书,得让他多尴尬,多没面子。 顺裕帝唇角上扬,笑问:“国师,这不老灵草的灵体入药当真是千古难得一遇,寡人能有此大气运,国师功不可没!” 国师谦虚:“圣上乃真龙天子,自带大气运,微臣不过是帮扶一下圣上而已。锦上添花,锦上添花。一切都是圣上的福气。” 正吹捧着顺裕帝,顺毛撸呢,顺裕帝近身内侍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顺裕帝看了一眼国师,让内侍下去了。 国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装作没瞧见皇上那一眼。 顺裕帝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国师,那个小丫头耍起小性子了,指名要见你。” 国师拧起眉头,有些不乐意:“一个药引子而已,不必理她。圣上只管叫人教训一下便是了。” 顺裕帝却心情平和劝道:“国师还是去看看,国师曾说过,药引子保持心情舒畅,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药力不是?再过一日,由不得她再耍什么小性子了。” 国师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抬起高贵的屁股,向顺裕帝施了一礼,去找谢昭昭聊天了。 屋内就只有谢昭昭和国师两人,谢昭昭道:“你什么意思?不给吃饱饭,还让老嬷嬷在我脸上画鬼妆,你故意的是不?” 第223章 你的小青梅 假国师大言不惭:“对呀!小王妃真是聪明啊,本国师就是故意的!若不是让老嬷嬷折腾折腾小王妃,小王妃有什么理由见我呢?这两日宫里暗流涌动,皇帝多疑,没个正当的理由,他不会让我来见你的。” 谢昭昭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得上不去下不来的,赶情被饿了两天,折腾得跟个女鬼似的,就是为了逼自己发脾气找他? 不过,谢昭昭话到嘴边转了方向:“什么宫里暗流涌动?你该不会是在说赵棠棣那小子在暗中搞事情?” 假国师竖了个大拇指,不吝称赞:“小王妃就是兰心慧质,冰雪聪明。小王爷栽到你手里我也不奇怪了。没见小王妃之前,我就一直想不通,以小王爷的身份、才华、样貌娶个什么样的王妃娶不到?他偏偏就年及弱冠都不愿娶妻。因为他的婚事没少叫太后娘娘操心。你要是再不出现,估计小王爷会孤独终老。” 谢昭昭满脸黑线:“你不是说你要见我一面也挺难的吗?怎么净说些没用的废话呢?” 假国师立刻收起嬉皮笑脸的话痨样子,秒变正儿八经的国师大人,严肃道:“小王爷叫在下给小王妃传个话,明日若是形势危急只管藏到后面的储秀宫去,储秀宫主位的德妃娘娘是自己人,她会帮助小王妃躲避搜查。” 谢昭昭一怔,她有点疑惑眼前这位国师大人到底是不是赵棠棣派来的亲信了。 赵棠棣明知道自己有小秘境护身,关键时刻往小秘境里一躲,谁能搜查得到她? 她不由得微眯了眼看向假国师。 假国师被谢昭昭犹如实质的视线盯得有些发毛,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解释道:“小王妃别用这种眼神看在下,太瘆人了!你这眼神是怀疑什么?怀疑我是我哥哥?假的?小王妃别误会哈,我真不是我哥哥。我哥哥被小王爷关起来了,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逃不出来。” 假国师忽然就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叹道:“行,你赢了!我说实话。这话不是小王爷让我带的。这话是我自己想跟小王妃说的。我知道小王妃有过人之能,隐藏自身的本事无人能及,我是想,咳,咳,我是想让小王妃顺带手的把德妃娘娘也给保护起来。” 谢昭昭一脸八卦:“这位德妃娘娘是国师大人的——” 假国师大窘,气弱游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谢昭昭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原来是国师大人的小青梅呀!” 假国师一愣,没明白小青梅是啥意思,下意识反问:“什么小青梅?” 谢昭昭一撇嘴:“就是她是你的青梅,你是她的竹马,两小无猜,情根深种的意思!哎呀,行啦,先不说这些。她都把你给踹了另攀了高枝儿,你咋还要救她?再说了,就算明日皇上那啥了,皇帝的大小老婆不就是守寡?又不会危及性命,为什么让我救她?” 假国师急道:“小王妃此言差矣。她不是另攀了高枝儿,而是被逼无奈。唉!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明日一旦圣上出事,宫里会立刻封锁起来,皇后一定会趁乱向她动手的。借排查凶手之名要了她的性命。” 谢昭昭奇道:“赵棠棣那边不是安排好人手了吗?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让他派人把储秀宫给保护起来?” 假国师急的抓了抓头发:“哎呀!小王妃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就说这忙你帮是不帮?” 谢昭昭忽然就明白过来:“该不会是你在赵棠棣那边吃瘪了?这才求到我头上?这里面有故事哟!” 假国师老脸瞬间涨得通红,恼羞成怒:“你们俩口子真是一模一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你猜的都对!小王爷回绝了我的请求,我不得已才来求小王妃的,好了?你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救她就是。” 谢昭昭摆摆手,走上前掂起脚尖拍了拍假国师的肩膀,安抚道:“得了,不逗你了,大男人这么不禁逗的。我帮你就是了。不就是把她藏起来吗?放心,我藏个人,大罗神仙都找不到!” 谢昭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不知道赵棠棣为什么拒绝假国师,按照赵棠棣的为人,不会这么对自己心腹的。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打听这个的时候。 假国师又道:“听小王爷说,小王妃手里有上好的蛇毒?” 谢昭昭嘴角直抽抽,这什么用词?蛇毒还有上好的?咋跟问酒似的? 谢昭昭从怀里掏了一阵子,实际是从小秘境里拿了一小瓶蛇毒出来递了过去,嘱咐道:“剧毒哈,小心别把自己给毒死了。” 假国师接过去,又涎着脸要:“小王妃,你这不地道啊?你给小王爷可是连解药一起给的,怎么轮到我这,只给蛇毒不给解药的?”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还是把解药拿出来了,道:“这个解药也不能把蛇毒全部解了,只能是拖延一段时间,你真要是中了毒还是得尽快找到我,到时候只有我能救你。” 假国师回了谢昭昭一个白眼:“小王妃你要不要这么口下无德?怎么就,我就一定会中毒呢?我又不傻!还能自己喝一口不成?” 谢昭昭突然明白过来,哦了一声,拉长了音调:“我才明白,敢情国师大人大费周章的就是想要这瓶蛇毒啊?你想用在谁身上啊?” 假国师得偿所愿,翻脸不认人,没再搭理谢昭昭,再一次在她面前上演变脸速度,仙风道骨的国师上线,仙气飘飘的飘走了。 还好,接下来的一天,谢昭昭总算捞着两个素包子,一碗燕窝粥,祭了祭五脏庙。那难看得要死的鬼妆也没人再往她脸上画。 戊寅日丑时末,谢昭昭睡得正香,就被老嬷嬷从床上给掀起来,拉到凳子上坐下,净面、上妆、梳头、更衣。 等谢昭昭闭着眼睛走完一趟预备流程,一睁眼对上镜中的自己,一下子便被自己的妆容给吓醒了。 镜中映出的是一只地道的红衣女鬼! 第224章 德妃娘娘 戊寅日寅时三刻。 京城外城一处非常普通的三进民宅内。 赵棠棣端坐在正堂,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沙漏,心情远不如表面平静无波。 这个时辰宫里为皇帝炼药仪式已经开始了。虽然他心里知道谢昭昭身怀异能,却还是关心则乱,控制不住自己往坏处想,总怕有个没预料到的突发情况,昭昭不能及时应对,会有危险。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告:“主子,劳夫人回来了,求见主子。” “叫她进来。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正堂。” 片刻,劳夫人扭着细腰,顶着那张媚惑众生的狐狸精脸走进来,福了一礼,“小主子,奴婢可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跟随小主子入京的,您什么事情都不让奴婢知道,奴婢怎么帮您的忙?” 赵棠棣面无表情:“劳夫人是母后的心腹,本王的事哪敢劳烦夫人?夫人在京城布下的眼线有消息及时禀报上来足矣。” 劳夫人干笑:“小主子这是还在忌恨奴婢?当时小王妃出走,虽说是奴婢给太后娘娘出了些主意,不过,最主要的还不是小王妃她自己想离开您吗?咱们主仆可是打从丰沮玉门就有的情谊。小主子何必跟奴婢见外?” 赵棠棣忽然站起身,手掌在身旁的小几上重重一拍,小几应声而碎。 巨大的声响吓了劳夫人一跳,不过她还是很快平静下来,一双大大的杏眼如有水雾氤氲,看向赵棠棣,伸出纤纤玉手轻拍着胸脯,那仪态当真是妩媚之极。 赵棠棣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收起你那一套,对本王没用!媚功敢往本王身上使,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戳瞎你那双贼眼!” 劳夫人顿时垮下那张貌美绝伦的脸:“是奴婢僭越了!小主子就说今日到底能否搭救奴婢的徒儿?” 赵棠棣冷笑:“早在她选择了我皇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是本王的敌人了!” 劳夫人脸色一僵,辩解道:“可她已经知错了!小主子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赵棠棣斜眼看她,不屑道:“一个徒弟而已,夫人想要收徒,我大宗朝多少女子求之不得呢,何必非她不可?” 劳夫人咬牙:“小主子别忘了,当年是您强行拆散她和楚辞这对鸳鸯的,您违背她的意愿把她送入宫中,楚辞怨恨您,她也一样怨恨您。可这次她还是答应了奴婢的请求,从皇帝那偷到了令牌,这才有您能够假传圣旨的机会。难道这还不能将功抵过吗?” 赵棠棣不为所动:“她用尽手段坐到了德妃的位分,屡次与皇后暗中较量,几次三番坏本王的事。其他的本王不予计较,本王还没有下达旨令,她居然敢私自作主,将昭昭的身份提前揭露出来,她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劳夫人哑口无言。 关于这件事情,她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她也恨铁不成钢,咒那死丫头被富贵权力迷花了眼,居然一心想当皇后母仪天下。 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下巴微抬,骄傲地道:“小主子不愿意救她就算了,奴婢不是还有一位小主子么?奴婢已经叫楚羲去求她出手了,她答应了!” 赵棠棣气得一个纵身跃到劳夫人面前,伸掌一把掐住她修长白晢的脖子,怒道:“你这贱婢居然敢打昭昭的主意? 你当本王不知道如今那位德妃娘娘是谁?她是你的私生女,生父不详! 本王不拆穿你,是想给你留点颜面,既然你不要,休要怪本王无情! 你知道如果母后知道了你有一个私生女,你将会落得什么下场。不消本王动手,你会死得很惨。 丰沮玉门虽然不存在了,可你是母后的婢女,生生世世都只是母后的婢女,无论我们沦落到哪个世界,你的卑贱永远不会改变。 母后拿你当个玩意儿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昭昭是我的人,你这贱婢居然妄想打她的主意,就是找死!” 劳夫人觉得胸腔里空气稀薄,想大口呼吸却喘不上来气,一张漂亮的脸蛋憋的青紫。这时她的确有些害怕了。后悔高估了自己在主子和小主子心里的地位。 她拼命打着赵棠棣的手,想要争得哪怕一丝的空气,能让她舒服那么一点点。 她就像一条即将溺死的狗,惊恐害怕却又无助。她的眼角流下几点眼泪。 赵棠棣猛地一把推开劳夫人。 劳夫人像只破败的布娃娃,被主人随意丢弃在地。 她疯狂的喘着粗气,浑身战栗不能自已。 好半晌,劳夫人才惊恐的瞪大眼睛,问了句:“你,你已经觉醒了记忆?” 赵棠棣没回答,只是轻蔑的看了劳夫人一眼。 劳夫人心里一紧,小主子是什么时候觉醒记忆的?那是不是在丰沮玉门的事情他都想起来了?丰沮玉门天塌地陷消失之后几世轮回的事情他也都想起来了? 劳夫人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蠢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泪痕,磕头求饶:“小主子,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了,求小主子看在奴婢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告诉太后娘娘。奴婢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小主子的恩情。” 赵棠棣冷冷地道:“你的私事,本王不感兴趣。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保证昭昭平安无事。如若是你那个私生女敢借机玩什么花样害了昭昭,本王定将你们母女挫骨扬灰!” 劳夫人依旧是用力的磕头:“奴婢不敢,奴婢的女儿一定不敢伤害小王妃的,小主子放心,奴婢以性命担保,她不敢对小王妃怎么样。奴婢这就亲自去找楚羲,他是国师,在宫中能自由行走,一定能将小主子的旨意传达给德妃娘娘。” 赵棠棣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劳夫人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正要出去。耳边又响起赵棠棣冷冰冰的声音:“哦,对了,本王对你女儿的死活不感兴趣。不过她要是再敢将楚辞和楚羲两兄弟玩弄于股掌,休怪本王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