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致新世界》 第一章 故事从这里开始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比遥远更加遥远的伟大主宰。” “植根于古老的诡秘之神。” 虔诚的祈祷声在地下室内缓缓回响,一尊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粗陋雕像前,a先生俯首低伏着,等待着神袛的回应或思绪遁入梦境。 自从第四纪末年,真实造物主教会和残存的“诡秘之神”教会迁入南大陆,支持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成立,那位曾在光辉年代与造物主齐名,位列所罗门帝国公爵的“诡秘之神”便销声匿迹,不再有任何正式的神谕降下。 虽然第五纪漫长的一千多年岁月中,总有天使和眷者会在梦中得到启示,但更多的祈祷都是石沉大海,以至于“诡秘之神”教会到现在已经不复存在,而是变成了真实造物主教会下的一个派别。 还是没有回应a先生睁开了双眼,从地上爬了起来,散落一地的长发渐渐拉直,最后垂在胸前两侧。 “廷根。”a先生呢喃着这个不起眼的城市地名,愈发疑惑起来。 1349年2月16号,教皇乌洛琉斯冕下看到了命运的走向,预言“诡秘之神”复苏的契机将会在北大陆出现,千面之神会取代异端的命运,重新迎回权柄。 “当末日来临,污秽的目光从星空投向大地,希望的光将从历史中苏醒。” a先生呢喃着已经刻入脑髓的预言,刚想尝试与最近的天使联络,就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正在靠近,他连忙止住思考,抬头望向了地下室门口。 一名打着浮夸领带,脸上涂着油彩的绅士迎着目光停下了脚步,不着调的点了点头。 “代罚者上钩了。” “诱饵呢?” 涂着油彩的绅士耸了耸肩,语气带笑。 “放心,我们特意挑了几个不是‘暴君’信徒的祭品。” “都是看起来傻乎乎的大学生。” a先生微微点头,稍作思考便熟练地在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以皮肤为纸,快速书写起来。 “不要放松警惕。”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比起目无一切的僭越者,那位执掌隐秘的异端更加狡猾,祂的信徒也一样。” 殷红的血液染红了过于白皙的肌肤,不等血液写下的字符干凝,a先生便抬起另一只手臂,毫不犹豫地砍断了手肘。 啪嗒。 绅士看着地上被灵性点燃,还在蠕动的断臂,不由咂舌。 作为密修会成员,“诡秘之神”的信徒,即使和这些信奉同一信仰的“同胞”共事这么多年,自己也还没能完全接受他们的做事风格。 绅士咳了一声。 “这次的诱饵是安提哥努斯家族提供的封印物,据说是那位殿下亲手制作的。” “如果不是黑夜的天使或携带圣物的高层亲临,不会出现纰漏。” 说到这,这位绅士本能的想活跃一下气氛,脸上的油彩随肌肉运动,扯出了一个夸张的笑脸。 “如果不是看在教皇冕下,是主的神谕的份上,我都不愿意把它送出去。” a先生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就像对方不习惯他的作风,他也看不起这些常年驻扎在特里尔,已经染上异端奢靡浪荡风气的“小丑”。 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脚下阴影涌动,身体逐渐下沉,所有情绪都被掩盖在了眼底。 “记住你的自信,‘无面人’。” 对面的绅士收敛了笑容,目视着几乎没入地面的a先生,以手抚胸。 “当然,以‘愚者’的名义。” “赞美‘愚者’。” 贝克兰德西区,“幽暗圣者”浏览着车厢地板上凭空出现的血肉文字,在胸前快速划了几下,虔诚道。 他已收到来自廷根的汇报,旋即蔓延灵性毁掉了车厢地板被血迹沾湿地痕迹,同时整理了一下领结。 金梧桐路上,马车仍在行进,但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宅邸。 这位面容出色的圣者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尽可能想让自己的气质显得符合外表表现的年龄,随后叫停了马车,独自向目的地走去。 “克斯玛·钱博尔,这是我的邀请函。” 站在花园门口的男仆不动声色地将来客递来的邀请函放在了最下方,笑容依旧。 “亨特子爵已经等您很久了。” “克莱恩,我知道你最近在准备面试,但你太紧张了!” 刚从学校回家的梅丽莎气哄哄地关紧了煤气管道的门阀,消瘦的脸颊上满是严肃和后怕。 “我知道,我知道。”克莱恩不敢面对妹妹严厉的目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我只是一想到很多地方还没有背熟,科恩副教授划出的重点还没搞懂” 他越说声音越小,视线逃避似的移到了刚刚自己想打开煤气灯却误触开启的煤气管道上,反而更觉得羞愧,到最后干脆闭上了嘴。 看哥哥这副样子,刚回到家就发现傻哥哥差点被煤气毒死的梅丽莎不由叹气,想要发火也找不到地方了。 她褐色的眼睛四处转了转,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我刚才在楼下信箱里看到的。” “署名是韦尔奇先生,可能是要和你聊一聊学校的事情。” “韦尔奇?”克莱恩有些疑惑地接过信封,拆开阅读。 梅丽莎说得对,他是该想想别的事情,考试给他的压力已经快把他打垮了。 或许韦尔奇又找到了什么有趣的文献,这应该对他调整心态有些帮助? “克莱恩,我今天在‘恶龙酒’买下了一本疑似和第四纪历史有关的笔记虽然我只解读出了最开始的一点,但这些记录给我的震撼已经足够难以想象。” 韦尔奇总是喜欢探究这些无根可寻的历史,可是为什么买书要在“恶龙酒”? 这听起来就不靠谱 克莱恩有些担忧好友是不是又被人骗了一次。 “你知道的,当下史学界对第四纪时期的研究一直是一片空白,再加上王国政府对第五纪之前历史研究的打压他们更鼓励历史学者研究近代史,搞得我们想要了解第五纪之前的历史,都只能靠从南大陆传来的只言片语。” “我可能扯得有点远,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而且和以前不同,我这次肯定没有被骗。” “这本笔记来自一个名叫安提哥努斯的古老贵族,除了我们只知道名字的黑皇帝、血皇帝、夜皇这几位大人物,上面甚至还记载了一位我没有听说过的神灵,一位可能与当今正神齐名的神灵!” 砰。 “克莱恩!怎么了?” 被好友信中内容吓了一跳的克莱恩扶正座椅,紧忙遮住了即将看到的神袛名讳。 见梅丽莎并没有从厨房出来,他才松了口气,轻轻应了一句。 “没什么,我,我刚才碰到桌子了。” 妹妹的斥责隔了一个隔断依然清晰,但克莱恩此时在没心情去听,再低头看向信纸,只觉得梅丽莎熟悉的嗓音仿佛正在走远,只有手中信上好友的笔迹愈发靠近。 这些大逆不道,被传出去足以招来宗教裁判所的文字,反而勾起了克莱恩的好奇心。 它们像有魔力一样,正在透过墨汁和纸张发出呼喊,蛊惑着阅读者的心灵。 克莱恩只觉得,好像……现在只有这些文字才和他处在一个世界中。 “梅丽莎说得对”他平时有些呆板,但看起来还算清明的褐色双眼逐渐浑浊,盯着纸面上的几行文字,轻声喃喃,像是在自己催眠自己。 “梅丽莎说得对,我应该想想其他的事情” “比如,这位‘诡秘之神’,和祂背后的历史。” 鲁恩王国,康斯顿城。 太阳已经落下,橘红洒在这座工业城市每一座烟筒与高炉上,在铁皮间不断反射的余晖从远处看去,仿佛将康斯顿正置于熊熊大火之中。 “这么大的火?” “该死,那帮南大陆的畜生,他们还派了‘猎人’!” 风暴教会驻康斯顿城的代罚者队长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在工厂内林立的高炉,想要看清到底哪一个对着自己弯腰致意的“小丑”不是幻术制造的幻影。 但此时的情况显然不允许他这么做,感受着周围越来越热的温度,他只能恼怒大吼,然后先放过对方,转身去扑灭火焰。 这里是炼钢厂,如果放着不管,引发的连环爆炸能掀飞整个西部工厂区。 “嘿。” 一处高炉顶部站立的“小丑”扯了扯本就夸张的笑容,眼中满是讥讽。 “这就是你们阻挠主复苏归来该付出的代价。” 这些代罚者突击了他们用来谋划神降的厂房,整整十五人的队伍,只剩下带队的半神还活着和驻守康斯顿的三大教会主教周旋。 “小丑”无名指与拇指凑到了一块——他并不打算让对方这么简单的扑灭大火。 “停下,加西亚阁下让我们尽快撤出康斯顿。” 刚准备打响指从代罚者队长眼前跳出来给对方一枪的“小丑”停下了动作,转头向自己身后看去。 “k,为什么?”他语气很认真,厚重油彩后双眼内流露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很简单,我们失败了,教会在康斯顿的行动是烟雾弹。” k先生看了看手腕上闪烁着星光的手表,裸露的皮肤上游曳着可怖的猩红。 他同样在压抑着计划被破坏后的怒火,没有佩戴封印物的手掌五指张开,冲着火海里又丢出了一柄火焰长矛。 “这里是鲁恩重要的工业城市,拖得时间太久,可能会引来其他的半神。” “加西亚阁下已经撤退了,现在还留在康斯顿的只有你和我。” k先生冷静分析着当下的局势,就像自己消化“阴谋家”魔药时一样。 “只有你我两个序列五,虽然我手上还有这件‘记录官’的封印物” “如果是平时,我们或许还能向以前一样易容藏进市内,但这次不同,对方的半神不会这么简单的收手。” “加西亚阁下的命令是,我们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他十分诚恳地看着自己的同僚,戴着手表的右手却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之前为隐藏自己的序列使用封印物过于频繁,他已经快无法承受封印物带来的负面影响了。 “赞美‘愚者’。” “小丑”终于向后退了两步,凑到了k先生身边,熟练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你还能使用封印物吗?” “呵,我不像你们‘占卜家’,拼了命晋升到序列五还能被一颗子弹要了命。” “呵,我们也不像你们‘猎人’,总死在自己的嘴上。” “小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看着身边逐渐模糊加重的色彩,在即将进入灵界的最后一秒,手腕一抖,甩出一张纸牌,如利箭般插进了大火难以蔓延的高处。 下一刻,厚重的铅云从高空压下,盖住了漫天黄昏。 雨水与火焰相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吐出大量水蒸气构成的白雾,遮住了炼钢厂的高炉与烟筒。 匆匆赶来的半神从高空俯视着这一切,威严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他一边召唤水流隔绝高温蒸汽庇护下属,一边支配气流,飞向了最高的一处烟筒。 白色的纸牌卡在砖缝间,被大雨打湿了一半。 被风簇拥着的半神稍稍抬手,浸透在纸牌内的水分便瞬间析出,烈风吹过,无用的水分坠入大地,而纸牌则穿过暴雨,稳稳地落入了半神手中。 “‘愚者’,投靠南大陆的亚伯拉罕成员,埃里克·加西亚”、 如果情报没错,这是一位“诡秘之神”座下天使的眷者。 他目视着纸牌上粗糙的愚者图案,眼中终于流出了一丝担忧。 “他们真的在图谋复苏邪神?” 据他所知,这已经是间海郡发生的第二起恐怖袭击,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神降”还发生在北大陆更多的,十几个城市。 “战争” 上一次这样的极端行动还是在罗赛尔时期,虽然并没有发生在鲁恩,但数位神明对峙的影响依旧波及了整个北大陆。 作为曾经的当事人,一位刚刚晋升的半神,他有资格看到部分真相,但从未想过,下一次会来的这么快。 南大陆邪教徒不顾生命的袭击,让他嗅到了神战的味道。 第二章 重新流动的时间 随着大雨渐渐平息,水蒸气构成的白雾终于示弱,被环绕着半神的气流驱散,露出了并没有受损太多的高炉与烟筒。 卢尔弥被风簇拥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钢铁铸就的城市,手里还握着“小丑”留下的纸牌。 在他脚下,重新振作的“代罚者”正在探查损失,接洽刚刚从城东赶来的“值夜者”和“机械之心”。 康斯顿城并不是一个海运发达的城市。 而且相对发达的工业基础让这座城市思想上更加活跃,比起“暴君”不可一世的威严,黑夜含蓄的包容和蒸汽对技术与开放思想的支持更加受人欢迎。 但在今天这次名为神降的恐怖袭击面前,更受欢迎,信徒更多的其他两家教会,似乎并不是很热情。 卢尔弥一边思考着,一边目视着视界边缘慢慢放大的两个黑点,稍作犹豫便迎了上去。 “看来我们并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南大陆的信徒。” 身着灰色和黑色长袍的两位圣者,一男一女并肩停了下来,相互看了一眼。 “埃里克·加西亚身上有天使的祝福,他是个有天使庇护的‘秘法师’。” “在你离开后,他召唤了那位天使的历史投影。” “可以理解。”卢尔弥向正在讲话的女士点了点头,“那些参与邪神降临的其他人呢?” 他转头看向了穿着灰色长袍,带着厚重眼镜的男士。 企图复苏“诡秘之神”的仪式发生在东部一间成衣工厂内,那里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区。 “我已经把他们的尸体交给了军情九处,他们会替我们把消息传出去。”穿着灰袍的男士语气平淡。 “交给军情九处?” “当然。”男士迎着卢尔弥的目光,理所当然道,“密修会虽然是信仰邪神的教派,但时至今日,他们依然是因蒂斯情报机构重要的组成部分。” “卢尔弥阁下,如果我们接手了那些人的验尸工作,恐怕还没等把他们的脑子撬开,王国和贵方就要怀疑我们心向祖国,有意袒护‘同胞’了?” 他的态度十分强硬,但卢尔弥并没有在意这位刚从因蒂斯调来不久的,新任蒸汽教会大主教的冷嘲热讽。 对方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将邪教徒的尸体交给王国政府必然会使三大教会失去主动权,但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后续追查行动的顺利。 想到这,卢尔弥轻轻叹了口气。 很明显,在这件事上,只有风暴之主教会和王国政府才是真正的失利者。 廷根,豪尔斯街区。 克莱恩站在一幢气派的花园洋房前,有些踌躇的搓了搓手。 他今天是骗梅丽莎要回学校一趟,去拜访导师,然后偷偷溜出来的。 虽然他实话实说韦尔奇有别的事情要找他,梅丽莎肯定不会反对,甚至不会担心。 但克莱恩还是选择了隐瞒和欺骗,第一次选择用谎言搪塞家人。 毕竟韦尔奇那封信里透露的信息令人惶恐,又令人激动颤抖。 “你终于来了。”守在花园铁门后面的韦尔奇松了口气,有些偷偷摸摸的打开了一条缝,招呼克莱恩进来。 似乎是被韦尔奇表现出的紧张感染了,本就心神不定的克莱恩不由慌乱起来,一步钻了进去。 “只有我们两个吗?” “当然不是,我还邀请了娜娅,我想三个人对付那本笔记会更有把握。” 韦尔奇拉着克莱恩向屋里走去,脸上笑容取代了焦虑。 “你还没来那会,我和娜娅都试着破译了一部分内容,可惜我们两个大概是在昆汀导师的古代语言课上睡着了,很多单词都搞不清具体意思,就等着你来把它们串起来。” “古代语言课”提到学校的课程,克莱恩本能回忆起了早就刻在脑子里的知识,有些死板道,“不知道你们睡觉错过的是古弗萨克语课还是赫密斯语课,总不能是巨人语课?” 韦尔奇已经带着克莱恩进门了门,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我应该是都睡着错过了不少,不过我并不认为第四纪时巨人还活着” 桃木色的大门缓缓合拢,阻断了正盯着这里的视线。 无色的空气骤然浑浊,扭曲着露出了躲在幻象之后的绅士。 他摸了摸脸上夸张的油彩,嘴角带着满意的笑。 “哎,我就说没问题。” 说着,这位绅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人,边以手抚脸,挡住了脸上蠕动的肉芽。 片刻间,那些夸张的油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面孔。 绅士目视着手中燃烧的纸人,不知在向谁说话。 “祭品已经就位,我们会引开代罚者,至于把人带走这么艰巨的人任务,就只能交给我们最最最虔诚的a先生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只剩下纸人燃烧的余烬打着旋容进修剪整齐的草坪,不漏痕迹。 隔着在这个时代看来还算整洁的街道,一名黑发绿瞳,身材高挑的青年目不转视地盯着面前的房屋,忍不住搅动着插在兜里的左手。 “队长,监视目标一切正常。” 还散着热气的咖啡抵住了青年惹人注目的面孔,声音从几乎没有嗡动的嘴唇中传出,顺着看不见的幽灵,流到了一百多米之外的报亭。 “继续保持监” “不用太担心,伦纳德。” 从伏在伦纳德肩头的灵体嘴里发出的醇厚嗓音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带着笑意的女性调侃打断,模糊的呜呜声更是让人不禁联想原本声音的主人遭遇了什么。 “我们都知道,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办事总是那么粗暴,一点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即使需要温柔,有密修会在后面推屁股,他们也喜欢硬着来。” “别老像邓恩这么紧绷绷的,你之所以现在还没找到女朋友,就是因为和这些不会表达男人可爱的家伙待的太久了。” “戴莉说的没错。”邓恩夺回了主导权,“不过我指的是前半段。” 灵体那边的邓恩清了清嗓子,似乎在组织语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军情九处会笃定廷根将是南大陆的下一个目标,但既然提供了这么详细的情报,就肯定有最坏情况发生的可能。” “你继续保持监视韦尔奇·麦格文的房子,我去通知弗莱,如果出现异变,负责直接监视房间的他会建立灵体之墙,尽量保证我们能同时行动。” 爬在伦纳德脖子边的灵体不等回复,就伸出四条手臂,托着只有一张嘴的身体钻入了地下。 伦纳德用余光瞥着这只灵界生物的动作,直到确定属于“通灵者”戴莉女士的信使彻底离开,才动了动端着咖啡已经有些发僵的手腕,装模做样的抵住嘴唇,用比刚才更隐秘的声音小声抱怨道: “老头,是不是我的错觉。” “自从戴莉女士差点被调到别的地方后,她就不演了,队长现在都拿她没办法。” “呵,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很黏糊,甜甜蜜蜜,每天沉溺在感情里,就像你一样懒散?”苍老的声音过了半晌才在伦纳德脑子里响起。 我很懒散吗? 伦纳德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咖啡。 “咳,不说这个了。” “你对这次的行动怎么看?” “我?”住在伦纳德身体里的同居者语调有些古怪,“如果我是你,我会马上买现在能到贝克兰德最快的火车,什么也不拿。” 同居者的回答吓了伦纳德一跳。 在他的认知中,这位寄生在自己身上的老人并不是什么属于“时代主角”的奇遇,而是要命的“寄生者”,是一位半神! 从第五纪初期开始,北大陆各大教会就在提防南大陆的渗透,更是把一些本不该底层人员知道的秘辛放进了手册里。 这其中就包括最难以防范的“寄生者”。 他们是南大陆掌握的途径里,最诡异的序列之一,是被各大教会高层小心提防的蠹虫。 说实话,伦纳德曾想过主动向教会自首,举报自己身上这位来历不明的老头。 但每一次他冒出这样的想法,就会失去意识,失去大半天的记忆。 等到晚上,老头才会把身体还给他,然后一边看报一边调侃他做事拙劣。 除此之外,老头并没有做过别的什么。 或许也因为这样,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伦纳德反而越来越不提防对方了,他觉得这个同居者和教会宣传的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一点也不一样,反而有点像他小时候生活的福利院里那些失去了后代的糟老头。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如果你都要跑,那教会肯定不会只让我们看着,肯定会派高层” “小子,要对未知的事物抱有敬畏。” 不给伦纳德反驳的机会,这只存在于他身体内的未知存在透过寄生对象的眼睛,看向了对面独栋花园内吸引着自己的气息,堵住了他的嘴。 “在我的印象中,无论是真实造物主教会还是密修会,他们背后的伟大存在祂们,并不同你们官方的刻板印象那样疯狂,毫无理智。” “密修会是迷信占卜的教派,但你没有看今天军情九处交到你们手上的情报吗?” 祂们? 不是只有真实造物主一位神明吗? 虽然有些好奇,但伦纳德并没有搞不清轻重,只是小声反驳道。 “但祂们的信徒都疯疯癫癫的。” “说不定只是把邪神的呓语当成了神谕” “疯?” 苍老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久远的过往,瓮里瓮气的哼了哼。 “或许。” 装修清雅的书房内,穿着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克莱恩,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把已经被汗水浸透的钢笔轻轻放到了一旁。 “女神啊,我都做了什么?” 他的惊叹引来了另外两位抱着字典的同伴的注意,其中一位皮肤白皙,体态略显富态的青年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克莱恩,你解读出来了?” 韦尔奇扔开手里的字典,搓了搓手,一副迫不及待地样子。 “那上面都写了什么?” 三人围着的书桌上,一本黑色外皮包裹,处处透着古旧痕迹的笔记瘫在一众文献上方,旁边摆着已经翻译解读出的文字,虽然杂乱的笔记和随处可见的涂抹都能看出解读者在翻译时十分困难,但终究是在最下方工工整整的凑出了一段三行字符。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三人中唯一的女生娜娅先一步念出了内容,姣好的脸上同样染上了惊恐。 “这是那位邪神的尊名!”她刚喊出来就紧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虽然为了今天三人的小秘密,这座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富态青年——韦尔奇,提前给所有仆人放了假。 虽然她在来之前,就知道今天要解读的笔记是一本写满亵渎之语的记录,有关一位第四纪时期的神灵。 但她还是怕这亵渎的声音传到屋外,被路人听到,亦或是被自己信仰的神灵听到。 “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三人中唯一信仰蒸汽与机械之神的韦尔奇安抚着两位同伴,嘴角翘起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对破解更多的内容跃跃欲试。 作为万机之神的信徒,他在这方面和教会对历史模棱两可的态度一样看得很开,反而成了最冷静的一个。 他咬了咬嘴唇,神情逐渐兴奋起来。 “娜娅,克莱恩,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不就是因为这本笔记上记录了当代历史研究几乎空白的第四纪部分?” “你们在害怕什么?” “我们已经知道第四纪所罗门、图铎、特伦索斯特帝国之间的更替关系了!” “我们甚至知道图铎·特伦索斯特联合帝国,甚至知道四皇之战,这些东西随便扔到外面,都够我们三个评到古代历史学教授的职称。” 这对三个历史学的学生无疑是最大的诱惑,但穿着朴素的克莱恩压制不住眼底的慌乱,犹疑道: “可是这上面记载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尊名!” 他猛地看向了好友。 “韦尔奇,你知道的,教会一直都在强调,世界上除了几位真神外,还存在着许多邪恶存在。” “他们就像冬天煤气管道辐射不到的冷气,即使你不去招惹,也会缠着你,直到你死去!” “克莱恩说得对。”娜娅肯定道,“我听我一个研究神秘学的朋友说过,这些可怕、邪恶的存在,即使不去诵念祂们的尊名,也会招来不幸。”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在证明自己信仰虔诚,笃定道: “包括南大陆信仰的正神——真实造物主。” “诵念祂的尊名,也会被拖进无尽的地狱,圣典上强调过的!” 仿佛是在和娜娅的话呼应,还想鼓动朋友,不愿放弃的韦尔奇,忽然觉得房间内的阴影都蒙上了另一层颜色,活了过来,像毒蛇一样朝着黑暗尚不浓郁的方向蔓延。 这种阴森森的感觉蚕食着他们最后的理智,感染了灯光,让整个世界都朝着恐怖小说的走向发展,就连笑容一向甜美的娜娅都不可幸免,惊恐的表情同细心打理的妆容混在一块,变得狰狞可怖。 韦尔奇猛地晃了晃脑袋,迷乱的双眼扫了扫与刚才没有任何不同的房间,兴奋引起的气血上涌重新将脸上的惨白刷去。 “行了,不过是历史中的东西。” “如果这些邪恶存在真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他们不是真神?” “为什么祂们没有掌握最富饶的北大陆?” 他镇定地朝同伴说着,“而且就连真神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不是吗?” “就像你们说的,风暴之主、知识之神、永恒烈阳已经相互敌视上千年了,南大陆的真神真实造物主在我们这还是邪神呢,不用这么害怕。” 韦尔奇有力的嗓音在死寂的房间内砸下一片“回音”,在克莱恩和娜娅迟疑地颔首前,他如胜利者般抢过了克莱恩身后的笔记,丝毫没有注意房间内的阴影在随他的动作一并涌动。 “我来给你们做示范,这是历史研究者觉悟。” 他清了清嗓子,坚定的目光出现了一丝迷离,缓慢但坚定的读起了上面的尊名,将克莱恩破解出的单个字符,串联成了连续的语句。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已经占领了整个房间的阴影在此时沸腾,无数猩红的血肉从墙缝里挤出来,与黑色的粘稠彼此纠缠着,将另一股房间之外腾起的幽蓝排挤在外,构成了密不透风的墙壁。 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孔替代了书房吊灯的位置,黑色发丝在脸庞两侧自然垂下,衬托着面孔上的染上暗金的血色瞳孔更加妖异。 无法言喻的冲动支配着娜娅和克莱恩仅剩的理智,两个揣揣不安的青年对视着彼此眼中的无助,同完全陷入狂热的韦尔奇一起,念出了那禁忌的咒文。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比遥远更加遥远的伟大主宰。” “植根于古老的诡秘之神。”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一直式微的幽蓝终于重整旗鼓,和醇厚低沉的歌声一起在猩红墙壁上凿出了一个窟窿,倒吊在房顶的神秘人也不再停留。 融化的血肉毁掉了姣好的面容,身体骨肉一并扭曲,化作一张巨大的血肉网格直直落下,包住了下方的三个青年,血管和肌肉构筑的触手疯狂蠕动,活像一只被剥了皮的章鱼。 “缓慢。” 嘶哑粗劣的嗓音盖过了醇厚清宁的歌声,暗紫色的鳞片从肌肉下一片片刺出,随着触手的蠕动在巨网肉山表面套上了一层铠甲。 “‘牧羊人’!” 邓恩克制着眼里的惊恐,向前大迈一步,同时捏爆了兜里剩下的所有符咒。 颇有和这个本不该出现在廷根这个小城市的强敌,决一死战的意思。 不过“恶魔”化的“牧羊人”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a先生警惕的用藏在鳞甲后的眼球扫了一圈,确定没有更高序列的非凡者围攻自己,有些无聊的伸展了一下身躯。 砰。 他猛地用力在反方向敲开了一个大洞,看都没看身后一眼,拖着异形臃肿的身躯冲出了洋房,任由颓力的值夜者在身后继续攻击。 “科恩黎,不要一个人追!” 邓恩喘着粗气,灰色的眸子看着血肉异形逃走的方向,有些庆幸。 不过很快他便厌恶起自己的庆幸来。 “我们办砸了,那是真实造物主的神使。” 他环视着阴影尚未消退的房间,摁着血液咚咚流过的太阳穴,尽管努力平复情绪,还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怨气和悔恨。 “军情九处的情报有误,立刻通知圣堂和其他教会,事态超出预期了。” 邓恩环顾四周,呼吸愈发轻快起来。 每一位神使都相当于教会的高级执事和大主教,他们其实应该庆幸。 或许是这样的想法打乱了这位“梦魇”的思考,房间内看了一圈的邓恩甚至没有注意到,墙壁上唯一不被阴影血肉覆盖的时钟仍在悄悄走动。 随着指针指向六点,命运打破了既定的时代潮流,即将在失控的道路上狂奔到底。 “福生玄黄仙尊。” 门窗紧锁的房间内,死寂的气流悄悄蠕动,扯动着白炽灯投下的光影,撕裂了房间仅有的玻璃窗外的风景。 “福生玄黄天君。” 面对着房间角落摆放的四份主食,周明瑞屏气凝神,克制着自己唯物主义的思想,努力不去亵渎这份从古籍上扒来的咒文,以免显得不够虔诚。 哎,要不是我连续倒霉一周,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沿正方形轨迹向后迈步的周明瑞余光瞥向窗外,看着玻璃窗后的好友,低声念出了下一句。 “福生玄黄上帝。” 无风而动的气流被粘稠的灰雾取代,周明瑞站在四周墙壁几乎融化的房间内浑然不知。 踏出第三步的他恰好面向了对着六楼外高空的玻璃窗,对上了好友彭登噙着笑意的眼睛。 他就像在看一只落水挣扎的野猫,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灵智不高的生灵把自己折腾到死。 玻璃窗内,浑浊粘稠的迷雾仍在膨胀,几乎完全覆盖住了周明瑞的脸颊,就连思绪也随着身体被夹杂着青黑的灰雾束缚而渐渐凝固。 彭登什么时候来的我家? 我屋子除了朝着楼外的那扇,还有别的玻璃窗吗? 那个单片眼镜哪来的,他上哪搞得这么帅的东西? 看着浮空旋在玻璃另一侧的彭登动作悠闲地把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挂在右眼,大脑思考几乎停滞的周明瑞,在灰雾牵动下,迈出了最后一步。 他模仿着笼罩在黑袍之下,兜帽下只露出半张银白,双目完全被星辉取代的彭登的动作,在天尊本人的引导下,一字一句地念出了最后一句尊名。 “福生玄黄天尊。” 第三章 过于梦幻的开局 “痛!” “好痛!” “头好痛!” 视野被撕裂,无形的钢钉搅动脑浆,光怪陆离中,周明瑞只觉得这一刻所有的时间都停了下来,疼痛的折磨在静止中无限放大,理智沉沦,绝望渐渐占据了上峰。 他只记得仪式的最后一刻,好友彭登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存在,缠绕着自己的灰雾化作光怪陆离满是低语的梦境。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痛楚停了下来,但已经丧失绝大部分思考能力的周明瑞只能机械的注视着眼前,注视着虚幻的泡影凭空出现,然后烙印脑海。 这些幻象似乎是某个奇幻世界的历史,又似乎是从未存在过。 伴随着“咔啦咔啦”的声音,梦境世界天地碎裂,现实与虚幻分离,纯粹光芒铸就的身影同黄黑迷雾一并坠入深渊。 可怖的滚雷轰轰作响,赤红的陨石分割天际,海啸攀扑大陆种种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在他脚下出现,而他就独立于一切之上,像个观察者、记录者,见证历史的变迁。 无边的灰雾自亚欧大陆中心升起,黄石火山喷发,陨石抹去了五大湖沿岸,非洲陆沉,澳洲大陆上数不清的禽兽、人类痛哭哀号,畸变的身体渐渐向神话中最邪恶的恶魔靠拢 紧接着,八位无法理喻的身影出现,然后又迅速的被击倒,光辉不过瞬息,鲜血与罪恶便埋葬了一切 黑色的皇帝威震寰宇 所有宏大的,离奇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数千年的记忆冲刷着名为周明瑞的可怜的二十余载光阴,轻松击碎了他最后的防线。 意识支离破碎的周明瑞甚至想要自我了断,从这无尽的折磨中解脱。 冥冥之中,他终于看到了一束光,一扇由光构成的大门。 那扇门里身披长袍的身影噙着讥笑,向他伸出了援手。 “怎么样,别人的身体好用吗?” “啊!” “别乱叫。” 从噩梦中醒来的周明瑞还没发泄完内心的恐惧,就被人牢牢捂住了嘴。 这意料之外的变化吓到了他,双眼猛地睁开,却被眼前的灯火刺得又眯了起来。 嘶这不是我家? 迷迷糊糊间,周明瑞下意识活动四肢,想要拨开捂着自己嘴的那双手,想要坐起,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挪动一毫。 他被捆住了! 而且捆的还相当牢! 我靠,我不会被绑架了? 我记得我应该没有欠谁的钱,最近就算运气再差,也不至于倒霉到这种程度? 总不能是彭登,这小子不会误打误撞惹到了什么邪教组织,我就说那个转运仪式看起来邪门的要死 揣着种种想法,周明瑞适应着房间内的光,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蒙上了淡淡的绯红,目光所及,周明瑞看到了正捂着自己嘴的人,一位脸上涂着奇怪油彩的绅士。 而这位绅士身后,还有漆面粗糙的墙壁,破破烂烂的原木桌椅,带着锈迹的看不出具体用途的管道,总之一切的一切,都与周明瑞所熟悉的环境不同。 “看来你没有失控。” “真是好运气。” 脸上涂着油彩的绅士松开了按着周明瑞的手,夸张的叹了口气。 失控周明瑞怔怔地看着绅士,嘶哑道。 “先生,这是哪?”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并不是中文。 “这是哪?”绅士愣了愣,停下了擦拭手套上口水的动作,“好问题!” 他挑了挑眉,翠绿色的双眼里透着戏谑。 “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作为肉票,你只需要知道你被绑架了。” “我的意思是,你们绑架总得要钱?” 周明瑞适应着喉部的干哑,小心试探道。 “如果一会需要给我爸妈联系,我可以直接给他们说把钱送到这来。” “当然,你也可以给我个别的地址,我让他们送到那,你们自己去取。”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在某个今日说法频道看过的案例,想要想起更多的话术,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绅士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爸妈?” “你爸妈不是早死了吗?” 蛤? 周明瑞突然瞪大了眼,眼中透着大大的疑惑与震惊。 “不是小子,你脑子不会烧坏了?” 绅士自言自语着,“我就说哪有这么好运,你那俩朋友都死了,就你一下成了序列七。” “真不知道这样的序列七顶不顶用,不顶用按照条例应该直接就地还原,但你又是仪式的产物,没有教皇或那几位殿下的批准” “亏大了!” 绅士动作浮夸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指着房间角落的镜子,深深呼了口气。 “你还认识镜子里这个人是谁吗?” 大脑宕机完全没搞清情况的周明瑞顺着绅士指着的方向看去,对上了镜子中那个黑发褐瞳,穿着亚麻衬衣,五官身材充斥着欧美风格的自己。 “克莱恩·莫雷蒂?” 他喃喃着这个一瞬间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名字,心头涌现出诸多无助又凌乱的猜测。 陌生的房间,远落后于他原本时代的装束,绯红的月光,还有眼前这个疯疯癫癫、行事浮夸的小丑,无不在说明当下所处环境的诡异。 我,我不会穿越了? “小子?” 绅士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相比刚才,绅士那厚重油彩后的表情已经正常了许多。 “看来脑子没有完全烧坏,应该只是记忆出现了问题。” “嗯,果然像你这种一口气晋升到序列七的幸运儿也要付出些代价,否则对我们这些天赋平平的家伙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碎碎念的绅士稍稍用余光瞥了周明瑞一眼,见地上被捆的四肢动都不能动的呆板年轻人没有理会自己,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他坐到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上,左腿翘在右腿上,向后倚着靠背,不由让人怀疑这把破破烂烂、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椅子是否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 狭小破旧的房间内陷入了沉默,只剩下两人思考时无意识的呼吸声。 所以我真的穿越了,而且是这么离谱的开局! 目视着镜子中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周明瑞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不再认为这只是一场单纯的绑架,逐渐清明的思维也让他回想起了苏醒前骇人的疼痛,以及伴随那些疼痛一并涌入大脑的光怪陆离。 但就像寻常做梦一样,梦醒之后,人们很少能清楚地记起梦中的画面与情节,只有模糊的印象周明瑞也一样。 虽然在那些被蒙了一层薄纱的记忆里,他依稀记得某些一闪而过的恢宏场面,可真正能完全回忆起来的,却只有在原本世界做的转运仪式,以及那无比诡异的好友彭登。 不过再怎么说,比起什么族长的废物儿子,大家族子弟,那些还算有点家底的开局,我这一个被疯子绑架的落魄大学生简直就是“梦幻开局”,堪比一睁眼变成了站在歪脖子树前的某位皇帝,这也太倒霉了。 周明瑞缓缓舒了口气,斟酌着语言。 “先生。” 他认识到了自己正在使用一门新的语言,为了不暴露克莱恩·莫雷蒂已经被换了芯的事实,他必须谨慎一点。 “你刚才说序列七,那是什么意思?” 椅子上的绅士扭过了头,翠绿色的双眼像无机质的玻璃,审视着周明瑞的每一个小动作。 “啧啧啧,我还以为大学生会懂得多一点,没想到和北大陆其他人一样无知。” “明明那么提防我们,教会和政府怎么也不给你们普及点最基本的知识。” “我确实不知道。”周明瑞语气十分诚恳 绅士看了他两眼,不由砸了咂嘴。 “简单来说,序列七” “序列七与序列六的差别并不大。” 清冷、沙哑的嗓音突兀闯进了谈话,地面死寂的阴影豁然沸腾,缓缓升起了一道身披血色的身影。 a先生凌厉的目光盯上了侃侃而谈的绅士,注视了一会后,才转头看向了周明瑞。 “你的问题很多,莫雷蒂先生。” 周明瑞呆呆地看着这位出场异常炫酷,面容秀美胜过许多女性的男士,却难以升起更多的心思,只觉得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像是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攥进了掌心,浑身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 但他没有逃跑。 富有灵性的绳索正紧紧的束缚着他的四肢,他甚至连活动手指手腕都做不到。 “这位是a,你可以叫他a先生。” 见气氛有些低沉,涂着油彩的绅士和洽的打了个圆场。 “好了,别这么严肃,你怎么来了?”绅士不怕死的碰了碰a先生,“不用守着外面吗?” 他说话的同时,看向了房间唯一的一扇窗户,像是想起了什么,想要检查一下。 但a先生制止了他。 “主的羔羊正在恪守他们的使命,异端和叛逆的信徒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而且接应我们的人快到了。” a先生抬起了隐藏在长袍下的手臂,过于白皙的肌肤一阵蠕动,血红的肌肉翻动着吐出了一块表盘。 “还有十分钟。” “七点半我们就向火车站转移。” 绅士见怪不怪的看着眼前这足够惊悚的场面,边侧头欣赏着周明瑞崩坏的表情,边不在意道: “希望廷根的火车站能有贝克兰德一半拥挤。” 对于“无面人”来说,人群就是天然的掩护,尤其是这种深入敌国腹部的撤离任务,当然是撤离点的人流越多越好。 “我不会和你们一起撤离。” a先生回了一句,两人就这样当着周明瑞的面,谈起了相当机密的事情。 “为什么?” “教会在这里的暗线接触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信徒,他的计划能让我们这次行动锦上添花。” “好。”绅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多问。 “那祝你工作顺利,生活愉快,能攒下更多功勋。” 视线又移到周明瑞身上的绅士还想说什么,但下一刻,数十发闪烁着各色光辉的子弹从房间唯一的窗户间射了进来,瞬间将他和离他不远的a先生打成了筛子。 如太阳般耀眼的金色子弹擦过了周明瑞的膝盖,高温在克莱恩·莫雷蒂这具本就羸弱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烙痕。 这个世界的官方组织来了。 这是周明瑞的第一想法,但看着面前被打成筛子的两位疑似邪教徒,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国家对待绑匪的态度很可能和他原本世界某个毛熊国家一样! “别担心,莫雷蒂先生。” 地上溃散的血肉重新凝聚,粘稠的阴影伸展成细密的丝线,一根一根,封住了那扇被打碎的窗户。 毫发无损的a先生看着一脸呆愣的周明瑞,招了招手,地上躺着的尸体便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地纸屑,真正的绅士摇着头从房间角落重新走了出来。 “看来我们没办法轻松离开了。” 他对突然到来的袭击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身体的肌肉却猛地紧绷起来,一把拽住了周明瑞的领子,将他从门口扔了出去。 砰砰砰砰砰! 灼热的弹雨再次袭来,已有准备的绅士向后一跳,蹦到了走廊上,一把揽过周明瑞的腰部,瞬间狂奔起来。 还留在房间内的a先生面色阴沉,血红色的眼瞳内噙着仇恨。 他闭了闭眼,稍作纠结,便放弃了抵抗,便操纵着阴影与血肉挡下灵性子弹,身体融入了地面。 尖利的哨声在黑夜中彻响,沉寂的房屋在此刻躁动起来。 “敌袭!” 真实造物主信徒的怒吼此起彼伏,建立在这片处于城郊老旧房屋外围的火炮阵地处,“值夜者”队长邓恩紧皱着眉,收回了落在正操纵银色机炮继续轰炸房屋的“蒸汽之心”成员身上的视线。 “邪教徒们准备突围了。” 趴在他肩头的灵体如此说道。 “按照计划,优先救出人质。” 说着,这位“梦魇”有些无奈地张开了双臂,用梦境笼罩了房屋内最强盛的灵体目标。 亲临的真实造物主神使,“机械之心”主动提供的火力支援,以及因“代罚者”对真实造物主教会仇视而产生的极端计划,这一切的一切促成了今天晚上这个最糟糕的行动。 邓恩如此想着,加大了梦境对目标的侵蚀。 他睁开了双眼,站在绅士的对立面,漆黑的世界上下颠倒,无数怪异正张着血盆大口,舔舐着绅士的背部。 只要准备妥当,“梦魇”短时间控制住一位序列六并不困难。 幻想的怪物震慑住了看不清面容的“无面人”,邓恩从黑暗中拔出左轮,瞄准了绅士的头部。 噗! 冰冷的匕首穿透了胸膛,殷红的血珠沿着刀尖滴下,绅士懒散的靠在邓恩肩头,收回了绑在手腕上雕刻着狼首花纹的封印物,亲昵的抵着敌人的耳边。 “很抱歉,你瞄歪了。” 第四章 未曾设想的结果 昏暗的梦境悄然破碎,绅士感受着四周腾起的阴冷灵性,又把手中的匕首用力捅了捅。 紧接着,他猛地抽出了匕首,膝盖抵住邓恩腰部,腿部发力,将邓恩踢向了已经完全崩塌的地面,然后主动向后倒去,向相反的方向下落。 砰。 真实造物主信徒据点的走廊上,仰面躺在地上的绅士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啧,支援来的真快。” “我主保佑,希望伤口失血能战胜那个‘梦魇’,为死神的国度再添一名虔诚的劳工。” 他大逆不道的编排着几位或死或活的神明,轻轻前倾身子,重新扛起了刚才自己入梦后随便仍在角落的周明瑞。 “我们有危险了。” “当然,更确切的说,是你有危险了。” 危险? 我觉得我被你们这些行为奇葩的“超人”绑架就够危险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危险才刚刚开始? 正在绅士肩上忍受着颠簸折磨的周明瑞突然警觉起来。 他记得刚才这位涂着油彩的怪人还有那位所谓的a先生都曾说过。 自己占据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似乎涉及到什么邪神的神降仪式,克莱恩·莫雷蒂更是这次神降仪式后唯一的幸存者。 不,可怜的莫雷蒂也死了周明瑞否定了自己上一个想法。 涂着油彩的怪人说过我现在是什么序列七,而他好像是序列六这是否说明,我也成为了他们这样掌握着“超人”能力的怪物? 而真正的克莱恩·莫雷蒂是不是就是在这样的改造中顶不住折磨才死的? 周明瑞深呼吸着,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想,接过了绅士抛出的话题。 “那些人,教会的人会杀了我吗?” 从克莱恩的记忆来看,绑架自己的这些人和莫雷蒂所生活的国家处于敌对状态,双方的教会更是视彼此为异端。 “当然,我亲爱的莫雷蒂先生。”绅士似乎很享受有人与他谈话,“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放轻松。” “你是我们费了老大力气才从仪式中保下的唯一成功接受神恩的幸运儿,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在我们全部回归神的天国之前,你都不会死,更不会落入那些野蛮的异端与叛逆手中。” “那假如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呢?” 周明瑞咬着嘴唇,尽力表现出对未知未来应有的畏惧。 “最坏的情况?” 绅士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亲自挑选的祭品,原本唯唯诺诺的大学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肩上。 “最坏的情况就是你遇上了‘代罚者’——‘暴君’的信徒,而不是更加温和的‘值夜者’或者两面讨好的‘机械之心’。” “就比如现在。” 他目视着眼前被浓烟堵死的走廊,手臂放松,任由周明瑞摔倒了地上。 深蓝色的鳞片在尘烟中闪着微弱的光辉,水手打扮的“航海家”活动着鼓着夸张肌肉的手臂,从刚才自己用蛮力撞开的墙壁上又生生撕下了一块木板,朝绅士扔了过去。 有些话唠的绅士目视着半人高的木板飞至眼前,不慌不忙的抬起右手,对着木板飞来的方向打了个响指,任由木板将他劈成两半橘红色的火焰,制造着轰隆隆的巨响撞进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见目标消失,肌肉夸张的“航海家”快速将左手插进了地面,将劣质木地板染上一层湿滑。 紧接着,他怒吼一声,没有去选择揪出躲起来准备伺机行动的绅士,而是隆着坚实的肱二头肌,朝周明瑞躺着的地方狂奔过来。 草! 冲我来干嘛,看不到我还被捆着吗? 手脚还被灵性绳索紧紧捆着的周明瑞面容失色,顾不上膝盖烙伤的剧痛,像条将死的鱼一样扑腾起来。 他死命磨着刚才弹雨中绳索被擦到的部分,大脑一片空白,本能模仿着刚才绅士的动作,不停打着响指。 啪! 深蓝色鳞片包裹的拳头轰穿了木地板,碎裂的木渣飞了漫天,离“航海家”不远处的走廊天花板上,一道明亮的火光凭空闪烁,吐出了周明瑞单薄的身体。 这位第一次使用非凡能力的序列七在空中手忙脚乱,又在非凡特性本身的引导下于混乱中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他先是利落收拢四肢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调整平衡,双腿轻轻点地,有惊无险的站住了脚跟。 如果只从这一套动作来看,周明瑞更像是天生的序列七,天生的“魔术师”,根本不像一般刚成为非凡者的人一样手足无措。 他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恐,看着地上被“航海家”打出的窟窿,不禁吞了吞口水。 我真的做到了! 他刚才完全是在赌命,赌自己和涂着油彩的怪人一样能用火焰躲避伤害。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而且在发动非凡能力的一瞬间,他脑中又涌出了更多因灵魂改变而沉淀的记忆,属于魔药和序列的知识。 “很有天赋。” 方才消失的绅士诡异的出现在了周明瑞身侧,冷不丁道。 他一手握着一枚雕刻着狼首花纹的护身符,一手提着左轮,刁钻的瞄准着“航海家”难以躲避的死角开火射击。 “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周明瑞故意表现出受惊的样子,双眼却不停的瞟着四周,似乎是在寻找哪个方向更利于自己逃跑。 “呵。”提枪射击的绅士目不斜视,笑了笑,“拙劣。”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结束,他忽地垂下了持枪的左手,甩动中顺势牵住了周明瑞的衣角,右手打了个响指。 方才还被灵性子弹逼的步步后退的“航海家”此刻狂奔冲来,没了相当于符咒的特殊子弹的干扰,可以凝聚幻鳞的他根本不惧怕“占卜家”途径一脉相传的鸡肋攻击。 更何况眼前的敌人显然不是“密偶大师”。 发现局势变换后对自己更加有利的“航海家”或挥舞着拳头步步逼近,或制造水流干扰绅士的行动,渐渐将绅士和被他抓着一同行动的周明瑞逼到了走廊末尾。 “听我说。” 绅士灵活转动着手腕,将一枚枚末尾拖着焰流的纸牌射向了天花板和墙壁。 “我知道你已经接收了魔药里的知识,我需要你一会用火焰跳跃吸引那家伙的注意力,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来吸引注意力?周明瑞下意识地嘴角抽了抽。 他扫了周明瑞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更深层次的想法,主动解释道: “我想你已经看到了这些‘代罚者’对你是什么态度,我们至少不会要你的命,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着,这位绅士主动放弃手枪,双臂摆好架势,几个迈步就凑到了“航海家”身前,对上了“航海家”诧异的视线。 双臂高举的绅士抓住这个机会,身体灵活的向侧边一闪,腰部猛然收力,躲过了“航海家”仓促挥出的一拳,然后手臂挥出。 砰。 一击重拳轰向了“航海家”的腰腹,半蹲的绅士趁着“航海家”来不及调整姿势的间隙,再次后撤一闪,手腕转动,魔术般的变出了数张纸牌,一并扔向了“航海家”的面门。 当!当!当! 卡面上绘制着各色天使的纸牌如锐利的飞刀,与“航海家”本能抬起的手臂碰在一起,撞在幻鳞上,迸发出阵阵金戈相交的声响。 已经拉出一个身位的绅士见“航海家”没有立即反攻的想法,继续从空空无物的双手中变出纸牌,刁钻的扔向了“航海家”的下半身。 该死! 察觉到绅士意图的“航海家”不由更为恼怒,本就夸张的肌肉随着情绪的激动再次膨胀。 但面临将到的危险,他不得不整个人向一侧翻滚,然后单手撑地,双脚踩住墙壁,腾空跃起,从侧边扑向小丑。 这就是真正的非凡者的战斗? 不远处观战的周明瑞将方才短短数秒内两人做出的一切动作收入眼底,震撼的同时也感受到被战斗感染时肾上腺素上涌带来的激动,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速度令人难以想象。 他略有纠结的看着即将扑到绅士的“航海家”,脑内快速闪过有关教会处置异端和叛教者的种种,身体先快一步打响了响指。 砰! 空气子弹从“航海家”的眼睑擦过。 飞扑过程中,“航海家”无法调整转向,周明瑞这下意识的动作分走了他相当的注意力。 但已经收拢双臂的绅士并没有给“航海家”左顾右盼的机会,左腿微微后撤,右腿抬起,猛地扫出了一记鞭腿,带着不小的破空声,将“航海家”踹飞了出去。 随着尘埃飞舞,令人呲牙的木板碎裂声响起,倒在木屑废墟中的“航海家”摔倒又摇晃站了起来。 血流染红了他身上的水手服,被碎木片和纸牌划开的口子露出了更多鼓胀的肌肉。 除此之外,他像是没事人一样,反而气势上看起来更加强大了。 “暴怒之民”的能力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只要敌人没有击碎他们坚硬的幻鳞,在战斗中积攒的愤怒就能使他们更加强大! “看起来你的计划没什么作用。”周明瑞有些慌乱。 “你要习惯这些海鲜们生命力的顽强,毕竟伟大的造物主对众生都是平等的,没有赐予脑子,总会补偿给他们些别的东西。” 绅士轻松的耸了耸肩,右手手腕再次转动,那带着狼首花纹的护身符从手心垂了下来,不断散发着柔和的浅蓝色光芒。 这光芒安抚了周明瑞心中刚刚膨胀的慌乱,不平等的照耀着周围,然后大部分浅蓝集中在了“航海家”身上。 被暴怒情绪支配,双眼满是血丝的“航海家”忽然恢复了清明,然后眼皮便止不住的坠下,一下一下,就像是他整个身体一样,最后倒了下去。 触发封印物的绅士也没有坚持更久,勉强支撑着看向了满脸愕然的周明瑞,然后也倒向了一旁。 就像“梦魇”将人拖入梦境后自己也无法移动一样,这件封印物似乎也有类似的副作用。 随着两位强大的中序列都失去了意识,刚才还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周明瑞竟一下恢复了自由! 他先是环顾四周,还没有学会怎样开启灵视的他只能靠声音来判断。 周围貌似并没有多少人,大部分绑架自己的邪教徒都在和教会的人战斗周明瑞对局势渐渐有了把握,蹑手蹑脚的远离了绅士和“航海家”。 他试探性地走了几步,双眼紧盯着地上的两人,见他们迟迟没有反应,胆子一点一点大了起来。 绑架我的这些人应该就是克莱恩·莫雷蒂记忆中所谓南大陆信仰真实造物主的邪教徒,而另一个水手打扮应该就是所谓的“暴君”——风暴之主的信徒。 我记得莫雷蒂的信仰是黑夜女神,一个相对温和的神明周明瑞快速分析着已有的信息,试图做出决断。 地上的两个无论哪边恐怕都不能保证我的人身安全,风暴之主的信徒会把我直接当最恶劣的异端烧死,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就算是莫雷蒂也知之甚少,我不能把自己的命放在他们手里,生命安全全靠对方的道德水准保证。 想到这,周明瑞果断将拇指和无名指凑在了一起,像自己第一次使用非凡能力一样,打响了响指。 橘红色的火焰从周明瑞脚边散落的木屑上腾起,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真是不容易。” 忽然,地上躺着的绅士叹了口气,边揉着脸边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手里那件封印物确实有“梦魇”的能力,但比起真正的“梦魇”,它反而更为方便,并不会影响使用者使用的同时进行移动,只是在对梦境的把控上弱了一点。 “所以说下次这种任务就该全扔给a,像我这么不虔诚的信徒,如果不是看在费尔金的份上,嘿嘿!” 绅士笑得有些恶劣,比成手枪的左手对准了地上还陷在梦境里的“航海家”的耳洞。 砰! 逃出来了! 橘红的火焰在空中爆开,周明瑞既慌乱又动作规范的踩住了地面。 他劫后余生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嘴角带着刚刚找回自由的微笑,抬起了头,只见一名黑发绿眼,长相颇为英俊的青年正慌张地抬起手枪,和他的队友一同瞄准了自己的脑袋。 被一圈黑洞洞环顾的周明瑞“呵”了一声,笑容僵住了。 第五章 结束 从半指手套中伸出的食指紧绷地扣着扳机,在指肚上压出了一道白痕 “等等!” 正对着周明瑞的黑发青年第一个放低了手枪,相比满是戒备的同伴,他眼中更多是不可思议的震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弗莱、西迦,你们没觉得这家伙看起来很眼熟吗?” “不管他看起来眼不眼熟,先按照条例行动!”一头白色长发的西迦毫不留情的驳回了伦纳德的提问,持枪的手更往前了一些。 “不,我的意思是,他长得和我们之前的监视目标不对,保护目标一模一样,他是克莱恩·莫雷蒂!” “我并不这么认为。”气质冰冷阴沉的弗莱接过了西迦看法。 他蓝色的眼睛上下审视着周明瑞,冷静道: “伦纳德,打开你的灵视。” “我记得你和我一起亲自确认过那位倒霉的莫雷蒂先生在几小时前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而现在站在我们眼前的这位,我很难说他很普通。” “他身上灵性的活跃程度和储量,几乎和队长相当。” 说到这,即使弗莱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伦纳德也明白了队友的意思。 他们正在围剿真实造物主的信徒,有一个能变成他人样貌的“无面人”岂不是很正常? 想通这一切的伦纳德支支吾吾的还想解释,但只是根据自己直觉和同居人的只言片语而做出判断的他,根本没有能说服队友的证据。 “那个,诸位?” 终于,被众人枪口所指的目标,刚刚逃脱虎口又蹦进“狼窝”的周明瑞讪讪地低了低头。 “我投降,我不是这些邪教徒的同伙,我只希望能快点离开这里。” 边说着,周明瑞边主动伸出了双手,双腿盘坐坐到了地上。 这无比流畅的动作看的西迦有些愣神,侧头看了看几位同伴,想要征求更多的意见。 “可以接受。” 三人中晋升最早,魔药状态掌握最好的弗莱很快做出了判断。 在他的指示下,负责携带封印物的伦纳德取出了用容器隔绝影响的“安静发丝”和一副制式手套,分别套在了周明瑞的脖颈和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比起活人更像是尸体的弗莱才下达第二道指示。 “伦纳德你送这位‘莫雷蒂’先生先回外围,去和队长他们回合。” “记着避开‘代罚者’。”西迦补充道,“虽然我不太相信我们有这么好运,但如果他真的是‘克莱恩·莫雷蒂’的话,我们必须保护好他的安全。” 伦纳德从善如流的点着头,拉起了地上坐着的周明瑞,脸上挂着放松的笑。 “如你所愿,你被捕了莫雷蒂先生。” “为什么派伦纳德回去。”继续向房屋内行进的路上,刚解决掉一名敌人的西迦突然问道,“他比我晋升序列八更早,对魔药的掌控也更好。” 弗莱收回了试探地上伤者鼻息的手指,抬头寻找着灵视内还在活动的目标。 “我不知道。” “不过我想如果不是女神保佑,我们今晚肯定会出现更大的伤亡那位莫雷蒂先生,姑且认为他是莫雷蒂先生,看‘安静发丝’的反应,他现在所在的序列至少在序列七往上,一位带有敌意的‘魔术师’是非常恐怖的,而刚才伦纳德的行为无疑是在为‘魔术师’分别击杀我们制造机会。” “他不是故意的。”西迦脸色一凛,主动提伦纳德辩解道。 “我知道。” 弗莱点了点头,越过了地上一具头部血肉模糊,身上水手服破破烂烂的尸体,尸体般的苍白脸颊上没有多少动容,只是多看了这位曾一块组织过几次行动的“代罚者”一眼。 “不过如果不是女神的庇佑,我想这就是我们的下场。” 作为一名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周明瑞一辈子都没有同所谓的罪犯或预备罪犯接触过,更别提因此被牵连抓紧警察局。 不过伟大的命运之神显然听到了他的遗憾,在短短两小时内就补齐了他这人生中的小缺漏。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主动投降了官方非凡者临时构筑的营地内,被安置在属于“值夜者”区域的克莱恩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身上单薄的亚麻衬衣被一件由“机械之心”赞助,带着血污的拘束服代替,脖颈处缠着的黑色发丝更是被人多缠了几圈,好像生怕他打个响指,坐着火苗逃出去。 这简直比刚才那些信仰真实造物主的邪教徒还要过分,人家都只是用了有一点不普通的绳子思绪萎靡的周明瑞打着哈欠,努力对抗着“安静发丝”带来的影响。 据营地里被称作老尼尔的老先生所说,“安静发丝”使人思绪停滞的能力在他身上体现的并不明显,反而令人嗜睡的副作用和对灵性的压制起到了真正的拘束作用。 “看样子要结束了。” 穿着古典长袍的老尼尔努力踮着脚尖,拍了拍坐在他身旁,身形有些佝偻的男士。 “应该是那位神使和中序列的‘占卜家’撤退了,剩下的南大陆信徒几乎没人能抵抗‘机械之心’的火力压制,‘代罚者’来之前就说过他们负责后续的打扫工作,估计最多还有二十分钟就能送去你医院。” “先不用着急,我们先解决莫雷蒂先生身上不幸发生的事情。” “你确定吗?”老尼尔转过了身,半是严肃半是开玩笑道,“戴莉会杀了我们的。” 身形佝偻的男士——邓恩摆了摆手,转向了周明瑞坐着的方向,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努力想挤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虽然你已经主动向我们证明了你对女神信仰的虔诚,但很抱歉莫雷蒂先生,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就算是在我们的卷宗上也是少之又少,在教会的圣堂——也就是教皇殿下代管的圣坛给出回应之前,我们都只能安排你在教堂地下的禁闭室内度过。” 简单来说就是拘留我? 不怕你们拘留我,就怕在我身上发生的,一下变成所谓中序列的事情没有先例,在宗教主导的西方式司法机构里,没有先例往往意味着最严苛判决的前兆 周明瑞听着这许多用词与自己原有认知离得过于遥远的话语,半是真实半是表演的慌张道: “那只要我能证明我真是被邪教徒绑架,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能放了我是吗?” “当然,圣堂有很多强大的非凡者,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判断。”邓恩看着眼前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良好的青年,主动宽慰道,“而且只要证明你还保持着对女神虔诚的信仰,我们不会因为你意外成为了非凡者而惩罚你,反而我们其实很稀缺像你这样掌握着神赐途径之外力量的人。” “邓恩的意思是,只要你确实是无辜的,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加入我们。”老尼尔娴熟的打了个岔。 “其实你应该对自己有自信,很少有人或自愿或被迫和邪教徒惹上关系后还愿意主动来找官方非凡者,其实我们平常处理的,更多是一些人像你一样偶尔接触非凡,然后只想着自己解决,隐瞒事实,最后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直到他的尸体惹出事情,或者身边什么人报案才能得到安葬的倒霉蛋。” 他眼边和嘴角的皱纹随着笑容挤在了一起,有些好奇道: “而且那些接触非凡的人中,像你这样能马上掌握非凡力量的,我自己是没有见过一个。” 我宁愿不掌握这些非凡力量周明瑞顺从这点着头,装出一副心结已经被解开的样子,学着邓恩的动作,抬头眺望着时不时还有枪声发出的方向。 就现在来说,他主动向官方非凡者投降的选择是对的,而且他还很幸运的碰到的是“值夜者”,原本克莱恩·莫雷蒂所信仰的黑夜女神麾下的非凡者。 教皇殿下克莱恩咀嚼着刚才邓恩队长无疑谈到的名词,轻轻咬起了嘴唇。 这是一个真实拥有非凡力量的世界,虽然教会的运行机制很像地球上信仰上帝的那个宗教,但非凡能力的存在肯定会使教会在一些事情上有着不同的态度。 比如虽然同样敌视异端,但如果邓恩说的一切属实,而不是单纯安慰自己,那么至少黑夜女神教会的态度应该是只要能在教廷主持的非凡审查中通过,就可以被合理吸纳进教会系统。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邓恩队长不是在安慰我周明瑞只觉得一阵头大。 他只是做了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转运仪式,就被迫离开了自己的世界,掉在这样一个怪人横行,看起来人命也不是很值钱的世界里,先是被邪教徒拿捏性命,现在又被正规教会列入清查名单,一直都被别人掌握着主动权和生命安全。 不过邓恩队长也没有骗我的必要就是了周明瑞听着耳边传来的衣物摩擦声,侧过了头。 胸部被绷带层层包裹的邓恩已经站了起来,目视着终于不见枪声和奇异光辉的房屋,舒了口气。 “都结束了。” 伏行的阴影快速穿梭在逼仄的下水管道内,只有在越过水流通过的交错路口时,才会露出潜藏在阴影之下的血肉脊背,如同一条剥皮的鲨鱼,正在寻找着猎物的气味。 不过这条血色鲨鱼并没有在下水道内停留太久,很快便在阴影的托举下走出了黑暗,从一处无人留意的地表出爬了出来。 身上深红长袍湿漉漉的a先生面无表情的嗅了嗅自己的衣袖,血色的双眼中少见的闪过了情绪。 很烦。 他边向路边的一处花园洋房走去,边用手遮住了腾起太阳般光辉的眼睛。 温和的暖意从体内发出,不消片刻便清除了黏在长袍和a先生皮肤表层的臭味与湿漉。 做完这一切,他才敲响了花园洋房的大门,在花园主人亲自接迎下走了进去。 这栋房屋属于廷根市议会一位保守党倾向的议员,是一位如他的古板长相一样拒绝变革,信仰风暴之主的老绅士。 当然,这位绅士的实际信仰其实是“诡秘之神”,他在皈依真实造物主后,很快便发现真实造物主教会内部,除了那位知名的南大陆正神,还有一位被隐秘信仰的神灵,而他也因为常年向真实造物主教会与密修会提供便利与庇护,而获得了兼信“诡秘之神”的殊荣。 这当然是有意义的,至少老议员自己觉得,在兼信伟大的“诡秘之神”后,他的股票生意便顺利了不少,与他明面上政治主张持相反意见的政敌更是一个接一个或倒台或遭遇打击。 一切都是主的恩眷。 “神使阁下,另一位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老议员腿脚不太利索,但还是亲自领着a先生走在通往地下密室的台阶上,用心道。 “好。” a先生显得不太健谈,没有在意议员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在楼梯末端随意扫了一眼,便找出了绅士待着的房间,一把推开了房门。 专门换了一套正装的老议员见状欠了欠身,有些费劲的从楼梯上原路退了回去。 “主一直都在教导我们要尊重长者,爱护幼小,你这是对教义理念的悖逆啊,a。” 绅士略显轻浮的靠在沙发上,脸上没再涂着厚厚的油彩,露出了一张气质出众的面庞。 被质疑的a先生没有发怒,只是拖来了房间内最硬的椅子,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 “他对主,对‘诡秘之神’的信仰不纯。” “掺杂着利益,甚至以为了受益才建立的信仰,值得我们出手庇护,但不值得我们尊重。” “我懂我懂,你不用重复这些,弄得我好像回到了圣亚伦斯城一样。”绅士有些抵触a先生一本正经解读圣典内容的样子。 “你向幽暗圣者阁下祈祷过了吗?”绅士岔开了话题。 不同于一般靠信使传递消息的“占卜家”和“偷盗者”,直属真实造物主的“蔷薇主教”们在神恩眷顾下,能直接利用自身血肉传递消息,可以说十分方便。 当然最方便的还是“学徒”绅士羡慕的舔了舔牙齿。 第六章 祂 “筹备第二次神降?”绅士有些愕然,“所以你说的那个有趣的信徒,是在谋划另一场直接向造物主祈求力量的神降?” 靠在沙发上的绅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时间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么大的事情,我都没有听说过,幽暗圣者竟然还同意了!” “家主那位殿下现在就在贝克兰德,祂知道吗?” “你说的那个信徒是序列几?” a先生阴沉的注视着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不停的绅士,不由在心中默背了几句圣典,以防自己犯下暴怒之罪。 “首先,你我只是行动的具体执行者,无权质疑圣者和天使的决策。” “其次,在得知廷根具体情况的第一时间,圣者阁下就亲自找到了那位殿下,祂占卜了在廷根尝试第二次神降的可能性。” “至于你关心的那位信徒,”a先生微微沉吟了一下,“序列八的‘诈骗师’。” 绅士惊讶的张大了嘴,不知是扮演的习惯,还是真的被这个消息惊得连“小丑”的能力都无法保持。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样子,嘴角扬起。 “让我猜猜,既然是刚刚与教会取得联系,而且我们密修会没有得到一点消息,说明他应该是鲁恩本地人,只是可能加入了某个隐秘组织,所以才能准确把消息传到主的信徒耳中。”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在他之前已经谋划了数次或真或假的神降,否则他不会贸然献上这么激进的计划,所以他加入的应该是某个较为松散的组织,或者他只是某个组织的外层成员。” 绅士故弄玄虚的笑了笑,目视着a先生,炫耀似的打了个响指。 “命运隐士会,他是那帮阿蒙受害者互助协会的其中一员。” “摆正你对神子的态度。”a先生呵斥了一声,却没反驳绅士的猜测。 他不自觉地攀上了藏在长袍领口内的十字架,沙哑的嗓音变得更为低沉。 “莫雷蒂先生会把情报送给‘值夜者’的,这是必然的发展。” “嗯,真实造物主教会还有别的打算,不知道细节” 兼职作家的西迦娴熟摘记着周明瑞话中有价值的部分,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圈圈画画。 “就这些吗?” 西迦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得到肯定答复后,上下扫了扫被自己圈中的词句,想要开口。 “邓恩你给我让开,我必须见到那个里面的那个异端!” 响雷般的怒吼从门厅方向传来,震得禁闭室书桌上的墨水荡起一片涟漪。 周明瑞冲着没有关死的禁闭室大门伸了伸脖子,满脸担忧。 “放心,队长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西迦像是没听到外面“代罚者”队长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大喊,冷静的收拾起了桌子上的纸张墨水,甚至还十分贴心的宽慰了一下周明瑞。 “在圣堂来之前我们都会保证你的一日三餐,你不用担心你的家人,我们会帮你编一个理由,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也可以转达,但纸和笔就不会留了,以前有过一个和你情况类似的受害者,用笔挑断了自己的动脉,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我可太谢谢您关心了,女士周明瑞嘴角抽了抽,仍伸着脖子探来探去。 好在西迦并没有猜错,没等多久,周明瑞就听到了“值夜者”队长邓恩醇厚的嗓音。 “伯内特,首先莫雷蒂先生并没有背叛女神的信仰,并不属于贵方定义中的异端” “但他接受了南大陆邪神降下的力量!” “被迫接受力量并不等同于背叛信仰,我记得风暴之主的圣典里,也记载了一位从隐秘存在处得到力量,但依旧忠诚于神的圣者,莫雷蒂先生是否还坚持着信仰,我们的圣堂会派高级执事决断。” “我希望你能相信宁静教堂的公正,我想这应该足够权威。” “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亲自看过那个家伙,我” “伦纳德,送一送伯内特队长。” “好嘞!” 禁闭室外繁杂的声音忽大忽小,但这对两位非凡者来说并不算是很大的阻碍。 西迦捻着自己顺长的白发,笑了笑。 “看,我说过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说着,她提起了已经整理好的笔记文档,走到了门口,默默数了几个数。 吱呀。 晦暗的禁闭室重新迎来了新鲜活跃的亮光,已经处理好伤口的邓恩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色长风衣,灰色的眸子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深邃感,就像是古老森林里鲜有人问津的湖泊,只是注视就能给予人难得的安宁。 “很抱歉打扰到你了,莫雷蒂先生。” 听着他醇厚的嗓音,克莱恩躁乱的心稍稍沉了下来。 他缓缓舒了口气,主动道: “您可以叫我克莱恩,邓恩队长。” 听着他的话,守在门口的西迦不明显的笑了笑,随后径直走出了禁闭室,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了两人。 “西迦应该已经向你说过接下来几天的流程,”邓恩开门见山道。 他顺着挂在胸前的金色链条,取出了一块同色的华丽怀表。 “圣堂很重视你的情况,负责检查的高级执事应该会在近两天内到达廷根。” 也就是说我还要在里呆上两天? 周明瑞悬着的心落地的同时,又看了看这间仿佛直接在巨型黑曜石内凿出的房间,浑然一体看不出棱角的黑色墙壁吸收着一切的光源,尽管值夜者们一再保证没有在禁闭室内豢养什么会吸食灵魂的怨魂,但周明瑞还是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直注视着自己。 而且这种令人不舒服的视线似乎还有着与那件被称作“安静发丝”的封印物一样的作用,封禁了他的大部分非凡能力,无时无刻不在强制安抚着他的心灵,试图镇压他最基本的冲动和情绪。 不过就算能从这里出去,也还有不少麻烦周明瑞想到刚才“代罚者”队长的怒吼,又升起了试探的念头。 “邓恩队长。” 低头计算时间的邓恩抬起头“嗯”了一声。 “如果我通过了圣堂的审查,真的就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不会再影响我的生活吗?”周明瑞搓了搓手,眼里表现着应有的局促和诚恳。 “当然,”邓恩平静道,“圣堂的审查是基于圣物直接洞悉灵魂,圣物的认可往往相当于神灵的态度,你不用担心‘代罚者’们,就算是他们,也不敢质疑女神。” “那太好了。”周明瑞干笑着,双手艰难的抚上了脸颊。 完蛋了,我会被看出来的,我会死的! 幽闭的漆黑房间内,邓恩早已离开,只剩蜡烛微弱的火光充当室内唯一的光源。 摇曳的烛火孤零零的飘在无光的房间中,会吸收光芒的墙壁让它看起来像是一簇快要熄灭的鬼火,微弱的橘红色只有投在周明瑞脸颊上时,才能制造出一点影子。 周明瑞抱着头趴在木桌上,烛光照的他脸上一片橘红,映衬着那双圆瞪的双眼十分恐怖。 圣物的审查直接作用于灵魂,而他并不是原本的克莱恩·莫雷蒂,他的灵魂是自己的,无论他以前是否是无神论者,但在见识过真正的非凡后,他隐隐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会有神灵存在,而连序列七魔药带来的力量都无法完全掌握的自己,也肯定没办法骗过神灵。 黑夜教会圣堂的高级执事在近两天就会抵达廷根,我只有两天的时间,两天后,圣物会看穿我不是身体里原本的灵魂,我也会真的成为“代罚者”口中的异端 不,可能他们会认为我比异端还要可恨现在对自己还算友善的“值夜者”也会改变看法。 他没法想象这些尽职奉公,比起“代罚者”和蔼了不知多少倍的“值夜者”在发现有一个未知的灵魂在占据了他们保护的信徒的身体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周明瑞双手抠着脸,看向了刚刚由一位叫科恩黎的“值夜者”送来的面包,呼吸愈发粗重。 他本来是想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寻找回家的方法的。 但现在看来,有些时候,可能比起呆坐着等待选择,赌一下才是更好的决定。 四份主食,他在明天晚上就可以凑齐把面包藏在自己身后的影子里,全黑的墙壁会是天然的保护色,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 有着一头褐色头发,个子不是很高的科恩黎一脸担忧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周明瑞,主动关心道。 “我知道这里的环境不太好,一天三餐都只能吃面包也不利于你恢复精神,不过不用担心,圣堂的执事明天中午就能到廷根,只要你通过执事的审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周明瑞很感激对方的关心,但并没有多少交流的欲望,目光直直的盯在托盘里的面包上,看起来呆愣愣的。 科恩黎担忧的看着这一切,不过他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关照,只是默默的把周明瑞的状况记在了心里,准备一会出去了向队长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到这个可怜的年轻人。 禁闭室的大门打开又关闭,周明瑞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面包上,从未移开。 他听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放下了抱着头的双手,摊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数着时间的流逝。 一百五十七秒三百六十二秒一千三百二十四秒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周明瑞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褐色的双眼闪烁着灵性的光。 就像第一次使用非凡能力就能在火焰中跳跃穿梭,他发现自己在控制非凡上很有天赋,比如现在他就无师自通了最基本的灵视。 确定禁闭室内除了自己没有其他灵体存在后,周明瑞拿起了已经完全放凉的面包,然后走到自己一直坐着的椅子后面,从角落里摸出了之前攒下的主食,接着按照记忆中转运仪式的要求,摆放在了禁闭室四周,禁闭室正方形的构造在此刻使他不用在准备仪式前先确认方向。 做完这一切,回到房间正中央的周明瑞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 从他准备尝试转运仪式的那一刻起,他曾想过很多。 比如既然有圣物存在,那是否也证明神灵真的会投下注视,注视祂的圣物,祂的圣堂 但比起回家对周明瑞的诱惑,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回家,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不定这异世界的神灵也听不懂中文,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平静几分钟后,凝重向后迈步,逆时针沿着正方向的轨迹走去。 第一步卖出,他低声诵念道: “福生玄黄仙尊。” 第二步,他诚恳默念。 “福生玄黄天君。” 第三步,周明瑞屏气凝息低语。 “福生玄黄上帝。” 最后一步,他吐出浊气,与上次做转运仪式时抱着碰运气的心态不同,无比虔诚道: “福生玄黄天尊。” 晦暗的禁闭室内依然一片死寂,黑黝黝的墙壁吸收着空气中反射的一切光源,杜绝了声音传播。 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恐怕就连外界也无法察觉到古朴的青黑石板取代了黑色的石壁,灰白的雾气隔绝了这个房间在神秘学上与外界的联系。 虚假的灵界象征覆盖了真实记录,历史里铭记的过去的影像替换了现在,来自灵界之上的力量庇佑着这里,也愚弄着世人的目光。 但是,这超然的一切都与周明瑞无关,他也并不关心这离他过于遥远的伟大,只顾得上突然出现在耳畔那时而细密时而尖锐,既虚幻又诱人,夹杂着疯癫与狂躁的呓语。 这诡异的呓语带动了不知何时沸腾的暗影,仿佛有无数来自过去的影子正在歇斯底里的狂叫、窃语。 周明瑞无法理解浓缩着巨量信息的呓语,只觉得脑袋快要爆开,眼前染上了迷幻的色彩。 他知道发生了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想要睁开眼睛,但就连这一小小的动作都无法如愿。 不如就这样死了 刹那间,要命的呓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可怖的呢喃声瞬间褪去,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充斥着飘忽的氛围。 周明瑞再次尝试睁眼,这一次非常轻松。 他站在恢弘穹顶之下,满天星辰齐齐闪烁着微弱的绯红,衬托着巨人王宫般的古老殿堂更为神秘。 这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灰雾,有的死寂如潭水,有的飘渺如烟雾,有的时而沸腾,时而静默,忠实拱卫着于大殿正中心长桌上首的存在。 至此,周明瑞才意识到那里有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身影正俯视着自己。 他就是这里的主人? 周明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或者说,祂? 第七章 愚者 灰雾如水流淌,轻轻擦过周明瑞的衣角,每每掠过都留下一阵瘙痒,像是某种犬类生物正在嗅闻他的气味。 周明瑞呆愣的目视着最上首的存在,却没有感受到除平静外更多的冲动。 “您就是福生玄黄天尊?”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思绪,勇敢对上了那张完全由灰雾构成的脸,不去质问,不去发怒,言语中透露着恳求与卑微。 只要能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什么都好。 “我并不是。”长桌上首的存在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是。” 祂的嗓音并不是周明瑞猜测的任何一种,既不苍老,也不邪异,反而普通的有些古怪。 “准确来说,我和你一样,也是被这里捕获的傀儡。” “傀儡?”周明瑞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 “没错。”上首的黑影微微颔首,询问道,“怎么样,别人的身体好用吗?” 这问句像是一柄重锤,砸开了周明瑞僵滞的大脑。 “是你!” “是你把我丢进了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体!”周明瑞有些激动。 长桌上首的存在迎着他炙热的目光,十分坦然。 “是我,但如果不是我帮助你找到了一具新的身体,你的灵魂会在从历史迷雾接受巨量信息后直接消散。” 巨量信息? 古怪的平静感再次镇压了周明瑞的情绪,他突然想起了穿越前在光怪陆离中看到的幻象虚影,想起了最后向自己伸出援手的光门。 或许正如最上首的那位神秘存在说的,是祂对自己施以援助,保下了自己的灵魂但真的是这样吗? 祂说自己并不是福生玄黄天尊,但可以是,这又是什么意思? 祂为什么说自己也是傀儡,我和祂看起来可不像是能放在一起比较的个体。 如果从最阴谋论的角度来想,这位可能是在欺骗自己,但有什么必要呢,自己光是站在对方所处的宫殿内,就已经升不起任何想要反抗的念头。 “感谢您对我的帮助。”周明瑞斟酌着,“但我没有什么能帮助您的,我只是个凡人,只想回到我来的地方。” 长桌上首的人影目视着周明瑞,稍作沉吟,身影突然模糊。 汹涌的灰雾淹没了祂曾停留的古朴座椅,被黑色长袍包裹的虚无身体诡异贴上了周明瑞。 只不过祂并没有制止周明瑞受惊后步步退后的行为,反而耐心等到眼前这个凡人完全平静下来,才漂浮着缓缓向前,用长袍衣袖下半透明的手臂穿过了他的胸膛。 “比起话语,我更喜欢用行动。” “你看,我碰不到你。”披着长袍的身影收回了手臂。 周明瑞惊魂未定的看完了对方的动作,愣了足足一分钟才重新说出话来。 “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过,我和你一样,都是这里的傀儡,也是被从平凡中掳来的可怜人。” “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有,我是过去,而你是现在。” “我不过是一个死后被囚禁在这里的孤魂野鬼。” 长袍下的身影语气不变,但周明瑞却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我被放弃了。” 流动的灰雾逐渐平静下来,像是退潮的潮水,以长桌为中心从两侧退到了宫殿角落,盘旋在那一根根巨型石柱上。 周明瑞咀嚼着刚刚得到的信息,不自觉地紧皱眉头。 “所以我们都不可能回家了?” “不,不完全是。”祂摇了摇头,似叹息道,“等你完全掌控这里,我就会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到那时候我就算解脱了。” “至于你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办法,我想如果你能代替我,说不定会做的比我更好。” “这是什么意思?”周明瑞有些不解。 “我说过,我是这里的傀儡,是囚徒,”长袍下的身影背过了身,慢悠悠的向长桌上首飘了过去,“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快四千年了。” “这四千年里,我曾被愚昧的生命视作神灵,曾与救世主一同讨伐残暴的异族,曾是‘黑皇帝’宫廷中的座上宾,曾是令北大陆众神胆寒的梦魇” “但我唯独不是一个自由人。” 祂重新走到了最上首那张座椅旁边。 “幸运的是,现在你来了,我看到了回归死亡,逃避这一切的可能。” “你可以接过我的一切,可以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受人崇拜的一批,只要你愿意。” 具有相当诱惑性的话语在周明瑞耳边缠绕,他不知道这些话是否有非凡力量加持,只觉得眼前人给出的条件确实打动了他。 他似乎只有这一个选择。 教会的高级执事明天就会到达廷根,十六个小时之后,圣物会指出他是个侵占了他人身体的异世来客,被欺骗的“值夜者”会判给他最严酷的惩罚。 可是祂不是说了么,祂也是这里的囚徒,花了四千多年都没有找到回家的方法,你就算接受这一切,也只是成全这个连底细都不知道的存在,然后说不定还会丢掉自己的自由。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祂没在骗你,万一祂就是福生玄黄天尊,祂只是在戏弄你呢? 另一个声音在周明瑞脑中竭力劝阻他走向最上首的那张座椅,不断列举着对周明瑞不利的可能性,想要让被蛊惑的自己停下脚步。 “可是我本来就没有选择,不接受,我明天就会死。”周明瑞呢喃着绕过了长桌,走到了自称囚徒的黑袍身影面前。 “我该怎么做?”他有些不确定道。 虽然面部被灰雾遮盖,但仰头看着黑袍身影的周明瑞,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愉悦。 “你是‘占卜家’途径的序列七‘魔术师’,和我选择了同一条途径。” “这条途径的顶端被称为‘愚者’,你要做的就是努力成为‘愚者’,成为这条途径的序列零,也就是大部分人口中的真神。” 神灵是途径的顶端? 这么说黑夜女神、风暴之主,还有克莱恩·莫雷蒂记忆中其他的正神,其实也是非凡者? 这些颠覆性的消息如果放在平时,或许会把周明瑞震惊的说不出话,但此时,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现在你可以坐上来了,从第一步开始。” 黑袍下的身影看着周明瑞在自己的引导下坐到了长桌上首,继续说道: “大殿穹顶这些绯红色星辰,每一颗都象征着一个信徒的灵魂,也可以联系到已经与这里建立联系,但又没有成为信徒的人。” “你可以把这片灰雾浅显的理解成我的神国,也可以理解为我和我的信徒们开会的地方,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寻找你的信徒,你的助力。” “相信我,如果只靠你一个人,只有序列七力量的你,你可能连取代我的位置,让我彻底解脱都做不到。” 周明瑞在祂的指导下伸出了双手,两只手分别对准了几颗星芒微弱的绯红。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开启属于自己的故事,反而先侧首看向了鬼魂般浮在他身旁的身影。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袍下的身影愣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到要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祂第一次表现出了疏离。 “你可以叫我‘诡秘之神’,这是曾经我的信徒对我的称呼。” 周明瑞点了点头,指尖蔓延出的灵性触碰到了那片繁星。 荡漾的水纹模糊了绯红色的星空,更加深邃的色彩从繁星内部爆发,如同梦幻的焰火,点燃了沉睡在这片灰雾上的力量,三道模糊的身影在一阵深红色的光芒闪过后,出现在了长桌两侧,其中两道连带着古朴的座椅一并产生了变化,令椅背上浮现出抽象化的符号。 “阁下,这是哪里?” “您想做什么?” 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不知去了哪里,周明瑞目视着或惊恐或兴奋的来客,目光移到了其中唯一一位散发着极端恐惧与震惊、激动混杂的女士身上。 他大致扫了那留着褐色长卷发,瞳色淡蓝的身影一眼,身体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熟稔靠向了椅背,十指交抵。 “你们可以称呼我” “‘愚者’。” 南大陆,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真实造物主原地上神国所在的圣亚伦斯城。 蓝色工人制服胸口处挂着一枚黄铜眼睛标牌的工程师,正认真核对着以奇迹般速度拔地而起的新城区是否符合规划,扣着安全帽的额头上满是大汗。 “快把老房子拆下来的材料放进来,边境线那边还指望着它们填城墙窟窿呢!” 身高两米多,活像个小巨人的大汉挥舞着双臂招呼着自己或操纵活尸、死尸,或亲自扛着建材喘气走来的同僚,时不时还不忘转头叮嘱,撑着‘秘法师’制作的空间袋的普通人同僚小心磕碰。 蔚蓝的天空上,有着精灵特征的蓝发女士在狂风托举下大声呼喊着,驱赶那些围在施工现场看热闹的孩子。 一片忙碌又欣欣向荣的景象。 “殿下,新城区和火车站之间还需要一条水泥路,可能还要麻烦您。” 核实完规划表的工程师急匆匆地跑到了一个颇有马戏团风格的棚子下,又仓促的刹住了车,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才开口说道。 “需要多长,你先疏散附近的人。”安提哥努斯平静的接受了突然增加的基建任务,幽暗的双眼更加沧桑了一些。 “好,我现在就去”微微欠身的工程师突然停下了动作,只见安提哥努斯如木偶般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工程师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随后紧忙闭上眼背身走了出去。 层层叠叠的星光大门在魔狼之子身后开启,为四周染上了一层如涟漪般晕开的梦幻色彩。 世间唯一还能活动的“旅法师”——罗曼·安布罗休斯脚步中透露着激动与焦急,闪到了眼前人的身前,表情严肃。 “你也感觉到了?” 安提哥努斯已经恢复了平时处变不惊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 “我感受到了主感受到了源堡的召唤。” “看来我们派到北大陆的人成功了,”罗曼紧皱着眉,飞快回忆道,“应该是埃里克撤回后的那次,克斯玛和他的部下。” 半白的长发飘了起来,安提哥努斯闭了闭眼,轻声道: “我的占卜失败了。” “我来的路上就试过了。”罗曼激动的有些无措,言语行为看起来更像“水手”而非“学徒”。 祂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语速放慢了许多。 “我想要去趟鲁恩。” “你会回不来的。”安提哥努斯摸了摸脸颊上的粗黑短毛,祂想了想,“你不信任查拉图?” “不,”罗曼否定了祂的猜想,“从老查拉图开始,查拉图家族就一直是造物主和主的忠实仆从。” “但现在不一样,我们不知道北大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主肯定正处于某种虚弱的状态,否则主早就发布神谕,甚至借源堡广域通告全国、全世界,讨伐那几个背信弃义的贱种了。” “主如果处于虚弱状态”罗曼脸上的表情逐渐恐怖了起来,“我没办法相信我们这三条途径下的任何一个人。” 安提哥努斯沉默的看着祂,没有在意自己也被划到了不被相信的一方,依旧平静道: “查拉图没有僭越的本事,祂也成为不了三神,反而你急匆匆地赶到北大陆,才会给主带来麻烦。” “虽然占卜没有成功,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除了我们这三条途径的天使,没有人能得到消息,只需要想办法确定,源堡的气息是主主动通过标记传达给我们的,还是源堡自发的行为。” 罗曼猛然抬起了头,对上了安提哥努斯担忧的目光。 “就是你想的,”安提哥努斯点了点头,“如果阿蒙也感受到了源堡的震动,该怎么办?”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只有唯一的主,圣洁伟岸的造物主您投下目光” 被银白荆棘笼罩的无尽荒野上,流浪的法师抵着戴在右眼处的单片眼镜,一个人在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中穿行着。 祂嘴里哼着两千多年前造物主时代的童谣,微微翘起的嘴角噙着真实的喜悦。 一望无际的黑暗占领了地平线,只有稀疏的闪电从天际掠过时,才能看到很远处城邦亮起的灯火。 不断偷着自己与城邦之间距离的阿蒙须臾间来到了城墙上,俯视着这些仍信仰着造物主与“诡秘之神”的人们,看向了正有信徒出入,供奉“诡秘之神”的教堂。 “我亲爱的叔叔,您可算回来了。” 第八章 聚会 “你们可以称呼我” “‘愚者’。” 简短的答案很快消逝于恢弘的神殿和弥漫的雾气内,但在自绯红星辰的来客心中,那声音却长久回荡,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明瑞只觉得在他说出名号的一瞬间,那位褐发女士更加惶恐了。 他脑中瞬间闪过了几种可能,但没有急于求证。 死寂的沉默中,椅背后抽象符号酷似门扉的女士想要起身致敬,却被旁边衣服华美的小姐抢先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请问您将我们带到这里,是为什么呢?” “一个尝试”最上首的周明瑞斟酌着用词,举手投足间不自觉模仿起了刚才出现的“诡秘之神”。 他“呵呵”笑了笑。“我从沉睡中苏醒,想要了解现世的变化。” 从沉睡中苏醒? 这是一位来自古代的天使,还是神灵? 从登上灰雾开始一直观望的阿尔杰瞬间抓住了重点,快速比对着眼前这个神秘存在与风暴教会记录中各种邪神、隐秘存在的相似之处,克制的视线缓缓扫视灰雾殿堂。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正对着自己的另一位女士身上,尽管有灰雾遮掩,但他依旧在那位女士的体态动作上读出了巨量信息。 她似乎认识这位神秘的存在。 “阁下,不知道您想要了解些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姐在阿尔杰看来天真的有些愚蠢。 作为霍尔家族唯一的女儿,奥黛丽一直向往非凡,但却在父兄的保护下迟迟无法如愿,如今她终于看到了触及非凡的可能。 果然有一个捧哏,事情会好办许多周明瑞目视着乐观、天真的小姐,满意开口道: “我脱离时代太久了,久到都不清楚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美丽的小姐”周明瑞突然觉得这称呼有些别扭,稍稍想了想,便尝试着从灰雾中摸出了一沓纸牌。 “我想要了解现在的世界,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你们可以各自从这副塔罗牌中选一个作为代号,方便我们相互称呼。” 他把塔罗牌推倒了空中,还算熟练的帮着三位客人一人抽取了一张充当代号的纸牌。 “我是‘正义’!”奥黛丽有些惊喜。 “我是‘倒吊人’。”阿尔杰沉声道,接着看向了对面稍微平静一些的女士。 从登上灰雾开始就坐立不安的佛尔思深呼了一口气,“‘魔术师’。” “很好。”周明瑞微微颔首,“那么,‘正义’小姐,你愿意第一个为我介绍吗?” 他果断选择了三人中最明显的突破口,醇厚的嗓音循循善诱。 “好的,‘愚者’先生。”奥黛丽想了想,跳过了和自己家族相关的部分,选择从自己相对熟悉的建国史说起,“现在的世界主要分为南北大陆,北大陆诸国如:鲁恩、因蒂斯、弗萨克均建立于第四纪末期,瓜分了原本属于所罗门帝国和特伦索斯特帝国的疆土,而南大陆则是由‘夜皇’的后裔在真实造物主教会的支持下,建立了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占据了原本拜朗帝国的东部,使信仰‘死神’的拜朗帝国陷入分裂” 周明瑞听着奥黛丽粗略的讲述,比对着克莱恩·莫雷蒂记忆中的内容,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在这位贵族小姐的讲述中,他好像发现了老乡留下的痕迹。 掀起这个世界工业革命的罗赛尔大帝呵,这不纯纯的spy狂人么,集凯撒、拿破仑、巴贝奇等等于一身,看起来这位在异世界混的风生水起,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啊 不过很快,这抹柔和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警惕。 “罗赛尔大帝晚年似乎背叛了对‘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仰,主动勾结南大陆真神,最后被永恒烈阳教会和蒸汽之神的信徒联手击杀于白枫宫,”奥黛丽皱了皱眉。 她并不是很了解这部分的历史,只知道蒸汽教会对这段时间的记载和罗赛尔晚年发生的种种一直讳莫如深。 “关于这部分的历史,我可以为您补充。”阿尔杰站起欠了欠身,主动接过了话题。 他先是看了一眼到现在还保持着沉默的“魔术师”,随后才道: “在罗赛尔大帝遇刺时,南北大陆发生了神战。” 神战周明瑞眯起了眼,动作隐蔽的挺直了上身。 “虽然教会抹去了大部分细节,但很多较大的隐秘组织和教会还是在内部资料中保存了部分模糊的描述,”阿尔杰的语速很慢,“比如罗赛尔勾结真实造物主的本意是为了借助南大陆的力量,推翻教会在因蒂斯的统治,使皇帝成为真正的国家主宰。” “可惜他,或者非教宗和神灵的所有人,都受限于自己的眼界,罗赛尔错估了南大陆的力量,他并没有等来已经沉睡的‘诡秘之神’的帮助,真实造物主一神无法压倒庇护因蒂斯的两位正神,这才导致罗赛尔被两大教会的高层围攻,兵败身亡。” 周明瑞专注着听着,到最后几乎成了一尊石化的雕塑,而佛尔思更是再次惶恐起来,恨不得把头扎进桌子下面。 没想到只是第一次借助灰雾联系他人,就得到了“诡秘之神”的消息周明瑞隐蔽的舒了口气,肢体动作再次表现出听小朋友讲故事的不在意态度。 看来“诡秘之神”确实曾到达过真神层次,结合祂自己的话,祂最后的活跃时间应该是第四纪末期,也就是说从第五纪开始起,“诡秘之神”就已经成了祂口中的“孤魂野鬼”。 怪不得那位疑似老乡的罗赛尔大帝没有等来祂的援助,他可能只是发现了这样一位疑似同胞的存在,但并不知道“诡秘之神”自身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或许他们之间那时候还能做些简单的联络,就像我和“诡秘之神”的谈话一样,但“诡秘之神”本身无法出力? “很好,”周明瑞压下了诸多思绪,笑了笑,“看来睡的时间太久,这个世界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示意“倒吊人”先坐,随后看向了最为沉默的“魔术师”。 “尊,尊,尊敬的主!”被来自最上首视线刺到的佛尔思一下跳了起来,“我最近,最近因为教会收缩了大部分不必要的活动,只知道密修会和神使们抽调着这部分的成员要去完成教皇冕下的一个预言。” 结结巴巴地佛尔思声音越来越小,她看着忽然冷场的神殿,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不得了的事实。 周明瑞沉默着凝视着这位恨不得当场消失的女士,憋了半天才闷声道: “教皇?” “是的,”在“愚者”的逼视下,佛尔思用发干的声音道,“乌洛琉斯教皇冕下,真实造物主座下的‘命运天使’预言您会在最近归来。” 她不敢对视最上首投来的视线,偷偷分出去的余光只看到刚才还胸有成竹的“倒吊人”先生此时僵在了座位上,浑身颤抖。 也就是说,在我占据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体之前,“诡秘之神”原本的信徒和盟友就已经得到了模糊的消息,这么一来,绑架我的那些真实造物主教会成员没有伤害我,又费力举办仪式的原因似乎明了了。 他们是在试图唤醒“诡秘之神”! 随着最后一片拼图的到来,一直困扰周明瑞的迷雾消失殆尽,显露出了背后的真相。 “很好,我知道了。”周明瑞敷衍地打发了“魔术师”,没有追问更多的细节。 他刚想找机会转移话题,脑内就闪过一副画面,遵循灵感看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成员。 “愚者先生,我是说”“正义”奥黛丽此时看起来有些纠结。 “继续称呼我为愚者先生就好。”周明瑞鼓励般的点了点头。 “愚者先生,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成为非凡者。”奥黛丽努力说完了自己的诉求。 她虽然震惊于愚者先生可能是某位南大陆的神灵,但并不排斥和恐惧继续同这位性格似乎较为和善的存在交流。 毕竟她的父兄,她的许多亲戚,鲁恩乃至北大陆相当一部分贵族都和南大陆的商人有来往,也很乐意同现存唯一帝国的后代——特伦索斯特家族攀上一点关系。 就连现在在南大陆服役的二哥阿尔弗雷德也隐晦提到过,比起野蛮血腥的原高地王国,和温顺的殖民地奴仆,有着自己艺术和哲学理解的特伦索斯特臣民更讨人喜欢,更不用说这几年帝国和北大陆诸国处于停战状态,双方基本没有什么冲突。 “非凡者?”周明瑞看了眼“魔术师”,模仿着“诡秘之神”的样子,有些恶劣道,“我可以告诉你‘占卜家’的配方,但你能给我怎样的回报?” “我信奉等价交换,只要价格合适,这不是问题。” “我,我可以给您金镑”奥黛丽还没说完,就被“倒吊人”打断。 “小姐,您是觉得神灵也可以被金钱买通吗?”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阿尔杰,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那您为什么不干脆去向鲁恩的某位正神捐个几千镑,换来成为非凡者的机会。” 他起身向最上首欠了欠,语气谦卑。 “愚者先生,‘正义’小姐应该是某个贵族家庭出身,请您宽恕她的冒犯。” 见神灵没有多语,他又鞠了一躬,才继续道: “如果你想成为非凡者,我可以帮助你,依照愚者先生的信条,等价交换。” “用金镑支付?” 阿尔杰有些烦躁,但为了自己的小心思,耐心道: “我掌握着两份序列九的配方,分别是‘水手’和‘观众’,两份都是300镑。” “可我怎么保证交易?” “当然是由愚者先生见证。”阿尔杰又谦卑的向上首欠了欠身,“愚者先生,希望您能见证我们的交易。” 对这样的请求,周明瑞即使有些眼馋300镑巨款,但也还不至于失掉“神灵的威严”。 嗯,我在走廊上见到的那个能变幻出鱼鳞、召唤水流的非凡者应该就是“水手”途径,只不过他应该和我一样,都属于所谓的中序列。 想到这,周明瑞轻轻的瞥了眼阿尔杰“倒吊人”先生的序列应该没有我高,和“魔术师”小姐可能在同一层次。 “没问题。” 得到神灵的首肯,阿尔杰明显松了口气,简短向“正义”说清了回到现实后汇款的细则,然后又请求愚者先生转交了自己写好的“观众”配方。 又尝试在灰雾上具现物品的周明瑞顺便看过了纸条上写的配方,默默记了下来。 “各位。” 似乎是见证了一场交易,佛尔思渐渐打破了最开始拘谨,她起身转向了最上首,视线只敢落在长桌边缘。 “主愚者先生,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再见证一场交易?” 其实从刚才开始,周明瑞就在观察着几人交易的过程,聚会继续下去是肯定的,他既然从“诡秘之神”手里暂时接过了这地方的一部分管理权,就肯定要最大程度利用这里能给自己带来的便捷,不论是为了回家,还是提升实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就像刚才“正义”和“倒吊人”的交易就让他意外获得了一份“观众”配方,只要是在灰雾上发生的交易细节,都无法越过作为“平台”和“公正方”的他的眼睛,也就是说这种交易越多,他能收获的也越多。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诡秘”的信徒,还能获得更多有关祂的消息周明瑞微微颔首。 “可以。” 佛尔思舒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看向了对面。 “两位,我想让你们帮我留意风暴和黑夜教会,以及鲁恩上层对最近发生在鲁恩境内恐怖袭击的态度和看法,我会根据情报的价值支付报酬,100镑起价。” “如果是有关鲁恩上层的消息,最好以保守党优先。” 根据她的观察,“倒吊人”很可能是某个隐秘组织在海上的小头目,或者风暴教会的成员;而“正义”小姐的口音和穿着都暴露了她是贝克兰德某个实权大贵族子嗣的事实,打听这种消息并不困难。 “好。”阿尔杰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交易,而奥黛丽则没有被这丰厚的报酬所影响,纠结了一会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砰砰。 最上首的周明瑞见交易结束,手指熟稔地敲了敲桌面,拉回了三人的注意。 “各位,今天的聚会就先到这里,以后每个星期的星期一,下午三点,我会多做几次这样的尝试,或许等我重新弄懂这个世界,你们能更从容地参加聚会,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突然。” 周明瑞边断掉了联系,边笑了笑。 “让我们期待下次的聚会。” 第九章 接受 深红色的光芒像水一样褪去,灰雾殿堂再次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最上首的周明瑞独自面对着长桌。 他四周望了望,并没有看到“诡秘之神”的身影。 不是说寻找助力只是第一步,然后就不管了? 就算过去我玩的那些页游也没有这么随便的“新手教程”周明瑞微微皱眉,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体还在黑夜教堂的禁闭室,也顾不上继续寻找。 他朝脚下看了看,刚冒起返回的念头,自身的灵性就迅速蔓延,包成了一个茧,失重感代替了飘忽,黑暗重新占据了视野。 他还在禁闭室内,还站在房间正中央。 可惜“值夜者”什么也没留给我,没法判断灰雾之上和现世时间流速的比例周明瑞隐蔽的开启了灵视,装作没事人似的捡起了放在四周的主食,顺便再次检查了一遍房间内是否有常态下无法发现的监视。 看来“值夜者”很信赖这个房间对非凡的压制能力啊是因为这个世界神灵真的存在,而教堂内是最有可能引来神灵注视的地方? 周明瑞大口啃起了面包,兑着冰凉的牛奶津津有味。 就是不知道灰雾能不能帮我瞒过圣物的眼睛,不过“诡秘”既然想让我代替祂,取代祂囚徒的命运,怎么也要给点必要的掩护,祂应该不至于一点能力都发挥不出来他突然笑了笑。 “不知道我这算不算亵渎了女神的信仰。” “嘿,莫雷蒂先生,好消息,今天就是你的自由日。” 禁闭室的大门吱哑哑的开启,伦纳德懒散的站姿和阳光一并照进了这片全黑的房间。 这位面容俊朗的“值夜者”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下摆还没插紧裤子里。 不过与他穿着体态表现不同,他那双碧绿的眼眸此时微微眯起,盯着周明瑞的目光像是在分辨混在狗群里的狼。 花了一晚上吃完大部分面包的周明瑞现在只觉得撑的要死,面对伦纳德送来的好消息,提不起一点正面情绪。 “真的吗?”不过他还是表现出一份期待的样子,“圣堂的高级执事到了?” “当然,其实就在你的隔壁。”伦纳德耸了耸肩,犹豫了一会,才按照正常的流程,为周明瑞戴上了银质的手铐,领着他走向了紧挨着查尼斯门的一间小屋。 “塞西玛执事,队长,我把莫雷蒂先生带来了。” 周明瑞适应着禁闭室外的光线,努力睁了睁眼睛,只见较为昏暗的房间内,邓恩身边站着一位穿黑色风衣白色衬衫的三十来岁男士。他金棕色的头发剃得很短,墨绿色的眼眸仿佛半夜无月的湖泊,衬衫和风衣的领口高高竖着,将整个下巴藏在了阴影里。 比起邓恩,他身上那种似乎只有“值夜者”特有的安宁气息更为明显。 和绑架我的a先生在一个层次周明瑞微不可察的打量着塞西玛脚边一个由银白铸就的手提箱,适当的在脸上捏出了一点慌乱。 “你好,塞西玛阁下。” “你好,莫雷蒂先生。”塞西玛和善的笑了笑,“我已经听邓恩讲完了大致的经过,尤其是你的不幸遭遇和主动求助的部分,不得不说这是相当明智的选择。” “其实像你所遭遇的不幸,最近一个星期,王国内至少发生了十几起,如果放眼至整个北大陆,可能能到达三十起之多;这其中并不乏早早被教会救下的无辜者,但像你这样能相信教会,坚持信仰虔诚,主动求助的只有一两例。” 塞西玛笑容淡了一点,“不过就说你,莫雷蒂先生,你真的很幸运,你是我成为非凡者二十年来,见过的第二个跳过前置序列,获得能力的非凡者。” 放在塞西玛脚边的银白手提箱在没有任何人触摸的情况下缓缓飘起,平躺着飞到了几人面前。 “所以我相信今天会很顺利,你会证明你还是女神的忠实信徒,我们也能堵住其他人的嘴,还给你自由与公平。” 他解开了手提箱上的锁,露出了摆放在其中,一柄躺在天鹅绒布上的纯白骨剑。 这就是圣物周明瑞目视着突然漆黑的四周,目视着房间内唯一还散发着微光的骨剑,莫名感到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这股吸引力与禁闭室所表现出的特质很像,但更为强烈,而且他觉得自己本该已经陷入噩梦,可不知是不是灰雾和“诡秘”的手笔,他落进了类似“鬼压床”的状态,仍保持着清醒,但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在慢慢停滞。 “莫雷蒂先生,把你的手放到圣剑上。” 塞西玛的嗓音穿透了没有完全闭合的噩梦,伴随着轻轻的吟唱,减轻了周明瑞身上的重负。 在他的引导下,周明瑞站起身,目光平视,小步大步晃悠悠的一了过去。 “好了,现在诵念女神的尊名,向女神祈祷。”克雷斯泰平静道。 周明瑞立刻顿住脚步,站在原地,一手按在冰冷的骨剑上,一手按住心脏,与塞西玛一起背诵起了记忆中黑夜女神的尊名。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的黑夜女神。” “您是绯红之主,隐秘之母。” “厄难与恐惧的女皇,安眠和寂静的领主。” “请您向我赐下祝福,见证我的虔诚”塞西玛墨绿色的眼眸几乎近黑,认真审视着周明瑞的动作,观察是否有异变的前兆。 “请您向我赐下祝福,见证我的虔诚”噩梦中,周明瑞放弃了抵抗,完全开放自己的身心,将所有的希望抵在了“诡秘之神”身上。 随着起誓结束,被骨剑吸走的光芒忽然重新出现,令人恐惧的漆黑中,点点银白色的星光一闪一闪,仿佛夜晚的银河降临现实,跨过天空,投来了无数视线。 隐隐约约间,周明瑞只觉得自己和某个无尽远处的神秘存在以骨剑为媒介,建立了微妙隐晦的联系。 但还没等他升起别的心思,这抹联系就迅速沉入了他的灵体深处,伴随着噩梦破碎,骨剑吐出墙壁上煤气灯散发的橘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眨了眨眼,只见邓恩和伦纳德与自己一样恍惚,塞西玛却已经重新合上了银白色的手提箱,笑眯眯道: “恭喜你,莫雷蒂先生,你获得了女神的承认,洗清了嫌疑。” 周明瑞终于露出了笑容,松了口气。 “也感谢您,感谢邓恩队长和‘值夜者’的各位,如果不是你们愿意相信我,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恐怕风暴之主的卫士们会直接把我压上审判庭。” 他半是真诚半是讨好的说着,末了还不忘学着莫雷蒂家平日去教会祈祷的样子,加上了一句“赞美女神”。 “赞美女神。”塞西玛在胸前轻点四下,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把‘代罚者’们想得那么极端,他们只是曾遭遇过太多类似的悲剧,所以有些敏感。” “还有,你正好提到了我想说的下一件事,虽然圣堂那边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你会通过审查,但圣安东尼阁下还是建议我给你一个机会。” 塞西玛收敛笑容,有些严肃道: “克莱恩·莫雷蒂,你在意外中获得了远超普通人的能力,也证明了自己对信仰的忠诚,对真诚与美好等品质的追求,现在你是否愿意用这份力量,加入‘值夜者’,去阻止未来可能再次发生的悲剧,去帮助更多的人?” “克雷斯泰?” “塞西玛阁下?” 邓恩有些惊讶,而伦纳德则直接满脸震惊的看向了塞西玛。 同样没有预料到事情走向的周明瑞张了张嘴,没有掩饰发自内心的错愕。 “为什么阁下,我的意思是,我当然愿意保护更多的人,但我就算获得了这样的力量,也没法像‘值夜者’们那样战斗。” 望了两位同僚一眼,塞西玛主动解释道: “其实有两个考量,一个是出于对你的保护,虽然女神已经认可了你的虔诚,但你被南大陆邪教徒掳走的经历还是会被很多有心人记下来,看成你一辈子的污点,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你和你家人以后的生活;另一个则是教会掌握的途径中,主要集中在‘不眠者’和‘收尸人’,对于像‘占卜家’这样有成熟辅助能力的途径极为稀缺,更不用说你还是‘占卜家’的序列七,是同时兼备正面作战能力和辅助作用的‘魔术师’,这是更为功利的考量。” 说到这,塞西玛似乎是为了缓解略显严肃的氛围,主动打了个趣。 “而且我可以替你做主,如果你加入‘值夜者’,你的初始工资可以直接按正式成员发放,也就是一周三镑。” 一周三镑的周薪,这在鲁恩应该是相当高的工资,我记得克莱恩·莫雷蒂的哥哥,班森的周薪也就一镑多,这还是工作几年,有着优秀工作能力的员工周明瑞微微蹙眉,转念思考起了更重要的部分。 比起高昂的薪资,塞西玛阁下让我加入“值夜者”的建议才是真正的好处,这样我基本可以躲开大部分可能由“代罚者”和真实造物主信徒带来的麻烦周明瑞顿了一下。 当然,也可能是“诡秘”的信徒。 “我接受您的邀请。”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很乐意献出自己的力量。” “很好。”塞西玛把立着的领口拉过了下巴,“克莱恩,你的选择很明智,接下来邓恩会带你完成必要的手续,也会给你安排关于神秘学和所有‘值夜者’所需要的课程。” 他提起了放在脚边的手提箱,又多说了几句,然后才在伦纳德的陪伴下先一步走出了房间。 “看起来塞西玛阁下很忙。”周明瑞若似无意的瞟了眼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伦纳德,装作不经意道。 “教会的高级执事一共不超过十位,虽然苦修士里还有许多层次相当的修士,但他们往往不接触世俗的事务。”邓恩拍了拍周明瑞,两人亦步亦趋走向了通往地上的阶梯,“教会在王国各地都有教堂和‘值夜者’小队,每天都有危险的事件发生,一旦当地的小队无法处理,或者事件涉及的隐秘超过了小队内队长的权限,就必须由高级执事出面。” “别看塞西玛表现得游刃有余,其实他很累,再过半个小时他就要离开廷根,前往别的城镇。” 眼前的阳光越来越亮,阔别许久的温暖洒在周明瑞身上,驱散了这三天来他的紧张、恐惧和疲惫。 “塞西玛说你加入‘值夜者’的事情不用着急,”邓恩先是独自走到前台叫醒了正在打瞌睡的棕发女孩,和她交谈了几句,然后才背着女孩欢呼的声音,回到了周明瑞身边,“我的看法是,你现在更需要的是和家人团聚,好好休息一下,放松这几天被折磨的精神,想想未来的事情。” 他的手不自觉摸向了衣兜,等已经掏出了烟斗,又像忽然想起什么,放了回去。 “对了,你的哥哥妹妹就在我的办公室,我差点忘了。” 克莱恩·莫雷蒂的兄妹? 周明瑞猛地提起了精神,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邓恩没有多想,而是将这行为理解成了对无法解释自己无缘无故消失三天的慌张。 “不用担心,我给他们说的是,你和你的同学无意发现了几个亡命徒谋划犯罪的证据,你这几天是在帮警方破案。” 他摸了摸下巴,笑容和善,“我们确实有一套警察的身份。” 周明瑞目视着等待自己回应的邓恩,过了好久才舒了口气,有些勉强地挤出了一点笑容。 “谢谢。” “不客气。”邓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在前面,带领着周明瑞穿过隔断,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短短二十几米的路程,尽管已经知道要面对的是两个加起来也就四十多岁,没有任何非凡能力的普人,但周明瑞却感受到一种不亚于与“诡秘之神”相处的压力,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终于,他和邓恩来到了办公室门口,看着邓恩推开了大门,随后快速闪身让到了一边。 黑发褐瞳的少女飞奔扑到了周明瑞怀中,撞的他不由后退几步。 大概过了几秒,感觉胸膛一阵湿润的周明瑞才回过了神,呆呆地低头看向了怀中。 他看着瘦削脸颊苍白的有些可怜的少女,心脏一阵莫名的刺痛,颤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抱住了这具瘦弱的身躯,像是克莱恩·莫雷蒂的残魂回光返照,正在与他的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你没事,逞,逞什么强” 梅丽莎啜啜泣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相比她较为平静的班森则站在门框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点了点头。 此刻周明瑞突然觉得,他接受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份,或许会更好。 第十章 蠕虫 “所以你那天骗我要去学校拜访昆汀导师,实际是去了什么‘恶龙酒’?” 有轨马车上,梅丽莎紧紧地攥着周明瑞,或者说克莱恩的手,眼圈依旧红红的。 “克莱恩,妈妈一直都教导我们要保持良好的品德,你怎么能对我撒谎!”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克莱恩有些无措的缩了缩肩膀,视线乱飘。 说实话,他虽然继承了原本克莱恩·莫雷蒂的大部分记忆,但对于他们研究笔记的那天晚上,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老妹,不是我不想认错,而是骗你的人真不是我,那天早上我还没来呢克莱恩咬着嘴唇,求助似的望向了一直静静看着弟弟妹妹的班森。 这位过早承受生活压力,面容老相的年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劝解道: “梅丽莎,具体的我们可以回家再说,怎么说克莱恩都平平安安的回到了我们身边。” 他观察着妹妹的表情,若似无意的瞟向了没多少人的马车车厢。 “我记得以前,即使只要两便士,我们也很少选择有轨马车,现在多亏了克莱恩英勇的表现,被警局的长官看重,得到了一份薪资相当丰厚的工作,我们才不用在大冷天里冒着风走回去。” 听着哥哥的话,梅丽莎攥着的克莱恩的手松了一些,目光不自觉地扫向了环境相对整洁的车厢内部。 “我只是,只是,”她擦了擦眼睛,“我听说克莱恩将要加入的部门是特殊行动部,涉及很多机密,以后肯定会和更危险的事情打交道。” “而且虽然克莱恩回来了,但娜娅小姐和韦尔奇先生还没有一点消息,我怕” 梅丽莎抬头看了过来,“克莱恩,你们不是把那伙罪犯抓住了吗?” “娜娅和韦尔奇当时和我走散了,警方邓恩队长他们现在还在坚持搜查,我相信会找到他们的。” 克莱恩轻轻拍了拍梅丽莎的后背,眼里的光沉了下去。 梅丽莎刚才提醒了他,真实造物主信徒举行的仪式里,确实只有他一个成功容纳了魔药,那原本和克莱恩一起的两个同学,他们怎么样了? 廷根郊区附近的一处屠宰场内,暗红色的土地上,大量的家畜内脏堆积成山,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猪肠子挂在用来收集废肉的铁杆子上,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在铁杆下汇成了一滩黑红色的泥泞。 穿着深棕色制服的屠宰厂工人还在劳作着,不断从还没完全失去活力的牛尸中薅出心脏、肺腑,然后随手扔到一旁,引来徘徊在废肉堆附近的大型猎犬不满的叫了两声。 “再大点声。” 他皮质的手套被血液浸透,在尸体皮肤上擦了两下,扭头看向了忽然止声的猎犬,“蔷薇主教”眼里泛着血腥的色彩,对视着半人高的猎犬,抬了抬下巴。 疯狂的犬吠声盖过了萧瑟的风声,惊走了驻足在树上的候鸟。 “呵。” “蔷薇主教”笑得有些残忍,把手上的皮手套随手扔在了地上,看了看自己沾着猩红的手,毫不嫌弃的半舔半用自身能力吸收,不消片刻,就再也看不出痕迹。 “叫的再大点声,别那么假,叫的好了给你们加餐。”他笑呵呵的按住了一头猎犬的头,另一只手轻轻在两个耳洞里掏了掏,从里面取出了两团棉花。 野兽的咆哮和慌乱的犬吠混在一起,“蔷薇主教”不由皱起了眉,但出于任务需要,他还是用自己异常发达的听力仔细听了一会。 瞒不住特别熟悉牲畜的人,但盖住底下的声音,瞒过附近巡逻的警察和基本不会往郊区走的“机械之心”大概不是问题。 不过还不保险“蔷薇主教”拍了拍猎犬的头。 “再叫的凶一点,别老嗷呜嗷呜的,再不好好叫今天晚上就炖了你。” “你真的要让上面那群傻狗一直叫到我们修复好灵性之墙吗?” “我觉得你随便向哪位殿下或者圣者阁下求助都比这蠢办法好使。” 不断用灵性涂抹着无形墙壁的绅士夸张的耷拉着脸,时不时就要冲站在自己身后的a先生抱怨一下。 “傻狗?”正拿着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的a先生抬起了头,略显僵硬的秀美脸庞上挤出一抹讥讽,“先不提现在异端和邪教的信徒可能已经在廷根布下了大量眼线,你可以等事情结束,回去在安提哥努斯家族的成员前好好谈一谈‘傻狗’。” “当然,如果你能赶上今年的庆典,说不定还可以试着就这个问题,和安提哥努斯殿下好好谈谈。” 身披血色长袍的神使用死板至极的语气讲了个很不好玩的冷笑话。 过了好一会,因灵性消耗过大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会的绅士才呲了呲牙。 “a,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比之前有进步多了,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和那些该死的‘猎人’一块行动。” “教会年轻一代里最沉稳的神使被教成了这个样子,我看他们就该直接到主面前自裁!” 他舒了口气,退后几步看着自己的杰作,又扭头道: “应该差不多了,不过要想让这家伙彻底平静下来,可能还需要你再给它一发‘亵渎之语’。” 绅士的话音还没落下,一双由滑腻触手拧成的巨爪就拍上了灵性之墙,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被圈禁在地下室的怪物发出徒劳的无声咆哮,由虫豸构成的身躯时而舒展化作蠕虫海洋,时而聚集冲撞屏障,体表游曳的银白色流光以常人无法忍受的高频闪烁着,似乎在发出某种特定的信号。 怪物又一次撞了上来,绅士目视着挤到自己眼前的一只乳白色蠕虫,看着这烂泥般的肉条和它的同类不断纠缠,在完全由虫子构成的泥潭里时上时下,不由蹙眉。 “我想我有些理解为什么北大陆的伪神信徒讨厌我们三条途径了。” “这失控后一身虫子的样子确实很讨人嫌,总让人联想起死尸里钻出来的蛆。” “说话注意点,据我所知,‘占卜家’的神话生物和你眼前的差不了太多。”a先生与绅士并肩站立。 他扫了旁边人一眼,“杰利·查拉图,只要我愿意,你刚才的话足够你丢掉今年的年度评选资格。” 绅士——杰利·查拉图彻底服了。 自己的这位同僚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除了赞美两位主的时候外,永远都吐不出来人话。 明明他又不是“猎人”,也不是以阴阳怪气为目的,但就是总能让话题快速冷场,简直一点俏皮话,一点玩笑话都不能在他面前说,古板的要死。 他不明显的翻了个白眼,正感受着体内灵性恢复的速度,突然感到灵性直觉有所触动,猛地抬起了头。 毫无预兆的,杰利对上了面前怪物的脸。 那是一张杂糅着女性与男性特征的脸,半透明的皮肤下还能看见蠕虫游过的轨迹,两双呆滞的双眼也是由虫子构成,时不时还会渗出一些粘稠的透明液体。 忽地,这怪物似乎感受到了杰利的视线,两张杂糅在一起的面容骤然分裂,透明的面皮扯出一片细丝,藏在底下的蠕虫逃窜似的飞快蠕动,连带着呆滞的眼睛都多了许多灵性,借着怪物本身在拟态方面的恐怖天赋,复刻出了娜娅和韦尔奇或惊恐或癫狂的目光。 一时间,明知道两人早已死去的杰利险些以为他们活了过来。 他不由退后一步。 “看来仪式的成功给这只畜生也留下了一点特殊。”a先生认真的看着两双流露着不同情感的眼睛,默默抬手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架。 “你的意思是他们即使完全失控,思想也没彻底死掉?”杰利皱了皱眉。 “或许。” “呵,那看来我们的眷者阁下,莫雷蒂先生有的受了。”他干笑了两声,紧忙避过了视线,走向了刚才a先生在笔记上写写画画的桌子。 “所以下一次神降什么时候举行,现在风暴和黑夜的主力还没过来,克雷斯泰·塞西玛也恰好离开了廷根,我们” “等。”a先生眼中腾起邪异的血色,皮肤染上紫黑,用”恶魔“的力量逼视着监牢里的怪物回到了角落,“先放这只怪物刺激一下‘值夜者’,让他们以为事件告一段落,然后等着魔女们的动作。” “别告诉我,我们还要和那些心理变态,不男不女的家伙合作。”杰利脸上闪过一丝厌嫌。 “传播痛苦与疾病的邪异不配与主谈论合作,他们背弃了造物主‘堕落自性’,为众生背负罪恶的信条。”a先生表情肃穆,“我们的任务是等魔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后举行神降,然后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邪神信徒和异端一网打尽。” 可这样做一不小心就会让廷根沦为死城杰利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又变回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好,都听你的。” 贝克兰德,西区。 华贵的马车缓缓降速,稳稳停在了亨特子爵的宅邸前,礼节得体的仆人快步向前,打开了车厢的小门并放好了踏板。 穿着自己最正式服装的佛尔思咽了咽口水,不停深呼吸试图停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不就是大人物,教会里还能有比愚者先生比主还大的人物? 驻守在南大陆的天使又不可能空降,你可以的佛尔思先给自己打了口气,然后才看向披着绯红月光,设计典雅的对称风格房屋,向自己身边的侍者微微颔首。 “请带路。” 人偶般面无表情地侍者没有接话,默不作声地走在超佛尔思半个身位的前方,一路将这位女士带到了主屋二楼,属于亨特子爵的书房内。 “子爵先生,佛尔思小姐到了。”侍者在得到回应后推开了一道足够佛尔思穿过的门缝。 佛尔思再次无法控制的呼吸急促,边疯狂在脑子里回想自己来之前休友情赞助的贵族社交小窍门,边从那道门缝中挤了进去。 与房屋外部设计风格一致的书房并无多少奢华的装饰,但依旧能从点缀在书架两侧的装饰品和画作中,看出这间书房装修花费了不菲的财富。 书房中央,一位身着黑色宫裙,面容精致的小姐正静静地侍立在老人身旁,蔚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佛尔思身上的墨绿色长裙。 佛尔思认识这位相貌出众,甚至有些美的不似真人的小姐,她应该是亨特子爵唯一的小孙女,之所以用应该这个词,是因为这位小姐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而主位上也不是佛尔思在报纸上见过的亨特子爵。 留着密长白须的老人和蔼一笑,指着佛尔思身后凭空出现的座椅道。 “请坐,佛尔思小姐。” 他漆黑的眸子仿佛无光的深潭,与身上穿着的昂贵正装格格不入,仿佛他本该穿一套古代故事里的长袍,而非更时髦的正装。 “谢谢。”佛尔思忽然觉得自己突然平静了,找回思考的同时,又不得不面对挑起她兴趣的疑惑,“请问,您是?” 不过刚问完问题,佛尔思就感到一阵后悔,小心扫了眼站在老人身旁的“亨特小姐”,没从那张美丽但冰冷的脸上看出什么后,她慌忙道: “我的意思是,我” “查拉图,你可以叫我查拉图。”老人打断了她的话,冷不丁道。 哒。 坐在椅子上的佛尔思幅度很大的颤了一下。 查拉图这个姓氏其实并不算少见,至少在她熟悉的“诡秘之神”信徒中,就有一位查拉图,那位先生是一位很出色的“占卜家”,而且从不因自己是天使家族的一员而自傲。 但佛尔思听到过的,所有与查拉图有关的人都是有名字的,从没有人敢傲慢自大到只用姓氏自称。 除非她猛地站起了身,就像在灰雾上一样恭敬道: “殿下。”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过是个老头子。”书桌后的查拉图摆了摆手,先扭头示意“孙女”也坐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提到的有关主的‘梦’,至于其他的,你只需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客人就好。” 第十一章 蹊跷 “嗯” 听完佛尔思汇报的查拉图像一位真正的老人一样微瞌着眼,伏在桌面上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过了好一晌,才继续道: “你见到的确实是主。” 祂睁开了双眼,看不出情绪,“主的归来我会亲自向圣堂和造物主汇报,至于其他,主既然选择了你参加神前议会,选择你作为祂新的眷者,你只需服从就好。” “这是莫大的荣耀。”查拉图轻轻抬手,环绕着佛尔思的空气豁然扭曲,凭空从空气中不可视的光线中剥离出各种色彩,构成了一道完全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天使形象。 这虚影只呆滞了一秒便活了过来,祂转头望着查拉图,盯着这位天使看了两秒后,才张开背后的繁复羽翼,投入到了佛尔思身体内。 一时间,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的佛尔思甚至还没从恍惚中走出,就感到自己的视野忽然通透了不少,灵性也有不小的增长,还有更多她说不出的感受。 “你是服用亚伯拉罕遗留的特性晋升。” “是。”圆凳上的佛尔思揉了揉眼,“我继承了一位亚伯拉罕家族成员的特性,也因为这个原因,我每次满月的时候只有向安布罗休斯殿下祈祷才不会被满月呓语折磨。” “以后不用了。”查拉图平静道。 祂在佛尔思身上上下扫了两眼,确认就连拉出历史投影的自己都没法再找出“旅法师”祝福的痕迹,才摆了摆手。 “你可以走了。” “殿下”被突然下了逐客令的佛尔思匆忙起身,她抬起头,还没说完敬语,就愣在了原地。 主屋大门敞开着,不时能听到花园内风吹过树冠间隙的哨声,礼节得体的侍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微微欠了欠身。 “我有点想念塞伦佐河的阳光了,特里尔可没有这么多事。” 客人已经离开,查拉图又恢复了亨特子爵的面貌,五十多岁的面容保养的很好,看不出多少皱纹。 祂摸了摸没有多少胡须的下巴,侧头向身旁问道: “你后面是打算继续待在贝克兰德,还是和钱博尔家的小少爷一起去特里尔。” “要放弃这个身份了吗?”亨特小姐眨了眨眼,精致的面孔依旧没有多少波澜。 “或许,”亨特子爵笑叹道,“自从陛下陨落后,贝克兰德这座城市就一直不欢迎我,这次能在这里有三十年的时光来让我回忆少年时代,已经是主的恩赐了。” “我有预感,主复苏的消息不久就会传遍星界,被上面的那些大人物知道,他们会更加提防我们,还有玫瑰学派” 亨特子爵扫了自己的小孙女一眼,“虽然玫瑰学派分裂,高地王国首都被攻破的时候你还很小,但还是有很多人会记着你的身份,你已经不适合留在贝克兰德了。” 不知是正在扮演亨特子爵的缘故,还是十几年的抚养让这位一滩虫子构成的天使人性更加充沛,祂此时的语气至少听起来流露了不少真情。 “这也是你的机会。” “早上好,尼尔先生。” 刚刚从外面进入室内的克莱恩衣角上还残留着凉意,他拍了拍刚才在外面碰上的尘土,然后才坐到老尼尔对面。 “上午好,年轻的‘魔术师’,”老尼尔促狭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第二天正式上班就偷懒,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我听说‘占卜家’从序列八开始,魔药就会侧重身体素质的强化,你最近休息的怎么样?” “就像您说的,我恢复的很好。”克莱恩活动了一下手腕,灵活的从袖口里甩出了一张贺卡,证明自己恢复的还不错。 老尼尔眯着眼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默默喝了口咖啡。 “今天邓恩还嘱托我一定要教好你怎么使用非凡能力,现在看我还有用的地方可能只有向你普及非凡和国际局势常识了。” 虽然只是一个没动用多少非凡力量的小把戏,但老尼尔能看出来,克莱恩对自身能力掌控的不错,最多只是不太熟练。 “没有,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搞懂。”克莱恩先谦虚了一下,然后才道出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尼尔先生,其实我是突然学会了‘魔术师’的能力怎么使用,就像是哪些知识直接灌到了我的脑子里我还被南大陆的邪教徒绑架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人看起来是想杀了我,我就是在那时候,被动用出了非凡能力。” 昨天来黑荆棘安保公司正式报道的时候,他偶然了解到,曾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代罚者”已经死在了那场冲突里,而风暴教会并不清楚他生前最后遭遇了什么,听说好像是因为灵体被泯灭,无法靠通灵获得更多情报。 “不用担心。”老尼尔浑浊的双眼不明显的附上了一层微光,“至少我现在用灵视看你,没有发现任何失控的征兆,和你聊天也没有感觉你有多反人类,你的状态没有问题。” “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的状态,就想想向圣物起誓的事,如果你有失控的征兆,是不可能顺利通过起誓的,而且魔药本身就包含了大量的非凡知识,你可能不知道,天生的非凡者” “天生的非凡者?”克莱恩有些惊讶。 老尼尔淡淡扫了他一眼,眼里满是笑意。 “呵,年轻人,你以为魔药是从哪里来的,正常情况下,魔药的来源无非只有对应的非凡生物,既然都有非凡生物存在,那人也作为生物的一种,为什么不能有天生的非凡者?” 他指了指刚才克莱恩进来的门口,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你很像那些从父辈身上继承非凡的天生非凡者,他们可以做到把使用非凡力量当成本能,你可能还需要适应,但肯定不会差太多。” 克莱恩消化着老尼尔抛出的知识,长长的嗯了一声。 “尼尔先生,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走在长廊上的老尼尔摩挲着自己的手腕,随手从长袍内摸出了一份今日份的报纸,递给了克莱恩。 “我们去文献库,不过你先看看今天的报纸,然后告诉我看出了什么信息。” 加入“值夜者”的第一节课竟然是看报克莱恩轻轻舒了口气,随手翻开了报纸的头条版面,一艘巨型战舰和黑白字符拼成的谴责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他的目光渐渐严肃起来。 根据从原身所继承的记忆,他大概对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有一定了解,虽然在许多细节上还很模糊,但他可以肯定,他继承的记忆里,从没出现过铁甲舰这种东西,更别提部署在铁甲舰上,占据了半个前甲板的夸张主炮,这在他原本的世界都没出现过! 《王国政府强烈谴责南大陆野蛮人的蓄谋袭击行为》克莱恩又看了眼报纸头条,然后仔细阅读起了下文。 就在他被关进禁闭室的几天,鲁恩王国内又发生了一起与他遭遇类似的恐怖袭击案,次日国王乔治三世就在议会上公开表达了自己和政府对南大陆野蛮行为的强烈不满,并宣称会派出新成立的铁甲舰舰队开赴南大陆沿岸远海,以震慑意图再次挑起战争的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 甚至这一行为还赢得了北大陆除伦堡、马锡外的一致声援克莱恩倒吸了口气。 “怎么样,看出些什么?”老尼尔已经和昨天负责值守的布莱特交过了班,正拿了几本书,坐在椅子上。 “王国和南大陆,又要开战?”克莱恩翻找着脑内模糊的记忆,不确定道。 老尼尔呵呵笑了笑,“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让你看到,作为官方机构,我们有哪些敌人,或者说,哪些敌人最明显。” “当然,我本人是不愿意把非本国出身的普通人或者非凡者当作敌人的,”老尼尔咂了砸嘴,浑浊的红色双眼里透着一点无奈,“不过南大陆那些‘魔术师’、‘无面人’,还有很多掌握着邪异能力的非凡者,都能轻松制造不小的非凡事件,使我们不得不对重视。” 老尼尔打开了刚才从书架上取下的一本书,顺着目录翻到了有关南大陆的部分,指给克莱恩看。 “像‘无面人’,也就是你的下一个序列,他们可以随意变作他人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弗莱他们刚见到你的时候那么紧张;还有‘蔷薇主教’和‘牧羊人’,‘秘祈人’途径的中序列,他们可以吞噬血肉,钻到人的身体里,近几年几次大规模自爆袭击基本都是他们的手笔。” “占卜家”的序列六,那个小丑就是“无面人”? 克莱恩消化着刚获得的知识,斟酌问道,“尼尔先生,您能多讲讲有关南大陆,我是说真实造物主和祂所统治的特伦索斯特帝国的事情吗?” 老尼尔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王国对特伦索斯特帝国相关消息的封锁确实很严,更别说非凡层次的事情,总之以你现在的保密等级,也只能知道真实造物主是一位第四纪就存在的邪神,而特伦索斯特帝国” 老尼尔仔细想了想,没再去背诵官方的说法,而是用自己的理解讲到: “特伦索斯特是第四纪就存在的帝国,据说曾经帝国的统治者也是一位真神,但这位真神死在了抗击邪神的神战里,而祂的后代则被真实造物主威胁,被迫成为傀儡,分裂了原本特伦索斯特帝国的疆土,为后来南北大陆近千年的战争史埋下祸根。” 克莱恩放在桌下的双手握拳,压低了声音。 “可是我听说南大陆还有一位‘诡秘之神’,而且现在特伦索斯特皇室的信仰是真实造物主。” “你是被绑架的时候听那些邪教徒说的?”老尼尔突然绷直了身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周围才坐下。 他没有去看克莱恩,目光盯着桌上摊开书页页脚附近关于“占卜家”途径的记录,声音闷沉。 “确实是有这样一位邪神,但祂的存在,就连官方非凡者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一般来说,只有地区队长这个级别,才有可能知道祂的名字。” 说着,老尼尔长长的呼了口气,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不过不用太担心,这位邪神现在基本只存在于南大陆邪教徒的幻想中,祂和特伦索斯特的那位死去的皇帝一样,已经消失至少一千年了。” 我倒希望祂真的只存在在幻想中克莱恩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双手,有些遗憾。 看来即使是在教会内部,“诡秘之神”的存在也是属于被极力掩盖的部分不过,为什么? 克莱恩回忆着真实造物主信徒的种种行为,不断和教会的成员做着对比,发现同样是非高层,两方非凡者掌握的知识却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北大陆诸国和教会似乎在有意模糊非凡的存在,克莱恩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南大陆这个明晃晃的威胁在,政府甚至可能会彻底隐去非凡。 不过缺少了南大陆社会的实际情况做比较,他不好乱下定论。 “尼尔先生,我想我们需要面对的应该不止这两个邪神。”克莱恩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小心挡下了内心种种。 “当然,”老尼尔如数家珍般道,“还有‘隐匿贤者’、‘原初魔女’、‘宇宙暗面’等等,你以后就会发现,我们处理的大部分非凡案件都和这几位老熟人有关,祂们的尊名虽然都属于禁忌,但依然被邪教徒暗中传播,总有些对神秘学感兴趣的普通人经不住诱惑,闹出了很多问题。” 其他邪神的尊名能被普通人知道,而“诡秘之神”则是连大部分教会成员都没听过名讳克莱恩点了点头。 不过他很快又升起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老尼尔会知道“诡秘之神”的名字,还知道祂已经脱离现实消失了一千多年。 克莱恩有注意到,老尼尔刚才用的词是“消失”,而不是形容特伦索斯特皇帝时的“死亡”。 他是从哪知道这些的? 第十二章 异变 周五,一场暴雨袭击了廷根,哗啦啦的雨点敲打着所有的窗户,道路上除了还在行驶的马车,几乎见不到行人。 连续三天一直同神秘学常识作斗争的克莱恩此刻正站在窗前,沉默的注视着被雨水模糊的窗户。 奢侈的招来一辆马车回家吃饭,还是留在黑荆棘安保公司,这是一个问题, “算了。”经过一番艰难的纠结后,克莱恩果断放弃透支自己已经不剩多少的钱包,转身返回公司大厅。 虽然有塞西玛执事的保证,他刚入职就拿到了正式成员编制和与之对应的工资,但从队长那提前支取的十二镑几乎在拿到的第一时间,就填入了名为房租和生活杂物费的无底洞。 其实克莱恩原本是不用向莫雷蒂兄妹坦白自己的收入的,但不知是处于对两人的愧疚,还是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份,他主动提出换掉莫雷蒂家现在租住的房屋,转而搬去了水仙街。 也就是昨天已经把东西搬到了新房子里,否则就算能回家,我估计也还要“加班”克莱恩先是看了眼前台的位置,确认总爱拉人聊天的罗珊已经回家后,才放松瘫在了沙发上。 难得的空闲里,克莱恩尝试放空自己的大脑,但“魔术师”发达的感官却没有停止,依旧忠实履行着本身的职能,为他捕捉着从隔断后传来的吵闹声。 这个时间正处于白天与夜晚的交界,是“值夜者”少有的休息时间,他能听到娱乐室里科恩黎他们打牌时的鬼叫,唱片机发出的老掉牙的歌声,以及队长办公室传来的,不可明说的细微声音。 除了蒸汽教会,风暴和女神的教会都会在城市分部保留两位序列七的非凡者克莱恩回忆着老尼尔向自己讲述的常识,思想却渐渐歪到了和非凡一点不相关的地方。 不过像戴莉女士和队长这样的还是少见? 两个据说一个自闭一个打拉扯,直到前一段时间队长差点被“恶魔”杀死才开门见山的恋爱残疾,能坚持这么久还没结婚真是离谱 忽地,正在脑中编排自己队长的克莱恩一下挺直了身,随着灵性直觉看向了身后。 横在大厅与办公室间的隔断处,衣领有些不整的邓恩走了出来,还残留着绯红的脸上一阵严肃。 这位发际线有些靠后的“梦魇”先生咳了一声。 “克莱恩,你还没有回家吗?” 从轮值表上看,今天并没有克莱恩的名字。 “雨太大了,”克莱恩讪讪的笑了笑,掩下了眼底淡淡的尴尬,“有什么事吗队长?” “你看到弗莱了吗?”邓恩目视着窗外伴随着恐怖风声的暴雨,从怀中取出了怀表,“已经到查尼斯门该换班的时候了。” 被邓恩一提醒,克莱恩才想起现在已经过了六点,本该是查尼斯门的换班时间。 “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不由严肃起来。 虽然才相处了几天,但克莱恩很清楚,弗莱是一个相当守时且认真的人,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可能是雨太大了。”又盯着窗外看了会,邓恩才收回视线,想着去娱乐室拉一个幸运队员,顶上迟到的弗莱。 不过他刚走出两步,就又停了下来,稍稍思考了几秒,然后看向了克莱恩。 “克莱恩,你去和西迦换班值守查尼斯门怎么样?” 圣赛琳娜教堂地下,与常人想象中的阴暗、逼仄不同,一条空旷、繁复如迷宫般的走廊回转盘踞着,大量不会熄灭的灯火驱逐了黑暗,配合着教堂本身特有的安宁气息,给人一种肃穆神圣的氛围。 克莱恩跟随在邓恩身后,一边穿过走廊,一边在邓恩的讲解下记忆着通往查尼斯门的路线。 这是他第一次去查尼斯门,之前他虽然也被关在了地下,但禁闭室的位置与查尼斯门中间还隔了几个房间。 据邓恩解释,这是为了防止被临时收容的非凡者直接受到查尼斯门后圣者骨灰的影响,以防还没接受圣堂的审查就变成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植物人。 “其实那天绑在你身上的‘安静发丝’也有类似的效果,这是‘不眠者’途径封印物共有的特性,”邓恩停下了脚步,站在查尼斯门前,“老尼尔应该已经给你讲过封印物的概念?” 由一块巨大的黑色石板构成的查尼斯门几乎与门框融为一体,镌刻在门扉上大量的神秘学符号围绕着黑夜女神的圣徽,有规律的闪烁着微弱的光辉,如人类的呼吸。 “是一些结合非凡特性后获得奇异能力和恐怖负面效果的物品,”克莱恩想了想,“还有一种是死去的非凡者的遗留。” 邓恩微微颔首,招来了坐在查尼斯门旁值班室内的西迦,接过了她的位置。 “很全面,”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咖啡锡罐,目光深沉了许多,“不过前者在现在的查尼斯门中算是少数,之前在南北大陆局势紧张的那段时间,留下了不少或敌人或同伴的遗留。” 说到这,邓恩动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今天是你替弗莱值班。” 他看了看已经泡好的咖啡,一时有些无语。 “咳,总之,我留在这里的咖啡和文职人员共用的笔记本都可以随便用,”邓恩岔开话题,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嘴角扬起又迅速抚平的克莱恩摇了摇头,主动接过了上司有些笨拙的遮掩,“好的,队长,我想这样我应该不会太无聊。” 邓恩不由愣了一下,耳朵有点泛红,“这有助于你放松精神。” 说着,他略显匆忙的整理了一下领口,快步走向门口。 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他忽然转过了头。 “忘记提醒了,晚上圣者骨灰对环境的影响会更大,你如果不舒服可以通过墙上的拉绳联系其他成员,还有无论你听到门后传来了什么声音,都不要尝试打开查尼斯门,除非它从里面被打开。” 圣者骨灰的力量会在晚上增强克莱恩几乎是马上就回想起了曾经在禁闭室里非凡力量被压制的经历,有些不舒服。 但当他听完邓恩的后半句,这轻飘飘的不舒服便被紧张取代。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廷根近郊,刚从拉斐尔墓园巡逻完的弗莱和伦纳德躲在守墓人的小屋里,躲避着滂沱大雨。 “已经六点半了。”弗莱又看了眼怀表,眉头微蹙。 “安心,今天洛耀、队长、戴莉女士,还有克莱恩都在公司,有三个序列七呢,”伦纳德语气轻松地宽慰着同伴道,“比起操心肯定有人轮值的查尼斯门,我们不如想想怎么离开这。” 拉斐尔墓园建立在北区郊外,是一片鲜有马车路过的地方,更别说遇上了这种在廷根本地十分少见的暴雨。 弗莱认同的点了点头,转而观察起了不久前新下葬的几块墓地;伦纳德则见状轻轻一笑,从兜中取出了用于消化、扮演的《罗赛尔诗歌选集》。 两人分别用不同的方式打发起了时间。 “老头,你之前说罗赛尔大帝的诗歌与你在第四纪曾听过的一种诗歌流派相似,是真的吗?”伦纳德悄悄走到了守墓人小屋的另一侧,低声问道。 他认真的对比着自己仔细学习后,自认为最有可能模仿的一种诗歌体,清了清嗓子。 “老头?” “我还活着,别叫了。”脑海里苍老的声音有些不岔,平素一向好说话的祂微不可察的显露出一丝暴躁。 “怎么了?”伦纳德察觉到“同居人”不正常的情绪,收起了懒散,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但无论是还在观察墓地的弗莱,还是屋子里正在熬粥的守墓人,亦或是没有一点变小势头的暴雨,都与刚才无异。 “你再好好看看你的同伴,打开灵视,看看他面朝的方向。” 弗莱看着方向?伦纳德有些疑惑。 墓园里除了死尸复活还能有什么他的“同居人”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半神,伦纳德不认为老头会因为一个从坟里爬出来的死尸而不悦。 他快步走向弗莱,“弗莱?” 面朝墓地的同伴没有回应他! 伦纳德霍然紧张起来,边拍着弗莱,边越过他的身体,对上了他的视线。 被雨水打湿的黑发贴在“掘墓人”的额头上,平常充斥着理性的双眼此时滞涩的圆睁着,配合着他常年不见阳光而异常白皙的皮肤,险些让伦纳德产生自己这位同伴已经死去的错觉。 “发生什么了?”伦纳德快速做出了决断,拖着队友的身体撤回了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 被拖行的弗莱忽然“活”了过来,大口呼吸着,双目不再滞涩。 “是‘密偶大师’,我怀疑这附近还有南大陆的非凡者!”他抹掉了脸上的雨水,果断掏出了左轮。 “应该不是。”同样抽出手枪,握紧符咒的伦纳德摇了摇头,“如果是‘密偶大师’,或者持有类似封印物的南大陆非凡者,不会等我救下你还不出手。” “以他们的习惯,在转换密偶失败的瞬间,就应该补上一发子弹,直接解决对方。” 冷静下来的弗莱认同的点了点头。 “对方动手的时候你的灵性没有报警吗?” “没有。”弗莱果断道。 “密偶大师”能力的极限范围肯定不会比“梦魇”拉人入梦的范围更广伦纳德嘴巴微张,低吟起了刚刚看过的诗篇。 弗莱则快速从风衣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了用来布置简易仪式的半成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召唤信使的仪式。 随着伦纳德歌声渐渐覆盖这个墓园,被暴雨模糊的景象也逐渐产生了变化。 栉比鳞次、竖直耸立的灰白墓碑森林突然塌了一块,安宁的力量撕开了幻术,露出了盘踞在一片墓碑与尸体残骸上,同样灰白的怪物。 这怪物完全由蠕虫组成,数不清的触手相互纠缠着,期间还夹杂着许多腐烂的手臂与头颅,全靠着一层半透明的外皮才能勉强稳定身形,而那张外皮上此时正浮动着一张只有嘴部和两只异色眼球的“脸”,正大口咀嚼着由它身下滑腻触手送来的尸体残肢,为自己身上的“人类特征”提供更多的模仿样本。 伦纳德目视着不断吞噬着尸体,甚至虫豸本身已经扭曲成尸体残肢模样,正不断填充自己身躯的怪物,渐渐停下了歌声,呢喃道: “女神啊!” “老头,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教堂地下厚重的墙壁隔绝了地上暴雨肆虐的杂音,克莱恩享受着值班室内寂静幽深的氛围,正坐在一盏晕黄色的煤气灯下阅读不知哪位成员留下的小说。 距离邓恩把查尼斯门交给他,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正常。 至于之前不好的预感,克莱恩只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被害妄想症作祟。 毕竟在被绑架,直面隐秘存在,经历教会审查后,很难再用平常心去考虑事情克莱恩半合上了手里名为《暴风山庄》的书籍。 这本书给他一种很强的既视感,在忍不住与曾经看过的名着对比的同时,又不由评价此书作者佛尔思·沃尔的文学造诣与那几位大家还有点差距。 反正克莱恩看了半个小时,也还没确定手里的书到底是个什么类型。 当我以为这是一本言情小说的时候,它竟然出现了灵异元素克莱恩伸手摸向了已经放凉的咖啡,满是惬意。 咚! 咚咚咚! 不太明显的敲击声猛然响起,接近着另一边,通往地上的楼道上,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要与查尼斯门后的敲击声呼应般,也越来越近。 还没摸到咖啡的克莱恩一下僵在了原地,只愣了不到一秒,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听从直觉的指引,看向了值班室正对着的走廊。 不消片刻,一道黑色风衣过膝,握着手杖的身影就冲进了光亮。 邓恩先扫了眼还在发出恐怖敲击声的查尼斯门,只看了一秒,就摆正了视线,无比严肃的向克莱恩说道: “弗莱和伦纳德在拉斐尔墓园发现了一只疑似对应‘占卜家’途径序列五的怪物,他们快顶不住了。” 第十三章 熟人的面孔 随着警报拉响,所有还留守在公司的“值夜者”都动了起来。 “你确定要现在开启查尼斯门吗?”画着颇有异域风格,气质略显妖异的戴莉目视着还在不断发出咚咚响声的查尼斯门,不太安心道。 “根据弗莱的消息,他们在拉斐尔墓园碰到的怪物至少有序列五水平,”邓恩谨慎的拂过查尼斯门上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纹路,“就算带上克莱恩,我们也没有对抗‘密偶大师’的能力。” “而且相对于正常的非凡者,失控的怪物在非凡能力上往往更恐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配合着查尼斯门后的内部看守者一起打开了大门。 “封印物2-065”邓恩向从门缝中露出的视线说道。 在他周围,戴莉和克莱恩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屏气凝神,预防刚才发出咚咚声的封印物突破收容。 但一切都没有发生,反而两分钟后,内部看守者就将邓恩需要的封印物交到了他手上——那是一副纯黑色,款式相当古板的方框眼镜。 戴莉盯着被邓恩小心捧着的眼镜看了会,突然道: “我来暂时值守查尼斯门。” “可以让洛耀”邓恩有些惊讶。 “查尼斯门后刚才发出声音的封印物还没有被找出来。”戴莉快速的看了眼克莱恩,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了几枚符咒塞到了他手里,“如果没有克莱恩,我可能会选择和你一起去拉斐尔墓园,但是现在来看,我留下值守查尼斯门是最好的选择。” 都是死灵相关的符咒,而且蕴含的灵性很强,是刚刚制作的克莱恩郑重地将那些不断散发着冰凉的符咒放进了衣兜。 “总有一个人要看家的。”收回视线地戴莉握住了邓恩的手,语气软了下来。 听到这句话,邓恩不再坚持,而是用黑布包住了手里的眼镜,然后让克莱恩跟在自己身后,一前一后贴的相当近的走上了楼梯。 随着面前的光照越来越亮,楼梯上的邓恩突然顿了下脚步,但很快又继续前进。 “这件封印物拥有部分‘密偶大师’的力量,但它的负面作用也很明显,”邓恩双目直视前方,头也不回的说道,“任何与镜片对视的人身体都会瞬间失去移开视线的能力,然后或缓慢或快速的被转化为密偶,也就是这副眼镜的傀儡。” “不过这件封印物无论是在被使用的状态,还是自发影响的状态下,都无法长时间持有密偶,也就是说一旦被眼镜捕获,就意味着死亡。” 前面三天里,克莱恩已经通过老尼尔大概了解了“密偶大师”的一部分能力,现在理解起来也不算困难。 所以盖在眼睛上的黑布就是为了遏制封印物的负面效果? 克莱恩仔细想了想,疑惑道: “队长,我记得2级封印物的危险水平应该更高一些才对,这副眼镜没有对使用者的负面效果吗?” 刚刚走出楼梯的邓恩将手中的封印物暂时交给了科恩黎,又向自己的队员转述了一遍2-065的基本信息才回答道。 “2-065虽然会在使用过程中试图将使用者变成密偶,但是是很小概率的情况,而且转化过程也相对缓慢。” 此时大厅内已经看不到罗珊在内的文职人员,紧急集合的三位值夜者没有磨蹭,由科恩黎临时充当车夫,邓恩和克莱恩负责压制封印物,一并登上了马车。 “真浪费。” 正躲在墓园另一个方向,观望“值夜者”和自己放出去的怪物战斗的杰利·查拉图有些不爽。 他是看着正在墓地里大肆破坏的怪物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 以他的想法来看,那种失控后崩成一滩烂肉的废品,与其再花费大量材料揉捏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不如按照行动守则就地还原特性,然后当作自己晋升序列五的主材料。 其实从他基本消化完“无面人”的时候,就已经通过家族流传的特殊手段,将“密偶大师”魔药所需要的辅助材料保存并灵性随身携带,只要a先生愿意出力,他甚至可以跨过需要美人鱼歌声配合的仪式——反正被放牧的“海洋歌者”也能做到类似的效果。 杰利·查拉图又不爽的啧了一下,目光看向了与墓园毗邻的街道。 轰隆! 银白色的闪电短暂照亮了天空,隐匿在夜空中的暴雨瞬间有了可以被看见的实体,泥泞街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不断冲破着从天上垂下的雨帘,将要抵达战场。 “值夜者”的援军来了。 “他们赤身裸体,无衣无食,在寒冷中毫无遮掩。” “他们被大雨淋湿,因为没有躲避之处,就紧抱磐石。” 伦纳德正吟唱着与当下契合的歌声,一手紧紧环抱在守墓人小屋的柱子上,一手不断朝在仍在原地吞噬尸体,只有偶尔才会向他们发出攻击的怪物射击。 阴冷的气流穿过了雨水,正重新召集灵体的弗莱站在一具还残留着温度的尸体旁,左臂一片血肉模糊。 就在刚才,占领着墓地不断进食的怪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只可以攻击这两个散发着强大灵性光芒的“食物”,转头对一直躲在小屋内的守墓人施加了影响。 因为怪物在尝试控制灵体之线的同时,还不断用火焰和空气子弹骚扰着几乎无法在大雨中立足的伦纳德和弗莱,导致两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在屋内的惨剧,直到终于看不下去的帕列斯发出预警,被转化成密偶的守墓人拿刀捅穿了弗莱的手臂,这位善良的“掘墓人”才反应过来,满脸悲痛的打碎了守墓人的脑子。 不过两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密偶即使被砍掉脑袋,贯穿心脏,依旧能够行动。 躺在弗莱脚边的无头尸体毫无预兆的抽搐起来,瘫软地四肢反弓到了不可能的弧度,刷的从地上弹起,扭曲的身体如被提线的破旧木偶般,再次扑向了弗莱。 口中念念有词的弗莱眼底闪过惊恐,身体下意识地向右侧倾倒,但明显已经无法避开密偶的偷袭,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轰! 伴随着水与红碰撞后噼里啪啦的杂音,一枚拳头大小的火球撞向了密偶的后背。 炸开的瞬间,密偶被火焰覆盖的衣角陡然膨胀数倍,一个模糊的人影跳了出来,熟练用手腕扣住密偶的手臂,将他扔了出去。 提着手枪的克莱恩,跃跃欲试的看着刚刚被自己解决的危险,侧目道: “队长他们也来了。” 携带着封印物的科里恩一路小跑,双眼目视前方,全靠“不眠者”的灵性直觉和强大的协调能力,才没摔倒在泥地里。 “我们带来了封印物2-065”暴雨比刚才大了许多,隔着厚厚的水幕,克莱恩并没有看清盘踞在墓碑森林中的怪物。 他话音还没落下,一道一场凄厉的惨叫就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蠕虫组成的怪物第一次离开了被它看作巢穴的墓碑,臃肿的身躯拖动着身下的尸体,触手与虫子模拟出的手臂、腿脚一同发力,将它的身体抬出了深坑。 “啊!” 惨叫还在继续,其中蕴含着的极端强烈的恐惧,瞬间盖过了伦纳德吟唱诗篇给人的安宁,仿佛在召唤什么令人无法想象的可怕事物降临现实。 “退后”最先收到警告的伦纳德努力想要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关节已经变得滞涩。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似乎这种影响只是来源于那惨叫般的咆哮,而非“密偶大师”直接影响。 与他一样的,还有受伤的弗莱,以及稍慢一些才缓过神的科恩黎,反而四人中序列最高的克莱恩彻底僵在了原地,双眼内凝固着惊恐。 “退后,他可能是感受到你身上的气息了。”离克莱恩最近的伦纳德一把将他扯到了自己身后。 “谢谢”克莱恩恢复了灵动,旋即半是疑惑半是后怕道,“为什么说他被我的气息吸引?” “一般失控的怪物都会被本途径的非凡者和封印物影响。”伦纳德紧盯着朝自己和克莱恩所在方向冲来的怪物,弯弓脊背。 可是我的序列肯定没有2-065对应的序列高克莱恩犹疑的眨了眨眼,只不过在怪物的威慑下,他没余韵去追问伦纳德更多。 他只能伸手搭上伦纳德肩膀,点燃兜中的火柴,先离开怪物直线冲撞的路线。 仅一个照面,克莱恩就已经确定,眼前的怪物并没有,或者说无法使用“火焰跳跃”的能力,否则它完全可以在被勾起兴趣的一瞬间,杀掉在场的所有人。 “她的美色只对夜晚开放。” “可是黑夜对美熟视无睹”醇厚的嗓音从四方响起,短暂压制了怪物咆哮的影响。 刚刚躲在暗处,尝试从梦境击溃怪物的邓恩走出了黑暗,一边用附魔子弹攻击着怪物身下手臂和腿脚,一边以一首“情歌”夺走了怪物的注意力,令触手爬行的方向从刚刚火焰中跳出的克莱恩,变成了邓恩所在的空地。 他趁着间隙向科恩黎命令道: “由弗莱使用2-065,你来保护他。” 身材较矮的科恩黎利落扯下了盖在眼镜上的黑布,双眼紧闭,将镜片朝下递给了弗莱。 只剩一只手还能活动,但灵性没损失多少的弗莱熟稔带上了眼镜,看起来并不是第一次使用这件封印物。 他的视野迅速发生了变化,数十条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丝线垂在空中,连接着同伴与敌人的身体。 思绪已经开始缓慢滑向停滞的弗莱没有去看同伴所在的方向,而是头朝下,全凭灵性直觉引导,绕过了与怪物离的很近的邓恩,然后猛地抬起了头。 砰砰砰! 银色的子弹在射出枪管的一瞬间便燃起幽蓝色的火焰,被储存在弹头上的非凡力量从沉寂中苏醒。 最后一发邓恩拇指微动,甩出了手中左轮的弹舱,同时空闲的左手狠狠的锤向了自己的大腿。 “啊!” 凄厉如惨叫般的咆哮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邓恩用提前做出的动作带来的疼痛,帮助自己更快缓过了思维的滞涩,然后翻身向一侧滚去,躲开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停火!” 邓恩大声道,同时朝伦纳德使了个眼色,两人不约而同地吟唱起了安宁思绪的歌声。 在“午夜诗人”的帮助下,弗莱或许能更快利用2-065,完成对目标的密偶化。 “真是恶心。”克莱恩终于看清了怪物的具体面貌,被半透明外皮下蠕动的蠕虫和拟态化的人类肢体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发出了生理性的回应。 他克制着自己的干呕,左右看了看正努力控制怪物的队友,也强迫自己抬起了手臂,让左轮对准了怪物臃肿躯体靠上部,那张并不完整的脸。 “还需要坚持一分钟二十秒。”负责记录时间的科恩黎汇报道。 一分钟二十秒,从队长喊停火,大概已经过去一分钟了克莱恩缓了缓神。 这就是“密偶大师”转化一个密偶的时间? 他微微蹙眉,凭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视线上移,观察起了怪物那两只异色的眼睛。 一只翠绿色,一只是浅蓝,都是鲁恩较为常见的瞳色。 但就是这较为常见的瞳色,却令克莱恩升起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他好像在哪见过。 “看来你没有失控。” “真是好运气。” “虽然克莱恩回来了,但娜雅小姐和韦尔奇先生” 绑架自己的小丑和梅丽莎担忧的话语穿插着出现在克莱恩的脑海,他听着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脑内逐渐腾起一个恐怖的猜想。 “啊!” 像是为了回应克莱恩的猜想般,方才还因为灵体之线被掌握而濒临死亡的怪物重新发出咆哮,无论是皮下的蠕虫,还是湿泞的触手,亦或是苍白的肢体,都陷入了抽搐痉挛的狂乱。 这怪物体表浮现出银白色的流光,以常人无法接受的频率闪烁着,残缺的脸部像是被外力撕扯一般,随着流光闪烁的频率快速分裂,分裂出数十张遍布全身,那些曾被它吞噬过的尸体的脸。 不幸的是,这其中就包括了两位克莱恩·莫雷蒂十分熟悉的存在。 “娜娅韦尔奇?” 不成熟的“魔术师”看到这场景,几乎陷入崩溃。 第十四章 起伏 “克莱恩,我前两天又找到一本和第四纪有关的古籍,你要来看看吗?” “我感觉我们不能再熬夜了,女神啊,我的皮肤和头发!” “行了,不过是历史中的东西!” “我来给你们做示范,这才是历史研究者的觉悟” 青涩的男声和甜美的女声交错缠绕着克莱恩的耳朵,他近乎静止的思考混淆了感官认知,闻不到尸臭,看不到扭曲的肢体,就连外界凄厉无比的咆哮声也微弱的如同蚊子嗡鸣。 “克莱恩,克莱恩你愣着干嘛,咱们把马上就要破解出这本笔记的秘密了!” 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脸蛋圆滚滚的韦尔奇兴奋的朝他招着手,娜娅也在他旁边,笑容甜美。 恍惚中,克莱恩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眼前所见的情形又合乎他脑中一半的记忆,他向前迈步,伸出了手。 “弗莱,把封印物交给伦纳德!” “等等,先别给我该死!你们看一眼克莱恩,科恩黎,快看克莱恩!” 陌生的呼喊有些突兀的打破了与克莱恩脑中的甜美,他恍惚但幸福的表情渐渐扭曲,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我不只是克莱恩·莫雷蒂,娜娅和韦尔奇也不是周明瑞的朋友,他们不过是恰好和我一同遭遇不幸的倒霉蛋 克莱恩猛地收回了手臂,连忙向后退去,找回了视线。 体表数十张五官或痛苦,或茫然,或和善的怪物身上,属于娜娅与韦尔奇的两张脸正对着克莱恩,翠绿与浅蓝中透着不解。 “克莱恩,你为什么要退后?” “你是在害怕我们吗?” 这一次不是幻觉,那两张脸真的说话了! 而且只有那两张脸在说话! “啊哈”由另一半记忆和人类本能反馈的恐惧不断飙升,浑身颤抖的克莱恩瞪大了眼睛,偏白的肤色也出现了透明的趋势。 “沉眠!” 把封印物扔给队长的弗莱低声道,沙哑的嗓音点燃了躺在克莱恩外套衣兜里的符咒,他的双眼染着幽黑,还能活动的右手五指张开,随后用力合拢。 苍白的灵性火焰豁然腾起,环绕着克莱恩,并不滚烫甚至有些冰冷的火焰平息着克莱恩身上轻微的失控征兆,同时张扬着火舌,逼退了怪物其中一条触手。 如符咒的开启咒文一样,这苍白的火焰并不具备破坏实物的能力,而是在夺取灵性的生命力,而且更偏爱于狂暴的灵性。 克莱恩变得略显透明的皮肤恢复正常,他双眼闪过一丝清明,颤抖但速度极快的将左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下颚用力,腥味充斥口腔。 紧接着,克莱恩目光移向已经重新站稳脚步,正在射击压制怪物的“值夜者”们,啪的打了个响指。 橘红的火焰消失又出现,克莱恩甩了甩被鲜血染红的手指,粗喘着气。 他和同伴们都退到了十米之外,这个距离怪物无法把他们变成密偶。 “还能坚持吗?”戴着2-065的邓恩问道。 克莱恩虽然是在场唯二的序列七之一,但毫无实战经验的他现在甚至不比弗莱和伦纳德能做的更多,再结合刚才的变故,在邓恩看来,克莱恩现在用“魔术师”的能力尽快赶回黑荆棘安保公司,通知戴莉组织其他成员支援才是最优选择。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把这想法变成命令,只是想了想。 “我还可以。”克莱恩吞了口血水,微微颔首。 他强迫着自己仔细观察起了怪物,看着灵视内肉山上不规则分布的灵体,眯了眯眼。 这怪物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克莱恩把兜里仅剩的一枚死灵符咒攥进手心,看向了邓恩。 “队长,我想我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克莱恩!”科恩黎有些严肃的呵了一声,站在他不远处的伦纳德也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个怪物肯定不能使用‘密偶大师’的所有能力,比如它就不会‘魔术师’的火焰跳跃和空气子弹,否则我刚才已经死了。”克莱恩没有被同伴的担忧吓退,继续说道,“我和它是同一途径,我可以吸引它,帮你们寻找用2-065控制它的机会。” 邓恩思考着这提议的可能性,被2-065改变的视野稍微向两边偏移,大概扫过了怪物所处的环境。 暴雨仍在继续,庞大的降雨量不仅给他们造成了不便,其实对怪物的影响更多。 它畸形且庞大的体型全靠蠕虫幻化的触手和模拟出的人类肢体撑着,在泥地里根本跑不起来,甚至触手本身为了维持躯干的平衡,也分不出几根用于攻击。 “可以。”邓恩微微颔首,“但是暴雨对你的能力影响也很大,由伦纳德和你一起吸引它的注意力,这样即使你们其中有一人被怪物控制,也不至于变成密偶。” “非凡力量失控,这个怪物看起来没有独立的自我意识,很可能是复数死灵和非凡特性结合的产物。” “弗莱,你来寻找它的弱点。” 猎魔子弹重新上膛,“值夜者”们不约而同地再次行动起来。 克莱恩和伦纳德在科恩黎的掩护下跳进了火焰,弗莱双眼幽黑,随着嘴里的低吟,越来越多的死灵被唤醒,整个墓园变得更为阴冷。 邓恩扶正了鼻梁上的2-065,看着突然增多的数十条虚幻黑线,对抗着逐渐滞涩的思绪,在密密麻麻中,找到了属于怪物的那根。 “啊!” 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起,陷在泥地里的怪物咆哮着拍打地面,滑腻的触手分崩离析,又瞬间凝固,变作骨骼畸长的手臂。 这些仓促变形,甚至还裸露着半透明白骨的手臂死命扒着地面,无数根指头相继发力,拖动着怪物臃肿的身躯狂奔冲向了邓恩。 于此同时,目视着这一切的弗莱右手反转,猛地向下一扣,墓地内所有响应了“掘墓人”召唤的灵体同时转向了怪物,潮水般扑向了它的手臂和身下的残肢。 砰! 橘红色的火球划破雨夜,空气子弹与猎魔子弹紧随其后。 燃烧灵性的火焰先后在怪物前进道路的两侧腾起,克莱恩和伦纳德不断倾泻着自己的弹药,安宁的歌声配合着“魔术师”的幻术,对思考能力本就不发达的怪物做出了影响。 十五米、十一米、七米邓恩目测着自己与怪物的距离,本能就像向后扯步。 但后脚才刚刚抬起,邓恩的脑袋就突的嗡了一声。 不好邓恩一下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本身就受到2-065负面效果影响,再被怪物掌握住灵体之线后,可能撑不住半分钟就会变成密偶。 当然,更可能的是,在他被转化成密偶前,疯狂暴怒的怪物就会撕开他的身体,当作捕获拟态样品的下一个目标。 幸运的是,离他不远的科恩黎注意到了队长的异样,果断举枪瞄准,射穿了邓恩脚边的泥土。 “梦魇”的身体顿时向侧倾了一点。 随着身体平衡被打破,邓恩找回了意识,双目仍死死跟着飘在怪物身上的黑线,飞快向后倒退。 他开口低吟,不断感受着思绪滑向滞涩的速度,准备抓住最后的机会,提起了一直被他注视的虚幻黑线。 “肚子,瞄准它的侧腹。”弗莱右手一甩,引爆了为数不多的“安眠”符咒。 闻声的克莱恩和伦纳德同时行动,趁着这怪物行动变缓的瞬间,身体向后仰去,背部靠着地面,边滑行边继续向怪物的腹部射出子弹。 “死亡!”克莱恩丢出了他最后一枚符咒,苍白的火焰驱散了盖在怪物身上的死灵。 没了死灵的阻挡,闪烁着绯红与银白的猎魔子弹畅通无阻的射穿了怪物半透明外皮上那一张张面皮,从“他们”的嘴部,直接刺入了怪物的核心。 “克莱恩亵渎,黑夜的教徒背叛” 娜娅与韦尔奇的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克莱恩射击的方向,娇美和圆润的五官重新杂糅在一起,变回了最初双眼异色,只有嘴巴的模样,仇恨几乎能从刺耳、嘶哑的嗓音中溢出。 但单纯的血肉终究无法抵抗被非凡加持的子弹,那被粗暴揉在一起的脸没有坚持太久,随着异色双眼失去光泽,怪物满是疮痍的臃肿身躯也伴随着地面震动,摇晃倒地。 “结束了?” 科恩黎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脸,看向邓恩的目光中透着询问。 “嗯。”邓恩摘下了2-065,用黑布包了起来,“它身上的黑线消失了。” 随着队长做出判断,还警惕瞄准着怪物的弗莱和克莱恩也放松下来,前者更是直接瘫倒在地,看起来已经到了极限。 “队长,你确定这家伙已经死了?”只有伦纳德还紧皱着眉,手指不离扳机。 他用余光瞟向邓恩道,“它为什么没有析出非凡特性或者留下什么遗留?” “怪物死后非凡特性的析出是需要时间的?”克莱恩回忆着老尼尔交给自己的知识,下意识开启灵视,看向了怪物。 刷! 半透明的皮肉下,一张被子弹撕碎的脸突地睁开了仅剩的独眼,烂在泥地里的怪物尸体忽然暴起,构成它身体的蠕虫如水般流向两侧,化作一张粘腻的虫网,吞噬了尚未反应过来克莱恩。 “克莱恩!”伦纳德伸着五指摊开的右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 银白的灵性隔绝了一切,怪物尸体再次沉寂下来。 而在这摊烂肉之下,被吞入怪物体内的第一时间,克莱恩就不断尝试召唤焰流,利用火焰跳跃从这里逃出去。 但与它同途径,而且序列更高的怪物显然了解这一能力,正陆续死亡的蠕虫分泌的粘液几乎形成了一个水泡,不给克莱恩召唤大面积焰流的机会。 他是要吞掉我,占据我的身体? 还是单纯因为途径相同的吸引克莱恩思考着怪物行为的动机,同时也思考着能带自己脱离险境的办法。 可即便他搜遍脑子,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办法。 火焰跳跃被限制,队长和同伴把自己挖出来可能要费不少时间,至于登上灰雾,寻求“诡秘”的帮助 别搞笑了,他现在完全被虫子裹着,别说逆走四步,就连转个身都费劲,最多只能勉强把手臂伸开。 冷静,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克莱恩焦急的转着头,试图寻找肉壁的薄弱点,目视着半透明的肌肉和渗着汁水的蠕虫,眼前无预兆的染上了漆黑。 浑浑噩噩的错觉一闪而过,克莱恩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道身穿黑色及膝风衣,浑身被雨水打湿的身影。 “队长!”克莱恩一下清醒过来,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被“梦魇”入梦,但他已经明确知道自己正处在梦中,悬着的心平静了许多。 邓恩快速扫过克莱恩所处的环境,灰色的眼眸眨了眨,盖住了最初的担忧。 “弗莱说这只怪物确实已经死了,现在只是这具尸体在被非凡特性影响,你需要把那团凝聚了非凡特性的部分拽出来。” 邓恩的语速很快,似乎生怕再出现什么异变,“能看到你脑袋右边的部分吗?” “开启灵视,你应该能看到那团非凡特性。” 邓恩的声音越来越弱,随着他身后的黑暗一同破碎,化作纷乱的色彩。 眼睛睁开,克莱恩小心侧头,舌头轻轻敲了敲上颚,一团闪烁着漆黑的不规则球体豁然出现在眼前,在一片半透明中十分明显。 取出来他稍微想了想,顾不上怪物尸体是否潜藏着污染,身体向左挤压肉壁,获得更多活动空间的右手则比作枪型,砰砰打烂了那附近的肌肉和蠕虫。 紧接着,克莱恩猛地发力,五指并拢的右手刺进了肉壁上的窟窿,握住了那团闪烁着漆黑灵性的软物,用力抽了出来。 随着核心被剥离,构成怪物躯体的蠕虫退潮般崩溃蒸发,半透明的肌肉与肉片瓦解消融,化作无害的盐水,露出了被压在最底下的克莱恩。 天空依然漆黑,但滂沱暴雨已然停止,只剩下星星落落的雨点打在克莱恩脸上,绯红的弦月躲在乌云后,刚刚露头。 终于结束了模糊的视线内,克莱恩隐约看到几个同伴正向自己伸出援手。 不过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动弹一下,随着眼皮最后一次落下,思绪沉寂。 新年特别篇:昨日异闻录 曾属于“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的宫殿内,一条暗红色的长桌取代了往日的王座,十数把被繁复花纹点缀的高背椅排列在两侧,寥寥几位宾客互相对视着,无人说话。 长桌尾端的末席上,周明瑞将一切收入眼底,只觉得这一切极其熟悉,又陌生的可怕。 祂轻轻合上了幽黑的双眼,从未觉得如此疲惫。 在太阳依旧独立于星界的年代,祂们好像也曾聚集在那片被黄昏照拂的宫殿下,策划着会淹没无数生灵的阴谋。 分布在大厅四周的灯龛无声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将整片大厅照的煊赫异常,赤裸裸的揭开了每一位参会者的面纱。 “赫尔墨斯殿下,您不妨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 长桌左侧,捧着书册的智者语调平淡,流露着真诚的敬意——祂是这场谈判的代表。 “你们的,提议?”周明瑞闭着眼点了点头,有些疑惑,“赫拉伯根” “不,现在要称您智慧与知识之神,智慧陛下了,你是指要我背弃与我同行近两千年的盟友,然后乖乖地伸长脖子,把小命交出去吗?” 大厅内的空气近乎凝固,穿着破败盔甲的骑士闻声侧首,闪烁着橘红色黄昏的独眼看不出情绪。 “我怎么敢在您面前自称陛下呢,”赫拉伯根笑了笑,“而且即使您真的失去了真实造物主,我们也抓不住您的命。” “我相信现在还没有哪种力量能阻拦您的灵体回归源堡,您随时都握着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权柄,就这一点来看,您与我们是等同的。” 祂稍稍顿了顿,观察着斜对面拉拢对象的态度,也在观察盟友的表情。 只可惜,作为世界上最顶级的“无面人”,周明瑞并没有给赫拉伯根延伸话题,找到祂内心痒点的机会。 不过智慧之神也并未在意,见祂没有开口,只是笑了笑便继续道: “我们都知道,您已经收回了查拉图手里的那份特性,而且您的存在本身就是‘愚者’仪式最好的诠释,您随时可以成神” “可是祂不敢!”专横的“暴君”终于无法忍耐披着长袍的老蜥蜴絮絮叨叨。 祂随手从空气中抽出了一把完全由雷霆铸就的长矛,指向了坐在下首的周明瑞,阴暗厚重的狂风从天空压下,似乎随时都会降下神罚。 “梅林·赫尔墨斯,”列奥德罗目视着曾作为自己师长的周明瑞,朗声道,“我敬佩你和造物主扫荡古神,共御星空的英勇。” “我不像老蜥蜴那样文邹邹,总喜欢用话术遮掩自己的过去,”列奥德罗空着的手拍了下桌子,“做了就是做了,我承认我背叛了造物主,但是我不后悔,因为这是祂自找的,祂没能力掌握‘混沌海’,没能力压制那位旧日纪元的‘上帝’,更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我们这些可恶的叛逆!” “我不可能看着‘上帝’复活,然后拿走我的命!” 周明瑞睁开了眼睛,幽暗的双瞳内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列奥德罗,似乎是想要听听这位“暴君”还能为自己找出什么理由。 不过祂没能看出任何东西,与祂对视的“暴君”根本不认为自己所说所做有一点错,反而更为激昂。 “我不后悔。”列奥德罗像是为自己打气般,“现在走到这一步,无论是造物主,还是所罗门,亦或是那些短暂摸到神灵权柄,又被自己把自己折腾死的短命鬼,还活着的是我们” “这就是你想说的?” 周明瑞清冷的嗓音回荡在大厅内,虽然比起“暴君”每一次发声都蕴含着非凡的怒吼显得可怜不少,但在听到这声质疑后,列奥德罗竟然真的收了声。 “我大概理解你们的想法了。”周明瑞收起了疲惫的表象,取而代之的露骨的烦躁,一种不该出现在祂身上的烦躁。 在第三纪元,“诡秘之神”与伟岸的造物主不同,祂是历史的化身,是时间的遗留,是不该能被人所揣摩、观测,甚至窥探到真实想法的。 所以祂现在所表现出的烦躁真的唬住了在座的真神,隔着一张长桌的黑夜女神和大地母神更是隐秘的对视了一眼。 “我理解了,”周明瑞叹了口气,“你们是在向我证明,证明诸位陛下这个牢不可破的联盟有多么的稳固,在向我证明你们掌握了长生的秘诀,能在诡谲难测的神战中屹立不倒的本领。” 祂的视线缓慢的从每一位真神上划过,最后落在了“暴君”用来威胁自己的长矛尖端,不由嗤笑一声。 “这确实不容易,而且我承认列奥德罗的指责,我确实不敢举行仪式成神,这也是我蹉跎两千多年,看着你们一个个超过我的原因。” “你!” “列奥德罗,闭上你的嘴,非要把自己最后一点颜面丢掉,你才高兴吗?”一直沉默的巴德海尔扫了扫自己盔甲上凝固的灰尘,“你总是自喻为英勇与坚定的象征,那你难道还不懂吗?你翻翻我们这个世界薄的可怜的历史书,你只要看一眼你就知道,就像我的父亲——曾经的巨人王一样,在精灵俯首、巨龙陨落时,祂从未想过交出自己的唯一性自降位格,或者朝造物主摇尾求全,去当一个和你一样的狗屁天使,祂是站着死的。” 藏匿在大厅角落的阴影豁然暴动,巴德海尔伸手提起从其中涌出的黄昏巨剑,单手挡住了“暴君”恼怒扫来的长矛,独眼面甲后传来冷笑。 “你们总说巨人是愚昧野蛮的象征,可就连我这个纯种巨人都懂,什么叫骨气,什么叫尊重敌人的想法,人家伟大的‘诡秘之神’想要站着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战神的质问引起了其余众人的附和。 高傲的“太阳”终于舍得施舍一点余光给最下首的周明瑞,无法言喻的热量正在凝聚,圣洁的光辉扫净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摸得到的现实,还是别的什么。 黄铜色的眼睛从光芒中探出,静谧的星空取代了穹顶,地面微微颤抖,被压缩到极限的雷霆和凝固着衰败的黄昏碰了一下,随后齐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我尊重你的想法,伟大的‘诡秘之神’,”巴德海尔将手中的剑放低了一些,“但恐怕今天你只有一个选项。” “你可以问问我对面的那头母狼,我们确实没时间了。” 周明瑞目视着眼前的闹剧,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黑夜女神。 自从造物主统一大陆后,祂就愈发看不懂这位与自己同样来自旧日的同伴了。 “死神已经接触到了格雷嘉丽遗留来的源质分支,祂开始尝试突破旧日了。”黑夜女神阿曼尼西斯说的很简洁,没有理会巴德海尔的冒犯。 死神开始容纳“永暗之河”了周明瑞终于提起了精神。 作为源堡目前的掌控者,祂很清楚福生玄黄天尊,或者说那位死而不僵的“诡秘之主”对地上散落的源质有多防备,生怕沉睡在其中的意志扰乱自己的复活,所以将祂们全部锁死在了西大陆,这也是地球一直没有旧日诞生的原因之一。 不过“永暗之河”不一样,这份极有可能曾被福生玄黄天尊短暂容纳过的源质,与源堡相关的一切都有一种微妙的联系,第二纪的“死神”格雷嘉丽,就曾利用“门”的唯一性,硬生生在灵界上砸出了一片冥界,并以此为基础,凿开了福生玄黄天尊对“永暗之河”的封锁,挖出了一条支流。 当时祂为了扩大自己的战果,甚至还盯上过周明瑞,只是因为状态不好没能留住滑不溜秋的“诡秘侍者”,反而弄巧成拙,撕下了混在周明瑞身体里——那具躯体内遗留的“天灾”特性,帮助祂恢复了理智。 “这确实值得重视,”从回忆中走出,周明瑞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们应该高兴,我们之中或许真的能出现一个旧日。” 神力齐聚的大厅内响起几声冷笑,众神依旧把刀刃横在周明瑞脖子上,但等过了几秒后,祂们发现这位“诡秘之神”眼底的庆幸似乎是真的,祂好像真的在认同死神的行为! 巴德海尔放下了剑,环视一周,自嘲的“呵”了一声。 “你认真的吗?” “恕我直言,赫尔墨斯殿下,”赫拉伯根好像看到了什么,黄铜色的眼睛悄然退去,“作为曾见过第一块亵渎石板的您,应该很清楚萨林格尔所谋求的一切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即使命运真的眷顾祂,祂真的驯服了源质,就算我们愿意交出唯一性,表示臣服,您又怎么能确定祂还有余力理解这一切,去保护这颗星球吗?” “恐怕那条绿皮蛇到时候连自己的锚都认不出来。”列奥德罗扫了眼不招人喜欢的赫拉伯根,少见地附和道。 昔日曾聚集在造物主麾下的天使之王不约而同地走向了一边,即使已经相互仇恨千年,但在此刻依旧相当默契,就连奥赛库斯都隐去了虚幻的日轮,警惕的望向了大厅合闭的门扉。 六神松散的联盟在短暂时间内又发生了变化,生死共存的三位自然抱团,开始怀疑与造物主还没到不死不休的三个盟友。 祂们先后察觉到了降临在特里尔附近的浓郁堕落气息。 “呵,”周明瑞看着眼前的尔虞我诈,只觉得拙劣。 祂想了想,发自内心道: “不用彼此怀疑,黑夜的权柄虽然隐秘,奥赛库斯的公证也确实束缚了我的行为,但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你们把眼界局限于自认为可以邀请坐上牌桌的寥寥,却忽视了我的好侄子们,祂们虽然并不认同真实造物主与造物主之间的关系,可祂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断掉祂们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周明瑞觉得自己有点啰嗦了,以前祂总是像个谜语人,而今天却把什么东西都掰开了说,简直不像个大人物。 “嗯”祂顿了顿,“至于萨林格尔,我无法看到祂的尝试到底是否可行,不过我必须认可祂的勇气,毕竟各位,我们还有谁敢去冲击旧日,按我们现在的活法,离外神撕开屏障还有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我们真的能捧出一位旧日吗?” “说完了?” 特里尔远郊,全副武装只等着真实造物主一声令下就统帅战争之红冲进敌国首都的梅迪奇,正斜靠在一个烂木桩上,不满的看着从虚无中走出的周明瑞。 看在主的份上,祂不知道怎么忍的住,才没说点什么让人不舒服的话。 “好不容易才把你一点一点拼起来,塞到新身体里,这才多久就又得瑟起来了,”周明瑞瞟了眼藏在红天使身后战争迷雾中的“猎人”们,摆了摆手。 “带着你的人滚,现在不是和六神撕破脸的时候。” “呵,现在不是”梅迪奇讥讽地笑了笑,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攥紧拳头才没发作,“在我看来随时都应该讨伐屋子里坐着的那几个叛徒,你总不会和祂们坐了一会,真的被说动了?” 周明瑞扫了眼复活后情绪不太正常的红天使,没理会祂的无理取闹。 “你没和亚当还有阿蒙起冲突?” “没,”梅迪奇一下愣在了原地,恼火的摇了摇头,“那俩个家伙不是一块来的,亚当更是趁着阿蒙没注意,钻到了主的面前,也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 周明瑞默默眨了眨眼,眼睛反馈到脑中的画面无声改变,灰蓝色的巨大门扉依然紧闭,表面庄严、神秘的花纹、符号还闪烁着周明瑞上次离开时留下的灵性光辉,就如笼罩着它的橘红一样,永远停止在了衰败死亡的前一刻。 祂目视着那扇大门,不由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站在它面前的场景。 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在祂的见证下走入宫殿,层层叠叠的虚幻羽翼被门后的黑暗吞没,一并带走了王庭上空的最后一丝日光,在彼时的周明瑞眼里,就像黄昏吞没了正午,预示着不久后的失败。 “走。”祂叹了口气,把自己从过去抽了回来。 “我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讨伐祂们的机会多的是,不缺这一会儿。” “萨林格尔疯了,战争要来了。” “诡秘之神”先一步迈进了灵界,梅迪奇看着祂消失的地方,“啧”了一声,最终低下了头,与祂的战争之红一起消失在了迷雾深处。 太阳即将落下,特里尔内为数不多的灯火在黄昏下闪烁着,亦如那些听不太清的欢声笑语。 对于大地上的凡人们来说,这不过又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第十五章 好友的遗体 稀薄的灰雾被青黑色的触须轻轻托起,淹没在雾海的蠕虫从睡梦中醒来,慵懒地舒展着自己的肢体,翻了个身。 这些半透明的虫子搅动着盖在身上的薄薄雾气,然后又快速的抱团,彼此纠缠,模拟出人的模样。 “诡秘之神”睁开稀松的双眼,睡眼惺忪的瞧着穹顶上的深红星辰,猛地打了个颤。 “我做梦了?” 祂很少做梦,在仓促成神后更是如此,或者说世界上所有的神明都是这样,因为祂们的梦本身就是一种象征,一种抽象的对未来的预见。 “诡秘之神”盼顾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从梦境中苏醒,祂依旧躺在具有旧日风格的医院病床上,在自己的独立病房里,外面是来来往往看不清面貌的医生、护士,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直都在。 梦中梦“诡秘之神”觉得有些稀奇,祂精神病这么久,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梦中梦这种情况,但以往都是和祂凡人时期的生活相关,这是头一次梦到了第四纪那些无聊、乏味到不行的时光。 兴致缺缺的“诡秘之神”摇了摇头,拖动着被触手代替的双腿,苍白到有些透明的手拨开没有闭合的窗户,欣赏起了窗外的白云。 这是祂的日常消遣,也是祂最喜欢,最能感受到平静的时光,这对祂来说始终奢侈。 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缘由,祂想要享受平静很困难,比如 比如现在“诡秘之神”灵敏到吓人的直觉使祂侧过了头,双眼微眯看向了病房门口。 厚厚的毛玻璃上,一个相对清晰的白大褂身影抱着一团灰白色的驱散了喋喋不休的医生、护士,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说实话,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的“诡秘之神”根本没有人来探望过,只有上次借着自己给自己开的探风机会,才见到了几个比祂不知道小多少岁的活人。 祂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道,“请进。” 门外的白大褂推开了门,一举一动都很有礼貌,标准的像是机器人。 他的脸也是模糊的,但好歹能看清是有着一头金发,还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好久不见,你恢复的不错。” “诡秘之神”突然有些后悔放这家伙进来了,祂想不通这家伙从哪找到联络自己的方法,如果自己的记忆没记错,祂那个天天带着单片眼镜皮的侄子才是bug? 所以在没想通之前,祂选择闭嘴。 “我见过你那个神降容器了,”白大褂显然没有“诡秘之神”这么丰富的内心情感,甚至一上来就扔了个炸弹,“他误入了0-08的剧本,黑夜在他身上投注了相当的注意力。” “诡秘之神”皱着眉点了点头,有意回避道,“你打算谋求0-08了?” 祂尝试着从床上站起来,“我应该起来,把这个位置让给你趟,明明是世界上现存最顶级的心理医生,结果自己却是最疯的几个精神病之一,你不觉得讽刺吗?” 白大褂好心伸出了援手,然后离“诡秘之神”耳边更近道: “南大陆和因蒂斯复杂的关系让蒸汽也察觉了不对劲,祂已经看出来南大陆的尝试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不要用你那种编排剧情的语气。”“诡秘之神”打开了白大褂的手,下半身的触手蜷缩成了一个个肉球,腰部用力,把自己缩回了床头。 祂在梦境里似乎剥离了身为神的人生,行为思考都更靠近身为凡人的周明瑞,更像一个经常会发小脾气,对现实的不公和困难碎碎念的青年人。 “我还知道我现在没有一份特性在身上,和黑夜一起封印我遗体的风暴也能得到消息”祂开始打碎这个梦境,黑色长袍虚虚实实,覆在了病号服上,刚刚卷起的触手张扬舒展,天外的白云引入迷雾。 “我很清楚现状。” 白大褂目视着正在崩塌的梦境,被“诡秘之神”抗拒的态度敌对,身体都有如背负重压,较为清晰的身影闪烁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浅色的眼眸无比真诚,“我不是来谋求帮助的,我希望能获得你的信任。” “诡秘之神”停下了动作。 “我知道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白大褂主动退后到了靠近房门的位置,闪烁的身影变淡了许多,“我和‘倒吊人’的争斗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试图让你背叛同‘倒吊人’的联盟,我不会干预你的计划,也希望你能漠视时代的发展。” “我相信你会理解,这是正确的。”白大褂砰的一下消失了,似乎到了维持的极限。 “诡秘之神”沉思了一会,虚幻的长袍无声消失,祂深深吐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伸手摸向了枕头下面,破碎的梦境也开始重建。 恢复往日风景的洁净病房内,“诡秘之神”看着祂从枕头下摸出的手机,快速扫过通讯录上闪过的哈士奇、蠕虫、蝴蝶、不死鸟、红毛嘴臭、倒吊裸男等等 祂的拇指停在了一个叫做大蛇的联络人上,但正当祂要点下去的时候,屏幕忽然弹出一个界面,一行青黑色的字符挡住了联络人。 “你忘了自己的愿望吗?” “诡秘之神”皱了皱眉,作势就要关掉这个界面。 “没有计划的干预只会打破原有的计划。” “那你说怎么办,祂都亲自来找我了,你真以为我放着事情不管,到时候祂的时代潮流被破坏,祂也能当没事发生吗?”“诡秘之神”语速飞快道。 “祂是神性的化身,祂更偏向‘上帝’。”屏幕上的字不断更迭着。 “我虽然很希望能观赏你在绝望中挣扎的样子,但‘上帝’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祂是我的朋友。”“诡秘之神”沉默了许久才道。 “信任朋友很好,但是不信任更好。” 祂看着屏幕上最后的字,紧紧抿着的嘴角忽然有了弧度,“上次相信这句话的人我知道,他最后被吊死了。” 屏幕后的人令祂下定了决心,“诡秘之神”看着相邻的哈士奇与大蛇良久,最后按下了按键。 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哀嚎,克莱恩睁开眼,刚深吸一口气,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刺鼻的消毒水味填满了整个屋子,与之相伴的,还有令人烦躁的欢笑声,室内的灯火通明与窗外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不过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克莱恩显然更喜欢黑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被过强的灯光刺得眼睛疼,一边看着几个虽然模糊,但又恰好能认出来的身影坐在自己病床前,像治丧一样围着自己。 “我说各位,我不会已经被那个怪物隐秘污染,马上就要被圣堂秘密处决了?”他可怜巴巴的伸出了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放心,怎么会呢,”一直守在床头的伦纳德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身边,“戴莉女士和老尼尔都替你看过了,只是灵性消耗过多,你才睡了七个小时。” “那那头怪物呢?”克莱恩感受着发酸的肌肉,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只是扭头望向了窗外。 凌晨三点的夜晚静悄悄的,可能是因为暴雨的缘故,此时的夜空干净清透,绯红的弦月斜挂在天边,少见的为繁星让出了位置。 “那头怪物的尸体现在就在查尼斯门后面。”见克莱恩恢复意识,随即开始整理药剂的老尼尔随便指了个方向。 “还有你拼命扯下来的非凡特性。”戴莉脸上挂着笑容,身影鬼魅似的一闪,越过伦纳德揉起了克莱恩的头发,“邓恩专门夸你了,他说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非凡者,很难想象你从接触非凡开始到现在才不过一个星期。” “我认同邓恩的说法,”老尼尔吸了吸鼻子,耷拉着眼皮,“当时你们告诉我这小子一块去围堵一个序列五级别的怪物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要通知我参加几天后的葬礼。” “嗯,看在小克莱恩跟着我学习,又是为了讨伐怪物受伤,我就不想着要加班费了,不过让一个快要入土的老人大半夜起来真的很伤人”他把装着灵性材料和药剂的小包背在了身后,和看热闹的伦纳德对视一眼,狡黠的笑了笑。 “戴莉,你是知道我刚才给克莱恩喝的药剂是用什么做的,那可是私人藏品,记得让你们家邓恩替我报销。” “对对,这次我支持老尼尔” 老尼尔已经走出了休息室,丝毫没察觉到危机的伦纳德还在跟着起哄,弄得戴莉颇有些无奈。 “对了,你感觉现在身体怎么样,邓恩说他还有些东西需要问你。” 戴莉的问题一下揪回了克莱恩发散的思绪,他仔细想了想。 那只怪物恰好出现在去拉斐尔墓园巡逻的弗莱和伦纳德面前肯定不是巧合娜娅和韦尔奇的脸,克莱恩记得很清楚,那只怪物身上所有与人类有关的部分,都是通过进食尸体,然后模拟的拟态,他们战斗的墓园上,有些刚下葬还算新鲜的尸体就被怪物挖出来丢在地上,他们空洞的双眼冲着天空,幸运的一些,还能和怪物身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对视。 既然克莱恩在那只怪物身上看到了娜娅和韦尔奇的脸,就说明 “呕!”克莱恩突然觉得一阵反胃,双手撑住膝盖,徒劳干呕起来。 眼睛一直落在克莱恩身上的伦纳德第一个反应过来,紧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 “我想你可能还需要休息。”戴莉眉头微蹙的扫过克莱恩略显苍白的脸颊。 “不,戴莉女士,”克莱恩在伦纳德帮助下重新直起身,认真的摇了摇头,“我想我准备好了,我也有些事情要问队长。” “可是” “女士,年轻人还是‘序列七’,你太小瞧咱们的大学生的身体了。”伦纳德适时的打了个岔,自作主张的扶起了克莱恩。 戴莉左右看着这两个突然统一战线的小伙子,细长的眉毛挑了挑,笑意浅淡。 “行,反正我也拦不住你们,不过你们需要自己过去。” 她看戏般的瞧着伦纳德扶着双腿颤颤巍巍的克莱恩一路朝楼梯走去,故意走在两人身后,看他们小心翼翼不让自己顺着楼梯滚下去的样子,忍不住的发出低笑。 幸运的是,无论是从来没怎么照顾过人的伦纳德,还是每走一步都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地的克莱恩,都没有重演黑荆棘安保公司的经典笑话,平平安安的抵达了查尼斯门隔壁的一个小房间前。 “女神保佑,如果刚才咱俩从上面滚下来,戴莉女士一定会给罗珊说的,”伦纳德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队长和戴莉女士敞开心扉真是咱们公司最大的幸事。” 刚入职没几天,还没从罗珊那把八卦听完的克莱恩一下精神起来。 “细说,为什么。” “嘿,”伦纳德不知在模仿谁,音调古怪的笑了笑,“你不知道戴莉女士原来和队长两个人相互暗恋的时候,那时候戴莉女士的话就像炸弹,只能说很开放,有些用词不是你这个好学生能理解的。” 拉倒,我在网上冲浪,关注黄黑配色软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克莱恩不明显的白了个眼,虽然有想还嘴的心思,但随着伦纳德打开了门,露出了正站在屋子里研究一颗晶莹剔透的心脏的邓恩与弗莱时,他的情绪再次变得沉闷。 “这就是那怪物身体里的?”他看着还粘连着许多软组织的“心脏”,不确定道。 这枚晶莹剔透,像是某种软体生物的身体组织沾染着幽暗的黑色,它虽然猛一看像是心脏,但仔细观察后,便会发现这颗不规则球形拥有六个瓣膜,其中最中间的两个瓣膜异常肥厚,像是增生,又像是本不同的两个瓣膜粘在了一起。 克莱恩一下有了猜测。 他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近乎失声道,“这是,娜娅和韦尔奇?” 邓恩和弗莱默契的对视一眼,后者拿出了早些时候老尼尔占卜获得的结果,前者则用令人心安的醇厚嗓音,尽量将这有些残酷的真相淡化道: “严格来说,这是他们失控相互吞噬后,集聚富含非凡特性的部位,算是他们的遗留。” “所以他们的尸体”克莱恩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他虽然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身份,本质上也还是周明瑞,可受到身体里记忆的影响,他没办法把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同学完全当作陌生人看待。 “查尼斯门后关着的尸体不是他们的,”弗莱把老尼尔和自己一块整理出来的报告拿给了克莱恩,用词理智的有些冷酷,“他们在失控后应该是经历了某种仪式,我们回收的尸体,最多只是仪式的附带产物,还有怪物把墓园里被吃掉的尸体作为原料,然后增殖出来的部分。” “这是可以确定的,”邓恩补充道,“因为我们已经占卜出娜娅小姐和韦尔奇先生遗体的位置了。” 他目视着双眼有些呆滞的克莱恩,考虑到现实的残酷,轻声道: “你需要恢复灵性、维护状态,今天休息一天,如果你想见见他们,廷根警局已经接手了这件事,出示你的证件,他们会安排你参加之后的葬礼的。” “我很遗憾,”邓恩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双眼低垂,“塞西玛执事在招募你的时候没有提到过非凡的残酷,但现实就是这样。” “现代值夜者体系的创立者,查尼斯大主教曾说过,‘我们是守护者,也是一群时刻对抗着疯狂和危险的可怜虫’。” 第十六章 对比 克莱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黑荆棘安保公司的。 邓恩的话像是扎进了他的脑子,像是根雷管,引爆了这几天他一直逃避的现实。 “其实队长他们有些着急了。”伦纳德漫不经心地拨开被风吹乱的碎发,啪的在克莱恩跟前打了个响指。 他无视了“同居人”的抗议,热心的对迷茫大学生伸出了援手。 “你本来不该和非凡有任何交集,但是又表现出了优秀的天赋,说实话,昨天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会死掉几个人,才能解决那头怪物,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低头数着地上石砖的克莱恩放慢了脚步,鼻音很重道: “我以为我已经是‘值夜者’的一员了。” 正在为下一句话打腹稿的伦纳德不由呛了一下,拨弄头发的动作也不潇洒了,散漫的诗人气质一时只剩下了尴尬。 “我当然不是说你不是‘值夜者’的一员,我的意思是”他想了想,“其实‘值夜者’入职一般需要队员独立完成一次行动,你是跳过了这个步骤的,但你昨天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你是一个可以被信任的同伴。” “队长他今天给你说的,啊,他年纪大了么,你理解一下,不过查尼斯大主教的话确实是非凡世界最直白的写照” 伦纳德声音越来越小,他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克莱恩,突然用很快的语速,自暴自弃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其实直到刚才我都在观察你。” “为什么?”克莱恩停下了脚步。 伦纳德不敢看克莱恩的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特殊。” 他语速突然变快,“我的特殊告诉我你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联系,这种联系或许和南大陆有关,昨天在墓园那头怪物向你冲过来的时候,它的行为验证了我的想法。” 不以灵性见长的“午夜诗人”没有意识到“魔术师”的神色有一丝微妙的变化,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不过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太狭隘了,真的,谁没有点秘密,你成为非凡的契机又那么离谱,就算遗留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很正常,反正你都通过圣堂的审查了” 伦纳德一下转过了身,张了张嘴,严肃的神情出现在那张无不流露着散漫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违和。 “克莱恩,我的意思是,那场意外对你的影响可能不止于此你,要小心。” 克莱恩背在身后的手僵住了。 他和伦纳德并不熟,目前为止也只是把对方当作了一个很擅长为大家提供欢乐的同伴,仅此而已。 他没想过会从伦纳德这里得到宽慰——而且伦纳德刚才的话,确实无意间为他点透了一个新的方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伦纳德见克莱恩许久没有说话,会错了意,“我只是想以一个更早接触非凡的人的身份,告诉你非凡可能给你带来的危险,说起来也挺好笑,我自己的序列还没你高” “没有,”克莱恩从刚才的沉思里平复,斟酌着语气回答,“有获得,肯定就有代价,你还有队长,还有公司的大家,只不过用各自的方式提前帮我看到了可能碰到的代价。” 从睁眼的第一刻起,他就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下,无论是面对圣堂的审查,还是自称已经放弃权柄,只想一心求死的“诡秘之神”,都进一步加深了他的紧张,就算是在面对他这个身份实际上的亲属,他也无法坦然去接受班森与梅丽莎无私的爱,仿佛那个可怜的克莱恩·莫雷蒂还活着,随时都会找他索命似的。 非凡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值得欣喜的东西,有的只有对未知的恐惧。 “我想我可能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调整心态。”克莱恩用商量的语气道。 “没问题,我想队长会同意的。”伦纳德认真记下了这件事,准备回去就向队长汇报。 克莱恩点了点头,重新向着水仙路的方向前进,走了几步,又顺着身后的声响,侧过头真诚无比的问了一句。 “所以你是答应帮我请假了?” “谁让他们休息了!” 一个浑身被泥土、炮灰包住的人影从自己的战壕里跳起,一把抱住了即将歪倒的机枪。 圆筒型的新式武器架在一堵矮墙上,过热的枪管滋滋冒着热气,把士兵手上的龙鳞烫的发焦。 刚刚晋升“心理医生”没多久的士兵面目狰狞地搬正了机枪,闪着凶厉的双眼钉在路障与铁丝网的间隙里,每看到一具尸体爬起来就扣动扳机,金色竖瞳泛着冰冷的光。 爆炸、烟雾、火焰,战场上的一切如有生命般,用不同的形式发出自己的咆哮,处处都能听见凄厉绝望的惨叫、士兵狂怒地大吼,以及非凡力量降临在堡垒和阵地上,碾压生命的巨响。 面对愈发焦灼的战事,双方的基层军官都在拼尽一切用非凡力量补救着人力无法阻挡的缺口,威严的律令和刺耳的尖啸此起彼伏,“猎人”们的火焰长矛几乎遮蔽了天空,“心理医生”被着近乎神迹的饱和式覆盖吓傻了眼,止不住的在胸口比划着十字,祈求造物主把自己带出这片炼狱。 他想闭上眼睛,但“心理医生”特性里的非凡知识告诉他,任由无知带来的恐惧在他脑子里肆虐,只会加速他滑向失控的速度,所以他只能畏缩的露出眼睛,从土墙中间的缝隙里去窥探只属于“猎人”们的艺术。 火焰编织的天空中,他那些陌生的同袍们整齐划一的向同一个目标攻去,形形色色的面孔在首领的意志下被淡化,失去了名字,失去了意义,所有人都在大笑着,在战争迷雾的链接下参与到具象化的进攻里,有的是捏死“怨魂”的手臂,有的是跺碎死灵的大腿,有的是以狂笑面对诅咒的头部。 这还只是“战争主教”! 寥寥两百人的援军就轻松扭转了战场的局势,一下将焦灼近两天没有移动的战线推进了三百米,而且更为强大的“天气术士”还未降临,此时正悠闲地飘在战场外侧,俯视敌军的动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心理医生”擦了擦被炮灰染黑的脸庞,左右看了看,见其他同袍都已经从战壕中探出了头,不禁也放开了滚烫的机枪。 他忽然想起这机枪原本的主人,眉头一皱,作势就要辱骂缩在自己身边默不作声的软蛋。 “你”“心理医生”还没开始便骂不下去了。 被碎弹壳铺满的战壕里,蜷缩成一团的士兵已经失去了半个头颅,看他已经有部位血肉变形的身体,“心理医生”很轻松就用自己的经验推出了他是刚成为非凡者不久,可能才拿过教会的补贴,然后连担心失控和发愁如何消化魔药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这。 “休息”“心理医生”憋出一口长气,拿用来装弹药的麻袋盖住了士兵的身体。 灼灼的热浪扑面而来,正打算感慨几句的“心理医生”不由脸色突变,扭头的动作刚做一半,身体就被疯狂尖叫的灵性直觉驱动,双手卡死了自己的下巴。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看了会死的“心理医生”浑身被冷汗打透,温热的水流从胯下流出来把土地的颜色变得更深,他颤抖着低下了头,再次疯狂赞美起造物主。 半身沉溺在雾里的“天气术士”跨步而来,火焰构成的身体携带着巨大的热量,祂自身就是祸乱的象征,就是战场的旗帜,一下将刚刚降温的前线再次拖进了熔炉。 随着“天气术士”步入战场,原本被火焰支配的天空瞬间倒向了一侧,主动为持续被打压的“玫瑰学派”部队让出了空间,混乱的天气紧随其后,或冰雹、或雷雨,更多的还是厚重的乳白色迷雾,倾泻遮盖了己方阵地,为瑟缩在沟壕里的友军带去了一线生机。 艾维尔·梅迪奇目视着以自身容纳的小“冥界”为媒介召唤强援的“不死者”,看着半人半蛇的破烂躯体从天空陨落,苍白无机的双手撕裂大门拖拽着身体降临现实,祂沉默地摸向了空气。 无重力的灵性迅速升温,整个战场的底层规则被“战争之红”在此的统帅所把握,火焰构成墙壁,包围了两方对垒的平原。 祂看着即将彻底从门扉中爬出的巨大布偶,突然冷哼,嘴角止不住的翘起。 虚幻的火墙被底层规则临时增加的信息捏塑,无数柄火焰长剑齐齐指向冥界之门,蓝紫色的蝴蝶无视火焰的温度从离艾维尔最近的长剑剑锋上片片剥离,彼此纠缠飞舞着,编织成人形模样。 “诡秘之神”的天使,埃德蒙·伊阿宋毫不掩饰自身对“古代邪物”的厌恶,双臂平举,做出拥抱的动作,艾维尔用余光瞥到这位“贤者”的举动,近乎同步的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数十柄火焰长剑在两位天使的支配下彼此交错,封闭了天空与灵界,然后以极高的速度撞向了冥界之门。 火焰相撞产生的烟云染黑了天空,长剑在毁灭中瓦解,一只只蓝紫色的蝴蝶从中飞出,扇动翅膀卷起了弥散在空气中的污染,有秩序的排着队飞向施术者,在人间炼狱般的战场上,织就了一条流淌于白昼的银河。 “安提柯祂们建造新城换下来的材料,这一次就全打光了。”埃德蒙看看自己的脚下,有些遗憾。 “废物利用”与埃德蒙的关注点不同,艾维尔更在意部队的伤亡,以及需要花出去多少抚恤金。 祂迫切的驱使心灵链接里的下属,确认地上的战况,收拢战利品,似乎生怕已经死去的尸体会砰的蹦起来,带着战利品逃跑似的。 “你听说主的消息了吗?”埃德蒙若似无意道。 “听说了,说是查拉图家的小蠕虫负责,其他人很难搭手。”艾维尔头也不抬,点着手指继续计算伤亡。 “你没什么想法?” “我只负责打仗。” 被乏善可陈的回答弄得有些恼的埃德蒙微微蹙眉,旋即不怀好意的扬起笑容。 “算了,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我找机会问梅迪奇殿下。” “伊阿宋,你什么意思?”艾维尔被这幼稚的挑衅戳中了痛点,愤怒指数直线飙升,红色长发炸成了刺猬,“你顶多比我大二十岁,别老拿我父亲压我,主的意思很明确,祂理解你们对‘诡秘之神’的关切,所以该行动的时候自然会行动,那位主也不是七神那样的软蛋!” “从乌尔曼城到这,两天了,你就没点别的话题吗?” “老娘” 噗埃德蒙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笑着叹了口气,拍手道: “好了好了,不烦你了,梅迪奇家的小公主……” 火焰巨剑划破天空,引得正在地面上收拢战利品的士兵不禁望向头顶,不过很快,他们就又投入到了手头的任务中。 没什么可看的,那是殿下们的事。 天使也有人的一面这在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是大部分人的常识,他们在平日向主祈祷剩下的闲暇里,在赞美经常行于大地的天使时,就已经把这种观念融入了祷词。 这没什么不好的,如果非要提出点毛病,或许只有天使们的人性都变得异常充沛,就像现在这样。 “祝贺各位,你们距离主又进了一步。” 神殿前方的高台上,风暴教会的教皇——迦德二世高举着权杖,滚滚挡开的低沉声音在雷鸣般的乐器声衬托下,为匍匐在广场上的所有人平等带去了恐惧。 排列在队伍末尾的阿尔杰浑身发抖,只觉得脖颈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按压着,按死了他抬头目视天使的心思。 今天是他们这些消化完魔药的教会成员统一晋升的日子,正好赶上鲁恩的铁甲舰队正式服役,风暴教会的高层和王室一拍即合,推出了这场由风暴教皇迦德二世出面,重新分布鲁恩海上力量,扩大王室与教会利益的集会。 “在风暴之神的眷顾下,铁甲舰将会与风同行,扫除盘踞在海洋角落里的邪异” 尊贵的教皇陛下宣讲着无意义的政治演讲,匍匐在地的阿尔杰没有任何念头,只是盯着身下灰白色的地砖,没由来的想起了那天端坐于殿堂的愚者,那位“诡秘之神”。 他蓝色的眼睛转了一圈,忽然觉得,声如洪钟的教皇冕下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第十七章 占卜 “莫雷蒂督察,还有别的事情吗?” 阴冷的停尸房内,两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并排躺在铁板床上,尸骨渗出来的液体把裹尸布染的黄一块、红一块,从白布的褶皱、起伏来看,这两具尸体似乎都缺少一部分身体组织,四肢并不完整,就连头部也有明显的凹陷。 “谢谢,”克莱恩沉默良久,僵硬的嘴角微微上翘一点,学着邓恩的口吻道,“已经通知他们的家属了吗?” “娜娅女士的家属早一些来的局里,至于韦尔奇先生,他的家人都在外地”负责管理停尸房的法医讪讪的笑了笑。 警方没有直接的联系手段,需要先和康斯顿城的警局交接,也就是说还没来得及克莱恩理解对方的难处,并未刻意为难。 “麻烦你们,请务必通知到他的家属。” 说着,他又看了眼铁板上躺着的两具尸体,略微扬起的嘴角迅速平复,抿了抿嘴唇。 “没别的事了,等确定葬礼日期麻烦通知我。” “当然。” 在法医的陪同下,克莱恩一路走出了警局,路过警局大厅时,他肩上亮眼的银色六角星和年轻书卷气面孔的强烈反差吸引了不少警员侧目。 好奇和探查的目光刺得克莱恩不禁脚步加快,甚至来不及再次告谢陪同的法医,就逃也似地快走出了警局。 早上的廷根空气里夹着明显的灰尘,给整座城市都盖上了一层暗调的滤镜,克莱恩呼吸着有些刺鼻的空气,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昨天和伦纳德告别后,他先是回了水仙街,一个人坐在客厅等到梅丽莎和班森起床,吃过早餐才出门。 虽然梅丽莎很想问昨天克莱恩夜不归宿的原因,但她看到兄长空洞的双眼,还是把疑问压了下去,只是叮嘱工作的同时也要注意休息。 “话说梅丽莎好像提到这周末她同学邀请她参加聚会。”克莱恩拍了拍头,一下对自己今天行程的下一个目标有了方向。 今天餐桌上,她听梅丽莎提起,她的同学是一位狂热的神秘学爱好者,经常会去占卜家俱乐部这样的地方,甚至还学习了星盘占卜。 娜娅就有几个研究神秘学的朋友,以前和韦尔奇他们研究历史的时候,好像也提起过占卜家俱乐部身体里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克莱恩辨认着路牌,移动的目光停在了有轨马车的候车牌上。 那家俱乐部离韦尔奇家并不远。 “先生,您的姓氏真特别。”前台后的女士盘着棕黄色头发,显得成熟而典雅,从外表上很难判断她的年龄,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我的祖先并不是鲁恩人,在我的故乡,我的姓氏其实并不算特别。” 正趴在前台上签字的绅士微微一笑,熟稔的数出几枚硬币,付了刚刚租用占卜房的租金。 “赞美女神,祝你好运小姐。”他在胸前点了四下,无论是举止还是脸上的微笑,都完美的恰到好处,看起来很会讨女人欢心。 绅士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杖,轻轻抬了下礼帽,告别了前台后的女士,快步走向了楼梯,恰好与一名正要上楼的客人擦肩而过。 嗯? 正在上楼的克莱恩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觉得刚才同自己擦过的绅士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很难说这熟悉感的来源。 难道是克莱恩·莫雷蒂原本的熟人? 他的视线在那位绅士上停留了一两秒,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在保守的鲁恩多少显得有些失礼,再次迈步。 应该不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否则不会只觉得熟悉,没有具体的印象他摸了摸下巴,收起这没源头的疑惑,占到了负责接待的漂亮女士前方。 “先生,您是想占卜,还是想加入我们俱乐部?”盘着棕发的女士微笑道。 “占卜是什么价格?”克莱恩注意到棕发女士手边放了一本硬皮包装的花名册,上面写着“会员名单”。 “占卜的价格和您选择的占卜家有关,我们的占卜家有专业的老师,也有部分会员兼任,您选择的对象不同,相应的价格也不一样。”棕发女士熟稔地介绍着俱乐部占卜的收费标准,摊开了手边的花名册,“比如海纳斯·凡森特先生,他是廷根有名的占卜者,也是我们这里的导师,熟悉各种占卜方法,价格也贵一些,需要四苏勒。” 克莱恩扫了眼女士指着的地方,不假思索道: “那其他占卜者呢?” “还有布伦顿先生,维娜小姐,他们也是很出色的占卜者,只不过资历和反馈都不如凡纳森先生,”棕发女士翻了一页,有些神秘的笑了笑,“不过布伦顿先生据由他教过的学员说,他的占卜更有神秘氛围,虽然往往不会给出太详细的结果,但都很准确。” “他和维娜小姐都只需要两苏勒。” 不给出太详细的结果,但都很准确克莱恩咀嚼着棕发女士的话,微笑点头。 这不就和我家楼下那个假算命的差不多,喜欢用一些模糊的意象和宽泛的问题套顾客的话,然后再给出答案,与其说是占卜,不如说是用心理学一点点挖掘顾客的信息。 唉,我做转运仪式之前还找他算了一次,结果说我什么,这是我提升自我,跨越阶层的机会,什么鲤鱼跃龙门的祥瑞之象克莱恩点在花名册上的手指颤了颤。 好像某种意义上,那家伙说对了。 “还有”他本能想跳过棕发女士推荐的布伦顿先生,“还有,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这里为什么叫占卜家俱乐部,而不是占卜者,我看刚才你在向我介绍时,都是在用占卜者这个称呼。” 不知是不是对布伦顿的形容展开了克莱恩的联想,他突然换了个话题。 听到这个问题,棕发女士的微笑有些僵硬,但还是耐心解释道: “因为这样会显得更专业。” 她沉默了两秒了,然后才继续说道:“其实凡纳森先生也提到过类似的问题,他说自己的水平比起因蒂斯和海上活跃的流浪占卜者们,还不足以被称为占卜家,不过布伦顿先生和俱乐部的老板,都认为这样更有利于吸引更多喜欢占卜的朋友加入,所以没有用占卜者命名。” “因蒂斯和海上活跃的流浪占卜者?”克莱恩适当表现出一定的好奇道。 “您不知道吗?”棕发女士双手盖住了花名册,“其实每年秋天都回来廷根巡游表演的马戏团里,他们就有一位真正能被称为占卜家的先生,就连凡纳森先生都很佩服。” 马戏团?克莱恩更加疑惑了。 马戏团里的真正的占卜家,这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占卜家”、“小丑”、“魔术师”,“占卜家”途径的序列九到序列七不就是马戏团三巨头吗? 不可能,这也太荒谬了克莱恩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真如他想的,每年都会来廷根巡演的马戏团是由“占卜家”途径的非凡者组成,而“占卜家”又恰好是南大陆真实造物主教会掌握的途径,廷根三大教会的非凡者怎么还会让他们表演这么多年。 克莱恩记得“自己”小时候还看过类似的演出,除了表演的戏法更新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先生,您还需要看看其他占卜者吗?” 棕发女士恬淡的嗓音轻轻响起,克莱恩目光看去,正好落在了花名册上。 “我选择布伦顿先生,希望他能解答我的问题。” “好的,两苏勒。”棕发女士利落的收过了费用,起身引着克莱恩进入接待厅旁边的大门。 那里有一条不算太长的走廊,尽头是紧闭的会议室,似乎正有人使用,而会议室两侧,还有数间大小不一的房间,据说是根据不同神灵对应的金属和占卜中常用的几种媒介为灵感布置的。 “您的信仰是?” 距离会议室还有两间屋子的距离时,棕发女士问道。 “我信仰女神。”克莱恩微笑回答的同时,十分熟练的在胸前画下了绯红之月的图案。 “赞美女神。”棕发女士的笑容更亲近了一些,“您和刚才的莫尔塞夫先生一样,都有着女神所欣赏的良好品德。” “莫尔塞夫先生?”克莱恩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那位在我之前离开的先生。” “是的,他大概是外国移民,所以姓氏听起来有些特别。”棕发女士轻快的应了一声,随后示意克莱恩原地等待,一人走进了会议室旁的一个房间。 莫尔塞夫,好熟悉的姓氏克莱恩眨了眨眼睛,非凡者强大的记忆力配合“小丑”对动作与面容的敏锐,很快便还原了只有一面的绅士。 是个法国姓啊,基督山伯爵的仇敌之一克莱恩没从脑中莫尔塞夫先生的“画像”上找出端倪,只是觉得有些有趣。 别是罗赛尔大帝带来的影响他不负责的联想到了那位疑似老乡的皇帝陛下,毕竟莫尔塞夫这个姓氏,本就是费尔南为了掩盖自己渔民出身而伪造的假姓,万一罗赛尔这个玩梗狂魔拿来用也说不定。 “莫雷蒂先生,布伦顿先生已经在黄水晶房能您了。” 棕发女士从一间门口挂着黄色吊牌的房间走了出来,指了指身后。 “好的。”克莱恩重新露出微笑,显示敲了敲门,随后才走进房间。 这是一件窗帘紧闭,光线昏暗的房间,布伦顿先生就坐在房间正中的一张小圆桌旁,面前放着占卜时会使用的灵摆、罗盘、镜子等物品。 他笑容和善的站起身,发际线略有后退的额头上因笑容挤出了几道皱纹,看起来四十多岁。 “很高兴你能信任我为你占卜。” “我也很荣幸。”克莱恩无声打开了灵视,目视着面前身上没有奇异光晕闪烁,各个器官对应的灵体颜色一切正常的先生,点头回以微笑道。 他们坐到了圆桌两侧,布伦顿先从兜中又拿出了一沓塔罗牌,随后才继续说道。 “刚才和上一位先生占卜打湿了我旧的那副塔罗牌,希望你不介意我用新牌为你占卜。” “这有什么区别吗?”克莱恩扫了眼牌堆最上方的白塔。 “很多人都迷信占卜师的牌应该永远都是旧的,旧的看起来也更神秘,更能揭示命运的面纱,当然其实没有区别。” “心理作用,我不在意,我只是想占卜一下未来的走向。”克莱恩从善如流道。 “很好,那我们就可以跳过灵摆、星盘了。”布伦顿熟稔地拾起了桌上的塔罗牌,嗓音放的很轻,“我最擅长的就是塔罗占卜,不过鉴于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去窥探命运的轨迹,所以我想我们可以简单一点。” “当然没问题。”克莱恩点了点头,注意力全在布伦顿洗牌的动作上。 看得出来,这位先生相当娴熟,甚至在熟练度上,比克莱恩这个专业的“魔术师”还要优秀。 很快,布伦顿便打乱了卡牌的顺序,同时数出了三张,分别摆在了克莱恩面前。 “这是我的个人习惯,”他解释道,“如果只是占卜未来,其实镜子和星盘都是不错的选择,但执导过我占卜的一位真正的占卜家曾告诉我,想要窥探未来,就必须了解过去,看到现在,所以我们按这个顺序开始。” “你来翻开这三张牌。” 克莱恩刻意关掉了灵视,放空大脑,摸向了第一张牌,轻轻翻开。 “隐者,而且是逆位。”布伦顿轻轻念出了纸牌上的图案,语气有些郑重,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克莱恩先继续。 第二张牌是“节制”。 又是逆位克莱恩呼吸慢了一些,迟疑了一会,才翻开了第三张牌。 “高塔。”布伦顿深深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浅色的双眼里闪烁着纠结。 “先生,恕我直言,你是否能告诉我您最近经历了什么?” “这三张牌分别代表了您曾犯下过一个致命的错误,它导致了您目前正被这个错误带来的麻烦所束缚,无法逃离,虽然您的未来对应高塔,意味着改变,但这种改变是需要打破现在的,往往也意味着付出代价。” 布伦顿在胸前点了三下。 “先生,我在您的命运上看到了海啸与高山。” 第十八章 解读 “先生,我在您的命运上看到了海啸与高山。” 布伦顿的语气很严肃,但真正让克莱恩重视的,是这位体内没有一点非凡特性的占卜者,竟然真的戳中了他命运的走向。 除了未来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过去和现在的占卜都对上了我的遭遇克莱恩捏起象征未来的高塔牌,有些犹豫。 “布伦顿先生,您指的海啸与高山是在占卜中看到的模糊意象,还是单纯的比喻?” 布伦顿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有些为难道: “正常来说,占卜者不能透露更具体的内容,因为这可能会打破未来既定的走向,比如现在我们能看到,你的未来就像这张高塔牌所代表的一样,正面临着选择,会有一个契机打破你现在的生活,可能会变好,也可能会更加糟糕。”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追问占卜的细节,了解的更加深入,就会影响我之后的判断?”克莱恩联想到老尼尔教给自己的真正的占卜学。 在以仪式魔法和非凡能力充当基石的占卜学里,大部分的占卜结果都是灵界内抽象符号的投影,是非凡者对灵界特殊的借力,正因为涉及到位格更高的领域,所以往往能得到的结果也是模糊不全,与眼前这场凡俗的占卜竟有些微妙的相似。 “你可以这么理解,”布伦顿不知道克莱恩在想什么,拍了拍手,“当然我们的占卜毕竟没有触及真正的神秘学,你可以只把它当作参考,如果真的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也不是不行。” “算了,”克莱恩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应该对占卜怀有敬畏。” 听到克莱恩的回答,布伦顿脸上也浮现出笑容,他眼中噙着赞许,轻声道: “你已经抓住了占卜的精髓。” “不过虽然我没法告诉你更多的细节,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比如?” 布伦顿收敛桌上散落的纸牌,边洗牌边说道: “海啸与高山往往意味着坎坷与灾难,正好对应了高塔牌的改变,这意味着你命运的改变会遇到不少困难。” “而象征过去的‘隐者’和‘节制’则能为你如何应对这样的困难提供参考,比如隐者所象征的,就是过去的危机对你的思想造成了冲击,用现代心理学的说法解释,就是可能会改变你对很多事情的看法,甚至改变你的人格,这样的改变可能会让你变得自以为是,内心孤寂排外,与当下的环境格格不入” 布伦顿没注意到克莱恩的呼吸粗重了许多,或许是被对方扑克般处变不惊的表情迷惑,还在继续解读道: “至于节制,它说明你最近在被强烈的虚无感和无意义感所困扰,失去了和自己本源的联系,这也可能是你以后遇到困难的诱因,所以我的建议是你要学会疏导自己的感情,多和家人、朋友交流,去重新学会信赖愿意帮助你的人,提升自我的精神,这样对你对抗迷茫和人格的摆动也更有利。” 新开封的塔罗牌重新装进了纸盒,布伦顿身体缓缓靠后,又在胸前轻点三下。 “如果您实在无法找到方向,寻求神灵的开解也是一种方法。” 神灵的开解克莱恩思索了几秒,想要摇头,但觉得不太礼貌,只是微微一笑。 我怎么敢让女神听到我的秘密,要是找“诡秘”,我回家自己倒着走几步就能去见祂克莱恩突然很想问布伦顿先生,找邪神开解的效果怎么样? “感谢您的占卜,我会仔细考虑的。”克莱恩最终还是没问出心底的问题,简单告别后走出了房间。 他穿过不算太长的走廊,进入大厅,看到前台后的棕发女士正在冲泡咖啡。 克莱恩想了想,走了上去,“很精彩的占卜。” 棕发女士注意到克莱恩时就重新调整好了状态,微笑回应道: “布伦顿先生是专业的占卜师,很高兴能帮到您。” “这里有塔罗牌吗?”克莱恩的视线落在前台周围,扫了一圈。 “当然。” 占卜家俱乐部向外出售的是一种包装相对精致的塔罗牌,每张牌的边缘都有金色作为点缀。 付过钱后,克莱恩迫不及待地拆开了这幅纸牌,双手一抹便打乱了顺序,他边下楼,边用神秘学的方法,为自己做了一次占卜。 他想要占卜的是未来。 刷刷刷“魔术师”灵活的手指从牌堆侧边划过,猛地停住,然后抽出了被选中的纸牌。 正位的“愚者”克莱恩看着这张与刚才占卜截然不同的结果,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真是傻子。” 离开占卜家俱乐部,走在大街上的克莱恩一下失去了方向。 他满脑子都在想布伦顿为他做的占卜,身体全凭本能移动,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到了莫雷蒂家以前租住的旧居,而不是水仙街。 天色已经暗沉,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方向的克莱恩又好气又好笑,他习惯性的看向了冒着煤气灯橘黄的窗户。 他们才搬走没几天,空闲的房屋自然还没找到新的租客。 当然,克莱恩也没有上去看看、故地重游的想法,先不说锱铢必较的房东弗兰奇先生会不会同意,克莱恩本身对这栋房子也没什么回以,毕竟从他穿越到搬家,一共只在这里住了三个晚上。 说起来我能说服梅丽莎和班森搬家,还有那帮南大陆信徒的功劳,对亏他们的出现,这附近最近的治安更糟糕了克莱恩耸了耸肩,不再停留。 他注意到路边还有售卖羊肉的摊贩,现在才不到四点,正好有做饭的时间。 “你去哪了?” a先生跪在一尊简陋的倒吊神像前,闭目沉声道。 “当然是占卜,占卜家不去占卜去干什么?”杰利·查拉图理算当然道,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问题。 “我们现在应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不是招摇过市。”a先生从神像前爬了起来,嘴上还残留着血迹,看起来刚刚啃过指头。 “放心,只是正常的扮演,”杰利·查拉图从兜中取出一副有些发旧的塔罗牌晃了晃,“再说了,魔女教派在这的‘欢愉魔女’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找倒霉蛋了,我们的外围成员也在晃荡,异端的信徒们哪有空去关心一个小小的‘占卜家’呢?” 他明显对昨天a阻止自己从“值夜者”手里夺回“密偶大师”还耿耿于怀。 “傲慢的应遭唾弃,懒惰的应遭鞭策。”a先生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语气严肃,“有莫雷蒂先生的帮助,‘值夜者’很快会再次注意到上一次神降仪式。” “可是他们能查出来什么?”杰利·查拉图挑了挑眉,“除非出动黑夜在阿霍瓦郡的大主教,否则以他们的占卜水平,别想得到一点线索。” 上一次的神降仪式直接指向“诡秘之神”,用于充当媒介的笔记更是安提哥努斯殿下的手笔,就连唯一的幸存者克莱恩·莫雷蒂都通过了黑夜圣堂的审查,难道“值夜者”还要把注意力再放到那两个倒霉蛋身上,去解刨他们的尸体? 听杰利·查拉图满不在乎的发言,a先生有心想要喝止,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在心中暗暗记下,想着等第二次神降进入关键阶段,就把这个傲慢的“无面人”派到外围,去吸引异端信徒的注意。 反正他手里有不少好用的东西,不会丢掉性命。 “对了,我今天又见到那位莫雷蒂先生了。”杰利·查拉图对a先生的想法全然不知,悠闲地靠住了沙发。 “在你占卜的地方?” “他看起来需要人为他指点迷津,”杰利·查拉图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我只是和他迎面互相扫了一眼,他没认出来我,不过我倒是把他看了个透。” “你只比他高一个序列。”a先生眉头紧皱。 “可我找到了能固定监视他情况,而且还不会引起‘值夜者’怀疑的方法。”杰利·查拉图邀功似的变出了又一套塔罗牌,上面沾着血迹,但依旧能看出这是一副新牌,没用过几次。 “我找到了一个新的身份。”在a先生的示意下,他继续道,“莫雷蒂今天在一家俱乐部做了占卜,可能是安提哥努斯殿下制作的笔记还在产生影响,那个没有接触过非凡的鲁恩占卜者给出了相当专业的答案,而且我能确定,他抓住了莫雷蒂最担忧的部分,我们可怜的莫雷蒂先生有很大的概率会再去那个俱乐部。” “所以你杀了那个占卜者,”a先生轻描淡写的略过了同伴杀人的事实,“但是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去,如果不去,你怎么摆脱这个可能会成为累赘的身份。” “他很有天赋,不久就会意识到扮演法的存在,而且根据线人传来的情报,‘值夜者’内部就有一个懂扮演法的‘通灵者’,至于我刚刚拿到的身份,他是一个没有家室的独居者。”杰利·查拉图轻轻扬了扬嘴角。 “死了也没人会注意的。” 不算轻快但有节奏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门外的人转动钥匙,打开房门,把手里的书包放在了玄关右侧。 “好香”放学后步行回家的梅丽莎手里提着一袋黑麦面包,有些疑惑地嗅了嗅空中的香味。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玄关地上摆着的鞋,眉头越皱越深。 班森和克莱恩都在家,但是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事实,梅丽莎顿时加快脚步,提起书包,冲进了厨房。 面朝大街的客厅内,班森正坐在沙发上阅读报纸,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刚想关心满身风尘的妹妹,就见黑发的少女头也不转的扎进了厨房,随后便是一句惊呼。 “克莱恩,你放了多少佐料!” 察觉到大事不妙的班森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厨房门外,歪着头猜测妹妹现在的表情,同时在心中为弟弟道了声默哀。 “放心,我专门请教了公司的同事,我们公司有一位很会做饭的老先生,他教给我了详细的过程,不会浪费羊肉。”克莱恩自顾自道。 “不是羊肉的问题,”梅丽莎呆呆地摇着头,目光还停留在被克莱恩摆在显眼位置,已经少了不少的调味料们,“我的意思是,我是想说” 她有些心虚的瞧了眼正在散发诱人香味的羊肉汤,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嘿克莱恩目视着正在纠结的妹妹,抬起头和班森相视一笑。 “我是想说,你用的佐料太多了,下次还是我来做饭。”梅丽莎终于坚定下来,不去看锅里的羊肉,竭力道。 “这次只是庆祝我第一次工作顺利,”克莱恩不再去逗妹妹,转身从锅中盛出来羔羊肉和羊汤,小心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碗盆内。 在兄妹的簇拥下,他把今晚的晚饭端到了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在刺激一下梅丽莎,他又变出了一袋白面包。 “你!” “今天是庆祝的日子。”克莱恩的语调上扬,似乎很愉悦。 “好了,至少克莱恩做饭比我好吃。”班森拉开凳子,先坐到了餐桌边。 梅丽莎看了看另一位做饭更糟的兄长,没说什么,深吸了两口空中的香味,用“反正都已经做了,总不能浪费的”之类的话努力说服自己,慢慢挪着脚步,也坐到了位置上。 很好,这样才有一点家的样子克莱恩一只扬起的嘴角稍稍被抚平了一些,不过又很快再次上扬。 他今天打起注意准备买羊肉的时候,或许还是想强迫自己融入现在的生活,但等做好饭,班森和梅丽莎陆陆续续回到家中,妹妹的小心思,兄长的鼓励、圆场,熟悉的氛围很快调动了他脑中沉寂的记忆,与对他迷茫的根源交相呼应,让那些褪色的渐渐找回了光彩。 克莱恩突然觉得,有一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并非全是坏事。 他舒了口气,很自然的加入战场。 “好了,给我留一点,班森,你不用让着我,我记得羊肉好像能治秃头” 初六送穷鬼特别篇 灰蒙蒙的十二月刚走了一个小时,迎接新年的钟声回荡在圣密隆城上,却再也不能带回“黑皇帝”时期的荣耀与平和,整座以王宫为中心建立的城市,陷在寒冬的泥沼中,摇摇欲坠。 白皑皑的雪花安静的从天空落下,原亚伯拉罕家族宅邸遗址的观星台上,周明瑞仰望着褪色的星野,单薄的长袍猎猎作响。 祂的目光在群星间游曳,正专注的寻找着某件东西,或者说某位熟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星空失去了浪漫的纱幔遮挡,那无数闪耀的,晶亮的,引人遐想的光点、长河,都只剩下了燃烧殆尽后的冰冷,似乎有一双大手取走了它们的生命力,徒留冰冷的尸骸和可怖的残像挂在天上,充作地上生灵对美好未来的寄托。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星星都落的如此下场,比如周明瑞正在寻找的那颗,那颗永远伴随着蓝色的启明星,祂常年穿梭于燃烧、湮灭的恒星之间,拥有着近乎永恒的,鲜活的生命力而如今,祂却消失不见了。 白色大理石砌成的观星台如今只剩一角,在同为白色的大雪覆盖下,更是看不出原本的瑰丽,身着黑色的流浪者拂过落在栏杆上的雪,推了推戴在右眼处的单片眼镜。 “祂被放逐在屏障和现实的夹层里,你光对着天看,最多只能招来外面几位客人的注视。” 似乎是为了附和来者的话,天上冰冷的星球残骸古怪的闪烁了几下,像是在眨眼。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周明瑞面若寒霜,不再去看天空。 “据我所知,萨林格尔已经登录特伦索斯特哦,不,现在应该叫鲁恩?”阿蒙故意顿了一下,嘴角噙着坏笑,“我听说奥古斯都和卡斯蒂亚已经和黑夜、风暴打好了招呼,如果不是萨林格尔突然举兵北上,可怜的特伦索斯特剩下的最后一点名头,可能也要被祂们瓜分了。” 周明瑞看向了已经没有皇帝居住的王宫,幽黑的双眼透着迷惘。 “过的真快,好像一眨眼的时间,熟悉的朋友已经见不到几个了。” “这可不像‘诡秘之神’会说的话。”周明瑞显然是把阿蒙整乐了,这位神子表情古怪的探了探手,偷走了附近的堕落气息。 “第三纪的时候,你可是帮着我的父亲,亲手杀死了你的最后一个同胞,可怜的苏尼亚索列姆试图拉拢你,换来的却是漠视。” 阿蒙想了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补充道: “也不完全是,至少你保住了祂的妻子和亲族。” 周明瑞拍了拍压在肩上的冰霜,自动过滤了阿蒙的垃圾话,继续道: “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拦住伯特利,让祂多一个选择,现在的局势会不会更好。” 第三纪时,如今世人皆知的“门先生”还不是手握权柄的天使之王,祂于光辉年代被故乡的祭祀推荐,作为当地最年轻的半神觐见造物主,得到了新的姓氏。 当然,那时候获得如此殊荣的并不只祂一人,一位只有序列三的“漫游者”也不配受到更多的重视,伯特利·亚伯拉罕倒也乐于现状,没有选择向其他几位获得姓氏的同期一样表现自己,而是找当时位列造物主身侧的另一位正神——“诡秘之神”求了一次眷顾。 祂想要前往星空。 “当时我手里还有一份没来得及容纳的‘诡秘侍者’”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把自己拆了喂给伯特利?”阿蒙打断了周明瑞的话,万年不变的笑脸有点失控的迹象。 “其实我也考虑过你。”周明瑞深深吸了口气,说的有些艰难。 祂没有去等愣在原地的阿蒙反应过来,就打碎了对方最后一点幻想。 “但你身上福生玄黄天尊的烙印比我更加强烈,所以我第一个排除的也是你。” “哈,有趣,有趣,”阿蒙拍着手,仿佛刚才险些失态的并不是自己,“所以你主动找我来,应该不是专门给我说这个的?” “不是,”周明瑞轻轻摇头道,“我想要请你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阿蒙微眯双眼,手指习惯性的顶住了单片眼镜下端。 “你觉得我现在举行成神仪式怎么样?”周明瑞彻底放开了顾及,语出惊人。 祂当然知道现在福生玄黄天尊的意识还相当强烈,甚至只是容纳了唯一性,祂就需要分出一半的精力去压制体内不断苏醒的意识。 但是当下的局势没有给祂选择的机会,就像上一次和六神谈判时一样。 祂也想拖,拖到末日之前两百年,找一个好机会平平稳稳的成为真正的“愚者”,但是谁也没想到,一直被众神视为蛮夷之地的南大陆,竟然做出了如此不理智的举动。 四皇之战攫取了最大好处的萨林格尔明明有继续维持南北对峙的资本,但祂似乎又比谁都急,像是被自己手里的“永暗之河”逼疯了一样,把蕴含着另一份源质污染的“红祭司”唯一性当作了救命良药。 周明瑞只觉得更累了。 和祂处在同一层次的六神暂且还有绥靖的可能,可面对一位疯了的,随时都会把所有活物拖进冥河的,被双份源质污染的双途径真神,祂有时候都在想要不干脆自杀得了。 “你真这么想的?”阿蒙质询的声音在祂耳边响起。 一向以性格恶劣着称的“恶作剧之神”挑了挑眉,用自己的方法劝阻道: “你就不怕我在你的成神仪式上做手脚,不怕你的赌博会毁掉所有希望?” “别指望‘倒吊人’能给你兜底,祂的状态还不如你。” “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庇护帕列斯。”周明瑞一下捏住了阿蒙的七寸,“我知道你已经吞掉了雅各,只差最后一份‘时之虫’。” 这是周明瑞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甚至连真实造物主事先也不知道。 萨林格尔虽然才刚刚登陆北大陆,但祂的亡灵大军已经逼近特里尔,否则祂也无法容纳“红祭司”,但就是这种情况,六神依然作壁上观,将主要信徒迁入了地上神国,似乎不等局势完全明了,绝不会动一下手指。 “你真的决定了?”阿蒙的笑容消失了,“我可没法保证成功率。” “‘倒吊人’和亚当也会到场,如果我失控,祂会第一时间破坏仪式,”周明瑞叹了口气,想要挤出一个笑脸,“失败之前,我会把登上源堡的方法留给你的。” 迷雾海东部,粘稠的阴影取缔了深蓝近黑的海洋,十六根巨大的灰白色石柱呈圆形分布在黑色海洋的边际,从梦境走出的幻想生物跪倒在石柱附近,虔诚的颂唱着赞美“诡秘之神”的圣歌。 阿蒙也在其中。 祂不喜欢这些被空想出来的生物,虽然他们有着真实的灵体,独立的人格,但祂就是抵触这种近乎真实的伪物。 祂所站着的地方距离周明瑞划定的举行仪式的区域有数公里之远,更外围还有其他天使警戒,以防心怀不轨的存在插手。 啧,一点没有冒险精神随着无尽高处传来震动,阿蒙伸出了手臂,被迷雾遮挡的视野也一下子清晰,单片眼镜锁定了沉浮于虚幻海洋之上的“诡秘之神”。 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上,无数符号、花纹、标识凸显出来,飞快游动着,或交织,或重组,或变化,仿佛在进行精密的计算。 祂的视野包容了“诡秘之神”附近的现实与灵界,甚至一部分星界的象征,然后随着“时天使”眉头紧皱,一栋有纯粹光点构筑的大钟拔地而起,覆盖在一颗灰白石柱表面,青黑色的表盘飞速转动,偷走了祂扩大“解密”范围的时间。 一瞬间,阿蒙看到了整片虚幻海洋占据区域的所有象征。 祂的瞳孔被光亮染白,艰难的抬起手,啪的打了个响指。 咚! 悠远的钟声在迷雾海的大雾里响起,倒悬的阴影帷幕后视线游移,双眼纯洁似婴儿的金发神父握住了胸前悬挂的十字架,一支光辉铸就的羽毛笔在祂脚边快速书写起来。 “‘诡秘之神’作为执掌唯一性数千年的天使之王,在此刻成功晋升并保持自我是合理的。” 随着最后一个单词落下,藏匿在阴影帷幕背后的眼睛露出真容,沉浮于海中的“诡秘之神”瞬间感受到自己的精神正在分裂,祂背后的影子此刻竟有了实体,缓慢但鉴定的迈出了脚步,把自己从“诡秘之神”身上扯了下来。 不过这被剥离的“影子”并未表现出堕落的象征,而是有些茫然的环顾着四周,直到他看到有一个和自己记忆中的相貌一模一样的存在时,才停住了动作,疑惑的歪了歪头。 亚当闭上了双眼,脚下的羽毛笔再次开始书写。 “‘诡秘之神’人性的一面追求自身完整,试图窃取他本体的身份” “或许是由于‘倒吊人’的干涉,以及周明瑞本身的善良,他并没有选择夺走自己本体的所有。” 这违背了规律和逻辑的剧本颤抖着,似乎随时可能崩解,但也只是颤抖了一下,光辉铸就的羽毛笔就再次书写起来,现实的走向也顺应剧本而行。 “错误”的化身制造了足够多的漏洞,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是可能的。 “影子”抬起了手,与“诡秘之神”拥有相同能力的他五指合拢,腕部快速拧了一下。 因为“诡秘之神”的自我意识并无抗拒,甚至在主动配合,所以“影子”只是尝试了三次,就从祂身上窃取了大部分身份、命运和锚——但这其中并不包括“诡秘之神”对旧日的认知。 与此同时,位于海洋边缘的阿蒙伸手从一旁的空气中拉出了一道头戴冕冠,面色威严的身影。 “动手,皇帝陛下。”阿蒙讥讽地笑了笑,屹立在祂身边的身影随之行动,呆滞的双眼望向了极为相似的两人,轻轻转动手腕。 秩序的阴影在此沸腾,配合着“错误”,“诡秘之神”与“影子”身上的身份产生了扭曲。 一时间,夺取“诡秘之神”绝大部分象征的“影子”失去了周明瑞的身份,占据更多部分的“愚者”逐渐取得主导;而只有特性还在体内,此时状态全靠空想生物支撑的“诡秘之神”动作一僵,幽黑的双眼逐渐露出背后的深棕色。 无论位格怎样提升,在祂内心最深处,仍保留着自己的名字是周明瑞的认知,而此时在扭曲和错误的双重引导下,这份认知变成了祂还是旧日时代的那个凡人周明瑞。 用有无数条支流的波光长河从灵界的源头出发,缓缓流淌覆盖现实,淹没了“影子”和“诡秘之神”。 一时间,两道身影均闪烁起来,一样的面容产生区别,一个带上了精灵特征,而另一个有肥肉出现,不再青春。 命运长河中,“诡秘之神”艰难抬起了头,凝视着阿蒙的方向。 不需多言,“时天使”便理解了祂的意思。 灰白石柱下的阿蒙取出了原属于查拉图的特性,轻轻松开了手,随后借着这份特性的聚合力,转动手腕,直接取出了被“诡秘之神”容纳的所有特性。 祂将对方变成了一个只留有位格与身份,但毫无非凡特性的本体。 福生玄黄天尊的呓语消失了周明瑞从未感到过如此平静,他目视着阴影帷幕后的“倒吊人”用脚下的虚幻海洋束缚住了自己的“影子”,不由停住了呼吸。 或许现在放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吞咽着口水,贪婪的享受着脑内的平静、远走的重负。 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己私欲,周明瑞认命般的闭上了眼,伸出双手向被阿蒙剥离出去的特性张开了怀抱。 他低下脑袋,先前崩溃延伸的邪异触手垂落着,安静的像是失去了灵魂。 历史迷雾在无人召唤的情况下主动浮上了现实,古怪的呈现出一种矛盾的割裂状态,一边是安静的周明瑞,一边是由唯一性为主体,戴着银色面具的长袍虚影。 无法自我调和的矛盾历史连接着两人,表现出极强的聚合力,代替祂们做出了选择。 包裹着无数光之碎片的迷雾瞬间从中心坠落,牵扯着两端的存在坠入虚无,化作了一团没有固定形体,幽暗深邃的液体。 这液体像是被掏空了血肉、内脏,空有其表。 但很快祂又膨胀起来,随着“倒吊人”取回了维持“影子”独立存在的力量,属于“诡秘之神”的身份、命运、锚点,一下全回到了那团单薄的液体内,填充了对方缺少的部分。 灰雾和黑液交融,密密麻麻的蠕虫在表面纠缠着,织成了一件半透明的深色长袍,轻轻落在了重新从历史的矛盾中回归的周明瑞身上。 祂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幽黑的双眼内仿佛有两个灵魂正向外窥探,一个蠢蠢欲动,一个透着沉重的疲惫。 自福生玄黄天尊陨落四千余年后,“愚者”再次踏上了这片大地。 第十九章 日记 “早上好,罗珊!” “早上好,老尼尔!” “早上好,伦纳德!” 今早的克莱恩看起来心情异常愉悦,似乎一下子就适应了非凡世界的节奏,正转着圈和黑荆棘安保公司里的人打招呼。 “早上好戴莉女士。” 终于,放飞自我的小“魔术师”撞到了铁板,刚从查尼斯门上来,还没来得及化妆的戴莉一脸揶揄的从他身上扫过,碧绿眼眸内的玩味刺得他有些心虚。 不过经验丰富成熟的戴莉并没有揭穿克莱恩的真实心理,而是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态,浅浅一笑。 “早上好,帅气的‘魔术师’先生。” 她视线扫过克莱恩身上崭新且风格略显浮夸的黑色礼服,伸手扶正了有些歪的礼帽。 “早上好,队长!” 克莱恩终于不用再秉着呼吸,风风火火的跑向了自己的救星,弄得完全没弄清情况的邓恩更加迷茫。 “我说,他真的没事吗?”伦纳德举着咖啡杯的手僵在空中,头也不转的问道。 他还记得前天克莱恩一脸忧郁的让自己帮忙请假的样子,怎么也没办法和今天这个有些亢奋的“魔术师”对上号。 “呵呵,年轻人嘛,”老尼尔不紧不慢的吃着早餐,抹掉了刚才粘在嘴角上的酱料,“适应得快一点也很正常,想当年邓恩还是序列九,他头一天刚喝魔药,第二天就去和死灵在麦地里搏斗,等我发现他的时候差点被勒死,然后不也是该干嘛干嘛。” 远处刚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邓恩似乎咳了一声,伴随着戴莉毫不遮掩的嘲笑。 如果他要是个普普通通的序列七,我说不定就不担心他了伦纳德不动声色地想着,目光紧贴着克莱恩的后背,跟着对方走进了隔断。 他想了想“同居者”和自己闲聊时举过的几个例子,眉头一紧,干脆放下咖啡,跟了上去。 走进休息室,他看见克莱恩正坐在安乐椅上,手边放着刚泡好的咖啡。 “队长的珍藏,看来他应该是忘在这里了,要不要尝尝?”克莱恩举杯向伦纳德问道。 “不了,我刚喝过。”“午夜诗人”面色复杂的摇了摇头,坐到了克莱恩对面。 “我昨天做了些尝试,发现魔药对我的干扰一下小了不少。”克莱恩抿了口咖啡,主动解释起了自己的反常行为。 “尝试?” “嗯,”他微微颔首,摘下了头顶的礼帽,“我发现如果把自己学着那些占卜者的样子尝试解读占卜,用占卜来决定一部分的选择和判断,耳边的呓语会小不少。” 其实他从成为非凡者到现在,除了登上灰雾时,根本没有听到过呓语,但从老尼尔分享的经验来看,这才是正常非凡者应有的表现。 尝试占卜,模仿真正占卜者的行为,他无意识的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扮演? 结合自己的经历,伦纳德的担忧分解了一部分。 “然后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再尝试去模仿‘小丑’和‘魔术师’,能降低更多魔药对我的影响。”克莱恩摊开双手,嘴角挂着无奈的微笑,“不过我以前你知道的,我以前没什么机会去看马戏团的表演,所以对小丑和魔术师的印象只有哗众取宠和出其不意的吸引别人的目光。” “可惜,我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你今天做的很成功伦纳德撇了撇嘴角,想到自己刚才的内心活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斟酌语句,认真道: “我也有过这样的感受,不过在我消化完‘不眠者’,尝试模仿‘午夜诗人’的时候,戴莉女士曾警告我,比起一昧地模仿,总结魔药名称后的核心含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才是更稳妥的方法。” 这段话有一半是从“同居者”那听来的,也有他自己的思考。 “消化?”克莱恩上扬的嘴角像卡住了一般,字正腔圆道。 “额”伦纳德突然意识到自己边想边说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紧忙补救道,“对,消化你的魔药,老尼尔应该给你提起过,只有消化、掌控了体内的魔药,才能降低晋升的风险。” “确实,老尼尔还说过像我这样直接成为序列七的个例,更需要小心”克莱恩认同的点了点头,“这都是你自己的心得?” 伦纳德谨慎的回答道,“只是一点经验。” 他似乎觉得还不太妥,又补充道,“因为这只是我自己的个例,所以很少和其他队员交流,只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希望能帮到你” “我懂,我懂,”克莱恩又举起了咖啡,“我会保密的。” 文献室内,克莱恩放下手中有关第五纪初期历史风俗的记录,若似无意道: “尼尔先生,只有消化了魔药,才不会听到那些古怪的呓语,尝试准备晋升对吗?” “你听谁说的?”正在一张纸上对着文献副本写写画画的老尼尔抬起了头,“我不是告诉你要完全掌握魔药才能稳定状态,尝试晋升吗” “我听伦纳德说的,”克莱恩双眼纯真无邪,满是求知欲,“我今天早上和他聊了聊,谈到我昨天尝试去做一个真正的占卜家,然后听到的呓语就少了许多,他说他也有类似的经历,而且他认为比起用掌握这个显得有些粗暴的词,慢慢的和魔药磨合,更适合用消化形容。” 他在来文献收藏室的路上已经通过占卜证实这部分的内容不会带来风险。 “消化”老尼尔缓缓睁大了眼睛,呼了口气,“我记得戴莉在大概一年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有些忧郁的扫了书架上的文献一眼,声音低沉。 “而且我们从心理炼金会、摩斯苦修会的成员手里拿到的情报里,也有类似的描述。” 克莱恩的眼一下亮了一起来。 心理炼金会和摩斯苦修会都是有名的隐秘组织,前者倾向于无害的学术研究,只有风暴教会敌视,而后者则是据说从第四纪开始传承的古老组织,掌握着不少非凡的隐秘。 “不过这都是邪教徒的理论,”老尼尔悻悻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可能确实对掌握魔药有一定的帮助,也可能有一些难以察觉的隐患,否则教会没理由不告诉我们。” 老尼尔的担忧与克莱恩不谋而合,他也觉得如果这种方法还有很多未知,说不定就在哪埋伏着隐患。 “你是在哪发现魔药对你的干扰变小的?”老尼尔问道。 “占卜家俱乐部,就在离铁十字街不远的地方。”克莱恩如实回答道,“我昨天有些迷茫,所以想着去给自己做个占卜。” “你一个‘占卜家’找别人做占卜干什么”老尼尔嘿的笑了一声,手刚举到一半,脸色却瞬间暗了不少,“占卜家俱乐部?” “有什么问题吗?”克莱恩有些疑惑。 “不,没什么,”老尼尔摆了摆手,旋即皱起眉道,“你不会已经加入那个俱乐部了?” “没有,他们的会费太贵了。”克莱恩一想到俱乐部昂贵的入会费,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昨天吃完晚饭,他又试着占卜了一遍自己的命运和最近发生的、比较重要的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做一个真正的“占卜家”有利于自己掌握魔药。 “那你干嘛不给邓恩说,这些都是可以报销的。”老尼尔摇晃着脑袋,笑容令人玩味,“像占卜家俱乐部这种和神秘学有关的地方,很有可能会混进危险分子,万一有南大陆的邪教徒在里面当卧底怎么办,你这是工作需要。” 还能这样?听着老尼尔给出的充分理由,他简直惊呆了。 在他还在原来世界上班那会,他的公司是私企,并没有多少这种操作的空间。 怪不得彭登那家伙总能有那么多福利,合着他也是薅公家单位的羊毛啊 “我现在就去。”克莱恩利落起身,恨不得现在就拿到那笔“巨款”。 “等等,等等,”老尼尔把他拉回了椅子上,“据我所知,奥丽安娜还没上班,你就算现在去找邓恩,也拿不到钱。” “年轻人就是急躁,”他把自己手中的文献塞给了克莱恩,慢悠悠站了起来,“我去上个厕所,你可以先看看这些罗赛尔笔记,经费的事情下午也来得及” 老尼尔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文献收藏室门口,克莱恩还没从“大人的世界”带给他的震撼里反应过来。 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他缓缓低头,看向了老尼尔刚才塞给自己的文献,又呆在了原地。 半旧的羊皮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是克莱恩最熟悉的文字。 罗赛尔大帝,竟然是个中国人!他呼吸突然停了几秒。 这么说起来,“诡秘”不能也是中国人他发现自己之前完全是陷入了思维误区。 因为罗赛尔玩的梗和模仿对象大部分都极具西方代表,所以他并没有猜测对方与自己是同胞的可能,只是觉得这位有趣的“凯撒大帝”可能和自己一样来自地球。 而现在目视着满眼的中文,克莱恩的兴趣一下被提了起来。 得益于罗赛尔写在页脚的日期,他快速调整好了几张“笔记”的前后顺序,仔细阅读起来。 “十二月二十六日,真是个美妙的夜晚,虽然特里尔还在下那该死的雪,但我在小约翰街新租的套房是暖和的,不愧是花了我1000费尔金年租的房子,刚好配得上特蕾莎夫人的美貌” 克莱恩一下把“笔记”拿远,满脸问号。 他刚才在看到中文的那一刻就没管太多,以至于没有大致浏览纸上的内容,更没想到所谓的罗赛尔笔记竟然是日记。 而且还是桃色日记! 克莱恩满目痛苦的望着手里的日记,就好像准备吃一块外表光鲜的蛋糕,然后咬了一口,才发现里面竟然填满了芥末。 不过抱着这是他能接触到唯一老乡留下的遗物,他还是忍着不适继续看了下去。 “特蕾莎夫人和五年前一样,容貌一点没有变化,真不愧是魔女教派的半神,在这方面有着其他途径难以比拟的天赋。” “不过她的外貌虽然没变,但是她对我的态度却变了,我能感受到,她现在只是为了教派的任务才表现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实际上根本不愿意向我透露更多的信息,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又不是让她们帮我渗透索伦政府,只是想找到一条能更自由和南大陆联系的航道,她们资助海上的海盗不就是为了干这些吗,干嘛遮遮掩掩。” 克莱恩快速看完了这篇充斥着罗赛尔对情人不再热情、衷心的抱怨的日记,目光稍稍在魔女教派的名字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快速翻到了下一页,没有一点留恋。 “四月三日,该死的密修会,该死的蠢驴,为什么在我家里也要安插‘无面人’,祂们以为我不会翻脸吗?” “这是对我的挑衅!” “如果不是反对我的联盟几乎包围了因蒂斯,我发誓我一定会把这些没有脸皮的家伙驱逐出我的国家,连带着他们那个总想骑到我头上对我指指点点的神一起。” 巨大的涂抹截断了日记,克莱恩留意到划在涂抹下不成形、难以辨认的文字上有些颤抖的直线,猜测这可能是誊抄者认为这些涂抹也是罗赛尔笔记的一部分,所以做到了一比一还原。 他仔细浏览了两遍,也没能破解被涂抹的部分到底是什么,只能继续看下去。 “那个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大了,我刚才在写什么,那家伙固然可恶,但还不至于让我翻脸,至少在我完成仪式,完成我的目标之前还不能翻脸,我还需要他们拖住‘永恒烈阳’,至于蒸汽,呵,那家伙的我一直看不透祂,祂有时候表现的就像一台真正的机器,拥有强大的计算和逻辑推演能力,但却不懂人心,真搞不懂这家伙的人性到底体现在哪” “总之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写这篇日记的时候,罗赛尔应该已经到了晚年,是他被刺杀之前? 克莱恩能感受到隐藏在文字下的强烈情绪。 他继续翻了翻,发现后面的日记与前两部分截然不同,似乎被写下的时间还是罗赛尔被称为“蒸汽之子”的年代,记录了相当一部分有关基础神秘学的知识,这其中就恰好包括了“消化”与“扮演”。 第二十章 不太熟练的报销 “魔药的关键不是掌握,是消化,也不是一昧挖掘魔药的能力,而是扮演”克莱恩有些摸不到头脑。 如果说魔药的名称不仅仅是序列能力的核心象征,更是具体意象,是消化的“钥匙”,那一般非凡者面临的不知来源的呓语和失控风险,就应该是阻挡非凡者掌握魔药的大门。 可是我到现在还没有体验过魔药带来的呓语,就好像在我穿越前,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体已经契合了魔药,达到了正常非凡者所说的稳定状态,所以缺少反馈克莱恩更加迷惑了。 不过结合自己昨天尝试占卜扮演后灵性增加,使用非凡能力时身体更加轻盈的奇妙体验,克莱恩还是暗暗记下了这些知识。 这么说伦纳德说的“消化”并不是口误,他真的知道“扮演”他从哪知道的? 将笔记放下,他不禁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就像老尼尔,从成为非凡者到现在将近四十年,还停留在序列九,而且对魔药的掌握也能说得上是稳定,小队中其他成员大多也只有序列八、九水平,而且成为非凡者的时间也都不短,从这点来看,无意暴露自己懂得“扮演”的伦纳德,和疑似已经利用“扮演”晋升序列七的戴莉女士,都是“值夜者”小队中的异类。 可是他们又是从哪里知道“扮演”的? 是探索,还是有人告诉了他们? 又或者说,有这种好办法,为什么教会不分享给最容易失控的基层人员,而选择任由他们自己对抗魔药来带的呓语和失控风险? 一个个疑问在克莱恩心头沸腾,让他萌生了一个亵渎的猜想。 教会在这方面的所作所为,很像王国政府对历史的遮掩,恐怕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了解背后的考量,比如“诡秘”? “你在想什么?”刚刚去上厕所的老尼尔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被克莱恩放在身前的笔记上,轻轻掠过页眉,昏沉的血色双眼闪过一瞬间的疑惑。 克莱恩一下惊醒,忙掩饰笑道: “我在想那片像涂抹一样的痕迹,也是笔记内容的一部分吗?” “还是说真的只是单纯的涂抹,为什么连这样的部分也要誊抄下来?” “真是年轻人啊,”老尼尔拿起被克莱恩重新排过顺序的笔记,哈哈点头,“很多研究罗赛尔的学者都认为这位大帝的一切都是有魔力的,他的笔记更是一种用特殊神秘符号写下的密文,所以很少有人会提出质疑,以至于那片像涂抹一样的部分也被抄录多次。” “其实我也怀疑过涂抹的部分是不是真的无用,不过‘机械之心’我的几个老熟人和我聊天的时候偶然透露过,他们的主教说涂抹不一定代表着无意义,也可能是罗赛尔想要传达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信息,不然原本被涂掉的部分也不会看起来和其他符号天差地别。” 天差地别? 克莱恩想要再看一眼日记,又不好再从老尼尔手里要过来,只能在记忆中回忆了一遍被他仔细检查的涂抹。 奇怪,我竟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挠了挠头,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我们只有这几张吗?” “我想如果有更多的样本,或许真的能破解罗赛尔密文的含义。” “哈哈哈哈,”老尼尔这次真的没忍住,拍着大腿道,“年轻人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想过这样的事,总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一个,能从罗赛尔笔记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嘴角含笑的老尼尔神情忽地有些黯然,“但每年的神秘学事件只有这么多,涉及到罗赛尔相关的更是少之又少,唯一可能与罗赛尔关系密切的密修会更是阴沟里的老鼠,说的话一个标点都不能信,如果你想看到更多的笔记,基本只能到圣堂碰碰运气。” 听着老尼尔的叹息,克莱恩顿时泄了气。 他本身就背负着秘密,怎么可能主动往圣堂跑。 “嗯,也不用这副表情,你还年轻,比我要年轻,能有更多机会。”老尼尔看着克莱恩,会错了意。 他摩挲着手稿,双肘支在膝盖上,眼角的皱纹眯成了一条线。 “你刚才提起的,有关掌握魔药的感悟,让我想起来我们‘窥密人’的一句格言,叫做‘为所欲为,切勿伤害’,这是摩斯苦修会流传出来的一句密语,那时他们还不信仰邪神,教会也和他们有一定的合作,这句话被称为打开‘窥密求知之门’的‘钥匙’。” 老尼尔刻意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就像戴莉说她要做一个真正的‘通灵者’,你们年轻人的状态更好,有更多试错的机会,万一就成功了呢?” 说着,老尼尔突然止住了话头,他目视着坐在自己对面,表情渐渐惊疑的克莱恩,暗沉的血红色双眼眨了眨,短暂的迷茫后,他发出一声嗤笑。 “呵,我确实是老了”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打开“窥密求知之门”的“钥匙”,还有做一个真正的“通灵者”,这些和罗赛尔说的基本是一个意思,老尼尔也知道“扮演”? “尼尔先生,我记得教会好像没有‘窥密人’下一个序列的配方?”克莱恩有意想岔开话题。 作为序列七的非凡者,即使他的保密等级不能像戴莉一样等同于小队队长,也足够资格知道一些不算机密的事情,比如教会掌握了几条途径起始,其中哪些相对完整。 “是啊,没有了。”老尼尔半笑半叹,放下了手稿。 “而且北大陆的非凡生物一年比一年少,就算有魔药配方,想要凑齐材料也是个相当的难题。” 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略显不自然的挺了挺身子。 “你不是要申请报销会费吗,这个时候奥丽安娜应该已经整理完了昨天的收支记录,正好没事。” “我差点忘了,”克莱恩顺势起身,“那我现在去?” “记得先找邓恩说明情况。”老尼尔有些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他目视着克莱恩告辞离开,佯装的浅笑一点一点塌了下来,徒留淡淡的落寞。 “占卜家俱乐部,扮演,笔记的顺序”老尼尔双手盖住了脸庞,叹息从指缝中流出,“这小子藏了不少秘密啊。” 他十指用力抠了抠自己的脸皮,又一次叹息后,解开了缠在手腕上的白水晶灵摆,重新做了一遍刚才借口上厕所时做的占卜。 白色的水晶缓慢的顺时针摇晃马戏团的那个小丑没有骗他。 黑荆棘安保公司的走廊上,克莱恩思绪起伏,难以平静。 没想到管理规范的官方非凡者小队也这么复杂他轻轻吐了口气,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才靠在队长办公室外,确认里面没有传来什么让人尴尬的声音后,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邓恩的嗓音和语气一如既往的低沉温和。 “中午好,队长。”克莱恩面带笑容走进了办公室,很自然的坐到了邓恩对面的位置。 刚刚从教堂回来的邓恩正靠坐在办公桌后,桌上散落着烟斗和咖啡罐,不过那烟嘴前被摸得有些发亮的烟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点燃,只残留着洗不掉的烟草味。 “有什么事吗?”邓恩灰眸含笑道。 “我刚才和老尼尔聊了聊魔药方面的事情。”克莱恩决定循序渐进,即使有老尼尔点拨,他不好意思直接提“报销”。 “你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最近有听到来历不明的呓语?”邓恩顿时挺直了身子,颇有些严肃道。 “不是不是,”克莱恩急忙摆了摆手,动作扭捏,“只是正常的非凡者都是服用一份魔药,等到状态稳定,才会喝下下一份魔药,但是我因为邪教徒的仪式,直接变成了序列七” 他停顿了一下,半真半假道: “我有点担心这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唔”邓恩又靠回了椅背,习惯性的摸向了烟斗,但没有点燃,“确实这种情况非常少见,我们也很难给出有用的建议。” “不过既然克雷斯泰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也就说明你不用太担心自己的身体,只需要正常的掌握魔药,小心幻觉和呓语,”他把烟斗又放回到桌子上,沉吟道,“只是你可能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晋升的机会。” 他没有选择更含蓄的说法,并不想给克莱恩留下太多的幻想。 “其实像老尼尔,像队伍里的其他成员,包括我,一辈子停留在中低序列才是非凡者的常态,克雷斯泰和负责更危险任务的‘红手套’的精英,能成为序列五甚至半神,永远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我知道,”克莱恩郑重地点了点头,短暂的思想冲突后,把面部表情控制全部甩给了“小丑”能力,“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寻找能帮助我更好掌握魔药的方法。” 他一本正经的瞎扯起来,“我问过了伦纳德、老尼尔,还听说了戴莉女士的事情,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先从当一个真正的‘占卜家’开始,既能锻炼能力,又能熟练魔药带来的变化。” 正准备打开咖啡罐的邓恩收回了手,沉默了一两秒,随后才缓慢颔首,示意克莱恩继续说下去。 “廷根就有一家占卜相关的俱乐部,我想试一试。” “老尼尔教你的?”邓恩冷不丁道。 “是不是!”还没来及的图穷匕见就直接被揭穿的克莱恩一下有些无措,刚想解释,却发现邓恩正看着自己,嘴角略微上翘。 灰色眼眸内无奈与欣慰混杂的邓恩从桌上抽出纸笔,推向了克莱恩。 “报销是需要申请书的,写好姓名还有报销理由,然后盖上章去找奥丽安娜太太。” 克莱恩不可思议的看着试图教自己如何更熟练报销的队长,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不过他只为自己以公谋私的行为忏悔了一秒,就拿起摆在纸边的暗红色钢笔,刷刷写好了申请单。 “让我猜猜,老尼尔教你说的肯定是占卜家俱乐部这种和神秘学有关联的地方,一定会有邪教徒的影子,所以你去俱乐部算是巡视教区,维护治安?” 拿过申请单签字盖章的邓恩抬头瞧了克莱恩一眼。 “是” 邓恩又是无奈的笑了笑,检查格式没有问题后,才把申请单还给了克莱恩。 “其实他说得没错。”他突然道,“我今天和教堂的主教交流了一会,一致认为南大陆的邪教徒还藏在廷根。” “娜娅女士和韦尔奇先生那个怪物出现在拉斐尔墓园绝对不是巧合,而且闷声吃亏也不是南大陆邪教徒的作风,他们更可能在谋划新的阴谋,这时候作为中序列‘占卜家’,又参与过他们仪式的你,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他们监视甚至尝试再次绑架的对象。” 又来? 怎么还要绑架我克莱恩警觉的正襟危坐。 “队长,你的意思是,我去占卜家俱乐部活动,反而会变成吸引他们出现的诱饵?” 他顿时觉得手里新鲜出炉的申请单不香了。 这哪里是便宜,简直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了张催命符! “只是猜测,毕竟我们没有找到他们用来蛊惑你们的笔记,也没能阻止他们的神降仪式。”邓恩意有所指的用下巴指了指克莱恩,“虽然可以确定他们大概没来得及在你身上埋下隐患,但太巧了。” 说着,邓恩摸向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的正装下还缠着绷带,底下是不知名的“占卜家”中序列在梦境里给他留下的创伤。 虽然由于种种原因,这处伤口并不致命,但它每次发痛,邓恩都直冒冷汗,心有余悸。 “我们能救出来你,实在太巧了,简直就像,就像他们是故意让我们认为已经粉碎了他们的目的,破坏了仪式。” “叔叔,你们要离开了吗?” 花花绿绿的帐篷前,一个小女孩正努力踮着脚,扒在栏杆上对正收拾行李的小丑问道。 “巡演马戏团不会只待在一个城市的,”脸上画着红红的笑脸,双眼涂着两颗蓝色星星的小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趁其他同伴没注意,随手变出了一朵纸做的小花,别在了小女孩的发梢,“放心,我们还会回来的,等那时候你就不用踮着脚看表演了。” “可是我还没看够,”小女孩撇着嘴,摸了摸发梢间的纸花,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小丑耳边,“叔叔,你偷偷告诉我,你们下一站去哪,我回去说服爸爸妈妈,去那个城市继续看你表演。” 孩童天真无邪的样子引得小丑哈哈笑了笑,他摇着头,起身背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做了个鬼脸。 “太远了,迪西海岸离阿霍瓦郡好远好远呢。” 察觉到小女孩明显的失落,他又补充道。 “放心,我明年还会回来的。” 第二十一章 第二次 南大陆非凡者出现在占卜家俱乐部的概率是一半一半克莱恩站在占卜家俱乐部所在的二楼洋房外,踌躇着转着圈。 作为一名立志成为真正“占卜家”的“魔术师”,他已经尝试将占卜的习惯融入生活,自然也不会忘了在这种大事上用占卜做双保险。 通常来说,灵摆占卜和硬币占卜只有两种结果,无非是前者能模糊的显示出两种结果的不同程度,而后者更简洁了当。 但是为什么我占卜俱乐部可能有南大陆非凡者,得到的答案是可能有,有可能没有,硬币立在地上是什么操作? 如果是单纯的信息不足,应该直接占卜失败才对克莱恩又抬头看了看二楼排成一排的玻璃窗,窗后的帘子静静垂立着,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 “莫雷蒂先生,您不上去吗?” 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克莱恩被吓了一跳,全靠着“小丑”的能力才没失态。 “布伦顿先生?”他稍稍定身,有些惊讶道。 不过很快这份惊讶就变成了怀疑,克莱恩警惕而又隐蔽的摸向了自己的腋下,不确定道: “布伦顿先生,您知道我的名字?” 今天换了一身酒红色正装,打扮在鲁恩显得颇为前卫的布伦顿呵呵笑道。 “您在访单上签过名字,而且向上次那样奇特的占卜,我也只遇到过三次。” “我今天自己试着做了次占卜,占卜结果说一分钟前,我会获得一个惊喜。”克莱恩的手从腋下移开,顺便掏出怀表,装模做样道,“看来我的占卜没有差太多。” “是吗?”布伦顿戏谑地扫了眼克莱恩的腋下和大衣左侧,不过这点情绪被他很好的隐藏在了控制良好的面部表情之下,一点没有流露出来。 他主动邀请道,“那我想这个惊喜应该是指引您再做一次占卜,否则您也不会来俱乐部下面等待了。” “其实我这次是想入会。”克莱恩见躲不掉热情的布伦顿,只好坦白道。 他举着手杖点了点地面,和布伦顿并排走上了楼梯,借着鲜有灯光照明的转角,克莱恩快速开启灵视又马上关闭,视线只在布伦顿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奇怪,难道真的是巧合? 布伦顿身上的灵性光华一切都很正常,既没有被人催眠控制的痕迹,又看不出任何非凡者才有的灵性逸散或过度的灵性集中,完全是没接触过真正非凡的普通人应有的表现。 不过他的行事习惯和移民身份克莱恩决定还是再看看,不妄下定论。 “下午好,安洁莉卡。”布伦顿笑容洋溢完全不似鲁恩人的含蓄,热情的朝正坐在前台后的漂亮棕发女士脱帽致意。 “下午好,布伦顿先生。”安洁莉卡动作显得有些慌乱,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看到了布伦顿身后的克莱恩。 她脸上快速染上一抹浅淡的绯红,逃似的避开布伦顿的视线,向克莱恩点了点头。 “下午好,莫雷蒂先生。” “您今天也是来占卜的吗?” “我” “莫雷蒂先生想要加入我们俱乐部,”布伦顿先一步替克莱恩回答了安洁莉卡的问题。 上次来到没看出来这家伙这么热情奔放克莱恩借着摘帽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怀疑布伦顿是“无面人”变得。 毕竟就算只从安洁莉卡刚才的表现来看,也能确定这个疑似因蒂斯移民的中年绅士,平常不是个能闲的下来的主。 何况漂亮女招待和俱乐部里的高级会员,这简直是经典题材克莱恩一手托着帽子,主动向前,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会费。 “上次布伦顿先生的占卜彻底震撼了我,与我之前接触过的各种江湖骗子完全不一样,所以我想加入俱乐部,真正接触一下这门神秘的艺术。” “那我相信您不会失望的。”安洁莉卡适时表现出惊喜的神色,简单向克莱恩介绍了一下成为俱乐部会员的缴费规则和待遇。 在她的帮助下,克莱恩很容易就写完了填有基本信息的表格。 占卜家克莱恩打量着廷根占卜家俱乐部的会员身份标志,将这枚暗金色的袖钉别在了袖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我们以后的关系会更加亲密了?”布伦顿指了指自己左手袖子上的一抹暗金。 俱乐部的收款凭据需要专门的财务部门开收,所以安洁莉卡只能让克莱恩先跟随布伦顿了解俱乐部面对会员开放的课程,还有其他共用的设施。 “一般俱乐部内占卜方面的课程都会由凡森特先生教授,”布伦顿驻足在一件大门虚掩的房间外,能听到零碎的,带有浓厚阿霍瓦郡口音的赫密斯语掺在鲁恩语之中。 “看来今天是在讲星盘占卜,”布伦顿似是介绍,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如果只是塔罗和硬币占卜,这些都属于官方准许的范畴,但一旦涉及到星盘和镜子,就需要向教会申请专门的执照,只有通过定期审查,才能继续授课。” “定期审查?”克莱恩小声惊讶道。 他作为“值夜者”,都没听说过自己还有这种业务。 布伦顿快速扫了他一眼,示意继续向前,不自觉地用起了说教的口吻: “当然需要审查,你应该知道南大陆流行的邪恶巫术还有诅咒?” 这倒是听说过,只是听说的具体内容估计不太一样克莱恩微微颔首。 据他了解,在海上和南大陆,神秘与非凡并不是完全不被大众知晓,甚至有一部分普通人也知道魔药的存在,这与北大陆诸国与教会的政策截然相反。 “在王国靠北部还不明显,迪西海岸这样的南部沿海地区,很多在殖民地之间往返的商人都很相信占卜,认为这会给自己带来启示,规避可能的风险。”布伦顿从口袋里翻出钥匙,打开了黄水晶房。 “如果只是为了好运,他们为什么不去教会祈求神明的祝福?”趁着布伦顿开门的间隙,克莱恩有意当了回捧哏。 “神明的祝福?”布伦顿先是一愣,随后摇头苦笑,“不捐款只能在每年大型祭典受到祝福,大家都一样;如果捐款,就像教会的主教会为大额捐款的‘虔诚信徒’单独讲授教义,那岂不是要比谁捐的更多,才能获得神明的青睐?” 他在门口靠右侧打开了煤气灯的气阀,背对着克莱恩,弯腰弯的很低。 “那帮在殖民地做生意的商人虽然都拿着暴利,但比起难以想象的利润,他们承担的风险一点也不少,如果只是为了规避风险,就要付出一年一半的利润,我想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自己的好运,再背负点风险。” “所以为了减少成本,他们选择了所谓的南大陆巫术和诅咒?”克莱恩渐渐真的被布伦顿挑起了兴趣。 “可以这么理解,”布伦顿坐到了和上次一样的位置,克莱恩也是,“不过南大陆的巫术和诅咒与我们的占卜在效果上也差不了多少,他们实际上是和邪神教徒染上了关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促成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 “王国政府和教会一直在提防邪神信仰渗透,尤其是风暴教会在海上的殖民地吃亏后,政府和教会对这些与神秘学相关的产业、组织就看的更重,早就不是二十年前自由发展的样子了。” 但是为什么我一个“值夜者”都没听过这些事情,还有审查,这或许是审查的原因,但是我没在排班表上看到审查任务啊 “那这个审查是针对俱乐部所有的会员,还是只有俱乐部的课程?”克莱恩眉头紧皱,看上去一副不想惹麻烦的样子。 “当然是课程,”布伦顿宽慰道,“每三个月内不定时间,教会的主教会亲自来审查,其实也就是旁听一节课,问一问学员平时授课的内容,他们是教会人员,又不是警察,哪来的经历去一个一个会员的调查。” “也是。”克莱恩微微颔首,准备等一会回家路过教堂的时候,亲自问一下队长。 “好了,离安洁莉卡送来收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再做一次占卜?”布伦顿从桌下抽出了一副旧的塔罗牌,提议道,“正好弥补上次用新牌占卜,不够神秘的遗憾。” 不是上次的那副牌,他的旧牌不是被打湿了吗? “好啊,”克莱恩从善如流,伸手从布伦顿手里轻轻抽出了塔罗牌,笑容浅淡,“这次我想试一试,您来看看我的占卜水平,怎么样?” 布伦顿没有问题克莱恩坐在有轨马车上,目视着向后退去渐渐消失的圣塞琳娜教堂,放弃了下车的想法。 经过一下午在纯粹占卜学上的探讨,以及克莱恩亲自对布伦顿最近命运的占卜,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位先生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神秘学资深爱好者,不懂真正的神秘,反倒是在对历史学和社会学的研究上颇有建树。 他的很多看法和评价都很犀利,挑明问题的话术也很尖锐,完全没有鲁恩人谈论本国政治时遮遮掩掩,爱用讽刺、比喻的习惯,可能这更偏向因蒂斯的习惯? 罗赛尔大帝的一系列改革使因蒂斯成为第一个摆脱封建帝制,迈向更进一步社会体制的王国,更是把国内的开放思想推高到了与伦堡、马锡相当的地步。 有机会在完成扮演的同时,也可以和这位布伦顿先生多聊一聊,如果不是他,我甚至不知道鲁恩其实已经有类似的公务员制度,只是还没来得及第一批考试克莱恩仔细想了想,决定把这个已经用占卜印证过真假的消息一会告诉班森。 只不过真的想不到啊,无论是“值夜者”这种隐秘的官方组织,还是社会舆论,北大陆宣传的特伦索斯特帝国一直是野蛮、信仰邪神的愚昧象征,但王国即将推行的公务员制度,竟然是特伦索斯特帝国已经实行了将近二十年的成熟制度不得不说,在了解更多后,克莱恩对南大陆的兴趣更高昂了。 “唯一的问题是,我现在所在的国家和特伦索斯特帝国处于长期敌视中,而我所在的工作单位的顶头上司和特伦索斯特的老大是死仇,特伦索斯特的非凡者更是想要绑架我的罪犯。” 他嘴唇几乎不动的吐槽道,甩了甩脑子,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注定短时间内注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还是先想想怎么劝班森参加公务员考试靠谱,这可比他现在的工作好多了。 “再见,安洁莉卡。” “再见,布伦顿先生。” 身着酒红色正装的绅士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大胆的点了点嘴唇位置,眨了眨眼。 我的嘴? 安洁莉卡有些疑惑的摸向了自己的嘴唇,忽然感到一阵冰凉,忙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发现她竟然没有注意自己的嘴角一直沾着下午茶留下的糕点残渣。 漂亮的接待小姐立刻红透了脸,低着头背过了身,布伦顿看着这令人可爱的小动作,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向了不太明亮的楼梯。 真是仔细确认嘴边已经擦干净的安洁莉卡对布伦顿刚才的动作又恼又笑,眼睛不自觉瞥向镜子,偶然瞥到了一道微弱的闪光。 “难道是走廊的灯坏了?” 她急忙走出前台,顺着楼梯检查,一路走到了一楼。 空荡的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楼道的煤气灯也如平常般亮着昏暗的光,安洁莉卡只觉得有些奇怪。 刚刚下楼的布伦顿,竟然已经看不到背影了。 橘红色的火苗膨胀又收缩,一栋栋房屋内,正享受夜晚的放松和家庭温暖的居民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壁灯表面,时而黯淡时而明亮,并迅速恢复正常,直到相邻的房屋愈发稀疏,这古怪且不被人注意的异象才渐渐消失。 花园洋房外的煤气路灯轻轻闪烁,洋房内壁炉离木柴的残渣突然复燃,一位身着酒红色正装的绅士衣角残留着炉火的温度,缓步走出。 杰利·查拉图手腕一甩,凭空甩出一张纸人。 随着纸人迅速燃烧,代替被背上神秘学象征,完成干扰占卜的使命,杰利·查拉图才把视线从已经烧成灰烬的纸人上移开,对着正跪拜祈祷的a先生,夸耀般道: “克莱恩·莫雷蒂又上钩了,第二次。” 第二十二章 魔术师破防愚者 贝克兰德时间,周一下午两点五十八分。 灰雾之上,宏大的宫殿内,青铜色的长桌斑驳古老,穿过猛烈噪音与嘶喊的克莱恩刚站稳脚步,就看见身形飘渺的“诡秘”正坐在上首,雕塑般凝望着灰雾的尽头。 他暂时没去管雕塑般的老古董,而是短促的调整呼吸,以冥想的方式控制着自己,渐渐安定了情绪。 等到一切的呢喃和低语潮水般退去,克莱恩从未感受到的,正常非凡者应有的困扰迟到赶来,他才开口道: “我一直以为是你的缘故,所以我才不会听到呓语,也不会觉得有另一个思想正在从魔药中苏醒。” “我的缘故?”“诡秘之神”的身影如海市蜃楼般消失,又在最下首重现,侧目看向了克莱恩,“没有人能逃过最基本的规则,只是你和这片灰雾的联系,让你产生了一定的错觉。” 也就是说,灰雾替我挡下了魔药带来的不良反应,就像是掐断了我的神经,它确实存在,只是我感受不到,而等我登上灰雾后,这些反应才会反弹,才能被我察觉? 克莱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十分自觉地坐到了上首。 “你刚才在看什么?” 他指了指“诡秘”背后无穷无尽的灰雾。 “祈祷。”短暂的沉默后,“诡秘”如实道,“另一片大陆,一些可怜人的祈祷。” 另一片大陆克莱恩有节奏地手指敲击桌面,眉头微蹙。 “你有考虑过自己的尊名吗?”“诡秘”目视着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克莱恩,主动提醒道, “我要尊名做什么?”克莱恩无法理解,准确来说,他觉得自己一个序列七就去想尊名这些和神灵挂钩的东西,未免过于可笑。 “我说过,这片灰雾相当于我的神国,但我只是这里的囚徒,本质上是租客,”“诡秘”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的话通俗易懂,“任何能登上这里的人都是租客,你也不例外。” “而且要扮演一位神,更何况你已经通过我的一个信徒,将自己的存在传播了出去,无论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是蒙蔽一批助力,都需要尊名,这相当于一个名片。” 祂突然停下了声音,幽暗的双目涣散又聚焦,摇了摇头。 “还有三十秒,你先开始你的聚会。” 随着祂的话音落下,巍峨的宫殿下灰雾涌动,灰白色淹没了祂的身影。 拿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的克莱恩也只好暂停这个话题,构造无形的联系,触及那三颗熟悉的星辰。 黑色如山的层层巨浪托举着一艘古老帆船与天上行走,冰冷的海水在异常天气的支配下,仿佛获得了生命,正咆哮着在苏尼亚海上奔驰。 “苏尼亚海‘精灵王’苏尼亚索列姆,传说‘诡秘之神’最初以精灵的面目示人” 船长室内,阿尔杰最后阅读着在罗思德群岛上,从一个精灵手里买来的传说,计算着时间的同时,不由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精灵和他们的后代一直相信,精灵王的王后从未死去”阿尔杰目视着与船只同行的海浪,神情恍惚,视线穿透在眼前爆发的红色光晕,仿佛看到了幻觉。 在如今风暴之神统治的大海上,这无预兆的巨浪,又是否是那王后徒劳的仇怨呢? 贝克兰德,北区,克伦威尔报社。 佛尔思扣上了编辑室的门锁,表面流淌着梦幻色彩的羽翼从她肩胛骨后层叠展开,似乎一道千里之外的意识即将降临,正在苏醒。 她颤抖的站在原地,目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丝毫不敢动弹,直到深红色的光华自眼前爆发。 三道深红色的光芒在不同的高背椅上爆发,位于上首的克莱恩粗略扫过,发现“正义”背后的椅背上,一个不属于现实的虚幻星座正在重组,璀璨的星辰飞快移动,又缓慢定型,勾勒出巨龙的头部与眼睛。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视线,不出意外的看见“正义”气场深处的颜色混成了一体,变得纯粹、宁静,如同清晰倒映着事物的湖泊。 她果然成为了非凡者克莱恩微不可察的微微颔首,手指轻敲长桌三下,抚平了三人的情绪。 “恭喜你,‘正义’小姐,你会是一位出色的‘观众’。” 被看穿的奥黛丽并无惊讶,真切喜悦道: “这多亏了您,‘愚者’先生,当然也多亏了‘倒吊人’先生。” 坐在对面的阿尔杰·威尔逊颔首致意,随后期待的望向了最上首前的桌面,头颅低埋。 既然“愚者”先生如期再次召开聚会,就说明这位南大陆信仰的“诡秘之神”,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认可了他们所能为自己带来的价值,也必然会透露更多的信息,亦或是资源。 至于为什么一位从第四纪之前就存在的神灵会看上这几个低序列,阿尔杰已经为自己找好了答案。 “神灵不需要理由。” 克莱恩扫过仍像上次一样习惯性保持沉默与惶恐的“魔术师”,微笑开口道: “你们上次讲的东西,对我重新了解这个世界很有帮助。” 他虚叩桌面的手指轻轻下压,拿捏着语气道: “不过一千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东西,这个时代无时无刻不在发展,即便是我,想要了解到它的所有也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比如你们之前提到的罗赛尔,他和他的发明创作,就如同挡在我眼前的一片迷雾,我听说他有留下一些笔记,你们有谁知道吗?” 俯首倾听的阿尔杰精神一振,悄咪咪的用余光扫了眼身侧,发现本就是“诡秘之神”信徒出身的“魔术师”正蠢蠢欲动,干脆抢先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可以为您献上罗赛尔大帝的笔记” 他没有提无人能破译罗赛尔笔记的事情,只是故意把回应“愚者”问题而抬起来的头又低了下去,似乎正在踌躇。 在担心我拿到笔记无法破解,还是想要用笔记来祈求恩赐? 克莱恩藏在厚重灰雾后的眉毛轻挑,决定赌一把。 “我信奉等价交换的原则,你为我献上笔记,相对应的,我也可以回答你一个价值相等的问题。” 当然,怎么样才算价值相等,回不回答这个问题,肯定最终解释权归“愚者”先生所有。 阿尔杰咽了咽口水,藏在桌下的双手微微颤抖,酝酿了一会才继续道: “感谢‘愚者’先生的仁慈与大度,我会尽力搜集您需求的笔记。” “我也会。”一直独立于谈话外旁观这场交易的奥黛丽轻快开口。 她以前就痴迷于神秘学,像罗赛尔笔记这样的文稿,即使自己没有保存,与她有同一爱好的贵族子弟们也总有收藏一二。 我记得格莱林特提到过,亨特小姐手里有很多珍贵的历史资料,说不定我可以问问她? 对那位永远清冷、与众不同,精致如人偶的小姐,奥黛丽有很深的印象。 正好过两天亨特子爵有一场宴会,我可以让爸爸带我她暗自决定道。 “很好。”克莱恩看着已经回应自己的两位成员,没让自己的欣喜流于表面,而是将视线移向了三人中最关键的,唯一现实中就与“诡秘之神”有联系的“魔术师”。 从登上灰雾开始,就一直忐忑不安的佛尔思顿时背后一凉,不过这次到没弹射起步,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主,我是说,‘愚者’先生,”她有些结巴,“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申请调取教会在贝克兰德据点资料库内的收藏,直接献祭与您。” 调取资料库? 克莱恩被“魔术师”的话惊得愣了一秒,随后才反过神来,发现不止自己,就连“正义”和“倒吊人”也愣在了原地,而且“倒吊人”的视线甚至贴到了“魔术师”脸上,眼中透着复杂的情绪。 “不必声张,”克莱恩先压下了对方过于主动的想法,“我的苏醒不必刻意声张。” “魔术师”小姐应该还没把我的存在暴漏给南大陆? 他之前忽略了这个世界神灵在信徒心中的地位,不由感到后怕。毕竟克莱恩·莫雷蒂在神降仪式中幸存和“愚者”出现只差了两天,哪怕特伦索斯特帝国的非凡者在北大陆布置了复数的神降仪式,他相信像他这么特殊(倒霉)的,应该也没有几个,很容易引起联想。 “可是”刚才还一副虔诚信徒模样的佛尔思一下呆滞,嘴巴闭合却发不出声音,“可是,我已经将您苏醒的事情汇报给了查拉图殿下”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彻底闭上了嘴,原本盯着“魔术师”的阿尔杰也瞬间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喘,唯独以旁观者视角的奥黛丽还保持着冷静,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查拉图这个姓氏不是特伦索斯特帝国的一个古老贵族吗?奥黛丽深感迷惑,整个灰雾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查拉图克莱恩听到这个姓氏的瞬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全靠“小丑”能力撑着,他可能已经一巴掌拍到脸上,把头埋进桌下。 即使他才成为非凡者,加入“值夜者”没几天,却已经在教会下发的文件和警示资料上看到过无数次这个和安提哥努斯、梅迪奇等姓氏常常结伴出现的姓氏。 它们既代表着南大陆最强势的几个堕落家族,也代表着天使,活着的天使! “我知道这件事。”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担忧、惶恐没感染声音,欲盖弥彰道,“之后的事情你不用再与祂说。” “好。” 见“愚者”先生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佛尔思如释重负,干脆也不再提起安布罗休斯殿下在自己身上降下祝福,刚才还显灵的事情。 反正那位在圣典中就差把亲儿子印在名字后面的“旅法师”殿下,肯定比查拉图殿下与主更亲密,查拉图殿下都知道的事情,祂没理由不清楚,说不定就连祂的祝福都是“愚者”先生的暗示。 “我会在下次聚会献祭上您需要的笔记。”佛尔思匆匆欠了欠身,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不在吭声。 竟然真的捅到了“诡秘”的天使那克莱恩只觉得头痛。 他倒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这帮天使以冒充神灵的理由送上火刑架,反正“诡秘”还需要自己,真到了解释不了的时候,肯定有方法。 但是他现在是真的不想再和南大陆产生关系,尤其是南大陆总想着绑架他,远不如“值夜者”有爱。 “你们可以继续交流了。”思绪一团乱麻,达成目的的克莱恩干脆不再主持,把聚会的主动权扔给了三位参会者,自己靠住了椅背。 他正好也想听听别的事情,换换脑子。 可惜,刚才乌龙产生的余波还在影响着宫殿内的众人,过了好一会奥黛丽才试图打破僵局,主动道: “‘倒吊人’先生,如您所见,我已经成为了‘观众’,但我接下来该如何晋升,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阿尔杰的视线扫了过来,沉思了几秒。 “一般来说,新晋升的非凡者都需要稳定状态,规避伴随魔药一同到来的呓语,以及其他的心理问题,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频繁的冥想,否则你的思想会潜移默化地被魔药改变,等你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被另一个魔药主导的人格取代了。” 他问道,“你有听到过呓语吗?” 这决定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很少,”奥黛丽如实回答,漂亮的眉毛簇到了一起,“但是我能感受到自己使用非凡能力时还不太自然,好像有什么在妨碍我。” 而且苏茜是一条狗,她已经在无意识使用“观众”的能力了,可她即使听到呓语也没法告诉我,表达出来奥黛丽有些担心误食了她第一份魔药的宠物狗,这只被以赠品的身份来到她身边的猎狐犬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倾诉的伙伴,她不想苏茜在无声无息中失控,变成下一次贵族子弟聚会时的谈资。 ps:罗曼·安布罗休斯和埃德蒙·伊阿宋都是上本书里的原创角色,分别是“旅法师”和“贤者”,背景故事基本相同。 第二十三章 罗曼 “这是正常反应。”阿尔杰没有急于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用等价的金镑换取这方面的知识。”奥黛丽果断提出报酬的同时,又看了看身侧同样掌握着大量非凡知识的“魔术师”。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阿尔杰摇了摇头,似乎刚才的沉默完全出自于为难“掌握魔药带来的非凡力量,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捷径,只有极少的办法能减轻这种负担。” “也就是说还有办法?”奥黛丽反问道。 这一次阿尔杰点了点头,但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愚者”,似乎也在等待着回答。 其实他对所谓的方法有一定的认知,至少他可以确定确实有这样一种方法存在,否则南大陆不可能所有非凡者都晋升的那么快,远超教会宣传的正常周期,海上被各方势力豢养的海盗也不会层出不穷。 极少数的方法“倒吊人”是想说“扮演”? 克莱恩用手指轻敲着长桌边缘,语气轻松道: “并不是掌握魔药,而是扮演,是消化。” 紧接着,他有意看向了“魔术师”,微微颔首。 与其强撑面子解释他自己都不太懂的“扮演”,不如白嫖“自己”的信徒。 主“愚者”先生是要让我替他们介绍扮演法? 不过这算是任务还是单纯的交流、交易? 这到底收不收钱啊,神前议会谈钱好像太庸俗,但教会的规矩不就是锱铢必较她有些纠结的开口道: “‘愚者’先生的意思是,每一条途径,每一个序列对应的魔药,都有自己对应的内核,而这些内核往往被笼统的表达为序列的名称,所谓的扮演就是把序列名称和序列特性总结出的格言作为线索,让自己更加贴近魔药的内核,从而骗过魔药内蕴含的精神残留,就像拿着伪造的邀请函进入一座森严的古堡,但一定要做到和邀请函上的宾客的外貌特征、相应气质相符。” 精神残留阿尔杰对“魔术师”分享的内容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不由皱眉。 “低序列中也有精神残留吗?” “当然,”佛尔思肯定道,“而且低序列的魔药残留没那么智能,我是说比较呆板。” 目视着忽然露出疑惑表情的两位成员,佛尔思突然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使用了南大陆发明的舶来词,只好停下来,回忆起老师给自己上课时那段时光,斟酌了几秒,换了一种更通俗的语言道: “也就是说魔药本身都是包含精神残留的,有的是来自未知的污染,有的是原主人的意识,但是就像高序列更加诡谲多变,而低序列往往不够神秘一样,在精神残留上,低序列更多承载的是本途径对应高位的影响,所以不好欺骗,而高序列就可以通过筛选规避风险。” 佛尔思啪的打了个响指,“比如你可以继承家中某位长辈,或某个和你性格相似的前人的特性,这样扮演会更方便。” 继承性格相似的前人阿尔杰紧皱的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所谓的“扮演”和“魔术师”的解释,让他解惑的同时又有了新的疑惑。 风暴教会的半神好像除了那位卢尔弥阁下,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岂不是继承起来相当方便! “我好像明白了。”奥黛丽听得一阵恍然,只觉得自己刚才的关心都喂了狗。 苏茜已经在本能地扮演观众了! 她对魔药的掌控可能比我还要好! 如果不是在灰雾之上,是成为“观众”之前,奥黛丽可能已经气呼呼地鼓起脸颊,而现在她则是在短暂的迷茫与羞耻后,用理性、剥离情感的方式分析起了苏茜的行为,碧绿色的双眼重新亮起了光彩。 “你的回答很有价值。”阿尔杰简单沉稳道。 “当然,”佛尔思毫不谦虚,嘴角微微上扬,“毕竟这是神赐的,‘愚者’先生慷慨给予的知识,‘愚者’先生示意我传授给你们的,必然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 说着,佛尔思故意朝最上首欠了欠身,刚刚白嫖完整“扮演法”,正乐呵呵的克莱恩也愿意看戏,微微颔首,并戏谑地冲“倒吊人”也点了点。 神灵的默许一下堵死了“倒吊人”阿尔杰后面的话,把这位老油条海盗船长后面恭维、逃避付出回报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里。 “愚者”先生的赐予阿尔杰深呼吸将肺里的浊气吐了出来,熟练的在胸口花了几条凌乱的线条,看的佛尔思一阵亲切。 “赞美‘愚者’先生。” “那么根据等价原则,我能帮助你些什么?”他遗憾而又悲伤道。 “对,‘魔术师’小姐,”没对上两人频道的奥黛丽有样学样,也举手道,“您需要怎样的交换?” “你们还记得我上次会议时的委托吗?”佛尔思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很快进入了状态。 “收集鲁恩实权贵族——优先选择保守党,以及风暴教会和军方高层的政治动向?”阿尔杰快速回忆道。 最近的高层变动只有前几天,铁甲舰队服役替换了几位大主教和高级执事负责的防线,同时教会对军方进行了让步,使海军内风暴和“仲裁人”途径的半神第一次达成了平衡。 阿尔杰想到这,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这些都属于最表面的信息,连他都能知道,南大陆的情报机构没理由不了解的更深入。 不过有一个他重新抬起头。 “你有什么收获吗?”佛尔思目视着“倒吊人”,并补充道,“如果你有两条或以上的消息,后面的我会照旧付款,方式由你选择。 “很遗憾,我只有一条消息,”涉及到“愚者”先生的利益,阿尔杰没有用自己的惯用手段。 他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 “‘飓风中将’齐林格斯和风暴教会——准确来说应该是和负责海军事务的一位半神暗中一直保持着联系。” “飓风中将”齐林格斯? 七大海盗将军之一? 这种人竟然和风暴教会还有联系? 我记得他叛逃风暴教会,还偷走了上司的非凡特性,应该和因斯·赞格维尔一个性质啊克莱恩眸子微缩,稍稍提起了精神。 “你怎么确保消息的真实性?”佛尔思也无法相信这近乎天方夜谭的话,追问道。 “铁甲舰的服役仪式,”阿尔杰快速答道,“齐林格斯就在鲁恩风帆战列舰舰队的船上,和” “和?”佛尔思微微挺身,模仿着自己的同居好友,两只手撑在了桌子两侧,用身体压向了对方。 鲁恩除了铁甲舰全是风帆战列舰,这样的舰队有好几个,根本没法确认和齐林格斯保持联络的是谁,更不用说还有负责海外基地的半神 和阿尔杰目视着来自“魔术师”的审视,目视着“正义”的好奇,最后对上了“愚者”先生的淡然。 他一下泄了气。 “我需要你们向‘愚者’先生起誓,对接下来我说的内容保密。” 尽管除了“愚者”先生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真实面目,但阿尔杰还是为自己添上了一层保险。 随着两位女士分别在“愚者”的见证下发誓绝不泄密,阿尔杰才继续道: “齐林格斯和我见了面,他手中有我一些把柄。” “他要求你做什么了?”佛尔思端坐在高背椅上,双眼内蓝光荡漾,正在用非凡能力协助记录“倒吊人”的情报。 “他希望我带他离开。” “带他离开?”佛尔思觉得这事情的的逻辑有些矛盾 如果齐林格斯真的和负责海军的半神还保持联系,他完全可以搭乘战列舰去任何地方,即使是风暴之主的神国旧址,也是铁甲舰服役仪式的举办地——帕苏岛。 从经验上来讲,就算是安提哥努斯殿下和那位查拉图殿下,听老师说也不会花太多心思在大型场合里辨认每一个参与者,这不现实,而且吃力不讨好。 从这方面来看,齐林格斯完全可以怎么去的怎么回来,那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坐“倒吊人”先生的船? 他可才是个序列七啊 佛尔思有意想望向上首的方向,从“愚者”先生那获得启示,但藏在灰雾之后的神灵没有任何表示。 明明信仰的神就在眼前,却得不到任何帮助她不得不面对起她认为最不可能的一个猜测。 “最近有哪位风暴的半神被调职或者撤职吗?” 只有那位负责风帆战列舰舰队的半神出了问题,齐林格斯才会铤而走险。 “有。”阿尔杰坦然道,“曼努尔执事在仪式结束后留在了帕苏岛述职,而卢尔弥大主教暂时接替了他的职位,还有摩森大主教,他年岁已高,也被留在帕苏岛。” “好的,”佛尔思记下了这三个名字,“我会确认这条消息。” 她稍稍消化了一下,然后看向了自己的一侧,语气轻松道: “‘正义’小姐,你有什么愿意分享的吗?” 面对不同的人,她有不同的方法。 鲁恩最大的实权贵族之一的女儿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无法出卖我的家人和祖国,我愿意付你等值的金镑,‘魔术师’小姐。” 奥黛丽碧绿的眼中半是坚决半是歉意,看起来不太可能被说服,至少是短时间内。 “好,”佛尔思没有强求,十分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语调也变得轻松起来,“100镑,你可以寄到这个地址。” 她熟练的向“愚者”请示具现纸笔,刷刷写下地址,递给了就坐在身边的“正义”。 这一幕让克莱恩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眼角微微抽搐的同时一阵尴尬。 刚才“魔术师”小姐的样子,好像和自己的从队长那骗“报销”的样子挺像的 而且她好像一开始就有这种倾向,“诡秘”的信徒都是这种风格吗? 工作不勉强自己,报销苦一苦教会? 克莱恩算了算时间,笑着叹了口气。 “今天就到这。” 贝克兰德,北区,克伦威尔报社。 编辑室内,佛尔思缓缓睁开了双眼,迷幻的深红消失不见,但她背后那层层叠叠的羽翼依旧舒展着,流淌着梦幻光华的羽毛拖在地上,令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不真切的颜色。 佛尔思不敢开启灵视,甚至动用任何非凡力量,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力量封闭了她所在的房间。 “不是封闭,只是单纯的守秘。” 盘在佛尔思身后的羽翼突然活了过来,解释起了将这间房屋包裹的手段。 “安布罗休斯殿下?”佛尔思只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了。 天可怜见,她才一个序列八,竟然在短短一星期之内,就见过了顶头上司,公司老板,还有隔壁部门的经理,这巨大的冲击力对她来说为时太早了! “我是。” 安布罗休斯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佛尔思胸前配搭的宝石项链飞了起来,琥珀色的石头染上一层浅蓝,像是一枚眼睛,飘到了佛尔思对面。 “你刚刚登上了源堡,主的神国?” “是。”佛尔思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安布罗休斯的问题和刚才“愚者”的交代有些冲突。 如果“愚者”“诡秘之神”真的联系过自己的天使,安布罗休斯怎么会问这样无意义的问题。 “主是否有给你什么启示?” “主刚从沉睡中苏醒,想要重新了解这个世界。”佛尔思如实回答道。 “重新了解?” 染着浅蓝色的宝石在空中下沉又上浮,佛尔思感觉自己好像看到那位殿下正在皱眉,在沉思。 “主对罗赛尔大帝,还有他的笔记都很感兴趣。”佛尔思见状主动说了下去。 “罗赛尔?”浮在空中的宝石停住了,不再无规律运动。 正坐在圣亚伦斯城内的罗曼·安布罗休斯收回了视线,稍作迟疑,伸手摸向了一旁,在扭曲的空气中一阵翻找,才抽出一本看起来已经很旧的笔记。 染着蓝色的琥珀宝石再次活动,向佛尔思怀中投下视线。 璀璨的星光轻轻闪过,一本古朴且只有几页的笔记落到了佛尔思手里。 “下次将这本笔记想办法带给主,至于罗赛尔的日记,你可以随意从资料库收藏中调取,无需汇报。” 虚幻的羽翼消失不见,琥珀重新恢复蜜色,还没缓过神的佛尔思顺着向下看去,目光落在笔记上。 这确实是一本很古老的笔记,但奇怪的是,它被保存得如此完好,却没有任何非凡力量加护,比起教会收藏的强大封印物,它唯一足以被提起的,或许只有封皮上几乎看不清的名字。 “罗曼。” 第二十四章 阿兹克 “事事不如愿啊” 等到所有的深红平息,独坐在灰雾宫殿下的克莱恩顿首轻叹道。 他若有所感的望向了身侧,目视着斑驳灰雾内深沉的色彩豁然加重,勾勒出细长的黑色身影。 “你之前说的尊名”克莱恩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双手一会交叉,一会放在膝头。 “诡秘”安静的坐在方才佛尔思落座的座位上,先一步道。 “我的天使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存在。” 祂目视着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眼里闪着惊恐的克莱恩,被浓重灰雾覆盖的脸庞上,难得挤出一抹不会被察觉的微笑。 “不过祂的视线无法看穿这里,所以不用担心,只是你必须尽快赶制出了一个合适的尊名。” 合适的尊名被“诡秘”点拨后,克莱恩宕机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坐立不安的挪了挪屁股,眉头紧皱。 “可是尊名” 尊名是神灵权柄和身份的描述,除了用于传教和联络这两个最基本的用途,在更深层的神秘学联系上,它更像一种身份识别码,了解足够隐秘的非凡者通过一份尊名所用词的偏向,即使从未听过这位神灵的名字,也能模糊推断出祂的权柄和领域。 或许如“诡秘”所说,同为“租客”的他有能力借助这片灰雾接受祈祷,但权柄方面,只有序列七的克莱恩无能为力。 “我能听听你的尊名吗?”克莱恩毫不犹豫地把姿态放得更低了一些,其中也有一些旁敲侧击的小心思。 呵“诡秘”上扬的嘴角生硬的颤了颤,轻轻张开嘴唇,想了想,终究没有自己念出尊名,而是敲了敲闪烁着“学徒”印记的高背椅的扶手,点缀于穹顶银河中的无数深红星辰陡然膨胀。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比遥远更遥远的伟大主宰。” “植根于古老的诡秘之神。” 来自多个对象的声音从深红星辰内部响起,它们或苍老或稚嫩,立刻使克莱恩脑内浮现出一副不同年龄、不同出身,但又持有同一信仰的,数不清的信徒祈祷的画面,他们的面庞无法看清,但他们的声音却交织在一起,时而干扰,时而抵消,时而重叠,时而共鸣,无不例外都在呼唤着一个名字。 渐渐的,这声音在克莱恩脑中愈发清晰,尤其在共鸣时,繁冗的祈祷声即使不包含任何神秘力量,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诡秘”缓缓扼腕,万千星辰一同黯淡,穹顶之下重新回归宁静。 “明明不包含非凡力量” 面色狰狞,五官挤在一起的克莱恩捂着脑袋,半是抱怨半是痛苦道。 “这是第二课,”“诡秘”不为所动,泥塑般端坐在座椅上,“一旦你选定了尊名,不要想着广泛传播,否则哪怕只有祈祷也能摧毁你的理智。” “你的意思是,我创造尊名,只能够在聚会里小规模传播?”克莱恩揉着太阳穴,五官渐渐舒展。 对于克莱恩的问题,“诡秘”只是轻轻瞥了一眼。 “看你自己。”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次日清晨,莫雷蒂家的餐桌上,克莱恩边咀嚼着沾了果酱的面包,边远眺窗外,看着天上鲜有的蔚蓝,思考着自己的尊名。 经过昨晚他的尝试和研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这“诡秘”的第一句尊名具有极强的指向性,同时也十分矛盾,有很强的泛用性,只是它的泛用性限定于“诡秘”或自己这样脱离了本身世界与时代,被困在当下无法返回的人。 至于第二句,克莱恩虽然有了头绪,但还有些踌躇,尚未确定。 其实最省事的,就是信达雅的把《秦汉秘传方术纪要》上福生玄黄天尊的尊名翻译成鲁恩语,以及赫密斯语等非凡语言,只不过这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比如“诡秘”的态度,比如那位福生玄黄天尊是否还存在,这样的尊名又是否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反正我的占卜在这一点上帮不了我克莱恩端起碗喝了口牛奶,咽下口中面包的同时,暂定保留“信达雅剽窃福生玄黄天尊”计划当作初稿。 先试一试,不能白嫖再说。 “有人敲门?” 餐桌上,早早吃完正在看报的班森突然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望向了玄关方向。 背着书包正打算出门的梅丽莎同样疑惑,两撇细长的眉毛微蹙,将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半。 但很快,她的表情就从不悦与疑惑变成了惊讶,稍稍欠身后,便一路小跑回到了客厅,远远朝着克莱恩挥了挥手。 “克莱恩,是你的老师,阿兹克教员。” 还有半碗牛奶没喝完的克莱恩不由一愣,脑中迅速蹦出了有关阿兹克的信息,在灵性辅助下,勾勒出一张带有备注的简易素描。 阿兹克·艾格斯,霍伊大学历史系的教员,和克莱恩的导师——资深副教授昆丁·科恩私交不错,是一位有着严谨学术态度,性格友善的绅士。 但霍伊大学的同学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我的住址,更别说我还搬了一次家,阿兹克·艾格斯是怎么找到我的? 想到这,他来不及继续解决早餐,快步赶到玄关,用灵视稍作分辨后,将阿兹克接了进来,而坐在餐桌旁的班森也识趣的收拾起餐厅,走进了厨房。 “很抱歉我在这个时间拜访你,”阿兹克略略环过莫雷蒂家的新房子,言语里带着歉意,“看来打扰到你们了。” 克莱恩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困扰和不解,只是摇头道: “不用抱歉,阿兹克先生,真要说起来,我之前错过了面试,还没有和你和昆丁导师说,我才是” 在被“值夜者”从南大陆非凡者手里救出后,他经历了太多的事,确实忘了回霍伊大学。 可还没等克莱恩说完,眼睛里流露着浓厚沧桑的阿兹克就摇了摇头,在胸前默点四下,沉声道: “这不是你的错误,我们听说你和韦尔奇还有娜娅遭遇了不幸,他们我们的两位学生甚至先一步回归了神的怀抱。” 克莱恩嘴巴张开又闭合,最后坦然道: “是的。” “韦尔奇和娜娅被南大陆的恐怖分子杀害,我只是更加幸运,”他的语气中不见多少悲伤,但睫毛后若仔细去看,还是能窥见浓浓的凄怆,“赞美女神,赞美蒸汽与机械之神,愿他们在各自神的国安息。” “愿他们在各自神的国安息。”阿兹克又一次虔诚的在胸前画出绯红之月。 这位有着古铜色肌肤,五官柔和的绅士轻轻叹了口气。 “我之前听说韦尔奇拿到了一本第四纪的笔记,还想着等你们研究出一定成果后,看韦尔奇是否愿意借给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听说?克莱恩顿时警觉: “阿兹克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笔记的事情的?” 被克莱恩突然一问,阿兹克先是发怔,然后吸了口气,回忆了一会。 “我那天在恶龙酒看到了韦尔奇,他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但好像忘了除了伪装脸,他的体型也很有特点,所以我没怎么费力气就认出了他,然后向稍稍卖给他笔记的老板打听了一下。” “您见过那个老板?” “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在哪个地方售卖东西吗?”克莱恩语速很快,眼中透着期待。 “我记不太清了”阿兹克与克莱恩相似的褐色眼睛闪过一瞬的痛苦,似是自言自语道。 也对,“无面人”有着改变相貌的能力,就算阿兹克先生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也无所谓,再说他们肯定不会还待在同一个地方,恐怕早就撤离或者隐藏起来了克莱恩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刚刚前探的身体重新放松。 “不过前两个小时我在恶龙酒又感觉到了类似的气息。” 克莱恩一下又抬起了屁股,如临大敌。 他注意到,阿兹克使用的是“气息”这个词,普通人哪会说什么气息。 “阿兹克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克莱恩干巴巴道。 阿兹克像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我感受到了和那个老板相同的气息,就算不是他,也是和他有着同样特殊的人。” 身材中等但给人一种高大印象的教员投来探寻的视线,轻声道: “克莱恩,就像你一样。” 橘红色的火焰疯狂无规律的在所有能点燃处膨胀又熄灭,甚至每一次火焰腾起,都会伴随着一张纸人化作灰烬。 躲在火焰中跳跃穿梭的“无面人”像是不要命似的挥霍着灵性,直到 阴影凝结固化形成的巨剑划出一片嶙峋,虚幻的阳光捧着灼热的日辉,双目闪耀着金黄与温暖的a先生体表虚虚实实的铠甲漆黑流淌,双手握剑挡下了正在地下逃窜的“无面人”。 “发生什么了?” 从火焰中踉跄跌出,脚步虚浮的杰利·查拉图想要回答,但身体的本能战胜了意志,一下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干呕。 面无表情的a先生看向脚边,重复道: “你遇到了什么?” “呼呼,呕!”杰利·查拉图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强迫自己咽下了堵着嗓子的冷气,口齿不清地说道,“艾格斯,我看到了一名艾格斯!” “一位,‘不死者’?”a先生秀美胜过女人的脸庞眉头紧蹙,背后的日辉明显膨胀,盖过了附近匍匐蠕动的阴影。 “不是。”杰利·查拉图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腾出来左手在右手手腕粗暴的一拽,将一枚刻着狼首花纹的护身符扔到了地上。 他目视着自己最好用的一件封印物沉入a先生脚下的阴影,滚烫的护身符被冰冷的阴影吞没,只留下缕缕白烟,后怕的呼了口气。 “恐怕不是。” “祂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食梦貘’烧的我右手差点熟了,我估计已经去灵界报道了,”他懊悔地锤了下大腿,只觉得当时试图绑架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学教员的行为,简直蠢得该死,“感谢家主,感谢祂的赐福” a先生淡然的扫过差点丧命的同伴,没有帮着安抚情绪的打算,反而褪去了阴影铠甲与巨剑,就连背后的日辉也迅速暗淡,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咬掉了自己的拇指,就在原地联络起了“幽暗圣者”,试图辗转联络他现在唯一能联络上的天使。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离开可能暴露的杰利·查拉图,没有做反占卜面对一位天使,这些都是徒劳。 大概过了四十秒,a先生右手拇指的断面毫无预兆的郁出一大片粘稠的鲜血,在泥泞的下水道地面上拼出一行小字。 “敬而远之,不用在意。” “这是?” 刚正常吸了每两口气的杰利·查拉图话音未落,整个人忽地触电般痉挛,再次瘫倒在了地上。 他双目涣散,听着下水道哗哗的流水,喃喃道: “看来是家主的意思” “阿兹克先生,您是说您去了警察局,然后问出了我现在的住址?” 克莱恩一脸不可思议,但灵性直觉又告诉他,这就是事实。 他从未想过阿兹克先生在面对他的询问时,会如此轻松的承认自己是非凡者的事实,但从以前的记忆来看,阿兹克先生又没有表现出任何奇特。 简直就像和我一样,一夜之间成了非凡者克莱恩努力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还是有些懵。 “等等,阿兹克先生,您说您知道‘值夜者’和警察的关系,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想要提醒我,提醒‘值夜者’?” 其实根本不知道“值夜者”和警察的关系,完全靠直觉的阿兹克没有纠正克莱恩。 “我最近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不正常,”阿兹克目视着克莱恩,嗓音飘忽,“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们的事情,觉得可能与这些不正常有关,所以我想办法问出了你的住址,想要见你”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 他顿了顿,直视着克莱恩的眼睛,将那份伤感传递了过去。 “你和我一样,命运都被打乱了。” 第二十五章 恶龙酒吧 “你和我一样,命运都被打乱了。” 阿兹克的担忧实实在在的感染了克莱恩,他努力控制着表情和身体,悄悄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班森依然收拾好桌椅,正穿戴正装,准备外出,一下止住了话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班森已经答应试一试即将到来的公务员考试,但这位在人情世故上相当灵活的兄长也有自己的固执,一定要处理完手头的重要工作。 穿戴整齐的班森从客厅路过,不太熟练的抬起礼帽微微颔首,未打断师生两人的谈话,轻轻走了出去。 门扉与门框碰撞的声音从玄关传来,脸上保持着笑脸的克莱恩瞬间垮掉,忧心忡忡地转过了头。 “阿兹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您看到了什么?“ 他的命运不属于这里,替换了原本“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份,在“诡秘”的干涉下走向危险且没有回头路的独木桥,这是他自己很清楚的事情。 但听阿兹克的意思,阿兹克似乎发现了他命运的不协调,而且自己的命运也出了一定的问题。 “我可能表述的不太清楚,”阿兹克泛起一抹苦笑,“克莱恩,我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目前所能看到的,只有你的命运出现的分歧,跨入了非凡的大门,甚至已经走了一段路程,而我自己” “我不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兹克沉重的摇了摇头,双目低垂,不似作假。 “您忘记了,还是没有看到?”克莱恩小心翼翼道。 这句话一下戳中了阿兹克,他把头抬起又迷茫的垂下,嘴角没有笑意的翘起了微不可察的弧度。 “忘记了,我一直都在忘。” “其实在进入贝克兰德大学历史系前,我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阿兹克数着地砖上的花纹,痴痴地,“好在我靠着已经取得的入学证书和身份证明,不至于成为流浪汉,但那之后的那么多年里,从贝克兰德到廷根,我一直在试图寻找着我的过去,一无所获。” “出于身体遗留的本能,我喜欢接近有阳光的海岸,喜欢阴冷的城堡,喜欢接近带有浓重历史气息的古代遗迹,喜欢书店、糖果我经常去这些地方探寻过去,然后在一次次外出中,我慢慢发现,我与常人不同,掌握了一些非凡的力量。” 阿兹克无声叹息,嘴角的笑容终于真切了一些。 “不过也不算没有任何进展,至少现在我在你身上确认了类似的变化。” 遗忘过去,这可不是个好变化克莱恩摸了摸后背,只觉得一片湿润。 对于他来说,当下最重要的,莫过于家的记忆。 “所以”克莱恩顿了顿,斟酌道,“阿兹克先生,您的这种遗忘有预兆吗?” “我的意思是,您在我身上看到了类似的变化,那您有没有发现什么,比如大概怎样才会失去记忆?” 阿兹克笑容再次黯然,沉重摇头。 “没有,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每次失去记忆时,我都已经不再年轻。” 每次?克莱恩敏锐的把握住了对方的用词。 “每次”阿兹克望向了窗外的阳光,微微眯住了眼睛,“每一次我开始做梦,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然后也象征着迈上了遗忘现在的旅程。” 一下被提到专业内容的克莱恩快速盼顾,从客厅找来纸笔,当即问道: “是什么样的梦?” 阿兹克没有在意克莱恩的动作,微眯的双眼几乎完全合闭,视野内只剩下了温暖的阳光。 “很多,很多不同的梦,不同视角的梦,从黑暗中的陵寝内部俯视一望无际的尸骨与棺材,到端着三米长的骑枪朝这样的死灵冲去,有时我是死灵的统帅,有时我是一名活生生的人。” “再往后一些,我好像变成了一个领主,世界也相对和平,有着丰饶的庄园,漂亮的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我们一起生活在古堡,直到梦境突然中断,我变成了流浪汉被赶出城市,雨天走在荒野,又冷又饿。” “有时候我还梦见自己有一个女儿,是我梦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还之前的孩子都不一样,从来不想着非凡和争斗,她有着柔顺的黑发,皮肤白白的,像她的妈妈,总喜欢坐在我亲手做的秋千上,坐在那,问我要糖果” 阿兹克的手旋在半空,指尖触及阳光,温柔的抚摸着空中的微粒,仿佛在抚摸着梦中女儿的长发。 突然,他触电般收回了手,微眯的双眼一下子睁开,恐惧的目视着阳光依旧的窗外,又伸手颤巍巍的抓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那次做梦,梦的最后我正像往常一样推着秋千,但有一道声音忽然在我耳边说话,我松开了手,再睁开眼,就只看见我站在绞刑架旁,冷冷的仰望着上面飘荡的尸体。” 已经放弃解读阿兹克所讲述的矛盾梦境的克莱恩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 他全程用灵视注视着阿兹克的灵体变化,自然能分辨出对方真挚且强烈的情感,能看到悲伤、不舍。 最后那个梦境的巨大反差,着实给这位先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我想,您可能是一位可以不断复生的人,您所谓的遗忘和梦,大概是每一次复生后记忆的重置和对前世的不舍。” 克莱恩试图讲出自己的理解,但潜意识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或许,”阿兹克扬了下手掌,点破了克莱恩的小心思,“你应该还有其他的问题?” 是克莱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上嘴唇,看起来十分腼腆。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去恶龙酒,哪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您是在寻找类似拥有神奇力量的圈子吗?” 他目视着阿兹克的表情,又紧忙补上一句。 “您放心,我不会向‘值夜者’,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队长的!” “不,我不是怀疑你,”阿兹克有些古怪的皱眉又松开,“我只是有点意外,作为‘值夜者’,你竟然还不知道恶龙酒是被官方非凡者监管的非凡材料交易场所。” 克莱恩宕机了几秒,有些不可思议。 “官方允许的非凡材料交易场所?” 官方不是最不想看到非凡在非官方的人群中流通吗? 为什么还会默许这种地下交易场所的存在? 阿兹克清了清嗓子,重新找回了上课的感觉。 “克莱恩,难道除了官方掌握着非凡力量,其他人就都没有吗?” “有时候适当的放开再辅以监管,比完全的封闭和禁止要好得多。” “至于我自己,”阿兹克目视着克莱恩的眼睛,自嘲一笑,“我害怕死亡,在找到答案之前都不想招惹那些危险的存在,我去恶龙酒,是为了购买能用到的神奇药剂和材料,帮助我寻找过去的下落。” “所以您遇到了可能绑架了我的人。”克莱恩身子低伏,从下往上看向阿兹克。 “没错。” “那您”他一下顿住了。 阿兹克先生之所以找自己,就是不想暴露他自己的特殊,肯定不会带着“值夜者”去指认。 看到克莱恩纠结的表情,阿兹克摇头微笑。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写下来,也可以画下那个人的相貌,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你也可以来我家问我。” “记住,一个人来就好。” “只有一个人吗?”邓恩细细浏览着纸上还原度颇高的黑白人像,抬头问道。 “是的,根据我的线人说,他只发现了一个人。”克莱恩对视着邓恩的目光,再次肯定道。 坐在办公桌后的邓恩呼了一口气,把画像放到一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我们那天晚上的行动摧毁了南大陆的据点,端掉了大部分几乎所有低序列,能跑出去的不是像你这样的‘魔术师’,就是更高的‘无面人’,还有唯一一位‘牧羊人’,也就是真实造物主的神使,其中每一位都是强大的中序列,更是伪装的专家,而你的朋友能发现他们的端倪” 邓恩轻轻把咖啡杯放下,扫了眼紧闭的屋门,少见的抽起了烟斗。 “我相信你对女神的忠诚,克莱恩,也愿意相信你并调查恶龙酒,但这次之后,你必须负责监视你哪位朋友的状态。” “这是最基本的要求,”邓恩缓缓吐出烟雾,“每一个非凡者都是行走的定时炸弹,包括我们。” “我会的。”克莱恩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双手不知道放哪好。 “这么说,队长你同意了?” 邓恩微微颔首,起身披上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风衣,一手去拿手枪,一手熄灭了烟斗。 “戴莉在值守查尼斯门,你去叫上弗莱、伦纳德。” “好的。”克莱恩转身开门,然后故意在门口停了两秒。 “对了,再通知洛耀。”他身后正开窗通风的邓恩补充道。 克莱恩默默记下,嘴角翘起弧度。 “还有吗?” “我亲自去取3-0782”邓恩终于说完了所有安排。 码头区边缘,车厢通体漆黑,属于“值夜者”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道路一侧,没有做任何伪装的邓恩一种排队从车上走下,几位男士身上满是挤砰的痕迹,唯有洛耀的大衣毫无褶皱。 “就不该来这么多人”伦纳德边小声抱怨着,边抽出了好不容易一次才收在裤子里的衬衣。 “擅长伪装和逃跑的序列六,”弗莱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声音压得很低,“这个人数刚刚好。” 来恶龙酒的人大部分都是神秘学的爱好者或干脆就是与非凡相关的人,“值夜者”的出现很容易引起慌乱,必须留有多余的,能维持秩序的人手。 “可惜我们没有能用于伪装的手段和物品。”克莱恩调正着腋下的手枪,背后啪的挨了一下。 伦纳德笑眯眯道,“这不有你吗?” “等你晋升,我们就成了有‘无面人’的小队,这在整个教会里都少见,羡慕死他们。” “说不定还能抢了队长的位置。”不怎么开玩笑的洛耀也浅浅一笑。 “所以更应该重视这次行动。”邓恩打断了开玩笑的队员,按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将五人分成了三组。 他和弗莱负责封锁,克莱恩和伦纳德负责寻找目标,洛耀则去通知恶龙酒的负责人斯维因,暂时封锁酒。 重新强调完分工后,众人迅速动身,在邓恩的“刷脸”下,畅通无阻的通过了有蒸汽步枪看守的大门,直奔交易市场。 不愧是官方控制的交易市场,连这种管制枪械都有克莱恩的视线在门口彪形大汉背着的蒸汽步枪上多听了两秒,恋恋不舍地从闪着银白的复杂机械机构上移开。 在鲁恩,包括大口径猎枪在内,都属于只要有证都可以持有的合法枪支,而蒸汽步枪则是完全的军队独有,民间流传的渠道一般只有两个,南大陆或群岛殖民地驻军走私。 进入地下,不同于“不眠者”和适应了墓地环境的弗莱,克莱恩不自觉眯上了眼睛,适应了几秒才恢复正常。 他扫了眼酒地下的装潢,从中间正在表演的拳击台,一直望到了铺满地面的瓶瓶罐罐。 各式各样的摊铺旁,有人好奇走动,有人审视打量,还有人聚在一起交流、比价。 “这里所有的收益都要给斯维因——就是刚才那个老家伙二十分之一。”同大部队分出来的伦纳德拽着克莱恩装作顾客,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遮住了他半张引人注目的脸,多少起了点作用。 “这可是个大买卖,而且只用收钱,真正负责治安的还是三大教会,并不只是风暴教会一家管理。” “暴利的行业。”克莱恩赞同的同时,视线不住的在人群中掠过,试图寻找与自己有相同气息的灵体。 至于阿兹克先生提供的肖像,虽然画的很逼真,细节足够丰富,但对于专业的“无面人”来说,除非是为了消化,否则一张面孔多用一次,都是对他序列的侮辱。 第二十六章 教唆者 数十个闪耀着不同色泽的人形气场重叠相连,其中不乏有异常光点掺杂的人影。 克莱恩擦了擦有些发涩的眼睛,稍往左边侧了侧头,嘴唇几乎不动的说道: “低序列的非凡者,灵性逸散很明显,刚晋升的?” 走在他旁边的伦纳德拉下眼睛,斜眼瞧了一下。 “不是。” 他不像克莱恩那么谨慎,反而悠闲地凑到了一个摊位旁,装模做样的调减着各种金属材料制作的半成品符咒。 “野生非凡者,大部分人可能连魔药体系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学会怎么控制灵性,遏制扩散和集束了。” “那个灵体看起来正常,但是罩着一层白雾的是什么情况?”克莱恩指了指几个摊位间留出的空位,一个穿着破旧亚麻衬衫和工人长裤的青年正蜷缩在地上,痴痴地凝望着一个方向。 伦纳德扫了眼脸色苍白的青年,不由皱眉。 “阿德米索尔?” “你认识他?”克莱恩有些好奇。 “廷根老一点的官方非凡者基本都认识他,”伦纳德把手里的符咒扔回了摊子上,碧绿色的双眼藏在茶色眼镜后,咬了咬嘴唇,“他是非凡的受害者,是个孤儿,大概有一个命运学派的老爸,还没等他出生就死了,留给他的只有容易让他受伤的高灵感,和半个‘怪物’的身份。” “他不在我们的监察范围内,是教会的关护对象。”伦纳德把头埋得低了一些,声音有些发闷。 我记得之前和弗莱还有罗珊聊天的时候,罗珊好像提到过,伦纳德就是教会孤儿院出身克莱恩按住半高礼帽,视线瞟过摊子,岔开话题道: “你经常在这里买东西?” “秘密,不过这的东西确实比较全”摩挲着一颗红宝石的伦纳德神秘的笑了笑,把红宝石还给了摊主,“先生,你要价太高了,我再去别的摊子上转转。” 借着放回去的功夫,伦纳德轻轻咳了一声,头朝一侧歪了歪,像是再听什么。 渐渐的,他习惯性扬起的嘴角被严肃抚平,还在打量符咒的克莱恩也猛地抬头起身,急转望向了自己的右后方。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头,再次看向了阿德米索尔绻缩的方向。 脸色苍白的“怪物”此时已经爬了起来,跪坐在地上,眼神不再痴迷,而是酝酿着惊愕、恐惧和对未知的向往。 他的双眼泛起灵性的光彩,仔仔细细的用灵视将吸引自己的存在又看了一遍。 “灾难,诅咒美,好美” “阿德米索尔!” 伦纳德大喊着“怪物”的名字,先克莱恩一步冲了出去。 “等等,伦纳德!”克莱恩紧随其后,下意识地用灵视扫向了吸引阿德米索尔的方向,恰好捕捉到一道被黑气纠缠的影子,那影子如羽毛般轻盈,几个闪身挤出人群,高速冲向了门口。 “啊!” 可还没他多看,凄厉的惨叫就拉回了克莱恩的注意,只见伦纳德正把阿德米索尔按在地上,低吟着令人安眠的诗歌。 这年轻人即使被拧住了手腕,双腿仍在疯狂踢蹬,留着凌乱长发的头颅砰砰磕向地面,殷红的鲜血糊住了整张脸。 克莱恩注意到,他没有被衬衫和长裤遮住的皮肤上,一片片柔软的纯白鳞片正从皮肤底下钻出来。 “克莱恩,先追,阿德米索尔交给伦纳德。”一阵阴风飞快从克莱恩身边掠过,只留下一句话。 在灵体的帮助下,弗莱健步如飞,没费多大力气就清开了当在自己身前的人群,双目紧盯着那道藏在黑气下略显矮小的身影,一手举枪,一手猛地向下做出下拉动作。 人影逃窜的路线上,一只半透明的腐烂手臂忽地长出,细长的五指伸张到极限,一把扯住了人影的脚腕,扯得这人不由踉跄,身子向侧边一歪,肩膀炸开一片血花。 醇厚低沉的嗓音从不同的方向响起,黑夜的安宁在一片深红爆发后快速覆盖了整座场地。 这人顾不上疼痛,快速诵念了一个单词,脚腕处瞬间燃起黑炎,“掘墓人”豢养的灵体甚至没撑过一秒,就化作了黑炎扩散的燃料,引燃了地面,一条焰火嶙峋的黑蛇顺着灵体游过的痕迹,反向烧到了弗莱身上。 藏在黑气下的人知道光凭这一下烧不死控制灵体的“值夜者”,没有恋战,果断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作为承办地下市场的场所,这里肯定不止一个出口。 只不过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橘红色的火焰点燃了毛毯,不计后果的点燃了摊贩摆出的灵性材料,火柱从四面八方腾起,黑影被火焰硬生生逼停,只能在原地徘徊。 他看到一道戴着半高礼帽的深色身影在这些火柱中闪烁,毫无规律,速度极快,却都在做着一个动作。 那戴着礼帽的绅士缓缓抬起了手,食指对外,轻轻点了几下。 “砰!” 梦境被子弹击碎,对逃窜者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身体就多了五个单孔,分别散在四肢和腰腹,血液止不住的外流,纠缠在体表的黑气也被一阵暖意驱散,露出了他的真容。 有着圆圆脸蛋的大男孩双目通红,眼里噙着泪光,可怜兮兮的。 “没人告诉我你们‘值夜者’还有‘魔术师’。” 邓恩拍了拍怀抱着阿德米索尔的伦纳德,对使用3-0782的洛耀点了点头。 这位有着顺滑长发的女士冷淡颔首,又掏出了一枚梦境符咒,贴到了大男孩头上。 “我想你们抓错人了,”双眼再次不受控制的开始打岔的大男孩狠狠地咬了口舌头,急忙道,“我不知道你们要抓谁,但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来买东西!” 他没有去看手部又烧伤痕迹的弗莱,没去看盯着自己脑袋的洛耀,匆匆扫了克莱恩和伦纳德一眼,最后对上邓恩道: “你可以翻我的口袋,我只买了灵性材料。” 大男孩露出了自己的脖子,被子弹贯穿的四肢蹭了蹭身体,更多的鲜血从伤口处溢了出来,染红了衣物。 邓恩和弗莱对视一眼,后者唤来一只灵体,钻入了大男孩的口袋,拖出了一块亮晶晶的东西,表面染着血液。 “镜子?” 邓恩灰眸一凛,瞬间张开双臂,试图将大男孩再次拖入梦境。 但他似乎晚了一步,被灵体拽出来的镜子碎片上,窈窕的身影虚虚实实,一只风情万种的蓝色眼睛眨了眨,眼底沉溺的欲望近乎实质,赤裸裸的勾引送给了每一个被那只眼吸引的人。 一人高的黑炎毫无预兆的爆开,蒸发了被火焰俘获、占领的一切空间残留的灵性痕迹,在场的所有非凡者几乎同时看到了诱人的幻觉,像是一只只被蛛丝裹着的蚂蚁,黏在蛛网上动弹不得,即将被烈火焚烧。 抱着阿德米索尔的伦纳德紧忙用上身盖住了阿德米索尔,慌乱中隐隐听到一声叹息。 漂浮在他脑中的光团膨胀变大,接管了伦纳德的身体,冲着洛耀方向的左手手腕转动,将某种概念性的事物抓入掌中,手掌顿时一沉。 持续且缓慢释放着阳光与热量的3-0872突然失去了时间的限制,产生的热量和所能渗透出外壳的力量几何倍增长,一并迸发,切断了黑炎的源头。 本就是一块碎片的玻璃再也承受不住半神的力量,裂开道道痕迹,借助媒介释放的黑炎随着联系被切断也失去了活力,尚未到达极限就开始崩解,残余的黑炎在封印物爆发的阳光下,只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被净化殆尽,很快失去了实体。 表面有些发烫的太阳圣徽渐渐暗了下来,洛耀像是第一天见识封印物一样,冷淡的脸上嘴巴大张着合不上。 负责使用3-0872的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刚才封印物的异常! 只不过随着伦纳德的视线扫过,嘴巴合不上的洛耀便失去了这段记忆。 “刚才是高位魔女?”伦纳德有些后怕的拍着胸口,瞧了眼仍处于昏迷状态的阿德米索尔,轻轻擦着他脸上的血。 “或许,”邓恩不确定,来回看了看身边,“有伤亡情况吗?” “附近的灵都被刚才的黑色火焰烧死了,”弗莱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从大衣内侧抽出了几支药剂,分给了同伴,“恐怕刚才的火焰有湮灭灵体的能力。” 洛耀把太阳圣徽别到了领子上,用药剂瓶的细端指了指地上。 “疑似高位魔女的存在带走了那个男孩,我们不是在搜查南大陆的人吗?” “我得到的消息确实是南大陆的人在恶龙酒,”克莱恩感受到队友的目光,摊开手解释道,“而且来之前我占卜过这条消息的准确性,刚才在路上我又占卜了一次,你们也看到了。” “但” “不是克莱恩情报的问题,”伦纳德把自己的药剂给阿德米索尔灌了下去,咬牙切齿,“是我们找错人了。” “阿德米索尔的灵感很高,估计是看到了那个‘教唆者’身上高位魔女的气息,这都是意外,恐怕密修会的老鼠已经跑了。” “‘教唆者’?”克莱恩重复道。 “‘刺客’途径的序列八,”邓恩回了一句,若有所思,“先回公司,带上阿德米索尔,他需要仪式魔法净化身上的污染,治疗伤势。” 酒的地下入口,“代罚者”前任队长正带着一群水手打扮的人赶来。 邓恩眼底的沉思又多了一些,改变了主意。 “弗莱、克莱恩、伦纳德带着阿德米索尔和3-0782先回公司,我、洛耀和‘代罚者’交接。” 蜜色的烛台燃起一簇火焰,吸引了正靠在安乐椅上欣赏画作的雪伦夫人的注意。 她放下手里的画笔,拉过散落在地上和安乐椅扶手上的衣物,匆匆遮住隐私部位,随后跪在了烛台前,水灵灵的棕色眼眸里满是期待与迷恋。 在她的注视下,这簇火焰有里到外被诡异的黑色浸染,如花朵般绽开,而且越开越大,任由没有温度的焰流占据了几乎整个房间。 它们如水波般荡漾着,拂过立在画作旁的全身镜,然后全部陷了进去。 身着简单圣洁白袍的卡特琳娜拽着大男孩的衣领从镜中走出,熟练的把黑发甩到身后,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满意道: “你这里还算安全,至少没有被人盯上。” 她的黑炎能灵活的分辨敌我,烧掉灵性痕迹,刚才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 “看来我们的小特莉丝是被发现了,对吗?” 廷根市最有名、最漂亮的寡妇——雪伦夫人像头纯洁的小鹿,痴情的望着将自己领上这条道路的导师,护在胸口的手有意松开了一些。 “名字不错。”卡特琳娜显然没有配合雪伦夫人玩玩的意思,但言谈举止依然充斥着浓浓的挑逗意味。 “‘值夜者’大概是在找密修会和极光会的下落,误打误撞发现了他,这个身份已经不能再用了。” “不能”瘫在地上的特里斯不敢去看两位散发着极大魅力的女性,慌乱的抓着头发,“我的身份不能再用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位教派高层的意思,肯定不是让他换一张身份证明那么简单。 “你不是已经消化完‘教唆者’了吗?”卡特琳娜的白皙的大腿顶开了高开叉的长袍下端,脚尖抵着特里斯的下巴,一点一点抬着让他的目光对准了自己。 “你不是一直想晋升吗?”她的话语没有任何非凡能力,却极具诱惑。 特里斯紧张的神情渐渐软化,圆圆的脸蛋配合迷离的微笑显得十分可爱,双目内只剩下了卡特琳娜的身影。 “‘值夜者’已经发现你了,你必须换一个身份。” “去晋升,你的下一个序列叫做‘女巫’,你会得到和我一样的美貌,会得到一个全新的身份,会让‘值夜者’再也找不到你,你可以以特莉丝奇克这个新名字,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自由自在特里斯轻声呢喃着。 “我的新名字是特莉丝奇克” “对,特莉丝奇克,”卡特琳娜宠溺的捧着他圆圆的脸颊,轻轻吻了下,“多漂亮的孩子,你会配得上这个名字的。” “你会更靠近‘原初’。” 新春特别篇·终 愚者之死 空旷的海岸防线侧翼,与海潮共进的苍白死尸一望无际,青绿色的“冥界之门”耸立在由尸骨堆砌的礁石林上,寂灭的气息不断从门内吹向现实,吞吐尸潮,粘稠又虚幻的河水在现实与冥界的交错间奔涌,淹没了每一具躯壳的脚底,驱使着他们冲向不远处的城市。 断肢与长着婴儿脸庞的触手充当了海草的角色,手掌伸向天空,腐烂的婴儿好奇地张望着活人的世界,它们抚摸小舟的两侧,又满怀敬意的低伏,撑船驶在这片冥河上的“摆渡人”畅通无阻,既不去理会远处的金戈相交的战场,也不垂怜逝去的生灵,只专心清扫着黏在河水之上的稀薄迷雾,等待着由神主持的飨祭。 死神的代行者,拜朗帝国的执政官佩戴着冰冷的面具,冷漠注视着自己导演的地狱,苍白的羽翼缓缓煽动,褐色的眼眸倒映着极远处凝固的黄昏与安宁的黑夜,手掌轻落,为眼前的军团降下了判决。 “战神教会还是没有动,黑夜也没有,祂们放弃迪西海岸了。” 乌黑的骑士坚定挡在尸潮与城镇之间,心灵链接将他们的思想、灵性合众为一,在首领蕴含非凡力量的号令下,一根根火焰长枪被齐齐投出,拖曳着细长的尾巴,无情砸向了填补了近半个海岸的苍白。 在强大的密集火力攻击下,最低级的死尸崩解成块块血肉,泛黑的血液和乳白色的脑浆滋滋作响,被“猎人”的火焰无情蒸发,但更多的死灵却是在短暂的哀嚎后,就继续迈进脚步,或升上天空,或加快速度,已经死亡的大脑不会让他们拥有畏惧的奢侈,只会更忠诚地履行“死亡执政官”的命令。 点缀着幽绿的透明此起彼伏,几乎压过了天际线对立的橘红与深黑,成片的朝骑士军团压下。 孤立无援的“战争主教”看向刚刚为自己传递消息的年轻半神,不急不迫的调动军团,一位位身披黑甲,巍峨若似石像的骑士变换身型,虚浮的焰墙在半空中燎向四周,像一颗钢钉,钉死了死灵潮水的触手。 这位隶属于战争之红的军团首领在“红天使”的支持下,主动吸引了“死亡执政官”的注意,轻蔑地扬了扬下巴。 “毁灭。” 凭空站立的“战争主教”在极短暂的一刻内被“战争之红”的首领覆盖,以不属于他的嗓音低喝道。 原本相对平静的焰墙轰然倒塌,火焰乖张狂笑着炸开了花,一场场剧烈的爆炸为生死两方的决斗添柴加火,坚实的墙体结构毫无征兆的崩溃化作了滔天巨浪,象征着毁灭的“赤潮”似乎要用更加强横的力量扑灭眼前的“潮水”。 “你加入我的链接,一起挡住阿兹克·艾格斯,随时准备带军团撤离。” 赤潮所到之处爆炸接连不断,“战争主教”平静的将每一处爆炸收入眼底,摸向了胸口的十字架,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轻松。 “撤退?” 年轻的半神虽有疑惑,但思想却十分诚实的对心灵链接放开了怀抱。 他搞不懂,搞不懂为什么要撤退。 如果他们撤退了,只靠缩在神国里装死的七神,迪西海岸不用一天就会变成无人生还的鬼蜮,数以十万计的人会变成死灵大军下一次攻击的马前卒,变成用来滋养死神信徒的饲料,变成抵御箭矢、投石的肉盾。 为什么? 但很快,“战争之红”的心灵网络就替他解答了疑惑,借助“红天使”的视野,他看到了一柄高比山岳的倒吊十字架击碎了“冥界之门”,只能望见膝盖的黑甲巨人迈着疲惫的步伐穿过徐徐帷幕,唤醒了众生的堕落与怨念,祂独自背负着一切,以世人的阴影为自己加冕。 “造物主” 年轻半神瞬间理解了,这支军团在首领半死不活的情况下依然悍不畏死,不避“死亡执政官”锋芒的原因,震撼的同时,连向尸潮丢去的攻击都钝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在造物主身旁,有一个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人对他回以颔首,平复了他迷茫的内心。 “你在看什么?” 无数道来源不同的嗓音重叠发出的呓语荡清了飘在天上的死灵,周明瑞若尤其是的摇了摇头,瘦削的身影在联通天地的黑骑士旁渺小的如同沙砾。 令人疯狂的呓语在狂风下已经听不太清,蕴含着另一位神袛神力的风暴从一片云朵下掀起,如阔斧,劈开了并列而站的“愚者”与造物主。 白骨云朵取代了太阳的位置,高高盘卧在云朵顶部的萨林格尔,眼中闪烁着苍白与赤红混杂的烈火,缠在一扇篆刻着无数晦涩难懂的神秘学符号的青铜大门上,舒展的宽大羽翼遮蔽了天空,被黑绿色鳞片包裹的蛇尾慵懒地垂下,插进了大地,放出流淌在冥界深处的河流。 “我,尊敬,您。”萨林格尔艰难的吐出文字。 在尝试容纳“永暗之河”的支流,吞食亚塔斯利·图铎的遗体后,祂已经无法控制“亡者之语”,这本该被祂利用的力量反而绑架了祂的理智,祂的思想,祂一切的表达都会被扭曲为死亡的颂歌,为冥河献上新的祭品。 这也是祂选择自己的长子作为容器,谋求一具健全身躯的原因。 不过漫长的时间和庞大的锚点也许能冲刷“永暗之河”给祂带来的影响,祂期望着自己永远用不上自己的长子——没有任何一具身体,比自己原本的好用。 破烂兜帽之下已看不见萨林格尔柔和的面容,只剩下一张由虚幻火焰构成的,杂糅着蛇和狼特征的独眼头颅,祂每说一句话,蛇信就丝丝吐动,其中跳跃着苍白的火星。 “伟大的,造物主,奇迹的,象征,诡秘我尊重,你们,的想法交给我黑,夜,黄昏” “你还能控制自己吗?”周明瑞没有因萨林格尔不说人话,结结巴巴而恼火,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这只是询问,你可以当作我想提前了解一下今后的病情,做点准备。” 这只有众神、天使能听懂的冷笑话并没有打动最冰冷的真神,被束缚在云端的萨林格尔昂起的独眼蛇首缩了缩,像是在沉思,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煽动羽翼,吹开了紧裹着自己的浮云。 灰白色的石柱藏在云朵之间,符号构成的锁链存在于萨林格尔的每一片鳞片上,从背脊一直到尾尖,然后顺着灰雾延申插入冥河。 祂轻轻抬动身体,发出一串无声的钢铁碰撞的杂音。 “需要帮忙吗?”周明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很真诚。 “您需要,吗?”萨林格尔目视着周明瑞眼底的两个灵魂,蛇一般的头颅裂开大口,似是嘲笑,“福生,玄黄天,尊,需要吗?” 永不熄灭的呓语在这一刻哈哈大笑,周明瑞平静面对着萨林格尔的挑衅,身下的触手自由落垂,只有衣角随风撩动,如石塑,安静的像是失去了灵魂。 “好,”祂微微颔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轰隆! 象征毁灭的天火当空倾泻而下,身披黑甲的造物主招来了压碎“冥界之门”的倒十字架,将其反转,身后阴影沸腾分裂,无数头颅与眼睛喷吐秽语,十字架化做的长剑迎向了漫天火海。 远处的天空多种色彩毗邻闪烁,正午与黄昏争先恐后,雷霆与风暴相伴白塔,远古森林在星空的注视下染绿了地面,六种截然不同的神力相互弥补着各自的不足,虎视眈眈,像一群等着雄狮死亡的秃鹫。 周明瑞漂浮在战场中央,没有什么能接近、危害到这位存在于横跨四千年历史之中的“愚者”,祂仿佛一个不属于世间的泡影,挣脱了时光这真正死神的追捕,却也被彻底逐出了现世,孤独一人。 短暂的几秒时间,已经够祂看到不远的将来,足够将真实造物主与死神死斗的余波扩散到间海沿岸。 阴影与死亡夷平了间海,倒悬的十字剑划过白骨云海,擦出一片灰白的伤口。 周明瑞目视着大地、海洋为这两位神袛平分相让的绝境,眼中另一个灵魂愈发凝实,与祂一起缓缓伸出了手。 象征着知识与古老的光华封锁了灵界,常居于七光之上的源堡折射在历史中的虚影压垮了冥界的外壳,让七光的气息也能沁入,与同样被灰雾包裹的河水产生共鸣。 羽蛇的尸体上还残留着恒星寂灭的温度,阴影划过胸膛,引爆了埋在鳞片之下的血肉。 风暴与狂潮之间,萨林格尔双眼内凝缩着疯狂与不甘,尸体沉入大海,无数苍白和赤红的火团随着血肉爆炸飞向世界各地。 这里是狂暴海之上,周明瑞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朝一团赤红轻轻抓了一下,同时从眼内向外张望的两个灵魂几乎重叠。 此时祂既是周明瑞,更是福生玄黄天尊。 周明瑞很清楚,上一位“诡秘之主”的复苏已经不可逆转,祂正快速调动因沉睡而滞涩的思想,企图撬动源堡,撕碎自己的认知,夺走命运和权柄。 不过正是福生玄黄天尊的复苏接近极限,周明瑞才得以短暂共享这超脱了世间绝大部分生灵的视野,毫不犹豫地开门放逐了真实造物主,扔走了手里那份“征服者”。 做完这一切,祂主动篡改了附近的物理规则,源堡的权柄疯狂运转,“错误”、“愚弄”、“门”,将祂所处的一小片空间从宇宙短暂独立了出去,准备提前迎来热寂。 但这庞大的工程即使是不完整的“诡秘之主”也需要时间。 周明瑞被天尊拆的七零八落的灵感忽然颤动,祂的动作极为缓慢,头颅还未抬起,象征衰败的晨曦巨剑如断头台般轻松切断了祂脆弱的脖颈。 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毁灭一切的雷霆同时降临,慈爱的母亲张开了臂膀,拖住了“愚者”失去头颅的身躯,瞬间吸干了其中的生命力。 体型巨大的无鳞巨龙矗立在白塔之上,身边浮动着无数黄铜独眼,庞大的信息流取缔了“诡秘之主”编纂的规则,一个个错误和漏洞被修复,因愚弄而扭曲的现实恢复原状,至于被“门”撕裂的空间,则在太阳的光辉下渐渐失去了轮廓,纯洁的象征否定了它们合理存在的效力,刺眼的阳光穿破云层,将最后一一点残留在世上的灰雾赶回了灵界。 六神从未如此团结过,甚至连上一次,围杀另一位半旧日时,祂们也没有如此相信彼此。 周明瑞的头颅被微风托着飞到了一张覆盖着黑色毫毛的巨大掌心上,阿曼尼西斯看着脸上定格着微笑的同乡,毫不犹豫地扬起了身上的黑纱,将“愚者”的身躯拖入隐秘。 风暴投来视线,位于霍纳奇斯山顶,曾经属于“诡秘之神”的密偶王国内,“愚者”死去的身躯刚一落地,诡异便替换了正常。 已经被放弃多年的密偶重新爬起,各个化作溃烂的蠕虫合抱相容,伸展出浓缩着恐怖污染的触手。 无法被常人看见的灵体之线越过了隐秘的漏洞,以惊人的速度飞向了山顶,整个鲁恩苟活的生灵在同一时间思想停滞,灵魂离开躯壳。 轰隆! 倒悬的银白荆棘圈死了山峰,密集降落的雷霆一遍又一遍扎断着这些被“愚者”尸体吸引的灵体之线,风暴之主本人亲自操刀这一切,却唯独不敢碰充当源头的“愚者”。 祂思想紧绷到了极限,视线钉在尸体上,不敢移开一秒。 但如祂所想的不一样,掌管奇迹的神灵迟迟没有从历史中归来,反倒是“黑夜女神”阿曼尼西斯先一步完成了封锁。 身披黑纱的女神轻轻拨开了“暴君”的长矛,轻柔的嗓音安抚着怒火。 “祂不会再醒了。” 风暴之主四处看了看自己同黑夜联手布下的封印,雷霆暴雨仍在继续。 “同样是被源质污染,伯特利·亚伯拉罕都能向外界传递消息” “如果源堡依然有人驱动,我的隐秘还会被找出漏洞,永远不可能封锁祂的尸体。”黑夜女神垂目望向已然崩溃成怪物的尸体,无人能看清祂面纱后的表情。 “我不相信祂死了。” “祂当然没有死亡,”黑夜堵住了风暴的执拗,身影消弭,“祂只是不会去做一些事罢了。” 第二十七章 警匪 “有结果了,那个‘教唆者’叫特里斯,灵知会成员。” 弗莱轻轻推开休息室的门,手里拿着卷宗,若似无意的扫了眼克莱恩。 “我记得前一段时间红手套根据来源不明的消息,捣毁了灵知会的一处据点,线索指向魔女教派。” 伦纳德摘下了手套,被血污染红的手套丢在水缸里,很快晕出一片。 “基本可以确定,灵知会是魔女教派的一部分,我刚才已经给圣堂拍过电报了。”弗莱肯定道。 魔女伦纳德起身踱步,双手抓着头发,挤榨着自己的大脑,拼命想要回忆不知名的高位魔女降下力量前的事情。 黑炎爆炸的前一刻,老头接管了他的身体,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激发了3-0782,让一件三级封印物迸发了匹敌半神的力量——这些都是他从弗莱和克莱恩那听来的,他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 阿德米索尔比我们所有人都先一步察觉到了不对,他不是被特里斯吸引,是那个高位魔女伦纳德松开了手,缓缓呼了口气。 “队长知道吗?” “这就是队长送来的,洛耀现在去替换戴莉女士值守查尼斯门了。”弗莱有些担忧伦纳德的状态,拍着他的肩头,扶他坐回了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到了空着的位置上。 他有些犹豫。 “特里斯的信息,是‘代罚者’提供的。” “他们尝试过通灵?”克莱恩感觉很意外,毕竟根据鲁恩三大教会内部共享的资料,风暴教会的“代罚者”基本是清一色的“水手”,只有少量的“阅读者”作辅助工作,不过“阅读者”的能力大多依靠仪式魔法,没有“占卜家”和“通灵者”这么灵活、方便。 “现场没有灵留下,”弗莱简单解释道,“是‘代罚者’结合别的案件找到的特里斯。” 他打开被细线封着的卷宗副本,大概翻了翻,从里面抽出一张报告。 伦纳德主动拿过了这张报告,看了眼克莱恩,将上面的内容大概总结,尽量简洁道。 “苜蓿号,一艘从凯撒港出航的客船,除了客运外还有货运业务,也因为上面的货物,被‘五海之王’纳斯特盯上了。” “‘五海之王’?”克莱恩来回看了看,略感惊愕,“那个很出名的海盗?” “准确来说,‘五海之王’是海上所谓的四王之一,与他们一并被经常提起的,还有七个自封的海盗将军。”弗莱点了点头,示意伦纳德继续说下去。 “‘五海之王’纳斯特自称是所罗门帝国的后裔,恪守着不杀俘虏的美德,所以苜蓿号只是被抢劫了财物,纳斯特甚至还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补给,够所有人撑到抵达下一个港口,”伦纳德忽然目光一滞,眉头紧皱,十指不受控制的用力,“但是特里斯在那艘船上,他教唆了船上的水手,杀了船长,然后让推出来的傀儡和不愿犯下罪恶的乘客厮杀,最后再自己出面充当救世主,杀死了领头者,用自己的能力俘获了其他人的信任。” “因为有苜蓿号所有船员、乘客的证词,所以警察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罪行,等到风暴教会因纳斯特的缘故介入,‘阅读者’们从乘客的回忆中找出线索的时候,他已经跑了。” “然后他到了廷根,还带来了一个高位魔女”弗莱缓缓叹息道。 伦纳德沉默地将文件袋里剩下的材料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分开摊在桌面上,苜蓿号事件的任务报告摆在最上面。 “队长怎么说的?” 克莱恩认同的点了点头,也朝弗莱投去了探寻的目光。 “队长说先通知圣堂,”弗莱情绪不高,“不过圣堂没有立刻回复,所以在圣堂派人支援之前,我们要配合‘代罚者’,想办法找到特里斯的踪迹。” 想办伦纳德挑拣文件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瞪着弗莱,毫无笑意的裂开了嘴。 “廷根所有官方非凡者最高的只有序列七,极光会和密修会的人还没找到,现在去找一个被高位魔女庇护的‘教唆者’?” 他迫切的想在同伴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很可惜,就像他今天没能保护阿德米索尔,没能留下特里斯一样,弗莱也没有给他想听的答案。 “这是我们的职责,”有些固执地不近人情的弗莱板着脸,又吐出了另一个噩耗,“克莱恩,上次行动‘代罚者’队伍里唯一的辅助人员牺牲了,还有他们的一位老成员也是,‘代罚者’的队长希望联合行动时,你去帮助他们。” 弗莱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他们牺牲的那位老成员,是‘代罚者’唯二的序列七。” “莫迪·白兰度,‘航海家’。”克莱恩翻着手上的纸条,五指灵巧活动,打了个响指。 他目视着自己从弗莱手里讨来的信息被烧的一点不剩,靠在马车上身体晃来晃去。 “无面人”用一件“不眠者”途径的封印物控制了莫迪·白兰度,但他当时根本没有一块进入梦境,这和队长给我讲过的“梦魇”的能力不一样,是封印物的特殊? 所以他当时根本没有失去意识,而是故意让我以为有机会,放我逃跑? 克莱恩没有用“小丑”的能力强迫自己控制表情,而是尽可能地趁着一个人在车厢里,放纵情绪,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如果我是被南大陆“诡秘”的信徒故意放出来的,那可能他们还留在廷根,根本就不是为了再次绑架我一时间,克莱恩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被关押在禁闭室的那个晚上,前途一片黑暗。 他想起了不久前布伦顿先生的占卜。 “高山与海啸”结合塔罗会上“魔术师”小姐无意把“愚者”透露给天使的事,克莱恩忽然意识到存在于占卜里的,“高塔”象征的变化似乎要来了。 马车车窗外“代罚者”小队的渔业公司越来越近,克莱恩脸上的挣扎与纠结也缓缓脱落,低声喃喃道。 “所以南大陆的人留在这里不全是因为我,他们或许不知道我就是‘愚者’,但肯定知道我和那片灰雾产生了联系,所以才送走我,让我去面对圣堂,排除嫌疑” 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放弃带走仪式里唯一的幸存者马车停泊在路边,“值夜者”的车夫布莱特敲了敲车厢的墙板,见后面一直没有动静,干脆从驾驶位跳了下来。 “谢谢布莱特,”克莱恩挂着微笑,搪塞道,“我刚才有点犯困。” “代罚者”的驻地是一间二层红砖楼,离莫雷蒂家原来租住的房子很近,在下街和市场之间。 这栋红砖楼门前堆着打捞用的工具,从墙上贴的告知信息来看,他们的主要业务并不是售卖水产,反而更像是渔具用品店。 和我们的安保公司一样冷清克莱恩对前台后正抽烟的一名水手打扮的人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不负责任地把公司冷清的原因推到了“代罚者”们暴躁的脾气上。 “克莱恩·莫雷蒂?”和“倒吊人”一样有着一头深蓝色长发,身材中等的男子在看清克莱恩证件后态度明显冷淡,随手掐灭烟头,拎着一只看起来就很重的锁头,挂在了大门上。 “你们队长和老大都在下面等你了。”“代罚者”摆了摆手,示意克莱恩跟上。 他们一路穿过和黑荆棘安保公司相似的隔断,走进了一间没有保存冰块的冷库。 冷库厚重的铁门吱哑哑的发出杂音,光源顺着门缝一点点挤进去,照亮了地上的黑色石板,还有设在黑色石板后面的阶梯。 似乎三大教会在官方非凡者小队基地的设计上大同小异,都采用了地下修建的方案,在没来这里之前,克莱恩曾根据老尼尔闲谈时放出的八卦瞎想过,蒸汽教会地下是不是有巨大的蒸汽炉和粗狂的黄铜机械,风暴教会是不是直接联通地下暗河,来保证风暴之主眷顾远离海洋的内地。 可事实证明,风暴教会的地下和“值夜者”驻守的查尼斯门一样干旱,至少在克莱恩能看到的区域,没有见到一点水的痕迹。 “队长,‘值夜者’的‘占卜家’来了。”负责领路的“代罚者”规规矩矩地用以拳锤胸,习惯性的赞美风暴之主。 昏黄的煤气灯下,克莱恩看到一身黑衣的邓恩笔挺的站在光里,刚刚正在和另一位穿着海军军装,头发花白的男子说话。 “代罚者”队长伯内特理了理卸掉了肩章的海军外套,一双锐利的铁色眼睛上下刮过克莱恩,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极光会神降事件的幸存者,直接吞了‘魔术师’特性还没失控的克莱恩·莫雷蒂?” “是。”克莱恩先是接过了来自邓恩的暗示,然后微微欠身道。 “真是幸运。” 伯内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嘟囔了一声,随后继续扭过头和邓恩商榷起了后续调查的细节。 克莱恩被晾在走廊上,带他来的“代罚者”见没自己的事,干脆原路返回,没和克莱恩说一句,就连邓恩也一直被伯内特拉着说话,一个眼神也传不过来。 直到煤气灯第五十六次闪烁,两位队长终于确定了大致的几个方向,伯内特才抽出功夫应付道: “刚才你都听到了?” “是,”克莱恩稍稍回忆了一下,复述道,“联系‘机械之心’,通知警方配合,调查廷根最出名的几个交际花,然后由主教出面,清理下街积压的生活垃圾,监视墓园还有医院。” 他思考了一下,侧过头,向邓恩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不是要搜查特里斯的下落吗,为什么要监视墓园和医院,下街的垃圾又是怎么回事?” 邓恩赞许的点了点头,向前一步走到了克莱恩和伯内特之间。 他灰色的眸子深邃幽深,一一解答起了克莱恩的疑惑。 “‘教唆者’的下一个序列叫做‘女巫’,这是队长级别才能知道的内容,也是我们为什么要彻查廷根所有出名的交际花。” “而且‘女巫’的主要能力就是诅咒,甚至一些强大的魔女还能制造瘟疫,这也是我们清理下街垃圾,监视墓园的原因,如果高位魔女想要制造瘟疫,只凭我们肯定无法阻止,但至少能先清理一部分瘟疫的传播媒介,还有医院则是因为医院的血库保存了很多新鲜血液,这些都可能被魔女利用。” “简单来说,血库对魔女来说就是无人看守的银行库房,她们想拿多少拿多少,每拿出一份血,就代表她们多握住了一条人命。”似乎是嫌邓恩说得太慢,伯内特语速极快的补充道。 说完,他盯着双眼放空的克莱恩,下意识把手伸向了克莱恩的脸,但又很快意识到邓恩就在自己旁边,又收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女巫’不是,我”克莱恩脸一下红透,配合被控制很好的面部表情,显得有些滑稽,“我的意思是,可是特里斯是男的啊!” “对,是男的,”伯内特不怀好意的讥笑道,“说不定明天就变成女的了。” “‘刺客’途径在序列七会改变人的性别,这也是教会封存魔女这条途径序列七相关信息,不惜破坏重要链条的原因。”邓恩眼中闪烁着担忧。 即使他们能最快行动,控制这些容易被魔女渗透、影响的区域,但想要彻底根除危险,只能由圣堂出手,驱逐或抓捕、击毙特里斯背后的高位魔女。 “圣堂有回电报吗?”他忽然问道。 “没有,”克莱恩摇了摇头,“至少我走之前还没有。” 眼中忧虑更甚的邓恩立马看向了伯内特。 “之前负责阿霍瓦郡事务的摩森大主教可能马上就会回归神国,教会还没有指派新的大主教过来。” 摩森大主教? 这不是“倒吊人”提到过的,和风暴教会的曼努尔执事一样,是可能与齐林格斯勾结的人吗? 原来摩森大主教是负责阿霍瓦郡事务,他负责的教区在内陆,而且很快会抵达寿命的极限所以被撤职留在帕苏岛曼努尔,他才是更有可能帮助齐林格斯的人? 克莱恩隐蔽的扫了眼伯内特,默不作声。 第二十八章 下街 廷根西部,暮色深沉。 具有浓厚蒸汽教会建筑风格的钟楼刚刚敲过五点的晚钟,不少在附近成衣工厂上班的工人陆陆续续回到了铁十字街,道路两侧开始拥挤,瘦的和麻秆似的小孩混在人流里,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浑浊的眼睛精明的分辨着来来往往,注视着所有口袋。 在这里,克莱恩并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记忆,脑海里渐渐远去的过去或许有一些,但都模糊的不成样子,再说本来的莫雷蒂也很少做饭,路过图书馆甚于市场。 “看到那个黄毛小鬼了没,头发比麦茬还硬的那个,”伯内特指着铁十字街接口蹲着的瘦小身影,冲克莱恩的方向歪了下脑袋,“他刚刚偷了五点后的第三个钱包,简直是个天才。” “‘代罚者’应该在警察局也有独立的调查组身份,您不去管管吗?” 一身黑色正装的克莱恩在人流拥挤的下街十分显眼,只不过腰间故意露出的手枪为他免去了被小偷打扰的烦恼,就连路过的行人也识相的从两边让开,在人海中划出一片蓝黑礁石。 他看着专门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工厂制服,裤子上还有两个破洞的“代罚者”队长,似有些不满。 “管?”伯内特一愣,“为什么要管?” “我现在穿着警服吗,还是我是披着黑白格狗皮的治安官?” 他随手给自己点了根烟,朝克莱恩肩膀吐了口气。 “你有多管闲事的功夫,不如去换了身上这身衣服,把枪收了,穿的就不像这的人,人家谁不多看你两眼。” 这里的路人穿着大多陈旧破烂,很少有光鲜亮丽者出现,他们把与自己不同的人看作异类,既表现出警惕,又不遮掩明显的贪婪,如果不是克莱恩腰间的左轮,人流中随便一个人,随时都可能暴起抢劫。 “我下次来会换警服,”克莱恩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不过是不是应该先调查特里斯的下落?” 他左右看了看几乎没有超过三层的房屋的街道,疑惑道: “不是说魔女们非常喜欢利用自己的能力,魅惑、教唆商人和议员,为自己提供庇护,谋求利益吗?” “我们不去城东,跑来下街干什么?” 三大教会的非凡小队队长们通过短暂交流,根据现状调整了人员规划,比如能进入梦境不打草惊蛇的“值夜者”负责针对可能包庇魔女的议员,而拥有大量封印物做辅助工作的“机械之心”,负责看守医院和人员密集场所,“代罚者”的工作则相对简单粗暴一点——把所有有嫌疑的,收押进风暴教堂地下。 而被“代罚者”半强半借拉去帮忙的克莱恩,按伯内特的话来说,就是那条用来闻味的狗。 “在你们发现特里斯之前,我们手里还有另一个案子,”伯内特叼着嘴里抽到一半的香烟,口齿不清地说道,“周一的时候,下街死了两个人,都是异常死亡,警察的法医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所以直接转交给了我们。” “魔女的诅咒?”克莱恩猜测道。 可是特里斯不是还没有晋升吗? “魔女教派都有让成员从序列九开始就适应‘女巫’能力的习惯,利用符咒和仪式的诅咒没有那么好清理痕迹,”伯内特看出了他的疑惑,点了点头,“周一当天我们就确定了是诅咒,但是很难继续调查,队里没有辅助人员,只靠仪式魔法很难有什么进展。” “把你借过来,就是想趁着他晋升之前,从受害者家属身上找点线索。” 在伯内特的带领下,两人切开人流,躲在人群中等待时机的小孩基本都被克莱恩腰间的左轮震慑,飞快躲到了路边,审视、好奇、害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 “受害者的家属就住在上面,两家挨着,”伯内特指了指竖着青黑色烟筒的方块楼,感叹了一句,“唉霍华德死了之后,很多案子都搁置了,无从下手。” 随着两人进入方块楼内部,各种问道混杂的气体顿时扑面而来,克莱恩扛不住生理上的刺激,用袖子遮住了口鼻,却仍能依稀闻到尿骚味和发潮的霉味。 楼梯一级一级的被踏过,大口呼吸像个没事人一样的伯内特忽地招了招手,只见二楼阳台走廊上一个肥胖的身影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负责附近街区的警长——比奇·蒙巴顿顾不上擦汗,谄媚的弯腰陪笑,用自己独特的略显尖细的嗓音汇报道: “伯内特长官,我收到消息就来这等这了,瘸子霍克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我听您的,哪都没让他去。” 有着一双铁色眼睛的伯内特冷淡地点了点头,也没介绍克莱恩的意思,霸道的命令比奇·蒙巴顿证实了自己的督察身份,然后滚去楼道上等着。 瘸子霍克蹲在自己只有二十平方不到的单间里,旁边是看起来快散架的高低床,和堆在桌子上数不清的废铁、没怎么受潮的木板,至于同样破破烂烂,靠在墙边的橱柜,空空荡荡,只有最简单的餐具整齐的放在一层,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要投诉你们。”他说的有气无力的,失去了光彩的眼睛甚至没有抬起,仿佛只是单纯的想说这句话,并不一定要有个倾听的对象。 克莱恩在屋内扫了一圈,注意到靠左的高低床上还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一团鼓鼓囊囊的被子堆在上面。 “我刚才听说,你们街区的警长把你堵在了家里?”克莱恩目视着被各种杂物铺满的地面,没有走动。 “今天一早来的。”霍克有气无力的哼哼道。 早上来的,也就是说“代罚者”们从周一开始查这个案子,就几乎没有停过,而且没晋升到序列七的“刺客”都是靠符咒和仪式作案,“代罚者”们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中午才能那么快就赶到恶龙酒 这不是巧合。 克莱恩张了张嘴,有些想不通。 魔女教派安排成员从序列九开始散布诅咒,不惜费力借符咒和仪式的力量也要执行,很难说是不是魔女教派的高层有意识地在让“女巫”之前的成员提前扮演,消化魔药,以便快速晋升,保证整个教派都是女性,不混进来杂质——苜蓿号案也证明了这一点。 从这点猜想,利用扮演法消化的特里斯可以说是个出色的“刺客”,他不可能不懂刺客暴露行踪是大忌,为什么还大摇大摆地跑去买灵性材料? 因为身上有高位魔女的庇护,所以觉得廷根的非凡者没人能威胁他? “你有什么想问的?”伯内特看克莱恩站着出神,上下扫了两眼。 “伯内特督察,你们今天本来就在监视恶龙酒?” 伯内特大方的点了点头,承认道: “今天一共安排了两个地方,这里,还有恶龙酒,不过那边我们的人是藏在附近的楼里,没有直接堵门。” “长官,你们把我锁在家里,希亚没法下葬。”蹲在地上的瘸子霍克又哼哼了一声。 下葬克莱恩滑到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踮起脚把房间的各个角落又看了一遍,才发现高低床二层那团被子下,似乎是一个人的轮廓,只是相比于成人异常瘦小。 克莱恩猛地看向伯内特,只见这位“代罚者”队长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需要调查希亚的死因,这是从别的小组调来的专家,他看过之后你就可以带女儿下葬了。” 听到这话,霍克眼里终于有了点光。 他用双手把自己撑了起来,一条腿弯曲着,另一条顶住地面,一瘸一拐的靠向了高低床,拒绝了克莱恩的帮助,一个人爬上去,又抱着女儿的遗体爬了下来。 那是一个头发干枯,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脸瘦巴巴的,嘴部因为死亡时间过去了太久,已经没发合上,仔细看还能看到牙齿、口腔。 “我今天本来打算用被子裹着她去下葬的。”霍克喃喃解释道。 对此,伯内特依旧保持着沉默,没有道歉,也没有严词斥责,只是抬了抬下巴,告诉克莱恩可以开始工作,自己挡在了霍克身前。 “我们需要做一次尸检,你不会想看到过程的,”他从兜里数了几枚硬币,塞到了霍克手里,“这算是你今天的误工费。” 霍克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三苏勒,慢吞吞的转身,又慢吞吞的推开了门。 临走出去之前,他最后用自己口齿不清的哼唧声念了几下。 “我已经没工作了。” “和你们想的一样,都是因为接触了被故意放在工厂里的仪式媒介,死于肺部感染。” 方块楼楼下,克莱恩大步流星,恨不得甩开行人跑起来。 “你说你占卜到了证据,但是看到的画面里既没有确切的地址,甚至连特里斯的人脸都没看到,”伯内特三步两步赶上了瘦弱的“魔术师”,一把给他按在了原地,“这算什么证据?” 被拉着动弹不得的克莱恩欲言又止,只能用行动表示这里不适合谈论非凡,半推半就的拉着伯内特回到了车上。 “死者的死因是肺部感染没错,但是一个是单纯的肺炎,一个是真菌感染” “使用了两种不同的诅咒媒介,”伯内特跟上了克莱恩的思路,“还没晋升‘女巫’,全靠仪式和符咒,所以诅咒的形式也相对多变。” 他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 “然后我不是说了么,我用梦境占卜,看到了一个有玻璃花房的别墅,特里斯就是在那举行仪式,制作符咒的。” “只要秘密找到这样的房子,说不定就能找到特里斯。”克莱恩有些不理解这么简单的问题,“代罚者”的队长怎么就是不懂。 按照他的思路,只要锁定了带有这种特征的房子,他们都不需要上门调查,可以避开那些权贵的压力,直接从梦境入手,找到特里斯和他背后的魔女教派帮凶,一网打尽。 ”找到这样的房子,你知道廷根东边有多少房子带玻璃花房,那些房子的主人又都是谁吗?” “不能进行正常搜查,你怎么处理藏在里面的魔女,你是想让你们队长送死吗?”伯内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克莱恩想从什么方向入手。 “可是,“机械之心”的队长不是用仪式直接祈求了阿霍瓦郡郊区大主教,确定了高位魔女已经离开了廷根” 在情报共享的第一时间,三支非凡小队的队长又各自向圣堂和教区总部拍了电报,除了教区大主教职务空缺的风暴教会没有回复,邓恩给教区还有圣堂拍的电报也石沉大海,唯独“机械之心”用教会内部的独特手段,得到了大主教的回应。 起初“值夜者”还怀疑过是不是魔女提前破坏了电报,拥有信使的戴莉又用神秘学的方式联络圣堂,却依旧没有回复,电报局检查电线也说没有问题,似乎只是单纯的倒霉。 伯内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克莱恩的问题,敲了敲车门,得到命令的马车缓缓驶动,踏上了返回警察局的路程。 “我听说恶龙酒差点死了个‘怪物’,是你们用仪式魔法赶时间救回来的?” 这没头没尾问题问的克莱恩一愣,怔怔地点了点头。 “直视高位邪恶存在的气息,体内非凡力量失控,”伯内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语气中透着微不可察的悲伤,“霍华德就是这么死的。” “这些都该被填进‘风暴之渊’接受主的神罚的邪教徒,最喜欢把高位格的邪恶气息背在身上,邓恩隔着一层梦境,能及时得到治疗,或许死不了,但以后的两个月都离不开净化仪式。” “魔女教派和很多邪恶教派一样,都喜欢师徒传承制,特里斯很可能就在这两天晋升序列七,这说明他的同伙大概是序列五或六,还可能有高位魔女的助力,”伯内特深深叹了口气,“就算邓恩愿意去做,我们找到人也没能力留住。” “不过你占卜出来的东西还是有用的,我们可以排查有玻璃花房的房屋,缩小范围进行监视,魔女不会放弃她们的战利品,最多三天,就能把谁有问题查出来。” 伯内特发出一声冷笑。 “交际花加玻璃花房,这不是线索已经很明显了吗?” 第二十九章 案件开始 由于高位魔女的关系,三支官方非凡者小队霸占了廷根市警局,气的贝克兰德贵族家庭次子出身的警察局局长叫嚣要向军情九处上报,控诉三大教会目中无人的恶行。 不过鲁恩王国从罗赛尔驾崩那一年开始,王室和政府就吸取了索伦王朝的教训,主动把权力的一部分送给了自己的天然盟友,让三大教会在特殊时期有了征用政府机关人员的权力,廷根的局长更是甚知如此,一阵痛骂后,也只能以抗议为由头,自己批准了自己的休假申请,带着一家人躲回了贝克兰德。 负责“礼送”局长的伦纳德立在月台的告示牌下,“值夜者”标配的黑色风衣在晚风下翩翩扬起,亦如他被吹散的,已经垂过耳边的凌乱长发。 他眯着绿宝石般的眼眸,百无聊赖地看着警察局局长的管家指挥着仆人堵着本应关闭的车门,将旅行必要的行李搬上火车,哪怕许多行李在他看来是完全不需要的。 伦纳德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视线暂时移开了磨磨蹭蹭的局长一家,望向了另一节车厢处,同样搬着东西进进出出的一伙人。 花花绿绿的帐篷被捆成一束,被两个穿着海上殖民地流行的喇叭裤的男性一前一后扛着,还有管关猴子用的铁笼,存放道具的木箱,一只完备的马戏团很快便把所有的家当堆在了月台上,一群人滑稽的装扮吸引不少旅客驻足好奇。 伦纳德同样踮起了脚尖,张望着想把目光送到雾霾那头。 呜呜呜! 巨量的蒸汽从黑铁色的烟筒内喷涌而出,带着滚滚回响,惊醒了月台上每一个被马戏团吸引的旅客,如同雷声一样的汽笛声预示着火车即将开启,驱赶着一众旅客加快脚步,跑向出站口的方向。 乳白色的蒸汽扑面而来,占领了整个月台,视野完全被挡住的伦纳德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跟上了乳白色迷雾中唯一清晰可见的轮廓。 “小子,你没觉得奇怪吗?” 伦纳德踩着前面旅客的脚印,忽然听到自己的“同居人”衰老的嗓音在脑内徘徊,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他四处看了看,觉得这么厚的雾气也没人能看到什么,干脆大大咧咧的开口道: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上次看这个巡回马戏团表演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伦纳德回忆道,“去年秋天,大概就是今天的一个月后,被罗珊拉着专门请假来看的,还碰上了同样被拽来看表演的队长。” 苍老的“同居者”默不作声,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话,疑惑道: “你的意思是,今年马戏团来的太早了?” “同居者”依旧没有吭声,伦纳德却没由来的想象出一个看不清面孔的老头无语拍脸的画面。 他讪讪道:“那是什么意思?” 伦纳德灵体内活了两千年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突然怀疑起自己挑选寄生对象的眼光。 不过无论怎么说,寄生对象都是自己选的,自己状态不好几乎没有能力再找一个寄生体也是事实,只能直白道: “那个马戏团里面有‘占卜家’。” 伦纳德惊愕急转身,面对着厚厚的乳白色浓雾,脑海里的声音仍在说着。 “我看不清具体的序列,但肯定是‘占卜家’途径的。” 当然,帕列斯很贴心的保留了一条秘密,怕自己的寄生对象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 比如马戏团里其实是三个“占卜家”,“小丑”、“魔术师”各一个,而且那只被关在笼子里,像个人类一样穿着做工劣质的正装,睡觉偷懒的猴子,实际是一个只比伦纳德低一个序列的“偷盗者”。 听到这个消息,伦纳德再也站不住脚,继续悠闲地漫步。 他熟练的开启灵视,被乳白色雾气占据的视野内,一下多出了数十道或明显或模糊的彩色人影,“午夜诗人”灵活的在人流中穿梭,冲出了火车站。 “你要把这条消息报告给你们队长?” “不然呢?”伦纳德诧异的朝空气喊了一句,引得路人齐刷刷地扭头。 他刚问出这句话,奔跑的双腿就慢慢变慢,直到完全停下。 对啊,现在三大教会都在查高位魔女和特里斯,如果这时候上报马戏团的消息,只会分散官方的注意力,暴露出更多可能被利用的弱点。 反正马戏团也不是第一次来廷根了,万一马戏团里面的“占卜家”只是意外接触非凡,或者是在用这种方式扮演呢? 伦纳德试着自己说服着自己,焦急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决定返回火车站。 马戏团带的东西很多,一时半会没法全搬走,就算他们提前联系好了运货公司,货运马车也会因为六点后下班的交通高峰晚到一小会。 至少先确定哪一个人是“占卜家”伦纳德像来时一样借着灵视的便利,快速跑回了火车站门口。 他来回寻觅着马戏团的踪迹,入眼的却只有一个又一个普普通通的旅客。 就当他都准备放弃时,一道灵体色彩呈现多片异彩的身影正远远的从火车站出口的边缘偷偷离开。 伦纳德看清了那人的相貌,脚步还没迈出就已经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碧绿眼睛内满是不理解,嘴唇嗡动着,脑海里一遍又一遍过着开脱的话。 他不想去想通其中的缘故。 无妻无子,也没有听说过还有任何亲人的老尼尔,在这种时候一个人来火车站是要干什么? 廷根警局内,被临时征用的休息室里“机械之心”的队长正抱着一堆精密的仪器和一面看起来怎么都和科技不搭调的镜子链接,据他的说法,这是教会按照罗赛尔大帝遗留的手稿设计出来的简易款,属于纯机械和非凡仪式的混合品,所以能大规模列装到各个地方小队。 “值夜者”队长邓恩因为不懂这些东西,所以就坐在休息室的角落,整理刚刚从库房内取出的卷宗。 在确定具体哪一位议员先生或者商人先生包庇特里斯和他的同伴前,他都要继续这些无聊且枯燥的工作,甚至其他大部分“值夜者”成员也如此。 忽然,邓恩看到两道影子遮住了卷宗上半部分的文字,向后靠住椅背,抬头问道: “有发现什么吗?” 已经换回了海军外套的伯内特霸占了房间内最后的一个椅子,只能站着的克莱恩有心想要从“机械之心”队长和他的队员手里讨要一把,又不想打扰这帮正在和机械较劲的技术人员,苦笑说道: “我和伯内特队长已经确认特里斯就躲在廷根城东,而且他的藏匿地点有着玻璃花房这样明显的特征,大概是哪位议员的住所。” 听到一半开始就着手在卷宗里翻动的邓恩取出几张已经被分类放好的资料,嗓音醇厚道: “结合魔女一贯的犯罪作风,我们只需要调查霍依男爵、卡伦议员,史密斯议员,还有梅纳德议员。” “四个。”他看着手里的资料,灰眸沉默地盯在几张资料上,似乎在犹豫。 都是廷根的政治界的重要成员,符合魔女希望通过腐化上层控制政治,达成目的的习惯,但他们能被队长跳出来,真想不到这些人竟然都和交际花有这么密切的关系克莱恩有心打破沉默,又提供了一种思路。 “队长,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调查廷根最有可能的几个交际花,甚至可以先只调查和已知线索都有关的几位。” 这样既不用把麻烦引导那些议员、贵族身上,也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直接找出特里斯的下落 邓恩没有表情变化,耐心思考了一会,见伯内特没有发表看法的意思,主动解释道: “那样可能只能抓到特里斯的同党,不利于之后的行动。” “圣堂回复了之前的电报,和‘机械之心’得到的回答一样,特里斯身上的高位魔女已经离开了廷根,大概率还在阿霍瓦郡内躲藏,这需要教会的高层们和‘红手套’继续追捕调查,所以廷根的魔女只能由我们自己来处理。” “换句话说,杀了特里斯和他的同伙好办,不扩大影响惹是生非不好做,”伯内特活动着脖子,语速很快的补充道,“即使高位魔女离开,留在廷根的邪教徒依然可能掌握保存着高序列力量的符咒,这也是我们三个没有就地解散,而是还待在警察局里忙前忙后的原因。” “不止是说魔女,还有南大陆的邪教徒,”邓恩接上了伯内特的话,眼里是克莱恩前所未见的严肃,“密修会和极光会的邪教徒擅长变换外貌,顶替身份,诱导无辜信徒堕落”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不过克莱恩大概也明白了。 就像如今的因蒂斯捏鼻子认下罗赛尔时期成为国家情报机构的密修会,哪怕改组也让密修会占了新情报机构的部分份额一样,北大陆的其他国家也无法有效防范“无面人”的渗透。 如果不能把嫌疑精准锁定在某一个人身上,贸然对有嫌疑的几位先生、女士出手,很可能会咬到已经在廷根潜伏下来,谋划下一次阴谋的南大陆邪教徒。 极光会和密修会可不像魔女教派一样好欺负! 对于这一点深有体会的克莱恩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我们打算秘密监视这几位嫌疑人,”邓恩见克莱恩有些失落,开口鼓励道,“这些工作只能交给辅助人员去做,你和老尼尔都需要参加。” 秘密监控,也就是说可以一定范围内行动? 他想起了可能刚刚被带到墓园准备下葬的希亚,想到了瘸了腿又丢了工作的霍克,思绪辗转间,认真回答道: “我知道了。” 凝固的黄昏渐渐融化,迎来黑夜的帷幕。 时光的交替在玻璃上异常明显,卡伦站在别墅二楼,目视着矗立在花园中央的玻璃花房不在折射瑰丽的橘红,只剩下偶尔有银白闪过,深深叹了口气。 这位腿脚不好的老议员拒绝了贴身男仆的搀扶,找了个头晕的理由,逃过了和家人们的晚饭,独自一人回到房间,从书柜后的另一条密道进入了地下。 他提着煤油灯,蹒跚的用手辨别着方向,昏花的双眼在黑暗中眯成了一条缝。 “发生什么了?” 一道温和且不刺眼的阳光豁然升起,瞬间照亮了地下,一身血色的a先生目视着双腿发颤的老议员,手指搭在披在胸前的长发上,将几根发丝从十字架前轻轻拨开。 “神使阁下” 到底是议会的议员,卡伦只用了一分钟,就将自己从警察局的一个督察嘴里听来的消息整理好全将给了a先生,最后还斟酌着补了一句。 “神使阁下,我也被教会盯上了,需不需要” a先生轻蔑地扫了这个沉溺于各种欲望不能自拔的老头一眼,不过即使他怎么样看不起这个老头的灵魂,也必须重视这副苍老身躯代表的权力,只能“宽慰”道: “无论异端和叛逆怎么样狡诈,都无法比拟造物主的垂青。” “你可以正常参加社交,但必须在我们的监视下,只要远离不男不女的魔女,等叛逆和异端给出结果,你就是安全的。” “神使阁下,不男不女的魔女是什么意思?”只醉心于金融和工厂,对非凡一窍不通的卡伦议员两眼圆睁,双手微微发颤。 他甚至忘了找理由拒绝来自a先生的监视。 “字面意思,”a先生笑得狰狞,配上他那张比女性都秀美的面孔,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违和感,“我检查过你的周围,不用担心,你很安全。” a先生向前跨步,地面的阴影掀起一丝波澜,吞噬了挡在两人之间的距离,黑色的长发微微飘动,失去了五官,如蜡一般融化的血肉伸出了突触。 卡伦议员惊恐的见证着这诡异的一幕,下意识想要大喊,喉咙却挤不出一点声音。 他全身所有的骨骼、血肉都背叛了他的思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脚下的阴影伸出了两条触手,扒开他的嘴 卡伦议员的卧室外,一直站在门侧等候的贴身男仆听到里面传来铃响,顿时把门推开一半,走了进去。 只见苍老的议员此时已经不像刚才,精神了许多,皮下血色更郁。 “再准备一份晚饭,我想吃牛肉。” 第三十章 精灵 水仙花街的联排别墅采用了相对节时省力的多边形四坡屋顶,没有门廊,没有花园和草坪,一扇扇棕红色的大门直接面对着街道。 它们虽然也被称为别墅,但比起廷根市区东部那些经典的三层式,简直就像发育不良的侏儒,是中产阶级对上层拙劣的模仿。 不过每每看到这栋永远盖着一层灰的联排别墅,克莱恩才能感到一丝温馨,也只有这来自“兄妹”的温情才能填补他的空洞。 从明天开始三支非凡小队就要投入到全天监视嫌疑人的拉锯战,队长和“机械之心”的队长据理力争,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伯内特,给三支小队和警察局的部分人员放了半天假,让他们抓紧陪陪家人。 不过据“代罚者”一个成员不负责任的猜测看,伯内特之所以会同意放弃半天的宝贵监视时间,恐怕是认为这次行动也凶多吉少,不想再出现“代罚者”不久前殉职的两位成员连遗嘱都没留下的惨剧。 不过既便同意了剩下两位队长的建议,伯内特还是不分信仰的,强拉着几个没什么家属的官方非凡者,跑去了东部贵族区,似乎已经做好了彻夜战斗的打算。 “你们公司最近好像很忙啊?” 听从克莱恩意见,最近在家准备公务员考试的班森带着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端着一盆羊肉放到了桌垫上。 “你知道的,我们是一家安保公司,和警察那边关系很近,”克莱恩快速的捋起袖子,分放着兄妹三人的餐具,抽空答道,“最近市区不太平,我估计接下来一个星期我们都可能随时加班。” 洗完手从厨房出来的梅丽莎听到这话,隐蔽的同班森使了个眼色,言语中透露着担忧。 “你们又要和南大陆的恐怖分子打交道吗?” 她见克莱恩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两撇细长的眉毛几乎搅在了一起。 “我今天放学回来,听别人说警察已经戒严了医院和下街,昨天码头区那边好像还有一起枪击案。” “你们” “放宽心,不会的。”克莱恩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往梅丽莎的碗里又盛了几块羊肉。 他边吃着沾了肉汤的白面包,边向哥哥和妹妹解释道: “你们应该还记得,拉我入职的那个上司保证过,我进去就是正式员工,而且我签的又是文职工作,不会被拉去和南大陆的恐怖分子对射拼命的,那都是警员和安保人员的工作。” “据我所知,文职人员即使没有风险也会很累。”班森作为兄长,没有客气,以自己的经验指出了克莱恩有意回避的方面。 梅丽莎原本放松的逼视一下又劈了回来。 危险往往不仅仅会跟随伤病到来,过度的劳累也是鲁恩报纸报导命案时最常出现的原因之一,以前有不少同学就住在下街的梅丽莎,更是有不小的体会。 “放宽心,”克莱恩重复道,“我只是文职工作,负责任务完成后详细过程的汇报、整理,以及后续调查的跟进总结,这些东西在同事和警察先生们抓到罪犯之前,我想要去做也没机会,只能在办公室里干等着。” 怕梅丽莎仍不放心,他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负责任务的不止我一个文职人员,还有工作时间很长的几位前辈,需要我处理的都是不重要的部分。” 他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安抚着梅丽莎对自己的关心,钟表上的时针慢慢滑过。 很快,这顿丰盛的晚餐在克莱恩的搪塞下结束,班森和梅丽莎有意相让克莱恩多休息一会,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被轻轻关闭,克莱恩嘴角亲和的笑容随着不再维持“小丑”能力,一点点消失。 明天他会和老尼尔分到一组,去监视霍依男爵,如果黑夜女神不保佑,自己所在的这个老弱组合只会变成魔女耀武扬威的下一个战利品。 他不该对梅丽莎撒谎的,他应该坦白,好好的把自己真实的工资、存款,以及匿名帐户的序列号都告诉班森,像队长说的一样交代遗嘱。 这不代表他一定会在这次行动中死亡,不过是和查尼斯门一样,“值夜者”的一种古老传统。 就像在恶龙酒,高位魔女指缝里漏下的一点力量,就可以轻松威胁到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靠坐在门板与地面夹角的克莱恩心念一动,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迅速的拍了拍脸颊,迫切地想要给自己找一些事去做,摆脱这些让他揣揣不安的情绪。 比如往好处想,特里斯背后有高位魔女,他背后还有“诡秘”呢。 即使这是个动弹不得,提供不了除嘴皮子外一点帮助的神灵,被祂称作囚牢的灰雾云海也蕴藏着大量的力量。 对了,“诡秘”上次还在说要我尽快弄一个自己的尊名倒也是,有了尊名,我的灵性应该就能勉强支持献祭和赐予的仪式,以后“倒吊人”他们再有交易,我也能展现出更多神灵应有的功能克莱恩想到。 不过他既不懂献祭和赐予,也没有想好具体的尊名。 之前倒是有一个“用信达雅翻译剽窃福生玄黄天尊”的想法,不过考虑到“诡秘”对这位天尊存在语焉不详,张口囚徒,闭口想死的态度,克莱恩当时并没有拿定。 “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克莱恩用极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第一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指向的是‘诡秘’,我的经历也能勉强契合,后面的照搬福生玄黄天尊,或许就能把灰雾收到的祈祷的指向转移到我身上。” 反正他平常登上灰雾就是在喊那位天尊的尊名,而且是根正苗红的那种。 想到这,克莱恩打开了房间内的煤气灯,翻出纸笔,用了五分钟翻译、润色,最终把新鲜出炉的尊名写到了另一个他熟悉的尊名旁边。 “诡秘之神”的尊名和自己这个假冒伪劣的“愚者”的实验性尊名放在一块,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知道这算不算渎神克莱恩自嘲一笑,嘴唇微启,十分叛逆的违背了“值夜者”再三强调的铁律。 绝对不能诵念邪神的尊名。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比遥远更遥远的伟大主宰” 拗口的咒文并没有打破夜晚的宁静,克莱恩感受着平静的脑海,沉默等待了一会,直到仍没有声音出现,才按顺序念起了下一个尊名。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坐在书桌前,双手握紧相交的克莱恩忽然怔住,耳边传来一阵阵虚幻的呼唤。 那正是他自己的声音。 显而易见,他设计的尊名成功了,但克莱恩却很难高兴起来。 他起身走到了房间中央,熟练逆走四步,诵念着福生玄黄天尊的尊名,第四次登上了灰雾。 亘古不变的雾气缓缓流淌,巨人王居般的宫殿和古朴长桌一如既往的沧桑,只有深红色星辰构成的天河里,一颗深红星辰竟正闪烁着两种不同频率的灵性光彩,打破了这不变的景象。 克莱恩念头一动,身影消散又重现,坐到了最上首。 他抬眼一扫,没有看到“诡秘”的身影,整片灰雾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活人。 看起来“诡秘”比我想的还要虚弱,祂不回应祈祷的原因是因为祂已经是虚弱到,在这片灰雾上都不能长久活动? 灰雾与宫殿并不会开口说话,得不到答案的克莱恩只能摇了摇头,把这点猜想甩了出去。 他伸手触碰象征着自己的那颗星辰,两个以不同频率荡漾着涟漪的光圈瞬间爆开,呈现出同一个房间内,不同时间段里的画面。 都是他自己坐在书桌前祈祷的画面。 嗯,指向“诡秘”的祈祷我也能触碰克莱恩右手手指灵活的在桌面上敲动,愈发变快。 我是因为狐假虎威,需要借助灰雾的位格,所以只能接着灰雾来完成接受和回应祈祷,但是“诡秘”作为真实存在,被正神教会认定的邪神,又和那位自称造物主的神灵结盟,怎么说都该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灵,指向祂的祈祷为什么依旧会呈现在灰雾上? 克莱恩可不认为这些能接受祈祷的星辰都是被“诡秘”曾经和灰雾建立起关系的灵体,祂已经脱离现实一千多年了,看上次那层叠祈祷声的体量,克莱恩可不觉得“诡秘”能凑出来至少几千个寿命超过千年的信徒。 随着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冒头,克莱恩停下了所有动作,两颗眼球不断沿着眼眶边缘旋转,被灵性加持的视线扫过灰雾与宫殿的每个角落,搜索着“诡秘”的影子。 如果我可以触碰我自己的祈祷,那我是否也可以触碰其他的? 克莱恩看向穹顶处被一层浅薄雾气阻挡的星辰,伸向天空的手伸到一半僵住了。 他眉眼里闪烁着犹豫。 忽然想起来,之前“魔术师”的行为可能让他已经暴露到“诡秘”的一部分,尤其是可能有天使位格的信徒视野内。 这时候贸然选择祈祷回应,说不定会惹出不好处理的麻烦。 克莱恩仔细想了想,视线移向了深红星河的边际,找到了一颗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星辰,动作缓慢的戳爆了它蕴含的色彩。 就算倒霉到碰到有着极高灵性直觉的祈祷,只要不回应对方,应该都可以借着灰雾极高的位格瞒过去。 砰。 深红色的光芒徐徐晕染雾层,一道不太真切地祈祷画面在克莱恩眼前铺开。 那是一个绑着马尾,发色深蓝近黑,尖而长的耳朵,长相更是偏向亚洲人而非南北大陆流行的西欧风格的面孔。 这位勾起了克莱恩回忆的温婉女士没有注意到神灵的垂青,深红构筑的画面也只是忠实重现了她祈祷的过程。 听着庇佑孩子身体健康,来年好运连连这样朴素的内容,克莱恩有一瞬间恍惚的产生了错觉。 灰雾拔高了他的视野,使他除了祈祷的,与传说中的精灵外表相近的女士外,还看到了摆在餐桌上的筷子、新鲜出炉的血旺,根据模糊的背景判断,他甚至能确定这位女士拜“诡秘”的地方大概是家里的灶台前。 这一切的种种都勾起了他的回忆,甚至直接与他在地球的家乡重合。 都快重合到一个省了克莱恩挥散了眼前的祈祷画面,双眼涣散的靠在椅背上,茫然地揉了揉太阳穴。 刚才那位女士祈祷时用的词里,有一段好像是“出于同族的庇护者,根源与奇迹的象征”? 克莱恩按压太阳穴的手干脆捂住了自己鼻子以上的整个部分。 “值夜者”的内部资料曾强调过,正神往往以符号示人,只有异端的邪神才会有具体的形象,可这也不是说北大陆定义里包括真实造物主在内的邪神看,都会以某个种族的具体形象出现。 出于同族的庇护者,就好象是在说“诡秘”是精灵的一员,和只存在于传说中,与现在苏尼亚海同名的精灵神都是精灵的种族神,就像吸血鬼的始祖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诡秘”有问题啊,这家伙即使是在这个世界,祂的长相也是东方人,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东方人! 克莱恩缓缓吐了口气,先是用冥想让自己不那么兴奋,等了五分钟后,才用灵性重构了精灵女性的样貌,紧接着是他见过的一个南大陆仆人,最后是几个典型的西方面孔,有鲁恩,有弗萨克,有因蒂斯以及伦堡、马锡。 唯独没有黑人,其他的基本都对应了地球上的人种克莱恩此时再也没功夫去想明天的任务会不会死了。 面对着这些人物肖像,冥冥中,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些很重要的证据,一些可以用来寻找自己穿越真相的证据。 但是在没有更多证据辅证,或得到寿命跨越了文明总长的天使、神灵亲口承认前,这些证据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比如与东方人种极其相像,但多了许多幻想特征,颜值都增高不少的精灵克莱恩没把握说,他们是不是像神话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是神灵闲暇取乐的造物。 “会有机会问的。”他自己安慰着自己,端坐在上首的身影随着几张肖像一并消散在了灰雾中。 与之相对的最下方的座位上,从最开始就在的“诡秘”缓缓浮出轮廓,长袍与灰雾下,一张有着明显东方特征的面孔温润静雅。 第三十一章 突然暴毙 梅纳德议员端着一杯血红色的奥尔米尔葡萄酒,悠闲地站在二楼回廊的栏杆后,远远眺望着大厅入口半圆形玻璃另一端,一群窝在寒风里发抖的警察。 他的眸子不含丝毫活跃的情感,冰冷的像是无机质的铜镜,只是偶尔用眼角余光顺着屋顶垂下的巨大水晶吊灯,扫一眼正在和几位上流人士交谈的,他的太太。 和遇到事,脸面被别人踩在脚下,毫无尊严的警察局长不一样,他的依仗永远不是所谓的姓氏,而是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伟大宪法赋予给议会议员的权力。 当然,还有他可敬的岳父,和那个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的妻子想到这,梅纳德议员怜悯似的又分给自己的妻子一点注意。 只要不是为了他的利益,下贱的黑白格鬣狗和教会的代行者永远别想进入他的客厅。 腰部已然臃肿,风采不复的梅纳德议员调整体态,肥胖的脸上捏出一抹上层人通用的利益式微笑,端着酒杯从回廊走下,迎向了新来的客人。 “下午好,美丽的雪伦夫人。” “十六点十五分,嫌疑人雪伦·霍伊携养子拜访梅纳德议员。” “机械之心”的“窥密人”快速在纸上写下了雪伦夫人到访的时间和随从数量。 他手里拿着一面被柔软材料包裹的铜丝链接在一个黑色盒子上的镜子,镜面上浮动着一个天空中的视角,画面不算清晰,但足够表现出最基本的特征。 这已经是这张纸上第三次出现雪伦·霍伊这个名字了。 邓恩接过”窥密人“递来的报告,有意用后背挡住了戴莉的视野。 “机械之心”的监视装备是非凡和机械的混合品,这种奇特的设计虽然能大大减小被发现的可能,但也要求必须时刻有一个有着娴熟手法的非凡者适时操纵,才能维持最基本的运行。 “机械之心”的队长没法离开那台机械,伯内特不喜欢行动前的等待,现场指挥只能由邓恩负责。 “这是这星期的第三次,监视以来的第二次?”刚刚在邓恩背后整理记录的戴莉,轻点着脚尖,下巴枕在邓恩的肩膀上,疑惑道。 虽然官方非凡者们已经不眠不休在这些有嫌疑的上层隔壁徘徊了三天,但这位在社交场上如风云传奇般的贵族遗孀,就像毫不知情一般,继续着自己独特的狩猎。 邓恩熟练的用臂弯揽住了戴莉的腰肢,边思考边回答道: “廷根交际圈内比较出名的几位女士,只有雪伦·霍伊还保持着活跃,就连没有被我们监控的其他人都取消了最近的聚会、社交,恐怕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 “可能她也是想学史密斯议员自证?”戴莉几乎把身体的重量全靠在了邓恩身上,碧绿的眼眸闪烁着思索的光辉。 “四个嫌疑人里的史密斯议员和他的情妇昨天乘车离开了市区,甚至临行前主动拜访了主教,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 “我们确实已经排除了史密斯议员的嫌疑。”邓恩微微颔首,认可了戴莉的猜测,但仍有些不放心,“但是剩下的三位,梅纳德议员拒不配合,霍伊男爵一涉及到和他养母相关的问题,基本没有话语权,卡伦议员” 他深深叹息道,“卡伦议员是风暴的信徒,大方的打开了家门,‘代罚者’什么也没搜出来,就好像有人把所有的疑点都推给了,与剩下两位嫌疑人密切的雪伦夫人身上,只留下了这一个选项。” 邓恩在怀疑这是否也是魔女的阴谋,是一个误导。 “还有一种可能。”戴莉看他这个样子,索性松开了双手,走到了邓恩面前。 她今天没有涂奇怪的眼影和腮红——其实从很久之前,她就改掉了这一习惯,慢慢喜欢上了相对素雅的打扮。 邓恩目视着视觉上比以前开朗、年轻许多的戴莉,看着她嘴角缓缓翘起一丝讥讽,竟生出一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这并不是误导,只是雪伦·霍伊确实缺少某些东西,她需要从别人身上获得,所以即便知道有风险也不会放弃。” 戴莉讥讽地笑容渐渐多出一抹自嘲的意味,哪怕邓恩祈求似的摇头,也没停下。 “欢愉,你知道我懂怎么去真正的消化魔药,我的直觉告诉我,雪伦·霍伊如果就是特里斯背后的魔女,她肯定也懂,这就是她继续活动的原因,她离不开” 邓恩捂住了戴莉的嘴,深邃的灰眸紧闭着,过了好一会才睁开。 “老尼尔和克莱恩是负责监视梅纳德议员的小组,等他们回来,我会和伯内特他们商量,再根据老尼尔和克莱恩记录的报告,占卜线索。” “如果没有别的发现,我今晚会直接进入梅纳德和霍伊男爵的梦境。” 黄昏无声落幕,身着红色制服的南大陆仆人有序的在属于梅纳德议员的二层独栋里来来去去,撤下用于下午茶的圆桌,重新布置烛火,照亮了舞会大厅。 蹲在附近一栋房屋楼顶的克莱恩把望远镜从眼前拿开,头埋进臂膀,打算让自己熬的通红的眼睛休息一会。 “明明没几个人,为什么还要跳舞,布置舞会晚宴。” 非凡者的灵视不能附着在望远镜这样的辅助用具上,到了夜晚,除了有黑夜的主宰庇护的“不眠者”,以及被风暴之主降下神恩,以便在风暴中航行的“水手”,其他所有的非凡者都丧失了观察的基本条件,只能苦一苦自己的眼睛。 “这是上层社交的潜规则,如果是发出请帖的舞会因故取消或临时缩减规模,都是很严重的问题。” 由于年龄缘故,已经不适合在夜晚继续坚持的老尼尔,捧着热咖啡淡淡道。 即使还有一个月才会入秋,靠近霍纳奇斯山脉的廷根却已经刮起了冷风,老尼尔今天没有穿一贯的法师长袍,而是换上了老人们身上常见的大衣、围巾,头顶还扣着一个看起来就暖和的毡帽。 “往好处想,从今天下午开始,三个嫌疑人都凑在了一块,蹲在剩下两处的‘机械之心’的那些老家伙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把房子搜一遍,很容易就能查出谁有问题。” “如果他们今晚的汇报上写着一切正常,那结果不就出来了吗?” 对啊,几乎所有的资料和卷宗里,那些被逮捕的邪教徒都有着供奉自己所信仰邪神的习惯,往往在住所都能搜到相关的物品,更别说魔女的能力需要很多灵性材料配合,特里斯这么大个人就算晋升变成女的也不是完全消失,这对于“机械之心”的“窥密人”们,都是很明显的目标。 一想到这,被老尼尔成功忽悠的克莱恩又觉得有了奋斗的方向,重新拿起望远镜,开启灵视,十分勉强地监视起别墅内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舞厅区域,几位穿着燕尾服的先生,拖着宫廷长裙长长裙摆的女士正两两成对,伴着听不见的音乐舞蹈。 他们有依附梅纳德议员生存的商人,有政府部门的官员,当然也有手里没有多少实际权力,全靠一个头衔和养母的美貌站在这里的霍伊男爵。 克莱恩移动了一下望远镜,稍作寻找,就找到了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这栋房子的主人——梅纳德议员并没有和自己的夫人跳舞,而是搂着雪伦夫人,占据了舞池中央,至于他的夫人,则正和另一位与她长相相近的绅士搭档。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灵感一直发出微妙震动的克莱恩摘下了缠在手腕上的灵摆,黄水晶被楼顶上的风吹的摇摇晃晃。 他手中没有和几个嫌疑人有关系的物品,但是这并不妨碍接下来的占卜。 我可以占卜我自己的命运,如果这几个人真的和魔女无关,占卜失去了必要条件,也不会成立克莱恩低下头,轻声道: “我今晚不会遇到危险。” 在空中横冲直撞的黄水晶突然僵直,银质的细链直挺挺的垂在空中,然后随着灵性之风的吹动,违反自然规律的时而逆时针,时而顺时针缓慢旋转起来。 占卜成立了克莱恩目光严肃,几乎摒住了呼吸。 但他还没等到黄水晶稳定朝着一个方向旋转,给出具体的答案,他的后背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随他意志行动的灵性之风戛然而止,灵摆再次被风吹得乱撞。 黑暗中,老尼尔低伏着身子才勉强在房顶站稳。 他的大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拉着克莱恩跑向了虚掩着窗户的阁楼。 一声骇人的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负责正面监视的“机械之心”队长第一时间看到了异状,通过通讯器把消息传给了每个小组。 离梅纳德府邸最近的克莱恩和老尼尔最先赶到,甚至来不及和同样听到尖叫,准备进入查看的警察解释,就拔枪闯进了大门。 “别动,阿霍瓦郡警察厅第七特殊行动小组!” 老尼尔用不太洪亮的声音熟练大喊,震住了一脸惊恐的管家和他背后慌乱的宾客。 克莱恩则以督察的身份,命令附近待命的警察离开别墅内,拉起警戒线,时刻拔枪待命。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进入了状态,拉着管家问道: “死者是梅纳德议员和霍伊男爵,他们怎么死的?” 他扫了眼分别伏在两位死者身上痛哭的女士们,不禁觉得一阵头大。 如果魔女真的是在场的几位之一,那序列九的名称是“刺客”的她肯定不会做这么蠢的行为,当面把有可能掌握了自己的秘密的人杀掉。 但这种事竟然真的发生了,而且被魔女这样一搞,还活着的雪伦夫人也几乎摆脱了干系。 不过也幸好新的命案发生在上层群体中,这帮贵族和议员基本知晓非凡的存在,基本没有对“世界上存在着超自然力量,教会掌握神力”这点事情都不知道的乡巴佬。 已经开始熟稔布置仪式,寻找灵性痕迹的老尼尔眉头紧皱,看起来并不顺利。 等待仪式用蜡烛完全熄灭,老尼尔快速抹掉了自己的在地上画下的图案,对克莱恩摇了摇头。 “灵体保存好了吗,我没有找到痕迹,需要戴莉通灵。” “我们不行吗?”克莱恩看了眼地上已经没人在抱着的两具尸体。 他只学了最基本的几种仪式,其中包括通灵,但没有有关如何延缓灵体消散速度的知识,等最擅长通灵的戴莉从警察局赶过来,恐怕能得到的结果和他自己动手差不太多。 “延缓灵体消散地速度没那么复杂,如果议员和男爵真的死于歹徒的陷害,戴莉比我们更适合处理,”老尼尔从大衣内侧掏出仪式用匕首,右手平举,重新点燃了刚才仪式中象征黑夜女神的蜡烛。 布置灵性之墙,用灵性之墙的封闭效果再加上向女神祈祷时对灵体的安抚效果,借助它们的力量把灵体局限在灵性之墙内,这样就不会消散了? 克莱恩看了眼老尼尔的动作,在灵性视野内看到两位受害人附近的空气缓缓封闭,故意咳嗽道: “相信你们也知道我们是女神的教士,我们会安抚议员先生和男爵阁下冤死的灵魂,净化纠缠着他们的邪恶,请你们回避一下,回到各自的房间。” 克莱恩拉着管家走到了门口,招呼在外围警戒的警察走进了别墅,又嘱托管家配合警员,让这座别墅内除警察外所有的人都回到房间,包括仆人和看守。 考虑到面对三大教会的压力,喜欢走上层路线的魔女也不是没可能重操旧业,用刺客的手段断掉官方非凡者当下掌握的线索,他必须保证这栋别墅内一个人都不能离开。 其实就算凶手离开也无所谓,这座房子外围有“机械之心”和我们在监视,她没什么机会潜入,只能混进今天为了舞会临时雇佣的仆人里,这样哪怕她趁着混乱跑了出去,也可以用仪式从其他人的记忆里找到新的线索 为了让刚刚成为遗孀的梅纳德夫人和刚刚从遗孀进化为寡妇加独妇的雪伦夫人安心,克莱恩又诚恳的保证道: “请你们相信,廷根最专业的法医正在来的路上,我们会调查出杀害两位先生的真相,把他们送上法庭。” 第三十二章 异口同声 “没有病毒感染,死者的死因是体内多器官短期内急速衰竭。” 冰冷的手术刀从尸体胸膛上平整的创口内抽出,弗莱轻轻褪下洁白的手套,像是怕惊扰无妄而死的魂灵。 鲜血组成的仪式符号图案上,两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并排平躺,在死灵领域更为权威的“通灵者”洒下甘露,低吟着如死亡般寂静的咒文,扯出了尚未消散的灵体。 戴莉目视着透明了许多的霍伊男爵与梅纳德议员,碧绿的双眼空洞涣散。 “死因。” 被她呼唤的灵体从华贵的大理石地面下冒出,迅速攀附到两个灵体身上,虚幻的口器破开一个洞,钻了进去。 呆滞的灵体皮下很快浮现出蠕虫游动的痕迹,负责探查灵体内痕迹的灵挣扎着钻了出来,体表被乌黑浸染,脱落的第一时间就被凭空腾起的黑炎燃烧殆尽。 这戴莉空洞的双眼瞬间聚焦,退出通灵状态的“通灵者”凌厉的目光划过大厅,严肃道: “魔女的黑魔法,是通过他们的血液、毛发一类的身体组织进行的精准打击,被我役使的灵体没法看到更多,施加诅咒的魔女还在维持仪式。” “还在维持仪式?”“机械之心”的队长诧异道。 他从自己的实验室长袍里抽出一卷卷轴,双手一抖,羊皮纸上闪着幽蓝的文字一下有了生命,像一只只蝴蝶,飞到了尸体表面,灵性的光辉扑灭了在灵体内燃烧的黑色火焰,随着那赞美“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圣歌一同爆发,将最后一点维持黑魔法仪式间的联系磨灭的彻彻底底。 “看来施术者并不在这栋别墅里。”伯内特简单做出了判断,铁色眼睛扫过头顶的吊灯与壁画,“而且她有一个绝对隐蔽的藏匿处,让她能屏蔽监视,阻断仪式散发的邪神气息。” 邓恩手指按压着太阳穴,边缓解疲惫,边闭眼说道: “这不代表梅纳德议员的仆人和家属、宾客排除了嫌疑,能拿到他和霍伊男爵的身体组织,说明至少有一个和他们两人都很亲密的人,也信仰了魔女背后的邪神。” 视线盯着二楼一扇房门的伯内特,猛地看向一旁待命的克莱恩和老尼尔。 “你们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的,说一说雪伦·霍伊当时的表现?” 雪伦·霍伊? 这是怀疑那位着名遗孀? 可是如果说诅咒通常需要一定的媒介,比如毛发、血肉之类,那一个暗地里和很多上层男士都有关系的情妇确实有很多作案机会克莱恩皱眉道: “她表现的很悲痛,和梅纳德夫人都趴在各自的亲人身上,几乎晕厥。” 身着海军军装的“代罚者”队长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 “悲痛。” “雪伦·霍伊继承了老男爵大部分的财产,但这些财产需要在霍伊男爵成家后半数以上返还给她所谓的养子,我听说好像有一万多镑,真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他看着地上眼里满是疑惑的男爵,嘴角的讥讽近乎溢出。 “这家伙死前的表情说明他肯定知道点什么,说不定雪伦是高兴的爬不起来了。” “伯内特!”邓恩低声喝止了“代罚者”无端的揣测和对死者的冒犯。 黑夜女神的教义不允许因性别而诋毁任何人的人格,对待死者,除非是背弃信仰与正义的恶徒,都要保持最进基本的敬意,平等的把神赐的安宁带给每一个迷失在生命尽头的羔羊。 伯内特的话触碰了黑夜信徒的底线。 “我说的有错吗?”伯内特压低了声音,但依然噙着讥讽地笑。 他指了指一言不发,闭目养神的老尼尔。 “刚入门的大学生不说,你问问尼尔,他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这帮只有一张好皮囊,在床上像恶魔一样蛊惑灵魂的贱种,如果看到一个能财产与青春兼得的机会,巴不得出卖自己去投靠邪神。” “我支持伯内特队长的猜测。”戴莉突然的发言令在场的所有人震惊,她眉头紧皱,纠结的说出了再次尸检后得到的猜想,“死者的身上没有最近的伤口,如果只是毛发,毛发和灵体之间的关系很容易消散,上面微弱的灵体活性最多一两个小时就会衰弱到无法利用的程度,而这么点时间内,几乎不可能从两位死者身上收集到活性充溢的媒介,最有可能的只能是体液。” 她面无表情的戳破了几位男士谈话间的遮羞布。 “这两个人都和同一个女的发生过关系。” 我超 站在几位队长之间,呆的像个木头一样的克莱恩目瞪口呆。 不亏是戴莉女士,这确实有可能啊,梅纳德议员本来就和雪伦夫人经常传出绯闻,霍伊男爵也常常被人诟病和他的养母不明不白,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这这,这还是我认识的神秘学吗,怎么这么劲爆? “看,这就说得通了,”伯内特双手一摊,朝自己的队员比了个眼色,“抓人。” “等等!”戴莉挡在了那名“代罚者”身前,“我不觉得是雪伦·霍伊。” 她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比了个手势,一直蹲在两具尸体旁检查的弗莱拿出一份羊皮纸袋,站直起身道: “不知道几位还记不记得警局的调查报告,在我们监视的三天内,雪伦·霍伊没有留宿在梅纳德议员和霍伊男爵任何一个人的家里,她一直住在自己在奥尔斯纳街的房产里。” 也就是说线索又断掉了克莱恩目视着再次争执起来的几位老资格非凡者,默默退了出去,离开梅纳德府邸,廷根夜晚空气中刺鼻的煤灰味扑鼻而来。 这还是上层人士居住的东部,很难想象同一时间的下街的空气会恶劣到何种程度。 刺骨的冷风划过他的面颊,令年轻的“魔术师”不得不竖起了风衣的衣领,学着那位塞西玛执事的样子,包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摸向了缠在左手手腕处的黄水晶灵摆,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将残留着体温的灵摆解了下来。 今天,或者说从误打误撞碰上特里斯之前,一切的一切都有一种莫名其妙,令人说不出的巧合。 比如自己正为命运多舛而踌躇时,阿兹克先生就敲响了他的家门;当他试着通过排除南大陆的压力,为自己的未来扫清一点迷雾的时候,特里斯带着高位魔女的气息,差点杀死了他们大半个小队;而现在,今晚出事前占卜被老尼尔打断,魔女如愿以偿除掉了线索,原本最有嫌疑的雪伦夫人摇身一变,成了最清白的一个。 就像是有什么人一直在刻意制造这些巧合,引导我,布伦斯先生对我说的“高山与海啸”,高塔、隐者、节制,这三张牌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隐藏在暗中将我困在既定路线里的变化? 有人在暗中制造对他有利的变化? 克莱恩瞬间觉得更冷了,但与身体因生理反应被冷汗打湿的后背不同,他的大脑一场亢奋,高速运转的思维就像是过载的锅炉,连带着他的灵性都在尖叫。 “占卜家”途径的灵性很高,他的灵性直觉在赞同他的猜测,他的猜测确实摸到了一点真相。 可是会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操纵南大陆的极光会、密修会,操纵另一个信仰下的魔女教派? 如果我想的是真的,哪怕有一半是真的,都意味着魔女教派的高位魔女,一位能被称为半神的存在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操纵,且没有发现异常。 “诡秘”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一道模糊不清,永远与灰雾交融的身影。 但他很快排除了这一猜想。 “诡秘”的目的是求死,哪怕没有说真话,最有可能的也是通过自己的身体摆脱限制,降临现实,那么祂不会去做这种看来隐秘,实际费力的把戏,随便叫一个天使绑架不是来得更直接? 克莱恩把范围缩小到了“值夜者”资料上比较出名的几个“老朋友”上。 冷静下来后仔细想,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和南大陆没什么太大关系,南大陆在这些巧合里扮演的角色是我压力的来源,躲起来谋划巧合的那个人完全可以利用南大陆的行动,这也说得通。 只要再问问阿兹克先生那天的详细情况,就会简单很多克莱恩将黄水晶灵摆方平,低声说道: “今天晚上我对‘今晚我是否会遇到危险’的占卜被打断,其中有除巧合外,外力影响的缘故。” 银色的链条缓慢旋转,如无头苍蝇般一会飞飞前方,一会又扭头往后,一直在顺时针与逆时针之间摇摆不停。 很明显,他的占卜受到了干扰,没有成立。 “在占卜?”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将克莱恩从独立思考的世界中抽离出来,吸引他看向了前方的道路。 刚刚停稳的马车上走下,不好好把衬衣插进腰带的伦纳德敞着风衣,被风吹散的黑发与披风般的衣摆,给人一种凌乱不羁的美感。 他要是变魔女,一定是个祸害克莱恩“恶毒”的编排着自己的同伴,觎了他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里面刚才发生的争吵,包括自己的一部分猜想,都给伦纳德讲了一遍。 末了,克莱恩若似无意道: “你不觉得有点巧合吗?” 巧合? 脑子突然灵光的伦纳德皱眉思索了一会,缓慢的点了点头。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就比如碰到特里斯那次,队长调取了3-0782,虽然那只是件三级封印物,但我敢说如果换了查尼斯门后任何一件二级封印物,我们都会死在魔女的黑炎里,从肉体到灵魂一点不剩。” “3-0782有问题。”克莱恩补充道。 通常封印物分级都是对封印物危险性和所对应序列能力的评估,三级往往是低序列的产物,而3-0782却能正面对抗、甚至消灭高位魔女的力量投影。 “你们那个叛逃的大主教更有问题。” 刚才被两个小家伙惊得不想说话的帕列斯在伦纳德脑中默默开口,躲开了差点泼到自己身上的脏水。 当然,以祂的一贯作风来看,祂这次又藏了一些话,没有说完。 比如说祂怀疑克莱恩和伦纳德说的巧合可能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在魔女张扬的暴露能力之前,祂也不知道“值夜者”队长会选哪件封印物,更别说施加影响。 出于某种不可揣测,不可言说的缘故,祂有理由怀疑,3-0782的出现是为了破坏针对“值夜者”的巧合同时,避免祂暴露自己的力量,引来恶意的注视。 会做这种事的存在不多,能不声不响制造巧合的更不多。 “你还记得通缉令吗?” 帕列斯苍老的声音渐渐淡出脑海,伦纳德思考了一下“同居者”话语中的合理性,猛地吸了口气。 “通缉令?”克莱恩想了一下,“你是说因斯·赞格维尔,叛逃教会的前大主教?” 因斯·赞格维尔,男被魔鬼引诱、堕落成恶,带着0-08封印物潜逃 一张黑白照片和几行文字从克莱恩记忆深处上浮,带着更深远的记忆覆盖了他的疑惑。 “‘看门人’应该没有类似的能力,你是怀疑他使用了0-08,那个没有任何能力描述,只有一个外形特征给我们看的封印物?” “我不知道。”伦纳德如实回答,“但是这是最有可能的,0-08对应着天使的位格,足够影响魔女的半神,而且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罗赛尔故事集》里一个故事。” “岁月史书,一本能修改历史,让文字成为现实的强大宝物,0-08不就是一根笔吗?” 藏在伦纳德脑海内的帕列斯沉默了。 祂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自己挑选的宿主一会脑子像是完全停机,一会又出奇的好用,总能触碰到禁忌的知识? 难道这也是那位“命运道标、灵界主宰”对祂的诅咒? 浮动在伦纳德灵体内的光球膨胀了一圈,几经纠结,还是偷走了刚才那句话产生的联系,顺便抹去了两人记忆中有关0-08的猜测,让猜疑永远停在了因斯·赞格维尔身上。 微弱近乎无声的钟鸣悄然响起,克莱恩与伦纳德被停止的时间再次流动。 头戴软帽,暗金色的头发,瞳孔蓝到形同深黑,如古希腊雕塑般的深邃面孔 “因斯·赞格维尔,他在暗中用灵体影响我们!”两人异口同声。 第三十三章 奇妙的夜晚 “‘值夜者’、‘代罚者’、‘机械之心’花费了大量精力,终于找到了魔女教派成员雪伦·霍伊在廷根留下的线索,如果雪伦·霍伊落网,被神灵眷顾的特莉丝奇克将会失去原有的价值,这是因斯·赞格维尔和他的同盟都不愿意看到的。” “‘机械之心’的小队成员逐步排查,即将摸到特莉丝藏匿的奥尔斯纳街,这个刚刚晋升的魔女察觉到了危险,用雪伦·霍伊提前准备好的梅纳德议员和霍伊男爵的体液,制造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命案,打破了教会破案的脚步,误打误撞洗清了雪伦·霍伊身上的嫌疑,这是一个惊险但十分合理的巧合。” 廷根郊外,一栋包含着青碧草坪的房屋内,正紧紧握着羽毛笔在笔记上书写的因斯·赞格维尔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深蓝近黑的双眼瞎了一只,仅剩的一只好眼映射着无时无刻不在微微颤动,抵抗他的控制的羽毛笔,本就搅在一起的眉头几乎成了一团。 0-08停止了写作。 这件在第四纪时期就存在,恶名累累,以编写众生悲剧为乐的天使级封印物竟主动停下了创作,这在因斯·赞格维尔的认知中是第一次。 哪怕先前这件封印物还在查尼斯门后,需要因斯·赞格维尔带它逃离隐秘的掌控的时候,这根名承阿勒苏霍德恶劣的羽毛笔也从未消停过。 有什么在干扰0-08? 因斯·赞格维尔略显苍白的手掌向上抬了一点,让笔尖离开笔记。 但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方才静默似陷入逻辑怪圈停止行动的0-08,竟再一次自己沉了下去。 “从真实造物主信徒手中获得好处一举成为序列七的克莱恩·莫雷蒂,察觉到了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不正常,他把自己的猜想分享给了同样怀有秘密的伦纳德·米切尔,竟然通过错误的推理过程差一点猜到事实与真相。” “哎呀,因斯·赞格维尔真是个拙劣而又浅薄的作者,如果最开始他就把信任完全交付给伟大的阿勒苏霍德,事情怎么还会演变成这样?” 活化程度极高的封印物明目张胆的嘲讽着自己的协作者,但被扣上“拙劣而又浅薄”帽子的因斯·赞格维尔此时腾不起一点和这该死的封印物较劲的想法。 属于“看门人”的阴冷气息须臾间覆盖了屋外的草坪,原本的碧绿被荒芜与枯萎取代,仿佛一下由夏末到了深冬。 他注视着手中的古典羽毛笔,呼吸深沉、缓慢,压下了所有心思,等待着下一行字出现。 “不过幸运的是,克莱恩·莫雷蒂和伦纳德·米切尔虽然猜到了因斯·赞格维尔的存在,却受限于知识,认为因斯·赞格维尔是用灵体在隐蔽的干扰,伟大的阿勒苏霍德依旧是安全的” “知识”鼻梁高挺,五官深刻如雕塑的面孔上,紧抿的嘴唇缓缓扬起一丝弧度。 因斯·赞格维尔用锁链把羽毛笔拴在了腰上,走到窗边,眺望起了天上的红月。 “总是这样,您永远都学不会把目光和光辉施舍给凡人。” 知识逐人,他因不完整的知识失去了获得神性,拥抱黑夜的良机,也因为知识找到了另一条更能证明自己的道路。 到现在,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值夜者”也因为知识的贫瘠错失了良机。 其实他们本来都能避免这些悲剧的,只是天上那位执掌红月与黑夜的君王的冷淡与刻薄伤了太多人的心。 “克莱恩·莫雷蒂。”因斯·赞格维尔呢喃着这个让自己看到了自己过去影子的名字,身影一阵飘忽,消失在了无数幽灵之间。 “因斯·赞格维尔,他在用灵体影响我们!” “我们必须提醒队长。”伦纳德说着就要往门里走,一把被克莱恩拽了回来。 “证据呢?” “还需要证据吗?”伦纳德惊诧的笑道,“刚才我们讲的那些,神秘学里没有纯粹的巧合,这些足够让我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一个序列五的强敌了。” 克莱恩环顾左右,拽着伦纳德离开了梅纳德宅邸的大门口,一直走到花园边缘的观赏树下才说道: “我们还没抓到特里斯和他的同伙,极光会、密修会可能也还藏在廷根,谋划下一场阴谋,三支官方非凡者小队联合行动看起来实力壮大了不少,但如果算进来因斯·赞格维尔呢?” “他偷走了一件0级封印物。” 这伦纳德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音异常干涩。 克莱恩提醒了他,即使上一次事件最后留下的怪物被杀死,也不代表南大陆的邪教徒放弃了继续制造灾难。 火车站的马戏团,那个“占卜家”不会和南大陆有关系? “怎么了?”克莱恩在伦纳德眼前摆了摆手,疑惑诗人同学怎么突然陷入了沉默。 戴着毡帽的佝偻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伦纳德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现在确实不适合把这件事告诉队长。” 嘈杂的讨论声传出了大门,一众官方非凡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警察局的马车周围,继续争执没统一的意见。 目视着抱着满怀资料的老尼尔,伦纳德更加坚定地把想法甩出了大脑。 “现在确实不适合。” “现在不适合和那位造物主的信徒起冲突。” 荡漾着波纹的银镜水光幽幽,因斯·赞格维尔站在雪伦·霍伊在奥尔斯纳街的房产内,被镜子后卡特琳娜的话激起一阵不耐。 “克莱恩·莫雷蒂不在最初的计划之内,况且他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看门人”特有的阴冷气息把匆匆回到住宅的雪伦夫人逼到了房间角落。 因斯·赞格维尔扫了眼相互依偎着取暖的大小魔女,语气弱了一分。 “只是杀掉一个仪式的副产物,我不会和南大陆的人起多余的冲突。” 镜子里模糊的身影凝实了许多,卡特琳娜·佩莱幽幽道: “如果你杀掉特莉丝奇克,同样是序列七,你觉得你会不会登上‘黑之圣女’的黑名单?” 虽然“原初”并没有给出太多有关克莱恩·莫雷蒂这一变数的启示,但卡特琳娜还是从南大陆最近的行动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她是在动荡年代晋升的半神,对曾经所谓的所罗门帝国公爵,实际上与“黑皇帝”平起平坐的梅林·赫尔墨斯有着无可磨灭,深深烙印在灵魂内的恐惧。 或许七神的谎言说一万遍会蒙蔽世人,甚至蒙蔽自己,但她一直没有相信那位枭首死神,仅用气息就逼退“原初”的存在会如此草草落幕。 大家都是不被七神认可的存在,以己度人,卡特琳娜不难联想到克莱恩·莫雷蒂可能在真实造物主教会和“诡秘之神”残部中意味着什么。 不过年仅四十多岁的因斯·赞格维尔显然没明白“前辈”的良苦用心。 “克莱恩·莫雷蒂是‘占卜家’,不是‘秘祈人’。” 没有哪个神灵会选自己途径之外,且不相邻的非凡者作为神降容器来培养。 银镜上的波光缓慢收拢,虚幻、飘忽的身影愈发被放大,几乎无法再被镜框框住,似乎下一刻就会踏出一道令人沉醉的曼妙身影。 但那道影子停在了最后一步,镜子那头的卡特琳娜好半天才传出下一句话语。 “你可以试试。” 0-08代表的那份“观众”途径的序列一并不是“原初”所必需的,也本来就不再既定的交易内容中。 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一个不受“原初”青睐的序列五换来有关那位的宝贵情报,卡特琳娜只能说这是一次完美的双赢,她和教派赢两次。 巧合像一把无形的利剑,砍断了三支非凡小队在魔女这件事上所有能用的线索。 考虑到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的监视,眼看除“不眠者”外几乎所有人都踩在精神极限的悬崖上摇摇欲坠的队长们,不得不调整了计划,给之前负责一线任务的队员放了半天假期,用来调整状态。 这就是非凡者不好的一点,在没有产生质变之前,没有这方面天赋的低序列非凡者甚至比不上一些普通人好用。 毕竟普通人不用担忧体内有另一个精神会随时替换掉自己,从正常的人形生物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而非凡者无时无刻都要对抗体内的魔药,必要的休息与调整反而成了无法忽视的一环。 凌晨时分,克莱恩难得奢侈了一把,坐在雇佣马车宽敞的车厢内,一下一下的点着头,时不时就要调整一下坐姿,以免栽倒在车里。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克莱恩持续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向大脑发出了抗议,拒绝一切需要思考的工作,只为“魔术师”留下了足够支配身体继续活动的最低限度。 经过这样一出戏,几乎暴露的魔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冒头,她们需要重建自己影响力辐射下的关系网,重新筛选傀儡就是雪伦夫人,她真的和魔女没关系吗,为什么霍伊男爵死前会是那副表情? 如果负责搜集媒介和施术者不是同一个人好痛! 克莱恩一下清醒了许多,捂着咚咚跳动的太阳穴,呲牙咧嘴。 这真是要命啊,刚才还没感觉,就算“占卜家”这条途径不擅长正面战斗,我记得“小丑”和“魔术师”魔药也有强化身体的部分,区区三天没睡觉,我以前上班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严重 总不能是今晚的占卜耗费了我太多精力? 克莱恩缓缓吐了口气,靠着厢壁慢慢放松下来,随着冥想的进行,太阳穴传来的剧痛也得到了改善。 他收束着时刻想要发散的思绪,不让自己去思考,把“吊”着的心沉了下来。 回去之后喝点牛奶克莱恩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但这简单的思绪还没结束,刚刚因冥想而平复的剧痛又再次折磨起克莱恩,与感官近乎融为一体的灵感发出了微弱的信号,灵性的流动牵动克莱恩的身体,下意识做出了规避的动作。 几乎是一瞬间,幽绿近乎透明的幽灵显出了真身,有着三只手指的利爪轻松划开了车厢坐垫。 理智在耳边尖啸,但比起生命的危险,克莱恩毫不犹豫地决定再压榨压榨自己近乎干涸的精力,调动灵性打了个响指。 橘红色的火焰霍然腾起,点着了那道幽绿色的灵体。 忍着剔骨剜心的烈痛,克莱恩接连使用火焰跳跃退回了来时的路。 他很清楚是谁袭击了自己,也只有逃向东部的方向,和还留在那里的队长会和,才能保住性命。 但万事不可能总如人心愿。 因斯·赞格维尔的长袍上,一只古典羽毛笔轻飘飘写了一句话,克莱恩便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命运判决。 如“剧本”所写,“魔术师”一脚踏在悬崖边上的精神合理的出现了失误,橘红色的火焰只燃烧到一半就陡然熄灭,还保持着奔跑姿势的克莱恩狼狈的从半空跌落,摔在地上,脊柱发出一声脆响。 阴冷之风呼啸卷过,因斯·赞格维尔目视着在地上挣扎,试图从衣兜中掏出纸条转移伤势的克莱恩,不悦地眉头微蹙。 0-08撰写的厄运没有如料带走“魔术师”的命运,这不是个好兆头。 不过这埋怨的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他就立刻做出了补救。 在城市明目张胆的召唤“冥界之门”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所以因斯·赞格维尔选择了动静最小的“亡者之语”。 他轻轻开启嘴唇,与死亡同名的语言刚吐出一个音节就陡然升调,变换目标打向了另一个方向。 虚幻的黑炎缠绕在体表,烧掉了针对秀美面孔灵体的攻击。 出于娴熟的战斗意识,因斯·赞格维尔几乎是第一时间呼唤灵体包裹住了身体,一只冰冷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目视着眼前身一身黑色长袍,长相秀美,眼底流淌着暗红色血光,气质妖异诱人的“女性”,不禁生出了疑惑。 这个脸看起来像是魔女,身材看起来又有点像“猎人”,满身血味,好像自己和他有血仇一样的家伙,到底是谁? 第三十四章 完败 “因斯·赞格维尔。” 容貌不输魔女的“美人”侧目瞥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克莱恩,眼底的血色愈发浓郁,一步步向“看门人”的方向压去。 “你是南大陆的人?” 因斯·赞格维尔再怎么感到意外,到现在也稍稍看懂局势了。 只有在某一方面最纯粹的人,才会如此露骨的表现出时时刻刻的情绪,而盘踞原东拜朗地区的真实造物主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为了信仰抛弃多余思想的人。 a先生不屑与背叛者交谈,向因斯·赞格维尔压去的脚步逐渐加快,瘦削但有力的右手猛然一挥,人行横道边缘的石板寸寸开裂,碎裂成整齐的长条。 无形的丝线从灵体化的幽灵体内划过,黑炎无声燃爆,只是须臾,金梧桐街道就成了死灵的坟场,泯灭这些被怨念驱使的残渣,碾碎了“看门人”的仆从。 目视着地面上游走扩散,配合丝线收割灵体的阴影,因斯·赞格维尔目眦欲裂,身周的阴冷之风瞬间膨胀数倍,一扇青铜大门从大地的裂痕下挤出,无数青黑藤蔓与长着婴儿面庞的触手争先恐后地伸向四周,快速建立起了属于亡灵的领域。 “牧羊人”! 因斯·赞格维尔很清楚,对面大概率是某个真实造物主的神使,单一序列五对上他们,一旦战败,从血肉到灵魂,都要经历永恒的折磨。 克莱恩·莫雷蒂竟真的背叛了女神,和南大陆勾结! 当然他也没忘掉自己身上的0-08,理应是不该如此慌乱的。 但这件有自我意识的封印物和自己本来就不是一条心,至于它会不会看在真实造物主的威胁上帮自己一把,因斯·赞格维尔更愿意把这渺茫的希望放在现在没有天使注视着自己。 “亡者之语”锁定了唯一一个目标,附着在a先生身体表面的萎靡黑炎霍然爆发,两种被特化针对灵体的手段针锋相对,将不可见的战斗搬到了现实,以灵性作为弹药,化作直观的拉锯战。 因空气中灵性迅速挥发产生的“震耳欲聋”的爆响震醒了近乎晕厥的克莱恩,动作渐渐变缓的“魔术师”再次挣扎起来,伸进衣兜的手颤颤巍巍摸了半天。 脊柱被折断,下半身几乎丧失知觉的克莱恩勉强把视线投向了,黑夜下闪烁着幽绿色的大门,模糊失焦的视野内,他只看到一道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正灵活游走,用冰霜与黑炎肃清着从冥界爬出的怪物。 魔女在阻击因斯·赞格维尔,魔女在救我? 克莱恩浑浑噩噩的脑子无法理解当下发生在眼前的怪事,但顺着阴冷之风飘来的郁郁血腥很快给了他真相。 是a先生,绑架他的元凶之一。 忽然,克莱恩心底升起一股自己也不理解的,莫名的安心,一下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再也维持不住意识。 下一刻,原本鬼魅般在阴影与黑暗中舞蹈的a先生出现在克莱恩身前,纯粹影子凝成的宽刃发出铮铮金鸣,挡下了腐烂触手的一击。 触手表面满是尸斑的婴儿脸庞发出了刺耳的哭声,a先生血色的双眼终于呈现出愤怒的色彩,阴影巨剑内,银白的风暴怒吼咆哮,狂暴的光之碎片瞬间撕裂了挡在a先生面前的一大片冥界之门衍生物。 此时他的面容依然秀美,却已不见那与他气质不符的妩媚,反而身型增大了一圈,踏着银白与漆黑交融的铠甲向因斯·赞格维尔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道路上的幽灵顿时被撕成碎屑,包括冥界之门本身在内,没有任何东西能平息“守护者”的怒火。 这就是“牧羊人”令人忌惮的根源,每一个途径和序列都有它的优点和短处,但以奴役他人灵魂获得力量为核心的“牧羊人”,几乎避开了这个缺点,哪怕是碰上针对堕落与阴暗的“太阳”,也能用体内放牧的灵魂取巧制胜。 浓缩着黎明的阔剑当头劈下,逼得因斯·赞格维尔只能狼狈翻滚,同样属于阴暗领域的“看门人”,根本没有和“守护者”正面对抗的资本。 在火与血磨练而成的技艺面前,主教出身的因斯·赞格维尔根本无法招架,只能用灵体强化自身,狼狈的用“看门人”充当攻击手段的幽灵替自己挡刀,慌乱下甚至拿着0-08勉强迎上剑锋,全靠0级封印物坚硬的载体才使a先生堪堪出现一点失误。 眼见黎明即将再次划破黑夜,因斯·赞格维尔顿时加速了咏唱,拗口的“亡灵之语”几乎失去了语言的美感,段落混杂,含糊到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还能奏效。 不过下一秒,仓皇逃命的前任大主教就站稳了身型,重整旗鼓的冥界之门内掀起一阵狂风,奇迹般撼动了a先生的脚步,银白色的足甲在地上拉出两道犁痕。 血光从银白面甲下移向了一旁,只见一只足足三米高的半身白骨,正双爪扒着门框,从门后拖出身体。 这骨架甚至还未从因斯·赞格维尔体内的小冥界内完全走出,就咆哮着向a先生再次发起了攻击。 与此同时,被因斯·赞格维尔缠在腰上的0-08也终于挣脱了束缚,就近在协助者的裤子上仓促编写未来。 “尽管极光会的神使为了不把麻烦变大,没有选择最克制死灵的‘光之祭司’,退而求其次以‘战士’的形态进行冲锋,但在金梧桐街上爆发的剧烈冲突依然吸引了官方教会的注意,留守在东区的‘值夜者’和‘代罚者’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他们就快到了!” 0-08的笔端突然喷出一大片墨水,差点覆盖了自己刚写好的词句,就好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失去了最基本的自控力。 “考虑到这一点,不愿过早暴露自己的因斯·赞格维尔决定马上离开这里,马上!” 愈发无法自控的0-08如果有一张嘴,恐怕已经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即使它现在已经被因斯·赞格维尔牢牢地握在了手里,也依旧癫痫般的颤抖着。 搞不清这疯子羽毛笔到底又发什么神经的因斯·赞格维尔面目狰狞,几乎把剩下的所有能驱动的所有灵体押了上去,断裂的触手与一大片幽绿色大浪抬头般直直砸向了黑暗中唯一的银光。 巨大的白骨怪物和a先生缠斗在了一起,银甲骑士手中的阔剑灵活转动,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分割着白骨怪物的关节,象征死亡的苍白火焰喷薄在黎明凝固而成的盔甲表面,甚至连削弱都办不到,只能眼看着a先生分出精力,驱散因斯·赞格维尔召唤的其他死灵。 “牧羊人”强盛的生命力短时间内不会被死亡拖住脚步,更何况白骨怪物本身就快不剩下几根骨头,只是短短十数秒,这具看起来唬人的大骨头架子就轰然倒塌,溃散一地。 巨剑在地面划出峥嵘嶙峋,夜晚覆盖了整片大地的阴影成了a先生乘胜追击的桥梁。 他没去管已经没多少存货的冥界之门,大步一跨,迈向视野边缘,直接杀到了几乎逃离了战场的的因斯·赞格维尔面前,巨剑表面再一次爆发出了耀眼的银白。 半圆形的“风暴”将整片土地拉入了剑光血雨的绞肉机,无数光之碎片向外迸发,在地上留下一片恐怖的痕迹。 令人窒息的银白如同坠入大地的白日,燃烧了足足五秒才渐渐平息。 大地被削去近乎半米的厚度,a先生身上的铠甲缓缓剥落,血色的目光下,深红近黑的血液浸染了泥土,为这片狼藉平添一份微不足道的慰藉。 他没能留下企图伤害主之眷者的邪徒 尽管有不益全力开战,顾及昏迷的克莱恩·莫雷蒂等等缘故,但在极光会,在特伦索斯特,失败没有理由。 这是无可推卸的失职。 身型恢复正常的a先生从深坑中站直起身,双脚淹没在流动的阴影中,一晃便来到了克莱恩身边。 耳边远处“值夜者”和“代罚者”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不过并不干扰a先生目光平静的刮过克莱恩身上每一寸皮肤。 最终,对人体血肉烂熟于心的“牧羊人”蹲下身体,手指伸进衣服,轻轻按在了克莱恩的小腹。 指尖的皮肉融化为温热的血液,顺着毛孔钻进了克莱恩体内。 随着一声微弱的脆响,摔断的脊柱回到了原位,a先生微微颔首,熟练的留下了一些供给脊柱恢复的血液和灵性,身体塌缩融入了黑夜。 “看到了吗?” 坐在马车副驾的伯内特恨不得直接扑到刚刚发出巨响的现场,扯着嗓子在夜风中大吼道。 双手擎着缰绳的邓恩灰色眼眸眯成了一条缝,沉声答道。 “两个,一个往左边去了,一个躺在地上。” “该死的邪教徒!”伯内特一脚踩在车夫座椅边缘,头也不回的飞扑下车,借翻滚卸掉了冲击力,朝着邓恩说的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下一声清晰的粗狂嗓音。 “你去看那个躺在地上的,我追跑的!” 带有阿霍瓦郡口音的粗鄙之语在宁静的夜晚格外突兀,邓恩却顾不上抱怨,继续驾着马车飞驰,双手猛地一拉,随着同样突兀的马嘶跳下了车。 “克莱恩!” 年轻的“值夜者”队员脸色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只有那微弱的心跳还表明他的生命还没被黑夜女神收走,前往深黯天国。 只受过基本急救教学的邓恩不敢贸然动手,稍作思索,只能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剂给克莱恩灌了下去,边留意着剂量,边低声赞美女神保佑,丝毫没有留意到,在队员身下,一缕灰雾悄悄藏进了往来的夜风。 噗! 一滩污血打在做工精致的白裘上,因斯·赞格维尔整齐向后梳去的暗金色头发凌乱的垂下了几缕。 他撑着身体,仅剩的一只独眼警惕的盯着满面惊愕的雪伦夫人,没去管已经吓傻了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的特莉丝,嗓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与虚弱。 “灵性材料,你们没有用过的。” 他熟稔且迅速的报出了几个较为常见的名称,眼底情绪复杂的雪伦夫人隐蔽的扫了眼老老实实躺在因斯·赞格维尔手里的古典羽毛笔,终究还是屈服于对“看门人”和零级封印物强大的忌惮,转身走向了保险柜。 目视着“欢愉魔女”雪伦确实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因斯·赞格维尔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些。 他扶着安乐椅的边缘,拿着已经被血污染红的白裘大衣,堵住了空空荡荡的左臂。 今晚0-08难得愿意和自己统一战线,但即使这样,不知在恐惧何物的封印物,也没能把他完完整整的从“牧羊人”的刀锋下带出来,让他丢掉了半条左臂。 肩肘传来的疼痛令因斯·赞格维尔心中的怨恨又上了一个台阶。 如果不是黑夜女神不愿眷顾自己,他怎么会选择这种偏执的道路来证明自己? 如果不是所谓的同僚排挤和打压,他又怎么会一步步出卖灵魂和邪教徒合作? 如果不是愚昧恶心的南大陆杂种,他何至于会在教会内看不到一点晋升希望! “伟大的绯红之主,隐秘之母,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瞒过您的眼睛,您为什么没有在当时阻止我?” 因斯·赞格维尔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黑夜发出了疑问,那满是委屈的嗓音听起来更像是绝望下的呜咽。 “需要我帮你煮吗?” 不知何时,雪伦夫人已经取来了他所需要的材料,还贴心用一个铁盒端了过来。 双眼如小鹿般楚楚动人的雪伦·霍伊扫了眼被白裘大衣粗暴堵上的断臂,犹豫的伸出了援手。 “不用。” 因斯·赞格维尔深蓝近黑的独眼内平静和冷漠,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专横的夺过了盛着材料的铁盒,大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隐患后,右手招来了一只特殊的灵体。 蚯蚓似的灵体穿过了地板,头部仅有的一张大嘴张开到一个夸张的高度,正好够一个人进入。 这蚯蚓内部传出一阵由“亡灵之语”构成的音节,让准备离开的因斯·赞格维尔停下了脚步。 他仔细想了想,侧目朝缩在角落里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特莉丝抬了下下巴。 “你跟我一起走。” “不能!”雪伦夫人脸色惊变,闪身用身体挡在了因斯·赞格维尔面前。 被冒犯的“看门人”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坚定重复道: “让她和我走。” “你听到‘白之圣女’的话了,我得罪不起你们的天使,也在她手里留下了血液,我不会”因斯·赞格维尔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厌恶,咬牙继续道,“我不会,也不敢做损害‘原初’的事情。” 刚才这只死灵告诉他,“代罚者”的队长追着故意暴露行踪的“牧羊人”往奥尔斯纳街来了。 “原初魔女”或许会看在0-08的份上帮助一个微不足道的序列五,但他可没法保证当这个序列五残疾后,恶劣的神灵不会打消兴趣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第三十五章 黑十字架前的百合花 “创造一切的主。” “阴影帷幕背后的主宰。”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和煦的阳光洒过工匠精心雕琢的玻璃彩窗,光绚烂的温度被定格于画作中的史诗拆分成五颜六色,折射在纯白穹顶表面经过无数建筑学家苦心设计的折叠空间上,让平面的壁画有了实体,向无穷高处无限延伸,朦胧的错觉与角落的游影安静浮动,将造物主时期的幻梦短暂带回了当下神秘隐匿的第五纪。 宽广教堂内,无数身着黑色长袍的教士来往于落座的信徒之间,低沉的耳语声此起彼伏,讲述着造物主的光辉。 他们俯首祈祷,有的献上虔诚的赞美,有的露出了由衷幸福的微笑,有的向神灵分享自身的苦恼,有的躲在角落里惶恐忏悔,只为获得宽恕。 这一切众生象落在跌坐于圣徽之下,在支撑教堂穹顶的主支柱前闭目冥想的教皇冕下耳中,和抽象的命运交合,在神秘学联系上带来一副涵盖了整个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所有疆土的宏大画像。 帷幕后的眼睛整理着祈祷中的冗杂,代替处理着在神灵沉睡时祈祷中较为不重要的一些,正当乌洛琉斯冷漠掠过第三百四十五个失恋后,因控制不住负面情绪而请主原谅的祷告时,一道突兀且熟悉的祷词引起了祂的注意。 “命运天使”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枯燥的工作,把没来得及处理完的部分一股脑丢给了述职结束,还几天后才再次启程返回东大陆的“圣言天使”。 梅迪奇说过,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同样好说话的“圣言天使”是个不错的替死鬼。 大蛇认为“红天使”梅迪奇不会骗自己,迅速切断了和“圣言天使”的链接,把精力投向了那个独立的祈祷光点。 “徘徊不去的英灵,主的眷属,伟大的乌洛琉斯教皇冕下,我在廷根发现了黑夜教会的叛教者,前任黑夜大主教——因斯·赞格维尔的踪迹” “他窃取了主丢失的权柄之一。” 0-08乌洛琉斯睁开了眼睛,散发着圣洁光彩的羽翼舒卷展开,为教堂增加了一份除神圣外的梦幻。 白色的身影缓缓起身,绣在华美长袍边缘的金丝熠熠生辉,就连虔诚最虔诚祈祷的信徒都不由侧目,一时间整个教堂内,只剩下了见怪不怪的教士们继续往来走动。 银发的天使有些疑惑,或者说不管这种场面在祂眼前上演多少次,祂还是不能理解信徒的心情。 毕竟自己在政务上远不如萨斯利尔老练,在人格魅力上远不如梅迪奇惊艳,之所以扮演教皇的角色,也不过是主需要一个状态良好的教皇。 正因为如此,祂也很少佩戴象征神权的三重冕冠,如果不是为了教廷的颜面,祂更喜欢穿着麻布衣服,和圣城里每天下午聚集在大广场的孩子们一起欣赏夕阳,安静的画画。 在成为教皇后,梅迪奇总说祂连自己那点少的可怜的爱好也忘了。 “水银之蛇”银白色的轮廓一扫而过,当教堂里的人们还在好奇教皇冕下跑去哪里时,乌洛琉斯已经到了教堂的最底层,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真正的圣地。 不同于地表那象征文明结晶的宏伟殿堂,溃烂的血肉与粘稠的阴影填满了这座注定无法见人的地宫,仿佛是给巨人穿戴的黑色重甲凌乱堆在地宫的各个角落,表面的破败残缺一眼望去,竟难说和斑驳的墙壁哪个更加古老。 这便是祂的主,饱受折磨,把自己囚禁在光芒之外的主乌洛琉斯平静凝视着从阴影帷幕后露出的无数眼球,嗓音轻柔。 “主,0-08出现了。” 下一刻,骇人的呓语从四面八方响起,真实造物主的声线在层层叠叠的嘶吼中显得格外羸弱,但还是大概传达出了自己的回应。 “背信者不应受到眷顾。”乌洛琉斯重复着主的话语,微微颔首,“我会将您的神谕传达下去。” 祂没有对真实造物主主动放弃获得“观众”序列一特性,放弃彻底封死亚当晋升道路的决定提出疑问,而是稍稍沉默了几秒,继续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一次,“命运天使”少见的表露出了犹疑。 “‘诡秘’周明瑞苏醒了。” “但是祂不希望受到打扰,说有什么事情,可以与祂的一位眷者接洽。” “克,莱恩,莫雷,蒂?” 可怖呓语中,真实造物主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按,祂说的,去做,”真实造物主挣扎的“爬”了起来,混沌的血肉海洋在阴影的牵引下钻进了“工匠”打造的铠甲,勉强在帷幕后拼出了一个持着十字剑,颓坐在石台上的身影,“尊重,‘诡秘’的,选择。” “相信,祂,的判断。” 有那么一瞬间,克莱恩仿佛看到眼前的漆黑有了具体的形状,虚无的视野内,一丝微光劈开了束缚,有人透过那道缝隙低语。 克莱恩·莫雷蒂睁开了双眼。 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大脑两处无比的疼痛,尤其是脊柱沿边的部分。 不过好的是,有一道奇特的能量正隐蔽的游走,他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知觉恢复了,脊柱传来的酥麻温热,也证明着伤势在慢慢变好。 他大概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克莱恩,你醒了?” 门口传来一道有点咋呼的惊讶,有着光洁额头和棕色眼睛的罗珊几乎是蹦着跑了过来,让克莱恩不禁担心她手里捧着的饭菜是不是已经晃得不成样子。 如果他没猜错,那里面应该有自己的一份。 “怎么是你在,队长他们呢?” “什么叫怎么是我?”罗珊不满的鼓起了脸颊,做出一副要教训克莱恩的表情,手上倒老实的取出了用铁盒装着的午餐。 她一边整理一边解释道: “队长他们就躺在隔壁的几个房间,不过伤的都不重,主要是请‘机械之心’的队长帮忙检查身体状态。” “几个?”克莱恩声调一下拐到变形,一不小心抽到了自己的后背。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而不是“值夜者”简陋的医务室。 罗珊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无奈道: “你被魔女弄成了那个样子,队长他们都吓坏了,听伦纳德说,队长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了正在逃跑的袭击者,直接紧急召回了廷根所有能动的非凡者,当晚就捉拿了魔女。” “魔女已经被抓到了?”克莱恩顿时再也顾不上疼痛,语速飞快。 “当然,不过好像只抓到了一个,是叫雪伦·霍伊,就是那个报纸上经常出现的年轻寡妇唉,我以前还觉得她好看呢,没想到是魔女,明明之前《老实人》报上拍的照片那么青春” 克莱恩已经听不进罗珊的八卦,双目空洞的盯着被单上的蓝白条纹。 雪伦·霍伊真的是魔女,因斯·赞格维尔在金梧桐街埋伏我,就是因为我和伦纳德察觉到了异常,是他用魔女提前留下的媒介和仪式咒杀了梅纳德议员和霍伊男爵? 他当时就在附近,听到了我们的聊天? 嗯,因斯·赞格维尔偷了教会一件0级封印物,能做到这种程度不算太夸张,但是a先生是怎么回事,他竟然没有被拿着0级封印物的因斯·赞格维尔杀死! 他们都是序列五,因斯·赞格维尔还拿着0-08,怎么看都应该是因斯·赞格维尔赢啊难道0-08虽然恐怖,但其实并没有直接作用于战斗的能力? 克莱恩可以肯定队长看到的魔女肯定是a先生,至于为什么跟着a先生发现了魔女的老巢,他只能归结于邪教徒们都有自己的关系网,了解同行的秘密显然比处处受限的官方更简单。 “对了罗珊,你刚才说队长他们都在这,没什么大碍?” “什么?”罗珊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队长他们倒是没什么事情,我刚刚还看到戴莉女士和队长发脾气,怪他不带上自己呢。” “就是科恩黎有点倒霉,从楼上摔了下来,医生说他今年剩下的时间很可能有一半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女神保佑,希望至少在他结婚的时候,他能恢复到站起来的程度。” “女神保佑”克莱恩学着罗珊的样子在胸前画下绯红之月,悬着的心终于安稳着陆。 经过这样一闹,即使特里斯依旧下落不明,魔女也没法再掀起更多的风浪,南大陆和因斯·赞格维尔鹬蚌相争,两败俱伤,说不定之后的日子能稍微平淡一些了 两人就着医院里挥散不去的消毒水味,解决起了中午饭,不过克莱恩因为脊柱的原因,只能以相当滑稽的姿势半身靠在枕头堆成的垫子上,伸着脖子用勺子一点一点舔着饭盒边缘的午餐。 幸亏罗珊十分贴心的准备的主要是流食,否则很难说克莱恩会不会拿反胃当借口,苦一苦自己的肚子。 据罗珊不负责任的,从医生嘴里听到的第三手消息来看,克莱恩最晚后天就能出院,正好是下周一。 至少不会耽误下周的塔罗会,否则“愚者”先生一声不吭、人间蒸发可不是什么好事。 克莱恩不敢去想假如自己后天没法从床上站起来,身体摊在地上蠕动着逆走四步是个什么画面。 如果这样也能成功,我宁愿丢掉“愚者”的信誉。 他有理由怀疑“诡秘”那家伙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会乐的不想自杀,留恋人间美好。 亦如之前发生的所有意外一样,克莱恩美好的愿景只维持了三个小时不到,就再次被突来的意外打破。 魔女落网后,廷根市已经基本解除了戒严,在战斗后第二批赶到的非凡者——以“机械之心”为主的调查小队毫不夸张地说,把整个奥尔斯纳街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特里斯的踪迹,最后只能无奈定调——苜蓿号的罪魁祸首大概是趁着雪伦·霍伊和两位队长拼命的时候跑了。 “你是最后见过魔女的,我们通灵过雪伦·霍伊的灵,她脑子里没有伏击你的记忆,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看到偷袭你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身上绑着数处绷带的伯内特双手抱胸,把同样看起来惨兮兮的邓恩挡在了身后。 “我没看到。”克莱恩实话实说。 “占卜呢,我杀过几个‘占卜家’,也抓过一两个,我记得他们都能通过占卜调动自己的潜意识记忆,你试试那个。” 伯内特铁色的眼睛霸道的扫过克莱恩还能动的两只手,盯的“魔术师”浑身发毛。 什么叫杀过几个?他咽了咽口水。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用伯内特说的那种方式,只是克莱恩怕进入冥想状态后,一不小心把a先生的样子画出来,再带上真正想杀自己的因斯·赞格维尔。 到时候可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更别提这位“代罚者”的队长一直因为队友的死对自己耿耿于怀,如果我暴露和极光会、密修会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他应该很乐意把我变成他杀过的几个“占卜家”之一。 “伯内特队长,我可以肯定,魔女在袭击我的时候没有漏出过任何特征,您知道‘占卜家’途径不擅长正面作战,对身体的强化不如‘不眠者’和‘水手’,三天没怎么睡觉,我当时几乎是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除了勉强猜到袭击我的人是魔女,其他真的记不清了。” 克莱恩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足够诚恳,他看着伯内特铁色眼睛内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斟酌着又加了一句。 “不过我记得不是在雪伦·霍伊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张她男性时期的照片吗?” “魔女途径虽然能改变人的性别,但基本的特征在序列七还是不会有太多改变的,我想我可以用特里斯的照片,借用仪式魔法做一个预言占卜。” “不用了。”良久,伯内特松开了盯着克莱恩的视线,若似无意的擦过了邓恩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这种事情‘窥密人’更专业,还能多提供几种选择,要想帮忙,等你能从床上爬起来再说。” 第三十六章 亲笔 噗通! 苍茫海面上,只剩下了海水流动的声响,浪花拍击着船舱,已看不到方才荡起的涟漪。 “幽蓝复仇者”的后甲板上,阿尔杰目视着漂浮在海面上的迷雾,如释重负。 齐林格斯终于走了。 盯着波澜起伏的海水又静静看了一会,直到实在看不到潜水游动掀起的涟漪,阿尔杰才转身踱步向船长室走去,步伐逐渐轻快。 这艘来自第四纪的幽灵船日常航行并不需要太多的船员,再加上现在正值正午,大部分船员都躲回了船舱,甲板上只剩下一两个倒霉蛋负责太阳直射的风帆,代替躲避日光的幽灵,他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 回到房间,船长室内飘散着挥之不去的鱼腥味使阿尔杰眉眼一紧,他本能想去开窗,但目光落在钟表上,稍作思考,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反而将窗户和房门全部反锁,拉上了窗帘,制造出一副在睡觉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又取出几页信纸仔细看了几遍,才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待起聚会的降临。 灰白、无垠、冷清的世界缓缓铺开在眼前,端坐上首居于迷雾之间的“愚者”如时光留下的影子,似有似无的目光扫过了每一位成员。 如上一次一样,这次克莱恩依旧没有在灰雾上看到“诡秘”的身影,似乎那位祂在充当完“新手教学”的老爷爷之后,就打定主意不再轻易出来似的。 这次可以试试让“正义”小姐他们接受我的尊名克莱恩面对诸位成员的问好,颔首致意。 他先望向了这其中与“诡秘”关系最紧密的一位成员。 “关于之前你们的交易” 听到“愚者”先生谈及交易,阿尔杰瞬间紧张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我想到一种更隐秘的方法,”克莱恩嗓音醇厚道,“你们可以诵念我的尊名。” “这是一个全新的尊名,会更隐蔽,如果可行,我会在下一次聚会考虑用献祭和赐予的方式帮助你们更便捷地完成交易的过程,也算是对你们帮助我重新了解这个世界的报酬。” 他全程注意着“魔术师”的动作,发现这位小姐除了最初有些惊讶,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所信仰神灵传播新尊名的事实。 “‘愚者’先生,献祭和赐予,是指仪式魔法的一种吗?” 不同于怀着心事的佛尔思和时刻以惶恐侍奉神灵的阿尔杰,奥黛丽完全被话语的内容本身吸引,激动的联想到了自己曾在一些语焉不详的神秘学着作中看到的,只有圣典上记载的圣徒才遇到过的来自神明的赐予。 这对刚刚接触真正非凡不久的她来说,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惊喜。 “是。”克莱恩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正义”小姐这样从不质疑,总是抱着最大热情,愿意捧场,还有钱的主顾他的意思是成员,总会让人心情愉悦。 “那您新的尊名是什么?”奥黛丽迫不及待道。 “第一句和你们可能听过的,最常见的一样,”克莱恩语速缓慢,口中从鲁恩语变成了能沟通神秘的古赫密斯语,“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竟然不是精灵语? 正在默记尊名内容的佛尔思忽然感到一阵违和,不由将视线抬高了一些,落在了长桌最上首边缘。 几乎每一个“诡秘”信徒都听过主于众多种族之中,唯偏爱人类,于人类之中,更愿眷顾精灵的故事,这来源于一个没有出现在圣典上,但又被大部分主教口口相传的一个传说。 执掌变化的神灵曾是精灵王——古神苏尼亚索列姆的幼弟,后因不忍人类在黑暗无光的第二纪饱受怪物屠戮,走上了与兄长相反的道路,与造物主共同捧起文明的星火。 据说在精灵王被造物主收回权柄的前夜,“诡秘之神”应允了兄长“接替我庇佑种族”的请求,重新认同了自己精灵的身份,在此往后的几乎所有神谕与记载中,所使用的语言也一直是精灵语。 时至今日,“诡秘之神”在圣城亚伦斯的教堂内,圣歌也是由精灵唱诗班负责。 佛尔思偷偷瞥了眼最上首“愚者”那与鲁恩绅士无异的服饰,紧忙收回了目光。 主执掌着变化的权柄,或许只是想用北大陆人更容易接受的形象传播自己的名。 从聚会成员的国籍构成来看,似乎也确实如此。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刚刚听到的尊名,见“正义”和“倒吊人”还在消化,学着小学生的样子,举起手臂道: “‘愚者’先生,我这有一份需要献祭给您的物品,请您允许我在聚会后举行仪式。” 献祭可我不会接收啊克莱恩一下有些犯难,但三位成员灼热的目光又令他无法拒绝,只能颔首道: “可以。” 一会聚会后大不了就把“诡秘”喊出来,反正“魔术师”本来就是祂的信徒,祂总不能把信徒拒之门外? “好了,我们继续之前的内容,”克莱恩不敢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持续下去,“各位,不知道这次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愚者’先生,我收集到了两页罗赛尔日记。”阿尔杰沉声开口,以手抚胸道。 “‘愚者’先生,资料库内的文件都需要二次誊写才能取出,而且贝克兰德分部没有收藏太多有关罗赛尔大帝的内容,我已经向其他分部申请了,这次调取的五页我会在聚会后直接献祭给您。” 毕竟贝克兰德分部的主要使命是收集鲁恩国内的情报信息佛尔思还沉浸在神的新尊名上,慢了半拍才跟上“倒吊人”的步伐,也没有注意到“倒吊人”投来的目光,和突然略显幽怨的眼神。 “很好。” 在克莱恩的协助下,“倒吊人”很快具现了两页日记,双手呈给了最上首。 “根据等价交换原则,我可以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克莱恩主动开口,挽回了一下“倒吊人”先生被打击的信心。 在召集聚会之前,他专门用占卜确定了那件和“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有关的猜测,借这片灰雾的位格,他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唉,如果有一个“托”,我或许就不会用这种白送的方法传递消息,完全可以以小号的名义和“倒吊人”先生交流些神秘学上的内容,打听打听南大陆的事情但可惜我现在的身份是“愚者”先生,要时刻维持神灵高深莫测的形象,更别提还有“魔术师”这种专业的“诡秘”信徒在场。 我记得教会资料上,“占卜家”途径的序列五就能控制密偶,类似于操纵另一个身体,不过教会没有对应的配方,“占卜家”的配方只截止到序列八 克莱恩扫了开脑内的杂念,目视着“倒吊人”,先他一步继续说道: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一个简单的问题,或者一个你当下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迫切想要知道的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受神眷顾的阿尔杰嘴唇微微颤抖,发自内心的在胸口绘下“变化之线”的符号,将头颅深深埋了下去。 “请求您指引。” 克莱恩嘴角扬起笑意,用同方才一般的语气道: “风暴教会的曼努尔,你可以在他身上找到你需要的答案。” 刚刚组建的铁甲舰队已经取代了风帆战列舰在鲁恩海军的核心地位,但依旧是保持着强大战斗力的一线部队,在这个时候临阵换将,本身就说明问题,这都是从报纸上就能看出的问题。 结合“倒吊人”上次聚会分享的信息,克莱恩已经有了足够的线索用于占卜,基本不会出错。 第三舰队随舰执事曼努尔风帆战列舰齐林格斯就是从第三舰队的船上下来的! 阿尔杰双目缓缓睁大,“感谢您点拨我的迷惘。” 表达完对神灵的敬意后,他几乎是立刻看向了“魔术师”,迫不及待地想和这位大概率于特伦索斯特情报机构内任职的小姐交谈。 至于“正义”,鲁恩王国实权大贵族的女儿,虽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终究难以在真正的行动上起到太多作用。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愚者”先生阅读完他刚刚献上的罗赛尔日记。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克莱恩平复笑意,阅读起了手中的羊皮纸。 “11月3日,玛蒂尔达怀孕三个月了,在家里的安排下,我们搬到了更适合孕妇养胎的乡下,真是折磨啊,远离繁华,玛蒂尔达又每天需要静养,几乎没人能陪我说话,如果不是查拉图派了一个密偶跟了过来,我恐怕都要去那些乡下女仆的身上找乐子了。” 查拉图? 克莱恩微不可察的将笔记拿近了一些,全靠“小丑”能力控制着表情才没露出更多异常。 罗赛尔和密修会之间的联系,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11月6日,查拉图今天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隐秘。祂告诉我灵界只是记录信息的场所,但所有被记录的信息都是超脱时间规则的,从灵界诞生到现在,所有的信息在灵界中是处于一种无规律的排列状态,但还有另一个空间,那里存放了所有历史记录,按时间排序,一直能追溯到时间源头。” “祂将这片空间称作历史迷雾,祂说如果我愿意提供和我刚刚改进的蒸汽机类似的技术,就可以带我去历史迷雾中浏览我想知道的历史。” “天可怜见,我只是看那位南大陆的真实造物主在很多理念上与地球上的宗教、政治思想出奇的相似,想了解一下基础的历史知识,怎么就扯到高序列才能掌握的能力上了。” “虽然我确实很想看就是了,浏览真正的历史,而不是被教会阉割过的,反正我从未认同过自己是因蒂斯人的民族身份,也算不上会有背叛民族和国家的负罪感,只是付出一些技术支持而已,可问题是蒸汽机技术的研发基本是我一个人在负责,南大陆得到技术肯定会快速逆向研究并投入使用,这不是不打自招,直接把我自己买了吗?” “总之在我成为教会高层之前,还不能和南大陆有太多的交际,隐秘的知识从那个不可言说的聚会也能得到,没必要给自己徒增风险。” 真的是查拉图,密修会的首领,“诡秘”座下的天使克莱恩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同样是穿越者,怎么罗赛尔就有天使保驾护航,落地贵族身份,而他就是开局被“自己人”绑架,险些丢掉小命。 所幸他也不是真的羡慕嫉妒,也不想和“诡秘”的天使产生太多交集,这点情绪也很快被放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更加具有价值的“历史迷雾”与“不可言说的聚会”上。 后者不谈,历史迷雾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啊,“诡秘”是不是展露过这方面的权柄,我穿越到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体里之前所看到的抽象画面,那些就是历史迷雾中记录的景象? 他眨了眨眼,努力想要回想当时的记忆,却发现自己只能想起来光辉铸就的身影同黄黑迷雾坠入深渊后,与玄幻无异的模糊画面,而最开始的都不见了。 最开始的,最开始我看到的好像是这个世界的大陆分布? 克莱恩抱着疑惑,将目光投向了第二页日记,发现字体要规整许多,而且没有日期,与上一页也并不相连。 “我错了,如果我最开始就用无所谓的机械知识换取浏览历史迷雾的机会,是不是就有机会更早的认识到真相?” “如果,如果我没有犹豫,或许夏尔就不会死,贝尔纳黛也不会离我而去,还有博诺瓦这是对我惩罚吗?” “不管怎么说,现在再谈这些都已经晚了,在看过那样的景象后,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求得到神位,或许‘诡秘’和真实造物主不会认同我的想法,不过我也不需要祂们的认同,不是所有人都有当救世主的觉悟,如世人所说,我接受自己的卑劣,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将拥抱星空,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最后一行以截然不同的字体狠狠的在纸页上刻下了情绪的痕迹,看到这里,克莱恩明了了。 第二页笔记不同于他见过的所有抄录本,是两百年前那位老乡的亲笔。 一些闲聊 最近诡秘二快要发书了么,所幸我这本还没有什么太超出原着的部分,二设也是取自基本不会被原着提起的部分,到也不怕背刺,真要有出入,就是平行世界。 其实主要是想聊罗赛尔,关于这个角色,罗赛尔大帝在诡秘完结之前,一直都是谐星的形象,被划在归乡组里,除了“魔女的滋味真不错”之外,还算正面。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批判罗赛尔,讨厌他企图逃亡星空带着自己重视人的人逃避末日的做法。 其实在我看来,这与章北海的行为是差不多的,两者都是深知地球没有扛过危机的可能,或许书友们会说,罗辑不是威慑成功了吗? 但是从最后的结局看,章北海延续的星舰地球反而成了人类文明真正的火种,我们站在上帝视角,是清楚外神几乎不可战胜,也不可能放过一个真神离开地球,但在罗赛尔的视角里,这还是一个可以拼一下的机会,在众叛亲离的绝望之下,在被污染神志不清,自我意识渐渐消弭的情况下,他做出这样的判断并非不可理解。 诚然,罗赛尔是开启工业革命、殖民时代,让后世邪神横行,悲剧发生的,但祂并非罪魁祸首,这一切都是亚当的剧本,罗赛尔只是恰好出现在那个时代,恰好给了亚当助力,被利用。 他是一个很悲情的角色,从最开始一无所知的游戏人生开始,罗赛尔就和小克一样,在众神安排好的棋盘轨迹上生活,与小克不同的是,他没有源堡,没有被扶持成为诡秘之主的潜力,他从一开始就是悲剧的。 当然也可以说他享受到了所有该享受的,这确实无法反驳。 罗赛尔开启殖民时代,将工业革命的成果带给世界,这些在世界整体的发展上是必经之路,我觉得没有必要把这个当成黑点,如果以此来看,阿兹克作为第四纪的死亡执政官,手里的鲜血并不比罗赛尔少,甚至带来了更直观的创伤,有很多原着甚至同人中受到大家喜欢的角色,他们也不是白莲花,就连小克,他在鲁恩和弗萨克战争中的一些行为,虽然没有提及,但切实的给弗萨克的平民造成了创伤,不过这是错的吗? 黄涛与周明瑞从本质上就是不同的人,但同样思念故乡,在他穿越之后,罗赛尔的复杂在于他前期把真实的世界当作沙盒游戏,中期因子女有了归属感,开始质疑自己年轻时的做法,老年又陷入疯狂与污染之中无法自拔,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放任工业革命和殖民的弊端为自己铺路,一举成神。 思乡是他麻痹自己远离家乡的毒药,也是一切悲剧的总根源。 他最大的过错莫过于忘记了自己被充当做棋子时的无力与悲痛,选择了登上棋手的位置,把痛苦转嫁给无辜的人们,可实话说,如果把大部分人放在哪个位置上,很难说会比他做得更好。 神灵这个词是虚的,但在我国很多神灵本身就是祖宗先烈升华入殿,从我们的文化中来看,被神格化的人往往在平凡时就有更大的追求,或许批判罗赛尔,也是因为他没有给读者这样的感受,过于自私,过于执拗,局限于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和大家对七神的一些看法不谋而合——哪管自己死后洪水滔天。 罗赛尔常常是与七神一同被批判的而出现的,我也讨厌七神的一些做法,不过七神的所作所为在第五纪,也确实起到了相当的正面作用,反而是原着的真造作为邪神一直在谋划恐怖袭击,亚当在暗中引导世界潮流,掀起战争。 作为白造的人性与神性两面,我们看问题不能把他们和光辉伟岸的造物主割裂,就如不能把七神的功绩一笔勾销,如果七神真的一文不值,那么小克又干嘛不仇视七神,而是要处处和真造、亚当作对呢? 这是个很直观的问题,在白造陨落之后,小克生活的第五纪,七神无疑是人类最大的保护伞,他们戍边星界,用神国填补屏障漏洞,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什么事情都是复杂的,不是非黑即白的,即使是评价历史人物,也更多是论迹不论心,凡是论心无圣人,一旦猜疑的种子埋下,想要诋毁和讨厌一个人,什么理由都是有的,喜欢和推崇也同样如此。 总的来说,看小说啦,也不需要那么严肃,大家娱乐就好,有更多的思想碰撞,不同看法是好事,都是诡秘的书迷,也没那么多规矩。 第三十七章 学生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不对啊,如果是这么崇高的理由,“诡秘”和真实造物主为什么会不支持罗赛尔的选择,他又何必后悔当时没有答应查拉图的交易,去浏览真实的历史? 克莱恩几乎是一瞬皱紧了双眉,即使有“小丑”的能力辅助也无法控制,让下方敏锐的三名成员看到了“愚者”先生的异状。 不过在“诡秘之神”的赫赫威名下,无人提出疑惑、质疑,反而“倒吊人”阿尔杰一时感到惶恐,不断回忆着自己献上的罗赛尔日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从日记的内容来看,前后两页间的时间跨度至少有四十年之久,也就是说罗赛尔在晚年时提到的真相让他改变了对很多事的看法,所以才情绪失控,开始质疑自己年轻时的选择? 所谓的真相和历史相关,真相导致了他三个孩子日后的悲剧? 嗯,这个世界尤其是在北大陆,官方教会和政府确实一直都在隐瞒第五纪之前的真实历史,这也是原本克莱恩·莫雷蒂和他的同学们踏进极光会陷阱,引来邪神注视暴毙身亡的原因。 第四纪和更久之前的历史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秘密涉及到了神灵层次的内容,就像“诡秘”所说的神灵也是序列的一部分,是序列的顶端? 以克莱恩个人的理解来看,只有神灵的位格才能配得上救世主的称谓,只是救世主要解决怎样的危机,要面对怎样的敌人,这些都是问题。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罗赛尔所提到的,大概与历史甚至星空相关。 目视着最后一行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笔迹,克莱恩按下心中种种,以尽量放松的语气道: “对不起,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内容,有些入迷了。” 他览过等待着“愚者”后话的成员,轻点桌面。 “你们可以开始自由交流了。” 见“愚者”没有怪罪的意思,阿尔杰轻呼一口气,扭头看向了“魔术师”。 “之前提到的‘飓风中将’齐林格斯已经离开了我的船,预计会在最近两天内从恩马特港口登录,前往贝克兰德。” 齐林格斯要来贝克兰德? 佛尔思一下进入了工作状态,双目闪烁着淡蓝色光点。 “这两天之内,他的目的是什么,你有没有上报风暴教会?” 她下一子提出了好几个问题,在奥黛丽好奇而兴奋的目光下,阿尔杰不紧不慢的一一回答道: “他是在恩马特港口附近的近海下船的,齐林格斯本身的序列是‘风眷者’,还持有一件强大的封印物——‘蠕动的饥饿’,我只能大概推测他的路线和预计登陆的时间。” “至于目的,我只知道他潜入贝克兰德是受一个神秘的聚会雇佣,报酬涉及到高序列的物品或知识,具体的目的并不清楚,而且这种事情我不可能上报教会,更何况他刚从我的船离开不到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目的不明,时间不明,知道的只有地点,这不好办了啊佛尔思抿着嘴唇,焦虑爬上额头。 “我记得‘蠕动的饥饿’能驱使 ‘无面人’的能力?”她虽然用的是问句,却显得胸有成竹。 “是,那是一件对应‘牧羊人’的封印物,我没有全部见过被放牧的能灵魂,只知道大概有除‘无面人’外,还能使用‘太阳’和‘不眠者’领域的能力。” 前者是阿尔杰和齐林格斯探索原始岛屿时见到的,后者则是齐林格斯在“幽蓝复仇者”上为了躲避水手们感知暴露的能力。 佛尔思缓慢的点了点头,眼睛转了两圈,换上了一副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微笑。 “所以你想怎么办?” 阿尔杰松了口气,开门见山道: “我希望能借助你的情报网,找到齐林格斯的下落,我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只需要找到他的下落吗?”佛尔思的笑容恶劣了几分。 长桌之下,她双脚频繁前后交替着,交握的手指隐秘发力,好不容易才遏制住自己想笑出来的冲动。 怪不得布列松先生总说谈判时对手有求于自己很爽,确实爽啊,这比写小说听编辑替读者催更爽多了! “只需要帮我找到齐林格斯的下落,”阿尔杰像要被逼着吃狼鱼罐头一样,脸上直观的写出了内心的纠结,“这样就够了。” “我相信贵方的能力,但额外的价格我恐怕担负不起。” 南大陆佣兵团在海上的口碑一直是行业标杆,但价格高昂也是人尽皆知,反正只要知道齐林格斯在哪,我完全可以找个理由让教会的“代罚者”动手,没必要花这笔钱。 “好,我会把你的委托转告给上级的。”佛尔思显得有些遗憾,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个,各位,”全程观摩了“魔术师”与“倒吊人”谈判过程的奥黛丽跃跃欲试,挥动着手臂,“能介绍一下‘飓风中将’还有你们刚才提到的‘牧羊人’这些序列吗?” “我可以用金镑交换这些知识。” 成为非凡者之后,她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当然是接触那些原先只存在于茶话会,全靠报纸和遐想支撑的人物,现在有这样一个可以了解的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 “当然可以!” “当然可以。” “魔术师”和“倒吊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两人看了看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若有若无的,金镑那炫目的金色,果断把选择权交给了“正义”小姐,以免在神前失态。 “嗯”奥黛丽眨了眨眼睛,期待的看向了最上首,“‘愚者’先生,我能申请和两位分别对话吗?” 上个月的结余还有不少,再加上本月的零花钱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渠道,所以选择全都要。 好想法啊,不亏是“正义”小姐。 克莱恩赞许的点了点头,嗓音醇厚。 “可以。” 接着,在他的帮助下,先后屏蔽了“魔术师”和“倒吊人”的视听,为“正义”小姐制造了一对一单独交易的过程。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令人惊讶!” “我会按原来的方法把现金转给你的,谢谢‘倒吊人’先生。” 灰雾对佛尔思的屏蔽缓缓消散,她刚一恢复视觉就看到“正义”小姐脸上挂着欣喜,而“倒吊人”也是一脸满足后的微笑,想必和她一样收获了不少报酬。 确实令人惊讶,原来“牧羊人”还有这种能力,怪不得a先生能和同为序列五且掌握0级封印物的因斯·赞格维尔周旋,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放牧的灵魂足够多,能力就会更全面,真是强大且邪异的能力 单独交流的最大赢家“愚者”先生微微颔首,等了几秒,见没有新的交易出现,便宣布本次聚会结束,将三位成员送回了现实。 “起床了?” 朦胧中,佛尔思听到一声有些熟悉的稚嫩声线,身体瞬间紧绷又放松。 “昨天熬夜赶稿,太困了。” 身着浅绿色睡袍的作家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角,看起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你刚从东区回来吗?” “没有,现在在忙的单子在贝克兰德桥区那边,”五官精致柔和的“少女”挠了挠头顶倔强、毛糙的金发,墨绿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烦躁的情绪,“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军情九处老往贝克兰德桥和东区那边跑,天天守着几个工厂区还有码头,南大陆的恐怖袭击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突然被点到的“恐怖分子”佛尔思小姐干笑了几声,边给自己套上相对得体的衣服,边装作闲聊道: “不是局势紧张么,可能政府也害怕南大陆再弄出些大新闻,现在在贝克兰德闹出大新闻,政府的信誉也会受到打击。” “说得对。”金发“少女”休认同的颔首,从床边跳到地上,目视着镜子里自己和好友的身高差,以及迟迟没有长开的眉眼,又感到一阵烦躁。 “你一会还要出去吗?” “当然不去,今天早上我已经把稿子寄给报社了,一会打算处理一下粉丝的信。” 听到这么正经的回答,休有些奇怪的扫了眼正站在镜子前把头发规整绑到脑后的佛尔思,觉得一阵别扭。 这听起来又偷懒又勤勉的话是怎么从她嘴里蹦出来的? “好,那我去休息一会,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 休略显稚嫩的声音随着房门被关上彻底弱了下去,早已绑好发团的佛尔思警惕的望了望门口的位置,暗暗出了口气。 她从未后悔过加入南大陆的信仰,在生命和本就没有多少的国家认同面前,她根本不会犹豫,只是在改信成为特伦索斯特情报机构的一员后,每次面对休,她都会感觉到一种背叛友谊的,发自内心的自责。 老实说,她们的关系不应该藏着太多秘密,但自己却几乎每天都在骗她 抱着异样的心情,佛尔思反锁了房门,走到了书桌前,从一个被灵性之墙包裹的铁盒中取出了自己需要的物品。 两本书籍,几页制式文件,还有一只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生命体征的铁线虫。 这只铁线虫刚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就快速膨胀,在佛尔思手里如橡皮泥一般长成了巴掌大小,独眼有嘴,只有纸页薄的“小人”。 “查拉图殿下。”佛尔思恭敬地低下了头。 “主有什么吩咐吗?” 查拉图苍老的声音从诡异小人中传出,浑浊的独眼忽地浮现一抹幽黑,直勾勾地对上了佛尔思的视线。 “不是主的神谕,是另一位神前议会成员,他的代号是‘倒吊人’,他希望我们能找到齐林格斯的踪迹,并愿意支付报酬。” “齐林格斯?”查拉图停顿了一秒才说道。 “是的,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倒吊人’提到的另一个消息,就是我先前汇报的风暴教会内部疑似有高级成员背叛了信仰和不明实力勾结,那位高级成员的身份大概率是最近被调回帕苏岛的曼努尔,齐林格斯和他有关。” “他从一个神秘的聚会处接受了委托,报酬是一份风暴序列高序列物品或知识,而委托内容不得而知,只能确定他的目的地是贝克兰德。” 佛尔思一字不漏且主动联系之前的情报,详细说给了查拉图,她没有回避手心里小人的目光,大方对视着,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不过出乎意料的,这次借助密偶降临的天使没有迅速的给出指示,反而陷入了沉思。 她似乎看到小人眼睛里的幽暗熄灭了几秒,然后才重新连接,仿佛小人背后的天使刚才离开了现实,去做了个占卜。 “我知道了。” 站在佛尔思手心里的小人重新变回了铁线虫的模样,只留下一句简洁的回答,“我会亲自负责这件事。” 斑驳长桌上,绵薄的灰雾荡漾着一圈圈涟漪,一扇虚幻大门在克莱恩的努力下渐渐成型。 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灵性几乎没有什么消耗,克莱恩不由松了口气,在最上首轻敲桌面,完成了接收献祭的最后一个步骤。 随着门扉开启,他看到了大门背后的现实与灵界夹缝,两本笔记和几页书纸被无形之风卷起,飘到了他的手中。 克莱恩朝正在关闭的“献祭之门”点了点头,算是颔首致意,随后才看向手中。 这就是“魔术师”小姐要献祭的物品,罗赛尔大帝的日记,还有一个叫罗曼的人的日记最后是“诡秘之神”的圣典? 她给我一份圣典是什么意思? 不过克莱恩没有最先翻开圣典,也没有去看罗赛尔的日记,反而先看向了对他来说最未知,也是最吸引他的“罗曼日记”。 啪。 一只白皙到接近透明的手按向了日记的表面,然后径直从日记中穿了过去,拍到了长桌上首。 佩戴着兜帽,面容无法被看清的“诡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克莱恩身后,眼中意味复杂。 “你认识这位罗曼?” 克莱恩很快从突来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迟疑地晃了晃手中“诡秘”无法触及的日记。 “当然,” “诡秘”的身型降低了一些,脚底踩着灰雾凝成的地板,动作迟缓的走向了刚刚“倒吊人”落座的座位上,语气近乎叹息。 “祂是我的学生,我的第一个学生。” 第三十八章 神弃之地 “你的学生?” “这是你学生的日记?”克莱恩又仔细将手上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古旧的笔记本翻了翻,很难想象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产物。 从他对“诡秘之神”浅薄的了解来看,“诡秘”的信仰在第二纪时就已经出现,而“罗曼”又是“诡秘”的第一个学生,难道祂也是第二纪的人? “诡秘”刚才的用词是祂,这也是一位天使? 克莱恩顿时感到一种神话照进现实的错觉。 文字作为人类交流的载体,往往是大众跨越时间尺度的最好工具,与被“诡秘”掌握的时空权柄在意义上异曲同工,虽然克莱恩并没有在笔记上感受到任何非凡的力量,但毕竟这是一位天使的所有物,它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厚重的历史。 不,这不是错觉,神话就在我身边克莱恩升起了试探的心思,暂且放下日记,拿起了另一本封皮精致的漆黑圣典,若似无意道: “你的那位学生也在圣典里吗?” 他不确定南大陆是否也会像黑夜教会的《黑夜启示录》一样收录天使的真名。 “诡秘”没有兴趣回答这无聊的问题,祂的视线也从未停留在克莱恩脸上,一直徘徊在日记的扉页,似是在透过无机的羊皮纸窥探久远的过去。 “祈祷。” “什么?” “指向你的祈祷,来自东大陆的,被北大陆诸神误谬得名的神弃之地。” 神弃之地克莱恩抱着满心惊疑望向穹顶,一团深红正散发着血的色彩,将背后祈祷所蕴含的情绪毫无保留地表达给了端坐的神灵。 在不久之前,克莱恩正巧撞上过“诡秘”倾听信徒的祈祷,当时得到的回答是,那是一群来自另一片大陆的苦命人。 另一片大陆就是指东大陆,这个世界发行的地图上并不存在南北大陆之外的大陆板块,如果还有一片有人居住的大陆,又被北大陆诸神称作“神弃之地”的话克莱恩颇感兴趣的延申灵性,视觉陡然拔高,看到了一个跪在水晶球前,说着巨人语的少年。 这位少年与克莱恩已知世界里任何地区的居民穿着都不同,简朴风格的紧身衣难以看出有什么装饰作用,似乎是为了行动性设计,面容模糊而扭曲,只能隐约呈现出棕黄色的头发。 他的身高极高,跪在那里,语气异常痛苦。 “伟大的造物主,请您注视您从未遗弃的黑暗之民,请您施舍慈悲,让这片大地再次散发生机,而不必用父与子,母与女的血亲相残换取生存的希望。” “执掌奇迹的变化之主,请您拨动您的手指,改变白银城的惨状,让悲剧的循环不再进行。” “我愿意将我的生命奉献给两位神主,自愿踏上朝圣之路,证明黑暗之民的虔诚。” 即使嗓音被模糊,克莱恩也能分辨出正苦痛祈祷的少年并不大,甚至还未变声,只是体型看起来不太正常。 从未被遗弃,但是自称黑暗之民大地没有生机,用血亲相残的方式换取生存希望克莱恩默念着这几个关键词,只是浅薄想象,就不寒而栗,难以相信竟然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 可是即使这样他们所居住的白银城却还保持着对“诡秘”和真实造物主的信仰,侧面也说明不被神庇护的城邦之外环境更加恶劣,再次散发生机也说明这片大地并非从开始就如此恶劣,而是经历了某些意外悲剧,哪怕两个真神也无法挽回,彻底沦为了不适合生命繁衍的土壤。 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然能隐去一整片大陆,而且还让两位神灵束手无策? 克莱恩本能扭头望去,嘴唇轻启,却发现“诡秘”的身影早已不见,背后只有被灰雾填满的空荡。 “我只有序列七,在这片灰雾上也没法调动太多的力量,不一定能帮上祈祷里的少年,还可能会让‘诡秘’的信徒们察觉到他们的神身上发生了改变,暴露自己的存在” 克莱恩小声碎碎念,不断寻找着忽视这条祈祷的理由,但双目又不曾一刻从那一直匍匐在地,祈求奇迹的少年身上离开,呼吸渐渐粗重。 他脑中的理智和感性在搏斗。 该死! 克莱恩深呼一口气,大致算了下时间和灵性的剩余,保守估计自己还能在灰雾上滞留十分钟,视线扫过桌面上的日记和圣典,稍作犹豫便取过“诡秘”的圣典快速翻阅起来。 他今天刚出院,有两天的休息时间,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多,班森和梅丽莎都不在家,没有打扰自己,在灰雾上多停留一会也不会引人注意。 散发着清新味道的书页哗哗翻过,克莱恩粗略浏览着圣典的目录,在按时间排序的神迹部分寻找着较前的部分。 大概花了一分钟,他终于找到了有东大陆字眼,时间停留在第四纪初期的一处记载。 “昔日的王被贪欲俘获,三分之二的晨星因此失去光彩,招来无妄灾祸,黑暗与背叛横行大地。” 不是,啊? 克莱恩十指用力到发白,茫然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灰雾,盯着占满穹顶的深红星辰,想把编纂圣典的家伙拎出来,好好问问,写成这样能看出来些什么? 全是抽象的描述,什么昔日的王、三分之二的晨星、黑暗与背叛,克莱恩只能从这句话中看出一个事实——造物主被自己大部分手下背叛了,由此引发了东大陆的悲剧。 他深感无力地瞟了眼祈祷画面,见那位少年还在请求神灵的注视,干脆又翻阅起后面时间线上的内容,得到的却依旧是抽象的名词,至多只有对神灵不忘被灾祸笼罩的东大陆,赞美神恩的句子。 也对,圣典最大的作用就是传播信仰,让信徒了解神的权柄和光辉,不太可能记录过于隐秘的详细内容。 想到这,克莱恩看向了桌面上的日记,犹豫着合上了圣典。 罗曼·安布罗休斯,被称作“诡秘之神”的信使,祂本身就代表着神主的意志,是在圣典上出现的第一位天使。 这样一位存在的日记,说不定会有相关的内容。 抱着希望,克莱恩翻开了这本并不厚的日记,时间还有五分钟,相比翻阅厚重的圣典,阅读日记的时间还算充裕。 日记没有目录,所以他干脆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老师说想要尽快消化‘记录官’的魔药,就要养成记录的习惯,把记录当作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时时刻刻去做。虽然我不知道祂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吃下的那颗蓝色石头,就像我不明白祂为什么不让我叫祂父亲一样,但祂的决定总没错。” “祂说我应该忘记不死鸟的文化,将领主称作父亲的习俗是完全的糟粕” 克莱恩因专注而紧缩的瞳孔渐渐放大了,他用极快的速度浏览了之后内容,但日记中的每一页都表明这写文字早在第二纪就被写下,里面没有出现造物主之类的字眼,只有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称呼。 好,也不是完全陌生的,至少苏尼亚索列姆和奥尔米尔即便在现在也有相似的字眼流传,只不过前者指的是地名,而后者是一款高级红酒的商标。 对当下的事情的毫无帮助。 不是我不想帮,是真的无能为力克莱恩又凝视了一会跪地祈祷的少年,别过脸,关掉了持续消耗他灵性的祈祷光点。 对于他来说,东大陆过于遥远了。 白银城,双子塔。 首席科林·伊利亚特站在台阶前,俯视着台下被关在监牢里痛苦挣扎的同胞,体表流淌着炫目的银光,时而闪耀时而黯淡,对抗着从屋顶透出的黄昏般的橘红。 这位晋升已有三十年的“银骑士”眼底沉淀着岁月的痕迹,已看不出太多情感的波动。 他的身旁,身着漆黑铠甲,身高也有一米九左右,却只达到他肩部的女性同样俯视着下方,光滑白嫩的脸庞微微扭曲,淡紫色的眼眸不忍的移开了视线。 “‘荣耀冕冠’还能支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再试着向两位主祈祷,抑制他们体内的污染,等到‘圣言天使’再次降临。” “但愿如此,”科林苍老的嗓音轻叹道,“但是很多人已经撑不下去了,让他们尽早摆脱折磨,不论是对城邦,还是对他们自己,都是好事。” “首席”洛薇雅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 在白银城内,或许没有人能比眼前这位老人更有资格做出这样无情的判断。 丰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每一位六人议事团的每一任长老都深知白银城诅咒的根源。 其实他们在成为六人议事团的长老时,得到的配给份额就足以供给自己的家庭不受饥饿困扰,但相对更多的普通同胞,即使有来自“圣言天使”和朝圣队伍的恩赐,也无法实现在这片受诅咒大陆上活下去的这个最卑微的愿望,必须依靠黑面草才能生存。 历任首席都没有请求粉碎那件带来幸运与不幸的封印物,现任的科林·伊利亚特更是把自己的亲人和同胞一视同仁,同等面对弑亲的诅咒,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孙辈 “‘圣言天使’殿下如果三天后没有出现,我会把他们带到外面,走出诅咒的范围。” 洛薇雅吃惊的望向身旁高大的存在,银灰色的头发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 “昨天祈祷时,我得到了来自‘命运天使’,来自王的神谕,”科林目视前方解释道,“王说‘我们的救赎已经从太阳陨落的方向走来’,这片大地上所有还坚守的城邦要做出改变。” “我会想办法带他们去东边的山门城,那里的‘无暗者’应该有净化污染的办法,如果有人不能坚持到抵达目的地” “在把他们带出白银城附近后,我来给他们解脱。” 和煦的阳光撒过街道,随着戒严被解除,廷根市恢复了以往的活跃,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公共马车和邮递员,给空荡的街道添上了一份活力。 这里离水仙街不远,但是档次明显好于水仙街,房屋前有独立的草坪,还有环绕房屋布置的小花园。 简单欣赏了一番,克莱恩拉动门口的绳索,敲响了屋内的铃铛。 等待片刻,他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有古铜色皮肤,五官柔和的中年男士打开了房门,正是阿兹克·艾格斯。 他穿着居家的白衬衣和棕色马甲与长裤,脸上挂着微笑。 “我看了昨天的报纸,恭喜你们的工作顺利结束。” 工作确实顺利结束,就是我个人不太顺利克莱恩笑容有些僵硬,不过没有提起自己的遭遇,而是由衷感谢道: “阿兹克先生,如果不是你向我传递信息,恐怕我们根本不知道魔女已经渗透了廷根,也就没办法组织她们谋划的灾难。” 说着,他在阿兹克的带领下走进了起居室,面前摆上了一杯主人亲手冲泡的热咖啡。 “我也是为了寻找与我遭遇相似的同伴。”阿兹克笑着解释道。 “说到这个,阿兹克先生,我可能需要把您的大概身份透露给我的队长,”克莱恩抿了口咖啡,有些为难开口道,“希望您理解,我向队长汇报信息,没办法不说明信息的来源。” 面对阿兹克的微笑,克莱恩心里舒了口气,继续解释道,“而且队长说不会对您采取监视措施,也不会派人上门审查,只是希望您每年能登记自己的状态,然后如果离开廷根,需要向一位‘值夜者’成员汇报。” “这位成员就是你?”阿兹克双目含笑。 “是的。” “我接受你们队长的安排,可以理解。”阿兹克微微颔首,从起居室的长条桌下抽出了一个油纸包裹,取了一根雪茄。 他娴熟的剪掉雪茄的顶端,点燃放在了架子上,随后边整理桌上的咖啡粉末,边放松道: “克莱恩,你的灵体气场不太好,我想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最近又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考完试,奖励自己一篇番外 这是一段很久以前的记忆。 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故事。 当人被逼到走投无路时,不要忘记自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逃避,结束自己的生命,永远地陷入长眠,无声无息,无悲无喜。 请记住,这并不可耻。 无声之门在此开启,炫目的星光伴随星空冷寂与炽热矛盾的温度一并降临现实,风暴盘旋的上空,一切的星辰在地球最瑰丽的宝石面前失去了颜色,再凌冽的雷霆也无法击穿人类对星空深埋自灵魂的渴望,全身散发着绯红月光的伯特利·亚伯拉罕凝视着星界顶端两位如临大敌的神灵,荡漾着涟漪的蔚蓝眼睛完全被天外气息夺取神采,失去了表达恐惧、兴奋等情感的权力。 祂的背后,一万颗即将迈入死亡与新生螺旋的恒星在母亲的呼唤下排列整齐,等待召唤,步入现实,复杂且常人无法触及的空间在“星之匙”的手中如同孩童的玩物,被一双不可视的大手摆弄着,游刃有余地划分闪电的落点。 物质的攻击无法触碰星之子,神秘的呼唤也只能在恒星的庞大热量前望而却步。 绝对的物质对应着绝对的神秘,在宇宙中充当一个个小星系的星辰被平面化、规则化,难以估测的质量产生的强大聚合力斥退了被黑夜领主召来的灵体,灵界的欢呼又使它们阵前倒戈,从“黑夜女神”的身旁剥离,融进抽象象征中,成为伯特利·亚伯拉罕召唤灵界投影至现实的锚点。 似乎当下,没有任何手段能制衡这位即将触摸序列顶端,完全走向权柄的准真神。 移步至星界与现实夹缝的“暴君”和“黑夜”对视一眼,更改策略,雷霆长矛伴着黑色巨镰在长空中划出两道孕育着截然不同气息的光带。 “真是令人怀念的景色。”半空中的伯特利·亚伯拉罕闭上了眼睛,低头俯视着脚下因神战面目全非的大地。 扭曲与秩序的神力还在相互角逐,死亡和毁灭却以先一步洗干了尚未来得及逃难的所有生灵,用灵魂浇筑武器,托举着头骨云朵的倒立尖塔和刺破云端的火焰立柱对峙在天际线,四位神袛无规则的乱战,为肉眼可见的每一寸土地都染上了末日图景。 徘徊在无声之门附近的“黑夜”与“风暴”面面相觑,“暴君”压低了长矛,“黑夜”的面纱下传出宁平随和的嗓音。 “这并不是值得赞叹的事情。” “不值得吗?”全身都放轻松的伯特利惊讶道,“和煦的日光,不掺杂着血腥的风,孩童、老人,还有许许多多人平淡生活所共同创作的安眠曲,在星空中,孤独和寂寞是常态,往往我穿行十数年,才能看到一颗有生命迹象的星球。” 空气中银白再次开始摩擦了,“暴君”怒目举戈,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催促“黑夜”赶紧动手。 在祂看来,伯特利·亚伯拉罕的感叹简直就是疯子的梦呓。 什么阳光、清风,当下大地上只有尸骨和血肉被蒸发后令人生厌的焦臭味。 “黑夜”放下了巨镰,示意“暴君”稍安勿躁。 祂面前的面纱变淡了一些,久久不变的语气多了一份好奇。 “据我所知,‘旅法师’的晋升仪式需要在不同的星球留下传说,你应该经历过不同星球上的文化。” “是的,”伯特利轻快承认道,“它们很有趣,虽然长相有的比许多非凡生物还要奇特,很多与野兽无异,但却拥有着不俗的哲学思考和艺术创作,我收藏了很多来自星空其他种族的作品,尤其是喜爱用矿石作画的种族,家族的孩子们也很喜欢那次旅行的礼物。” 祂仿佛真的看到了被家族子弟团团围住,追问着星空旅行里千奇百怪问题的过去,连身边空间的切割重组都变慢了不少。 “黑夜”注意到,“星之匙”开启的无声之门后恒星与绯红的颜色变淡了不少,概念化的质量再重新变回纯粹的星体重量,手中黑色巨镰移向空间防线的薄弱处,继续说道: “我很好奇,你在见识过那么多星球后,为什么还会回来,是外神的暗示?” “你有逃逸的能力,一位远离源质的复苏载体,不会得到外神的警惕。” 听着“黑夜”发出的疑惑,伯特利嘴角轻快的弧度渐渐沉了下来。 祂努力思考了一会,闭合的双眼忽然有睁开的趋势。 “我不知道。” “但我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它们,其他星球上的生物,我虽然欣赏它们与地球不同的文明和创作,但抱歉的是,我始终无法把那些长得与我一直以来记忆中同类完全不同的家伙当作同伴,它们因我的能力而崇拜我,为我塑造雕像,建造神殿,却也从未把我看作它们的一份子,我不过是广袤宇宙中的旅人,路过那里,留下了来过的痕迹,当地的居民只是这一过程的见证者,顺便祈求一点神迹,它们虽然也为我提供锚点,但我们之间的关系,远比地球上的神和人更加疏离。” 伯特利双眼微微颤抖起来,肉眼可见内心的挣扎。 “我忘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一直在呼唤我,使我忘记了无所谓的凡事,那段日子里我全靠着星空上的锚点才坚持住自己的意识,直到直到,直到我听从母亲的命令回到地球,亚伯拉罕家族重新链接上了我的精神,我才,我才想起来我出生的城邦” “我是想回去的,可它在东大陆” “门先生”精神的冲突已经达到顶点,“黑夜”目视着岌岌可危的空间壁垒,与“暴君”几乎同时劈下了自身权柄具现投影的武器,永恒的尽头和物质的终极形态轻松划破了被折叠重构的空间,穿过无声之门,连带着门后恒星塌缩的巨大声响,将身着不对称华服的伯特利·亚伯拉罕撕成了两半。 炫目的蔚蓝疯狂闪烁,几条在神灵山岳般身躯面前渺小的可怜的“星之虫”跌落高空,连续被毁掉数十个残影分身的伯特利重现出现在与“黑夜”、“暴君”相距甚远的一端,猝然惊醒。 祂眼中快速闪过劫后余生的庆幸,闪过对当下时局的疑惑,闪过检查自身状态后难以置信的恐惧。 虚度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被改造成神话生物一部分的大脑轻松处理着其中庞大的信息,短短几秒,在一次次漫游穿梭中,伯特利大概搞懂了现状。 所罗门这已经是第二次陨落了? 天边“黑皇帝”倒下的身影带着无尽的阴霾压垮了连绵的山峰,混乱的秩序疯狂滋长,唯一能快速制止灾难的“夜皇”却在被“血皇帝”图铎·亚利斯塔步步紧逼,全靠“死神”的支援才不至于踏入所罗门的后尘。 伯特利无法想象,距离自己意识清醒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多少年,身上来自“堕落母神”的污染又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祂最后意识停留在一次返回地球时,覆盖月表的猩红海洋升起浪头 可是刚才“堕落母神”几乎控制我要打开屏障的漏洞,为什么我又突然清醒了? 祂几乎是一瞬间怀疑到了一直沉睡在自己非凡特性内的上一任“诡秘之主”,但身体没有任何不对的怪状又明确告诉祂,没有第三个在体内苏醒,“堕落母神”污染孕育的人格只是被单纯压制了。 这是一个奇迹。 忽地,伯特利放弃了躲藏,本体暴露在了两位神袛的攻击范围内,不顾一切的往更高处望去,似乎要穿透现实的屏障,直视灵界顶端的殿堂。 但下一刻,祂身边的空间豁然扭曲,和一个无辜路过的灵界生物嫁接在了一起,突然出现在远处的伯特利目视着那灵界生物被雷霆湮灭,残骸坠入黑暗。 “容我祝贺你重新夺回了自己的身体,虽然这个时限可能只有两分钟,甚至更短,但我想这对你来说,依然算得上一个值得缅怀的时刻。” “你需要我做什么?”伯特利快速闪现着,眉头紧皱。 “不死,至少不是现在就死,”从灵界深处传来的声音如是说道,“你的身体现在就像‘秘祈人’的血肉炸弹,浓缩的污染足够拉着一整座大陆和你陪葬。” “第一块亵渎石板还在巨人王庭,现在没有人手上能拿出中和污染的手段。” “封印,‘黑夜’和‘暴君’联手或许能封印我。”伯特利平静地接受了现实,然后更快的抛出了针对自己的方案。 “但恐怕‘暴君’不想留下我的性命,祂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像是要把我一条条虫子拆下来,串成烤串。” 大名鼎鼎的亚伯拉罕公爵并不如祂的面孔那般古板,反而在某些地方幽默的令人称奇,就比如现在。 “‘黑夜’应该会听我说话,不过我要落到祂手里,你还拿得到‘门’吗?” “总不能你要送给阿蒙一个有毒的小礼物,然后哭着吃掉侄子的尸体?” 灵界深处的声音短暂沉默了一秒,似乎是在思考这是伯特利由衷的想法,还是单纯恢复自由后的发泄。 “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伯特利重复着耳边的话,随着一声叹息释然了,“如果这是命数加给我的,我无话可说。” 不过在最后的最后,这位一生追逐星空尽头的骄子,也在自由的尽头再任性了一把。 “列奥德罗!” “星之匙”不在躲藏,就站在风暴的正中,目视着黑夜与雷霆压下。 高处的乌云飞速凝聚,长出了眉眼和嘴巴,“暴君”愤怒的脸孔居高临下怒视着伯特利,反常的没有对直呼神名的无信者降下神罚,而是加紧收缩了风暴之壁。 “你可能不记得了,”伯特利见“暴君”被自己吸引,完全张开了怀抱,向天大喊,“在造物主还没有击败所有古神的时候,你曾随着祂经过过我的故乡,一个原本属于不死鸟的城邦。” “当时你还是骁勇善战的‘风天使’,虽然不想承认,但和我一起长大的那批人,很多都崇拜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在天上把不死鸟的翅膀折断的。” 伯特利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直视着耀眼的银白,发出了最后的质问。 “东大陆的屏障是你们杀死造物主篡夺神位一个月后出现的,在那之前,我曾试着回到过那座没名字的小城,却只找到了一片坑地,你猜是谁干得?” 没有人回答。 一道粗大的银白凭空而落,照亮了风暴之壁内侧,脆弱的“星之匙”瞬间被劈成了重伤,再也无法叫嚣,滋滋啦啦的刺耳声响被实体的黑暗吞没,连带着整个风暴,一并被投到了位于地球大气外层,嵌入屏障。 这一刻,伯特利·亚伯拉罕笑容再也无法维持,浓郁近黑的猩红夺目而出,疯狂重新把理智关进了牢笼。 “旅行家”永远失去了自由。 冷寂的外层空间中,永恒的风暴被黑暗所静止,永无止境的咆哮怒吼着,超越光速的带电粒子不断掠过风暴表层,隐秘的概念则填满了内核,从物理与虚幻两个角度锁死了其中事物逃脱的可能。 “门先生”伯特利·亚伯拉罕就漂浮在这其中,这是祂千年来的监狱,血腥的绯红玷污了祂幽虚的双眼,一双双红色的眼睛不断撕裂祂的皮肤,显露出内里的星光璀璨,这是那些曾经耀眼的星光此时也像遥远天际外才会出现的衰老恒星,失去了应有的光彩与色泽,反而让绯红成了最醒目的颜色。 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外面怎么样了? 被困在风暴内的伯特利常常会这样想。 祂倒不至于是担心自己的后代,毕竟“堕落母神”,也就是体内绯红月光的主人常常会借着祂的名义向亚伯拉罕的后裔们喊话。 只是“堕落母神”身为天生的旧日,宇宙间生命权柄的最权威者,似乎并不理解构成宇宙活力的大多数——普通生命的脆弱,被扭曲的求救信号蕴含的位格过高,往往只会杀死祂想利用的脆弱“学徒”,留下一地血浆。 那伯特利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祂自己也很难说清到底还保持着多少思考的余力,甚至现在没有直接失控崩溃,都要谢谢“堕落母神”在祂体内提拔了一个与祂相似的阴性人格,顺带保护了伯特利的人格不至消失。 毕竟外神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可以服务于自己,能完美打开屏障的“门”,而不是一团高速蠕动的虫子。 或许伯特利自己都已经说不清在担心什么了。 静默的无声中,伯特利缓缓睁开了眼。 今天不是满月,不需要向地球喊话,比平时轻松了许多。 浑浑噩噩中,祂好像看到,那个叫自己主动走入牢笼的人,也接受了死亡。 “愚者”走向了“世界”,而祂的苦旅,还在继续。 第三十九章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克莱恩,你的灵体气场看起来不太好,我想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最近又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克莱恩先前准备的话术一下失去了价值,组织着语言道: “阿兹克先生,您还记得之前您说过我和您在恶龙酒碰到的神秘人有相同的气息吗?” 阿兹克微微颔首,交叠的双手放在腹前,身体前倾。 “我的非凡能力是从娜娅和韦尔奇遇难的那场恐怖袭击中偶然获得的,来源是一场指向邪神的献祭,那位邪神的名字是‘诡秘之神’,是南大陆信仰的一位神灵。” 克莱恩止住了声,期待着阿兹克的反应。 “‘诡秘之神’”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一点点皱起。 克莱恩看着对方的表情,语速放缓道: “这位邪神即使在‘值夜者’的记录中也找不到痕迹,当然也可能是廷根小队的级别不够,还没有资格了解如此危险的存在。” “你说的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祂确实是一位古老且隐秘的存在,应该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行动过了,教会不告诉你们祂的名字情有可原,”阿兹克眉头舒张,语气忧虑,“祂是一位很矛盾,变化复杂的神灵,说实话你提到的这个名字勾起了我不少回忆,遗憾的是我能想起的只有针对这个名号的恐惧,没有更多有价值的内容。” “祂最近又出现了吗?” “你听到了来自祂的呓语?” “没有。”克莱恩早有准备的回应道,“不过我在成为非凡者的同时,跟随魔药蕴含的知识一同出现的,还有有关献祭和赐予的内容。” 他当然不是真的获得了控制献祭和赐予的方法,但在上次从灰雾回归后,或许是接收“魔术师”献祭的缘故,那次献祭使用的仪式符号克莱恩记得异常清楚。 “克莱恩,献祭和赐予是很危险的事情,比向未知的尊名祈祷要危险的多,”阿兹克忧心忡忡的说道,“每一位神灵和有资格接受祈祷的存在,每天都要处理相当多的内容,所以祂不一定会注意你,但献祭的本质是直接打开你所在现实与神国的大门,将自己暴露在隐秘存在的视野内。” “这是一个双向的通道,你可以献祭任何东西,接受献祭的神灵也可以根据心情,降下赏赐或者惩罚,即使祂没有明显的恶意,没有做过多的交流,献祭之门透过一点气息,对于普通非凡者也是灭顶之灾。” 阿兹克从桌下找到纸笔,推到桌子正中。 “你把你脑子里的知识写下来,我需要看到构成仪式的主要符号。” 克莱恩应了一声,模仿着“魔术师”的手法,刷刷画了几个和星座与灵界有关的符号,尽管后者他其实并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钥匙形状的文字整齐排列在灵界标识附近,星座符号环绕分布在外周,尽管只是残缺的图案,浅蓝色的光点依旧星星闪闪的亮了起来,在周边掀起无形的微风。 阿兹克目视着纸上的内容,不似克莱恩那样紧张,反而好奇地点过了一个个钥匙形状的赫密斯文,用苍白的色彩盖住了浅蓝,随之整个仪式图案就此暗淡。 “很古老的仪式,不过它的核心需要依靠宝石,我似乎认识创造这个仪式风格的人。” 不是,阿兹克先生,你到底活了多少岁啊,总不能还见过罗曼·安布罗休斯把克莱恩心情复杂的从符号上移开了目光。 他来之前当然自己尝试解读过这些符号的意思,查找了手头能碰到的所有资料,只是“魔术师”后来献祭的五页罗赛尔日记基本都是大帝早年的猎艳记,基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神秘学知识,而“诡秘之神”的圣典是面向信徒的通识读本,除了语焉不详的历史,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唯一给他提示的,竟然是罗曼·安布罗休斯十二岁时写的日记。 据他所说,“学徒”途径的非凡者需要宝石这种相对金属更为坚固的载体辅助完成很多能力,以弥补“学徒”缺少直接攻击和防御手段的不足,后来这种需求也被带入到方方面面,尤其是大量准备繁杂的仪式魔法。 十二岁的罗曼·安布罗休斯花了一整篇内容炫耀自己为“老师”设计了一套新的仪式魔法,让追随“诡秘之神”的信徒不再继续巨人、精灵、巨龙等等手段“百花齐放”的悲惨历史。 这些东西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刚才阿兹克先生提到宝石驱动的仪式魔法,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那位“灵界与时空的眷者”。 “也就是说这个仪式只会指向一个目标是吗?”克莱恩试探着道。 “当然,”阿兹克手指摩梭,指尖燃起一簇灵性火焰,将写有仪式魔法内容的纸张烧的粉碎,“通常我们所指的献祭虽然也会带有各种象征符号,但一般只有中心的符号需要根据所指向的神灵不同变更,其他不会像这个一样采用完全不同的模式。” “那您” 拿起雪茄吸了一口的阿兹克不由一愣,嘴角扬起笑意。 “这是的真正目的?” 克莱恩的脸一下绯红,在阿兹克面前,他的“小丑”能力就像失效了一样,两人的相处就像普通的师徒,学生的任何扭捏,都会被老师轻而易举地看穿。 “这不是问题,只要你记住献祭是很危险的事情,不要随便使用” 阿兹克重新拿出新的纸张,伏在桌面上,手把手教起了克莱恩。 贝克兰德巴伐利亚银行。 黑色为主基调的办公室内,亨特子爵坐在宽大的红木长桌后,听着来自下属的汇报。 “先生,您看到今年《谷物法案》出台后,王国上上下下的乱象了,我们都知道,在此之前王国内最大的土地拥有者是以尼根公爵为首的大贵族们,但是今年和尼根公爵关系紧密的关系紧密的沃尔夫伯爵已经卖掉了八十四万公亩的土地,康纳德子爵不肯抛弃祖产,也卖了价值五万五千镑的收藏品给国家美术馆,至于尼根公爵本人的财政收入,更是从去年的一百三十万减少到了八十五万,整整少了四十五万镑的收入,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您为什么现在还要收购土地,这不符合您的风格,也不理智!” “理智?”闭目养神的亨特子爵反问道,“沃尔夫卖掉的都是乡下的土地,康纳特本人手里的土地也在迪西海湾的几个重要港口附近,你只看到了表象,如果土地形式真的坏到了你所说的地步,为什么他们还要握着手里的城市郊区不放呢?” “您是想收购工业区的附近的郊区地产?”下属只觉得不可置信,“我们和巴伐特银行正在铁路、橡胶、煤炭,所有该死的《谷物法案》出台后能赚钱的方方面面的领域抢食,您还不满足吗?” “王室和政府不会允许您拿到太多份额的,我们可是有因蒂斯背景的。” “很奇怪吗,巴伐特银行也有来自因蒂斯的投资。”亨特子爵油盐不进,又用一个问题将下属的质疑抛了回去。 终于,在下属恳求的目光中,这位传奇金融家睁开了眼睛,扫过桌面,转移话题道: “你们的提案我会再考虑,海上和马车行会的事情怎么样了?” 下属松了口气,拿出准备好的材料,一条一条重点指着道: “已经查清楚了,之前和我们争抢那几家破产的小型运输公司的人有军方背景,据他们的中间人弗兰米·凯奇说,恐怕还有王室的意思。” “也就是说只能放弃了?”亨特子爵哼了一声。 涉及到真正的大人物,下属不敢回答子爵的问题,避重就轻道: “不过您之前安排的,我们已经确定了他们的路线,售卖的大多是畜类” 下属在脖子上比了个隐晦的动作,亨特子爵意会地点了点头。 “没有冲突,避开他们的路线,我们最近的重点不在这,也不会在这里,看好铁路。” “是。”下属应了一声,逃似的倒退走出了这间令他窒息的办公室,轻轻关上了门。 目视着墙上的一副肖像,亨特子爵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冷笑,看向了下属留在桌子上的地图和材料。 他熟练的画过路线附近的范围,用圆圈标出辐射范围,最后点在了几个圆圈辐射的交际处。 畜类和殖民地奴隶亨特子爵又重重的点了几下。 应该说不亏是造物主的长子? 罗赛尔留下了太多来自上个文明的遗产,玩弄秩序是奥古斯都们的强项,有现成的蓝图和那个聚会的帮助,他们已经开始掌控主要行业和局势,准备赶着时代潮流的最后一浪了。 收购中心城市城郊土地,遏制贵族群体转业投资,挤兑鲁恩主要银行的计划马上破产,圣城那边再想几个新办法恐怕也来不及,那个聚会已经在动手了,齐林格斯潜入贝克兰德,大概率是要刺杀鲁恩的尼根公爵,破坏新旧两党平衡 呵,公爵前所罗门帝国的公爵——查拉图用微不可察的笑容表达着内心的不屑,随手把标注了“黑皇帝”陵寝地点的地图扔进了脚下的阴影。 他没去看被阴影无声吞没的地图,起身伸了个懒腰,视线透过窗户落在了不远处的秩序之钟上。 先前的计划还是有效的,至少鲁恩没机会建立起新的陵寝,只能把所罗门的旧东西来出来修修补补。 不过再缜密的计划也只是用凡人的手段和掌握着强大非凡底蕴的政府做抗争,能做到现在这一步,都算是主的眷顾。 直接破坏陵寝,挑拨七神教会和皇帝的关系,成神仪式做手脚感受着这莫名的熟悉感,查拉图倍感愉悦。 什么狗屁第五纪,这世界分明还是第四纪的样子。 一千多年了,一点没变。 天边最后一抹橘黄被挤走,廷根中西部一个接一个砖头烟筒冒出灰黑,单调的烟火气再正午阳光里苏醒。 花花绿绿的马戏团结束了上午的表演,小丑弯腰收捡起洒在地上的玫瑰花瓣,驯兽师召回停在街道、路灯上久久不愿回笼的白鸽,长着一身灰色毛发的猴子窜行在钢铁脚架间,四爪并用,动作极为灵巧。 脸上笑容有些发僵的小丑擦了擦涂着油彩的脸庞,刺眼的阳光让汗水填满了皱纹,刺得他眼角生疼。 他捡起最后一片花瓣,恰好注意到有一个带着毡帽,衣领竖起的佝偻身影朝散场的马戏团走了过来。 那人脚步很轻,马戏团成员见了也不阻拦,反倒是他处处注意,还专门留意了蹲在铁架子上的猴子,刻意绕的远远的,走进了充当后台的帐篷里。 随着阳光被遮挡,老尼尔一把拉下了毡帽,竖起的领子放回两侧,对身后跟着自己走进帐篷的小丑说道: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王国各地都有恐怖袭击,很多演出被取消了,廷根有个富商愿意出大价钱请我们。”小丑擦着汗,低声道。 “你们还知道恐怖袭击!”老尼尔压低嗓音质问道,“就是因为你们的好同事,才闹出那么多事来,你知道因为你们的人,我们付出了多少才没让伤亡扩散吗?” 把用来卸妆的药水扑到脸上的小丑头也不回的撇了撇嘴。 “我这次带来了完整的血肉魔法仪式,通用版本,不需要直接镌刻主的符号,你用黑夜女神的圣徽也能起到作用。” 老尼尔一下噤声,脚步踉跄地走了两下。 “另外一件事呢,我会把报酬给你。” “隐匿贤者灌输给你的仪式不可能完成,至少对于你一个序列九来说不可能,”小丑内心毫无波澜,“那需要‘古典炼金师’的力量。” 呜老尼尔痛苦的呜咽,右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左手手臂,苍白的脸色在烛火照耀下有些恐怖。 背后的小丑终于擦干净了脸上厚厚的油彩,扫过老尼尔捂着的胳膊,即使不仔细去看,也能猜出那底下有什么。 同样头发花白的老人似是不忍,似是看在过去的份上,轻叹道: “这一次后,我们可能就不会再来廷根了,还是和原来一样,你随时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 第四十章 不祥的占卜结果 献祭和赐予的尝试很顺利,省去了“正义”和其他两位成员交易的不便,克莱恩也算稍稍坐实了“愚者”的神灵身份,发挥了一点神灵的权柄。 相比起来,灰雾展现的威能比起“诡秘”这个真神,更符合凡人对神灵的遐想,是只有“占卜家”一条序列如此,还是说其他序列顶端的真神也都有对应“灰雾”的特殊空间? 他们是掌握了这片空间,同时晋升至序列零,所以才能被称为真神,而“诡秘”的圣典里提到的,像南大陆真实造物主教会教皇——“命运天使”乌洛琉斯被称为天使之王,则是没有相应的空间? 天使和天使之间亦有差距? 高序列的知识总是令人着迷,即使是对于克莱恩这样接触过太多超越本身序列太多异闻的非凡者也是如此,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些和自己当下毫无关系的事情,以至于险些走过占卜家俱乐部门口也差点没发现。 入秋后的梧桐树随风发出沙沙的声响,稀薄的阳光透过雾霾洒在地上只能留下虚写的斑驳,站在楼下的克莱恩稍作整理,穿过步梯走上了大厅。 漂亮的前台安洁莉卡看到眼熟的绅士,笑意温柔的行礼。 “莫雷蒂先生?” “您是来找布伦顿先生的吗?” 她看起来并不惊讶,克莱恩摇了摇头,顺着话说道: “今天休息,我想来俱乐部看看,尝试一下自己的占卜水平。” 唔安洁莉卡略显惊讶的轻抿嘴唇,抱着些许歉意道: “今天有一节比较重要的星盘课程,大部分会员都在听布伦顿先生讲课,前一段时间东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警察和教会的主教先生来俱乐部看了好几遍,可能是这个原因,这几天我几乎没看到过陌生的客人。” 主教亲自巡视俱乐部,是因为非凡小队的精力集中在魔女上,所以只能由教会盯着可能潜在的极光会与密修会成员? 队长的效率很高啊,而且在大事上从不健忘克莱恩忽然感到一阵内疚。 他很清楚南大陆的邪教徒还留在廷根,大概率就是为了自己,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a先生救了我,这种事情汇报上去就算是队长偏袒我,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暂时收容在查尼斯门后,等教会的高层解决克莱恩心中的纠结并没有写在脸上,反而他相当平淡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看来这是命运的决定,我今天是不能大显身手了。” 目视着歉意含笑的安洁莉卡,他指了指通往教室的走廊。 “还是上次的教室吗?” “我对星盘占卜其实还挺有兴趣的。” “当然。” 前台小姐松了口气,亲自领着克莱恩走进走廊,从201房间的后门送了张座位进去。 这是一间能容纳三十个人的大房间,说是教室,但装修风格和摆设到更像是举办茶话会的休息厅。 如果没有前面的黑板,就更像了克莱恩捧着安洁莉卡小姐贴心准备的红茶,面带微笑,教室前方讲课的布伦顿也注意到了这名半路走入的“学员”,用不太明显的动作颔首致意。 不同于老尼尔的授课风格,布伦顿所讲在克莱恩看来并不深入,也没有涉及太多真正的非凡,甚至很多星座都是错的,如果用在真正的占卜上,只能起到反作用。 当然,这位资深神秘学爱好者的优点也很明显,足够风趣,足够耐心,而且非常擅长调动学员的情绪,能关注到每一个人。 据克莱恩观察,他惊奇的发现,一堂课将近一个小时下来,竟然没有一名学员走神或者打瞌睡,都被布伦顿精彩的教学所吸引。 “您关于雷鸣星座的讲解很精彩。” 克莱恩挑选了唯一一个和真正神秘学没有一点出入的部分恭维道。 “呵呵,如果其他先生、女士也能像你消化得这么快,我想我会轻松很多,”从学员中走出的布伦顿把笔记本还给一个谢顶的先生,小声对克莱恩打趣道。 他今天的穿搭颇有因蒂斯风格,白色的衬衣袖口别着亮闪闪的袖钉,外边只披了一件羊毛大衣,在鲁恩绅士的含蓄上,又添了一点少年人的不羁与浪漫。 “我还差很多。”克莱恩谦虚道。 “你太过自谦了,莫雷蒂先生。” 不知是不是克莱恩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布伦顿先生和自己谈话时,愈发有一种打趣和戏谑缠在话中,就像是一位前辈在看初出茅庐的后辈。 唉,上次不该和布伦顿先生谈太多时政上的东西哪怕是有地球二十一世纪种种半桶水知识加持,克莱恩依然发现自己在这位储量相当渊博的先生面前像个懵懂的少年。 或许一些较为前沿,超脱于当下类似地球十九世纪现实的知识略有胜出,但在哲学等基础学科上,他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这就是“键盘强者”吗? 真是有够好笑的。 克莱恩怀着自嘲的情绪往布伦顿那边扫了一眼,恰好看到他正暧昧的同美丽的前台小姐安洁莉卡眉来眼去。 “您今天也是来占卜的吗?” 从因蒂斯烙在骨子里的情绪内脱离,布伦顿敏锐的察觉到来自克莱恩的视线,丝毫不尴尬道。 克莱恩笑得有些勉强。 “我今天本来是想给别人做占卜的。” 哦?布伦顿稍稍抬头,嘴巴半张,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睛。 没人提醒就懂扮演法了? 我还以为马戏团的人再给我开玩笑,看来是真的披着占卜教师皮的杰利·查拉图此时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欣慰,心底百味杂陈。 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大学生在一个月前还是一个纯粹的普通人,而现在好像马上就要超过自己了! 不论在家族中,亦或是教会里,有多少长辈夸赞他的天赋,他也用了足足六年才从序列九晋升到现在的位置。 “命运是个神奇的玩意,有时候就是如此,更何况是我们这种被教会注意的爱好,”布伦顿用相当露骨的语言讽刺了一下时事,随后发出邀请,“那您来陪我消遣一下时光怎样?” “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些问题,你知道的占卜者对自己的未来进行解读往往会添进去主观想法,就像医者不能自医一样。” “当然没问题。”克莱恩几乎没思考就答应道。 “足量的鲜血,骨灰也可以是其他与灵体相关的媒介。” 从黑荆棘安保公司离开后的马车上,老尼尔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念叨着。 即使他已经称不上是虔诚的女神信徒,也不会做出在教堂和神的注视下行如此亵渎之事的举动,就如他又一次拒绝了小丑的邀请一样。 将近二十年了,对于需要藏好真实身份的情报人员,他甚至连小丑的名字都知道——哪怕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他和那个老小子认识的时间一点不比和邓恩认识的少,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是信仰不同,立场分歧,他们会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之前准备的血没有浪费,这个仪式甚至比‘隐匿贤者’给的那个需要的还少一些,在准备两百毫升,剩下的就算是容错” 老尼尔不断念叨着隐秘的知识,头颅一点一点埋进了双手,脸上早已泪水纵横。 我是自私的,莎莉丝特也是女神的虔诚信徒,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一味想要将她挽回,却从没想过她会不会愿意以这种方式重新获得生命 她她会不会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恶心? 老尼尔发出无声的哀嚎,双手死死的扣在脸上,几次想要起身、抬手,却都没有成功。 在浓浓的愧疚中,他任由马车向前,往郊区的墓园跑去。 对了,今天他是要接莎莉丝特回家的。 有着小圆桌、罗盘、镜子等事物,光照昏暗的黄水晶房间内,克莱恩和布伦顿相对而坐,中间是上次用过的塔罗牌,已经洗好,正面朝着克莱恩。 “您希望知道些什么?”克莱恩熟稔地抓起牌堆,对面前人问道。 “严谨来讲,应该是我未来会遇到怎样的遭遇。”布伦顿摇头笑道,“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了。” “我最近运气不太好,工作上又遇到一些小挫折,差点让领导和长辈失望,所以想知道接下来的运气,你知道的,人总是想追求好运气。” 被布伦顿摊手撇嘴的样子逗笑的克莱恩“哈”了一声,随着手上开始洗牌,眼神渐渐严肃。 为了提高准确度,他刻意用上了非凡能力,是真的像帮到这位和自己很投缘的先生。 很快,象征未来的一张牌就被抽了出来,克莱恩扫了一眼,竟有些发愣。 “怎么了吗?” 克莱恩目视着那张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恶魔”牌,不可置信的望向了桌子对面。 一时间,他仿佛撞见了“梦魇”制造的错觉,竟觉得小圆桌短短三十厘米的距离,被放大了无数倍,仿佛在他和布伦顿之间设下了一道鸿沟。 “是正位的‘恶魔’。”克莱恩嗓音干涩。 “真的吗?”布伦顿并没有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反而十分好奇地接过了牌,仔细地看了两遍,然后才叹息道,“看来我真的要小心一点了。” “我可能太在意手上工作的结果了,让情绪掌握了大脑,难搞” 他轻描淡写的略过了一位真正“占卜家”预知的事实,轻松的舒了口气。 “布伦顿先生,您最近遇到了什么难事吗?”克莱恩眉头微皱,发自内心的关切道。 先不提这样模糊的占卜在普通人看来有多少可信度,可克莱恩自己非常清楚,中序列的占卜即使没有特别详细的前提了解,也能确定事件的大致走向。 何况他刚才真的刻意调动了非凡能力,连灵视都开启了,还是遇到这种事情,更说明问题了! “不是什么需要严肃的事情,就算这次工作没有处理好,我也最多晚升职两年。”布伦顿摆了摆手。 他向克莱恩解释道: “你知道我来自因蒂斯,我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来到鲁恩的,大概四年前,我没有更改我的国籍,也和家里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次的工作就是正巧和家乡那边有关,算是我一个长辈在盯着,我总觉得如果自己做不好,可能会有损自己在那位长辈心中的印象。” “呵,他是我们家族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如果他也能认可我的成绩,不论以后的前途怎样,至少我能堂堂正正的为自己感到自豪。” 家族长辈德高望重等等字眼刺进克莱恩的耳朵,令他默默移开了视线,争取不去看对面满面感叹的中年富家子弟。 失策了,没想到随便走走都能遇到一位隐形大佬。 原来布伦顿先生是因蒂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啊,怪不得对很多时事问题有独特见解,眼光也看的更远、更高,原来是有家族基础克莱恩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很多问题得到了解释,盖在布伦顿身上的迷雾也消散了不少。 他为布伦顿补上了脑中人物画像的残缺,轻叹道: “总之还是希望你能顺利度过你的挑战,祝你工作一切顺利,能取得那位长辈的赞赏。” “借你吉言。”布伦顿——哦不,杰利·查拉图诚心感谢道。 他刚才说的不完全是假话,只是模糊了一下细节,把任务自动替换成了工作。 我确实很在意家主殿下的看法,这次任务也是我晋升序列五的契机,嗯,扮演完布伦顿的身份,我的魔药也就基本消化了,再加上我的功勋,任务成功今年年底之前我就能成为序列五,成为近百年来家族里最快的一个,甚至我都不需要刻意准备仪式,完全可以拜托a,还不需要给报酬 藏在布伦顿皮下的杰利·查拉图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恶魔”牌还给了克莱恩,心中对眼前“幸运儿”的偏见也少许转化为了认可。 怪不得会被因斯·赞格维尔盯上,能意识到0-08的存在他又瞟了眼散落的塔罗牌。 不得不承认,克莱恩·莫雷蒂确实有做“占卜家”的天赋。 第四十一章 坦白 “我今天见到了克莱恩·莫雷蒂。” 外出归来的杰利·查拉图随手将脱下的风衣扔到了沙发上,引来闭目祈祷的a先生一阵注视。 “然后呢?” a顺着令他感到作呕,处处都散发着轻浮、堕落气息的香水味探去,果不其然的在“无面人”的领子上看到一记稍浅的唇印。 “他恢复的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可以考虑给他提供序列六的魔药了。” 倒不是说每一个仪式后意外成为非凡者的“祭品”都有这样的待遇,若非家主殿下的口谕和随着马戏团一同紧急寄送的魔药材料,他才不会这么大方。 “看来我们的‘魔术师’先生进展的很顺利,”a先生重新合上了眼睛,面朝一副黑色倒悬的十字架双手交握,“赞美主的祝福与宽容。” 宽容杰利·查拉图无法理解这种狂信徒的心态。 在他看来,作为一个个体,可以忠诚于上司,忠诚于下属,因为他们会被利益的链条束缚,返还或等值但大概是不等的回报,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对家族忠诚,可唯独不能因一个模糊的信仰,一个心中的影子而忠诚,这可能也是查拉图家族的通病。 不过考虑到眼下的形式,他倒是很乐意为了“诡秘之神”,为了所谓的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竭心尽力。 “你倒是不着急,”杰利·查拉图冷哼道,“因斯·赞格维尔可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更何况卑劣如他还掌握了0-08,那件恐怖的封印物,恐怕我们的交谈,正在实施的计划,现在就在那家伙的案头上,等着成为他的嫁衣。” “之前如果不是我察觉到有人在东区疯狂使用火焰跳跃,使灵性波动不自然,你甚至都没机会救下我们可爱的莫雷蒂先生,直接就被遣返回圣城接受惩处了。” “所以我打算让莫雷蒂先生知道那件事。“a依旧平静的对神袛的象征施以膜拜,丝毫不为同伴营造的危机感所动。” 杰利·查拉图目瞪口呆。 “那件事!” “你还打算现在就暴露兰尔乌斯的计划?” “你疯了吗?”他简直觉得不可理喻,“针对主的神降计划,在0-08面前近乎透明,这时候你还打算把‘值夜者’扯进来?” 一场有计划的神降,往往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准备,而现在他们从开始也不过过了堪堪一个月的光景,如果这时候被破坏,别说成功率有多少,参与准备的成员能逃出去几个都是问题。 克莱恩·莫雷蒂的出现打乱了原有的安排,圣城和贝克兰德分部可一个高序列都不打算给他们派。 “心理炼金会的‘心理医生’还有用吗?”a睁开了眼,血红色的光平稳浓郁,“主的胚胎没有降下吗?” “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这位神使从地上站起,暗红色的长袍膝盖处浮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主既然投下了视线,异端与邪徒就不可能违背祂的意愿。” “心理炼金会并非铁板一块,这里不是贝克兰德,一位‘死亡执政官’亲子的遗骸足够充当主降临的缓冲,我们只需要完成仪式,至于之后,神的伟力将会是不可阻挡的,主会亲自操刀接下来的一切。” 对视着a先生不容拒绝的目光许久,杰利·查拉图明白多说无益,深深弯下了腰,在无论是自己名义上,还是实质上的上司表示了臣服。 “如你所愿,莫雷蒂会知道这件事的。” 昨天的计划并不顺利,不过今早起床,克莱恩反而感到一直困扰自己的负担忽然减轻了不少,来自魔药的反馈令他很清楚的察觉到,不同于刚成为非凡者的那段时间,现在无论是灵性储量,还是调动能力的速度,都有显着的提升。 如果说他现在刚刚达到了晋升初期“魔术师”的水平,那么在此之前,他就像是一个卧床很久的病人,空有健康的体魄,却无法熟练的指示四肢。 不止是有针对的扮演,对非凡能力的熟悉也能起到一定的消化作用? 好像队长他们就是这么一步步控制魔药的,用时间来磨坐在查尼斯门前等待换班的克莱恩想到。 如果说“占卜家”的扮演言简意赅,就是不断占卜自我和他人的命运,那么“小丑”和“魔术师”呢? 总不能真的让我去马戏团表演魔药名称听起来是挺通俗易懂的,但克莱恩的直觉告诉他不会这么简单。 其实他也做过类似的思考,比如名称不一定只针对表象,也可能是暗示名词后更深层的含义。 “小丑”和“魔术师”的共性都是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的角色,也就是说消化更依靠他人的反馈,只不过前者侧重于表现滑稽、令人发笑的悲惨命运,而后者则是意想不到的演出。 特里斯事件后,我和伦纳德察觉到因斯·赞格维尔的存在,只不过我们过于弱小,当时又不适合第一时间报告给队长,还引来了杀身之祸这是一场献给因斯·赞格维尔和极光会等邪教组织的表演? 不能真是这样,那我消化魔药还挺抽象的藏在黑暗里的克莱恩嘴角隐隐抽搐,随着脑中灵性触动站直起身。 决定今天见到伦纳德后再好好聊聊,一块去找队长说明情况。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眼下挂着一圈淡黑色的西迦穿着一身颇有西部风格的窄腿西裤与马丁靴,看样子刚从咖啡馆出来,一身的咖啡味。 “还可以,”克莱恩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女士,您昨天创作了一晚上?” 正打着哈欠的西迦突然避开了视线,声音很小的“啧”了一声。 “干坐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写出来。” 作者没灵感是这样的克莱恩保持微笑,投以了同情的目光。 “那我先上去了。” “等等,”西迦叫住了他,“队长说有点事需要你过去一趟。” 队长找我?克莱恩有些诧异,想不到原因。 “好的。” 说罢,他从西迦身侧一路走向了悠长陡峭的回旋楼梯,有灵视的帮助,很快便到了地面,穿过隔断,敲响了队长办公室的木门。 熟悉的“请进”声后,克莱恩恰好看到邓恩动作极快的灭掉了正在燃烧的烟斗,灰色眼眸不在深邃,取而代之的少见的躲闪。 懂得都懂的克莱恩不打算戳穿队长的小秘密,把想笑的冲动憋了回去,绷着脸说道: “队长,你有事找我?” “嗯。”邓恩略微拖长声调,重新平静,指了下身前,“先坐。” 有太多秘密瞒着队长的克莱恩有些忐忑的坐到了椅子上,目视着邓恩。 “圣堂已经派遣了别的小队接手了魔女的事情,是一队‘红手套’,如果没出意外,他们本来是该支援我们对付南大陆的邪教徒的。” “那圣堂现在的意思是,留在南大陆的邪教徒由我们自己处理?”克莱恩面带忧色道。 “不只是我们,还有‘代罚者’和‘机械之心’,”邓恩舒了口气,目光快速的扫了眼还飘着白烟的烟斗,“毕竟涉及到一位高位魔女,相比廷根的危险要麻烦的多。” “‘红手套’虽然有很多只,但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实就是这么悲观,每天都有很多危险的神秘学案件在发生,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按自己的意念行进。” 克莱恩对邓恩的话表示认同,同时期待起邓恩的后话。 如果他没猜错,队长是想对南大陆势力采取行动了。 “在我们监视东区的几天里,主教几次突击检查了占卜家俱乐部,和其他几个密修会热衷于混入的地方,可惜没有任何收获,所以经过和我的讨论,我们一致认定需要引出还藏在室内的邪教徒。” 果然如克莱恩所想,他迎着邓恩的视线,严肃的点了点头。 “所以需要我来当诱饵?” “没错,”邓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不过克莱恩,你是不是应该向我坦白那天到底是谁袭击了你,你真的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吗?” 咚! 邓恩的问题如一击重锤,砸在了克莱恩当下最想隐瞒的秘密上,令他险些脱离“小丑”状态,从椅子上跌落。 “‘代罚者’们还在处理苜蓿号的后续,但他们早晚会看出问题,伯内特是一个直觉敏锐的前军人,只要认真去想,很容易就能想到如果真的是魔女袭击了你,那么她不可能在逃逸时主动奔向自己的藏身之所。” “可以模仿其他途径能力的序列不是没有,‘牧羊人’就是其中之一。” 邓恩看着埋头沉默的克莱恩,等待着他的坦白,主动补充了一句。 “我和伯内特不一样,你经历了圣堂的审查,塞西玛告诉我你是直接通过圣物向女神发过誓的,这说明女神认可了你,所以我不会因为极光会对你做了什么就产生偏见,我更在意和极光会战斗,真正袭击你的人是谁,谁伤害了我的队员。” 队长克莱恩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嗓音沉闷道: “因斯·赞格维尔。” “是他,我和伦纳德那天发现之前很多事件存在着不自然,猜测可能背后有这个叛逃者的影子,然后当天晚上我就遭到他他的袭击,最后在将死之前极光会的人救下了我,我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他抬起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不敢直视邓恩的眼睛。 “队长,我不是有意想隐瞒您,只是当时我认为高位魔女的威胁更大,如果这时候在爆出来因斯·赞格维尔可能就在廷根,我怕会让局面更糟。” “怎么您都出来了,”邓恩灰色的眼睛无奈的眨了两下,轻叹道,“我可以理解你的顾虑。” 他摸着自己看起来有些空荡的额头,眼中的神色渐渐沉落。 “说实话,有些惊讶,竟然是他吗?” 邓恩想起了自己亲自勘察、复原的现场,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 他曾去过凛冬圣堂接受教会的培训,了解过一部分被拿来举例的1级封印物,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偷走了0-08的因斯·赞格维尔,是怎么被极光会的神使斩下一只手臂,打的落荒而逃的。 留在现场的血液很明显属于“看门人”,而非“牧羊人”带有活性的粘稠血液,深坑里残留的身体组织也被及时做了反占卜、反诅咒手段,看得出来,因斯·赞格维尔确实败给了一个序列五。 一个资深,甚至冲击过半神,携带0级封印物的序列五,能击退这样的人,邓恩几乎无法想象极光会派到廷根的神使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不考虑查尼斯门后圣者骨灰,仅从纸面上的分配对比,对方一个人就能团灭廷根黑夜教会所有的官方势力。 “我本来和主教是想让你去附近的郊区一趟,找机会引出南大陆的邪教徒,”邓恩缓慢的说道,“现在看来需要重新给圣堂派一封电报,然后换别的队员去处理。” “郊区附近发生了非凡事件?”克莱恩嗓音仍有些沉闷。 邓恩颔首道,“拉姆德小镇,村民说一座荒废的古堡周围总有鬼魂游荡,根据当地教士的反应,恐怕需要两三个成员携带封印物才能处理。” 数量多,还是古堡里有强大的鬼魂? 克莱恩皱眉想了想,主动提议道: “队长,我可以接下这次任务你先听我说。” 他打断了邓恩想要劝阻的话,认真分析道: “恐怕南大陆不是想掳走我,也不是想要我的命,否则他完全可以在因斯·赞格维尔埋伏我的时候动手,而且拉姆德小镇远离城市,鬼魂又是在古堡附近,不会有太多人走动,说不定真的能引出南大陆邪教徒负责监视我的人。” “我们不一定要和他们正面产生冲突。” 听着克莱恩的话,陷入沉思的邓恩下意识抓过了烟斗,重新点燃,脸孔渐渐埋进白雾,过了好一会才重新说话。 他深深的看了克莱恩一眼。 “可以,我会考虑。” 第四十二章 阿兹克的画像 当太阳的余晖将小镇教堂的尖顶染上金黄时,从水仙花街绕了一圈的“值夜者”小队马车终于抵达了拉姆德,一处距离廷根大概两小时路程的郊区小镇。 这座小镇在廷根的西北方,诸多建筑还保留着蒸汽时代前的特色,几乎没有工厂存在,是附近全部乡村的商贸点。 马车停在小镇唯一一家旅馆对面,四位身着统一黑色风衣的“值夜者”依次走下,一下车就吸引了附近村民的目光。 考虑到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是净化怨魂,邓恩专门调取了“变异的太阳圣徽”3-0782,还十分大方地给每个随行的成员签了一张符咒和猎魔子弹的报销单。 克莱恩摸了摸左右口袋里的纯银符咒、制式子弹、火柴、纸人等各种稀奇古怪的装备,从未感到如此充实过。 虽然还是比不上财大气粗的“机械之心”,不过对我们“值夜者”小队来说还是第一次克莱恩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刚刚同小镇教堂里的教士交谈完返回的邓恩身上。 “队长,有怨魂的废弃古堡离小镇中心很近吗?” 他们现在就在小镇中心,很难想象会有怨魂在女神的教堂附近徘徊。 “在山上,莫里斯教士说,从这里到山上的废弃古堡,只需要走一刻钟,据说那座古堡属于第四纪末期统治这里的领主,他们家族的历史能追溯到鲁恩建国初期,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荒废了。” “我们现在过去,刚好可以避开正午阳光最强烈的时期,然后解决掉那个怨魂。” 第四纪末期被队长拉过来充数,规避3-0782负面效果的伦纳德检索到关键词,近乎本能地打开了大脑内置的索罗亚斯德牌搜索引擎。 “老头,你对这里有印象吗?”他在脑海里敲了敲正在假寐的光球。 午睡时间被打扰的老人家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没好气的出声道: “小子,我应该提到过,我的家族在第四纪属于公爵,而且我是所罗门帝国的公爵,怎么会认识鲁恩的小贵族。”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索罗亚斯德还是老老实实的扫过了周围的环境,稍稍提起了警惕。 考虑到0-08的因素,“值夜者”现在做的任何决定都可能是那支倒霉笔设计的巧合,说不定这座古堡里真的会藏些什么。 “伦纳德,伦纳德?” “我没有问题。”出神和“同居者”聊天的伦纳德应了一声,紧接着注意力就被队长抛到自己手里的3-0782吸引,再也没机会胡想,老老实实跟随着同伴一并走进了炎炎烈日。 他们穿越荒芜的荆棘丛,果不其然的徒步走了一刻钟,才看见了据说闹鬼的古堡。 那古堡不知已经荒废了多少年,坍塌的外墙仅能根据地上十几公分的凸起勉强辨认之前的规模,依然孤独耸立的部分几乎完全被黄绿相间的藤类植物覆盖,虽然现在已经入秋,但这里却不似外界因正午阳光而上升的温度,即使“值夜者”小队四人刚刚顶着太阳运动完,也不禁感到一阵阴寒,以至于他们还没有靠近那里,灵感就受到一阵触动,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这哪里是闹鬼,这根本就是鬼贵族的乐园”伦纳德就着像蒙了一层纱般,色调阴暗的古堡吐槽道。 “确实这里灵的含量很高,还有浓郁的死灵气息,”弗莱少见的迎合了伦纳德俏皮话,稍微辨认了一阵,继续说道,“不过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按莫里斯教士对这座古堡的介绍来看,这不正常。” 听着弗莱的话,走在最前的邓恩和克莱恩不禁对视。 不正常就对了 因斯·赞格维尔作为资深的“看门人”,想要制造类似的古堡传闻简直不要太简单。 在他们两人眼中,眼前的古堡几乎和那位叛逃的大主教绑在了一起,成为了他的新一起罪证。 “需要占卜吗?”克莱恩主动问道。 目视着一堵外墙上裸露的斑驳,邓恩侧头看了某位情况复杂的新晋“值夜者”一眼,平静道: “不用。” 他担心盲目占卜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呜呜呜! 三人继续向前,穿过残缺的马厩、水井等事物,无视周围盘旋的凄冷之风,步伐只停顿了一下,就在3-0782散发的温暖纯净的暖意支持下继续前行。 他们踩着堆叠的石块通过坍塌的外墙,缓步进入了失去大门的古堡,踏在破碎的地砖上。 有历史学基础的克莱恩很轻松就辨认出,这处石柱倒塌,苔藓横生的古堡大厅有着浓厚的第四纪与第五纪风格结合的审美,只不过刀劈斧砍的痕迹被柔美的花纹替代,不对称的设计只存在于很小一部分装饰上。 他们默契的停下了脚步,站在颇为宽广,但因窗户狭小且位于较高位置而采光困难的大厅前方,纷纷取出了各自最擅长的武器。 虚幻但刺耳的怒吼从大厅内部的各个缝隙冲出,浓郁的黑屋笼罩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一身有着不完全属于鲁恩风格的黑色盔甲,血迹沾满剑身的夸张阔剑,那骑士正用自己戴着铁质手套的右手杵着这把阔剑,血红色的双眼酝酿着深沉的痛苦与愤怒。 他的目光多在克莱恩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后发出无人听懂的呢喃与嘶吼,朝冒犯父亲领地的“歹徒”发起了冲锋。 早已做好准备的邓恩敏捷的往后退开,双腿一跳,踩着只剩下半截的石柱跳上了二楼,冲着骑士奔跑的方向张开了双臂。 伦纳德一手高举“变异的太阳圣徽”,一手持枪射击,同克莱恩一起射出银色的子弹,而弗莱则从对已经被死灵影响的环境上寻找突破,双手猛地下拉,许多被骑士控制,隐匿身型试图攻击“值夜者”的灵体一下从空中摔下,砸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右手的手套。” 他急速向后退去,翻滚躲避的同时大喊道。 那骑士正高举着手中阔剑,朝伦纳德横扫劈下,想要击碎那件对自己的存在产生威胁的封印物。 只可惜他的行动力远比不上灵活的“魔术师”,几乎熄灭的火柴撞在骑士的盔甲上,橘红色的火焰迅速顺着炸开的火星膨胀,蹦出一个瘦削身影,抵着骑士的头盔缝隙就是一枪。 银色的猎魔子弹毫不费力的击碎了骑士的半个脑袋,浓郁的黑雾从伤口处迸出,一并涌现的还有近乎实质的恶意,和更为强烈的死亡气息。 闪烁着银光的猎魔子弹并未对怨魂造成致命伤害,暴怒的黑色骑士手腕一转,挥剑向上,水平切开了一团橘红,他的攻击凌厉且迅速,却每每只能错过,连“魔术师”的衣角都抓不到。 刚才爆开的黑雾,也因没有明确的指令而被弗莱捕获,在伦纳德手中的圣徽照耀下渐渐消融,纯净温暖的光华随着时间的积累愈发明亮,这光华照在骑士身上,就连原本凝视的盔甲也出现了溶解的迹象。 站在二楼的邓恩见到这一幕,干脆也不再咏唱,双目一垂,拉着骑士掉进了噩梦,正在挥剑横扫地面,沿着火焰痕迹一路砍向从石柱侧端灵活起跳的克莱恩的骑士动作一滞,手中阔剑重重落地,铁色手套再无保护。 看着这一幕,几乎没怎么出力的伦纳德嘴角勾起微笑,把手中圣徽抛给了“玩得正欢”的克莱恩,看着“魔术师”对骑士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将对对方来说致命的封印物塞进了手套和盔甲间的空隙。 “不”碎了一半的头盔下,骑士用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梦魇”的束缚,恢复了意识。 他的双目不再被血红填满,而是显露出褐色,线条柔和的模糊面孔痛苦的环视依然破败的大厅,头颅豁然分裂出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一张面目狰狞、凄厉惨叫,一张眼中流淌着浓浓的哀痛,言语内满是愧疚。 “对不起父亲” 蒸腾的黑雾迅速消散,将骑士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带去了死神的国土,随着他生活的岁月一并被现实除名。 当! 随着两声脆响,“变异的太阳圣徽”与一只黑色铁手套同时落地,那只手套表面凝结了些许冰霜。 “这可以看做是封印物?”克莱恩有些好奇地对邓恩问道。 正从断裂的半月形楼梯上走下的邓恩愣了一下,肯定道: “没错,而且这怨魂还没到恶灵的程度,能战斗、行动也是靠这件封印物支撑,它的负面效果估计不会很严重,大概是影响人情绪、心灵的种类。” “至少在‘通灵者’往上。”弗莱不吭不响的用手套将没和骑士一同消散的盔甲碎片收好,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木盒,轻声补充道。 那这就是一件二级封印物了啊作势就要捡起地上的手套,灵感却被突然触动,目光一扫,看见分割古堡大厅和餐厅的台阶处,有强烈而虚幻的痛苦与肮脏在召唤他。 “那里有点问题。”克莱恩指着吸引自己的方向,对邓恩说道,把手套和3-0782都交给了正好奇大量古堡装饰的伦纳德。 他怀疑那里才是真正被做了手脚的地方,可能藏着更大的危险。 灵感同样很高的邓恩随即望了过去,沉稳吩咐道: “你先做一下占卜。” “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先看看那个。” 克莱恩还没解开缠在手腕的黄水晶灵摆,伦纳德就越过两人指了指与台阶相距不远,客厅角落里一副褪色的,被毁掉一般的古画。 那是一幅油画肖像,在没被毁坏的部分,可以清晰看到一位戴着白色卷曲假发的中年男士,看到他古铜色的皮肤,看到他眼睛里藏着的难以言喻的沧桑。 这!这不是阿兹克先生吗? 有着序列七的灵感作保证,克莱恩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画上的这位,就是前两天还在教授自己神秘学知识的讲师——阿兹克·艾格斯。 他的目光渐渐下移,果然在右耳耳垂附近,看到一颗不令人瞩目的黑痣。 阿兹克先生曾说过,他经常梦见自己之前的人生,而刚才怨魂骑士消散之前,喊的是父亲 我杀了阿兹克先生的儿子! 克莱恩后背突然发凉,心头有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的慌乱。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面部表情也因“小丑”能力,没暴露内心的波澜,让同伴看出问题。 阿兹克先生的儿子早就死了,我只是净化了他的怨念,使他解脱,论不上谋害。 “这是这里曾经领主的画像?”弗莱目视着与方才骑士相似的柔和面孔,摸着下巴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常来说,这种已经失去真正主人,无人打理的古堡,很快就会被周边的居民搬空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就像古堡外面那些从外墙上倒塌的砖石一样。 “恐怕是刚才的怨魂搬出来的。”伦纳德不负责任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他走到画像旁,小心避开了散发着痛苦与肮脏气息的台阶,拿回了众人前。 看来队长他们应该没见过阿兹克先生克莱恩松了口气。 “伦纳德的猜想有道理,不过我想我还是需要先占卜下台阶后面的危险,队长你说呢?” 克莱恩试着把大家的注意力从画像上拉回来。 在得到邓恩的首肯后,他当着同伴的面沉入梦境,占卜起台阶后的事物。 虚无的梦境中,一条漫长的阶梯从黑暗中浮现,每一块碎裂的地砖都充斥着阴冷且肮脏的感觉,像是死灵生物经常徘徊留下的痕迹。 梦境中视点高踞于“天空”的克莱恩掠过这些没有太大威胁的细节,直接将视线投向了通道的最后,穿透那些盘旋不去的阴冷与肮脏,看到一处不算很大的地下室。 这里与通道中的阴冷并不相似,但潮湿犹存,正中央摆放着一具黑色的棺材,上面的铁钉呈暗红色。 最重要的是,这些暗红色的铁钉是按照一种预防尸变的仪式排列,而被它所镇压的,正是一具缺少了头颅与右手手部盔甲的白骨,正是外面刚刚消散的骑士! 第四十三章 拒绝 “队长,恐怕我们需要下去一趟。”克莱恩对身后的同伴点了下头,“没有看到什么危险,不过那里藏着堕落气息的源头,需要一场安魂仪式。” 用颔首示意自己了解情况的邓恩将“变异的太阳圣徽”抓在手中,同弗莱一并快步走向厨房与大厅间的台阶,在灵体的帮助下,很快便找到了开启通道的机关。 伦纳德捧着怨魂遗留的铁手套,和克莱恩老实的跟在队长身后,从弥漫着阴冷与肮脏气息的走廊往下,在封印物制造的阳光庇护下,不消片刻,便不见堕落。 “我和克莱恩下去,伦纳德你和弗莱看好入口,注意警戒。”目光环过破败大厅,邓恩利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做出决断道。 他倒不担心这座古堡里还隐藏着其他恶灵,而是提防还有人躲在背后,比如因斯·赞格维尔,比如极光会或者密修会这些来自南大陆,能力莫测的邪教徒。 有着3-0782和“不眠者”对黑暗的适配性双重眷顾,漆黑的走廊反而成了两人最好的庇护,即使克莱恩并没有邓恩一样的夜视能力,在灵视的加持下,也能勉强看清大概情况。 这段楼梯并不长,大概踏过十四五节台阶后,两人看到了碎裂的地砖,再往前望去,果然发现一具黑色的棺椁,与克莱恩在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邓恩四下看了一眼,将手中的“变异太阳圣徽”举得更高,随后才仔细观察起棺椁中的无头白骨,深邃的灰眸闪着思索的微光。 “没有诅咒遗留的痕迹,死者应该是死于中毒,他的骨骼上还有中毒后的残留。” “而且下毒杀害他的人用来防备他尸变复仇的仪式也是最近才被打开的从这座地下室内的陈设来看,恐怕死者死亡距今都过了一千三百多年,这是第四纪末期的风格,拉姆德小镇原本的领主只延续到了第二代?” 听到克莱恩的推测,邓恩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不是重点,拉姆德小镇现在能查到最远的史料不会超过六百年,问题是,撬开棺椁,放出恶灵的人,可能不是单纯的想要引导我们远离市区,削弱我们的力量,他或者他们,大概是真的需要这位骑士的遗体,用于某个重要的仪式。” “有什么仪式需要这样一具尸体的头骨?”克莱恩无法用自己已知的非凡知识判断凶手的动机。 “有用的不是头骨,是头骨内可能遗留的非凡特性,”邓恩凝望着棺材内的白色骨架,心情沉重的呼了口气,“第四纪神灵行走于大地,我们的圣堂,风暴教会的帕苏岛等等,都是过去第四纪时期神灵的地上神国,在那个年代,领主是强大的非凡者司空见惯,而这些强大非凡者的子嗣往往也会继承父辈的一部分。” “考虑到仪式的种类,这具头骨里可能蕴含的特性从不足一份序列九到中序列不等。” “为什么不能是半神?” 联想到阿兹克·先生长达至少一千四百年的人生,克莱恩自认为应该在半神之上,至少没有正常的半神能活如此之久,已经将自家教员的位格提到了和安布罗休斯相等的位置,而这样一位存在的子嗣,继承半神位格的可能性也相当高。 “半神?”邓恩惊讶的愣了一下,不由发笑,“即使失去了充当力量源泉的非凡特性,一位半神恶意滋生的怨魂也够把我们所有人不知不觉的杀死,从伦纳德手里的铁手套就能看出来,这位领主后代的层次大概在序列五、序列六左右,而且偏向阴性力量的途径。” 邓恩伸出左手,每说一个名词,便弯下一根手指。 “‘不眠者’、‘收尸人’,我推测在这两者之中。” 正好包含了因斯·赞格维尔的途径也就是说,阿兹克先生很有可能是“收尸人”途径的天使? 克莱恩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原本被“变异的太阳圣徽”暖热的环境有一下冷得令人无法接受。 “我猜是‘收尸人’。” 面对队员的猜测,邓恩沉默不语,反而提起了另一个令他头痛的问题。 “原本的计划里,我想从仪式魔法入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痕迹,但尸体脖颈处的痕迹表明,撬开棺椁似乎远早于你成为非凡者,也就是说极光会等南大陆邪教徒动手的可能几乎不存在,等咱们上去,替换弗莱再检查一遍,或许能有新发现。” 如克莱恩所料,后续的调查并不顺利,即使是弗莱这位专业的“掘墓人”,也无法在一个被人洗劫过的坟墓里发现有用的细节,随着太阳落下,“值夜者”们再也无法抵御封印物的负面效果,只能轮流使用,防止拉姆德小镇旅馆里的住客一觉醒来全部变成只会“赞美太阳”的虔诚信徒。 身为“最受邪教徒和叛教者喜欢值夜者”的克莱恩被邓恩贴心安排在了旅馆,不用负责额外行动。 他坐在旅馆松垮的木桌前,头顶绯色水波似的在云层中漂泊,令整个天空都失去了黑夜的宁静。 今天是个不错的好天气,月亮出奇的显眼。 克莱恩就在这弦月的注视下,走向了房间中间靠床的位置,计算了一下自己失去意识后的倒向,便不再犹豫,逆走四步,穿越到了灰雾之上。 他穿过巍峨恢弘的宫殿,这里古老而斑驳的青铜长桌与对应着二十二条序列的座椅没有丝毫改变,也没有任何除他之外的其他身影。 最上首的座位前,“诡秘”的圣典与罗曼·安布罗休斯的日记还好好的躺在桌面上,克莱恩视线扫过,灵感忽然闪过了一道微妙的波动。 阿兹克·艾格斯艾格斯 他好像在哪看过这个姓氏! 不是在“值夜者”资料上,他可以肯定阿霍瓦郡“值夜者”地区资料内没有类似的内容。 艾格斯和南大陆有关,总不能又和“诡秘”有关系克莱恩顿时眉头紧皱,紧忙翻开了圣典的目录。 他怀着因命运被裹挟而产生的强烈不适感,先是检查了记录有“诡秘”座下天使与圣者的部分,确定没有艾格斯这个姓氏后,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才又看起了有关讨伐的部分。 终于,在第四纪部分,几段文字提到了他想要的关键词。 “死神”陨落,造物主解放了被艾格斯家族压迫的拜朗帝国东部,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就此成立。 结合前后行文,与特伦索斯特出现的定位对比,克莱恩很轻松得出了让自己大脑爆炸的结论。 艾格斯家族是拜朗帝国的统治者,“死神”亲子。 所有带有艾格斯姓氏的都是“死神”的后代克莱恩无法把制造了几乎把半个北大陆的生命拉入冥河的“苍白之灾”的“死神”同和善的阿兹克先生联系在一起。 这简直就像是有一天我从教科书发现我家邻居叔叔是德意志元首的儿子。 什么地狱笑话! 克莱恩一下瘫在了座位上,双目望天,呆滞而迷茫。 他有些搞不清这个世界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给他。 如果阿兹克先生是“死神”的后代,而且还是血缘较近的那种,教会怎么会一直没发现,任由他在北大陆流浪? 他从第四纪末期到现在经历了可能有三十次左右的人生,从拉姆德小镇的古堡可以看出,他以前都没有使用过艾格斯这个姓氏,是最近的这一次人生才改回原姓? 而且记忆一点没有回复,所以才会留在廷根? 是在等我? 还是“诡秘”? 种种严峻的问题摆在克莱恩面前,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把后背从椅子上拽下来,具现出纸笔。 “诡秘”说我和祂都是被灰雾俘获的囚徒,不过在我穿越之前,除了祂可能有预感,应该没有人知道具体的细节,就像罗赛尔,所以是有人设计,算到了“诡秘”大概复苏的时间,引导在北大陆流浪的阿兹克先生改回了自己原本的姓氏,甚至可能是原名,用来引起“诡秘”的注意,就像是0-08这种零级封印物会出现在 克莱恩一下愣住了。 对啊,他之前和伦纳德都猜到了因斯·赞格维尔,怎么会忽视0-08的存在? 而且在队长提到之前,这条信息就是像是从他脑子里消失了一样,完美避开了思考环节。 有谁篡改了我的记忆? 克莱恩立刻提笔,认真书写道: “我的记忆曾遭到过篡改。” 紧接着,他解下左边袖口内的黄水晶吊坠,做了一次灵性占卜。 在“值夜者”的资料中,序列七的“观众”就掌握了类似的能力,不是没有可能。 灵摆缓缓转动,克莱恩目视着它在短暂的迷茫与踌躇后,被灰雾的气息感染,一步步走向了逆时针方向。 确实有人修改了他的记忆,而且位格不抵 0-08有影响人思想的能力? 感到震惊,一向从心的克莱恩又做了两个占卜。 “阿兹克先生出现在廷根是巧合。” “他隐瞒阿兹克先生真实身份的后果。” 这两个问题在灰雾的帮助下很快的除了结果,第一个答案是——巧合,而第二个答案则以画面的形式呈现。 克莱恩看到一道与穿越前自己相貌相仿的北大陆人站在海岛山崖上,头顶是铁灰色的厚重积云,闪电的森林照亮了世界,正与长着油污羽毛的怪物和山脉般的畸形手臂搏斗。 而阿兹克,就站在那个北大陆人身旁,气质与现在截然不同,睥睨散发着高位气息的扭曲身影,身下冷风盘旋,洁白的羽翼煽动苍白火焰,将整座岛屿一分为二,为身后的民居挡下了潮水与污染。 画面破碎又重组,方才皇帝般尊崇的阿兹克跪在了地上,身后是被黑暗笼罩的陵寝,克莱恩只能看到阿兹克附近的一小片地面,其他视野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遮挡。 这位爬在地上的教员面色扭曲,似乎在说着什么,又有什么被迫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垮了下去。 总的来说,隐瞒阿兹克先生的身份,并不会为我带来致命的风险克莱恩退出了梦境,重新凝望灰白、无垠的雾气,心底升起了一个念头。 阿兹克先生和陨落的“死神”关系密切,疑似有天使的位格,虽然不知道他原本的性格如何,但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从克莱恩印象中的阿兹克·艾格斯推断,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残忍毒杀,死后不宁,绝对会追杀凶手,哪怕天涯海角。 因斯·赞格维尔这或许是你的疏忽。 不过眼前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无法保证自己在离开灰雾后记忆不会再次被因斯·赞格维尔影响,而且从上次的结果来看,0-08的能力恐怕不需要当面才能生效,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对目标施加影响克莱恩左右看了看,挥手招来了存放在最上首高背椅背后的几张羊皮纸。 他翻过羊皮纸有字的部分,在罗赛尔日记背后,写下了今天自己的大概推测。 他没办法长时间保存灰雾上具现出的物品,用接受献祭获得的实体更加稳妥。 做完这一切,他又对自己离开灰雾后的未来做了个占卜,随后才把写有提醒的纸张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但还没等他离开灰雾,他发现先前安静许久的深红星辰再次出现了收缩与膨胀,而且不是“诡秘”标注的几颗。 果不其然,在蔓延灵性触碰后,他又看到了身着黑色紧身衣,痛苦祈求神灵救赎父母的高大少年,看到了更多风格相当淳朴的建筑。 他一遍遍地祈求着“诡秘之神”、造物主降下视线,声音从干涩到嘶哑。 或许是自身的命运已然不幸,在少年虔诚的祈祷下,克莱恩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对方身处“神弃之地”,祈求神灵根除父母身上积淀多年的污染我没有任何能对根除,哪怕减轻污染的手段我回应他的祈祷,就意味着身份暴露 抱歉克莱恩别开了视线,手掌重重一挥,少年的苦难随着“神弃之地”黑暗中的破败光景,一同消散在了灰雾中,亦如两千多年来北大陆对他们的忽视。 他又一次拒绝了祈求。 第四十四章 纯白天使 回到现实,克莱恩并没有因为不用再听见少年的祈祷声而如释重负,相反,他没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夜晚宁静的美好,总会在思绪好不容易放松的时候看到无边的黑暗,和痛苦嘶喊的少年。 他不是没想过规劝自己那是“诡秘”和真实造物主的信徒,“神弃之地”的苦难也并非因自己而起,高高在上,掌握着颠倒世界规则能力的真神都不愿伸出垂怜的枝桠,你一个小小的序列七又何必庸人自扰可是那段记忆就像有魔力一般,不断攻击着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浓郁的愧疚如海底暗礁,刺破了名为良心的船。 一遍一遍的想着,到最后克莱恩自己都觉得自己拧巴了。 清晨的曦光从地平线探头,叫醒了沉睡的古典小镇,做了一晚思想斗争,只草草睡了三个小时的克莱恩调整表情,下楼前去接替夜晚值班的队长和伦纳德。 属于“值夜者”的马车前,衣摆处挂着些许露珠的邓恩正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至于伦纳德,则是早早的躲到了一边,试图倾听教堂传来的晨诵来缓解精神上的疲惫。 “早上好队长,没出什么问题?”克莱恩开门见山道。 “没有异常。”邓恩意有所指。 也就是说,队长没有发现小镇里还有别的非凡力量克莱恩放心了不少,舒了口气。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弗莱正在和小镇的教士做最后的交接,一个小时后就可以启程,在这之前还需要你看守一段时间3-0782”邓恩继续揉捏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道,“我和伦纳德需要一段时间缓解3-0782的影响。” “好的。”克莱恩从善如流,接过封印物,顺着邓恩所指的方向,走向了小镇边缘。 那里和古堡的方向正相反,是一片被森林覆盖的郊野,此时不会太热,也不靠近小镇居民们生产的麦田。 温暖和煦的光芒仿佛涟漪,一层一层地向外蔓延,与空中洒下的阳光不同,这光芒带着纯净的味道,不断冲刷着克莱恩体内的灵性,除去杂质,留下纯粹,令他整个人的感官都敏锐了一个层次。 如果没有负面效果,外出行动时完全可以把3-0782作为提升侦察手段的助力,可惜代价是长期携带会把人变成只会赞美太阳的傻子,果然封印物都有比较坑的一面,这也是非凡特性的本质路上克莱恩又确认了一遍符咒和左轮的状态,见四周没人,干脆在一片稀疏而冷清的树林旁坐了下来。 这附近几十米内都没有活人和灵知较高的生物,克莱恩还十分谨慎的升起了灵性之墙,这样哪怕有人靠近,也能第一时间被他发现,赶走对方。 3-0782——“变异的太阳圣徽”,是对应太阳领域的3级封印物呆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克莱恩思绪蔓延,目光投向了掌心。 按照“值夜者”内部对封印物的评级规则,这件封印物所在的层次不会超过序列七,净化水平有限。 不过上次对付高位魔女的黑炎,它倒是发挥的不错啊,是因为高位魔女本身没有降临? 或许是一晚上都在被“神弃之地”残酷的环境困扰,克莱恩渐渐升起了探究的想法。 献祭和赐予仪式的本质是力量的赐予,并不一定只能用在物品的交换上,往往是神灵通过仪式通道降下力量和神迹的常用手段那如果是封印物呢? 封印物的力量经过引导,是否也能通过赐予仪式建立的通道? 克莱恩越是目视着手中正在散发光热的圣徽,就越止不住这样的想法,干脆起身往树林更隐秘处走了几步,在一棵一人粗的树木后,逆走四步,再次进入了灰雾之上。 他没有把3-0782带上灰雾,一是不确定会不会产生额外的影响,二是他也无法保证在自己尝试的这段时间内,自己的队友会不会寻找自己。 只要灵感被触动,他随时可以回归现实,但被献祭到灰雾之上的物品可不行。 到时候就解释不清了,哪怕能用合理的理由搪塞,克莱恩也不想因此背上丢失教会重要物品的失责罪名。 恢弘宫殿的最上首,他先是扫了眼自己写下的提醒,随后才尝试具现出留在现实中的封印物。 占卜需要的是线索,不一定非要直接的证据。 感觉挺真实的他拿起凭空出现的3-0782掂了掂,只觉得形状和触感都与外界一样。 取出灵摆和必要的纸笔,他占卜道: “封印物3-0782的力量可以通过赐予仪式的通道,对外界产生影响。” 灰蒙蒙的梦境世界随着他靠向背后包裹了他的思想,一滴金色的、光明的、温暖的液体漂浮在克莱恩眼前,它从碎裂的圣徽中析出,迅速清扫了附近所有的阴影,制造出一片没有黑暗的领域。 紧接着,炽热的火焰沿着液体四周旋转凝聚,流向了外界。 克莱恩看到这里,梦境被灼热的气息击碎,带着震惊与愕然地情绪,苏醒了过来。 3-0782里藏着别的东西? 他可以肯定即使非凡特性呈现的样式每一个序列、每一个途径之间都各有差异,也不会是液滴这样与魔药相似的流体状,至少中低序列不会。 那滴金色液体是什么? 他记得前段时间和“机械之心”联合行动的时候听“机械之心”那位乐于教导后辈的队长说过,非凡物品和封印物的差别就在于是否蕴含非凡特性。 3-0782从被收容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那滴金色液体哪怕是高水平的灵性材料,也该在漫长的时间损耗中消磨掉所有非凡。 这就是3-0782能对抗高位魔女的原因,它和高层次的力量有关? 抱着试探的想法,克莱恩伸手招来四周的灰雾,学着“诡秘”的样子,五指合拢,用力捏碎了自己具现出的投影。 啪嗒。 一股浓烈的滚烫热气烧伤了他的手掌,但这突来的疼痛反而使克莱恩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如他所想,3-0782果然和高序列有关! 他兴奋的抿了下嘴唇,写下了新的占卜语句。 “这滴金色液体的来源。” 随着占卜语句一遍遍被重复,到第七遍时,克莱恩的眼眸完全被黑色覆盖,如同无底的湖泊,将他吸入了冥想创造的梦境。 灰蒙蒙且支离破碎的梦境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映入克莱恩眼帘的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金色水滴,而是一轮耀眼、夸张的太阳! 巨型恒星占领了整个梦境空间,甚至在一步步尝试突破灰色的封锁,将热量输送向外。 克莱恩怀疑如果不是灰雾对自己的保护,恐怕他在看到这一幕的同时,就会被太阳表面的高温气化,成为梦境中的一粒尘埃。 玩脱了他慌张的想要结束占卜,却发现自己竟已经被那轮太阳捕获。 难以估算的质量产生的引力不止是物理上的,更体现在神秘学层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忽然觉得正在尝试突破封锁的太阳隐隐有收缩的趋势,爆发着耀斑的表面也趋于平静,像一颗眼球,有了灵性,朝他投来了目光。 那太阳就这样高傲的审视了他一眼,随后一声低哼跨越无数虚空传来,彻底引爆了当下的平衡,纯粹的明净光芒点燃一切,将灵性焚烧殆尽,金色而灼热的起浪疯狂向外席卷。 哪怕隔着一层灰雾,克莱恩依旧被爆炸炸出了梦境,头皮下的大脑完全沸腾,气化的血液从七窍涌出,若不是躯壳有灰雾庇护,恐怕也逃不过同内脏一并被高温摧毁的命运。 灰雾之上的空间强烈震动,宏伟恢弘的宫殿寸寸崩塌,古朴的青铜长桌不消片刻就被化成了铁水,将平日隐藏在雾气下的地砖煮的粉碎,就连支撑着星河苍穹的支柱也无法幸免,从中间断裂,眼看就要砸向正倒在座椅上浑身抽搐的克莱恩。 唉一声微弱的叹息打破了这灾难场景。 半透明的“诡秘之神”悬浮在克莱恩头顶,看也没看被烧成烤虫堆的“魔术师”,手掌轻轻上抬,方才还被热浪与火焰追的抱头鼠窜的灰雾立刻停止逃跑,反着掀起大浪,争先恐后地扑向了被火焰点燃的宫殿,如一条条触手,扶正了倒塌的墙体、支柱,融化的长桌与地面也时空倒流般恢复原样,一切被太阳毁灭的痕迹只留在了克莱恩一人身上。 透明的“灵之虫”在被烧空的皮囊下蠕动着进出,“诡秘之神”看了一会,本就虚幻的身影彻底融入了背景。 啊! 克莱恩身上的金色火焰终于熄灭,气化的鲜血重新涌回身体,他惨叫着从座椅上挣扎翻滚,直到思考能力初步回归。 死里逃生的“魔术师”粗喘着气,眼底是压不住的惊恐和茫然,等呼吸稍稍平稳,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宫殿与长桌竟没有受损,与自己最后的印象不同,脸孔不由抽搐。 “诡秘”这家伙,顺手帮自己恢复一下都不肯。 不过他也没太纠结这点,反正在他看来,与不清楚底细的“诡秘”少一分关系,就是多一分胜利。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占卜直接指向了某位伟大存在?3-0782不仅蕴含着高序列的力量,还是源于最强大的那几位?” 克莱恩回想起那轮最后人性化投下视线的太阳,双腿不禁发抖,越想越是后怕。 他好像直视了“永恒烈阳”! 虽然不是第一次直视神灵了,“诡秘”不提,在克雷斯泰·塞西玛执事面前按着圣物对女神起誓时,他也明确感受到女神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甚至还降下了一点力量,只不过那力量后来完全没有体现。 他一直猜测是“诡秘”帮他压制在了灵体深处,以免灵魂这个最大的问题被察觉。 “我现在倒是确定3-0782能帮我解决来自‘神弃之地’的祈祷了。”克莱恩面带苦涩的自嘲一笑道。 “太阳”途径最顶级的力量,绝对能净化所有污染。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疼痛的同时,表情渐渐古怪了许多。 这些知识哪来的? 刚才与“永恒烈阳”对视的一刹那,他好像在对方身上看到了用抽象符号书写的知识。 这位大神喜欢把自家隐秘写在身上? 这也太克莱恩当即动笔,就在罗赛尔日记背面空着的地方,一股脑将仓促记下的知识腾了上去。 1“纯粹的精神是意识复苏的最好苗圃。” 2纯白天使。 3“日炎符咒”的制作技巧 4“诡秘之神”已经死亡。 5对风暴之主和知识与智慧之神非常敌视。 当克莱恩写完“无暗者”的不完整配方,他疑惑的停下了笔。 羊皮纸上的第四条,似乎是对方看向自己时出现在“体表”的,是当时做出的判断。 这是否说明,“永恒烈阳”或者大胆猜想,所有神明获得的知识,都会通过那些古怪的花纹呈现在身体上,是可以实时更新的? 虽然很痛,但收获很大克莱恩这次没敢具现“永恒烈阳”的神血,只是目视着无边的灰雾想到。 从“永恒烈阳”身上写着的知识来看,我必须把3-0782带上灰雾,或者用仪式取出神血里的力量才能通过赐予仪式,净化祈祷里被污染折磨的人。 至于剩下的“歌颂者”途径的配方,保守估计,这些知识能卖出至少一万镑的价格。 他是按照教会的抚恤金发放制度计算的。 根据之前“倒吊人”同“正义”的交易,他发现教会对序列九的抚恤金正好是对应序列九魔药的价格,而等级越高,抚恤金也会相应增加。 这么算下来,光序列七到序列九的部分,就有六千镑,即使这种计算方法不准确,他也确信序列九到五的配方,不会过低于魔药的价格。 就是3-0782在廷根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被发现里面藏着“永恒烈阳”的一滴神血,而且应该不是故意留的空缺,是真的无人发现,如果圣堂的高层察觉到,像这种邻国真神相关的物品,绝对会受到最高等级的看守。 往好处想想,没人知道也意味着,因斯·赞格维尔和南大陆的邪教徒掌握的信息里,不会出现这样一个高序列的变数,而我是在灰雾上发现这点,就算是0-08,应该也没法看穿灰雾的保护克莱恩思绪纷呈间,返回了现实世界。 真男人病酱的预告 “教派?” “铁血骑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出了眼泪。 他站在礁石上,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剑柄,目视着一股股殷红血液从母亲的胸前涌出,脸上的肌肉牵扯着嘴角动了起来。 “我亲爱的母亲,不不不,在原初怀抱下的永远都不是教派,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从第四纪我们还活在阴沟里的时候,我们就自称家族,到如今,也不过是从“团结”的大家分裂成了一个个联合又背离的小家,我们永远是家族,就如您和您的佩莱。” “你不明白”卡特琳娜努力挤动着这自己被剑刃戳破的气管,虚弱的嗓音中夹杂着血液上涌和风细微流动的声音,“第四纪的时候,家族是最好用的名字所以人们用血脉,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家族。” 这位濒死的,失去绝大部分非凡能力的“不老魔女”徒劳的吸入大口空气,白嫩的肌肤润滑娇柔,即使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她依然保持着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和眼前的女儿——这个不到三十岁的“铁血骑士”相比,她无论皮囊还是内里,都不可避免地被岁月刻下了更多的痕迹,永远青春的外表下到底已经有多少腐烂坏死。 她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又艰难的从肺泡里挤出了好不容易吸入的空气,试图换来儿子的怜悯。 “塔玛拉他们信仰一个,一个叫做‘不定之雾’的存在,我不知道这位意味着,意味着什么,但是原初和‘黑之圣女’,就是因为祂,才放任塔玛拉游离” 她蓝色的眼睛弥漫着水雾,楚楚动人,一生都在行魅惑教唆之事的魔女,第一次放弃了自己最锋利的武器,用曾经看不起的真诚说话。 “你选择了更好的,我不怪你但是,但是你需要,稳固,你们的目标是隐秘存在” “孩子,我可以,帮你,无关教派,我们才是家族,我们” “家族。”特雷西咀嚼着这个对他有些新奇的词,阴沉的脸孔渐渐平静下来。 愈发虚弱的卡特琳娜目视着自己的子嗣,自认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白皙的手掌握住了剑刃,感受着掌心内火辣辣的痛楚和血液带来的粘稠,将这柄插在自己肺部的武器一点点拔起,从特蕾西的手中扔向了大海。 “你不懂”她重复着这句话,“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停在这个层次,神灵的恩赐是恐怖的。” “对,神灵的恩赐是恐怖的。”特雷西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母亲的话语,猛地抬起了头,露出完全被扭曲的英俊脸庞。 他火色的赤发战旗般在烈风中作响,双眼燃烧着二十余年来对母亲复杂的情感,残留下的只有怨毒。 “可是您以前不是这么教我的。” “您告诉我我们都是原初的女儿,无论出生时是什么性别,总要走上那个变态邪神强加给我们的扭曲道路,你知道我的志向的!” 他咆哮着说出了自己二十年来一直被压迫的真心。 “我们靠着家族,在彼此“母亲”的领导下相互争斗了一千多年,只为了讨好原初,抢来一点点信仰的神灵的垂视,并在这无休止的勾心斗角、相互迫害间繁荣昌盛。” “可是那算什么恩赐!” “一个早该死的疯子非要拉着我们所有人陪葬,还假惺惺的搞出一个家族,呵,家族!” “去他妈的家族,时至今日家族什么的都已经是过去了,就连最光荣的亚伯拉罕也跌进了泥尘,满身淤污,只能靠先祖的余光求别人的慈悲、怜悯度日。” “区区依着卑劣手段聚在一起的魔女们又何德何能继续与现代化的教会群体、国家机器斗争呢?” 一通不管不顾地发泄,特雷西只感觉舒爽了许多,看着礁石上挣扎想要辩解的母亲,也再拿不起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只是正视着这个生下了自己,和自己一样遭遇了悲剧命运,又毁掉了许多人人生的可怜人,缓慢地举起了手。 “非常抱歉,和所谓的家族一样,您的时代已经不再了。” 炽白的玫瑰在特雷西掌心绽放,凝固的火焰刺穿了卡特琳娜的肩胛,离心脏只有一公分距离,特雷西英气与秀美结合的面孔无悲无喜,反而以一种在卡特琳娜看来可怕的平静,用这种说不清含义的表情做出了最后的宣判。 “佩莱家族会继续存在,它会为了新的神灵,新的世界奉献精血,”他成为“铁血骑士”后被染成黑色的眼睛渐渐低垂,继续说着令卡特琳娜绝望的话语,“只不过它会根据新秩序和新的神袛的要求而做出改变,教会愿意给那些被迫走上魔女道路的人一个选择,日后在我统领下的佩莱,将会把瘟疫与灾难扫尽故纸堆,把战争平等的带给每一个像您一样的人的头顶。” 忽地,特雷西发出一声嗤笑,不知是笑穷途末路,没资本反驳的卡特琳娜,还是在笑自己的过去,火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眼中的悲怜,也遮住了火焰中绽放的血花,为那些不堪回首的曾经盖上了最后一层纱。 永别了,母亲。 第四十五章 飓风中将想回大海 不论对什么职业来说,熬夜晚归都不会受欢迎,早早返程从拉姆德回到廷根市区的克莱恩难得没有继续工作,而是先回家睡了一觉。 昨晚加上今早“丰富多彩”的奇遇使他还没七老八十,就提前体验到了伸腿瞪眼都眼前一黑的待遇,不得不用睡眠来抚慰自己饱经折磨的大脑。 下午四点,在灵性的提醒下,他准时睁开了眼睛,窗外依然一片橘红,入秋之后,不止是廷根生活的居民,就连天上的太阳似乎也有意躲避冷峭的寒风,早早躲回了云后,只留火烧般的痕迹染红了天上地下。 莫雷蒂家里如克莱恩回来时一样,依旧是空空荡荡的,班森在公司做最后的交接,梅丽莎也没有下学。 阿兹克先生这时候应该在主持霍纳奇斯山脉古村落习俗的研究课程,还在廷根大学想了想,克莱恩决定还是不要先去找阿兹克先生,等到明天外出巡逻,白天更安全,也更保险。 想到这,他稍作休息,便穿好衣服,提上拐杖,走出了家门,花了十几分钟等待有轨马车,离开了水仙花街。 “老尼尔请假了?”克莱恩诧异的反问罗珊道。 坐在前台,露出光洁额头的姑娘左右看了一眼,声音不算小。 “对啊,也就是今天上午的事,队长他们回来后,老尼尔就去找队长签了假条,似乎是前一段时间你们高强度工作,晚上外出监视的时候受了凉。” “我今天看他脸色很不好,身体也挺冰,这个年纪恐怕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 罗珊把手中的报纸卷了起来,用卷成卷筒的报纸敲着手掌道: “更何况,你们还需要控制自己的状态。” 资料上说,大部分“非凡者”都无法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刻,大部分“值夜者”的平均年龄在四十六岁左右,而且大多死于失控和非凡意外,老尼尔这么大年纪,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克莱恩很快便接受了这有些突然的现实,稍微放下了心思。 “我们可以过几天去看看他,最近正好也没有太多任务。” “说得对,”罗珊表示赞同,用力点着头,“最好是晚上去,队长肯定不会拒绝我们的理由,也会顺便调班,我已经受够每天熬夜的生活了,晚上去看望老尼尔,正好可以回家睡觉。” 不是,姑娘被罗珊愈发兴奋的笑容感染,克莱恩嘴角抽搐,不由想想起来,如果自己有一天生病需要请假后的样子。 算了,我现在感觉比起生病请假,我再昏迷晕个几次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他没再同罗珊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简单敲定时间后,便独自走向了资料室的方向。 “值夜者”的资料库还有很多他没来得及学习的知识,老尼尔已经交给了他大部分非凡语言,他现在有自信靠自己的努力去解读剩下的部分。 在汽笛声的伴奏下,车轮与铁轨之间擦出灿灿火星,车厢下的轮毂反射着从站台投下的光芒,风格粗犷的狭长列车从月台间缓缓滑过,汽笛喷出的乳白色迷雾挡住了站台上旅客的脸。 这只有完全由钢筋拼接而成的车头漏在迷雾之外的“野兽”用独特的声响咆哮着,宣告一段旅程的结束。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也只是让徘徊在人群中的几个身影短暂投过了实现,至于其他人,习惯了文明进步的城里人,无论身价如何,都没有因这一点点工业的缩影而震撼,只是步调一致地匆匆加快了脚步,不像自己的鼻子里被灌入更多的蒸汽。 这就是贝克兰德,当下最强大的工业国的首都。 藏在人群里的休从一位位过客腰间望去,冷漠地分辨着来来往往,无人发现她眼中闪烁的,与绿色眼瞳不符的光泽。 由于这次接到的委托比较特殊的缘故,她今天没有像平时穿着白色的骑士服,而是做了一副报童打扮。 宽大的灰色大衣,配上土色的八角帽,正好能盖住她有些眨眼的金色短发,就连身高也是无比的合适。 和藏在火车站,以及贝克兰德东半部分的所有同行一样,最近两天,几乎这座城市里所有的赏金猎人都接到了来自不同渠道,但内容几乎一样的同一个委托。 身份不明的委托者开出了1000镑的天价,只为寻找一个没有具体特征,没有具体行程的海盗。 究竟是什么样的海盗能被开出这么丰厚的价钱冰冷无机的视线从角落里刺来,长时间紧绷后刚有怠惰的休猛地打了个寒颤,略显迷糊的表情瞬间转为严肃,如一只炸毛的狮子,不再掩饰自己的特殊,昂首挺胸环视自己负责的“领地”,目光从一个个路过的小姐、先生身上扫过,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平平无奇,没有看到她所想象的嗜血。 错觉吗? 休将怀里的报纸抱得更紧了,抱着报纸和挎包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三棱刺。 可是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她依然没有等到从暗处冒出的袭击,也没有看到预料中的骚乱,一切都平和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错觉。 该死的畜生,该死的鲁恩,该死的密修会! 到底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 商人打扮的齐林格斯用半高黑色礼帽盖住了略微谢顶的脑袋,圆滚滚的脸蛋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不适应的挺着肚腩蹒跚爬上了马车。 几乎是车夫关上车门,他再次变成一个人独处的一瞬间,只属于“飓风中将”那骇人的凶光便再也无法被易容后浑浊的棕色双眼遮挡,赤裸裸的宣泄着他的嗜血欲望和怒火。 鬼知道他刚下火车,发现有十几个赏金猎人鬼鬼祟祟盯着人群,试图把自己的脑袋拽下来拿去求赏的时候有多恼怒。 这帮天杀的,没骨头的家伙,他们在海上的同行不知道被自己杀了多少,到头来回到陆地上,自己却还要躲着这群连非凡力量都没掌握几个的畜生们齐林格斯忽然扼住了自己的脸颊,骨节粗大的双手用力将扭曲的脸庞掰了回去,让这副商人面孔重新恢复到平庸疲惫的状态。 他试图用冥想排除“风暴”途径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的特性,冷静思考着当下的形势。 是谁出卖了他? 曼努尔阁下? 可如果那位大人出卖自己,且先不论追捕自己的人里没有多少“风暴”途径的非凡者,光是来自帕苏岛的怒火就足够让他上不了岸,毫无防备的死于雷暴再说有那个神秘的聚会作保障,就算是曼努尔阁下,也不敢随意吐露秘密。 齐林格斯呼吸平稳了不少,转念想起第二位嫌疑人。 阿尔杰会背叛我吗? 他有些不确定。据自己对那个小白脸的了解,只要能往上爬,他没什么不能出卖的,就像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恐怕阿尔杰会在绝望后完全委身给那个主教。 哼齐林格斯嘴角轻轻勾了一抹,左手不断张开又合拢,黑色的手套逐渐露出真容,浓郁的血色游动在半透明的人皮上,虚幻的嘴巴吐出一排排尖牙,清嗅着从前方传来的人肉味道。 不会是阿尔杰,举报我? 他还没那个胆子,他的上司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 在齐林格斯看来,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掌握着阿尔杰不为人知的秘密、把柄,殖民地混血出生的二等公民天生就是被风暴教会所鄙视的,更何况阿尔杰还有不清不白的精灵血统,哪怕稀薄,这在政治上也是重要的污点,他的话在风暴教会中任何一个人看来,都没有多少份量,除非他完全不想再往上晋升,谋求更高的地位,否则他没理由出卖自己。 他没理由出卖我重新冷静下来的齐林格斯先是看了眼窗外,发现马车如他计划中的一样,驶进了一处鲜有人烟的小巷子。 狂躁的人皮面具在主人的要求下勉为其难伪装了自己的凶相,齐林格斯轻轻敲了敲挡在自己身前的隔板,正给马车降速的车夫传来一声疑惑。 “先生?” 翻腾的血肉迅速褪去,一身肥肉全然消失不见,眼球完全被血色填充的海盗将军手臂突然暴起,鼓胀的肌肉把正装撑的紧绷。 一只被幻鳞覆盖的手爪伴随着木板碎裂的声响穿透了车夫的胸膛,人皮手套感受到血的温度,再也没法矜持的保持冷静,尖牙利齿大快朵颐。 随着齐林格斯收回手臂,猛地往后一拽,胸腔被开了个大洞的车夫止不住向后侧倾,把已经洞开的木板撞得四分五裂,不消片刻,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就只剩下了狼藉的遗骸。 变成车夫模样的齐林格斯面色不悦地甩了甩被血污沾满的左手,犹豫了几秒,竟主动弯下腰,用车夫那没有被人皮手套——“蠕动的饥饿”吞噬的几片破布般的衣物收敛起他的尸骨,仔细将除了能被手套吸收的鲜血外的骨骼一块块收好,打成了一个包裹。 做完这一切,齐林格斯只觉得无比屈辱。 但他又不得不做这样的杂活。 在海上他从来不会为被自己杀的人收尸,那帮该死的家伙要么被他手低的海盗拿去喂鱼,要么就直接丢在甲板上。 可自从上了陆地,在追捕自己的人手里因为天杀的骨头吃了几次亏,他就再也不敢还延续以前的做法。 曼努尔阁下总说大陆很美好,财富、权力,远比海上丰富多彩,只要你站稳脚跟,就不可能再想离开齐林格斯并不认同。 在他看来,大陆确实很好,如果有下次,他再也不会来了。 第四十六章 家 霍伊大学的三层灰石小楼下小河流淌,克莱恩静立在一棵树冠泛黄的梧桐下,褐色的眼眸扫过来来往往的师生,保持着沉默,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灰色的矮楼入口缓步走出。 如大多数历史系教授一样,刚走出教室的阿兹克也随身揣着笔记本和参考用的资料,大衣口袋鼓鼓囊囊。 这位教授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然后径直朝着路过行人都没注意的一处角落走来。 他轻轻挥动手臂,在克莱恩有意布下的幻术上驱开一道缝隙,钻了进去。 “您收到我的信了,”克莱恩带着歉意的抬了下头顶的礼帽,“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您。” 阿兹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弥漫着灵性色彩的空气,手指在幻术表面划过痕迹,微笑道: “最近没什么事情,而且我也很欢迎过去的学生回来看看。” 望着心情不错的老师,克莱恩纠结的张了张嘴,沉吟许久,想了许多委婉的说辞,又都一一放弃。 于是,他坦然而直接道: “阿兹克先生,您帮助了我很多事情,在我看来无论您怀着怎样的秘密,我都认为您是一位值得信赖,有美好品质的绅士,我也很乐意帮助您找回您原来的记忆。” 阿兹克脸上的表情渐渐从亲和变作疑惑,最后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尽管如此,克莱恩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您能否告诉我您对自己的身份现在有多少了解,您已经想起了多少内容。” 阿兹克的眉头稍稍舒缓,揉捏着自己的眉心,叹息笑道: “我没想到你竟然问的这么直接让我想想,你是不是在最近的行动里发现了一些有关我的线索,然后那些线索让你对有关我的一些事情的看法产生了改变?” 他抬了下手掌,制止了想要解释的克莱恩,继续说道: “廷根最近发生的事情,藏在这座城市背后同样有非凡之力的人让我想起了很多,虽然都是碎片,都是一些零碎的非凡知识。” “比如说上次在‘恶龙酒’被我撞见的人是‘占卜家’途径的非凡者,而被你们追捕的魔女,在很早之前,可能是我还不会一次次失去记忆的时候,我曾和她们有过合作。” “您和魔女有过合作?”克莱恩不可置信的望着阿兹克,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平日对学生和善的教员会和扭曲他人命运为乐的邪教徒曾混在一起。 阿兹克往前走了几步,不愿意面对克莱恩的视线。 “你应该知道‘苍白之灾’,‘死神’和原初魔女掀起的可怕灾难,就在前几天我做了几个梦,梦见我站在一处被瘟疫感染的村庄里,所有的村民都得了病,身体上长着肿瘤、霉菌、毒斑,每天都有新的症状出现,但唯独不会死亡。” “降下瘟疫的人手法很高超,她先是毒死了当地的神父,然后又把疾病控制在一个限度内,看着无辜的村民绝望哀嚎,”阿兹克声音低沉了许多,“我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当我来到这座村庄的时候,原本虔诚信仰永恒烈阳的村民争先恐后地越过了我面前的白骨仪仗,他们向我祈求,祈求解脱。” “如他们所愿,我赐予了他们死亡,并看着他们溃烂的身体飞速腐朽,变成新的白骨,匍匐在我的脚下。” “这与我之前的梦境都不相同,”阿兹克没有去看克莱恩,而是抬起了自己的双手,重重的吐了口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一直以来向学生们传授的平等博爱的思想,从我嘴里说出来,是何等的讽刺。” 话术会骗人,姿态会骗人,但情绪灵体气场不会克莱恩主动走到了阿兹克身前,认真按住了处于茫然的教员的手臂,尽管这一动作在主张含蓄的鲁恩看起来有些失礼。 “我在拉姆德小镇找到了您过去的一些痕迹,我想您可以去看看,或许那里有您需要的答案。” 他凝视着阿兹克泛着苦涩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另一位他熟悉的,经历了漫长历史的人。 “一千年的时光很漫长,漫长到足以改变一个人,况且您还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每一次人生都相当于一次重新开始,至少我认识的阿兹克先生和您刚才讲述里的那个人不一样。” “等您看过那里的东西,您再做忏悔,想要弥补也不迟。” 他的灵性直觉告诉他,这会是一个好的发展,他也愿意相信。 目视着学生严肃的表情,阿兹克怔了一下,欲言又止,嘴角泛起苦笑。 “你说得对。” “无论我的过去是怎样,我都应该面对。”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划开了幻术,指向了河水流淌的方向。 “带路,快的话,我想我们今晚就能回来。” “怎么样,今天有收获吗?”贝克兰德乔伍德区某个窄小的公寓内,佛尔思盘坐在沙发上,慵懒地把身子稍稍挺直了一些,望着刚从外面回来的休道。 已经换回正常打扮的休把装有乔装衣物的挎包挂在只有两尺宽的门厅,烦躁的揉了揉那几撮倔强的毛躁金发。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今天蹲了一天也没有任何发现,我去问了达克霍姆,他也没有看到委托上的那个人。” 听着好友的抱怨,佛尔思脑中很快闪过长着一副和善模样,始终挂着充满亲和力笑容,背地里却残忍狠毒,控制着贝克兰德许多孤儿扒手的黑帮头目画像,不岔道: “你不是说大半个贝克兰德的黑帮和几乎所有的赏金猎人都接了那个委托吗?” “1000镑啊,这么大一笔钱,如果谁找到了线索,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 “但问题是现在连线索都没有。”休终于将头发压平,几步走到了佛尔思所在的沙发,跳着坐到了好友对面。 连线索都没有? 长期从事间谍工作的佛尔思眉头轻挑。 在她看来,赏金猎人们能接到的委托对于真正的情报人员都是小儿科,只要投入资源,轻轻松松就能找到目标——这是她背后的密修会给她的自信。 “你接的委托到底是什么内容?” “别看我,我只是好奇,难道你还怕我抢你的生意?”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休稚嫩没张开的脸上两撇眉毛拧在一起,三言两语把大概的情况讲给了自己的好友,末了说道,“你看,委托人几乎等于什么也没说,如果不是金额实在诱人,圈子里估计没几个人会上心这种恶作剧一样的事。” 啊,确实看起来恶作剧佛尔思眼中赤裸裸的闪烁着愕然,不断回忆着办公室里一位“卷毛狒狒”先生向她的同事求爱是滑稽的样子,才勉强控制住了表情。 是谁在用这种方式通缉齐林格斯? 查拉图殿下知道吗? 会不会“代罚者”已经猜到了齐林格斯即将登陆? “我就说这种东西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恼火。”休错会了佛尔思的惊愕,不断念叨着“1000镑”这个数字,就像在诵念咒文,每念一遍,就能感受到力量在体内增长,好像用这种方法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继续上心看起来没多少希望得到的巨额赏金。 随着休第十遍念道“1000镑”,佛尔思终于从震惊中走了出来。 不,不会,殿下肯定比我知道的更早她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视线飘忽,最终确定在已经被自己切好,但还没来及的下锅的晚饭上。 “我饿了。”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碰了碰休的臂肘。 被打断蓄力的休“嗯”了一声,然后相当平和的接受了好友的请求,继续念叨着“咒语”,走向了厨房,还不忘问道: “你晚上还要熬夜赶稿吗?” “不了,”起身往书房走去的佛尔思摆了摆手,“今天该写的我已经写完了,剩下的是明天的事。” 她故作镇定的把微卷的褐发拨到耳后,偷偷侧过了头,确认休已经开始忙碌今天的晚饭,手掌快速的拂过墙面,如若无物的穿过了坚实的水泥墙,直奔自己的书桌。 她必须要向上级确定接下来的走向。 破败的古堡在地上投下自己的影子,如一棵死亡多年的树木,向来客支离出折断的尖顶,苍凉、荒蛮、阴森、黯淡。 在克莱恩惊悚的注视下,阿兹克一点一点的弯下了腰身,像是满月下即将畸变的狼人,努力与脑中冒出的破碎的、零散的、不连贯的回忆对抗。 他的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反应,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似乎想马上奔进古堡,可理智又制止了这一行为,最终感到灵魂近乎割裂的历史教员颓唐的垂下了双手。 快步赶来的克莱恩借着月光,恰好看到了阿兹克最不体面的时刻。 他目视着面目狰狞的教员,边启用灵视,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兹克先生,您,你想起什么了吗?” 阿兹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摇晃着身子,先让自己勉强站直,然后才用恍惚、飘渺的语气回忆道: “家,这里曾是我的家。” 第四十七章 古堡寻凶 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够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但见到阿兹克先生这样反应,克莱恩还是不禁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感叹。 从第四纪所罗门时期开始,贵族们就喜欢把自己的先祖埋在封地的家族墓园,像平民一样埋在教堂附近,会被看做是家族衰落的表现,除了在生前就在教会中担任重要职位,或已经成圣的那些,几乎没人会这么做,而这座古堡并没有配套的墓园,只有古堡后的小树林里,有一座早已荒废的墓穴,墓主人是一位女士,而且还被盗了 克莱恩谨慎的凑到了阿兹克身边,不打算把这个消息说出来,以免再刺激到自家教员。 这也说明阿兹克先生一千三百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靠着这具身体行走于世,既不是转世,也并非更换身体延续寿命他没有出声,跟随着突然迈步的阿兹克,踏过了已然崩塌的外墙。 他们一路穿行至城堡内部,甚至都不需要克莱恩介绍布局和机关,阿兹克就自己找到了位于餐厅和外厅相接处的台阶,开启了通往地下的暗门。 这一路上,先前被3-0782驱逐的冰冷与阴森再度归来,并且变得更为刺骨,甚至走到通道最后的部分时,克莱恩已经能明显感受到有灵体在自己身旁的空气中游动,依偎着阿兹克先生,趴在这古堡曾经主人的耳边耳语。 不算狭窄的地下室内,阿兹克目视着已经被合拢的棺材,雕塑般立着,嘈杂的灵体们也感受到了领主的情感,纷纷噤声。 这肃穆的环境中,克莱恩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躲到了地下室的角落。 “苍白之灾”和鲁恩立国仅差了几年,拉姆德男爵算是鲁恩立国时的初代贵族,也就是说躺在棺材里的这位应该是阿兹克先生失忆后,第一个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克莱恩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用灵视看着情绪混乱的阿兹克踉踉跄跄抚上了棺材。 阿兹克伸手推动了棺材的盖子,从一道缝隙中探去。 克莱恩目视着背对着自己的阿兹克,只觉得空气愈发沉闷,吸入口中的空气愈发冰冷,过了良久,随着一声似悲伤似痛苦到哀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才忽地消去,仿佛一切仅是错觉。 慢慢从棺材边滑落,跪在地上被悲伤情绪包围的阿兹克用不含情绪的语气说道: “他最后怎么样了。” 克莱恩本待伸手,听到这话又收了回来。 他的灵感告诉他,现在的阿兹克先生非常可怕,他的情绪与身体本能的反应完全是割裂的,这种征兆如果出现在正常的非凡者身上,往往是失控的前兆。 只不过阿兹克先生虽然状态诡异,但他的灵体却很稳定克莱恩选择相信阿兹克先生的品格。 “我们接到当地教士报案,就在这个星期,拉姆德古堡里出现了实体化的怨灵,然后带着封印物净化了他。” “也好,他也是女神的信徒。”阿兹克缓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相貌未有改变,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变的更加深沉、威严。 他将棺盖又推开了一些,正好能让克莱恩看到里面的情形。 “他的头骨呢?” 面对那双熟悉又陌生的褐色眼瞳投来的视线,一时间,克莱恩竟感到一股莫名的惶恐,几乎是用尽全力才不至于顶礼膜拜。 “他的,您儿子的头骨被人取走了,”克莱恩对躺在棺材里的骑士换了个称呼,“不是我们,我和我的队长推测是一名叫因斯·赞格维尔的前教会大主教,他背叛了女神的信仰,带着一件很危险的封印物潜逃,然后不知什么原因流窜到了廷根附近,根据最近的情况判断,我们认为他是最有可能盗走您儿子尸骨的人。” “因斯·赞格维尔?”阿兹克不带感情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褐色的双眼眨了眨,眼底闪过一抹歉意与懊悔,方才还如负重石的克莱恩霎时轻松了许多,精神不再受到压迫。 阿兹克紧忙侧身,略微背过自己的学生,用突然锋利的拇指指甲划破了食指。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虽然是很小的一部分,”他嗓音中终于出现了正常的情感起伏,虽然在克莱恩听起来仿佛蕴藏着已经爆发的火山,怒气近乎实质,“而且也看到了让你命运不协调的那股力量。” “啊?”克莱恩没想到还能与自己有关,愣了一下后紧忙反问道,“能追溯出它的来源吗?” 红色鲜血与白骨接触后蒸腾的血色蒸汽染上一层惨绿,克莱恩还没来的及继续惊喜,便看到一扇青铜大门取代了地下室的墙壁,无数由黑雾凝固的扭曲面容蠕动着从剩下的三面墙壁上挤出,覆盖了通往地面的阶梯。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冥界大门裂开了一道缝隙,争先恐后挤出的苍白手臂匍匐在阿兹克脚下,任由黑雾在它们头顶构成一幅不够真切地画面。 他看到一双被擦得崭新的皮鞋踩在荒芜的枯草上,阿兹克儿子的头骨就被丢在这双皮鞋主人的脚边,随着风在空中腐烂成了齑粉。 真的是因斯·赞格维尔克莱恩认得那双皮鞋! 但他没有感到一点真相大白后的欣喜,反而心脏狂跳,就连视线的移动也几乎是靠强迫着自己的脖颈在动。 “放心,我还好。”阿兹克伸手合拢了棺材的盖子,转身走向克莱恩,在学生复杂的注视下,轻轻扫去了克莱恩肩膀上的灰尘,“不过很抱歉,时间过了太久,我没能找到他” “没能找到正常,找到了是惊喜。”克莱恩扯着僵硬的嘴唇,勉强宽慰了一句。 虽然阿兹克没能确认因斯·赞格维尔的位置,但他已经确认了阿兹克的天使身份,也庆幸这样一位掌握着“死亡”相关权柄的天使算是站在自己一边,至少是站在社会稳定一边。 难以想象如果阿兹克今天没能控制自己,失控变异,或者在这之后性情大变,变得向他的梦里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拉起一只亡灵大军,会发生什么可怕事情。 今天完全是在冒险,如果真的出现了那两种情况,我就是廷根最大的罪人克莱恩呼了口气,把负面情绪赶出脑海,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您还打算追查这件事吗?” 他无缝衔接进入到了“值夜者”的身份,开始旁敲侧击这位已经表现出强大非凡力量的非凡者的态度。 “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直到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阿兹克熄灭了地下室内的光源,走在前方,消失的台阶在这时也重新出现,依稀能看到淡淡的绯红。 “这不仅是为了我的孩子,也有我的私心。” 背对着克莱恩的阿兹克脚步加快。 “我想这样的事情如果能找回更多我在北大陆游荡的记忆,我至少还能保住自己当下的人格。” 听到这样的话,克莱恩精神一振,不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大学讲堂。 “你之前说的很对,一千年太久,久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方方面面,我在这一千年里经历了几十次的人生,和最初的我从思想层面上已经不能再看作同一个人,我不喜欢那个梦境里我的样子,也不希望一个冷酷的亡魂在我体内复活。” 跟在后面的克莱恩笑容渐渐消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某种意义上,阿兹克先生的遭遇和他很像,他们都失去了自己最开始的人生,被投放到另一个陌生的土地上,在截然不同的世界生活。 阿兹克遭遇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忆,并被这种隐性的折磨腕去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部分,而周明瑞则是在接受了克莱恩·莫雷蒂记忆的同时,也被强加上各种复杂的关系。 无论是地球上的周明瑞,还是鲁恩的克莱恩,他们二十多岁的人生根本不差几年,等量的记忆混杂在一起,经过一个多月的缓冲,至少在对家人这一方面,周明瑞已经很难对曾经美好的回忆与心中的真情无动于衷了。 他正在慢慢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不过幸好克莱恩·莫雷蒂的大部分记忆是模糊的,我只记得最重要的一部分,还不至于像阿兹克先生一样对自我产生怀疑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了古堡,道路上杂草丛生,夜色浓郁。 “等这件事解决,我会辞职离开廷根。”阿兹克突然开口道,“最近课程进展很顺利,我会先请一段时间的假,去贝克兰德转转,我有预感,那里会有这件事的线索。” 线索在贝克兰德? 虽然没法理解,不过克莱恩觉得以阿兹克先生当下的精神状态,出去看看其他风景也是好事,只要不闹出冲突 不对! 克莱恩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盯着阿兹克的侧脸。 阿兹克先生这时候要离开廷根那钳制因斯·赞格维尔和南大陆邪教徒的人不就没有了? 这也是巧合? 是因斯·赞格维尔在用0-08干涉阿兹克先生的思维? 可是0-08到底有怎样的能力,能做的这么无声无息,甚至能对一位疑似天使的存在出手? 纵使脑海里有多少担忧,可面对阿兹克的决定,克莱恩实在找不出一条反驳的理由,只能生硬的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我能依靠的高序列力量,只剩下了3-0782一想到这,克莱恩就觉得头疼。 如果不是实在没得选,他真的不愿去碰那个险些把自己灵体烧的灰都不剩的封印物。 神血和永恒烈阳之间的联系,和不引人注目的借出封印物窃取神血的力量,都是一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的赌博。 “你似乎有心事?”阿兹克停下了脚步,转头望着克莱恩道。 克莱恩轻轻颔首,稍犹豫了一下,回答与问题毫不相关。 “阿兹克先生,您能隔绝他人的窥视吗?” “我是说位格很高,与您相当的那种。” 窥视阿兹克动作细微的皱了下眉,很快理解了克莱恩的言外之意。 “有限。” 伴随一阵冷风吹过,树林内的黑暗被无形的力量凝聚,变得密不透风,似乎整片土地上的灵都被召唤了过来,用灵体们体内蕴含的大量抽象信息,在克莱恩与阿兹克两人身外罩上了一层帷幕。 不顾上惊叹,克莱恩抓住这个机会,紧着几个关键说道: “廷根最近藏着很多危险势力,您马上就要离开这,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合理、不引人注目的取出一件封印物,并隐秘的导出其中的力量。” “你想对圣塞琳娜教堂后的圣者骨灰下手?”阿兹克语气一下严肃。 “圣者骨灰?”克莱恩呆呆地重复着这个词,赶紧否认,“不是,我是指其他的封印物。” “它只有3级,和太阳领域有关,但是有一些特殊,我想可以被利用。” 阿兹克没有问克莱恩想用于哪些方面,也没去问为什么不同他的队长商量,思考了几秒,视线扫过变薄了许多的灵体帷幕,轻声道: “就在这里,‘收尸人’途径中序列的非凡特性很容易引起尸变和怨灵的形成,即使特性被取走,也有可能留下一些微妙的联系,在这里制造灵异事件,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也好。”克莱恩思考一会,认可了这个提议。 如果是在拉姆德小镇,“值夜者”小队只会以为是上次事件的遗留,这里的居民有一部分刚经历了怨灵的骚扰,也不会主动往古堡和偏僻的树林走动,能最大程度避免无辜人介入。 “就按您说的。” 随着克莱恩话音落下,围绕着两人的灵体帷幕也似乎到了维持的极限,骤然崩解,原本凸显出大概轮廓的灵体一个个钻入了空气,不见踪影,密不透风的黑暗也被绯红刺破,宁静的气息重新覆盖大地。 阿兹克看了眼天上,褐色的双瞳微眯着,对之前自己的决定补充了一句。 “我会很快从贝克兰德回来,这期间如果出现了异常,用这个联系我。” 说着,他把一枚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古朴铜哨塞到了克莱恩手里。 “吹响它,你可以召唤我的信使,必要时也可以让它们保护你。” 它们? 阿兹克先生的信使还不止一个?克莱恩握紧了掌心冰冷与柔和混杂的触感,暗暗点头。 第四十八章 上门 “队长,老尼尔的身体还不舒服吗?” 黑荆棘安保公司队长办公室内,准备要离开的弗莱突然问道。 正接过戴莉递来的文件,拿起笔准备签字的邓恩停下了动作,脸色变得严肃。 “你是在担心老尼尔的状态?” “我记得老尼尔请假之前还找我要过安神的药剂,”戴莉少见的没有用容易令人误会的词语,“可能他真的只是太累了。” 从南大陆神降事件以来,“值夜者”小队基本上就进入了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状态,加班、通宵都是常态,就连戴莉自己也常常觉得身体吃不消,黑眼圈重了许多。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弗莱摇了摇头。 “是啊,人上了年纪。”邓恩感叹了一声,目光扫过桌面上的文件,又看了眼时钟,“昨天克莱恩和洛耀处理完拉姆德小镇的后续事件是压着的最后一件非凡事件,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老尼尔。” “还有两个小时到午饭时间,我记得老尼尔家附近有一家因蒂斯餐馆不错,我们可以中午去看老尼尔,然后在那里吃午饭,正好可以赶上下午的换班,也不会耽误别的事情。” 戴莉笑了笑。 “因蒂斯大餐,听起来不错,可惜不是两个人。” 她和邓恩交往以来,还没有一次只有两个人,不受任何打扰的正式约会。 邓恩没敢接这个危险的话题,眼睛直勾勾地对着弗莱,灵机一动。 “现在都谁在公司?” “洛耀,伦纳德,布莱特,罗珊和奥丽安娜太太,”弗莱几乎不用思考,就爆出了同事们的动向,“克莱恩和西迦今天轮休,科恩黎还在家休养。” 这位身材不高的“值夜者”从上次针对魔女的行动后,就一直在家养病,可喜可贺的是,据医生判断,鉴于他出色的恢复能力,他不至于坐着轮椅参加自己的婚礼。 伦纳德值守查尼斯门,武器库和资料室也需要布莱特管理邓恩微微颔首,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那就这样,我们十点出发。” 贝克兰德时间,周五,九点半。 克莱恩走在“占卜家俱乐部”的楼梯上,被报纸上贝克兰德的时政新闻吸引了目光。 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尼根公爵将会在他位于皇后区的府邸举行晚宴,届时会邀请众多国家上层人士,就最近社会广泛关注的工厂改革和农业用地分配问题展开交流。 用词很官方克莱恩目视着这短短几句话,和文字旁的黑白配图,一点点皱起了眉头。 这好像刚好是齐林格斯抵达贝克兰德的时间“飓风中将”潜入贝克兰德,他一个海上活跃的海盗将军,冒着风险跑官方非凡力量雄厚的陆地上,正好赶上这种大型活动,很难不让人联想啊 不过只要这位海盗将军脑子正常,就不会把尼根公爵,或者某位能出现在尼根公爵宴会上的大人物当作目标,像这种规格的社交活动,肯定会有教会人士出席,尼根公爵和黑夜、风暴教会的大教堂也离得很近,在这里犯案等着他的就是光速出警 “要是齐林格斯撞上阿兹克先生就好玩了。”克莱恩小声嘀咕一句,快速抹平被自己逗笑的嘴角,三步并两步,抢过了最后几节台阶。 刚进入熟悉的俱乐部大厅,克莱恩就习惯性的环顾一周。 可能是休息日的缘故,今天俱乐部里来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漂亮的前台小姐安洁莉卡正忙得不可开交。 克莱恩的目光掠过这些陌生面孔袖口处的金色袖钉,不由有些奇怪。 都是俱乐部的会员? 他们是要占卜,还是在等待上课,为什么要围在这里,去休息室待着不好吗? 克莱恩本能的走向了人少的方向,想避开这些人,等过会再找安洁莉卡小姐帮自己介绍占卜对象。 “莫雷蒂先生?” 克莱恩停下了脚步,捏出笑容,带着些许意外看向了前台方向。 “上午好,安洁莉卡小姐。” 他没想到忙成这样,这位前台小姐还能注意到和她不太熟的自己。 被人围着的安洁莉卡错开了一点距离,连道几声抱歉,匆匆跑到了克莱恩身前。 “布伦顿先生最近一直期待你来,他说你上次的占卜帮了他一个大忙,想亲自谢谢你。” 果然克莱恩维持着有些开裂的笑容,讪笑了一声。 “好的,那我去黄水晶房等他。” 我来俱乐部这几次,好像都是和布伦顿先生在一起他最后看了眼满是陌生人的大厅,熟稔拐进了走廊。 明亮温暖的阳光被阴暗的云层遮挡,“值夜者”小队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老尼尔那幢独栋房屋前方。 车夫西泽尔把马车停稳后,提着精心包装的南威尔士咖啡的罗珊率先蹦下车厢,丢下陆续从车厢走下的众人,先一步跑到老尼尔家门口,拉响了那根连接着屋内铃铛的绳索。 她回头望向结伴走来的同事们,撇嘴小声抱怨道: “可惜克莱恩没来。” 要是按她的设想,她应该是和克莱恩一起等到晚上换班前,再来拜访老尼尔,正好能逃晚上的值班,白嫖一次休假。 不过一想到一会的因蒂斯大餐,这点小小的不愉快便也被甩在了脑后。 事事不可能完美。 叮叮当当! 悦耳清脆的铃声回荡在房中,打破了沉凝的寂静,一直无人响应。 挽着戴莉的邓恩偏了偏头,脸上浮现一抹尴尬。 “可能老尼尔去看医生了。” 他确实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来之前都没有确认一下。 和往常一样,这种细节上的小事,他又忘记了。 但还没等罗珊张成圆形的嘴巴说些什么,邓恩就感觉戴莉挽着自己臂弯的手从中抽了出来。 专门卸掉艳丽妆容的戴莉伸手在鼻前扇了几下,目光豁然凝固。 她扭头看向弗莱,发现比她低了一个序列的“掘墓人”本就缺少表情的脸此时更为僵硬,略显苍白的嘴唇紧抿着。 “血,有血的味道。” 弗莱挡在西泽尔和奥丽安娜太太两位普通人身前,右手摸向了腰间。 听到这话,邓恩几乎是立刻提起手杖,大跨几步,一把拉过了还站在门口处的罗珊,警惕的退后到了安全距离内。 他先是轻声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罗珊耳语几句,让她陪着奥丽安娜太太回到马车上,又开启灵视仔细检查了一遍房屋,然后才确认道: “我没有看出异常。” 在他的视野中,老尼尔的房子与周围的独栋一样,只有无机物呆板的色彩,没有灵性活跃时那种繁杂、邪异的光辉。 “我也没有,”戴莉碧绿的眼眸附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浅蓝,语气里带着担忧,“但是确实有血的味道,虽然不明显。” “可能只是误会。”弗莱虽然这么说,但心已沉到了谷底。 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有什么原因,才会在民房附近闻到血腥味。 “收尸人”在这方面很敏感,所以他和戴莉很轻松就能肯定,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绝不是牲畜的味道,而是死灵最喜欢的人血。 灰眸幽深的邓恩没有说话,他看过重新回到车夫位置上的西泽尔,手也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 这位“值夜者”队长迈着谨慎的脚步,和三位非凡者同伴一前一后,走到了房屋门口,再次拉响了门铃。 奇怪,这都半个多小时了,布伦顿先生怎么还没来? 黄水晶房里,玩着塔罗牌的克莱恩不禁有些疑惑,取出放在胸前的怀表看了看。 从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来看,布伦顿先生不像是那种不守时的人,反而他做事很严谨,先前和星盘课程的学员聊天,也都说这位先生习惯提前到教室准备课程,从不让学员等他。 兴许是有什么事缠住了? 外面陌生人很多,克莱恩不想打扰正在工作的安洁莉卡,换了个坐姿,伸手摸向了他桌上做工精致的星盘。 就在这时,黄水晶房的屋门终于被人推动。 “莫雷蒂先生?” 出乎克莱恩意料,来者并不是布伦顿,也非安洁莉卡,而是他不熟悉的另一位前台小姐。 这位小姐梳着古板的发髻,站在门后只露出了半个身子,鼻翼两侧有着淡淡的雀斑,相貌普通。 “您好,有什么事情吗?”克莱恩好奇地看着对方。 确定自己没有找错房间的小姐取出了一封信,有些拘谨的放到了克莱恩眼前的桌子上。 “这是布伦顿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信。” “他说很抱歉今天没法陪你占卜了,留下了一封信给你。” 布伦顿先生刚才来过? 克莱恩有些诧异的拿过了信件,同时不由觉得好笑。 没想到因蒂斯出身的布伦顿先生竟然也会像板着脸的鲁恩绅士一样,这么严肃。 他用指甲划开信的封口,随口问了一句。 “安洁莉卡小姐呢,你们还在忙?” 他还没放弃拜托安洁莉卡推荐自己,用占卜扮演的方式消化魔药的想法。 “安洁莉卡?”刚准备离开的古板前台停下脚步,皱了下眉,语气忽然有些不悦,“她刚才还在,我还想找她,可她突然就不见了,可能是去找布伦顿先生,一块离开了。” 和布伦顿先生? 唉,终究是法因蒂斯人克莱恩原本想追问下去的欲望瞬间消失,目光转向了手中的信纸,嘴角揶揄的笑容逐渐转为凝重。 “亲爱的莫雷蒂先生,很抱歉我放了你的鸽子,不过我希望你能理解,毕竟有些事情我想并不适合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里洽谈,尤其是像我们这种一块从‘代罚者’手里逃出的过命的交情,你值得我用最好的红酒招待。” 这确实是布伦顿的笔迹,但是 从“代罚者”手里逃出的,过命的交情留下这封信的人是那个小丑,那个“无面人”! 克莱恩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响,颈后一片冷湿。 他紧忙继续看下去。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邀请了安洁莉卡小姐来做客,我想这样美丽的小姐,应该配得上我们一会将要交流的话题。” “如果你愿意为这样的美貌赏光,希望你能在十分钟内来豪威尔街区302号,这间房子不是很大,所以我不希望你带别的客人来,以免招待不周。” 你最忠诚的布伦顿克莱恩刷的站起了身,手里握着怀表。 距离信纸最下方标注的时间,现在已经不剩十分钟了,这里离豪威尔街区,就算是坐马车也要至少二十分钟。 布伦顿那个“无面人”是想让我在大白天用“火焰跳跃”赶路? 不能通知其他人,呵,他也没给我留下叫增援的时间! 克莱恩焦急的在黄水晶房内来回踱步。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不确定,但南大陆的邪教徒应该不会杀我,关键是安洁莉卡小姐的性命。 他摩擦手指点燃了信纸,推门而出,目标明确的穿过走廊,直奔大厅前方那有煤气灯照明的台阶。 俱乐部大厅内,诸多陌生面孔仍围在前台附近,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齐齐向克莱恩转过了头。 这些人卸掉了袖口的金色袖珍,呆滞的眼中闪烁着灵性光芒,领头的那名陌生人手里捧着一只做工精良的皮包,朝克莱恩幅度微小的欠了欠身。 几乎快要跑起来的克莱恩见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一下,但马上行动的更快,只扫了眼坐在前台后对这诡异场面全然没有察觉的古板女性一眼,就飞扑进了被他点燃的煤气灯内。 火焰中穿梭跳跃的克莱恩脸庞扭曲,双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怪不得他今天没发现异常,密修会的“魔术师”竟然动用了一件“观众”途径的封印物,大厅里的那些人都是被催眠的普通人!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策划的这件事? 由于是大白天,克莱恩没法连续用非凡能力点燃火焰,在人群密集的路口,只能尽可能快速奔跑,顾不上他人诧异的目光,等跑到无人的小巷子再寻找有没有能借用的火源。 也是多亏了“魔术师”对身体的强化,他才能在五分钟内跑完两公里多的路程。 豪威尔街区302号门口,杰利·查拉图目视着出现在台阶下的克莱恩,双手轻轻鼓掌。 “恭喜你,莫雷蒂先生,安洁莉卡小姐会感谢你的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玩弄于股掌 素白的纱窗盖住了闲言碎语,铜质的灯座上燃烧着一节歪歪斜斜的蜡烛,火焰在空中漂泊,在无风的平静中挣扎着,向外传递着温度和光亮。 杰利·查拉图将红酒杯放在精心折叠的方巾上,一如既往的用一副虚假的笑脸示人。 “我很钦佩您高尚的道德水准,为了一位关系疏远的女士,您能把自己的生命和自由置之度外,这是我所不具备的。” “如我在信中所说,这只红酒产于1174年,是罗塞尔·古斯塔夫,嗯,那位陛下当政因蒂斯时,特里尔最受人好评的一种,我想这应该足以表达我的诚意。” 克莱恩的目光并没有因为身前这杯历史悠久的红酒而从“布伦顿”满是虚情假意的笑容上移开,抿着的嘴角痕迹微小的扯出一个弧度,显得有些刻薄。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看到安洁莉卡小姐。” 灯火晦暗的会客厅内,只有他们两人和一些简单的家具,并没有那位可怜小姐的影子。 “等我们谈完事情,您会知道她的下落的,”杰利·查拉图微微一笑,“我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情。” 他很清楚自己和自己背后的势力并没有给这位他们需要拉拢的先生留下什么好印象,干脆也不在坚持因蒂斯流行的虚伪客套,直入主题道: “莫雷蒂先生,您现在觉得自己的生活怎么样?” 生活克莱恩眉头一皱,缓慢的舒了口气,咬字颇重。 “托你们的福,我们几乎没有能闲着的功夫。” “那就是不好喽?” 见杰利·查拉图眉头上挑,克莱恩的话锋一转,先一步粉碎了对方想套近乎的意图。 “不,我很满意我当下的生活,比起以前窘迫潦倒的日子,我在加入‘值夜者’后,拿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薪水,让我的家人住上了宽敞的房屋,也有了一群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同事,虽然这一切是建立在被你们扰乱了正常生活,让我无法在浑浑噩噩的生活在平凡的前提上的,但我很满足。” “这么看,我似乎还得谢谢你们。”克莱恩眯着眼睛,朝杰利·查拉图抬了抬下巴。 “嚯,看您说的。” 可惜对方并没有为克莱恩话里的讥讽恼火,反而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端起了放在方巾上的红酒,抿了一口。 “‘值夜者’确实不错,比起信仰暴君和太阳的榆木脑袋们,他们懂得博爱,善解人意,遇到事情会放下情绪,好好的分析利弊,有时还会站在弱势群体的角度思考。” “不过人总是会有缺点的”杰利·查拉图意味深长的瞧了克莱恩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比如你们教会的高层并不是很放心把知识和更高的权力交给你们这些外省人,除去贝克兰德里的大人物们,大部分‘值夜者’总要在他们无法应对的麻烦前面对这样的问题。” “相信我莫雷蒂先生,在这方面我比您更有经验,就像我们之前聊过的那些话题一样。” 杰利·查拉图目视着眼底出现动摇的克莱恩,尖锐的戳破了名为体面的遮羞布。 “你们没有实力应对突发情况,尤其是涉及层次较高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克莱恩可不觉得“无面人”今天冒大风险叫来自己是为了恐吓,相反他从对方的话中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 当下廷根的确危机四伏,因斯·赞格维尔和他手中的0-08、极光会、密修会,再算上之前没有被连根拔起的魔女,整座城市就像一锅被盖上盖子还在不断加热的沸水,随时可能承受不住内部的压力爆炸。 最要命的是,唯一给这锅沸水降温的解药——来自圣堂的援助,迟迟没有回声,甚至先前的助力都被别的事情引走,远远的抛弃了廷根,把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值夜者”小队扔在苦海里自生自灭。 不对,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克莱恩重新冷静下来,仍然没动那杯红酒。 圣堂无法支援,还不是因为我面前的这家伙,因为他们背后的邪教徒势力。 “看来您自己意识到了,”杰利·查拉图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克莱恩的反思,“直白来说,我们现在都面对一个大麻烦。” “叛逃贵方的赞格维尔大主教带着一件相当危险的0级封印物来到这座小城市,是我们谁都没有意料到的。” “同为组织内的非凡者,恕您理解有一些关于0-08的机密我无法告诉您,但您需要知道,那件封印物如它的外形一样,有着编排他人命运的能力,我们的所有谈话,所有脑海里所想的秘密,在那只笔面前都是赤裸的,因为只有知道了足够的前提,它才能更好的书写未来。” “您之前不就体会过被玩弄命运的可怕吗?” 杰利·查拉图看似开诚布公地话术瓦解了克莱恩的腹稿,将他想要反驳的意图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 “我可以理解为,因为这支笔,你们内部出现问题了吗?” 一时间,杰利·查拉图竟从这个年轻人和煦的笑容上嗅到了一丝可怕的味道。 他的笑容变得僵硬,只不过因为有“小丑”的能力做后盾,才不至于显得更加难堪。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您会被殿下所看重了。” “无面人”不打算用恭维搪塞过去,反而到了这种局面,再说漂亮的场面话也没什么用处。 “好,我们确实玩砸了,和您占卜的结果一模一样,”杰利·查拉图拍了下手,坦荡道,“之前和您说的那番话基本都是真的,我确实接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令您获得超凡的那次神降仪式并不是我们想要的,对我们的目的没有起到丝毫用处,所以必须补救这个错误。” “你们还计划了另一场神降仪式!”克莱恩几乎无法自控地低吼道。 若不是还有最基本的理智,他恐怕会直接喊出来。 杰利·查拉图摆了下手,示意克莱恩不要打断,听他说完。 “因为我们之前都不知道因斯·赞格维尔的存在,所以忽略了0-08这个重要的变数,我们没有对命运的巧合做任何预案。” “结果就在今天凌晨,参与神降仪式,甚至可以说是计划提供者的一位成员叛逃了。” 克莱恩顿时眉头紧皱。 他可见识过a先生和这位“无面人”的手段,南大陆的据点里也肯定还有别的非凡者,一个掌握了重要秘密的人,能在这样的看守下叛逃? “看来你们所谓的信仰也不像传说中虔诚。”克莱恩勉强讥讽道。 “这只是个例外。”杰利·查拉图抓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重要的是您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神降仪式,一场特殊的神降仪式!” “如果说之前有主的眷顾,我们还能保证发展在掌控之中,那么现在就相当于把能装备六个炮兵团的弹药交到了一个会到处乱跑的孩子手里,我们谁也没法预料什么时候会爆炸。” “别告诉我你们选择的容器就是叛逃的那位先生?”克莱恩身体前倾着,也顾不上什么立场问题,认真的同敌人讨论道。 从上次神降的手笔来看,南大陆无非只有两个选择 没有接触过非凡的普通人,和与神降对象同序列的成员。 克莱恩的直觉告诉他,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如果是普通人,你们难道没有把他控制起来?” 听着这诛心的问题,杰利·查拉图苦涩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真正的重点,因斯·赞格维尔对我们所有人的干扰比想象的要早。” “很多现在想想不靠谱的理由,在当时听起来都是无比的合理,就算我们现在想要补救” 杰利·查拉图的话戛然而止,在这里玩了个语言上的小把戏。 紧接着,他的表情无比严肃,颇有些郑重地对克莱恩规劝道: “a先生已经向你表现过一次诚意了,这次也一样,廷根的局势正走向失控,你不一定要吊死在这座小城市,你的身份在我们的信仰里是特殊的,一位从必死的局面中活下来,获得神灵眷顾的眷者,南大陆很乐意接纳你和你的家人。” 如此真诚的语气在他的整个人生里,恐怕都没出现过多少次,可惜并没有换来答复——虽然这在他的意料之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杰利·查拉图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烦躁。 获得神灵眷顾的眷者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见过“诡秘”,能利用灰雾,只是把我当作了和“诡秘”攀上关系的幸运儿,或许在日后某次唤醒“诡秘”的重要环节能派上用场 可是为什么? 他们不知道“诡秘”的意愿吗?就算“无面人”这种低层次的成员不清楚,“诡秘”的忠实盟友——真实造物主也不清楚祂的想法? 如果我已经被当作日后“诡秘”复苏中的重要契机,南大陆完全可以强制掳走我啊,他们到底在纠结、害怕些什么,非要征求我自己的意见,想要让我主动过去? 最可能的推测,还是说,我其实已经因为“魔术师”泄漏的消息,被当作了“诡秘”在现实的代行者,一个有自己意识的容器? 这样就说得通了克莱恩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我不会去的,我说过,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对视着杰利·查拉图眼底不易察觉的一丝失望和复杂的庆幸,克莱恩摇了摇头。 “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现在把安洁莉卡小姐交给我,我可以当作今天的事情没发生,你们惹出的乱子,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合作处理。” 他不认为“值夜者”小队有处理一场已经失控的神降仪式的能力,在这方面他不死板,也分得很清。 “好,看来您还愿意给我们留点面子,”杰利·查拉图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没有恼怒,只有淡淡的遗憾,“不过我需要提醒您,恐怕令这场谈话不愉快的不止这些。” 克莱恩动作一僵,好不容易舒缓的眉头又渐渐皱起。 “送您个礼物,”杰利·查拉图丢给了克莱恩一张纸条,然后继续说道,“‘值夜者’的队伍中有个叛徒,和我们联络很多年了,他今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尝试肉体炼成仪式,复活一个他很在乎的人。”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向他那么大年纪,还是个序列九,能完成什么复杂的仪式。” 克莱恩的双眼缓缓睁大,失去了自己正常的声音,茫然地用摩擦着干涩的声带问道: “老尼尔,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十几年前,我看了他的资料,他很早就失去了自己的未婚妻,倒是个痴情的钟。”杰利·查拉图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任何负担。 怪不得,怪不得老尼尔对南大陆的事很清楚,怪不得克莱恩双手冰凉,褐色的眼瞳微微颤抖。 “你们,利用了这点,让他替你们卖命?” “可能,不过他可不止找了我们,据我所知他还听过‘隐匿贤者’的呓语,”杰利·查拉图有些古怪的瞧了眼克莱恩,“再往前的事情我不清楚,这不是我负责的范畴。” 隐匿贤者克莱恩无法想象,这位带自己入门的老同事到底还装着多少秘密,又在暗地里出卖了什么,是否之前令“值夜者”几次挣扎在生死边缘上的危机就有他的手笔。 “如果你是担心他,我建议你可以去通知你的同事,现在他的情报对我们没什么用了。”杰利·查拉图还在继续说着,对克莱恩动情的表现有些许不满,以至于他没仔细去看有些失态的克莱恩,没发现这个年轻人已经满目血红的抬起了头。 是啊,没用了,如果不是这些人克莱恩猛地拍了下桌子,纵使再有涵养,也忍不住大骂道: “你们他妈的!你们他妈的在利用一个老人,利用他对未婚妻的爱!” 他一下站起了身,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不对“无面人”出手。 “安洁莉卡小姐在哪?” “呵,”突然,看着克莱恩这副样子,杰利·查拉图笑出了声,“我根本没有绑架她,安洁莉卡只是看了我们伪造的信,回家去看她妈妈去了。” 他耸了耸肩,“当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 草克莱恩在心底又骂了一句,再也不去看卑劣的“无面人”,借着房间内几乎要燃尽的蜡烛,橘红色的火焰陡然膨胀,风风火火的赶去了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方向。 素白为基调的房间内,只剩下了杰利·查拉图一个人坐在桌前。 他无所谓的歪了下脑袋,拿起酒瓶,用暗红色的液体填满了杯底,自顾自地品味起这瓶他曾祖父那个年代的佳酿。 那位莫雷蒂先生看上去气得够呛,结果到最后也没有“合作处理”的事告吹的意思。 呵这是个好的开始。 第五十章 他和她 橘红色的火焰在灯龛中爆发,头戴礼帽,手提手杖的克莱恩大步从火焰中走出,刚想开口,就发现公司里空空荡荡,连前台都不见罗珊的身影,只有钟表滴答的声音。 队长他们不在公司? 这可是十一点啊克莱恩死死的握着杖头,在心中不断祈祷,顺着向下的螺旋楼梯,顾不上闹出来和伦纳德一样的笑话,匆匆赶往查尼斯门。 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查尼斯门肯定有人值守,再不济还有门后的看守者,那里就算地上小队驻扎的部分全部失守,也能靠用来镇压封印物的圣者骨灰坚守不短的时间。 沉重的脚步声在幽静的地下震耳欲聋,正坐在值班室内的伦纳德打了个哈欠,不禁有些诧异。 他从容地望向了楼梯出口的方向,然后惊愕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克莱恩,出什么事了?” 身上正装凌乱的克莱恩胸口起伏,眼底布满血丝,脸上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伦纳德,队长他们呢?” “其他人都去哪了?” 一头雾水的伦纳德撤了下领子,把手里用来消磨时间的事迹塞回了口袋,也不禁严肃起来。 “队长他们去看望老尼尔了,现在公司只有我和布莱特。” 去看望老尼尔,这个时候? 克莱恩脑子里一下嗡的一声,如挨重锤,整个人树在了原地。 因斯·赞格维尔他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个已经给他留下深厚恐惧的名字,嘴唇怎么也张不开。 难道这也是他的安排,他想用老尼尔的仪式,把整个“值夜者”小队的有生力量一网打尽? 几乎是用上了全部力气,克莱恩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点声音: “队长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上午十点。” 连时间都对上了克莱恩止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 和“无面人”说的一样,他们的行为、思想在0-08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因斯·赞格维尔知道今天南大陆的邪教徒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故意在这个时候选择让老尼尔暴露,提前引爆这个可以利用的隐患。 克莱恩愈发信服自己的猜想,不断深呼吸,从茫然慌乱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他认真对伦纳德叮嘱道: “老尼尔被人利用了,今天可能会出大麻烦,我现在就去找队长他们,你一定要守好查尼斯门,恐怕恐怕” 因斯·赞格维尔是因为晋升半神失败才叛逃“值夜者”的,最有可能被他当成目标的,自然是查尼斯门后的圣者骨灰,这件物品极有可能和3-0782“变异的太阳圣徽”一样,通过一些手段,可以直接充当魔药的主材料。 “恐怕什么?” “老尼尔是不是被密修会利用了?”伦纳德焦急的向前踏了一步,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自身灵感被触动,和克莱恩同时看向了楼梯那被黑暗荫蔽的转角。 未被点燃的煤气灯下,“值夜者”小队的队长邓恩面色灰暗,身后还跟着两道影子,一道颓唐,一道佝偻,三人居高临下,俯视着手足无措的年轻人,深邃若湖泊的眸子里流露着浓浓的悲哀。 “撞开门。”邓恩突然道。 “撞开?”洛耀脸上浮现一抹惊诧,,“队长,我们不是还没确定情况吗?” 她心底还残存着一点希冀,不愿相信队伍中最年长的成员可能已经滑向了最危险的深渊,即将成为要被她亲手处决的怪物。 “撞开。”邓恩重复了一遍,“趁现在还没有邪异力量出现。” 他身后的弗莱举起了臂肘,戴莉也严阵以待,一手攥着用于镇压的“死亡”符咒,一手持枪。 “放心,说不定老尼尔还没有出事,我们还有机会救他。”邓恩虽然这样宽慰,却也像弗莱一样用臂肘抵住了门板,手不离墙。 咚! 随着一声闷响,深棕色的门板轻而易举地被肉体强健的非凡者撕碎,“梦魇”和“掘墓人”顶在前方,警惕的环顾与平日几乎没有差别的客厅,手臂水平,黑洞洞的枪口朝着屋内。 邓恩注意到,与他上次来拜访老尼尔时不同,客厅的圆桌左侧,多了一架雅黑色的钢琴,此时正沐浴在阳光下,反射着暖色。 这客厅内的一切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全然不像一般的单身汉的居所,仿佛真的有个女主人存在。 一切都很正常。 “队长,血的味道更浓了。”弗莱抽了下鼻子,嗓音冷冽的刺骨。 他用枪指了指主卧的方向,那里门锁紧闭。 邓恩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用行动代替了命令。 他的瞳孔染上一层幽黑,灵体霍然拔高了视线,又在戴莉的配合下被套上了一层保护。 梦境的视角中,用无机的砖石、木材建造起来的房屋一片灰暗,反倒是卧室深处有一个灵体色彩黯淡,多处覆盖着因衰老而不正常的深色色块的人,正抱着另一团光彩几乎熄灭的盒子,蜷缩在地上。 在邓恩视线投来的那一刹那,那身影也看向了他。 双瞳深邃的“梦魇”一下子惊醒,朝两侧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老尼尔还没有出事,但是情绪不稳定,我们可以劝劝他。” 听着邓恩的话,戴莉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什么。 四人就这样来到了卧室门口。 就在这时,卧室门后突然传来了轻咳的声音,老尼尔哑着嗓音道: “邓恩,是你?” “廷根这种小地方应该也不会有别的‘梦魇’。” 邓恩的灰眸幽深到了极点,他用醇厚的嗓音不急不缓的回答道: “听说你病了,我们来看望你。” “病了?”房间里的老尼尔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笑得有些凄惨,“我没病,我也不会得病,你们要是来看我,怎么一下来这么多人?” “小克莱恩和小罗珊呢?” “像这种能放假、吃大餐的机会,他们两个小年轻人不会放弃?” “我怎么没有看见他们?” 屋内一下变得安静,洛耀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弗莱和戴莉低下了头,只有邓恩面无表情的面对着屋门,嗓音依旧醇厚。 “刚才我们在你的房子外面闻到了血腥味,罗珊和奥丽安娜太太就在门外,还有西泽尔,伦纳德和克莱恩、布莱特今天有事,科恩黎和西迦在休假。” 他像唠家常一样,细细的说过“值夜者”里每一个人的名字。 “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我们可以帮助你。”邓恩诚恳说道。 他听到衣物摩擦的悉簌声,还有微不可闻的啜泣。 “帮助?”老尼尔几乎是在嘶喊,声调突然拔高,“我不配受到你们的帮助!” 这一回答令门外的所有“值夜者”一惊,一向面无表情的洛耀脸上写着大大的愕然。 “我一个背叛者,怎么配得上你们” 藏在房间里的“罪人”继续着自己的告白,声音失真变形的不成样子。 “你们是知道了?我知道那天伦纳德看到我了!” “是,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再忍耐了,我必须去做!” “你要做什么?”被老尼尔的情绪感染,邓恩也激动起来。 他已经意识到,事情或许与自己,与所有人预想的都不一样,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接受的范畴。 “我要我要”被邓恩这样一问,老尼尔突然难以启齿,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他重重的啜泣了一声,转而避开了这个问题。 “邓恩,你放我走,我会自己离开廷根,我会离开城市,跑到山里去,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可以一个人完成我想做的,等我走了之后,我的书房桌子里藏着一些东西,你拿来看,会明白的。” 邓恩闭了闭眼睛,手已经抚上了房门。 “你这么大年纪,想要去哪?” “比起看你留下的书信,我更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我们已经认识十五年了,你救过我的命,难道我们之间还会因为信任出现隔阂吗?” 可我担心的就是丢掉这份信任老尼尔自嘲的擦了擦眼睛,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出了他内心的纠结。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紧闭的房门已经被打开。 脆弱的门锁被邓恩用灵巧的发力从孔洞中卸了下来,门后一身黑衣的四位“值夜者”目视着屋内地板上未完成的仪式符号组合,储存在罐子里的大量鲜血,以及老尼尔怀中已经有些陈旧的骨灰盒,脸上表情各异。 秘密被赤裸裸的放在最亲密人视野内的老尼尔再也无法逃避,腰背顿时塌了下去,颓废的扯了扯嘴角。 “是啊,认识十五年了。”他喃喃着,“十五年里,你一直信任我,纵容我报销不合理的费用,假装没看到我的小毛病” “可是,邓恩!”老尼尔突然抬起了头,试图对上邓恩的眼睛,但又被那双深邃的灰色所刺伤,尝试了几次,才坚定下来,“现在你看到了我最深的秘密,你还能原谅我吗?” 他摸着地上用鲜血绘出的神秘符号,手指点在带有明显南大陆真实造物主信仰的花纹旁,本就浑浊的双眼被泪水填满。 “我是个叛徒。” 看到这一幕,洛耀已经完全别过了脑袋,戴莉的脸被额前的长发盖住,看不出神情,只是偏头朝邓恩的方向说了些什么,就连最冷淡的弗莱也复杂的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枪放低了一些。 被老尼尔质问,挺拔站立的邓恩却只剩下面无表情,像是座石塑一般,凝视着老尼尔那模糊的血红色,嗓音平静的可怕。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一直想要尝试什么?” 老尼尔不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心脏一阵刺痛。 “很早,很早之前,十一年前。” 他没注意到邓恩挺拔站立的身体幅度微小的晃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还记得有一次针对密修会的行动吗,我们分开搜寻一个受伤的‘占卜家’,我和你还有阿德莱德,我们走散了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只能判定‘占卜家’已经逃出了廷根。” “其实当时我抓住他了,真的,但是,但是” 老尼尔咬着腮帮子,泪水留在岁月留下的沟壑里,几乎不能自己。 “他们手里有我们所有人的情报,他们知道阿德莱德有一个女儿——知道罗珊,也知道我,我曾有一个未婚妻,他知道我没法放下莎莉丝特。” “他和我说了很多,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被说服的,当我离开那,把他放走的时候,只觉得莎丝丽特一下子有救了!” 老尼尔把怀中的骨灰盒抱的更加紧了。 “邓恩,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当时没能力拯救她,我我已经三十四年没有见过她了。” 说到这里,他害怕地恳求道: “邓恩,戴莉,洛耀,弗莱,你们你们放我走。” “我一直坚守‘窥密人’的格言,这些血!”老尼尔突然指向了盛着鲜血的玻璃罐,“这些血都是我自己的,我也从没有向邪教徒透露过小队的重要情报,我一直在搪塞他们,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让我走,放逐我,流放我!” “对教会就说我已经死了,我的遗产,我的抚恤金可以捐给孤儿院,我只想莎莉丝特回来,我会救她的,她不该只有二十岁寿命!” “我会在一切结束后,向女神自裁”他一下丧失了所有力气,似乎自己也觉得可笑。 “老尼尔,”长长叹了口气,邓恩用闷沉的嗓音说道,“你还有机会,好好想一想,这不是莎莉丝特女士想要的结局,也不是一个拯救了很多人性命的‘值夜者’该有的结局。” 邓恩踩过老尼尔精心布置的仪式雏形,地上的鲜血符号瞬间模糊。 他搀扶起瘫软地在地的老尼尔,没有掏出手铐,也没有夺走他死死抱住的骨灰盒,只是温柔的耐心道,像是在劝说一个孩子。 在他的示意下,戴莉点燃了一副随身携带的药剂,伴随飘渺神秘的吟唱,瑰丽的幽蓝将一道模糊到近乎虚幻的身影从空气中衬托出来,那是一位恬淡的女士。 邓恩搀扶着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控能力,只能用泪水表达内心激动的老尼尔,嗓音轻柔。 “她从来没离开过,你还有机会,老师。” 第五十一章 太阳 往日欢声笑语的休息室内只剩下了沉默,恐怖的低压笼罩在每一个“值夜者”头上。 他们保持着缄默,无人提起刚刚发生的大事,谁也没有适应往日同今日的割裂,只能用无声来对抗压抑的情绪。 伦纳德·米切尔靠在椅背上,双腿难得的老实的踩在地面上,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站在他一旁的克莱恩则把脸贴在窗户上,逆光下令人看不清表情。 此时此刻,“值夜者”小队的队长邓恩正在禁闭室内审讯曾经的同伴,戴莉和洛耀留在老尼尔的房子里,处理房子里残留的仪式图案和相关的邪教资料,相关的细节还没有报告给圣堂,“值夜者”小队也没有一位成员提起这件事,似乎还没想好该如何汇报。 他们谁也不愿意看到为小队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尼尔被收押进苦修士负责看管的地牢。 私通邪教徒,无论在哪个教会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更何况这一过程长达十一年之久,鬼知道圣堂听到这样的消息,会不会联想以前牺牲的“值夜者”身上,也有老尼尔出的一份力。 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的同伴,不愿意去怀疑,但其他人可不会。 整个黑荆棘安保公司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摆状态。 哒,哒,哒,脚步声回荡在走廊内,只穿着西装马甲的邓恩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本就向后的发际线下,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多了几道不明显的抬头纹,眼角流露着浓浓的疲惫。 他站在休息室门口,环顾一周,目视着用不同方式麻痹自己的同伴,轻叹了口气。 “老尼尔这段时间就关在禁闭室后了。” 无人回应他的话,他继续孤独道: “我会把他的经历如实的传达给圣堂,等待圣堂的裁决。” 双目无神的伦纳德机械的转过了头,脸色苍白的弗莱碰了碰面朝窗外的克莱恩,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由资历最老,性格最沉稳的弗莱开口道: “老尼尔有说别的什么吗?” 邓恩目光沉了些许,点头道: “有。” “他希望戴莉能安抚莎莉丝特太太的灵,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看到他这副样子,然后就和他当时说的一样,趁着教会的处罚还没下达,把遗产捐给教会名下的福利机构,捐给孤儿院,他说莎莉丝特太太喜欢孩子。” “他说”邓恩似是想活跃一下,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在这方面是专业的,这是教会的漏洞,就算处罚苛刻,也不会追究已经被捐赠的财产。” 曾在教会的福利机构工作过的弗莱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了什么,落寞颔首。 “这样也好。” 他无意识的扫过了同样和福利机构关系紧密的伦纳德,发现这位不羁的诗人早已用凌乱的长发遮挡住自己的面部,掩饰心中的脆弱。 “不过,还有一件事,“已经交代完杂事,身为队长的邓恩不得不打起精神,勉强恢复到工作状态,”老尼尔说自己是一直在和一个伪装成马戏团的特伦索斯特情报机构来往。” “他们约定了固定的联系方式和见面地点,因为十一年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所以邪教徒会相对放松警惕,可以被我们利用,抓出藏在廷根的极光会和密修会成员。” 邓恩醇厚的嗓音顿了一下,“这也是他最后想为教会做的贡献。” 老尼尔精神崩溃,主动放弃仪式,是对方所没有掌握的突发情况,经过“值夜者”小队事后的调查,也没有在老尼尔家附近发现其他非凡力量监控,这算是鲜有的,“值夜者”先于南大陆邪教徒掌握的情报。 调查马戏团今天出现在“占卜家俱乐部”的“魔术师”应该就是那个马戏团的成员。 克莱恩回忆起陌生男子最后的谢幕。 今天俱乐部发生的一切本质上是一场演出,一场针对他的演出,也是“魔术师”消化魔药的尝试。 这帮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克莱恩咬了下牙,突然开口说道: “队长,我补充一些事。” 屋内其他几位的目光一下集中在了克莱恩身上。 “老尼尔坚持复活莎莉丝特太太这么久,突然崩溃虽然合理,但事发太突然了,而且正好赶上你们去探望他,你不觉得这有些巧合吗?” 他着重强调着“巧合”两个字,用目光向邓恩暗示道。 这 不仅是邓恩,另一位知情者——伦纳德也同时打了个冷颤。 “你是在怀疑,这其中有”邓恩眉头突然紧皱,“有因斯·赞格维尔的手笔?” “恐怕我们如果要调查马戏团还要提防这个真正的叛教者。”克莱恩毫不留情的用对教会成员来说最恶劣的罪名指代因斯·赞格维尔。 他知道自己和队友的谈话会被因斯·赞格维尔听到,不介意用这种方式吸引对方的仇恨。 至少他是有秘密,有特殊的。 无论是和南大陆的关系,还是藏在灰雾之上的“太阳”领域的符咒,都能给他比同伴更多的底气。 “我知道了,”思考了片刻,邓恩抬起了头,“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都是需要解决的敌人,对马戏团的行动不变,至于因斯·赞格维尔,我会一并通知圣堂,这种情况,圣堂抽调的高级执事三天内就能抵达廷根。” 三天? 真的能有三天的时间供我们准备吗? 克莱恩有些怀疑队长的判断,但0-08的特殊,又无法让他传播真正需要提防的危险,只能暗自担忧。 就算队长今天就向凛冬郡派发电报,克莱恩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一消息也有可能被因斯·赞格维尔截下。 但愿0-08对周边的监控并非时效性的,女神保佑克莱恩无比虔诚的在胸前勾勒出绯红之月的图案。 “真是大坏事,真是倒霉啊,可怜的因斯·赞格维尔~” “没想到克莱恩·莫雷蒂竟然成为了造物主的眷者,和特伦索斯特帝国的情报人员搭上了线,这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一个有着三位神灵眷顾的‘魔术师’,他的存在严重扰乱了因斯·赞格维尔的计划,邓恩·史密斯已经准备要向黑夜的圣堂拍电报了!” “不知道黑夜的圣堂会派哪位执事过来,会是因斯·赞格维尔最嫉妒的‘女神之眼’吗?” “还是” 砰! 一只苍白的手掌用力把正在忘情书写的羽毛笔拍在了桌面上,在木桌上锤出几道裂痕。 失去了一只手臂和一只眼睛的因斯·赞格维尔眼里闪烁着恶毒与愤怒,阴森的冷风夹杂在狂舞的灵体之间,用无法被常人听见的尖啸宣泄着这位“看门人”的怒火。 虽然这在他的意料之内,但一而再再而三被一个只有序列七,刚成为非凡者不足两个月的菜鸟破坏计划。 因斯·赞格维尔怎么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抛开情感,完全被理性支配。 尤其是这个可恶的菜鸟是个叛徒,还是个被女神垂青,甚至降下神恩后背叛的叛徒! 不过快了,只要一切顺利因斯·赞格维尔如大理石雕塑般俊美的面孔恢复了平静,拿起被自己拍在桌面上的羽毛笔,快速编排起事件之后的发展,破坏掉了联通黑荆棘安保公司的电报专线,从各个角度限制了“值夜者”同外界的联络,又将已经埋好的陷阱做得更合理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思考起最令自己疑惑的部分。 为什么说是三个神灵的眷顾? 除了女神和真实造物主,还有谁? 亘古不变的灰雾包裹着三枚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符咒,克莱恩将其中两枚扔进了在面前打开的献祭之门,投向了现实中自己的卧室,只留一枚握在手里。 经过尝试,他已经确定符咒蕴含的力量足够帮助来自神弃之地的祈祷。 他要回应那个长得很高的男孩。 微弱的祈祷声虚幻飘渺,克莱恩延申灵性,一阵深红随机爆开,如潮水般从星河留下,流向了一张空闲的座椅,将一道高大的身影送到了克莱恩面前。 刚才还在祈求神灵的戴里克目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由巨大石柱撑起的巍峨宫殿和无边的灰雾,只愣了一秒,就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往前看。 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最初的惊慌后,是无比的喜悦。 是“诡秘之神”,是另一位主的神国,他的祈祷被神听到了,甚至被允许进入了神国。 父亲和母亲,还有更多白银城的长辈有救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道说着纯正精灵语的醇厚嗓音。 “你来自白银之城?” 这是克莱恩从他刚才语无伦次的祈祷里听来的。 相比前几次,这次下方少年绝望、焦急了许多,看起来他被污染折磨的亲人快顶不住了。 “是的,伟大的‘诡秘之神’”戴里克咽了口口水,脑内疯狂回忆着通识课程上老师讲过的历史,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最上首的神灵。 “你似乎一直在祈祷。”克莱恩将金质的符咒当作硬币在手中玩弄,不断在指缝间翻腾。 戴里克心底名为希望的火花愈发旺盛,想到教堂神父对主慈悲为怀、怜爱世人的赞美,勉强控制住自己,激动道: “主,我们的城邦长久被来自黑暗的邪恶诅咒,世世代代都要亲手结束亲人的生命,才能避免这恶毒的诅咒,不让死去的亲人变成可怕的恶灵,我希望您能降下恩赐,令被污染折磨的人恢复健康。” 背负弑亲的诅咒,但是只想让我帮助他净化掉现在亲人身上已有的污染? 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以至于他甚至认为就连“诡秘之神”也无法解决诅咒? 克莱恩将符咒握在了掌心,看了下方的少年几秒。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戴里克大喜过望,刚想感谢,又立刻僵在了原地。 “但你应该清楚,造物主希望你们用双手换来奶与蜜,而非跪地乞讨。” 这是他从“诡秘之神”圣典上剽窃来的灵感。 “我可以向您献出我的生命,献出灵魂!” 戴里克没有一点犹豫道。 在他看来,能求来神灵的恩赐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能将灵魂献给主,前往主的神国,更是可以令整座城邦骄傲。 “我对你的灵魂和生命不感兴趣。”克莱恩微笑摇头,看着前方少年的情绪一点点变得灰暗。 他将具现出的塔罗牌排列在戴里克眼前,悠然说道: “相比死去的,我更喜欢鲜活的生命。” “我刚从沉睡中醒来,同造物主在大洋的彼岸,需要重新融入这个时刻发展的世界,因此我举办了一个聚会,你可以选择加入,保守隐秘,并代替我在白银之城行走。” 听着克莱恩的话,戴里克脸上的表情逐渐崩溃,无法控制,五官各个有不同的反应,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没法接受突来的惊喜。 坏消息,他现在不能去主的神国侍奉神了。 好消息,他成了一位主的眷者。 “现在从这些牌里选择你日后的代号,我会交给你能清除污染的力量。” 在克莱恩的见证下,戴里克选择了神弃之地世代渴求的“太阳”,并双手接过了神灵赐予的力量。 这次克莱恩倒不怕暴露自己并非“诡秘之神”的事实。 根据他的了解和“诡秘之神”圣典上的记录,在神沉睡后,像这样的回应曾多次在出现在环境艰苦的东大陆,也就是七神教会眼中的神弃之地。 这并非是“诡秘之神”直接的恩赐,而是来源于祂在那片大地上遗留的力量,是神对受苦难者的恩赐。 这是神灵“奇迹”与“愿望”权柄的体现,往往会降临在教堂内虔诚祈祷的信徒身上,而现在戴里克就是在“诡秘之神”的教堂隔间里,被克莱恩拉上了灰雾。 反正“诡秘之神”本人不会拆穿他,“太阳”获得的力量也确实来自灰雾之上,难道还有比这更正统的,来自于“诡秘之神”的神恩吗? 克莱恩嘴角含笑,敲了敲桌面,拉回了沉浸在喜悦中的新成员的注意。 “对了,在聚会上,我更喜欢被称作‘愚者’。” 第五十二章 被神眷顾的人们 白银之城,城门广场。 “六人议事团”首席科林·伊利亚特站在台阶上,蓝眸沧桑地看着地下勉强排列成两队,有老有少,挣扎在病痛与死亡间夹缝的同胞,沉默地检查着口袋中的药剂,将两把宽大的银质长剑插进背后的系带。 过去三天,圣言天使仍是没有出现,虽然主仍在眷顾他们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羊群,但只靠教堂求来的祝福,已经无法满足老弱们身上污染扩散的速度。 无法再等待了,他今天必须将面前的所有人带离城邦,带到充斥着危险黑暗的荒野上,去往东方曾经的白银之国边陲——山门城。 那里的“无暗者”掌握着净化的力量,说不定眼下的二十多位同胞,还会有两三个幸运儿能重获新生。 随着天际雷霆轰鸣,科林不禁令目光跨越了高耸的城墙,擦过如死者发丝般干涩、枯槁的杂草,审视隐藏着无数危机的黑暗。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听上一任首席,一位已经迈入陵寝多年的“猎魔人”说过。 太阳刚刚消失的前几十年,城外的黑暗不仅会吞噬没有火光庇佑的生灵,还会滋生可怕的怪物,堕落无处不在。 如果不是主的声音重新回到了这片险些被遗弃的大陆,另一位主在各个幸存的城邦间建立了相对安全的古道,恐怕今天他都不会有多余的选择。 该起程了科林的思绪回到现实,一眼望去,城门附近,除了即将远行的将死之人,他们的亲属,城中上了年纪的战士,也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围在外层,用沉默做最后的告别。 “接下来几天就交给你们了,先暂停对西侧的探索,如果七次闪电交替后我还没有回来,圆顶塔最底下有历任首席留下的密文。” 科林对同样穿着半身甲的韦特·希尔蒙说道。 他是除科林之外资历最老,序列最高的一位长老,也是首席候补。 剃了光头,头顶纹着暗青色符号的希尔蒙微微颔首,将目光望向了在一群半巨人中显得有些发育不良的洛薇雅。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通往山门城的古道经过古不死鸟城市,如果有危险,这支队伍除了你还有谁能战斗?” “我们不是去探索。”过了片刻,科林才生硬的吐出几个字。 他抬起了手臂,耳语与啜泣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位首席。 “出发。” 两位身高夸张的“守护者”拉起了黑棕色的铁索,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此时在即将远行的队伍听来与雷霆无异,由两块巨石板组成的厚重大门发出巨大声响,灰尘从缝隙中瑟瑟脱落 “等等!” “等一下!” 少年青涩的呼喊突然从人群后传来,面色阴沉的希尔蒙顿时紧皱眉头,扭头呵斥道: “是谁扰乱远行?” 用身体撞开行人,喘着粗气狂奔的戴里克伸出手臂大喊。 “希尔蒙长老,首,首席,主,主降下恩赐了!” 听到戴里克的话,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呼,嘈杂的议论声使场面更加混乱,原本打算出手拦下这个鲁莽又可怜孩子的洛薇雅收回了脚步,淡灰色的眼眸扫过戴里克被温暖光华包裹的右手,愣在了原地。 身为“银骑士”,感官敏锐的科林和希尔蒙在少年突破人群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那纯净的气息,两人快速对视一眼,科林大步走向戴里克,希尔蒙起身整顿秩序,默契的同时行动。 “你说主降下了赐福?” 科林取下一柄长剑,耀眼的晨曦伴随着银光在两人周身构成一层屏障,阻断了外界。 “是,是的。” 戴里克调整了一下呼吸,对上科林严肃的视线,不由有些慌张,但还是努力有逻辑的回答道: “我刚刚在教堂祈祷,向‘诡秘之神’,另一位主祈祷,希望主能拯救即将死去的同胞,拯救我的父母。” “向另一位主?”科林眼里浮现出两个墨绿色的符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家伙,高大的身躯向山一般压过。 戴里克嗓音干涩的“嗯”了一声。 “我之前一直在向两位主祈祷,但一直没有回应,直到今天,我在祈祷的时候看到了一片灰雾,还有比教堂壁画上还要漂亮的宫殿。” “它建立在许多星星和七条不同颜色的光带之上,在那里我看到了主。” 高踞于灵界之上的灰雾殿堂科林眼中的墨绿色符号变淡几分。 这确实是对主神国的描述。 “在看到那座宫殿后,我意识到我可能梦见了主,就没再敢多看其他的东西,”戴里克脸色绯红,强迫着自己继续看着首席的眼睛,用极快的语速含糊不清的吐了几个字,“主看到了我们的困境,降下了赐福。” 说到最后,他把头一扭,伸出右手,五指张开,露出了一枚纯净、温暖的金色符咒。 这符咒上镌刻着太阳领域的象征符号,灵性充盈看上去是最近才被填充力量。 科林接过这枚对于白银城意义重大的符咒,视线细细的犁过一遍又一遍,迟迟不语。 他看的出来,戴里克·伯格最后是在撒谎。 这个小家伙在进入主的神国后,绝对不像他说的,恪守了“不可直视神”的铁律,甚至可能还见到了主示以信徒的化身,与主有过交谈。 科林没有怀疑戴里克是不是受到了邪灵的蛊惑。 在白银城乃至整个东大陆,所有上过通识课程的小孩都知道,从没有谁敢冒充两位主的名讳,因为这往往意味着被星界深处吞噬灵魂,或永世被放逐去灵界之上的灰雾。 被放牧和被做成密偶,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惩罚。 主真的降下了神恩科林郑重地将小小的符咒收好,虔诚的朝两座教堂所在的方向俯首赞美。 象征黎明的晨曦骤然瓦解,“银骑士”先少年一步走出,同在场的另外两位长老用极小的声音短暂商议后,决定举行一场正式的弥撒,净化污染的同时感谢主的怜悯。 他挺拔的背脊一下松懈了许多,蓝色眼眸内除了沧桑,还多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 “戴里克。” 科林突然叫住了想要趁机去找父母开溜的戴里克。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一下钉在原地,浑身不自在的承受着首席自上而下投来的目光,低着头不敢说话。 看他这副样子,科林法令纹很深的脸庞竟挤出一点弧度,但声音依然冷峻。 “你先去和父母一起去教堂,等弥撒结束后来找我。” “你已经不小了,该考虑日后的道路,挑选一条神之途径了。” 戴里克愣在原地,缓缓睁大了眼睛。 深红的水波中,虔诚祈祷的少年身影逐渐散去,端坐在灰雾长桌最上首的克莱恩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回应的语句投向星辰,靠住了椅背。 果然神弃之地不同外界,“诡秘”和真实造物主的天使很少造访,消息闭塞,传递不便,没有暴露“愚者”和“诡秘”的区别 勤劳的“愚者”先生又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双手举过头顶,两脚伸直,不太得体的在高背椅上伸了个懒腰,作势就要蔓延灵性,回到现实的床上,美美睡觉。 不过克莱恩才刚刚放松对灵性的掌握,一道清晰的甜美女生就从宫殿高处传来,抬头望去,只见属于“正义”的深红星辰正在膨胀收缩。 这个时间,“正义”小姐遇到了麻烦? 克莱恩顾不上思考,点开了膨胀的深红,一副相对模糊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 穿着米白色宫廷长裙的“正义”小姐正坐在幽暗角落,双手交握抵在额头,用稚嫩和紧绷的声线说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 “我在尼根公爵的舞会上遇到了一个疑似齐林格斯的人他伪装成格拉米尔男爵可能持有一件能改变容貌的神奇物品” 齐林格斯出现在了尼根公爵的舞会上? 他真的要刺杀公爵克莱恩刚刚放松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无论这个臭名远扬的海盗将军是出于什么目的,刺杀公爵成功绝对会引起政局的动荡,不能让他得逞。 但麻烦的是,克莱恩虽然有“诡秘”的默许,却不是真的神灵,也无权调动“诡秘”旗下的势力,很难真的起到什么作用。 克莱恩双手盖住脸庞,使劲揉了几下。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件事告诉“倒吊人”和“魔术师”,以“正义”小姐的名义。 克莱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正义”的祈祷画面分别投向了两位可能对事态作出干预的成员。 做完这一切,他抽空回应了一下“正义”,让她安心继续参加宴会,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现实,翻出纸笔,书写起给阿兹克的信件。 根据“倒吊人”给出的情报,“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掌握着一件强大的封印物,这或许对正在寻找记忆,追寻神秘的阿兹克有帮助。 快速书写完信件,克莱恩掏出那枚得到后还没用过的铜哨,学着戴莉女士平时召唤信使的样子,用力吹了一下。 呜! 阴冷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填满了他的卧室,虚幻、巨大的白色骨骼喷泉般从地板迸出,以倒流的方式拼接成一具将近四米的半身骨架。 眼窝内燃烧着苍白火焰的信使扫了眼四周,朝着召唤它的克莱恩相当恭敬地低下了头,巨大的手掌正好放在信件下。 怪不得阿兹克先生说遇到危险可以让信使帮助我克莱恩一时看傻了眼。 这哪里是信使,放在廷根这种小城市,它都够客串隐藏boss了! 不过克莱恩还算见多识广,故作镇定的咳了一声,收回思绪,将信件放到了巨大的白骨手掌中心。 那信使弯起的脊柱又低了一下,随着克莱恩再次吹响铜哨,才消失离开,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唉,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克莱恩叹了口气,转身上床睡觉。 尼根公爵的府邸外。 被发配到花园里巡逻的阿尔杰品尝着西北风套餐,良好的视力令他正好能看透过落地窗,看清长条桌上几乎没人动的食物与酒水,被觥筹交错、舞步迷乱的场景闪的眼花,止不住的升起嫉妒、艳羡的心思。 但短暂的不平等心理后,是愈发的烦躁。 巡逻本该是本地“代罚者”的工作,如果不是出身和职位低下,被强加给麻烦的任务,他现在该坐在房间里,推理齐林格斯的下落,而不是站在这浪费时间。 就在他转身准备远离府邸去草坪上偷会懒的时候,虚幻的灰雾忽然覆盖了他的视线。 “愚者”先生阿尔杰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本能地低下了头。 他看见朦胧的灰白雾气里多了个身穿宫廷长裙的模糊身影。 她保持着祈祷的姿态,不断述说着令阿尔杰汗毛竖起的重要机密。 “正义”在尼根公爵的晚会上发现了疑似齐林格斯的人? 齐林格斯就在这,在“代罚者”和“神之歌者”的眼皮底下? 阿尔杰猛地望向了府邸,眼底与刚才表露的情绪截然不同,激动与恐惧混杂。 既然“愚者”先生把这个消息转交给自己,就说明祂有意介入这场阴谋,意味这之后说不定还有更深的秘密。 但要命的是,阿尔杰本身没有任何能力能阻止齐林格斯,他现在找上层举报、提醒,也只会招来怀疑。 “神之歌者”现在还不在尼根公爵身边,如果齐林格斯真的得手,这口黑锅就有今天负责安保的他一份! 不行,我必须 还没等阿尔杰重新冷静下来,刺耳的尖叫就已经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欢快的舞曲戛然而止,大提琴拉出一道最后的凄惨哀鸣。 在阿尔杰的视线内,舞会大厅正上方由钻石点缀的华贵吊灯砸向了身价价值好几百万金镑的人群,锋利的气浪震碎了长桌上的酒瓶,浓郁的血红泼在落地窗上,好像绝望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晚了,一切都晚了,齐林格斯已经动手了。 五十三章 体面上路 让人牙酸的破碎声里,巨大的水晶吊灯直直坠入舞池,碎片迸裂一片,夫人小姐们的尖叫此起彼伏,不少宾客被碎片伤到,整座大厅瞬间陷入黑暗,只剩边缘的烛火漂泊。 趁着混乱滋生的机会,齐林格斯左手的手掌蠕动变化,凝聚出一层金色的表层。 他靠着“风眷者”那良好的夜视能力,锁定了人群中最为肥胖的一道身影。 两道宛若闪电的光芒在齐林格斯的双眸内霍然腾起,蓄势待发。 但下一瞬,被他瞄准的肥胖身影竟也同样腾起了相似的闪电,齐林格斯甚至来不及惊讶,就感到大脑被钢钉刺入,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不断翻滚挣扎。 他没想到,鲁恩保守党的首领,一位世袭的公爵,竟然也是一位非凡者,而且还可能达到了序列五的水平。 这又不是第四纪,北大陆王室不是在打压这些贵族吗? 尼根公爵高大肥胖的身体屹立在原地,以俯视的姿态望着来袭的刺客。 负责保护公爵的非凡者对刺客伸出了手掌,而公爵本人则将目光瞥到了大门的方向,低喝道: “肃静!” 可随着律令颁布,混乱逃窜的宾客并未像公爵所设想的停下脚步,反而更加恐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 不仅府邸外围的安保人员没来支援,他的非凡能力似乎也遭到了干扰。 尼根公爵眉头紧皱,右手用力一挥。 “此处禁止幻觉与梦境存在!” 弥漫着恐惧的黑暗如玻璃般碎裂道道裂痕,地面与屋顶同时摇晃,公爵周身的一切飞速倒退,宾客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而被保镖逼到死角的齐林格斯也消失不见,转眼出现在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刚才的一切竟然都是梦境。 不知什么时候,刺杀未遂的海盗将军已经切换了能力,进入“梦魇”状态。 而和正常的“梦魇”不同,即使将目标拖入梦境,他也能自由行动。 齐林格斯已经放弃了刺杀,他要逃跑了! 和传闻一样,“蠕动的饥饿”还放牧了一个“无面人”人群中尼根公爵的身影褪色消失,重新凝聚在回廊侧一扇对开大门前。 如果齐林格斯能顺利逃脱,拥有五百万人口的贝克兰德就会是他最好的掩护,纵使官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找到他的下落。 想到这,尼根公爵把手伸进了考究的正装领口,从内侧掏出一只深蓝色的海螺,鼓起腮帮用力一吹。 虚幻的海浪荡漾开来,刚撞破吊窗遁入树林的齐林格斯听到这突兀的沉闷风响,耳边顿时雷声炸响,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服从感从心底涌出。 是谁在召唤“神之歌者”? 齐林格斯克制住双腿下跪的冲动,一个翻身,从树林间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滚入了灌木与草丛,覆盖着漆黑的左手手掌蠕动变形,翻出片片坚硬的金色鳞片。 切换为“观众”能力的“蠕动的饥饿”在齐林格斯身上布下一层心理学迷彩,紧接着,层层狂风汇聚成强大的气流,将齐林格斯抛向了人工湖泊的方向。 那里联通着塔索克河,通往人流复杂的码头区,更有利他逃脱。 他落地一个侧身,转瞬又换了一副面孔,撕开身上的礼服,露出藏在礼服下的麻布衬衫,快步奔跑起来。 只是可惜了那张纸牌齐林格斯心有不甘,身体却果断地向着水面的方向扑出,如一条鲨鱼,扑进了冰冷水层。 哗啦! 虚幻的水面分向两翼,刺骨的白色雾气无边无际,透明的液体迅速染上青黑,一只只惨白的骨爪掀起波浪,水分从地面渗出。 还有埋伏者! 突然发现自己竟还站在原地的齐林格斯,费力在空气中挣扎扑腾了几下,脚后跟一别,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左手腾起一阵温暖,纯净的金色光芒如一颗信标,召来道道炽烈光华从天而降。 这些光华刺破浓郁迷雾,却又瞬间被迷雾吞噬,甚至就连在青黑水波中抓向他的白骨手臂也只是停滞了一瞬,就再次袭来。 十数具体型夸张的狰狞白骨对空中不断落下的太阳之火视若无物,接二连三的从迷雾中走出,越聚越多足足上百双燃烧着苍白火焰的视线同时腕向了目标。 是灵教团? 还是特伦索斯特帝国的人? 齐林格斯分辨不出迷雾的本质,只能确定埋伏者的水平绝对远高于他,甚至极有可能超越了半神。 他的灵性预警在这要命的危机前如死水般平静,似乎感官和思想都已被愚弄,分辨不出幻觉和真实。 地表积攒的冰冷河水渐渐没过了齐林格斯的脚底,他木木的看向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脚腕,与一张神情麻木、面容枯槁的死尸对视在了一起。 漆黑水波之下,更多溺毙在冥河中的亡者好奇地对这罕见的活物伸出了双手,眼中的恶意几近溢出。 人皮手套躺在一张古铜色的手掌中,温顺的如同最懦弱的羔羊。 阿兹克·艾格斯脸上露出不太明显的痛苦,目视着缓缓走来的黑袍身影,像是在压榨自己的记忆。 “停下。” 他脚下水流湍急,青黑色的大门蠢蠢欲动,似乎下一刻就会有无数亡灵破门而出。 “‘死亡执政官’殿下,如您所愿,如果您需要的话。”黑袍身影停住了脚步,兜帽下传来一道苍老嗓音。 阿兹克看了看手里突然开始挣扎的“蠕动的饥饿”,五指毫不犹豫地用力,然后迟疑了两秒道: “你认识我?” 查拉图摘下了兜帽,露出花白的胡须,一双幽黑的双眼深邃无光。 “当然。” 他将视线稍微向下了一些,语气恭敬地询问道: “您能松开一些吗?” “那个小家伙看起来很痛苦。” 熟悉的语调令阿兹克混乱的记忆冒出零星碎片,阿兹克顺着看向手掌,只见“蠕动的饥饿”表面已染上一层淡淡的惨白,几乎完全变成了透明,血淋淋的胃袋清晰可见,正有气无力的喘着粗气。 “你是所罗门帝国的查拉图公爵?”他松开了几根手指,不确定道。 “不,那是我的祖父。”查拉图摇头微笑,“虽然主依然承认我的爵位,但我并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首肯,严格来说还没资格袭承家族的爵位。” 各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词挤入耳朵,阿兹克皱眉倾听了一会,不由苦笑。 “很抱歉,我失去了以往的记忆,正在寻回他们的途中。” “如果你能提醒我,帮助我唤醒更多的记忆,我会非常感激你。” “你似乎对这件封印物感兴趣?”阿兹克把“蠕动的饥饿”拎了起来,展示给查拉图。 见多识广的查拉图公爵无光的黑色眼眸闪过一瞬复杂,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微笑,对瑟瑟发抖,企图勾起天使注意的“蠕动的饥饿”点了点头。 “它算是我们的目标之一。” “不过我更好奇,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同样对齐林格斯出手?”查拉图话锋一转,突然询问道,“您刚才出手的那下,可把我吓坏了。” 祂的后代不久前在廷根碰到了一位“死神”途径的高序列,或许就是这位失去记忆的“死亡执政官”? 好像他第一次人生的封地也在廷根。 “委托。” 目视着查拉图那双令人不适的眼睛,阿兹克古铜色的脸上浮出一片警惕。 果然 那位真是好手段,奇妙的命运啊查拉图的笑容顿时多了些暧昧的味道。 “是我冒昧了,”祂欠了欠身,身影随之变得稀薄,与笼罩天空的黑色幕布一起缓缓消散,“您的目的与我们一致,虽然有些巧合,总之谢谢您的帮助,那个小家伙就算您的报酬。” 地上被两位天使无视许久的齐林格斯的骨架突然黯淡,深蓝色的闪烁同灵的微光一并消失。 疯狂摆动手指的“蠕动的饥饿”顿时瘫软,虚幻的嘴巴耷拉下来,老老实实缩回了钳着自己的掌中。 即将消失的查拉图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阿兹克道: “您的命运就在脚下,我很期待您恢复记忆的那一天。” 停滞的空气重新流动,人工湖泊旁,青绿色的树木、鲜红的果实、幽黑的水面,一切色彩都变得浓郁,又片刻恢复正常。 脚踩狂风平稳站在空中的“神之歌者”目视着结满冰霜的草坪与浮着一层油污的水面,视线停在那梳着古代武士发髻的头骨上。 没有任何非凡痕迹,简直就像,就像被隐秘了一样艾斯·斯内克对身后摆了摆左手,任由或惊讶或恐慌的“代罚者”处理现场,久久不语。 廷根,水仙花街。 睡梦中的克莱恩耳畔突然响起朦胧的祈祷声,眉头一点一点的拧在了一起。 是“正义”小姐还是“魔术师”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难道齐林格斯真的杀死了尼根公爵? 他不情愿但是速度极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熟稔地拉紧窗帘,反锁门窗,逆走四步登到了灰雾之上。 到了这里,祈祷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属于“魔术师”的星辰正在膨胀。 克莱恩在长桌最上首坐稳,带着疑惑,点开了祈祷画面。 深红的图层与黑色的背景间,“魔术师”佛尔思·沃尔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桃木色的椅子上,双手合抱,低声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您关注的齐林格斯已经被处死,我祈求开启通往您的国的大门,将他的灵献祭与您。” 齐林格斯死了? 克莱恩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瞬间精神了许多。 是“魔术师”小姐主动联络的我,“诡秘”的信徒竟然在贝克兰德,在敌国的地盘,先于三大教会和军情九处,杀死了一位试图刺杀重要人物的海盗将军! 我记得之前“魔术师”小姐是把有关我的消息汇报给了查拉图总不能是祂亲自出手的? 一位第四纪的公爵亲自出手克莱恩因震惊而张开的嘴笑出了声,笑得颇为苦涩。 他千方百计地想要远离“诡秘”在现实留下的一切痕迹,却又被命运无视意愿,残酷的推出刻意留出的距离,逃都逃不掉。 不过倒也算一件好事,齐林格斯刺杀尼根公爵失败,王国因《谷物法案》和《大气污染整治提案》冲击,才刚刚稳定的政局至少不会再次混乱,出现之前那种大规模的失业潮。 克莱恩搓了搓面颊,调整好表情,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音,对面前的深红场景说道: “可以。” 现实中,坐在亨特子爵书房的佛尔思睁大了眼睛,回头的动作做了一半,又硬生生自己掰了回来。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低下了脑袋。 “感谢您的宽容。” 在来自“愚者”的首肯下,她点燃了提前画好的仪式图案,蜡烛上微弱的火焰瞬间膨胀,虚幻的幽蓝几乎触碰到房顶,从中敞开了一扇斑驳大门。 这扇门凌驾于五光十色的灵界之上,门扉无声开启,露出背后的无边灰雾与那溶于灰雾中,如叠影般高深莫测的身影。 被放置在方巾上的深蓝色“宝石”与打磨规整的水晶同时凭空飞起,投入了那扇大门,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佛尔思紧忙又对着刻有无瞳之眼和隐秘之线拼接符号的蜡烛拜了拜,然后静默了一会,确定神灵的注视已经离开,才颤颤巍巍的转向了身后。 “殿下,我已经把齐林格斯的灵体献给主了。” 书房的角落,一副富态模样,伪装成亨特子爵的查拉图微微颔首,随着动作,身上似乎有什么破碎,存在感一下拔高了许多。 “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好。”祂盯着还在燃烧的蜡烛,幽黑的双眼失去了焦距,“主会嘉奖你的。” 这就是齐林格斯的灵体,竟然还能这样保存? 克莱恩用两根手指捻着透明的水晶,只见一张有着独特宽下巴的面孔正紧闭双眼,仿佛失去了一切生机,如琥珀中的虫豸,被固定在水晶正中。 真是恐怖的手段 不过该怎么打开? 经过谨慎的占卜,最终他选择召集灰雾裹住自己全身,再重新拿起水晶。 克莱恩端详着水晶表面,两只手指微微用力,水晶表面随之出现了几道裂痕 果然他继续用力,伴随咔嚓一声,齐林格斯的灵体就被周围飘荡的灰雾自动俘获,没有像寻常的死人的灵一般消散。 他表情呆板,目光滞涩,机械的弯下了腰。 “赞美您,灵界之上的伟大存在。” 杂七杂八(歇一天,下周补上) 四个小时的睡眠,今天脑子完全宕机了,然后正好第一卷的剧情到了最后阶段,很多东西不能应付,也不想摸鱼拖剧情,这样对谁都不负责,所以让我调整一天状态。 这我会写一些不太重要的设定,比如这个世界a先生的生平,还有一些角色的人生历程。 本世界a先生出生于1322年,是隶属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战争之红”在全歼一支西拜朗因蒂斯殖民地的仆从军后,在交战地—原帕斯王国地区的城镇废墟中发现的,一个富商家庭的遗孤。 在被“战争之红”收养后,恨不得弄死所有哼哼唧唧的小鬼,只会用奶瓶堵住孩子们嘴的“猎人”们很快便把a送往了后方,经过各地区教堂的助力,a终于在一个月后抵达了圣城亚伦斯城,可喜可贺的成为一个年仅一岁零六个月的,非自愿信教的真实造物主信徒。 常年的教会生活决定了a先生日后的狂信徒属性,周围众多的北大陆面孔,也让他从未感到自己与南大陆的环境格格不入,(真实造物主教会整体搬迁至南大陆时,以王室的名义裹胁了大量原特伦索斯特帝国小贵族家庭,以及大量北大陆技术工人,这批人在日后的南大陆与一千多年来的陆续抵达南大陆的逃亡者一并,构成了南大陆白人种群的先祖。)最终在十五岁时,怀着对造物主的虔诚信仰,a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极光会成员,并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七年时间里晋升到了序列五。 这不合常理的晋升速度曾令教会内部一度怀疑a先生是一位不为人知的主的眷者,但实际上这个北大陆殖民者的后代,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晋升序列五后,才慢慢步入造物主和教皇乌洛琉斯的视野,以压倒性的优势,接替了上一任a的名号,成为了一名即使是在内部,身份也严格保密的神使。 接下里的五年里,a先生广泛活跃在苏尼亚海和迷雾海、狂暴海区域,同北大陆的情报机构和代理人,以及各个邪教的下属战斗,并逐渐收集了一批强力的放牧对象。 (“守护者”、“光之祭司”、“欲望使徒”、“痛苦魔女”、“梦境行者”、“记录官”、“风眷者”) 不过长期的海上生活与战斗,也让他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几乎脱离了“牧羊人”的完整扮演,只是在片面重复的使用“牧羊人”的能力,与外敌战斗,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尽职守则的“牧羊犬”,魔药迟迟无法消化完成。 最终,在1349年,a先生被派往北大陆鲁恩王国,负责一个地下教区的主教工作,并兼职一支特别行动小队的队长。 a先生不止有强大的力量与坚定的内心作为他扞卫主之威名的武器,他雌雄莫辨的美貌也曾在他的工作中起到过不小的作用,以至于他日后的下属兼搭档在没有见过他之前,一直怀疑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魔女。 以上就是本世界a先生的人生梗概,至于他的好搭档杰利·查拉图,目前能透露的只有天赋同样不错,是查拉图家有潜力的年轻成员。 第五十四章 死人带来的麻烦 鲁恩王国的心脏,“平衡宫”索德拉克,御前会议大厅。 御座之上,乔治三世支撑着脸颊,坚毅的面庞上摸不清情绪,看着台阶下站位泾渭分明的臣子,一言不发。 “从陆续反馈的情报来看,虽然我们目前还无法确认到底是哪位高序列做的这件事情,不过南大陆的嫌疑很大,只有他们掌握着类似的力量。”王国首相阿古希德将手上的几页纸翻了几遍,面露愁色。 他竭力躲避着来自兄长的目光,夹在分立两侧的王国高层中间,只觉得大厅里的低气压令自己喘不过气。 如果齐林格斯的灵体没有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现在大可说些偏袒家族的话,把令人胆颤的刺杀事件变成又一个帮助保守党重新夺回上峰的工具,让国王陛下都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对。 但 “已经用超凡能力确认过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确实不像是我们的几个邻居的行事习惯。” 在尼根公爵的暗示下,“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不情愿的帮声道。 虽然当下正值鲁恩军方和风暴教会的蜜月期,两方刚刚联合组建了全新的铁甲舰队用于补救已经岌岌可危的海上霸权,但前段时间驻军方高级执事——曼努尔的下场,还是让他不敢完全站在尼根公爵的立场,只能迂回的给予些不痛不痒的帮助。 “齐林格斯尸体上被死灵侵蚀的痕迹,也有可能是使用了某个危险的封印物。”斯内克低下了头。 “死灵没有痕迹”乔治三世重复着这两个词,两撇小胡子随着嘴唇的动作颤抖,“还没有找到证据,但你们似乎已经确定了凶手?” 眼见有机会,高大肥胖的尼根公爵随即站了出来,朝最上首恭敬地欠了欠身。 “陛下,从两个月前开始,我们的王国的威信就屡屡遭受挑衅,我想就算是现在贝克兰德公立中学里刚读书的小孩也知道,是谁在冒犯我们的王国,试图破坏由陛下您和各位先王辛苦建立的神圣秩序。” “虽然还没有找到具体的证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即使是野蛮的弗萨克和已经背叛君主制被卑劣的投机家把控的因蒂斯,也不会做出如此肮脏下贱的举措,”尼根公爵重重的挥了下手臂,似乎是在向国王展示自己对敌国的鄙夷,“只有南大陆那群没有道德的邪教徒,他们才会不顾道德的和海上的虫豸搞在一起,做出如此骇人的举动。” “我想只要继续调查,军情九处很快就能从齐林格斯最近的动向上发现证据。” 这并非空穴来风,身为鲁恩真正的高层,尼根公爵很清楚在政府精心培养下,什么样的“凶手”可以被群众更容易接受,可以掀起有利的舆论风暴,为王国拿到更多利益。 既然被扫除了一切痕迹,那就找一个替死鬼,国王陛下刚刚联合北大陆诸国对南方的邪教徒表示了不满,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天赐的机会。 想到这,尼根公爵几乎已经忘记了刚才被刺杀时的恼怒,肥胖的身躯渐渐兴奋起来,刻意被压制的呼吸逐渐粗重。 他期待地望向了层层台阶上的御座。 “军方和情报机构会为你找回公道,”乔治三世依旧是用冰冷无机的表情面对着自己的臣子,目光落在试图降低存在感的”神之歌者“身上,微微颔首,“所以主的卫士们就不要再浪费力量,我们的铁甲舰队刚刚起步,它会是未来二十年内传播主的名讳,肃清邪教徒信仰的主力,需要更多的关注。” 乔治三世并不想坐实对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怀疑,他竟然要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这样的回答令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尼根公爵更是止不住地上前一步,无法接受事实。 “陛下” 但他的嘶哑并没有换来君主的回心转意,反而令乔治三世以更刻薄的态度回绝道: “你们都清楚,这两个月里邪神的信徒在王国的土地上出入无阻,肆意妄为的亵渎风暴之神和王室的权威,已经激起了很多国民和教士的不满,现在还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抓了两个月老鼠什么结果也没有,反而老鼠们都敢堂而皇之地跑到王国公爵前,尝试抹他的脖子了吗?” “你们是想让北大陆其他王室和因蒂斯那些无父无君的家伙一起看朕的笑话吗?” 王宫的阴影随着国王的低喝,腾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震动,尼根公爵双手死死的扣在一起,头几乎埋进了他肥胖的胸脯里,才没让他的不甘和怨愤丢给上首,再激起国王的不满。 一直站在寥寥几人的队伍最后,半张脸被阴影遮挡的艾斯·斯内克松了口气,适当的出来打了个圆场。 “陛下,我会把您的建议转告给圣堂,相信教皇冕下很快会给您回复。” “不过在这之前,请您准许我继续为尼根公爵寻找真正的凶手,毕竟一位信仰虔诚的公爵在我的辖区遭到了刺杀,这是我的失职。” 站在台阶上的乔治三世不冷不淡的点了点头,右手握拳锤在胸口。 “赞美风暴。” “赞美风暴。” 在“神之歌者”的带领下厅内信仰风暴之主的信徒稀稀拉拉的右手捶胸。 首相阿古希德尼根深得国王陛下话外的意思,左手在背后对所有人做了个驱散的手势,紧接着自己也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 重新坐回御座的乔治三世又突然道: “亨特卿,刚才土地改革的方案朕还没有听完,你近来讲。” “是。”刚刚一直站在尼根公爵和他同党对面,如透明人一般的亨特子爵马上掉头走上了通往御座的台阶。 在他身后,正要离开的尼根公爵脚步停了一瞬,双拳攥的更紧,但很快这点情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影被门后的漆黑吞没。 空旷的大厅内,只留下了两位年轻的掌权者。 水仙花街莫雷蒂家的卧室内,克莱恩将手里的报纸扔在书桌上,看了眼怀表,起身站到了床边。 有资格举办全国巡演的马戏团竟然是敌国的间谍组织,这要放在地球简直想都不敢想克莱恩轻轻吐了口气,左脚向后逆走。 老尼尔说按照约定,他们本应该在今晚七点见面,也就是说是在演出开始的一个小时之后。 嗯,廷根不算什么大城市,缺少娱乐手段,到时候除了舞台前方的观众,恐怕整个市政广场都会被堵死,人流量会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这确实适合“占卜家”途径的非凡者行动,尤其是“无面人”,简直就是天然的屏障。 克莱恩的意识和灵体穿过层叠灰雾,耳边令人痛苦的呓语归于平静,只留下一片恢弘的宫殿和长桌立于眼前。 长桌最上首,用于收押齐林格斯灵体的水晶只剩下了几粒残渣,堆叠在罗塞尔大帝日记的背面。 克莱恩大致扫了眼被自己记在纸上的情报,伸手摸向了穹顶的绯红星辰。 果然这片灰雾对灵体有强大的压制能力,除了一些受限制的内容外,齐林格斯的灵体几乎无法对我隐瞒任何秘密 随着四团猩红爆开,一道道人影凝固,嘴角掩不住内心喜悦的奥黛丽·霍尔环顾半周,刚想去看“倒吊人”的表情,就不由愣住。 聚会又多了一名新的成员。 “这位是新的成员,称号‘太阳’。”克莱恩满意地看着其他人表现出来的惊讶,嗓音平稳道。 紧接着,他又分别向戴里克介绍了其他几位成员的称号。 他有注意到,相比前两天,“太阳”的灵体变得更加纯净,多了一股温暖的气息,显然已经成为了“歌颂者”途径的非凡者,应该是得到了城邦高层的奖励。 衣着简朴,材质看上去像是兽皮,有些紧张和局促,但情绪气场整体偏向乐观奥黛丽疑惑的侧着脑袋。 她发现自己竟然分辨不出“太阳”生活的区域。 应该是也不是海上和南大陆,否则“倒吊人”先生和“魔术师”小姐肯定会有别的反应奥黛丽一边想着,一边将视线投向了青铜长桌最上首的“愚者”,嘴角重新扬起甜美的微笑。 “‘愚者’先生,感谢您的下属粉碎了齐林格斯的企图。” 听到这话,一直心事重重的阿尔杰陡然抬起了头,又瞬间将目光放低了不少。 果然是“愚者”先生的手笔! 虽然在他在看到现场时就有类似的想法,但齐林格斯那被死灵啃食的凄惨死状还是给了他一些遐想的空间,现在被“正义”肯定,才终于觉得踏实了许多。 也对,“愚者”先生和那位造物主掌握了原来的东拜朗,手下有“死神”途径的高序列也很合理阿尔杰不动声色地靠住了椅背,期待起“正义”接下来的话,目光却落在“魔术师”的方向。 “这是你的功劳,是你发现了齐林格斯的踪迹。”克莱恩微笑颔首,鼓励了一下这位以一己之力盘活了聚会交易流水的大主顾。 “我只是提供了一些信息。” 从小成长在贵族家庭中的奥黛丽在父兄的耳濡目染下,也懵懂的明白人际交往背后的世故,没有被夸奖冲昏了头脑。 “如果没有您的眷者和下属,即使有我的信息也可能无法避免悲剧。” 她稍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故作严肃的样子在旁边期待下文的佛尔思看来有些可爱。 “尼根公爵愿意将齐林格斯在各国的赏金作为我发现他假扮格拉米尔男爵的奖励,并许诺会赠予我一座价值一万镑左右的迪西海湾度假庄园,总共约四万镑,这其中至少有一半应该属于您。” “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有成年,还没法调动那么多资金,所以一半是我能隐蔽转出的最大额度。” 见整座宫殿都陷入了沉默,“愚者”先生没有做出反应,奥黛丽不由有些慌张,桌下的两只手搅在了一起。 殊不知此时除了对钱币完全没有概念的“太阳”外,所有成员的脑海内,都在重复着一个数字。 四万镑四万镑 四万镑我不吃不喝打工两百七十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克莱恩只觉得脸上的肌肉紧绷的有些发僵。 借着灰雾的遮挡,他动作幅度微小的把头稍稍偏向了“魔术师”的方向。 发现这位名义上的“下属”也陷入了类似的状态,只不过震撼的同时,那蓝色的眼睛里还有一种即将形成的执念,正要扎在自己身上。 不知为什么,克莱恩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那复杂的眼神。 那是在说——收下。 不理解情报人员生活艰苦的克莱恩屈于自己的良心,最终别开了视线,对“正义”淡淡道: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一时间,坐在“正义”身旁的“魔术师”佛尔思头顶肉眼可见的塌了下去。 纵使万般惋惜,但想到这是主的决定,她也不敢反驳,只能强打起精神,向最上首欠了欠身。 “主,贝克兰德分部已经完成对齐林格斯灵体审问后材料的整理,查拉图殿下认为这次谋杀后还涉及了更深层次的隐秘。” 更深层次的隐秘,是指委派给齐林格斯委托的那个没有名字的组织? 克莱恩想了想昨晚审讯齐林格斯灵体时怎么也问不出名字,疑似被最严苛限制抹除掉痕迹的聚会,眉头渐渐皱起。 结合其他来看,刺杀尼根公爵绝非那个组织的核心目的,选择这样一个目标,只是因为尼根公爵的身份能更方便的达成他们的真实需要—制造更大的动乱,改变时代。 改变时代,追寻时代潮流……他不太理解这种假大空的目标要如何实现。 要知道,光是各国局势,就已经稳定了一千多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对立几乎无法调和。 “提防那个聚会。” 克莱恩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明白具体含义的“魔术师”怔了一下,也只能点头,决定离开灰雾后,就将主的命令传达给查拉图。 “诡秘之神”教会内部的麻烦告一段落,但齐林格斯死后产生的余波并未荡尽。 刚松口气的克莱恩眼看着一直沉默的“倒吊人”又举起了手,显然也是要继续这个话题。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颔首,只听到“倒吊人”那粗犷低沉的声线说道: “‘愚者’先生,不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报酬,才能偿付您的眷者出手的代价。” 第五十五章 欺负小孩 “‘愚者’先生,不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报酬,才能偿付您眷者出手的代价。” 长桌左侧的第二位的阿尔杰微低着头,忐忑等待着神袛的答复。 方才“正义”的一番话给了他相当大的压力。 其实在阿尔杰看来,齐林格斯被“愚者”的眷者击杀,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在聚会上提出了请求这样可笑的理由,必然是涉及到了更深层次的隐秘,甚至是对“愚者”先生乃至神灵的博弈都产生了一定影响,所以才会大张旗鼓地,不惜在敌国首都出动天使来对付一个没有神性的序列六。 但“正义”突来的,高达四万镑的报价,一下打破了阿尔杰的所有盘算。 根据“等价交换”的原则,他害怕自己很可能还不起这笔天文数字。 偿付出手的报酬最上首的克莱恩在短暂的惊愕后,不约而同地和“倒吊人”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倒吊人”先生这是怕还不起债,才主动示弱,想让我放他一马啊。 嗯,要是平常,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的松口,说不定会借着献上日记的机会不吭不响的躲过这件事 可惜的是我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兑换“无面人”配方和材料的下落克莱恩嘴角微微翘起弧度,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继续向我提供有用的信息就好。” 这是个相当宽泛的条件,完全看“倒吊人”的个人理解。 克莱恩有幸从齐林格斯的灵体那看到了这位海盗将军死前的绝望,相信“倒吊人”应该不会有胆量糊弄“愚者”的权威。 “赞美您的宽容。”阿尔杰无声舒了口气,心头一松。 他现在借住的圣风大教堂里就有不少的罗赛尔日记,都是不受重视的材料,小心调取也不会被上级怀疑。 “这是我这周搜集到的日记,请您过目。”简单调整心情后,阿尔杰很快恢复到平日里冷静的表现,具现脑海中的内容,呈向最上首。 在他的带领下,还沉浸在揣摩神谕中的佛尔思也匆匆欠身,具现出一页日记。 “‘愚者’先生,其他分部资料的调取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问题。”浓郁灰雾笼罩着的克莱恩颔首道。 他目光隐蔽的瞟了眼“正义”小姐的方向,发现这位最积极的成员并未有所表示。 也是,“正义”小姐刚刚接触非凡,还要处于被家人看管的未成年状态,不会有太多时间用来搜集神秘学上的知识。 想到这,他又不禁看向了聚会内另一位未成年成员,惊讶发现“太阳”正跃跃欲试的举起了手,显然也要献上知识。 果然,在得到首肯后,戴里克起身道: “主‘愚者’先生,我已经被首席允许成为非凡者,有了借阅图书馆的资格,这是我们白银城近两百年来的资料,更多的我还需要整理。” 白银城? 这是什么地方? 对神弃之地完全无知的“正义”和“倒吊人”先是一懵,然后几乎同时的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同样处于迷糊状态的“魔术师”。 都看我干什么,我只是贝克兰德分部的一个小职员,转正都没三年,哪知道那么多秘密“魔术师”佛尔思有些委屈的用眼神表示无辜,撇了撇最上首的位置,似乎在说等交易阶段再套话。 阿尔杰隐蔽的将头往右侧了侧,三位老成员就这样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太阳”面前达成默契。 唉将一切收入眼底的克莱恩又好气又好笑。 只觉得自己先前给“太阳”叮嘱完全无用,摇了摇头,用日记和资料挡住了脸庞。 “十一月十日,我想我理解为什么七神包括南大陆的真实造物主以及众多隐秘存在在内互相倾轧,又不完全被利益和地缘政治趋势了。” “如果艾斯汀主教的理解没错,高序列之间除了可以在序列五后,晋升半神的门槛上互换到相邻途径,在之后这些特性也能被保存,甚至只要状态良好,途径的顶端——真神们也可以借此来掌握非本途径的权柄,集合相邻途径,补全自身的短板,就像真实造物主和永恒烈阳的冲突,如果最强大的‘牧羊人’掌控了最克制祂的‘太阳’,那么我很难想象还有什么能直接威胁到祂。” “真是有意思啊,神灵之间相互敌对的态度下竟然还包含着这样的秘密,或许风暴之主和智慧与智慧之神也和永恒烈阳一样,是真实造物主——‘牧羊人’的相邻途径?” “那么‘观众’也会是吗?” “那个不能言说的聚会排除已经有真神的黑夜,我实在想不到除了另一个主要掌握梦境能力的‘观众’外,还有那个途径能建立一个联通整个大陆的梦境供于聚会。” “他们只允许不是非凡者的新成员在‘太阳’、‘风暴’、‘智慧’这三途径中选择,也有很大的嫌疑” 那个聚会,罗塞尔大帝竟然也是那个不可言说的聚会中的一员?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日记上出现的聚会和委派齐林格斯刺杀公爵的是同一个,但克莱恩的灵性直觉告诉他,两者为一的概率极大,以至于他都没有先感叹途径间在高序列可以互换的知识。 连罗塞尔这样的高位者都是他们的成员,而且背后还可能隐藏着某位近似神灵的存在 克莱恩顿时眉头紧皱。 这么看,他们企图引领时代潮流、改变时代的目的也靠谱了许多,至少是真的有一股相当的力量在推动这件事。 问题是他们的目的克莱恩将手中的日记稍微向上举了些许,配合灰雾将脸庞遮挡的更加严实。 那个聚会的首领疑似“观众”的高序列,祂是为了像罗塞尔和第四纪的皇帝们一样谋求成神,还是已经登上神位,只是状态欠佳,所以采用这种隐秘的方式,试图染指相邻途径的权柄? 真是可怕克莱恩本以为如果一个非凡者想要晋升,只需要和本途径的非凡者竞争即可,没想到还要提防相邻途径。 就像因斯·赞格维尔是“死神”的序列五,他晋升半神失败,无法再晋升“死神”的序列四,除了维持现状,还可以 克莱恩顿时头皮发麻,虽然灰雾上只有灵体,但依然觉得整个身体像是坠入了冰窖,所有的神经都在抽搐。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怪不得廷根这样的小城市会引来因斯·赞格维尔,他是为了查尼斯门后的圣者骨灰? 那相当于“黑夜”途径序列四的魔药主材料! 如果不是正在进行聚会,克莱恩都想现在就跑下去找到邓恩,劝他完全戒严查尼斯门。 不过稍微冷静下来后,克莱恩便否定了自己的冲动。 首先队长已经联络了圣堂,虽然地方级别的“值夜者”肯定无权知晓这样的隐秘,但大主教和高级执事们,肯定在第一时间就会猜到因斯·赞格维尔在谋求何物,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其次,这件事没法直接提醒,这种层次的隐秘,不应该是一个刚入职的“值夜者”能知道的。 克莱恩不由闭上了双眼。 往好处想想,“诡秘”主要掌握的是“占卜家”途径,我还可以期待序列四时跳到“偷盗者”或者“门”? 就是“占卜家”途径前面的五个序列看起来每一步只提供了一种新能力的补充,可能属于在序列四五合一发生质变的那种,跳到相邻途径应该无法完全集合之前的能力。 不过这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只要远离“诡秘”克莱恩调整了下心情,将“倒吊人”提供的两页日记放下,看向了第三页。 “四月十五日,嘿嘿,奥尔托夫人邀请我要参加一个很棒的派对,弗洛朗没有被邀请,奥尔托夫人说她很久之前接触过弗洛朗的一个兄长,那位陆军上将竟然喜欢男人,对她毫不感兴趣,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啧啧啧,弗洛朗的兄长竟然也这么没品,奥尔托夫人那身材” 克莱恩眼睛在日记上从头到尾转了一圈,面部表情中带着点嫌弃,把罗塞尔的日记快速放到了已经看完的部分。 他就不该对这位大帝的节操有所期待。 家人们,还是看看远处淳朴的神弃之地遗民 出于保险,他快速浏览了“太阳”献上的资料,果然白银城的记录就相对正式了许多。 虽然没有具体的年份和日期,但这些身处黑暗的遗民,还是用自己的方法区分了不同时期发生的事记。 “两千三百十一神赐纪年,圣言天使背负神谕召集了所有幸村城邦首领,在曾经的黄金之国首都——精金城遗址举行了受主注视的大会” “两千三百六十四神赐纪年,原精金城大会约定的朝圣被取消,圣言天使命令各城邦继续坚守,等待主的使者降临” 或许是艰苦的条件所限,白银城的记载均使用极短的话语,往往一年也只会记录一到两件意义重大的事件,若本年没有大事发生,则会直接跳过当下的纪年。 而且“太阳”献上的记录中,还掺杂着不少疑似通识课程的内容,介绍了不少造物主统一大陆之前,诸位古神的名讳,这倒是克莱恩从未听过的。 魔狼王弗雷格拉,祂的描述和“诡秘”展现的能力很像,但另一部分又偏向女神的权柄 这就是古神为什么都是疯狂的,祂们容纳了不相邻的途径? 白银城的纪年也很有意思,如果没有大的出入,上面这两条正好是罗塞尔大帝步入非凡到陨落的时间克莱恩稍微将外界常用的通用纪年和白银城的记录换算了一下,一时浮想联翩。 圣言天使是真实造物主的从属,祂出现在神弃之地召集幸村城邦的首领,希望各城邦准备朝圣,是在指离开神弃之地,前往南大陆的圣城亚伦斯? 如果罗塞尔真的成功成神,当时尚可小范围影响现实的“诡秘”说不定也能复苏,三位真神确实足够稳定北大陆,后面罗塞尔死后圣言天使取消计划也能证明这一点。 当然这都建立在神弃之地可以离开,“诡秘”真的可以回归现实的前提下克莱恩沉思着放下了手里的材料,轻声对前方道: “你们可以开始了。” 沉默已久的聚会又持续寂静了几秒,三位达成默契的老成员交换眼神,由最热心的“正义”小姐率先问道: “各位,我希望得到‘观众’后下一个序列的配方。” 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还有识破齐林格斯的奇遇,奥黛丽发现体内魔药的阻力已经减小了不少。 再等下去可能苏茜都要消化完了,而且比我还快她克制住了鼓起脸颊的冲动。 “‘观众’的下一个序列,你是说‘读心者’,‘精神分析师’之前的‘读心者’?” 从聚会开始就一直观摩的“太阳”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刚才的讨论上,他完全听不懂另外几位在说什么,已经憋了很久了。 “‘读心者’?” 奥黛丽惊讶反问,“倒吊人”和“魔术师”则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坐姿。 “据我所知,‘观众’下一个序列的名称确实是‘读心者’,但他们的序列七应该叫‘心理医生’才对。”佛尔思嗓音慵懒,刻意用一个近两百年出现的新词汇质疑道。 “在白银城,‘观众’的序列七就是‘精神分析师’。” “太阳”戴里克没注意到最上首处蠢蠢欲动的“愚者”,固执的挺直了与他的声音相当不符的身高。 他丝毫没觉得自己展现自己不同寻常的一面,反而被“倒吊人”接下来的问题完全带入了坑。 “那你的意思是,你所在的白银城还有一套对魔药名称完全不同的称呼?” “我不知道你们对一些序列的称呼是什么,”戴里克看向了“倒吊人”的方向,认真道,“不过‘观众’,这个‘巨龙途径’的序列九和我刚才提过的后面的两个序列,都是白银城一直以来的称呼,在被造物主解放前,我们曾是巨龙治下的城市,这些称呼肯定不会错。” “巨龙途径”、白银之城、造物主解放“魔术师”佛尔思渐渐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拔高了声音。 “你是神弃之地的遗民?” 第五十六章 观众 “你是神弃之地的遗民?” “魔术师”佛尔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与她反应相同的还有剩下的几位成员。 “太阳”口中的白银之城属于神弃之地,那片七神一直无法找到,但广泛存在于圣典之上,被神灵抛弃的东大陆? 阿尔杰嘴唇嗡动,一时竟忘记了自己准备的说辞。 他不禁回忆起幼时母亲每每在晚上为自己讲述的精灵神话,以及秘密行走于海上,真实造物主传教士口中的圣典。 传说精灵和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们一直掌握着一条秘密的航道,通往已然失落的东大陆,这竟然是真的 作为风暴教会在海上的“船长”,一位经验丰富的“航海家”,他也同他的同僚们一样,自诩大海的宠儿,而如今面对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才真切体会到了知识与智慧之神常说的无知到底是为何物。 但不论其他人如何猜想,戴里克却是一脸茫然,没有得到答复反而被问询的他,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先前“愚者”先生叮嘱自己谨慎说话的深意。 他无措的支吾了几声,转而说道: “总之我可以想办法替你们交换‘读心者’的魔药,只不过需要时间。” 毕竟他刚成为非凡者,还没机会参与外出探索,父母也才摆脱污染的折磨不久,还需要修养观察一段时间。 “你们除了‘观众’,还掌握什么途径?”“倒吊人”阿尔杰立刻反问道。 短暂的震惊后,在丰厚经历的帮助下,阿尔杰迅速抓住了“太阳”话里的重点,从声音和行为上推断这个新成员可能比“正义”还小,不具备太多的执行能力,所谓的交换应该是依靠功勋分配和地下聚会等类似的手段。 戴里克想了下不觉需要隐瞒,干脆道: “每一个城邦的主要途径都不一样,白银城主要是以‘战士’途径为主,我们又叫它神血战士。” “没有‘水手’途径的为主的城邦吗?”阿尔杰眉头微不可察的紧密了一些,将自己的急迫和渴望隐藏在了灰雾后。 “没有,”“太阳”回答的相当果断,“那是精灵们的力量,整片东大陆已经两千多年没有人见过正常的水源地了。” 整片神弃之地根本没有“水手”们扮演的土壤。 旁观着这一切的克莱恩眼见机会到手,抱着顺便维护小“太阳”的想法,决定出面。 他笑笑道: “如果谋求晋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他用视线把刚想发言的“魔术师”深深按了下去,对着“倒吊人”犹疑中夹杂期待的眼神轻笑再言。 “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继承齐林格斯的遗产?” 继承齐林格斯的遗产阿尔杰一下怔在了座位上,欲移向胸口的双手雕塑般停在空中。 无人知道他脑中正在想些什么,位于最上首的克莱恩也只是做出一副悠然的姿态,等待下方的回应。 “尊敬的‘愚者’先生,不知道我如何才能回报您的慷慨。”阿尔杰的动作恢复了正常,左手停在小腹,右手从胸口划过,留下了几条凌乱的线条。 目的得逞的克莱恩在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仍是那副不在意的悠然道: “齐林格斯的遗产现在在我的一位眷者手中,你可以用等价的物品与他交换,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那个隐秘的小岛。” 克莱恩故意提起了从齐林格斯记忆中发现的远古岛屿,从海盗将军的记忆中看,那座岛屿上有不少外界已经认定灭亡的神奇生物,几乎无人知晓它的坐标,而下方的“倒吊人”恰好就是仅有的几个知情者之一。 这么做是为了吸引“倒吊人”和其他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不去细想那个突然冒出的眷者。 唉,如果能有一个小号就不用这么麻烦克莱恩颇有些无奈。 不知道阿兹克先生知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傀儡,等马戏团的事结束,或许可以问问。 从“愚者”先生的眷者处交换阿尔杰舒了口气。 只要不是直接面对神袛,金镑和财宝就是永远的硬通货。 但是那座小岛,“愚者”先生为什么要提到小岛,祂应该不会在意我有怎样的过去,我的秘密也瞒不住祂阿尔杰不敢推辞,当即说道: “感谢您的帮助,我希望能和您的眷者沟通,交换属于齐林格斯的遗产。” “不过请问‘愚者’先生,那座岛屿是有什么隐藏的危险吗?” 我怎么知道,相关的记忆都被锁住了克莱恩怀疑远古小岛可能和不可言说的聚会有联系,甚至就是那个聚会提供给齐林格斯的报酬,想了想道: “不要深入。” “您的意愿就是我的意志。”阿尔杰说了句套话,后背沉入座椅。 接下来,“正义”和“太阳”敲定了互相寻找序列八配方的约定,而克莱恩则因为刚刚敲诈了“倒吊人”一笔,考虑到“愚者”空中楼阁似的逼格,只能作罢,任由两人私下搜集,如果无果再出手解围。 至于“魔术师”佛尔思,被查拉图视作传话筒的她现在并不缺少组织资源的倾斜,只要魔药消化顺利,后续的配方、材料自然会来。 “那就到这里。”高踞上首的克莱恩微笑宣布。 在祂的注视下,三位老成员麻利起身行礼,而“太阳”则慢了半拍,俨然还不适应这些繁琐的礼节。 深红先后在不同的座位上爆炸,灰雾下的宫殿重新空荡,只剩下星辰在穹顶闪烁。 廷根,水仙花街。 克莱恩从床上醒来,先抓起落在被褥上的怀表扫了眼。 已经四点五分了刚才在灰雾上刚刚用幻术回复了“倒吊人”,他筹备金镑还需要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很快祈祷 将后事安排妥当的克莱恩伸了个懒腰。 距离行动还有三个小时不到,他还有时间吃点东西,再前往公司准备。 眼见窗外黄昏爬上云头,克莱恩走下楼梯,直奔厨房而去,顺手打开了煤气灯。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晚饭的食谱,就听门厅出传来一阵响动,梅丽莎和班森的声音随之入耳。 “下午好。” 克莱恩转身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刚从学校归来的梅丽莎显然是和班森凑巧碰到,两人都背着挎包,只不过一个装满了零件和书册,而另一个里只有面试用的简历和纸笔。 “你白天没去上班,又是值夜班?”提着一兜食材的梅丽莎饱满许多的瘦削脸庞上,五官皱巴巴的挤在了一起。 “这就是高薪的代价。” 克莱恩无奈耸肩,目光朝下了一些,脸上笑容霎时又多了几分真切。 “让我猜猜,班森今天面试感觉不错,这是提前庆祝一下?” 他夸张的深吸了一口气,故意拖长调道: “竟然是土豆和牛肉,还有白面包和牛奶的味道,今天有福了啊。” “没有,我感觉可能不会那么顺利,这些都是梅丽莎早就买好的。” 被调侃的班森和梅丽莎一块红了脸,一起步入了起居室。 “但是也不错对,刚才在路上你还说要给克莱恩一个好消息,”梅丽莎脸颊上浮着一片绯红,小步快走地将食材放进了厨房,几秒后穿着围裙走出又补上了后半句话,“我们好久没有在一块好好吃过饭了,今天只是想讨个好兆头。” 确实,好像我穿越之后,只有上次和哥哥妹妹好好吃了一顿原本笑容热切地克莱恩不由一愣,“羞愧”的摇了摇头。 “我的问题。” 他仔细想了想。 “这样,我今天晚上还有一批很重要的文件需要处理,马上就要过去,等这两天过去,我们公司一定会发一笔奖金,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吃因蒂斯大餐。” 他期待地看着兄妹,却没有找到自己希望的兴奋,反而两个人的笑容同时僵住了。 梅丽莎抿了抿嘴唇,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不露出眼底的失落。 “你今天很忙吗?” 她双手搅着围裙的边缘,幅度微小的动身挡住了厨房门口的缝隙。 “是的。” 在班森移开视线的间歇,克莱恩低下了头,抱歉道: “今天的任务很紧急,我必须要” “梅丽莎,我记得牛奶和面包还是热的?”站在克莱恩身后的班森突然走向了厨房。 突然被长兄问到的梅丽莎愣了一下,随后快速点头。 “对,我去拿。” 班森接替梅丽莎的位置,用身体挡住了厨房,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转身目视着弟弟。 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弟弟,现在仔细瞧瞧,确实看出了成熟的痕迹,以及隐藏在这些表象下那浓浓的疲惫。 他有些自责的小声说道: “如果我有本事,你至少不用像现在这么累。” 说罢,他也走进了厨房,空旷的房屋内,只剩下了两人忙碌时的杂音。 “克莱恩?” “克莱恩?” 市政广场,马戏团巨型帐篷的侧门外,刚从人群中挤过来的伦纳德站在克莱恩眼前,挥了挥手。 “抱歉,我走神了。” 终于听见队友的呼唤,克莱恩快速的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了出来,褐色的眼眸里有一种自我怀疑者特有的迷茫。 “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南大陆的邪教徒如果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真实身份,肯定会翘掉今晚的演出,这只是一次正常的突袭。” 伦纳德显然会错了克莱恩的表现,单纯以为资历尚浅的“魔术师”是在担心一会的行动。 他把通过特殊关系买到的门票塞到了克莱恩手里,像周围的人群一样,带着好奇边打量着马戏团帐篷顶部各种搞怪的图案,边小声继续道: “你不是占卜过了吗,今晚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占卜不是万能的,密修会的“占卜家”只会比我更强,很有可能扭曲、干扰了我的占卜克莱恩摇头想打断伦纳德莫名的自信,但乐观的“午夜诗人”直接无视了他的小动作。 “不要这么紧张,好的心态才是最好的准备。” 听到伦纳德难得正经的话,克莱恩侧目去看他,却见伦纳德依旧保持着和周围观众一样的笑容。 也对,这时候如果一副刚参加完葬礼的表情,肯定会很显眼,“小丑”和“无面人”都是对表情、体态敏感的序列克莱恩嘴角微微扬起,将所有不愉快全部受进了心底,也开始观察起即将演出的舞台和周围的人群。 马戏团的演员还未登场,只有一两个穿着鲜艳外套的引导者在维持秩序,所以他把注意力放在了观众身上。 虽然是周一傍晚,但此时马戏团的特大帐篷内却是像容纳了廷根市所有居民般,形形色色或老或小,或男或女的观众拥挤在狭窄的座位上,时而交流,时而盼顾,每个人的眼中都能看到期待。 克莱恩一眼扫过,就能看见属于东部上流人士的正装与种类繁多的绸缎裙装,能看见属于中产阶层的深色海洋,还有不少占据了靠后方的,较为光鲜的工人制服。 当然除了这里的观众,马戏团帐篷还有几个木架撑起来的玻璃窗,窗外挤着更多的人,大多是附近工厂和下街那些生活相对较好,又没有人看护的孩子。 不亏是经营多年的马戏团,确实有不小的号召力,不过这么多观众,等会行动也是问题,不能暴露非凡,也不能伤害到无辜的群众克莱恩嘴角又上扬了一些。 希望那个“无面人”不会在这,这样即使有“魔术师”,我的幻术也能撑到把观众全部吓跑他继续隐蔽扫过观众席,目光在经过中产阶级的深色海洋时,突然停了下来。 满是笑言的人群中,有一位气质相当斯文的绅士正以审视的态度将视线一遍一遍的从观众席上划过,像是在筛查目标。 他穿着黑色正装,带着同色的半高丝绸礼帽,脸上架着金边框架眼镜。 这个奇怪的绅士虽然坐在观众席中,却又仿佛脱离了人群,正高高在上的将所有人视作为观察对象。 这个状态克莱恩很熟悉,而且不久前就见过,这是一位“观众”。 一位真正的“观众”。 第五十七章 幻术 身着黑色正装,鼻梁上架着金边框架眼镜的绅士并没有察觉到下方投来的视线,仍以无机的目光目视着形形色色的人群,专心自己的目标。 几个呼吸间,克莱恩已经确定了那位“观众”的状态。 刚晋升不久,魔药基本没有消化,也没有掌握好最基本的非凡能力,体内的灵性还在逸散 不对劲,这种状态的非凡者走在大街上很容易就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也是因为意外才成为非凡者的? 克莱恩有些担心这位奇怪的“观众”会暴露了“值夜者”的行踪,一时又看不出更多,不由悻悻收回了目光,全心全意的监视起舞台的动向。 序列九的“观众”几乎没有能足够影响现实的能力,比起当下的重点,不值一提。 老鼠悄无声息的从方木横梁上爬过,这团披着毛发的血肉悉悉索索的伸展着短小的四肢,乌黑油亮的眼睛反射着火盆里橙红色的焰彩,好奇地向足足有两千个它那么大的舞台探出了头,好奇地张望着。 鲜红色的帷幕隔断了舞台前后,前方是灯光通明,观众注意力聚焦的空荡舞池,而后方则堆着一个个方正的木头箱子,正有几个奇装异服的演员为演出做着最后的准备,只有一只灰色的猴子悠哉哉的荡在几个木箱和房顶垂下的帷幔之间,百无聊赖地消磨着时间。 他舔舐着自己的手背,慢悠悠的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老鼠那双呆滞的眼睛。 在猴子的注视下,这团可怜的血肉正在一点点的由内而外的爆开,殷红的血液与泥黄色的粘稠酱汁混杂在一起,从啮齿类动物的七窍,被一点一点的缓慢的挤出。 但这些脱离了“容器”的汁液并未顺从引力的召唤滴在下方贵妇人铺着厚粉的脸上,反而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环绕在小鼠四周,并发挥出了如硫酸般的作用,配合着看不见的双手,将老鼠的皮毛完全的从肌肉上剥了下来。 噗! 老鼠的遗体在空中炸成一团血花,完美的藏入了阴影,只剩下一双失去了神采的乌黑眼睛链接在无法定性血肉表面,幽灵般在空中飘荡。 坐在木箱上的猴子不再去看倒霉的血肉,低下头,张开了自己干瘦的爪子。 一团沾着灰尘的毛发正老老实实的躺在他浅灰包裹着黑灰的手掌中心,无手无脚,几根胡须耷拉着,空留一副完好的皮囊。 演出已然开始,布置着恐怖火圈的舞台上,一个带着魔术帽,身材瘦削的小丑同时抛起十几把锋利的刀刃,在颜料的帮助下,弧度夸张的笑容几乎贴上了两只眼的眼睑,大大的方片和星星图案一个盖在右眼,一个盖在左眼。 他用精湛娴熟的动作不断挑逗着观众们的情绪,一时间台下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工人文员,都忘记了小丑手里随便一把刀都可轻松取人性命的事实,下意识将那些锋利的银光和苹果、皮球等看倦了的把戏归为一类。 大概也是懂了观众们的期待,正做着抛接球动作的小丑忽然大手一挥,竟将手中所有的刀刃都扔向了观众席。 他双手在脸上一抹,原本滑稽的花脸立刻替换成了一张完全由镜子构成的半圆面具,映射出了观众们惊恐的表情。 小丑满意地接受了观众的反馈,轻松的打了个响指。 一簇簇乳白色的烟雾在刀柄上炸开,能取人性命的武器随着一只只白鸽腾起,化作了艳丽的纸玫瑰,精准落在了每一个年轻小姑娘的怀里。 遍布全场的火盆随着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潮起潮落”,橘红色的焰流随着声音律动,舞台上的小丑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风度翩翩的燕尾服,头上的魔术帽也失去了花纹,成了一顶半高丝绸礼帽。 他如指挥家一样抬起了双手,十指在空中舞蹈,在欢呼声达到最高潮时,忽的一下高举右臂,竟隔空引燃了身后的九个火圈。 鲜红的帷幕被火焰吞噬,纸卡组成的背景板上画着黑色的太阳和茫茫大雾,真正的魔术师携着一男一女两位舞者同时从帷幕燃尽后的余焰中走出,所有观众在这奇迹般的震撼中同时起立,疯狂拍着双手,令整个演出又登上了全新的高潮。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欢呼,无论身份,无论座次,他们脸上都表现出一种投入的狂热,情感完全随演出的内容起落。 克莱恩和伦纳德担忧的环视左右,几乎同时心底一沉。 “太不正常了,以前他们的演出虽然确实精彩,但也就是比一般的马戏能抓住观众、更熟练,绝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利用非凡能力。” 伦纳德紧盯着舞台中央的“魔术师”,右手五指扣在左轮的手柄上,全身肌肉紧绷,明明是深秋,额角却沁出了两滴汗珠。 “有什么东西在影响观众的情绪”克莱恩试图用冥想不去让自己被周围的环境感染,转动脖颈,望向了身后斜上方。 那位“观众”先生此时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但没有受过良好非凡教育,连收束灵性,控制自身状态都做不好的他,也只能痛苦的按压太阳穴,用疼痛来对抗无处不在的狂热。 “恐怕他们在使用‘观众’途径的封印物。”克莱恩贴在伦纳德耳边,半扯着嗓子道,“我之前见过他们用类似的物品。” “你确定吗?”伦纳德也顾不上这样大咧咧的谈论非凡话题会不会被普通人听去,也扯起了嗓子。 他看到克莱恩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不管是制造小型爆炸,还是什么能把观众们的注意力从这帮小丑手里抢回来的手段,给其他人信号,我和队长还有西迦会一起咏唱,应该能让他们冷静点。” 伦纳德扫过周围完全失去了理智的观众,烦躁的将挡在眼前的凌乱长发撇到了一边。 他的经验告诉他,哪怕是二级封印物,一次能影响这么多观众也不算容易,必定伴随着相当的负面效果。 但看到现在,他不仅没在在场的任何一个观众身上看见诡异反常的变化,也没有察觉到不规则灵性的爆发。 这不神秘学身旁的克莱恩已经着手准备,伦纳德旋即和两侧的人一样站了起来,毫不掩饰的抽出了左轮,半举在腰间。 震耳欲聋的欢呼间,他隐约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 “老头?”伦纳德疑惑的偏过了头。 与此同时,克莱恩也瞄准了绘着黑色太阳与茫茫大雾的纸质背景板,啪的打了个响指。 正将一大坨兔子从礼帽中薅出来的“魔术师”突然停止了手上的表演,动作如木偶般,脖颈僵硬转动,将熊熊大火映入眼帘。 刹那间,他灵性和现实两条不同通道的视线仿佛融为了一体,只见一轮黑日被炽白火焰吞噬,橘红的纹路沿着太阳最下端流进了茫茫大雾,在灰白颜料上勾勒出一道模糊的金色人影。 “啊!” 舞台上的“魔术师”痛苦的弯下了腰,双眼血泪横流。 他抱着几乎沸腾的大脑,试图将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由三种不同色彩构成的人影驱逐出去,完全无法理会同伴的惊呼,和描绘着恐怖爆炸的幻术。 “绯红的满月升起,映着大地。” “所有人都沉入了甜蜜的梦,梦见自己,梦见父母妻子(丈夫)和女儿女,这就是永远” “我们会抬头仰望那片星空,” “温情的说出祂的名字。” “黑夜女神!” “唯一的归宿是安宁。” 灰眸幽深的邓恩、气质出众的西迦和长发凌乱的伦纳德将帐篷整齐的分割成三份,空灵飘渺的歌声将正在描摹爆炸的幻术扭曲,空气中渐渐泛起冰冷刺骨的寒风,水流般钻进了每一个观众的大脑。 另一幅由“午夜诗人”描绘的画面替换了他们失控的大脑。 这些仍深陷于狂热状态,又无法分辨幻术而迷惘的人群在几秒内失去了声音,仿佛已经沉睡入梦,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恬淡安宁的笑容。 站在三人中心的邓恩目视着这一切,悄然换气。 弗莱和洛耀已经在用符咒骚扰舞台上的“小丑”和几个“占卜家”,“魔术师”也暂时丧失了反击的能力,现在就是疏散人群的最好时机。 一首曲调截然不同的唱词取代了原本的安宁,如入梦境的观众们脸上笑容忽然被凝重取代,纷纷睁开了眼睛,在幻术的指引下还算有序的立场。 今天的事之后说不定会演变成廷根一个新的都市传说,马戏团演出意外泄漏有害瓦斯,观众席大规模出现癔症 维持着幻术,精神压力极大的克莱恩突然感到双手一沉,四肢背离了自己的意志,刚想反抗,就感到仿佛一根钢针插入了头皮,顿时体会到了舞台上另一位“魔术师”类似的感受。 他发出无声的哀嚎,只见连身旁的伦纳德也受到了攻击,三人的咏唱一下效果减半。 这是“观众”的能力? 强忍着脑浆被翻动的痛苦,多次进入灰雾对精神攻击有了抗体的克莱恩勉强睁开了眼睛,刚抬头想要起身,就看见一一双悬浮在阴影中,链接着血肉的乌黑眼睛正审视着自己。 这眼睛中,正闪烁着他熟悉的血光。 第五十八章 死亡线索 蠕动的血肉上一双米粒大小的眼睛正散发着噬人的血光,背后链接着庞大的阴影,在空中沉浮。 a先生! 几乎本能反应似的,克莱恩立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想法一闪而过,而那搅动脑髓的剧痛也随之消失,挣扎起身的克莱恩盯着那片只有自己一人注意到的阴影,目视着噙着血光的眼睛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意思? a先生身为极光会的神使,还是极为强大的“牧羊人”,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怀柔的手段警告自己,完全可以在一边用幻术蒙蔽观众,一边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掉所有“值夜者”。 唯一可能的解释,只有a先生接受了他向“无面人”提出的提议,保持合作,而刚才的出现,只是告诉克莱恩不要得寸进尺。 他是想让我一会想办法制造突破口,放走这里的马戏团? 克莱恩反感的紧皱眉头,惊奇的发现伦纳德摆脱精神被穿刺的状态,竟一点不慢于自己。 只不过当下的形式容不得他思考太多,只能重新抬起了手臂。 在他和伦纳德被a先生针对的几秒内,演出帐篷内的局势已经重新倾斜,偏向了对邪教徒有利的一边。 舞台上的“魔术师”不知何时摆脱了幻觉,重新站了起来,此时正捧着一件做工精良的皮包,无数梦幻的,粘稠如糖浆的云雾正从皮包口袋中吐出。 在“魔术师”的控制下,云雾迅速占领了帐篷内的绝大部分角落,随后又迅速变淡,在没有非凡能力的人身上埋下并引爆了炸弹。 “心理医生”的心灵狂乱,“龙威”。 好不容易被邓恩等人控制的观众再次爆发尖叫,在拥挤的观众席上抱头鼠窜,时不时就会有体型瘦弱的倒霉蛋,被淹没在人潮之中,彻底没了声息。 眼看着完全乱如一锅粥的会场,邓恩不得不重新下达了命令。 已经摸到舞台边缘的弗莱配合携带3-0217的洛耀,猛地做了个下拉的动作,空气中霍然挤出几个勉强成型的灵体,将目标拖入了“通灵者的镜子”的范围之中。 选择这件封印物,一是为了弥补弗莱只有序列八的不足,第二则是“通灵者的镜子”能有效限制“魔术师”的机动性。 如果最近“值夜者”没有察觉到廷根潜伏的危机,负责看查尼斯门的戴莉能随意出动,这将会变得更容易。 下意识间,洛耀翻转手掌,用“通灵者的镜子”照向受弗莱控制的灵体标记的方向。 但古怪的是,灵感敏锐的“魔术师”竟全然没有理会这即将对自己造成生命危险的攻击,仍在用手上的封印物同陷在人群中间,无法移动的邓恩于梦境中无声决斗。 就在镜面即将反射出“魔术师”高挑轮廓时,一只蹲在背景板残骸后木箱上的猴子重重一跳,在半空中将手掌对准了洛耀,手腕微微转动。 几乎是下一秒,洛耀就感觉手腕失去了知觉,双手虽然仍然存在在手腕处,却无法被自己的想法支配,仿佛刚出生的婴儿。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松开了手,任由“通灵者的镜子”在空中翻转,摔落在地。 镜面反射着冰冷的光,边缘处出现了顺滑如同丝绸的漆黑长发。 砰! 一阵冷风恰时吹过,洛耀双手恢复了知觉,她怔怔地目视着反扣在地上的封印物,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 身着黑色风衣的弗莱缺少阳光照射的白皙脸庞上多了一份苍白,正喘着粗气,看起来刚才连续调动灵体,废了他不少力气。 “小心猴子,那可能也是个非凡者。” 舞台上,灰色的猴子正四肢并用徘徊在“小丑”的脚边。 此时除了“小丑”和“魔术师”,其他几个马戏团演员的已经不见踪影。 显然是趁着刚才的混乱,从后台跑了出去。 善于吸引他人注意,掌控舞台的“魔术师”仅仅几个小动作,再加上“小丑”和“偷盗者”的配合,竟留下了一支六人组合的“值夜者”小队。 恐慌、找不到逃路的观众跑上了舞台,彻底砸毁了“值夜者”留下邪教徒的机会。 他们从“魔术师”和“小丑”身边跑过,杂乱的脚步震得舞台咚咚发响,灰色的猴子再也不能懒散的散步,急匆匆地几个跳跃便蹦到了“小丑”的肩头,对着人群呲牙咧嘴。 一束橘红色的火焰在空中爆发,最后一个燃烧的火圈上,克莱恩利用自己的平衡力,在无从下脚的舞台上勉强找了个支点,灵活的靠坐在了熄灭的火圈上。 他刚刚勉强用幻术疏散了靠后排的一部分观众,而没有隔空移动能力的伦纳德和队长他们,则完全被困在了人流里,走不出来。 不知何时将脸上油彩换回小丑经典皮肤的“小丑”回头看向了克莱恩,他目视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将近二十岁,却高了一个序列的“值夜者”,在嘈杂中突然开口。 “尼尔还好吗?” 克莱恩不知道隔着这么远,环境这么乱,“小丑”是怎么把声音传过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他微微一愣,也没有了先前面对”无面人“时的怒气,然后如实回答道: “还好,我们再想办法为他减刑。” “小丑”脚下燃起火焰,站在他肩上的猴子老实地抱紧了“老爹”的脖子,古灵精怪的打量着对面和团长气息很像的年轻人。 橘红色的火焰吞噬了“魔术师”,“小丑”的身影也即将消失,在最后他打破了沉默。 “他是个好人。” 簌! 包裹着“小丑”的火焰在空中塌缩成一粒火星,砰的炸了一下,就如平日节日公益机构会燃放的烟花一样,短暂绚烂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慌乱的人群仍在跑动,但比刚才稀疏了很多。 克莱恩把头扬起,盯着漆黑的棚顶,站在人流中,像海中的礁石,无人触碰,无人同行。 根本不需要他制造突破口,比起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地方“值夜者”的小心思简直幼稚的可笑。 他们的对手应该是“红手套”、是“军情九处”只不过现在的廷根没有支援 过去了两天,圣堂依旧没有回复。 市政广场上,本应在喝彩中结束使命的演出帐篷千疮百孔的摇晃在夜风中,几个身着黑白格制服的警察在督察的指挥下取下了支撑帐篷的木梁,显眼的花花绿绿沉到了地上。 爆发了这样的混乱,即使“值夜者”事先没有通知警察,这些世俗的治安力量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在短暂交接后主动负责起了清场工作。 隶属于警察系统的医生围在弗莱左右,配合着“掘墓人”挑开眼皮,用强光刺激瞳孔,时不时发出“赞美女神”的感叹,然后排查下一个在踩踏中晕厥的群众。 “队长,有一位非凡者,我想需要你看一下。” 忙碌中,克莱恩找到了正闭目养神的邓恩,看了眼站得不远的伦纳德,犹豫片刻后说道。 这位“梦魇”双手揉捏着自己的前额,显然在梦境的战斗中消耗了过多的精力。 不过他还是睁开了眼睛,灰色眼眸严肃的扫向了现场。 “什么途径?” 他没对撞大运抓住马戏团成员抱有一点幻想。 “’观众‘。” 克莱恩从善如流,然后指了指身后坐在伤员中的金边眼镜绅士。 “他的灵性很不稳定,状态处于刚刚吸收魔药,还没经过有意识控制的阶段,”克莱恩见伦纳德也投来了目光,索性一并补充道,“我怀疑他应该是意外成为的非凡者,或者是加入了某个隐秘组织,但还没来得及得到下一步指导,就失去了联络。” 野生的“观众”邓恩摸了摸高挺的额头,舒了口气。 “我们去问问那位先生。” 在克莱恩和伦纳德陪同下,他们走到了正颓然瘫坐在地上的绅士面前,三人投下的影子令绅士抬起了头。 这位气质斯文,鬓角淡黄,金边框架眼镜有些歪斜的绅士惨笑了一声。 “你们就是官方非凡者,是女神的卫士?” 邓恩微微颔首,蹲了下来,让视线同绅士保持一致。 “我们是‘值夜者’,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你是心理炼金会的成员?” 绅士沉下了脸,一双锐利的眼睛从歪斜的眼镜后,透过灰尘和裂纹,细细扫过了邓恩的表情、反应。 他认命又像是放松般舒了口气。 “达斯特·古德里安,我是一名精神病院的医生,至于你说的心理炼金会,我不确定我算不算他们的成员。” 邓恩疑惑道: “你不是从那里得到的‘观众’的配方和材料吗?” “我是从他们的一个成员手上拿到的,他叫做胡德·欧根,已经死了。”达斯特突然坐起了身,神色变得紧张,“他只给了我配方,剩下的材料都是我自己收集的,我和心理炼金会没有联系。” “那你今天来看马戏也只是为了放松?”旁观的伦纳德突然插嘴道。 “当然不是!” 达斯特立刻反驳了伦纳德,嘴里说到一半没了声音,似乎在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邓恩递给了达斯特一张手帕,嗓音醇厚的保证道。 “好,好” 达斯特下意识擦起了脸上的灰尘,视线落在远处警察身后的马戏团帐篷上,后怕的打起了哆嗦。 “胡德·欧根在被带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封信,他说如果再没有消息传来,说明他没有逃过死亡的追捕,如果想要不让这种危险也危及到我,就去找兰尔乌斯背后的人,马戏团会有他们的线索。” 五十九章 一切正常 马戏团会有他们的线索? 达斯特·古德里安仍在结结巴巴地讲述着他所了解的信息,但“值夜者”们却再无心思继续听下去。 如果这个所谓的兰尔乌斯和马戏团有联系,不正代表着他也是密修会的一员吗? 廷根已经被邪教徒渗透成泥沼的烂摊子里,竟然还牵扯到了心理炼金会? 伦纳德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小声重复起一个单词。 “什么诈骗犯?” 已经将新得到的信息和前些时候“无面人”的话联系起来的克莱恩突然向前一步。 伦纳德被同伴激动的神态吓了一跳,旋即说出了刚从“同居人”那听来的提醒。 “你们不知道吗?” “兰尔乌斯是个诈骗犯,他设下了一个复杂的金融骗局,非法融资超过一万镑,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彻底失去了音讯,现在是警方的头号通缉犯。” “诈骗犯?”邓恩眼眸比以往更深的看了眼达斯特。 这让他不禁联想到了“偷盗者”的序列八——“诈骗师”,正好符合兰尔乌斯与马戏团有染的说法。 被三人环视的心理医生连忙点头。 “没错,警方发布通缉令后,几乎所有被他欺骗的人都在发动关系,想要抓住他寻回自己被骗的存款和借债。” “你也在和他们一块寻找?”邓恩语速颇快的询问道。 “是”达斯特顿了一下,“有一家人,他们虽然在金钱上不算受损最大,但他们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兰尔乌斯并不是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在宣传他的诈骗项目前,为了增加可信度,曾追求过一位投资者的侄外甥女,而且成功了,他和那个年轻女孩约定了婚约,还一起来精神病院看过伪装成精神病人的胡德·欧根,在兰尔乌斯失踪之后,那家人自然想要找到和骗子有关的人,他们来找了胡德·欧根,找到了我。” 骗财还偏色? 达斯特的一番话震惊了风气保守的“值夜者”。 鲁恩是一个相当重视婚约和婚配经历的国家,这么一搞,那位可怜的小姐的名誉肯定会遭受致命的打击,成为周围人嘲笑的对象,除非搬去外地,否则几年内根本无法开启下一段恋情克莱恩下意识地想要诅咒这个该死的诈骗犯,可达斯特的下一句话,令他如遭雷击。 “真是可怜了梅高欧丝小姐,年纪轻轻就未婚先孕,孩子的父亲还是一个可恨的诈骗犯” “未婚先孕!” 伦纳德震惊与愤怒交杂的呼喊震得克莱恩耳朵发痛,但他的思绪却已全然不在这里。 未未婚先孕孩子马戏团容器 兰尔乌斯是一个星期前失踪的,那正是因斯·赞格维尔暴露在克莱恩和a先生眼前的日子!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在豪威尔街区和“无面人”对峙的上午。 “无面人”轻佻的声线在他耳边低语。 就在今天凌晨,参与策划神降仪式的一位成员逃跑了。 克莱恩打断了邓恩的审讯,目光涣散,拍了拍达斯特的肩膀,嗓音干涩道: “梅高欧丝小姐是什么时候怀孕的,是在见过胡德·欧根之后吗?” 伦纳德和邓恩诧异的看着克莱恩,搞不懂他为什么问出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不过他们并没有阻止,达斯特在楞了一下后,也坦然回答道: “我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兰尔乌斯来看过胡德·欧根很多次,而且不是每次都带着梅高欧丝小姐。” “他最后一次来看胡德·欧根,正好赶上那段时间院里的病人经常发狂,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才让他们勉强安静下来,院长看医生和护士们都累得不行,破天荒的找了群志愿者,替换最辛苦的一批医生,轮休了两天。” “不过梅高欧丝小姐怀孕时间不久,可能就在兰尔乌斯失踪前一两周。” “他第一次拜访胡德·欧根呢?”克莱恩急忙问道。 达斯特仔细回忆了几秒。 “一个多月前,我记不太清了。” 胎儿成型至少需要六个月克莱恩松了口气,才对用怪异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伦纳德,还有沉默思考的邓恩解释道: “之前魔女的案子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了,我怀疑梅高欧丝小姐身上可能被做了手脚。” 不管那位可怜的小姐是不是承载邪神气息的容器,“值夜者”都有义务保护她。 “有一定可能,”邓恩微微颔首,最后问了达斯特一句,“那位小姐是女神的信徒吗?” “是的。”达斯特马上给出了答复,并在邓恩的命令下给出了梅高欧丝的住址。 这位小姐现在正寄住在她的姨母家。 这就好办了邓恩环视四周,见弗莱的收尾工作也即将结束,干脆对伦纳德和克莱恩分别道: “伦纳德,你带古德里安先生登记一下,然后和弗莱回公司让戴莉做好准备,我和克莱恩现在去接梅高欧丝小姐,等我们回去后,就立刻用仪式魔法检查是否有诅咒潜伏在她的身上。” 杰利·查拉图对于0级封印物的认知在今晚被刷新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离谱的巧合在经过0-08的加工后,也能轻而易举地不受怀疑的被接受。 “值夜者”的队长在想什么? 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 顾不上太多,他干脆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臂,用灵性唤醒了长在自己胳膊上的一颗肉瘤,沾着鲜血在皮肤上书写起来。 “‘值夜者’即将接触废弃母体。” 血色的文字飞速渗入了他的皮肤,通过“秘祈人”之间特有的血肉情报网,传递给了远在市郊的a先生。 当初就应该直接杀掉那个女人大步向前的杰利·查拉图忽然停下了脚步,给自己一巴掌。 不对,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就算是已经被废弃的母体,那个女人也确实是孕育着主的气息的眷者,我对她做任何处置。 呵他自嘲一笑。 明明刚才还在埋怨“值夜者”的队长,到头来,自己在0-08拙劣却十分好用的剧本前,也蠢得像头没成年的卷毛狒狒。 这就是天使的力量,真正的神话生物沉默片刻,他惶恐地低下了头。 没有同a先生商议,做出了一个相当僭越的决定。 “奇迹与恐惧的传递者,” “灵界主宰的眷属,” “堕落帝国烙印与痕迹的见证者。” “伟大的提灯天使查拉图,我祈求您的注视,祈求奇迹的庇佑” 廷根市郊。 维修工把手中的提灯举得老高,昏黄的灯火竭力在黑夜中撑起了一片明朗,才让爬在木杆上的维修工勉强看清了头顶的情形。 “吓,这是哪个混蛋干的!” 他看着被剪短的电报线路不禁破口大骂。 本来今天只是例行检查,可现在却因为这个无妄之灾,他又要在冷风里吊在杆子上辛苦一小时。 天可怜见,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根拇指粗的绳子拴在腰上,今天连个月亮都没有,不提着灯什么都看不清,就算他想偷懒把工作推到明天白天,可现在借着灯光望脚底下看,也望不见地面,与其摸着黑往下走,倒不如踩在电报杆上凸出的木头台子上安全。 这要摔下去,恐怕我连进医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留下三十镑的抚恤金 维修工认命的叹了口气,小心地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掏出工具,将提灯咬在嘴里,维修起断掉的电报线。 出乎意料的,这项工作进展的异常顺利,据维修工从业五年的经验判断,可能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把断线连上。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维修工不禁哼起了走调的小曲,难听的调子引来附近树上乌鸦的注视。 枯萎的梧桐木上,几乎每一个枝头都停留着两三只乌鸦。 这些乌鸦玻璃制品般的眼睛静静反射着提灯的光。 从树林深处蔓出的冷雾乘着风轻轻吹向市区,一位穿着陈旧斗篷的老者提着手灯,脚踩在遍地枯叶上,无声无息。 祂远眺着市区的方向,就这样静静看着,直到历史再也不能违背规则存在于当下,才重新回归迷雾,也再没做出下一步动作。 只是,静静的看着。 格拉姆街区,克里斯蒂娜女士的住宅前。 “值夜者”的马车停泊在道路边缘,邓恩和克莱恩确认过门上的铭牌,又和手里的地址比对了一番,抬手敲响了棕黑色的木门。 这是一栋典型的独栋,与老尼尔家的类型相似,虽然有独立的花园,但比起真正的花园洋房,还差了许多,只能勉强在维持草坪的同时,点缀上一块小小的花田。 这栋房屋散发着温馨的柔光,不消片刻,邓恩便听到门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他旋即开启了灵视,看到一位穿着深紫色居家长裙,外表三十来岁的女士正爬在猫眼里往外望。 邓恩和克莱恩对视一眼,往后走了几步,两人均取出随身携带的证件。 “克里斯蒂娜女士,我是警局的史密斯督察,希望询问您一些事情。” 邓恩故意用了比较大的声音,以便不敢开门的女士也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果然,在亮明警察身份后,这位情绪低迷,眼中透着疲倦的女士打开了门,请两人走进了房屋。 起居室内,这位女士又披上了一件相对正式的外套,亲自为邓恩和克莱恩倒上了红茶,然后才问道: “警官,你们是为了兰尔乌斯的事来的,对吗?” 看着克里斯蒂娜女士眼底的希冀,邓恩颔首道: “不要着急女士,我们确实是为了这件事。” “您应该认识达斯特医生,他找到了我们,提供了新的线索,我听说你的外甥女梅高欧丝小姐和兰尔乌斯曾关系紧密,所以我想请她去鉴定一下那些证据。” “新的线索?”克里斯蒂娜先是一怔,旋即泛出苦笑,“原来警方也知道了那件丑闻。” 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眼角的鱼尾纹跟随着皱起的眉头变得更为明显。 “我想梅高欧丝帮不到你们什么,她就是个傻姑娘,被骗子耍得团团转,到现在还不愿意去医院,彻底结束这个可怕的错误。” 邓恩默默倾听着,用那双深邃如湖泊的灰色眼睛对上了克里斯蒂娜视线。 “这确实是个可怕的错误,但我想作为曾经与兰尔乌斯最亲密的人,有些事情恐怕只有梅高欧丝小姐才能帮助我们。” “我想你和像你一样的受害者,应该都期待能找回自己的损失,让诈骗犯承受应有的惩罚。” “而且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不会向外界透露梅高欧丝小姐的不幸,相反局里的专家还会帮助她走出阴影,希望你能相信我们,配合我们的行动。” 他醇厚的嗓音配合警督身份,给了克里斯蒂娜极大的说服力。 在听到这件丑闻不会被传开后,克里斯蒂娜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沉重的点了点头,站起身道: “我这就去叫她,陪她一块去。” “等等,女士,”克莱恩顺势也站了起来,拦下了克里斯蒂娜,“兰尔乌斯的事会涉及到一些机密,你知道的,保密协议的流程相当麻烦,我们不想一次走两份这样的手续,我想你也不想大晚上的浪费时间,更何况你的外甥女还在怀孕。” 这是克莱恩用灵视观察克里斯蒂娜许久后想出的话术。 他发现这位女士的情绪气场一直处于愤怒与慌乱中,即使是在谈到她可怜的外甥女时,也没有太多的怜惜,反而出现了代表喜悦的色彩。 比起外甥女本身,她更在乎外甥女的名誉和追回损失的机会。 “好的。” 克里斯蒂娜用了几秒权衡利弊,认同了克莱恩的提议,朝两人又点了点头,才上楼去叫已经准备休息的外甥女。 脚步声渐渐走远,克莱恩关闭灵视,转身向队长做了个鬼脸。 一向严肃的邓恩也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赞许克莱恩方才的随机应变。 “做的不错,这时候除了必要的看护对象,减少普通人的介入才是正确的选择。” 廷根市郊,收到“无面人”来信的a先生目视着突然从空气中窜出的灵界生物,感受着对方那相当浓重的敌意,深深叹了口气。 给领导剪片四个小时,所以番外(明天双更) 生存或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二本强者黄涛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蒸汽之子”罗塞尔·古斯塔夫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当死亡赤裸裸的摆在因蒂斯帝国皇帝面前时,祂以绝望向诸神怒吼。 “该死的是你们!” 阳光猛烈的正午,举目绯红将世界染得癫狂,阴影与扭曲笼罩了渺小的白枫宫,将这座象征着新时代的宫殿腐蚀、融化,血肉之巢取代了洁白的墙壁,花坛中繁花茂盛,一张张笑脸被缝在花蕊中,五彩斑斓的眼睛眺望着天空,嘴巴们齐声歌唱,呼唤着最慈爱的母亲。 奉蒸汽与机械之神神谕赶来的博诺瓦·古斯塔夫被挡在了宫廷之外,这位年轻的天使跌坐在泥水里,眼前是被分解成最基本粒子的绯红触手。 伴随“黑皇帝”晋升仪式泄漏的污染已经超越了天使能承受的范畴,祂只能眼看着“太阳”先一步从高空俯冲,那像极了父亲所写的睡前故事中金乌的火焰大鸟张开了翅膀,挥洒着漫天火雨,为一切污秽和生灵带去湮灭,只留下纯净的流光。 不过即便“羸弱”如此,博诺瓦贵为神话生物,依然有见证的权力。 在被还原成元素模型与粒子成分的世界里,虚幻的漆黑盘踞在深红之上,畸形的陵寝状的祭坛上,祂的父亲赫然立在那里,陌生的让博诺瓦不敢相认。 金属零件与蕴含数据的宝石构成的发条人偶碎了一地,与父亲瞳色相似的蓝宝石从人偶空洞的眼眶中掉了出来,在地上沾染了血红。 因蒂斯的皇帝戴着七角的冕冠,身披赤红长袍,脚下万民对皇帝最虔诚的赞美化作实质的阶梯,即将送祂去高云之上。 罗塞尔·古斯塔夫手捧着鲜血,暴露在外的肌肤长着虚幻蠕动的黑色,毛发覆盖了英俊威严的脸庞,狂暴的数据和点点微光环绕在这形似野兽的毛发左右,作用在祂自己的鲜血上,一张古朴的宝座即将成型祂要将自己的王座筑于群星之上。 在污染和皇帝的死地反击前,“永恒烈阳”节节败退,白日已完全被黑夜取代。 只是博诺瓦看到的并非“黑夜女神”主导时的那般宁静,也非古代传说中莉莉丝尚在时令人心血沸腾的绯月,而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恐怖。 赤潮在月盘上起落,露出了血红之下的,锈蚀遍布的银。 无法言喻的生物在月亮上怒吼咆哮,感染了即将登阶的“黑皇帝”,也感染了博诺瓦 从未有过的繁殖冲动出现在恪守清规的“知识导师”脑中,躁动的欲望蛊惑着理智,博诺瓦从地上爬了起来,想用手去触摸鲜红的肉墙。 轰! 齿轮与杠杆疯狂运作,巨量的蒸汽直冲天穹,遮蔽了异常的来源,金属构成的躯体拖行在现实的高空上,在灵界留下一片不可泯灭的痕迹,高温为特里尔带来滂沱大雨,而这始作俑者又在雨夜里用蒸汽机发出咆哮,将闭环的过程循环往复,试图以文明的怒吼唤醒被蛊惑的人民。 博诺瓦猛地打了个冷颤,抬头朝天上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双眼竟无法从宫殿的方向捕捉到任何色彩。 属于“完美者”的身躯从圣殿升起,这如时钟如画卷的空中岛屿用身体屏蔽了白枫宫附近的所有光源,将“永恒烈阳”也纳入了隔断的范围。 厚重的金属装甲泛起了涟漪,融化成液态,又在最出色“工匠”的操纵下迅速重组,一片片黄金挡板取代了原本能抵抗绝大部分攻击的装甲,“蒸汽与机械之神”深知此时应以谁为主导,所以祂毫无犹豫,像过去的一千年里一样,舍弃自身的安全,为“永恒烈阳”铺出了一条坦途。 属于旧时代信奉太阳的黄金时代的文明影子被细心雕琢在挡板上,这些本质是文明画卷的金属颠覆了作为“黑皇帝”成神仪式基石的新秩序,平滑的黄金反射着“永恒烈阳”发出的纯净光辉,层层反射集中于一点。 双翼燃烧火焰的神鸟终于扑灭了血潮的蔓延,污秽的生命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开始塌缩的阴影。 质量在罗塞尔的身躯上发挥作用。 这位身披赤红之袍的皇帝四肢百骸被失控的扭曲神力拉扯,全靠着将身体数据化,重组原子结构,来延缓死亡的到来。 祂缓缓睁开了眼睛,蒙着血色的晶体角落里挤出了淡淡的蓝。 “你来了?” 罗塞尔望见文明画卷中的中世纪风光,眼底一片失落。 轰隆,轰隆,轰隆! “蒸汽与机械之神”没有义务回答一个将死的叛徒,只有蒸汽机咆哮的声音冲撞着罗塞尔的耳膜。 随着死神临近,勉强找回意识的罗塞尔僵硬的转动脖颈,试图寻找着自己的盟友。 真实造物主、“诡秘之神”、亚当、隐匿贤者祂们一个都没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百般艰难间,罗塞尔突然做了个毫无意义的举动。 祂疯狂大笑着,朝天上伸出了右手,整个手握成拳头,只有中指直直的竖起,对着所有人或者不是人的,活着或者死了的。 “你们都该死,去你的世界,去你的!” 祂癫狂的模样令最上空等待时机的“永恒烈阳”一时有些疑惑,怀疑是不是属于“堕落母神”的污染即将再次膨胀。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连罗塞尔的状态都在愈发不堪。 这是个无意义的举动。 被挑衅到的“太阳”无法准许有人胆敢冒犯自己的骄傲,一道质朴的金色光柱从天落下,淹没了罗塞尔,淹没了白枫宫。 日轮重新从东方升起,驱逐了邪异的红月和不祥的黑暗。 纯净的气息充斥着恢复正常的宫殿,墙壁依旧洁白,鲜花褪去了笑脸,只有一具具穿着仆从衣装的尸体躺在花坛两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般。 太阳的神罚净化了所有不洁的事物,失去了灵体只剩躯壳的罗塞尔举着的右手失去支撑,身体直挺挺的从台阶上滚落,沿着红毯滚了几圈,不再有机会成型的王座崩溃成原本鲜血的模样,洒落一地。 骄傲的太阳没有给地上妄想成神的傻子多留一点目光,祂返回了星界,继续聆听信徒虔诚地赞美。 “赞美太阳”的赞歌取缔了对皇帝的欢呼,只有收起了黄金挡板的“蒸汽之神”的圣驱仍悬浮在半空,没有再喷涂蒸汽,没有再发出杠杆和齿轮的轰响。 祂改造了自己的炉心前方,拆除了装甲,用于计时的大钟裸露在空气里,一下,两下。 咚,咚,咚 脚步声同丧钟一起,踏过了前厅,踏过了花园,踏过了御前王座。 博诺瓦来到自己的父亲身前,没去碰倒在尘埃里的皇帝遗体,反而蹲下身仔细捡起了破碎的人偶。 祂细心的将所有碎片凑在一块,非凡能力轻松的还原了人偶最初的面貌,只有本该在眼眶里的蓝宝石还留在祂的手里。 博诺瓦试图将这对“眼睛”塞回空洞,可无论怎么努力,祂都无法做到。 祂的神静静的在空中看着孩子的徒劳,继续敲着响彻了整个因蒂斯的洪钟。 祂和祂都知道,亦如地上皇帝的遗体一样,蓝宝石已经失去了主人留下的灵性,这样的尝试不过徒劳。 罗塞尔·古斯塔夫或许还在,祂的贡献,祂的仇恨,祂为文明留下的痕迹无人能够抹去。 但名叫黄涛的那个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第六十章 无法反抗 “警官,你们找到兰尔乌斯了吗?” “值夜者”的马车上,一道轻柔的嗓音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正在调查。”克莱恩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对面。 这是一位有着光洁额头,金色的长发,有着一双与克里斯蒂娜很像的大眼睛,此时忧郁而沉静,紧抿着嘴唇的年轻女子。 确实是一位出色的美人克莱恩声音不由自主地变轻了许多。 “我们对他的行踪已经有了眉目,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绳之以法” 克莱恩试图宽慰这个命运悲惨,被骗取了最重要贞洁的姑娘,却没料想到梅高欧丝忧郁的眉眼并没有因听到他的保证而舒展,反而多了一抹悲切。 梅高欧丝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孩子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我能感受到,他是一个可爱的小天使,虽然他的父亲抛弃了我,但他每天都会安慰我,轻轻踢我,告诉我他的心情,用音乐帮我入眠。” 克莱恩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一旁闭目养神的邓恩也抬头望向了车厢对面,深邃的灰眸中带有同情。 刚刚克里斯蒂娜女士说,一两天前,她带着梅高欧丝才去过医院,医生很确定从梅高欧丝不幸怀孕到现在,只过了三个星期。 三个星期,梅高欧丝肚子里的胎儿根本只能算个胚胎,还没有成型,怎么会踢母亲的肚子? 克莱恩无声叹息,抬起右手,伸手摸向眉心。 或许在被兰尔乌斯欺骗后,怀孕的意外和来自家人与外界的闲言碎语已经压垮了这个年轻姑娘的内心,在过大的打击下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呓语般说着不现实的事情。 该死的诈骗犯手指缓缓落下眉心,克莱恩不忍开启灵视。 他害怕自己用灵视观察梅高欧丝状态的行为,被不幸的姑娘误解,酿成误会。 反正戴莉女士已经在准备仪式,就算梅高欧丝身上真的有诅咒又或是什么秘密,也瞒不过仪式的净化克莱恩侧目扫了眼邓恩。 发现队长邓恩也没有现在深究的意思,再次闭上了眼睛。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车厢内无人继续方才的话题,在重新降临的死寂中,马车快速行驶,很快驶达了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后门。 “不是去警局吗?” 梅高欧丝身体前探,将目光伸出窗外,打量着平平无奇的二层楼房,不禁愕然道。 “这里有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最近是他们在整理兰尔乌斯案的线索。” 邓恩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从车厢侧边角落摸了几下,撑开了雨伞。 在他的搀扶下,梅高欧丝小心踩着踏板走下马车,而克莱恩则快步跟上,被雨水打湿了衣领。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下意识回头瞧去。 不知不觉,厚重的雨帘已经遮住了停在街道上的马车,天空中乌云密布,铅灰色的云层横在夜空,时不时被阴森的雷霆照亮原本的色彩。 好在黑荆棘安保公司内设有水暖,热气从克莱恩的脚底腾起,很快便让被打成落汤鸡的“魔术师”感受到来自教会的温暖。 已经等候多时的弗莱迎面走了过来,没有去看梅高欧丝,而是直接对邓恩道: “戴莉女士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休息室。” “休息室?”邓恩诧异道。 “地下没有合适的房间,”弗莱这时才终于看向了梅高欧丝,“而且戴莉女士在听说了情况后,怕地下的环境对梅高欧丝小姐产生不好的影响。” 地下没有合适的房间邓恩此时才想起来,禁闭室正被老尼尔占据着。 他之前在竭力回避这个事实,原以为能靠着糟糕的记忆力麻痹自己。 “我知道了。” 邓恩微微颔首,重新提起精神,收回了扶着梅高欧丝的手臂,用手掌指向了隔断方向。 “我们的同事已经把材料准备好了。” “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刚才光顾着和弗莱对接,邓恩现在才注意到,梅高欧丝正痛苦的捂着小腹,微微弯着腰。 她被金色长发遮挡的秀美面容勉强克制着抽搐的冲动,耳边的鬓角沁出了冷汗。 “我想可能是他,我的孩子不太高兴。” 弗莱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左右看了看,只看到邓恩和克莱恩均是一阵叹息。 见到这情况,邓恩又搀扶起了梅高欧丝,而克莱恩则附到弗莱耳边轻声解释道: “我们怀疑梅高欧丝小姐出现了一点精神上的问题。” 弗莱漠然地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破碎,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胡德·欧根再次被兰尔乌斯利用,仪式后恢复了部分理智的他虽然痛恨兰尔乌斯对自己的欺诈行为,但面对真实造物主信徒的看守,不想放弃身份被送到南大陆和海上的他决定拼死一搏,和兰尔乌斯策划逃跑。” “在逃跑的过程中,这位不走运的‘心理医生’内心最深处的噩梦不幸被彻底引爆,污染并杀死了看守他们的‘蔷薇主教’,真实造物主的神使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兰尔乌斯趁乱逃离了据点。” “等到极光会的a先生意识到计划失控,他迫于伟大的阿勒苏霍德的压力,主动放弃了回收梅高欧丝的想法,这是相当合理的考量”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a先生和杰利·查拉图没有带走身上埋藏着秘密的克莱恩·莫雷蒂,是因为他的特殊吗?” “带有秘密的克莱恩占据了太多真实造物主信徒们的注意力,以至于像他们这样成熟的情报人员,竟又错过了‘值夜者’拜访老尼尔的意外,在监视上出了差错。” “由于常年受到来自内心和信仰的双重折磨,即将举行仪式,尝试复活未婚妻的尼尔在最关键的时刻合理的情绪崩溃,他没有做出反抗,主动配合‘值夜者’将自己关进了查尼斯门后,并全盘托出了自己和南大陆联络的细节。” “已经无法再控制全局的a先生没有取消马戏团行程内的表演,曾经负责治疗胡德·欧根的医生达斯特,看到了兰尔乌斯伪造的信件,准备前去马戏团寻找线索。” “真是不幸的发展,‘值夜者’即使提前做好了准备,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还依然没能取得任何成果,反而被从达斯特手中获得的错误情报误导,主动找上了怀有真实造物主弃子的梅高欧丝,状态不稳的邓恩和心事重重的克莱恩没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巧合” 笔记翻到了最后一页,望着纸面上的空白,发色暗金,独眼独臂,瞳孔深蓝近黑,鼻梁高挺,五官深刻如同雕像的因斯·赞格维尔攥紧了兴奋摆动的羽毛笔,继续起之前由自己导演的故事。 他简简单单的写下了压轴大戏的开场。 “梅高欧丝抵达了黑荆棘安保公司,仪式即将开始。” 浅蓝色的液体悬浮在空气中,缓缓沿着粉笔勾勒的痕迹,从两端开始填充仪轨。 除了正看守地下查尼斯门的伦纳德,邓恩、弗莱、克莱恩都聚集在休息室内,守在戴莉身旁,确保仪式能正常进行。 脸上仍有痛苦之色的梅高欧丝坐在木椅上,坐在仪式阵地正中。 她双眼茫然,没有多少神采,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留下身体的本能在支撑着上身靠在椅背上,不至于倒下。 为了减少对这位不幸的可怜人的冲击,戴莉提前用“通灵药剂”使梅高欧丝进入了灵体沉睡、身体清醒的“梦游”状态。 这样的准备是有用的,梅高欧丝全然放开抵抗的灵体表现出良好的亲和力,随着仪轨走向正常,仪式开始作用,戴莉双手高抬,浅蓝色的液体蒸腾作浅蓝色的光点,顺利融入进梅高欧丝的身体。 属于“黑夜女神”的气息净化着梅高欧丝体内沉淀的冗杂不良,双目无神地孕妇气色愈发健康,扫除了落在眉眼间的忧郁似乎一切顺利…… 但面对这样顺利的进展,戴莉却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大步后退,撞在了邓恩胸口。 “怎么了!” 邓恩用手臂挡在了戴莉身前,弗莱和克莱恩不约而同地伸手摸向了口袋。 戴莉不顾上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张开了嘴。 她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最深最沉的噩梦,险些无法醒来,就连声带都失去了作用,只能用气息和嘴唇勉强制造出嘶嘶的声响。 “肚子。” “什么?” 邓恩目光凌厉的盯着还处在仪式之中,还在顺利净化着体内杂质的梅高欧丝,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仪式已经走向失控,只依稀听到戴莉用微弱如丝的声音说道。 “跑跑” “那个孩子,真实造物主的污染” 试图开启灵视一探究竟的克莱恩终于挣脱了不断冒冷汗的状态,喃喃着接上了戴莉未能说出的答案。 他放弃了使用符咒,伸手抓向了两位队友,巨大的力量令两人和被抱在怀中的戴莉顿时踉跄。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充斥仪式的浅蓝色被颠覆,顷刻间血红填满了房间,“梅高欧丝”动作机械的缓缓扬起脖颈,森冷无情的漠视着已经摸到队友衣角,满眼恐惧的克莱恩。 她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艰难的、非人的微笑,平坦的小腹骤然爆开,失去了血肉和内脏填充,一个胚胎形状的肉球镶嵌其中,取代了维生器官的作用。 房间内的阴影和喷薄在空气的血雾疯狂蠕动,与那暴露在外的胚胎联系在一起克莱恩无法理解自己脑中突然出现的知识,只是身体和灵性提前一步做出了反应,拽着两片衣角疯狂背身向门口奔去。 离开这! 离开这! 离开! 灵性直觉疯狂呐喊着,克莱恩眼里只剩下了亮着柔光的门口。 只有几步路,甚至不需要一秒,他就能把所有人带出去,用火焰跳跃,怪物肯定追不上 噗! 然而疼痛先意识一步刺激了身体的反馈,克莱恩怔怔地低下了头。 虚幻的阴影包裹着血块,肮脏污秽的长矛上还挂着橘红色的火焰,正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身体中挤出,带着一团半透明的血肉。 第六十一章 老尼尔 半透明的血肉在主人的注视下缓慢染上了深沉的漆黑,一点点溃散成条条长虫状的血块落向地板。 疼痛感慢一步传来,克莱恩的意志前所未有的清醒,不敢回头,不敢去确定其他队友是否和自己遭遇了同样的袭击,紧紧咬住了牙关。 血肉与阴影编织的长矛上,即将熄灭的橘红色火焰骤然爆发,已不可阻挡的姿态点燃了从房顶、从地面、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触手,将四人全部拖进了焰流中心。 这超越了序列七极限的非凡奇迹般逃过了真神气息的压制。 通往地下的阶梯上,一盏年久失修的灯座炸得粉碎,四个身影被凭空出现的橘红色火焰高高抛起,沿着斜坡一路滚到了阶梯的最下端。 沉重的巨响在头顶步步逼近,克莱恩顾不上伤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恰好对上邓恩的眼睛。 “梅高欧丝” “查尼斯门,我们撤到查尼斯门去。” 邓恩以不容置疑的紧迫语气对着所有“值夜者”下令道。 刚刚被火光吸引赶来的伦纳德还没弄清情况,只是下意识搀扶起了看起来伤势不轻的戴莉,顺便拉起了弗莱。 明明没有人解释具体发生了什么,伦纳德脸上的表情却在短短数秒内变了几变,紧忙插话道: “2-105,队长我来操控那件封印物!” 邓恩只是扫了伦纳德一眼,就继续说道: “克莱恩你去取2-105还有2-065和3-0782,我去拿另一件。”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克莱恩已经身负重伤。 不过克莱恩也并未推诿,哪怕想起这可能也是因斯·赞格维尔编排的“巧合”,也没能说出什么提醒的话,只是点头应下了邓恩的命令,然后胡乱在大衣上抓了抓,压住自己没有继续出血的伤口,就转身和邓恩走进了黑暗。 离开之前,克莱恩擦身路过伦纳德时,他顿了下脚步,几乎没有犹豫,动作极快的从自己的口袋中抽出了一枚符咒塞进了“午夜诗人”的口袋,低声说道: “开启咒文是太阳。” 戴莉女士短时间恐怕无法摆脱仪式的反噬,在他和队长取回封印物的这段时间,伦纳德他们只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阻击完全被体内真实造物主气息污染变异的梅高欧丝。 幸运的是今天黑荆棘安保公司内并没有普通人当班,罗珊终于迎来了她一直期待的假期。 幽邃深暗的地底走廊内,克莱恩和邓恩奔跑穿过一盏盏典雅灯火,跑向了查尼斯门。 伦纳德已经前往楼梯前,这里自然无人看守,只剩下黑夜女神的圣徽仍在默默散发着安宁的气息。 他和邓恩兵分两路,一左一右快速挑选起自己需要的封印物。 有地底看守者的帮助,克莱恩不需要再解开多余的封印措施,很快便带着三件封印物走出了查尼斯门。 因斯·赞格维尔的目的是窃取查尼斯门后的圣者骨灰,梅高欧丝的失控肯定不在南大陆的计划之内,a先生和“无面人”没有出现,没有阻止,说明他们也遇到了困难,不能第一时间支援 虽然事态紧急,克莱恩的思绪却异常清晰。 有圣者骨灰的压制,配合“阳炎”符咒他们不是没可能杀掉梅高欧丝身上的怪物,只是在这之后,虚弱的“值夜者”小队绝对不会再有能力阻止因斯·赞格维尔抢走骨灰。 “诡秘”无法影响现实,现在登上灰雾冒充“诡秘”发布神谕,召唤天使帮忙,不说会不会引起更大的灾难,光是时间就来不及 想到这,克莱恩边继续小步快跑,边毫不犹豫地摸向了大衣内侧,摸出一只表面冰冷柔和的铜哨。 他抛开了所有顾虑,鼓起腮帮猛地一吹,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骨信使从地底爬出,苍白的骨骼比上次虚幻了许多,似乎受到了压制。 “麻烦你告诉阿兹克先生,杀死他儿子的凶手已经现身,就在黑荆棘安保公司——‘值夜者’小队的驻地附近,这里还有被邪神污染的怪物,情况危急!” 说完,克莱恩还觉得不保险,又向白骨信使问道: “你能听到我的话,传达给阿兹克先生对?” 接近四米的白骨信使微微颔首,旋即迅速消失不见,并未造成任何异常的变化。 女神没有察觉到白骨信使的存在? 面对这个猜测,克莱恩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绝望。 如果女神能洞悉教堂内的每一点起伏,那么克莱恩亵渎的行为或许会被审判,但相对的,因斯·赞格维尔的阴谋也无法得逞。 而现在,白骨信使离去自如,也证明了因斯·赞格维尔同样可以随意进出,拿走离开了查尼斯门庇护的圣者骨灰 咚,咚,咚。 一声巨响将克莱恩从思考拉回了现实。 他顿时警惕的停下脚步,望向了异响的源头。 那是禁闭室的方向。 与之前他被关在禁闭室后声音被完全隔绝的情况不同,此时他竟然听清了从里面传出的,老尼尔那苍老、憔悴、焦急的嗓音。 “是谁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禁闭室的压制失效了?” “有谁在移动查尼斯门后的圣者骨灰吗?” 那扇铁门被老尼尔捶的在门框上哐哐作响,克莱恩犹疑了片刻,靠近了铁门。 “是我,我们遭到了袭击,有一个被邪神污染的怪物” “被邪神污染的怪物!” 门后疯狂的敲击一下失去了动力来源,老尼尔只沉默了一秒,那焦急的苍老嗓音就再次爆发。 “克莱恩,放我出去,快!” “邓恩拿走了圣者骨灰,查尼斯门里的封印物会很快失控的,不能出事,查尼斯门不能出事!” 听到这话,克莱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手掌情不自禁的搭上了铁门的把手。 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 就像老尼尔说的,查尼斯门后并不安全,那些具备了活着特性的封印物恐怕正蠢蠢欲动,如果他们没能杀死怪物,门后的人也无法幸免。 “你在等什么,快啊!” 又是一声巨响,克莱恩闭上了眼,一下打开了铁门。 阴森的正方体房间内,皮肤暗黄,头发全白,几乎每一条皱纹附近的皮肤都出现干裂的老尼尔满目血丝,几乎把脸贴在了门上。 克莱恩目视着憔悴到极点的老尼尔,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难以克制住再把门关回去的冲动。 老尼尔看穿了他的想法,扫了眼被克莱恩抱着的三件封印物,干瘪的嘴唇撕开一抹微笑。 “怎么,心疼我这个叛徒?” “不” “还看我干什么,快走啊,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到了圣堂除了被判死刑就是终身监禁,与其被审判,我更愿意现在死在查尼斯门里,那样我至少还是个‘值夜者’,还能去女神的神国和莎丝丽特团聚。” 老尼尔大步跨出门槛,伸手在克莱恩背后用力推了一把,声音渐行渐远。 禁闭室外,幽黑的走廊里已经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枪响,但克莱恩仍是驻足了片刻。 他紧抿着嘴唇,郑重地在胸口画下绯红之月。 “愿女神庇佑你。” “‘值夜者’准备的仪式刺激到梅高欧丝体内真实造物主神子胚胎,出于应激反应,胚胎主动泄露了真实造物主的污染,‘值夜者’的另一位序列七也因此受到重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如果怀有秘密的伦纳德·米切尔此时恰好在这里,或许能避免这不不幸的悲剧,只不过他刚刚被打发去了地底,还替换走了将要回家休息的西迦。” “虽然真实造物主曾因为不明的原因,一度考虑过放弃掉这个尚未发育完全的胚胎,但此时此刻,祂改变了主意,祂要抹去廷根内自己曾活动过的痕迹,梅高欧丝体内的胚胎成了传输真实造物主神力的纽带,如果时间允许,或许除了圣者骨灰外,因斯·赞格维尔还能收获一份‘三首圣堂’的特性。” “可惜的是,这个过程是缓慢的,只有三个星期的胚胎无法承受过强的力量,梅高欧丝现在只获得了部分能力和微弱的神性,体内并没有非凡特性,只是靠着胚胎化做的链接支撑行动。” “这个无法理智思考的怪物,行为逻辑只能靠本能驱使,所以她选择了怀有秘密的克莱恩·莫雷蒂作为头号攻击目标,然后才是剩下两个序列七和同样有秘密的伦纳德·米切尔,这是合理的。” (最后几个字被加重了好几遍,字体歪曲,笔画凌乱,似乎书写者之间产生了矛盾。) 怀抱着三件封印物的克莱恩赶回了阶梯前,这里所有的灯光都被开启,幽蓝的煤气灯下,三位“值夜者”分开站在光源内,戴莉正拿着一瓶药剂,靠着自己的力量挺直了身体,只是脸色无比苍白。 站得最靠后的戴莉听到身后的响动,见是克莱恩才松了口气。 她接过3-0782和2-105,一份留给自己,一份扔给了伦纳德,补充道。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怪物停在了楼梯上,她似乎在拖延时间。” 第六十二章 三首圣堂 拖延时间? 克莱恩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过他很清楚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于是快速扫了眼已经不再有巨响传出,只有声声喘息回荡的阶梯。 就像当时我直视永恒烈阳一样,如果高序列,或者拥有神性的生物体表都会有那些本质是知识的神秘花纹,身为真实造物主神降仪式一部分的梅高欧丝都不需要做多余的动作,只要站在那展露神性花纹,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们 但现在她没有行动,而是在等待 黄水晶吊坠轻轻摇晃,克莱恩遵循灵感和占卜的结果,将2-065架在鼻梁上,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 一条条虚幻的黑色丝线从“值夜者”众人身上长出,蒙上灰白滤镜的视野内,墙壁和地砖的深色失去了填充,厚实的墙体在克莱恩眼中变成了半透明的毛玻璃似的可视物。 他略微抬高视线,径直盯上了从梅高欧丝身上延伸出的线条。 他没有双目碎裂,没有脑髓沸腾,没有遭到神性力量的反噬! 没有神性力量? 克莱恩作势就想继续向下看去,只不过还没等他的神经做出反馈,灵性直觉就再次啸叫,原本停留在台阶处的梅高欧丝,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从黑暗中探出的窥视,秀美的脸颊缓慢转动,露出了一双空洞只剩血浆的眼眶。 呼!呼!呼! 骇人的嗜咬声和浓重的恶意随着愈发靠近的喘息压在了“值夜者”们的肩头,压得他们膝盖弯曲,脊背吱呀作响。 克莱恩一把扯下了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边从兜中掏出一把塔罗牌随意朝角落扔去,边呼吸急促道: “不要看她的腹部” “真实造物主的胚胎上有神性力量。” 突然从众人身后传来的醇厚的嗓音如有魔力,轻轻拍掉了压在“值夜者”们身上的重负。 邓恩手捧一尊似银质如骨头的方形长盒,缓步穿过幽深,向他的队友们走去。 承载着圣者骨灰的骨灰盒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无数触手似的丝线从缝隙中探出了头,轻轻摇晃着。 昏暗的地下走廊内,幽深的黑暗在这些圣者骨灰力量延申的感召下,仿佛有了生命力,随着触手丝线轻轻摇晃了起来。 纱质的帘幕从走廊顶部垂落,挡住了光照死角处蠢蠢欲动的阴影。 邓恩的视线深深掠过手臂缠绕着苍白血管的伦纳德、双手紧握枪柄的弗莱、手心里散发着温暖纯净气息的戴莉,以及再次戴好眼镜的克莱恩,轻轻扯了下自己的领子。 “圣堂发来了电报,他们正在组织强者,很快就会过来,让我们尽量拖延,尽量等待。” 粗重的喘息越来越近,那双深邃的灰色却依旧平静。 “我会利用圣塞琳娜的骨灰拖延这只怪物,邪神胚胎泄露的神性只会随着时间成长,不论发生了什么,我的情况是好是坏,一旦我死亡,你们就立刻撤回查尼斯门,圣者骨灰会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队长克莱恩嘴唇发干,喉咙堵塞。 他看向离自己不远的戴莉,没有看清戴莉的表情,也不敢多瞧,深深吸了口气,随着灵性的涌入,视野重新陷入灰白。 当他们准备好的时候,死神也悄然而至。 邓恩·史密斯突然将骨灰盒将骨灰盒抬高,而伦纳德动作甚至比邓恩还要快,手腕转动,缠绕在他小臂上的苍白血管一下膨胀到了极限。 阶梯末端,刚刚踏出一步的梅高欧丝顿时失去了前进的能力,秀美的头颅定格在了嘴巴张开的一瞬间,暗红、乳白、淡黄的色彩爆开一片。 虚幻的帘幕上,宛如黑纱的底色绽放出无数星辰般瑰丽的银白,梅高欧丝脚下实质化的黑暗在丝线的牵引下骤然收缩,同四周的帘幕一起将这失去头颅的人型紧紧包裹。 克莱恩毫不犹豫地接上了队长和伦纳德创造的机会,五指张开,狠狠的向怀中一拉,数条从黑暗包裹的夹缝中露出的灵体之线被他的牵扯。 弗莱投出了象征死亡的符咒,戴莉饮下药剂,苍白的手臂从帘幕后伸出,抓向梅高欧丝的小腹。 死! 你们都去死! 没人可以杀死我的孩子! 忽然一道凄厉、盛怒的惨叫在所有“值夜者”脑中爆发,赫然是梅高欧丝的声音。 一股无形的压力横冲直撞,尚未收拢的黑暗帘幕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破,刚刚做出闪避动作的克莱恩一下被拍在了墙上,手捧骨灰的邓恩向后踉跄,剩下几人虽然没有被直接针对,但仍是栽倒在地,就连两侧的墙壁上都被震出龟裂,本就不多的几盏壁灯瞬间熄灭了一半。 明明已经失去头颅,但梅高欧丝依然在用特殊的方式传达着来自真实造物主神性深处本能的、歇斯底里的怨恨。 她血肉模糊的脖颈和两侧的锁骨不断增生蠕动着青紫色的肉瘤,撕心裂肺的痛苦驱使着她的肉体快速进化,生长出三个或苍老、或年轻、或稚嫩的头颅。 心灵层次的尖啸冲击着凡人脆弱的精神,克莱恩刚刚站稳脚步,眼前就滋出一片血红,只能隐约看见那三颗不同又相似的头颅分别朝向了他和邓恩,还有伦纳德的方向。 幽蓝色的火焰一下腾起,仅存的几个壁灯上描绘着天使图案的玻璃罩被震碎,宁谧的力量从邓恩死死抓着的骨灰盒内部涌出。 邓恩·史密斯被血丝填满的灰眸逐渐尖锐,近似松针,脸上一根根血管暴起,竖起的汗毛染上了黑色,腰间两侧仿佛有毒蛇蠕动,撑起了单薄的黑色大衣衣摆。 在这虚幻的光芒笼罩中,“梦魇”的状态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变化,弯曲的双腿瑟瑟发动,身形似野兽超过了似人。 队长不好依偎在墙壁的伦纳德捕捉到邓恩身上正在发生的畸变,本能想要转动手腕。 可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他漂亮的绿眸就被淡淡的深棕取代。 气质发生改变的“午夜诗人”没再去看邓恩,转而坚定的将手腕对准了自己的正前方。 长出三首的梅高欧丝再次停下了脚步,邓恩也没有继续滑向失控。 这位“值夜者”队长并未癫狂,反而无比清醒,继续捧起了手中的骨灰盒。 他操控自己的身体犹如在操纵梦境中的傀儡,意识与视线都被拔高到了一个奇妙的层次,以俯视的姿态向前一步。 骨灰盒银色的顶盖被炸得粉碎,露出了其中洁白如星沙的骨灰,这星河的缩影在黑暗的感召下闪耀,被孤立在阴影中的幽蓝跨出了灯座的范围,在空中燃烧成片,细密的虚幻丝线交织成网,整个大厅随之森寒刺骨,一只又一只只有轮廓没有实体的触手掀开帘幕,从各个角落钻出,寻觅起填补无底黑暗的食物。 瞬息间,克莱恩意识到这可能是绝无仅有的机会,毅然向前踏步,冒着被狂暴血肉与阴影再次洞穿胸膛的风险,啪的打了个响指。 他的行动如同信号,戴莉和弗莱纷纷捏爆了手中的符咒,双手下拉。 原本被这恐怖交锋吓得不敢露面的灵体露出了爪牙,前仆后继的扑向凝聚在梅高欧丝脚下的阴影。 橘红色的火焰在角落里一张无人注意的塔罗牌上爆开,克莱恩身影出现,拉拢灵体之线配合圣者骨灰对梅高欧丝造成僵直的一瞬间,眼眸深棕的伦纳德心领神会的抛出了一抹金色。 “光!” 这并不是克莱恩设置的开启咒文,但那表面布满神秘花纹,雕刻着朵朵鲜花拱卫着太阳的符咒竟突然生动,刻刀撰下的痕迹上腾起微光,一轮虚影凝固着无比滚烫,无比刺目的阳光瞬间迸发,令地底升起了黎明。 炽白火球肆意释放着自己的温度,在黑夜教会教堂地下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石板在这恐怖的温度下被烧的粉碎,融化成粘稠的浆液,深红与棕黑遍布大地,夹杂着黑色与灰色的蒸汽被一道橘红焰墙挡住了少许,又在幽蓝的火焰下退了回去。 从火焰中走出的克莱恩瘫软在地,半身靠在墙上,两腿打着摆子,全身上下随处可见烧伤的痕迹。 丝线与触手缩回了源头的黑暗,残余的阴影被剔除出地底无处不在的漆黑,邓恩机械的将没了盖子的骨灰盒放低了些许,周围失去牵引的黑暗霎时塌下,犹如潮水,为已经过热的走廊带去冰爽。 “解决掉了?” 刚刚直面了“太阳”爆炸的克莱恩泪水横流,眯着眼,试图稳定眼里不断分成几层,重叠难以分辨的画面,想要看清诸多灰烬与硝烟后的情形。 他很确信只靠胚胎传输力量,梅高欧丝决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能媲美真正半神的力量。 可是队长手里的圣者骨灰,和从3-0782提取来的“太阳”符咒竟然这么厉害? 这就解决了? 克莱恩用余光看到摇摇欲坠的伦纳德,还有调整着气息的弗莱与戴莉,一种荒谬感顿时涌上心头。 一群菜鸟逆袭反杀强大的反派只存在于爽文里,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从没经历过这种好事 一个早晚会成长成真正“神话生物”的怪物有这么好对付? 就当他准备侧首询问队长邓恩时,那迟迟没有散开的滚滚浓雾后,粗重的喘息声又再次传来。 几乎是瞬息,两道极为相似的影子就从浓雾后窜了出来,苍白如雪的骨刃迅速劈开眼前的障碍,伴随着一道利风,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以至于“魔术师”强大的灵性直觉都未有反应,就刺入了克莱恩的肩膀。 这细长人影姿态优雅的向后一撤,轻松挑破了克莱恩的肌腱,斜着一刀,劈开了他的皮肤、血肉,乃至于骨骼,险些将他的上身一分为二。 方才保护克莱恩的森寒顺着破损的筋膜钻入肺部,令他痛的近乎晕厥,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暴露在外的血肉正在溶解成半透明的长条,拼着全力,才勉强用完好的右手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另一道细长影子也在阴影中长出,白骨长刃正卡在从邓恩腰间延伸出的,覆盖着坚硬黑毛的触手上,进退不得。 本想用灵体推开克莱恩身前怪物的戴莉看到这一幕,猛地发出了一声宛如受伤母兽的吼叫,蓝绿色的鳞片刺破了肌肤,点缀在眼下,亦如她平日酷爱的妖艳妆容。 “死亡!” 她被高温烤的发焦的长发一下扬起,一旁刚反应过来的弗莱也受到了这浓郁死灵气息的感染,两人眼底仿佛燃烧着苍白的火焰,五指同时攥紧空气,猛地一捏。 狰狞的灵体从空气中冲出,透明的手臂扎向细长人影的心脏处,然而这只有外表强悍的灵体还没碰到那人影的皮肤,就寸寸崩坏,消失在了空中,显得如此无力,如此可笑。 凡人的爱恨情仇无法在神袛的意志前起到任何作用。 “渎神者,当死。” 平淡的嘶哑驱散了浓雾,被阴影长袍包裹的,已经完全看不出梅高欧丝影子的人型缓步走来,脚下两束纽带般的深沉轨迹轻轻蠕动,要带回她身体的另外两部分。 与圣者骨灰链接在一起的邓恩隐约察觉到了怪物的意图,几条粗壮堪比蟒蛇的触手层层叠加,翻转蠕动,硬生生掰断了细长人影的一只手臂。 咣当一声,白色骨刃落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努力,没有真正掌握神性的邓恩还是没能留下眼前的影子,“梅高欧丝”化作了完整。 三颗完全一致的头颅均没有眼球,眼框内流淌着血污,失去皮肤,漆黑焦脆贴在头骨表面的嘴唇只是一张一合,这简单的动作却在“值夜者”们的眼中被放慢了无数倍。 邓恩手中的骨灰无人操纵,自发喷涌出了幽蓝色的灵性,涌向了一个个雕塑般,站在原地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活靶子”。 咔嚓。 没有任何夸张的爆炸,没有耀眼的色彩出现,只是无比轻微的一声脆响,三位“值夜者”就失去了意识。 被圣者骨灰散发的幽蓝火焰包裹的邓恩挣扎着弯下了腰,身体再一次出现向野兽滑落的征兆。 克莱恩绝望的目视着这一切,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镜片裂开了细纹 裂开了,一道充斥灰白的细纹。 第六十三章 高洁的死亡 灰烬混杂着汗水,黏在开裂的镜片上,充斥着灰白的细纹迅速扩大,勾勒出一条条灵体之线的视野随着封印物出现破损不再稳定,一下变得虚幻,不过克莱恩只迟疑了一秒,就迅速做出决断,打了个响指,身体再次被橘红火焰吞没。 随着他离开“梅高欧丝”的视线,方才被“阳炎”压制,近乎凝固的黑暗也又一次涌动,无数将轮廓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触手扬起,带着一条条缠绕在周身的滑腻丝线和无处不在的幽蓝火焰,钻入被堕落支配的阴影,游动向力量的源头。 几乎已看不出多少人类特征的邓恩身上覆盖着一层黑纱。 他坚定向前跨步,带动了周围的黑暗。 已经晕厥失去意识的戴莉、弗莱、伦纳德被藏在影子下的丝线拖回后方,没有实体的触手更是先“梅高欧丝”一步,从地下昂起了头,如毒蛇狠狠咬在了“梅高欧丝”只剩下骨骼和一层焦黑的脚踝上。 刚才的爆发的“阳炎”确实对不完整的怪物造成了伤害,她的状态并不完整,空荡腹腔中的胚胎萎缩了不少,仅是笼络同化走廊内的阴影就已经牵扯了她的绝大部分灵性。 随着“安宁”的渗透,头部完全隐藏在漆黑之中的邓恩低吟颂唱,刚想口吐秽语的“梅高欧丝”忽然停下了动作,呆立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目标,已经失去眼球和眼皮的眼眶逐渐被血污填满。 克莱恩看着这一切,下意识抬起了完好的右手。 虽然没有明确的征兆,但他仍意识到,只要时间足够,队长手中的圣者骨灰就能完全“安抚”这只怪物,将她的灵送往无声的死亡。 可是这是几乎不可能的。 没有真正容纳特性,只是简单依靠骨灰力量的邓恩无法支持太长时间。 如果想要彻底解决眼前的怪物,必须有另一个高序列的能力给予她致命一击。 如果“阳炎”符咒还在就好了,如果当时我能再制作一枚符咒左臂摇荡,全身几乎要分成两半的克莱恩突然想到了什么,愣在原地。 他拿着几乎无法使用的2-105,鬼使神差的将这不稳定的封印物又戴回了鼻梁上。 已经遍布镜片的细纹缓慢逸散着灰白,给他一种可笑的错觉。 南大陆非凡者的态度让他产生了误判 虽然“诡秘”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法干预现实,但是祂的目的不正是让自己取代祂,成为下一个灰雾的主人吗? 就算这也是谎言,那一个被囚禁的真神肯定希望回归现实,从南大陆的态度看,自己很可能是他们培养的一具容器。 如果宝贵的容器受到了生命威胁,无法靠自身和周围力量解决的威胁,祂还会无动于衷吗? 克莱恩怀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冒险使用了破损的封印物。 只是清冷飘忽的嗓音没有回荡在耳边,受困于灰雾的神袛也没有给予他启示,出现在脑海里的只有眩晕与疼痛,反而是黑灰视野内闪烁的几根灵体之线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飘荡在空中的细线尽头,失去意识的戴莉正蜷缩在走廊的转角间,双手压在脑下,一团金红光彩微弱亦稳定的散发着柔光。 哈,这也算命运的启示他苦笑了一声。 随着他准备行动,那伴随灰白袭来的眩晕中滋长出两种想法。 一个声音告诉他,回家,回到地球才是他应该追求的目标,这个陌生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不过梦幻泡影,家才是最重要的。 但另一个声音,克莱恩·莫雷蒂的声音又在说,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他的家人就生活在这个孤立无援的城市,他的队长、队友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即便没有虔诚的信仰,出于道德、情爱等构成了自我认知的东西,也要履行自己的使命,不愧对身份。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激烈碰撞着,又一秒宝贵的时间悄然划走。 然而前方的对抗还在继续,头颅上开始长出鲜嫩肌肉,三首再次出现分离趋势的焦黑人影逐渐有醒来的迹象。 已经走到面前的死亡威胁容不得克莱恩盘算利弊,他果断用火焰跳跃到戴莉身边,揪出了那枚藏着“永恒烈阳”神血的徽章。 他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摇摇欲坠的邓恩,看到了即将挣脱束缚,摆脱“黑暗”侵蚀的“梅高欧丝”。 “梅高欧丝”的小腹间,弯月状的胚胎缓缓跳动,邪异的花纹重新变得清晰,神性的力量映射最先映射在直视胚胎的邓恩眼中,虚幻的黑纱顿时透明,存在近乎消失,不断有浓稠的鲜血从邓恩眼中滴下,深邃的灰色渐渐失去了聚焦。 队长克莱恩面目一狞,闭上了双眼,决绝的抬起了指关节变形的右手,同时左手榨干了为数不多剩余的灵性,最后一次点燃了火焰。 “世界”被橘红点燃,“魔术师”瘦削的身影从不起眼的角落中扑出。 被3-0782散发的纯净气息刺激到的阴影与血肉本能的做出了反应,阴影化做的链锤在高速转动,恍若巨人握持的战斧,挤压着空气,在半空一拧,从右侧挥出了劲风。 伴随着阴影链锤一闪而过,克莱恩被白骨利刃劈开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分成了两半。 心脏、肺腑完全暴露在外的“值夜者”重重的落在地上,似乎已经丧失了行动力。 但下一颗,脊柱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他竟强行弯折着自己的身体,残破的上身奇迹般地挺了起来。 被泥污覆盖的镜片寸寸崩坏,明显的裂缝中灰白愈发浓郁,克莱恩褐色的双眼在直视“梅高欧丝”腹腔内胚胎的一瞬间就炸成了血沫,大脑被神形花纹蛮横的力量烧了个粉碎。 只不过这早已被预料到的冲击远比不上直视“永恒烈阳”的反馈,纵使失去了清晰思考的能力,克莱恩的身体还是遵循着大脑发出的最后一条指令,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太阳圣徽塞进了孕育着胚胎的子宫。 忽然,大脑已经报废的克莱恩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似乎来自无穷高处,又好像就是他本身发出的声音。 数百年来被埋藏在圣塞琳娜教堂查尼斯门后无人问津的3-0782表面,简陋的太阳图案霍然生动,金色圆球和代表着光芒的一节节线条组成的神秘学符号两侧绽放出层叠纯白羽翼,一道视线从远处投来,带着蔑视,带来一道熟悉的冷哼。 源自真实造物主的神性包裹在神血的载体外,无法更进一步,符号化的太阳化作日轮,鲜红似血,并飞快褪去了四周深沉的黑。 炙热的温度烤焦了“梅高欧丝”体内的胚胎,凄厉的、无助的婴儿哭嚎声响彻地下,一团炽白的火焰瞬间将“梅高欧丝”化作了人型火炬,在强大引力的捕捉下急速收缩,火焰挤压成一个犹如实体的光球。 那是照亮黑暗的光,带来温暖的光。 “有效。”远处的声音如是说。 噗通!噗通! 有力的心跳声重新在邓恩的胸膛中响起。 它跳动着,纯净的气息由内而外的喷出,因畸变而长出的触手与黑色毛发整齐脱落,“值夜者”队长眼中重新亮起了光。 他深邃的灰色眼睛一扫,带着悲怆和决绝,捧起了圣塞琳娜的骨灰盒。 “黑暗”受到3-0782的牵引,聚集在了“梅高欧丝”周围,将已经完全失去生机,鼻梁上封印物彻底损坏的克莱恩隔绝在了最后的攻击之外。 两者于三首怪物体内融合,像是一轮寿命走向终点的恒星,飞翔高空,冲开障碍,不断飞跃着,直至天穹的顶点,在大气稀薄处爆发了。 轰隆! 厚重的铅云在这宛如日出的景象中被荡开数公里的空腔,露出了背后安宁协和的夜幕,雨水尚未来得及落地就被蒸发成起雾,折射出七彩的色泽。 黑荆棘安保公司被“太阳”升起时的高温夷为平地,残存在天上的光透过焦黑破洞的地板照进了走廊。 手捧圣塞琳娜骨灰的邓恩恢复了正常,高度疲惫的他双手脱力,骨灰盒从指尖滑落。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脚下发出的声响,但在见到星沙般的骨灰并未从骨灰盒中洒出,反而如凝胶吸附在盒底,便再也不看一眼,踉跄着蹒跚着直奔前去。 “克莱恩克莱恩” “克莱恩?” 他半走半爬,腿脚失去了知觉,就用手肘撑着,来到了青年的身边,伏在青年耳边道。 只是不会再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克莱恩·莫雷蒂倒在了破烂的地面上,他满是书卷气的脸庞失去了眼球,各种粘稠的液体从耳朵、嘴巴里流出,背对着有光芒洒落的破洞,安静的好像睡着了。 克莱恩邓恩的视线模糊了。 他感受到他的意识正不可避免地陷入昏沉,泪水徘徊在眼框内,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盖在了克莱恩空洞双眼上,轻轻向下拂去。 至此,尚在地底坚持奋战的“值夜者”们,全部失去了意识。 沙沙一只被苍白手掌握着的羽毛笔停下了动作。 死寂之中,有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迟来的宁静,一双崭新的皮鞋走过倒在地上的每一个人身边,探出了一只下探的手,略显苍白的手。 它握住了圣塞琳娜的骨灰盒。 噗! 剑锋刺破肚皮,用力下劈,划开了一道口子。 a先生站在灵界生物的尸体上,脚下真实的触觉渐渐消失,踩在了大地上。 刚刚的战斗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过此时并没有一个官方非凡者出现在他眼前,只有恐慌的平民和不知所措的普通警察。 象征白昼的光亮早已被后续的暴雨驱散,深夜十一点,廷根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几乎每一扇玻璃前,都有一张面孔向外窥探,想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惧填满了整座城市。 这里离“值夜者”所在的黑荆棘安保公司并不远,只隔了一条街道,a先生眯着血色的眼睛,清楚的看到原本的二层楼处,只剩下了一片烧灼的痕迹和破碎的事物,那里异常安静,没有一点声音传出,就像一座坟墓。 “我看到因斯·赞格维尔进去了。” 杰利·查拉图把自己被打湿的头发用手背了过去,脸色难看。 他嘴角艰难的动了动,没能挤出笑容。 “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克莱恩·莫雷蒂死了,主” “因斯·赞格维尔欠我们一条命。”比起同伴,a先生表现得相当平静。 他用力握住了胸前的倒十字架,苍白的手掌青筋暴起,捏着缓解了一会情绪后,突然说道。 “我们的人走干净了吗?” “当然,除了柯洛多,他被污染了,我救不出来,其他都已经分散离开了廷根市区,”杰利·查拉图鼻翼嗡动,感受着空气和雨水的冰冷,“就剩我们了。” “嗯。” a先生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没启用的安全屋,走。” “走”杰利·查拉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理解了a先生真正的意思后,不由惊愕,“你还要留在这?” “黑夜的‘红手套’和高级执事马上就来了,等他们站稳脚跟,我们俩早晚会被找出来,一个都活不了!” 重新披上斗篷,已经向小巷走去的a先生头也不回,淡淡道: “圣城的命令是带回克莱恩·莫雷蒂,查拉图殿下要求我们阻击因斯·赞格维尔,两个任务都没有完成,还不能离开廷根。” “况且,你不是向查拉图殿下祈祷过吗?” “我想祂应该已经在了。” 梅高欧丝梅高欧丝! 克莱恩猛地坐直身体,作势就要像前方伸手抓去。 咚的一声,他的手撞上了坚硬的石料,又把他弹回了座椅上。 灰雾无边无际,熟悉的几页笔记、“诡秘之神”的圣典、罗曼·安布罗休斯的日记出现在眼前,给了克莱恩当头一棒。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将“变异的太阳圣徽”塞进梅高欧丝的子宫,听到诡异声音的时候,之后就像是进入了无梦的熟睡。 克莱恩本能的摸向了自己的眼睛,低下头扒开扣子,看向自己的胸膛。 那里并没有失去半边身体,露出骇人的内脏和骨骼,也没有半透明的、即将溃散成长条血块的伤口,一切都很正常。 “你不,我应该骄傲。” “我的继任者竟然在序列七就能支使敌国的真神,帮失控的神性怪物打胎” “真是,令人钦佩。” 一道平和的嗓音打破了巨人居所般宫殿中的寂静,“诡秘”坐在“魔术师”的座位上,向最高处投来了目光。 第六十四章 葬礼 圣塞琳娜教堂地底,查尼斯门外的看守室。 地上的建筑已经完全消失,黑荆棘安保公司成了历史,姗姗来迟的“红手套”们只能在廷根本地政府的帮助下,在废墟旧址上围上一圈警戒,以免好奇心发作的记者和民众靠近。 发生在“值夜者”小队驻地的可怕灾难经过官方报纸的加工,变成了一场恐怖分子策划的、有预谋的爆炸,算是给世俗社会交代出了一个勉强能让人信服的说法。 伦纳德·米切尔靠在椅背上,坐姿还算规矩,面对眼前将领口完全竖起的黑衣绅士,不情愿的打起了精神。 “你的意思是,你们怀疑克莱恩有问题,怀疑他是永恒烈阳教会派来的间谍?” “你们怀疑是他的同伙拿走了2-105里的特性,回收了3-0782?” 虽然经过了仪式魔法的治疗,但他的脸色依旧非常差,苍白的面颊上,因愤怒而起的晕红格外明显。 “不要激动,这只是一个猜测。”克雷斯泰·塞西玛薄的看不出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墨绿色的眼眸内尽是无奈,“你应该看到了检测报告,不是圣堂对克莱恩·莫雷蒂带有偏见,‘机械之心’给出的结果很明显,消灭怪物的并非圣塞琳娜骨灰的力量,3-0782的消失和烧死怪物的阳炎确实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而且也没有人说克莱恩·莫雷蒂就是永恒烈阳教会的间谍,你应该清楚,有时候一个人的意志很容易就能被高位存在的气息影响。” 在“红手套”抵达不久后,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在阿霍瓦郡的大主教也派出了一支小队,只比黑夜教会晚了半天。 克雷斯泰伸手把竖起的领口拉了下来,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能制造出这种规模的‘阳炎’,我们有理由怀疑所谓的三级封印物,不过是‘太阳’途径高序列特性被封印后的伪装。”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3-0782里藏着的东西和永恒烈阳本身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才能招来“太阳”的注视。 克雷斯泰将后面隐藏着更大隐秘的话烂在了肚子里。 “伪装?” 伦纳德本能想要反驳,只是还没等他完全挺直上身,就自己打断了动作,脑袋偏向了一旁。 这位颓废、麻木的“值夜者”安静了一会,忽然丧失了所有力气,又变回了一具没有感受的尸体,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管怎么说,是克莱恩拯救了我们。” “如果你们要调查什么,我也没有能提供给圣堂的线索。” 他倔强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说完,他侧过了头,不再去看眼前的高级执事。 一样的回答克雷斯泰·塞西玛目视着情绪气场死水般一团,只有浓郁悲伤沉淀在深处的伦纳德,放弃了询问。 “我知道了。” 他试问自己,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可能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总之经过检查,我和‘红手套’的评估人员一致认为,廷根分部还保留着足够的力量,可以继续担负看守圣物的职责,圣堂会调派新的圣物来弥补查尼斯门缺少的力量。” “至于小队本身的问题,队长邓恩·史密斯失去了继续晋升的能力,他队长的职位可能会转交给戴莉·西蒙斯,也会有新的辅助人员来填补你们的损失。” 坐在角落里的伦纳德碧绿的眼眸转动了一下,身体依然侧对着塞西玛。 “老尼尔呢?” “尼尔用自己的生命保证了查尼斯门后其他封印物的稳定,他是个尽职的‘值夜者’。” 在“值夜者”小队阻击梅高欧丝时,老尼尔和内部看守者也在对抗着失去压制的封印物,饱受紧闭和心理双重折磨的他,如愿以偿地死在了岗位上,洗刷了过去的错误。 “好。”伦纳德嘴唇颤抖了好半天,才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 他恍惚的点了点头。 “谢谢。” “谢谢。” 克莱恩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真实造物主的神性和永恒烈阳的火烧坏了,才会说出这么蠢的话。 他坐在最上首的身体往下错了错,却不敢移开与“诡秘”对视的视线,尴尬的气氛愈发浓厚。 “廷根,廷根安全了吗?”克莱恩决定换一个话题道。 “还算安全。” “诡秘”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无法干预外界,也无法过多的观察外界的情况,不过廷根——你所在的城市,我倒是可以肯定‘倒吊人’留下的神性已经消失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清楚。” “倒吊人”是指真实造物主? “诡秘”说我支使敌国的真神,3-0782里的血果然是永恒烈阳的,祂竟然真的降下了力量,祂和真实造物主的之间的矛盾很深啊 克莱恩稍稍松了口气,旋即眉头皱起,克制的表达起自己的不满。 “你不是和真实造物主是盟友吗?” “为什么被祂污染的怪物要针对甚至想杀死我?” “阳炎”符咒爆发后,无论是包含着亵渎力量,能直接重创精神的诅咒,还是梅高欧丝分出的焦黑人影,都先后表现出了对自己明显的敌意。 如果说伦纳德是怀有特殊,邓恩是圣者骨灰发挥力量的媒介,那克莱恩只能是因为背后的灰雾和“诡秘”。 坐在“魔术师”位置上的“诡秘”毫不愧疚的扫了眼克莱恩身前,嗓音冷淡道: “你看过我的圣典,应该知道被纯白、风暴、智慧背叛后重生的造物主无法摆脱死亡时的痛苦,染上了诅咒。” “如果是本体,祂或许还有控制的可能,可出现在廷根的只是祂已经放弃的力量,对祂来说,宣泄自己的恶意就像是刻在灵魂里的,喝水一样的本能,肯定会优先排除对自己能产生威胁的敌人。” “诡秘”的理由还算合理,克莱恩找不出能反驳和有疑问的点,只能接受。 “那你的信徒,他们又为什么要带走我?” 克莱恩见一个方向没有突破口,便换了一个。 “诡秘”勾勒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祂线条清晰,棱角分明的脸上,幽黑无光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盯的克莱恩后背发寒。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你算是我的后继者,在我们的时代,就像是一个没有血缘的养子,将要继承我的财产。” “只是我的遗嘱并没有被公开,还有一群人希望夺走这份诱人的财富,那么你说我的兄弟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提前一步收回遗产,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由“养子”继承克莱恩轻松得到了答案。 嗯,从“诡秘”之前的话来说,和灰雾产生联系,是一种单方面,不取决于个人意志的偶然。 我之前推测灰雾的本质可能是“占卜家”途径成神的必须,但现在来看,它和神位密切相关,又不是成神的必须? 否则每一条途径的真神就成了一个个被安排好的剧本,这也太宿命论了。 距离第四纪末过去了一千三百多年,这么长时间里,和“诡秘”有着不可调节的冲突的七神们一直没有更进一步,将祂的精神体也杀死,是否说明祂们无法找不到灰雾的存在,也不能从拥有者手中剥夺同灰雾之间的联系,至少是不能轻易剥夺比如非本途径就做不到这一点? 或许还能算上相邻途径克莱恩轻轻叹了口气,故意对“诡秘”摊手道: “可是我已经死了。” 他放弃对面部的控制,表现出真实的失落和悲伤。 “我是不是也会被困在这片灰雾上,还是灵魂直接消散?” “我的尸体应该会被教会回收,圣堂的强者也已经到了,你的信徒难不成还能把我从坟墓里刨出来?” 身影变淡不少的“诡秘”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头也不抬。 “只要克莱恩·莫雷蒂的痕迹还没有被彻底抹除,他的血和与血有关的联系还有剩余,你就可以复活。” “你想对班森和梅丽莎做什么?” 克莱恩一下触电般跳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激动的把上身压向“诡秘”,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施压。 一直打量着自己身体的“诡秘”突然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了上首。 “你和他们只生活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真正的克莱恩·莫雷蒂的灵体并没有留下多少,只有记忆你也会被影响到这种程度?” “算上记忆留下的好感,两个只相处了半年的熟人,和死而复生重新获得自由的机会,我想这应该是个很简单的选择。” 克莱恩的眉毛锁死成一条直线,死死的盯了“诡秘”几秒,缓缓低下了头。 他不停的深呼吸着,不停的用这样的方式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思想不走向歧路,十分勉强地开口道: “我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死的” “我”他重新坐回到高背椅中,把头靠在椅背上,望着被星河点缀的穹顶,“我已经借着他们兄弟的生命活了一次,我做不到再拿走他们的。” 如果在小说里,有这样一个死而复生的机会,主角们或许会轻松应下来,满怀欣喜的开启新的故事。 但克莱恩周明瑞做不到。 他虽然自认并非圣母,班森和梅丽莎在他的心中也算不上真正的兄妹,不过这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还是占据了他内心很大一部分,和“值夜者”小队的成员,和阿兹克先生,和许许多多真实生活在廷根的人,构成了这个世界活着的,他的全部。 “就这样,我愿意和你一块等下去,等到解脱。” 克莱恩嘴角勾起微笑,坦然看向了“诡秘”,看到了一双噙着戏谑的眼。 戏谑、讥讽的笑意哪怕是灰雾也无法遮挡,“诡秘”打破了一贯的冷漠,情感真切的嘲笑道: “我有说过你复活需要拿走他们的生命吗?” 祂的身影几乎完全融进了背景,只有轮廓处还能看出灰白与黑色的区别。 “你可以离开灰雾了。” “这是属于你自己的奇迹,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我只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时,不是又因为你白白送掉了自己的命。” “复活?” 克莱恩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伸手就要挽回“诡秘”的身影。 只是这徒劳的动作必然无法阻止“诡秘”身体虚化的过程,他本人的意识也一点一点陷入了模糊,灰白涌入眼眶。 砰的一声,克莱恩倒在了长桌上,灵体深处爆发出一片深红。 “梅丽莎小姐对吗?” “我是你哥哥的上司,你可以叫我邓恩,邓恩·史密斯。” “很抱歉,你的哥哥克莱恩为了拯救一些人,死在了一个凶恶的罪犯手上,他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梅丽莎站在墓坑前方,眼神涣散,没有焦距,目视着墓碑上克莱恩黑白色的遗照,她不由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下午。 克莱恩失去音讯的第三天,一位坐在轮椅上,肩膀点缀着银花,似乎职位很高很高的警督敲开了她的家门,送来了噩耗。 班森和克莱恩的同事已经扛着棺材走了过来,梅丽莎呆呆地看向他们走过的方向,看到了那位穿着黑衣的“报丧鸟”先生。 他三十左右,鼻梁挺拔,发际线有些靠后,灰色的眼睛黯淡褪色,仿佛失去了光明。 他被一位皮肤苍白,长相秀美的女士推着,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和克莱恩差不多大,有着光洁额头的姑娘,哭花了脸。 梅丽莎不认识这些人,只对几张脸有些印象。 墓坑之外,站的很远,没有参加葬礼的,穿着统一黑色大衣,双手鲜红的人和围在坟墓前清一色的“警督”们,听从牧师的召唤,摘下了帽子,整齐的在胸口划下红月。 最后“赞美女神”的齐呼中,梅丽莎突然感受到一种荒诞的疏离。 她的哥哥死了,只留下短短的三行字。 “最好的哥哥;” “最好的弟弟;” “最好的同事。” 她的哥哥真的死了。 百合花轻轻摇荡,反射着绯红,刚下过一场大雨,湿润的土壤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清香。 突然,封住墓坑的石板被翻动,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从泥土里伸了出来。 一张与墓碑上照片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爬在棺材边缘,看着黑夜中对峙的三人,一脸尴尬地把手伸了回去。 第六十五章 决定 夜晚的拉斐尔墓园。 肤色古铜的阿兹克拿着束白花,立在克莱恩的墓坑前,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叹息着自言自语道: “很抱歉,我迟到了十分钟。” “但我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弯腰放下了那束花,转身望向了自己的脚边,微微塌下去的脊背缓缓绷直,藏着哀色的褐色眼眸染上了冷漠与残忍,气质陡然间发生了改变,属于大学讲师的温和消失不见,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亡般的森寒。 “真实造物主的信徒?” 他自然垂落的手掌抬起了两根手指,无形的气流闻讯而动,将他脚下两条失去了自控能力的烂肉提到了空中。 晚风吹落了兜帽,a先生娇美宛如女性的面孔痛苦的拧成了一团,他血色的眼睛止不住的向上翻动,纤细白皙的脖颈几乎要被透明的灵体折断,只能靠在自己的肺部多开了两个气孔,才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呼吸。 随着“死亡执政官”开口,扼住他的咽喉的灵体倒是放松了一些,不过a先生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先看向了自己的一旁,一双眼睛艰难的划过了一段弧度。 “无面人”的伪装早已崩溃,成千上万蠕虫般的肉芽在杰利·查拉图的脸上抽搐着,血液在它们的根部流淌,他全身的皮肤呈现出溶解的态势,骨骼沉在干瘪的四肢末端,像是四个兜着石头的破布袋。 杰利·查拉图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随时可能崩溃成数不清的蛆虫与肉皮,被无形的压力碾碎。 “你们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 阿兹克目视着还有余力的a先生,重复道自己的问题。 “是”a先生的身体背叛了大脑,诚实回答道。 “你们为什么要带走克莱恩的尸体?” “是谁下达的命令?” 阿兹克声音低沉,对耳边濒死的“无面人”喉咙里传出的“荷荷”声熟视无睹。 “他是主的眷者,是查拉图殿下,他让我们带走眷者,保护他” 查拉图? 阿兹克拉伸成两条细针状的瞳孔骤然收缩,在染上幽绿的褐色眼底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所罗门帝国老查拉图的孙子? 遗失在角落里的记忆被翻出了一些,阿兹克忍不住比对起,那天杀死齐林格斯后见到的“查拉图”与自己记忆中知之甚少的祂的祖父。 在所罗门死之后,祂的家族投靠了真实造物主吗? 克莱恩当时能掌握齐林格斯的行踪,会不会也和这些人有关? 想到这,阿兹克忍不住向身后那张不会说话的遗照看去。 不过很快,他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在自己来之前,这两个想撬开坟墓的真实造物主信徒说的话可以从侧面证明,克莱恩本身应该和他们没有太多的牵扯。 至少在克莱恩还活着的时候,他拒绝了真实造物主信徒带他离开廷根的邀请。 阿兹克舒了口气,用了几秒时间来稳定自己的状态。 “你们打算怎么复活克莱恩?” “还是说你们要利用他的尸体?” 到了他这个层次,死而复生并不算什么太惊世骇俗的变化,所以他对于刚才a先生把要带走克莱恩的尸体,说成保护他的安全并无太多惊讶,甚至没有专门去思考就轻松接受了这个说辞。 “不会利用,不需要复活,眷者本身就是奇迹的化身,是被灵界之上的,伟大的主选定的选民,他没有真正死亡。” a先生机械的回答了阿兹克的问题。 眷者本身就是奇迹的化身没有真正的死亡这句话仿佛咒语,刺骨的疼痛在阿兹克灵魂深处发作,一幅幅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 祂的记忆愈发清晰,被幽绿污染的眼睛里几乎看不见瞳孔的存在。 象征着知识与古老的光华封锁了灵界,常居于七光之上的源堡折射在历史中的虚影压垮了冥界的外壳,让七光的气息也能沁入,与同样被灰雾包裹的河水产生共鸣。 羽蛇的尸体上还残留着恒星寂灭的温度,阴影划过胸膛,引爆了埋在鳞片下的血肉。 风暴与狂潮之间,一张长着与阿兹克·艾格斯极为相似的脸的巨大尸体,眼内凝缩着疯狂与不甘,缓缓沉入大海,无数苍白和赤红的火团随着血肉爆炸飞向世界各地。 阿兹克仿佛亲历了一次死亡。 他抹去了脸上的冷汗,瞳孔恢复了正常,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脑内多出来的,不知是从遗忘中找回,还是从别处得来的记忆,手掌在绯红月光下显示出清晰的轮廓。 他轻轻向下一指,悬吊在空中过的两道人影顿时失去了支撑,摔在了地上。 “起来,告诉我,‘诡秘之神’是不是还活着?” 地上的两瘫烂肉——a先生和杰利·查拉图几个呼吸间,被迫恢复了正常思考和行动能力。 两人几乎同时的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滚烫的血肉在a先生体内沸腾,杰利·查拉图咬碎了自己的一颗牙齿,两种诡异的力量即将降临。 阿兹克目视着这一幕,眉头皱起,独属死亡的森寒再次归来。 然而,就在这时,阿兹克突然停了下了动作,两个想要靠着小聪明在天使脚下自杀的中序列也被迫中止,齐齐看向了墓坑方向。 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坟墓上,插着一把铲子的石板从内到外被掀了过去,突然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穿着生前最体面黑色燕尾服的克莱恩爬在自己的坟墓边缘,收回来好似在打招呼的手,悻悻讪笑。 “晚上好,阿兹克先生。” 如果有选择,克莱恩发誓自己更想在棺材里多躺会。 他看着自己坟墓前的三道人影,视线从容貌娇美的a先生和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北大陆面孔上扫过,并不感到意外。 还在灰雾上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后,最有可能见到的就是这两位老熟人。 毕竟他们绑架过自己一次,一回生二回熟 真要算起来,阿兹克先生才是那个意外克莱恩动作僵硬的从坟里爬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陪葬品,然后便尴尬的迈着碎步,跑到了阿兹克先生身边。 “你刚才都听到了?”阿兹克脸色依旧不好,不过语气和善了许多。 这位历史教员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在最初的审视后,松了口气,就是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看起来让克莱恩总觉得自己像是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不过墓园显然不是一个适合交谈的地方,克莱恩虽然有意向阿兹克先生解释,也愿意分享些自己的小秘密,但考虑到阿兹克先生脚下还站着两个电灯泡,不得不用眼神示意。 心领神会的阿兹克向地上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无所谓,他们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至于另一些人,我也无法阻止祂们。” 阿兹克突然打断了已经开口但还没来得及出声的克莱恩,制止了他即将爆出的惊天秘密。 “你不用去深究那个名字,”他欲盖弥彰的补充了一句,“是我有些敏感了。” 说着,他生硬的改变了话题。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准备离开廷根吗?” 克莱恩愣了一下,表情微不可察的变了变。 “嗯,不过我还没想好。” 阿兹克先生知道“诡秘之神”的存在,在他看来并不难理解。 作为一位活了一千多年,有痕迹可循的活动能追溯到第四纪末期的天使,经历过那段纷争岁月,见识过曾经的真神和隐秘存在十分正常。 阿兹克先生不让自己说出“诡秘之神”如今的状态,肯定也有更多的考量。 克莱恩越过阿兹克的肩头,站在a先生脚边,低头看了一会。 “我想我需要和他们聊聊,然后才能确定自己今后的行动。” “你打算去南大陆?”阿兹克有些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克莱恩如果继续游荡在北大陆,尤其是鲁恩国内,很容易就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被黑夜教会当作叛教者,列上肃清名单,就像现在的因斯·赞格维尔,而且因他死亡好不容易即将过上体面生活的兄妹也会受到牵连。 这或许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前提是“诡秘之神”真的已经死了。 “你已经打算改信真实造物主了?”阿兹克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不,我只是”克莱恩深吸了口气,“我只是在想,从意外进入非凡的世界以来,我就一直在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就算我现在能靠着您的帮助离开,逃到某个暂时安全的角落,命运也依然会在未来的一天找上我,南大陆的信徒们也会忠实的履行他们的主的神谕,将我带走。” “与其东躲西藏,造成更多的悲剧,不如现在就主动去拥抱这些危险,至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而且我想他们对我也并不全是恶意。” 他顿了顿,对看着脚下两人目光逐渐危险的阿兹克道: “而且我想我如果我谋求继续晋升,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们能帮到我的会更多。” 这是他在灰雾之上就做出的决定,与a先生还有不知名字的“无面人”无关。 “诡秘”的意思很容易理解。 祂希望自己能接受祂的遗产,向真实造物主证明自己的“合法性”。 从现实的角度,从复仇的角度来看,南大陆都不失为一个优秀的助力,尽管“诡秘”的真实意图他还没有弄清。 不过管他呢? 比起再一次被因斯·赞格维尔这样的,掌握着强大非凡能力和封印物的人,不知不觉的操纵人生,逼到死角,危及到自己的真正在意的人,克莱恩更愿意主动出击。 哪怕到最后依然会落尽“诡秘”为他编织的人生剧本。 “你是这么想的”阿兹克渐渐失去了继续劝说的力气。 说回来,他自己不也一样吗? 他从来没有逃出过父亲的阴影,或许还有其他几位存在的干涉,但在北大陆流浪的一千多年,他也确实获得了很多。 在绝对的,令人绝望的鸿沟前,像他们这样的、无力的小角色,在夹缝中做出的挣扎可能也仅限于如此。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阿兹克摩挲着自己腰间挂着的一只兽皮口袋,然后从左手褪下了一片半透明的肉膜,“我打算继续追寻因斯·赞格维尔的踪迹,用他的血祭奠我的儿子,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会四处游荡,有需要你就用信使联系我。” “不管你最后选择哪条路,你的未来总会遇到比现在更多的,更可怕的危险,不要因自尊而吝啬求助的机会,克莱恩,寻求长辈和朋友的帮助并不可耻。” 说着,他将手中那半透明的肉膜塞到了克莱恩手里。 “这是‘蠕动的饥饿’,我已经做过一定的封印,让它平时不会饥饿,但每使用一次,就必须用一个人类的血肉和灵魂喂饱它,否则,它将吞噬你。” 阿兹克突然嘴角勾起微笑。 “不过如果你真的和真实造物主的信徒走在了一起,我想他们应该有规避负面效果的方法,或许还能减轻负担。” “蠕动的饥饿”?源于某位“牧羊人”死后的遗留?海盗将军齐林格斯的遗产? 克莱恩当即回忆起那只手套代表着什么。 “这” 他本能的想要说些推辞的话,不过目视着阿兹克不容拒绝的目光,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当着阿兹克先生的面,坦然将手套戴上了左手。 阿兹克满意颔首,随意指了个附近树林的方向。 “好了,你抓紧时间和他们交流,我去附近走走。” 阿兹克先生这是想给我留点私密空间,顺便在暗中监视a先生他们,怕我谈崩,遭遇不测? 克莱恩感动的同阿兹克小声道别,看着周围的色彩突然浓重,变成一个个显眼的色块,阿兹克的身影在绯红的月光和深沉的黑夜中逐渐变得透明,轮廓失去了线条,消散在雨后的薄雾里。 过了片刻,他脚下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响,a先生抓着杰利·查拉图的臂膀,把他扯了起来,两道血红的光对上了克莱恩的眼睛。 “莫雷蒂先生,您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 发烧了,请假一天,所以杂谈 昨天写完后,群里和评论都有人猜克莱恩要去南大陆,我只想说,这在当下的时间点是完全不可能的,也不合适,不去南大陆的重点不在他,而是在他身后的“诡秘”。 首先“诡秘”的状态和上本不一样,至少祂表现给克莱恩的是不一样的。 就像祂自己说的,祂无法过多去干预现实世界,过去之人无法干预当下发生的事情,祂现在就是在坚持这样一个设定。 “诡秘”的尸体被黑夜和风暴联手封印在霍纳奇斯山脉,虽然“奇迹师”想要复活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对于掌握了源堡的真神,在全球选个地方随机重启第二个血条继续战斗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诡秘”体内天尊的意志并没有复苏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之前的番外有写到,在强行成神后,“诡秘”的身体里天尊的意识几乎完全成型,随时可能取代祂,所以祂不敢复活,生怕天尊复苏,直接大手一挥登顶旧日,地球提前打出gg。 这是“诡秘”对未来的忌惮,也是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即使只有真造一个真神,七神也不敢联手开战的原因。 在七神看来,七打一真造再强也能被磨死,但万一前面正打着,“诡秘”看好兄弟顶不住,锚又大片损失,被天尊钻了空子,直接偷家怎么了,那七神真的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现在七神采取的是对峙策略,而在对峙中,真造拿回石板和亚当身上的唯一性,还有“诡秘”复活,都是会彻底破坏虚假的和平,让局面走向不死不休的导火索。 真造拿回石板需要掌握源质的人去“恶灵萨斯利尔”手里取,收回亚当的特性也是个不确定因素,所以打破平衡的中心就放在了“诡秘”会不会复活这条线上。 已知克莱恩那永恒烈阳的神血去碰“倒吊人”的神性,所以招来了永恒烈阳的注视,再加上南大陆在北大陆的饱和式神降计划,这么大的动静,源堡放人这件事也就在七神这个小团体里传开了,七神都在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黑夜立场复杂,两面下注确实没错,但是她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神,这在原着最后的神战里也能看出来。 她可以纵容克莱恩和南大陆的信徒们你侬我侬,可以出走“值夜者”,可以是“诡秘”的后手,但这些只能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一旦克莱恩真的进入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势力范围,被真造屏蔽信号,黑夜就失去了把握全局的安全感,无异于把一个重要的盟友推向自己的对立面。 而且克莱恩一旦去了南大陆,放出的信号就是这个人有问题,“诡秘”复活在即,他日后的晋升,和整个世界的局势都会被打乱,不会再给他留下发育的空间。 这就导致克莱恩在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前,都不能公开和南大陆的关系,有黑夜这个内线帮着藏好小秘密,在北大陆谋求晋升,去东大陆寻求历练,都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关于后面的剧情,克莱恩还会暂时留在北大陆。 这是时代走向的需要,他总要参与到北大陆暗流涌动的大事件里,只是以不同的方式,换一个身份,一个视角。 第六十六章 夏洛克·莫里亚蒂 “莫雷蒂先生,您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 血肉推搡着骨骼复位,在皮囊下发出几声微弱的脆响,a先生警惕的扫过死气沉沉的墓园,推了把正试图重新把脸捏出人样的杰利·查拉图。 “那位‘死亡执政官’殿下,是您的熟人?” “死亡执政官”? 在非凡者的世界,能被称为殿下的只有各大教会的天使,还有同样的天使层次的半神“死亡执政官”是“死神”途径序列二的称呼? 就是不知道阿兹克先生是序列一还是序列二 克莱恩挑了一下眉头,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反问。 “刚才听阿兹克先生说,你们打算撬开我的坟墓?” 他活动着被半透明人皮覆盖的左手手掌,掌心张开一张虚幻嘴巴,两排虚幻牙齿一张一合。 “死而复生对你只是时间问题,廷根对你来说并不安全,”a先生重新戴上兜帽,将自己的表情藏在了阴影里,“我们打算先带你的尸体离开。” “然后呢,你们打算带我去南大陆?” a先生平淡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 “如果没有‘死亡执政官’的插手,我们的目的地应该是贝克兰德或者海上。” 贝克兰德或者海上? 克莱恩愣住了,对着a先生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四周。 后者先不提,贝克兰德是鲁恩的首都,是鲁恩官方和三大教会除圣地外的大本营,有至少三位大主教坐镇,甚至可能还有天使 a先生的话一下推翻了他先前所有的猜想。 在他对真实造物主,发生在北大陆众多神降仪式的真正主谋的揣测中,这位“诡秘”的忠实盟友,无非是想声东击西,制造出一个能唤醒“诡秘”的可能。 虽然其中出了些差错,“诡秘”的意识并未降临,反而换成了自己这个倒霉蛋,但是真实造物主依然达成了一半的目标,取得了和“诡秘”重新建立沟通的媒介。 而现在a先生竟然告诉自己,这位神袛可能不希望他被带到南大陆? 这是为什么? a先生看懂了克莱恩的表情,握住了自己胸口的倒吊银十字架。 “我只是履行自己得到的命令,并没有被告知更多的隐秘,也无法解答你的疑惑。” “况且现在‘死亡执政官’的出现打破了我们的计划,离开与否,选择的权力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就算他现在向查拉图祈祷,本体远在贝克兰德的“提灯天使”也不可能回应他的祈求。 在七神环伺的鲁恩,贸然与一位天使产生冲突,无疑是自杀行为,继续计划并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为什么会有两个目标,去海上又是怎么回事?”克莱恩试图获得更多的信息。 他意识到,a先生接到的命令,或许本身就是模糊的,唯独带他离开是众多命令中较为确切的一个。 “我不清楚。” 果然,a先生依旧没有给出克莱恩想要的答案。 这位虔诚的狂信徒仍是紧攥着胸前的倒十字架,双目微合,似乎已不愿多说什么,静静地等待起克莱恩的答复。 简直就像游戏里的npc克莱恩只感到一阵疲惫。 比起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不会掺杂任何主观因素,一切以信仰和上司的意志为全部的a先生,他现在到更愿意去和满嘴搪塞,真假话参半的“无面人”聊。 至少从他那多少还能拿到部分额外的信息。 克莱恩不禁瞥了眼脸色苍白,一看就没从刚才的阴霾中走出,连站立都费劲的“无面人”,又是叹了一口气。 贝克兰德还是海上,这是一个问题。 他娴熟的摘下了缠绕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黄水晶吊坠,任凭水晶在半空垂下,于心中画出占卜方向的同时,开口问道: “2-065里的特性,是你们放进我的灵摆中的?” 他手上这枚原本普普通通的灵摆,黄水晶中的色泽变得幽深了许多,仿佛包裹着灰白的迷雾,仅是注视,就会给人一种眩晕的错觉,若仔细去看,还能发现其中好像隐藏了一只眼睛,正静静地躺在水晶中心,向外窥视着所有人的头顶。 a先生睁开了眼睛,摇头道: “在今晚之前,我们没有靠近过你的尸体,是你的同事收敛了你的遗体。” 遗体克莱恩嘴角又沉了许多。 “我的同事他们现在” “主留在梅高欧丝体内的神性被你们解决后不久,因斯·赞格维尔进入了地下,不过他没有停留太久,就带着赛琳娜的骨灰消失了。”a先生面无表情的叙述着自己看到的事实,嗓音毫无起伏,“黑夜教会的‘红手套’在他离开的五分钟后到达了现场,他们救治了昏迷的‘值夜者’,这场事故中的死者,除梅高欧丝外,只有你和在查尼斯门后战斗的两个人。” “至于更多的细节,克雷斯泰·塞西玛掌握着黑夜的圣物,他用能力屏蔽了查尼斯门附近,我看不到。” 在查尼斯门之后的死者克莱恩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发现在相邻自己坟墓的不远处,有一处泥土尚未发干,新立了墓碑的墓坑。 那长方形的墓碑上有两个人的肖像,是一对年轻男女,其中的男士眼睛穿着一身法师袍,眼里噙着笑意。 愿你安息克莱恩习惯性的在胸前勾勒出绯红之月的轮廓,一旁的a先生却像是没见到这一幕,继续默念着赞美造物主的颂词。 a先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骗我,所以真的不是他们回收了2-065,而是封印物直面真实造物主的神性损坏后,它所容纳的特性自己附着到了我的灵摆上? 不应该啊这有悖克莱恩掌握的神秘学知识。 虽然非凡特性可以同各种事物结合,但在生物和无机物之间,常理来讲应该优先于生命体。 尤其是克莱恩本身还是“占卜家”的序列七,和2-065里的“秘偶大师”在同一途径,从非凡特性聚合定律来讲,两者间会产生聚合效应,2-065的优先选择对象也应该是他自己,是他还没完全丧失生命力的尸体。 虽然无主的特性结合一具有非凡特性的尸体,可能会孕育出像他在拉斐尔墓园中曾见过的可怕怪物一样的畸变生物,可也总好过现在这条没有活性特征的灵摆。 这是为什么? 是灰雾的缘故? 克莱恩还记得,自己在2-065的裂缝里看到过灰白色的雾气,他当时还把这奇怪的现象当作了“诡秘”即将降下力量的前兆。 2-065被损坏后析出特性也很奇怪,简直就像非凡者死亡时会发生的变化。 这是否意味着,封印物或者说神奇物品也有自己的“生命”? 而让这些无机物“死亡”的前提,就是受到神性力量的冲击? 灵摆缓缓停转,从灵摆两次转动的方向中,克莱恩得到了一些模糊的启示。 恐怕一般的神性力量还不足以摧毁封印物的外壳,2-065是直视了真实造物主的气息才损坏的,“变异的太阳圣徽”蕴含的也是永恒烈阳的神血,它们都和真神有关。 也不知道我要是把灵摆带上灰雾,“诡秘”能不能用自己的位格粉碎灵摆,这样我在序列四之前都不需要为魔药发愁了 “因斯·赞格维尔,还有从你们中叛逃的兰尔乌斯,你们了解他们的下落吗?” 这是克莱恩最后的问题。 “兰尔乌斯他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因斯·赞格维尔”a先生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隐隐透露着危险的血光,“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恐怕会在魔女们的帮助下顺利晋升半神。” “你们也不能确定他的行踪是吗?” “不,他偷走的0-08对我们来说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我们必须夺回他手里的零级封印物,”a先生摇头道,“关于追寻他的下落,之后应该会由‘幽暗圣者’和‘提灯天使’负责,你如果想要参与,可以向‘提灯天使’申请。” 兰尔乌斯只有序列八,因斯·赞格维尔马上会成为半神路要一步一步走 克莱恩抬起了头,对上了a先生血红的双眼,平淡一笑。 “我可以加入你们,不过我希望兰尔乌斯能交给我处理,而且我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看我的家人。” “放心,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a先生点了点头,等待着下文。 克莱恩嘴角的笑容更甚了一些。 “我选择贝克兰德。” a先生的脸色没有变化,似乎无论克莱恩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会欣然接受,哪怕将要去的是对于向他这种情报人员最危险的敌国首都。 他稍作思考,一手拉住状态稳定许多的杰利·查拉图,一手放在了胸前,虚捧着空气。 “你可以先向‘死亡执政官’殿下告别。” 说着,他面前浮现出一本虚幻的古老书册,正落在他放在胸前的手掌上。 飘渺高远的声音随之响起,只是在a先生的有意等待下,一直不够真切。 抓住这个机会,克莱恩望向了阿兹克先生刚刚消失的方向,那里的色彩早已恢复了正常,有着古铜肤色的历史教员正站在绯红色的月光下,沉重的面庞在他看过来的一刻勾起了嘴角。 “有事写信。” “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 来自虚幻高处的声音在克莱恩耳边清晰的念出咒语。 他看着抽象的符号从自己的头顶到脚下全方位填满了空间,墓园的景象逐渐透明,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地窖与烛火。 克莱恩对远处模糊的人影回以微笑。 “再见,阿兹克先生。” 肮脏的街道上,一个穿着破烂长袍的老人坐在码头长堤的石墩上,静静地眺望前方。 星星火点延伸在整个塔索克河沿岸,从最远处的黑暗,一只长到了西部灯火鼎沸的工厂区,许许多多拾荒者和儿童三两成伴举着烂木头做成的火把,走在这长长的河堤下,构成了这条没有尽头的长河。 干枯的树枝上,几只乌鸦被远处传来的动静吸引,扑闪着自己的翅膀,玻璃珠般无机的红色眼珠灵巧转动,静悄悄的融入了夜空。 树下的老人随着乌鸦的动作望去,目视着聚集在一处的火把,站起了身。 他速度极慢的向火光较亮的地方走去,浑浊的双眼忽然一转,伸手抓向了身旁。 一个正在奔跑的小孩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力道,愤愤的向后扭头,眼睛圆瞪着,想要给妨碍了自己好事的家伙一个教训。 然而男孩的怒火在对视上那双污浊的眼睛时,就失去了愤怒的动力,仿佛看到了最亲的人,脏兮兮的小脸上竟出现了天真的笑颜。 “老爷爷,有什么事吗?” “前边发生了什么?”留着浓密白色胡须的老人——查拉图明知故问道。 “您不知道吗?” “唐顿公司的商船,他们的商船在河滩搁浅了,高原人把那边围了起来,赶跑了唐顿公司的人,他们说随便谁,都可以去那艘船上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能拿走,什么都行!” 小男孩稚嫩的蓝色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恨不得马上飞到船上,拿走属于自己的财富。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而是老老实实的留在了查拉图身边。 “高原人干的啊” 平平无奇的天使放开了施加在小男孩身上的幻术,目送着小男孩飞快地跑去货船底下,慢悠悠的走到了一处较高的土坡,俯视起河道里的景象。 深沉的黑夜里,带着弄弄硫磺味道的雾霾遮住了天上的月亮,人们只能靠火光行动。 他们在一艘巨大的货轮上爬上爬下,活动的橘红大概有数千之数,有人手里挎着篮子,有人拿着斧头和钳子,有人在用撬棍敲着船上的铁皮。 形形色色的人在搁浅的货轮上同时行动着,试图将这无主的宝贝敲骨吸髓,搬走随便什么能卖出去钱的东西。 他们就像一群不会被人注意的微生物,正攀附在鲁恩这个强盛的海权国家的表面,分解着一具尸体,分解着他人随手放弃的一点猎物残渣。 查拉图欣赏着眼前这番表演,浑浊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他思索了一会,伸手在空气中凭空拉出了一张身份证明。 这是一个奇迹。 编纂了一段绝对真实的虚假人生的奇迹。 第一章 希望之地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也是一个愚蠢的年代。” “这是希望之春,也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在贝克兰德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穿着皮夹克的诗人正背诵着罗塞尔大帝在他的宏篇巨作《两个城市》中写下的开场白,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对抗人们脑海中固化的,社会正走向欣欣向荣的印象,单薄一人,在蒸汽机车的汽笛轰鸣中对抗着工业的伟力。 他痛心疾首的望着眼前的匆匆疾行的路人,站在带有穹顶的高大建筑中,身旁一列列火车鱼贯而过。 处于后工业革命初期的贝克兰德无愧“万都之都”的称号,这里是北大陆的中心,是伟大变革的延续之地,是天堂,是希望,是消金所,亦是地狱。 在罗塞尔陨落后,最先开启工业革命的因蒂斯陷入了漫长的权力更迭之中,怀抱着不同政见的共和政府轮番上台,拖着整个国家走进了长达四十年的停滞期。 原本吃满了“蒸汽之子”所带来红利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也在那场政变后,又被迫让出了相当的利益,以平息永恒烈阳教会的不满。 所幸的是,蒸汽机这世俗的力量用自己的魅力征服了全世界,纵使因蒂斯本国因为种种变革,教会和技术的发展受到多方掣肘,但一向推崇知识的伦堡等小国,和正在谋求变革提升国力的鲁恩都很乐意对蒸汽与机械之神敞开传教的大门。 蒸汽与机械之神最后选择入驻鲁恩,是因为伦堡这些信仰智慧与知识之神的小国没有太大的发展潜力,还是鲁恩和因蒂斯一样,是不相邻途径真神统治的双信仰国家? 这么明显的挖墙角的行为,永恒烈阳竟然没有向风暴之主发难? 他们可是死敌啊克莱恩晃了晃脑袋,他刚才思考的问题,随便一个丢出去,都可以被以渎神的罪名加急判处死刑。 他在车窗的倒影上目视着自己现在的模样,耳边传来汽笛呜呜的响声,感到一阵从后往前的惯性。 拥挤的列车中,一位盯着车窗看了许久的男子和旁边人一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男子有一双灰色的眼睛,身体异常消瘦,因此显得格外颀长,他留着间海地区流行的大背头,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钻石脸,细长的鹰钩鼻使他的相貌显得格外机警、果断。 他的下颚方正而突出,眼底有着不同常人的坚毅和执拗,只是鼻梁上多出的一副眼镜将这格外刺人的气质压下了许多。 变成这副模样,克莱恩利用了“蠕动的饥饿”中放牧的“无面人”的能力。 不知是不是有“诡秘”的影响,“蠕动的饥饿”到了他手里反而乖巧了许多,即使使用过能力,也没有催促他抓紧喂食,反而静静等到了a先生带回他们的晚餐。 尤其是在昨晚,a先生以信仰保证,拿“蠕动的饥饿”参加了一次餐前祷告后,这副手套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以至于克莱恩怀疑只要不太过分,就算饿几顿,它也能找到理由安慰自己,把与生俱来的欲望忍住。 散发着硫磺味道的淡黄色气体混在蒸汽中,克莱恩提起手边尺寸夸张的皮箱,一边被身后的人流推着往前走,一边打量起眼前的宏伟建筑。 他脚下的贝克兰德车站,是整个鲁恩的铁路枢纽,是一个由好几座车站组成的车站群,只是随着铁路行业的不断发展,才合并为由政府同意调空的大型中转节点。 这座车站的天花板使用了大量有色玻璃充作天窗,一半浅黑,一半深蓝,分别象征着国家最重要的两位真神,而蒸汽之神的象征,则是被政府巧妙地同象征王室的“审判之剑”徽章一并融入了车站内部主楼的设计元素里,意味在两位神袛的庇护之下。 这座四方中正,通体使用大理石材质,洁白鲜亮的建筑周围链接着四座通向不同月台的天桥,其中有大量旅客穿梭,克莱恩也是其中之一。 “等会走到天桥,你往上看,就知道为什么我说这座钟楼象征着蒸汽之神和奥古斯都了。” 杰利·查拉图一副无所谓被旁人听到的讥讽微笑,继续着他绝对叛逆的言论。 在他的指引下,走出钟楼内部,来到天桥上的克莱恩顺着头顶望去。 他看到主楼顶端,一座巨大的且塔顶下一两米位置有向两侧延伸的突起的尖塔矗立其上,不同于常见的塔楼,它的顶端是稍细一些的长方体,配合两侧的凸起,看起来就像一把倒插在大地中的直剑。 克莱恩再往下看,尖塔正面有一面做工精巧的时钟,整体由蒸汽机功能,表盘上有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圣徽等宗教元素。 “有意思,怪不得你说等我到了贝克兰德车站,就能搞懂鲁恩真正的局势。”克莱恩不太习惯的推了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带笑却没有多少真情,“和车上你教我怎么正确的解读报纸一样,很多东西明明就放在公众能看到的地方,却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以至于重要的信息被忽略,反而是无用的杂事被捧到了王座上,接受舆论的朝贡。” 他真心的认同杰利·查拉图在阅历上成熟于自己的经验,不过并不打算把这份好脸色丢给他本人看。 克莱恩侧目审视着一身考究正装,带着半高丝绸礼帽,又换了一张平平无奇面孔的绅士,十分严肃道: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身份证明给我?” 从离开廷根开始,杰利·查拉图就以一人分饰两角的形式,冒充克莱恩的新身份,骗过了所有需要证明身份的检查,好像是怕克莱恩骗了a先生,随时可能逃跑似的。 时刻注重格调的杰利·查拉图“呵呵”一笑。 “你需要理解我,克莱恩。” “你看,即使你不去寻求‘死亡执政官’的帮助,光靠自己手上的封印物,也足够从我们俩手里逃脱,要是你真的跑了,倒也还无所谓,我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你渴望复仇和晋升,早晚一天还会找上我们。” “可如果你不仅自己跑了,还带着这份身份证明一块跑了,那我可就亏死了,”杰利·查拉图若尤其是的取出克莱恩心心念念的身份证明,在脸前晃了晃,“你知道一份经历详实,人生轨迹经得起查,每一个细节都能找到佐证的身份证明值多少钱吗?” “说实话,我工作这么多年,就是算上家族给的月供,都赔不起这样一份证明。” 瞎扯的,我又不是没看过案例克莱恩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看向了另一侧。 一份身份证明最多不会超过五十镑,这已经是相当高的价格。 “他,确实没撒谎。” a先生感受到来自克莱恩的目光,注意力从附近的行人身上收了回来。 这位“牧羊人”也改变了自己的外形,只是相比杰利·查拉图和克莱恩那样依靠非凡力量从头到尾的换了个遍,a先生的办法相当简单粗暴。 他利用自己的姣好甚于大部分女性的面容,配合“蔷薇主教”特有的血肉魔法,给自己配上了一条厚重的纱裙和带纱的软帽,扮作了一位有一定资产的寡妇。 a先生沙哑的声线在刻意控制下,给人一种奇特的感受。 “这份身份证明是查拉图殿下亲自制作的,很贵重。” 相比满嘴谎话,只有在分享自己知识和阅历时会被克莱恩尊重的杰利·查拉图,a先生一板一眼的行为模式更受克莱恩喜欢。 见这位神使先生点头保证,克莱恩也接受了推脱。 三人穿过车站的拱形大门,在杰利·查拉图的带领下,走进了一条只有一人半宽的小巷子,里面堆积着大量被车站丢弃的煤渣,鲜有人经过。 “接下来我们去哪?”克莱恩看了遍小巷,没发现额外的出口。 “我们节省时间,换一种方式过去。” a先生胸前虚幻古旧的书册漂浮在空气中,三段式的吟唱一晃而过,等克莱恩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处公寓的走廊上。 杰利·查拉图熟稔地摸向地毯下,摸索了一会,才抽出一把黄铜色的钥匙。 他把钥匙插进门锁,轻轻转动一圈,扭头看向了一脸茫然地克莱恩。 “我不是说过,会给你安排住处,好配合你的新身份吗?” “这就是你的住处。” 狂风呼啸,暴雨如注,三桅帆船“幽蓝复仇者”在一座又一座深蓝近黑的“山峰”间驰骋,阿尔杰双脚分开,牢牢地把自己钉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任凭海浪打过全身,也没有躲闪一下。 在他的操纵下,“幽蓝复仇者”很快远离了危险海域,先前躲在桅杆和船舱里的水手们也得以恢复正常工作,取代了无形的幽灵。 目视着久违的明媚日光,阿尔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般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沉静了足足五分钟。 他的视线缓缓向下,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左手。 一颗还保留着恐惧表情的头颅被阿尔杰提着头发拎在手里,这是一个中小型海贼团的船长,本身只有序列八的水平,是“猎人”途径的“挑衅者”。 阿尔杰选择他作为狩猎目标,无非是看上了这倒霉蛋两千镑的赏金和体内的特性。 这不是他的风格,这样的行为一旦频繁也可能会招来教会的不满,但阿尔杰还是做了,而且经过他的教唆,他的船员们很满足分得的赃款,也很乐意再干几把买卖。 齐林格斯的遗产阿尔杰重复着这最近几天把自己搅得心神不定的词语,攥紧五指,转身走向了船舱。 要从“愚者”先生的眷者手上换来齐林格斯的特性和“风眷者”的魔药,大概还需要六千到八千镑不能因为“愚者”先生等价交换的信条,就不考虑溢价。 求购者对所需的渴求,往往也是卖方所卖价值的一部分。 只要能顺利晋升序列六,我就有能力独立探索那座神秘小岛的边缘,可以获得更多的非凡材料,可以通过“魔术师”的渠道,和精灵们搭上桥 除了风暴之主教会,海上除各国军方外最强大的势力莫过于由“天灾女王”统领,主要聚居于南大陆沿海的精灵,他们几乎垄断了风暴之主教会势力范围外所有“水手”途径的材料。 如果阿尔杰想继续晋升序列五,从精灵们手中换取配方和材料,是最明朗的选择。 当然,还有更直观的方法。 作为风暴教会的一员,阿尔杰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辛勤奋斗,用常年积攒的功勋,换来一个晋升申请,等待排队 轮廓粗犷的脸上肌肉挤在了一起,阿尔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如果他在教会内真的有那么好晋升,干嘛还冒着通敌的风险参与“愚者”先生主导的聚会? 罗思德群岛的影子缓缓出现在海平面,水手们的欢呼透着木板传到了船舱里,阿尔杰同样望着许久不见的陆地,笑容变淡了许多。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a先生和杰利·查拉图已经离开,只留下了用于传递情报、联络彼此的方式。 克莱恩坐在年头不小的安乐椅上,感受着手中徽章黑铁外表下奇特的血肉质感,仔细看了一会,才把这枚徽章藏进了装着阿兹克铜哨的大衣内侧口袋。 他正坐在一件标准的两室一厅内,公寓本身配有独立卫浴和厨房,只是装修十分老气,但相比于已经被特伦索斯特情报部贝克兰德分部支付过的半年房租,这微不足道的缺点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夏洛克·莫里亚蒂,唔,那位查拉图殿下好像和罗塞尔是朋友,这是祂从罗塞尔嘴里听来的?” 克莱恩很确信,罗塞尔并没有抄袭创作过《福尔摩斯探案集》之类的作品,也没有用任何形式使用过这两个经典的名字。 那就很奇怪了 克莱恩躺在安乐椅上,凝视着炉子里的火焰,褐色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染上了疑色。 夏洛克·莫里亚蒂简直就像是在暗示我什么一样。 第二章 辛德拉斯男爵 周一清晨。 化名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克莱恩·莫雷蒂,从他在贝克兰德桥区租住的三居室中醒来。 天刚蒙蒙亮,杰利·查拉图为他准备的公寓处在工厂区和码头区的夹缝,只要从窗户往外面一瞧,就能轻松看到停靠在港口的巨大货轮,耸立在方形仓库中的红砖烟筒,以及弥漫在空气中刺鼻的淡黄色迷雾。 许许多多或灰色或深蓝的身影穿梭在这片要命的迷雾中,即使不开启灵视,克莱恩也能感受到一种颓废、停滞的死气。 比廷根的下街至少严重了十倍,如果魔女教派当初是在这里散布诅咒,恐怕等不到官方非凡者察觉,就能轻松制造大面积的死亡 而且还是“正常”的克莱恩双眼快速闭合又开启,附上了一层浅淡的灵光。 各种不正常的暗紫、深棕还有惨白在淡黄雾气中缓慢移动着,几乎没有一个工人的灵性气场是正常的,即使是没有出现异常的部分,和正常人相比,也显得相当暗淡。 这就是贝克兰德,万都之都、希望之地克莱恩只觉得一阵荒诞,嘴角习惯性的想要翘起,又被莫名的沉重压了下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抽搐。 他看了一会,脱下穿戴整齐的正装,在衣柜里找了找,换上了一身克莱恩·莫雷蒂上学时常穿的亚麻衬衣和夹克。 这虽然和真正的东区人相比还好了不少,但与贝克兰德桥区的人已经相差不大。 嗯,既然都用了这个名字,怎么能没有一身配套的行头。 行走之间,克莱恩看到侧前方有一家挂着促销立牌的服装店,几乎没有思考,就走了进去。 这家店的主人是一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士,他留着略显稀疏的短发,一双灰色眸子藏在厚重的框架眼镜后,亚麻衬衣和套头毛衣外套着一件与街道上工人大差不差的深蓝制服,只是看起来干净了许多。 见克莱恩走进店门,老头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浏览起手中的报纸,也不推荐,只等着克莱恩挑选完衣服结账付款。 大部分都是工厂制服,少部分是二手的旧衣物,几乎没有新货 克莱恩的目光从一排排打理整齐,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架子上扫过,陷入了沉思。 昨天晚上,除了收拾自己的行李,他就一直在思考今后一段时间需要扮演的身份和职业。 受“诡秘”和灰雾的影响,他消化魔药一直很快,体内从“占卜家”到“魔术师”三分特性,如今只有“魔术师”还需要刻意寻求一两次扮演机会,才能彻底消化。 经过一晚上的复盘,克莱恩怀疑因斯·赞格维尔的剧本对他的扮演起到了重要作用。 如果说“占卜家”的扮演只要日常多多占卜,窥探命运就能取得不错的反馈,那么“小丑”就困难了许多。 它的真谛在于“虽然能略微预知命运,但依旧对命运感到无奈,于是只能用笑脸遮掩着所有的悲伤、痛苦、迷茫和沮丧”。 这份悲伤与痛苦对克莱恩来说,在于他无力破坏因斯·赞格维尔的阴谋,即使拼尽全力,也只能被迫成了他人实现目的的薪柴,失去好不容易建立的羁绊,被迫加入邪教,到处流浪。 而迷茫和沮丧 如果贵为真神的“诡秘”都没有找到回家的路,我又有多大的可能? 消极的想法在脑海中流窜,克莱恩维持着微笑的面具,从最前排的衣架上取下了两套颜色不同的工人制服。 如果他要继续在东区和贝克兰德桥附近活动,这就是最好的伪装。 说回消化,“魔术师”的核心在于表演和观众的反馈克莱恩回忆起他见过的几个魔术师。 杰利·查拉图已经是“无面人”,不用再刻意扮演行事夸张的“魔术师”,但他还保留不少“魔术师”时期的习惯,总喜欢用浮夸的动作和手段来吸引他人注意。 马戏团里的“魔术师”则相对沉稳含蓄,并不刻意彰显自己,而是喜欢在重要的高潮时,再走入聚光灯下,完成瞬间的登场,以此来获得观众情绪最激动时流露的反馈。 啧,如果光从效率上看,杰利·查拉图无疑是最好的学习对象,可惜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隐藏的变态,最喜欢玩弄别人的情感,道德底线说好听点叫灵活,实际上就是反社会人格,在恶趣味的追求上简直病态! 如果按他那种玩法,在贝克兰德不出一个星期就会被隐藏的非凡者和官方小队盯上克莱恩舒了口气,左看右看,在一件带着浓浓樟脑丸味道的二手毛衣和棕色大衣中,选择了后者。 他看也没看就略过了放有长靴的鞋柜,走向了最后一排。 这次他没有停留很久,只一分钟,就提着几件全新但价格较低的内搭和裤子转回了第一排。 克莱恩敲了敲桌面,脸埋在报纸后的老头才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头,从厚重眼镜后瞥了他一眼。 “大衣十苏勒七便士。” 这么便宜? 克莱恩微笑着掏出了几张纸币和零钱,数了一会,分出一张十苏勒面值的纸币和几枚硬币,递给了坐在收银台后的老头。 趁着老头打包的间隙,他指了指身后。 “这附近还有其他的服装店吗?” “我想找两件便宜点的正装。” “便宜的,正装?” 老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把眼镜扶正,从上往下把克莱恩仔细打量了一遍。 他嗤笑一声,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 “正装哪有便宜的?” “这里没有,你如果要找的话,找那种成衣,需要去乔伍德区的百货商店或者裁缝铺,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卖正装,呵。” 中产阶级居住的乔伍德区?克莱恩尴尬一笑。 他是想找一身风格浮夸的衣服用作扮演,又不是着急把自己搞破产。 从廷根出来,除了他存在贝克兰德银行不记名帐户里的两百镑,就没再带走任何财产。 这两百镑包括了他日后各种生活开销,还有购买灵性物品的钱,这点存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都会是负增长,哪能随便挥霍? 似乎是看出了克莱恩的窘迫,老头砸着嘴,正经了不少。 “其实这附近也不是没有地方能卖到你想要的。” “你可以去酒打听打听,前天晚上高原人抢了一艘货轮,上面装着从间海运来的货,那边的羊毛不错,从那边来的货轮基本都会运他们生产的大衣和正装,高原人又不懂生意,肯定着急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 高原人,就是生活在霍纳奇斯山脉起始,夹在三个国家中间,风评很差,被戏称为黑帮预备队的好战民族? 克莱恩果断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有没有更安全的渠道,我不是很想和黑帮打交道。” 目视着克莱恩,老头为难的摇了摇头。 “那就要麻烦许多,只能找专业的裁缝。” “你可以问问谁家原来在成衣工厂上班,最近不少成衣工厂的老板都换上了机器,辞退了一大批裁缝,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应该很乐意便宜点接下你的委托。” “嘿,你那是什么表情,别看不起这些裁缝,”老头误会了克莱恩脸上的迟疑,没好气道,“乔伍德区的百货商店,其实都是从工厂区直接拉的货。” “在原来,工厂区不到两镑的布料,裁缝做好了放上货架就变成了六金镑!” “当然了,如果你愿意多付裁缝一点薪水,除去布料的钱,估计也只要三镑就能搞定一套正装,只是鞋子和手杖就不要想了。” 克莱恩听着服装店老板侃侃而谈,发现自己逐渐有被说服的趋势。 他接过打包好的衣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你认识这样的裁缝吗?” 老头指了指自己。 “我自己以前就是裁缝。” 呵克莱恩感觉自己的“小丑”魔药又额外消化了不少,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随口胡诌道: “我估计过一段时间才会要呃,你刚才说的高原人有那么厉害吗?” “他们敢在贝克兰德的码头区抢劫货轮?” 老头见没忽悠成功也不失望,顺着克莱恩的话呵呵一笑。 “他们当然不敢在码头区乱搞,码头区有大人物护着。” “那是怎么回事?”克莱恩更好奇了。 桌上摊开的报纸被老头掉了个方向,推倒了克莱恩身前。 “唐顿公司的货轮自己在东区搁浅了,这怪不得别人?” “它自己没游好,平白无故撞毁了高原人管理的一个空仓库,被人家扣下,也是合理的?” “至于里面的货物,嘿。” 唐顿公司下属货轮意外搁浅,货物被暴徒哄抢一空,东区混乱的治安将何去何从? 克莱恩目光停在《塔索克河报》的头条上,微微颔首。 “确实,很合理。” 车厢带有精致花纹,整体色调深沉并不引人注目的马车缓缓行驶着。 一位掺杂着银丝的黑发整齐后梳,露出了宽阔脑门和略高发际线的中年绅士,将车厢一侧窗户的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冷漠的扫过街道与破旧的砖房。 他脸型较圆,但缺乏足够的肉来支撑,颧骨较为高耸,各处皱纹条条分明,给人一种刻薄、不近人情的印象。 不过与他这个年纪的大部分鲁恩人不同,他没有蓄须,脸颊刮得干干净净,一双蓝眼浅到近乎无色。 无缘无故成了贝克兰德上流圈子里隐形笑话的辛德拉斯男爵,放下了撑着帘子的手,头也不侧的向旁边问道: “高原人怎么说?” “他们拒绝了我们的条件,”贴身男仆故意停顿了一秒,观察着雇主的表情,然后才小心补充上了后半句,“他们说不相信您的信誉。” “不相信我的信誉?” 辛德拉斯没有恼怒,只觉得有些好笑。 “可以理解,毕竟我的家族在高原和海外都没有什么好名声,如果这次出事的不是我的货轮,而是像霍尔伯爵这种乐于慈善的开明人士的,我想事情说不定会变得简单许多。” 听着辛德拉斯男爵的冷笑话,贴身男仆不敢接话。 他当然知道雇主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辛德拉斯这个姓氏如今的繁荣下,踩过了太多乡下原住民和殖民地的血,他们用从偏远蛮荒地区攫取的金子换来了文明中心的贵族身份,当然不会受高原人的待见。 相比霍尔伯爵,多年的慈善活动,即使是饱受争议的高原地区都受到了他的好处,有相当一部分高原人的孩子也成了他名下基金会的资助对象。 如果是霍尔伯爵名下的货轮搁浅,那种荒唐事确实有不小的概率不会发生。 只是与其他发了大财的银行家不同,辛德拉斯男爵既不喜欢在吃住上大肆铺张来炫耀彰显自己的财富,也没有学因蒂斯人那种处处喜欢贴上金子,暴发户一般的做派,甚至就连爵位,也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家族纹章上添上几笔没多大意义的花纹,而是国王陛下因为他的功绩亲自赐予的。 在贴身男仆看来,他的雇主虽然算不上完美无缺,但也胜过了这世上大部分人。 这次的意外,完全是野蛮鲁莽的高原人不知好歹。 “我听说那些高原人私下流通违禁枪支?” 略略走神的贴身男仆被辛德拉斯男爵突然问到,反应了一会才确认点头。 “是有这样的传闻。” “给他们一个教训,把最重要的那批货拿回来就好,”辛德拉斯男爵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只要那批货,其他送给他们也无所谓,我相信他们还没蠢到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不值钱都分辨不出来,肯定留在了自己手里。” “雇佣一些常年活动在东区的私家侦探,还可以雇佣赏金猎人”贴身男仆下意识说起平时的做法,说到一半才察觉不太合适,“高原人在东区有不小的影响力” “先生,恐怕不会有太多人会接受我们的委托。” 辛德拉斯男爵轻松的笑了笑。 “无所谓,弗伦奇,会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的。” 第三章 神赐的天使 赞美蒸汽地铁气喘吁吁的克莱恩如此想到。 在凑齐扮演“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所必需的装备后,克莱恩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就是为了搞清楚贝克兰德东部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 与贝克兰德西部的法制社会不同,以东区为代表的东部,更流行秩序之下的潜规则,比起法律,黑帮的意志在这片土地上贯彻的更加彻底。 比如老店主提到的高原人,克莱恩经过了一番调查,才勉强明白,不是所有的高原人都是同一阵营。 他们彼此之间也有因故乡地域而划分的鄙视链,靠近鲁恩工业城市的高原人被住在高原中心的同族排挤,这在有高原人存在的黑帮中是常有的事。 不过,在东区占有最大影响力的还是托利党和辉格党,高原人即使好战,也只是一小部分。 考虑到杰利·查拉图为他安排的身份和住所都与东区密不可分,克莱恩在选择职业的时候,才没有一昧的模仿那位十九世纪最伟大的侦探,而是掺杂了一些赏金猎人的成分。 这样在维持日常的工作与行动时,也更方便他参与一些侦探不所能及的行动。 这能让他尽可能地接触到贝克兰德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较快地融入本地的非凡者圈子——以一个独立于真实造物主信徒的自由人的身份,从而逐渐抓住兰尔乌斯和因斯·赞格维尔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当然,赏金猎人时常可能面对有生命危险的委托,会碰到恶贯满盈的黑帮也很合理 “饿~” 半透明的人皮显现出几分血色,努力的张开虚幻大嘴,唧唧。 克莱恩感到一阵无语。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手套变成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那不断摇摆的食指和中指,就像小狗在摇尾巴装可怜。 你真的是身价至少一万镑的封印物吗瘫在安乐椅上的克莱恩翻了个身,不去看自己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几秒。 两点四十六分。 只是提前通知小“太阳”并不需要留下这么多时间,但还有件事情克莱恩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客厅中央,熟稔地逆走四步,眼前灰雾弥漫。 他坐在最上首,先看向了自己的手边。 一直被他佩戴在右手手腕处的黄水晶灵摆静静的躺在桌面上,吸引着附近的灰雾。 首先是需要一个外型克莱恩沉吟一句,旋即在古老长桌对面的座位上,具现出了一位穿着兜帽长袍的男子。 作为第一次尝试的产物,这具身体还算及格,只是用灵视一望,就能发现“他”的灵体并没有正常的波动,反而像死人,缺乏最基本对外界的反应,没法骗过“塔罗会”的成员 “秘偶大师”操纵的秘偶也是死人,一般的非凡者却无法发现秘偶已经死去,是因为“秘偶大师”控制了秘偶的灵体之线,让秘偶做出了相应的反馈? 克莱恩拿起手边的灵摆,像往常般缠绕在手腕。 随着灵性蔓延,他的视野染上灰白,他再次看到了几条熟悉的虚幻黑线。 紧接着,克莱恩小心翼翼地通过灵摆,摄取了假人身上飘荡的灵体之线,那假人随之和他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他”抬起了右手。 果然可以,而且我的灵摆和2-065不同,没有明显的副作用,尤其是在灰雾之上这种感觉,就像我已经成为了“秘偶大师”,只是需要付出更多的消耗,最多维持这一个秘偶 趁着还有几分钟时间,克莱恩反复联系了几遍如何让假人的动作更加灵活。 在大概能让假人开口说话后,他谨慎的留下了足够支持聚会进行的灵性,嘴角忽然扬起微笑。 “欢迎你,新的成员,你想抽哪张塔罗牌作为代号?” 长桌的对立面,披着兜帽的男子抬起了头,审视着最上首的“愚者”,幽黑的眼睛眨了眨。 “‘世界’。” “我选择‘世界’。” 与“愚者”背后类似的图章在“世界”的座位上勾勒成型,同时克莱恩也伸出手,摸向了对应着几位成员的星辰,穹顶爆发出一片深红。 神弃之地,白银城,“诡秘之神”的教堂内。 戴里克·伯格保持着内敛的沉默,安静的听着教坛下方主教对主的赞美。 突然,他感受到一阵来自高处的召唤,下意识地向上望去,只见浓重的灰雾从吊着无数丝线的教堂顶端涌出,盖住了他的眼睛。 “准备聚会。” 最上首的声音如是说道。 贝克兰德,贝克兰德桥区的一所公寓内。 佛尔思·沃尔的灵体刚刚从身体内消失,她光滑的后背就泛起一片淡蓝色的涟漪。 虚幻羽翼层叠展开,被她佩戴于胸前的宝石漂浮在空中,如一颗眼睛,看向了东部方向。 “很近” 灰雾之上,巨人居所般的宫殿内。 “正义”奥黛丽正要向往常一样,给每一位成员打招呼,视线突然扫到了坐在最末端的一道身影。 是一位他没见过的新成员。 “这是‘世界’。”克莱恩颔首微笑,没有做过多解释的意思。 和小“太阳”一样,都是“愚者”先生单独拉入的成员奥黛丽看了看另外几位成员的方向,从他们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这位“世界”先生掩盖了自己的特点,他与任何一个成员都没有交集。 思绪纷呈间,奥黛丽熟稔地捏出礼节性的微笑,向最末端的座位打了个招呼。 “你好,‘世界’先生。” 可惜戴着兜帽的“世界”并没有回应这份热情的意思,即使是剩下三位成员也依次问好后,他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善于隐藏自己,看不清实力,一直板着张脸“倒吊人”漠视着把视线从有些尴尬的“正义”身上移开,心底大概有了判断。 他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习惯了被冷淡拒绝,所以只是瞬息就抛开了这件事,转而看向了上首。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收集到了三页罗塞尔大帝的日记。” 这是“倒吊人”支付给“愚者”先生的报酬? 佛尔思若有所思,在申请帮助后,也具现出几页纸张。 “‘愚者’先生,这是这周送来的日记,有三页。” 有组织就是好,都不用支付给“魔术师”小姐报酬克莱恩满意地收来了六页日记,把期待地目光投向了另一位。 “抱歉,‘愚者’先生,”“正义”苦笑着欠了欠身,“爸爸怕我受到齐林格斯背后势力的报复,雇佣了几名保镖对我全天候进行保护,很可能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无法参加神秘学聚会,搜集罗塞尔大帝的日记。” “没关系。”克莱恩没有表现出自己的遗憾。 他低头望去,扫过了第一页的内容。 “二月九日,我有了第三个孩子,我给他取名博诺瓦。” “与我幸运的长女贝尔纳黛不同,也不如平庸的夏尔,我的次子博诺瓦似乎一出生就受到了诅咒,这是对我十数年暴行的惩罚吗?” “查拉图告诉我,他的人生相比我前两个孩子,缺少着成长的可能性,这并不是因为他会早夭,或者会一事无成,而是他从离开母亲怀里的时候,就注定要成为天使。” “我不愿相信查拉图的话,他老爹我奋斗这么多年,破除了那么多阻碍,才勉强取得如今的地位,结果现在突然告诉我,我的孩子一出生,他的就是我现在的终点?” “我不愿相信。” “这并非意味着我在嫉妒自己的孩子,而是源于我最近在那个不可言说的聚会中听到的传闻。” “获得非凡之力,并不只有服用魔药一条道路,理论上来讲,任何一个真神都可以让自己的信徒无需魔药仅靠恩赐就成为非凡者,虽然对祂而言,这可能是一种负担,仅能作为临时的手段,甚至降下的恩赐过多,还会直接影响到祂的状态。” “但有时候,有风险的付出,往往伴随着的是无法想象的回报。” “如果查拉图的预言属实——说真的,这家伙到目前还没出过错,那么命中注定成为天使的博诺瓦,他的特性肯定不来自于我,只会是我那个有语言交流障碍的自闭老板。” “为什么,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灵的恩赐竟然能让普通人变成非凡者! 克莱恩不可置信的瞳孔微微放大,面部表情虽受到了妥善的控制,眉头却仍有皱起的痕迹。 而且从罗塞尔的话来看,这种恩赐可能不同于3-0782,不是神灵将带有特性的自己的一部分寄存在某处,直接融入到信徒体内,而是直接降下力量。 这简直就像,简直就像克莱恩微不可察的牙关用力。 就像是被迫怀上真实造物主神子,受到神性力量污染的梅高欧丝。 有了梅高欧丝这个实例的作证,克莱恩才接受了罗塞尔在日记中过于颠覆性的知识。 他快速的翻向了后面几页,试图寻找这一页日记的后续,或者与上面内容相关的补充。 可惜他翻遍了“倒吊人”提供的三页日记,也没有发现下文,反而是在“魔术师”献上,大部分记录了日常的三页里,找到了几句很有意思的话。 “永恒烈阳教会的人都没有脑子吗?” “他们还污蔑信仰真实造物主的‘倾听者’们在祈祷的时候吃掉了自己的脑子,我看他们倒是比‘倾听者’还极端。” “人家只是吃了一部分,他们倒好,在第一次‘赞美太阳’的时候,脑子就彻底蒸发掉了!” “世界上这么多神,就算是最无脑的‘暴君’的信徒,除了‘赞美风暴’还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呢!” “和这样一帮宗教白痴在一块,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这是罗塞尔在因蒂斯第一共和国初期留下的日记,通篇是对永恒烈阳教会的抱怨与诋毁 好,可能也不是诋毁,毕竟3-0782的负面效果就挺反智的克莱恩不负责任的随罗塞尔吐槽了一句。 把人变成只会赞美太阳的智障,都说途径的高位会对底层产生影响,永恒烈阳的影响也太离谱了? 至少真实造物主只是把人变疯克莱恩如此吐槽着,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 影响? 他重新拿出了第一页日记,又看了一遍。 罗塞尔提到的赐予和梅高欧丝不幸的遭遇似乎并不一样。 他还记得,被“值夜者”收编成线人的达斯特先生,曾提供过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胡德·欧根,这个心理炼金会成员参与了兰尔乌斯谋划的神降计划,并且起到了重要作用,就是他催眠梅高欧丝,在无意识中与真实造物主的幻影交合,怀上了神胎。 杰利·查拉图也说过,兰尔乌斯之所以能逃走,是因为和他一起被关押的人失控了,造成了一定的骚乱。 疯了的是胡德·欧根,但承载真实造物主幻影和梅高欧根交合的,不一定是他。 兰尔乌斯不会,这么大胆克莱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就因为他是“诈骗师”,不属于真实造物主统治的途径,所以他很自信自己能摆脱真实造物主的影响? 怪不得a先生信誓旦旦的给我说肯定能抓到兰尔乌斯这家伙已经被标记了! 恐怕兰尔乌斯的身上现在还保存着真实造物主的神性 想到这,克莱恩忽然有种想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的冲动。 他离开廷根就是因为因斯·赞格维尔利用了真实造物主的神性,现在到了贝克兰德,好巧不巧,又碰上了一个类似的定时炸弹。 不过这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克莱恩很快便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他连豆腐都找到不到。 嗯,等会结束聚会,就联络a先生,必须要确认这个猜测克莱恩意识到自己在这页日记上纠结了太久,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起下面成员的猜疑,于是果断暂停了继续深究,面不改色的看向了第二页日记。 “五月十六日,天杀的弗洛朗又来狗叫了。” “不过他这一次提到了些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原来查拉图家族一开始并不效忠于真实造物主,他们除了第四纪的‘黑皇帝’,还有另一位主人。” 第四章 负面效果 “他说这一秘辛来源于他家族的记载。” “在所罗门第一帝国覆灭后,失去皇帝庇佑的查拉图公爵为了家族延续,投靠向了‘黑皇帝’所罗门的盟友,准确来说,是另一个盟友——一个被称为‘诡秘之神’的隐秘存在。”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所谓的隐秘存在,就算是在那个不可言说的聚会上,也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描述。” “如果不是弗洛朗以他家族的荣耀向我保证,拿出了真正的利益想要诱惑我加入他的私人卫队,探索一处据说是图铎帝国时期与‘诡秘之神’相关的遗迹,我根本不会选择相信。” “其实我现在也没有完全相信查拉图昨天留下了消息,说最近会来找我,比起一个索伦家族的小辈,我干嘛不问查拉图公爵本人呢?” 本人克莱恩目视着罗塞尔在日记上留下的话,原本紧绷的状态稍稍放松了些许。 嗯,这时候的罗塞尔应该还停留在中序列,还没有发掘出更多高序列的知识和过去被掩埋的历史,他还不知道他所见到的“查拉图”,与当年成为“诡秘”座下天使的“查拉图”并非同一个人 这点在“诡秘”的圣典中就有详细的记录。 不过比起这无所谓的小插曲,更吸引克莱恩的莫过于罗塞尔将索伦家族称为天使家族的描述。 现存的天使家族并不多,明面上广为人知的都分布在南大陆,也就是梅迪奇家族、安提戈努斯家族、查拉图家族这三个庞然大物,不过克莱恩合理怀疑,北大陆诸国的王室和原索伦王室一样,很有可能都是隐藏的天使家族,只不过在北大陆超凡隐匿的大背景下,才隐瞒了自身在非凡领域的统治地位,改用世俗的权力来驾驭国家。 克莱恩翻到第三页,发现上面的内容与之前相连,虽然没有日期,但也能判断出大概是被记录于几天之后,正是查拉图拜访罗塞尔的日子。 “事实证明,弗洛朗那个脑残说对了,查拉图亲口向我承认,他们真正的信仰除了真实造物主,还有那位在当代几乎失去了一切踪迹的‘诡秘之神’,而且后者在他们家族中其实更为重要。” “我的老天爷,我记得真实造物主的信徒比永恒烈阳教会的还要极端狂信,他们真的能忍受像查拉图家族这样保有两个信仰的骑墙派?” “虽然查拉图向我解释了,在南大陆,在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这样的信仰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没有人会觉得冒犯了真实造物主,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他们的脑回路,或者说我无法在带入这个世界正常人的思考模式下理解他们。” “难道只过了一千年,南北大陆的人们在观念上就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品种了?在北大陆会被送上审判庭的做法,在南大陆竟然被当作习以为常。”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只停留在了北大陆,如果这么想,我的大航海计划恐怕要尽早提上日程了” 这就是“诡秘”和罗塞尔相识的契机? 克莱恩摩挲着手中的纸页,试图用幻想填补中间缺失的内容。 查拉图主动袒露“诡秘”的存在,用南北大陆间的文化差异冲击罗塞尔的认知,祂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引导罗塞尔主动脱离工匠之神的注视之下,为“诡秘”和罗塞尔的交流创造机会。 关键问题在于,“诡秘”在第四纪末,就应该完全丧失了和现实交互的能力,那祂是如何同罗塞尔搭上线的? 罗塞尔也能进入灰雾? 只是他选择了非“占卜家”的“工匠”,所以不能帮“诡秘”脱困,只保留了最基本交流的权限? 还是说“诡秘”在骗我克莱恩不太明显的打了个激灵。 他挥手消散了手中的笔记,借着这个动作,将整个大殿环顾了一周。 不,“诡秘”没有骗我的理由,我也不值得祂撒谎克莱恩压制住了内心的猜忌。 他敲了敲青铜长桌的边缘,嗓音醇厚。 “抱歉,耽误了些时间,你们可以开始交流了。” 说罢,克莱恩靠住了椅背不再多言,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暗中操纵起小号。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的“世界”突然转动脖颈,视线扫过其他成员,用嘶哑的嗓音询问道: “‘愚者’先生告诉我,在交流阶段可以颁布委托和搜集材料,是吗?” “你想要什么材料?” 最近相当缺钱的“倒吊人”阿尔杰罕见的主动开口,压得原本打算照顾新人的“正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发言机会。 在半神之前我都不缺材料克莱恩没有刺激“倒吊人”的想法,操纵“世界”回答道: “千面狩猎者的血液、深海娜迦的头发,还有精灵之泉的髓质结晶。” 克莱恩提出的都是“无面人”配方的辅助材料里,在大陆上不好搜集到的“海洋特产”,还额外混杂了些他不需要的材料。 千面狩猎者的血液听到熟悉的名词,“魔术师”佛尔思集中注意力仔细回想了几秒。 我记得前段时间从分部调走了一批材料,里面就包括了千面狩猎者的变异脑垂体,这是“占卜家”中序列魔药的一部分? 联想到“世界”是“愚者”先生单独拉上的聚会,佛尔思不禁冒出了几个猜想。 “我知道深海娜迦和精灵之泉的线索,需要一定的时间。” 察觉到“正义”和“魔术师”带有审视观察意味的视线,阿尔杰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有纠结细枝末节的小事,只求尽快抢下这桩交易。 在他的身侧,“太阳”戴里克也几乎同时抬起了手臂。 不过“太阳”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倒吊人”的紧张,他很清楚,神弃之地不存在海洋与正常的河流,他们之间没有竞争关系。 果然,“太阳”只给出了千面狩猎者的线索,并无多余的发言。 “世界”求购的两种材料都是中序列层次,偏向于辅助材料,加起来大概价值一千两百镑阿尔杰满意地舒了口气,语调都轻松了不少。 他跳过身旁的“太阳”,冲着“正义”和“魔术师”所在的方向说道: “我这里有一份‘猎人’途径序列八‘挑衅者’的特性,可以制成非凡物品,包括雇佣工匠的费用只要八百镑。” “它能让你获得对环境的敏锐的观察能力,增强你的体质和格斗技巧,侧重于实战方面的提升。” 其实单纯从需求上考虑,身处“神弃之地”的“太阳”明显更需要这样的物品,而生活环境优越的“正义”和有组织庇护的“魔术师”,对获得类似的能力并不迫切。 让阿尔杰一开始就放弃推销给“太阳”的原因,还是“太阳”无法支付金镑用作交易,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倒吊人’先生,你能再详细介绍一下那份特性,我是说‘挑衅者’如果制作成非凡物品,它会有什么样的负面效果?” 成为非凡者也有一个月,“正义”奥黛丽早已不是一开始对超凡一无所知,被神秘学外表高深莫测的伪装哄骗的团团转的新手,也有了自己的考量。 爸爸说齐林格斯的赏金会在一个星期内陆续打到我的账户上,多出来的这部分钱会和我原有的本金一起,存进贝克兰德银行,再加上尼根公爵的奖励,我以后每个月的零花钱大概会比以前多五百到六百镑,足够了奥黛丽小小的吐了口气,思绪转得很快。 “魔术师”对我手里的“挑衅者”不感兴趣阿尔杰沉吟了几秒,不快不慢的回答道: “非凡物品的负面效果一般取决于它所对应的序列特征,还可能会和特性原本的主人残留的强烈精神烙印有关。” “比如我持有的一件物品,它的负面效果就来自于原主人死前的绝望和执念。” “不过这种判断方法并不严谨,因为有‘工匠’参与制作的封印物,它的负面效果往往不如自然形成的那样危险,也会在制作过程中发生些无法预测的改变。” 阿尔杰解释得很全面,但在真正总结的过程中又刻意模糊了最重要的缺憾。 “‘挑衅者’在序列九‘猎人’的基础上获得的更多是物理层面的提升,根据我的经验推断,最后制作出来的物品,很有可能会在使用过程中激化敌人的情绪,不过我想对于‘观众’来说,这不是太大的问题。” 激化敌人的情绪? 奥黛丽一直目视着“倒吊人”,尝试读取信息,做出判断。 上次聚会“愚者”先生说祂的一位眷者拿到了齐林格斯的遗产,所以“倒吊人”先生才急于把刚获得的特性卖出去关于那份特性他讲解的很全面,似乎怕我刚步入非凡不久,还主动分享了负面效果这方面的知识可是在真正涉及“挑衅者”特性做出的非凡物品本身可能拥有的负面效果上,他又有意回避了具体的危害,只是说“观众”的能力可以对影响情绪这类的负面效果起到调节作用。 一个个想法闪烁于奥黛丽的脑海,她一下有些纠结。 一件能弥补她而且价格便宜的非凡物品,和未知的负面影响,哪个她都无法轻易忽视。 “如果有‘工匠’参与制作,一般不会出现过于危险的负面效果。” 同样坐在长桌右侧的“魔术师”突然开口道。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艳羡,视线在“正义”和“倒吊人”之间不断徘徊。 “戏法大师”在肉体强度上不比“学徒”有多少提升,如果不是受限于经济实力,她肯定会拿下“倒吊人”试图出售的物品,就算有负面效果,她也可以在部门内部寻求帮助,把风险降到最低。 唉,如果只靠稿费的收入,我甚至都不配参与到聚会的交易中佛尔思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飘向上首,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心底发芽。 查拉图殿下交给她的任务是配合主在聚会上的行动,安布罗休斯殿下则是让她警惕身边一切的异常这两个任务都需要一定的实力,她只有序列八,如果不抓紧晋升,肯定很快就会丧失执行任务的能力。 那我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序列,是不是也是任务中必须的一环? 教会应该报销我购买魔药和配方的钱,非凡物品也应该在合理的范围内报销! 等聚会结束要不试着问问查拉图殿下? 佛尔思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聚会,发现“倒吊人”已经敲定了和“正义”的交易。 接下来的时间,随着“正义”又和“太阳”再次确认了“读心者”配方的事情,整个交易流程也走到了尽头,在“愚者”宣布结束的话语中,一颗颗深红星辰被切断联系,四位模糊的身影消失不见。 灰雾之上重新变得空荡,克莱恩望着对面的“世界”,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果然,有了小号,很多事情都方便了不少。” 他抬起右手,袖口沿着小臂自然滑落,露出了缠绕在手腕处的灵摆,凝缩着灰白的黄水晶内,仿佛有一颗眼睛在与他对视。 灵摆就算是离开灰雾,也能继续使用,就是我还没有确定它具体的负面效果是什么,也没有取个合适的名字 克莱恩若有所思地具现出纸笔,坐在最末端的“世界”见到这一幕,主动起身行了一礼,然后便消融在了巍峨宏伟的宫殿之中,只剩克莱恩一人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闭眼占卜。 虚幻的,来自梦境的启示随着画面破碎落在了纸面上,睁开双眼的克莱恩再看向灵摆的目光中,竟然多了几分迟疑。 占卜的结果显示,灵摆的负面效果同2-065完全不一样,说不上危险,却也不能被直接忽视。 这枚灵摆竟然是带有活性的,我在黄水晶里看到的眼睛不是幻觉和2-065持续性的影响不一样,灵摆的活化程度很低,但也意味着使用者被它控制灵体之线的时机也不确定,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永远不会。 这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运气。 还是个看脸的家伙克莱恩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 他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诡秘”尤其能证明这一点。 “算了,就叫‘黄黑之眼’,黄水晶、黑眼睛呵,希望‘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能庇佑我的运气” 克莱恩把灵摆扔进献祭大门,自暴自弃的无奈一笑,身影随之消失。 第五章 很巧合的委托 初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总是令人头疼的。 目视着前方被有害空气填满的砖墙丛林,克莱恩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 我需要一个向导看着眼前的十字路口上被人为损毁的路牌,克莱恩无奈的想到。 特伦索斯特帝国的情报系统在东区肯定有不少线人,只要抛出眷者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帮自己做事可问题是,他那可怜的心理洁癖还想做一下小小的抗争。 克莱恩否定了这个想法。 昨天塔罗会后,他思来想去,又跑回了早上买过衣服的二手服装店,以六镑的价格和店主敲定了买卖,一个星期之后就能得到两套带有因蒂斯风格的花哨正装。 可能是昨天探索“黄黑之眼”的正负面作用花费了他太多灵性,以至于他忘了找那位老先生要一张地图。 福尔摩斯如果住在白教堂附近,肯定也会面临没有客户上门,最后饿死的结局克莱恩想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梗,嘴角上扬。 与其继续把时间浪费在寻路上,不如把选择交给命运。 他隐蔽的取下缠绕在手腕上的灵摆,黄水晶无风转动,指向了一个方向。 克莱恩感受着来自手腕处的牵扯,保持着右手悬空的动作大步向前。 他走过东区边缘用红砖石垒起来的低矮平房,路过一群蹲在街角等待着“肥羊”上门的孩童,等到又走到一个街角时,混杂着醉汉嚷嚷声的喧吵吸引了他的目光。 向左望去,一扇敞开的大门映入了他的眼帘。 大嘴鱼酒? 即使是夏洛克·莫里亚蒂183的高度,乱哄哄挤成一堆的赏金猎人们依然没给克莱恩漏下哪怕一点缝隙,任由他视线左瞟右瞟,也不能越过人群投过去一点。 克莱恩想了想,走到了人较少的一边,左手仿佛有水波流动。 他稍稍踮起脚尖,试图把视野再抬高一点。 不过就在这时,被围在中间的人不知道说了个什么,一大群赏金猎人如嗅到瘟疫般作鸟兽散,只剩下了一两个被周围醉汉指指点点的“不要命的”,还固执地钉在原地。 “我说了,十五镑,只要你们能去库伦酒逛一圈,这些钱就是你们的!” 穿着与环境格格不入,一身正装没有配礼帽的中年男人挥着手,试图把跑掉的赏金猎人拽回来。 “得了,还十五镑,我听说正经工厂的抚恤金还给二十镑呢!” “二十镑,那也不够婆娘把孩子拉扯到长大啊,高原人可不给你留活路!” “到时候二十镑都跑家里给你抢了,还婆娘” 浑身散发着酒气,肥大瓷实的脸庞涨成酱红色的酒槽鼻推了推已经趴在桌子上的另一个酒鬼,一不小心把同伴退到了地上,激起附近人大笑着一阵符合。 “你们,你们”像个小丑一样被孤立在过道中间的中年男子脸红到了耳根,只能无力地重复着自己的话,“这可是十五镑,十五镑。” 十五镑几乎快赶上他一年的薪酬中年男子已经能想象到今晚会发生的事。 如果一个能接受委托的人都没有,男爵不会怪罪他,男爵先生一直都很通情达理,但是弗伦奇绝对会借这个借口扣他的薪水。 该死的,天杀的,为什么那个家伙就能顶上里巴克先生的缺,我和他都是男爵的男仆,都一样工作了六年! “先生,您刚才说的是,十五镑?” 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将男士的念头拉了回来。 他抬头瞧去,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下颚方正,灰色眼睛一看就机警、果断不同于常人的高大男人正笑容温和的看着自己。 这个人就算是弗伦奇看了也挑不出来毛病男子打起精神,装模作样的上下扫了几眼,重新露出刚才在赏金猎人面前展示过的,管家们特有的冷漠与疏离,轻轻颔首。 “是的,十五镑的薪酬,只需要你去库伦酒转一圈。” “可是我听说库伦酒是高原人的地盘。”克莱恩故意做出了为难的样子,身体配合地向后撤了一步。 “不是让你找事,只是去哪看看,”穿着正装的男子焦急的解释道,也不再继续模仿管家们对人的态度,“总之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只是转转,转转你懂吗?” “转一转就有十五镑,您何必不去找工厂里的工人呢?” “那些填不饱肚子的人只要价格合适,很乐意冒任何风险。” 克莱恩保持着微笑,目视着哑口无言的男子,嘴角上扬的弧度又重了一分。 “他们,我的意思不是” 男子很想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他还没有丧失理智,余光扫过周边明目张胆盯着他的所有人。 即使他没经历过东区的生活,也能想象到,只要他把男爵的真实目的说出来,可能他都来不及走出东区,就会被填进不知道那个码头的水泥墩里。 “好,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 克莱恩主动开口,侧身为男子让开了一道缝隙,门外的光旋即撒了进来。 “我想我们可以去外面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这件事,您觉得呢?” 门口的灰尘再一次被扬起,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地打着旋,在空中飞舞游荡。 爬在桌子上的酒槽鼻打了个响酣,睡眼惺忪的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头埋在臂弯里哼哼道。 “那个蠢蛋就这么走了?” “走了,还能怎么样?”旁边人不认识酒槽鼻,“蠢蛋要真敢继续在这吆喝下去我还佩服他呢!” “那样我还能把他说的话卖给高原人换两杯酒喝。” “可惜他不敢!” 听着这话,酒槽鼻梦呓般的哼哼了两句。 “这么说,他是一个人滚蛋了?” “那不然?” 咖啡馆的桌椅都相当油腻,没有几个客人,也没有壁炉,穿着正装的中年男子嫌弃的打量着座椅,最终在牺牲裤子和手帕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只点了一杯咖啡,不像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克莱恩,身前摆了一大杯茶水、一盘嫩豌豆炖羊羔肉、两条面包,还有一份人工黄油。 在克莱恩的劝说下,这顿丰盛的早餐由“管家”先生买单,一共十五便士。 “您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您到底想让人去库伦酒干什么了?” 克莱恩吞下一口没什么味道的羊羔肉,视线上撇,语气轻松。 中年男子顿时挺直了腰杆,在本就没多少人的咖啡馆里四处张望了一会,确认谈话不会被人听去后,才开口道: “你是私家侦探,还是赏金猎人?” 对面这人的气质和穿着,让他没法确切判断身份。 “两个都是,准确来说我更喜欢破解一个个谜题,喜欢这个过程,具体的名字反而不重要。” 克莱恩笑着喝下了一大口茶水,感觉一点点进入了状态。 如果按照夏洛克·莫里亚蒂的人设,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掏出烟斗,狠狠吸上一口? “我不管你享不享受过程,”中年男子停顿了一秒,“你先把你的名字告诉我,还有住址。” “夏洛克·莫里亚蒂,贝克兰德桥区,庞克公寓312。”克莱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是这样的,既然你那么喜欢破解谜题,就一定听说过前几天野蛮的高原人抢劫了唐顿公司的货轮,准确来说是抢劫了我雇主的财产,”中年男子眉头紧皱道,“被抢走的货物和一个大人物有关,虽然我的雇主能摆平这件事,但肯定要有人承受大人物的怒火,我的雇主是个善人,即使是该死的高原人,他也不愿看到无谓的死亡,所以他希望不声不响的处理好这件事。” “他需要我去联络高原人?”克莱恩左边的眉毛稍微挑起了一些。 “只是联络高原人还用得到你?”中年男子见眼前的“行动派”十分知趣,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我们已经尝试过了,高原人不领情,所以我们希望让他们认清现实,主动把货送回来。” 他又警惕的用眼睛把周围理了一遍,才继续道。 “我希望你能找到高原人私底下倒卖管制枪支的证据,我们会提供给你方便携带的照相机还有必要的工具,只要你能找到证据,最后帮助你离开贝克兰德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也不是不行。” 为了让条件看起来更好,中年男子特意补上了一句空头支票。 高原人的枪支生意被端肯定会找人发泄,等到时候男爵拿回了货,他得到了嘉奖,买一张车票打发走这家伙都算对得起他了。 “说实话,很慷慨也很宽容。” 咀嚼着嘴里的面包,克莱恩的表情凝重了许多,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重新开口道。 在听到高原人这个词时,他不是没想过和服装店老板提到过的唐顿公司扯上关系的可能性。 但当这件事无比凑巧的贴到自己脸上,大咧咧的撤下来伪装,自豪地把名字填到他的眼睛里,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太过巧合,处处充满着安排的痕迹克莱恩突然有顾双手抱头的冲动。 我已经离开了廷根,换了个身份,新身份还是查拉图亲自置办的,难道天使都逃不出0-08的笔下? 他故作犹豫,左手摸向了右手手腕,同时空无一物的左手表面突然翻出层层细密、坚硬的鳞片,宛如纯金打造。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顿时陷入了呆滞,双眼涣散失去了焦距,大脑停止了思考。 “魔术师”的幻术无声笼罩了不到半米宽的桌子,在周围不多的客人看来,这张桌子上打扮很不东区的客人还在小声交流着自己的小秘密。 克莱恩取下“黄黑之眼”,视野染上灰色的同时,只觉得自己的灵感也提高了不少。 接下委托会有一定的危险。 黄水晶顺时针摇摆,确定了他脑内的想法。 “蠕动的饥饿”和“黄黑之眼”即使是在序列五层次也算是强大的封印物,而且它们的负面效果对他来说也不算棘手,再加上他本身是拥有一定机动力的“魔术师”高原人竟然能对我造成威胁? 克莱恩念头转换,在心中默念“接下眼下的委托,对我的未来会产生好的变化。” 黄水晶灵摆再次转动,依然是顺时针。 有一定的危险,也会有好的变化,高原人背后有神秘力量的可能性很大啊,会是哪个邪教? 他没去占卜“他已经踏入了0-08的剧本”,这句话背后的力量无论哪个都远高于他现在的位格,即使要确定,也只有登上灰雾才有一定的可能。 至少目前我的灵性直觉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危险也在一定范围内覆盖着克莱恩左手的鳞片迅速褪去,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刚一重新凝聚视线,就开口问道: “你考虑的怎么样?” “可以,我没问题,”克莱恩重新露出微笑,从兜中取出纸笔,推给了对方,“不过我也需要你留下名字,还有接头的地点,这个你可以随便定。” 我来定地点? 中年男子接过纸笔,刷刷写下了两行文字。 “汤姆·福斯特,圣风大教堂后门。” “你是风暴的信徒?” 克莱恩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意外。 “你的信仰不是主?” 福斯特右手握拳捶胸,言语间带着浅淡的傲慢,似乎终于在信仰上找到了能压克莱恩一头的方面。 “当然不是,”克莱恩手指轻点三下,“赞美蒸汽。” “我的主,我的信仰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我一直认为只有机械和数字不会说谎,杠杆和齿轮运行的美妙旋律,才是最能代表人类文明的结晶,它们就是真理,就是世界运行规律的诠释。” “赞美蒸汽。”克莱恩无比虔诚道。 贝克兰德西区,霍尔伯爵的宅邸。 白色的公主裙掠过绣着繁复花纹的地毯,胸前钻石项链和两边耳垂下珍珠反射着阳光璀璨的奥黛丽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冲靠坐在阳台的霍尔伯爵行了一礼。 “中午好,好不容易能享受生活的霍尔伯爵~” “哦,我的小公主,怎么想起来找我这个没人爱的中年人了?” 霍尔伯爵看了眼自己有些凸出来的小肚子,两撇小胡子随着笑容也向上翘起。 “别这么说,我们一直爱着您。”奥黛丽坐在自己父亲对面,鼓了鼓脸颊,目光扫过窗外的明媚,不过一会就哄得霍尔伯爵一转刚才的沉闷。 “嗯,爸爸,我最近在家也待了一段时间了,格林斯特说有一个沙龙,他邀请了几个我很喜欢的作家。” “他是我很好的朋友,虽然我相信他会理解,但是带着保镖参加是不是会显得不太尊重?” “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说贝克兰德最美丽的宝石怎么会花上五分钟的功夫和我聊天呢。”霍尔伯爵看向奥黛丽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无奈。 “别这么说。” “最近确实没有前一段时间危险,我会让他们给你留出来私人空间的。” “谢谢您,最英明的霍尔伯爵!” 霍尔伯爵见奥黛丽高兴的跳起来又行了个礼,连眼睛的眯到了一起。 谁让这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呢。 青春诡秘少年会遇到造物主后辈吗(上架前番外) 天空中的红月散发着妖异的光,一只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失去了绝大部分肌肤的怪物睁开了双眼,看着身边荒芜的大地和在远处游走的奇怪野兽,感到一阵陌生。 我这是漆黑到近乎虚幻的触手从一滩淤积着肉块与深蓝鳞片的血水中扬起,从怪物视野的边缘,移到了中央。 “它”看着自己勉强能被称为前肢的一部分,大脑快速抛出了几个对应的词汇,“它”的潜意识告诉他,这是“它”的手。 幸运的是,这种诡异的平静很快被打破。 飘渺的、仿佛来自无穷高处,又仿佛近在咫尺,贴着“它”右耳边的声音暧昧的低语,同时一种截然不同的狂暴的怒吼占据了“它”另一边的耳朵,刻骨的疼痛,让“它”只觉得像是有一根钢针在搅动自己的脑髓,要将“它”所剩不多的灵魂打碎,混上不知名的其他重新拼起。 温和的声音在说。 “进食伪装格蕾嘉丽弗雷格拉” “混沌海yhwh” 这只能传递出温和一种情感的声线,无机质的重复着几个单词,似乎是刻在它骨子里的执念。 强烈的渴求感染了怪物,虚幻的触手本能合抱,无色的空气以“它”的身体为中心扭曲,露出了藏在物质表层之下,毫无规律可言的灵界。 七条盘踞在灵界高处的光华匍匐着前行在不知何时掩盖了荒野的迷雾中,刚刚从前辈的尸骸中诞生,还没来得及在眼下这野兽横行的黑暗年代,或传播或记录下多少东西的祂们,感受到来自怪物本身,强烈到无法抗拒的欲望,甚至无法再维持人性的拟态。 象征着知识的净光高频率的闪烁着,一条又一条包含高位格污染的知识沿着无处不在的迷雾飞向了虚幻触手合抱中心的蠕虫。 祂们融入了历史迷雾,与灵界最上层一道模糊的青黑光门产生了共鸣。 逻辑被混淆,距离被窃取,秘密被洞开,意志被愚弄,命运即将走向既定的未来 一片隐藏在宽广沟壑中灰白连绵的建筑逐渐覆盖在钢铁从林的记录上,水泥浇筑的庞大建筑物轻松压碎了那一个个定格在街道上的血肉之躯,似乎只再多上几秒,它某个时间节点的投影,就会被成功收录进历史。 然而,先前几乎被压制的雷霆般的怒吼突然冲破了桎梏,万兆光辉凝聚而成的身影如烙铁,毫不留情的烧毁了怪物意识的一部分,将“它”灵体深处被青黑侵染的一部分压了下去。 祂伟岸的身影,擎着应有的威严,施舍般的吐出了化作词语的“钥匙”。 “周明瑞。” 这平平无奇的,不包含任何神秘学含义的名字如灭失的洪水,从世界的尽头淌下,冲毁了灰白连绵的投影,驱散了无边无际的迷雾,盖住了合抱蠕虫正在发出的,温和的声音。 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独断,用最暴虐的手法阻断了其他声音的传送。 yhwh,亦或说“上帝”,这个最专横的暴君站在精神烙印的海洋里,带着脚下深蓝色的“宝石”冲撞进幽黑液体的领土,两股水流在短暂的相斥后迅速交融,被霸道的推手将彼此合为了一个整体。 祂目视着另一个与祂相当的身影,无喜无悲,无怒无怨,只有生理本能的排斥。 两者无声对视着,默契的潜入了已然深蓝与幽黑混沌,在黑色稍占上风的“海洋”里,推出了一个残破、羸弱的直立生物。 陷入自我矛盾的蠕虫怪物身体表面更多尖锐的鳞片刺破肢体长出,虚幻的触手逐渐有了实感,丝线凝合的光滑下部,多出了一个个圆形的吸盘,伴随着呼吸一下一下收缩着。 冥冥之中,“它”觉得自己抓住了时空交错的真谛。 在长达千年的时间尺度上,凡人的意识把精灵的狂躁压制在了人格的角落,狩猎人类、茹毛饮血的记忆寸寸开裂,露出了重重繁琐的日常。 伴随着无辜的怪物发出婴儿般的哭号,周明瑞睁开了眼。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比遥远更遥远的伟大主宰。” “植根于古老的诡秘之神。” 简陋的石窟内,一群衣不蔽体的生物围坐一团,在一位留着长发,两耳末端尖锐的男性人类雕塑前,蹩脚的模仿着精灵语,恐惧的味道甚过虔诚。 被固定在房顶处的麻绳在风的牵扯下随意摇曳着,像是在模仿某种海洋生物的触须。 它们轻抚过每个人的头顶,平等的带走了信徒的半份灵性。 “老师,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吗?” 一个黑头发的小孩把用树皮做成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大着胆子用手指戳了戳蜷缩在平坦石板上的人。 破旧的长袍随着触手的扭动翻了个身,一墙之隔的石窟中,随风飘动的麻绳褪下了土色的草皮,剥离成无数条丝线,虚幻的漆黑融入在夜色中,离下方信徒的头皮只有不到一公分。 “东方来的死灵越来越近了,我有预感,太阳第二次升起的时候,可能会有不好的变化。” “老师你不是不怕冥界之主我是说,格蕾,格蕾嘉丽吗?” 黑头发的小男孩——罗曼,大胆的打量着从长袍下延伸出的一条触手,比对着这长条椭圆型肢体和自己大腿的哪个更粗,浅蓝色的眼底流淌着天真的好奇。 “呵呵,我并不害怕祂,祂也无法杀死我,但是遇上祂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强大的聚合力也有可能会引来弗雷格拉那个疯子,满身尸臭的秃鹫和小脑萎缩的蠢狼,很不凑巧,我最近心情不好,哪个都不想碰上,”周明瑞冷峻的面容没有多少波动,整张脸像是融化了一点的蜡像直接糊上了头骨,“占卜,占卜,最重要的就是避免倒霉东西,不要让自己觉得晦气,你虽然是‘学徒’,但是占卜也是你必须掌握的技能中的一环,只有同时拥有好运气和正确的旅行规划,才能被成为一个合格的‘旅行家’。” 罗曼在听到周明瑞说自己“心情不好”时,瞬间触电般的收回了手。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装模作样的把笔记本又从怀中取出,两眼看着笔记里歪歪斜斜的文字,内容只停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那外面的人怎么办?” “您不是说您已经好久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的自己的信徒,精神状态一直在变差吗?” 手里把玩着一把深蓝近黑,还沾染着些许红色污点的骨质权柄,周明瑞抬起头,目光转向石壁,竟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会这个问题。 “秘偶。” “什么?”罗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把他们变成秘偶,秘偶也能提供锚点,其他地方还有我的信徒,虽然他们大多是因为对‘诡秘之神’这个名号所象征的权柄的未知而产生崇拜,也基本是人类为主的小部落,无法统一因这个名号而联想出的形象,对我稳定精神的尝试聊胜于无,但还是影响不大。” “弗雷格拉和克瓦西图恩之间的冲突几乎到了无可调和的地步,祂们两个的命运都出现了明显的死线,等祂们的争斗过后,我说不定可以尝试接受其中一人的遗产,到时候锚的数量也就无所谓了。” 周明瑞站直起身,右手紧握权柄,那成年人手臂长短的骨质制品周身仿佛凝固着风暴,时不时就有闪电跃出。 石窟内虔诚膜拜的人们霍然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恐惧,纷纷匍匐在地,浑身颤抖,放开了心门。 从麻绳间伸出的虚幻丝线轻柔的抚上了他们的头顶、肩膀。 过了许久,这些人抬起了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他们的眼睛染上了幽黑。 无穷高处,一团灰色雾气从周明瑞的手中嫁接过将近一千条灵体之线,将它们同其他密密麻麻,几乎遮蔽了天空的丝线连在一起。 “在与‘死神’格蕾嘉丽的冲突后,被迫分离了‘天灾’特性的‘诡秘之神’,体内属于上一任‘诡秘之主’的意识加快了复苏,‘上帝’无法再对祂做出有效的影响。” “不过由于‘天灾’特性与‘诡秘侍者’在三百年间的时间里一直处于融合状态,属于‘上帝’的一部分精神烙印依旧保留在‘诡秘之神’的体内,这是合理。” “这部分的意识残留会指引着祂和祂手中‘天灾’的遗留,和‘上帝’的代行者产生交集,比如前往利维希德或者” 厚重的苍白石板上,一只巨大的前爪停止了书写。 一根近百米的巨大石柱耸立,上方停着一条体态欣长的蜥蜴样怪物。 祂蹲在石柱顶端,就如同一座小山,体表仅是灰白石头般的硕大鳞片,眼眸淡金而竖直。 这巨龙狭长的脸庞上,明显停留着一股不属于祂的犹疑, 但很快,这股犹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体型庞大的巨龙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 祂的头顶变得幽暗,浮现了一片包容所有颜色所有秘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海洋。 这股不该存在于世间的色彩一闪而过,带走了祂有关这变化和前后一段时间的记忆,原本停下的爪子快速滑动,划掉了前面几个字符,重新撰写道: “‘诡秘’的载体和‘上帝’的代行者即将会面,就在弗雷格拉的领地边缘。” 第六章 弗萨克轮盘赌 第90章 弗萨克轮盘赌 “我完全没必要带着相机一起行动。” 克莱恩放下手中的最上部两端连接着一条带子的黑色长方体,坐在“愚者”位置的高背椅上,眉头舒展看向了回荡在长桌正中的波纹。 汤姆·福斯特需要的只是高原人私下流通管制枪械的证据,要求照片只不过是因为图像最具有直观性。 如果只是这样,我完全可以在事后用梦境占卜回忆看到的画面,在结合仪式魔法,自己回应自己,将整个过程和详细的参与人员全部画下来。 虽然福斯特说会提供给克莱恩一台便于携带的相机,但他口中的便于携带,是相对于市面上其他相机来说的,在这个类似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的世界,即使是体积最小的相机,也比后世的单反要大,无论是与“魔术师”的机动性还是和潜入任务搭配,都格格不入。 “不过还是要先确认一下,至少质感上必须和照片差不多。” 克莱恩回应了自己的祈祷,灵性旋即包裹全身,向下坠去。 现实中,坐在书桌前的他睁开了眼睛,虚握着钢笔的手猛然攥紧,随着脑海中精准浮现的画面,自发动了起来。 不出一分钟,一副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就填满了整张白纸。 克莱恩目视着笔下令人怀念的黑荆棘安保公司合照,嘴角不自觉扬起,把钢笔放到一旁,两指捏着纸张边缘,一抖。 尚未风干的墨迹一下失去了湿润,柔软的纸张变硬,与胶片的硬度别无二致,除了过于清晰,几乎与正常的照片没有什么区别。 基本可行 如果走一般的法庭程序,充当证据的照片过于清晰,反而会引来法官的怀疑,不过当报案者是千万富翁,贝克兰德银行的股东,就另当别论了。 克莱恩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指摩擦出灵性火焰,刚刚出炉的照片转眼化作了尘粉。 比起廷根那会,他成长了不少,在接下委托的第一时间,就调查了唐顿公司的基本信息,还尾随了汤姆·福斯特一段路程,亲眼看着他返回了位于西区的一栋宅邸。 高原人有很大概率背后有非凡力量支持克莱恩收好放在桌头的材料,转身看向窗外。 夕阳渐渐滑落向淡黄凝固的边缘,橘红的涟漪拥抱着熊熊燃烧的火球,仿佛即将燃尽。 盛大的表演和观众的欢呼是“魔术师”不变的主题,繁杂的人群是“无面人”最好的伪装。 克莱恩戴上一顶略显陈旧的猎鹿帽,方正的下颚渐渐沉入阴影。 这将是他在贝克兰德的首次演出。 沙沙。 一身浅灰色皮毛的小鼠穿梭在满是暖气与刺鼻酒味的桌腿间,棕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从一个个挽着裤脚的小腿上扫过,慢悠悠地晃动着头颅。 高原人经营的库伦酒内,一群干瘦低矮、皮肤黝黑的客人里三圈外三圈的把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擂台围得水泄不通,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木桶杯,泛着泡沫的酒水泼向擂台,打湿了“拳手”的裤脚。 与平日不同,今天的表演并不是用拳头来决定生死。 两把椅子放在擂台上,各坐着一个倒霉蛋,这两个欠了高原人钱的赌鬼一高一瘦、一个矮一个胖,眼里闪着名为惊悚的光,十分默契的死死盯着摆在两人中间的一把左轮,谁也不敢先动手。 “快!” “打死他!”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醉鬼们怂恿着一头亚麻短发湿漉漉的年轻男子,看到他终于一咬牙拾起了放在地上的左轮,不由爆发出一阵欢呼。 又一次没能挤进人群,随便找了个座位,刚好能看清擂台上动作的克莱恩,好奇地拍了拍身边一个看起来还没完全被酒精和暴力蒙蔽头脑的家伙,大声问道。 “这是在干什么?” “弗萨克轮盘赌!”那家伙同围在最前面的人一样激动的拍着手,“今天这两个家伙要拿着那把左轮轮流对自己开枪,谁脑子开花,谁就不用再还高原人的钱。” 弗萨克轮盘赌? 这也是罗塞尔搞出来的游戏?克莱恩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看向正主持“杀戮游戏”的高原人的目光里却不带善意。 他保持着好奇地伪装,继续问道: “那活着的呢,活着的也不需要还钱吗?” 疯狂鼓掌起哄的醉汉听到这话,一时都顾不上继续,诧异的瞥了眼身边一副赏金猎人打扮的克莱恩。 “你在想什么狗屁?” “当然需要付钱,都让你活下来了还想着赖账?” “这似乎很不公平?”克莱恩闪过一丝不悦。 醉汉哈哈大笑,他似乎把这不平等的条件当作了天经地义的铁律,一本正经的给克莱恩解释道: “嘿,我活了一辈子,还没听说过谁敢赖高原人的帐!” “不过你还别说,不想还钱也不是不行,高原人的头,处刑人默尔索说了,只要坐在上面的蠢蛋能活着赢两个人,他就不用还钱了。” “幸运,幸运,就看幸运女神愿不愿意眷顾他!” 擂台下传来一阵倒彩,枪来到了年轻人对面的白胖屠夫手里。 醉汉举起自己的黑啤酒,猛地灌了一口,口齿含糊的嘟囔道: “反正我是没见过黑夜女神眷顾我,我去年被牧师要走十个便士,也没见今年有多好运。” 荒诞的闹剧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一位观众的厌恶而停止。 白胖子一直不敢动手。 他虽然欠了高原人不少钱,但还有自己的肉铺,还有老婆孩子,只要不再去赌博,好好工作一段时间,不出三个月就能还清欠款。 平日挥刀都不眨一下眉头的屠夫此时就像他案板上的猪,亚麻衬衫遮不住的肥肉海浪般颤抖着,握着左轮的手颤颤巍巍,死活扣不下去扳机。 擂台下方的不满声越来越大,负责监视“决斗”的高原人心底一阵烦躁,大步向前,手往腰带上一摸,提着一把枪管更大更粗的左轮抵住了屠夫的脑袋。 “我送你,还是你自己开枪!” 他一声怒斥,吓得屠夫忍不住一个激灵,手指一滑。 砰! 硝烟的味道融入满是酒骚的空气,涨红的脑壳脆弱的像个西瓜,崩成一块块碎片,红的、白的、黄的,一片粘腻腻的液体溅了擂台底下看热闹的人一脸。 有的人刚饮下一口酒,就感到口腔里掺进了什么异物,吐出来仔细一瞧,竟然是一块连着头发的骨头。 令人反胃的呕吐声从人群中数个角落里传出,却在更加热闹的欢呼声中显得如此无力。 死神刚收走了一个没有价值的生命,血腥的味道蒙蔽了看客的数十双眼睛。 克莱恩目视着野兽般的人群,纵使“小丑”的能力已经被他发挥到最大,也不禁紧皱眉头。 他不是没想过人性能恶劣到如此程度,但当他亲眼所见,还是觉得震撼。 “死了,嘿,死了!”刚才回答克莱恩问题的醉汉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手里挥舞着不知从哪拽出来的一张纸票。 “维恩,我赌赢了,开枪两次,屠夫死,你该给我一苏勒!” 他笑嘻嘻的从酒保手里抢过了面值一苏勒的纸币,扭头就想给身旁人炫耀。 可还没等他咧开自己的一口黄牙,就惊奇的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赏金猎人竟然站起了身,主动拉住了准备回台的酒保。 “我没欠你们钱,上去玩一把赢了有钱拿吗?”克莱恩笑得很奇怪。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由头接近高原人,现在却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酒保听到这个要求,黝黑干瘦的脸上也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嘿,怎么不能?” “你上去,活着下来,我给你十镑。” “十镑!”刚拿到钱的醉鬼不由惊呼,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一苏勒不香了。 克莱恩似乎也被四周乱糟糟的起哄声感染,笑容一下轻松。 “听起来很诱人。” 他坦然接过酒保递来的一杯黑啤酒,快醉鬼一步,灵巧的从面前的桌子上一踩,跳上了擂台。 看着赏金猎人高大的背影,方才还无比激动的醉鬼忽然清醒了许多,和周围的人一样没注意到赏金猎人左手闪过的一抹金色,脑子清醒了不少。 嗯,十镑确实很多,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钱,但还是命更重要。 “死了就喝不了酒了。”醉鬼哼哼着坐了回去。 新的选手走上了擂台,生死游戏迎来了新的高潮。 兼任主持人的“决斗公证人”夸张的张开双臂,原地转圈。 “又有个新的蠢蛋!” “他没欠我们钱,也和我们没仇,是个新人。” “所以这个看起来脑子不好使,很有勇气的好运气先生,如果能活着把我们的豆芽菜送走”高原人用力搡了把年轻人的头颅,推的他险些摔下擂台,“他就能拿到十镑!” “十镑!” 整齐的欢呼声在台下如海浪,一阵一阵,不停歇的冲击着克莱恩的耳膜。 如果不是灵性直觉没有反应,我真怀疑有个‘观众’躲在暗处控制了这些人的脑子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学着高原人的样子,粗鲁的拍着大腿道: “快开始。” 一把重新装弹的左轮被放在了地上,克莱恩率先抢过左轮,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 视线划过他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的亚麻色头发,划过他战栗的瞳孔和打着摆子的膝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克莱恩把玩着左轮,手指似乎没动,又似乎动了。 “别害怕,年轻人,要相信自己的运气,说不定我们谁都不会死呢?” 说着,克莱恩毫不犹豫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利落的给自己来了一枪。 嘈杂的酒内,所有人屏息凝神,短暂的死寂与常态的疯狂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没有子弹出膛,没有脑花满天飞,克莱恩还好好的坐在座位上,一脸轻松的把枪递给了对面的青年人。 没有理会台下赌狗的怒骂和捷连成片的哀叹,克莱恩笑着鼓励道: “相信我,执掌好运的神会保护你的。” “可我的信仰是女神” 亚麻发色的年轻人双手盖在桃木色的枪柄上,才把左轮勉强握住。 他鼓起勇气,默念着女神的尊名,用左轮往脑门上开了一枪。 啪嗒无事发生。 “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了。”克莱恩轻松的耸了耸肩,接过左轮没有迟疑的又补上了一枪。 他聆听着台下表达错愕的各种声音,目光扫过神情不悦的监视者,没有理会对方眼底的危险,不有所动的鼓励起对面的青年。 “幸好好运之神还在眷顾你。” 第四发,第五发 拿着左轮,数学还算不错的青年很清楚此时转轮已经走到了尽头,最后一个弹仓里藏着的子弹马上就会夺走自己的性命。 他惨白的嘴唇想要上扬微笑,打着哆嗦尝试了好几次。 “先生,我知道您一直在鼓励我,我也知道今天高原人绝对不会让我活着走下擂台。” “如果您一会真的拿到了那十镑的钱,我劝您离开贝克兰德。” “这里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我相信好运之神会眷顾你到最后的。”克莱恩脸上没了笑意,无比认真的俯下了身子。 不过他的虔诚没能打动已经绝望的青年。 留着亚麻色短发的青年人凄惨地笑了笑,犹豫再三,扣下了扳机。 砰! 货真价实的枪响惊动了酒门外打瞌睡的守卫,久违的欢呼差点把整个屋顶掀翻,又很快演化成了被欺骗后最真实的愤怒。 “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死!”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人一脸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了黑洞洞的枪口。 那里还残留着余温,也有白色烟雾冒出,刚才的枪声也是真的,他现在耳朵还被震得生疼。 但无论有多少证据证明,他的脑壳还完好无损的留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点伤口也没有。 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粗暴的给了他一巴掌,蛮横的抢过了左轮。 负责“监视”的高原人仔细检查着左轮,翻开弹仓,发现本该射出的子弹竟还躺在转轮里,只是没了火药,也没了发射药。 左轮的撞针已经坏了! “我刚才听说只要能活着走下来,就不用还钱?”不等高原人发难,克莱恩神色淡定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高出高原人一头的身高把干瘦的黑帮分子罩在了自己的影子里,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的投下了视线,灰色的眼睛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对面的孩子还活着,我们谁都没死,也没有赢家,我的钱不用给了。” “放他走。” 想了想,还是这种方式更能展开东区的贫困与饥饿下吃人的另一面,当然写的很幼稚就是了。 上架第一天,希望大家支持一下,谢谢。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诡秘之神旧事:遇见他 诡秘之神旧事:遇见他 一身黑色神职人员长袍的男子双眼同时眯了眯。 他对面的投影已经变成了一条条扭曲蠕虫形成的巨大神秘漩涡,它们往四周延伸出一根根透明的触手,中心凝聚着风暴,仅是看到就会让人失去理智,畸变疯狂。 但身材单薄的研究员并没有产生畏惧的情感,他眯起的右眼眼眶上,凭空出现了一枚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 随着他伸手推了推那单片眼镜,一记悠远的钟声也在旷野上响起。 它仿佛穿越漫长的历史而来,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包括正在涌动的蠕虫漩涡。 半空之中,一片片漆黑被刺破,显露出了一个石头雕刻成的巨大壁钟。 这斑驳的时钟刚一出现,就令一切被它的影子涵盖到的事物失去了本有的时间,提前进入衰老。 思绪滞涩近乎停滞的蠕虫漩涡挣扎的加快了速度,中心处浮现出一张虚幻不真切的面具,两只黑黢黢的孔洞露出了一种人性化的思辨神态。 漩涡中心噼啪作响的银白停止跳跃,快速重组构成了一副和壁钟表面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画面。 三只透明的蠕虫充当指针,体表染上金色环节,疯狂转向了和壁钟表面相反的方向。 当! 两股钟声如同共鸣,时间的秩序短暂宕机,放弃了思考。 它一时竟不知该听谁的指令! 当! 回荡声里,潮水一样的黑暗停止了奔涌,古老时钟的虚影和蠕虫漩涡同时变回了人型。 周明瑞歪着头,手里抓着一个黑头发小孩形象的卡通玩具,警惕的把目光放在了研究员脚下的堕落气息,以及那刚刚融入阴影的单片眼镜上。 “我没有见过你?” “你是新的‘错误’?” “你是源堡的主人?”研究员没有回答来自周明瑞的疑问,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对面包含着与他相似的伟大气息,披着人皮的青黑光门,嘴角噙着微笑。 源堡这个名词,是他在看到周明瑞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蹦出的,他从未了解过的新鲜事物,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不知来源的仇恨与敌视。 不过这种已经死去的执念并没能影响他许多。 “太阳”纯净无垢的特性帮助他轻松抵御了负面情绪,“堕落”的权柄也恰到好处的分担了不属于他的想法,只有被放牧的“错误”唯一性发出了一点蠢动,似乎是在兴奋,又似乎是在求救,企图引起青黑光门的注意。 “混沌海”周明瑞脑中同样出现了一个词汇。 不过这个名词在祂见过巨龙的王——安格尔威德后,就已经深深刻进了祂的脑海,并没有给祂多少冲击。 又一个被混沌海制造出的新怪物? 祂眼底不同的神秘花纹疯狂变换顺序,试图解构研究员人型伪装下的真实。 然而无论“解密学者”和“星之匙”的权柄如何努力,周明瑞看研究员的过去与来历依然是一片空白。 对方就像是突然凭空出现的空想造物,刚刚被造物主捏造出一个形象,就碰到上祂。 “我猜你一定在好奇我的来历?”研究员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而且我猜你一定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向前走了一步,大大方方展示着自己。 可是对于他试图表现友好的行为,周明瑞却并不领情,反而更加戒备。 “你让我感到了危险。”周明瑞抱紧怀中的玩具与权柄,长袍下划过一条条粗壮的轮廓,透明幽黑的触手拖在地面上,将正片旷野化作迷雾的泽国。 “你和安格尔威德很像,和苏尼亚索列姆也有相似的地方。” “你是谁?” “我吗?”研究员笑着开口,答案刚到嘴边,就卡住了。 他小小的自我怀疑了片刻,果断继续微笑,打起了哈哈。 “我来自切尔诺贝利,曾经是那里的研究员。”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太阳’或者‘倒吊人’,按照这片大地上生物的看法,我应该算是这两个方面的神,和其他非人类的古神一样。” 切尔诺贝利?周明瑞缓缓睁大了双眼。 祂记得那片用来掩埋核辐射的水泥棺材,也在巨人王国边境的大裂谷见到过它的实体。 那里充斥着令人反胃的气息,是怪物绝迹的空腔,很少有生物会在裂谷附近徘徊。 就连他也是付出了数不清的秘偶和历史投影,才勉强搞懂,裂谷下除了切尔诺贝利的遗迹,可能还有与束缚自己的源堡相对的其他源质,疑似混沌海源质。 祂蜡像般的脸上没有走露情绪,咀嚼了一会来自研究员的回答,周明瑞放松了握着权柄的手,抓着玩具的另一只则又往回收了收。 “我可以把这个交给你。”祂向研究员展示着“天灾”化做的物品,“不过我需要你向我解释,什么叫非人类的古神?” 研究员看都没看“天灾”一眼。 “我没有得到你的任何帮助,为什么要送给我东西?” “只是回答一个问题,不需要付出代价。” 他解释起自己刚刚的话。 “我刚苏醒不久,如果我没记错,这片大地上被称为古神的,好像一个人类都没有?” “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我也不是人类,”周明瑞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能被称为表情的变化,他皱起了眉头,“虽然并不是所有的古神曾经都是人类,但是巨人、吸血鬼、精灵、异种,据我所知,他们的神在最初,或多或少都和人类有关。” “苏尼亚索列姆甚至和我来自同一片土地。” 祂曾潜入过巨人的禁地,拜访过试图带回自己的“暴君”的宫廷,与血族有过交易,亲自确认了一些令祂失望的历史,再提起这些伤心的事实,也不会再有多少波动。 “原来是这样?”研究员纯粹的金色眼眸中流露着思索的神情。 他短暂纠结了片刻,便有了主意。 “看来是我先入为主的判断出现了问题。” 他望向自己的脚下,又瞧了瞧对面明显警惕自己的周明瑞,突然说道: “你的状态并不好,有兴趣加入一场实验,稳定自己的状态吗?” “实验?” 周明瑞一下无法理解这话。 “没错。”研究员伸出了手,没有再向先前有任何非凡力量沸腾,只是单纯的行为,“你说你曾经也是人类,我的权柄我是说‘倒吊人’的能力之一,并不能利用你的话语分裂出这一部分,所以你应该说的是真话。” “而且在我提到我来自切尔诺贝利的时候,你的反应很有趣。” “所有的古神和祂们的从属都知道那片遗迹。”周明瑞不给面子的板着脸,长袍下扬起的触手隐约有再次合抱成漩涡的征兆。 “但是祂们绝对不知道切尔诺贝利这个名字,更不可能知道它的涵义。”研究员十分轻松的耸肩道。 他看向周明瑞的目光满是愉悦,似乎认定自己的想法肯定会实现,不存在出现意外的可能。 “我曾是切尔诺贝利的研究员,在灾难时掉进了地下,我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想你或许也和我有类似的遭遇。” “我想创造一个你肯定熟悉的国家。” 研究员无视了蠢蠢欲动的蠕虫漩涡,不容置疑的握住了周明瑞的抓着权柄,尚未来得及化作触手的手掌,将祂从迷雾中拽了出来。 他纯粹的眼眸里闪耀着纯粹理想的光芒,提出了邀请。 “你要来吗?” 完了,笔力不够,完全不会写了,大家看着当个乐子。 在我的理解里,白造应该是一个爱玩梗,很活泼的理想主义战士,象征着人类最美好,最高尚的一面,所以在上帝影响还不是很要命的时候,他的言行应该是很纯真的,赤子一样,虽然会有心机,会有阴谋,但面对朋友和同志,还有有相同遭遇需要帮助的人,更会像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笑 当然这也涉及到我自己对原着的一些理解,比如为什么乌贼说白造的名字涉及剧透。 天尊都知道要收集一群人来容错,上帝难道不会吗? 作为最出色的作家,他就这么自信? 我猜测可能最开始确实收拢了一批人,但是爬出来的只有一个,只有一个融合了所有被捕获的人美德的混合体爬了上来。 因为这样才有资格代表上帝,代表光明伟岸,世间唯一的造物主,所以白造其实是个混合体。 当然这都是一家之言,大家千万不要当作设定,只是我的猜想。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章 大意就会败北 第91章 大意就会败北 酒里一阵骚动,甚至一些喝蒙了的醉鬼见高原人拔了枪,发出了惊叫声。 原本静静躺在一条鱼骨上舔舐肉渣的老鼠似有预感,忙滚起身子,躲到了桌脚下,四肢并用,一路狂奔,直窜上了房梁,两颗大眼睛滴溜溜地到处转动,从一个高原人扫到另一个高原人上,将酒大厅中所有摸了武器的,没摸正准备小动作的人扫了个遍。 “放他走?” 负责监视的高原人握着另一把左轮的手,不断在克莱恩和留着亚麻色头发的青年人之间摆动。 “你没死,现在留在这等下一个人上台,赢了,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他!”高原人一把拽着年轻人的脑袋拖到了枪口前,“他自己知道,只有另一个人死了才算赢,所以这把算他输了。” 克莱恩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对准自己的枪口,一个一个认真地数着,然后相当放松的舒了口气。 “这孩子欠了你们多少钱?” “两镑。” “怎么,你要替他还上这笔钱?”高原人惊讶地用枪口点了点青年的后脑勺,“先说好,在我们这的规矩是进一出五,所以你如果想替这个倒霉蛋出钱,就要出” 高原人算了又算,还是座子上的年轻人提醒了他一下。 “十镑” “哦,对,是十镑。”高原人微微颔首,“你要是出十镑,再把自己的那十镑出了,我就找我们老大商量,让你们走。” 高原人的老大,所谓的处刑人默尔索?克莱恩没想到事情进展竟然会这么顺利。 只可惜我现在不是“秘偶大师”,长时间操纵“黄黑之眼”也有一定的风险,否则完全可以用更隐秘的方式,不知不觉的控制默尔索,拿到高原人走私管制枪械的证据。 a先生说在半神以下,“秘偶大师”的能力属于最难破解的那一档,就算是他也需要花些功夫 克莱恩思考了两秒,不过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遐想。 先不提他已经临时控制了一个用来兜底的秘偶,高原人背后是否真的有非凡力量支持,是什么途径,也都还没有搞清楚。 贸然控制默尔索,只会打草惊蛇。 “魔术师”守则第一条,就是不做没有准备的表演克莱恩沉稳的点了点头,对青年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以,我正好想买一些东西,想和你们商量。” 厚实的木门被紧紧锁死,关住了外面的喧闹和刺鼻的酒气。 木制安乐椅上放着柔软的垫子和盖毯,远处还有看起来更舒适的沙发,它们围着一张长桌,从上面散落的纸牌和筹码来看,克莱恩应该是刚刚打断了一场尚在进行的赌局。 不过此时屋内很奇怪的只有一个皮肤偏黑,眼窝深陷,瘦削精悍的男子,克莱恩左右寻找,也没瞧见其他赌客。 “老大” 把克莱恩带进来的高原人凑到站在桌旁的男人身边,耳语了几句。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男人的表情从冷漠到惊诧,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克莱恩,用带着浓郁高原口音的鲁恩语问道: “你要帮着还一个人的赌债,还有生意要和我谈?” “我们可以先谈生意。” “我听说你们这里能买到左轮,就像这位先生手里拿着的这种,而且还不会被军方查到,质量也要不错?” 克莱恩无视一旁对准自己的枪口,随便在房间中走了几步,身体挡在与屋外联通的,供煤气管道穿过的空洞,显得很是放松。 兹曼格党的“处刑人”默尔索穿着黑色外套,头戴有着南大陆高地地区风格的圆顶帽,身体虚靠在长桌边缘。 他突然用克莱恩听不懂的语言快速的说了句什么,随后又生硬的转回了鲁恩语。 “贝克兰德有很多人都在买这些东西,为什么非要到我这来,还故意闹事?” 克莱恩按照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案背了出来。 “我刚来贝克兰德没多久,你们是我唯一能打听到的,至于刚才发生的事” “我感到非常抱歉,我看那孩子长得很像我的一个熟人,一时没忍住。” 默尔索冷漠的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小弟取货。 他并不在意眼前一副赏金猎人打扮,来历不明的家伙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外面搞出了动静,只为了卖上两把枪,几十发子弹。 只要他看着的场子没有坏,其他都无所谓。 很快,刚才还气势汹汹用枪抵着克莱恩后背的高原人便取来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头盒子。 他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长桌上,掏出钥匙,打开了藏在中间的夹层。 抽屉里,三把制式左轮整齐排列在一层干草上,旁边铺满了黄铜色的子弹。 “你需要多少?”默尔索随手抓了一把枪,指缝里夹着不少子弹。 他往桌子上一扔,不多不少,子弹正好够两次装弹的数量。 斜靠在角落的克莱恩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这个过程,缓慢的离开了墙壁。 角度应该没有问题,就是如果转换成画面,难免会让人怀疑视角的开阔程度和为什么没有遮挡的痕迹,毕竟理论上我应该是偷拍的。 不过以辛德拉斯男爵的手段和兹曼格党的名声,法庭应该也是就走个程序,不会有太严谨的取证调查,大概率是直接通知军情九处 克莱恩摸向了装着钱包的口袋,顺势就要上前去取。 可他还没踏出这一步,他脑中的灵性预警就发了疯地尖叫起来,整个人瞬间做出了应激反应,猛地扑向了地面。 哗啦! 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硫磺呈半月形砍过了克莱恩的头顶,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不可泯灭的痕迹。 一双锐利的双爪刺破屋顶,木板承受不住逐渐加大的压力,发出痛苦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碎成无数块。 尖利的木屑在空中爆炸,野兽般匍匐在地的克莱恩来不及喘息,十指刚刚点地,就再次发力跃起,以近乎突破人类极限的方式,灵活的在半空转向,冲着预感中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木屑轻点手指。 砰! 空气压缩而成的子弹与木屑激烈碰撞,在空中炸成一个可见的球形,连点三枪的克莱恩顺势收手,上身猛地前倾,双腿弯曲,轻松落地。 原本舒适的休息室遍地狼藉,方才带着克莱恩进门的高原人此时正捂着脖子,徒劳的翻腾着自己的身体。 而在他一旁,同样离得很近的默尔索身上只有几道较浅的伤口,深邃眼窝内俨然是骇人的血红。 他强忍着来自灵魂深处的躁动,动作僵硬的朝制造了刚才突袭的人影恭敬地鞠了一躬。 “诺斯先生。” 灰尘之中,一个长着羊角,身形瘦长的“恶魔”踏步走来,警惕的扫过克莱恩的左右手,贪婪的张大了嘴。 “‘蠕动的饥饿’?” 左手上的封印物突然被点到名字,克莱恩不由一愣。 他怎么看出来的? “恶魔”仿佛能读到他的心声,发出了“嗤嗤”的笑声。 “我隔着老远就闻到它的味了。” “一直没有填饱肚子的‘牧羊人’,味道很重。” “而且你的味道和你手套的味道不一样。” 他近似蜥蜴的头部不断抽动着,无法支持他说一些较长的句子,没说十几个字,就要伸出舌头在周围舔一圈。 这就是真正的“恶魔”? 克莱恩见已经被人看穿,也不再继续维持伪装,左手顿时覆盖上一层纯金,原本灰色的眼眸包含威严之感。 能通过嗅觉分辨不同序列气味,教会的手册里没有提到这些内容,而且刚才他吐出的大面积的液态硫磺,也是手册里没有的,“恶魔”的共同点难道不是火球、诅咒还有强大的肉搏能力? “你应该听说过齐林格斯的下场。” 克莱恩平举左手,‘蠕动的饥饿’面对着‘恶魔’,镶嵌在手心的虚幻嘴巴止不住呲起尖牙,无法被填满的欲望顿时洒向屋内每一个活人,刚成为“罪犯”没多久的默尔索直接丧失了理智,扑向了脚边尚未死透的同伴,疯狂的啃食起那高原人被木屑刺破的喉咙。 他不想和未知的敌人直接结下矛盾,然而他脑子里已经提前映照出一幅连冠的画面。 形似直立蜥蜴的“恶魔”鼓起了两侧的腮帮,鼻腔内喷出淡黄、灼热的毒气,似乎下一秒高温硫磺就会喷涌而出,目标则是他的脑袋! 克莱恩不再犹豫,准备多时的“精神穿刺”随着他双眼钻出两道闪电,便毫不留情的刺入了“恶魔”的大脑。 “恶魔”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但他没有停下动作,于是本能的喷出了含在嘴里的液态硫磺。 这竟然比原本我预估的范围还大! 克莱恩没有选择躲避,迅速切换正在“放牧”的灵魂,恍若纯金打造的左手瞬间失去了原本的威严,染上一层霸道不容侵犯的纯洁。 他张开双臂,一道缠绕着神圣火焰的光柱刺破房顶的漏洞,刺破夜空,径直砸向了灼热的黄褐色液体,和放出他们的“恶魔”。 “太阳”途径序列五“光之祭司”的拿手好戏——神圣之光! 这神圣的辉芒笼罩了“恶魔”,照亮了他被阴影紫黑色鳞片覆盖的肌肉,无声无息间,原本足以抵挡子弹的鳞片表面破碎龟裂,“恶魔”的表情愈发扭曲,身体甚至出现了融化的迹象,就连原在一旁大快朵颐的默尔索也仿佛被刺伤,爆发出惨叫。 他虽然对“蠕动的饥饿”有所了解,但还没深入到这个程度,并不知道其中“放牧”了最克制他的“光之祭司”。 然而这耀眼的光辉并没有持续太久,双臂张开拥抱天空的克莱恩突然停止了思考。 一股强大的外力打断了他的攻击,他被纯净的光辉浸染的瞳孔内,映照出两道相同且不够真实的身影。 这身影控制着他的身体,动作笨拙而生硬的切换了“蠕动的饥饿”正在使用的能力,纯净的气息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对“恶魔”与“囚犯”来说最无用的“心理医生”。 是“怨魂”? “异种”中的“怨魂”,也是在各大正神教会内部用红线标出,并特别强调,如果是地区小队发现他们的踪迹,必须由队长带队,四人以上同时行动,和“秘偶大师”齐名的危险存在。 克莱恩第一次遇到这原本只存在于手册上的怪异,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艰难的想要翻动眼球,却感到喉咙被堵住,一下连呼吸都困难了许多,更别提费力尝试其他动作。 被“神圣之光”重创的“恶魔”还躺在地上没缓过来,只能由一直躲藏在角落,直到同伴濒死才出面行动的“怨魂”一人控制克莱恩。 他头戴羽毛牛仔帽,上身穿着皮夹克的身影在克莱恩眼中逐渐凝实,同时也加剧了克莱恩体感上难以反抗的沉重,似乎只要再几秒,就能完全掌握克莱恩的身体,无声无息的杀死这个掌握着两件强大封印物的“魔术师”。 套在克莱恩左手上的“蠕动的饥饿”疯狂蠕动,虚幻的大嘴竭尽全力地干呕,仿佛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想要通过这种形式,来对“怨魂”的附身产生一点影响。 克莱恩也感受到了来自自家封印物的努力,努力的想要挪动左手手指,切换“放牧”的灵魂。 不行他不断发出警报的灵性直觉逐渐失去了声息。 克莱恩意识到,除非有什么给自己一下,或者受到类似“精神穿刺”和“狂乱”这样的精神类能力,否则根本无法从“怨魂”手里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时间还有几秒。 他努力运转滞涩的大脑,已如石塑般的眼球内,瞳孔游移,余光滑向了他的右侧。 他脑中快速闪过了某个尊名。 在那里,被衣袖遮挡的手腕处,一颗原本静静藏在灰白雾气中的眼球冒出了影子。 它人性化十足的对上了克莱恩的余光,眼孔附近泛起淡淡微光。 嘿! 成了眼见得手,露出贪婪笑容的“怨魂”,上扬的嘴角突然僵硬,身体关节瞬间似人偶般反转。 思想被控制的同时,“怨魂”也丧失了继续附身的权力,被一股斥力弹出了克莱恩的身体,半透明的身体一下被拍的老远。 与此同时,脱离控制的克莱恩大口呼吸着从天顶灌入的冷风,右手重新染上金黄,张开双臂。 太阳之火自天而降,“神圣之光”! ps:赞美福生玄黄天尊! 小克现在这么强,肯定要打一打,搓搓他的锐气,不能太顺了。 草,我好像什么刻板印象里的家长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捏。 第八章 搞一手经典操作 第92章 搞一手经典操作 “怨魂”不够真切的身影被炽烈的、热情的神圣之火俘获。 灼热之风扑面而来,方才“怨魂”附身时,那阴湿刺骨的寒意在火雨掀起的纯净气流下消失的荡然无存。 克莱恩竭力伸展着双臂,尽可能地想要延长“神圣之光”存在的时限。 他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目视着金色风暴正中,只见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容时隐时现,“怨魂”沐浴在光华里,不够真切地身影渐渐被太阳光辉纯粹明媚的金色色泽填满。 他似乎随时可能在这无声的净化中无息消散,又似乎还能坚持许久。 瞬息之间,身型融化几乎无法再完整维持人类特征的“怨魂”猛地回转身体,双臂搅动光华,不计代价的将自己的脸庞贴上了光柱的最边缘。 他血红浓郁近乎溢出的双眼中洋溢着彻骨的仇恨与愤怒,被圣火焚毁的皮肤下露出森白骨肉,爆发出了最凄厉的尖啸。 无形的音浪海啸般荡开,几乎不分先后地钻入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克莱恩脑海嗡了一下,身体却比痛觉神经更先作出反应,直接被这音爆拍了出去,伴随着一阵呼啸,撞向了身后的墙壁。 在“怨魂”全力反扑下,就连“蠕动的饥饿”这个不算正常生命体的活性封印物也受到了影响,纵使他有意想要帮助自己的主人,也无法继续维持“放牧”,人皮手套表面纯净的金色霍然黯淡。 “怨魂”的尖啸比“审讯者”的“精神穿刺”强了不少这次教会的手册倒没有出错 到底是习惯了莫名其妙的呓语,如果让克莱恩自己评分,他保守估计自己在精神抗性方面,足以和擅长此类的序列五相比。 被音浪震开的赏金猎人在撞上墙壁的前一刻,突然炸成了一团橘红色的火球,一团炽热砸在木制结构的墙面上,却像是蜻蜓点水,啪的一下爆开,除一点淡淡的焦黑,竟再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默尔索的房间内,一只躲在煤气管道内,在非凡的激烈冲突下瑟瑟发抖的老鼠突然浑身抽搐,失去了性命。 相同的橘红光芒在繁杂的东区街道上不断闪烁,掠过一盏又一盏报废已久的路灯,惊得附近游荡的晚归工人还以为自己提前老眼昏花,看见了幻象。 克莱恩借着“火焰跳跃”在无人的小巷内一路狂奔,直到脱离了东区范围,到了贝克兰德桥附近,才结束压榨灵性,脚步一飘,从一堆略显潮湿的纸板中爬了出来,身上还带着点点火焰的余温。 他左手在刚才的冲击中突然一阵剧痛,此时只能软塌塌的垂在身子一侧。 不过他没有纠结自己左手的伤势,反是迅速的用自己还能活动的右手摸出了藏在毛衣下亚麻衬衣口袋里的黑铁徽章,又在大衣口袋一伸一拽,拉出了一张形状粗陋的纸人。 克莱恩抓着纸人的末端,手臂一抽,甩出一道火焰长鞭。 我已经用反占卜抹去了自己的痕迹,“怨魂”和“恶魔”就算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能力,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了他拿着另一张纸条在自己的左臂一抹,左手小臂上瞬间出现一道深红见骨的刺伤,整个左手则恢复了灵活。 直到这时,克莱恩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握着如血肉般柔软的黑铁符咒,不禁沉思到。 高原人的兹曼格党背后竟然是“怨魂”和“恶魔”在支持? 他们是怎么和“玫瑰学派”搞在一起的?只因为生活的区域都是高原? 克莱恩回忆着脑海内有关“玫瑰学派”的信息,试图找出其中隐藏的缘由。 在他所了解的历史中,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和北大陆诸国掀起的南北对立不仅影响了有实力的大国,对于失去了真神庇护的西拜朗帝国和信仰“被缚之神”的国家其实影响更大。 尤其是在罗塞尔率领因蒂斯开启殖民航海,粉碎了本就在南大陆近千年战争中摇摇欲坠的西部诸国后,更是将原本崇尚苦修的南大陆平民推上了疯狂的深渊,以放纵恶性为主的新“玫瑰学派”在旧教派的尸体上应运而生。 这些纯粹的疯子在接下来的二百年里,一直立志于复国和报仇,不断活跃在南北大陆各处,将生命至于身外,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或许是因为已经畸形的教义,他们逐渐和信仰“宇宙暗面”的恶魔家族走到了一起,并共同推出了一个新的神,一个结合了“被缚之神”与“恶魔君主”特点的“欲望母树”。 等等克莱恩突然停下了脚步。 “玫瑰学派”之所以会暗中支持高原人,是因为高原人虽然生活在北大陆,却因为处于三国夹缝,一直是被欺压的对象,和他们的遭遇相近,有相同的报复对象? 就像拉拢同样喜欢倾泻恶意的“恶魔”一样,“玫瑰学派”拉拢高原人同样是他们谋求复国,扩大实力的一环? 克莱恩仔细把自己的分析检查了几遍,发现确实符合当下的情况。 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以此来缓解自己内心的震撼。 如果说以前“玫瑰学派”想要制造事端,还需要远渡重洋,费尽心力散布邪恶信仰,那现在掌握了高原人这个庞大的有生力量,他们随时可以在鲁恩、费内波特、因蒂斯各地,甚至沿着霍纳奇斯山脉一路去到伦堡、马锡等小国,把爆炸和鲜血带来的恐怖散播到北大陆各地。 目视着掌心内的黑铁徽章,他毫不犹豫地刺破了自己的拇指,将鲜血抹了上去,传递出去一个消息。 “高原人勾结‘玫瑰学派’!” 同时,克莱恩行走在路上的身影一下融入了空气,在幻术的掩护下,快速奔往了北区的方向,在赶路的过程中路过利用流浪儿童的团伙时,还顺带喂饱了“蠕动的饥饿”。 今天“恶魔”的话提醒了他。 一直让“蠕动的饥饿”饿着肚子也不是个办法,“牧羊人”对血肉的渴望是刻在特性中的本能,尤其是像“蠕动的饥饿”这种曾经频繁开荤的,在饥饿的状态下,更无法掩饰自己对血肉的渴望,长此以往,反而会成危及到克莱恩安全的一个致命弱点。 夜灰蒙蒙的,尖顶躲在较为稀薄的雾霾之后,时不时才随着绯红的月光从云后洒落,露出一星半点虚幻的影子。 橘红色的火焰在勉强能看到尖顶的一刻便停了下来。 克莱恩远眺三百米外圣塞缪尔大教堂的轮廓,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虽然他在贝克兰德没有什么熟人,不过他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会。 唉,应该不至于点背到撞上塞西玛阁下叹了口气,克莱恩在脸上一抹,换了个外型,认命的迈开脚步,熟练走向了教堂大门。 天空瞬间变得更加晦暗,克莱恩行走在只有寥寥几个信徒的教堂大厅内,没有觉得恐惧,只感到一阵令他怀念的安宁与静谧。 克莱恩在主教的注视下,和几个信徒坐在了一起,把自己缩进了阴影。 他装模做样的祈祷了一会,藏在前座椅背下的手幅度微小的快速书写着,很快便写下了一张带有详细地址和情报的便条。 然后他把这纸条贴在了自己身下的座位上,虔诚的赞美女神,胸前轻点四下,离开了教堂。 毕竟是在贝克兰德,比起a先生他们,官方非凡者处理起和“玫瑰学派”勾结的高原人更方便,而且如果是极光会处理,虽然a先生大概率不会拒绝,可能还会因为多一个获得“放牧”灵魂的机会主动出击,但无法根除根本的问题克莱恩压下帽檐,在走出教堂许久后,才重新变回了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外貌。 高原人和“玫瑰学派”勾结恐怕不是个例,交给“值夜者”处理,官方才会重视到高原地区的问题,影响王国政府,出手整治,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也能真正惠及生活艰苦的高原人。 再说了,遇到邪教徒找官方不是天经地义吗? 尤其在一个前官方人员看来更是如此克莱恩苦笑着走进了黑夜,去向了贝克兰德桥的方向。 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值夜者”处理,他更放心。 东区高原人管理的库伦酒内。 “恶魔”和“怨魂”站在面目全非的休息室内,狼藉一片的地板上,默尔索还没从“神圣之光”造成的冲击下缓过来,浑身瘫软,只有眼睛能转动。 “极光会的人怎么会找上门来?”诺斯退出了恶魔化,一脚揣在默尔索身上,“你的人惹到了他?” 倒地不起的默尔索无辜的用眼神做出了回答,诺斯面色不善的盯了他一会,啧了一声。 “那就不清楚了,该死,我们最近一直在绕着那群疯子走。” 烧伤痕迹遍布全身的“怨魂”拖过一把勉强还能立起来的椅子,瘫在椅背上,克制着眼底的疯狂,冷淡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人不对劲的,不只是因为‘蠕动的饥饿’?” 诺伊愣了下,摇头露出了可怖的噬人冷笑。 “他在问默尔索买枪的时候表现出了一定的恶意,虽然很微弱,但结合‘牧羊人’特有的味道,才让我一下确定了身份。” “买枪的时候?”“怨魂”诧异道,“他想干什么,如果是想杀了默尔索,随随便便就能捏死他,他的主要目的在那两把枪上?” 他和诺斯同时看向了散落在地板上的制式左轮。 瞧了一会,诺斯眼底的血红明显了不少,他突然紧皱眉头。 “辛德拉斯?” 目视着同伴眼底的茫然,他耐下性子解释起来。 “前两天默尔索带人抢劫了唐顿公司的货轮,辛德拉斯是唐顿公司幕后的大老板,恐怕那上面有什么即使是他也不能忽视的重要货物,所以才在我们拒绝和他交涉后,找到了极光会” “不,也不一定是极光会,”诺斯否认了自己的猜想,重新说道,“更有可能的是,他只是想找人抓出高原人私下倒卖管制枪械的证据,用这个来威胁默尔索交出货物,极光会的人接到委托,不过是恰好,是巧合。” “辛德拉斯虽然很有钱,也是鲁恩的重要人物,但他还不配和极光会搭上线。” “极光会应该也没有策反他,控制他改信真实造物主的能力,他们骗不过鲁恩邪神的大主教。”诺斯又补充了一句。 对于王国的重要人物,风暴和黑夜教会都会定期派大主教以拜访的名义检查他们的状态,确定没有被邪神渗透,动过手脚,这是当今因蒂斯混乱政局给其他国家带来的前车之鉴,也是“无面人”和“蔷薇主教”们用实力打出来的辉煌战绩。 “也就是说,其实完全是个误会?”“怨魂”不愿相信差点杀死自己的意外,竟然是个误会。 他被烧的骇人的脸孔顿时狰狞,皮下根根短粗的棕色毛发涌动,双眼在绯红月光的照耀下染上了妖异的绯红。 几乎要完全被愤怒支配的“狼人”用力打砸了几个还算完好的家具后,强忍住理智,嘶哑的嗓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我要杀了该死的辛德拉斯和那个‘无面人’!” “杀了辛德拉斯?”诺斯看着同伴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嗤笑,“虽然我说他没资格支使极光会,不过作为鲁恩顶尖的富豪,他身边肯定有不少非凡者保镖,就算只有一两个中序列,我们俩也需要点时间才能把他杀死,等那时候,邪神的大主教早就飞过来让你提前回归母树的怀抱了。” 诺斯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中蠕动的血红配合着他清瘦的脸颊,看起来格外阴沉。 “‘无面人’倒是可以有想法,我有预感,他还回来找我们。” “嗯至少他对我们的恶意还没消失,我还能感受到。” 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驻贝克兰德分部。 正在做日常祷告的a先生突然膝盖离开了软垫。 他转身看向半躺在沙发上看杂志打发时间的同伴,沙哑的嗓音轻声道: “莫雷蒂先生遇到了危险。” “‘欲望母树’的信徒在东区死灰复燃了。” 举报才是王道! 有书友问我为什么上架不爆更,我只想说作者不是全职,现在除了写书,还有弄学校留的任务,还在上学,满课的大学生确实不太好挤出时间,我只能保证正常更新,所以没法满足大家的希望。 不过像周六周日这样的休息日,和我没课的时间,如果没有脑残加派的额外任务,我是会加更的。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希望大家能体谅。 第九章 遇见 第93章 遇见 “莫雷蒂先生遇到了危险。” “‘欲望母树’的信徒在东区死灰复燃了。” “哈。”杰利·查拉图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我们的眷者先生不是省油的灯。” 他最近在申请晋升序列五所需的魔药,本没有多大兴趣去管别人的事,不过克莱恩·莫雷蒂的特殊身份还是让他不得不分出精力应付。 申请报告交上去好几天,上面还在坚持“现在资源紧张,没有多余特性批准”的说法,如果能借着克莱恩·莫雷蒂的手,端掉一个“玫瑰学派”的据点,多少也算又一笔功勋,或许能直接申请家族的补助,不走教会的路线杰利·查拉图端正坐姿,主动追问道: “他有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a先生瞟了他一眼,手指停在自己的皮肤上,还在犹豫要不要立即回复。 “‘玫瑰学派’在拉拢高原人,证实了之前我们打探到的风声。” 杰利·查拉图突然来了兴致。 “他竟然和高原人起冲突了?” “嗯,能让我们的眷者先生主动求助‘邪教徒’,说明他一定遇到了他自己无法解决的危险——不涉及神性力量的危险,”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道,“他是个成熟的‘魔术师’,虽然还比不上真正的精英,但也达到了平均水准,‘蠕动的饥饿’和对应‘秘偶大师’的两件封印物搭配得当,正面击杀序列五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玫瑰学派’安插在高原人的哨子至少有两个中序列,大概率一个序列五,一个序列六。” 结合多年的经验,杰利·查拉图很快便得出了几乎与真相一致的判断。 “我猜测很可能是‘恶魔’和‘怨魂’的常规组合,否则没法解释莫雷蒂会发现‘玫瑰学派’的影子。” “他们很善于隐藏自己,莫雷蒂还没有那个水平,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被人提前下手,只是靠着情报差才逃了出来。” a先生严肃倾听着搭档的分析,中途欲言又止,只是仔细一想,杰利·查拉图说的很对,克莱恩·莫雷蒂的实力和他的眷者身份相比,确实有很大水分,便把训斥的话咽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忍到最后。 “总之,我们不能装聋作哑,不管出于哪个方面,‘玫瑰学派’都是我们必须铲除的毒瘤。”a先生的手指把皮肤按出了血印,作势就要提笔回信。 杰利·查拉图紧忙阻止道: “等等,等等,你还不了解我们的眷者先生吗?” “你不会以为你是唯一一个收到消息的?” “我都不用去猜,可以肯定的向你保证,莫雷蒂绝对也把这件事告诉了黑夜教会,”杰利·查拉图露出了头痛的表情,“他虽然离开了‘值夜者’,可对我们也没多少归属感,在他自己看来无非是拼尽全力后的忍辱负重,是为了保护家人和同伴的不得已的决定。” “你现在兴致冲冲地问了地点,跑去东区,要是撞上黑夜教会的人怎么办?” 在海上直来直去惯了的a先生,清冷姣好的面容上渐渐出现了裂痕,似乎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不是没接触过从所谓正神教会中叛逃的人,他们往往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比普通的野生非凡者对官方更敏感,巴不得离正神教会有多远就绕多远。 谁家好人叛逃了,还没事就往老东家脸上凑? 虽然在敌国行动的情报人员利用官方的行为并不少见,但往往也会注重避嫌,几乎不会出现前官方成员执行具体行动的状况。 被克莱恩的操作一下撞到认知盲区的a先生缓缓舒了口气,虚心的朝自己的搭档低下了头。 “你的看法。” 杰利·查拉图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动作变得局促了不少,又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装模做样把腿交叠翘在了桌边。 “我的建议是,我们可以先关注一下高原人的地盘,黑夜教会收到情报,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动手,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黑夜教会手里的消息除了地点,其他都会比较模糊,对‘恶魔’和‘怨魂’的预案有,但不全面,很有可能在他们到达之前,‘恶魔’的恶意感知就会被触发,最后只能抓到大猫小猫一两只,不会有多少收获。” “而这时候,”杰利·查拉图啪地打了个响指,“我们的眷者先生将要面临来自高原人和‘玫瑰学派’的疯狂报复,黑夜教会不会帮他,他能依靠、能相信的只有我们。” 他笑容恶劣的摇了摇手指。 “莫雷蒂会主动来求我们的。” 星期三上午,格莱林特子爵在贝克兰德的豪华别墅内。 略显瘦弱的子爵亲自站在大厅,脸上带着掩盖不住的喜悦。 他接过奥黛丽伸来的手,俯身虚吻了一下,笑容洋溢道: “你最近在家,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他先是正常的寒暄了一句,接着压低嗓音道,“怎么样,过了这么久,你父亲有再提到那件事吗?” 奥黛丽意会的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同样压低了声音。 “爸爸说虽然他们没有尝试报复,但还是要保持警惕,他还是给我配备了额外的保镖。” “那应该是也是非凡者!”格莱林特自认为不引人注目的朝门外的方向探头,打量了留在屋外的几个保镖。 他带着奥黛丽一路往会客室走去,快到时突然放慢了脚步,仍保持着很小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说这个聚会你一定会感兴趣吗?” “为什么?”奥黛丽观察着好友的神情,大概猜到了答案,但还是礼貌问道。 “因为我这次请来的女士,她不仅是一位作家,”格莱林特清了下嗓子,骄傲的昂首挺胸,“她是一位真正的非凡者,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认识的。” 如果是一个月以前,我应该会和格莱林特一样兴奋,但现在不同了,我不仅接触过真正的非凡,而且还加入了他们,成为了非凡者的一员奥黛丽照顾好友的感受,适当表现出了同样的憧憬与小小的震惊。 毕竟这不是格莱林特第一次说类似的话题,但以往都只是空欢喜一场。 “作家,而且还是” 奥黛丽脸上的惊讶只存在了一瞬,就又变回了优雅的笑容。 “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两人绕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正巧能看见一位到长桌位置取食甜点的女士,还有一位身材娇小、气质出色,身着骑士服的女性。 “奥黛丽,这位就是我刚才向你介绍过的佛尔思·沃尔女士,《暴风山庄》的作者。” 听到子爵的声音,被介绍到的佛尔思和奥黛丽下意识地各自移动视线,对上了眼。 这是奥黛丽目视着那套熟悉的米黄色的、带有荷叶边的立领长裙,微卷的褐发,淡蓝色的眼睛,还有令她感到熟悉的慵懒气质。 她的目光缓慢沿着佛尔思藏在领子下的脖颈向下移动,碧绿色的双眼不自觉染上了“观众”特有的淡漠,眼前一亮。 佛尔思·沃尔的胸前,正佩戴着一条项链,一条搭配少见琥珀色宝石的项链。 那精致的做工,明显不是一位畅销小说作家能负担的起的! 难道真的是奥黛丽保持着微笑,在佛尔思眼底藏着的警惕更加明显前,按照贵族的规矩行了一礼。 “上午好,佛尔思女士,你的《风暴山庄》至今在我的床头。” 佛尔思慵懒地神情微不可察的收敛了几分,简单还礼道: “上午好,奥黛丽小姐,你的美貌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毕竟有女仆和格莱林特子爵等无关人员在场,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只由格莱林特子爵介绍了一下佛尔思的同伴。 “另一位是休,一位受过真正骑士训练的女士。” 五官同身高一样精致的休,不冷不淡地颔首回敬,没有多余的表情。 接下来,四人一路前往了真正用于聚会的客厅,见到了另外几位受邀请而来的评论家和音乐家们。 毕竟沙龙才是对外宣称的活动,即使奥黛丽和佛尔思各有心思,也必须迎合世俗的社交。 在这过程中,“观众”魔药消化了差不多的奥黛丽不需要全神贯注,也能轻松应对来自作家、评论家们的恭维,甚至还能保持甜美微笑回以附和的同时,分神继续打量佛尔思身上的疑点。 终于,在她脸颊肌肉开始酸痛时,聚会的主人格莱林特结束了沙龙。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书房,只剩下了最开始在餐桌前相见的四人。 “重新介绍一下,佛尔思女士和休女士,两位都是真正的非凡者。” 格莱林特放下用于伪装的书籍,炫耀的抬高了下巴。 没错,他隐瞒了休也是非凡者的事实,就是为了个奥黛丽一个额外的惊喜。 休小姐嗯,女士,她也是非凡者? 只看灵体,与正常人差不了太多,应该属于能力偏向物理层面的途径奥黛丽确实有些惊讶。 “真的吗?”她故意表现出了怀疑,“我能见识一下您的能力吗?” 佛尔思小小的吸了口气,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犹豫。 “要是会麻烦您,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比较好奇。” 奥黛丽回忆着一些贵族小姐舞会上常用的口吻,余光留意到格莱林特和休的反应,心里暗暗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对自己的演技很满意。 “不,不会很麻烦。” 佛尔思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搭上的格莱林特子爵,缓步走到门边,一下穿越了墙壁。 她的动作几乎无法让人看清,还没等奥黛丽扫视墙壁,找到灵性留下的痕迹,佛尔思又用相同的能力回到了房间,丝毫没惊动守在门口的女仆。 “怎么样,你相信了?”格莱林特远比奥黛丽兴奋,但还是强装镇定道。 休为了缓解好友的压力,有违自己的性格,主动补了一句。 “其实我也可以表演一下。” 奥黛丽轻轻摇头,眼底看向佛尔思的目光莫名其妙多了抹亲切。 “不,不需要了。” 刚才佛尔思回到房间时,不像去时那么神秘,墙面上明显能看到一扇荡漾着蓝色光晕的门,呈现出的轮廓与塔罗聚会上某个成员背后的图案极为相似。 每次聚会“魔术师”小姐都会选择她现在穿着的这件长裙,是因为要面见信仰的主,所以选择了最正式的衣服? 奥黛丽再次扫过佛尔思身上的长裙,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与昨天打扮一致的夏洛克·莫里亚蒂慢悠悠的从公共马车上走下,在东区边缘短暂的辨认了一会方向,走向了与库伦酒相反的方向。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东区街道上,手里拿着报纸,看似把注意力全部投在了报纸的内容上,实则一直在用“灵体之线”的视野观察周围。 不一会,他便顺着蛛网般复杂繁多的小巷,摸到了库伦酒附近,站在高处,与酒隔了一条不宽不窄的街道。 一只乌鸦掠过阴沉的天空,停在弯折损坏的路牌上暂时歇脚,然后便再也无法离开。 它血红色的眼球人性化的转动一周,看向了酒的后半部分,即使原本被云层挡住的太阳逐渐露头,攀爬至天空正中,它也只在周围五米内徘徊。 被店家怨毒的目光注视许久,拉不下脸又点了一杯咖啡的克莱恩疑惑的轻点桌面,压低头顶的猎鹿帽朝窗外瞧去,不由嘟囔道。 “怎么乌鸦越来越多了?” 按照他的推测,教会收到消息后肯定会在最快时间内动手,不会给“玫瑰学派”反应的时间,也就是今天上下午里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怎么教会的人不见影子,反而附近街道上的乌鸦越来越多了,贝克兰德的圣塞缪尔教堂保存了某个能控制乌鸦的封印物吗? 我的秘偶混在里面不会被发现克莱恩心生疑虑,一时有了放弃乌鸦秘偶的打算。 不过还没等他敲定主意,窗外近二十只乌鸦就同时动了起来。 它们离开了自己的领地,振翅起飞,围成了一个圈,正好罩住了库伦酒附近的范围。 下一秒,被吸引走大部分注意力的克莱恩,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伴随“梦魇”入梦时常有的虚幻感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不过这令人晕沉的幻觉很快便过去,等他醒来,发现身边的普通人都保持着不明显的茫然,只有他耳边枪声留下的残响能证明刚才的异常并非幻觉。 他重新望向窗外,只见几道黑色身影正从库伦酒中走出,每一个都佩戴着血红的手套,羁押着一群被抽走了精力的高原人。 天上的乌鸦还在盘旋。 受克莱恩控制的那只乌鸦在路牌上转过了身,红色的眼球映照着“魔术师”的身影,冰冷无机,如同玻璃制品。 它像个佝偻的老人,动作缓慢的点了点头。 咸鱼:千算万算,没算到本特工会因为衣服和老总赏的项链暴露。 今天晚上有事,中午趁休息时间写的,下次再也不在外面写了,小键盘好难受。 话说这两天怎么上架了数据会掉这么多,看盗版的人竟然能有一半吗? 我这已经够凉了,怎么还会有这么高的比例? 衰~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十章 转嫁成本 第94章 转嫁成本 这 冰凉的汗液缓缓顺着克莱恩的脸颊滑下,他石塑般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路牌上的乌鸦恢复正常,和高空中密密麻麻的鸦群一并飞向远方。 灵性直觉没有被触动,也没有明显的恶意乌鸦? 那只乌鸦本质上是我用“黄黑之眼”控制的秘偶,是靠灵体之线活动的死物刚才那个人是“占卜家”途径的半神? 他是“诡秘”的人? 克莱恩胸口一起一伏,心有余悸地擦掉了额头上冷汗。 附近的客人和老板都被对面库伦酒传出的动静吸引,没人注意到他刚刚的异常。 克莱恩混在这群人中,把猎鹿帽压得更低,大大方方的观察起看守高原人,警戒现场的黑衣人。 不是普通的“值夜者”,看来教会还是相当重视这件事,竟然直接派出了“红手套”克莱恩的视线在被捆绑双手,赶到一个角落统一看管的高原人中寻觅,渐渐皱起了眉头。 没有“怨魂”和“恶魔”,也没有默尔索? 是已经被击杀还原成非凡特性了吗? 他有意想要看到酒内部的景象,但“红手套”小队此时已经封死了酒残骸的大门,布好了警戒线,没有再带出新的罪犯,也没有裹尸袋的踪影。 难道“怨魂”和“恶魔”就没在这里? 他们误以为我是极光会的成员,不想扩大冲突,直接放弃了据点,只带走了兹曼格党的“处刑人”默尔索? 默尔索在高原人的群体中有一定的威望和号召力,而且已经成为了非凡者,也算是他们的一员,这么想的话,确实能解释的通克莱恩不敢再看,快步躲到了人群之后。 如果“怨魂”和“恶魔”没死,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玫瑰学派”的人看到了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脸,以他们的习惯,等着克莱恩的只会是不死不休的报复。 所以到头来,还是要靠极光会的力量 鲜有人迹的小巷里,克莱恩目视着掌中黑铁色的徽章,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将被刺破的拇指按了上去,留下一注殷红。 “哈!” 杰利·查拉图放下手中的午饭,得意拍手。 “我说过,莫雷蒂绝对会求到我们头上。” “他提到在哪见面了吗?” a先生没有多余的表现,只是摇头否认道: “没有,他上午去过库伦酒附近,怀疑自己很可能已经进入了‘怨魂’和‘恶魔’的监视,不敢长期在同一个地方停留。” “‘玫瑰学派’的行动不会这么快,”杰利·查拉图沉吟道,“他们虽然善于隐蔽,但黑夜的‘红手套’如果认真起来,也能发现异常,所以今天上午库伦酒附近不会有什么‘玫瑰学派’的重要人员,就算他们想要报复,也至少要等到‘红手套’这个风头过去。” “不过,既然我们的眷者阁下认为自己现在不安全,那干嘛不把他直接拉来分部,或者那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杰利·查拉图动作利落地解决了面前餐盘上最后一片面包,目光期待的落在了a先生身上。 这两个选择不管最后选了哪个,对他都没有坏处。 而且从私心来讲,如果a同意把克莱恩·莫雷蒂骗到所谓绝对安全的地方——家主的私人住宅,还能小小再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查拉图家族的人谁都知道,家主收养了一个高地王国“节制派”的余孽,这十几年来几乎是完全当作了自己的亲孙女在养。 杰利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圣城和特里尔度过,自然没有见过这位神秘的“子爵小姐”。 “别把任务当成满足你私欲的游戏,”a先生看穿了杰利·查拉图的想法,血色的视线狠狠的一刮,“除非‘提灯天使’亲自下令,否则我不会接近那栋宅邸一步。” 他抵在肌肤上的手指快速移动,写下了两个确切的地址。 一个是相对安全的安全屋,一个是贝克兰德西区某处下水管道的拐角——从那里直接‘旅行’到分部内,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他的直觉告诉他,克莱恩·莫雷蒂选择安全屋的概率会更大。 贝克兰德桥区,某个偏远的公寓内。 结束了格莱林特子爵举办的沙龙,回到家的佛尔思刚脱下自己最正式的立领长裙换上睡衣,就听见背后传来门轴转动的响动。 休靠在佛尔思房间的门框上,略显疑惑的问道: “你的状态不太对,是在担心奥黛丽小姐吗?” 她们都是野生非凡者,隐藏自己的身份和非凡能力才是常态,佛尔思今天接受格莱林特子爵的邀请,主动暴露非凡者身份,休原本就是不赞成的。 正握着胸前琥珀色宝石思绪混乱的佛尔思听到好友的询问,猛地打了个颤。 她强装镇定,试图转移话题。 “你有没有感觉,奥黛丽小姐和格莱林特子爵的反应不太一样?” “她好像并不惊讶我展示的非凡能力,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休听好友这么一说,仔细回忆了几秒,凝重的点了点头。 “好像确实是这样,她一直在观察你的反应。” “我怀疑奥黛丽小姐也是非凡者,至少她接触过真正的非凡,和格莱林特子爵这样单纯的爱好者不一样,”佛尔思趁热打铁,“她看我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已经有了猜测的警探,在面对嫌疑人,一步步求证的感觉。” “求证?”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佛尔思的联想。 在她看来,到了霍尔伯爵的那个层次,家里雇佣非凡保镖属于常态。 鲁恩的大贵族基本都会雇佣一些有实力的非凡者,身边也会有教会安排的人员保护,作为他们的子弟,奥黛丽曾经接触过非凡并不显得多稀奇。 佛尔思重新举了个例子。 “你还记得上上次聚会的时候,有人分享过‘观众’的能力吗?” 休一下来了精神,她“哦”了一声。 “想要委托调查贝克兰德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那个?” “我怀疑奥黛丽小姐也是位‘观众’。”佛尔思重重颔首。 奥黛丽小姐也是“观众”? 听着佛尔思的猜测,休不由发愣,随后很快走进了她的思路,顺着佛尔思举的几个例子,仔细复盘了一遍。 “嗯,你是不是最近赶不出来稿,压力太大了?”休目视着一本正经的好友,说的十分委婉。 她表情古怪的走到佛尔思的书桌前,看着桌上只有几页的初稿,轻轻叹了口气。 “你想啊,‘飓风中将’刺杀尼根公爵的事在贝克兰德闹得沸沸扬扬,今天格莱林特子爵不是就说漏嘴了吗?” “他说奥黛丽小姐之前‘养病’在家,是为了躲避一些麻烦,说不定就是奥黛丽小姐在尼根公爵遇刺的事里也受到了一定的危险,结合守在格莱林特子爵家外面的保镖,我猜说不定是因为霍尔伯爵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和家人,临时招募了一批非凡者,奥黛丽小姐在这个时候见到了真正的非凡能力也很正常。” “而且我们不清楚这位小姐到底是怎样的性格,万一她就是那种喜欢观察人,洞察力比较敏锐的呢?”休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联系在一起,三言两语抚平了佛尔思心中的慌乱。 她熟练的从杂乱的书桌上翻找出佛尔思藏在书堆里的烟盒,把纸和笔往好友的脸前一拍。 “人家日理万机,哪有兴趣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这种小人物上,赶紧写你的书才是正事。” 佛尔思委屈的拉下了脸,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了休攥着烟盒的手掌旁。 “不抽烟会没灵感的” “不行!”休凶巴巴的拍开了佛尔思的手。 “就一根” “不行!”严格的“仲裁人”面对名为怠惰与贪欲的罪孽毫不退让。 “要不是我看着,你都要去抽叶子了,这也是为了灵感?” “本来满月就会头疼,再抽上叶子,你是想不到三十岁就躺进坟墓里吗?” 休走到了门边,稚嫩精致的脸庞透过门缝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你最好在我做完晚饭之前完成今天的份额,否则下次你的编辑上门拜访,我不会再帮你打掩护,相反,我会亲手把你绑去你们编辑部。” “到时候,你的读者会怎么报复你,你应该不用我说?” 呜呜呜呜佛尔思卖着哭脸,温顺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 砰! “仲裁人”关上了正义的大门,徘徊于贝克兰德的懒狗受到了应有的制裁 才怪佛尔思委屈的表情顿时化作天外闲云,两撇沁着慵懒味道的细眉紧紧的簇在了一起。 她还是不放心奥黛丽小姐。 不过有一点休说得对,奥黛丽小姐不至于对她们产生什么恶意。 唉,要是我和组长一样是中序列,哪还用怕这种事情?佛尔思视线游移,目视着自己书桌下的暗格,蠢蠢欲动。 想要变强,就要喝魔药,要凑齐魔药,就需要亮闪闪的金镑。 她拉开了暗格,拿出“提灯天使”查拉图交给自己的铁线虫,熟练的念过尊名。 标本般一动不动的铁线虫忽然有了灵智,如人类般,两只后腿支撑着整个身体从书桌上站了起来。 感受到一股从高处投来的注视,佛尔思紧忙俯身,同往常一样汇报起聚会中一些模糊的变化。 比如新成员“世界”的加入。 等到汇报完最近的工作,那股注视将要离开时,她又大胆开口道: “殿下,还有一件事。” 面对铁线虫向下微微点头的头颅,她似乎失去了刚才的勇气,支吾了许久,才对秘偶那边的天使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殿下,我希望能更一步融入主所召集的聚会,不知您是否能给予我更多的帮助?” 空气中沉浮的灰尘在佛尔思眼前凝聚,舞动变形成一串字符。 “什么样的帮助?” “经费,”佛尔思自暴自弃的把头埋得更低,“我希望您能批准用于聚会自由交流阶段的经费。”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站在书桌上的铁线虫竟突然不动了。 但是很快,高空中的注视重新投下了力量,灰尘凝聚出的文字在空气中飞快重组。 “秘偶大师配方” 这佛尔思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文字,一下不知所措。 古老怨灵的粉尘、六翼石像鬼的核心结晶在美人鱼的歌声中喝下魔药,完成仪式 等到从“秘偶大师”的主材料到详细晋升仪式的三种方案全部在佛尔思眼前闪过一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空气中漂浮的字符再次发生了变化。 “‘世界’没有其他获得魔药配方的道路,把这个配方卖给他。” 一阵清风吹过,空气中的灰尘不在聚集,铁线虫也趴下了身子,慢悠悠的爬回了装着自己的小盒,失去了灵性,像是标本般,一动不动,只有佛尔思还在以奇怪的姿势,僵在书桌前。 查拉图殿下的意思是,让我拿配方去换钱? 佛尔思眼里带着难以挥去的茫然,把放着铁线虫和圣典的盒子放回了暗格。 这应该算是好事,确实给了我一定的帮助,至少序列五的魔药配方都很贵,换来的钱再加上稿费,应该足够我用到晋升序列六 佛尔思瘫坐在椅子上,觉得如果此时能有一根烟,将会是绝杀。 可惜她的烟被没收了,稿子也还没写。 至于奥黛丽小姐身上的问题,她本来就没打算汇报给查拉图殿下,一是这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不该惊动一位天使,二是她还掌握着塔罗聚会这个渠道,实在不行还可以询问“正义”小姐,旁敲侧击一下。 奥黛丽小姐在社交场上的名声一向不错,八成是自己多虑了 小事,小事。 贝克兰德,乔伍德区的某处联排别墅内。 翻窗潜入的克莱恩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人拍了下肩头。 他的余光中,杰利·查拉图正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亲昵地伸出了手,抹掉了落在他大衣上的灰尘。 “好久不见啊,克莱恩。” “怎么样,想我了没?” 感冒一直不好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没发烧也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十一章 密谋 第95章 密谋 杰利·查拉图洋溢着热情的问好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克莱恩神色冷淡地想忽略了不着调的“无面人”前辈,走到了a先生面前。 “干掉‘恶魔’和‘怨魂’后,我只要前者的特性。” a先生维持着一贯冷淡地态度,古井无波的微微颔首。 “没问题。” 其实以克莱恩的身份,就算他取走全部的战利品,a先生也不会有任何异议,不过杰利·查拉图的劝说还是起到了一定效果。 a先生被血色填满的双眼习惯性的环视一周,冰冷与寂静的底色下冒出一抹裹挟着恶意的妖异,深紫色的瞳孔扩散又缩小。 “我可以一定程度上屏蔽‘恶魔’的感知,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明晚就可以开始行动。” 感知克莱恩捕捉到a先生话里的重音,刚想开口,杰利·查拉图就已先一步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们‘值夜者’的手册里虽然有一些干货,但不多,”他仍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自顾自地坐到了落灰厚厚一层的沙发扶手上,“比如手册里只提到了‘恶魔’大多擅长亵渎之语和偏向火焰的深渊魔法,却忽视了每一个‘恶魔’都在这个大方向上有不同程度的细化,还有他们最重要的恶意感知。” 杰利·查拉图矜持的点头。 “没错,他们就是捕捉到了你那些阴暗的小想法,才会看破你的意图。” 看来我想留下“恶魔”的特性误打误撞还没要错? 克莱恩听完“无面人”明晃晃带着讽刺的调侃,非但没愤怒或者愧疚,反而还感到一阵惊喜。 他也清楚自己目前的短板,如果能把“蠕动的饥饿”里放牧的“梦魇”换做“恶魔”,未来再遇到危险,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保险,何况“恶魔”的能力远不止于感知,他们的正面对抗能力在所有途径内,也能排进第一档。 只是还没等他的情绪完全流露,杰利又毫不留情的给他补了一刀。 “别想着替换进‘蠕动的饥饿’里。” “你也不想想,你比齐林格斯能强到哪去?” “你是比他有更多的实战经验,还是有更好的运气?” “齐林格斯挑选的五个放牧对象,不论序列参差不齐这一点,也算是精挑细选,尽量保持了全面和平衡。” a先生适时打断了搭档,冷淡开口: “不同于真正的‘牧羊人’,你的封印物只能获得放牧对象的一两个能力,而且‘恶魔’的感知属于被动,除非你长时间让‘蠕动的饥饿’保持开启状态,否则不会有太大用处。” 两人一唱一和,直接堵死了克莱恩的小心思。 说的很对克莱恩逐渐理清了思绪,接受了两人的建议。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身上散发的疏离都被刚才的对话稀释了许多。 “制作封印物的时候,可能还需要拜托你们。” “没问题。”a先生同杰利·查拉图对视一眼道。 时不待人,刚刚的小插曲后,三人抓紧时间商议起了围剿“玫瑰学派”的详细计划。 “既然要狩猎,就必须要了解猎物的习性和能力。” “比如我们可以先从‘恶魔’讲起” 有那么一刹那,克莱恩忽然感到一种,自己回到了占卜家俱乐部,还是对“无面人”的真正品行一无所知时和布伦顿聊天的错觉。 如果彼此立场一致,理念相同,或许克莱恩会很享受这个过程。 杰利·查拉图用幻术展示了几个模糊的画面,结合着讲解道: “至于另一个,‘怨魂’属于异种的一个分支,实际上是异种途径的序列五,而民俗故事中另外两个常客——‘活尸’、‘狼人’则都是它的前置序列。” “就像故事里所讲的,他们会在满月时力量得到解放,也可以通过破坏自己的精神换取类似的状态,使常态下就可以防御子弹的皮肤和轻松就能切开钢板的利爪,得到进一步的强化,‘怨魂’的附身尖啸对敌人造成的伤害更是会增强一个量级,当然与之相对,他们的理智也会受到影响,会变得狂暴、放纵,无法压制自己的欲望。” “这就是你可以利用的点。”杰利·查拉图严肃的用手指指着克莱恩道。 “无论在满月或放纵的状态下,纵然异种们能获得多少额外的力量,在半神之下,失去了理智思考能力的他们,都相当于主动放弃了自己一半的优势。” “之所以会有低序列击杀中序列的传闻在一个个地下聚会中流传,就是因为总有蠢货一昧的盲信力量,而忘记了理智和思考的重要性。” “试想一下,假如你只剩下了本能,作为本就在身体素质上没得到多少强化的‘魔术师’,那么如果有一个受过训练的序列八在做了针对性准备后盯上了你,你觉得自己幸存并反杀的概率还剩下多少?” 如果是像“午夜诗人”这样有一定正面作战能力的序列八,在了解我的能力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在我灵性耗尽之前放弃近身,只用最基本的子弹和吟唱干扰克莱恩把自己带入进杰利的假设,眉头很快皱成了一团。 逃跑幸存的概率不小,但反杀概率渺茫。 “如果‘玫瑰学派’真的只派出了一个标准组合,这就是我们计划的基调。”杰利·查拉图摊开手掌,脸上好不容易凑出的一点严肃飞速消失,浪荡地抖了下肩膀。 只派出一个标准组合杰利·查拉图的意思是,我见到的还不是“玫瑰学派”在贝克兰德真正的负责人? 克莱恩沉吟了下道: “你的意思是,还会有其他的甚至是半神?” 刚才杰利·查拉图强调的半神以下,似乎就是在暗示这种情况的发生。 “不排除会遇上最坏的可能,”杰利随性颔首,“反正无论是‘木偶’还是‘魔鬼’,都有着相当高超的反占卜水平,就算是同等的‘诡法师’,也很难预知他们的行动。” 克莱恩咀嚼着三个陌生的名词,思考了几秒。 “‘诡法师’是‘占卜家’的序列四?” 杰利·查拉图笑容突然变得让人难以捉摸,轻声承认道: “是的。” 不过他很快便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先不考虑我们无法干预的意外,只你提到的经典组合来说,你和a都掌握了‘太阳’途径序列五的能力,对于他们有天然的优势。” “当然,在初次交手后,他们肯定会提防你的能力,所以我需要做的,就是打断他们对你们的攻击,‘怨魂’最致命的附身一次只能对一个目标生效,只要解决了这个,其他都好说。” 克莱恩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仅有杰利的分享,他倒霉的经历也为他积攒了一些经验,比如“怨魂”的附身和“秘偶大师”操纵灵体之线类似,都可以被外力的冲击打断。 三对二,确实优势在他们这边。 见两人交流的差不多,一直旁观的a先生也松开了握着胸前倒十字架的手。 “因为‘红手套’造成的变故,所以不会是伏击,需要你来当诱饵。”他目视着克莱恩,不带感情的说道。 “好。” 这就是克莱恩原本的打算,他没有思考就应了下来。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于是趁着a先生还未起身,紧忙追问道。 “你们知道贝克兰德的地下聚会吗?”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杰利·查拉图先绷不住发出了嘲笑,a先生才开口。 “知道。” 他就是一个较大的聚会的召集人。 在克莱恩尴尬的注视下,a先生难得用正常的纸和笔写下了几个聚会的地址和暗号,甚至还贴心的补上了每一个对应的注意事项。 “没有别的事了?”他警惕的问了一句。 “没有。”克莱恩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加大了“小丑”在脸部作用的力度。 a先生平静颔首,没再多说什么,被长袍笼罩的身影如失去了支撑的喷泉,无声沉入阴影,消失在了房间内, 比较奇怪的是,这次杰利·查拉图没有跟着离开,而是故意留了下来。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克莱恩虚假的面孔,脑海中飞速勾勒出了一张书卷气的脸。 很乖,很符合鲁恩含蓄的审美,稍微打扮一下虽然不算惊艳,但也恰好能戳到一些禁欲党的口味,就算是不完美的身高,等有了“无面人”的能力,也能被轻松解决。 啧啧啧克莱恩看着莫名其妙发出感叹声的杰利,霎时背后一凉,警铃大作。 这家伙准没好事! “你不离开吗?”克莱恩左手上,“蠕动的饥饿”感受到了主人流露的负面情绪,烦躁地呲牙咧嘴,噬人的恶意逸散开来。 谁知杰利看都没看可怜的封印物一眼,反而像是在和朋友聊天般,随意的打开了话匣。 “其实,刚才a在的时候,我少说了一个更保险的方案。” 他刻意停顿了两秒,见克莱恩没有搭理自己,无所谓的一撇嘴。 “你也不想才序列七就碰上半神?” “我知道一个人,她只有序列五,也是个‘怨魂’,但是她的身份比较特殊,能招来一些大人物的注视,如果有她在,就算‘玫瑰学派’在贝克兰德真的派有半神,他们也会因为灵性直觉不敢出手,暗吃下哑巴亏。” 你说的这么简单,那怎么不敢当着a先生的面提克莱恩没好气的回了一嘴。 “这么做,那位她背后的大人物不会介意吗?” “当然会,不过要看是谁,”杰利·查拉图露出一抹微笑,“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可以。” “而且无论是‘木偶’还是‘魔鬼’,他们对危险的预知其实没那么精确,只会得到一个较为模糊的启示,所以也不会暴露大人物的真实身份。” 说着说着,杰利突然理解了特里尔的花花公子们常挂在嘴边的冒险主义的乐趣。 他没有放弃一睹“子爵小姐”真容的可能,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外来的野种,也能让家主重视。 克莱恩盯着杰利·查拉图瞧了一会,果断拒绝了。 “我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支付人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和a先生保持密切联络,还有” “谢谢你的帮助。” 克莱恩熟稔地打了个响指,一朵橘红色的火花从他上衣的口袋绽放,很快吞噬了他的身影。 杰利·查拉图没有阻拦,平静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出现。 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那朵焰火缓慢燃尽,最后完全在空气中消失不见,像个雕塑般停滞着,一动不动。 呵时针滴滴答答,坐了一会的他忽然冷笑,不知道在嘲笑什么,也打了个响指,砰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贝克兰德桥,秩序之钟下。 克莱恩离开接头点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 他走进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斜坡,眼前蒸汽渐渐变浓,在湿润与刺鼻中穿梭一阵后,便是豁然开朗。 这是贝克兰德特有的地下交通网络,构筑在强大工业能力之上的地铁。 一列巨大的钢铁怪物还没咆哮着驶入进站,另一列就已经开走。 克莱恩目视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回想脑中的地址,从精神萎靡的售票员手里买了一张二等座的车票。 a先生给的聚会有四个,分别是他自己主持的位于西区的聚会、一处贝克兰德桥区内的聚会、一处不经常开启的聚会,还有心理炼金会召集的,地点不一定准确的聚会。 经过深思熟虑,克莱恩决定先从看起来门槛最低,时间最接近的一次聚会开始。 这个聚会的召集人名叫“智慧之眼”,是一名“阅读者”途径的非凡者,a先生判断他还没有到序列五的层次,召集的参会者也大多是这个层次,算是目前最适合克莱恩实力的聚会。 开始时间和暗号都在《贝克兰德早报》,还真是灯下黑克莱恩取出怀里的报纸,又扫了一眼。 今晚六点,还有两个小时,他还可以抽空吃个晚饭。 杰利·查拉图属于天才,而且是很努力的天才,所以他非常讨厌不学无术和莫名其妙撞大运、命好,就能得到与自身能力不匹配成果或位置的人,这也是他对小克有不满,对子爵小姐抱有恶意原因。 这孩子比较年轻,愤世嫉俗捏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十二章 疾病中将 第96章 疾病中将 铅灰色的天空下着细雨,前任海盗将军齐林格斯的旗舰上,细碎的雨滴在浪涛的伴奏下,默默洗刷着甲板上随处可见的殷红。 “疾病少女”特蕾茜将视线从一具完全被瘟疫腐蚀的尸体上收回,米白色的风衣如战裙的裙摆在雨中猎猎作响。 “船长,‘巧言者’和其他放弃抵抗的俘虏们怎么办?”身着黑白搭配制服的女仆站在甲板上,和周围的海盗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她带着嫌弃的目光,掠过被“疾病少女”的船员们捆在一起,痴愣愣望着特蕾茜,大部分已经完全沉溺在欲望之中的俘虏,强压下了心中的烦躁。 “先关着”特蕾茜说到一半,平静的舒了口气,蔚蓝色的眼睛扫向一旁。 她瞧了自己的女仆一会,忽然勾起一个明媚的微笑,俨然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这位“疾病少女”迈着利落的步伐,脚下长靴与甲板轻轻碰撞,几步来到了“巧言者”米索尔·金的面前。 她以俯视的角度,细细打量着这个紧咬牙关,用疼痛贿赂自己的,不让理智快速被魔女的魅惑俘获的家伙,笑容更加玩味。 “听说齐林格斯生前一直想得到你的能力?” 米索尔·金不敢沉默,暂时松开了咬着舌尖的牙齿。 “是。” “他一直渴望找到我的错误,拿我去喂‘蠕动的饥饿’,把我送给他手上的畜生当零食。” 特蕾茜点了点头,英气的眉眼里透露着些许蔑视。 “他也就这一点追求了。” “你的能力确实不错,我的二副刚才死了,现在缺一个位置,”特蕾茜若似无意的手指一勾,捆着米索尔·金的绳索寸寸断裂,“你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个位置吗?” 原以为自己即将身首分家的米索尔·金,突然重获自由,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活动着手腕,在一众特蕾茜老下属的羡毒的目光中微微颔首,学着以前被自己杀死的海军的模样,不太熟练地道: “荣幸之极,我的船长。” 说着,他又像是才想起了什么,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压低了嗓音。 “船长,齐林格斯并没有带走他的所有财产,他离开的时候很匆忙,除了‘蠕动的饥饿’,还有几件层次不高的物品和财富都没有带走,我知道他藏匿的地方。” “你竟然知道?”特蕾茜细眉高挑,明显不太相信。 米索尔·金弯下腰,让自己的头不高过特蕾茜的双眉。 “你应该了解我的能力。” 他指了指自己的缺少无名指的左手,意有所指道。 “他接到消息后很急,来不及藏匿所有的财富,我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又签下了契约,才获得了他的信任。” “不过他死后契约就失效了。” 贿赂的能力,他提出齐林格斯留下的财富,是想要贿赂我? 他对我能一直留下他的性命没有太大把握,缺乏安全感特蕾茜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了情况。 她伸手止住了米索尔·金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嘴巴,以防自己也陷入“贿赂”的陷阱。 “我知道了,这些事之后再说。” 无色的丝线从特蕾茜的发丝下扬起,割断了所有束缚着齐林格斯船员的绳索。 她目视着一众茫然的俘虏和同样没搞清形式的船员,朗声道: “我不像齐林格斯,全靠着封印物才能保证自己在海上活下来。” “你们随时可以杀我,但下场”特蕾茜举起了脚边被病毒折磨致死的尸体,“会像他一样!” “现在选择,试着离开,还是留下来?” 过了几秒,所有俘虏都跪在了甲板上,表示臣服,没有一人愿意挑战特蕾茜的权威。 在齐林格斯残部的见证下,漆黑的烈焰烧尽了象征“飓风”的深蓝船帆,疾病与死亡的底色沿着无形的丝线攀爬包裹桅杆的骨架,徐徐展开一面崭新的黑色。 孕育着下一波浪涛的海面上,徘徊在远处虎视败者,试图钻空子讨上几分便宜的“秃鹫”迅速的让开了道路,各自四散而去。 或许不用等今日过去,五海之上所有有头有脸的海盗们就会收到从苏尼亚海上散出的消息。 新的海盗将军诞生了。 特蕾茜·佩莱取代了齐林格斯,她将以一万五千镑的赏金,被各国官方机构命名为“疾病中将”。 勇敢者酒后的小巷里,克莱恩跟随又瘸又拐的卡斯帕斯,停在了一栋黑灯瞎火的房屋前。 没等他说话,卡斯帕斯便从怀中掏出一张毫无特点的铁质面具,态度强硬的塞到了克莱恩手里。 他扫了眼克莱恩眼中的疑惑,哼了一声: “这是里面的规矩,我提前警告你,不能惹怒他们,否则你很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两镑,这是合理的报酬。” 这算是介绍费克莱恩虽然有些心痛,却没怎么犹豫,就数出了两张一镑的纸币,递给了卡斯帕斯。 拿到报酬,卡斯帕斯便很有节奏的敲响了房门。 七八秒钟后,房门上一块小木板突然被拉开,里面的人语气不善。 环境很符合层次,到底是野生非凡者之间的聚会,比起廷根恶龙酒地下由斯维因看管的“市场”小了不止一点克莱恩打量着房屋一楼起居室昏暗的环境。 他路过一张点着蜡烛的茶几,周围的椅子和沙发上分别坐了十几个人影,克莱恩在黑暗中分辨着这些影影绰绰,同样带着兜帽和铁面具的成员,一时齐刷刷的向他投来了注视。 我似乎,可能,打断了一场交易? 他扫过正在展示武器的女士和另一个身高矮胖的男子,突然有所明悟。 克莱恩不敢出声,低声说了声抱歉,紧忙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上。 “呵呵,是一位新的成员。” 茶几后一张单人沙发上,一位法令纹深刻,皮肤略显干瘪的老者目视着这个小插曲,打了个圆场。 他拍了拍双手,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交易上。 “继续。” 抱着武器的女士愣了两秒,警惕的环顾四周,随后才一字一句地补上了被克莱恩打断的话。 “这把武器在锻造时镌刻了太阳领域的花纹,结合了一些不常见的灵性材料,能让使用者相对轻松的掌握制造圣水,建立用于净化的仪式,也可以配合使用者本身的灵性用出太阳领域的法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使用者本身偏向阳性和正面的力量,剩余的有效期也只有两个月,所以不算太好的作品,只要三百镑。” 她把手里的仪式匕首举得更高了一些,方便对面矮胖男子看清。 有效期这把匕首的原材料是类似于魔药辅助材料的灵性物品? 克莱恩悄然开启灵视,目光停在散发着纯净光芒的匕首上,好奇地打量着。 可以制造圣水,使用太阳领域的能力,说明采用的材料至少对应“太阳”途径序列七的层次这把匕首的制作者毫无疑问是一位“工匠”。 克莱恩又看向托着匕首的女士,很快便做出了判断。 “工匠”不是这位女士,她大概只是被推在台前的代理人她的灵性还很躁动,不符合“工匠”序列六的状态。 “三百镑,你怎么不去抢!” 忽然一道不友善的嗓音闯进了克莱恩的耳朵,身材低矮的男士激动的往前探了探身体,露出了兜帽下一张被面具覆盖的,胖乎乎的脸庞。 “我只是需要一个太阳领域的物品去驱逐我药田越来越多的老鼠,又不是要找人拼命。” “更何况你手里的匕首有效期只有两个月,又不蕴含特性,下水道里的老鼠越来越多了,保守估计超过了一百只,我不可能用匕首一个一个去捅。” “你要是能保证制造二十次圣水,在不需要补充力量的情况下,你的匕首还能有最少一个月有效期,我可以考虑一百五十镑买下。” 药田?老鼠?这都哪跟哪? 克莱恩听着两人的谈话,一时竟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过好在很快,就有别的人替他问出了疑惑。 “你刚才说的,疑似被邪灵污染,产生畸变的老鼠除了害怕阳光,还有没有其他的弱点?” 一位坐在沙发边缘的男子顶着“代理人”女士不满的注视,嘶哑着嗓音道。 “当然,我用自己制作的药剂尝试过,只要是净化类的能力都能驱散它们,”胖乎乎的男子忽地低笑一声,“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们对我调配的精力药剂感兴趣,我用这些药剂做了不少陷阱。” “如果不是那些药剂太过于贵重,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老鼠。” 听到这,克莱恩对矮胖男子身份的猜测终于有了眉目。 调配蕴含各种力量的药剂,种植草药,而且对灵性材料和非凡特性的存在有一定的了解这家伙是生命学派的成员? 他应该不是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士,否则完全没必要把药田种在下水道。 虽然大地母神教会在鲁恩被三大教会一致打压下,拥有的势力小得可怜,但还是保留了几座自己的教堂,不至于寒碜到这个地步。 试图求购武器的“药师”见交易告吹,索性也不再坚持,干脆转换了方向。 “这样,如果有人拥有净化的能力,或者觉得自己能帮我驱逐地下的老鼠,我愿意提供我刚才说过的精力药剂两瓶,还额外赠送一瓶可以止血、促进伤口恢复的药剂,两个都是六个月的有效期。” 说完之后,那位疑似“药师”的男子见起居室内一片沉默,颇有直接跳过他的请求开始下一场交易的征兆,狠狠一咬牙。 “除了上述的药剂,我还可以为你们引荐拥有超凡力量的医生,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那种!” “而且不要钱!” 不要钱!克莱恩顿时来了精神。 以我之前的经验,断骨头皮肉伤都是常事,a先生虽然能控制血肉,但也很难直接将他的能力作用在我的身上,如果能认识一个拥有超凡能力的医生,无疑是多了一道保险克莱恩目光向下,落在了自己被“怨魂”挫伤的小臂上。 那里被他转移至血肉中的伤口才刚刚结痂,还没有完全愈合。 同样被吸引的,还有在场所有野生非凡者,甚至就连“智慧之眼”也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 不过涉及到“不要钱”三个字,还是让不少人打起了戒心。 疑似“工匠”代理人的女士嗓音森冷道: “他们真正索要的报酬是什么?” 在非凡交易中,金镑往往是最廉价的货币。 “药师”见一下吸引了这么多人,忙打起了哈哈。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只是不喜欢收钱,不是不收钱,你们要是不愿意支付别的,付金镑也是可以的。” 在克莱恩扫视左右,冷静出声道: “你说的医生,他们喜欢什么?” “你可以写在纸上,如果合适,一个星期后,我愿意接下你的委托。” “一个星期?”“药师”的声音在面具的作用下变形,隆隆作响,“一个星期我的药田都完了!” 克莱恩的答复还没滑到嘴边,身体一顿,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突发兴致学起了杰利·查来图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左腿翘到右腿,耸了耸肩膀。 “我只有一个星期后有时间,要不你再看看别人?” 在他和a先生的计划下,解决逃走的“玫瑰学派”成员也就是一个星期内的事,等做完了这一切,再去看看“药师”的药田完全赶得上。 “蠕动的饥饿”里就有放牧“太阳”途径的灵魂,驱散被邪灵污染的老鼠对祂来说不是问题。 “药师”环视一周,等了很久也没有其他成员回应,自暴自弃的握紧了拳头,重重叹气道: “希望你不要食言,下次聚会我会带来四瓶药剂作为提前的报酬,你就算没有除掉所有老鼠也可以拿走。” 他似乎希望用这种方法吊出还在摇摆的潜在交易者,不过可惜的是,即使条件宽裕到了如此程度,依然没有人响应“药师”的请求。 聚会自动跳到了下一场交易上。 “各位,你们有人对探索一处第四纪时期遗留的遗迹有兴趣吗?”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站了起来。 累死了,可算熬到周末。 嘿嘿,写了特蕾茜,病酱,我的病酱(发疯,别管我)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十三章 神秘的男士 第97章 神秘的男士 “各位,你们对探索一处第四纪的遗迹有兴趣吗?” 角落里不起眼男人的话一下吸引了起居室内所有的目光。 克莱恩投去目光,只见发言的男士用兜帽和面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宽大的长袍鼓鼓囊囊,里面似乎垫了不少衣物填充,就连他原本的身材都无法从外面推断。 不同于其他试图问出更详细信息的成员,克莱恩对所谓的第四纪遗迹没有太多兴趣,反而比较好奇男人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实身份。 他的视线从男人的头顶开始,细细向下扫去,将现实中男人的形象刻录在脑海的同时,又一点点描摹出了他推算下的男人的真实面貌。 这位先生的身材比例不太协调,手臂超过胯骨的长度明显不符合人体基本的比例垫了增高鞋垫? 而且他不仅做了物理上的伪装,我也无法看清他的灵体特征 整个过程中,克莱恩一直在借助被“黄黑之眼”控制的一只甲虫秘偶的灵性视觉,并没有贸然开启本身的灵视。 聚会中不去探究他人面具后的真容,是所有非凡者默认的不成文的规定,违反规定的人,一旦被发现,往往会被整个聚会联手围杀,很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聚会场所。 虽然“灵体之线”视觉可以一定程度上规避这个问题,但当克莱恩有意尝试时,他的灵性直觉却先一步报错,只有面对危险时才会报警的尖啸,正直直的指向,聚会中面对众人侃侃而谈,试图招募更多同伴探索遗迹的男人。 注视他的灵体之线会发生不好的变化? 克莱恩疑惑的手指轻敲座椅扶手,谨慎的放弃了被自己操纵的秘偶。 他的袖口下,蜷缩在灰白迷雾中的眼睛隐去了轮廓,充当容器的黄水晶一下暗沉,失去了特殊。 一定的反占卜,可能还持有一件能对抗窥探的物品,还有不涉及非凡的伪装道具 伪装的这么全,是他本人有问题,还是所他口中的第四纪遗迹有问题? 纠结片刻,克莱恩不引人注目的舒了口气,舒舒服服的靠住了靠背,闭上双眼装作假寐,似乎对第四纪遗迹没有一点兴趣。 他又不是没去过类似的遗迹。 真要算起来,阿兹克先生在拉姆德小镇的城堡就算是第四纪时期留下的遗迹,只不过随着主人出走,失去了大部分非凡,唯一勉强能和非凡挂钩的,也只剩下了阿兹克先生被人毒害的长子。 从第四纪活下来的天使真人我都见过,“电话”都可以随时打,我还在乎这个? 他不断催眠着自己,不去听那男子很有煽动性的言语。 接下来的几天,他已经和a先生约定好详细的计划,本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想多余的安排。 嗯,要说从廷根离开后我学到了什么,或许就是“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知道的不想” 至少在没有完全的把握能保证最基本的安全和缺少必要的理由时,这三条几乎可以算是非凡世界里的保命真理 保持着这种心态,克莱恩完全脱离了交流,一只沉默到聚会结束,才在“智慧之眼”老先生的安排下按照顺序依次从不同的出口离开。 手掌按在暗门上,克莱恩眼底亮起灵性无色的光,一下停住了动作。 有人在向自己的方向靠近,是前面离开的成员? 一把将暗门推开一道缝隙,橘红色的火焰膨胀闪烁,克莱恩快速离开了自己走出的出口,身影在绯红色的月光下一闪,出现在了勇敢者酒附近低矮房屋的房顶。 他熟练的抽出纸人用火焰点燃,释放幻术笼罩全身,激活“黄黑之眼”一扫水沟,随意挑选了一只幸运老鼠充当秘偶,然后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一处死角,默默等待起想自己所在方向聚拢的人离开。 一身黑色皮毛的老鼠蹲在砖墙的缝隙里,一点点掐灭了自己的生理特征,只剩下两颗眼球忠实的传递着看到的画面。 大概过了十几秒,刚才在聚会上全副武装、试图招揽队友的男子从房屋中走了出来。 他身前聚集着几个同样兜帽面具打扮的身影,似乎在敲定接下来的联系方式。 不过很快,几人间便产生了分歧,只有男人的嗓音如染上铁锈的嗓音最为明显,盖住了其他争执的声音。 “其实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大概的地址,因为那座遗迹很危险,一两个人根本无法活着从里面出来。” “当然,你们如果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试试” 方才还各怀鬼胎的人在男人真的说出大致地点后,都老实了许多,他们互相提防着,彼此僵持不下,过了许久才勉强敲定下一个共同行动的日期。 整个过程中,无人发现不远处的墙体里躺了一只老鼠的尸体,也无人察觉“魔术师”的存在,似乎一切都和顺利。 后天行动,地点在贝克兰德远郊,白崖镇的斯特福德河附近克莱恩放弃了秘偶,视野染上灰白。 他一遍遍环顾周围的环境,直到确认没人再停留在巷子里,才慢吞吞的从另一个方向走出。 贝克兰德在第四纪时期是特伦索斯特帝国的首都想到这,克莱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许多。 特伦索斯特夜皇帝的姓氏,也是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前身,奥古斯都、卡斯蒂亚、索伦、艾因霍恩这四个北大陆诸国的王室,原先好像都是夜皇帝的臣子 军情九处掌握的途径是“仲裁人”,如果是前三者的遗留,王室肯定早早就拿走了遗迹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很可能还会顺手毁灭整个遗迹存在的痕迹。 如果是后两位,甚至和第二帝国有关克莱恩的表情顿时更古怪了。 那岂不是往极光会和密修会的脸上跳? 能被野生非凡者发现的遗迹,大部分要么没有太大价值,要么就像阿兹克先生的古堡,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特殊,只留下一个空壳。 大概是我想多了克莱恩打了个响指,跳进火焰消失在夜幕。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 暴雨招来雷电与海啸,阴晴不定的大海肆意彰显着自己的威严,山峰般的海浪此起彼伏,短短几秒内,灯塔光亮的边缘,一艘即将靠岸的渔船就被拖入了死亡的深渊,再也无法上浮。 “幽蓝复仇者”躲在石料堆砌的港湾内,面对风暴,幽灵船上看不见的船员自发用铁链拴住了船身,使这艘不大的三桅帆船也能保持一定的平稳。 阿尔杰虔诚的跪在船长室内,雷打不动的诵念着“愚者”的尊名,面前的蜡烛忽地染上了一层幽暗,延伸出七道灵光直通高处。 他目视着这奇迹般的一幕,双手将一枚火红色的胸针奉上。 阴冷的气流卷过他的指缝,捧起胸针送进了洞开的虚幻大门,巍峨宫殿中的“愚者”渊渟岳峙,对他轻轻颔首,伸出手臂点燃了另一颗星辰。 来自神国的画面到此结束,阿尔杰再次虔诚叩拜,先是熄灭了象征自己的蜡烛,接着取走了燃烧着幽黑,象征神灵的蜡烛,最后才拿回“愚者”送来的报酬。 如“正义”和他约定好的一样,“挑衅者”制成的非凡物品卖出了八百镑的好价格,减去雇佣“工匠”必须的一百镑的佣金,留在阿尔杰手里的也依旧有七百镑。 “世界”需要的深海娜迦的头发和精灵之泉的髓质结晶在蓝山岛上就可以买到,两个加起来可以比购入的价格溢出一百只剩“千面狩猎者”的血液 阿尔杰收拾好布置在地板上的临时祭坛,挥手找来一片水流,洗干净了地上残留的痕迹。 他走回到书桌前,按照顺序,一封封拆开阅读从蓝山岛风暴教会的教堂里刚刚拿回的信件、报纸。 长期航行在海上,想要接收陆地上最新的消息就必须靠类似的方式。 没有齐林格斯给我打掩护,一个人登陆原始岛屿,除了上岛后的安全问题,怎么骗过船员也是个问题。 除非我能让一船的人同时深度休眠三个小时,否则没可能不被发现阿尔杰不禁面楼愁容。 千面狩猎者算是巨龙的一种,像这样的非凡生物,在第五纪几乎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除了他知道的原始岛屿,还真不知道哪里还有机会能碰到如此稀少的古生物。 除非阿尔杰翻阅报纸的手一下停住了。 他盯着今天早上《贝克兰德邮报》刊登的内容,过了好久才做出下一个动作。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阅读,而是转头向下翻找起教会内部传递信息的信件和被自己藏起来的来自其他海盗的信。 经过比对,他终于确定了报纸上那副图片的真实性。 “疾病少女”特蕾茜·佩莱已经变成“疾病中将”了! 她将取代齐林格斯参加今年由“五海之王”纳斯特举办的海盗大会,在所有海盗面前坐实新任海盗将军的身份。 阿尔杰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愚者”先生好像和魔女教派的关系并不好,祂和真实造物主的圣典里也有很多敌视魔女的内容 之前一直有传闻,“五海之王”和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保持着暧昧的关系,一定程度了弥补了后者海上力量的缺失 这次海盗大会,会是第一次四王和海盗将军直接冲突的聚会吗? 第一更。 现补上昨天的。 第十四章 与此同时的东大陆 第98章 与此同时的东大陆 贝克兰德地下,某处隐蔽的建筑内。 一名有着黑色短发,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士坐在书桌前,手里钢笔笔尖飞舞,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代号。 墙壁上时钟滴答作响,时间一秒一秒走过,房间内一时只剩下了钟摆晃动与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知道一声突兀的声响打破了平静。 男士书桌旁的墙壁上,一扇描绘着倒十字架图案的微缩门扉突然开启,赤红色的火焰悄然绽放,吐出一卷用麻绳绑好的信纸。 在门后燃烧的火焰完成了使命,在熄灭之前将最后一捧灰烬洒到了男士的桌上,构成了一行文字。 k先生亲启。 忙碌于批改情报的k不动声色地抹去了桌子上的灰烬,然后才拿起信纸,解开外层的麻绳,阅读起里面书写的内容。 淡黄色的纸张上仅书写着一行小字,一个地点,一个落款,以及很少的正文。 “贝克兰德近郊白崖镇斯特福德河畔,目标召集了四个无关人士试图探索某座未知遗迹,只有一人为序列八。” “两个序列八,三个序列九?”k先生诧异的呢喃道。 他扫了眼信纸最低端由抽象图案组成的落款,不禁叹气摇头。 斯特福德河畔的遗迹并不在部门的记录内,目标组织的探索小队层次很低,也从侧面说明了探索遗迹很大概率只是一个幌子,是为了主动示弱,将遗迹的存在散播出去,以引起更多的关注。 边思考着,k先生边从桌子的边缘取来一张空白的纸,书写起已知的各种信息。 贝克兰德曾是特伦索斯特的首都,帝国内部还保留着不少第四纪时期帝都附近的地图和文字记载,这些都是驻守在贝克兰德附近的中高层需要认真阅读的内容。 但是在他的印象中,斯特福德河畔附近,应该不是第四纪任何一个大家族的领地才是? 这片区域曾属于一个侯爵家族,那个家族以“审判者”为主,是皇室的忠实附庸,既不符合目标的需求,也没有余力在某位高序列死亡后建造专门的地下陵寝,哪里的遗迹会是什么呢? 如果带入目标的思维,如果我是一个被强于本身数百倍的敌人追杀的逃亡者,我会怎么做? k先生先入为主的用“阴谋家”的思考方式推断起当下的情况。 他快速在纸上写下一个有着深厚意味的名词,停顿许久,又快速地写下另一个。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大概四五次,直到写下最后一个名字前,k先生才恍若梦醒,突然停住了自己即将用力的手指。 他心底没由来的涌现出无法平复的巨大恐惧,眼看着自己的右手放开了钢笔,不受控制的向自己的眼眶靠近。 不好!k先生猛然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下了何等的禁忌,本能地想要呼救,嘴唇却如同有千斤之重,明明只是薄薄的两片肉,可怎么也张不开。 他只能无力且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终于凑到了眼眶旁,正要做出一个挤压空气的动作。 “嘿,小乌鸦?” 炙热的火焰灼烧空气,片片打磨精细的水晶碎片从空气中显出了原型,凭空出现又迅速摔向地面,被火焰彻底吞噬。 “战争之红”的精神链接内,“红天使”轻佻的嗓音一闪而过。 明明刚刚还无法自控身体的k先生,此时竟露出了游刃有余地微笑,眼里噙着玩味,手指按在一块较大的水晶碎片上,缓慢的加大了力度。 咔嚓。 脆弱的碎片崩碎成一片粉末,一只勾勒着十二环节的虫豸飞快吸收着附近青黑与淡金交杂的光点,伴随着熄灭的火焰一并流向了千里之外。 血一般的殷红在k先生眼中淡去,他头上不再有旌旗标记,只剩下一片迷惘。 意识模糊的k先生按着阵阵发疼的太阳穴,下意识看向了桌上的纸,看向了自己最后一个书写的单词。 那个单词是如虫豸构成。 祂是,阿蒙。 嗯? 银白荆棘攀附在倒扣在黑暗大地的天穹上,不断消失又重生,正百无聊赖拿怪物取乐的阿蒙突然抬头望向了西方。 祂眼底流淌着复杂的情绪,有好奇、有怀念、有跃跃欲试、有无能为力后的恼怒。 “隔着屏障,我的本体不在外界,没办法偷走梅迪奇的头发。” 阿蒙笑叹一声,手臂带动宽大的古典法师袍,做出了一个表示无奈的摊手。 原本被祂戏耍的怪物一下恢复了视力,六颗眼球同时转向视觉中的一片空缺,只有两个孔洞的鼻子喷出白气,肉瘤中长出的青色手臂愤怒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拍碎躲在黑暗中阿蒙。 但下一刻,这怪物就恢复了平静,身上骇人的肉瘤缓慢蠕动,挤出了人造的布料,没用几秒就已经从四米多高缩小到了正常人的大小。 这人影平静的给自己戴上了单片眼镜,有着略显宽大的额头和常见的黑发,啧啧咂舌。 “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去。” 阿蒙扫了眼自己的分身,仍停留在黑暗内。 “我喜欢冒险,但不喜欢作死。” “如果真的是老家伙醒了,我很乐意和祂回忆美好的过去,玩几把捉迷藏。” “但如果是另一个老不死的”祂颇有些恶劣的笑了笑,“我想你们也不想失去最后一点能拥有个性,追求自我爱好的可能性?” 没有戴帽子,身上长袍也十分简陋的阿蒙思考了片刻,表示认同。 “确实这样做会保险的多。” 但紧接着,祂便揪出了阿蒙本体话中的漏洞,表达起自己的不满。 “你确实避免了我们被老不死一网打尽的可能,可是我怎么办?” “你们是可以追求自己的爱好,寻找快乐了,我可是真真正正地死了。” 祂在本体开口前,熟练的补上了一句。 “我认为出于公平起见,应该发起公投,把决定交给命运。” 这是阿蒙们每次重要行动前都会举行的严肃仪式! 本体阿蒙意料到了这种可能,倒也没有生气,仍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笑容,拍了拍手。 “当然可以,不过” 祂笑着指了指远方已经很近的火光。 “时间不够了,而且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要交给幸运的人来执行,如果是投票,能被投出去的,我想本身就已经让没有结果的未知一半走向了坏的结局。” 沉默刹那,两个阿蒙脸上同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本体所在的黑暗彻底沦为生物视觉层面上的空缺,被一块隐秘遗留的神力填补,只剩下穿着简陋的阿蒙分身对越来越近的人类队伍伸出了手掌。 白银城的日常巡逻队中,第一次真正外出狩猎探索的戴里克全神贯注、精神紧绷,握着自己唯一的武器,视线不断在身边的黑暗与左手上的火把间徘徊。 忽然,他看见最前方的队长举了手臂,前行的队伍立刻停止,所有人神经更加紧绷,摆出了战斗姿态。 “战士”途径序列六的“黎明骑士”握紧高举手臂的拳头,一团黎明时橘黄与金色相融的光彩霎时照亮前方。 那是一具巨人的骸骨,而且失去温度不久。 有更强大的怪物在附近狩猎? 这是小队队长“黎明骑士”的第一想法。 即使巨人骸骨上没有任何伤口,巨人的尸体也没有散发出邪异的气息,但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光他遇见过的,能无声无息杀死猎物的怪物就不止一种。 这附近没有异种的聚落,是普通的幽灵,还是“怨魂”? “黎明骑士”目视着面前的黑暗,黎明的色彩无声膨胀到极限,维持了两秒。 在这过程中,他目视着被自己照耀到的土壤、空中,以及巨人的骸骨,但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继续前进。”“黎明骑士”不太坚定的下达命令,整个小队再次行动起来。 路过巨人骸骨时,他主动站在队伍左侧,往骸骨中央瞧了一眼。 “等等。” “黎明骑士”又停住了脚步,用黎明凝固成的剑刃撕开了巨人尸体的肋骨,从尸体胸腹的空腔里取出了一枚给人以沉重感觉,散发更纯净黎明光华的“宝石”。 一枚对应“守护者”的特性。 没有污染遗留“黎明骑士”摇了摇头,把特性交给身后的同伴保管,没在去想这件事,继续巡逻任务。 戴里克目睹了整个过程,不太理解刚才队长下达的几次命令和行为。 “你是不是在想,反正贡献点已经够了,为什么队长不自己留下尸体上的特性?” 戴里克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拿着火把和长剑望去,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同队伍的一名叫做萨麦尔的“魔术师”,是整个白银城里都非常稀有的“占卜家”途径非凡者。 他点了点头,很老实着顺着说道。 “为什么?” 他凑到眼前这个据说受到了“诡秘之神”祝福,拯救了一大批同胞的“歌颂者”面前,捏了捏自己右眼眼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因为他怀疑自己被污染了。” 阿蒙不敢直接寄生戴里克,原着里直接登上源堡的剧情不会以这种形式出现,他需要确定情况,在这之前以阿蒙的性格,他不敢动手的。 这样第二更也写完了,好了,补上昨天的了,再次抱歉,希望大家体谅。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十五章 龙威 第99章 龙威 “因为他怀疑自己被污染了。” “啊?” 目视着萨莫尔不怀好意的笑容,戴里克吓得叫出了声,周围正在行进的小队顿时停下了行进,举着武器朝他所在队伍中部看了过来。 “没,没事,我看错了。”戴里克畏缩地瞧了眼“黎明骑士”,歉意地点了点头。 “黎明骑士”深深的望了戴里克一眼,习惯性的检查四周,低声道: “你是第一次来到城邦远郊,可以理解。” 他手中的剑身上黎明的光辉更耀眼了几分,扫了一圈发现没有异常,旋即继续命令队伍前进。 “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戴里克羞愧的低着头,忽然朝身侧低喝一声。 刚才他被萨莫尔的话吓了一跳,现在才想起来这位“魔术师”是城邦内有名的恶作剧大王,最喜欢用夸张的动作和无伤大雅的谎言捉弄同伴,还美名其曰是追寻主的意志,在寻求新的扮演道路。 萨莫尔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 他看着戴里克的右手手背,意味深长道: “污染么,总是隐蔽的,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测,万一正好碰巧揭开了真相呢?” 贝克兰德东区,码头附近,克莱恩和其他赏金猎人混在一起,等待着酒保往墙上粘贴更多写了委托的告示。 过去的一天半内,“红手套”已经放弃了对库伦酒的封锁,a先生说这是因为黑夜教会也意识到了藏在贝克兰德的“玫瑰学派”成员里可能有“恶魔”存在,故意放松了检查力度,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麻痹“恶魔”的恶意感知,以求下一次能将上次没能抓住的核心成员一网打尽。 他们没能封锁在库伦酒发生的事情,各大报纸的记者对于东区发生的一切负面新闻好像有着病态的执念,哪怕“红手套”搬出了军情九处的名头,这帮只会提出问题的“提问家”依然想尽各种办法,说服了一批东区居民为自己卖命。 他们用一两苏勒的价格,就能雇佣一个吃不上饭的孩子主动挑衅“红手套”,给黑夜教会和政府的人制造麻烦。 拜他们所赐,兹曼格党倒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贝克兰德,传到了西区的贵族、银行家耳中。 克莱恩第一次对记者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唉,兹曼格党虽然暂时不存在了,但是默尔索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帮派内一切重要的东西,包括辛德拉斯男爵希望得到的货物,如果不能在两天内找到默尔索的下落,恐怕第一个因此被清算的,反而会是我他眼下含在口腔内的南威尔啤酒,耳边是令人烦躁的喧闹声。 “玫瑰学派”的疯子们虽然喜欢放纵,但在做事上一点拖延症没有,他们追求“今天想让谁死,就不可能让他明天还活着见到太阳”杰利·查拉图的话犹在耳畔,克莱恩没有启用“黄黑之眼”,没有开启灵视,除了藏在掌心皮肤下和他自身血肉结合的黑铁徽章,其他一切都表现得同正常人无异。 他放松了警惕,甚至在a先生的帮助下封闭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种下了暗示,只等着“怨魂”和“恶魔”上门。 码头区的赏金猎人酒内,五官还算端正的酒抱着一沓棕褐色的纸张,上面用不同的字体写着不同的要求。 酒保撇开了挡在身前的人,拿着一把铁钳,在靠酒西侧的墙壁上看了一会,然后举着钳子将一些落灰了的告示撕下,换上了手里刚写下不久的新委托。 反正闲的也是闲的,克莱恩便也像个真正的赏金猎人一样,索性加入了打工大军,寻找起适合自己的委托。 这里面从最基本的寻人启事到要求较高的跟踪调查应有尽有,其中比较吸引克莱恩的莫过于一则和周围的委托格格不入,带有明显帮派标记的“悬赏”。 那张悬赏令有着黑色的边框,印刷体写成的简单描述,和最诱人的价值一百镑一条线索的赏金 不过这些都不是吸引克莱恩的点,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还是占据了悬赏中心一大片空白,好像是用铅笔画出,细节又堪比照片的肖像。 他有着饱满的额头,整齐向后梳去的黑发,一双被圆框眼镜遮挡的眼睛 这是兰尔乌斯?克莱恩身体前倾,探出脖子,眼睛睁开到了极限。 他撑在桌面上和握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指尖和关节用力到发白,让人怀疑他手里用劣质木头做成的桌子、杯子下一刻就会被捏的粉碎。 冷静,冷静,不能有太过激动的情绪,否则很可能被“恶魔”利用克莱恩的理智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 他喘着粗气,“小丑”的能力遏制着因激动而抽搐的肌肉,缓缓放开了双手。 克莱恩头颅低垂着,双眼无机的盯着地面,过了几秒,忽然恢复了正常。 他嘴角噙着虚假的笑容,见附近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便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 “先生,墙上那张悬赏是什么情况?”他指了指西侧。 被他问到的赏金猎人看起来四五十岁,长着一张方正的脸庞,和瘦弱的身材看起来非常不搭。 这男人扫了眼克莱恩指着的方向,隐约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你不知道吗?” “有黑色条纹装饰的悬赏都是辉利党的人贴出来的,我劝你不要惹上他们。” 克莱恩没搞懂男人的意思,不禁问道: “只是接受委托也不行吗?” 男人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他迟疑了一两秒,打量着克莱恩看他面生,怀疑是新来的,于是劝说道: “辉利党当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要你不欠他们的钱,不去找事其实他们还是挺好的,我的意思是比警察好,毕竟有事找辉利党可能还能解决,找警察不会” “不过你不要因为我说的这些就对辉利党的委托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男人吐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辉利党背后有大人物,他们放出来的委托一般都很危险,至少我干得十几年里,只见过迪尔查小姐完成过他们的委托。” “迪尔查小姐?”克莱恩重复道。 这又是谁?是活跃在东区的某个非凡者? 见克莱恩不知道迪尔查小姐的存在,男人在心中坐实了眼前的家伙是个新人的认知,继续道: “迪尔查小姐是我们这有名的仲裁人,你以后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如果不是严重到危及性命,或者惹上大人物那类的,也可以找她。” 有名的仲裁人这位迪尔查小姐是一位真正的“仲裁人”? 克莱恩敷衍的微微颔首,目光在兰尔乌斯的悬赏令上多留了一刻,随后望向了窗外。 一位能在东区打出名头的“仲裁人”,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扮演”。 可是正常来说,野生非凡者很难知晓“扮演法”的存在,他们很多连非凡特性的存在都不知道,甚至严重一些的,在深入接触地下聚会之前,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条途径。 这又说不通了克莱恩目视着窗外猩红的血月,忽然觉得有点胸闷,像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起身往酒外走去。 “仲裁人”途径被王室掌握,几乎没有配方和特性流出,如果迪尔查小姐是军情九处或军方的人,那她也不需要在东区以赏金猎人的身份进行扮演,完全可以担任正常的警局职位,这样还更安全。 或许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这位迪尔查小姐克莱恩毫无防备的走在东区杂乱肮脏的街道上,越走越远,身影逐渐融入不被淡黄色的呛人迷雾笼罩的,码头上用来堆积货物的沙滩。 从他离开廷根到现在,a先生没有转交给他一条有关兰尔乌斯的消息,反而是他先在东区的悬赏令上看到了仇人的脸。 兰尔乌斯身上应该还残留着真实造物主的神力,极光会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不应该一点消息得不到。 一个能把北大陆搞得风声鹤唳的情报机构,也不可能比不上东区的地头蛇辉利党背后站着大人物克莱恩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眯起双眼。 他想到两种可能。 一无非是极光会虽然确定了兰尔乌斯的下落,但碍于他身上真实造物主的神力不能直接出手,以免扩大影响,招来鲁恩官方的注意。 二则是a先生有意对克莱恩隐瞒了针对兰尔乌斯的行动。 不论怎么说,我可以从辉利党的渠道插手这件事,迪尔查小姐作为少有的活着完成了辉利党委托的人,接触一下,说不定能得到些许线索 被猩红波光覆盖的沙地上,克莱恩霎时钉在了原地。 他如同走进了时间停止的怪圈,前脚刚刚迈出脚尖点地,后脚脚跟稍起,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再没有任何动作,只有手背和脖颈处暴露在外的肌肤上,能从根根竖起的汗毛上得到一点能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 克莱恩连思绪都突然固化了,他浅显到接近无色的双眸内,赫然映照着一道戴着羽毛牛仔帽,身着皮夹克的身影。 他不知不觉被“怨魂”附身了! 猩红涌动的阴影内,破碎的月光凝聚成一滩鲜血,身型畸长,浑身覆盖着鳞片的“恶魔”披着月光化做的鲜血,从角落里四肢并用着爬了出来。 他双眼恶毒的怨念近乎盈满,黄色的液态硫磺从他尖利的牙缝间滴落,两侧的腮帮一鼓一瘪,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他,们是,谁?克莱恩呆滞的分辨着映在自己眼膜上的两道身影,记忆中被遮住的一片缓缓露出了真容。 有关“恶魔”和“怨魂”的详细记忆从心灵深处涌出,与沙地上随处可见的阴影一起,疯狂涌动,揭漏了隐藏的真相。 一道虚幻不真切的影子忽然从克莱恩身上剥离,“怨魂”双眼合闭像是失去了意识。 抓住这个机会,克莱恩等不及思考速度完全恢复正常,就本能的打了个响指,通过火焰跳到了一道人影旁。 杰利·查拉图手腕上挂着一枚描绘着狼首花纹的徽章,嘴角带笑,对着从梦境中挣脱的“怨魂”行了个礼。 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隐藏在克莱恩附近阴影中的a先生从阴影中迈出,带着他那身经典的血色长袍,一步来到了克莱恩身前。 酝酿着吐息的“恶魔”见此情形,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挣脱了梦境的“怨魂”飞回了“恶魔”身边,“恶魔”感受到来自同伴的怒视,不禁怀疑人生。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也没有感受到毁灭性的力量——如果极光会的人是借助了某件1级封印物瞒过他的感知,那他应该会梦到来自母树的启示才对。 今天可是血月,是母树力量强盛的象征! “瞧,我就说这个方法可行。” 克莱恩身边,杰利·查拉图眼睛盯着“怨魂”漂浮的方向,语气带笑的轻轻耸肩道。 “只要封闭你的一部分记忆和认知,不去想对他们有害的方面,就不会产生恶意,不会被捕捉。” “同理,我和你一样,都没有a那种进入祈祷状态就能把脑子里其他内容完全放空的天赋,也封闭一部分记忆,就能让他们完全发现不了我们。” 杰利对a先生投来的探询目光微微颔首,嘴角的弧度带着讥讽,手腕上帮着徽章再次点亮花纹。 克莱恩突然感到自己右手掌心内一阵燥热,属于杰利·查拉图的嗓音凭空传到了自己耳朵里。 “捂住耳朵。” 捂住耳朵?这不在计划里啊? 不过克莱恩还是老实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时左手上那一层半透明的“蠕动的饥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层层金色鳞片翻动,和a先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a先生血色的瞳孔向上下两端拉伸,一双冰冷的金色竖瞳将对面的两道身影包裹在内,霍然收紧。 梦境的力量影响“怨魂”与“恶魔”的同时,属于龙的威压踏着梦境的碎片紧追不舍。 “心理医生”的心灵狂乱,龙威。 更新完了点,看电影去了,dnd好久不出一部电影,还算有意思。 对了,乌贼上架了,感觉又有新设定可以用了,紧跟潮流。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十六章 一波未平 第100章 一波未平 一阵无形的波浪以a先生和克莱恩为源头,向着四周席卷开来。 源自“心理医生”的龙威翻动着潜意识海洋内深埋的恐惧,将生命中最污秽、最疯狂的念头抛给了“怨魂”和“恶魔”。 这些念头在血红月光的同化下迅速繁殖,本就崇尚放纵的“怨魂”与“恶魔”并没有发狂,反而呆滞着愣在了原地。 他们眼底倒映着血月的圆满,瞳孔原本的色泽被月轮的影子一点点吞噬,张扬的恶意牵动形体出现畸变,短短几秒,沙地上就已不见人类的踪迹,只剩下死尸般冰冷的狼人对月嚎叫,半人半蜥蜴的怪物用头颅撞击地面。 “心理医生”的龙威没有起到作用? 狂乱不该是debuff吗?怎么感觉反倒是一下让“玫瑰学派”的人开启二阶段了? “蠕动的饥饿”和a先生驭使的灵魂共鸣,表面覆满了暗金色的细密鳞片。 深棕色眼眸暂时化作竖瞳的克莱恩目视着已经不剩多少理智,完全化身怪物的“怨魂”与“狼人”,只见正发现着内心躁动的“恶魔”忽然看向了自己,被血色污染的眼球并无一丝疯狂,反而冰冷平静到极点。 那个“恶魔”竟然还保留着理智! 克莱恩下意识想要切换放牧对象,招来圣光,可“恶魔”的诅咒明显更快他一步。 棕色瞳孔刚刚恢复原状,藏在其中的惊愕就永远的定格在了这晶莹的圆球上。 “魔术师”的身体顿时被浓郁的污染填满,鼓胀如气球,脆弱的皮肤承受不住突然增加的压力,裂开了道道细痕。 下一刻,无数黑光在裂缝下亮起,光与影纠缠凝结的刀刃在克莱恩体内爆开,瞬间将他炸成一滩肉块。 a先生漠视着这一切,像是没看到一般,从容向前一步,等再出现时,已来到“怨魂”的身侧。 面对身高超过两米的狼人,他果断将自己的身型骤然拔高将近一倍,切换了放牧的灵魂,黎明刺破黑暗,铠甲与阔剑即将成型。 不过“怨魂”的反应明显不比他慢,甚至在a先生刚刚出现的一瞬间,狼人化的“怨魂”就刁钻出手,从两路攻向了a先生的脑袋。 两方的最强者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花哨的技巧,同时选择了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肉搏! 与此同时,地上的烂肉也瞬间失去了厚度,变成一片片纸屑,在月光下显露出腐蚀性的黑色斑点,快速风化融入沙土。 两道不分先后的火光同时燃起,“魔术师”完好无损的站在“恶魔”的另一侧,彬彬有礼的俯下了腰身,替他忽然消失不见的同伴表达歉意。 “恶魔”的视线警惕掠过杰利·查拉图消失的方向,毫无征兆的发出了咆哮。 这嗥叫伴随着半月形的硫磺,伴随着比起前者只大不小的扇形火焰,竟一下点燃了整片沙滩。 接近着,这类人的爬行生物念念有词,相比同类较为羸弱的前爪快速就着沙土描绘起某种只有“恶魔”才能理解的文字。 “腐蚀!” “缓慢!” 遍布沙地的火焰一下染上了漆黑,原本充当助燃物的硫磺液体也不再被火焰继续消耗,反而保持着液态,汇聚成了几条,如长蛇般在火焰里游曳潜行。 在火焰里埋伏诅咒和硫磺,这是预防“魔术师”用火焰跳跃拉近距离? 因为找不到杰利·查拉图的位置,又害怕我用“蠕动的饥饿”使用太阳领域的能力,所以就干脆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废掉彼此的行动能力? 克莱恩伸出如黄金浇筑的左手,聆听着杰利借助黑铁徽章传来的叮嘱,两眼内爆发出一道闪电。 既然“恶魔”不想让自己过去,那就逼着他主动靠近! 仍在默念“亵渎之语”,试图向某个高位恶魔沟通的半蜥蜴爆发出一声惨叫。 但他没有跌倒在地,满地打滚,而只是暂停了口中的工作,反倒是在血月的加持下,半蜥蜴“恶魔”对出现在肉体上的痛苦有了新的感悟,灵魂得到的满足与酥爽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抽搐痉挛的前爪在不经意间,将自己在沙地上好不容易写下的尊名抹去了二分之一。 克莱恩趁着这个机会,后退一步踏入黑暗,左手表面的金色与背景化作同色,眼底浮现一层梦幻的蓝。 他左手内侧虚幻的嘴巴悄然合闭,代替使用者驾驭“梦魇”特性,将唯一的目标拉入了梦境。 克莱恩感受着因手中封印物特殊而带来的精神上的割裂感,只觉得自己半边身体踩在现实,另一边却已沉入虚幻。 梦境之中,一副蜥蜴模样的“恶魔”谨慎的蜷缩身体,张开了一直收敛在身体表面的翅膀,迅速制造了几颗硫磺火球丢向了周围无边无尽的黑暗。 他不解的环顾着除了他本身外空无一物的梦境,试探性地喷吐着硫磺,发出咆哮。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恶魔”与生俱来对恶意的灵敏都反常的保持死寂,似乎那个“魔术师”并不是想要用梦境弥补现实中被自己制造的屏障隔开的距离,制造转机。 不过出于“恶魔”天生的多疑,尽管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来临的先兆,形似蜥蜴的怪物还是吐出了一个个饱含亵渎意味的单词。 污浊的腐蚀泼洒在无边黑暗上,整个梦境被迫开始结构,梦境世界轰然摇晃。 现实中,克莱恩目视着即将恢复意识的“恶魔”,侧耳倾听片刻,赞许地点了点头。 灰白视野中,他等待着漂浮在“恶魔”头顶的又一层纱幔附在即将消失的那层上,眼看着两层梦境交叠,才快速合拢五指,轻松将几根虚幻的漆黑丝线摄入手中。 被梦境困住的“恶魔”本能眉头紧皱,想要挣扎,然而在两层“梦魇”的控制下,他也仅能做到这个地步,无法再做更多的反抗。 “其实在诺斯家族的信仰从‘宇宙暗面’完全倒向‘欲望母树’之前,‘恶魔’们算是最难杀的途径之一。” 克莱恩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戏谑又嘲讽,分去了一点余光。 杰利·查拉图纯白的正装衣角还存留着火焰的温色,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手上那双浅灰色的手套,缠绕在手腕上的狼首徽章一晃一晃,像他的主人一样玩世不恭。 “知道为什么a临时改变了计划吗?”杰利指了指天空,“血月对于‘欲望母树’的信徒就是天然的神恩,你应该还记得我讲的关于祂对信徒的影响。” “蒸发理智强化力量,在神的注视下癫狂的完成献祭,血月下的‘玫瑰学派’信徒就像是空有发达肉体的精神病人,他们虽然在理智全无的情况下天然免疫精神力量的冲击,但无法无视精神攻击残留的影响,只不过是极短的疯狂暂时遮蔽了征兆,所以才看起来没有弱点。” “影响一旦累加,就会麻痹他们原本对危险的敏锐嗅觉”杰利·查拉图手指火焰摇曳,惬意的为自己点了根烟。 “只靠封印物,你没法把他变成秘偶。”他下巴冲着重新开始挣扎的“恶魔”一抬,夹着剩下的一根烟递到了克莱恩眼前,“需要帮忙吗?” 抽烟喝酒,赌博绑票,你还真是样样精通啊克莱恩冷淡地摇头拒绝,甩了甩已然绽放着纯净光华的左手,对着血月,做出了拥抱太阳的姿势。 巨量的纯粹灵性从“恶魔”的头顶倒灌下落,轻松击碎了拘束“恶魔”思维的梦境与灵体之线的同时,也刺穿了他的灵魂。 克莱恩目视着不断扑打在光柱表面的畸形四肢与头颅,双手五指死死扣入空气,两臂下意识向内压缩,将更多的灵性灌入了正在通过放牧使用的能力内。 太阳之火无情灼烧着邪恶,火热的暖意从内到外,将“恶魔”的肉体和灵魂洗刷一新。 半蜥蜴半人的怪物痛苦哀嚎,他的四肢已经失去了锋利的爪牙,只剩下骨骼与肌肉的轮廓。 但即使这样,他仍在竭尽自己所能挣扎着,试图在凭空降落的神圣光柱表面留下痕迹。 坚硬的深紫色鳞甲迅速碳化,黑色的外皮被无形之手撕下剥开源自太阳的光面对纯粹的恶,发挥了完全的力量,伴随一声咏叹,这自天堂坠落的光终于熄灭,妖艳的血红重新占领大地。 焦黑的骨骼零零散散的从空中落到地上,暗金色的光环无形扩散。 克莱恩在“太阳光环”的保护下,穿过了燃烧着硫磺与诅咒的焰墙,动作没有变缓,身上也没有出现被腐蚀后的黑斑。 在太阳的气息下,“恶魔”生前留下的布置失去了作用,他和同样被笼罩在光环的杰利·查拉图看向了黎明爆发的地方。 搅动着血肉的光之碎片被风暴中心的剑柄吸引,一片片严丝合缝的沿着边缘黏合,重新划作一把银白阔剑。 身高近接两米五,全身披甲的a先生仍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双手在剑柄上一拧,带动下端银色剑身,轻松在“怨魂”的胸上开了一个大洞。 不亏是排名第一位的神使,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牧羊人”足够全面的能力,半神之下应该很少有人能对a先生造成威胁 我这边有杰利·查拉图辅助,还正好掌握着克制“恶魔”的能力,才比a先生快了一点。 如果当初在廷根,我没有身份上的特殊,让他们两个没有顾忌动真格,恐怕廷根的结局会比现在更惨烈克莱恩见最后的敌人也被解决,不由舒了口气,耐心等了一会,然后弯腰在脚边的焦黑骨骼中一阵搜索,果然摸到了一块触感不同的硬块。 他打量着手中仿佛淤泥凝固后保持着流动和坚硬双重观感的“宝石”,转手交给了一旁的杰利·查拉图。 “我想尽量保留恶意感知的能力。” “你的要求我会转达给‘工匠’,不过这要看工匠的心情和这枚特性的状态。”杰利·查拉图掐灭烟蒂,指了指a先生带来的半截尸体。 这原属于“怨魂”的身体已经被取走了灵体,只剩下一滩无用的血肉,虽然不太符合“蠕动的饥饿”心目中美食的标准,却也比饿着强。 在手套含蓄的催促下,克莱恩会意的微微颔首,旋即张开左手。 闻到血腥味的“蠕动的饥饿”止不住的抖动身躯,半透明的肉膜有规律的颤动,张开了存在在掌心的虚幻大嘴。 聆听着身下传来的可怖的吞噬血肉声,克莱恩对一脸阴沉的a先生问道: “怎么了吗?” “‘玫瑰学派’的影响还没有处理干净。”a先生姣好的面容遍布阴云。 杰利扫了眼自家在和信仰相关的一切,都有着明显完美主义倾向的同伴,稍作思考,将方才同”恶魔“战斗的细节回忆了一遍,眼底无可抑制的升起了一阵期待。 “你的意思是,他们果然还有一位半神藏在贝克兰德?” a先生神色复杂的用行动回答了问题。 “玫瑰学派”的半神是“木偶”还是“魔鬼”? 克莱恩抚摸着吃饱喝足满足打嗝的“蠕动的饥饿”,一下有些没底。 天可怜见,我才序列七准备晋升序列六,怎么就又惹上半神了他瞥了眼稍微正经了些的杰利,不禁想起“无面人”曾提到过的神秘人物——某个大人物青睐的“怨魂”。 当下事态明显已经超出了a先生的掌控范围,虽然身为神使,他也有能力参与到涉及神性的事件内,但不幸的是眼下在贝克兰德,除了他还有圣者乃至天使存在,像这样涉及到敌方半神的情报,肯定要优先上报上级。 而且无论是“木偶”还是“魔鬼”,这两条途径大概率相邻那位神秘的“怨魂”很有可能会为了获得晋升需要的特性,参与到行动中克莱恩只感觉一阵来自命运的讥讽。 无论他想拒绝什么,避免什么,这些事情最终还是会以另一种方式闯进他的人生,破坏本来的轨迹。 克莱恩感受到a先生目光中的复杂,莫名觉得两人想到了一起,在思考同一种可能,无奈叹息道: “先通灵,我还需要找到默尔索,拿回辛德拉斯男爵丢失的货。” 今天上课就更新晚了,希望理解。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十七章 毫无预料 第101章 毫无预料 “我来。” 一谈到占卜,本就被突然暴露的“玫瑰学派”弄得兴致勃勃地杰利·查拉图表现得更为亢奋,主动揽过了a先生临时保存的灵体。 自“记录官”的书册中重现的灵性之匣打开一个豁口,杰利·查拉图一手按在“怨魂”灵体的头顶,一手伸到克莱恩眼前道: “把你的封印物借给我,对应‘秘偶大师’的那个。” “我还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晋升用的特性。”克莱恩若似无意的嘴角扬起,嘴上不饶人,动作却相当麻利的解下了缠在手腕上的“黄黑之眼”,丢给了杰利。 虽然他自己来做可能比“无面人”的效率还要高,但这是在外界,身上沾染灰雾和“诡秘”的气息和能直接借助灰雾的部分力量可是天差地别。 无形之灵伴随森冷的阴风飘过狼藉的沙地,一簇簇橘红火焰静谧燃烧,迅速在地上勾勒出象征“占卜家”高序列的抽象符号,和围绕符号环绕的一系列符文。 形如钥匙的古赫密斯文整齐的用文字末端的尖锐指向匍匐在杰利·查拉图右掌之下的灵体,确定了通灵仪式的对象。 在一旁旁观的克莱恩,把目光从被杰利缠在右手手掌中间的“黄黑之眼”上移开,带着好奇,认真端详起辅助仪式仪轨核心处的符号。 那符号由无形丝线与瞳孔全黑的眼睛组成,边缘点缀着抽象的提灯元素,整个图案远看还算规整,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的左右上下在细节上均有不对称的反差,像是某种第四纪审美的遗留。 这是查拉图,那位“提灯天使”,从第四纪末一直存活至今的查拉图公爵的象征? 克莱恩的灵感无故波动,牵引着他下意识望向了天空、四周、地面。 他感到无数视线正在从四面八方投来,而比他更敏锐的,处在仪式正中的“怨魂”更是瞬间恢复了灵动,脱离了死亡后灵体木讷的状态。 “怨魂”带着最真实的仇恨,一举一动如同生前。 负责仪式的杰利·查拉图目视着这一切,按在“怨魂”头顶的手感受着下方强烈的挣扎,猛地收拢了五指。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自己掌控的灵,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问道: “默尔索和辛德拉斯男爵货物的下落?” “怨魂”灵体的脸痛苦的扭成了一团,反抗无果,只能回答道: “默尔索带着最重要的一批货物,离开了东区,他现在就藏在乔伍德区香樟树街21号。” 没有躲到“玫瑰学派”在贝克兰德真正的老巢? 默尔索刚加入不久,还没有被“欲望母树”完全污染,所以不算可以被信任的同伴,没资格面见半神,参与他们对“欲望母树”的献祭? 杰利·查拉图扫了眼克莱恩,见他点了点头,才问起下一个问题。 “你们在贝克兰德真正的首领是谁,他上一次出现是在什么地方?” 他没敢直接询问针对那位半神具体藏身处的信息。 在他看来,“异种”和“恶魔”途径的半神都是感官敏感到畸形的怪物,只要有一点针对到自身安危的风吹草动,这些怪物就能从灵界中获得启示,反过来提前埋伏。 在他晋升序列五,正式成为家族的准高层之前,他一点也不像和这些有神性的疯子打上交道。 “真正的首领他他是” “怨魂”的灵体一下稀薄了许多,模糊的面庞连痛苦都不能很好的表现,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 杰利·查拉图旋即加紧了对灵体之线的控制,与仪式相呼应,才勉强稳定下了灵体,不至于消散。 “他是戈斯塔尔斯上一次见面,是在兹曼格党的仓库,在工厂区。” 戈斯塔尔斯不同于对各大隐秘组织高层两眼一黑的克莱恩,杰利和a先生听到这个名字,几乎同一时间望向了彼此,都瞧出了搭档眼底的明晃晃的惊愕。 “怨魂”一字一顿的坚持回答完杰利的问题,灵体表面已然布满了漆黑污秽的纹路,浑身充斥着被诅咒反噬后的腐蚀痕迹。 “这算是某种禁制?”克莱恩好奇地问道。 “对,也算是‘玫瑰学派’特色,” 杰利快速往后退了几步,a先生熟稔张开怀抱,一轮金光倾泻而下,趁着仪式效力还在,直接将仪式和“怨魂”的灵体一并净化。 被“提灯天使”气息束缚的诅咒与污染蠕动扭曲着,黑紫色的气流在纯净的金光内蒸腾挥发,很快便一点不再剩下。 做完这一切,杰利·查拉图才将“黄黑之眼”从手掌上解下,还给克莱恩。 他主动说道: “情况不太友好,东区的具体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遭。” “戈斯塔尔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南大陆人会起的名字。”克莱恩把灵摆戴回了原位。 “和高地人的取名习惯不同于平原人一样,在南大陆,高原王国的原住民那些古老民族的后裔依然保留着一部分先祖的传统,他们遵守着一套和帕斯,和拜朗完全不同的取名方式。” “当然,也因为他们的固执,所以这些高地的遗民一直是受北大陆殖民者打压最严苛的一批,戈斯塔尔斯就是其中的极端者,是一名即使在‘玫瑰学派’都以疯狂出名的‘魔鬼’。” 不同前几次,a先生罕见的取代了杰利·查拉图人型百科的角色,用沙哑的嗓音娓娓道来。 他眼底带着微不可察的回忆味道,左掌摊开,一本虚幻古朴的书籍凭空浮现。 “我记得高地王国是‘玫瑰学派’的发源地,他们在一百年前都还是以‘异种’途径为主,很排斥其他途径的能力,戈斯塔尔斯是近百年内出现的半神?”克莱恩结合自己学到的历史知识提出了质疑。 被“记录”的“旅行”蓄势待发,a先生走到了三人中间。 “他确实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半神,正好赶上了‘恶魔’和‘异种’联合的时机,才争取到了获得神性的机会。” 也就是说,戈斯塔尔斯和因斯·赞格维尔一样,都选择了相邻途径作为晋升的道路,他的前置序列是“怨魂”? 克莱恩微微颔首,感受着熟悉的下坠感道: “我们现在去找默尔索吗?” 天上本就鲜红的血月忽然变得更为深沉,无处不在的黑暗也变得深不见底,现实化作模糊的色块,遨游在抽象灵界的a先生看着脚下,低声开口。 “不。” “我们去别的地方,去做一次反占卜。” 还是上次克莱恩来过的安全屋,但和上次明显不同的是,原本空无一人的安全屋内,此时出现了数个不速之客。 穿着背带裤的男士、正装配礼帽的绅士、袖口有荷叶边的姑娘、裙子上蕾丝花边簇拥成花朵形状的小姐他们悬吊在房梁上,缓慢的旋转着,整齐朝向了一个方向,呆板的视线齐刷刷的盯上了拜访上门的三人。 甚至连惊恐也无法完全表达,一时间,克莱恩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刚成为非凡者不久的那个雨夜,面对眼前的尸体,就如同在面对娜娅和韦尔奇尸体畸变成的怪物。 他浑身冰冷,仿佛坠入深冬结冰湖泊的裂口,只能任由刺骨的寒意浸透骨骼,吞噬光亮。 “殿下。” “家主殿下。” 两道相似又不同的称呼先后响起,克莱恩身侧,a先生和杰利·查拉图谦卑的单膝跪地,右手置于胸前,拳心平举抵在心脏前方。 他们行着从第四纪时期传下的旧礼,不敢直视悬吊于房顶的尸体。 克莱恩呆愣的目视着两个同伴见怪不怪的坦然,即使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在直面何人。 查拉图! “提灯天使”! 一个真正的神话生物! 他紧忙移开仅直视着就给他带来极端恐怖谷效应的数道人影,学着a先生的动作想要行礼。 “晚上好,莫雷蒂先生。” 突然,属于成熟男士颇有磁性的嗓音,属于妙龄少女天真浪漫的轻柔,属于暮年老者的含混不清一并响起,打断了克莱恩的动作。 悬吊在最前方,一副平平无奇长相的绅士忽然离开了房梁。 “他”的脖颈后不再有无形丝线拉扯,恢复了自由,像无数正常的活人一样,灵动自然。 “您不用这么拘束。” “作为主的眷者”眼眸幽黑的绅士贴在克莱恩身前,视线掠过他的脖颈,不禁多驻足了一秒,“您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 “可能现在您不会相信我的话,但我认为,最多只要几年,所有人都会将这当作再正常不过的事实,不会有半点异议。” 绅士啪的打了个响指,身后的数道身影一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脚下的阴影扩大了数倍,像是活物的肺部一样,有了呼吸产生的起伏。 克莱恩被这突然发生的变化吸引,下意识把目光探去,只感到一阵熟悉的,深不见底的,对血肉的渴求。 这是一个高层次的秘偶他极为缓慢的吸了一口长气,才回应起绅士的问好。 “很荣幸得到您的赏识和祝福,伟大的‘提灯天使’查拉图。” 克莱恩无法从天使级的“小丑”脸上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只能硬着头皮把话题扯到别的方向。 在绅士悠然注视下,克莱恩精神紧绷的将自己最近半个星期的遭遇大概叙述了一遍。 到最后,他无比诚恳道: “我在a先生和杰利的帮助下击杀了‘玫瑰学派’的成员,发现贝克兰德可能还隐藏着一位他们的半神,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察觉了我们的行动。” “‘玫瑰学派’的半神戈斯塔尔斯?” 实则早已在杰利·查拉图举行通灵仪式时就听完全过程的绅士掐指一算,装模做样的沉默了片刻。 “他”抓紧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肆无忌惮的审视着克莱恩的方方面面。 普通到没有任何特点的躯壳,毫无神性闪光的特性和完全与灰雾交融,不分彼此的灵体。 主用这副模样回归,确实出乎祂们所有人预料如果不是和源堡有关的神话生物,很难看出隐藏在克莱恩·莫雷蒂这个身份下真正的意义。 这就像是弗萨克流行的套娃,将最珍重的宝物藏在了核心,外层则是普通的木壳装饰,用来遮颜真正的价值。 回想起自己之前种种拙劣的试探,查拉图心有余悸的同时,还有些小小的庆幸。 祂庆幸自己及时认清了命运,拒绝了无可能的未来,对现实屈膝妥协。 “占卜家”虽然能看清一部分的命运,但即使晋升成为“小丑”,也只能在这不可违抗的巨力前无奈苦笑,这才是这条途径的精髓。 “不用担心戈斯塔尔斯,在贝克兰德,除了实在无知到无药可救的蠢货,不会有人敢过于张扬自己的存在。”绅士淡然一笑,十分轻松的接受了克莱恩的请求。 “他”随手抽出了一张裁剪精巧的纸人,轻轻一挥,那纸人便从头到脚燃烧起来,拖出三道残影,分别落在了克莱恩和a先生、杰利身上。 “感谢您的慷慨。”克莱恩大着胆子瞧了眼查拉图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 他幅度微小的几次深呼吸,想起和a先生之前商议的内容,轻声问道。 “那殿下,关于‘玫瑰学派’,后续的事情还是由我们来负责吗?” “可以。”绅士故作沉吟,实际早已想好了对接下来走向的把控。 “他”把目光分给了克莱恩身边的a先生和杰利·查拉图,嗓音中蕴含的态度无声无息间发生了改变。 “我会把这件事当作你们晋升的考察。” “这件事涉及到‘玫瑰学派’的‘魔鬼’,会有专门的成员和你们对接,你们只需要负责调查,弄清楚戈斯塔尔斯还留在贝克兰德的大致目的,至于之后的围剿。” 绅士在新生代最出色的神使和自家十代以后的血裔间短暂抉择了几秒。 “我会通知克斯玛配合你们的行动。” 使用不同的秘偶,小查拉图会使用和秘偶相符的言行方式,我是这么设计的。 至于这一章主要描写的秘偶,是一个“黑骑士”,牧羊人途径的半神。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十八章 令人意外的人 第102章 令人意外的人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熟睡的克莱恩准时在教堂的钟声里起醒了过来。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会先翻个身继续睡,一直到接近八点钟才正式下床,但这次,他却如预见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事物,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个挺身在床上坐了起来。 呼,呼,呼克莱恩穿着粗气,随着意识打破了冥想和睡眠建立的牢笼,昨晚笼罩他的梦魇也再次找上了门。 悬吊于房梁的尸体,幽黑没有眼白的眸子,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湿滑,深不见底的阴影腹袋各种诡谲怪异的意象包围着他,几乎快要把灵感敏锐的“魔术师”逼疯。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克莱恩仍是无法让自己从面见查拉图后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嗯,我现在还没变成秘偶,还是正常的”他安慰着自己,借助呼吸调整状态,努力松了口气,顾不得洗漱,先做了个祈祷,然后离床逆走四步,进入了灰雾之上。 他要检查自身的状态。 这并不是针对总归还是在表达善意的查拉图,而是针对浑身谜团的“欲望母树”和隐藏在暗处的“魔鬼”。 坐到属于“愚者”的位置上,克莱恩取过“黄黑之眼”,蔓延灵性,触发了那属于自己的祈祷光点。 凝固在他脚下的灰雾分拨向两侧,开辟出一轮宽阔清晰地视野,隔着一层浅淡的灰白,将整个卧室都涵盖在了其中。 克莱恩目视着借助灰雾打开的真实视野,果然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一层幽暗虚幻如泡影的外衣。 这外衣仿佛一身古朴简陋的长袍,将克莱恩整个包裹在其中,虚幻的幽暗中,隐约还能看见无数道佝偻提灯的影子闪过,那些细微的灯火仅是注视就让人感到一阵眩晕。 很符合“提灯天使”的称号,难道每个神话生物,即使是途径、序列相同,各自在能力上的表现也有细微的不同,就像是祂们身体表面在展现神话生物状态时显露的神性花纹一样? 联想前几次体验,克莱恩觉得自己可能把握住了某些高层次的精髓。 当时查拉图使用的反占卜,本质还是“魔术师”的纸人替身,如果不出意外,这只是个临时措施,具体的实效完全看祂投入的灵性 我没有看到祂在我身上留下能指向祂的名称或者符号,所以反占卜的持续时间大概是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克莱恩暗暗点头,手指习惯性的敲击起桌面。 “按最坏的情况来想,就算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天使层次的纸人替身应该足够让我暂时脱离戈斯塔尔斯的视野,就算出现在他附近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就是不知道反占卜对0-08这类的能力起不起作用,阿兹克先生同样身为天使位格,能被0-08干预引导,是因为序列一和序列二的位格差距,还是他经历了太多次人生,没有恢复到完整状态?” 嗯,阿兹克先生和0-08的具体序列也无法确定我又不能直接写信问阿兹克先生,这也太失礼了 克莱恩具现出一份纸笔,晃着脑袋,试图把自己解决不了的烦心事抛出去。 他拿起钢笔,迅速在纸上写下了一段用于占卜的语句。 欺负不了强的,他还不能对比自己弱的有想法? “现在去找默尔索有危险。” “黄黑之眼”开始摇摆,自从成为光荣的序列五级别的封印物后,好不容易的回味起了一次灵摆的本职工作。 它缓慢的逆时针摇摆,最终确定了状态。 不会有危险克莱恩揉了揉额角,把灵摆重新缠回手腕。 “怨魂”和“恶魔”死了,戈斯塔尔斯肯定会有所察觉,说不定还会有一些相对的行动,尝试为自己的部下报仇,但是默尔索,是因为相对来说不重要,所以直接被“魔鬼”放弃了? 向下坠落的感觉包裹克莱恩,随着深红一阵膨胀,他离开了灰雾。 贝克兰德,乔伍德区,香樟树街21号。 哗啦啦。 盥洗室内,刚上完厕所的默尔索弯腰洗手。 他不断用手盛起水管中流出的冷水排在脸上,试图用这种方式舒缓身上因恐惧而滋生的疲劳。 前几天,先是他的手下把一个危险分子引进了据点,差点重创了两位大人,然后紧接着黑夜教会的走狗就端掉了他的整个帮派,由于事发过于突然,他甚至都来不及转移大部分财产,只能带着一些重要的筹码在两位大人的保护下出逃。 现在两位大人已经两天没有联系自己了,他向母树祈祷也不再有回应,不禁让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抛弃,失去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寻求解放和复仇的良机。 哗啦啦水声回荡间,默尔索抬起头,目视着洗漱镜内颓唐的自己,茫然间豁然睁大了眼睛。 洗漱境内映照的不仅有脸上满是劳色的他,昏暗的环境内,还有一双位于斜后方的眼睛。 一双眼睛! 几乎是本能,默尔索猛地弯曲膝盖,侧摆腰背,往另一个方向俯身翻滚,从盥洗室房门下小小的空缺中滑了出去。 身为序列九的“罪犯”,他虽然没有各种神奇的法术能力,但是在直觉和体魄上都有不小的提升。 仅是方才察觉到那眼睛的一刹那,默尔索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一副子弹击碎洗漱台的画面,控制身体提前做出了避让。 宽广的客厅内,默尔索面露狠色,一把抽出了藏在腰间的匕首和左轮,凭着直觉,射向了自己身后眼睛停留的方向。 硝烟弥漫,默尔索小心的用眼角余光扫去,惊讶的发现自己周围竟然已没了威胁。 昏暗无光的客厅内,除了头发湿漉,神色疲惫的自己,再没有任何身影。 是错觉,还是对方有隐身之类的非凡能力? 默尔索不敢放松,手指按在扳机上,保持着一手持枪一手持刀的动作,和空气僵持了许久。 锐利的双眼不断在漆黑中扫了扫去,不肯放过一点细微的变动。 幽蓝色的微光星辰般闪烁着,现实之中,克莱恩就站在默尔索面前,色彩如深夜的左手覆盖着一层虚幻的毛发。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细细打量着默尔索的灵体气场,啧啧摇头。 “不愧是直接针对身体强化的途径,哪怕只有序列九,都可以和‘魔术师’比较。” 虽然已经用“梦魇”的能力捕捉了默尔索,不过克莱恩没有立刻杀死他,而是又占卜了一番,确定动手不会惊动其他人后,才伸出了右手食指。 他把手比作枪的形状,轻轻一点,一枚空气子弹便贯穿了默尔索的大脑。 梦境之中,还在和未知与恐惧对峙的默尔索眉心正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孔洞,有涓涓血流涌出。 他眼中残留着愕然与不解,尸体顿时瘫软倒下,而灵体则保持着生前的动作,被克莱恩的辅助仪式束缚,没有直接消散。 “辛德拉斯男爵的货物在哪?”克莱恩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二楼卧室,我藏在了床底下。”默尔索的灵体如实答道。 还好,不用再找别的地方了克莱恩舒了口气,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才接触仪式,放走了默尔索的灵体。 “等等,别着急。” 克莱恩安抚着见了尸体就兴奋的“蠕动的饥饿”,耐心等到默尔索尸体上析出了一枚黑色的凝胶状宝石,才张开左手,任由掌心正中的虚化嘴巴将血肉吸入口中。 待到“蠕动的饥饿”吃饱喝足,克莱恩熟练地操纵火焰,任由火焰焚烧起地上的残留的血迹、碎骨、残骸,自己则转身登上了香樟树街21号的二楼,在卧室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 他双手在黄铜色的锁上一抹,抬起行李箱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两眼。 这是什么? 因为他接到的委托是寻回辛德拉斯男爵遗失的重要货物,所以一直主观的认为,可能最后找回的,无外乎古董、画作、金砖珠宝之类的珍贵藏品。 可现在,行李箱里躺着的分明是一套完整的马术护具,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套马术护具侧面,还绣着一枚鲁恩人都熟悉的徽章。 审判之剑——鲁恩王室,奥古斯都家族的家徽! 怪不得辛德拉斯男爵宁愿招惹高原人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明明已经自怨倒霉承担了大部分损失,也要收回最珍贵的一批货物。 这些货物是直接供给王室,和王室某位成员有关的。 辛德拉斯男爵是一位新晋的贵族,他能快速上位除了自己能力优秀,敢于冒险,还有他早早投靠了保守党,获得了尼根公爵为首的大贵族们青睐,被接纳进鲁恩上层老牌利益集团的缘故。 只是辛德拉斯男爵毕竟是银行家、投资者出身,最近几年在商业上、政治上,以及对未来道路的设想上,难免和老旧保守的公爵一派有了矛盾,再加上他喜欢扶持新的工厂主、银行家,又认同新党的一部分政策,对他们抱有同情心,在立场上出了问题,倒也确实需要另寻靠山,转移自己的站位。 克莱恩将行李箱收好,随着一声响指,口袋内升起一道焰流,吞没了他的身影,几次跳跃便将他带到了一公里之外,位于东区的一间出租屋内。 对新党的政策有好感,愿意支持新兴事物,又在王国掌握着相当话语权,能抗住以尼根公爵为首的保守派倾轧的王室成员克莱恩重新打开行李箱,将默尔索后来放进去的财物挑了出来。 他把玩着从中取出的一张面值五镑的钞票,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我记得前段时间报纸上,恰好有一位殿下刚刚发表过类似的言论,好像是如今国王的第五子,倒数第二小的三王子,拉斯廷伯爵要是他真的和辛德拉斯男爵有一定的合作这可是个大新闻。 克莱恩认真数着从行李箱内掏出的意外之财,整整检查了两遍。 不愧是抢劫了辛德拉斯男爵的帮派,即使出逃还能随身携带一千镑三十苏勒的巨款。 要是都是大面额的纸币就更好了克莱恩看着一床的零散货币,有纸钞、有硬币,还有老旧不一的金币,一时有些犯难。 他环顾四周,找不到一点可利用的材料,最后不得不在出租屋的老板那买了一份报纸,用“小丑”的能力把叠成袋子的报纸变得坚硬,才装下了所有钱币。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回床上,陷入了犹豫。 如果说一个人的立场是由背景决定的,那他已经是特伦索斯特帝国的忠实臣民了。 但很可惜,如果有得选,他一点也不想和“诡秘”的信徒、盟友沾上半点关系。 可问题是在见了查拉图,接受了祂的祝福后,我就算带着我掌握的所有情报去宁静教堂自首,也只会被当做邪教徒送上绞刑架克莱恩叹了口气,解下灵摆,习惯性的做起了占卜。 他决定由占卜来决定他的选择。 “把我的推测告诉a先生会不利于当下的局势。” 灵摆转动,时而向前时而向后,似乎陷入了某种怪圈,果不其然的失败了。 果然,涉及到太宽泛的层面,没有足够的依托,占卜根本无法成功他的手指在空中停了几秒,带着纠结按下了右手手掌上的一块。 被克莱恩按压的区域皮肤融化,鲜红的血肉涌动,漏出一块黑铁色的徽章,如有生命般蠕动着,吸取了周围血管里流动的鲜血。 这些粘稠温热的液体被灌入灵性,在克莱恩的手掌中汇聚成一行小字。 “什么事?” 克莱恩目视着徽章,嘴角缓缓扬起。 “我找回辛德拉斯男爵丢失的货物了,但是出了点问题。” 听到这话,鲜血组成的小字忽然频率加快,紧忙重组道: “危险?” 恶趣味上头的克莱恩缓慢摇头,一想到对面的a先生可能已经如临大敌,随时准备为信仰献身,嘴角就抑制不住的继续上翘。 “不,只是我发现货物真正的主人并不是辛德拉斯男爵本人,想到了一些事情,你们可能会感兴趣的那种” 克莱恩脸色恢复了严肃,对着没有及时作出回应的徽章说道。 “我怀疑辛德拉斯男爵可能和保守党的矛盾暗地里已经无法调和,他正在寻找新的盟友。” 王子这样登场,应该想不到? 其实原着里,我看辛德拉斯男爵的履历,就感到一阵熟悉,他缝合了好几个着名形象,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最近正在打官司,渐渐有封圣的趋势。 这个人靠着保守党进入权利最高层,又漏出本来面目倒向新党,与其说是在两个党派间摇摆,倒不如看做他是真的在支持他认为正确,能促进他重视的产业发展的政策,还是个挺务实的人。 顺便说一下,他在原着中针对道恩的骚操作我也挺喜欢的。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了。 第十九章 男爵的邀请 第103章 男爵的邀请 贝克兰德,圣风大教堂,风暴之主教会曾经的总部,如今的圣地之一。 “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今天难得的没有在下午去河边散步。 他很幸运,也很不幸,受他管辖的教区离大海不远,附近也有一条大河,虽然比不上直接拥抱海洋向风暴表达自己的赞美来的虔诚,但也算能和神的象征定期亲密,让他远比他那些被发配到内陆的同僚幸运得多。 只是自从不久前尼根公爵险些遭遇不测,作为安保主要负责人的他险些失职,他就再也不能保留散步的爱好,只能大部分时间老老实实的守在教堂,以对王室和贵族的安全负责。 当然,身为受神祝福的大主教,他本可以不用理睬凡间的勾心斗角,之所以做出退让,都不过是碍于近来教会与王室政府在海上的合作,是为了主的利益而选择的奉献。 明媚的阳光在塑有海浪花纹的玻璃彩窗下折射出粼粼碎碎的斑点,它们折射在圆顶大教堂特有的金与银并用的石柱回廊上,将蕴藏在威严下的梦幻表现得淋漓尽致,与无处不在的海浪浮雕共鸣,将这些风格粗犷的死物化作鲜活,随着阳光牵动的阴影此起彼伏,构成了一片石料矿石撑起的海洋。 虔诚的信徒们聆听耳边洪钟传出的隆隆雷响,冥冥之中,仿佛已能望见远在苏尼亚海的深蓝奇观,正透过主曾行走之处,膜拜远在星界的“风暴之渊”。 “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目视弥撒厅内神圣祥和的一幕,满意地低垂双目,手掌轻抚在风暴圣徽的表面,一遍一遍的默念起赞美“风暴”的诗篇。 在他的治理下,主的信仰是如此繁盛,如此虔诚! “赞美风暴!” 圣风大教堂后门,汤姆·福斯特——辛德拉斯男爵的贴身男仆满脸藏不住的惊喜,右手锤在胸口,无比虔诚地感叹道: “主保佑,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殷切的瞧着夏洛克·莫里亚蒂,越看眼前的侦探越觉得靠谱。 瞧瞧这坚毅的眼神,这宽大方正的下巴,这强壮有力的臂膀,我果然没选错人汤姆·福斯特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检查了再检查,呼吸愈发急促。 昨天这时候,他还因为看到了兹曼格党首领默尔索逃离法网下落不明的新闻揣揣不安,生怕男爵听信弗伦奇的挑拨开除自己,今天就山回路转,碰上了个大惊喜,怎么能不高兴。 “我已经完成了委托,甚至还额外帮男爵追回了”克莱恩的目光深深的在行李箱上刮过,言语中暗示性十足,“啊,你应该知道,默尔索不好对付,能完好无损的拿回男爵需要的东西,费了我不少力气。” “你想见男爵?” 他怎么知道男爵和货物汤姆·福斯特顿时警觉,忽然觉得眼前的侦探又没那么讨人喜欢了,倒像是个披着羊皮的恶狼,奸猾狡诈,满脑子都是阴暗想法。 他把行李箱藏到身后,轻咳了一声,略显局促地扫了眼身后生风大教堂的后门,动作极快的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塞给了克莱恩。 “这是说好的报酬,外加对你的奖赏,一共一百镑。” 他态度极其冷淡,眼里带着满满的疏离,像是在说,“一百镑,知足!” 克莱恩摩挲着那并不算厚的信封,嘴角不由扬起微笑。 “抱歉,你误会了,我懂规矩不是不识趣的想要讹诈男爵更多的,不该属于我的报酬。” “只是我在抓住默尔索的时候,还拿到了一些其他文件,我看不懂上面具体写了什么,但是我想这些东西说不定男爵会重视,能帮上他的忙。” 收起信封,克莱恩微微欠身。 “福斯特执事,我希望您能引荐我,给我一个为男爵效劳的机会,您看如何?” 执事汤姆·福斯特咀嚼着这个他心神向往已久的职称,脚底一阵酥软。 对啊,他是我替男爵雇佣的,是我寻找的,如果他真的手里还有什么重要文件,男爵也会记住我的功劳,就算没有,那又怎么样呢,一个愿意冒险还有实力的侦探,一个不会牵扯到自己的手套,男爵会拒绝吗? 飘飘然的汤姆·福斯特保持着最后一分淡漠,扑克般板着的脸有意模仿起管家们常摆的架子,幅度微小的点了点头。 “我没有资格答应你。” “不过我会转告男爵,或许他会同意。” “侦探?” 辛德拉斯男爵正悠闲地坐在阳台落地窗前,看着今天的《贝克兰德邮报》。 听到汤姆·福斯特的话,他若似无意的扫了眼身后恭敬侍立的弗伦奇,右手继续搭载行李箱边缘,轻点着马鞍的边缘,点了点头。 “可以,这位我还不知道名字的侦探先生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没去问为什么随便雇佣的侦探,会知道他真正的雇主的身份。 在他看来,既然那个侦探能从默尔索手里抢回货物,就应该具有这样的本事。 只要有脑子再经常读报纸,怎么也能从唐顿公司和福斯特的着装上联想到真正的雇主另有其人,再加上最近被引导的各种报道,想确定雇主的真实身份只是愿不愿意去思考的问题。 独自一人就抓住了从警察手里跑掉逃亡的默尔索,不仅抢回了殿下的货,据说还抢到了几份重要文件辛德拉斯微低头颅,将脸孔沉入阴影,带着整个房间都仿佛暗了几分。 自从交好拉斯廷伯爵,和殿下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后,他就接触到了一些在曾经,他全然不知的领域。 殿下慷慨命令他的管家为他敞开了非凡的大门,也解开了一直困扰着他的许多谜团。 现在,辛德拉斯男爵有理由怀疑这个想要见自己的侦探,和以前困扰他,创造出商业奇迹的家伙们是同一类人,也是掌握着非凡之力的非凡者。 宽广的客厅内,两名笔挺站立的仆人屏息凝神,寂静反常的环境中,一声轻微的闷响,终于打破了束缚着两个仆人的无形力量,给了他们些许喘息的机会。 辛德拉斯男爵面向汤姆·福斯特,目视着侍奉了自己几年的贴身男仆,嗓音轻柔。 “我确实有兴趣见一见你说的侦探,他帮了我大忙,我正好也想当面答谢他。” “去告诉车夫,好好把侦探先生接过来。” 得到命令的汤姆·福斯特在离开客厅前,挑衅般的瞟了他的死对头弗伦奇一眼,才昂首挺胸地迈着慢步,在一路上仆人们诧异的目光中,来到了车夫所在的车房。 “去圣风大教堂。” 他没和车夫解释些什么,作为男爵的贴身男仆,他平时也负责一些简单的辅助工作,调动马车邀请客人来府邸拜访更是家常便饭。 以漆黑为主调的马车缓缓从辛德拉斯男爵的宅院驶出,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圣风大教堂所在的街区。 马车上,汤姆·福斯特撩开车厢窗户上的帘幕,小心望向圣风大教堂后门,仔细观察了一会正靠在街头墙角,捧着一份报纸打发时间的克莱恩,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装,才打开车门下车。 他吩咐车夫原地等待,神色不复方才来时的傲慢,和善近人许多,快步凑到了克莱恩所在的地方。 “莫里亚蒂侦探,男爵同意了,他希望见你一面,如果你方便,现在就可以和我去见他。” 效率很高么,我还以为男爵会故意晾我一天克莱恩上下打量着态度变化明显的贴身男仆,嘴角含笑,微微颔首。 “这是我的荣幸。” 在福斯特的引领下,克莱恩登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不同于之前他常做的雇佣马车,辛德拉斯男爵的私人座驾内设置了专门放置酒水的木柜,座位上铺着价值不菲的天鹅绒坐垫,就连用来遮阳的窗帘也呈现出纱幔的质地,很好的遮挡光线的同时,又不会让车厢内显得过于阴暗,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舒适感效劳。 这就是王国最大的银行家之一,鲁恩真正的上层克莱恩放松腰背,靠在座位上,拒绝了福斯特想要打开的红酒,止不住的唏嘘。 《塔索克河》报纸今年年初曾报道过一篇有关雇佣马车车夫的探访,上面介绍到,在贝克兰德大部分马车公司租给车夫的马车如果损坏,就需要赔偿高达五十镑的赔偿金,这大概是一辆马车算上马匹明面上的采购价。 像辛德拉斯男爵这样的大人物,他们的私人马车肯定更贵目光细细地从各种装饰配备上划过,克莱恩判断,自己正乘坐的这辆马车,保守估计价值一千镑以上,堪比低序列非凡者需要的魔药。 比起大贵族、银行家,非凡者简直就是穷鬼,就算之前被阿兹克先生击杀的“飓风中将”,连人头带赏金,拆开卖也不够大人物们一年的常规开销 呵,我现在不算神奇物品的全部身家,也就买得起一辆马车克莱恩悲伤的掐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嘲的微笑摇头,看的对面坐着的福斯特满头雾水,搞不懂莫里亚蒂侦探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从圣风大教堂到辛德拉斯男爵宅邸的距离并不算远。 望见已经露出模糊轮廓的二层别墅,他舒了口气,调动略有放松的身体重回紧绷,像个重新被上紧发条的人偶似的,回到了工作状态。 他隐蔽的用动作提醒克莱恩,低声说道: “马上就到了,一会你跟着我走。” 克莱恩轻轻点头,等到马车停止,便跟着福斯特的步伐,穿过了带有喷泉和雕塑的花园,进入淡黄色主调的大厅,登上弯曲阶梯,来到了辛德拉斯男爵等待的会客厅。 掺杂银色的黑发整齐后梳,额头宽大的男爵坐在主位,目视着夏洛克·莫里亚蒂跟随福斯特步步走来,忽然露出来微笑,还没等他们站稳,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很高兴见到你,莫里亚蒂侦探。” “请坐。” 这么热情?克莱恩没去看一下愣在原地,完全被雇主无视手足无措的汤姆·福斯特,顺着男爵的意思坐到了一张柔软舒适的沙发椅上。 他透明到近乎无色的眼睛眨了眨,嘴角努力挤出了一点弧度。 “很荣幸见到您,男爵阁下。”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严肃,夏洛克,”男爵保持着柔和的微笑,刻意停顿,“我应该可以这么称呼你?” “当然。”克莱恩迟疑点头,心中更警惕了几分。 审视着眼前从外表到气质无处不透露着坚毅、利落的侦探,男爵继续道: “你应该看过了默尔索到底偷走了我怎样珍贵的货物,老实说,那个东西本身不值多少钱,主要是订购它的主人比较特殊。” “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只是完成您给我的委托。”面对这位男爵,克莱恩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压迫感。 不过好在经历过查拉图带来的大风大浪,他也不至于拘谨,很快便适应了节奏。 “而且其中的过程,可能并不像您想象的那么曲折。” 辛德拉斯男爵向旁边挥了挥手,马上有仆人端上了一杯呈暗红色的茶水放在了克莱恩眼前。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克莱恩的眼睛,明明在维持微笑,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一丝暖意的脸微微长大了嘴,轻笑道: “你很谦虚,夏洛克。” “我听过高原人的名声,他们都是很危险的暴力分子,我不相信你没遇到什么困难,就能从默尔索手上拿回我的货。” 辛德拉斯男爵眉头往下压了压。 “你真的没遇到什么麻烦吗?” 听到这,纵使过了几年码农生活,没怎么接触过交涉这门学问的克莱恩也摸清了男爵的意思。 他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挥了几下,故意把男爵的注意引到了这几页纸上。 “实际上,如果只是拿回您的货,默尔索可能都不会给我造成什么麻烦。” “只是他好像误会了我的来意,把我当作了别的什么人,为了保护他手上的文件,甚至拔了枪。” 克莱恩把文件放到自己面前的桌上,保持着那份淡然,熟稔地在胸前画下了三角圣徽。 “不过他显然没有我虔诚,失去了神灵的庇佑,也因此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赞美蒸汽。” 原着辛德拉斯男爵好像不是很清楚非凡的事情,这里算一个变动。 最近数据掉的厉害,大家支持一下,评论、推荐、月票什么的都可以,谢谢啦。 灵感爆发,写一篇红天使的回忆录 第104章 灵感爆发,写一篇红天使的回忆录 血液,粉尘,猩红的风暴放逐了天空中的红月,三位古神洒落鲜血,献祭生命的废墟上,一团实体的火焰静谧燃烧。 它是被人忽视,被人遗忘的沙砾,是曾经执掌诅咒与战争的“异种之王”克瓦西图恩的一部分,是这位悲剧化身般苦修士与受虐者的一根断骨。 不同于曾经丑陋扭曲,浑身缠绕着荆棘与玫瑰的尸骸,它沐浴了美的象征——银月的精华,即便只有不定型的火焰这模糊的相貌一种示人,也足以令残破大地上所有的生灵自愧。 赤红燃烧着,直到命运选定的时刻来临,为它重塑身躯。 背叛和阴谋是“众神纪元”第四纪永远的底色,新生的特伦索斯特帝国的首都,舍弃了荣耀与道德,来自凡间的亲王一步步踏上祭坛。 他的面前,曾经叱咤于大地的三位“征服者”降阶垂首,步入“黑皇帝”所罗门后尘的公爵们腐朽发臭,伤痕撕裂了祂们俊美的容颜,暴露出神话生物俊美外壳下糜烂不堪的骨骼。 属于“红祭司”的旌旗被强大的引力一点点的从梅迪奇的体内析出,尚有一息尚存,灵体被束缚在躯壳内的“红天使”空洞的双眸映照出眼前棕发蓝瞳的青年倒影,沉默凝视着。 祂目视着这个曾经被自己轻视的逆臣举行仪式,用自己和自己的猎物们的遗物调配成魔药,夺走在过去近两千个岁月中和“红天使”这一个体密不可分的唯一性,即将一饮而下。 梅迪奇本能的想要挑衅,想要嘲讽,想要狠狠贬低这个把魔药送到了自己口边却陷入犹豫,不敢承接即将到来的疯狂命运的懦夫。 然而祂终究没有开口。 这次不再有光辉伟岸的造物主制止祂的行为,也不再有“诡秘之神”循循善诱,告诫祂控制本能,反而是祂的内心出现了动摇。 混沌无序的精神世界中,梅迪奇的身躯依旧完整,祂站在一座血色山峰半腰,身边是栋栋倒塌的建筑和随处可见的灰暗碎石,索伦和艾因霍恩就在祂的身侧,只不过比起和“猎人”唯一性联系紧密的“红天使”,祂们的状态并不算好,甚至算得上凄惨。 两个缺胳膊少腿的“征服者”讥讽地瞧着旧日的死敌,发出嘲笑。 “骂祂呀?” “怎么,最英勇最无畏最忠诚的‘红天使’殿下竟然哑火了?” “你是被图铎不要脸的偷袭伤透了心,还是因为输的一败涂地,想要回家找真实造物主那个疯子喊妈妈哭鼻子了?” “索伦,你忘了!”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艾因霍恩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 “咱们伟大忠诚的‘红天使’是从异种王那个丑男骨头缝里蹦出来,祂没有妈妈!” 互相算计,巴不得对方惨死的对手在死后反而由于胜者的仪式心灵一体,在来自序列之上更高位格的聚合前,祂们在“灾祸之城”的投影里可以轻松窥到原本被彼此绝口不提的隐秘,看到彼此最想隐瞒的过去。 听着来自耳边死敌自暴自弃后无谓的诋毁,梅迪奇忽然回过了头。 祂扫过艾因霍恩和索伦即使线条刚毅也已久能还原出出生时柔和娇美特点的面容,换下了方才眺望山峦顶峰时的阴沉,以轻佻的冷笑取代。 “作为天生的神话生物,我至少一出生就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 祂英俊年轻的面孔被癫狂的笑容扭曲,扯下了身上不完整的铠甲。 目视着这一幕,索伦和艾因霍恩由衷的感受到了恐惧。 祂们相互对视,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不希望看到的惊恐与茫然。 梅迪奇这家伙不会疯了? 祂没事脱衣服干什么?大家都这样了,祂还有心思来这个? 两个曾在联合帝国宫廷里执掌风云的大公爵颤抖的蠕动着身体想要后退,然而背后本被祂们当作依靠的墙壁,现在反倒成了阻碍两人的拒马,失去了完整的肢体,被压制非凡能力,祂们怎么也做不到比“红天使”动作更快。 好在梅迪奇并没有抱着变态的想法,祂只是一手一个,扼住了“征服者”们的喉咙。 层层盘旋递进的山峰上,“红天使”低垂头颅,恶劣的笑道: “我不屑于用骂人这种小姑娘的伎俩去侮辱图铎,既然祂杀死了我,杀死了我们,那就说明祂其实挺适合我们这条途径的,不对吗?” 祂把手指伸进艾因霍恩仅剩的眼睛里,用另一只手扣开索伦的咽喉,大口吞咽起两位死敌在精神世界中的残骸。 “我们是‘征服者’、是‘阴谋家’、更是‘猎人’” “‘诡秘’有一句话说的很好,祂说这是祂的故乡很出名的一句箴言” “螳螂捕食蝉虫,黄雀潜伏在后你们不觉得这句话很契合我们今天遭遇吗?” 嘴边沾满血液和粘稠肉体,被疯狂摧毁了俊美容颜的梅迪奇粗鲁的擦了擦嘴,左右环顾,看着两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笑得更加灿烂。 “我们没当好‘猎人’,就连阴谋都比不上图铎,怎么还配继续顶着‘征服者’的名头招摇过市?” “畜生!” 索伦和艾因霍恩的精神残余在祂脑中疯狂辱骂着看似已经癫狂的“红天使”。 但祂们的努力没有起到半点作用,非但没能阻止自身被进一步吞噬的暴行,反而使梅迪奇更加肆无忌惮的下口撕扯。 “别着急,‘诡秘’的家乡还有另一句话,叫做只要山川和森林还在,就有机会重新燃起火焰。” “和你们这些只会出卖自己给别人当狗的家伙不一样,在主找到我之前,我可从来没向异种的精神残余妥协过,” 梅迪奇撕扯的速度逐渐加快,马上就要彻底吞噬另外两名‘征服者’的精神遗留。 “克瓦西图恩没能干掉我,祂死透了都没能在我的身体上复活,‘灾祸之城’的污染也被我按下去了,区区图铎,祂还没成为‘红祭司’,就想彻底磨灭我的意识?” 梅迪奇把最后两块血肉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地继续道: “我受主的恩赐,执掌唯一性两千年,‘红祭司’是侍奉造物主的祭司,图铎?祂还不配!” “就算祂真的顺利成神,也很快就会被六神,被主和‘诡秘’,被特伦索斯特,或者伯特利·亚伯拉罕、偏执狂、小乌鸦、人妖奇克随便哪一个等着啃食祂尸体的秃鹫弄死。” “到时候唯一性的指向还会回到我身上,我的‘战争之红’会受主的庇护,提供合适的载体让我复活。” 梅迪奇通过最血腥、最野蛮的方式,顺利将三人的精神残余杂糅在了一起,填补了各自的缺憾。 祂的身影真切了许多,脸颊两侧不再有腐烂的伤痕和骨骼破坏美感,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纯净漆黑的眼球完全被染成了血红,头顶象征“灾祸之城”污染的旌旗图案也隐约有着回归的可能。 “能把在三个古神死后留下的精神烙印里被当皮球踢来踢去说的这么波澜,也是就是你脸皮厚。” 索伦虚弱的嗓音在梅迪奇的脑海中想起。 祂和艾因霍恩已经放弃了挣扎,精神残余被吞噬,整个幻境的主动权已经彻底来到了梅迪奇手中,继续挣扎只会压榨祂们本就剩余不多的生存空间,没有半点好处。 不过身为“挑衅者”,索伦还是忠实的扮演了自己的角色。 “你也就只能和我们两个在精神残余里逞威风了。” “如果真实造物主和‘诡秘之神’真的那么在乎你,执掌源堡的‘愚者’就没给你一点警示?” 艾因霍恩趁机补刀道,“祂连秘偶都没给你派来一个,历史投影也没有。” “刚才阿蒙说查拉图已经死了,说不定你那疯疯傻傻的造物主突然病情恶化,‘诡秘’正想着自立山头也说不定。” 祂们没拿“战争之红”做文章,因为在被揉进“红天使”的精神后,祂们也接收到了顺着精神链接传来的喊杀声,能看到那只失去了领袖的部队还忠实着履行着命令,集结在了‘红天使之女’艾维尔的身侧,试图向图铎的叛军和几位天使之王的仆从发起反攻。 他们腹背受敌,夹在特伦索斯特帝国军和叛军中间,赤色的武装在锈铁与黄铜组成的海洋中,漂泊不定,似是一帆孤舟,随时可能被大浪覆灭。 可能是艾维尔的出身和经历与两个“征服者”过于相像,有可能是同为统帅,祂们不耻玷污一支不愿放弃希望、即将全军覆没,也还坚持抗争的顽强军队。 总之,祂们默契的避开了不去诋毁“战争之红”,只把恶毒的揣测刺向了一直以来让人难以捉摸内心真实想法的“诡秘之神”。 “别把周明瑞想的太龌龊了。”梅迪奇静静地听着两个“同居者”的碎语,嘴里突然蹦出一个发音古怪的名字。 祂的视线突破幻境,落在了现实中登顶序列零,披着铁铠在战火中重新耸立的疯王身上,挤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你是被小乌鸦偷走了脑子,触手打结了?” “怎么来的这么慢?” 不再被人注视的地下祭坛上,“诡秘之神”目视着眼前半死不活的尸体,突然放下了正尝试跨过污染直接窃取灵体的手。 死人在说话,很烦,要不我还是走周明瑞如此想到。 随着不惧死亡的历史投影加入战场,损失惨重的“战争之红”很快便从特伦索斯特帝国的腹地抽身,退回了战火还没蔓延至的安达曼山脉。 赤发凌乱的艾维尔气喘吁吁,拄着剑勉强站在一片空地上,见证着蓝色一层层晕开。 祂见到从“门”里走出的两道人影,坚毅不屈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脆弱,像是个委屈的孩子,想哭又哭不出来。 “主” 艾维尔迈着疲惫的步伐向前迎去,先是朝周明瑞行了一礼,然后才偏转脖颈,小心翼翼地读取起父亲脸上复杂的神情,以及赤色眼底不易被察觉的失望。 “父亲殿下,您的身体?” 梅迪奇没有作答,仿佛根本不在意眼前的子嗣,依旧保持着沉默,脸上的神色更加古怪,眼底的失望也越来越浓。 “图铎的成神仪式抽走了在场的所有特性,摧毁了祂的肉体,”周明瑞扫了眼情商和脑子都突然宕机的老朋友,劳心安慰起晚辈,“我的历史投影足够处理这个问题,等有了新的特性,让‘倒吊人’为祂塑造新身体,再换上就行。” “但是,但是”艾维尔听了周明瑞的话,大着胆子,更加仔细地关切检查了几眼,反而一下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 父亲现在确实是附在祂自己在容纳唯一性之前的历史投影上没错,但为什么,祂在父亲的影子里还看到了索伦和艾因霍恩两个蠢货的脸? 新生的“天气术士”顿时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父亲在被图铎伏击后,还遭到了索伦和艾因霍恩两个混蛋在精神世界里围攻,不得已吞掉了敌人的精神烙印,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砰。 膝铠与尘土碰撞,艾维尔突然跪在了梅迪奇身前,将佩剑双手捧起。 祂赤红的长发零落垂下,挡住了面庞,只传出一阵沉闷的嗓音。 “‘战争之红’需要真正的领袖,请您决断。” 祂自认身为临时领袖,没能最大限度保住军队完整,在战局中被绝望和愤怒打乱了脚步是莫大的失职,如果不是身份特殊,早该因军事上的错误被判处死刑。 而现在,这具身体会以另一种方式接受应有的惩罚祂是这么想的。 “你?” 梅迪奇一直虚眺远方的双眼终于恢复了灵动,祂皱眉撇嘴,表情极其复杂。 “你不怕死,我还怕用了你的身体会染上女人的习惯,直接失控暴毙,被小乌鸦编成笑话。” 祂注意到来自周明瑞的揶揄,也注意到艾维尔扬起头后的茫然,干脆别开了视线,堵住了脑子里索伦和艾因霍恩的嘲笑。 “红天使”一把打开了艾维尔奉上的佩剑,手掌肆无忌惮蹂躏起变成男性的女儿的脑袋。 “被复数的天使围攻还能活着出来,干的还算不错,别摆一副死了爹的表情,我看着恶心。” ps:“猎人”太难写了,欢快的剧情还好,稍微严肃点,都不知道怎么挑衅才能保证逼格,总不能弄得和街头小混混一样,满嘴垃圾话? 谁来给我点建议,谢谢,教作者怎么写猎人。 小红还是短暂的变成了火锅,虽然过程不太一样。 其实在祂重新获得肉身后,索伦和艾因霍恩就被剥离了出来,至于祂们的下场,e,我只能说,小红保留了某些恶趣味的报复心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十章 毒酒胸针 第105章 毒酒胸针 “呦,戴里克,我记得‘读心者’好像不是‘歌颂者’的下一个序列来着。” 白银之城的广场上,“魔术师”萨麦尔瞄到一个远低于其他人的身影正要从圆塔底部离开,调整出一副亲切的笑容,嗖的一下跟了上去。 经过几天的相处,擅长人际交往的萨麦尔已经攻破了戴里克的心之壁,成功得到了这位孤僻少年珍贵的友谊和认可。 戴里克平视的望着眼前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好友,脸上被突然打扰而产生的惊慌也化作腼腆的躲闪,不敢继续正视萨麦尔,别开视线随口编了个理由。 “我听说过段时间山门城的长老会带着一只探索团拜访六人议事团,你知道我魔药消化的进度并不慢,所以想提前做些准备。” 萨麦尔连连点头,习惯性的按了下右眼眼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所以你想用不被山门城掌握的‘读心者’配方,去换取‘祈光人’?” “嗯。” 其实过了两千年尺度的漫长坚守,以“圣言天使”召开的大陆会议为纽带,大部分城邦都互通了自己拥有的绝大部分配方和隐秘知识,只保留了作为各自城邦生存之本的主要途径的高序列配方,和必须用生命扞卫的秘辛。 不过城邦间资源的分享基本被局限在了长老与主教之间,为了更好的维持不同城邦之间的特点和传统,这些被交换来的配方只会被长老们作为额外的考量配备给专业人员,并不会在城邦的一般住民之间流通。 这一方面是因为贸然传播其他途径的晋升道路,可能会导致城邦新生力量走上大面积不平衡的危险道路,其次也是因为很多城邦无力满足过于苛刻的仪式,维持原有的主要途径反而是节省资源,不至于出现混乱的最优解。 当然,随着时间流转,经过一次又一次城邦间的相互合作、交流,平民们也逐渐开始尝试着打破大陆会议指定的框架,秘密的将彼此所掌握的配方送上黑市,以换取其他资源。 戴里克编出的理由,就是依托这种几乎人人皆知的灰色手段,不怕被调查,也不怕被揭穿,因为根本没有取证的可能。 “对了,”走向家的方向的戴里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故作不经意的语气向身边的朋友问道,“萨莫尔,你手里有多余的‘千面狩猎者’的血液吗?” 一个月以前就消化完序列七魔药,从教堂的主教处获得“无面人”配方,最近一直在收集材料的萨莫尔诧异的扫了戴里克一眼。 “你要这个干嘛?” “‘千面狩猎者’的血液用处很少,除了用在‘无面人’的晋升仪式上,几乎没有人会求购,你又不是‘占卜家’途径的。” “我帮别人问的。”戴里克顶着已经通红的脸颊,声音小的不像是从一具一米八的身体里发出来似的。 欣赏着少年的窘迫,萨莫尔装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按住了眼眶,不断揉捏着。 “唉,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确实收集了足够的血液,不过多余的部分可能不够再分出一份辅助材料。” 他摊开了双手,幅度微小的叹气道: “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我的材料也是从黑市上换来的,我也不清楚到底哪里有‘千面狩猎者’,拿不到更多的血液。” 希望破灭的戴里克失落的挠了挠头,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了从城邦中心教堂处传来的沉闷钟声。 这大钟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由当天负责报时的神父敲响,现在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十九次。 还有半个太阳时戴里克收回了思绪,抱歉摇头。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别的事,我先回家了。” 萨莫尔没有介意戴里克的失礼,微笑着点了点头,在原地目视着戴里克的身影快速融入了时不时被闪电点亮的黑暗,直到完全消失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留在原地的萨莫尔把右手伸进身旁的阴影,抓出了一块水晶打磨制成的单片眼镜,熟稔戴上。 无数神秘花纹在这块晶莹剔透的装饰品上飞舞,看破了砖石搭建的房屋障碍,为它的主人直接显露除了伯格家的房屋内正在发生的种种行动。 “萨莫尔”向后迈了一步,身体随即出现在靠近城邦中心造物主教堂的一处无人关注的小巷内。 祂就这样静静等待了半个太阳时,直到身后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 “奇怪。” “既没有警告我,也没有展开真实视野巡视附近,而是只拉走了戴里克的灵体?” “这不是‘诡秘’的风格……” “萨莫尔”推了推单片眼镜,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活动在鲁恩的‘我’没有汇报霍纳奇斯山有新的变化发生,如果‘诡秘’暂时放弃了特性,是以纯粹的灵体,只保留位格和象征复活……” “那么戴里克希望获得的‘千面狩猎者’的血液又是在替谁搜集?” “祂完全可以直接吸收特性,干嘛还收及辅助材料多此一举。” 小巷内,正沉迷于解密的“萨莫尔”,若有所感的望向了小巷出口,那里正有人靠近。 被人打断思考,他并不感到愤怒,反而主动摘下了单片眼镜,用衣服擦了擦揣进了口袋,然后迈着悠闲地步伐,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小巷,和路过的一对夫妻擦肩而过。 “诡秘之神”的教堂正门,无瞳之眼和扭曲之线组成的圣徽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萨莫尔驻足在大门的正对面,目视着圣徽的上半部分,按了下眼眶。 “有趣。” …… 沸腾的阴影翻腾出两条血肉触手,捧着一个通体黑色深沉的密匣,送到了克莱恩眼前。 经过两天的加工,a先生终于在今天上午给了克莱恩回信,送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第一个自然就是眼前带有特伦索斯特情报机关标识的黑匣,里面是已经由“工匠”调试好的“恶魔”途径的封印物。 至于坏消息…… “查拉图殿下委派的顾问会在今晚和我们在另一处安全屋会面,以下是具体的地址……” a先生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道查拉图会派来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抱着沉痛的心情,已经成为受辛德拉斯男爵雇佣的私家侦探的克莱恩,尽量不让自己去脑补晚上将要面对的复杂局面,打开了手中的黑匣。 繁复的血色纹路一扫而过,黑曜石制作的黑匣暴露出密封精细的内里,柔软的内衬和一枚包裹着纯银外壳的胸针映入克莱恩眼帘。 克莱恩没有急于取出封印物,而是先在黑匣中摸索了一番,找出了垫在胸针下的说明。 信仰“真实造物主”的“工匠”听说这次委托的主人是主的眷者,几乎没有考虑成本,还破天荒的准备了介绍详实的说明书,这一切在平时都是极光会的普通成员不敢想像的。 因为考虑了我当下的活动区域,所以整体的设计偏向鲁恩审美……克莱恩打开说明书,目视着上面娟秀整齐的小字,认真阅读起来。 “编外物品,名称:“毒酒”。” “描述:参考委托者需求,‘毒酒’保留了‘恶魔’所拥有的核心能力‘恶意感知’,并在此基础上留下了‘亵渎之语’和简单的深渊类法术,可以让使用者免疫绝大部分毒素和火焰、诅咒等攻击。需要小心的是,虽然为了遏制封印物,特意使用了圣化的纯银作为外壳,还额外篆刻了主的圣徽时刻填充封印流失的灵性,但属于特性本身的负面效果依然无法避免。‘毒酒’的佩戴者将会不可避免地恐惧偏阳性的事物和攻击,会积攒佩戴时限内使用者的负面情绪,并在一定程度后由‘毒酒’引爆。” “注释:在血月或满月效果下,上述负面效果有一定几率出现恶化风险。如有封印需要,可以准备材质不限的密封容器配合灵性之墙使用。” 也就是说,没有保留“恶魔”在正面战斗中的优点,反而保留了它们畏惧阳性力量的软肋——比如“太阳”和“战士”的能力? 克莱恩放下说明书,小心地从黑匣中取出了胸针。 他的手指掠过“毒酒胸针”荆棘与玫瑰花纹拼接成的弦月型外壳,掠过那被“银月”拱卫其中的纯净暗红色宝石,轻轻翻过了面。 银色的底边下果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神秘纹路,还有被纹路包围的,属于“真实造物主”的倒吊圣徽。 克莱恩尝试着将胸针佩戴在胸前,顿时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愤怒、憎恨、嫉妒、悲伤、贪婪等负面情绪。 说明书里没说反应会这么强烈啊…… 戴在他左手的“蠕动的饥饿”感受到从主人体内传来的强烈负面情绪,疑惑的张开了嘴巴,把嘴巴当作鼻子,嗅了嗅。 不过很快,它便发现,突然出现的恶意和负面情绪正在飞快消失。 利用冥想,克莱恩将自己的灵性蔓延至胸口,沟通其束缚在暗红色宝石外的纯银外壳,各种不属于他本身杂乱思绪退潮的同时,“毒酒”带来的对危险的敏锐也加入到克莱恩的灵性预感中。 他发现,自己原本模糊的灵性预感正开始针对性的表现在了方方面面,从桌角、地面等死物,到公寓楼下蹲在角落里盘算着抢劫住客的流浪汉。 短短的一瞬间,他对危险的感知一下扩散到了整个贝克兰德都市圈,又在判断出没有明确威胁后,收缩到了几米内的一个极小范围内。 而且不仅是横向,就连坐落在时间轴上的纵向也经历了从一天到几分钟的不等尺度变化。 怪不得之前“恶魔”能逃出“红手套”的围剿,这也太夸张了! 克莱恩回味着方才的奇幻感受,顾虑到身处的环境和灵性的消耗,没有再尝试“亵渎之语”等攻击类能力,直接取下了“毒酒胸针”。 现在只要凑齐“无面人”需要的辅助材料,配合“蠕动的饥饿”内保存的特性晋升,成为真正的“无面人”,我的灵性才有可能支持我长时间使用身上的封印物,不至于太受负面效果影响。 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把胸针重新放回黑匣封印、藏好,又走回了客厅。 还差五分钟就到下午三点,现在正是登上灰雾的时机。 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直接凑齐材料……克莱恩逆走四步,闭上了眼睛。 …… 熟悉的灰雾和朦朦胧胧的人影落入眼帘,已经将魔药消化的差不多,就等配方的奥黛丽半起身,虚提裙摆,愉快的依次问好。 她强压住想要询问“太阳”的冲动,把目光投向了长桌上首,举手示意道: “‘愚者’先生,我收集到了一页罗塞尔日记。” “‘愚者’先生,我这次也只拿到了一页日记。” “魔术师”也起身行礼,跟着“正义”的动作,具现出一页罗塞尔日记,送到了最上首。 两页日记很快来到“愚者”手上,望着这一幕,这次没有日记和情报值得献上的“倒吊人”阿尔杰,哀叹凑齐购赎齐林格斯遗产所需资金占用了自己绝大部分时间的同时,不经意的瞥向了长桌的另一端,“世界”端坐的位置。 除了灰雾遮挡,还严实包裹着兜帽的男子静止般注视着聚会成员,未曾有过一点动作。 “倒吊人”深刻的目光从“世界”的身上划过,垂首低头,佯装等待阅读时间度过的同时,暗地揣测起“世界”的真实身份。 从上次聚会开始,“世界”就没有提交过日记,也没有汇报过任何情报……是因为他是“愚者”先生单独选定的成员,是特殊的眷者? 对于“倒吊人”的小心思,克莱恩并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已经全部投入到了手中的日记上。 “三月十五号,可恶的查拉图又来了。祂明知道我最近很忙,但是祂还是来了,最可恨的是祂还又没有记着带上礼物。” “我晋升‘知识导师”后的加冕仪式才过去几天,教会和王国还有很多重要的工作等着我处理,我的登月计划也到了准备期,怎么会有闲工夫陪老头子聊天?” “祂是没有情商,读不懂空气吗?” “耽误我时间就算了,正好赶上我写日记,祂还要看着写完,这老家伙不会发现什么了?” 中间跳过了两天剧情,辛德拉斯和小克谈过之后就雇佣了他,后面两天没什么重要内容,日常就不水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十一章 登月计划 第106章 登月计划 “……这老家伙不会发现什么了?” 罗塞尔的抱怨戛然而止,克莱恩把手中日记的上下文通读几遍,最后确定,他现在读到的部分和下一句确实不是同一时间写下的。 罗塞尔怀疑查拉图察觉到了他的某些意图,所以果断停下了记录,后面的内容是他后来补上的? 我还以为查拉图真的发现什么了……克莱恩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他控制住吐槽的欲望,面带微笑继续向下阅读。 “……查拉图今天拜访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自从我成为‘奥秘学者’,试图冲击天使后,没有‘诡秘’和来自南大陆那位存在的命令,祂再没有一次以个人身份登上过我的家门。” “不过祂为什么要专门来和我谈登月的事情?” “据我所知,‘学徒’的序列三‘漫游者’在成为完整神话生物前,就能自由的畅游星空,而其他途径,即使没有‘学徒’们权柄的特殊,也能凭借完整的神话生物特性和能力独自突破大气。” “在第四纪的时候,天使离开地表前往星空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这些记录还是曾经查拉图主动交给我的,现在祂又来阻止我,还是以‘诡秘’的名义,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不愿意告诉我具体的理由,当谜语人很爽吗?” “该死的‘占卜家’,我最烦把话说一半藏一半的人!” “我拒绝了查拉图的劝说,不管怎么讲,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谁也不能插手,更何况‘诡秘’都不是我名义上的信仰,祂有什么资格隔空对着我指指点点,祂甚至没有卸下过自己的伪装,在现实和我见过一面。” “登月计划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我已经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 “我最大的愿望毕生都不再有机会实现,登月壮举不仅是我对遥不可及的故乡的最后一次挥手,更是为了站在我身后支持我的人。” “当下的人类自被解放后发展了四个多千年,掌握着我故乡同胞们不曾接触的非凡,竟然还无能的停滞在封建的瓶颈,即使我大力推广蒸汽机,把现成的利益摆在他们眼前,愚昧与傲慢的枷锁也从未放松过一刻。” “我是个自私的人,没有多少陌生人能值得被我留恋,但我无法允许我的孩子们,我可爱的贝尔纳黛,老实的夏尔,甚至包括博诺瓦,继续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上。” “四月十二日,我将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揭开新时代的序幕,哪怕是以欺骗的方式,我也要让他们接受更前卫的技术,接受新的生活方式,彻底把活在沼泽里停滞不前的人类拖入蒸汽轰鸣的新时代。” “谁也无法阻止我,这是我对故乡的最后一次挥手。”克莱恩默念着日记末最后的誓言,心底滋生出一股吐不出的落寞。 这些歪歪斜斜,并不蕴含非凡能力的文字,让他短暂的跨越了时光的鸿沟,和死在百年前的罗塞尔的思想产生了共鸣。 初到一片陌生世界时,尽管有“克莱恩·莫雷蒂”的记忆引导,他依然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才适应了这个落后的时代,适应了没有自动化和信息网络,到处充斥着神明崇拜和极端狂信,人们麻木生活,非凡霍乱平凡的世界。 他的经历已经如此坎坷,更何况被抛弃在封建帝制末尾的罗塞尔? 在阅读日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克莱恩真的差一点就要被罗塞尔说服了。 只是真正生存在当下的是他,而非罗塞尔,现实比豪言壮语更能说服人。 罗塞尔的革新确实改变了一部分,但没有改变太多,没有触及本质。 这应该是罗塞尔日记的原件?一页上这么多内容,该说不亏是曾经和罗塞尔合作紧密的密修会,估计除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会,也只有他们手里还能保存最初日记的原本…… “诡秘”竟然会亲自委派查拉图劝阻罗塞尔登月,果然在罗塞尔的时代,祂还能从灰雾的封锁中渗透出一部分力量,只是为什么?克莱恩把目光投向无边灰雾的远方,希望能得到正藏身于灰雾某处“诡秘”本人的解答。 既然第四纪的天使和半神遨游星空不算什么大事,那为什么到第五纪反而不行了? 是因为罗塞尔的目标是象征女神的月亮,可能产生误会和摩擦,还是因为这涉及到了神灵不在行走于大地,前往星空的秘密? 嗯,从日期上来看,罗塞尔完成登月后不久,就和一直支持他的蒸汽教会公开了矛盾,推翻了索伦王室的统治,自封执政,甚至谋求建立因蒂斯帝国。 这一系列转折在官方传播的历史里是突然的,但如果联系上只有日记里才提到的登月,就很耐人寻味了,或许罗塞尔真的在月亮上发现了什么,才让他做出了和过去截然相反的决定。 作为前历史专业大学生,克莱恩看罗塞尔的称帝史,只觉得处处充满了巧合,神速且冒进。作为天使家族的索伦王室仿佛是纸糊的一般,脆弱的夸张,整个王朝被罗塞尔推翻的速度快的惊人。 克莱恩百感交集地将下一页日记换上,继续向后翻阅。 第二页由“正义”提交的日记和上一页跨度很大,是罗塞尔刚穿越初期的吐槽,吐槽这里没人能欣赏他的流行音乐,认为他在制造噪音,与此同时,他还感慨爽文是不同世界不同人民的共同追求,抄袭了地球近代爽文之父《基督山伯爵》,学习现代小说报纸连载的方式,让他创立的报纸得以蓬勃发展。 这一系列自夸自擂的吹捧与上一页中的豪言壮志形成了鲜明对比,看的克莱恩眉头直跳,心声高呼罗塞尔没有节操,唯一有点价值的,可能只有这页日记上罗塞尔提到了他地球上的名字。 他叫黄涛。 黄涛……克莱恩收敛万千思绪,让日记从手中消失,望向“正义”等人道: “你们可以自由地交易或者交流了。” 一直在留意最上首的奥黛丽第一个举起了手。 “‘愚者’先生,我能用我刚才提交的日记,兑换一个问题的答案吗?” 今天只有两页日记,“愚者”却花了很久时间才阅读完,她十分好奇上面到底记录了怎样的内容,才能吸引一位神明费时许久。 “当然可以。”想了一下,直觉没有反应的克莱恩微微颔首。 奥黛丽眸光一闪,克制着内心的悦动,大方说道: “我想知道您刚才从罗塞尔大帝的日记上,解读出了什么内容?” 听到她的话,一直沉默的“倒吊人”等其他成员也来了兴致,抬首期待起“愚者”接下来的答复。 我刚才阅读花了时间太长被“正义”小姐注意到了? 不亏是“观众”啊……克莱恩含笑摇头,扫过一众期待答案的下方,故意道: “你是希望一个人获得答案,还是分享给其他人听?” 奥黛丽稍作思考,快速回答道: “您直接说就好。” 她才刚进入非凡世界不久,在很多较为深刻的领域还是一片空白,能吸引“愚者”先生的内容肯定涉及到了部分隐秘,与其得到一个自己不能理解的答案,不如主动分享,集思广益。 “你们应该知道,罗塞尔与蒸汽与机械之神决裂前的一段历史曾被抹去,史书上只留下了一段空白,隐瞒了罗塞尔与教会决裂的真正动机。”克莱恩并没有直接回答,绕了个弯道,“刚才的日记上,就是有关这一段被抹去历史的记录。” 除了“太阳”戴里克完全听不懂什么罗塞尔,什么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正义”、“倒吊人”,乃至特伦索斯特情报人员出身的“魔术师”都被克莱恩的一番话挑起了极大的兴趣。 尤其是“魔术师”。 按理说,作为和密修会密切合作,最有机会能了解到这段历史真相的成员,几乎不可能对一段过去完全无知。 可现在,面对“愚者”提到的历史,她竟也是两眼一黑。 见众人的好奇心都被自己吊起,克莱恩满意地点了点头,丢出了一部分真相。 “真正改变罗塞尔想法,驱使他和他所信仰的神决裂的,是因为他尝试登上了月亮,看到了一些以前从未猜到的真相。” “这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的内容,至于所谓的真相……”克莱恩低笑一声。 “那并不是现在的你们能接触的。” 不是我们能接触的……长桌左侧第一位的阿尔杰舒了口气,欣然接受了“愚者”的告诫。 至于戴里克则完全陷入了茫然,毕竟在他的世界,连月亮都看不到,又怎么能让他想想这样一个悬挂于天外的庞然大物还是可以被登陆的。 登月……没能得到更具体的回答,“魔术师”佛尔思虽有些失落,却也不敢说什么。 我记得老师手里保存着《亚伯拉罕灵界漫游》的续作,那本书里记载了更加神秘的星界见闻,说不定会有几句对月亮的记录…… 一直致力于用断章和开放结尾折磨读者的佛尔思,第一次体会到了听故事没有结尾的痛苦,只觉得仿佛有一百只蚂蚁在身上爬,恨不得当场脱离灰雾,回去给老师写信。 与她感受相仿的奥黛丽眨了眨眼睛,抿着嘴角,虽然好奇心被抬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还无法得到满足,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行了一礼。 “谢谢您的解答,我没有问题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果断把视线投向了对面的“太阳”。 “你最近有打听到‘读心者’配方的下落吗?” 还有些恍惚的“太阳”先是一愣,随后紧忙回答道: “‘正义’小姐,我已经拿到了‘读心者’的配方,你打算用什么方式交换?” 交换……“太阳”生活在神弃之地,他们没有货币,就算我用金币支付,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采用最原始的以物换物……奥黛丽一时有些苦恼。 她手上并没有“太阳”需要的物品,唯一和非凡相关,对应“挑衅者”的神奇物品,“太阳”之前也没有表现过兴趣。 一直留意着交易,端坐在最上首的克莱恩,目视着陷入尴尬的两人,不禁在灰雾后露出了愉悦笑容。 “正义”小姐手里没有能和“太阳”交换的东西,他有啊! 他轻抬手指,控制“世界”开口道: “我可以提供‘祈光人’的配方。” 对,我可以买下“祈光人”的配方和“太阳”交换……奥黛丽立刻把头转向了“世界”深处的最下方。 “‘世界’先生,卖出‘祈光人’的配方您希望得到多少报酬?” “四百五十镑。”克莱恩给出了一个相当公道的价格。 他目视着“正义”小姐和“太阳”在自己的中转下愉快结束了交易,末了又补充道: “我还掌握着太阳途径后续到序列五‘光之祭司’的配方。” 他是在暗示以后类似的交易,都可以找自己帮忙。 一直到“光之祭司”,“世界”掌握了半神一下太阳途径的所有配方?“倒吊人”阿尔杰眉头微蹙。 从“世界”加入聚会以来,他就是除“愚者”外最神秘的成员,从未暴露过一点来历。 虽然阿尔杰自己也很谨慎,但他也清楚,自己的穿着就已经暴露了一部分私人信息。 通常能掌握一条完整序列,要么是因为自己已经晋升到了更高的层次,自然掌握着前置配方,要么就是来自背后组织的积攒。 到了序列五这个层次,不管是在正神教会还是隐秘组织,都是只有真正的高层才能调取的核心机密。 阿尔杰不觉得“世界”恰好也是“太阳”途径的非凡者,也不认为他已经是半神,是某个势力的绝对高层。 他的直觉告诉他,“世界”和“愚者”先生密切的不只有关系,还可能包括途径。 被密修会掌握的途径是“占卜家”,“世界”大概率也是这条途径的才对。 黄涛登月的时间有了变化,为了圆他登月的动机,可太不容易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十二章 无面人 第107章 无面人 四百五十镑即将入账,克莱恩心情明媚的操纵“世界”藏在兜帽下的头颅微微颔首,开启了下一场交易。 他在“倒吊人”和“太阳”间移动着目光,继续问道: “各位,上一次聚会我的委托,你们收集到了‘千面狩猎者’的血液和深海娜迦的头发了吗?” “还有精灵泉水的髓质结晶。”末了,他又快速补充上了一句。 得益于默尔索无私奉献的一千镑,克莱恩吃紧的财政压力大大减小,就算一次性买下所有材料也绰绰有余。 如果这一次聚会还没有“无面人”辅助材料的下落,我就只能求助“密修会”,想办法从他们那兑换材料……克莱恩轻轻哀叹一声,连带着傀儡“世界”看向右侧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一份明显的期待。 “很抱歉,‘世界’先生,我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太阳”低下了头。 “我已经收集到了你需要的材料,”“倒吊人”阿尔杰冷静回应,同时扫了眼身旁的“太阳”,“除了‘千面狩猎者’的血液。” 只缺少一份……虽有失落,克莱恩还是开口道: “你希望得到多少报酬。” 苏尼亚岛的精灵之泉……据说弗萨克官方每年都会在精灵之泉附近抓到不少“生命学派”的信徒,“生命学派”掌握的序列是“怪物”和“药师”。 至于另一个,“千面狩猎者”,千面……我记得“占卜家”中序列其中一个的名称是“无面人”……“倒吊人”深深的望了“世界”一眼。 一直以来,他都信奉谨慎小心的教条,不愿和未知的势力,尤其是强者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虽然“世界”本人未必算得上强者,但是他身份的神秘,值得阿尔杰警惕。 “两个一起八百镑,这个价格很公道。” 确实公道,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便宜一些……克莱恩略感奇怪的瞟了眼“倒吊人”,有些好奇。 是因为察觉到“世界”的身份特殊,所以“倒吊人”先生故意放宽了价格? 两人默契的没有谈具体的交易形式,克莱恩则操纵“世界”重新看向了“太阳”。 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一直旁观没有参与交易的“魔术师”便举起了手。 她见吸引来“世界”的注意力,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 之前她试图找“提灯天使”寻求经济援助,换来的结果是一份“秘偶大师”配方,“提灯天使”本人,还专门强调了,这份配方是为了“世界”而准备。 他没有获取下一个序列配方的途径。 可问题是,查拉图殿下怎么会对“世界”的情况如此了解?佛尔思整理思绪,慵懒的嗓音多了一分紧张。 “我这里有‘千面狩猎者’的血液,还有你需要的下一个序列的配方。” “世界”需要的下一个序列的配方?阿尔杰的视线快速在两人间游移,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魔术师”手里有“秘偶大师”的配方,她知道我的具体序列? 克莱恩先是一惊,旋即又很快平复下来,甚至还有些惊喜和后知后觉的自怨。 对啊,“魔术师”小姐不就是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的人,她肯定阅览过“占卜家”途径相关的信息,身边同事也一定有很多“占卜家”,这种环境下就算知道具体的魔药材料也不稀奇。 而且我的身份,嗯,就算之前“魔术师”小姐把“愚者”尝试召集聚会的消息告诉给了查拉图……最上首的克莱恩开启灵视,由灰雾加持的视野框定住“魔术师”的灵体,轻松还原出了一层层花纹模糊的蓝色天使羽翼。 “魔术师”还在定期向查拉图汇报聚会的动向?克莱恩眉头微皱。 从“魔术师”对“诡秘”的信仰来看,她倒不至于冒着亵渎的风险去讨好比神低一级的天使,应该不会泄露有关“愚者”本人的重要内容。 这样看来,查拉图得到的信息有限,判断只能靠经验和灵感,大概率会把克莱恩·莫雷蒂和聚会中的某个成员联系在一起…… “世界”微微颔首,隐藏在长袍下的身体往前虚探道: “这两个的价格。” 佛尔思深呼吸调整情绪,语速较快道: “‘千面狩猎者’的血液一百毫升需要一百五十镑,你需要的魔药配方则是五千镑。” 说到最后,“魔术师”的声音小了许多,蔚蓝色的双眼因为内心的期待和紧张下意识眨动了许多次,直到“世界”回应,才停了下来。 五千镑,我至少要杀十个默尔索才能赚够……晋升需要的辅助材料已全部到手,克莱恩却感不到应有的兴奋,反倒满是沉重。 到了序列五这个层次还勉强能用金钱衡量配方和魔药材料的价值,可不管是向因斯·赞格维尔复仇,还是寻找回家的可能,我都需要继续晋升,至少要成为半神。 等我需要求购半神配方和材料的时候,恐怕一万镑也只能换到一条线索……克莱恩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 东区某个廉价旅馆房间内,克莱恩检查已经完全关死的门窗,走回了横在房间正中的方桌前。 现在是贝克兰德时间下午五点,塔罗聚会已经结束了一个半小时,距离晚上和a先生等人碰头会面,也还有三个小时多。 桌腿松动的劣质木桌上,装有更跟随光线变化修改自身颜色的粘稠水液,明明是平躺放置却只有一半被填满的玻璃瓶、如同小蛇般蠕动的深蓝头发、黑色曼陀罗汁液和龙牙草粉末等材料依次摆放着,旁边还有一口洗刷干净的大锅与量杯等容器。 “无面人”魔药需要的所有辅助材料都在这了……刚刚从冥想中脱离,检查完自身状态的克莱恩站在木桌前,张开了左手五指。 除了仍佩戴在左手的“蠕动的饥饿”,他已经把其他封印物全部丢到了灰雾之上,也没有通知a先生和杰利·查拉图,为了就是能最大程度的降低干扰,独自完成晋升。 “我会给你另外寻找别的食物,一会不可以吞噬‘无面人’的灵魂。”克莱恩安抚着躁动的封印物,控制着它张开了位于掌心的虚幻大口。 这一命令显然违背了“蠕动的饥饿”的本能和天性,不过它仍以自身特有的方式回应了克莱恩的要求,收敛起无意散发的嗜血欲望,如同真正的手套一般,缓慢且温柔的,吐出了一颗凝胶状的物体。 与此同时,一个面目模糊扭曲的男子也从“蠕动的饥饿”张开的口中飞出。 他脸孔上残留着灵魂被长久折磨的痛苦烙下的痕迹,艰难的在空中对克莱恩行了一礼,甚至没撑到动作结束,就完全溃散,回归了虚幻。 克莱恩没有尝试留下这不知名“无面人”的灵体,试图撬开他脑中的隐秘。 先不提在现实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处在查拉图的监视下,克莱恩的灵感也告诉他,过于焦急的追寻被密修会掩埋的秘密,试探“诡秘”的过去,都会给他带来无法预见的恐怖。 顺其自然……克莱恩摸了摸很给自己面子的“蠕动的饥饿”,从桌面上捡起了那颗凝胶状的物体,细细审视着。 “无面人”的非凡特性在他的指尖蠕动,最终确定成了一个类似果冻的半透明形态,黑绿色的背景下,里面时不时有长相各异的脸孔若隐若现地飘荡,就像藏在深色窗帘后的人影。 克莱恩看了几眼,微不可见的点头,自言自语道: “缺少的放牧对象,可以找机会用兰尔乌斯顶上。” 不为别的,他单纯是想折磨毁掉了自己平淡生活,险些夺走他重要同伴生命的罪魁祸首。 将“无面人”的特性先放到一边,克莱恩按照顺序,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拿起不包含非凡的黑色曼陀罗汁液和龙牙草粉末放入了盛有水的大锅。 接着,他又依次放入了深海娜迦的头发和“千面狩猎者”的血液,最后等到铁锅内腾起了淡淡水雾,液体的颜色一点点变得深蓝,才抓起“无面人”的特性直接投入了锅中。 凝胶状的特性遇水溶解,变成灰白与棕黄两股和深蓝快速融合在了一起,不过很快,霍然之间,所有的水雾便被铁锅翻腾液体的中央吸引,连带着简陋房间内煤气壁灯的光芒都有被吸引和吞噬的迹象,一下黯淡了许多。 和特性颜色一致的黑绿色静静翻腾,“无面人”的魔药被克莱恩单手端起铁锅,倒入了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内。 目视着玻璃瓶中液体伸出隐约徘徊的面孔,克莱恩忽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明明已经序列七了,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喝魔药。” 他紧握着瓶口,心脏怦怦跳动,脑海里满是激动和焦躁的杂念。 为了摆脱眼下不稳定的状态,克莱恩把快抵到嘴边的魔药又放回了桌上,等借助冥想完全平复以后,才重新端起。 他走到了一面带有裂痕的全身镜前,目视着自己已经变回克莱恩·莫雷蒂原本模样的相貌,嘴角生硬的扯出了一抹弧度,随后抬起拿着玻璃瓶的右手,猛地将里面的魔药全部灌入了口中。 无边灰雾踏破虚幻与现实的壁垒挤进简陋的小小房间,足以令常人精神崩溃的呓语卷土重来,克莱恩一下仿佛又回到了刚穿越的那个夜晚,之感觉自己的意识……或者说灵体完全被抛入了未知的空间,正在狂风暴雨中漂泊。 不过与之间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能明显地看到灰雾拱卫的殿堂高悬于天穹之上,一扇青黑色的光门矗立其中,而“诡秘”本人,则如祂所说的一般,如囚徒似的被卡在了光门的边缘,无法离开,只能用悲悯的眼神垂视下方误入深渊的凡人,以此来证明一切并非虚幻。 仅仅两三秒,克莱恩的脸庞、头颅,乃至全身就变成了受火扭曲的白蜡,骨头与肌肉都仿佛在被血液溶解。 幻境中的痛苦被直观的映射照进了现实,在不知名精神遗留海洋中被怒涛重重抛起又摔落的克莱恩努力的想要收敛思绪,不去聆听充斥在耳边的呓语。 他不顾痛苦,蜷缩成一团屏住呼吸,冥想起层叠光球环绕的形象,经过一次次短暂反复的尝试,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存在于他冥想中的层叠光球开始膨胀,青与黑的光晕中弥漫起大雾,这些雾气与灰雾殿堂中的别无一致! 如他平时所做的一般,在他的操纵下,大面积的灰雾开始与精神海浪直接对抗,从无穷高处涌下,中和了克莱恩正在遭受的痛苦。 终于,他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与方才无法相比的刺激呓语毫无预兆的席卷大脑,又在无声腾起的灰雾安抚下渐渐消融,就这样过去了漫长的十几秒。 控制住皮肤、肌肉与骨骼的融化、消解,双眼紧闭的克莱恩全凭感觉驱动着身体,胡茬与发色迅速改变,全身肌肤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书卷气消失不见。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全身镜中自己的倒影,摸了摸夏洛克·莫里亚蒂有些方正的下巴,忽地笑了一声。 “呵,‘无面人’。” …… 贝克兰德桥附近,一家早早打烊的咖啡店内。 阴影与火焰同时出现涌动,a先生和杰利·查拉图一前一后踏上了咖啡店的地面。 杰利迫不及待地环视一周,视线落在了早已等候在台处的克莱恩身上。 “你怎么变回了这副样子?” 克莱恩·莫雷蒂竟然是以自己原本的面容出现的! 靠坐在台的绅士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神情冷淡地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脸颊,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指挤压到的皮肤,顿时撕裂长出了一片密密麻麻、令人反胃的淡色肉芽。 “我刚完成了晋升,还需要稳定状态。”克莱恩开口解释道。 见杰利·查拉图没有什么反应,克莱恩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点了点桌面,目视着除了他们三人外空荡死寂的咖啡馆道: “你们没有和‘顾问’一起?” “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了。” 忽地,杰利·查拉图发出了一声嗤笑,a先生则摇了摇头,越过克莱恩的肩膀看向了他的身后。 后脖颈感受到一阵森冷的克莱恩瞬间向后转身,正巧碰上了一道由虚幻逐渐变实的身影。 那身影就悬浮在台另一侧的高脚椅上,戴着小巧软帽,一身漆黑繁复的宫廷长裙完全和环境融为了一体,正注视着克莱恩所在的方向,不知已看了多久。 她轻托着脸颊,注意到克莱恩眼底的惊诧,眨了眨蔚蓝近似海洋的眼眸,从高脚椅上飘到了空中。 发色淡金,面容精致的“怨魂”虚提裙摆,克制地点了点头,嗓音飘渺轻柔。 “莎伦·亨特。” 亨特是莎伦现在使用身份的姓氏。 看了环今天上午更新的章节,证明我对小红的刻画没有完全偏离,猎人果然是向死而生,在绝境冒险的种,这波是原着给我的番外提供了补丁,幸运。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十三章 搅屎棍 第108章 搅屎棍 克莱恩凝望着漂浮在半空中,透明身型有着明显“怨魂”特色的莎伦·亨特,将这位脸庞苍白,淡金色头发和精致容貌相互映衬,偏向人偶更甚于人类的小姐收入眼底,渐渐打消了参与的最后一份惊诧。 没想到所谓的“顾问”,竟然是一位外表和“正义”小姐相仿的贵族小姐…… “晚上好,小姐。” 抱着莫名的心态,克莱恩微微弯腰,以不合常规的称呼回以礼节。 亨特小姐按杰利的说法是“提灯天使”查拉图收养的孩子,而且未到半神,看样子年龄并不大,我称呼她为小姐也是合理的。 有了克莱恩带头,嘴角笑容揶揄的杰利和冷漠肃穆的a先生,抱着不同的心态,纷纷回礼。 “晚上好,小姐。”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以亨特小姐的身份自居,又似乎是莎伦本身恪守了“节制派”的传统,她并没有纠结徒于表面的称呼,漂浮的身体又回到了高脚凳上,视线和在场的三位男士相平。 “殿下告诉我,你们在尝试调查戈斯塔尔斯?” “是的,”克莱恩大方承认道,“我们从已经被净化的‘玫瑰学派’成员手里获得了一些情报,其中就提到了,他正活动在贝克兰德市区内,疑似在谋划阴谋。” “小姐,您对戈斯塔尔斯有什么了解吗?” 从为数不多的和“提灯天使”的接触中推测,克莱恩认为查拉图不会派一个无用的人。相反,既然祂将莎伦·亨特任命为“顾问”,就说明眼前的这位“怨魂”小姐本人,大概率掌握了一些和“玫瑰学派”乃至戈斯塔尔斯本人密切相关的情报。 端坐在高脚凳上的莎伦,蔚蓝眼眸没有丝毫波动: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成为半神。” 没有成为半神?等等,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我记得a先生说过,戈斯塔尔斯晋升半神是搭了“放纵派”和恶魔信徒合作的顺风车。 听亨特小姐的口吻,她好像和戈斯塔尔斯在以前还比较熟……这是她被查拉图收养前的事? 她曾是“玫瑰学派”的成员?是所谓的“节制派”? 克莱恩愣了一下,竟不知该怎么接话,倒是杰利·查拉图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没事,你可以分享一些你对他的了解和印象。” 他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装作没察觉搭档身上冒出的危险味道,饶有兴趣道: “虽然戈斯塔尔斯跳到‘恶魔’途径后,性格上肯定会有一部分的改变,不过这并不代表对过去的他的了解会失去价值。” “相反,我认为对于他这种情绪极端化且毫不避讳张扬冲动的邪教徒,‘恶魔’能对他造成的改变不会影响根本,可能只是让他在某些时候更冷静,更谨慎。” 我支持你的看法,但是亨特小姐看你的眼光很不妙啊……克莱恩不动声色地从杰利·查拉图身边移开了一段距离,以免一会伤及池鱼。 “我相信您很清楚,我们的任务是调查,而非针对性的围杀,就算我们有幸参与之后的深入工作,也只能游荡在外围,作为‘幽暗圣者’的辅助。” “而且……我想这对您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多求的机会,您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待在贝克兰德?” 杰利·查拉图的话若有深意,极富针对性的刺向了莎伦真正关切的重点。 可惜的是,莎伦并没有因此动摇。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过了几秒,才略微放松了口风。 “戈斯塔尔斯沉迷血祭,擅长玩弄猎物,热衷于战斗,喜欢战术但厌恶繁杂迂回的计划……” 莎伦倾吐着一个又一个简洁的词组,用最克制的言语,快速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问题答案。 最后,她不自然的停顿了片刻,像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过去。 “他极端仇恨肉欲和施虐,认为这是人堕落的源泉。” “嚯,这倒和我了解的‘玫瑰学派’不一样。”杰利·查拉图惊呼感叹。 也和我从书上看到的不一样……克莱恩微微摇头。 在北大陆诸国鲜有的与南大陆相关的书籍中,绝大部分的着作都是对现今殖民地区域土着民族和他们过去王国历史风俗的“解读”。 毕竟是殖民者对土着的归纳总结,便不可避免地戴上有色眼镜和高高在上的傲慢,夸大了部分事实。 比如曾有一本在廷根大学广受欢迎的《高地王国纪实》中,就用了大量笔墨斥责南大陆高地土着的血腥残忍,除了对他们历史的诋毁和扭曲,还强调了高地由土着组成的恐怖分子,依然在延续着这些野蛮的反人道作风,被他们洗劫的城镇,不分民族出身的血祭、侵犯、虐杀如同家常便饭。 不同于对南大陆只能从书本上了解的克莱恩,切身丈量过南大陆各地的杰利出于严谨,还是习惯性的扫了眼身旁的a先生,用眼神求证。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自己的同伴竟然颔首认同了莎伦的说法。 “我在跟随前任的x在海上对抗伪神信徒时,曾和戈斯塔尔斯有过摩擦,见证过被他毁灭的岛屿。” 说着,a先生万年不变的平静眼眸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古怪。 “那座岛屿隶属于弗萨克,戈斯塔尔斯只摧毁了上面驻扎的弗萨克第二征服舰队的一个临时补给点,杀掉了所有弗萨克籍的住民,不分性别年龄,却没有对原本的土着有任何冒犯,现场遗留的遗体也表明所有人身上的致死伤口都来自他们身边的同伴。” “比起屠杀,前任的x当时认为这更像是一场精密谋划的复仇。” 确实符合亨特小姐对戈斯塔尔斯的形容……克莱恩难以想象a先生曾经见证的到底是怎样惨烈的一副场景,对即将参与的行动,更有了几分直观的认识。 这才是真正的半神。 不是友善的阿兹克先生,不是一直躲在幕后老鼠般的因斯·赞格维尔,也不是没有理智、不完整的梅高欧丝……能轻松决定一个城邦的生死,让曾经的同伴在自相残杀的绝望中坠入深渊,不愧“魔鬼”的序列名称。 纵使他有灰雾给予的特殊,如果不谨慎对待,也只是再白白浪费“诡秘”提供的一次奇迹,再经历一次死亡。 将要面对的敌人无论是习惯还是实力,都是一副恐虐做派,而我还不知道我到底还能复活几次……克莱恩用力握紧了手掌又放松。 “怪不得他在‘玫瑰学派’里也是个异类。”杰利·查拉图终于表现出了真正的惊讶。 莎伦没有理会他的自言自语,将目光放在了和自己更有共同话题的a先生身上。 “殿下说戈斯塔尔斯的下属在和高原人接触,他上一次出现的地点,也和高原人有关。” “没错,”a先生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他的下属之前一直在东区活动,我们推测‘放纵派’是想拉拢和他们遭遇类似的高原人,作为在北大陆行动的后备力量和生力军,扩散对‘欲望母树’的信仰。” 过去两天,虽然极光会的手还无法伸进有隐秘庇护的黑夜教会,但潜伏在军情九处的情报部门成员,已经按时提交了汇报材料。 a先生回过了头,看着克莱恩的方向,嗓音冷漠道: “夏洛克·莫里亚蒂,这是他现在的身份。” “他也是发现并和‘‘放纵派’直接接触的第一个我们的人。” 不给克莱恩用眼神感激的机会,有意隐瞒了克莱恩真实身份的a先生就接着道: “据我们调查,‘放纵派’在东区潜伏的时间大致已有六个星期的时间。” “如果你对戈斯塔尔斯的印象大部分属实,那么我们很难不怀疑,戈斯塔尔斯本身兼具的任务和被击杀的‘放纵派’信徒并不一致,他很可能只是下级成员单纯的保护者,个人还有别的目的。” “比如,一场更为盛大的复仇。” 嗯,戈斯塔尔斯喜欢高明的战术却厌恶繁复且迂回的计谋,说明他很难执行一件时间周期较长的任务,除非这项任务本身能让他克服自己的喜好,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克莱恩换位思考,代入敌人的角度,得到的答案与a先生别无二致。 无论是亨特小姐,还是a先生,他们所描绘的戈斯塔尔斯,都是个极端的种族主义复仇者,虽然他会对海上同样遭受了殖民伤害的土着抱有同情,却很难说在他的认知观里,值得被他同情的,也包括属于被压迫者,但更属于北大陆民族的高原人。 他可能根本不在意高原人的死活,就像a先生说的,只是为执行另一项任务的成员提供基本的保护和帮助。 不对……克莱恩瞬间又推翻了自己的一部分猜测。 这里是贝克兰德啊,是三大教会大主教驻扎、天使家族盘踞的万都之都,这两方随便有一个注意到他的图谋,就能直接毁灭他。 按查拉图说的,但凡戈斯塔尔斯还有一点理智,就不会在贝克兰德乱来,更何况他只是序列四,在真正的天使、受神性者面前,他和天使的差距与我和他的差距几乎差不多。 他到底想干什么? “……盛大的,复仇?”莎伦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起伏。 她仍是人偶般无机的表情,眼中的蔚蓝轻轻翻腾,含蓄表达出了她的不解。 显然,和查拉图接触更多,知晓更多的她,也对戈斯塔尔斯真正的目的产生了疑惑,无法想象出“魔鬼”在贝克兰德制造出恐怖血案的场面。 a先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我们可以先继续沿着‘放纵派’在东区留下的痕迹调查。” “也对,毕竟他们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按你们说的,戈斯塔尔斯也不像会去拉拢北大陆人种的偏激者,肯定还会有别的‘放纵派’接手,他们也还会和戈斯塔尔斯联络。” 杰利·查拉图啪的打了个响指,拍着a先生的肩头笑道: “a,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啊。” 我觉得如果你不来这么一句,他还能说的更多……注意到a先生那双浓郁血色中洋溢的危险,克莱恩抓住机会,紧忙转移了话题。 “那我们接下来是还像之前一样各自调查,然后按时分享总结?” “我和杰利现在都是‘无面人’,a先生和亨特小姐也各有隐藏自身的手段,分开调查或许能更快一些。” 他期待地扫过咖啡馆中的众人,心脏怦怦跳动。 调查戈斯塔尔斯,肯定不是一个一星期、两星期就能结束的任务,在这期间,他还需要继续维持灰雾上的聚会,需要响应聚会成员们的祈祷,不熟悉的亨特小姐暂且不谈,和a先生和杰利·查拉图在一起,他被发现异常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随时可能投来注视的查拉图? 克莱恩倒不怎么担心这位天使,反正祂已经锁定了自己,只是因为知道的太多,已经有了误判,而且碍于“诡秘”的威严不敢更进一步,只是将自己当作了特殊的眷者。 从“诡秘”上次见面给我说的话来看,真实造物主和做出预言的教皇——“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大概也掌握了“愚者”的真面目,只是在祂们眼里我是还需要考察的继承者,所以不会提供直接的帮助,也不会揭穿我。 “不,我还有个更好的建议。” 克莱恩愕然地盯着笑容不怀好意的杰利·查拉图,清楚听到了来自太阳穴血管流动的咚咚声,愤怒的情绪被“蠕动的饥饿”和“毒酒”同时影响放大,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恨不得当场手刃这个搅屎棍。 只是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磨了磨牙,尽量平静的挤出了几个字。 “是什么?” 杰利·查拉图拍了拍手,面带笑意道: “分散调查确实效率可能要快一些,但是我们被戈斯塔尔斯察觉,逐个击破的危险也更大。” “因此我提议,我们可以按教会的老规矩来,特殊小组分配二二制。” “一个序列五,一个序列六,你们觉得怎么样?” 今天是一个有味道的标题。 戈斯塔尔斯是群友提供的名字,相比上本书,他们现在更喜欢直接在群里给龙套建模。 不过他当时提出来是完全搞怪的,而我恰好缺一个恶魔的名字,干脆直接弄成了恐虐青春体验版,乐死。 对了,莎伦只比小克大两岁,并不是有一部分诡秘书友误会的老阿姨,而是真正的小姐姐。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番外(其实是摸了,但又没有请假条,就很烦,明天双更,以上) 第109章 番外(其实是摸了,但又没有请假条,就很烦,明天双更,以上) 自太阳回归天穹以来,千种万种被掩埋于时代,又在造物的命令下重归现实的树木铺满了大地,永不干涸的河流滋养着它们,如同滋养主的子民。 二十二道不尽相同、扭曲分布的枝桠穿插在天与地的临界,它们的顶点是天空中唯一可以闪耀而不会被冠以亵渎之名的太阳,是主在凡间映射的化身之一。 万千树丛已占领了大地,形似宝树的白塔下,是巨人和群龙尸骸堆砌的底座,曾经的血族也被剥夺了高贵的名号。 如今,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海洋还存在着有别于全知全能的主思想的声音。 那里是苏尼亚海,是翡翠王庭最先出现的地方。 那里是精灵之王所在,是海底宫殿屹立的海洋,是精灵族群大迁移后,最初也是最后的领地。 并非仁慈的主不愿像给予血族忏悔的机会一样宽恕精灵,而是祂们在许久之前,便已拒绝了主的善意。 这一种族顽固的个性,据说遗传自他们的先祖……精灵,从不对外族妥协。 …… 五彩斑斓的珊瑚层叠堆积,死去的珊瑚充当上方高耸建筑物的基石,而活着的那些则被灵性所联通,相互缠绕、交错,共同支撑起了水幕构成的穹顶,更为细密的那些枝桠则被不同种类的宝石点缀,寄生在珊瑚表面的萤火草恣意生长,借助宝石的晶莹将光辉洒满了整片殿堂。 虽然是在万米海底,但精灵族粗犷又精致的矛盾审美在此处体现的淋漓尽致,丝毫不亚于以优雅着称的血族古堡,甚至更为大气。 异常华丽的黄金与白银艺术点缀于每一个角落,体现风暴恐怖的壁画表面浮动着银白的电光,它们如有灵性般悠然游动,顺着既定的轨迹,最终在镶嵌满珍珠、钻石、祖母绿等珠宝的九层台阶处聚集,集簇成花。 这些闪电平日如盛期的花朵般娇舒绽放,如今却扭曲成了狰狞的荆棘,银白的尖刺张扬释放着恐怖的热流,闪电所携带的属于主人的恐怖气息镇压四周,压的角落中侍立的精灵侍者们瑟瑟发抖,深蓝色的发丝不自然扬起,肿胀粗大,似乎正在向某种邪异的活物转变。 “‘诡秘’!” “无耻的窃贼!亵渎者!” 洪大如雷鸣的声音突然贯彻宫殿,整座以宫殿为中心建立的海底城市在这近乎实质的声波冲击下微微摇晃,正在各自岗位值守,或正忙碌于生活的精灵战栗的匍匐在地,向自己的王,自己的神表示惶恐。 大殿内的侍者瘫倒在地,一条条黑与蓝相间的粗壮发丝如蟒蛇般在地面游荡,戴着恐怖的雷电将整个宫寝穹顶下的空间照的如临白昼。 “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我们的兄弟从未背叛过我们。” “一直以来,行走于黑暗,尽行龌龊阴谋之事的,都只是一个从不知道那个阴沟里爬出的邪灵。” 王座高台上,附庸于珊瑚王座一旁的小王座四周扬起了一圈风墙,将雷电裹挟的波动为主人挡下。 丝毫没有受到丈夫影响的“天灾女王”高希纳姆把玩着掌中的金色酒杯,纤细白皙的手指点在细腻的黄金之上,给人以视觉上的享受。 祂注视着酒杯不被繁复花纹遮盖的空白,打磨精细的表面映照着这位女王精致的面容,微尖的双耳下银质吊坠随着微风摇摆,高高挽起的发髻反而不想一般的“风暴”高序列粗壮,倒是于凡人女子无异。 “或许之前祂确实还保留着部分属于精灵的特性,灵魂中还有我们的兄弟留下的执念,但拜格蕾嘉丽所赐,冥河的力量纯净了祂体内的特性,现在祂只属于那个诡异的存在。” 端坐于最高王座的精灵王——苏尼亚索列姆听着妻子的话,较为柔和的脸部轮廓稍稍平复,只是双眼中的暴虐仍在,游荡于宫殿四处的发丝依然表露这某种神话生物特有的特征,如果不是瘫倒在地上的侍者们已经晕厥,恐怕此时早就异变成了各种怪物,被他们的王无情镇压。 “我无法容许一个顶着我同胞面孔的伪物继续行走在地上,更不用说,这还是一个试图勾结外族,想要颠覆我们从灾难中保下的祖先最后遗产的无耻小人!” 低沉的嗓音突然化为怒吼,这位英俊与暴虐同在的王一手抓起一旁由纯粹闪电构成的长矛,猛地扔向了前方。 粗大的银白在王座上一闪而过,王座上的身影似乎消失了一瞬,但在一切涟漪爆发前,又重新回到了只属于祂的座位上。 正在收拢丈夫发怒时无意制造余波的高希纳姆扫了一眼,长裙笼罩的双腿交替,靴子在玉石地面上敲出轻响。 “你找到祂了?” 电光长矛落地,苏尼亚索列姆气愤道: “没有。” 紧接着,又一次怒吼席卷了精灵都城,刺眼的银白再次照亮了海底的晦暗。 “那个蹑手蹑脚,只配活在阴影里的家伙,祂应该是躲回了源堡,我找过了‘命运’指引的每一个地方,但只找到了祂的秘偶。” 说着,苏尼亚索列姆被风流缠绕的左手将掌心中的东西扔向了地面,一片浮动着金色花纹的长袍碎片还未落地就被四面八方袭来的雷电撕成了碎片。 手指把玩黄金酒杯的高希纳姆看着无辜的衣物,表情冷漠,平静道: “虽然‘命运’并不是‘占卜家’的主体,但一定程度上掌控源堡的祂预感危险降临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作为无限接近于真神的怪物,‘诡秘’的言行某些时候几乎可以看作是未来的预告。” 高希纳姆宛如玉雕的下巴转向了自己的丈夫,保持刚才的姿态,语气更柔和了一些。 “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祂的某些话,寻找那些与命运启示符合又或有违的部分,提前做好准备。” “最近在利维希德发生的一切,安格尔威德的无力,都为我们敲响了警钟。” “你是命运的掌握者,你比我更要清楚,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没有选择了,苏尼亚。” 高希纳姆双眼紧盯着自己的丈夫,脸上的冷漠都开始融化。 “在奥尔米尔和‘诡秘’之间,我们必须选择一个合作的对象,否则翡翠王庭只会是下一个利维希德,巨龙的下场就是精灵的以后。” “别说了,别说了,高希纳姆。”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精灵王面色阴沉,相对柔和的面容在阴影中渐渐深刻,肆虐于各处的电光终于开始收敛,九层台阶正中狰狞的荆棘逐渐凋零,跳跃的银白向地心方向收束,最后化作了类似于百合的拟态,蟒蛇般游荡的发丝挑起了地上瘫倒的侍者,将他们送出了宫殿。 操纵着这一切的苏尼亚索列姆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深蓝色的双眼中有雷霆与风暴酝酿,右手紧紧握住了一旁的电光长矛。 玉脂般柔滑的手指缓缓将酒杯倒扣,高希纳姆无声陪伴着自己的丈夫,高高的发髻倾向一侧。 一时间,恢弘的珊瑚宫殿鸦雀无声。 良久的死寂后,精灵王终于站起了身,祂俯视着直到视线尽头,所有或祈祷,或忙碌于生活的精灵,浑厚如风暴的嗓音为妻子委婉的建议定下了基调。 “故乡的子民不会臣服。” 苏尼亚索列姆远眺着晦暗中的西方,眼底少见的流动着柔软,暴虐不再。 银白色的长河在祂眼前缓缓展开,流过了一处山峰,一座城邦,最后回到了一道青黑色的门前,宽广的河道无法穿过狭窄的门,但它还是分出一条支流,继续向前。 凝视许久后,祂转身看向自己的妻子,嘴角弧度复杂。 “你说的并不对。” “不过你也提醒了我,虽然我不愿承认,但精灵和巨人还是有共同处的,只是我们比奥尔米尔更幸运一点。” 在非凡力量支撑下的万磅海水漂浮于穹顶,遮蔽了阳光,浮动的晦暗从上方投下,披在苏尼亚索列姆的肩头,高大的身影独自承受着这一切,下方的女王独享雷霆的暖光。 在高希纳姆眼中,这是从未来穿越至此的落幕,带来了精灵存续的另一种可能。 被日光染成金黄的波澜海洋上,高大的身影脚下时钟缓缓走动,头顶灼日的造物主悲悯的垂视着身体接近崩溃的“暴君”,刚容纳不久,还未消化完全的“空想”从海浪之下拖出了数到模糊身影,在“错误”对规则的欺诈下,这些虚影逐渐真实,从幻象化作实体。 半身溃散为闪电与深蓝触手的苏尼亚索列姆环视四周,用自己的眼睛照映着这些伪物的本质。 看着这些与自己一同崛起,又提前走下舞台,这些曾经的“古神”们被“空想家”和“白塔”的权柄重现,不禁讥讽大笑起来。 “隐秘和放逐?” “我好像看见了格蕾嘉丽和弗雷格拉在并肩作战” 祂单手紧握电光长矛,半身倚靠在这道纯粹能量构成的武器上,破碎的身体逐渐化作光点,无数个粒子正在余热,准备迸发出最后的光与热。 “就算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在祂们最近接死亡的时候,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低笑不止的苏尼亚索列姆嘴角渐渐落下,抬头看着仍一副悲天悯人模样的“造物主”,粒子化的身体蓄力到极致。 最后的攻击即将爆发,精灵王看着这个即将凑齐“混沌海”所有唯一性,即将达到旧日,即将拥有可以撼动那片灰雾力量的男人,刚刚平复的嘴角又忍不住翘起。 祂已得到了高于命运的承诺,了却了遗憾和牵挂。 苏尼亚索列姆不再忌惮疯狂与污染,爆发出了此生最为强劲的能量,粒子化的身躯彻底奔溃,以物质最本质的形态冲向了不可一世的“造物主”。 万米深海之下,“诡秘之神”漠视着被迫匍匐于殿前的精灵,曾经高傲的“天灾女王”单膝跪地于最前方,精致的面容冲着如镜般透彻的玉石地面,无悲无喜。 灵性的预感忽然尖啸,心情有些复杂的周明瑞顺势抬头,望向西边,视线穿透了宫殿穹顶与厚厚的洋流。 发觉束缚减弱的精灵在莫名的灵性直觉下也跟着齐齐望去,唯有最前方的高希纳姆依旧无言凝视着地面,略尖的耳稍微微颤动。 夹杂五彩的虹光划破了距离带来的黑暗,海底都市中的精灵们见证着那道前所未有的光流击溃了投射于地面的太阳,以不可阻挡得姿态轰向了西方的尽头。 正当希望从他们眼底升起,欢呼降至时,悠远的古老钟声打破了光流之后的沉默,炽白的日轮再次从地平线升起。 只不过这一次,祂没有落下,来自“星界”的权柄象征将这轮太阳牢牢钉在了天幕正中,再无人能撼动,屏障之外的“红月”升腾了一瞬间,又被这轮烈日的灼热所压倒,两种不同的力量隔空角逐,最后在某种畸形的平衡与对称下彼此消息,构成了较为稳定的循环。 “造物主”高大的虚影在“空想家”权柄的力量下投影到了每一个智慧生灵脑中。 祂宣告着精灵王苏尼亚索列姆的陨落,属于古神的时代正式走入终结。 看着好友对“上帝”的模仿,脑内天尊正少见高潮破防,呓语此起彼伏的周明瑞摇了摇头,拖着宽大的长袍,走下了九层阶梯,来到面色平静的高希纳姆面前。 “很抱歉。” “天灾女王”缓缓摇头,嗓音依旧平淡冷漠。 “你曾给过我们两全的机会,但这是祂的选择,也是精灵的选择。” 今日的女王没有佩戴多余的装饰,高高挽起的发髻在一支纯黑的发簪点缀下,比往常低了一些。 祂低垂着脑袋,耳畔充斥着来自精灵的哭喊与绝望的哀嚎,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决定。 “苏尼亚索列姆在交战之前,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祂希望在祂陨落后,你能遵守承诺,保全精灵种群的延续。” 说着,高希纳姆突然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纠结。 头脑发胀的周明瑞微皱着眉头,有些神经质的勾起了笑容。 “祂应该不止说了这些。” 内心的纠结仍在继续,高希纳姆将丈夫的遗言美化,去掉其中不雅的部分,继续说道: “祂说,祂知道在日后命运也无法在束缚你,但你如果你还认同自己的来历,就最好别丢掉仅剩的尊严和矜持。” “还有祂并不喜欢‘造物主’手下的‘风天使’,认为祂不配继承属于精灵的特性。” 呵听到着满满苏尼亚索列姆味道的要求,周明瑞神经质般的微笑中多了几分真实的情感。 “真巧,我也不是很喜欢列奥德罗。” 不过祂紧接着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请求。 “但是击败苏尼亚索列姆,从祂手中拿走特性的毕竟不是我。” “‘造物主’会有自己的安排,而作为祂坐下忠实的‘风天使’,列奥德罗就是已经钦定的下一位天使之王。” 视线偶然瞥到墙壁上的壁画,周明瑞欣赏着其中有关“精灵在王的带领下从毁于灾难的故乡中逃出”的部分,在源堡值班的分身俯瞰下方,只觉得自己所还原的部分第一纪历史中,又有一片全新的迷雾正在缓缓消散。 祂收回了视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高希纳姆,与精灵无二的面容平静无波。 “不过另一个件事你不用担心。” “我还不至于忘掉自己是谁。” 我去写申请书了,今天要写两份,别骂,求求。 第二十四章 拉扯失败 第110章 拉扯失败 客观来说,杰利·查拉图的提议确实适合当下的情况,但这并不妨碍克莱恩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如果不出所料,在接下来a先生和莎伦·亨特发表各自的意见之前,一旦出现了与杰利·查拉图预期不符的分歧,能言善辩的“无面人”就会立刻用更周详的分析堵上。 就仿佛是为了验证克莱恩的判断,a先生刚有开口的动作,杰利·查拉图就如提前洞悉了自家好搭档的心思,竖起了手指。 “别着急,a,你看莫里亚蒂先生和亨特小姐都还没提出他们的异议呢。” “我可以对主发誓,二二制的建议绝对是当下最适合我们的选择,”杰利·查拉图双手一摊,用下巴指了指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你想想,家主祂老人家把亨特小姐派过来,不就是为了给嫌弃我们俩,不愿意团体行动的莫里亚蒂先生,换一个能够接受,更容易相处的合作对象吗?” “亨特小姐,您认为呢?” 他完全不给克莱恩发言的机会,目光灼灼地对准了端坐在高脚凳上的莎伦。 “你是查拉图家族的成员?” 并没有直接回答杰利的问题,莎伦蔚蓝色的眼睛若似真正的人偶双目般,没有半点人类应有的情绪波动。 习惯性维持“节制”的扮演并不意味莎伦如她外表所表现的一样,丧失了人类应有的喜怒哀乐,只是过去的经历,在她和这个世界间塑造了更深厚的壁障,掩盖了她真正的喜好厌恶。 她非常讨厌查拉图家族的成员,就连对她的养祖父本人,也只是保有了最基本的尊敬,谈不上更深的感情。 杰利·查拉图毫不避让地抓住了他从莎伦话语中解读出的、不易察觉的期待,带着恶意的笑,点了点头。 “是的。” 莎伦微微颔首,离开了身下的高脚凳,虚幻不够真切地身影在半空中漂浮,主动凑向了更靠近克莱恩的方向。 杰利满意地望着这一幕,脸上却是虚假的失落,只是碍于a先生骇人的目光,才悻悻地放下了他想要搭到a先生肩上的手。 “好,亨特小姐的选择很明显了……” ………… 贝克兰德,周二。 后悔,问就是很后悔。 克莱恩从今早起床,就一直处于想死和想带着杰利·查拉图一起死的纠结之中。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命运要派杰利·查拉图这种畜生来折磨我? 从盥洗室中走出,他的神色并未明显变化,却又莫名像是刚刚长叹了一口气,青年书卷气的面孔上眼角萎靡向下,即使没有伪装,看起来也仿佛一夜老了十几岁。 属于夏洛克·莫里亚蒂的两居室公寓内,于贝克兰德足以算得上奢侈的阳光铺洒在陈旧桌凳和发霉地板的夹缝间,一具本不该属于这里,和廉价两居室格格不入的“人偶”虚靠在一张克莱恩几乎没有坐过的椅子上,精致的苍白藏进了被正午和煦染成蜜色的发丝间,双手捧读着今早侦探从外带回的报纸。 克莱恩目视着眼前以“人偶”为中心,洋溢着古典艺术美感和极端反差的现实画作,一时固定在他脸庞上的愁容又不禁加重了几分。 他一直都有看报纸的习惯,对鲁恩的名人上层不能说了如指掌,也基本记住了最基本的常识。 昨天刚被见到亨特小姐,被杰利·查拉图推进火坑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昨天晚上,一路跟随自己回家的亨特小姐再见过另一间他从未打扫过的卧室,最后拒绝了自己的好意,一声不吭地消失在窗户的反光里时,克莱恩才猛然想起,鲁恩前三大银行之一的巴伐利亚银行的幕后大老板,好像也姓亨特。 在敌国顶替一位重要权贵的身份是极其危险且不现实的,但是当执行这项任务的人选叫做查拉图,还有个“提灯天使”的绰号时,一切又变得十分正常了起来。 克莱恩几乎可以确定,报纸上经常出现,时不时就会和尼根公爵等大贵族,乃至国王本人同时出镜的亨特子爵本人,就是“提灯天使”查拉图。 手指抬起又放下,站在盥洗室门口与餐厅之间,进退两难,面色复杂的克莱恩欲言又止。 哗啦。 报纸翻动的声音打破了餐厅内“画作”的静止,莎伦那双纯净的蔚蓝从淡金色长发与报纸后露出,向克莱恩投去了探寻的目光。 “我想我们应该讨论一下,调查该从哪方面入手,”克莱恩舒了口气,抓住间隙,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他终于走进了餐厅与客厅兼用的公寓中心,从餐桌旁拖出一把椅子,坐到了莎伦对面。 “我刚到贝克兰德,对哪里都不熟悉,想听听你的意见。” 目光看向克莱恩,报纸从莎伦手中飞出,在空中整齐对折,落在了桌面上。 “我并不熟悉东区。” 并不熟悉东区……小姐,您这样聊天很容易把天聊死……克莱恩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默默推翻了预先组织的腹稿。 他抬头看了看有些油腻发亮的天花板,摸了下右手手腕,转而换了策略,开门见山道: “今天晚上,我在贝克兰德桥区有一场野生非凡者召集的聚会,您知道,鲁恩的野生非凡者的生活环境很恶劣,排外几乎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性,如果今晚他们发现我带了一个陌生人进入聚会,我想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会是不小的麻烦。” “层次?”莎伦忽然道。 是指聚会召集者,还是整体参会成员的层次?克莱恩想了想,给出了两个答案。 “参加聚会的野生非凡者大部分还停留在低序列,但是他们的召集者——一位自称‘智慧之眼’的老绅士,我怀疑他要么是知识与智慧之神的信徒,要么是‘阅读者’途径的非凡者,总之他除了本身的序列外,还掌握着一件中序列的封印物,我怀疑他不会超过序列五。” 知识与智慧之神的信徒以博学着称,据说擅长很多罕见强力的法术,他故意提起自己不确定的猜测,就是想让亨特小姐退缩。 安静聆听的莎伦微微颔首,似乎是在肯定克莱恩提出的现实问题确实值得回避。 不过下一刻,她就用实际行动打破了克莱恩的美好幻想,身影霍然消失,融进了阳光和空气,像是昨晚一样,不知去向了何处。 好在很快莎伦的身影就在克莱恩眼前重新构筑,她解释道: “除了‘怨魂’和‘秘偶大师’,其他序列五很难察觉我的存在。” 不是……“无面人”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只露出自己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却很难修饰情绪的波动。 克莱恩忽然怀疑,事情走到这一步,是否也在查拉图的计划之内。 “提灯天使”不可能不清楚祂家族成员们的小心思,祂或许早已预料到,杰利·查拉图和莎伦·亨特遇见后,必然会相互看不顺眼,自然而然地分道扬镳,对杰利·查拉图的厌恶,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莎伦·亨特推到克莱恩的身边。 祂也许还拿定了,我不擅长对付亨特小姐这样的性格……他眼底的复杂变了一次又一次,最后都化为了一阵叹息。 “好,亨特小姐,如果您坚持的话……” …… 贝克兰德桥,勇敢者酒附近,全身被黑色兜帽和面具笼罩的侦探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身向后望去。 在他视线摇动的轨迹上,影影绰绰的角落处,一抹淡金不合时宜的覆盖在了乌黑之上。 “你和我一起进去吗?”克莱恩面朝空气问道。 乌黑中的淡金真实了一些,下方又出现一片小小的苍白与蔚蓝。 灵体化的莎伦简单观察着身下肮脏污秽的小巷和不远处被酒气填满的房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我可以附着在金币上。” 金币?“怨魂”和“魔女”一样,可以利用镜面,只不过“怨魂”更高级,可以附着在任何可以反光的事物上? 克莱恩点了点头,从长袍口袋中摸出了一枚金币,摊开手掌冲向了莎伦。 乌黑的角落,几团不够真切地色块即刻融化,飞向了躺在克莱恩掌心正中的金币上。 严肃刻板的乔治三世的头像模糊了许多,克莱恩收起金币前,好奇地瞥了一眼,恰好看到一角带着繁复花纹的黑色闪过。 真是方便的能力啊,怪不得亨特小姐有自信不会被发现…… 黑灯瞎火的小屋前,克莱恩像上次一样对过暗号,走过“智慧之眼”老先生面前的茶几,坐到了上次那个难以被人关注的角落。 他和起居室中的其他人一样,安静等待着指针划过六点钟的刻度,召集人“智慧之眼”宣布聚会开始。 过了一会,到了预定开始的时间,“智慧之眼”刚拍手示意聚会开始,之前想要雇佣人帮自己清除药田里鼠患的“药师”和一位气息虚弱的男子就同时有了行动。 两人快速对视了一眼,打量着男子浑身遮掩不住的虚弱,“药师”犹疑片刻,把第一个发言的机会让了出去。 那男子来不及感谢,只是快速的点了点头,便喘着粗气转身望向了“智慧之眼”,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道: “去调查第四纪遗迹的人都死了!” “上次招募同伴的人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 第二更等会 第二十五章 麋鹿的遭遇 第111章 麋鹿的遭遇 “去调查第四纪遗迹的人都死了!” “上次招募同伴的人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 听到男人的话,只有衣物摩擦声响动的起居室一下炸开了锅,恐惧和愕然的情绪迅速发酵,引来不少人窃窃私语。 坐在安乐椅上的“智慧之眼”拍了下手掌,制止混乱继续扩散,双手撑着身体从柔软的靠垫上坐直了身体。 “仔细讲一下你们的遭遇。” “智慧之眼”拿出了一件黄铜色的物品,手掌在表面轻轻拂动,拖拽出一层包裹着暖意的光团丢向了男人,让他摆脱恐惧,连带着嗓音都有力了不少,不再显得那么虚弱。 男人吞咽着口水,徐徐道来。 他复述了他们集合后前往郊外的过程,诉说间双手死死的扣在了一起。 “……遗迹的入口十分隐蔽,藏在一片光秃秃的白色岩石下方,走进去后也没有我们想象的怪物和陷阱,只有望不尽的黑色大理石阶梯……” “直到那时,我们都还觉得很轻松,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说着,他再次颤抖起来,虚弱的气息驱逐了“智慧之眼”施加的安抚,双手紧紧抱住了头颅。 “我们……我们,就在我们想要打开墓穴真正的大门的时候,带我们来的人不见了!” “我怀疑那是一种诅咒,触碰到大门的所有人都像是遭遇了隐形的吸血鬼,在一瞬间就被抽干了血液。” “只有我,因为我的能力不适合正面战斗,被放在了队伍的最末尾,才没有直接被杀死,但即便是这样,我也……” 男人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突然发狠把长袍的一截袖子拉起,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跌跌撞撞的靠近了茶几上的火光,照亮了自己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皮肤松弛不堪的手臂。 “天哪!” 不知是哪位女士发出惊叹,沉浸在恐惧氛围中的非凡者们顿时醒悟,一个个或紧绷身体,或随时准备暴起逃离,齐刷刷的对茶几旁的男人表现出了敌意。 谁知道眼前自称捡回一命的幸存者身上的诅咒是不是会传染? 这是被抽走了体内的生命力?那座遗迹的大门上竟然藏着这么厉害的诅咒? 克莱恩虽然没其他人那么大反应,但也时刻做好了用“火焰跳跃”离开的准备。 上次聚会结束时,他阴差阳错的偷听到了几人密谋的全过程,包括遗迹所在的大概方位。 嗯,白崖镇的斯特福德河附近,应该不会是和特伦索斯特有关的遗迹…… 第二帝国名义上的世俗皇帝还在特伦索斯特家族内部传承,虽然他们大概率没什么实际权力,但涉及到陵寝、遗迹这些保存着大量非凡遗产的地下建筑,第二帝国肯定不会轻易拱手让人,派遣人员秘密开掘才是正常。 而且开掘行为从常理上讲都是破坏性的,费心费力再修复一座空遗迹的防御机制更是没有可能的浪费行为。 如果低序列的探索小队侵入的是被南大陆掌握的遗迹……他们碰到的只会是警报被触发后赶来的极光会或密修会成员,全员被做成秘偶和撕成血块才是正常现象。 像现在这样整个小队只有一个逃出来通风报信……克莱恩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上次足够谨慎,没有深究那个男人的身份和意图,也没贸然跑去斯特福德河畔调查。 他是有“诡秘”祝福的奇迹,但他不能确定,如果自己也想眼前的男人一样,被抽干了生命力加速老化,身体机能衰竭走向生命尽头后,还能不能复活。 “‘麋鹿’,你吓到大家了。” 终于,在气氛紧张到冲突爆发边缘时,“智慧之眼”老先生开口了。 他从自己的长袍下取出了一枚黄金制成的胸针,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迅速沁出汗液,仿佛被置于了烈日炎炎的酷夏。 “太阳!” 带有庄严圣洁意味的古赫密斯语点燃了一簇纯洁温暖的金色火焰,塌缩成一片光环,照亮了绰号“麋鹿”的男人周身,快速净化了他身上衰败负面的阴暗。 “智慧之眼”用行动证明了“麋鹿”的无害性,继续安抚道: “好了,‘麋鹿’也是受害者,他没有问题,我们该警惕的应该是故意散布遗迹下落,害死其他人的骗子。” 很理智,也有威望让别人接纳他的判断,不愧是地下聚会的召集者……目视着逐渐平静的聚会成员,克莱恩暗自颔首。 在“智慧之眼”的努力下,聚会重新回到了正轨,只是众人仍是无法快速从方才的阴霾中走出,过了好久,也只有本就像发言的“药师”举起了手。 他深呼了一口气,仿佛在焦急寻找着什么。 “上次聚会,上次聚会答应我接下委托,帮我清除药田里变异野兽的家伙还在不在?” “他应该不是去参与探索遗迹的那批,应该没死?” 你说话可真直接……克莱恩无奈摇头,调整了自己的声带构造,不用刻意伪装,也能发出嘶哑的嗓音。 “我在,履行你的诺言,你先支付定金。” “药师”透露过,他的药田在东区附近,克莱恩决定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一些额外的展开,作为自己融入东区的路引。 当然,他更期待“药师”所说的,能为非凡者治疗,有超凡力量的医生。 “太好了,你没死,”“药师”愣了一下,旋即骂骂咧咧的从兜里掏出了说好的药剂,从桌上递给了克莱恩,“你倒还不如死了!” “检查一下,两瓶精力药剂,两瓶可以快速止血的药剂。” 看来他真的很急迫啊……唔,他刚才说的是变异野兽,而不是被污染了的老鼠,下水道里发生了其他突发状况,环境变得更恶劣,“药师”已经不能靠自己的力量驱赶新出现的野兽了? 克莱恩用灵视扫过手中躺在玻璃瓶中的四份药剂,轻轻点头。 “聚会结束后,我会和你一起去。” “你最好真的认识拥有超凡力量的医生,不要让我失望。” 末了,克莱恩以不符合他性格的话,补了一句。 这是晋升“无面人”后,他消化魔药的一种尝试,他需要为夏洛克·莫里亚蒂重新编纂、完善出一个和克莱恩·莫雷蒂明显有别的形象。 “好的。”“药师”嘟囔了一句,泄气般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交流结束,克莱恩回归旁观的态度,听着别人兜售或求购物品、材料,看着今晚相比上次较少的一桩桩交易或成功或流产,里面没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不缺晋升需要的材料和配方,身上还有莎伦·亨特藏在金币里,不想随便暴露自己为数不多的需求。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智慧之眼”老先生见不再有人发现,顺势结束了今晚死气沉沉的聚会,开始安排人离开,三分钟一位。 克莱恩上次是中间被安排离开,这次则因为和“药师”的约定,被留在了最后。 大概半个小时后,起居室内只剩下了四个聚会成员,除了“智慧之眼”老先生和“药师”、克莱恩,还有绰号为“麋鹿”的遗迹探险受害者。 “智慧之眼”望了下克莱恩和“药师”,嗓音苍老道: “你们可以结伴离开了。” 从门外走回的侍者立在起居室门口的阴影中,沉默等待着。 “药师”下意识遵从了“智慧之眼”的安排,想要起身,克莱恩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嘶哑着嗓音,扫了眼无精打采,似乎已然陷入绝望,唯有向神秘人复仇的执念还支撑着他如风中残烛般生命的“麋鹿”,轻声开口道: “‘麋鹿’先生,我想知道你们在白崖镇的斯特福德河畔附近还有没有别的遭遇,你还记得领你们去的人当时是什么打扮吗?” “这是以上两个问题的报酬。”克莱恩将“药师”交给自己的精力药剂放在了“麋鹿”面前。 他确信,失去生命力,几乎走到生命尽头,即将“自然衰老”死亡的“麋鹿”,无法拒绝能补充精力的任何手段。 果然,在片刻的沉默后,“麋鹿”伸手收起了药剂,深深的望着克莱恩道: “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的具体地址,该说的我都说过了,除了那扇大门,我们走过的区域没有任何危险发生。” “至于你想知道的那个混蛋,呵,我没有看到他的脸。” “那家伙估计是个疯子,是某个邪教的信徒,他很谨慎,我只能确定他不止在一个地方散布了狗屁遗迹的消息,因为被骗过去送死的还有其他陌生的人。” 还在其他地方散布了消息……克莱恩点了点头,对“药师”做了个手势。 在“智慧之眼”和“麋鹿”的注视下,他和“药师”跟随侍者,走向了五个出口中的一个。 有了“麋鹿”额外提供的线索,他相信“提灯天使”手下的情报人员很快就能确定神秘男人的身份,搞清楚白崖镇的遗迹曾属于哪个家族,埋葬了怎样的秘密。 一个前“值夜者”试图在真实造物主教会积累功勋…… 呵……克莱恩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弧度。 结束了,双更。 其实到这,应该能猜到散布遗迹下落的人是谁? 白崖镇斯特福德河,原着里很出名的一个遗迹。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十六章 血族们的现在 第112章 血族们的现在 “就是这里。” 交叉路口前,“药师”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克莱恩双脚踩在下水道的地面上,感受到了地面的愈发粘腻。 大量青黑色的粘液覆盖了本来的泥泞,成片的苔藓在不知名的污染下长出了黑色的新芽,而原本深沉的棕与绿早已腐烂发臭,让人很难不联想到瘟疫过地后的荒芜。 刺鼻的腐臭和肮脏的感觉刺激的克莱恩浑身泛起了细密的疙瘩,下意识抬起了手臂,想要遮住口鼻。 真不知道亨特小姐灵体化后还会不会闻到这里的味道…… “黄黑之眼”无声摇摆,确定没什么危险后,克莱恩侧首向“药师”问道: “你的药田就在前面。” “对。”“药师”早已用长袍的领口把眼睛以下的面部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眉头拧巴成一团,瓮里瓮气的解释道: “以前不是没有这些味道,大概从上星期四开始,除了变异老鼠,我还发现了野兽留下的脚印,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周围的环境才变得更糟。” 早知道上星期就来看一眼了……克莱恩没说什么,按“药师”指引的方向,走进了前方交叉延伸的其中一条相对隐蔽的岔路中。 那里有浓浓的比其他地方更加恶心的臭味飘出,“蠕动的饥饿”镶嵌在掌心处的大嘴无声干呕,通体迅速染上纯净的气息。 克莱恩拐了过去,一直走到尽头,便看见了“药师”所说的老鼠和野兽。 被不知名气息污染的畜生表现出了明显的畸变特征,浑身流脓,哺乳类生物常见的毛发早已脱落一空,只剩下淡粉色皮肤上一张张凭空长出的眼睛、嘴巴和增生变异后多余的肢体、肿瘤,密密麻麻彼此纠缠扭动,将这片地面压的看不出本来颜色。 这到底是什么污染?克莱恩不愿再多看一眼,直接张开了怀抱,召唤出一轮微缩太阳照亮了变异野兽最多的阴森角落。 滚烫的圣水浇灌在野兽的体表,燃起一簇簇金色火焰。 纯净温暖的花团簇簇绽放,将所有的污秽吞入火海,一时无论是畸形的鼠辈还是幼犬大小的野兽,都止不住发出了痛苦凄厉的哀嚎,不消片刻就全部融化在了神圣的花火之海中,只留下一滩滩剔透没有杂质的水潭能证明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太阳”的力量,他是因蒂斯那边过来的,还是使用了某件封印物? 这家伙的层次不比“智慧之眼”老先生低了?“药师”呆愣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污染发酵后他觉得棘手的兽群,在克莱恩手里解决起来竟然会如此简单。 直到肮脏腐臭的下水道拐角内一处藏污纳垢的角落都被神圣之火清扫干净,才勉强反应过来。 “都解决了?” 克莱恩微微颔首,染上了一层深沉的视线边环顾四周,边抚弄着附在他左手表面躁动的封印物道: “净化的力量只会焚烧沾染了邪恶污染的载体,除了你种在药田里的一些阴性领域的草药和本来就被野兽啃食掉的,其他的应该没有损失。” 听到克莱恩的保证,“药师”顾不上多问,紧忙跑到开辟在下水道水泥覆层之外的土地上查看了一番,确认还有不少草药逃过一劫,没有被祸害后,才大舒一口气。 “谢谢。”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骗子,只是贪图我的药剂。”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克莱恩忍住还嘴的冲动,中肯建议道: “通常来说,像这种被无故出现的污染都是人为制造的,虽然对方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你这块加起来不值一百金镑的药田,但肯定还有更多的污染物徘徊在下水道内,就算这次你请我驱逐了它们,很快也会再次遭遇,说不定你下一次遇到的会比现在还要麻烦。” “当然,你要愿意每次支付我四瓶药剂,我也可以一个星期为你净化一遍。” 克莱恩扫了眼“药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的样子,顿时感到心情愉悦,就连刚才被恶臭和鼠群败坏的那部分也连本带利补了回来。 “不,不用了。”“药师”连忙摆手,后退一步,肉痛的咬了咬牙,“我还是再找一片地方,过段时间反正我也会离开,没必要和老鼠死磕。” 还是听得进去劝的么……克莱恩点了点头,见自己的劝说有效,也不再去纠结别人的事,转而谈起了正事。 “按照事先说好的交易,我帮你驱逐了鼠群,拿回了药田里的草药,你也该兑现承诺,介绍给我你说的那种有超凡力量的医生。” “呃……我,哦,对,医生……” “药师”突然愣了一下,目光躲闪不敢再和克莱恩对视。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 眼看有可能会被赖账,克莱恩的脸色顿时阴沉,悄悄释放了对“蠕动的饥饿”的压制,无法被填满的饥饿感和对人肉的渴望一下把“药师”拖进了森冷的深渊。 “不,没有!” 生物本能的畏惧被激发,“药师”竭力控制着颤抖的身躯,磕磕绊绊的说出了令他迟疑的理由。 “我确实认识拥有超凡力量的医生,他们看病可以不要钱也是真的,只是当时在聚会上,我太心急了,我太想要找到人帮我清理药田上的野兽,所以隐瞒了一部分。” 隐瞒?不会是……克莱恩有所猜测,略微睁大了眼睛。 “他们看病要血,喜欢聚在一起,所以不害怕有人找上门,只要说清楚介绍人是谁,就能直接给你开药治疗……” “我说的医生是吸血鬼。”“药师”不敢再看克莱恩的方向,畏缩的低下了头。 还真是吸血鬼啊! 克莱恩几乎无法克制嘴角抽搐的冲动,强忍着吐槽欲望舒了口气。 他深深地望了“药师”一眼,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了一张纸条和钢笔。 “把……医生的地址给我。” 注意到克莱恩的动作,“药师”悄悄松了口气,接过纸笔快速写下了一个地址,而且刻意没用他给病人平时开药时喜欢用的花体字。 乔伍德区的酒?这帮吸血鬼玩的还挺花啊……克莱恩把地址收好,啪的打了个响指,一步迈进了火焰。 “药师”看着眼前的侦探,身影消失在一片橘红火焰中,后怕的咽了口口水。 “他离开了?” “这才是他的能力?” “药师”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下次不能这么做了,否则迟早和老师说的一样,绝对会英年早逝……” 想到侦探留下的忠告,“药师”也不敢再多停留,收割完最后的草药后,迅速离开了下水道。 …… 东区边缘,克莱恩走在鲜有人路过的街道上,手掌一翻,变出了一枚花纹略显模糊的金币。 莎伦金发黑裙点缀的身影的从金色的反光中飞出,漂浮在空中,平静无波的蔚蓝盯着克莱恩的脸,似是在等接下来的问题。 “你知道他刚才说的吸血鬼医生吗?” 一袭黑裙飘荡在贝克兰德雾气朦胧的夜风中,莎伦淡淡开口道: “知道。” “他们曾经跟随‘美神’。” 等等,跟随“美神”?克莱恩的表情霍然有些奇怪。 和0-08的前身“噩梦之龙”一样,“美神”也是过去八位古神的从属,在血族始祖莉莉丝陨落后,就一直庇护着残余的血族在各大势力下辗转,直到和“夜皇”特伦索斯特喜结连理。 夜皇帝死之后,传说“美神”奥尔尼娅也随丈夫一同死去,只留下祂们的孩子,一个血族和人类的混血,为了向北大陆的叛徒们复仇,主动投向了真实造物主的怀抱,在真实造物主和母族的支持下,以特伦索斯特帝国在南大陆的小部分领土为,开辟了第二帝国…… 贝克兰德的吸血鬼医生们曾跟随“美神”,跟随特伦索斯特的皇后奥尔尼娅,是那位第二帝国陛下的血亲…… 克莱恩头顶仿佛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合着吸血鬼医生们和自己算是同事? 他紧忙继续向莎伦追问: “现在住在贝克兰德的血族们,也信仰真实造物主或者‘诡秘之神’?” 莎伦没有追究克莱恩直呼神名的大不敬之举,只是简介回答了问题。 “他们信仰始祖莉莉丝,效忠于皇后陛下的子嗣,如今的第二帝国皇帝。” “他们对众生之父,是尊敬和崇拜。” 尊敬和崇拜就好说,“众生之父”……这是真实造物主,嗯,第二纪的造物主本人遗留,然后被真实造物主继承的名号之一? 逼格很高啊,简直和小“太阳”讲的古神神话里莉莉丝“万物之母”的称号就像是一对…… 一对……克莱恩的眼神顿时更怪了。 他紧忙补救般的在胸口快速画下倒十字架,生怕下一秒全身的血肉就会背叛他的思想,化作炸弹。 不过这一亵渎的联想,也替他解答了曾经对于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之所以能存在并延续,没有变成一个彻底的教权国家的疑惑。 虽然帝国名义上的统治者特伦索斯特家族已经衰败,但他们的母族——“美神”的追随者们,还保留着相当的实力,同时也需要一个安全的根据地和外援。 克莱恩记得教会发给“值夜者”的小册子里就有提到过,吸血鬼也是有邪恶天使庇护的危险生物,因为同样使用着红月的象征,所以也是教会仇视打击的重要对象。 等会去了,可以找a……找杰利·查拉图那个畜生问问血族的事,这是他欠我的…… “我们现在去看看怎么样?”克莱恩扭头向空中的莎伦问道。 十分罕见的,安静停留在半空的莎伦表现出了明显的情绪。 她幅度微小的在风中后退了几分,摇了摇头。 “他们不会欢迎我。” 不欢迎?能让亨特小姐这么说,说明除了某些原因外,酒里的吸血鬼还有能发现灵体化进入隐蔽状态的她的强大存在? 她说过除了“秘偶大师”和同类,半神一下很少有人能发现她…… 乔伍德区的吸血鬼酒里有一位半神?克莱恩挑了挑眉,看似尊重莎伦的选择道: “那就我一个人去,我们明天八点在我的公寓碰头如何?” “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处理一下别的事情。” 克莱恩当然知道,凭着和查拉图的特殊关系,莎伦·亨特即使消失一个月、一年,也不会被人发现,自然会有“提灯天使”的秘偶替她处理寻常事物,不会被人察觉到异常。 他只是想趁着和亨特小姐分开,独自相处的这段时间,登上灰雾,确认些事情。 “好的。”莎伦安静地看了他几秒,颔首答应了。 克莱恩也不再多说,目视莎伦彻底隐入黑夜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 “陛下,教皇冕下希望您能出席明天的凯旋仪式。” 红与黑为主调的宫廷内,一头身披深沉鳞甲的巍峨身影伏在九级阶梯下,慢条斯理地用与时下鲁恩贵族间使用的贝克兰德腔相仿的古怪口音道。 “艾维尔殿下率领的‘战争之红’第一军团,在西部边界取得了二十年来未有的大胜,带回了奥尔缇娜殿下的遗体,高议员议会的议员们已经批准了国葬典礼需要的费用。” 天平和满月组成的皇座上,继承了特伦索斯特之名的男人双目微阖,气度深沉,无论是遗传自父母的英俊面容还是为冷冽气质,都无不满足了世人对于皇帝的所有遐想。 垂目低眉,一直保持着沉默,如雕塑般的第二帝国皇帝,在听到下方臣下念过奥尔缇娜这一已故胞妹名讳时,黄铜色长发阴影下的血色双眸终于有所动容。 与发誓重现父皇荣光,一意孤行踏上“审判者”道路的祂不同,祂那像母亲一样仿若美之化身的胞妹,死在了帝国与“玫瑰学派”的战争中,被彼时尚未堕落的“节制派”埋葬在了万里之外。 而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洛霍利德卿。” 受到皇帝召唤的巨龙抬起了头颅,三颗以暮年、壮年、青年不同又相似的面容示人的头颅一齐望向了皇座之上,位于中央的壮年头颅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投出了问询的目光,等待着皇帝的下文。 “替朕召集还留在亚伦斯的血族,让他们在葬礼的最前排,奥尔缇娜会喜欢的。” 良久,奥尔索诺·特伦索斯特,这个与一座远古火山同名的混血儿再次叹息道: “她会喜欢的。“ 奥尔索诺火山,我瞎编的一座火山,原型是现实中的奥索尔诺火山,是一座顶峰完全被冰川覆盖的活火山(虽然它的脾气并不好,经常喷发) 众生之父的名号,灵感从上帝那抄的。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十七章 奇葩的血族 第113章 奇葩的血族 几个打扮含蓄带有鲁恩特色的俊男美女围在一张圆桌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新来的同伴大吐苦水。 “……我真是搞不懂,我们又不去袭击平民,只是正常生活,怎么还要隐姓埋名?” “幸亏我们之间还经常写信,我对北大陆的情况不至于两眼一黑,要是真听了我爸妈的话,只带一千镑过来,光是搬家就能把我折腾破产!” “没有三十年缴税证明,银行都不给我开贷款批准,想去当医生赚钱,被别人告我无证行医,真是见了鬼了,我们血族什么时候当医生还要考试了?” “北大陆的人血就像是掺了沙子一样,早就被雾霾腌入味了,就这水平他们看个病还害怕我放血是为了拿去卖钱?” “有人要吗?白送我都不喝!” “始祖在上,到底什么时候‘众生之父’才能解放北大陆,解救这个鬼地方,解救不得不跑来受罪的我们啊?” 年轻血族把杯中的烈朗齐一饮而尽,从未尝试过直接饮用未经过血液稀释的“原浆”的他,眼前一花,两肘重重一砸,直接栽到了桌上。 围观的其他年轻血族瞧同伴这副惨样,联想到自己刚搬来那会类似的反应,皆一手拂面,发出了同情的嘲笑。 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血族还戳了戳桌上醉鬼的脑袋,用极具蛊惑性的嗓音说道: “不用太上心,你只需要在北大陆替情报部服役三十年,我们都住了一百年了,不也还好好活着吗?” “……对,我只需要,嗝,三十年,三十……”喝昏头的血族重复念叨着自己的服役时间,两眼瞬间睁大,上半身无比惊恐的从桌上弹了起来。 “不对!” “我在亚伦斯的房子只剩二十年产权了,最近圣城一直在扩建,我老爸老妈还搬去了东海岸度假……” “妈的,等我服役回去,我的房子还能住吗?不会被拆迁了?” “小夜曲酒”的一角爆发出欢乐无比的大笑,引得刚进门的克莱恩一阵诧异,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地址,走错了门。 血族,应该都是穿着复古礼服,端着红酒杯,住在古堡里,秉持优雅传统不苟言笑的长生种? 昏沉的半地下酒内,克莱恩并没有找到一个与他脑部画面相仿的形象,反而一位位穿梭在酒里的行人,穿着要么和杂志上一样时髦,要么就打扮的和他类似,一看就是赏金猎人之类的身份。 如果没有那一双双闪耀在暗淡中的血红眼眸,克莱恩可能还真无法把这些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正享受夜生活的“年轻人”和天生非凡的血族画上等号。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修长,留着偏分黑发的年轻男子朝踌躇在门口的生面孔走了过来,微笑问道: “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想来一杯这里的特色酒?”克莱恩看了一圈,随便找了个理由。 “是吗?”前来试探的血族惊讶的眨了眨眼,意味不明的微微一笑,领着克莱恩离开摆放着各色雨具的玄关,绕过正在聚会的一张张圆桌,来到了较后方的台。 他敲了敲实木的桌面,对台后的女性调酒师说道: “一杯搭配苦艾的十六岁少女。” 马尾高高束起在脑后的调酒师右眉微挑,看向克莱恩的目光有些好奇,熟稔地从台后的柜子上取下了几种细心保存在玻璃容器中的原材料。 “苦艾是近些年在因蒂斯很流行的一种,不同的酒厂出品的苦艾酒会在配方上略有不同,有的甚至还会添加柠檬精油一类的可使用香精。” 留着偏分的年轻血族指了指调酒师正从柜子上取下的一罐鲜红色液体。 “不过‘小夜曲’是血族的酒,当然和普通的劣质酒厂不一样,我们绝不使用任何添加剂,只追求天然无杂质的食品。” “十六岁少女也并不是真的指十六岁女孩的血,只是纯洁的一种雅称。” 年轻血族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高脚杯,轻轻推到了克莱恩手边。 “先生,您能告诉我您的介绍人是谁吗?” 克莱恩端起那被苦艾酒,鼻翼翁动,用背在身后的右手晃动灵摆,再三确认既没有危险,也没有血的味道后,才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酒香浓郁,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体内的灵性活跃了不少。 “他自称‘药师’,长得不高,有点胖,而且很不会说话。” 克莱恩把酒杯放回了原处,透明的玻璃杯内,给人以迷幻错觉的绿色液体缓缓流动。 “自称,‘药师’?”血族脸上的笑容忽然浅淡了许多。 “有什么问题吗?”克莱恩身体紧绷了几分。 “不不不,您别紧张,”年轻血族苦笑着晃着脑袋,眼底带上了明显的轻蔑,“我知道您说得那个家伙是谁,他确实不会说话,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拔了他的舌头。” “不过这是我个人和他的小不快,与您无关,我们血族是优雅随和的友好种族,愿意欢迎一切有缘的客人。” 他动作十分自然的在胸前勾勒出了一个与黑夜教会信徒类似的祈祷手势,随后双手在胸前相交,如同在怀抱眷恋不存在的月轮。 “我叫布克哈特,是这里的侍者,很乐意为您效劳……” 说到一半,布克哈特有些调皮地睁开一只眼,偷偷的瞧起克莱恩的反应。 “夏洛克·莫里亚蒂。”克莱恩快速回答到。 “很乐意为您效劳,莫里亚蒂先生。” 布克哈特做完了那个疑似血族表达友好的动作,重新端起了酒杯。 “我想您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日后可以帮助的您的医生?” 克莱恩默默颔首,目视着看似恭敬待人,实则漫不经心的布克哈特,本着来都来了,不能被人糊弄,无功而返的原则,试探着伸出了自己的左右手。 在布克哈特疑惑的目光中,克莱恩的右手中央血肉翻动,一片片肉芽蠕动着倒卷向后,露出了一枚镌刻着真实造物主圣徽和最下端有着小小a型花纹点缀的铁黑色徽章。 极光会的人,“众生之父”神使a先生的下属?布克哈特的惊疑还没完全在血红双眼中表达出来,下一幕更出乎他意料的变化就接踵而至。 克莱恩的左手突然染上了一层“牧羊人”特有的血红,于掌心处张开了血口,眨眼睛般,冲着布克哈特活动了一番。 “蠕动的饥饿”! 这……布克哈特猛地抬头在克莱恩的脸上扫了几遍,眼底写满了震惊。 作为第二帝国的国民,帝国情报部派驻在贝克兰德的联络官之一,他当然知道这两件信物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自己就有不少朋友在密修会任职,就是查拉图家族的人,最近聚会上也听到过种种对“蠕动的饥饿”前主人齐林格斯死亡原因的揣测。 虽然猜不到具体的真相,但可以肯定的是,齐林格斯大概率是死在了帝国同僚的手上,很可能下手的就是一位新晋的神使,一位终于熬出头的序列五。 是他杀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无法平复的狐疑,布克哈特打量着看起来与自己层次相差不大的克莱恩,坐姿微不可察的端正了许多。 “没想到是你啊……”他装模做样的点了点头,“你们无面人就不能用自己原本的脸接头吗?” “我差点以为你是新到贝克兰德的肥羊,可以好好的宰一笔,结果是自己人……” “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找名单,看看族亲里谁比较合适,” 布克哈特装出一副对克莱恩真实身份了然于心的样子,快步离开了台,走向了昏暗环境的更深处。 他走向了位于酒隔断后的一扇密门,沿着楼梯,来到了地下区域。 这里是“小夜曲”酒的贵宾区,只对血族的上层和帝国来的贵客开放。 绣有血月花纹的包厢外,布克哈特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的首肯后,才推门进入。 “米斯特拉尔伯爵。” 包厢内只有一名顾客,这男子身材瘦高,极为挺拔,发色较浅,接近银色,眼眸鲜红,如藏血液,正是血族伯爵米斯特拉尔。 他扫了眼谦卑弯腰的布克哈特,抬起戴浅红色宝石戒指的左手,摸了摸略显浮夸的花式领结,温和开口道: “有什么事吗?” 布克哈特又鞠了一躬,在原地汇报道: “刚才酒里来了一位客人,他向我展示了a先生的信物和‘蠕动的饥饿’,希望能和我们中的一位亲族建立合作关系。” “‘蠕动的饥饿’?”米斯特拉尔没太在意布克哈特口中人和a先生的关系,倒是对另外提到的那件封印物比较感兴趣。 身为血族的高层,一位在世俗社会中也有男爵身份的真正贵族,齐林格斯试图刺杀尼根公爵的那晚,他本人也恰好在场。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能看清到底是哪股力量杀死了齐林格斯,只知道那绝非是风暴或黑夜教会的手笔。 带着a先生的信物来的,难道是圣城新任命,还没正式获得代号的见习神使? “新来的客人和你层次相仿?” 布克哈特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我怀疑他除了‘蠕动的饥饿’,身上还藏了别的封印物,综合实力可能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序列五……” 布克哈特想了一下,用词模糊的形容道: “他的味道很特殊,就像是把‘恶魔’的臭味和‘牧羊人’的血腥味混在了一起,至于他本人,可能是一位‘秘偶大师’,除开封印物,他和其他的‘无面人’给我的感觉一样,没什么味道。” 难不成还真是个新晋的神使……米斯特拉尔总结好旁人听起来只会觉得云里雾里的形容,冲站在门口的下属轻轻压下手掌。 “你等一下。” 他两手相交,抚摸着戴在左手中指上的浅红色戒指,镶嵌在银色圆环中心的宝石霎时色泽沉淀,鲜红如血。 “克斯玛,在吗?” 正在批改文件的“幽暗圣者”分出精力回了一条消息。 “加班。” 见这位和自己处得还不错的同僚还有时间回消息,米斯特拉尔马上又问道: “教会是不是最近又新册封了一位神使?” “你从哪听说的?”“幽暗圣者”光速反问,脑内警铃大作,条件反射般的拉开了身旁抽屉里的一个暗格。 真的册封了?米斯特拉尔较薄的嘴角略微勾起。 “他现在就在我的酒,希望找一个血族医生合作。” ?????“幽暗圣者”克斯玛·钱博尔一时大脑宕机,花了好几秒才完整理解了血族伯爵的意思。 秘密观察考核新神使的文件昨天才从圣城发过来,怎么今天血族都知道了? 秉着尽职奉公的原则,克斯玛边应付着米斯特拉尔,边抽空又和自己的上级确认了一番。 好在“提灯天使”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就给出了答案。 没有通知血族,但酒里的人确实是克莱恩·莫雷蒂,米斯特拉尔只是瞎猜正好猜对了? 庆幸自己不会因渎职、玩忽职守等罪名被惩罚的“幽暗圣者”舒了口气。 他继续批改起本月极光会的财政报表,轻描淡写的回绝了z希望在恩马特港修一个小教堂的申请,淡然道: “不用在意,这和我们的意愿无关,是他个人想法。” “最近是他的考核期,你可以看着给他提高点难度,到时候圣城嘉奖下来了,你还可以附一份额外申请,说不定晋升机会就有了。” 米斯特拉尔嘴角忽地更明显了一些,他松开了相交的双手,想了一会突然说道: “你猜的没错,他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不过不用太在意。” “族里不是有很多刚成年的青年吗?” “这几个月贝克兰德的形式不好,我们的主要精力还要继续践行陛下的意志,你整理一下看看刚成年的都是谁家的孩子,做成名单送给他,让他自己挑选,挑一个还是两个都无所谓。” “是。” 听着伯爵的吩咐,布克哈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碍于血族尊卑有别的森严礼规,他只能懵懵懂懂的应了下来,直到走出包厢,即将推开密门回到酒大厅时,才终于想通了问题。 不对啊,族里确实有不少刚成年的,但能被派来贝克兰德的血族,基本上都是抽签运气不好的倒霉鬼和身负任务的情报部成员,而且至少在一百五十岁以上,不可能刚成年。 再说了,谁愿意在这生孩子,住在北大陆连陛下对血族的政策福利都享受不到! 在贝克兰德,还是刚成年的血族,只能是本地出生的那些……布克哈特发出了由衷的疑问。 这种“生物”全鲁恩能凑出来两个吗? 这个画风是不是你们想象不到? 感谢冰红茶人提供的对话,他是懂整活的(我没有众筹写书)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十八章 死性不改 第114章 死性不改 血族酒内,已经喝完一杯苦艾酒的克莱恩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返回的布克哈特。 相比去时,年轻的血族侍者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恼。 他重新端起自己留在台上的酒,轻轻抿了一口,思考着如何才能把米斯特拉尔伯爵的话,修饰地听起来不那么让人觉得冒犯。 还没结婚的“魔药教授”并不想得罪一个极有可能未来成为极光会神使的强大序列五,相反,就他个人而言,他其实非常想和面前这位不日后大概率会飞黄腾达的“潜力股”打好交道,以便在每五年一度的述职中捞点好处,能让自己被圣城的大人物注意到,提前调回亚伦斯。 “嗯,我刚刚看过了名单,”布克哈特斟酌道,“大部分同胞近期内没有和人缔结长期合作关系的打算,所以我会尝试帮您去问问其他没有把自己的名字登记在名单上的血族。” 长期合作……我只是想找个医生以防意外啊……不了解血族真实现状的克莱恩微微颔首,决定再争取一下。 “你们所说的近期是多长时间,我可以接受临时的合作。” “很抱歉,我理解您的急迫,但这是我们族群一直以来的传统,除开那些无知的普通人顾客,通常情况下每一位血族在一段时间内,都只会有一名合作伙伴,这既是我们血族对契约精神的重视,也是我们在这茫茫乱世中小心求存的谨慎。” 布克哈特微笑地看着克莱恩,语气平淡的给出了一段时限。 “至于您想知道的近期是多长时间……” “嗯,一般来说至少是十年。” 十……十年! 该说不亏是长生种么,十年还算短期……抱着撞运气心态来的克莱恩只小小的吐槽了一句,没有继续纠结,晃了晃已经见底,只有几滴稀薄的翠绿黏在底部的玻璃杯,低声叹息道: “好,那我期待您的回复。” “您可以从a先生那联系到我,只是希望我等到您消息的时候,别已经走不动道了。”克莱恩略带怨气的小小的抱怨了一句。 “您说笑了,我们天生所有的漫长生命虽然允许我们在平日里能任性奢侈的挥霍时光,但这并不意味血族会不重视朋友的请求,您会很快得到我的答复的。” 快速计算了一下调查贝克兰德所有本地血族档案,筛选不知道能不能凑出一个的新生儿需要的大概时间,布克哈特发誓,就算是绑架,他也一定要从鲁恩全境内揪出来两个倒霉蛋给还没有得到代号的未来神使交差。 “下星期一,我会把能找到的合适人选带到酒。” “好,谢谢。” 寻找超凡医生的事告一段落,克莱恩本想再要一杯苦艾,手刚伸向玻璃杯,又恍然想起之前在网络上曾看到的一条没有小知识。 苦艾酒似乎有致幻和催欲效果,在十九世纪的法国是许多艺术家搭配香烟的成瘾品……克莱恩触碰到酒杯冰凉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该说因蒂斯不愧是异世界版的法兰西吗? 连风靡的成瘾品都一样。 顶着布克哈特投来的期待,克莱恩忍下对那奇妙绿色液体的渴望,试探着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和亚伦斯不一样,北大陆倒是没有禁绝致幻类药剂。” 被戳到专业点的布克哈特顿时来了兴致。 “确实是这样,毕竟自从北大陆的商人在原高地王国的土地上发现吗啡田,学当地土着祭司的做法,品尝过叶子给他们带来的曼妙体验后,就意识到了藏在新殖民地里的另一份巨大宝藏。” “这些新发现的药用品可以轻松的为殖民地商人制造出源源不断的瘾君子给他们送钱,虽然北大陆诸国政府有意想要制止致幻类药品的扩散,教会也不希望自己的代行者里出现人生意义只剩吸食叶子的病秧子,但叶子的利润还是太大了,很多高层就是背后的受益者,哪里有这么好禁止,只能尽量把控流入的渠道和数量,同时以不起眼的方式提醒没什么常识的野生非凡者,省得他们把自己把自己变成随时在失控边缘的不稳定炸弹。” 致幻类药品会加剧非凡者的失控风险?克莱恩微微皱眉。 “土着祭司有很多非凡者?” “没错,吗啡原本是高地王国的亵渎者和祂们信奉的丑陋邪神沟通时用的辅助品,也是过去‘玫瑰学派’的‘节制派’在苦修陷入极大痛苦时临时的镇痛剂。” 说着,布克哈特勾起了一抹讽刺的讥笑。 “当然,现在的‘玫瑰学派’几乎放弃了这些手段,只会在他们给反抗军提供的饭菜里偶尔掺上一些,好送更多可怜的西部土着去死,让他们在被子弹贯穿身体,火球煮熟脑浆的最后一刻,还活在能复兴国家,拥抱故亲的美梦里。” 不至于再重复,冲锋前就被成建制的军团吓得当场溃散,把步枪当柴火棍顶着线列兵分队火力自杀的丑剧……出于血族良好的高贵品质,布克哈特十分克制的忍住了他没说完的话。 “你好像很了解高地王国?”克莱恩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嘴角噙着复杂情绪的布克哈特先是一愣,随后不禁低笑几声。 “是您太不了解我们了,莫里亚蒂先生。” “所有还保持着尊严与骄傲的血族,都很了解高地王国。”布克哈特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您难道没读过四百年前‘猩红会战’的记录吗?我还以为那部分的历史已经是帝国课本的必修内容了。” “奥尔缇娜殿下的死对于我们每一位血族来说,都是无法忘却的悲痛,是我们必须要让‘玫瑰学派’偿还的血债。” “这也是为什么一贯抗拒直接参加战争的我们,会在不久之前调集了大量血亲配合‘战争天使’参与围绕高地首都展开的笼城战。” 攻破高地王国旧都的是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军队? 这和王国官方宣传的不一样啊…… 可是为什么特伦索斯特的军队攻下了高地王国的首都,而现在统治星星高原的却是鲁恩? 四百多年前,高地王国的国教“玫瑰学派”还是“节制派”掌权,他们竟然杀害了血族的一位殿下? 怪不得亨特小姐说血族不会欢迎她,她在被查拉图收养前,好像也是“玫瑰学派”的成员…… 诸多思绪推动着一个接一个问题蹦出,克莱恩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没什么波动的点了点头。 好像布克哈特在讲的他确实了解,只是刚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彻底不敢再碰桌上的苦艾酒了。 “怪不得我的朋友们都说血族是出色的历史学家。”克莱恩起身准备离开,小小的吹捧了一句。 布克哈特对克莱恩的赞美不可置否,仿佛理所当然。 他主动替克莱恩付了酒钱,像来时一样,一路送到了门口。 “夜还很漫长,我的朋友,”布克哈特微笑告别,“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克莱恩附和道。 深夜的贝克兰德下起了小雨,拿着血族友情赠送的雨伞,侦探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与浓雾的深处。 守在酒入口的布克哈特目送着克莱恩的背影,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 与肉体无异的灵出现在一片稀薄的灰白中。 克莱恩还没来及的坐到平日里那个属于他的座位,就半是惊诧半是疑惑的看见一道许久不见的身影正靠在长桌旁,安静的翻动着一本笔记。 属于“占卜家”的直觉告诉他,那道与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灰雾交融,一点也不显得突兀的身影,并非是刻意的在等待自己,而是在他决定登上灰雾许久前,就已经来到了长桌附近,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 好久不见? 你怎么舍得露脸了? 你在看什么? 克莱恩想了好几种说辞试图打破眼前尴尬的局面,又一一否定,最后还是咽下了交流的欲望,和往常一样,自顾自地坐上了上首,取下缠绕在手腕处的灵摆,开始占卜。 他需要确定他在晋升之后的状态,更需要解读晋升幻觉里他看见的画面。 不知为什么,饮下“无面人”魔药的那一刻,他明明感受到了巨大的痛楚和深广如海的污染,可当他稳定状态后,所有的不良反应又突然消失了,好像他之前看到、听到的,都只是魔药附带的幻觉,是他自己对某些存在深埋在内心的恐惧具象。 黄水晶刚刚坠下,一直依在长桌旁捧书阅读的“诡秘之神”突然抬起了头。 祂瘦削的脸庞依旧藏在灰雾之后,只隐约露出了一双幽黑深沉的双眼。 “你最近可能会遇到危险。” 黄水晶轻轻晃动,克莱恩保持着准备占卜的姿态,挑起了眉头。 “这是你的预言,还是提醒?” 他想不通,在查拉图疑似二十四小时的监视下,他还能遇到什么危险,又有谁有资格能绕过一位天使布置陷阱,难道又是0-08? “诡秘之神”未作解释,只是继续说道: “是一个忠告。” 祂合上了手中的书本,让克莱恩看清了封面上的文字,那是年轻“占卜家”从未见过,也无法解读的一种文字。 “你并不是特殊的,或者按我们过去的话说,你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在普通不过的一个庸人,真正特殊的是你身上现在所背负的命运,是囚禁你又为你提供了额外力量的这片灰雾。” “就像你所熟知的非凡特性三大定律一样,灰雾本身就是最大的引力源头之一,它的存在就是纷争的理由,等你真正获得了神性,在对未来的理解上有了更深刻的看法,能更好的窥视命运的走向,你才会真正理解,为什么我说这是一个忠告。” 目视着缓慢将面孔转过来的“诡秘之神”,克莱恩总觉得在厚重灰雾下看到了一张人性充足的恶劣笑容。 “因为你那时才会发现,你眼前,你能看见的,看不见的,所有已经注定的未来,无时无刻都充斥着危险。” 目的不明的“诡秘之神”就像是某个乡间神棍一样,说出的话云里雾里,混混绕绕,无法让人理解。 什么叫已经注定的未来? 克莱恩早早阅读完了“诡秘之神”和真实造物主的圣典,甚至在这两本书上的用心程度超过了他还是“值夜者”时对《夜之启示录》的学习。 他很确定,即使是“诡秘”,这众多神灵与隐秘存在中少数掌握着时间相关权柄的,也只涉足了过去和现在,并无法对未来产生什么有效的影响,只能局限的去预测。 不然“诡秘”根本没可能死亡,祂在确定未来走向的那一刻,完全可以采取相应的手段,规避本应危机到祂的危险。 克莱恩放下了灵摆,他晋升后的状态如何的疑惑,和他接下来想知道的问题相比,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添头,随时都可以重新拾起。 “我在梦里,晋升时看到的幻觉里,看见了一扇光门,”克莱恩目光灼灼地盯着“诡秘”的脸,“我看到了你被那扇光门囚禁,动弹不得……” “那扇光门就是灰雾的本质?” “我们实际上是在某扇门里面?” 随时可能消失在雾气里的神愣住了,祂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份惊喜在等着自己。 不过这一点失态在“诡秘之神”多年涵养遮掩下转瞬即逝,和同时出现的情绪一起消失,只留下了造成一切的元凶本身。 “不完全正确,灰雾不等同于光门。” 祂没有否认自己被困在光门里,可灰雾又不等同于光门……克莱恩视野染上黑白,穿透了宫殿内部冗长的雾气…… 砰。 一双棕色眼球毫无预兆的炸裂爆开,无数肉芽抽搐着离开了“无面人”的身体,满地蠕动逃窜,迫不及待地与周围的灰雾结合,化作了一条条滑腻青黑的触手。 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的“诡秘之神”几度想要张口,手不断在空中抬起又落下,欲言又止,直到一只触手从祂的胸膛间径直穿了过去,撕开了一片纸屑淋漓的伤口。 …… “诡秘”:能不能长点记性? 算是小小的剧透一下,“诡秘”前面和小克说的话自相矛盾了,大家可以猜一下祂到底是什么状态,本质是什么。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十九章 阶段性总结 第115章 阶段性总结 泛黄的书页一面面翻过,“诡秘之神”安静目睹着记录着祂这一个体本质的文字随着贯穿胸膛的滑腻触手抽出而离去,遵从灵感的召唤,向上抬去了视线。 祂只是用余光一扫,就看见周围的灰白中延伸出了一条又一条漆黑的丝线,细密的虚幻脉络从点缀着深红星辰的穹顶中落下,连接着一道完全由光团组成的青黑色门扉,正试图将祂带回离开阔别已久的美梦。 失控的蠕虫漩涡虽然还在肆虐,却已然有了停止的趋势。 一股外力由内而外,将一块块青黑色的凝固血块从蠕虫与触手组成的风暴眼中挤了出来。 包容了所有色彩的黑反射着深红星辰照在海面上的粼粼,断掉了漩涡和无穷高处垂下丝线间的联系。 克莱恩·莫雷蒂青涩的面容浮现在漩涡空荡的核心之间,无声嘶吼,原本书卷气的亲和完全被痛苦扭曲。 随着一道橘红色的火焰腾起,大量纸屑被点燃,回归历史的空隙,“诡秘之神”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灰雾之上,胸口处完好无损,只是整个人变得愈发飘渺,透明到近乎无色。 祂目视着即将修复身体损伤,排出污染的克莱恩,抬手窃走了他过去两分钟内的记忆,又止不住的叹了口气。 …… “我晋升后的状态。” 克莱恩咀嚼着眼前纸张上自己写下的占卜语句,越想越觉得他从梦境中得到的答案不可思议。 我才刚喝下魔药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的消化进程,甚至更多? 一般来讲,普通非凡者晋升后都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来稳定状态,才能继续接下来的扮演,就像刚完成移植手术的病患,只有挺过排异反应,才能正常生活。 而克莱恩则是直接跳过了这一过程,好像被容纳进他体内的非凡特性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不存在肉体无力承载非凡,非凡适应全新外壳的过程。 这种速度,恐怕只有传说中的神眷者才有……啊,原来我就是神眷者,那没事了。 短暂感叹后,克莱恩仔细想想,总结出了几个可以解释他身上状况的点,并一一开始配合灵摆,占卜求证。 虽然我现在叫“克莱恩·莫雷蒂”,但我的灵体却叫做“周明瑞”,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人,在灵界的记录中和本来“克莱恩·莫雷蒂”的记录完全不同,我只要还在以这具身体活动,就是在进行一种扮演,一种类似人需要喝水一样,本能的扮演。 等等,我记得杰利·查拉图之前扮演过很多人,也花了将近两年才完整消化“无面人”的魔药……克莱恩看着手中顺时针晃动,肯定了自己第一条猜测的灵摆,明白他刚刚想到的理由确实是魔药消化的关键之一,只是不完整。 我穿越过来后也只用过“克莱恩·莫雷蒂”和“夏洛克·莫里亚蒂”两个身份啊,后者刚使用不久,应该没起到多少作用才对……他尝试发散思维,复盘着自己从廷根到贝克兰德的生活,紧皱的眉头慢慢出现了舒展的迹象。 他忽然想起杰利·查拉图提到过的一点。 在抵达廷根前,他过去多是在任务和旅行的过程中尝试扮演,所以即使他为自己的每一个身份都编纂了足够真实的来历、过去,也不会使用太久。 杰利·查拉图扮演的身份都没有结局,活动的时间又太短,这才是他明明扮演过大量不同种类的身份,也用了近两年才完成消化的原因? 如果这样理解,确实死在了因斯·赞格维尔的灾难里的克莱恩·莫雷蒂,在廷根被兄妹和同事埋入坟墓的葬礼,恰好促成了给他过去二十多年划上句号的仪式,断绝了这一身份和他所建立的社会联系中绝大部分人的交际,构成了克莱恩·莫雷蒂完整的一生,有始有终。 这才是“无面人”最优的消化方式? 还有“夏洛克·莫里亚蒂”,这也是一个不同于“克莱恩·莫雷蒂”和“周明瑞”的身份,可是他的人物形象还不立体,人生脉络也不完整,所以在魔药的消化中起到的作用还不明显。 可我的经历几乎无法复制,其他“无面人”如果要快速消化魔药,该怎么办? 克莱恩几乎是提出问题的瞬间,就自己又给出了答案。 很简单,别的“无面人”想要实现完美的扮演,只要提前调查好一个人方方面面的详细资料,再找到合适的契机,无声无息的顶替他的身份,变成他的样子,和他过去的家人、朋友生活在一起,骗过身份旧有的社会关系,让外界认可自己的扮演,不出现纰漏…… 最后死在一场“合理”的意外中,抽身离开……灰雾上一片死寂,静到克莱恩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伸出五指扣住了脸庞,狠狠的揉了几下,才把突然浓郁的愧疚压了下去。 嗯,这么一来,接下来的阶段目标也明确了……克莱恩重新具现纸张,握笔列出了几行小字。 夏洛克·莫里亚蒂的扮演不需要刻意,只要和我自己本来的性格做出区别,给别人能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即可。 “调查戈斯塔尔斯的任务和扮演可以放在一块,东区就是很好的反馈对象。” 至于剩下的……克莱恩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望向了长桌尽头,视线停在了“世界”的座位上,下意识没再往前。 兰尔乌斯身上还背负着真实造物主的气息,被极光会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以现在下去问一下a先生…… “世界”座椅上,带有“占卜家”标识的徽记因主人尚未归位而黯淡,克莱恩打量着他已经看腻的比起“愚者”的象征符号更简陋一点的“无瞳之眼”与“扭曲之线”,莫名感到有些奇怪。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目光上移,克莱恩眼中映出无尽的灰白,疑惑开口道: “那里有东西?” 刚才占卜时,除了对魔药反馈,他还明确感受到,晋升序列六后,他和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还多出了一定的变化,能自然地借助少许力量。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他在具现“世界”,操纵假人时,假人的细微动作和面部表情都得到了优化,不会像以前一样,失去灰雾掩护后,能被一眼看出破绽。 不过除了平时聚会,其他时候还是不用过多的从灰雾调动太多力量……克莱恩本能地不像和“诡秘之神”有关的事物产生太多联系。 被灰雾尽头的莫名吸引,他缓缓起身,遵循灵感,往古老宫殿之外的某个方向行去,脚下铺陈的灰雾自克莱恩脚印之后,如海水般分离开来,在殿堂中留下了一条痕迹显着的道路。 走了不知多久,走到克莱恩灵性渐渐干涸,接近极限,几乎要放弃探索时,前方才出现与无边灰雾不一样的景致。 色泽更深沉,夹杂着少许青黑的雾气从顶端铺下,帷幕般悬吊在一座不完整的阶梯之后。 纯粹的光芒不知被谁锻造成了一节节浮在半空的细长平台,一直延伸至上方的虚空,为来者只出了额外的道路。 和克莱恩平时聚会所在的宫殿一样,这里的台阶也像是为了巨人等更加庞大的生物准备的。 帷幕后有东西,这里的阶梯是为了方便登上那里? 审视着被帷幕截断的不完整阶梯,克莱恩从最下端数起,一直到帷幕之前。 “四层台阶,代表我体内已经容纳了从序列九到序列六的魔药?帷幕背后的是我还没达到的层次,因为我还没有喝下对应的魔药,体内缺少非凡特性,所以不能解锁?” 抱着问题,克莱恩自言自语,谨慎的踏上了光之阶梯。 凭借调动灰雾力量实现的灵体飞行的本能,克莱恩没费什么力气就站在了被帷幕阻断的第四节台阶上。 他用手感受着厚重灰色传来的坚硬质地,愈发确定自己在一下次晋升之前,都不可能越过眼前的屏障。 不过往好处想,这也意味着他现在和灰雾之间的联系还没那么深。 每一节阶梯都对应着一部分的知识,弥补了“无面人”和之前魔药没有直接反馈给我的那些……克莱恩回想起老尼尔第一次正式教导他神秘学时,强调过的重点。 “非凡途径的高位存在能够借助特性之间的联系,隐秘影响下位者,赐予或剥夺知识。” 这就是被“诡秘”从“占卜家”途径中剥夺的知识?也没什么用啊…… 阶梯反馈给他的知识大多都是他已经掌握了的仪式魔法的补充,并没有让他多出些额外的非凡能力,对他的帮助,最多只是以后在进行类似仪式时,可以得到更好的效果,提高效率。 不过也不能说是一点收获没有……克莱恩转身返回,沿着来时留下的痕迹走去。 远方边缘朦胧的古老宫殿在他眼中一步步放大,克莱恩若有所思。 阶梯反馈的知识给了他一个启发。 完善的降临仪式可以最大限度地承受神灵降下的力量,配合容器完成神降。 对于接触过类似仪式,甚至本人直接参加,险些成为仪式一部分的他来说,这一点并不陌生。 关键的是,在晋升序列六,灵体相比过去更加坚韧后,克莱恩不禁好奇。 如果自己借助灰雾能将生物的灵与身体降临的特殊,是不是就可以通过类似的仪式,随意出现在各地,可以向亨特小姐一样以灵体的形态活动。 灵体状态下,很多封印物的负面作用将不再是问题,遇到危险,克莱恩也可以随时主动中断仪式,返回灰雾之上,得到堪比他只在资料里看到过大概描述的“旅行家”的行动力。 唯一的需要注意的,也只有我的灵体无法像真正的“怨魂”一样拥有正面作战的能力,除非再套上一层额外的保护。 “可惜明天亨特小姐就会回来,我没法随意登上灰雾试验。”克莱恩摇头自语,不再停留,返回了现实世界。 …… “老头,你可以在灵体状态下移动吗?还是说你必须需要附身的对象,才能维持存在?” 宁静圣堂附近的乡间小路上,难得从培训中解放,获得休息机会的伦纳德警惕观察着四周,自言自语道。 廷根事件之后,鉴于原廷根小队队长邓恩失去了继续晋升的能力,还有体内是否残留污染,双腿是否能恢复到正常行走的水平等问题均被打上问号,圣堂斟酌考虑后,任命了另一位序列七,“通灵者”戴莉·西蒙妮为临时队长,同时还决定批准廷根本地达到魔药掌控标准的成员的晋升申请,并答应会调派缺少的辅助类非凡者,希望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教会在廷根的治安力量。 伦纳德就在被批准晋升的名单上。 只是他与另一位得到批准,即将晋升的队友——弗莱不同,伦纳德选择了离开正在重组的廷根小队,申请加入更加危险的“红手套”。 他不希望自己身上发生的悲剧在更多人的身上重演,也希望能追上下落不明的叛教者,给予他应有的惩罚。 “老头?”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伦纳德又冲着空气,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如果我不能用灵体行动,我是怎么跑到你身体里来的?”藏在伦纳德里的苍老声音没好气的小声道,似乎是害怕惊扰了被宁静笼罩的树林。 “我记得你当时是附在一枚金币上的啊……”伦纳德挠了挠头,快速左右看了看。 直到听到老头刻意压低的嗓音,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在圣堂的辐射范围内,和担任教皇的地上天使只隔了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头一下埋得极低。 又走了一会,踩着嘎吱作响的金红落叶,伦纳德小声嘟囔道: “你这么害怕被发现,干嘛不阻止我加入‘红手套’?” “你干嘛不换一个寄生对象?” 卡文了,真的抱歉发出来这么晚,不是故意的,最近确实状态不太对劲。 给大家磕一个,希望不要生气。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三十章 东区 第116章 东区 “我为什么不换一个寄生对象?” 藏在伦纳德脑内的苍老声音语调有些奇怪。 “我记得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有一个可怕的仇敌,祂和曾庇护过我的一位存在达成了交易,布下陷阱,摧毁了我的肉体,使我只能以灵体的形式寄生在别的生物体内,才能减缓力量的流逝,苟延残喘。” “昨天那位叫塞西玛的高级执事是不是给你们科普了‘寄生者’的能力?” “虽然我很早就完成了‘寄生者’的扮演,超越了那个层次,但我仍旧需要遵守最基本的规则,否则力量的流失只会更快,也更容易疯狂失控。” ”不然我寄生在微生物上,寄生在根本不会被人察觉的其他动物身上,岂不是比待在你体内更安全?“ 伦纳德表情凝重地听着,隔了一阵才道: “你是说过你不能频繁的更换寄生对象……‘寄生者’只能寄生人类?” 略显苍老的嗓音嘿了一声。 “你们‘梦魇’一个个都这么健忘的吗?” “我记得你们女神不这样的啊。” “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什么了吗?” “图铎帝国的金币!”伦纳德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寄生者’不能长时间寄生在非人的载体上,否则会加剧失控的风险?” 说着,伦纳德从长裤口袋中翻出了一枚被铁锈包裹的丑陋金属圆片。 随着他大拇指轻轻拂过金币的两面,那些藏在岁月痕迹之下的,曾经的光辉与荣耀也再次映入今世之人的眼帘。 它的正面相当简洁,与后世北大陆诸国的金属钱币的设计风格一致,只有象征统治者的徽记,属于亚利斯塔·图铎的“猎人”血红象征占据了中心,而它的背面,则不同于前者,将第四纪华丽繁复的不对称风格展示的淋漓尽致。 五种不同元素组成的抽象符号众星环月般拱卫着最上方一顶垂下了铁黑披风的皇冠,这五颗象征着图铎帝国皇帝下最高权力的“星星”两高三低,最左是和披风相邻的层叠之门,最右是明暗交错的不均匀钟盘,由十字架和龙鳞组成的竖瞳、五根长短不一的手指、被竖直长剑分开的门则彼此平行,不分先后的排列在上方的图案之下。 这枚具有相当历史价值和神秘学意义的金币是伦纳德成为非凡者后第一次任务的奇遇,是他遇事事与愿违、希望遥遥无期的未来的开始。 那次任务由邓恩带领新入队的伦纳德和主动要求的戴莉前往处理,邓恩对钱币做了简单的封印,随后便带回了黑荆棘安保公司,放到了查尼斯门后。 在此过程中,伦纳德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枚钱币,它全程都在邓恩手里。 可也就是那一天之后,伦纳德脑中多了一个爱唠叨的老头,一个来路不明的“寄生者”。 至于这枚本该在查尼斯门之后的金币为什么在他的手中…… “老头,你又不想被教会发现,为什么还要在走之前把它从查尼斯门后偷出来?” 伦纳德脑内苍老声音的主人也在借着他的眼睛欣赏着金币背面的繁多花纹,复杂的叹了口气。 “老人家难道就不能偶尔回忆一下过去吗?” “这个世界上和我出生于同一个时代,又对我没有恶意,值得我怀念的人没有多少了,甚至现在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祂们的名字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祂们……祂? 等等,老头是从第四纪活下来的?他到底是“他”,还是“祂”? 知道“寄生者”可以靠偷走他人时光来延续生命的伦纳德不敢妄下定论,摩挲着金币被风沙磨损,凹凸不平的侧边,若有所思道: “……你的老朋友,是指第四纪那些堕落贵族,硬币上的图案就是祂们的象征?” 感慨被误解的苍老嗓音呵呵低笑。 “你现在看到的金币背面的图案,最中心的是过去血皇帝图铎的象征,剩下的是他手下最强盛的几个大贵族,其中有两个是我最大的敌人,剩下的还有两个和我是相邻途径,也觊觎我的特性。” 住在伦纳德脑子里的苍老嗓音没有解释最后剩下一个图案背后的意义。 “我过去生活在所罗门帝国,怎么会和祂们是朋友。” 生活在所罗门帝国……伦纳德先是在脑子里胡想了几个从报纸上看来的恶劣玩笑,确定老头没有对自己使用所谓的深度寄生,才继续想到。 如果老头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一个所罗门帝国的人,为什么要冒着风险从查尼斯门后偷一份图铎帝国的金币? 是这枚金币本身具有特殊,还是它对老头有着特殊意义? 脑海内突然响起的苍老嗓音打断了伦纳德思考。 “小子,等到培训结束,你打算申请调去哪个城市?” 哪个城市……伦纳德愣了一下,不暇思索给出了答复。 “当然是看教会的意思,‘红手套’是机动应急小队,我哪有选择权?” “我是说如果,你可以自己选择的话。” “贝克兰德,当然是贝克兰德。”他收起了手中的硬币,藏好放入了裤兜,“贝克兰德教区机会更多,也适合我继续后面的扮演……” 他踩过金红,积压着落叶和土壤间的空气,脚下清脆作响。 夜色下的宁静教堂格外美丽,与高悬于半空,冷冷照着大地的红月相得益彰,庞大哥特建筑的阴影下,几撇单调的黑色从密林的间隙中拖出了几道越来越近的人形。 认出突然闯进视野的几张面孔身份的伦纳德果断闭上了嘴巴,把没说完的话咽回腹中,重新戴上装在另一侧口袋中的红手套,稍作分辨,双手抱在脑后,悠然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 贝克兰德。 天刚蒙蒙亮,和亨特小姐回合后的克莱恩换上先前准备好的深蓝色工人制服,做好伪装,就一头扎进了他已经探索过几次,仍称不上了解熟悉的东区。 为了尽快完成“提灯天使”的任务,摆脱和人共处无法随意登上灰雾,随时可能暴露秘密的尴尬,克莱恩从未像现在一般努力。 灵体化的“怨魂”隐去身形,克莱恩走在东区永远肮脏泥泞的石子路上,淡白泛黄的雾气弥漫于四周,来往的人影模模糊糊,清晨的阴冷不由分明的浸入了衣物。 克莱恩缩着脖子,拉了拉套在外面用来遮颜“毒酒胸针”的制服外套,匆忙赶路,和周围那些早起工作的行人一模一样。 他没敢再随便以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身份进入东区。 最先和“玫瑰学派”接触的夏洛克·莫里亚蒂有很大可能会成为那位“魔鬼”的优先报复目标,在没确定戈斯塔尔斯的具体位置,进入最后围剿阶段之前,只有序列六的克莱恩,根本无法负担贸然沿用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身份在东区活动可能带来的风险。 被雾霾挡住看不清的远处,贝克兰德桥“秩序之钟”宏大而沉闷的鸣响隐隐传来,克莱恩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东区徘徊了将近一个小时之久。 混在赶在各个工厂间的人潮里,身旁一张张不同又相似的麻木沧桑的脸和只有几个死板配色的制服,很容易给人一种环境没有改变,始终被困在循环中的错觉。 被人潮推着向前,同样穿着制服的克莱恩也成了扁平化城区的一员,被摘去了个体之后虚无缥缈的身份象征,纳入名为“东区”的复杂机器,临时充当了这台血肉工厂日常运转的一环。 再这样下去,我一天都得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凭借着“无面人”灵活、柔软的身体控制力,克莱恩成功从人潮中挤了出来。 他大吸一口气,顾不上空气中刺鼻的硫磺臭味,只有对自由的额外渴求。 站在街道一侧台阶上的克莱恩重新调整心态,又默默等待了十几分钟,终于熬过了东区的赶工潮。 只剩下零散几个行人的街道仿佛枯水期突然干涸的河道,除了闲散的黑帮分子与失去了工作的流浪汉,再无其他人行走。 大部分东区人一生三分之二的时光都与工厂的生产线相伴……目视着霍然空旷的街道,克莱恩才深刻理解了这句他从《贝克兰德邮报》上听来的话的含义。 环顾了一周,他看见前方有位四五十岁,两鬓斑白,穿着厚夹克的中老年男子正不断打着哆嗦从一条小巷巷口走出,时不时舔舐着他那干裂又刚被滋润的嘴唇,回味刚刚咽下的美味。 他脸上暂时的满足与失意的晦暗交杂纠缠,冻得通红的双手不断颤抖着,连用火柴点燃香烟这样简单的工作都无法完成。 东区早上特有的湿潮冷风轻轻掠过,被男子用两根手指夹住,颤颤微微晃动的火柴就掉在了地上,转眼不见踪影。 手中纸盒空荡的男子蹲紧忙伸手去摸,眯着眼睛,手指徒劳的按过地上的沙石、凸起,最后按在了一只刚好迈进他视野的旧皮靴上。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中老年男子一下慌了神,摆着手站直起身,连连对眼前人道歉。 他脸色青白,胡须许久没有刮过,疲惫之意从眉梢到眼角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和刚才克莱恩在人潮中见到的绝大部分工人一样差。 “你的东西刚好掉在了我的脚下。” 眼中全是畏惧的中老年男子诧异的瞧着眼前人不知从哪变出的火柴,一时愣住了。 克莱恩把燃烧着火苗的手指向前伸了一点,凑到了男子的嘴边。 “不点上吗?” 在幻术的配合下,男子反应慢了半拍,才哆嗦着叼住了香烟,双手小心翼翼地并拢挡在“燃烧的火柴”前,轻轻吸了一口。 簇!微弱的火苗在烟叶中燃烧,男子脸上浮现出感激的神色。 “谢谢,谢谢!这个天火丢了可就难找了。” 克莱恩看他眼睛一直在往幻术中火柴燃烧的方向瞧,感谢的同时还有些许焦急。 他想要火?克莱恩搞不懂男人的意思,不过想了想,还是用随身携带的纸张变出了一小截“木棍”,还给了火柴的主人。 “火柴燃烧后可没法再擦一下点燃。” 男子又是诚恳地感谢,美美吸了一口,边把“火柴”小心放回纸盒,边对克莱恩解释道: “先生平时不生活在东区?” “这里有不少工厂会用到硫磺,他们的废料就堆在墙外面,只是取一点不会有人管。” 涂抹硫磺粉沫重复利用火柴……克莱恩复杂的张了张嘴。 “这么弄,一不小心会烧到自己。” 说着,克莱恩指了指空中无处不在的淡黄色雾气。 一盒火柴的价格甚至不到一便士,他没想过即使不到一便士的东西,东区生活的人也会想办法寻找代替,能省就省。 面对克莱恩情绪复杂的善意提醒,中老年男子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含着香烟末端的嘴唇弧度里夹带着廉价的满足。 “只要小心一点,呃,提前找片背风的地方,就不会有问题。” 这就是被驱赶的流浪汉……克莱恩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随口转移道: “我刚才看到你从那边的巷子里出来,这包香烟是你从那边找到的?” 中老年手里攥着的香烟包装格外的新,和他身上所有破破烂烂的旧东西不同,只沾染了一点灰尘和不知名的黑色,倒像是库房里保存的囤积货。 “不是,不是从巷子里拿的,我没偷东西!” 不知是因为被误解,还是中老年男子心虚其他,他的脸色在克莱恩提到巷子时骤然巨变,连忙解释道: “这包烟是前段时间从搁浅在码头的大船上拿的,我跑到巷子里,是因为那边没有街上这么冷。” “我昨晚没有睡觉的地方,快早上的时候实在顶不住了,就想去没风的地方稍微靠一会,那个巷子里面正好通着咖啡馆的后厨,比较暖和,还有可能捡到吃的。” “捡到吃的?” 克莱恩没有被男子表现与真实共有的慌张转移注意,但在听到男子话里的悲惨后,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是,是可以捡到吃的……”男子顿了一下才后悔的点了点头,似是在为自己一时失语而懊悔。 他不情愿的敞开了夹克,近乎祈祷的猜想着,看起来年轻力壮的克莱恩应该不至于和他抢食吃,从内层掏出了一根一半干硬一半被不知名液体浸透变得黏软的黑面包,苦涩的笑了一声。 “你看,我没骗你。” 伦纳德的疑点太多了,金币是实体书番外里提到的,伦纳德的第一次任务,至于为什么帕列斯一个所罗门帝国的公爵会和图铎的金币产生联系,我也不清楚,只能猜测是乌贼还埋伏了什么伏笔,毕竟番外是完结后写的,应该不存在水的情况。 因为小安在这本书是诡周的好下属,所以图铎帝国自然不会有他,原本的位置换成了亚当,不过亚当没有爵位,只有对应的特殊地位。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三十一章 这就是东区 第117章 这就是东区 “你看我没骗你。” 迎着克莱恩诧异的目光,那中老年男子抹了下嘴,耸了耸肩,苦涩笑道: “我快三天没吃东西了。” 三天……克莱恩呆楞着转动脖颈,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巷,又看了看面容憔悴的男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用上了心头。 他的灵性直觉,他的灵视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是在撒谎,但他却怎么也无法把质疑的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男人最后的话不是假的。 克莱恩无声叹了口气,微笑道: “不好意思,刚才没做自我介绍,我是一名侦探,正在调查东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你方便回答我一些问题吗?我们可以去前面的咖啡馆。” 他指了指男人谎言中提到的咖啡馆。 那中老年男人抓着半截黑面包的手颤了颤,有些害怕,又真的渴望一顿饱饭,纠结的点了下头。 “没有问题,里面比街上温暖许多。” “他们的热水是的,如果您方便花一便士买两块面包,他们就不会驱赶我。” “我最近有听人讲报纸上的新鲜事,他们说国王和首相颁布了新的法令,不允许像我这样,我这样的流浪汉扰乱商户的正常经营,所以……” 克莱恩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他突然涌出一种感觉,一个不可思议后的疑问。 他竟无法相信对面的人类,是鲁恩王国的合法公民,是生活在万都之都的公民。 他彻底沉默了,干脆就这样领着男人进入了街口的廉价咖啡馆。 咖啡馆的桌椅都相当油腻,有着东区少见的暖炉,吸引了不少客人。 注意到中老年男人被屋内飘逸的食物香味吸引,抓着喉咙掩饰喉结的蠕动,克莱恩的脸色更为复杂,自己来到点餐的位置,要了足足两人份的早餐。 “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把食物端回桌上,已经吃过早饭的克莱恩拿起一片吐司,将装着食物的盘子推向了对面。 “这些,都是?”男人又期待又惊讶的指了指盘子上的面包和茶水,刻意忽略了香味更浓的羔羊肉和奶油。 “这些,都是。” 克莱恩的手指划过整张桌子,等男人开始拿着一根面包沾过茶水小心翼翼地品尝,才开始提问道: “你刚才说你的香烟是从唐顿公司的船上拿的?” 松软面包塞满腮帮的男子神色一紧,紧忙吞下了嘴里的食物,略显焦急的解释道: “我只是被别人叫过去的,没有拿更多的东西。” “我不是唐顿公司派来的,”克莱恩直到他想到了什么,宽慰的摆了摆手,“我的雇主以前受过高原人刁难,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他雇用是为了搜集高原人犯罪的证据,看看能不能利用媒体报复回来。” 说着,克莱恩拿起装有茶水的暖壶,倒了杯水递给了男人。 “饿了很久的情况下,不要吃得太急。” “我知道,我有个老伙计就是这样死的。”中老年男子努力放慢速度,谈起伤心事时也没有太多波澜。 似乎是奢侈的饱腹感打动了他,亦或他没从克莱恩身上感到早已习惯的恶意,男人还没填饱肚子,就主动劝起了“正在替老板搜集高原人犯罪证据”的克莱恩。 “先生,我是个流浪汉,但是说实在的,也只有我这种人才最懂东区。” “您是个好人,您不应该扯进高原人和记者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的冲突里,我认识字,前两天我捡到别人不要的报纸,看上面好像在说高原人的党派被警察端了?” “您千万别信这种事,这都是记者搞出来骗人的。” “要是被高原人发现您想要对他们不利……”男人后怕的打了个颤,机警的扫了扫周围,确定没人在偷听后,才压低嗓音道,“他们手里有枪,不要命的!” 惹事、举报、偷袭、伏击,早就把高原人得罪死了的克莱恩,亲手弄死了所谓的“处刑人”默尔索,见证了兹曼格党的老巢被“红手套”查封的全过程,虽然不能理解同样从报纸得到消息的男人为什么还如此惧怕高原人,但还是耐心问道: “你说记者骗人,可警察最近确实抓了一批高原人啊,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舔着刀叉上的奶油,眼神飘忽,有意躲闪着克莱恩的眼睛,不敢回答。 害怕被高原人报复……克莱恩啪的打了个响指,周围环境一下黯淡了许多。 他双眼不易察觉的染上了一片邪异的血红,隐藏在工人制服下的“毒酒胸针”隐隐发烫。 “放心,不会有人听到的。” 他的话如有魔力,男人放下了刀叉,恍惚的揉了揉眼睛,突然改变了想法。 “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兹曼格党虽然没了,可高原人很多啊,东区大大小小的黑帮都有他们的影子,就连辉利党,听说辉利党里面也有高原人做老大。” “高原人本来就是从别的省跑来贝克兰德求活的,他们很在乎同乡,一个高原人受了欺负,下次找到你报复的可能就是十个、二十个高原人。” “更别提辉利党的那个老大了,之前我还是个工人的时候,就是在辉利党管着的工厂里做工,有一次两个星期没有工资,我们家里的孩子饿的实在受不了,就一起试着学报纸上讲的闹事,想让老板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赶紧补上工资,结果……” “结果?” 男人陷入了回忆,麻木里渐渐多出了些许回味和悲伤,直到克莱恩提醒才从中走出。 他艰难的吞咽口水道: “第二天记者来了,他们说要帮助我们,采访了很多人,记下了我们当时说的话,说把这些发到报上去,西区和皇后区生活的好心先生、女士们,首相和大臣肯定会重视,最后说不定国王都会支持我们,帮我们拿回应得的报酬。” “然后记者把你们的话,卖给了辉利党?”克莱恩以最恶劣的发展猜测道。 “不止,”男人苦笑了一声,“辉利党的人弄清到底都是谁在闹事后开除了我们,记者把我们的事发上了报,但是报道里我们变成了一群打砸工厂机器的暴徒,还需要支付赔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克莱恩的声音没有起伏。 “四年零三个月了。”男人木然道,“我的妻子孩子在那不久后就死在了传染病里,感谢女神,至少他们去了神国后不用再忍受饥饿和寒冷。” 感谢……克莱恩悬在胸前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忽然想起过去和网友在游戏群里吹水时聊过的话题。 群里当时有几个p社战犯,曾对工业革命后欧洲各国当时的社会现状侃侃而谈,从沙俄聊到不列颠,从东到西,天南地北哪都说上一点。 p社玩家说,十九世纪时,英国西区居民的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工厂中满是顶着花白头发的劳力,却少有真正走到花甲之年的人。 克莱恩原天真的以为是机器和高强度的工作夺走了这些人的时光,现在看来,究其根本,畸形又高速发展的社会本身才是吞噬生命的真凶。 可这个世界真的在高速发展吗? 克莱恩读过罗塞尔的日记。 “我是个自私的人,没有多少陌生人能值得被我留恋,但我无法允许我的孩子们……继续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上。” “当下的人类自被解放后发展了四个多世纪……竟还无能的停滞在封建的平静……愚昧和傲慢的枷锁也从未放松过一刻。” 如今克莱恩目视着眼前的可怜人,眼前和无数东区被扁平化,相似又不同,无数被隐藏在“万都之都”与“秩序之国”盛名之下的合法公民,对罗塞尔的感叹有了更深的理解。 罗塞尔是为了让人类摆脱落后而发动了工业革命,不论他最后野心成神也好,其他目的也罢,这确实是他叛逆动机的一部分。 可是世界真的改变了吗?克莱恩质问着自己,也在质问死去的老乡。 一位序列一的大天使,一位差点登临神位的存在,据他所知“通识者”的高序列不乏敏锐的灵感,罗塞尔真的没有遇见这一切吗? 不,该回答我问题的不是他,该是鲁恩的国王,是生活在星界的众神,祂们难道没有看到发生在东区乃至更多相似地区的一切吗? 如果看到了,为什么漠视? 如果看到了,廷根还怎么会……他及时打住了自己的发散的思绪,把渎神的念头掐死在了摇篮。 即使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无信者,也畏惧真实存在的神可能降下的神罚。 他挠了挠瘙痒的右手掌心,余光扫过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淡淡开口道: “最近东区高原人还活跃吗?”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有什么异常,就是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那中老年男子喝了口水,没什么表情。 “他们一直活跃,和平时一样,还干着老行当,只是兹曼格党没了后,他们确实慌了许多,可能是怕其他贝克兰德本地的黑帮趁机打压,好像正在试着建立一个新的完全由高原人组成的黑帮。” “也就是说,他们私底下在频繁集会?” 克莱恩精准把握到了男人话里的重点。 “再详细的我就不清楚了。” 男子摇了摇头,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谢谢你能给我将这些,”克莱恩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铜便士,塞到了男人手里,“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好,好的,谢谢,谢谢!”男人一时没回过神,看着桌上一半没动的食物发了楞,直到克莱恩走到门口,才后知后觉的拔高声音道,“我回去廉价旅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去找工作。” 克莱恩听到这话,愈发加快了脚步。 他不是没想过发展男人成为他固定的眼线,但他真正要调查的事太过危险,而且有些人本身的经历就已经很不幸了。 …… 东区的街道上,克莱恩空无一物的右侧,突然传出了一道只有他能听到的嗓音。 “那个人在撒谎,巷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重要吗?”克莱恩反问道,“巷子里没有灵体之线存在的痕迹,他对我没有恶意,就算真的忍不住,不得已做了些错事,那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克莱恩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摇了摇头。 “抱歉,我知道你是好心。” “嗯,殿下,我是说子爵先生,他平常会收到记者投来的调查东区居民生活环境的报告吗?” 灵体化的莎伦扫过一张张有明显饥饿色彩的脸孔,有的还算清醒,有的已经麻木疲惫的不像人类,就像她曾在高地故土见过的那样。 克莱恩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亨特小姐那飘渺的嗓音道: “《塔索克河报》偶尔会有记者送来类似的调查,希望银行能拨款支持他们推荐的福利基金和公益组织。” “至于收到调查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 “有人会负责后续的核实和批款工作。” 也就是说,还是有记者在努力……克莱恩微微颔首。 报告送到查拉图手里,还会有专门的人去负责,恐怕查拉图也不止是在维持亨特子爵这一身份的日常运营,像其他贵族一样做做样子,用公益事业来修饰伪装的风评。 所谓的负责人其实是密修会的成员? 克莱恩怀疑查拉图支持公益和福利组织的主要目的,还是想隐蔽的传播真实造物主或者“诡秘之神”的信仰,在敌国腹地扩大影响,暗中增殖势力。 这也是“玫瑰学派”在做的事情,只不过他们想要拉拢的是东区压迫阶级最底层的高原人。 怪不得教会的手册里说贫民窟和工厂区是孕育邪神信仰的温床……这样的环境,确实很容易动摇一个人的内心,主动投入危险未知存在的怀抱。 “下一步,干什么?” 莎伦·亨特一贯的克制用词传入克莱恩耳中。 他想了想,嘴角缓慢的勾起了笑容,脚步一转,朝向了雾霾更重的北方。 “工厂和码头,我想亲眼看看那边的情况。” 我太年轻,生活的太好了,写这种情节,很多地方自己都觉得缺少说服力,只能去化用过去真实存在的调查报告。 可能这就是工业革命时代。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但为君故:致时天使 第118章 但为君故:致时天使 神战的残余以造物主的遗骸为中心,辐射了整个大陆。 金红滚烫的热流拖着被神力波及粉碎的礁石在茫茫沧海中上下沉浮,阿蒙从一块较大的礁石跳上海岸,踩着脚下松软的,火山灰般的漆黑胶泥,感受着仿佛自地心传来的滚烫。 远处的雷霆与天火永无止境的燃烧着,黑暗与诅咒常伴左右,从巨人王庭旧址离开的阿蒙走在这条祂走过千百遍的小路上,路过旧时苦修士聚集的下午镇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全能的主啊,我忏悔,来自永夜的邪神诱惑了萨斯利尔,王们频繁到属于黄昏的宫殿内密谋。” “您的挚友,您的眷者,您的信徒背叛了您,另一位主走入了歧途,迷失了信仰。” “……我发现了这一切,但已经太晚,堕落、血腥、黑暗、腐朽、杀戮、污秽和阴影已经流淌淹没了这片土地。” “巨大的灾难从这里开始……” 坍塌的教堂内,一道穿着简朴白袍的身影匍匐在圣坛前,俯首颤抖,脸孔几乎贴上了地砖。 他的脊椎被污秽的气息所诱惑,背叛了苦修士虔诚的心灵,畸变的骨刺撕破了疮茧交叠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高高突起,如圣经中教唆人类食下罪恶之果的毒蛇。 眼窝内只剩空洞,耳膜中有血液流出的苦修士对阿蒙的到来全然不知。 天国的天使之王,造物主的幼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即将死去的圣徒,目视着这见证了背叛降临,却用一种近乎预言的形式神神癫癫只会忏悔与自我无关之事的宗教疯子,本能地翘起了嘴角。 祂的笑容是那般苦涩,抽搐的双唇间噙着的讥讽不知为谁。 “……全能的主啊,我忏悔……” “无聊。” 阿蒙半是叹息半是嫌弃的舒了口气,手掌微微转动,不再去看即将死去的苦修士,转而抬首向上,审视起失去头颅的神像,希望从那上面得到祂想要的答案。 祂需要有人给祂一个解释。 …… “你觉得我现在举行成神仪式怎么样?” “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再庇护帕列斯……我知道你已经吞掉了雅各,只差最后一份‘时之虫’。” …… “怎么样,惊喜吗?” 阿蒙站在一栋纯粹光芒铸成的钟塔前,远处的雅各,近处的其他大大小小的“偷盗者”,随着祂的动作,反应不一的从虚空中取出了一块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遮住了右眼下的戏谑。 “你是不是在想,我什么时候吃掉的雅各?”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 “是不是很无助,想不通为什么‘诡秘之神’会抛弃你?” “哈,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所罗门陛下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我亲爱的叔叔也很欣赏你足够识趣,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从来不奢望命运之外的事物。” “只是,啊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祂只好抛弃你了。” 一道道声音近乎同时响起,撕裂了帕列斯的思绪,刺痛了祂的灵魂,令祂浑身上下的“时之虫”同时发出了绝望的尖啸。 步步粉碎猎物所生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阿蒙的笑容逐渐复杂,脸孔完全隐入了法师软帽帽檐投下的阴暗。 “一个成神的机会,一个阻止发狂的萨林格尔拉着所有人陪葬的可能,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天使,你觉得哪个更有价值?” “唔,你不要恨祂,这只是祂这个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往好处想想,至少你的死说不定能换来一次奇迹,说不定原本这个星球被萨林格尔拖着提前毁灭的未来就会改变呢?” “你我都不想落得伯特利的下场,对?” “看看发生在亚伯拉罕的悲剧,放弃抵抗,虽然‘诡秘之神’向我承诺不会再庇护你,但祂未必不会保存你的家族,你至少还有血脉能传下去。” 偷来的愚弄和教唆改造着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心智,阿蒙不知何时已经移步到祂的身后,把手伸向了帕列斯灰色长袍的口袋。 “啊,瞧瞧,瞧瞧,你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这个。” 阿蒙手腕一转,从帕列斯的长袍中摸出了一副金丝眼镜。 那是索罗亚斯德家族一个刚成年的小辈为他们的家主准备的庆生礼物,可爱的小姑娘一个人偷偷跑到城外,寻找合适的水晶,委托工匠,花了近一年的俸禄,才打造出一份她自认为配得上索罗亚斯德一切荣光源头的礼物。 不远处,右眼戴着一枚单片眼镜的小姑娘正站在其他与她同辈的家族成员中,含笑注视着帕列斯的方向,期待的目光中夹杂着与平日无异的天真烂漫。 阿蒙轻松折断了金属边框,眼镜的左半掉落尘土,右半随着握着它的那只手,缓缓向帕列斯的右眼靠拢。 “呵……你似乎,并不理解,‘诡秘之神’的本义。” 顿时,阿蒙悬在空中的手停住了,祂嘴角的微笑不自然扭曲,祂突然看见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露出了讥笑,突然被无数无用冗杂的话填满了大脑。 自“隐匿贤者”处偷来的“灌输”,被帕列斯抓住机会,变成了拖延时间最好的武器。 “我完全理解‘诡秘之神’的选择,与天生容纳唯一性,天生具有神性的你们不同,我褪去人类的躯壳,以权柄的具现遨游世界的时间只是你们的零头。”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拥有无限的生命,也从未觉得高于凡人就是理所应当。” “和你在一条途径,是命运加于我的不幸,我无力反抗拥有唯一性,天然优越于我的你。” “如果注定我的生命会被你终结,那以我的死亡,来换取后代的存活,换取一位真正能终结当下局面神灵的诞生,又何尝不是我的胜利?” “‘愚者’已然诞生,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机会成神了。” “我的祖父曾对我讲过,在造物主时代,光辉和甜蜜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阿蒙静静地听完,抬手把那半幅眼镜用力按在了帕列斯脸上,勾起的嘴角不再颤抖,笑着发出了一声叹息。 “可惜,你看不到你预想的未来。” 帕列斯见状,正了下右眼眼窝处金属边框脱落,只剩下一块水晶的单片眼镜,回以同样的无奈微笑。 “可惜,你被祂分散了注意力,拖延了太长时间。” “帕列斯”笑着摇了摇头。 “祂的序列一特性已经不在这里了。” 说着,隔绝街道的晦暗层层自天顶滑落,无数光华从被阿蒙占据身躯的“偷盗者”体内飞出,融入了本体,只剩“帕列斯”还在惋惜。 “所罗门的扭曲、查拉图的嫁接,还有祂自己的欺诈,祂竟然果断抛弃了自己除‘时之虫’之外的所有特性,真是果断。” “果然,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人类总能毫不犹豫地割舍,这是你做不到的。” “你又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阿蒙凝视着嘲讽自己的分身,缓慢吸了口气,一手粉碎了那张令祂恶心的笑颜。 “闭嘴。” …… 超新星爆发的璀璨点亮了整片大陆,阿蒙站在霍纳奇斯山山脚,自下而上眺望只有漆黑的隐秘和横断了山脉半峰的风暴雷霆,再也笑不出来。 毫无疑问,“诡秘之神”失败了。 祂太在乎地上难以计数的无知蝼蚁,竟主动放弃了复活的可能。 阿蒙从一个灵界生物那偷来了记忆,解密后得出了一个令祂无法相信的结论。 “诡秘之神”抛弃了自己拥有的所有特性,没有任何抵抗,就被黑夜和风暴联手封印,一如当初的伯特利。 “这还不如直接把源堡给我。”阿蒙缓缓叹了口气。 “何必呢,把源堡给我,帕列斯不再有机会逃走,就算短时间内我无法完成仪式,也能拥有和真神对抗的力量。” 阿蒙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自言自语道: “你身上积压的,来自上一位‘诡秘之主’复苏的意识远高于我……” “总有些事高于其他?” “你总用这个借口来向我解释你的选择,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只在你身上看见了贪婪,就像过去的四脚爬虫一样,宁愿守着宝藏被梅迪奇活活烤死,也不愿松开手脚,向父亲臣服。” 阿蒙尝试着伸出了手,对准笼罩着霍纳奇斯山顶峰的黑暗和风暴收拢了五指。 轰隆! 环绕山顶的风暴不知何时分出了一团阴云,一团隐约凝聚着模糊男性面孔的球形闪电拖着银白的流光,狠狠砸在了阿蒙的身上。 风暴的反击打断了阿蒙的窃取,无数银白包裹着阿蒙的身影悦动纠缠,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夸张痕迹。 不知多少个分身葬身于“暴君”怒火中的阿蒙快速远离了鲁恩的国土,祂重新出现在属于霍纳奇斯山脉的另一端,单片眼镜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只休息了一两个呼吸,阿蒙就再次尝试窃取起那隐秘与风暴背后的事物。 …… “诺,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块银牌。” 坐在钢铁、活塞组成的原型机上,罗塞尔不再继续向查拉图介绍他即将打造完成的新型动力机器,话题一转,神神秘秘的从兜中取出了一块刻着神秘花纹的银牌。 接过罗塞尔准备的惊喜,查拉图谨慎且小心替换了秘偶与本体间的位置,躲进了历史迷雾,添加了几道投影作为防火墙。 祂细细审视着银白上满布的奇异花纹和抽象文字,刚要试图解读,眼前就腾起一片浓郁的灰白。 一瞬间,成名已久的“提灯天使”本能地就想要下跪行礼。 起初祂以为是自己的小心思被据说沉睡在源堡的主察觉,即将小命不保。 但过了一两秒,查拉图发现自己并没有变成秘偶,也没有受到其他惩罚,才舒了口气,重新绷直了发软的膝盖,试探着接触起出现在眼前的灰雾。 谁也不知道这位天使到底看到了什么。 罗塞尔坐在蒸汽机的原型上,观察着查拉图的反应,期待来自天使的欣喜或惊恐。 可看了一会的查拉图却什么也没有说,须发花白的苍老脸庞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倒是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银牌,动作极快的把东西还给了罗塞尔,像是急着要送走什么催命符。 “嗯,你以后可以用这块银牌试着和主联络。” “和主,你是说你信仰的那位……”罗塞尔睁大了双眼,克制不住的咧开了嘴,“这银牌竟然还有这种功能?” 查拉图笑而不语,只是又嘱咐了几句,千万不要被蒸汽教会的人看到云云。 丝毫没有发现,祂与他的谈话,早已在窗边一只乌鸦的注视下,转入了另一位存在耳中。 …… 因蒂斯帝国的皇帝死了。 罗塞尔留下的白枫宫内,一道穿着古典法师长袍的身影在忙碌的“机械之心”间来去自如,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祂同周围“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成员一样,打量着差一点成为“黑皇帝”的男人留下的种种遗物。 只不过吸引阿蒙目光的,既不是罗塞尔那些奇妙的发明,也不是为实现的手稿,更不是什么用罗塞尔密文写下的滥情史。 自始至终,阿蒙的目光都只停在了一块被小心收纳进密匣,躺在红色绒布中的银牌上。 祂手腕转动,透过木匣的外壳取出了雕刻着神秘花纹的银牌,嘴角缓缓露出了微笑。 “我找到你了。” …… “我找到你了。” 罗思德群岛,蓝山岛地下,“海神”神殿内。 阿蒙绕过一根巨大的灰白支柱,把本体暴露在了正站在“海神”宝座一旁,抱着一柄骨质权杖的古怪灵体眼中。 祂目光复杂的目视着那张和周明瑞相似的脸,又越过古怪的灵体,与始终漂浮在古怪灵体背后又从未被察觉的“诡秘之神”的虚影对视。 视线从虚影被深蓝鳞片覆盖的脸庞滑向身上的道道裂口,再次重复道: “我找到你了。” 回家了,要做十六个小时火车,所以我决定先写一个番外,车上整理思路。 白造死后,“诡周”就成了阿蒙唯一的长辈(小红和大蛇虽然是保姆,但算是平级),祂需要有人给祂一个解释,为什么祂的父亲会遭受背叛,为什么诡周当时在场却没能阻止三神,为什么明知失控不过早晚,诡周就是不肯放下背负源堡的命运。 所以在阿蒙的童年之后,祂一直都在寻找答案的路上,因为周明瑞沉默的缘故,陷在沉痛的突变中迟迟无法走出。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阿蒙。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三十二章 十二岁 第119章 十二岁 砖红色的厂房借拥挤在灰色围墙内,石料堆砌的烟筒穿插其中,源源不断地喷吐着贝克兰德阴冷基调的原料,带着硫磺味道的刺鼻雾气如同一只大手,压下了城市一隅。 码头区内,穿着单薄在制服的工人忙碌拦下过往的轮船,是封闭厂区在工作时间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克莱恩从背靠着一栋二层小楼粗糙不平的外墙,像许多等待工头挑选的流浪汉一样,蹲在街道凸起的外延上,拒绝了来自身边的好意。 “我不抽烟。” 捧着一只装满了各式南大陆卷烟纸盒的小男孩局促地笑了笑,变戏法似的在盒子里一模,颇为神秘的捏起两个油纸叠成的包裹。 “除了烟我还有别的,叶子、烈朗齐,都是一水的康思顿海航来的货,你真的不尝尝?” 在男孩的世界里,东区没有男人是不抽烟的。 这些来自王国殖民地的种植园产物并不只是大人物消遣的娱乐,更是工人们工作结束后疲惫不堪,难以鼓起希望继续生活时唯有的几种良药。 东区构成了男孩生命中“世界”一词的绝大部分,但这并不是说男孩的经验就是错的。 相反,《贝克兰德邮报》今年年初发布的一篇报道尖锐指出,几乎每个鲁恩城市都包含的工厂集群,才是支持烟草商继续开辟种植园的最大赞助商。 一便士五根,用报纸厂不要的边角料卷出的廉价货,远比在贵族、商人中流行的高级卷烟更受欢迎。 小男孩的颧骨很突出却并不给人刻薄的感觉,因为克莱恩清晰的看见,那高高耸起的颧骨和格外尖锐的下巴,正是他脸颊过于瘦削,缺少营养,四肢干瘪畸形的副产物。 克莱恩掏出几枚铜币,从头发灰白的男孩手里换来了一瓶烈朗齐,徒手碾碎了与玻璃结合的金属瓶盖。 “这些都是你从上上个星期唐顿公司的船上搞来的?” “嘿,不瞒您说,我比其他人知道的消息都早点,抢到的都是上等货!” “您看我手里这盒子,诺,就是这行字,你可能不认识,最后的单词是百货公司,这可是本来要供给乔伍德区那帮老爷们买的东西。” 小男孩眼里闪着狡黠的光,黑瘦的手指指着纸盒上已经受潮有些模糊的标签,语气里带着骄傲。 “你识字?”盛着烈朗齐的玻璃瓶抵在克莱恩嘴边,浓烈的劣质酒精的臭味令他难以下口,“在教会学校读的?” “你也上过教会学校?”小男孩眨了眨眼。 “我去过教会的夜间学校,”克莱恩想了想,“你现在不上学了是吗?” 出于扮演的习惯,克莱恩在见到男孩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扒干净了男孩身上一切细节能挖掘出的信息。 他没有鞋子和东区其他大多数孩子一样,湿哒哒又粘着煤灰的纸盒底部,说明他昨天安置纸盒的地方一定是在某个漏水房间的地上,考虑到纸盒里装着的“货”大概是男孩未来两个月,甚至半年生存的根本,克莱恩推测他本人也是在地上睡的。 至于怎么看出男孩不再去教会承办的公益学校上学了……克莱恩把目光从男孩指肚大大小小的茧上收了回来。 “早不去了,”男孩哼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我爸爸说只要认识一百个单词,在工厂里就很吃香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浪费……克莱恩半是叹息道: “这么说,你认识一百个单词的父亲,在工厂里应该是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谈到父亲,男孩一下来了劲。 蹲在工会墙边等待机会的失业工人没几个会从他的手里购买商品,他今天不过是路过碰碰运气。 离酒开门还早,可以休息一会的男孩干脆坐到了克莱恩身边,投向远方的眼里带着憧憬。 “你看见左边第三个烟筒没,我爸爸原来就是在那工作。” “他管着一台靠烧水就能让房子大的铁锤动起来的机器,手底下有六个助手,最好的时候,他一个星期能拿到三苏勒的薪水。” “三个苏勒。” 克莱恩侧头看了眼靠舔舐湿润嘴角的小男孩,不加情绪道: “你爸爸是操控蒸汽锻锤的技术工人,很厉害啊。” “你以后也想找一份这样的工作?” “不。”男孩摇头否认了。 他继续盯着雾霾后的烟筒,语气比刚才消极了许多。 “三个苏勒的薪水,我爸爸只拿了不到一个月。” 克莱恩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插嘴,静静看着小男孩继续说道: “他不仅会指挥一种机器,还有另外一种我说不上名字的,反正也是蒸汽什么的。” “我后来打听了,像我爸爸一样被机器吃了的人很多,和会喷蒸汽的铁家伙一块工作,基本没人能坚持超过一年。” 类似的遭遇在东区,在鲁恩,在任何一个新式工厂里都不少见,矿井、棉纺厂、铸造厂,永远是工资最高的地方,也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谷物法案》后尤其如此。 过去料理波浪起伏的麦田,虽说称不上无忧无虑却也算自给自足的农民,被一纸法案赶出了故乡。 这些就算捆起来也不认识一百个单词,从来没见过蒸汽列车的人,刚进入城市就被送进了蒸汽怪物横行的码头,被赶下了矿业,被关进铅元素超标的厂房。 这些地方不用当学徒也可以容易地找到技术工作,是他们能找到的唯一出路。 聆听着今天上午第四个交谈对象分享的不幸运,克莱恩还是难以适应心底那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尽量控制着嗓音中的起伏,观察着男孩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你现在是和你妈妈住在一起?” “她就在附近工作?也是工厂的工人?” 工厂区附近有许多站街女郎,这是克莱恩从他在码头区碰到的今天第二个聊天对象嘴里听来的,其中有不少女郎就是隔壁工厂里某个工人的家属。 受“毒酒”和幻术影响许久不自知的男孩淡漠的点了点头。 “我家就在附近,不过她不在工厂里工作。” 说着,男孩用手比划起来。 “我姐姐在纺织厂里工作,另外两个姐姐在隔壁的成衣工厂,原本还有一个姐姐,但是她……梅拉去年得了瘟疫,没挺过去。” “我的哥哥们都在铸造厂,不过妈妈不敢再让他们和爸爸干一样的工作,所以他们几个就算认识一百个单词,也只能给别人当助手,一个月加起来也只有一个苏勒。” 男孩又指了指自己,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过我不打算听妈妈的,我在赏金猎人的酒里打听过了,我可以去给钟表匠当学徒,他们那不到十二岁也可以去做工,我只需要再等一年。” “十二岁就可以做工?”作为一名穿越者,一名即使穿越后也有兄长照拂的幸运儿,克莱恩无法想象连成年人都撑不下去的工厂,十二岁的孩子该如何生存。 穿越两个多月以来,鲁恩的报纸上没有报道过这种事,他执行任务时接触廷根的下街人也没听到过这种事,“克莱恩·莫雷蒂”的记忆力更是没有。 男孩的话犹如当头一棒,让克莱恩霍然想起某天晚上他和莫雷蒂兄妹,一家三口在餐桌上吃饭时的闲聊。 当时班森听完克莱恩分享的工作见闻,踌躇了许久。 “也许,我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了……” 克莱恩记得他是这么说的。 “……工厂早就是这样了,”男孩没注意到克莱恩眼中的迷惘,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老成地算起了账,“我姐姐们一周能拿到半个苏勒,哥哥们多一点,妈妈和诺帕每天洗衣服大概是四便士,我一天和她们两个加起来挣得差不多,这才刚够房租和吃饭……” “等我过了今年的生日,在钟表匠手下坚持三年,成为真正的学徒,我每个月就能拿到一苏勒的薪水,比我两个哥哥加起来还多……” 男孩细心数过的金额加起来都比不上克莱恩此时兜里揣着的零钱。 “不过先生,我真得感谢你。”男孩突然不再掰手指。 他扭过头,无比认真的盯着克莱恩茫然的双眼,学着教会学校里牧师祈祷的样子,边在胸前划过象征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三角,边一板一眼道: “你刚才买的烈朗齐是我从船上偷的,你确实让我赚到了一苏勒。” …… 哒,哒,哒,几匹马从远方奔了过来,停在人工开辟的小溪旁。 一位穿白色长裤,高筒黑靴,修身衬衣和深色骑手服的年轻男子迅捷下马,走到了另一匹更爱,也更温驯的棕色小马前,伸手递给了马上同样骑装打扮的黑发年轻少女。 他依偎在少女耳边耳语了几句,花了好一阵安慰,才抽出功夫向保护在两人周边的侍卫递了个眼神,随后便独自离开了骑行队伍,走向了早早等在草地边缘的几道身影。 “吉尔伯特,你送我的礼物棒极了。” 鲁恩血统最高贵的几人之一——当今国王的第五子,“拉斯廷伯爵”埃德萨克·奥古斯都小幅度的挥了下手中的马鞭,朝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的辛德拉斯男爵慷慨送上了怀抱。 久负盛名的银行家含笑回礼,丝毫不像他的同龄,因面前人比自己年轻了整整二十岁,感受到岁月的代沟而抗拒,也不因三王子的名号而谄媚。 两人胸膛矜持的虚碰片刻便立即分开,吉尔伯特·辛德拉斯两撇小胡子被笑容带动,一颤一颤的。 他先是以臣子的身份严肃回应。 “殿下,安曼达山脉一直是王国最优质的皮毛产地,虽然我们总说弗萨克蛮子不懂艺术和美学,但他们圈养家畜确实有着独到的学问,我在安曼达山上的牧场,就专门雇佣了几个弗萨克人,您的褒奖正是肯定了这片付出。” “不过,”辛德拉斯子爵话锋一转,以不属于他年龄的狡黠微笑道,“您就是再想找我要,我也不可能给你变出来第二批了,我们的小公牛全身上下已经都在您这了。” “吉尔伯特,这就是我喜欢和你聊天的原因。”埃德萨克笑着拍了拍银行家的肩膀,带头往不远处的庄园主宅走去。 “一般人给我送礼物,如果我看着还顺眼,他们下一次还会送来同一种,不断强调自己绝对还能找到更好的,品质比不上之前,就编各种离奇古怪的故事试图为一件刚从工匠手里诞生不到一年的东西加戏。” “你是唯一一个,会对我说,‘嗯,殿下,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您再要我也没办法,这就是最好的’,你是唯一会说实话的。” 辛德拉斯男爵谦逊一笑。 “您这么夸我,我反而不知道该不该给您将后面的故事了。” 领先众人半个身位的埃德萨克王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好奇问道: “你送我的礼物背后也有小故事?” “您应该听说过前段时间报纸上关于我的笑话。”辛德拉斯男爵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话成功激起了王子对记者的厌烦。 “不用理那些只会围在人身边嗡嗡转圈的苍蝇。” “故事的主角不是他们,殿下,”辛德拉斯男爵呵呵笑道,“我的货物确实被高原人抢去了,连带着要送给您的礼物也没能留下,这是我的失职,他们报道的话再难听,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罗塞尔大帝曾说过,风暴过后便是彩虹,我一直都很喜欢这句话。” “再弄丢了要送给您的礼物后,我试了很多种办法想要从高原人黑帮手里换回它,哪怕放弃其他所有货物也无所谓。” “但他们拒绝了?”明显对最近报纸上刊登的大事,埃德萨克王子也有耳闻。 “拒绝了。”辛德拉斯不可置否,“所以才有了之后的故事。” 他神秘的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 “殿下,您能想象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侦探,是怎么深入高原人的据点,杀掉他们的‘处刑人’,然后把您的礼物和一份惊喜完好无损的为我带回来的吗?” 今天刚写完,很抱歉更新晚了。 昨天晚上的火车,一直到我跑到家里老人这,一共二十个小时,实在太累了,睡了一觉才开始写,希望理解一下,求原谅~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三十三章 辩论 第120章 辩论 “……肮脏、拥挤、恶臭,这就是我的眼睛和口鼻直观反馈给我的印象。” 淡黄弥漫,伸手不见五指的工厂内,没人能发现一位“无面人”潜入的痕迹。 走出工厂时,崭新的深蓝工人制服和东区许许多多相同款式的衣服已经没了差别,都是一样沾着污泥,沁满了刺鼻的腐臭。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和你聊天的那个孩子听起来都比你成熟,至少不一惊一乍。” “我记得你以前过得也不算好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贝克兰德桥区,暂时属于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老旧公寓内,杰利·查拉图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漂浮在空中的“怨魂”,把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 “你应该比我清楚。”克莱恩的目光带着严肃。 “戈斯塔尔斯,‘玫瑰学派’选择东区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还用你说?”杰利·查拉图挑了挑眉。 突然被打断施法的克莱恩强眼下卡在喉咙中的堵塞感,狠狠瞪了一眼,继续道: “东区的每个人体内都有寄生虫,他们的饮水源就有问题,工厂主们不住在东区,他们可不会管塔索克河流过码头的那一段里面到底沉淀了多少化工废料。” “再说东区的房屋,我去了最破旧的街区,很多房子的历史几乎能赶上贝克兰德大学的年龄,就算这样,这都不算最差的居住环境。” “因为很多人根本住不起房子。” “他们的灵都不正常,甚至……” “停。” 杰利·查拉图平静地打断了克莱恩的控诉,毫不掩饰他发自内心的不屑。 “你说这些和我有关系吗?” “你是黑夜教会认可的‘值夜者’?还是贝克兰德警察?”杰利·查拉图上扬的嘴角噙着讥讽,啧了一声,“我只看到你在浪费家主殿下宝贵的期待,在浪费顾问阁下的时间,在像个小孩子一样自我感动。” 面对杰利·查拉图的指控,克莱恩不示弱的回以怒视。 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着被“毒酒”挑动,又于“蠕动的饥饿”产生共鸣的愤怒。 “你不是鲁恩人,当然无所谓鲁恩的人过的有多惨。” “我当然不在乎鲁恩会变得如何,因为我血统上是因蒂斯人,信仰上属于特伦索斯特,本质是一个查拉图。”杰利·查拉图对克莱恩的指控只是轻松一笑。 他瞥了眼不知何时落座在屋内唯一空置的座椅上,一言不发观察着分歧两方的莎伦,突然放低了嗓音。 “我懂你的意思。” “你用自己的身体丈量了东区的现状,弄清了当下的情况到底恶劣到了何种程度,担忧我和a在廷根做过的事,会被‘玫瑰学派’放到贝克兰德重演,而且烈度更大。” “说实话,你能考虑到这,已经比从现任往上数三代的鲁恩首相内阁强多了。” “但问题是,我的莫雷蒂先生,我们不是鲁恩的执法机关,不是他们信仰教会的代行者,你也知道我是造物主的信徒,我是鲁恩的敌人!” “除了对在对待‘欲望母树’的走狗上我们的态度可能差不多,至于其他的,我还有什么义务帮他们善后,去为了其他国家的国民尽心尽力呢?” 可能是平日里和不善言辞的a先生待久了,现在突然有一个能畅快交流的机会,杰利·查拉图竟一下来了兴致。 他食指点着桌面,吸引正在沉思的克莱恩抬起视线。 “你不了解南大陆,所以我不会和你妄议圣城相关的任何事物。” “就从你熟悉的北大陆说起,特里尔,你不陌生?” 特里尔,因蒂斯共和国的首都,罗塞尔·古斯塔夫曾经的帝国心脏,再往上推,更是血皇帝图铎与特伦索斯特、所罗门、艾格斯这些显赫姓氏瓜分世界时坐拥的帝都。 无论是从历史记载上,还是从报纸、杂志中,克莱恩读过的文字中从不缺乏对“浪漫之都”热情洋溢的赞美。 见克莱恩点了点头,杰利·查拉图才继续道: “那你知道除开白枫宫,除了开长老院,除开热情奔放的因蒂斯姑娘、小伙,特里尔最不能让人忽视的,其实是大于特里尔城近一倍,比东区还破旧肮脏的贫民窟吗?” 他简单描述着特里尔地下一栋栋或高或低的建筑永远临界快倒塌的边缘,保持着倾斜的状态,顽强屹立不倒的画面,分享秘密行动时撞破的,五花八门的黑帮、邪教迫害贫民窟居民的场面。 末了,看着双目低垂,精神明显不济的克莱恩,杰利·查案图还不忘双手一摊,继续打击道: “这就是北大陆,除了马锡、伦堡几个信奉知识,社会政治形态特殊的小国,你在这片土地上只会找到更多的东区,你所说所看到的惨剧比比皆是。” “你肯定不会在贝克兰德长留,难道你以后每到一个城市,都要先去当地的贫民窟哀叹一番吗?” 杰利·查拉图用自身丰富的阅历经验,把血淋淋的现实粗暴地怼在了克莱恩眼前,只希望克莱恩能尽快走出无意义的共情,投入到调查工作中去。 他对打击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不感兴趣,只是出于工作需要,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危险的发言。 要是家主不是在开玩笑,等几年过去,你成了“奇迹师”,你愿意跑到北大陆天天当自动许愿机给贫民圆梦也没人管你…… 杰利·查拉图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文件,刚准备开始他此次拜访的真正目的,就忽然听到了来自克莱恩的质问。 “你每次和我聊天,都会表现出一种和北大陆蔑视土着时相似的优越感。” “你说东区的惨剧在北大陆比比皆是,难道在南大陆不是这样?” 克莱恩棕色双眸里闪着畏缩的期待,看得杰利·查拉图眼皮直跳。 “当然不是。”他笑着摇了摇头,“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并不等于南大陆,帝国也不是哪里都很繁荣,一个国家总有落后的地方。” 他解开封锁文件袋封口的棉线,一环环绕开。 “不过相比鲁恩,我们至少有一位精神正常,不疯狂也不试图酝酿危险想法的皇帝陛下。” “陛下和教皇冕下,以及教会的各位天使们不用躲在世俗的权力机构背后,而是可以直接插手凡事,杜绝某些野心家做大,在看过北大陆诸国之后,我很庆幸我们保留了传自第四纪的良好传统。” 他边把文件递给克莱恩,边解释道: “当然了,纵使殿下们带头参与日常工作,保证了房产供应的基本线,帝国也没法让每个人都吃饱饭,很多家庭只能靠适龄的孩子应征入伍,来换取一份额外的口粮。” “非凡可以适当的参与生产劳动,但要是什么都靠非凡来解决……” 杰利·查拉图厌恶地眉头一皱,把从文件袋中取出的几页纸拍到了克莱恩脸前。 “不胡扯了,有一个额外行动需要你协助。” 他目视着略显诧异的克莱恩,耸了耸肩。 “换换心情不好吗?” “是你自愿申请的,你说如果有了兰尔乌斯的消息,你……” 顾不上继续和杰利·查拉图思想辩经,克莱恩一把抄起了桌上记录了各种线索的纸张,活动幅度太大的胳膊撞在餐桌边角发出了一阵闷响,就连一直以观众身份旁听的莎伦都被他如此激烈的反应吸引,起身飞到了他的身后。 寥寥几页纸,没有太多详细的描述,只有一幅幅详实的地图,一个个被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地名,还有附着在主要信息后的死者尸检报告。 贝克兰德远郊,白崖镇,斯特福德河畔……克莱恩扫过这些他熟悉的地名,在时间报告上看到了同样熟悉的形容。 不知不觉中,他曾近距离接触过兰尔乌斯。 克莱恩呼吸粗重的喘着气,腰背不受控制的弯折,剧烈颤抖地双手猛地扣住了餐桌两侧。 “砰!” 脸上表情近乎失控,克莱恩努力使用“无面人”的能力,矫正着叛逆的脸部肌肉,若无其事的继续阅读起剩下他没看完的线索。 一如兰尔乌斯在廷根所做的一样,发生在“智慧之眼”老先生所举办聚会的骗局,还出现在了东区的赏金猎人酒、黑帮地下集会和贝克兰德桥区其他大大小小的非凡者自发组成的交流团体中。 兰尔乌斯为他们奉上了同样的说辞,而且每次本人必定随行前往,没有一次例外。 克莱恩看了许久才放下已经被他捏的发皱的纸页。 “这不像兰尔乌斯的风格。” 先不提兰尔乌斯清楚自己逃不掉真实造物主信徒的追捕,就算他真的有了新的目标,也该像上次一样,全程躲在幕后,不到最后关头,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行踪。 “我们也认为兰尔乌斯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到斯特福德河陵墓里的什么东西。”杰利·查拉图道,“倒是像想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陵墓,不论是我们,还是鲁恩的官方和教会。” “你看他每次出现,欺骗野生非凡者的说辞,至少在我们接触过的幸存者们的印象里,完全是一致的。” 杰利·查拉图摸着下巴道: “其实你上次给a上报的时候,我们潜伏在野生非凡者聚会里的人就已经发现了异常,另一位神使——k,他是最初负责追查兰尔乌斯的人,他用自己的遭遇为我们提供了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遭遇?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难道那个以k为代号的神使已经和兰尔乌斯见过,甚至交过了手? 克莱恩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杰利·查拉图里挖出下文。 好在工作状态下的杰利·查拉图还是很正经,没有故意挑逗克莱恩的心思。 “根据k的遭遇判断,我们确定兰尔乌斯发现的陵寝属于第四纪的一位大贵族。” “哪个贵族?”克莱恩立即追问道。 看了看身影不太真切的莎伦,又看了看克莱恩,杰利·查拉图才放下了诵念家主尊名保命的想法。 但出于对那一姓氏的畏惧,他还是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艰难的张开了嘴唇。 “阿蒙。” 阿蒙?没听说过的姓氏……不同于克莱恩因无知而无畏,一直旁观的莎伦听到这一姓氏,险些无法继续维持“人偶”般的无机表情,蔚蓝色的双眼颤动着扫向了杰利·查拉图,其中带着愕然与询问。 作为“提灯天使”收养的孩子,她当然也学习过查拉图家族的家族史,了解了不少属于第四纪,在史学界眼中已然失落的部分。 比如,造物主之子阿蒙杀死了索罗亚斯德的家主。 比如,同为所罗门的臣子,查拉图和索罗亚斯德不仅是相邻途径的竞争者,两大公爵家族还在“黑皇帝”二次陨落前不久,结为了盟友。 起初莎伦在阅读这段记录时,还以为这只是两个处于尴尬地位的大天使相互帮扶、自保的无奈之举,直到她有一天无意中得知,如今查拉图家族中一部分成员原本的姓氏竟然是索罗亚斯德,她才意识到第四纪两大家族联合,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缘故。 不过莎伦·亨特毕竟是外人,要论起来对查拉图家族的了解……克莱恩注意到身后亨特小姐的目光,也把视线投向了对面。 “阿蒙,如果你们阅读过主最初的圣典,就会知道祂是主的幼子,是个有着‘时天使’和‘恶作剧之神’称号的可怕存在。” 造物主还有孩子?想起血族那听来的“万物之父”与“万物之母”的流言,克莱恩的眼神顿时奇怪了许多。 杰利·查拉图似乎很不愿提起关于“阿蒙”的任何事情,莎伦也读过所谓的最初版本的圣典,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在对兰尔乌斯发现的陵寝外围进行隐蔽检查后,我们发现了比兰尔乌斯和受他欺骗者更早留下的痕迹。” “结合之前掌握的情报,我们有理由怀疑兰尔乌斯再参与廷根行动之前,就从一个完全由‘偷盗者’组成的聚会——‘命运隐士会’口中得到了陵寝的坐标。” “我们猜测他原本的计划是骗取主在仪式中降下的力量,想要借此尝试打开陵寝大门,只是因为层次太低,没能准确预测主神性力量的强大,所以现在才不得不把陵寝的位置在他自己的掌控下一步步公之于众,以吸引更多势力的注意。” 杰利·查拉图停顿片刻。 “目前最有可能的猜测是,兰尔乌斯想继续制造动静,借不知情的风暴或黑夜教会的手,除掉主留在他身上的神性印记,像廷根那时一样,再次脱身。” 明天应该会早一点,我争取明天能九点前写完。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三十四章 推论 第121章 推论 呼! 呼! 呼…… 深沉的漆黑缓慢淌过青紫色的“管道”,沿着猩红肌肉夹缝间裂开的一道创口,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片淋漓痕迹。 那血液比四周的阴影更暗,比工厂制造的沥青更为泥泞滚烫,如有活性般,在脱离了“容器”束缚刹那便恢复了灵动,延伸出枝桠状的触手,懵懂地尝试接触起周围的一切事物。 脖颈以上肉瘤臃肿,两张相似又不同的五官争先恐后地撕扯着头颅中心原本的那张脸,似乎下一刻就要背叛彼此。 兰尔乌斯痛苦喘息着,双手用力积压着头颅两端,试图对抗身体各处因呓语而产生的异变。 他的胸膛猩红一片,筋肉结扎扭曲成抽象的倒吊人影占据中心。 在背叛了真实造物主那一刻启,兰尔乌斯就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那时他已经逃离了廷根,躺在一节货运车厢的煤堆上,大口呼吸着身下传来的煤灰味,为自己刚欺诈了一位神灵而沾沾自喜。 极光会,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不是傻子,他们轻易相信他人的依仗,就是信仰本身。 随着堕落的低语渐渐平息,近乎粘浆的阴影重归虚妄。 “极光会的人已经发现我了。” 真实造物主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也相对提升了他的方方面面,这是诅咒,亦是恩赐。 兰尔乌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胸口仍是血红一片。 “离命运隐士们下次的聚会还有两个月,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仅有一人的房间内,兰尔乌斯紧紧对视着地上他自己影子的头部自言自语。 他拾起地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新的绷带,小心包扎起方才重新撕裂的伤口。 棉纱缠绕过裸露的鲜红肌肉,苍白的表面晕开片片深沉近黑的斑斓,一层一层不断交叠,棉纱瞬间被血液打湿,又随着兰尔乌斯的动作,快速缠上新的一层。 “……你说那个遗迹?”兰尔乌斯目视着脚下的影子,身型一滞。继续自言自语道,“‘命运隐士会’就是一群自己把自己吓破胆的老鼠。” “白崖镇的陵寝只是阿蒙家族不算重要的一处遗迹。” “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们还是保存了很多过去的记录的,和他们合作的时候,我阅读了部分内容,贝克兰德在第四纪是特伦索斯特帝国的首都,而阿蒙家族至始至终与‘夜皇帝’的关系都相当恶劣,他们先后效忠过所罗门和图铎,唯独没有与特伦索斯特有过密切的合作。” “什么?你说图铎·特伦索斯特联合帝国?” 完成包扎的兰尔乌斯倚靠在墙边,面对影子陷入了沉思。 确实,他好像一直忽略了联合帝国时期,贝克兰德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作为“四皇之战”第一位正式登场的神灵,特伦索斯特是如何瞒着与祂共享权力的图铎,秘密成神的? 贝克兰德作为特伦索斯特当初成神的重要节点,那些大公爵真的没有趁乱做些什么吗? “应该不会,不会有变故。”与影子对话的兰尔乌斯摇了摇头,是在说服“对方”,也是在说服自己。 “‘命运隐士会’在特里尔和圣密隆都发现过规模更大、存物更丰厚的阿蒙陵寝。” “再说我的主要目标不是陵寝里的陪葬品,那只是个引子,是我故意散出去的诱饵。” 兰尔乌斯的表情顿时狰狞。 他像头受惊的野兽,猛地扑向了地上自己的影子,双手捧在影子的头部,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人正在质疑他的计划。 “神性只有神性才能打破!” “真实造物主留在我身上的神性并不多,不需要再准备一次指向某个神的仪式,只要能钓到黑夜教会的半神,哪怕钓到个指掌圣物的执事也好。” “让黑夜和极光会的人狗咬狗去!” “我只有序列八,他们想杀死我轻而易举。” “我要的就是死!” “对,只要我死一次……” 兰尔乌斯遏制不住眼底的癫狂,不再去看影子,仰身倒在了地板上。 “只要死一次……死一次,我就自由了。” …… 贝克兰德桥区的出租屋内。 端坐在克莱恩专门添置的高脚凳上,莎伦静静听完了一个月前廷根发生的故事。 她单手撑着脸颊,蔚蓝色眼眸平静地眨了几下,不知是在表达同情还是惋惜。 “你忽略了一点。” 忽略,我忽略了什么?目光与莎伦交汇,克莱恩止住了开口的想法,老实等待下文。 “通常,‘倾听者’是平均晋升速度最快的序列八。” “他们一般在两年内就能完成消化和扮演,”莎伦用词尽量精简道,“尤其是造物主的信徒。” 两年内晋升……瘫在椅子上尽显颓然的克莱恩霍然严肃,撑起了上半身。 按他自身的经历来讲,两年才消化完序列八的魔药并不算快,甚至有点太慢了。 但如果把这一标准圈定的范围放宽,哪怕不算难以寻找后续配方与材料的野生非凡者,仅局限于教会和隐秘组织中,也绝对是难以想象的神速。 队长从“不眠者”到“梦魇”据说花了超过十年的时间,戴莉女士花了六年在教会里被称作“天才”……南大陆那边消化和晋升都这么快的吗? 杰利·查拉图晋升“无面人”好像也只用了五六年……克莱恩颇为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说是通常,如果没能晋升会发生什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此之快的平均晋升速度背后绝对还藏着其他缘故。 莎伦扫了眼克莱恩左掌处活着的手套。 “失控。” 失控?为什么?因为真实造物主的呓语? 和极光会成员待久了,他也逐渐摸到了真实造物主对同途径非凡者影响的具体表现。 就像风暴的信徒以暴躁、鲁莽着称,太阳的信徒天天把“赞美太阳”挂在嘴边……北大陆的正神教会内,也能发现不少来自序列顶端的影响。 真实造物主在“秘祈人”途径的体现,就是浓缩着痛苦、愤怒、悔恨等等负面情绪的呓语。 祂的信徒称这是造物主降下的考验,是筛查异端的手段,但“诡秘”告诉了克莱恩真相。 这其实是真实造物主被祂座下天使背叛,被北大陆诸神夺去权柄后,即使顺利重生也无法摆脱的,来自死亡本身的痛苦。 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水坝,从裂隙中渗出水流并不是它本意。 克莱恩搞不懂莎伦到底想表达的意思,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能说的再详细一些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克莱恩总觉得在他要求莎伦重新说一遍时,这位“怨魂”小姐眼里反常的闪过了一丝呆滞。 以前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的莎伦组织语言,在不违反“节制”戒律的前提下,试着往语言中加入了部分不必要的修辞。 “他……‘倾听者’的扮演相对简单也更危险。” “类似‘窥密人’需要通过‘看’的方式消化魔药,‘倾听者’们则是要聆听隐秘的声音。” “由于‘倾听者’基本都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所以他们倾听的对象一般就是真实造物主的呓语。” 察觉到克莱恩半是恍然半残留着懵懂的目光,莎伦又眨了眨眼,略显艰难的继续解释道: “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在北大陆,是公认的‘剧毒’。” “兰尔乌斯被真实造物主的神性污染。” “肯定也会获得‘秘祈人’的一些特征,会听到更清晰的呓语。” “你的意思是,很可能在我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经被真实造物主的呓语逼疯了?” 克莱恩拍了下手,眉头皱在了一起。 杀死兰尔乌斯是复仇的结果,但只有结果往往构不成复仇。 杀死仇敌后除了瞬间的狂喜便是空虚……克莱恩不怕空虚,他只想用片刻的狂喜,来祭典老尼尔、梅高欧丝还有那与他不熟的查尼斯门后“看守者”远在天国的亡魂。 “失控不一定会死。”好在莎伦提醒了他还有另一种可能,“‘倾听者’们最大的敌人是精神分裂。” 这是她结合多个现实样本总结出的结论。 “也就是说,兰尔乌斯很有可能会因为长时间听见更清晰的呓语,精神出现了问题?”克莱恩终于搞懂了莎伦的话。 不是没有可能,同样沾染了真实造物主的神性,就算真正的容器是梅高欧丝,残留在兰尔乌斯体内的神性只能算边角料,位格的差距也足以随着时间推移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神性会使兰尔乌斯变得强大,同样也会磨损他的精神。 亦如a先生对“玫瑰学派”的评价,失去了理智的敌人,不过是被拔去爪牙的困兽。 见莎伦微微颔首,证实了猜测,克莱恩不由松了口气。 有极光会的帮助,插手兰尔乌斯的阴谋不是问题。 何况兰尔乌斯的本意,就有吸引极光会和黑夜教会这一环。 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 我该怎么避免和教会发生正面冲突……克莱恩开口道: “接下来我会先处理兰尔乌斯。” “这是我的个人恩怨,我希望一个人行动。” “我不会插手。”莎伦惜字如金,俨然是不愿多说一个字。 说罢,她的身影快速变淡,消失在了高脚凳上。 亨特小姐灵体化的动作好像比平时快了不少…… 为了回答我的问题,她今天说了太多的话,疑似破坏了“节制”的扮演守则……这是生气了? 克莱恩不解的摇了摇头,没太在意,取出纸笔,把这点疑惑抛掷脑后,转去研究起不久后针对兰尔乌斯的行动。 …… 金毛猎狐犬迈着轻柔的步伐顶开书房房门,闯进了霍尔伯爵和子女的谈话。 “苏茜!” 被那双人性化的水蒙蒙的大眼扫过,奥黛丽心虚的一瞥挂在金毛猎狐犬苏茜脖子上的垂链眼镜,在兄长希伯特开口前就伸出手,上演了一幕犬口夺书。 她小心用手帕擦拭着被苏茜叼在口中的心理学书籍,将带有书名的那一层藏进了怀抱。 见证了全程的霍尔伯爵呵呵笑着,冲蹲在地上一脸茫然的苏茜招了招手,享受着猎狐犬毛发柔顺的手感,望向长子,继续刚才的话题道: “我们在因蒂斯的亲戚特意在信中强调了这次巡回展览会的重要性。” “像是在过去,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很少愿意展示罗塞尔大帝留下的手稿,更别提会主动分享他们的研究。” “如果信里说的没错,这次除了正常的展览,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还会和王国研究院合作,探讨些学术上的问题……” “学术上的问题?”希伯特眉头微皱,在父亲话音落下后等了片刻,才表达起自己的观点,“这几年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在因蒂斯的议会多了不少席位?” “王国才公开展示铁甲舰,改编完过去的老舰队,他们就破天荒的拿出以前藏着不放的秘密要做学术讨论?” 希伯特重重摇头,显然不信父亲明面上的说辞。 霍尔伯爵安静听完长子的话,手掌轻轻从苏茜的后颈拂过,无声叹气。 他保持着闲聊的语气,不愿破坏这难得的温存。 “希伯特,对于我们来说,展览会才是重点。” “展览会的选地已经确定了,你还记得我每年都会捐一笔钱送给王国博物馆?” “他们这次就提前联系了我,问我能不能出席展览的开幕仪式,邀请我们一家参加正常闭馆后的参观活动。” 说到这,霍尔伯爵分别看了看书房内的长子和女儿,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我和你母亲可能没办法抽出来时间,希伯特你来代替我出席开幕仪式。” “奥黛丽,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很喜欢神秘学,现在又对罗塞尔时期的艺术风格感兴趣吗?” 他看着美丽明艳的女儿,眼中满是宠溺。 “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帮你和蒸汽教会的人商量,安排一段只属于你和你朋友的参观旅程。” “真的吗?”奥黛丽将怀里的心理学书籍抱的更紧,漂亮的一双碧绿因笑容弯成月牙,“谢谢爸爸!” …… 奥黛丽已经带着苏茜离开。 霍尔伯爵亲手关上了书房房门,房间内只剩下了父子两人。 他目视着自己的长子,满是复杂地叹了口气。 “希伯特,你想的没错,尼根公爵和首相他们也认为蒸汽教会和因蒂斯还有别的目的。” “所以除了参加开幕仪式,你还要和展览会明面上的负责人打好关系。” “你可以以我的名义和他们洽谈新一代蒸汽机的投入,可以申请投资后续的研究。” “总之,你需要在不刺探他们秘密的前提下,拿到一切对我们有利的消息。” “没问题,爸爸。”希伯特悠然颔首,一副轻松模样。“我明白您的意思。” 明白……霍尔伯爵微抿的嘴角漫开一抹苦笑,又很快消失,化作他眼中严厉神色的陪衬。 他突然握住了长子的手掌,无比认真的强调道: “我听奥黛丽讲,你已经很久没有和阿尔弗雷德写信了?” 我……希伯特满脸愕然,猜不到父亲突然提起这些做什么。 “你不能疏远你的兄弟!” 霍尔伯爵目视着长子的反应,舒了口气,别过了眼睛。 “南大陆不只是你印象里的种植园和温顺的土着仆人,你应该学学你弟弟,把问题看得更深一些。” 书房内别无外人,霍尔伯爵也短暂卸下了平日里厚厚的伪装,像个普通的中年人一般,满是疲态。 他不知如何给长子说他最近几天在政府里听到的那些不好的消息,难道要告诉长子——南大陆最近不太太平,所以我打算把你的弟弟喊回来,分走你手里一部分产业去锻炼吗? 思绪万千,霍尔伯爵却不知怎样倾吐,最后只憋出一句令希伯特摸不着头的话。 “以后不要在奥黛丽面前谈那些功利的话,你是兄长。” 倾听者原着是一年不晋升就会死,这里是真造状态变好连带着倾听者的待遇也变好了(虽然好的不多)。 明天开始应该就是正常更新了,躺~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捏~ 第三十五章 眷者阁下 第122章 眷者阁下 “尊敬的‘愚者’先生,请您转告‘魔术师’小姐,我有一个委托……” 反扣的门锁发出一声轻响,佛尔思·沃尔转动把手,搅弄着从肩头垂下的褐色卷发,心思重重。 “发生什么事了?”佛尔思名义上的编辑关切道,“接到了紧急任务?” 佛尔思瞥了眼办公桌后留着分发,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幽幽叹气道: “算是,至少我没办法拒绝。” 听“世界”先生的意思,他请“愚者”先生转告给我的委托恐怕不仅是他的意愿,可能还有教会高层的意思。 “世界”和“愚者”关系甚密,四舍五入就是神眷者在主的默许下代行颁布的神谕。 我哪有拒绝的资格……佛尔思一脸郁闷地准备起伪装需要的道具,余光扫到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她的直属编辑吉尔伯特打量着被佛尔思从暗格里翻出的风衣、墨镜,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伪装任务,不会是个长期任务?” 通过信使单线派发任务是情报部门的老传统,即使是刚晋升的序列九,只要身处的地点合适,运气足够好,也有可能被选中成为任务执行人,接到来自灵界的快件。 正尝试将褐色卷发藏进浅灰软帽的佛尔思忽然一扫消沉,抱着希望小心试探道: “确实是伪装任务……” “别想了。” 合作多年,吉尔伯特对他手下这位懒惰与才华成正比的畅销小说家不能说知根知底,也勉强算肚子里的蛔虫。 “你只有序列八,在鲁恩也算取得了一定社会地位的知名人物,部门不可能选择你执行长期的伪装任务。” 吉尔伯特扫了讪笑的佛尔思一眼,毫不留情道: “我不可能给你批假的,死线不变,该什么时候交稿还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佛尔思略显卑微的讨好笑容顿时一垮,眼底失去了光。 …… 贝克兰德,极光会的据点内。 k先生在身后众人一片钦佩的注目下,在祈祷时间推开了a先生房间的门。 他迈着近乎无声的脚步,轻轻合上了门,隔绝了外界一道道好奇地视线。 “赞美主。” 漆黑的倒吊十字背后悬挂着黑纱与天鹅绒织成的帷幔,影影绰绰中隐约能看见无数藏在帷幕后墙壁上雕刻的眼睛。 “黑夜教会的人开始行动了,带队的是安东尼·史蒂文森和克雷斯泰·塞西玛,除了跟随他们行动的一支标准‘红手套’小队,可能还额外调配了一件用途不明的一级封印物。” “他们得到了额外的消息?” a先生双目紧闭,从先前匍匐的软垫上抬起了上身,仍保持着跪姿。 在神像前另一张软垫跪下,同样双眼紧闭的k先生露出一抹苦笑。 “我不知道。” “追查兰尔乌斯在两天之前都由我一人负责,参与行动的都是我从‘战争之红’里借调出的小队成员,每天三次祈祷,全部保持着和‘红天使’的心灵链接,不存在走漏消息的可能。” 虽然失去了唯一性,但“红天使”梅迪奇依然保留着“红祭司”唯一性的指向,在世间没有其他活着的“征服者”的现在,几乎垄断了整个“猎人”独有的心灵网络,只要是“战争之红”的成员,没人可以骗过他的思维。 “贝克兰德是帝国过去的首都,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这座城市的隐秘,就算是奥古斯都也比不上。” “‘时天使’秘密修建的陵寝是一座没有记录在册的遗留,安东尼·史蒂文森或许有查阅查尼斯门后第四纪资料的权限,但我不认为黑夜教会会比我们更清楚了解那座陵寝。” “两种无非是两种可能。” “一,兰尔乌斯自认为没有把握能牵制住我们,完成他的利用陵寝内带有神性的封印物或陷阱驱逐主留在他身上气息的目的。” “二,这个可能很小,黑夜教会的‘梦魇’抽取了幸存者的记忆,安东尼·史蒂文森在查阅资料后,把陵寝的评级上调到了一级,而且是较危险的那一类,所以才……。” “是眷者阁下做的。” 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胸膛,a先生睁开闭合许久的血红双眼,略带同情的注视着身边的同僚。 主动向a先生分享种种推测的k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眷者阁下?” “你是说那位在廷根神降仪式中唯一的幸存者,带有……印记的那位。” k先生迟疑地在胸前划过几条凌乱线条,用动作代指他没能说出的名号。 “眷者阁下有他自己的想法,“a先生平静道,“他向‘提灯天使’递交了申请,临时更改了这次的行动方案。” 临时更改行动方案……k先生脸色凝重,全靠多年积攒的涵养才没直接爆发。 “a,我不知道查拉图的家主在想什么,你身为主的使者,连你也如此愚蠢吗?” “k,你应该保持对查拉图家主应有的尊敬。”a先生眉头微微皱起,对同僚冒犯天使的言辞颇为不满。 “我去他妈的狗屁天使,老子是梅迪奇殿下的人,我们‘战争之红’什么时候需要看祂脸色了?” k先生用最后的理智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一把揪住了“牧羊人”的领子。 “你知道为了吊住兰尔乌斯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没用的功夫吗?” “抓一个带有主神性标记的叛徒,放在平时我一个人带件1级封印物就能解决。” “就因为上面一句要把人留给眷者处置,我们就不得不装成傻子,配叛徒演戏,跟在叛徒屁股后面被耍了一个月。” “我们是军人,是‘猎人’,不是马戏团里的猴子!” “现在我们的眷者阁下给敌人送情报,让我们的努力白费,还引来一个计划外的圣者,”k笑得无比狰狞,耻笑道,“况且他到现在还没改信,他到底是主的眷者,还是邪神的眷者?” a先生平静面对同僚的怒火,不做反驳,也不维护克莱恩,默默摇了摇头。 “兰尔乌斯还没有离开贝克兰德,黑夜教会得到的是假情报。” “什么意思?”k先生松开了揪着“牧羊人”的手。 “我不否认你对眷者阁下的部分指控,他确实不愿和黑夜教会发生冲突,所以主动透露了一份假消息送给了‘值夜者’,引诱他们先一步前往白崖镇。” “‘时天使’殿下的陵寝会牵制安东尼·史蒂文森一阵,他不在贝克兰德的这段时间,就是我们处决叛徒,夺回被兰尔乌斯窃走的主的神性的机会。” “听起来不错。”把a先生描述的新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k点了点头,“可这也意味着我们要放弃白崖镇的陵寝,而且黑夜教会如果发现兰尔乌斯不在白崖镇怎么办?” 由于某位造物主之子的缘故,“偷盗者”途径稀有程度堪比一些濒临灭绝的非凡生物,错过白崖镇的阿蒙家族陵寝,k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碰到另一个盛满了“偷盗者”特性和封印物的宝库。 a先生边整理衣领,边说道: “兰尔乌斯并不重要,他们不会放弃毁灭一座掩埋了真实历史,随时可能爆发危险的陵寝。” “‘时天使’殿下热衷于恶作剧,除了前门部分已经确认的危险性,我们谁也无法确定所谓陵寝的真实面目,你我都清楚阿蒙家族的真相。” “如果按原本的计划,在‘时天使’的陵寝附近和黑夜教会的圣者直接冲突,说不定真就会随了兰尔乌斯所愿。” “相比,放弃一座有太多不确定性和未知的陵寝,解决兰尔乌斯,是最保险的选择。” “这也是查拉图殿下的意思。” “呵,不亏是眷者阁下,就是比我们灵活。”k先生讥讽一笑,转身就要往门口走去。 在他指定的初版计划里,和黑夜教会的高级执事免不了发生冲突,甚至可以说,解决一位邪神的高级执事,拿下阿蒙家族陵寝潜藏的宝藏才是核心目标,兰尔乌斯不过是个附带的赠品。 这是个虚实结合的阴谋,兰尔乌斯苦心孤诣策划的陷阱反而成了他狩猎黑夜与叛徒双方的一部分呢。 当然,他的方案是有风险的,就如当下安东尼·史蒂文森突然下场亲自带队。 要留住陵寝后的宝藏,就必须和黑夜教会发生冲突,做好伤亡的准备,不像经眷者更改后的方案,只用对付兰尔乌斯一人,没有任何悬念。 身为“阴谋家”,他不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只是他从未想过去避黑夜教会的锋芒。 “等等。”a先生突然叫住了刚把手搭上门把的k。 k先生回头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只见“牧羊人”正严肃地望着自己,一板一眼道: “你不用配合眷者的行动,你的任务结束了。” “然后呢?”k先生微微颔首,他本来就不想和素未谋面的眷者搭上关系。 “我建议写一份反省。” “你刚才对‘提灯天使’不敬,蔑视上级,神像前失礼,我都会如实上报给圣城。” k先生一瞬间愣住了,呆呆地与“牧羊人”对视,眼角止不住的抽搐。 他嘴角几次张开,又一次闭合,欲言又止,最后只逼出了一个字。 “滚!” 砰的一声,k先生摔门而出。 祈祷室内,a先生的视线在同僚离开的方向停了一会,从血肉中翻出一个记事本,如他说的一样,书写起将要呈递给圣城的报告。 …… 贝克兰德火车站。 克莱恩提着一只比成年男子小臂略长的手提箱,站在月台边缘,远远的注视着一位位戴着红色手套的黑衣人登上了临时调用的教会专用车厢。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还没有登车,队伍末尾行事雷厉风行的男士,不自觉握紧了双手。 克雷斯泰·塞西玛,“女神之剑”,黑夜教会的高级执事,“红手套”三巨头之一,一位与半神相当的强者。 我是不是让“魔术师”小姐送给教会的消息太详细了……克莱恩一时有些后悔提到了“阿蒙”这个名字。 听过廷根的故事后,莎伦·亨特善解人意的把复仇留给了克莱恩独享,并没有跟随行动,而是留在了克莱恩租住的公寓。 火车站月台上,两名“红手套”跟随在一位脸庞干净,没留胡须,穿着黑色为底有红月标志长袍的老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箱子,进入了车厢。 “女神之剑”塞西玛还在和车站的人交涉,那位与其他黑夜教会成员打扮均不同的老人就站在他身后,眼睛幽邃,深暗沉静,审视着车站内的人流。 贝克兰德教区大主教,圣安东尼……克莱恩在那位老人步入他视野的一刻,就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浑身的灵性都在战栗,无法自控的低下了头。 大主教如同正缓慢降临的黑夜,唤醒了黑暗深处沉睡的未知存在,一瞬间便锁定了车站内所有的非凡者。 好在这位大主教现在似乎不想对野生非凡者出手,那一股股视线很快便消失不见。 举着警察和教会两个系统颁发的证件的“女神之剑”,终于说服了车站的管理人员,暂停了贝克兰德通往白崖镇的列车。 他和圣安东尼低声交流几句,一前一后登上了专列。 嘶! 克莱恩右手掌心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随着“恐惧主教”离开,a先生传递的信号也终于出现。 “叛徒即将就位。” 他目视着掌心由一片血红书写的语句,脚下一转,走向车站的出口方向,不断加快着步伐。 今天晚上,工厂区会有一场小型野生非凡者聚会,那场聚会在一个星期内已经召开了三次,而他们的召集者,就是兰尔乌斯。 被“诈骗师”欺诈的野生非凡者在兰尔乌斯的计划中,将是最后一批“分享”白崖镇古代陵寝宝藏的“同伴”,是他用来引出黑夜教会和极光会的诱饵。 克莱恩从手提箱中取出了一张面具,扣在了脸上。 那是一面空无一物的镜子。 卡文了,今天双更不出意外,是出现意外了。 兰尔乌斯这段不太好写,我承认,是我的问题,我保证给大家的没做到。 不过这个星期内,我肯定会把欠的补上。 今天就不求月票和推荐了,抱歉。 第三十六章 空虚 第123章 空虚 “斯特福德河。” 贝克兰德工厂区一家成衣工厂的仓库外,视线从角落里的阴影中收回,克莱恩屈起手指,以三轻三重的力度和三长两短的间隔,敲响了房门。 十来秒后,仓库侧方的小门上拉开了一道缝隙,戴着铁面具的男人先是审视了克莱恩几眼,然后才让开道路。 “你的面具太显眼了,换一个。” 铁面具盯着来者脸上没有任何花纹、凸起,纯粹由一面镜子构成的简陋面具,语气不悦道。 克莱恩呵呵一笑。 “理解一下,我的途径容易让我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我们不是要探索一处第四纪的古代遗迹吗?” “那里肯定存在着不容易被我们发现的怪异和怨灵,我不想在打开遗迹的大门前受伤。” 目视着镜面中映照的倒影,男人没好气的咂嘴,把从长袍下取出的另一张带着粗糙花纹的小丑面具收了回去,手指指向了仓库中唯一有火光的方向。 “随你便,别还没走到地方就把自己摔死。” 克莱恩没有一点慌乱,平静地越过他,进入了屋内。 穿过货物堆积的蜿蜒走廊时,克莱恩的灵感有所触动,大步向前的双腿一瞬险些瘫软,一种源于本能的畏惧和颤栗短暂笼罩了他,又快速离开。 真实造物主的气息! 怪不得a先生说他们可以轻松定位兰尔乌斯的位置,却迟迟没有动手……克莱恩用力咬紧舌尖,利用疼痛驱散了无力的窒息感。 这就是位格的差距,只是靠近,就让我升不起反抗的念头。 幸好我提前准备了一张没有“眼睛”的面具……克莱恩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进入前方被木箱隔开的“会议室”,观察了下环境,找了个离主位较远的箱子座下。 他没敢开启“黄黑之眼”附带的“灵体之线”视角。 “占卜家”强大的灵性直觉告诉他,无论是直视兰尔乌斯还是触碰他的灵体之线,都会给自己造成巨大的伤害,就像当初廷根面对梅高欧丝时那样。 “毒酒”的恶意感知发挥到了极限,保险起见,克莱恩放弃了属于“蠕动的饥饿”,与真实造物主气息力量同源的它,极有可能会成为行动的破绽,“毒酒”胸针才是今晚克莱恩弥补“无面人”正面作战不足的主力。 围成一圈的木箱上,七位成员默契保持沉默。 过了十来分钟,等到聚会成员差不多到齐,又有两位看不出性别、年龄的成员入座,浑身缠绕绷带,用长袍和面具做了厚厚伪装的兰尔乌斯才迈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步伐,一步步入内,走向主座。 这一过程中,他毫不掩饰的释放着属于真实造物主的神性气息,位格的差距犹如无形之手,落在包括克莱恩在内每一位成员脑后,迫使他们向发起人低下了头颅。 转过身体,缓慢坐下后,兰尔乌斯环顾一周,没发现异常,低沉开口道: “我很高兴看到各位到来,让我看到了你们对我的信任。” “当然,接下来我会用行动证明,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很重的血腥味,还有“牧羊人”独有对灵肉赤裸裸的渴求,兰尔乌斯果然精神出了问题……克莱恩没急于动手。 正常状态下,兰尔乌斯的伪装绝不会出现如此明显的纰漏,他现在表现的每一处破绽,都说明他的精神已经濒临被真实造物主神性完全腐蚀的边缘,相对的,他体内神性带来的力量也最强大、最不稳定。 克莱恩没有消除兰尔乌斯体内神性遗留的能力,他只能等待机会,等待今晚另一位主力为他创造复仇的良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主位上的兰尔乌斯结束了对陵寝相关信息的介绍,开始行动前的总动员。 他从随身携带的钱包中取出了几张车票。 “我们的人不少,一起行动很可能会被官方察觉,所以我提前为你们准备了两条路线,我们分开前往白崖镇。” “这是五张从贝克兰德车站到白崖镇的车票,今晚十一点,还有两个小时发车。” “剩下的人坐马车去,现在就可以出发,如果不出意外,火车和马车几乎是同时抵达白崖镇。” 将车票推向中间充当桌板的木箱上,兰尔乌斯扫视一周,安静等了十几秒,竟没有一人伸手去取木箱上的车票。 他兜帽下的铁面具传来闷笑,摊开了双手。 “怎么了,我们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聚会成员相互看了看,最终由一位嗓音较为尖细的女士代为回答道: “你怎么去白崖镇?” “我?” 兰尔乌斯嘴角习惯性的上扬带着些许疯狂,他做了个无人能看到的鬼脸,掩饰着不耐烦道: “你们这是怕我骗你们?” “怕我跑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脚下阴影连成一片,衬托着他,不算高大的身型竟给人中难以反抗的压迫感。 “我已经把遗迹确切的方位给了你们,不就是希望能召集更多人,拿到遗迹里的宝藏吗?”兰尔乌斯从桌上拿了一张车票,“各位,我不能强求你们对我完全的信任,毕竟算上今天我们也才是第二次见面。” “我选择火车,你们可以推选出来四位监视我,从贝克兰德到白崖镇只有一站,我中间不能提前下车,也没本事跑到别的地方去,只能和你们在一起。” “至于坐马车的,除非我有一个强大的中序列同伴,否则你们剩下的另外五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车夫吗?” 兰尔乌斯再次强调道: “车夫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和他商量好的目的地就是白崖镇的车站,我们在那集合。” “还有疑问吗?” “诈骗师”说着九成的真话,目光一个一个的从聚会成员脸上扫过,铁黑面具下的血红刺骨、冰冷,疯狂几近溢出,逼得一位位成员颤抖着低下了头。 “没有了。” 戴着镜子面具的克莱恩短暂开启灵视,从座位上站起,第一个走向了木箱。 他拿起一张车票,在兰尔乌斯的注视下,举起来晃了晃手。 “他们赤身裸体,无衣无食,在寒冷中毫无遮掩。” “他们被大雨淋湿,因为没有躲避之处,就紧抱磐石……” “主没有放弃他们,给予了他们眷顾。” 悠扬略带嘶哑的吟唱从房顶的阴影中传来,回音叠加,声声入耳,幽暗席卷了除兰尔乌斯和克莱恩外仓库中的每一个人。 方才还陷入恐惧无法自控的非凡者接连倒下,在兰尔乌斯惊诧的目光中,克莱恩抛出了一把银质符咒,轻声念道: “黑夜。” 哗啦! 仓库两侧玻璃同时破裂,蜡烛点燃的火光尽数熄灭,倒吊在顶部的阴影化虚为实,一团粘稠的漆黑自由落地,砸出一层涟漪,深沉中涌动的血流快速凝固出人形,a先生转动手腕,扭曲了周围的环境。 黑暗中,a先生眼角下虚幻的鳞片闪烁着银白的微光,对抗着自兰尔乌斯体内的神性,体表顿时凝聚出一层如有千斤重量的盔甲,身高突破两米,拖着一柄从空气中抽出的阔剑,斩向了兰尔乌斯。 抓住这一机会,克莱恩飞快打着响指,跳进从斗篷口袋中腾起的焰流,就地取材,以被拖入梦境的野生非凡者的衣物为坐标,一次次在火焰中跳出又消失,短短十几秒便将所有无辜者拉出了仓库。 那是天使的祝福? 怪不得a先生说他能对抗兰尔乌斯不受影响……将最后一人扔到远离战场的角落,克莱恩再次打响响指,谨慎跳回了仓库的角落。 浓郁的黑暗里,一道蕴含着疼痛与恐惧的怒吼刹那间爆发。 取得实体的阴影在空中变化成数十道细长刀刃,在平整的地面上撕开了狰狞痕迹,瞬息之间,身披黑甲的巨人和血肉结扎的怪物已经历数次交锋。 崩碎的阔剑掀起风暴,黎明暂时退散受兰尔乌斯控制的阴影与血肉,a先生身前虚幻、古朴的书页层层翻动,来自远处的飘渺嗓音飞快颂唱。 在重回战场的一瞬间克莱恩就再次封锁了自己的视力,但即便如此,在a先生掌中书页确定的一刻,他脑中依然忠实反馈出了一幅不太真切的画面。 无鳞巨蛇穿越灵界,鲜红如血的双瞳扫过在场的三名凡人,张开大口涌进了a先生体内。 眼角黯淡的鳞片重新散发光彩,被神性压制,七窍均有娟娟血流淌过的a先生,随着阔剑再次凝固,又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他眼底首尾相连的巨蛇盘旋,愤怒与虔诚并具,分别看向了同在前方的两个目标。 有着模糊人形的血肉十字垂下帷幕,影影绰绰中,属于兰尔乌斯的扭曲面容和隐藏在帷幕后的无数视线同时眨眼,传递出不同的信号。 “退下!” “前进!” “您的意志即是我的意愿。” “牧羊人”犹如一台超负荷运转的精密仪器,a先生双目眯起,缝隙中有光芒刺破。 天堂之光无声踏来! 纯净浓烈的阳光压缩极致,如同太阳神投下的长枪,炫目的金红无法直视,整个仓库一瞬间被照亮,余光所及之处,堕落的血肉与爬行阴影触须蒸腾气化,露出了一片破碎的沟壑。 兰尔乌斯凄厉惨叫着,灵体和身躯在“光之祭司”和“倒吊人”神性的角逐中,寸寸崩坏又飞速重生,不断感受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a先生冷漠注视着圣光下挣扎嘶吼的亵渎者,眼底衔尾巨蛇持续旋转,太阳般耀眼的金色褪去的一刻,星辰散发的幽蓝同时绽放。 虚幻书页铺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泛黄的古老文字,脚下阴影沸腾,抓住兰尔乌斯无力他顾的瞬息,一举夺回了此地所有阴影的归属。 “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 “牧羊人”的声音变得空灵,手指拂过的文字一下活了过来,裹挟着凝聚在他脚下的阴影,掀起虚幻海浪,淹没了a先生瘦削的身影。 哗啦! 介于真实与虚妄之间海浪声微弱却抵达了在场每一个生灵心间,通体覆盖着黑色,盔甲冰冷的骑士缓缓起身,色泽深沉的海浪如披风,从他后背与颈部滑落,洒下一片帷幕。 双眼闪烁着银白与血红的黑暗骑士举起了手中笔直幽沉的阔剑,向前跨出一步,以不可阻挡的姿态斩开一道半弧。 “不!” 痛彻灵魂的惨叫连同兰尔乌斯的身体一同被起浪劈开。 他两眼中间裂开一道微光,脚下的影子古怪的爬出了坑坑洼洼的地面,获得了实体,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那影子逐渐被真实的血肉填充,弥散着堕落的味道,骨骼、血液、体液这些只有现实生物拥有的身体组织平均分成两半,顺着身体中间的缝隙裂开,却没有丝毫溢出,仿佛早已随着那幽沉阔剑风化粉碎,一道被神性毁灭前最后爆发的力量腐蚀泯灭了。 a先生目视着兰尔乌斯失去了令他畏惧的,属于主的气息,体表盔甲脱落,变回了正常人大小。 可他还没说什么,嘴角就不受控制的抽搐,喷出了一滩漆黑鲜血,鲜血泼洒之处,如触碰到了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溶液,冒出阵阵黑气。 阔剑完全损坏,靠剑身支撑着身体的a先生也一阵摇晃,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感谢你们,感谢你傻子!” “我真心要感谢你,真的,看看我诚恳的眼睛,我确实要感谢你们!” 直挺挺立在原地的兰尔乌斯胸口没有皮肤的血肉,勾勒出倒吊人影的血肉,此时全部消失不见,恢复了正常。 他动的非常艰难,笑容疯狂。 “我本来还担忧按照我的计划,你们和黑夜教会遇见,场上至少会有两个掌握了神性力量的威胁,结果你们竟然先坐不住了!” “你们真是,不亏是那个失去了理智的疯神的信徒,明明再等等,拖延一两个星期的时间,我就会完全被你们的主留在我体内的神性污染,彻底变成傀儡,变成一个好用的神降容器,哈哈哈哈哈!” “你们,你们竟然自己帮我除掉了你们的主!” 兰尔乌斯肆无忌惮的嘲讽着瘫倒在地,无力行动的a先生,面对着那双冷漠的血色双瞳,缓慢勾起了嘴角。 他突然脖颈一转,盯死了正要有所动作的克莱恩,厉声警告道: “‘占卜家’途径的,是吗?” “我劝你不要乱动,虽然我失去了你们主留下的神性,但我也偷到了祂的力量。” 兰尔乌斯撕开缠在身上的染血绷带,展示起身上蠕动的肉芽。 “你不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你的信仰是‘诡秘之神’?” “否则刚才你就对我动手了。” 在兰尔乌斯看来,真实造物主的信徒都是堪比永恒烈阳教会的狂信,容不得一点对他们所信仰的神的冒犯,戴着镜子面具的“占卜家”能忍这么久,已经表明了身份。 他想了想,满布血丝的眼睛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癫狂,出声试探道: “你知道序列零吗?” “序列零和你所熟知的其他序列排序一样,对,就是序列一大天使之上的位阶,就是指神灵。” 克莱恩复杂注视着他的死敌,突然感到一阵可笑。 “你所信仰的‘诡秘之神’,北大陆的七神,还有真实造物主,祂们都是序列零的非凡者,没错,祂们也是非凡者!” 兰尔乌斯没有察觉到镜子面具后的复杂表情,熟稔地蛊惑道: “第四纪末期,‘诡秘之神’无故死亡,你们被迫归顺真实造物主和祂的信徒,成为极光会的附庸,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牧羊人’到底有什么能力。” “能想到吗?‘牧羊人’最擅长的就是放牧,‘诡秘之神’掌握着时空的权柄,有着第四纪最强大的盟友,谁能杀死祂?” 兰尔乌斯刻意凸显口型,一字一顿地用力道: “除非祂遭受了背叛,真实造物主……” “兰尔乌斯!” 野兽般的咆哮响彻仓库废墟,a先生声嘶力竭中是绝对的愤怒,血红的双眼好似滚烫的熔岩,狠狠咬着兰尔乌斯的身影,恨不得当场将侮辱了两位主的渣滓生吞活剥。 骨骼挤压,血肉拧扭的可怖声音从a先生体内传来,受神性反噬,灵体遭受重创的他扭曲着四肢,试图靠“牧羊人”强大的生命力强行支撑瘫软的身体站起。 伴随一道叹息,长袍盖住了a先生渗血的伤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头。 克莱恩微微摇头,目视着满目愉悦的兰尔乌斯,又叹了口气。 “你说的很对,我确实不信仰真实造物主。” 他没去反驳兰尔乌斯贫瘠的神秘学和历史学知识总结出的猜想,缓缓摘下了脸上那一直反射着仇敌面庞的镜子面具。 属于克莱恩·莫雷蒂那黑发褐瞳,轮廓较深的五官普通一点点暴露出来,书卷气不再,剩下的只有与行尸走肉无异的阴沉。 “是你?” 兰尔乌斯几乎是立刻便认出了克莱恩的身份。 他扭转腰部,转身向后跑去,没有一点犹豫。 短暂伪装成真实造物主信徒的那段时间里,他也看过有关克莱恩·莫雷蒂的报告。 即使从真实造物主的气息里得到了些许好处,他也无力对抗一位序列七,尤其还是擅长拉扯、真身难以命中的“魔术师”。 砰! 空气子弹破空飞来,克莱恩没给兰尔乌斯逃跑的机会。 橘红色的焰流点燃了“诈骗师”窜逃道路尽头竖立的一只木箱,“魔术师”挺拔的身影踩着火焰的余温悠然走出,平静吐出了一声亵渎之意满盈的音节。 “缓慢!” 暗红色的宝石内部燃起幽蓝火焰,漆黑自一角侵蚀荆棘与玫瑰交织构成的银白弦月,被克莱恩别在左胸的“毒酒胸针”和心脏同步跳动,亵渎之语轻松锁定了目标。 “你……” 从兰尔乌斯开始大放厥词的那一刻,克莱恩就提前感受到了复仇狂喜后难以填补的空虚。 他就是因为这种人失去了一条命? 老尼尔,查尼斯门后的看守者,就是因为这家伙死的? 就是他毁掉了梅高欧丝的人生,让那个本来能拥有正常孩子的漂亮姑娘死后都不得安宁,灵体当场消散,无法回归女神的深暗天国? “就因为你这种人,队长残疾了,戴莉女士、伦纳德、弗莱、西迦都受了重伤……” 克莱恩手腕一转,五指夹满了镶嵌银边的纸牌。 他每念过一个名字,兰尔乌斯的脸上便多出一道血痕。 纯银对被堕落力量侵蚀的肉体而言与剧毒无异,克莱恩生不出一点喜悦,于是决定以折磨仇人来取悦自己,填补心中的空虚。 他本可以用“亵渎之语”对兰尔乌斯下达死的诅咒,但这太便宜他了不是? 随着最后一个名字念过,“无面人”终于走到了兰尔乌斯面前。 他把剩下的纸牌一口气取出,抵在兰尔乌斯的胸前,猛地用力,生生在血肉上挤开了一圈破洞。 “你,原来也是……” 全身被诅咒控制,青筋暴起,血管肿胀如小蛇,几乎看不出原本面貌的兰尔乌斯竭力转动眼球,看向克莱恩,意有不甘道。 “你也是叛徒,你是……背叛了,黑夜教会……” 他不知是在自嘲还是想激怒克莱恩,口腔内一片血红,鲜血随着他的嘴角的颤动,一半溢出,一半倒流回气管,呛得他苦笑后猛烈咳嗽。 “我不是。” 明明没有必要,克莱恩倔强反驳着兰尔乌斯的话,捅进“诈骗师”胸腔的手狠狠扭动,将所有纸牌留在了里面。 接着,他快速退后几步,守在a先生前方,打了个响指。 啪! “毒酒”与“魔术师”的能力同时发动,橘红色的焰流点燃了纸牌,硫磺气体凭空出现,为这点点星光又填了把火。 爆炸的闷响被血肉阻挡,一朵绚丽的血肉烟花在疮痍地面上爆发,兰尔乌斯的头颅被爆炸掀起的震动高高抛起,在空中打了个旋,摔落进先前他自己砍出的一个坑洞中。 少量幸存的纸牌牌面焦黑,栩栩如生的人物如今只能勉强分辨。 它们花瓣般漂泊,零落漫天,最终悠悠然落在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周围。 一张还保留着部分银边的牌最后一个落下,盖在了兰尔乌斯脸上。 那是“愚者”。 二合一了,中间感觉断了会很怪。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三十七章 神子 第124章 神子 橘红的破晓刚刚到来,深邃的夜便重新笼罩了仓库。 黑夜教会贝克兰德教区大主教——安东尼·史蒂文森双脚踏在坑洼地面上,一道道穿着黑色厚风衣与类军服的身影在他周围忙碌走动。 “我们被骗了。” “不像是极光会的手笔。” 提着纯白骨剑的克雷斯泰·塞西玛坚毅的脸庞上眉头紧锁,覆盖鲜红手套的左手拾起一张焦黑卡牌,向身侧说道。 “堕落的力量……” 匍匐在地的巨大灵体缩回安东尼口中,这位眼眸深邃,面无杂须的老者举手投足间略显疲惫,轻轻摇了摇头。 “有人清除了这里的灵,我没办法还原当时的场景。” 他扭头瞥了眼由两位“红手套”看管的黑色密封匣。 “确实很难想象,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会主动放弃他们神子留下的遗迹,这在过去的记录里是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抵达白崖镇的阿蒙家族陵寝时,安东尼本以为会遭遇极光会的埋伏,提早做好了和那几位他熟知的圣者正面对抗的准备。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除了死在陵寝之外的几具野生非凡者的尸体,他们竟再没发现之外的踪迹。 探索陵寝的行动异常顺利,阿蒙陵寝内那张诡异的画像虽然棘手,但也很难阻挡真正的半神,只要一两个强大的灵就能短暂屏蔽画像的诅咒。 灵界生物没有具体的寿命可言,“偷盗者”的窃取很难对它们产生效果,真正让安东尼感到麻烦的,是那张记录了亵渎历史的壁画。 “兰尔乌斯带有真实造物主的神性,他一直处在极光会的监视之中,只是不自知。” 安东尼·史蒂文森手掌一挥,散落在尸体残渣表面的一张张焦黑纸牌尽数飞起,整齐有序的钻进了“红手套”提前准备的另一只密匣。 “你的意思是……” 同为黑夜教会的高层,有资格阅读封禁在圣堂的秘密文献的塞西玛很快跟上了安东尼的思路。 他弯腰捡起唯一一张遗留在外,没有被收集的纸牌,拂过保存相对完好的银边,视线落在了那昂首挺胸面向阳光的人像上。 那是……“愚者”。 仓库内一道道黑色身影仍在忙碌,两位教会高层相视颔首,默契保持了沉默。 “恐怕当初廷根事件背后还藏着其他不被我们掌握的秘密。” 克雷斯泰·塞西玛神色愈发凝重,将手中的纸牌递给了在他身旁等候的下属。 “那些人还没有放弃吗?” “他们用行动证明,他们还没有。” “你我当然不愿看到最坏的状况发生,不想这世界上再多出一位权柄可怕的邪神,”安东尼停顿了片刻,嗓音很轻的说道,“可是,抛开这一切,不以正义与否,只以信徒的角度思考。” “克雷斯泰,如果有一天女神的声音远离了你,你会怎么做?” 大主教深邃的双眼微微垂下,一股莫大的恐惧霎时袭上了“女神之剑”的心头。 不仅是对同僚刚刚发言的冒昧和其中隐隐的渎神意味而恐惧,更是因为自己竟真的想象起了安东尼描述的未来。 他干涩地吞咽着口水,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两位正在谈话的高层,才悄悄舒了口气。 “我明白了。” …… 深蓝色的海浪毗邻起伏,推动着浓郁的黑色雾气试图冲破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黑雾深处,一座嶙峋的山峰从雾气的角落绵延伸出,污浊的粘液不断顺着山峰参差不齐的斜面淌下,在即将如海的刹那固化成冰。 大片大片坚固的锥形冰棱堆积在一起,被海浪推着,夹在雾气弥漫的浪潮中,黑压压一片涌向了海水与雾气堆积的尽头。 黑色大理石打磨成的阶梯经历一两千年时光的冲刷,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硬度,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掌轻轻在这坚实的平面上一模,剜下了一小块与阶梯同色的石块。 砰。 石块抛向前去,没有触碰到任何阻碍,轻松投进了框着迷雾与冰海的古陋门扉,砸在冰楞满布的海面上犹如砸在地面,摔得粉碎。 “深渊的污染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投出石块的男子啧啧摇头,转身望向被黑夜教会摧毁的陵寝,手腕扭转,偷走了身后石门与陵寝主墓室之间的联系,将通往石门的道路出口篡改到了另一处祂过去准备的地下遗迹中。 祂戴着一顶黑色的尖顶软帽,留着同样黑色的卷发,幽沉如黑暗的眼睛藏在一枚打磨精细的水晶镜片下,嘴角勾起浅笑。 如果黑夜教会的大主教安东尼·史蒂文森还在这里,一定能轻易辨认出年轻人的身份。 “临时改变计划,这不是梅迪奇的下属的风格啊。” 阿蒙自言自语地绕了半圈,来到了一堵风化严重的高墙上前,右边的眉头高高挑起。 和祂预想的不一样,祂故意留在贝克兰德陵寝和宝藏没有钓来那帮自称命运隐士的小老鼠,反倒是先被一个叫兰尔乌斯的“诈骗师”捅到了极光会的眼皮下。 “幸好我提前来了两分钟,黑夜教会的人都不懂保护文物的吗?” 阿蒙打了个响指,挑衅般逆转了墙壁所在的时空,一片片石屑倒流飞起,重新附着在墙壁表面,斑驳的色彩一度回到了黑夜教会造访前样貌。 巍峨连绵的山脉上,一道由纯粹光辉构成的十字架矗立于山巅,层叠的圣光形似帷幕,随着模糊的高大身影归来徐徐揭开。 祂的脚下两位背生十二翼的天使各自抱着一个婴儿,谦卑地向山顶走去。 许许多多双翼、四翼、六翼的天使簇拥在山顶主峰,弹唱着虔诚欢快的圣歌,赞美两位被造物主赋予教养神子职责的天使之王。 那两个所在银红两位天使之王怀中襁褓的婴儿,一个有着微卷的黑发,一个则发色淡金。 恢弘壁画下,阿蒙的视线从墙壁脚下缓缓向上直至连同一体的穹顶,最后停在了十字架与它背后的模糊人影上。 隐藏在光辉后的影子脸部模糊,早已随岁月的流逝被世人淡忘。 祂注视着那张连祂都快遗忘的面庞,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看着。 …… 杀死兰尔乌斯后,克莱恩破例诵念了“提灯天使”的尊名,请求查拉图帮助他销毁仓库内的灵和战斗留下的痕迹。 接收到克莱恩愿望的“奇迹师”不仅满足了他的请求,还好心的送出了赠品。 冰冷的迷雾无声杀死了成衣工厂附近所有有灵智的灵,最后一道浑身燃烧着圣洁火焰的天使虚影从迷雾中涌出,落进了克莱恩与a先生体内,帮他们消除了神秘学上的联系。 这一切完成后,克莱恩不敢耽搁,背起受神性力量毁灭反噬,失去了行动能力的a先生,一路煤气路灯的阴影,向着东区快速前进。 一直到进入东区,抵达黑棕榈街,他才稍松了口气,在提前租下一个月使用权的一居室房屋内,将a先生放在了床上。 “这是你自己准备的安全屋?” “很明智的决定。” 靠在几块木板拼成的单人床上,a先生倚着上身,血色双目里流露出淡淡的赞许。 “你们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我总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克莱恩头也不抬,脱下今晚穿的全套伪装,除了镜子面具外,一股脑扔进了灵性火焰燃烧的火堆里。 “如果你愿意住进教会在贝克兰德的分部,时时刻刻地保护只是你能享受到的,最低程度的便利。” a先生试图挪动身体,无力的手指尝试几次,也没能点燃一个火花。 克莱恩瞥到了这一幕,把从兰尔乌斯尸体上搜来的物件随手扔到床脚,在房间唯一的柜子里翻了一阵,取出了一套他存放在柜中的便衣和一席纯色长袍。 他没多说什么,把长袍递给了a先生。 穿好衣服,克莱恩舒了口气,终于有空闲仔细瞧瞧能让兰尔乌斯逃命时还随身携带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给。 他捏起了一枚只有眼珠大小、薄薄一片的徽章,上下扫了眼徽章上绘刻着命运与隐匿象征符号,又看了看徽章背后一圈紧凑细小的古赫密斯语铭文: “持有此物,即可加入。” “这是某个隐秘组织成员的身份象征?”他举着徽章向a先生问道。 “‘命运隐士会’,是一个基本由‘偷盗者’组成的松散小型组织。”a先生淡漠道,“他们基本是雅各家族的后裔,其中还包括一些索罗亚斯德家族的成员,剩下的才是野生的‘偷盗者’。” “听起来很像魔女家族的构成形式。”克莱恩联想道。 “不,魔女所谓的家族是她们受‘原初魔女’畸形思想扭曲后的产物,是痛苦的延伸,”a先生否定了克莱恩的猜想,“‘命运隐士会’吸纳的大多数成员之所以来自同一个家族,则是因为他们害怕被不知不觉的渗透。” “而且外界野生、自由活动的‘偷盗者’也很少了,能察觉到‘命运隐士会’存在,并有资格和能力加入的更是少之又少。” “为什么?”克莱恩已经有了猜测,只是需要确认。 他早就从杰利·查拉图那里得知兰尔乌斯和“命运隐士会”间的关系,还知道阿蒙家族陵寝的坐标大概率是兰尔乌斯从命运隐士的聚会中得到的。 结合当时杰利·查拉图谈起阿蒙语焉不详的态度,克莱恩不难推断命运隐士们真正提防的对象是谁。 a先生面对着克莱恩眼中浓烈的求知欲,语言组织了许久,才斟酌开口道: “因为神子——‘时天使’殿下,也就是活跃在第四纪的阿蒙公爵,祂作为‘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之王,对祂所掌握的途径有着其他神难以比及的控制欲。” “祂不满足于高位对下位序列的影响,更喜欢将所有特性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在过去主统治所有大陆的时候,阿蒙殿下还有另外一个称号,祂被称作‘恶作剧之神’,喜欢窃取他人的命运,通过寄生控制被寄生者的精神和身体的控制权,以达到祂的目的。” “‘命运隐士会’大部分成员所属的雅各家族,在第四纪与殿下是敌人,他们害怕暴露自己的行踪,被殿下夺走命运和身份,这才是限制野生‘偷盗者’加入聚会的真正原因。” 窃取命运和身份,这比单纯的抢夺身体控制权恐惧多了啊,不愧能被称为“恶作剧之神”……克莱恩感叹于阿蒙的恐怖,庆幸这样恐怖的存在是真实造物主的子嗣,大概不会对自己出手。 “可惜,殿下在主被北大陆的邪神背叛后,就抱着敌对的态度离开了我们。” a先生一声叹息,将克莱恩的心拉去了冰冷彻骨的谷底。 他下意识愣愣地看向了手中的徽章与床脚被单上摆放的“诈骗师”特性,一时觉得这两件东西是如此烫手。 真实造物主不是阿蒙亲爹吗?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位神子和自己的父亲分道扬镳? “偷盗者”和“占卜家”是相邻途径,罗塞尔说相邻途径之间可以相互转换,风暴、太阳、智慧三位真神彼此敌对的态度也证明了,就算位及序列零,也可以吞噬相邻途径来增强自己,这可能也是“太阳”他们所信仰的造物主,真实造物主前身如此强大的原因。 “诡秘之神”能在第三纪被称为另一位主,怎么说也该比天使之王强? 如果当初真实造物主真的和阿蒙产生了不可协调的矛盾,逼得两位走向对立,以“诡秘之神”的能力,不说把小侄子杀死,拿走祂的绝大部分权柄,打一顿领回家估计是不难的。 可祂没有这么做…… 克莱恩放下手中的徽章,突然抬头向a先生问道: “天使之王到底是指什么,较为强大的序列一的天使?” a先生深深地望了克莱恩一眼,决定实话实说。 “天使之王的称号起源于主对座下八位最强大者的敕封,北大陆的三个叛徒也曾属于此列。” “但在第四纪时,这一概念得到了补充,所有超越序列一,或容纳两份,或掌握了唯一性的存在,都可以被称为天使之王。” “其中最为强大的,莫过于亚伯拉罕的始祖和主的两位神子。” 为什么天天下大雨,烦死,给我浇透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三十八章 选择困难 第125章 选择困难 “其中最为强大的,莫过于亚伯拉罕的始祖和主的两位神子。” 在深入介绍之前,a先生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作为引子。 “你对第四纪的历史了解多少?” 第四纪的历史? 如果不算大学里教的那些,再抛去南大陆圣典里记载的宗教故事,我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克莱恩罕见的沉默了一会。 “你知道教会不提倡我们研究上一个纪元甚至更前的历史。” “黑夜教会。” 尽管两人口中所谓的“教会”并不指同一个信仰的事a先生早已心知肚明,但他还是习惯性的纠正道。 他凝视着躲闪回应的克莱恩,轻叹了一口气。 “第四纪与现在不同,它被称为‘众神纪元’,无论正统亦是叛逆,所有登顶序列零宝座的存在那时都行于大地之上,而非星界。” “‘黑皇帝’所罗门,他身为继主之后第二位将人类解救于苦海的拯救者,以皇帝的名义创立了领土覆盖现今整个北大陆以及部分南大陆的辉煌帝国,将非凡束置秩序的框架下,避免了第二纪黑暗年代的混乱图景再次重现大地。” “而在他所建立的秩序框架下生活、密谋的,便是当时最为强悍的一批,是享有公爵头衔的天使与天使之王们。” 聆听着与记忆中官方说法熟悉又不同的所罗门帝国开篇史,克莱恩虚心求问道: “当时所有的天使和天使之王都臣服于‘黑皇帝’?” “我是说除开六神座下之外的。” “当然不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爱秩序,总有些虫豸一辈子只配活在混乱里。”a先生带着明显的厌恶道,“譬如你打过交道的魔女家族,她们信仰的邪神‘原初魔女’就是和亚伯拉罕家族的始祖在同一时间崛起,然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原初魔女”! 魔女教派信仰的那位自称继承了造物主的遗产,以原初之女自称的邪神,竟然和亚伯拉罕的始祖生于同一个年代? 我之前一直以为祂是和“宇宙暗面”一个时期的邪神,也是黑暗纪元的遗留…… 如果按照北大陆各大教会官方的说法分类,第四纪所罗门帝国建立初期便存在的六神是绝对的第一批,后来直到第五纪才挤入正神行列,一直被永恒烈阳教会压制,罗塞尔发明蒸汽机改变时代后才渐渐翻身,自称从造物主遗留精神中苏醒的蒸汽与机械之神,则是第二批。 虽然北大陆七神或多或少都抵制盘踞原东拜朗地区的真实造物主,敌视这位第二纪真正被冠以造物主名号的神灵,但为了所谓的正统性,祂们无一例外的都给自己的诞生找了个“好出身”。 可“原初魔女”无论在南北大陆都不被正神教会承认,祂又何必大费周章,让自己和造物主扯上关系? 克莱恩用金币做了个简易占卜,确定接下来的问题不会引来神罚,才开口问道: “第四纪的时候,蒸汽与机械之神是不是也是天使之王,祂属于哪个阵营?” “占卜家”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蒸汽与机械之神也是第四纪才渐渐崛起,那祂绝对和亚伯拉罕家那位,和“原初魔女”成名的时间不会差太久。 “我不知道。” 没预料到克莱恩竟然如此大胆,敢在一位真神的势力范围内揣测祂的来历,a先生不由吓了一跳。 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神情顿时严肃。 “在北大陆,不要轻易说出任何与北大陆的邪神们过往有关的话,小心在你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建立神秘学联系,引来祂们的注视。” a先生虔诚的在胸前描绘倒吊十字图案,压低嗓音道: “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来历一直是个谜,我无法将祂和第四纪任何一个天使家族的首领对应。” “黑夜教会畏惧那些历史,不仅是因为其中掩埋的邪恶,更是因为他们不想触怒自己的盟友。” “你对非凡世界一些常识的认知理解过于浅薄,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一些禁忌。” 祈祷似乎发挥了作用,a先生恢复了部分力气,体表暴露的伤口快速结痂,不再流血。 他举起手掌,从胸腔中翻出了一本随身携带的小册子。 那是……微缩版的真实造物主圣典? 克莱恩目视a先生的狂信徒行为大为震撼。 “我说过,天使之王最初的含义,即是指受主敕封的八位最强者。”a先生翻开页脚染血的小册子,手指着上面的人像道,“抛开谈论更深入信息会招来危险的三个叛徒,剩下的五位里,‘天国副君’萨斯利尔是主用祂的肋骨制造的分身,是主暗面的具现,也是天使之王中的最强大者。” ”只不过祂在主受背叛后就已消失,如今下落不明。“ “‘红天使’梅迪奇殿下,又称‘战争天使’,是‘战争之红’的首领,主的刀兵,是与教皇——‘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冕下同等的,始终如一,从未背叛的,虔诚的象征。” “‘空想天使’和‘时天使’,主的两位神子从主身上继承了部分权柄,祂们自降生之初,便是掌握了唯一性的天使之王,分别对应‘观众’与‘偷盗者’途径。” “……只是在主遭受背叛后,两位都暂时离开了主。” a先生脸上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伤悲,为他最后向克莱恩介绍的两位王的选择而惋惜。 也就是说,八位最初的天使之王除开已经消失的“天国副君”,剩下的七位都还行走在世界上,只是有的自立门庭,有的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真的很令人遐想啊,第二纪末期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那位造物主的两位亲子背离了祂们的父亲…… 克莱恩消化着a先生分享的知识,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造物主的另一位神子,‘空想天使’的真名,祂叫做什么?” a先生眼底的悲伤转为严肃,沉重地摇了摇头。 “殿下的名称不可直呼,否则会被祂注视。” 连名字都不能说出来?克莱恩一时更好奇了。 明明“时天使”阿蒙的名字就可以被提起,祂的兄弟有什么特殊?还是说这涉及到了祂权柄的能力? 联想到“观众”途径的某些特色,克莱恩也有了些猜想。 a先生翻过手中的小册子,略微沉吟道: “虽然名字不可直呼,不过主的圣典在后来专门补充了一句话,来暗示殿下的名讳。” “我成为神使十年不到,二十六位神使传承也有千年,这千年中还没有哪位神使真正读懂了那句话的含义。” 心想克莱恩·莫雷蒂身为被两位主看重的特殊之人,a先生抱着希望,把圣典中困扰他许久的描述念了出来。 “‘空想天使’是主创立名为伊甸的乐园后降生的长子。” “因此祂也成为了新时代人类的代表,是伊甸中人类迎来曙光的起始,那正是祂名字的含义。” 祂的名字是……亚当? 刹那间,荒唐、恐惧、怀念等等复杂情绪使克莱恩睁大了眼睛。 …… “亚当?” “不对,比亚当写的东西还无聊。” 贝克兰德东区街头,换了一身邮递员打扮的阿蒙按着眼眶,一轮水晶虚影浮现在祂右眼,神秘符号飞快游走,很快便确定了东区内篡改了大量命运的源头。 “阿勒苏霍德?是那条大蜥蜴?”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在一片黑雾般扭曲的阴影里把视线推的更远。 祂小心隐藏着自己动用非凡能力留下的痕迹,看清了那支笔周围的环境。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阿蒙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嘴角微翘的拍了拍手。 “厉害,厉害。” 失去肉体的阿勒苏霍德竟然给自己找了个七条腿的笔架子,这就是“诡秘”过去常说的身残志坚? 不过感叹归感叹,阿蒙并不像祂表现得那么没心没肺,很快就搞清了事情的缘由。 祂隐约猜到了祂的兄长,那个偏执狂大概是和黑夜达成了某种默契,阿勒苏霍德和祂的笔架子只是交易的筹码。 与祂一样,偏执狂也在谋求最后一份成神仪式必须的特性…… 阿蒙手掌一翻,从空气中取出了一块满布神秘花纹的银牌。 只覆着轻薄一层灵性的银牌散发着古老的气息,仅是注视,阿蒙眼前便会浮现出一片无边无际的灰雾,看见那高悬于无尽远处的青黑门扉。 这块银牌在被祂从罗塞尔的遗物中去走后,便一直保持着沉寂,无论如何触发银牌上的古老气息,阿蒙也无法向无边灰雾中更进一步。 银牌的表现让祂确认了某人还没彻底死去,只是缩进了源堡,如果祂真的死了,想来那位一直等待复苏的上一位“诡秘之主”也不会阻止自己的试探,恐怕再感受到“错误”的唯一性后还会相当兴奋地开门迎接。 不过和过去两百年内不一样的是,阿蒙手中的银牌在祂靠近贝克兰德后,竟然发热了! 它蕴含的古老气息仿佛感受到了同源之物就在附近行走,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它的来处聚合。 “唉,我真的不喜欢选择。”阿蒙叹了口气。 一边是久违再现的源堡,一边是想要靠自杀换取父亲归来的长兄,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使是阿蒙也无法轻易舍弃一方。 午夜,徘徊在脏乱街道上无处可去的流浪汉来回寻觅着水沟与角落,搜找着可能任何可以果腹的食物,无一例外都绕开了“时天使”驻足的那片区域。 杀掉源堡气息的新载体。 拿走阿勒苏霍德。 夺走源堡气息载体的命运 寄生阿勒苏霍德。 接触源堡气息的新载体。 粉碎阿勒苏霍德…… 混着难闻硫磺臭气的风轻轻掠过,阿蒙沉思良久,双手一拍,嘴角扬起微笑。 手提灯缓缓移动,邮递员的身影消失在了浓郁刺鼻的雾霾之中。 …… “你猜到了殿下的真名?” a先生盯着被突来的惊诧晃到,一瞬间没做好表情管理,眼神暴露了想法的克莱恩沉声问道。 “没有。”克莱恩努力不去想那个有些荒谬的名字,微笑摇头。 他拾起兰尔乌斯留下的“命运隐士会”的身份证明,十分果断地转移话题道: “和两位神子并列的那位天使之王,亚伯拉罕家的始祖,你提到了祂好几次,却一直没有介绍过祂。” “还有,你一直提到的唯一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a先生血色的眼中带有狐疑。 “亚伯拉罕的始祖名叫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一位掌握了三份序列一特性和‘学徒’途径唯一性,仅差一个仪式便能成神的存在,我们普遍认为祂与‘天国副君’的差别不会太大,都能在短期内堪比真神。” “至于唯一性,那是一个途径核心权柄的载体,也是晋升序列零魔药的必要主材料。” 收起手册,a先生停顿了片刻。 “我的权限只能了解到这里,再深入的已经是涉及到神灵隐秘的禁忌,只有几位天使和从古老年代就服侍主左右的半神们知晓后续的内容。” 核心权柄,不知道我成为半神后有没有资格了解唯一性的真正秘密……克莱恩没太纠结,想了想道。 “第四纪的天使家族,我听说过查拉图、安提戈努斯、雅各、阿蒙、索罗亚斯德还有现在北大陆的各个王室,但是亚伯拉罕,他们应该在第四纪也属于最顶尖的天使家族,为什么到现在几乎销声匿迹了?”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关他们的消息。” “其实你听过。”a先生低笑道,“你刚刚成为非凡者的时候,不是在黑夜教会下发的通告里看到类似的仪式在鲁恩全境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吗?” “上一代的x就是位亚伯拉罕,他晋升半神后获得了新的称号。” “亚伯拉罕的家主遭遇了一些变故,我不知道具体的详情,但在那之后他们沉寂了数百年之久,一部分族人投靠了我主,受安布罗修斯殿下庇护,直到近两百年才有所起色。” “剩余留在北大陆的一部分……” a先生指了指克莱恩手中的徽章。 “他们活得连东躲xz的雅各后裔都不如,无力对抗血脉中流淌的诅咒,很多族裔为了生存,被迫放弃了姓氏,遗忘了亚伯拉罕之名的荣光,已经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明天双更,补上欠的。 今天一口气写了四千,把前面的东西都连上了,再继续写,可能会断章断的很难受。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多一些评论,有问题大家可以提,催更也可以,求求辣。 第三十九章 请柬 第126章 请柬 “尊敬的阿兹克先生……” 克莱恩坐在二居室公寓的书桌前,提笔写下昨晚a先生向他分享的有关高层次的知识种种。 来到贝克兰德后,他还没有联络过阿兹克先生。 这一方面是忌惮曾被编写进0-08剧本的两人再次建立联系,容易被那只藏在幕后的羽毛笔察觉,另一方面则是克莱恩苦恼于不知该从何起笔。 “……以上即是我了解到的关于天使之王的全部内容,其中有两位的名讳过于特殊,不便于书写在信中,请您见谅。” 写完最后的敬语,克莱恩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从上衣的暗兜中摸出了一枚表面冰冷柔和的铜哨。 他现在穿着的这身衣服,正是他刚来贝克兰德时委托楼下二手服装店老板,那位前工厂裁缝按他的要求特制的服装,有着大量隐藏在衣物内层的口袋,大大小小足足十几个,很方便他在身上隐藏火柴、纸人、塔罗牌、精油等辅助道具。 离开书桌,克莱恩站在屋门大开的房间中,吹响了手中的铜哨。 伴随一生低沉的呼啸,倒悬的白骨喷泉般从天花板落下,拼接成高达四米的巨大人型。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出现的白骨信使并没有第一时间行礼弯腰,反而如嗅到了冒犯领地者的野兽,低压着身体,一双冒着苍白火焰的骷髅眼窝扫向了卧室屋门外的客厅方向。 繁复的黑与一抹金色层层勾勒,解除灵体化的莎伦·亨特目视着外型夸张骇人的白骨信使,脸上表情未变,只是平静地向克莱恩点了点头。 “她是我的同伴。” 克莱恩有些尴尬的轻声咳嗽,拿着信封的手拍了拍桌面,把白骨信使的视线掰回到了自己身上。 信使弯腰伸手,克莱恩递去信封。 “麻烦你了。” 高达将近四米的身躯瞬间崩散消失,克莱恩与莎伦之间不再有遮挡。 “抱歉,信使没有敌意,我应该关上门的。” 面对克莱恩的歉意,莎伦只是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继续行动?” 调查戈斯塔尔斯的行动? 亨特小姐也太敬业了……克莱恩看了眼窗外刚刚亮起朦胧橘黄的云层,心境宁和,思绪比前几天活络了许多。 他抿了抿嘴唇,嘴角笑意裹着些许无奈。 “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 “a先生为了消除兰尔乌斯身上遗留的神性,受了不小的伤,还需要几天才能恢复。” “而且我们在工厂区搞出来的动静有点大,教会……黑夜教会被耍了一趟,最近肯定会加紧对东区的监察,相比身为半神,有更多手段隐藏自己的戈斯塔尔斯,我们更容易被黑夜教会盯上。” 克莱恩想了想道。 “我的建议是,我们等a先生恢复的差不多,再继续进行调查。” “可以。” 莎伦微微颔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消失,手掌一翻,控制着一股微风,一张设计巧妙,带有罗塞尔时期艺术风格与蒸汽机械美感的邀请函,摇摇晃晃的从莎伦手中飞到了克莱恩面前。 请柬?克莱恩带着好奇瞥了眼坐在客厅高脚凳上的莎伦,拆开了齿轮形状的开扣。 本周周五,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将会在王国博物馆公开展览罗塞尔主题展览,适时罗塞尔日记、罗塞尔生前未能完成的创意手稿等秘藏均会登录展出…… “这是殿下寄来的。” 查拉图送来的请柬,祂希望我去参观罗塞尔展? 祂不会察觉到我和罗塞尔的身份了……克莱恩下意识吓了自己一跳。 不过这想法转瞬即逝,他静下心来,又将请柬上的内容和附带的两张展览会门票浏览了几遍。 灰雾上的聚会,我一直在以“愚者”的身份收集罗塞尔留下的日记,“魔术师”小姐从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的文献库里调取了那么多日记抄本,甚至还献祭了部分珍贵稀少的原件,她只有序列八,能拿到调动文献收藏的权限肯定是查拉图有意准许的。 嗯,我警告过“魔术师”小姐不要过多的透露聚会上的细节,查拉图说不定也不清楚搜集罗塞尔日记的聚会成员的真实身份,而且祂大概率也不懂中文,不知道罗塞尔到底在日记上写了什么内容。 从祂的视角来看,如果是“诡秘之神”本尊在搜集日记,那祂送来展览的门票,就是想借我的手,履行身为“诡秘”座下天使的义务。 如果祂认为在搜集日记的人是我,祂上次“无意”中以玩笑的口吻提到过,享有眷者身份的我在祂,甚至在南大陆的诸位天使看来,就是祂们日后的同僚,是“诡秘”指定的下一位天使,那这种顺水推舟,示好拉拢的行为也无可厚非。 能让查拉图专门送来门票,这次的罗塞尔展览不简单啊……恐怕到时展览的展品里,有价值的不只是日记…… 克莱恩不动声色地收好请柬,抬头看向莎伦道: “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经常举办展览吗?” 莎伦摇了摇头,语言简洁道: “不是,这是我来到贝克兰德后的第一次。” …… “这应该是蒸汽与机械之神在鲁恩举办的第一次公开展览?” 乔伍德区某间公寓内,休把手中的报纸展示给瘫在沙发上的佛尔思,顺势坐到了佛尔思脸边。 “应该是。”虚假的蒸汽与机械之神信徒,黑眼圈浓重的佛尔思敷衍的哼了两声,俨然不感兴趣。 新书的死线还有两天,没能说动编辑的佛尔思只好日夜苦战,补上摸鱼偷懒犯下的恶果,用今日的痛来偿还昨日潇洒的代价。 休揉着好友泛肿的双眼,同情不起来。 揉了一会,见佛尔思还跟死鱼一样不吭不响,她顿时恼怒,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起来!” “疼,疼,疼,疼!” 佛尔思挣扎起身,两只眼睛更显乌青,没好气道: “我刚熬了一个通宵,你可怜一下我,让我睡一会不行吗?” 休眼中大写着无慈悲,讥讽一笑。 “呵,除了周一,你哪天不是两点钟起床?” “但凡你勤快一点,你也不需要现在熬夜赶稿。” “作家,作家写作需要灵感,这东西又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佛尔思捂着眼睛哼哼道。 她每天下午两点钟起床是事实没错,可抛开事实不谈,她每天晚上整理教会需要的情报,时刻待命准备加班还没有补贴,难道就不是在工作吗? 可惜佛尔思不敢把真相告诉好友。 她目视着脸庞精致,五官尚未舒展的休,悻悻地低下了头。 说教两句后,休也不再纠缠这一话题,转而正色道: “你周五之前能赶完稿子吗?” “怎么了?”佛尔思略显诧异道。 “王国博物馆会在周五展览罗塞尔大帝,你说会不会吸引其他城市的非凡者来参观?”休指着报纸上标注的时间道。 吸引其他城市的非凡者……佛尔思渐渐皱起眉头,懒散中浮现出一点严肃。 “你想干嘛?” “举办展览会的几天,教会的安保力度只会更强,况且能被几篇无法解读的日记吸引来的非凡者,在神秘学的造诣上可能还不如我们。” 休叹了口气,解释道。 “你不是教给我那种叫做扮演法的技巧,让我试着掌控魔药吗?” “我好像已经消化完了,有一段时间我都没再听到过呓语。” “如果是以前,我不懂扮演法,没能掌握魔药,我或许还不会这么着急,但现在我已经确定我有资格晋升下一个序列……” 休的话没有说完,她自嘲的半笑半叹,没长开的脸上满是失落。 佛尔思目视着心情低落的好友,嘴唇微动。 她知道休和自己晋升的动力完全不同。 在父亲坐船去南大陆失去音讯后的几年,偶然接触到非凡,成为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一份子的佛尔思根本没有什么向上爬的动力。 无论是行医还是写作,她的收入都能供她过上不错的日子,努努力挤进上流群体的边缘也只是时间问题,就连序列九到序列八的晋升,都是她的老师一而再催促促成的结果。 如果不是被主选中,被天使注视,隐约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她这辈子的终点可能也只有序列八了。 休和她不一样,两人刚称得上交心密友的那段时间,休曾对她讲过自己的过去。 迪尔查是用来伪装的姓氏,休的真实身份是前宫廷侍卫长的女儿,她的父亲死与意外,被冠上了毫无根据的罪名,母亲和弟弟只能躲到乡下居住,全靠她做赏金猎人来维持生计。 比起生活,休还肩负着调查父亲死亡真相,为父亲洗刷罪名的压力,为了达成她的目标,她必须晋升。 一瞬间,佛尔思有些动摇。 其实她完全可以借灰雾上聚会需要的名义,调取“仲裁人”途径魔药配方的查阅权限,想办法送给休,或者推荐休给负责发展下线的部门。 “休,其实……” 休的视线缓慢抬起,对上了佛尔思纠结的目光。 “其实,其实我周五写完不是问题。” “只要这几天不需要我做饭!” 关键时刻怂了的佛尔思突然移开了视线,逃命似的跳下沙发,跑进了充当书房的卧室。 第一更,第二更番外……写作是需要灵感的jpg 不完全算是番外 第127章 不完全算是番外 “老头,怎么不去参加庆典?” “我们的皇帝陛下难得以私人名义给你发了邀请,你就这么不给祂面子?” 罗曼·安布罗修斯一边分拣着从贝克兰德传回的报告,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来人的诘问。 “我一向不喜欢参加葬礼。” “再说,梅迪奇和教皇冕下不都去了吗?” 过了一会,给所有文件都分门别类地戳上外层花纹不同的保密标识,终于抽出空抬头看看太阳的罗曼抬起了头。 祂扫了眼办公室沙发上坐姿不雅的年轻人,眉头微皱,不悦地敲着桌面道: “你怎么还在这?” “要是闲的没事可以去葬礼后的凯旋晚会上找乐子,别堵在我办公室碍眼。” 身着一套带有明显第四纪风格复古礼服,黑发金眸的埃德蒙·伊阿松无所谓的伸着懒腰,语气慵懒道: “说是晚宴,实际上根本是‘战争之红’一家的狂欢,梅迪奇和艾维尔都在,让人家父女俩好好团聚,聊聊天不好吗?” “我去凑什么热闹?” 说着,祂挺起了身,先罗曼一步,拿起刚刚被密封戳上印记的文件打开翻看道: “我听安提戈努斯说你刚收到北边传来的消息的时候,差点脑子一热跑到鲁恩去?” 祂打量着罗曼的表情,手指在文件表面轻轻滑动,承载文字的纸张瞬间降维成纯粹的数据,涌入了祂的体内。 罗曼扫了埃德蒙堪称无礼的行为一眼,任由祂将所有的文件全部数据化。 “比起我们,查拉图的行事准则过于世俗化……” “按梅迪奇的说法就是……”埃德蒙打断了罗曼,“哦对,优柔寡断,小家子气,一点拿不上台面。” 祂把空荡的文件袋扫进办公桌旁的垃圾桶,笑着说道: “我刚回来的时候见了梅迪奇一面,祂气坏了。” “情报部门在贝克兰德的分部发现了一处阿蒙留下的陵寝,负责策划的神使是‘战争之红’出身,一确定那座陵寝和阿蒙有关,就立刻上报给了梅迪奇,一大一小一拍即合,巴不得立刻把阿蒙的陵寝炸翻一遍,顺带处理掉窃取了造物主神性的叛徒,杀掉几个黑夜教会的高层。” “结果你猜怎么?” 早就从报告上看过前因后果的罗曼敷衍的点了点头,向后靠住了椅背。 “主的眷者,那个前‘值夜者’克莱恩·莫雷蒂,他也在行动人员中。” “他不想和黑夜教会的人发生冲突,就临时找到了查拉图,劝说更改计划。” “查拉图同意了?”罗曼淡淡道。 “没错,你知道查拉图的性格。”埃德蒙含笑点头,“祂在北大陆哪家都不想得罪,不想把自己搬上台面变成靶子,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克莱恩·莫雷蒂的请求,取消了原本的行动计划,改为诱导黑夜教会,打信息差,秘密处决极光会的叛徒。” “不得不说,祂这件事做除了梅迪奇和祂的下属,大家都还算满意,也挑不出来毛病。” 扯了半天的埃德蒙目视着没有多少波澜的罗曼,图穷匕见道: “老头,如果是你负责贝克兰德分部的决策,这件事你会怎么处理?” 认真思考了片刻,罗曼抬起眼,嗓音没多少起伏地说道: “我处理的不会比查拉图好。” 祂和查拉图不同,身为机动性更高的“旅法师”,在很多时候,罗曼根本不需要考虑撤退的方案,也很少考虑团队协作,毕竟祂一个人就能再现二十二条途径中绝大部分能力,堪称全能。 有主的庇护,祂很难碰上能留下祂的存在。 如果是祂来负责决策,祂大概会在得到阿蒙陵寝坐标的第一时间漫游到陵寝中,在不打开入口封印的情况下,带走所有的陪葬品,取走充当警报器的“时之虫”,破坏掉那些危险性较高的布置,最后将整座陵寝拖入灵界与现实的夹缝,只留下一座大门供黑夜教会研究。 这样做看起来比查拉图的方法好了不少,但是在这样的行动中,克莱恩·莫雷蒂又该被置于怎样的角色呢? 主……老师在掩盖祂复苏的事实,甚至为了让这场戏足够逼真,连自己的天使也闭门不见,唯独和被祂选中的“眷者”——克莱恩·莫雷蒂保持着联系。 上一个获此殊荣,在老师沉睡中获得神恩的还是罗塞尔,那个和老师,和造物主疑似来自同一时代的男人。 罗曼舒了口气,与祂同为“诡秘之神”学生的埃德蒙就坐在祂的眼前,祂却找不到可以肆意交流的对象。 祂知道埃德蒙今天找祂是想暗示什么。 造物主似乎和老师达成了某种默契,两人决心插手亚当的剧本,顺水推舟,彻底终结第四纪末种种祸乱留下的棘手问题。 罗曼不知道这默契中的具体内容,不过祂大概能猜到,老师……“诡秘之神”,祂的主的回归便是战争的开端。 不止是祂一人,圣城下的各位天使基本都敏锐的察觉到了造物主的深意。 担任教皇的乌洛琉斯在造物主的授意下,准备挑选几位合适的天使,前往不同地区提前准备。 说实话,祂还挺心动的。 不能去鲁恩,去北大陆,那祂可以去七神力量薄弱的海上,去罗思德群岛,和高希纳姆合作,保护老师过去曾容纳过的“天灾”特性。 无论哪个选择,被派往外界的天使肯定会接触到克莱恩·莫雷蒂,需要为祂已经被规划好的人生保驾护航。 给他适当的痛苦、困难、挫折,给他及时的帮助、鼓励、训斥,无论怎样,都绝不能是祂平日养成的习惯那般,独自一人拦下所有,将克莱恩·莫雷蒂排除在计划之外。 咚咚咚……埃德蒙敲着桌面,把罗曼的思绪拽了回来。 “老头,你打算去哪?” “别告诉我你没想过。” “你是什么想法?”罗曼没直接回答问题。 埃德蒙把玩着不对称礼服上一枚纽扣,不甚在意道: “风暴和太阳蠢蠢欲动,国内必须保留足够的防备力量,自从迪西海岸反登陆阻击后,梅迪奇一直有把我拉进‘战争之红’的想法,祂肯定不会放我走。” 说着,埃德蒙叹了口气,后悔中带着怨气。 “如果你当初没派我去阿兹克·艾格斯和‘战争之红’脸上凑热闹,哪还有现在的麻烦。” “我只是让你送信,没要求你留在‘战争之红’里参与阻击。”罗曼没好气道。 祂坐直起身,认真地在脑中做着排除法。 安提戈努斯姐弟、埃德蒙、梅迪奇、艾维尔,还有远在神弃之地的圣言…… 排除掉不可能随便走动的几位,那不就剩下高希纳姆和自己了吗? 祂颇为头痛地按压着太阳穴,终于给出了答案。 “不清楚,应该是海上。” “鲁恩有查拉图看着,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北大陆了,上次去的时候那边连蒸汽列车都没普及,与其我这种落后时代的老东西跑去添乱,不如让查拉图继续。” 今天一觉睡到了两点,对,没错,佛尔思那个就是在说我自己,当然乌贼也经常睡到两点(祂编辑说的),好多事情错过了,脑子晕晕沉沉的,又要忙事情,又要写,还比平常多。 所以今天更新思路有点乱,就很抱歉,求轻喷。 第四十章 皇女 第128章 皇女 周五早晨,克莱恩准备好黄油,烤了四片面包后,没着急用餐,而是把面包、牛奶分成两份,一份留在身前,一份推向了餐桌另一侧。 微弱的气流划过带有印花边的桌布,属于莎伦的那份早餐淡化消失,克莱恩才拿起放在手边的报纸,抖甩纸张展开阅读 王国海军改革顺利进展、南大陆原西拜朗地区局势焦灼、因蒂斯政府放松特里尔地区入市税,多家因蒂斯产业与王国铁道部展开合作,欲于间海地区打通新建铁道要道、高地王国反抗军公然挑衅王国与弗萨克驻军,破坏教堂打伤教士等等消息一扫而过。 从带有官方色彩的报纸上得到信息后的第一步,抛开那些经过刀笔吏粉饰过的暧昧修辞,试着剖析隐藏在或溢美或责斥等态度之下的客观事实……克莱恩一直谨记老尼尔教给自己的第一课。 将所有近期报纸提到的大事按时间顺序排列,结合亲身经历,一番思考后,克莱恩不太轻松的从中提取到了他想要的结论。 抛开他不了解的南大陆不谈,因蒂斯政府授意国内企业和王国合作,这次的罗塞尔展览会果然是个政治信号啊。 罗塞尔遇刺后,共和国议会和王室争夺权力的几年内耗使他们错过了第二次海航发展的风口,在北大陆诸国海军中一直被弗萨克与王国稳压一头,这也是他们大革命后接连失去南大陆殖民地,海权尴尬的重要原因。 极光会和密修会意图复活“诡秘之神”的行动刺激了北大陆诸国政府的神经,王国也因此加紧了海军改编,国王乔治三世甚至不惜让渡王室在军方内的影响力,接纳风暴教会教宗入场。 因蒂斯这是同样感受到了危机? 不过他们本土远离特伦索斯特,南大陆的殖民地也靠近西拜朗地区的西部边缘,又是开放技术交流,又是促进商贸合作,讨好王国下的成本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克莱恩搭配着牛奶,咽下口腔里的面包和黄油,将报纸翻向下一页。 嗯?这是……克莱恩止住想打哈欠的欲望,提起精神仔细把报纸第二版加粗的标题重新仔细浏览了一遍。 威廉姆斯街红教堂附近发现惨死女尸,西维拉斯场尚未确定死者身份。 红教堂……是指那座一百多年前被废弃的风暴教堂? 克莱恩忍住皱眉的冲动,疑惑地往下阅读,发现这起发生在西区靠近皇后区边缘一带的凶杀案果然暗藏玄机。 这起昨晚被发现的案件从手法来看,已经被认定为连环作案,只不过先前类似的案件只存在在东区,并没有受到西维拉斯场重视,直到有一直私下调查的记者将几起案子联系在一起,分析犯罪手法给出证据,捅上了报纸,才让事情得到了重视 西区发生了恶性事件被警方重视不奇怪,可东区和秩序之钟以东每天都在死人,之前的案子也有详细描述,能被报社重视,一块放在第二版,是教会的意思? 和平时敷衍模糊的报道不同,今天的这篇报道详细描述了死者被剖腹取走内脏的惨状,并反常的在末尾附上了,请贝克兰德桥区附近女性近期外出需注意人身安全的规劝。 要知道,昨晚事发的案件可没不是在贝克兰德桥区里。 取走内脏,受害者均为穿着艳丽长裙的女性,仅看文字描述就能感受到一股很强的仪式意味,是有“恶魔”途径的连环杀手在扮演? 西维拉斯场肯定已经把案子转交给了值夜者、代罚者或者机械之心小队,他们处理不了拥有非凡力量的犯罪者……明明是很正常的发展,克莱恩却越想越不对劲。 等等,“恶魔”犯罪被官方注意到了,在这个时候? 克莱恩和a先生等人合作杀掉“玫瑰学派”成员的时候可没有刻意掩饰身份,极光会的行动刚刚在东区引起黑夜教会注意,第二天疑似“恶魔”行凶的杀人案就出现了。 如果受害者的信仰分布很均匀,那么理论上三大教会都会投入调查,他们要占卜有占卜,要通灵有通灵,还具备各种奇特有效的非凡手段,配备着功能互补的封印物。 别说在东区继续寻找戈斯塔尔斯活动的痕迹了,克莱恩自己不被三大教会逮捕归案都算“诡秘”保佑! 到时候报纸上是不会出现他的名字,但全贝克兰德的官方人员肯定都会知道,有一个叫克莱恩·莫雷蒂的土生土长的鲁恩人当了特伦索斯特的间谍,潜入黑夜教会内应外合,炸了圣赛琳娜教堂,还伪装假死骗了黑夜教会足足六千镑的抚恤金。 一想到这,克莱恩顿时头皮发麻,嘴里的白面包都不香了。 强忍着莫名的反胃感,克莱恩咽下最后一口面包,面无表情地叠好报纸放回手边,看向了餐桌对侧。 “出了些问题。” 莎伦的身影快速浮现,和前几日不同,精致如人偶的“怨魂”小姐换下了那身繁复的宫裙,身着一袭同为黑色,花纹简约带有鲁恩审美的保守长裙,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整体上多了几分鲜活感。 野生非凡者中,从不缺迷信与罗塞尔大帝相关的一切都带有强大神秘力量的傻子,自从其中一位在特里尔国家博物馆试图偷走一枚罗塞尔生前礼服上的纽扣后,以后凡空开展览,机械之心必然会配备大量人员充当安保,以确定展品的安全。 考虑到这次展览的特殊性,展会说不定还有蒸汽教会的大主教坐镇,即使是莎伦也不敢以灵体形式进入。 见端坐在餐桌另一边的莎伦对自己眨了眨眼,克莱恩继续道: “贝克兰德桥区和东区出现了‘恶魔’活动的痕迹,不过层次不高,可能是‘连环杀手’在扮演,也可能是某个‘恶魔’途径的中序列故意制造的烟雾弹。” “我怀疑戈斯塔尔斯在有意诱导官方势力关注东区,遏制我们的行动,更深的隐藏自己。” 莎伦静静听完了克莱恩的话,伸手一招,桌面上的报纸自动飞入她手中。 简单浏览一遍后,她终于开口回应道: “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不担心什么?是指介入探案的教会,还是指戈斯塔尔斯? 似乎是看出了克莱恩想要追问,莎伦主动解释道: “展览会吸引了很多人,他们顾不上。” 也对,贝克兰德每天都有非凡事件发生,展览会开幕后,慕名而来的非凡者只会更多,官方很难分出太多精力…… 在东区试图搜捕能感知恶意,提前规避危险的“恶魔”,无异于大海捞针。 克莱恩微微颔首,认同了莎伦的判断。 …… 皇后区,霍尔伯爵家里的豪华别墅内。 希伯特穿了身设计复古,带有深蓝色丝线点缀花纹的黑色正装,英俊的脸庞和灿烂的金发相得益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有种古典雕塑般的美感。 “不错。” 他的身旁,霍尔伯爵目视着希伯特的贴身男仆忙前忙后,简短评价道。 “首相先生很期待你加入新改组后的内阁担任常务秘书,但只有他的欣赏还不够,你需要几份不错的资履历。”霍尔伯爵适当的开了个玩笑,“当然,你身为霍尔家族的一员,本身就是最漂亮的履历。” 与还有余韵谈笑的父亲不同,深知一会就要迎接挑战的希伯特不苟言笑,英俊的脸庞板的略显僵硬。 “可惜那两位先生都不是会因姓氏而看重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国王陛下看重就足够了。” 霍尔伯爵摩挲着自己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道: “没有一个享有大公爵头衔,且掌握着与头衔匹配的财富和影响力的兄长,阿古希德能顺利成为第二个以非贵族身份就任首相的特例吗?” “希伯特,我们可以不拘泥贵族的身份,我们也乐意结交那些出身普通,自身能力出众的朋友,更喜欢和思想先进活跃的平民商人合作,可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利用家族先辈为我们的打下的基础,不妨碍我们引以为豪,然后背靠家族比别人更容易地完成自己的目的。” “只要不像因蒂斯,像某些浪荡子那样挥霍家业,躺在祖产上一事无成,你的姓氏和家族就是你最好的助力。” “再说了,那两位先生现在不也是贵族了吗?” “他们自己的观念或许已经无法更改,但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后代和你又差多少?”说着,霍尔伯爵朝自己的长子调皮的眨了下眼,“他们加入了我们所在的群体,就会适应这一群体里的准则,即使有些规矩确实已经老旧、乏味,可没人能不重视它们。” 伯爵表现出与以往他在女儿面前不同的一面,他从男仆手中亲手接过了胸针,别在了长子胸前。 “去,多笑一笑,年轻人就该有活力点。” …… 西区,国王大道2号,王国博物馆。 虽然不是周末,但克莱恩抵达这里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九点整,在请柬的帮助下,戴着半高礼帽,拿黑色手杖,穿双排扣长礼服外套的克莱恩在莎伦亮出亨特子爵孙女的身份后,跟随工作人员从特殊通道进入了博物馆。 他们谢绝了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好意,没有要求解说员陪同,和周围的普通观光客一样,自行参观起了摆放在展柜里的藏品。 经过王国政府和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布置,大厅后多出了两道分流,分别对应着罗塞尔一生的不同时期。 他们选择从罗塞尔被获得“蒸汽之子”的早年开始参观, 这对于身为半个历史学家的克莱恩和阅读过密修会记录的莎伦没有任何意义,两人只是跟随在一支由讲解员牵头的游览队伍后随性漫步。 “各位,这里都是罗塞尔大帝早期发明的蒸汽机械原型。” “你们看,那是他为他名下工厂改进的蒸汽锤,那是他递交给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蒸汽机初版试用品……” 考虑到展厅面积限制,展示在玻璃展柜中的展品都是等比例微缩后的模型,没有太大意义。 很快克莱恩两人便略过了这一不包含任何神秘学元素的区域,绕过人群,从其他通道来到了重要文件展厅。 一面形似橱窗的墙壁前,面容姣好的讲解员正在介绍她身后的一张张重要文件原稿。 “这是罗塞尔称帝后颁布的《民法典》,在当时的因蒂斯,复印皇帝亲手撰写的法典彰示在每个城市的行政官官邸是一种风尚。” “《民法典》创新性的提出了很多至今还在被借鉴、采用的新法规,大大便利了蒸汽技术的推广,弥补了过去索伦王室执政时留下的弊端,在当时的人们看来,它即是皇帝的化身,是一种象征新时代的符号。” 化身、符号,听起来不简单啊……面对罗塞尔可耻的抄袭行为,克莱恩少见的没生出吐槽欲望。 极光会证实了罗塞尔成神并非谣言,再加上诸神往往以抽象符号面向信徒,本体疑似权柄的化身而非实体等细节,克莱恩很难不猜测,《民法典》的颁布除了稳定局势、拉拢人心等现实因素,背后还隐藏着罗塞尔意图登临神座的铺垫。 克莱恩稍稍低头,扫了眼身旁同样审视着橱窗内法典文献的莎伦,发现“怨魂”小姐眼中竟少见的流露出明显的情绪,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仇恨、怨念、愤怒……克莱恩顺着莎伦的视线望去,简单寻找,便找到了动摇莎伦情感的来源。 那是一段有关殖民地治理的条例,上面明确标注着文件针对的地区。 原高地王国,星星高原地区。 把“玫瑰学派”当作国教的高地王国,我记得课本里提到过,高地王国的王室好像和北大陆人种相差不大……克莱恩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从容貌到举止与鲁恩贵族都没什么差别的莎伦,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 王国博物馆入口,一位身材高挑,穿着少女风黄色蛋糕裙,戴着黑色老气软帽,服装搭配一塌糊涂的女士接过检票员递来的票根,一步步走入展厅。 她的脸庞被细格薄纱遮挡,只能窥到颚下一道修长的弧度。 这位靠着装身材引起不少观光客注意的女士,没有留恋大厅上头戴皇帝冠冕的罗塞尔大帝肖像,稍作分辨后便走向了“日用展览厅”。 在她身后,一位刚离开特殊通道,姗姗来迟的老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红教堂这个原着有又没有,对应开膛手杰克案的白教堂,诡秘世界中么,自然是小红爬出来的那座教堂。 今天思路还好,果然一段时间就需要调整一下。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捏。 第四十一章 博物馆奇妙日 第129章 博物馆奇妙日 “先生?” 侍者小心的探了探身,拉回了微眯双眼眺望人群的老人的注意力。 分流后的人群熙熙攘攘,早已淹没了那抹淡黄,老人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嘴角微笑若似有无。 “没什么。” “我们去见另外两位,今天来参观的人比我想象得多。”他不再去瞧远处,抬了抬文明杖,示意侍者带路。 “好的,您请。”侍者弯腰俯身,“男爵和霍尔先生已经在书房展厅参观了。” …… 离开文献展厅,克莱恩与莎伦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他对亨特小姐的真实身份有了些可靠的猜想。 卑鄙的殖民者和受害者之间的矛盾无可协调。 或许这就是罗塞尔把世界当作游戏,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当作npc,将战火带去殖民地的报应…… 好在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人流涌向文献展厅与书房展厅见的通道,女性讲解员甜美的嗓音再次从队伍前方传来。 “这是罗塞尔大帝遗留的其中一本笔记,上面使用的是他独创的神秘的至今没有被人破解的符号,诸多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都认为,这些笔记记载的应该是罗塞尔大帝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为一个浪漫的人,我也有我自己的猜测,或许这是罗塞尔大帝与他最心爱的女人约定的符号,他们互相记载彼此,却永远没法真正在一起……” 你很适合写小说……克莱恩嘴角抽了抽,先是快速扫了眼莎伦的反应,然后才将视线转向展柜里摊开的那本笔记。 “三月六日,妈蛋,这里的食物吃得我快便秘了!” …… “我的选择毫无疑问,赞美你,万机之神!” “总有一天,我要让工匠教会改成机械神教。” 熟悉的玩梗,熟悉的国骂,熟悉的丑陋字迹,看的克莱恩眉头直跳。 从日期来看,这应该是罗塞尔刚穿越那会,最早写下的日记的一部分,那时他还没有接触非凡,这段时间里写的日记也没什么价值……克莱恩没有突破警备措施,偷偷潜入翻阅的想法,只是粗糙看了两眼,就离开了这面被观光客围得水泄不通的展柜。 一圈看下来,这就是个普通的展出,没有什么特殊值得注意的东西啊……摩挲着双排扣外套衣兜内的请柬,克莱恩心里叹息道。 “占卜家”途径从序列九开始,就拥有超越大多数序列的灵感,到了中序列,还没完全掌握序列六的克莱恩也能凭借灵感的指引,提前一两秒规避将要发生的危险,如果是有预谋的提前占卜防范,这一时间还能延长,以预知梦的形式模糊的呈现给自己,能看到的未来在一天或一个星期不等。 等到了查拉图那个层次,身为序列二的天使,真正的神话生物,能让祂注意到,触动祂灵感的事情,必然隐藏着特殊。 罗塞尔的法典、日记、过去的生活用品,这些东西虽然有着不俗的历史价值,但也只限于艺术文物领域,用灵视去看,根本看不到一点灵性光辉,都只是普通的物件。 不过也是,毕竟是面向大众的展览,神奇物品又往往都带有各种各样、防不胜防的负面效果,各大教会和政府一直致力于隐藏非凡不被普通人知晓,拿出真正有价值的神秘学藏品展示的可能也不大……克莱恩舒了口气,小声向身旁的莎伦道: “我们没还没有参观过的展厅,只剩下前面的书房展厅和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宗教展厅,先去哪个?” 正顺着讲解员指引留意展柜内罗塞尔为儿女制作发明的玩具的莎伦,愣了一下。 她收回了目光,没什么波动道: “书房展厅。” 从进入博物馆之后,亨特小姐的情绪就一直不正常,她果然是前高地王国的王室成员? 南大陆一直保留着从第四纪政教合一的传统,如今“被缚之神”更换名号,吸收恶魔信仰,以“欲望母树”自称,“纵欲派”变成反抗军的领导。 查拉图收养作为高地过去宗教主流的“节制派”一员的莎伦,是为了借助她的身份,争取不愿与“纵欲派”合流的高地王国遗民,树立另一面旗帜,在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内部扩大家族的影响力? 可是亨特小姐的序列并不高,她本人又不在南大陆,这能起到什么作用? 一位天使学习凡人政客的做法,设法掌握前王朝王室成员的身份充当宣称,是否过于狭隘了……克莱恩突然有些理解先前莎伦对查拉图家族的敌意。 “其实你没必要勉强……” “在我看来,你们与罗塞尔并没有太大区别。” 忽然,莎伦飘渺的嗓音打断了克莱恩未说完的安慰,转过了脸孔。 她似乎猜到了克莱恩此时的想法,蔚蓝色的眼眸清透如明镜,映衬着展馆内金碧辉煌反射的流光,不含任何情绪,却又比赤裸裸的冤仇更为摄人。 “在罗塞尔之前,特伦索斯特侵扰我们的领土长达千年。” “坐视天上的邪恶污染我们的神,趁着王国内乱攻破我们的王都,因为忌惮斯厄阿背后的存在,掀起战火荼毒我们丰饶的土地,劫掠我们的财富后,就将无家可归的人民转手抛给非人的‘纵欲派’……” 目视着克莱恩的表情逐渐僵硬,意识到失言的莎伦突然止住了话题,不再继续,气氛骤然压抑。 “抱歉……” “抱歉。”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两人相视一对,躲避着互相眼底的目光,低着头跟随人流,涌进了开阔的前方。 女性讲解员的嗓音再次传来,一排排填满了天花板与地面间距的书架映入眼帘。 “接下来你们将看见的是,复原的罗塞尔大帝的书房。” “当然,只是其中一部分。” 这里几乎变成了一个图书馆,设计灵巧的木制升降楼梯在不同的书架中架起桥梁,彼此间互有通道,构成了一角立体的书籍乐园。 讲解员的介绍犹在耳畔,克莱恩却无法静下心去聆听。 他走到了位于书架中央的桌椅边,那里被警戒线和玻璃罩隔绝,不与外界发生接触。 克莱恩一眼看去,就发现一叠书稿,纸张色泽泛黄的书稿。 那叠手稿并没有摊开,让人只能看见首页的内容。 观光客随着讲解员介绍过手稿唯一一页可被人看到的内容,已离开这张书桌,走向了另一方,唯有一位身着黄色蛋糕裙,头戴黑纱软帽的女士仍驻足在原地。 她的面庞、眼眸均被细密的黑纱遮挡,只能从低头凝视的动作中判断,她对被讲解员成为“创意书稿”的手稿有着莫大的兴趣。 很奇怪的打扮……出于“无面人”的职业病,思绪混乱的,想要转移注意力整理情绪的克莱恩本能分析起了身旁女士的着装。 黄色的蛋糕裙带有明显的因蒂斯风格,与近几年经过一代代裁缝改良的时新样式不同,这位女士身上的蛋糕裙更符合罗塞尔大帝执政时期推广的初版。 她头顶垂下的黑纱与链接黑纱的软帽和黄色的蛋糕裙对比则显得过于老气,不论从哪一国的审美来看,这样的帽子都只应出现于某场葬礼上,出现于孀寡的中年女子身上,而不是展览会等热闹场面。 出于礼貌,克莱恩对身旁女士的分析恰到好处的只停在表面,没有贸然深究。 那女士好像也并未察觉到来自克莱恩的窥探,自顾自地继续着自己的参观。 她像是曾进入过真正的罗塞尔的书房,又像是事先参观过这片复刻展厅,几乎没有寻找的过程,便盯上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桌上另一本硬壳图书里夹着的书签,裸露在外的部分描绘着小孩随手乱花般的图像。 书签被保存的十分良好,和桌上其他事物不同,看不出一点岁月洗刷的痕迹,崭新如初。 等等,这是仿品,还是…… 克莱恩同样被书签吸引,意图再往前靠近几步。 可还没等他真正有所行动,一只冰凉的手掌就死死扼住了他的手腕。 克莱恩下意识半转身体,全身肌肉敏感的绷起无数细小的疙瘩,翻转握向身后手臂的手掌骤然用力又放松。 亨特小姐! 他满是惊疑地看着蔚蓝双眼中夹杂着愕然的莎伦,从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唇上读出了出乎他意料的解释。 “贝尔纳黛。” 这不是一个多么稀奇的名字,但结合此时此地展览的主角,结合身后那位女士矛盾违和的着装,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前因蒂斯帝国皇女,罗塞尔大帝的长女,一位两百多年前出生的古人! 顿时,克莱恩的大脑如遭受重击,和莎伦两人维持着这古怪的姿势,如同雕塑,一下不敢动弹。 罗塞尔的女儿竟然还活着? 过了两百多年,她看起来还正值盛年,她是高序列的半神? 还是说,这也是位祂? 密修会作为当初罗塞尔时期因蒂斯合法的情报机构,掌握着大帝子女后代的下落并不稀奇。 莎伦小姐刚才明显不是惊讶贝尔纳黛活着的事实,而是在惊讶这位皇女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贝克兰德,出现在鲁恩的首都,而且恰好与他们相遇! “我们走,天气有点热。” 用“小丑”的能力控制住面部肌肉,克莱恩的行动没有瑕疵的从僵硬过渡到自然。 他顺势虚挽住了莎伦抓着自己的腕部的那条手臂,边走边说道: “也就那样,没什么好参观的,有机会我们去特里尔,我听说那边的藏品更丰富。” 他们身后,欣赏着书签上图案的女士若有若无的瞥了两人一眼,像是被刚才他们那奇怪僵持的动作所吸引。 克莱恩不敢向后瞧一眼,只是加快脚步,尽可能地凑近人群,往最近离开的通道走去,嘴里闲扯的话说个不停。 “那位好像对我们没有恶意。” 离开书房展厅的通道近在眼前,莎伦默默抽出了克莱恩挽着的手臂,飘渺的嗓音像是从远方传来。 “怨魂”的感知告诉她,后方人群已经完全挡住了两人,而他们的前方,只有零星几个游客正在漫步,通道里并不拥挤。 克莱恩舒了口气,同样小声回应道: “先离开,回去汇报给先生。” 附近人群繁杂,还有许多明面上的安保人员穿插其中,克莱恩谨慎的没有使用殿下、查拉图、“提灯天使”等会招来官方教会上门查水表的称呼,只是以模糊的先生代指。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遇见贝尔纳黛也在查拉图的意料之中。 展览会的藏品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竟然还引来了罗塞尔的长女? 罗塞尔在日记上说查拉图在贝尔纳黛出生的当晚,曾登门拜访并送上了预言。 祂说罗塞尔的三个孩子中,贝尔纳黛会在未来厌弃、憎恶罗塞尔,与罗塞尔走上不同的道路。 查拉图给贝尔纳黛做预言的时候,贝尔纳黛只是个普通人,序列二的天使预见她的未来必然是一览无余,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不管是从公开的历史记载看,还是查拉图的预言,贝尔纳黛在罗塞尔的晚年确实与她的父亲关系不好,负气离家出走,甚至罗塞尔遇刺时她都不在因蒂斯国内。 她来参观罗塞尔的纪念展览,还是杀害了她父亲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承办的展览,怎么想也不能是为了缅怀父亲,留恋童年…… 看来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放出的展品里,真的有一个或者一些他们也没能发现真正价值的事物,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我在灵视下一无所获…… 想来那件“有价值的物品”,不是指用中文记录了某个隐秘的日记残片,就是被罗塞尔用高超的伪装封印了灵性与特殊。 贝尔纳黛不会无缘无故的长久停留在一个展厅内,所以那东西就藏在书房展厅? 克莱恩思绪转动,分析着巧遇给他带来的启发,正要继续迈步,灵感便有了触动。 “不用汇报了。” 莎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润清冷就像是正常她这个年龄段的性格孤僻的贵族小姐该有的嗓音。 灵感与心跳渐渐重合,克莱恩缓慢抬起了头。 人流稀少的通道中,亨特子爵和辛德拉斯男爵正在一位年轻人与侍者们的陪伴下,款款向他们走来。 站在几人中央的亨特男爵目光流转,恰好注意到了迎面相碰的克莱恩与莎伦,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笑容却霍然灿烂,手臂虚抬张开了怀抱。 “玩的怎么样,我美丽的小天使。” 太难写了,莎伦。 嗯,莎伦说太多话,人设立不住,不说话,不合场合,反应也不正常。 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四十二章 截胡 第130章 截胡 “玩的怎么样,我美丽的小天使。” 嘴角扬起小幅度笑容,莎伦轻轻欠身,用行动拒绝了她热情的“祖父”。 “上午好,祖父。” “哈哈哈,我的小莎伦长大了。” 亨特子爵悻悻地收回了虚抬的双臂,打了个响指,暂时屏蔽了身后几人的感官,混淆了他们的认知,将这段意外的相遇从他们的记忆中抹了出去。 漆黑的眼眸如无底深潭,亨特子爵的气质无声改变。 “你们要汇报什么?” 祂明明已经洞悉了一切,整个博物馆内每个场馆都安置了复数不起眼的秘偶,却仍旧问道。 “殿下,是罗塞尔大帝的长女,我们在书房展厅见到了她。”先莎伦一步,除去某些细节,克莱恩原原本本地将方才的遭遇讲给了查拉图。 “看来当初罗塞尔也不是什么都没告诉给贝尔纳黛啊。”查拉图压低嗓音发出了一声感叹。 不像多数老人常常因为一点细节就会沉浸其中,浪费大量的时间怀念过去,查拉图幽深无光的眼眸只恍惚了一瞬。 祂的视线扫向克莱恩,口吻不满道: “针对兰尔乌斯的行动上,你不愿与黑夜教会发生冲突,临时更改计划已经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满。” “我虽然可以帮你把不同的声音压下去,但你还是需要拿出成绩证明你足以匹配主所赐予你的身份,否则这样的质疑今后只会越来越多,直到我也无力再帮助你。” “贝尔纳黛来到贝克兰德是为了得到罗塞尔藏在遗物中的某间特殊物品。” “过了这么多年,机械之心没有发现那件物品的特殊,把它和普通的物件一并公开展示,使它离开了封印的看护,这是贝尔纳黛苦苦等待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 我只是提交了申请,批准改动计划的不还是你……克莱恩的身体背叛心灵,俯首表示歉意。 他愈发觉得查拉图在某些情况下和凡人中的高位者相差不大,比起神话生物,思维更贴近现代社会。 “查拉图殿下,还请您赐予我更加明确的指示。” 比如贝尔纳黛至少是一位高序列的半神,我一个序列六何德何能与她抢夺同一个目标。 又比如她所谋求的那件物品到底是什么,长什么样子…… 查拉图瞥了克莱恩一眼,目光投向书房展厅的方向。 “罗塞尔在晚年以塔罗牌为模板,打造了一副特殊的纸牌。” “祂用‘知识皇帝’的权柄将祂从亵渎石板上得到的知识保存在纸牌上,使那些纸牌分别得到了对应的序列零的某些特性和极高的位格与聚合力。” “这些记录着禁忌知识和完整神之途径的纸牌被称为亵渎之牌,每一张都对应着一个特殊咒文充作唤醒纸牌下力量的钥匙,在缺少咒文唤醒前,它们也只是一张不会损坏的普通纸牌,所以才会一一直躺在杂物堆里不被机械之心注意。” 说到这,查拉图提示道: “刚才贝尔纳黛留意的纸牌并不多。” “以罗塞尔的性格,祂只会恶趣味的把没有开启的纸牌和明面上价值不菲的书籍夹在一起。” “这样即使有人偶然得到了那本书,也不会想到书中最有价值的竟然是一张不起眼的纸牌。” 把真正有价值的纸牌藏在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书中,这确实像罗塞尔能做出来的事……克莱恩回忆起刚刚的遭遇,渐渐确定了目标范围。 是那张表面绘图像是孩童胡乱涂鸦的书签,还是创意手稿摊开那页上摆着的另一张? 不亏是陪伴罗塞尔从平凡走到称帝,一路见证全程的查拉图。 祂对罗塞尔的了解可能不输于罗塞尔的几个孩子……克莱恩点了点头。 见克莱恩对目标有了眉目,自身也不清楚亵渎之牌到底是那一张,只得到朦胧预感的查拉图继续说道: “机械之心在博物馆内的安保力量很足,以你的实力还不够轻松应对,不过你可以向主祈求帮助,这是你身为眷者的权力。” “贝尔纳黛那边我会替你处理。” “感谢您的指点。”克莱恩再次颔首。 查拉图很满意克莱恩的态度,没有多说什么,转而望向了另一边。 祂上下打量着莎伦,忽然露出了微笑。 “今晚回来一趟,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莎伦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内心想法。 好在查拉图早就习惯了和“孙女”相处时冷淡的氛围,也没有感到不悦,习惯性的整理了下衣领。 “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注视着这里,你什么时候行动都没有问题。” 没去看克莱恩的反应,祂自顾自地打了个响指,走廊通道内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一瞬间,维持同一动作许久的辛德拉斯男爵与希伯特·霍尔如梦初醒,只有片刻的恍惚,便无比自然的接上了几分钟前的话题。 他们对几人斜前方并肩站立的克莱恩和莎伦熟视无睹,在亨特子爵的折中调和下,谈话兴致愈发高涨,与克莱恩两人擦肩而过,走向了通往书房展厅的出口。 …… 记录全部神之途径的亵渎之牌,果然罗塞尔的陨落还藏着不少秘密…… 灰雾之上,克莱恩端坐在最上首,面前古朴斑驳的青铜长桌上,一扇虚幻与真实兼备,连接着通往现实通道的门扉不断荡漾幽蓝色的波纹,吸引他飞身投入。 亵渎之牌上记录的隐秘来自于罗塞尔看过的亵渎石板,他是在哪里看到了那块石板? 真实造物主的圣典声称亵渎石板是造物主陨落后,自祂的尸首中孕育而出,记录了所有非凡隐秘的危险物品,和北大陆流传的主流传说在细节上又部分出入。 对比两种不同的说辞,克莱恩选择相信前者更多。 毕竟魔药体系出现于第二纪末期,在漫长的火之初耀年代至双生年代这一大片的空白期中,所有的种族包括人类都还不知道魔药的概念,直到人类神秘学先贤赫密斯以身试药闯出一片道路,才确定了部分安全的晋升方法,有了最初的魔药配方。 所以是不是可以视为,亵渎石板确实是来源于第三纪的那位造物主,上面记录的所有知识,也都全部来自于祂,是祂经过漫长研究总结出的成果? 真实造物主继承了那位的绝大部分遗产,罗塞尔和祂曾是关系紧密的盟友,从祂那里得到浏览亵渎石板的机会并非不可能。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罗塞尔是从哪个不可言说的聚会上看到了亵渎石板……克莱恩逐渐皱起了眉头。 不可言说……不能被直呼名讳…… 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罗塞尔参加的聚会是造物主的长子,是亚当支持的? “观众”途径高序列的特性,仅是思想解除就会引来注视,0-08是此,亚当是此,不可言说的聚会亦然。 “不是没有可能,身为长子的亚当掌握着撰写命运与未来的权柄,制造契机和巧合,想要拿到父亲的遗产也很容易。”克莱恩喃喃道。 他长舒了口气,就在灰雾长桌最上首做起了冥想。 一会就要开始行动,要是等他重新回到现实,满脑子还是和“观众”高序列有关的禁忌知识,也不用继续行动了,转眼就能引来最少两道注视。 莎伦已经告别克莱恩去往了亨特子爵居住的西区,现在只有克莱恩一人藏在王国博物馆附近某位富商闲置的储物室内,等待时机成熟。 思绪逐渐清明,抛开多余的危险知识,进入工作状态的克莱恩先是看了眼摆在手边的怀表,确认指针走过了闭关时间,才开始进行下一步。 他先后招来了被他提前献祭到灰雾之上的所有非凡物品,直接以灵体状态下的身躯容纳了阿兹克的铜哨。 果然可以! 克莱恩活用先前踏上灰雾深处光们下阶梯得到的知识,自己响应自己的祈求,灵体获得了独立肉身活动的可能。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实践,他刚登上灰雾做准备工作那会,才发现灵体化的他过于羸弱,根本比不上“怨魂”,甚至不能直接拿起一些重物。 好在经过一系列的尝试,克莱恩发现无论是容纳阿兹克铜哨还是沾染过灰雾气息的“黄黑之眼”这类与高位格有联系的物品,都能加持他灵体的强度。 属于死亡的苍白搅动起一阵狂风,随着克莱恩接连容纳他拥有的所有物品,种种不同气息在他灵体表面以最直观的形式同时表现出来。 双眼苍白之火摇曳,全身笼罩在长袍之下,虚幻身躯与恶魔同色,头顶长角的身影缓缓从座椅上站起。 “保险起见,这两个不能带。” 为了不暴露身份,克莱恩摘下了套在左手处的“蠕动的饥饿”,又仔细想了想,把手伸进胸膛,掏出了一枚宝石。 序列八的特性吸引来阿蒙的概率很小,但结合我的运气成分,结合灰雾的带来的特殊,还是谨慎一点好…… 毕竟我又不清楚阿蒙对“诡秘之神”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祂是否真的像a先生所说,以性格恶劣着称,喜欢收割本途径的非凡特性…… 做完这一切,确认没有其他遗漏的克莱恩才跳入桌上半开合状态的召唤之门,落入了现实。 全身隐藏在长袍之下,只有一双燃烧着苍白之火的眼眸与两只犄角暴露在外的灵体迅速离开储藏室,依靠极快的速度飞跃乔伍德区到西区的路程,在接近王国博物馆所在的街道,又迅速的潜入地下。 多边形四坡屋顶之上,分别占了四位穿着呢制大衣的安保人员,忍耐着深秋夜晚的寒风,认真地审视着各自对应的方向。 灵体状态下的克莱恩只将双眼露出在地面之上,这种状态下,不需要开启灵视他也能清楚看见每一位安保人员的气场和情绪颜色。 在确定几个重要位置的安保人员分布后,他的视线渐渐从将要突入的房顶移开,落在了笼罩着博物馆一层,由神秘力量构成的无形屏障上。 机械之心安保的重点主要在一层,果然是以书房展厅为中心……隔着厚重的墙壁与泥土,克莱恩绕了一圈,从相对远离屏障的方向飞身升空,直达博物馆那有安保人员站立的顶部。 确定几位安保人员均为普通人后,他借助灵体状态的特殊,直接从四人后背相对的盲区穿了过去,穿透房顶进入了博物馆内部。 博物馆二楼的办公区域里,克莱恩如同漂浮的游魂,穿过了一面又一面墙壁,无视地板的阻挡,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行动,飞到了复原书房的正上方。 维持屏障的封印物存放在展示罗塞尔大帝日记的展厅,就在书房的隔壁……克莱恩缓慢的降低高度,张开双臂,身体面朝地板,一点点融入了二楼的地板,直到屏障感知的临界高度。 此时,他已能清除看见被忽视的书房展厅内并无机械之心的成员看护,创意手稿仍躺在书桌上,里面或夹着、或摆放着疑似“亵渎之牌”的两张书签。 成败在此一举……克莱恩嘟囔了一句,正道身影一下穿透天花板,同时脖颈转动,迅速对准了链接书房展厅的几个出入口,沉声喊道: “缓慢!” 带有亵渎气息的恶魔力量扭曲了出入口附近的环境,空气霎时粘稠,毒性强烈的硫磺形成淡淡薄雾。 紧接着,克莱恩又抛出了几张纸牌,插入了充斥着硫磺的雾气中,随时准备点燃出入口方向,阻止机械之心的成员突入。 他不敢停歇,边转过身体边扫视书桌,没有犹豫的同时伸出了两只手,抓住了创意手稿中两张摆放位置不同的书签。 为了预防有强大的非凡者能回溯这里发生的场景,克莱恩又随意取走了其他几件物品,全部容纳进了灵体内。 这一系列动作只花了不到五秒,受到警报的安保人员刚刚赶到,却无一例外的被困在了亵渎之语影响的范围内,正有几个机械之心的成员想要释放随身携带的装备的能力打破僵局。 苍白的火焰随幽灵的视角而转动,对上一位机械之心成员焦急的面孔。 实施完盗窃之举的克莱恩涂抹着油彩般的脸上,忽然裂开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他向四周即将突破限制的安保人员熟稔地鞠躬行礼,虚幻近乎透明的身影一寸寸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一张纸牌缓缓飘落,落在了他所站立的书桌旁。 这张被克莱恩临时起意,随手挑选留下的纸牌翻了个身,露出了正面真容。 “皇帝。” …… 冰冷瘆人的迷雾轻柔包围了一只只从黑色隙缝中睁开的眼球,光芒黯淡的提灯漂浮在迷雾内,照亮了跌落于地的“丑小鸭”。 在贝尔纳黛警惕的目光中,须发皆白的查拉图微微弯腰,苍老嗓音带着笑意道: “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 最近怎么码字越来越慢,什么情况,今天还删掉了一千字,难受死了。 很烦。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四十三章 小女孩 第131章 小女孩 “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 翠绿色藤蔓铺就的道路上,一盏外壳古旧、多带有岁月痕迹的提灯被查拉图小心放置在脚边,没过膝盖的冰冷雾潮无声涌动,唯有提灯内火光照耀的一隅保持着温暖。 “自因蒂斯一别,我们已经有一百五十二年没有见面了。” 听着旧日的廷臣缅怀过去,贝尔纳黛却生不起一点共鸣,只觉如临大敌。 手上用于打开宝库的钥匙已然与存在于灵界的信使失去联系,查拉图降临的一瞬间,来自灵界权限顶端的赐福便借助提灯提供的锚点,在七光的帮助下封锁了这片区域。 祂没留给贝尔纳黛哪怕一丝取出封印物,尝试逃跑的机会。 “是你们拿走了展厅里的那张亵渎之牌?” “那个气息古怪的灵体,他是你们新的神使,是一位眷者?”贝尔纳黛屏息收敛灵性,目视着“窥密之眼”映照下残缺不全的老者轮廓,犹豫了片刻道。 从踏上“窥密人”的晋升道路开始,她就对高位格的气息和象征有着宜乎寻常的敏感,但是在刚刚展厅里凭空消失的古怪灵体上,她清楚地感到有什么力量屏蔽了她的“视觉”,就连模糊的轮廓都无法看清。 “这是机密,公主殿下。”查拉图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么说取走纸牌的确实是你们的人!”贝尔纳黛向前一步,“我需要那张纸牌,我可以支付等值的代价。” “代价?”查拉图呵呵一笑,“你是说你手里的另外几张亵渎之牌?” “很抱歉,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并不缺这些东西。”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拿走展厅里……” “这是机密,公主殿下。”查拉图打断了贝尔纳黛,重复强调道,“我当初供职于罗塞尔的情报部门,只算是借调,如今帝国已经成为历史,我们也被逐出了因蒂斯,我没有义务再对你的问题知无不答。” 祂捋着自己的胡须,幽黑无光的双眼里映衬着贝尔纳黛身下黄色蛋糕裙蓬松的裙摆。 “当然,出于我与你父亲之间的友谊,出于我对一位皇帝的尊敬,我承认你父亲的地位,就如同我现在依旧称呼你为公主殿下一般。” “但是,我的殿下,请你记住,密修会自始至终都只效忠于一位主人,我没有胆量,也不愿意出卖我的主人希望我保密的信息。” 查拉图短短几句话,却给贝尔纳黛一种时光倒回到一百多年前,他们仍相伴父亲左右,散步于白枫宫内的错觉。 这样类似的对话,从她的幼年一直到她离开因蒂斯,离开父亲身侧的三十三年间不断上演。 那时她经常能看到,总喜欢说话遮遮掩掩、语焉不详的廷臣,边保持着言语上的礼貌,边用着各种理由搪塞皇帝,惹得皇帝捶胸顿足,恨不得当场动粗的荒唐场景。 “一百五十二年了,您倒是一点没变。”贝尔纳黛怔怔摇头。 “您也一样,殿下。”查拉图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祂目视着陷入了不知名回忆,双眼略显呆滞的贝尔纳黛,踌躇刹那,不禁以长辈的口吻规劝道: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为何事努力。” “我也依然保持着你我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看法。” “比起盲目的追逐祂的背影,选择一侧安顿下来,放眼未来才是你更好的归宿。” 查拉图轻声说道: “在我们看来,你不过是一个幸运的,享有父辈遗泽的孩子。” “你怀揣着与你身份不匹配的庞大宝库,就像夜晚荒野上徘徊在火堆边的萤火虫,在火堆尚且沉寂的时候还能挣扎着环绕火光飞舞,可一旦火堆中某一簇火苗对你拥有的宝物升起心思,试探着放出一缕热度,你就会轻易上当,扑向火堆被烧得一干二净。” “殿下,你很不了解你的父亲,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帮助你。”查拉图缓慢道,“这世界上没有哪个人能真正的独立于所有神祗之外生存,身为‘预言大师’,我想你不需要我提醒你命运的漩涡即将搅动不久后的未来,掀起滔天浪潮的必然。” “你的父亲看到了这一点,所以祂哪怕被所有人背弃,亦或说是主动背弃了祂身后的所有人,仍要尝试触摸皇帝的宝座。” “祂已经失败了,孩子,我不希望你步入祂的后尘。” 罗塞尔为祂钟爱的独女留下了不菲的遗产,每一份都无比强大且危险。 第四纪那位死神为自己准备的复活后手之一、与外神有染的扭曲神灯,还有祂为女儿登临天使位阶准备的垫脚石……查拉图心底不由嗤笑。 罗塞尔一世英名,在最后怎么就犯了糊涂? 祂竟然把这些受诸神觊觎,频繁被大人物争抢夺拿的东西当作保护女儿的手段,祂是太高看祂的女儿,还是小觑了星界与现实中行走的野心家? 收回0-05和死神的遗留,两位主都会满意,贝尔纳黛也能得到真正的庇护……就算是你真的复活当面与我对峙,也说不出来什么……查拉图心想。 可惜,贝尔纳黛拒绝了查拉图的提议。 “他在最后的信里告诉我,要当心你说的每一句话,让我不要与你走得太近。” “祂是这么说的吗?”查拉图眼中的惊讶水分满满。 “提灯天使”淡然一笑,捡起落在地上的古旧提灯,冰冷迷雾缓缓消散。 “那没办法了。” “不过你可以放心,出于对祂的尊敬,我不会向你出手,你可以放心离开。” 随着迷雾融入刺鼻的雾霾,高耸犹如森林的碗豆藤也在顷刻间霍然改变,露出了林立着一盏盏典雅煤气路灯的街道。 贝尔纳黛重新和灵界取得了联系,她挂在腰间的号角散发着滚烫的温度,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召唤信使,取出藏在宝库门后的强大封印物。 不过她没有立即离开,也没有不理智的向查拉图发出敌对信号,反而相对平淡的又问了一句。 “在你们开启那张纸牌后,能不能告诉我它对应着哪个序列,上面记录的大致内容。” “这些都是小事,当然没有问题。”查拉图微微颔首。 祂想了想,从身上的长袍下取出了一枚形似钻石的多面体水晶,抛给了贝尔纳黛。 “等有了结果,我会让信使为你送去答案。” 无形仆役先一步握住了晶莹表面下刻满了神秘花纹的水晶,贝尔纳黛散发着紫色微光的眼眸警惕扫了一眼。 “别担心,一枚符咒。”查拉图轻笑道。 祂的身影一寸寸消失,从拖在街道地面上的长袍下摆,至笼罩着幽黑双眼与花白长须的兜帽,最后只留下愈发黯淡的提灯,只有声音还回荡在原处。 “只是这次见面的礼物罢了,殿下。” …… 巍峨不变的宫殿内,克莱恩坐在最上首,分别拿起了用灵体带回的书签。 这一次没有玻璃罩格挡,有了充足的时间,他仔细将两张纸牌打量了一遍。 第一张表面描绘着胡乱涂鸦图案的纸牌,在灰雾力量的加持下,克莱恩仔细去看,还是发现了一些高位能力留下的痕迹。 单纯的保护……像是小孩随手的涂鸦……罗塞尔女儿奴……克莱恩有些疑惑地将纸牌翻来翻去,然后放到了一边,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真相。 紧接着,他拿起另一张带有罗塞尔皇帝形象的书签,又不禁一阵吐槽。 哦,我的好老乡,看看你给自己画的这英武高大的身姿,看看这一点不现实主义的美颜肖像,人自恋总要有个程度! 从外表来看,那张书签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罗塞尔的肖像画在纪念展上随处可见,皇帝形象和仍然处于中年般的状态同样如此。 可一旦想到罗塞尔肖像的背后,是隐藏了神之途径秘密的亵渎之牌,克莱恩就难以遏制的感到一阵恶寒。 这比拿自己大头照当微信头像还让人绷不住……短暂的吐槽后,克莱恩放下了手中的纸牌。 查拉图说罗塞尔为每一张亵渎之牌都设计了独立的开启咒文。 按照罗塞尔的习惯,这些咒文肯定是些与他密切相关,或者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的词语。 罗塞尔制作出亵渎之牌,已经算是他人生的晚年,从他相对靠后的日记中可以看出,在有了孩子后,罗塞尔的心态对比刚穿越那会把所有人看作npc已经好了许多,认为自己在脚下的异世界有了血脉的锚点,有了新的归宿,所以他的心态出现变化也很自然。 人总是会老迈,会变化……克莱恩重新拿起纸牌,摩挲着那与正常纸牌无异的边缘触感,空闲的手指不断敲击桌面。 密切相关,有重大意义,老年时代他所渴望的…… 罗塞尔对他的妻子没有多少感情,更不用说那些情妇,他一度成为皇帝,又众叛亲离,在盟友迟迟拒绝回应的孤立无援中陨落消逝,抛开世俗的林林总总,地位与身份带来的浮华,真正属于他,与他联系在一起,彼此影响的…… 思绪万千,克莱恩再次想到了那篇罗塞尔发动革命,推动蒸汽时代碾着旧世界尸体滚滚向前时写下的自白。 “我无法允许我的孩子继续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上。” 在他的三个孩子中,最受他关注、喜爱的,莫过于他的长女。 克莱恩叹息一声,低沉着嗓音,发出了对应的古弗萨克音节: “贝尔纳黛。” 单薄的书签突然变得沉重,克莱恩掌心一轮无形的漩涡疯狂吸纳起他的精神,伴随明净光芒腾起绽放,书签表面罗塞尔的皇帝形象也焕然一新。 画面中仍是皇帝的身影,但祂座下的华贵扶椅变成了一台古老的石质宝座,罗塞尔头戴镶嵌着各种宝石的不对称王冠,身着漆黑铠甲,同色的大麾从两肩落下,手里权杖端举,眼睛冷漠地望着前方。 书签的左上角,璀璨的星辉凝出了一行文字。 “序列零:黑皇帝!” “黑皇帝”是指序列零,它和“血皇帝”、“夜皇”等称号不一样,所罗门直接把自己和序列零的名称绑定在了一起? 随着书签变得立体,变成了一本仿佛微缩的书籍,克莱恩一页页翻过,才渐渐揭开了这一疑惑。 相比于“律师”途径完整的全部配方和仪式要求,最后“黑皇帝”成神仪式下特别的注释更吸引克莱恩的兴趣。 “怪不得所罗门要将自己的名字和‘黑皇帝’绑定在一起,还要在第四纪规定种种堪称反人类的律法,原来是为了哪怕自己的陵寝全部被毁掉,也能从祂留下的秩序中复活。” 成神仪式中,必须的魔药材料已经不包含辅助材料,只有对应的唯一性和三份序列一…… 果然越到高序列,越能体现非凡途径人吃人的本质……克莱恩又将各种亵渎之牌上记录的内容阅读了两遍,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可惜我得到的不是“占卜家”途径的纸牌,不是“愚者”,否则我扮演“诡秘之神”的身份只会更容易。 克莱恩深吸一口气,将“黑皇帝”派融入了灵体,整个人的外形与气质也同时改变,一位身披铠甲,威严深沉的黑色皇帝取代了羸弱的“无面人”。 他端坐于灰雾中,叹了口气。 “我可以利用亵渎之牌本身的高位格撬动灰雾上的力量,如果我真拿到的是‘愚者’牌,确实能维持一个不错的花架子,狐假虎威骗骗敌人。” “嗯,而且拿着亵渎之牌,还可以在高序列后感应到晋升所需的材料。” “可惜啊,这张牌对我的用处不算太大。”克莱恩从体内取出纸牌,将它变回正常,放到了桌角。 …… 亨特子爵的书房内。 莎伦扫视书架前空荡的书桌与座椅,转身向一旁的侍者问道: “先生不在?” 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侍者面无表情,听到小姐的问题,只是机械回答道: “子爵先生临时有事,要去见一位故人,他说他把要留给您的文件都放在了书桌上,等您回来后自己阅读便是。” 莎伦顿了一下,快步走向了亨特子爵的书桌。 她拾起已经开口的封袋,从中抽出了不算厚的一沓文件。 这些文件的最上方夹着一封信,莎伦的视线刚刚落下,目光不由一滞,人偶般的脸庞突然有了强烈的情绪变化。 “尊敬的乌洛琉斯教皇冕下,请您代我向伟大的造物主,向众生之父问好……来自天上的邪恶……我请求贵方的帮助……” “……您忠实的蕾妮特·缇尼科尔。” 这章小女孩有两个,一个快两百岁,一个二十五岁,乐。 其实从原着纳斯特的评价来看,贝尔纳黛在这帮老熟人,老长辈面前,确实表现得不成熟,很容易展示出她内心隐藏的小女孩的一面。 查拉图和罗塞尔没什么交情,但是他和贝尔纳黛手里的封印物有交情,所以想拉拢贝尔纳黛投靠真造阵营。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四十四章 魔女的滋味真不错啊 第132章 魔女的滋味真不错啊 亨特小姐两天没来了啊……下午两点半,刚刚从午睡中醒来,一身轻松地克莱恩站在卧室门口,面前是空荡清冷的公寓客厅。 他本以为查拉图叫走莎伦,说要给她些东西,是随便找的理由,真实目的是为自己偷到卡牌后献祭上灰雾,呈现给“诡秘”解读创造机会,第二天就会把莎伦重新赶回自己身边。 难道祂把亨特小姐叫回去是真的有事? 过去两天了,祂甚至都没问过我关于那张纸牌一个问题……连亵渎之牌都不重视,有造物主作靠山都这么豪横的吗? 总不能真的随我处置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把胡思乱想抛掷脑后,克莱恩审视着看似只有他一人立足的公寓,谨慎地取下了缠绕在右手手腕上的灵摆。 随着“黄黑之眼”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克莱恩的视野也染上一层灰白滤镜。 寥寥几条虚幻丝线从墙壁里,从地板下,从天花板之上,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长了出来。 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条丝线对应的生命体,终于松了口气,放松地点了点头。 毕竟生活过几天,亨特小姐那神出鬼没的习惯给他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令他不得不提防亨特小姐实际早已回来,只是习惯扮演“节制”,潜藏在房间某处的可能。 确定房间内没有他人,克莱恩才逆走四步,准备登陆灰雾,筹备新一次的塔罗聚会。 …… 白银城,戴里克的家中。 “你家里又只有你一个人啊?”萨麦尔打了个响指,石屋内顿时灯火通明。 “爸爸妈妈加入的探索小队两天后才会回来。” 放下身后用兽皮包裹的单手剑,戴里克肉痛的熄灭了几束珍贵的蜡烛,只留下必要的照明保证屋内的黑暗不会滋生怪物和诅咒。 “要吃一点杜姆果吗?” 教堂的钟声还未敲响,见时间还早,一向热情的戴里克也不好意思直接赶走专程陪自己训练的同伴,干脆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布袋,闲聊起来。 “好啊。” 萨麦尔没有拒绝,从口袋边缘洒落的几颗拇指大小的黑色果实中,随便抓了几颗就塞入嘴里,咬的啪嗒作响。 咀嚼着颇有嚼劲的果子,萨麦尔随意问道: “你是不是想申请下次探索小队的名额?” 目视着一脸惊诧的戴里克,他笑了笑,又说道: “你想说,为什么我会知道?” 戴里克张着嘴巴,眼睛眨了眨,被看穿心思后表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好,你怎么知道的?” 萨麦尔呵呵一笑。 “很简单啊,你最近天天不是训练,就是想办法跟随巡逻小队在附近积累功勋,每天去的最多的两个地方就是训练营地和交换所,我怀疑你在家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在这两个地方待着的时间长。” “这不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吗?” 这么明显吗?戴里克挠了挠头,回想起一个星期来自己的起居行迹,发现还真如萨麦尔所描述的,单调的过分,几乎全是为了日后加入真正的探索小队,加快魔药消化和功勋积攒的速度做准备。 “好像是有点明显了。”戴里克脸颊微微泛红,腼腆的笑了笑。 目视着戴里克学自己,也拿起几颗果子,掩饰起被拆穿后的局促,萨麦尔顿了一秒,勾勒嘴角道: “自从上次你梦到了主,被赐下祝福,你们家就越来越奇怪了。” 戴里克停下了咀嚼,愣了一下,随之身体的紧绷明显地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没,没有……” “怎么没有?”萨麦尔挑起眉毛,“你看看你们家一天亮光的时间加起来够教堂敲两次钟的间隔吗?” “不止是你天天想着外出探索、积累功勋,你的父母不也是从那之后只要条件允许就会主动申请外出探索吗?” 原来是说这个……戴里克松了口气。 “爸爸妈妈他们认为主的赐福是祂回归的前兆,是祂没有忘记我们,仁慈、至善的证明,”他瞄了眼萨麦尔的反应,继续道,“不过我爸爸认为,我们不能做圣典中批判的怠惰的懒人,主降下赐福,告诉我们祂即将回归,即将拯救我们脱离黑暗,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就此消极等待拯救的降临。” “相反,在主的拯救来临前,我们还要用自己的努力,去帮助更多人,去肃清更多的堕落与邪恶,这是对主恩赐的回报,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未来。” “是么。”萨麦尔夹着杜姆果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双眼空洞的盯着昏暗环境中“诡秘之神”教堂耸立的方向,以不符年龄和气质的语气感叹道: “我一直以为我们只要等待祂的拯救就好了。” 不等戴里克插嘴,这个风评恶劣,喜欢做恶作剧的“魔术师”就笑着打起了哈哈。 “我知道,我知道,像我这种消极思想是不对的,上次弥撒首席的讲话我可没逃,我都听到了。” “陪你练了一上午,我可不像达克他们是‘战士’,我的小身板不歇歇可真的要散架了……”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就要告辞。 拒绝了戴里克的好意,萨麦尔关上了伯格家的大门。 不过祂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的位置,手腕转动,像是从空气中抽出了什么东西。 嘴角噙着微笑,右眼处夹着水晶镜片的“萨麦尔”在墙壁上熟稔“开门”,重新回到了伯格家内。 他不做遮掩地站在了戴里克眼前,而已经在床边坐好,等待灰雾召唤的戴里克却丝毫没有察觉房间内发生的异常。 “当!” 教堂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沉重而悠扬的回响下,一片稀薄的灰白与深红,在“萨麦尔”的注视下炸开了。 …… 斑驳古老的石柱支撑的穹顶下,散布灵性与深红星辰接触的克莱恩表情忽然一滞。 小“太阳”身边那一团黑色是什么? 不过还没等他深究,“正义”小姐甜美的嗓音便从下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下午好,‘愚者’先生。” 一位位塔罗聚会的成员分别落座,视线不分先后的集中在了他放置在手边的纸牌上。 他们的眼神和动作都展露出了疑惑和惊讶,以及不可避免地猜测,毕竟能被神秘莫测高高在上的“愚者”先生放在手边的纸牌,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物品。 一众成员中,只有“世界”没表现出任何好奇,自顾自地低垂着头颅。 离“愚者”所在上首最近的奥黛丽好奇地往左边瞧了瞧,没能得到任何收获。 那张纸牌被“愚者”先生身边的灰雾遮挡的好严实,什么也看不清……她遗憾的抿了抿嘴唇,重新露出笑容,呈上了这周搜集的罗塞尔日记。 “‘愚者’先生,我也收集到了两页罗塞尔日记。” 在“正义”的带领下,“魔术师”也开口道。 “很好。”克莱恩欣慰地敲了下青铜长桌的边缘,帮助两人具现出了日记。 罗塞尔纪念展藏品失窃的消息轰动了贝克兰德,各家报刊媒体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打听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态度,试图问出更多的细节。 “正义”小姐和“魔术师”肯定看过最近的报纸,他们竟然没有和我拿走的两张纸牌联系起来,看来军情九处和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保密措施做的不错啊……克莱恩将收上来的三页日记按顺序排好,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 嗯,我拿走纸牌的是查拉图大概也没有在下属里提起过,知道这件事的目前应该只有我和亨特小姐……克莱恩看向手中的日记,笑容渐渐僵硬。 “正义”小姐给他提交的日记,竟然是他在罗塞尔纪念展上看过的那几页! 克莱恩掩饰住表情,边安慰自己,边翻到了第二页,好在“魔术师”小姐并未让他失望,提供的是新的内容。 “一月一日,这是新一年的开始,我正好完成了我第一张‘亵渎之牌’的制作。” “呵呵,查拉图对我制作‘亵渎之牌’的决定依然保留反对态度,各种坏处说了一大堆。” “祂有时候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和南边的特伦索斯特不过是合作关系,我向真实造物主示好,想要联络‘诡秘之神’,又不代表我想要成为特伦索斯特帝国的附庸。” “真要说起来,特伦索斯特目前的皇帝还没有我序列高,我凭什么给祂做附庸,我是直接面对真实造物主洽谈的!” “不过,目前来看,真实造物主的态度还不明朗,或许查拉图就是在隐晦的向我传达祂的两个主人的态度?” “嗯,我的成神仪式已经确定了具体的日期,机会只有一次,不可能因为祂们的态度改变,就算南边一直保持当下的暧昧立场,我也必须坚持我的计划,毫不保留的实施下去。” “二十二条神之途径蕴藏的终极秘密将藏在这些不同的‘亵渎之牌’内,我会把它们中的大部分分散到各个地方,除‘黑皇帝’外最重要的几张留给我的孩子们。” “这些被我散发出去的亵渎之牌会是天然的诱饵,它们背后的秘密足以吊出那些藏在阴沟里的野心家,足够把诸神和王室们建立的秩序搅得天翻地覆。” “你们既然要阻止我,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希望那些野心家能发挥点作用,为我分担部分压力,只有这样我的成神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当然,就算没有成功,我留给孩子们的几张‘亵渎之牌’也足够成为他们最大的依仗,保护他们的平安,至于再之后和其他人,那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了。” “我这个人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这一页日记记载的信息量太大,震得克莱恩险些咂舌,做出不符合“愚者”人设的反应。 原来罗塞尔晚年想要占有的是“黑皇帝”的宝座,怪不得他后来会抛弃执政官身份称帝…… 罗塞尔在日记上写下的心声将克莱恩所熟知的历史串联成完整的链条,清楚解释了他晚年背叛索伦王室,模仿凯撒,做出各种古怪决策,刺激永恒烈阳和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开历史倒车的真实原因。 查拉图会亲自劝说罗塞尔,看来真实造物主和“诡秘”是真的不看好他能成功……克莱恩唏嘘的翻向了最后一页日记。 他确定以及肯定,“魔术师”所递交的日记绝对是经过查拉图精心筛选过的。 “诡秘”不太可能把中文教给查拉图,祂销声匿迹的时候,查拉图还没有接过祂祖父的位置,晋升天使,获得面见真神的权力,这些都是“诡秘”的圣典上明确记载的……克莱恩压制住想缓缓吐气的冲动,继续阅读起来。 “一月二十日,我做好了第二张‘亵渎之牌’……” 如果能早点得到这页日记,周五的时候也不至于碰上罗塞尔的长女,呃,也不用拿回来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克莱恩所坐的石质高背椅后的杂物堆里,还堆积着两本罗塞尔亲手编写的“抄袭伪作”,分别是《罗塞尔诗集》和《伯爵归来》。 最后一页日记详细记录了,罗塞尔决定将目前被克莱恩所掌握的这张“黑皇帝”纸牌放入创意手稿的动机,除此之外的另一部分则并没有多少价值,只是他的私生活的记录,对目前已经得到“黑皇帝”牌的克莱恩来说如同鸡肋,顶端算是额外的乐子来源。 克莱恩目光上移,差一点就真的笑出了声音。 “一月十六日,魔女的滋味还真不错啊。” 他控制住表情,向方才给他呈上日记的两位小姐露出微笑道: “你们希望得到怎样的报酬?” “魔术师”视线略显茫然,似乎陷入了沉思,而奥黛丽则没有迟疑的举起了手,直接开口道: “‘愚者’先生,我想知道您手边的那张纸牌代表了什么?” 魔女的滋味真不错啊……乐。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安提戈努斯从未暗恋过黑夜 第133章 安提戈努斯从未暗恋过黑夜 残破的大地上,体型巨大的魔狼寻觅着尚为死去的猎物,时而从尸体上撕扯血肉,时而吞下吸引它们的非凡特性,发出或痛苦或亢奋的嚎叫。 一只与同类相貌相仿,有着八条腿的幼小魔狼趴在山丘上,视线冰冷的审视着正在尸骨堆里玩耍的同族。 野蛮、低劣、愚蠢……祂幽黑无光缺少眼白点缀的双目里流动着名为鄙夷的光,一条又一条透明扭曲的蠕虫在它体表粗黑的短毛间来回游动、钻进钻出。 祂只是目光一扫,那些隐藏飘荡在黑暗中的透明丝线便无一例外的聚合向了祂所休憩的方向,一只只还没咽气,灵体之线保留着活性的尸体凭空飞起,于半空某一个结点整齐悬吊。 趴在山丘上的魔狼——安提戈努斯嫌弃的瞧着那些沾着同族口水的猎物,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不干净的二手货。 祂是魔狼王弗雷格拉的幼子,是天生的序列二,尽管“占卜家”途径天然决定了祂无法像其他兄弟姐们那样在正面对抗中无往不利,但“占卜家”奇诡多变、神秘莫测的种种奇葩能力,也足以弥补这一缺点。 砰! 被安提戈努斯放弃的猎物尸体摔在地上扎起一阵浮尘,好巧不巧地给一位正在进食的幸运魔狼弄了个满嘴灰。 “嗷呜!汪!汪!汪!” 神似犬吠的吼叫从山丘下传来,传入悠悠然享受戏耍猎物的乐趣,慢慢享受美餐的安提戈努斯耳中,自动翻译成了一段夹杂着大量粗鄙之语的魔狼风味谩骂。 要是放在平时,安提戈努斯只会冷笑一声,心情好了权当没听见,心情不好就把敢对祂两处獠牙的不长眼蠢货吊起来当作每餐后的消遣。 “埃佩利诺,闭上你的嘴,向我露出你的胸膛,我可以当作没有注意到你对我的冒犯。” 安提戈努斯相比正常野兽庞大,但在同族中只算羸弱的身躯缓慢挺直,四肢撑起上身,另外四肢前爪亮出利爪,分别伸向了祂两侧的空气和名为埃佩利诺的“隐秘之仆”所在的方向。 这种常出现在类人生物身上的示威动作被魔狼王的幼子模仿的惟妙惟肖,只是配合祂与人类一点不沾边的身躯,看起来格外古怪。 “汪!汪汪汪!嗷呜!” 埃佩利诺不甘示弱,脊背如长弓般绷紧,祂没有听从安提戈努斯的忠告,露出只有软肉的胸脯表示臣服,反而长大了口牙,喉咙中酝酿起咕噜噜地危险前奏。 染血的锋利前爪划过地面留下两道痕迹,恐惧的具现自黑暗中凝固,化作两柄镰状弯刀镶嵌在了埃佩利诺的爪子前端。 糟了,这家伙是真的想要和我拼命……与生俱来的四次复活机会,无论哪一次在这疯狂混乱的世道里都显得异常珍贵,安提戈努斯目视着脚下挑战者血红双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残忍、嗜血,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来自破坏和毁灭本能的危险味道,没有一点犹豫,两只抓着空气的前爪顿时向后一拉。 祂可不想把宝贵的复活机会浪费在蠢货头上。 另一头体型庞大、长着尖牙利爪,只是身躯线条柔美了许多的魔狼随着安提戈努斯的拖拽踏空跳出。 与处处显露着“黑夜”吞噬一切的未知与恐惧一面的埃佩利诺不同,祂一出现便带来了安宁。 魔狼王弗雷格拉的另一位子嗣——芙兰·弗雷格拉扭动修长的脖颈,嗔怪地瞧了眼身后的幼弟,斥责和宠溺的意味并存。 这位后世被称为“天之母亲”的存在并不恼怒幼弟拉出自己的历史投影打工,只是单纯讨厌另一位被安提戈努斯叫来帮忙的“友军”。 层叠繁复的幽黑纱裙如夜般降临,高挑的女士踩上了埃佩利诺的脊背,冰凉的金属镰刀缓缓钩住了祂的脖子。 蒙着面纱的女士平静面对冲祂呲牙咧嘴的芙兰·弗雷格拉和一脸骄傲的安提戈努斯,面纱下的脸庞似是勾起弧度,加大了后肢和手中的力量。 链刃在埃佩利诺的咽喉前划出了血痕,厄运的化身只是微微用力,就踩塌了埃佩利诺用尽全力支撑的脊柱,清晰的骨骼断裂声即使是在风声呼啸的荒原上,听起来也无比清晰。 解决完最大的不安定因素,这位在魔狼阵营中一直以性格温柔、兼顾魔狼和人类的审美、擅于安抚心灵的女性从神快速隐秘了自己的气息。 安提戈努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拉出的历史投影被另一股不知从何投来的力量一寸寸擦掉,然后无论他再怎么拖拽也无法成功。 “下次要叫我帮你,就别让我看到那头母狼。” 芙兰不悦地瞥了眼自己的弟弟,旋即也消失在了黑暗中,失去了联系。 …… 地下河道赤红涌动,缠绕着铁锈色布条,荆棘般扭曲的手臂遮天蔽日,所到之处山峰崩塌、平原裂隙,隐藏在地下伸出属于岩浆的无穷热量在一束束火焰长枪的共鸣召唤下沸腾滚动,如狂躁的赤龙,在地下横冲直撞,和不见阳光的地下河水撞在了一起,庞大难以计量的水流吞噬着无妄之灾,冷热相交的边界凝固出块块表面凹凸不平、粗糙坚硬的岩浆岩,数不尽的水汽蒸腾重生后无孔不入。 用过一次宝贵的复活机会才好不容易逃到战场边缘的安提戈努斯不敢回头,随着空中的气体逐渐被地下涌出的蒸汽同化,其中蕴含的热量节节攀升,就连天生身为神话生物的祂也无法再忍受。 幸好与祂同行的还有祂的胞姐。 芙兰·弗雷格拉前爪一挥,勉强隐秘了姐弟两个的身影,躲过了高温的折磨。 祂们的父神已经失去了理智,数十公里内凡是被魔狼王疯狂的怒吼所波及之处,非凡能力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 这真的是靠许愿能做到的?安提戈努斯从未见过生效范围如此之大的限制。 三神混战的余波灭绝了所有不含神性的生灵,天空、海洋、大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毁灭着,沿着三神死斗掠过的路线,似乎整个世界都要随着这场看似无休止的争斗而崩溃毁灭。 “父神掌握着‘愚者’的权柄,我们跑。” 芙兰费力维持着隐秘建立的屏障,这位于战场边缘的狭小安全区随时可能崩溃。 祂两爪搭在幼弟的脖颈上,畏缩地望向了天穹。 那里一张张难以用正常词语形容地恐怖脸孔占据夜幕,围绕着猩红浪潮起伏的满月,随着注视投下引动整个世界开始剧烈颤抖。 “我们……” 安提戈努斯刚想开口,另一道熟悉的气息忽然吸引了祂的注意。 平日与祂关系还算不错的“厄运女神”竟主动踏入了战场边界。 祂的面容依然被细纱遮挡,让人看不清情绪。 那将魔狼与人类两种审美完美体现的曼妙女士扬起了手中的漆黑镰刀。 祂的举动若是信号。 远方,由纯粹光辉铸就的十字架当空而降,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镇压了在场的所有存在。 太阳自东方升起,不知何时出现的身披白袍,黑发金眸的中年人,漫步于神力沸腾的残破大陆上,无论是火焰、诅咒,还是生命和毁灭的神力,没有一物可以触碰到祂身躯哪怕仅是衣角。 还没等安提戈努斯和芙兰的惊呼从口中呼出,两人就近乎同时感到思绪陷入了滞涩。 在祂们惊恐的目光下,恶名赫赫的“诡秘之神”抚上了两头魔狼的额头。 “不用担心。” “诡秘之神”笑容恶劣,手腕微微转动,酣战一团的魔狼王和异种王毫无防备,被祂偷走了一瞬间的想法,霎时僵在了原地。 早早受到围攻陷入重伤的血族始祖渐渐闭上了双目,那存在本身即是美的象征的身躯崩碎成了纯粹的绯红光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苏醒在了一位与祂面容相似的丰腴女士身上。 “厄运女神”抬起来祂的镰刀,自称太阳神的神秘神祗张开了五指。 战场中心,刚刚找回思考的魔狼王那比夜更漆黑的双目瞬间圆睁至极限。 祂的灵感尖啸着,身上每一条“灵之虫”都在疯狂蠕动想要逃跑,然而阴影早已先一步背叛了这位黑夜的君主,粘稠近乎实质的阴影粘住了祂与异种王的双脚,这些无形之物化作无数尖刺,贯穿了两位古神坚韧粗壮的身躯,净化之光紧跟其后的在利刃尖端爆发,彻底摧毁了祂最后一点希望。 太阳升起了。 周明瑞站在战场边缘,向“厄运女神”颔首致意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落下,频繁的切换“窃取”和“嫁接”,“门”堵住了魔狼王掌握的少得可怜的一片历史迷雾。 祂淡漠注视着身影不断在历史迷雾中鲁莽冲撞,试图夺回特性,从记录着过去的光之碎片中给跳出,回归现实逃跑的弗雷格拉,忽然打破了沉寂。 “我说,有效。” 周明瑞的嗓音与远处的太阳神的裁决重合,属于源堡的气息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限,彻底粉碎了历史迷雾中弗雷格拉想要冲出的身影。 那抹黑色逐渐模糊,每一次尝试都比上一次更为缓慢,直至最终完全陷入静止,两眼失去光芒。 魔狼王立在荒野上的尸骸垂下了头颅,紧接着,安提戈努斯和芙兰就看到了那让祂们此生难忘的画面。 古神的血液刺破了祂的身躯,被灵性乱流裹挟着往天空高处,化作洗涤尘世的暴雨,洒满了“厄运女神”的全身。 “……阿曼尼西斯……” 安提戈努斯甚至没有注意到祂何时恢复了自由,只是怔怔地注视着血雨中正在消失的背影。 强大的聚合力若同漩涡,周明瑞一手仍放在安提戈努斯的头顶,一手稳稳抓住了从弗雷格拉尸骸方向飞来的一份“诡秘侍者”特性和“占卜家”的唯一性。 祂压制着眼底的渴望和另一个蠢蠢欲动的灵魂,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去多看,手腕反转,提抗着体内想要与手中特性聚合的本能,将两样物品送入了源堡暂时保存。 第二纪平凡的一天里,三位曾经驰骋大地,各统领种族称霸一方的古神就这样走入了自己的终局。 计划很顺利,不过……周明瑞闭了闭眼睛,犯难地望向了脚下。 两只犬类颤抖瘫软在自己的脚下,对周明瑞这个毛茸茸派本应是莫大的快乐,然而祂现在却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 太大了。 果然,不管什么物种,一旦体型过大就不再和可爱这一概念沾边了…… 好在周明瑞也是见过大风大浪,回味着方才柔软的手感,又狠狠rua了几下两个“狗头”,很快找到了新的取乐方向。 罗曼说得对,作为一个隐秘存在,除了零星散布,主要由奴隶组成的信徒们,祂还需要几个代替自己处理杂物的下属…… “你们……”周明瑞刚刚开口就陷入了僵局。 祂换下了魔狼中不通用的精灵语,喉咙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找了找感觉,模仿魔狼低吼的嗓音柔和道。 “留下,或者死。” …… 周明瑞的头颅被微风托着飞到了一张覆盖着黑色毫毛的巨大掌心上,阿曼尼西斯看着脸上定格着微笑的同乡,毫不犹豫地扬起了身上的黑纱,将“愚者”的身躯拖入隐秘。 倒悬的银白荆棘将黑夜照亮,只是一刹那,安提戈努斯便失去了与夜之国所有国民间的联系。 祂再也听不到那些呼唤着祂的名字,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子民的声音,脑海内徒留一片死寂。 “阿曼尼西斯。” 魔狼王之子嘴唇一张一合,没能吐出任何声音。 身后璀璨的星空眨着眼睛,一道残破的身影悬吊在半空,“隐秘之仆”活动着滞涩的关节,痛苦狰狞的面庞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赞美……女神。” “赞美?” 祂断断续续的虔诚祈祷引得安提戈努斯侧目。 安提戈努斯眼底情绪复杂,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感受,只觉得胸口发闷,好像又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从历史中掉落现实的利刃斩断了“隐秘之仆”的头颅,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离开了战场。 祂走进了历史迷雾,前方是当初父神陨落的场景。 “又是这样。” 摸了,今天好难受,胸闷,锻炼完差点死过去。 明天去上班,可能更新晚点。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四十五章 五百世界 第134章 五百世界 “正义”小姐一如既往的好奇宝宝啊……克莱恩无声感叹了一句,未作隐瞒地笑道: “是一张‘亵渎之牌’。” “亵渎之牌”!是传闻里罗塞尔大帝制作的那副藏着神之途径的纸牌,所谓的塔罗牌原型?“愚者”先生竟然得到了一张“亵渎之牌”!阿尔杰又惊又喜,又振奋又激动,反应远甚于“正义”。 原来“愚者”先生一直搜集罗塞尔的日记,就是为了找到这些纸牌的线索! 果然罗塞尔大帝的日记中隐藏着不少秘密……“倒吊人”阿尔杰低头沉思了几秒,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谦卑。 “恭喜您在归来的道路上又进一步。” 归来的道路?“倒吊人”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奥黛丽瞧了瞧身边,发现“魔术师”也和自己一样惊愕的张大了嘴,不知是在感叹还是迷茫。 “亵渎之牌”……是和“倒吊人”先生提到过的“亵渎石板”类似的物品吗? 记录了神之途径奥秘的载体? 对诸位成员反应相当满意地克莱恩发出浅笑,拍了拍手,没有让众人的猜想发酵。 以“诡秘之神”的身份来说,一张“亵渎之牌”算什么? “你们可以自由交流了。” 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承办的纪念展刚刚失窃,主就得到了一张“亵渎之牌”,是查拉图殿下动手了? 见主不愿多说,佛尔思也不敢深究,吐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望向了最上首: “‘愚者’先生,我申请与‘世界’先生单独交流。” 和“世界”单独交流?克莱恩有些意外。 他颔首示意允许,旋即手腕幅度微小的向上抬起几公分,离桌面有一定距离,操纵起了灵体之线。 灰雾中无形的力量屏蔽了另外几位成员的感官,“世界”转动脖颈,隐藏在兜帽下的视线投了过来。 “什么事情?” 佛尔思踌躇了片刻道: “你还记得上次聚会我说过的,我手里有‘秘偶大师’的配方,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虽然查拉图笃定地告诉她,“世界”没有其他渠道获得下一次晋升必须的魔药配方,但佛尔思还是觉得“提灯天使”的判断十分奇怪。 “世界”是主的眷者,他怎么会缺少获得晋升配方的渠道? “魔术师”小姐的语气听起来很急啊……克莱恩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不对,“魔术师”小姐要给我推销配方? 她不知道我是“愚者”的眷者吗? 全身笼罩在长袍下的“世界”生动的微皱眉头,没有立即作答。 “魔术师”小姐只是情报部一个普通的职员,按理说她应该接触不到序列五的魔药配方,她的保密等级也不够,更别说“占卜家”还是“学徒”的相邻序列。 所以这其实是查拉图的意思? 越深入思考,克莱恩就愈发觉得错愕。 不是,啊? 如果真是查拉图的意思,祂想干什么,“亵渎之牌”的情报都送我了,一份配方拐着弯找我要钱? 在克莱恩的操纵下,“世界”嘶哑的嗓音没有起伏道: “需要。” 生怕“世界”反悔的佛尔思顿时精神一振,舔了舔嘴唇,又自认为隐晦的用余光瞥了瞥最上首,才继续道: “五千镑,绝对公道的价格。” 才五千镑,确实很公道啊……克莱恩一时有些意动。 不过我目前没有那么多钱,嗯,可以等下去了先问下杰利·查拉图那个畜生,再顺带试探下查拉图的态度,如果杰利给的价格高过“魔术师”小姐,查拉图没有回应,再找“魔术师”小姐讨价也不迟。 再说我现在也没办法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金……“世界”摇了摇头。 “我需要考虑一下。” 随着单独交流结束,“倒吊人”阿尔杰环顾一圈,早已打好腹稿般地说到: “我最近接到了一个调查任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相应的线索。” “这两三年来,在南大陆西拜朗地区,不少原住民部落被劫掠一空,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群岛,即使是生活在种植园里的土着奴隶也没能逃过,不是逃亡就是失踪。” “北大陆诸国废除奴隶贸易后,这样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了,你们有听到相应的风声吗?” 他的目光扫过了“魔术师”、“世界”、“正义”,唯独没有看“太阳”。 “魔术师”佛尔思仔细回忆着最近在分部听到的只言片语,表情渐渐凝重,过了一阵道: “有两种可能。” “比如?”阿尔杰没谈支付报酬的事。 “帝国最近正在对过去不断侵扰西部边境地区的‘玫瑰学派’分子和‘灵教团’的几个分支展开清算,发动了一场针对性的军事行动。” 像平常思考小说剧情时般,佛尔思习惯性的交握起双手,十指分别扣在对应的骨节上,手掌虚抵。 “在今年年初,‘灵教团’的分支——人造死神派主动向‘玫瑰学派’发出了联合的邀请,他们在‘诅咒之王’巴兰卡的领导下裹挟了大量居住在西拜朗沦陷区内的土着居民,将他们转化成亡灵和异种,对帝国的西部防线主动发起了进攻。” “群岛我不太了解,但是西拜朗地区失踪的土着人口,有很大可能是被‘玫瑰学派’掳走了。” “特伦索斯特帝国和‘玫瑰学派’爆发大规模冲突的消息我也知道,但是和我听说的,发生大量奴隶失踪的地区相隔很远。”阿尔杰表情不变道,“另一种可能呢?” 佛尔思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机密。”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魔术师”小姐也不清楚细节,但是情报部门把奴隶失踪的事件列为了机密,看来里面的水很深啊……克莱恩坐在青铜长桌的最上首,疑惑地思考起这件事情。 在最初的殖民阶段过去后,为了安抚土着,稳定原西拜朗及高地部分的局势,北大陆诸国主动废弃了奴隶法案,任何私下贩卖奴隶的行为都将被视为与谋杀罪同等的恶劣罪行,会判处十到二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在惊人的利益蛊惑下铤而走险,可随着后期各大教会也加入到执法监督的行列,这些潜藏的非法贩奴船也几乎销声匿迹了。 过于高压的殖民统治只会给真实造物主统治的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行方便,把人口逼着东逃,破坏北大陆各教会在西拜朗地区原定的传教计划,使教会和神的利益受损,这是不可能妥协的事情。 所以“倒吊人”提到的,最近激增的奴隶消失怪相,并不是黑市奴隶贸易再次兴旺的表现,而是某个势力庞大的非凡实力在从中作梗。 能做到这个地步,让风暴教会不惜投入人力搜寻源头……克莱恩压下了心思,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哪里会需要这么多的奴隶,是献祭,还是庞大的工程? 灰雾的掩护下,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他手边那张倒扣的纸牌上。 “黑皇帝”的成神仪式需要九座建立在隐秘地带的陵寝,作为皇帝归来的锚点…… 不会这么巧? 从我穿越到现在,包括近几年前,鲁恩一直在进行社会改革……细想下,克莱恩的背后顿时激起了一层冷汗,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可直视自己脑海内得出的结论。 放到平常,如此天马行空,缺少证据支撑的猜测,他只会认为是自己在受到了“黑皇帝”牌上记录的神灵奥秘影响,牵强附会地把事情扯向了阴谋论。 可是查拉图也在跟进这件事,凡是被祂顶上的,就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 不知道罗塞尔大帝的长女,贝尔纳黛是否了解“黑皇帝”成神的全部秘密,要是真的如我所想,她意图谋取“黑皇帝”牌是为了验证她的某个猜想,那问题就真的麻烦了。 一旦新的皇帝诞生,旧的那位必将被扫进故纸堆,连带着祂所建立的秩序,祂留下的一切痕迹! 贝尔纳黛肯定是最不希望这一幕发生的人,这是罗塞尔复活归来,唯一且渺茫的机会。 见没谁能提供线索,“愚者”先生毫无兴趣,没有插言,“倒吊人”阿尔杰也不再多嘴,发言权也被他邻座的“太阳”抢了过去。 “各位,我还在搜集‘祈光人’需要的材料,需要更多贡献换取,所以我希望加入下次的探索小队,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正义”小姐的的好奇心再次上线,相比刚才她无法插嘴的高层次话题,“太阳”提出的探索则没什么门槛。 “你能介绍一下你们的探索小队平时探索的主要区域的情况吗?” 怎么“正义”小姐也学会这一套了,“倒吊人”先生耳濡目染,把好好的贵族小姐都教坏了……克莱恩嘴角微微勾起,也期待起“太阳”之后的答案。 在短暂的平静中,“太阳”略显笨拙地详细介绍道: “在太阳落下的千年后,‘圣言天使’受主的神谕,行走在黑暗中,联合了各个幸存的城邦。” “那时的记载里,尚能维持的大小规模的城邦和据点将近有五百之多,只不过因为黑暗中的诅咒和危险,又经历千年的独立时光,每一个城邦都将自己视作了唯一的幸存者。” “继承的文化不同,等到各位天使在过去光辉年代古道的基础上开拓出新的道路时,东大陆上的城邦几乎已可以看作一个个独立的小世界,第一次大陆会议时‘圣言天使’又将当时的众邦唤作五百世界。” “探索小队最初的职责,就是携带本城邦在过去千年里的记录,彼此互通历史和情报,让所有幸存者更好地联系在一起。” “不过在上次大陆议会召开后,探索小队的职责就变成了肃清朝圣之路也就是古道附近的怪物,为日后主的拯救降临,各城邦离开黑暗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路线。” 说着,戴里克点了点头,眼睛微微向上看了几秒,像是在回以什么。 “哦对,首席还说,探索小队除了肃清怪物,还要搜集无主的非凡特性和失落遗迹里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尽快提升我们自身的实力。” “白银城负责的主要探索区域,是通向东大陆最东部,巨人王庭所在的方向,还有一部分是我们和‘山门城’之间古道附近的荒野。” 五百世界?古道?壁外调查探索? 这是“诡秘”在玩梗?克莱恩怀疑小“太阳”再讲下去,出现战团、禁卫军之类的称呼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魔术师”则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就差拿个本子记下来,“正义”奥黛丽碧绿的双眼像是从“太阳”的描述中发现了珍宝,一下一下地闪着光,唯有“倒吊人”阿尔杰认真提出了建议。 “问题应该不大。” 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又问了两个问题。 “古道是你们各个城邦间平时使用的主要道路吗?” “它只存在于城邦之间?” “不完全是,‘倒吊人’先生,”戴里克诚实回答道,“比如在经过我们白银城后,古道就向前延伸了一段距离,我们是古道连接的诸城邦里的最西部。” 阿尔杰微微颔首。 “那就没有问题了。” “既然你说古道是由造物主和‘愚者’先生的天使们带领恢复的,那么古道沿途潜藏的危险肯定也早已被天使们清除,唯一需要警惕的,也只有你们需要向古道无法触及的荒野发起的探索。” “我不清楚东大陆的具体情况,只能给你这些建议。” 沉吟了片刻,阿尔杰低沉平缓地说道: “你刚才说古道通向巨人王庭方向?” “你想加入的探索小队,带队的是你们的长老吗?” “是的。”戴里克没有任何防备的讲起了下次探索的重点,“首席和洛薇雅长老会和我们一起行动。” “首席说通往巨人王庭的道路上要穿过大片的黑暗地带,除了他掌握的‘战士’能力带来的净化,还需要熟悉‘黑暗’和‘阴影’的‘牧羊人’辅助。”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如果我不是‘太阳’途径的非凡者,这次探索本来没有机会参与。” 在玩梗,玩的什么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出来,说实话玩的有点明显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捏。 第四十六章 聚会之后 第135章 聚会之后 “可以尝试。”“倒吊人”阿尔杰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在他看来,和刚成为非凡者不久的“正义”一样,“太阳”在聚会中最大的价值,就是充当其他人了解神弃之地情况,提供便利获取外界难以搜集的魔药材料的机会。 说实话,他并不在意“太阳”加入探索小队后是否会遇到危险,能不能保下自己的生命,他只是不想失去这个沟通神弃之地的桥梁。 “记住,探索过程中你发现的任何异常都要及时上报给带队的半神,很多危险是隐性的,它们通常不会瞬间发作,但随着时间推移,或是诅咒或是在你无意间建立的特殊神秘学联系,对只有序列九的你都会是灭顶之灾。”阿尔杰还不太放心,“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尝试祈祷,利用伟大存在的注视摆脱你所遇到的危险。” 说着,阿尔杰望向了最上首,感受到他目光的克莱恩微微颔首,用沉默对“倒吊人”的提议表示了默许。 “谢谢‘愚者’先生,谢谢‘倒吊人’先生。” 真是个好忽悠的孩子啊……不过这样也好,“倒吊人”说给“太阳”的建议大部分抛开背后的他自己的小心思不谈,都还算是比较客观、有价值的,至少可以避免塔罗会在近期不会有成员缺席……克莱恩无声叹息,操纵着“世界”道: “我有一份多余的特性需要出售。” “‘诈骗师’,‘偷盗者’途径的序列八。” “世界”的视线徐徐扫过两眼放光的“正义”、沉思的“魔术师”等成员,忽然低笑道: “但是这份特性主人生前的身份比较特殊。” “他和某位伟大存在建立过联系,是一个隐秘组织的成员,我怀疑他遗留的特性可能会招来未知的注视。”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代替我将这份特性推销出去。” “世界”的目光注视着情绪不表的“倒吊人”,话中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克莱恩不想让任何一位塔罗会成员陷入可能的陷阱,他的道德水准也不允许他随意将“诈骗师”特性摆上地下聚会,售卖给一无所知的野生非凡者。 他能想到的,唯一适合将麻烦脱手换取金镑,又不会给自己徒增心理压力的,也只有通过“倒吊人”把特性卖个双手沾血,成排枪毙也找不出一个无辜者的海盗。 和某位伟大存在建立过联系,生前还是“诈骗师”……几乎没怎么思考,佛尔思就用排除法筛选出了“世界”将要售卖的特性的前主人,某个惨遭狩猎的受害人。 不,该说是叛徒……原来杀死兰尔乌斯的人是“世界”……几乎是立刻,佛尔思就从心地止住了思考,哪怕她只差一步就能缩小范围,圈定出“世界”真实身份的几种可能。 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内的大多数人,尤其是“无面人”,都不喜欢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给必要的上级与合作对象外的同僚,尤其是驻扎在帝国境外的各个分部更是如此。 这不仅是始终如一坚守内部规定准则造就的习惯,更是对本身生命安全的负责。 在佛尔思看来,同为“无面人”又肩负眷者身份的“世界”也是如此……她还不想触动一位眷者的眉头。 短暂的死寂后,被“世界”盯得有些躁动的阿尔杰改变了下坐姿,往后微靠道: “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他语速缓慢,似在斟酌: “过一段时间,一两个星期之内,‘五海之王’纳斯特会召开一场只属于海盗的大会,我可以在哪里帮你寻找买家。” …… 晚上七点三十分,皇后区,看似属于某位贵族的房屋内。 长裙外套着一身带兜帽斗篷的佛尔思机警地注意着脚下的阴影,一种想找块血旺撞死的冲动油然而生。 “诡秘之神”在上,她一个情报部门成员,为什么要在没接到任务的时候跑来“秘祈人”的老巢? 作为坚定的室内派,佛尔思一直秉持着能不出门就躺在床上的信条,而她之所以此时会绝望地坐在充当聚会大厅的起居室角落,一切还要从她身边跃跃欲试的金毛说起。 “这就是你之前给我说过的,层次很高的非凡聚会?”佛尔思生无可恋的凑在好友耳边问道,一字一顿,毫无起伏的嗓音平淡的像是一张被揉搓又摊开,满是褶皱的废纸。 角落的另一座位上,做着同样打扮的休幅度微小地点头,同样小声道: “这里的召集者实力很强,他不允许有人在他的聚会上售卖假的配方和材料,我对比过贝克兰德几个大型的聚会,他这里是最公正的。” “那个就是召集者,不过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他的名字。”休看向起居室中心独坐单人沙的目光中带着畏惧道。 公正是必然的,敢在他的地盘上犯下堕落罪行的都进他肚子里去了……佛尔思不敢多去看那脸孔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男士一秒,只在心里吐槽了几句。 “听说有的女性非凡者用身体从召集者手里换来了魔药材料,这也是我之前一直对你保密,不愿把聚会的具体时间透露给你的原因。” 休明显是误会了佛尔思沉默下涌动的真实想法,细小的耳语中夹带着明显的厌恶。 不,不不不,不要再说了,他绝对能听见! 佛尔思甚至都没深究,休为什么要强调,有女性非凡者从a先生手里换取魔药材料,是一直对她隐瞒聚会存在的主要理由。 随着那潜藏在阴影中的视点缓慢落下,她必须死命抵着双腿才不至于让身下的座椅随着她身体的颤抖一并发出嗓音。 “别说了,会被召集者注意到的。”佛尔思一边试图劝阻着休的作死行为,一边快速在胸口划过了几条凌乱的线条。 从阴影伸出延伸至空气中的噬人注视旋即消失不见,佛尔思也终于松了口气。 随着危险解除,聚会即将开始休也安静下来,她才能抽出心思用作家天马行空的发散思维安抚起受伤的脆弱神经。 从帝国本部来的前辈都说造物主的神使全是风格迥异的俊男美女,也不知道a先生属于那种类型…… …… “有人求购‘仲裁人’途径的配方,她身边的同伴还用主的祈祷手势给a打过暗号?” 杰利·查拉图听过侍者的汇报,嘴角勾勒的弧度愈发戏谑。 “军情九处派来的小老鼠和真正的信徒,你觉得哪种可能性高一些?”他朝身侧歪了歪头,若似随意道。 和莎伦约好碰头,顺路找杰利·查拉图咨询“秘偶大师”魔药配方价格的克莱恩双手抱臂,靠着墙壁站立,没好气道: “确定疑似信徒的身份,如果你们的记录里没有这个人的信息,答案不是自然就有了?” 习惯了他人恶言相对的杰利·查拉图对克莱恩的语气无感,反而表示力度不够。 他顶着克莱恩诧异与恼怒并存的目光,耸着肩膀道: “你是不是罗塞尔写的未来小说看多了?” “我们哪有那个技术?” “a确实能做到把那两个小姐的全身上下摸一遍还不被发现的能力,可是不同部门之间是相互独立的平级关系,即使身为神使,在我们中享有最高权限的他,没资格也不可能看过并记下活动在鲁恩的所有部门成员的身份资料。”抓紧机会诽谤搭档的杰利·查拉图像是还嫌事小,挤着在克莱恩看来有些猥琐的笑容强调道,“那两个小妞长得确实不错,就算确定是军情九处的间谍,说不定也能从a手里抢救一下,发展成我们的下线。” “你怎么知道她们长得不错的?”克莱恩被杰利·查拉图的无下限惊到,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 “不用确定,她们其中一个和祖父见过面。” 虚幻纤细的身影从暗沉的墙壁中一点点浮现,前行飘动的反复长裙伴随着一阵阴冷,金发蓝眸的莎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杰利,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词。 亨特小姐竟然主动称呼查拉图为祖父,那天在王国博物馆她都是为了不让辛德拉斯男爵他们看出嫌隙才用这个词,还叫的不情不愿…… 查拉图到底给了她什么,才两天没见就改变了她的态度? 克莱恩不动声色地从墙壁站直,一个转向,与莎伦站在了一侧。 话语被打断的杰利·查拉图留意到眼前两人微妙的小动作,非但没生气,甚至嘴角的笑容更甚,眼里凸显出满满的玩味。 “当然是a看过了。” “不管认不认得出,他身为聚会的负责人,总要把可疑人物的脸记下来。” 说着,杰利·查拉图故意装出一副忽然想起的浮夸表情,略显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是不是问我‘秘偶大师’的魔药配方来着?” 你现在知道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克莱恩冷淡地点了点头。 “七千镑。” “多少?”克莱恩眉头再次止不住扭曲的欲望。 “七千镑。”杰利·查拉图没有给克莱恩一点追问砍价的余地,一口确认道。 “我就要晋升了,没走教会按功勋排序的通道,自己凑得材料,自己准备的仪式,现在申请批准也下来了,这可花的都是我的私房钱,没有报销,总得让我从别的地方找回来点成本?” 他拍了拍手,从口袋中抽出了一张纸条,上面还盖着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国徽,举在了克莱恩和莎伦眼前,证明他没有说谎。 “不出意外,这个星期我就可以晋升。” 杰利·查拉图成为非凡者也才不到十年,速度真快啊…… 看来没法从这家伙嘴里套出来更低的价格了,嗯,他是查拉图家族的人,现在的发展可能也在“提灯天使”看到的未来走向之内? 正是因为祂笃信杰利·查拉图不会轻易给我低价的配方,自己又揣着别的心思,所以才敢指示“魔术师”小姐把配方卖给我? 祂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克莱恩吐了口气,还算真诚的祝福道。 “我会向神祈祷,祈祷你的晋升顺利。” “得了。”杰利·查拉图明显不吃这一套,“我还不了解你?”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鬼知道你嘴里的神到底指的是主还是‘厄难的女皇’?” “我的家族和黑夜的关系不可好,我自己也杀了不少祂的信徒,你真想祂祈祷,万一那位陛下一时兴起准备报复一下我这个小喽啰,我估计a给我收尸都来不及。” 杰利·查拉图视线游弋,浅蓝色的双眼灵巧的打了个转。 “配方七千镑,少一个便士我都不会卖给你。” “反正你的身份特殊,积累功勋换取配方也就走个流程,不像我们这么困难,着什么急啊。”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克莱恩冷不丁开口道。 回想着查拉图在博物馆时那施舍般的口吻,克莱恩心底的脾气被一点点勾了起来。 “我和你们不一样,是个异类,而且是个无端获得眷顾,两个月前还是个普通人,幸运与实力完全不匹配的异类。” 杰利·查拉图微微颔首。 “说的很对。” “所以我需要晋升,”克莱恩没管杰利的附和,严肃的面具渐渐开裂,显露出满怀恶意的笑容,“从现在‘提灯天使’对我的态度看,我以后晋升应该会挺顺畅的。” “等我晋升到高序列,你们可以继续你们对我的看法,我也可以用我的手段让你们不敢再发牢骚。” 说这句话时,克莱恩展示的态度无比严肃,配合夏洛克·莫里亚蒂那张坚毅成熟的脸孔,竟把杰利·查拉图逼得后仰了几个弧度。 嘶……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嘴。 …… 乔伍德区边缘,从马车走下的克莱恩紧了紧衣领,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对身旁的空气说道: “我和血族里的一位约定今晚见面,你……” 一袭黑裙在淡淡雾霾中若隐若现,莎伦目视着面带歉意的克莱恩,嗓音没有波澜道: “我在这里等你。” 青轴键盘耳边响了一个晚上,从十点上床睡觉到早上起来,九个小时,九个小时,我睡着的时间连一半都没有,我真的有点神经衰弱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四十七章 埃姆林·怀特 第136章 埃姆林·怀特 血族酒一如既往的喧闹,克莱恩和血族侍者布克哈特坐在包间内,桌上放着一桶冰块和几杯提前降过温的苦艾酒。 昏暗缺少光照的环境中,玻璃杯中的苦艾酒闪烁着淡淡的幽绿,不断有气泡挣脱液面的束缚,绽放出绚烂的迷幻。 “很抱歉,符合您要求的血族只有一位。” 留着偏分黑发的侍者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瞥了眼克莱恩正不断张开又握紧的左手。 “我只希望你挑选的那位合适。” “好的。”放下手中的酒杯,布克哈特脸上的笑容明显轻松了一点。 他大大方方推开房门,走出了酒包间。 过了大概两分钟,另一位正装笔挺,眼眸鲜红的年轻血族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头发斜着后梳,正经里带着几分潇洒的男子。他大概二十七八岁,长相属于秀气型的英俊,但眉眼间有不加掩饰的傲气,鼻梁高挺,嘴唇较薄,比起医生,气质更似当下《男士审美》封面上流行的模特,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优雅和傲慢。 年轻血族骄傲地微扬下颚,快速一扫,视线锁定在了包间内唯一一位客人身上。 “你就是极光会的候选神使?” 候选神使,血族误会了我的身份? 怪不得他们这么上心我的要求……克莱恩审视着包厢内的不速之客,没有隐藏自己的疑惑。 “布克哈特先生呢?” “他突然有其他事。” 年轻男子目光掠过包厢内唯一的酒类,没有去取闪烁着绿色幽光的苦艾,只从冰桶旁拿了杯水。 “把客人一个人晾在这里……尼拜斯阁下就是太放纵他们了,才会让贝克兰德血族里散漫的风气愈发恶劣,”年轻血族治了下自己,下巴略微放低了些许,“埃姆林·怀特,布克哈特说你希望寻找一位有着良好素养和高超职业能力的医生合作?” 我只说我需要一位医生,可没提这么多要求……克莱恩重新露出微笑,向双腿交叠而坐的血族伸出了手掌。 “是的,希望我们日后合作愉快。” 不过埃姆林没有立刻回应克莱恩的好意,猩红的双眼注视着笑容浅淡的“无面人”,不知在想什么。 再三犹豫后,不愿在外人前失礼的埃姆林终于放弃了等待,犹豫着也伸出了一只手掌。 “合作愉快。” 他用指尖和克莱恩悬在桌面中间半空的那只手浅浅的碰了一下,就快速收了回去,随后再也掩饰不住他的不悦道: “作为合作伙伴,我想我至少应该得到你的尊敬。” 埃姆林从正装外套的口袋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金质怀表,看了眼时间。 “我们已经交谈了一分钟三十二秒,你却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者你的代号。” 没有的东西怎么告诉你……发现自己很难对上未来合作对象电波的克莱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叹了口气道: “抱歉,我通常没有和别人第一次见面就介绍身份的习惯。” “夏洛克·莫里亚蒂,算不上什么候补神使,只是个跟在其他成员后面,大部分时间独立行动的小人物。” 克莱恩端起桌上的苦艾,小口地抿了一下。 “我们可以先随便聊聊,确认一下以后联络的方式,在哪里见面,紧急情况怎么找到对方。” 末了,克莱恩见埃姆林的身体一直保持着紧绷,正襟危坐的样子相当拘谨,还好心宽慰道: “不用紧张,你可以先提出你的看法,说实话我平时执行任务比较灵活,也不会有什么苛刻的需求。” 一听克莱恩会采纳自己的想法,埃姆林浑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瞬间瓦解了不少。 他再一次扬起下巴,骄傲等情绪几乎要从他的猩红双眼内溢出来。 “我最近在和尤瑟夫诊所商议,他们邀请我去做他们的实习医生,你可以去那里找我,上班时间我都会在。” 这是西区一家不错的诊所,客户群体主要是生活在附近的富商,有着不错的薪酬,除了就职在诊所内的资深医生,还经常会邀请贝克兰德其他几家大型医院的医师交流学习。 说完,埃姆林·怀特扬起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一些。 就这些?除了地点,时间、联络方式你是一个没说啊? 尤瑟夫诊所是哪个诊所?在什么路上?是在乔伍德区还是在西区? 是不是你们诊所下班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还必须在上班时间才能拜访你? 克莱恩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幸运”到,需要拖着一身放在普通人身上妥妥要被医生判定重伤的伤势,浑身是血的跑去一家正规诊所,会不会直接吓到无辜的诊所医护人员,被他们当作发狂的精神病举报给警察,喜提银手镯和单独监禁套餐一份。 布克哈特到底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人才,我怎么感觉我和他讲话完全凑不到一个频道上? 克莱恩本以为,有布克哈特忙前忙后、精心挑选,他只需要和一位血族商议好联络与接头的细节,然后谁也不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就此告别,只在互相需要的时候见面。 没想到实际情况远抽象于预估的他吐了口气。 “埃姆林,我应该可以直接称呼你的名字?” 没有从克莱恩脸上看到预想中的艳羡和崇拜的埃姆林点了点头,勉强的模样多少有些不情愿。 “非常好,埃姆林,接下来你听我说。”克莱恩没管年轻血族复杂地内心戏,“我没有自己的信使,也就是可以被召唤,签订了契约的灵界生物,所以我们只能用一些笨方法。” “我不知道你又没有参加过野生非凡者们组织的地下聚会,他们通常会采用一种在报纸上租下一个广告版面,把聚会召集的时间和地点埋进正常广告信息中的手段,我们也可以……” “不用这么麻烦。” 埃姆林爽快的否决了克莱恩的提议。 “就算我已经在尤瑟夫诊所上班,我一天也只需要工作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我都会在家中休息,你到大桥南区的河湾大道48号就可以找到我。” “如果我不在,你也可以找我的父亲,他是贝克兰德大学承认的医学博士,足够应付你的伤势。” 贝克兰德大学承认的医学博士,听起来确实比你靠谱……克莱恩下意识地颔首。 但转念一想,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微笑险些再次崩坏。 他竭力控制着脸部的肌肉,试探道: “你的父亲,他也有着自己的合作对象,我冒昧上门,会不会让他为难?” “你在想什么?不是所有血族都有合作伙伴的,只有需要和皇帝的手下签约,需要履行义务的男爵们才有这种麻烦。”埃姆林奇怪地看了眼克莱恩,“我的父亲虽然医术高超,取得了凡人的博士学位,但他一直没能等到组内批准晋升的机会,按你们人类的话说,还只是序列七,和我一样。” 哦,也就是说你只有序列七,不属于会寻找合作伙伴的男爵们……克莱恩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 他突然想离开包厢,生出了一股不把留着偏分的英俊侍者找出来,打一顿就无法解消的怨气。 布克哈特信誓旦旦的保证会为他找到合适的合作对象,最后就找来一个本没有资格的年轻血族糊弄他? 是极光会的名头不好用了,还是我看起来太好说话了? 克莱恩端起还剩半杯多的苦艾酒一饮而尽,顾不上苦艾中影响非凡者精神状态的成瘾成分。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全部流入胃袋,借着酒精的作用,克莱恩才把情绪稳定住一些。 把手摸向大衣下胸口附近,他察觉到一丝不对。 他平素里并不是个情绪会随着生活中遭遇的不顺而起伏的人。 “毒酒胸针”放大了我的情绪? 手指灵巧活动,克莱恩翻出一枚硬币,快速将硬币翻转,动作幅度微小的做了次占卜。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 果然,“毒酒胸针”的副作用平日里看不太出,但它就像一个辐射源,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的思考,放大我内心中负面的情绪和欲望。 嗯,要是战斗中碰上“观众”、“恶魔”这类擅长把控人心的敌人……克莱恩比了个手势,示意埃姆林给自己点时间。 他稍稍检查了下状态,借着冥想压下受“毒酒胸针”影响放大的负面情绪,才继续交谈道: “我清楚了。” 显然埃姆林·怀特也只是布克哈特为了搪塞自己找来的倒霉蛋,克莱恩一向分得清,不至于拿同为受害者的埃姆林·怀特发泄。 虽然只有序列七,埃姆林既然能收到尤瑟夫诊所的邀请,想来在医学上也有不小的成绩。 而且“魔术师”的“伤害转移”也可以通过转移伤口,一定程度上减轻伤势,问题不大…… 解决完桌上最后一杯苦艾酒,双手撑着膝盖起身的克莱恩笑了笑。 “那就先这样,等离开后,我会给河湾大道48号发一封信,如果没有问题,你再把那封信原封不动的按我夹在信封里的地址寄回就好。” “没问题。” 埃姆林也很满意这种处理方式,同样起身,和克莱恩一道走向了门口。 两人穿过隔断,大厅喧闹的谈笑声不再似从远处传来,亲切的贴上了他们的耳朵。 在向留着高马尾的调酒师问过是否知道布克哈特下落,只得到否认回答,遗憾准备离开酒前,出于好奇,克莱恩问出了令他今晚最后悔的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七岁。”埃姆林无感道。 三十七岁……克莱恩瞬间呆住了。 …… “不顺利?” 回到公寓,保持灵体化行动一晚的莎伦露出了真容,不太真切地身躯缓慢降落,繁复长裙在微风的辅助下垂向一侧,坐在了客厅内专属于她的高脚凳上。 公寓门口,正从挂在衣架上的大衣中拿取零碎物品的克莱恩忽然停下了动作,脸孔沉在阴影中,闷着鼻子道: “还好。” 他深吸了口气,先是摘下戴在胸口的“毒酒胸针”和左手处轻盈如蝉翼的人皮手套,随后才继续道: “只是突然发现我还不够了解血族。” 谁能想到动辄几百上千的血族,在成年的标准上竟低的离谱! 这个世界人类的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血族排除掉半神以上的大人物,平均年龄也至少在五百岁以上,足足有十倍的差距。 三十七岁……三十七岁,除以十等量代换到人类的年龄,不就只有四岁不到吗? 怪不得我觉得埃姆林·怀特不够成熟,比“太阳”还要单纯,原来是他年龄不够! 终于有了倾诉机会的克莱恩靠坐在餐桌边,将自己今晚的遭遇完完整整讲给了莎伦听。 高脚凳上,“怨魂”小姐目视着夏洛克·莫里亚蒂因醉酒而染上绯红,视点涣散,眼里清明乱作一团,色泽浅淡的眸子,并没有表现出同情,反而严肃的摇了摇头,中肯说道: “你的换算并不严谨,三十七岁,在血族中已经是成年人了。” …… 淡蓝色的星光附着在琥珀项链的表面,从遥远之地投来的视线借着这颗漂浮在佛尔思胸前的载体,欣赏着贝克兰德夜雾浓重的晚景,半是怀念半是感叹道: “变化真大,可惜我无法亲自体验这里的变化。” 身体呈椭圆形的铁线虫诡异的站立在桌边,对面是躺在床上酣睡的佛尔思,和那枚暂时脱离了银链束缚,周身环绕着天使羽翼虚影的宝石。 “我看到了灾难降临的征兆,有更高位格的存在屏蔽了我的窥视,我想不久之后,你就能以历史投影的形式真正踏上这片土地。” 铁线虫头顶的两撇触须不断颤动,在空气中就着灰尘写下了一个个字符。 这些完全由灰尘构成的单词一脱离触须的束缚,就沿着固定的轨迹飘向了天空,排列组合,在宝石背后存在的视线前组成了话语。 “除了你,我可能还需要安提戈努斯公爵的帮助,希望你能帮我转告。” 好累,怎么最近生活这么cd啊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四十九章 济贫院 第137章 济贫院 上午九点多,咖啡馆里的客人很少,大部分东区的居民往往七点多就用完早餐,开始工作后或寻找工作。 查拉图到底给亨特小姐看了什么,她变得比以前更积极了……克莱恩面前摆着只剩残羹的碗盘,坐在靠窗的位置,打量着附近的光景。 按原定的安排,他本想休息一天,等a先生完全康复后再继续戈斯塔尔斯行踪的调查。 从查拉图在西区的宅邸回来后,亨特小姐对查拉图的态度明显改观了不少,她似乎证实了心中某个过去迟迟摇摆不定的猜想,解开了某个误会…… 解决完最后一小块面包,克莱恩离开了咖啡馆。 他独自行走,脖颈后始终贴着一阵阴冷,明明此时太阳当空,阳光猛烈,可他的周围依然如身处黄昏般影影绰绰,影子与地上散落的斑驳相容,而这一切异常又未被来往的旁人察觉。 克莱恩越走越快,离开人群相对稀疏,治安较好的东区边缘,不断深入,直到他进入工厂相对密集的区域才放慢了脚步。 这里已经靠近东区最繁华的码头区,成千上万吨的不同种类的货物堆积在街道两侧的围墙内,货轮入港的鸣笛声时不时响起,伴随着大量闷热的蒸汽飘开。 “玫瑰学派”支持的兹格曼党名存实亡,最近更不太平了……克莱恩忽然停住了正要落下的右脚,从鞋底下拾起了一张被风不知从哪里卷落的宣传单。 戈斯塔尔斯身上的极端种族主义色彩很浓烈,他诞生于殖民地,遭受过来自北大陆人最直观的迫害,从道义上来讲,很少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以复仇的名义向北大陆人种施暴。 这种人不会在乎他的所作所为会在北大陆造成多少无辜的伤亡,也不会像其他“玫瑰学派”中理智尚未被邪神信仰泯灭的高层,考虑拉拢高原人能为他们的“复国大业”带来多少利益。 先前负责扶持高原人势力的“恶魔”和“怨魂”死了,戈斯塔尔斯厌恶怀柔且漫长的计划,他还会坚持“玫瑰学派”高层的决议是肯定的,但他肯定不会像他的两位下属那般上心。 兹格曼党会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快速重组,可能会有新的“处刑人”,新的掌握了非凡之力的领导人出面……最多也就勉强达到默尔索那个水平,不会再高……重点还是戈斯塔尔斯本人。 思绪纷呈,克莱恩暂停在了一处台阶边缘,目光看向手中皱巴巴的传单,一则招聘广告映入他眼帘。 贝克兰德近郊、新码头建设招工……还要建设码头,塔索克河沿岸还有远离贝克兰德西部市区的闲置土地吗? 忽然,克莱恩感受到有一道不带恶意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而且盯了貌似许久了。 他好奇地抬起了头,顺着灵感颤动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你?” 台阶下方,克莱恩发现了一位熟人,之前受他救济过的那个中老年男子正眯着眼睛,畏畏缩缩的朝自己站立的方向靠拢。 对方依然穿着之前那件厚夹克,有点斑白的头发显得较为油腻,胡须相当明显,但眉眼之间却没有了上次那种困顿感,脸色也不再那么的青白吓人。 “上午好,我们又见面了。”克莱恩大大方方的打起了招呼,主动走下来台阶。 那中老年男子听到熟悉的嗓音,眯着的眼睛顿时舒展,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他紧忙上前,惊讶道: “先生,没想到真的是您!” “我还以为是我花眼了。” 克莱恩微笑点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工人制服,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对方小声。 “怎么样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男人尴尬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中落寞与遗憾依稀可见。 不过他很快重新振作起来,主动为克莱恩讲起他最近的遭遇。 “有了您的帮助,我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吃饱了肚子,不再那么虚弱。” “我原本是想找过去那样的工作,您知道的,在工厂里做制鞋,但是这几年工厂里基本都换上了机器,除了手特别稳的年轻熟工和会用机器的那些人,他们不愿意招额外的工人,不要我了。” 明明是讲到伤心处,可克莱恩却在男人的脸上看到了由衷的笑容正在一点点绽放。 “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只能拿着您的钱去过去租住过的房子找个新的床位,毕竟一直睡在外面,我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更不可能有人要我。” “后来我去了过去我租住过的那片街区,”男人的语气激动了许多,说到动情处,右手忍不住锤击胸口,“说真的,先生,我以前从未想过我的人生还能和幸运扯上关系。” “我确实没有找到工作,但是我现在至少不用为吃住发愁了!” “为什么?”克莱恩诚心地好奇道。 “是尊贵的王子殿下!” 男人再次锤了下胸口,这次克莱恩才看出男人是在模仿风暴信徒。 王子殿下,奥古斯都家族的成员,现今国王乔治三世的孩子? 听到这个答案,克莱恩只觉得像是在听什么冷笑话。 他眼前的男人,一个上星期还是流浪汉的可怜人,竟然会和生下来就坐拥庄园与爵位的王子搭上关系,还因此解决了温饱问题? “是哪位王子?王室又在东区组建了新的济贫院?” 快速抛弃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克莱恩理智询问道。 男人用力点头。 “是埃德萨克王子,先生。” “不过王子殿下没有组建新的济贫院……” 说着,男人忽然停了下来,他思考着用词,不知该如何形容。 “就是,和济贫院很像,不过并不是什么人都会收录,需要看年龄,会有人来问我们话,然后只有通过那位先生审查,才有资格住进去。” “嗯,住进去之后只要不犯错,就不会被赶出来,而且可以找工作……” “可以找工作,先生。”男人激动地又重复了一遍。 1258年,鲁恩国内正式出现了由教会和政府承办,有组织受法律保护,遵循议会批准的《济贫法案》运行的福利机构,也是从那时开始,进入济贫院就代表着放弃在外界寻找工作的权利,也深入了每一个需要救济才能维持生命的可怜人的思想。 “能外出找工作的济贫院?”克莱恩意外的挑了挑眉,“真是稀奇。” 罗塞尔大帝有一句名言,克莱恩不知道这句话是原创的,还是和他许许多多“名言”一样,来自他们共同的故乡,但他认为这句确实精辟揭漏了所谓济贫院的本质。 “但凡有一线可能,都不要进济贫院。” 《济贫法案》出台的本意不是为了救济困苦的穷人。 1258年,正值北大陆诸国大兴航海,进军南大陆争抢殖民地的重要关头,淘金、劫掠、贩奴、倒卖,数不清的噱头吸引着当时没能继承到家产的年轻人投入王国的海上事业,在他们眼里,从一贫如洗到家财万贯,好像只缺一张通往南大陆的船票似的。 这些年轻人的热情和南大陆殖民带来的切实回报,成功迷惑了政府和部分政客,他们分刮着从南大陆运回的黄金,迫不及待地宣称众神允诺的天国已重现大地,甚有极端者,喊出了“不应再有穷人存在”的口号。 他们认为勤勉和机遇同时出现的这个时代,只要愿意参与劳动,致富就是一定的。 蒸汽机不断改造着大陆,海船征服了狂暴海,无论是进入工厂还是出海冒险,都是可以随便捞金的发财之路……神允诺的天国已经降临,只要你是虔诚的信徒,就不会被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拒之门外。 贫穷的人不是懒汉就是无信者……在这样的思潮下,各国的《济贫法案》应运而生。 议会把法案设计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失去糊口能力和工作的人想要生存只能去济贫院。他们仿照监狱在院内颁布了苛刻的规章,那里伙食粗劣、居住条件简陋,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威慑作用,至于院内被救济者的生死也只有偶尔才会被他们考虑。 济贫院的管理者把送到穷人手里的救济金视作对懒惰和恶习的奖赏,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这些可怜人,以达到逼他们出走,重新回归工厂的怀抱,放弃“自暴自弃”的想法。 在官方背景中,政府、风暴教会,还有在本国内也保持着保守态度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都把上面那条奉为圭臬,只有黑夜教会管理的牧区相对温和。 直到现在,进入济贫院的人都会背负上不良名声,寻找工作时必须隐瞒曾经的经历…… 能找工作的济贫院,埃德萨克王子简直是在挑衅议会,是在颠覆人们习以为常的认知,重写秩序,这样的建院申请竟然能被通过,该说不愧是王室成员么…… 克莱恩从男人的描述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蹊跷。 埃德萨克的举措在他看来好得过头了! 太超越社会主流的思想了! 这真的是一个王子有勇气做出的决定?克莱恩抱着疑惑,向男人问道: “能带我去你现在居住的济贫院看看吗?” 男人只犹豫了一小会儿。 “当然可以。” “您是要调查,还是?” “只是单纯的好奇。”克莱恩笑着微笑摇头。 男人明显舒了口气,看起来放心了不少。 “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那里允许参观的,最近也有许多记者去那边转悠……”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直到末尾才补上一句。 “对了,您也可以叫我老科勒,原来在厂里大家都这么叫我。” …… 老科勒口中的“济贫院”离码头区并不远,只有两公里的路程,靠近东区边缘,在贝克兰德桥区与东区边界线的东边。 这里的院墙被粉刷成了白色,隐藏在林立的红色砖楼之中,从外面看很难发现。 在老科勒的指引下,克莱恩见到了“济贫院”的大门。 白色院墙上描绘了运笔精妙的王室徽章,“审判之剑”的象征平铺在一片惨白之中,格外显眼。 “院里的管理者是艾格隆先生,我们听贝尔医生说,他以前是王国西拜朗军团服役的军人。” 迈进“济贫院”的大门,老科勒压低嗓音对克莱恩介绍道。 曾经西拜朗军团的成员……克莱恩不禁顿了下脚步,有些迟疑。 西拜朗军团一直驻扎在王国殖民地,直接和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军队对峙的精锐部队……艾格隆是他们的成员,不会是个非凡者? 想到这,克莱恩谨慎地用幻术笼罩了自己周围,给老科勒编织了一个自己仍在与他交谈的假象,转头对一直灵体化跟随在身侧的莎伦道: “我估计这里的管理人员中会有非凡者。” 无声的冷风代替莎伦给出了回答,克莱恩脚下影影绰绰的倒影瞬间正常,附着在他身后的灵体化的“怨魂”加紧了伪装。 做好准备,克莱恩才解除幻术,跟随老科勒进入了“济贫院”的更深处。 两人穿过植被稀疏的广场,在一幢平房前看见了一位没有穿着“济贫院”制服,正蹲在一群孩童旁,面带笑容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材壮硕,一双蓝色眼睛清澈的仿佛初春的湖水,头顶的金发只留了薄薄的一层,脸孔棱角分明,五官深刻。 “他就是艾格隆先生。” 尽管老科勒尽量压低了声音,仍是惊动了蹲在几个孩子身前,带着笑容讲述故事的男子。 察觉到有生人靠近的艾格隆,条件反射般的起身望去,眼底透出的目光凌厉如箭,幅度过大的动作,引得先前听他讲述从军往事的孩子们也看向了克莱恩和老科勒站立的方向,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在看到克莱恩的那一刻,眼底顿时一亮。 他受惊般的躲到了艾格隆身后,巍峨挺拔的军人一边抚摸着男孩的头顶,一边皱着眉头,盯住了局促的老科勒,发问道: “科勒,他是你带回来的客人吗?” 中间有一部分改变的现实的资料,虽然很难想象,但当时英国的政客们就是这样想的。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四十九章 偏见(真,昨天标题打错了) 第138章 偏见(真,昨天标题打错了) “科勒,他是你带回来的客人们?” 管理员艾格隆目光尖锐地把克莱恩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艾格隆的发问令老科勒如坠冰窟,他被慌乱填满的双眼犹豫地在克莱恩和管理员间乱瞟,花了好大力气才鼓起勇气承认道。 “是的,艾格隆先生。” “这位先生曾经帮助过我,他听说我住进这里后,怕我受骗上当,所以想来看看。” “你没有告诉这位先生,这里是王子殿下资助的福利设施吗?”艾格隆抚摸着胖乎乎男孩的手拍了拍男孩的头顶。 聪明的男孩即刻会意,带着几个同伴一溜烟跑进了背后的平层。 “我说过了,但是,但是……”老科勒不知该如何让眼前的管理者详细自己,紧张地口吃,犯起了结巴。 “但是这位先生不相信会有能让你外出找工作的福利机构?”艾格隆澄澈纯净的冰蓝色双眼镜子般,仿佛倒映出了老科勒那噎在喉咙,不知该如何道出的真实想法。 他的视线缓慢转移,流连在克莱恩的面部表情上,停顿了几秒,微微颔首。 “科勒,你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艾格隆先生。”老科勒立即回答道。 “那你今天下午先不要出去了,孩子们还缺几双过冬需要的鞋子。”艾格隆道,“一会你去伯纳太太那领打包好的大底、皮面和棉花,等做完了,我会按市场价付给你佣金。” 一听到有合理的薪水,本来得知自己下午不能继续寻找工作而失落的老科勒顿时来了精神,大声的拍了下手。 “那就别磨蹭,快去!” “但是……” 又被艾格隆催促的老科勒迟疑的迈出脚步又停下,看向克莱恩的目光中满是纠结。 “我只是随便看看,你先去忙工作。”克莱恩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望向站姿挺拔的艾格隆,抬了下帽子。 “艾格隆先生,您愿意为我介绍下这里吗?” …… “很抱歉,我没有饮茶和抽烟的习惯,这里只有咖啡。” 陈设简陋的办公室内,坐在一张木桌后的艾格隆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道。 站在屋内除艾格隆的专属座位外唯一一把椅子旁的克莱恩并没有着急落座,反倒先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 很平常的房屋,没有不正常的灵性光彩,没有血腥的味道,“毒酒胸针”也没有感知到恶意和负面情绪…… 唯一称得上奇怪的地方……克莱恩坐在了艾格隆对面,目视着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退伍军人,不由感受到一股近乎实质的压迫。 对面这个人是非凡者的概率很大,而且绝对不是低序列! 克莱恩下意识地加紧了对面部肌肉的控制,就连举手言谈都拘谨了不少。 “刚听老科勒讲给我,说王室的一位殿下开了家‘济贫院’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被人骗了。” “尤其是他还告诉我这家‘济贫院’允许他们这些住在里面的人外出找工作,而不是在院内像犯人一样被关着。” 克莱恩嘴角噙着浅笑,把握着谈话的距离,逐渐放松靠住了椅背。 “我想您应该理解,毕竟,这比较……您懂得……比较不符王国大人物们一贯……” 克莱恩含蓄的打趣并没有动摇艾格隆的情绪,他不冷不淡地瞥了克莱恩一眼。 “可以理解。” 艾格隆道: “埃德萨克殿下刚找到我,交给我这份殊荣时,我也很诧异,甚至还劝说过他是否需要再考虑考虑。” “考虑?” 克莱恩忽然十分好奇对面这位管理员的身份,一位普通的退伍军官是不可能有资格让王子本人主动邀请的。 艾格隆和埃德萨克王子的交情很不错? 他竟然敢拒绝一位王室成员的邀请! 艾格隆点了点头。 “建立一家允许受接济贫民外出寻找工作,提供住食,不以惩戒和威慑为目的的福利机构,有违王国和教会在他们联合制定的《济贫法案》里达成的共识。” “如果不是殿下告诉我国王陛下也有意改变当下社会上对贫民的误解和造成贫困源头的错误认知,愿意支持他的善举,我宁愿触怒殿下,接受来自他的冷落或惩罚,也不会接下这样一个任务。” “国王陛下也想改变现状?” 抓住艾格隆话里的重点,克莱恩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一丝急迫。 “是的。”艾格隆简介道。 忽然,他比了个手势,制止了欲继续追问的克莱恩。 “先生,我对您开诚布公谈了这么多,您是否也该告诉我您的名字,还有您的真实身份。” 艾格隆扫过克莱恩的上身和他有力的臂膀,毫无征兆的露出了冷笑。 “您的身材体态告诉我,您接受过一定的训练和格斗教育,但是不够系统。” “同时您走路保持的习惯,也远不像您身材给人的感觉般有力,倒像个沉浸知识海洋许久的学者。” “您来自伦堡,还是因蒂斯?” 观察这么细致……一个照面就被看穿的克莱恩有些发慌。 能看出我的外表和内里不匹配,这位艾格隆先生以前在南大陆军团到底服役于什么部队啊? “克莱恩·莫雷蒂”在两个月前还是个文弱的大学生,我的格斗技巧基本继承自魔药灌输给我的知识,以至于我为了快速掌握熟练,平时的举止也有意识地在靠拢魔药带来的改变,能被行家看出来不算稀奇。 可是他提到了因蒂斯,还有伦堡……他怀疑我是从那两个地方来的间谍? 也对,我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埃德萨克王子承办的“济贫院”刚开门,我就恰好跟着一个有交情的前流浪汉“登门拜访”。 愣了一下,克莱恩摇头否认,含笑解释道: “一直没有向您介绍自己,很抱歉失礼了。” “我叫做夏洛克·莫里亚蒂,来自间海。” “以前是康思顿大学的学生,很喜欢那里的学术氛围,待在校园里和教授们学习的时间比在外面工作的时间都要久。” “我的格斗技巧也是那个时候跟着一位喜欢探险的历史学教授学习的。” “是吗?” 艾格隆也不知信没信克莱恩的说辞,只是敷衍地哦了一声。 他暂时放下了那充满压迫感的态势,随着放松了两肩,整个人的气质也油然改变,变得和蔼亲切了许多。 “您一上来就问我那么敏感的问题……我曾经是一个军人,对这方面比较敏感,理解一下。” “当然。”克莱恩同样松了口气。 该死,平时和杰利·查拉图聊敏感话题聊的太熟练了!他不禁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好在艾格隆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只是换了个话题试探道: “不过我还是挺好奇。” “莫里亚蒂先生,按理来说,像您这样喜欢和学者打交道的人,往往不会和科勒这样的流浪汉有交际,更别说理解他们的遭遇,愿意关心他们了。” “我看你对《济贫法案》貌似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你和科勒的关系好像也不错?” 关于这点,克莱恩早已打好了腹稿,见艾格隆发问,便按着提前准备的说辞回答道: “先生,您这就有点刻板印象了。” “王国的很多法案都立下一百年没有改变了,可是我们的社会却一直在变。” “或许当初提议的,我们的那些博学的前辈们也受了时代的影响,被蒙蔽了部分视野,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可最近这几年,尤其是农民越来越多的破产涌入城市,我们难道还看不出真正的问题吗?” “康思顿城在工业上比贝克兰德还要发达,那里的工人是贝克兰德一倍多,其中有多少人白天黑夜的努力还吃不起饭?” “在我们那里,了解工人们的生活,探讨如何解决他们的困难,帮助那些勤劳但依然贫困的人,也是学生们喜欢选择的课题。” 克莱恩说到“动情”处,自然地挥了下手臂。 “我和老科勒就是这样认识的。” “上个星期,我在东区做调查,恰巧遇到了不幸的老科勒……” 木桌后,端正而坐的艾格隆安静观看着克莱恩的表演。 终于,等到克莱恩讲述完自己和老科勒相识的经历,他石塑般生硬的表情才有了一点变化。 “我代科勒谢谢你。” “你确实在他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 说着,艾格隆不太明显的表达歉意道: “还在南大陆的时候,我们最讨厌的就是外来的学者和记者,久而久之就产生了偏见。” “刚才质疑你的来意,是我主观了。” 讨厌外来的学者和记者……克莱恩有些好奇。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偏见,哪些人做什么了吗?”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艾格隆骤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冰蓝色的眼睛中多了一份鄙夷。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哪怕这些事实只是片面的,只要深入思考都会察觉到其中无法串联的错误逻辑,他们也会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不愿承认,反而拼了命的去维护。” “那些从王国本土来的记者和学者最是如此。” “我不知道你对南大陆了解多少。”艾格隆笑容冰冷道,“殖民地根本和国内有些人想象的不一样,那里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不是随便就能暴富的理想乡。” 情绪刚刚冒出爆发的苗头,艾格隆就突然打了个冷颤。 他理智的止住了话题,快速调节了下情绪,舒了口气。 “所以我回来了,我不愿再继续把生命浪费在那种地方,更想做些有意义的贡献,比如帮助埃德萨克殿下帮助像科勒这样的可怜人。” “我想你的选择会是正确的。”克莱恩附和道。 “正确?”艾格隆不由失笑,他张了张口,“但愿,希望主能庇佑我,为我指明正确的道路。” 如众多风暴之主的信徒一样,他右手握拳,用力敲击着胸脯。 这位军人出身的管理员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从桌后起身,直来直往地说道: “我一会还要和院里新招聘的几位义工见面,新的入住申请也要审核,没办法和你继续聊天了。” “没关系。”克莱恩见对方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也没矫情。 “你继续忙,我本来也只是看看。” 出了艾格隆的办公室,两人在走廊转角告别,克莱恩独自一人去向了“济贫院”大门的方向。 他正要准备离开,却发现刚才他初到“济贫院”时,躲在艾格隆身后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偷跑了出来,站在白色围墙下,两只黑黢黢、圆滚滚的眼睛泛着水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叔叔,你最近要小心欸。” 那小男孩见克莱恩看向了自己,冷不丁笑着提醒道。 …… 贝克兰德近郊。 十数具身高将近四米的白骨挖掘着它们脚下松软的泥土,似乎在寻找某样物品。 身着黑色正装,戴着半高丝绸礼帽的阿兹克·艾格斯凝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不禁怀疑是否是占卜出了问题。 过去两周里,他跟随着占卜给出的答案,跑遍了环绕贝克兰德的所有山区。 他的占卜告诉他,因斯·赞格维尔就潜藏在贝克兰德城郊区的某座深山里,但结果不是误判,就是没法精准定位因斯·赞格维尔的位置,只能靠人力搜寻。 不过这次阿兹克停留在山区,没有立刻离开,就是因为发现自己又跟丢了不断在各个山区“瞬移”的赞格维尔后,突然感应到了某些奇妙的联系。 “是0-08误导了我的占卜?还是因斯·赞格维尔获得了一件‘门’途径的封印物,才能不断在不同的山区间移动?” 阿兹克微微招手,十几具用手充当铲子挖掘的白骨同时停下了动作。 唯一一具没有停止的白骨蜷缩着庞大的身躯,半个身体埋在地下,像是匍匐般向它的主人递上了从土壤中发掘出的物品 那是一根新鲜的腿骨。 死亡的气息唤醒了阿兹克沉睡的神性,沉默注视了白骨手掌中捧着的腿骨片刻,他仅是环绕一周,周围无数松软的土地便层层开裂,水波般向两侧倒退,露出了被掩埋在土壤之下的大片惨白。 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童,有新鲜的有陈旧的。 作为世界上最顶级的“收尸人”之一,阿兹克仅是一扫,就分辨出其中最久远的尸骸不过十年,而新鲜的仅有数天。 “不像是活祭?谁在建造陵寝?”阿兹克抱着疑惑重新埋葬了这些无名尸骸。 自失去记忆以来,他已经很久没亲眼见过类似的场面了。 最近阳的很多,大家保重啊。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十章 头疼,差点就鸽了 第139章 头疼,差点就鸽了 “叔叔,你最近要小心欸。” …… “怎么样?” “那家‘济贫院’,你有察觉到什么吗?” 刷着白色外漆的围墙在克莱恩背后越来越远,直到离开一定距离后,他才低声向身旁的空气问道。 “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莎伦的回答令克莱恩出乎意料。 怎么看那家“济贫院”问题都不小啊,又是有违社会认知常识,又是与王室有关,管理者曾在殖民地服役,里面的孩子神神叨叨,还是在这个时间点冒出来…… 真的没有问题吗? “鲁恩的南大陆军团你了解多少?”克莱恩突然问道。 从“穿越”到现在,他还没有遇到过正经意义上的军人,在这方面一头雾水。 “我离开南大陆已经很久了。” 空气中属于莎伦的飘渺空灵的嗓音仿佛从远处传来,掐灭了克莱恩的期待。 莎伦并非不想回答克莱恩的问题,也不是有意回避。 而是在她离开故乡时,她所仇恨的敌人,还是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赫赫有名的“战争之红”军团,以及因蒂斯龙骑兵部队与鲁恩的陆军一师,南大陆军团对她来说也是个陌生的名称。 她和克莱恩同样不清楚,艾格隆过去服役的,所谓的南大陆军团不是鲁恩独有的番号,它存在于鲁恩、费内波特、因蒂斯、弗萨克多个国家的军队中,是南大陆西部最后一个土着政权卸下王冠后,才被各国相继建立的驻海外领部队。 它们的前身来自于一百年前北大陆王国派出的远征军团,在殖民统治愈发扩大稳定的一百年中,不断摆脱母军团的影响,走向独立,直到近十年才拥有属于自己的番号。 亨特小姐的意思是,她没听说过南大陆军团? 克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继续行走。 随着时间推移,他身边笼罩的谜团,莫名其妙蹦出的疑点越来越多了。 有些时候,他自己都不确定他留在贝克兰德的真正意识是为何? 复仇? 寻找因斯·赞格维尔? 调查戈斯塔尔斯的真正目的? 还是帮助查拉图确认鲁恩王室在谋划“黑皇帝”的仪式? 他抱着复仇之心踏上万都之都,换来的却是迷茫。 复仇……他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杀死了兰尔乌斯。 至于因斯·赞格维尔,一位掌握0级封印物的半神,一位有着双途径的半神,怎么看都不是他可以匹敌的,更何况他连赞格维尔的下落都不知道。 剩下的两件事里,抛开展开完全出于意外的“黑皇帝”牌不谈,调查戈斯塔尔斯不是他的意愿,倒更像是查拉图顺水推舟,用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为他加上了一道锁链。 切实来讲,两个序列五,两个序列六,这样的组合放在哪里都不会弱,哪怕在正神教会中都算不可忽视的中坚力量,都是日后有机会竞争高层的候选。 但当他们的对手是一位半神,又一位跨途径晋升的半神,没有神性力量的所谓准高层一下就变得无比可笑。 “魔鬼”有着出色的恶意感知,可以精准规避所有对他有害的举措,是游曳在阴影中天生的狩猎者。 他只需要一个诅咒,制造一起看似正常的意外,就能轻松杀死克莱恩和他身边同样背负着调查任务的同伴。 查拉图把祂名义上的孙女送过来,让极光会二十六位神使里最年轻杰出的a先生做我的保镖……祂引导我来到贝克兰德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再一次,克莱恩再一次感受到了自我命运被铁腕攥扼的窒息感,就仿佛是一个月以前,他浑浑噩噩生活于0-08编纂的剧本中如提线木偶的那般绝望卷土重来,梦魇似的追上了他。 一想到这,本就行走在雾霾中不得不小口呼吸的克莱恩更觉得口鼻辛辣,霎时肩膀变得沉重不已,双腿像是灌了铅,压得两脚抬不起来。 “你怎么了?” 身着黑色繁复长裙的莎伦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他的眼前,漂泊在淡黄色的空气中,不够真切。 红色的砖墙堵死了前去的道路,散发着恶臭腥气的垃圾桶里排泄物几近溢出,克莱恩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是何时走入进了一处死胡同里。 “我……” 克莱恩愣愣地面对着高耸接近三米的砖墙,半天只吐出了一个音节。 “你看起来像是得了癔症,但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任何诅咒的痕迹。” 癔症? 也对,按老家话理解,我刚才和丢了魂没什么两样……克莱恩合上了张着却无法发声的嘴。 他酝酿了一会,决定实话实说。 “你觉得我们发现戈斯塔尔斯,破坏他暗中阴谋的可能性大吗?” 听闻克莱恩是因此事苦恼,莎伦没有表现出吃惊、疑惑等等情绪,仅是一双蔚蓝色的眼眸扫向了被淡黄与浅灰色笼罩的天空。那里阴云密布,风向和突来的湿润,都预示着不久后将有一场大雨降临。 “很小。” “那你说,我们现在的行动,在东区调查,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见莎伦与自己有同样的看法,克莱恩紧忙追问道。 “没有意义。”莎伦的回答依然消极。 没有意义?这次克莱恩又愣住了。 不过很快,他便独自理清了莎伦消极回答背后的真实含义。 亨特小姐之所以会辅助我,只是因为查拉图的命令,在这一点上,她和我相同。 我听从查拉图的命令,不也是为了尽可能地稳住“诡秘”曾经的势力,向远在南大陆的真实造物主证明自己,以求顺利继承“诡秘”的遗产,在祂们的支持下变得更强,复仇然后尝试回家,离开这个世界吗? 如果查拉图不能帮我做到这些,无法威胁到我的安全,我也就没必要…… 呵……想着想着,克莱恩不由内心冷笑着嘲讽起自己。 他发现跟着极光会行动久了,他都忘了他本来的身份。 “值夜者”什么时候会在行动前考虑利弊,因为迷茫就停止行动任由邪恶害人了? 这样的想法既不“值夜者”,更不符合他自我的认知! 他本就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时至今日,让他坚持“值夜者”身份的,根本不是对黑夜女神的那点廉价信仰,而是深深扎根在廷根黑荆棘安保公司每一位成员心底“守望”的信条。 “其实还是有意义的,”克莱恩目视着半空中悬浮的莎伦道,“你们和选择堕落信仰邪恶的‘纵欲派’不是敌人吗?” “再说查拉图殿下也给出了承诺,任务成功,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祂的帮助下尝试晋升半神。” 脸色苍白、容貌精致的莎伦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戈斯塔尔斯的行踪只靠我们是抓不住没错,但是他不可能所有事都亲历亲为。”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你还记得兰尔乌斯死那晚被爆出来的连环杀人案吗?” 克莱恩嘴角微微上翘道: “太巧合了,就和我最初发现‘玫瑰学派’在东区试图拉拢高原人的隐秘尝试一样。” “我们可以先从这些看似与戈斯塔尔斯无关,但明显藏着‘恶魔’和‘异种’活动痕迹的事件入手,进而一点点挖掘出藏在贝克兰德的,所有和‘玫瑰学派’有联系的隐患。” “等到戈斯塔尔斯手下能被他利用的下属不断减少,直至他无人可用,或快要逼近他捉襟见肘极限的时候,他肯定会坐不住,露出马脚。” “到那时候,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淡金头发,黑色宫廷长裙的莎伦目视着忽然重新鼓起信心的克莱恩,蔚蓝色的双眼安静的眨了几下,不知在想什么。 好在最后,这位“怨魂”小姐没有再说出什么消极的回答。 她点了点头。 “好的。” …… 翻腾的苏尼亚海上,幽蓝复仇者号时不时被高高抛起,又在重力的牵扯下回落,视线穿透被海水打湿的玻璃窗,稳稳坐在船长椅上的阿尔杰目视着甲板上东倒西歪,必须使出全身力气才能避免自己被浪花卷入深海的水手,东倒西歪的各色头巾中,唯有教会的几个心腹水手与收受了自己恩惠的大副如履平地,看起来没有其他人那么狼狈。 咚咚咚。 一阵闷响传来,稳坐在座椅上的阿尔杰不愿起身,借着船长室屋里独特的设计,依靠“航海家”强大的平衡能力,随船身晃动的身体在座椅上半转,及时抓住了扶手。 这样的扶手在“幽蓝复仇者”号上比比皆是,阿尔杰书桌边缘突出的一根粗短木管,就是他特意加装的扶手之一。 可能是长时间的颠簸消耗了大量体力,匆忙敲门的二副没有注意到自家船长还坐在椅子上从未起身,只当是身为更强大的非凡者,船长的反应速度快了一些,也矫情了一些,又没有叫他去甲板上拽着帆绳拼命,就这也不愿意陪着他们这些水手多站一会。 不过这些内心的小心思只停留在了想一想的阶段,阿尔杰面前,这位序列九层次的二副低下系着一张红色头巾的脑袋,喘着气说道: “船长,前面就是教会的教堂,我们现在完全是逆着洋流航行,甲板上那帮混蛋也有点撑不住了,在前面教会的港口停靠一下,正好避过风浪,还可以补充淡水。” 听着二副的汇报,阿尔杰本能的在脑中构建了一张虚幻的航海图,几乎是瞬间就根据灵性的反馈搞清了现状。 如果只是休息一天,避过风浪最大的时间,并不影响在下星期前转入罗思德群岛的外围航道虽然作为风暴教会私掠船的船长,阿尔杰受到的拘束较少,但他依旧需要根据教会的命令时不时更改航向。 “航海家”魔药消化的差不多了,船只靠停罗思德群岛休整补充物资的这段时间,我可以去趟拜亚姆,变卖最近的战利品,凑齐用来和“愚者”先生的眷者换取齐林格斯遗产的资金。 两个星期的时间内,阿尔杰竭尽所能,终于攒够了将近六千镑的巨款,足够买下齐林格斯遗留的“风眷者”特性。 至于晋升所需的另一件必需品——“风眷者”对应的魔药配方……阿尔杰决定铤而走险,用一个承诺,想办法从“魔术师”那想想办法。 想到这,阿尔杰从船长室唯一的窗户望向了窗外滚动的碧蓝。 一艘悬挂着黑帆的三桅帆船正缓慢行驶在远离“幽蓝复仇者”的海面上,同样刚走出风暴。 黑死号……阿尔杰无声感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自己的二副。 “先上岸。” “除了补充淡水和食物,我还需要和主教阁下汇报下我们最近的见闻。” 他意有所指的偏了偏脑袋。 “尤其是跟了我们一路的同行者。” …… 贝克兰德街头。 疾驰的马车快速掠过街道,肆无忌惮穿插在人流中,行走的工人、流浪汉无不躲避,生怕被马匹、车厢撞倒,落下残疾,彻底失去生存的希望。 无人阻止的马车犹如闯进村庄的野狼,徘徊在街道里,像是在搜寻猎物。 终于,在放过没有价值的中年工人、残疾老人后,它发现了一只不错的“猎物”。 一双肤色黝黑的双手从突然打开的车门中伸了出来,充当“野狼”的血盆大口。 “它”盯准正路过街道转角,提着一桶等待浆洗的衣物快步行走,老旧套裙遮不住皮肤上蒸汽烫伤的少女,快速凑了过去。 这双来自一个穿厚重夹克,戴灰黑鸭舌帽男子的手,有力的扯住了正慌乱躲避马车,面带惊慌的少女。 他和他的同伙,另一个和他同样打扮的男子,一人抓着少女的一只手臂,将少女硬生生拉上了车厢。 装着待浆洗衣物的桶掉在地上,里面黑色干硬的袜子洒落一地,周围路过的几个行人看了看仍在狂飙,渐行渐远的马车,又看了看地上桶里还算干净完好的几件衣物。 咣当! 车门关闭的巨响从远处传来,少女消失的转角处,只有几个行人抢夺衣物的身影,马车早已消失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睡个觉差点给自己睡死。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十一章 克莱恩在追查恶魔 第140章 克莱恩在追查恶魔 贝克兰德桥区,某个街道转角。 便衣出警的几名“机械之心”成员跟着身着黑白制服的警察挤入早已被警戒线外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的街角。 “该死,我不是让你们拦住他们吗?” 肩章上银星锃亮的警督竭力克制着用手帕遮颜口鼻的冲动,恼火地指着警戒线外高举着相机,想要拍照的记者,质问把头埋得极低,不敢正视上司的下属。 “先生,我们已经尽力……可是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走漏了消息,这帮野兔子跑的比闻到屎的狗都快……” “够了!”黑鬓蓝眼的警督重重挥手。 “可是……” 满脸是汗的警员还想再解释几句,就被警督推到了一边。 他不想和没用的下属浪费口舌,皱着眉整理下衣冠,确认肩上的象征他督察地位的银色星型点缀仍然显眼,才转身向警戒线内更深处走去,方才的趾高气扬转瞬跌落成小心翼翼的卑逊。 “伊康瑟长官,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吗?”黑鬓蓝眼的警督陪笑哈腰,引得刚被他训斥的下属,不禁好奇起后来的几个和警督同行的黑衣人到底是何身份。 街角报刊书店的广告立牌后,黢黑的煤炭染着干红,腹部失去填充,干瘪塌陷的女尸横躺在煤炭堆之上,一身保守又不失设计美感的深蓝色长裙被鲜血搅成了难看的酱紫色,轻柔、顺滑的布料随着血液流干,也变得僵硬干板。 粗看过去,这死者就仿佛是遭遇了一头体型两倍于她大型猛兽,她破裂的腹腔,不翼而飞的内脏,折断的四肢,无不昭示着她生前遭遇了可怖的折磨。那留在亚麻色肌肤上的暗红印记,五爪分明,利刃挂出的血痕干裂结痂,伊康瑟只是大致一扫,便能在脑中还原出一副,四足巨兽后肢死死扣在女人大腿,两只锋利的前爪抛开血肉,伸入女人肚子中撕扯肠道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对于不乏处理恶行非凡事件的他来说,依然有着强大的冲击力。 倒不是说他没有见过更惨烈的受害现场,而是当下这场谋杀中隐藏的疑点太多了。 贝克兰德桥区治安较差无可争议,可这不代表一只体型夸张,而且很有可能长相超越普通人理解的巨兽行走于城市间会被路人无视! 再说,死者断气前,真的没有机会做任何试图自救的尝试吗? 没有尖嚎,没有高呼,没有被开膛破肚后凄厉的惨叫,那头巨兽就这样行走于人流密集的街道如窃贼登堂入室,悠然然地在神的仆人的脚下杀死了一位无辜女士,全程没有引起一点注意,还能顺利脱身? 疑点太多了…… 伊康瑟伫立在死相凄惨的尸体旁沉默太久,一直守在他身后的警督听着警戒线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越来越高的呼声,终于顶不住压力。 就在焦急的警督准备开口“唤醒”伊康瑟的时候,一身黑装神情肃穆的“机械之心”队长突然转过了头。 “现场有目击者吗?” “报案者是谁?尸体是被谁发现的?” 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出,问的黑鬓蓝眼的警督一阵头大,不得不拽来另一个比他先到的警员,把伊康瑟的问题又重复了一边,然后才拿着二手答案回答道: “报案者是报刊书店的老板。” 警督示意伊康瑟看向女尸身下的煤炭堆。 “书店里没有专门的储煤室,他就把生火需要的煤炭堆在了玻璃窗下面。” “尸体就是他准备给暖炉加热,取煤的时候发现的。” 玻璃窗……伊康瑟落在煤堆上的视线随着脖颈转动稍稍偏移,果然在煤堆左侧十五公分处看见了一面几乎可以被称之为落地窗的玻璃。 沾满油渍的玻璃顶部用彩色勾画了具有宗教色彩的故事画,下方则没有任何图案遮挡,坐在屋内收银台后的老板只要背身,就能看清玻璃外另一边煤堆上的情况。 十五公分的间距,依托木架竖立,几乎没有隔音效果的玻璃窗,书店的老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后有命案发生…… 伊康瑟围绕尸体小幅度的移动了两步。 书店所在的转角一面是宽敞可供两辆马车同时行驶的街道,一面则相对狭小,连同街道后的咖啡馆与裁缝铺。 “就先这样。” 见伊康瑟没有问题再问,也不打算追究,警督不由松了口气。 “尸体我们带走,你们处理下现场。”伊康瑟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警督听进的却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明白,长官。” 一眨眼的功夫,黑鬓蓝眼的警督又恢复起平日里蛮横的作风,眉头骤然紧皱,对警戒线方向喊道: “卡利斯,请外面的记者让开,告诉他们,有什么问题找西维拉斯场的新闻处。” “再拥挤在现场附近,一律按作试图破坏现场,疑似罪犯同伙处理!” 当! 警督发号施令,尝试呵退记者的同时,毗邻西拜朗船坞的杠杆教堂方向,一连十二下钟声响起,时针走过蒸汽与机械之神庇护的圣数,白色的蒸汽从杠杆教堂顶端的根根烟筒里喷出,赞美的圣歌伴随巨大齿轮和杠杆转动带来的巨大声响,回荡内外。 警戒线内,穿着统一黑色厚风衣的“机械之心”成员,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工作,望向了圣洁蒸汽喷薄的方向,安静倾听。 尸体旁,伊康瑟脱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头乱糟糟的褐发。 他手指在胸前轻点三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叹。 “赞美蒸汽。” “愿您庇佑无辜的魂灵前往您的国。” …… “查到这位女士的身份了吗?”伊康瑟对刚走入房间,头发整齐后梳的年轻人问道。 贝克兰德机械研究会,这家坐落于西拜朗船坞附近杠杆教堂隔壁的三层房屋,与远在廷根的黑荆棘安保公司一样,都是教会下辖超凡小队的办公地点。 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腹部干瘪、失去内脏的女性尸体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眼镜镜片厚重的卡尔森握持着一柄反射着森冷银光的手术刀,小心的挂下手术刀刀身上沾染的液体,将两滴乳白与黄色杂糅的液体滴入了试管。 “卡莉·斯特尔,一名刚出名没多久的时尚设计师。”麦克斯·利维摩尔停顿了一下,“和之前五位可以被确认身份的受害者一样,她也曾有有过站街女郎的经历。” “不幸的遭遇。”伊康瑟感叹道,“我们最初的猜测没错,又是连环杀人开膛手案的延伸。” 他一手接过麦克斯·利维摩尔递来的报告总结,一手拿来了他身后解剖台旁卡尔森刚刚用仪式魔法处理完的试管。 玻璃试管内,邪异的紫色雾气缠绕在从卡莉·斯特尔体内提取的胆汁周围,它们攀附在试管壁上,不断蚕食着胆汁之类生物组织上残留不多的生命力。 出生地:凛冬郡……1347年与丈夫埃尔·博亚因破产后财产纠纷问题离婚……1348年卡莉·斯特尔所在服装时尚设计公司倒闭……1349年八月,卡莉·斯特尔的时尚设计作品《黑夜中绽放的百合》荣登《女士审美》杂志封面…… “几乎可以确认是‘恶魔’作案。”伊康瑟喃喃自语道。 “从卡莉·斯特尔体内提取出了‘恶魔’残留的气息和诅咒。”卡尔森附和道,“这次那头恶魔行凶有点急了,它以前从来没有留下过能让我们利用的线索。”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麦克斯·利维摩尔摊开双手,站在房门前疑惑的瞥了眼解剖台上不幸惨死的女尸。 “队长,如果他真的是恶魔,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我们都知道,能在城市中长久潜伏不被我们发现的,只会是掌握邪神途径,信仰‘宇宙暗面’的‘恶魔’途径的非凡者。” “这些邪教徒制造血腥惨案,往往是为了完成晋升仪式。可这次的开膛手事件,不仅作案时间不固定,不符合他们晋升仪式的需要,就连受害者也都有特定的相同过去和遭遇,他是在给自己增添难度。” “你们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伊康瑟仔细聆听着麦克斯的分析,赞同的点了点头。 开膛手的所作所为,都表明他至少有着序列六的水准,不符合“恶魔”途径非凡者在“连环杀手”时期杀人狩猎的需要。 而且“恶魔”的晋升仪式需要有间隔的杀人,开膛手主动打破了这一点,纵使受害者们相同的站街女郎身份,和她们出奇一致曾因罪恶堕落人生的遭遇再怎么相同,再有多么浓重的宗教献祭色彩,也注定这不会是一场“机械之心”熟知的恶魔仪式。 “不过还不能妄下定论,也有可能是这头恶魔在策划一起我们不清楚的陌生仪式。” 出于谨慎思考,伊康瑟决定把这次调查的结果上报给他的直属上司——霍拉米克·海顿大主教。 他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麦克斯。 “把报告再整理出几份,分别发给黑夜教会和风暴教会,军情九处那边也发一份,让他们都注意。” “序列六的恶魔掌握了恶意感知的能力,不花点功夫,这案子再过一个月也没法解决。” …… “寄生。” “不寄生。” “寄生。” “不寄生。” …… 贝克兰德桥区,某处民宅前,鼻梁上架着一枚单片眼镜,黑发黑眸,身上邮递员制服墨绿整洁的阿蒙眺望着民宅三楼一扇笼罩在温暖暗黄色柔光之中的开扇窗,纠结的摩挲着下巴。 地上的脚印、空气中刺鼻的硫磺气味、恶魔独有的堕落“体味”、驰行的马车、奔走的报童,祂将街道上的一切纳入眼帘,具现有实体的人和物在祂的俯视下化作一个个抽象符号,并入即将被祂破解的谜题中,成为题目的一环。 “偷盗者”有着窃取他人命运的能力,而在窥探和预知命运上却不如它的两个相邻序列的同伴出色。 因此不想过早引起他方势力重视,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的阿蒙只能用回最原始的方法。 祂借着邮递员的身份,合法的先“恶魔”一步筛选着适合“恶魔”下手的目标。 在这过程中,祂发现了“恶魔”的合作伙伴,找到了“恶魔”背后那位不太积极的靠山,抓住了一两个“恶魔”为自己准备的“傀儡”。 “合理的走进‘诡秘’选定的小家伙的命运……” “唔,他的命运线和查拉图家的小鬼,和大蛇的捉迷藏玩伴已经搅在一起……” 阿蒙推了推架在右眼上的单片眼镜,随着谜题破解,忽然想出了一个点子。 既然祂用自己的身份走入小家伙的命运会引来注视,那祂换一个命运套在身上作伪装,不就完美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阿蒙没有拖延症。 想到这,祂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街道上,站在邮箱旁踌躇了十分钟有余的邮递员霎时消失不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民宅三楼中一套两居室里。 阿蒙目视着盥洗室紧闭的房门,门后淋浴下水落在地板上的哗哗声和女人发出的声音混在一起。 两居室内的陈设相当简陋,阿蒙没有着急动手,先找了张相对整洁,没有散落着女人内衣的老旧单人沙发坐了下来。 祂饶有兴趣地从矮桌上拾起一定女士软帽,借着离客厅不远,没有被杂物遮挡住的一面镜子,左晃右晃,找着合适的角度。 终于,在阿蒙将屋内除了女士内衣外所有物品玩了一遍后,盥洗室的门锁咔嚓一声打开了。 湿润温暖的蒸汽同围着浴巾的女士一并走出。 “该换一套内衣了。” 这位女士捏了捏右眼,展开浴巾,一层沾水的洁白掉在地上。 …… “让它跑掉了……” 橘红色的火焰熄灭,露出了半张插在墙壁砖缝里的焦黑纸牌。 莎伦虚幻不够真切的身影漂浮在空中,目视着“恶魔”黑色狰狞背影消失的远处,与克莱恩相视一眼,久久不语。 克莱恩在追查恶魔,很刺激,很忙,所以他几乎没有出场,乐。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十二章 来自天使的祝福 第141章 来自天使的祝福 “过去的八大天使之王,我有些印象,在我尚未失去记忆,以原本的身份活跃的年代,祂们大多已经放弃了最初第三纪那位造物主赐予祂们的名讳,以新的身份活跃于大地。” “祂们过去的身份是即使是在神灵行于大地之上的第四纪,也是绝对的禁忌,不仅仅是其中三位已经跨越序列零之下权柄不完整的初步约束登顶真神这一最微不足道的因素,更因祂们后来各自代表的利益已经深深的和南北大陆的生态捆定在了一起。” “可惜的是,我还没有找回全部的记忆,有些细节还很模糊,比起现今不可直呼名讳的三位,哪怕剩下的两位,我也只保留了很小一部分的印象。” “你在信中附加的描述提醒了我,让我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当下所合作的极光会,真实造物主信徒的两大领袖,‘战争之红’的首领‘红天使’梅迪奇和特伦索斯特的教皇摄政‘命运天使’乌洛琉斯,这对造物主座下唯二保持忠诚的天使之王。” “在我过去记忆的末尾,祂们两位曾先后失去了下落。” “我的印象里,梅迪奇应该早已死去,死在血皇帝图铎登基的前夜,而乌洛琉斯也在南北大陆战争爆发的前期,便随着所罗门帝国的彻底覆灭,特伦索斯特第一帝国的权臣们,如今的北大陆王室,背靠真神支持,僭越王座的那一刻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之中,与祂同时遁入隐秘的,还有几个公爵家族,与夜皇特伦索斯特和祂的皇后奥尔尼娅仅剩的三个直系子嗣。” “至于你在信中反复强调,让我不要贸然联想,猜测真实身份的,那两个造物主的神子。” “不用担心我的安危,祂们的特殊在天使之上很难有效的锁定仅以思绪和祂们建立联系的存在,更应小心的,是没有达到应有位格,却过早了解深入隐秘历史的你。” “我不知道极光会的神使将如此危险的秘辛全盘托付于你的真实想法,但你一定要警惕,他们看似好心的每一次慷慨,都可能是裹着糖衣的炮弹,正如罗塞尔所说的那般,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抱歉,最近不仅是你,我也经历了很多难以简略概述的冒险,回忆起了更多我不想回首的恐怖过去,心态出现了变化,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我目前徘徊在贝克兰德附近,离你并不遥远,如遇到危险,不用吝啬顾及,不要瞻前顾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只铜哨,它和我的关系或许比你我一开始想象得都要紧密,它有着我的部分特性,可以唤醒亡灵,吸引死者,对于‘死神’途径的非凡者来说,它无疑是最好的助力,但对于你,你谨记要在平时对它做一定的封印,否则很可能会在你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为你招来不幸,具体你可以独自实现的封印方法有这两种……” “……关于‘四皇之战’,我找到了些许那个时代留下的隐患,祸端或许正缓慢的在这片大陆上苏醒,你如果获得了有关曾经统治北大陆的三位皇帝的任何情报,方便的话,请一定要告知我。” 你的历史学教员,阿兹克·艾格斯…… 视线划过熟悉的隽永字迹,克莱恩摩挲着手中常见于村庄邮局的焦黄草纸,心底沉浮暖意。 阿兹克先生太客气了,这么多宝贵的隐秘,竟然不要任何报酬,直接写在了信中送给我,而且还让我遇到危险一定要告诉他…… 没有忌讳潜伏在不知自己周围何处的莎伦,克莱恩从兜中摸出了阿兹克的铜哨。 他打量这枚他过去只当作召唤信使媒介的物品,眼中升起了以往都不曾出现的警惕。 感受着掌中一抹柔和的冰冷,克莱恩按照阿兹克在心中的叮嘱,将铜哨装进了经过灵性之墙加固的铁质烟卷盒中。 阿兹克先生让我小心极光会分享给我的历史秘辛……他害怕我再了解足够多的历史后,会和那些没有死干净的危险存在建立联系? 造物主的两个神子不必说,阿兹克先生好像明里暗里在提醒我小心“四皇之战”中的那几个主角啊…… 在他的记忆中梅迪奇早已死去……阿兹克先生失去记忆的节点,是“苍白之灾”结束之前? 他的记忆里似乎不包括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建立和真实造物主圣典中“红天使”归来这两件大事。 等合适的时候,嗯,就这几天,问问阿兹克先生要不要看“黑皇帝”牌……克莱恩舒了口气,手指摩擦,自指尖点燃的灵性火焰迅速烧毁了他手中的三页信纸。 紧接着,克莱恩吹散桌上的草木灰,拿起了离他手边远远的,另外几张纸。 那是克莱恩混进警局里偷来的“连环开膛手”案卷宗副本。 “在我印象里,这不属于‘恶魔’掌握的任何仪式。” 黑裙繁复整洁的莎伦从廉价旅馆肮脏油腻的玻璃窗上浮现,裙摆垂落于下方的桌面保持着不到十五公分的高度,露出了一双绑带打理整齐的黑色短靴。 “那如果是献祭呢?” “情报部门给的答复很明显,自从‘宇宙暗面’的信仰和‘欲望母树’合并后,几乎已经不存在不信仰‘欲望母树’的‘恶魔’。” 就像不会有“秘祈人”不会信仰真实造物主,就算一开始他的信仰不是,魔药喝着喝着也就是了……克莱恩在心里给自己补充了一个相当冒犯的例子。 “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只‘恶魔’的身份,一个标准的‘欲望母树’信徒,疑似戈斯塔尔斯的下属,他为了讨好邪神,完成上司的命令,做出些引人注目的事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前者,那就是短期内没有实际意义的献祭,如果是后者,戈斯塔尔斯想要把官方的注意引到别的事上,只说明他还有更大的阴谋。” 莎伦隔着一盏煤气台灯与克莱恩交流,金发随着头颅俯视的弧度而低斜垂下。 “也有可能两种都有。” “怎么说?”克莱恩好奇道。 莎伦伸出手掌一勾,克莱恩手中的几页卷宗便飞向了半空。 她简单翻阅着卷宗上的内容,展示给克莱恩看。 “‘恶魔’学里有一门容易被忽略的分支。” “特定意义的献祭,常被下位恶魔用来取悦高位者,是一种不需要具象祭坛的献祭模式。” 莎伦把卷宗还给克莱恩对应,继续说道: “受害者都曾做过站街女郎,现在有别的职业。” “她们的身份同一性很高,很猎奇,很吸引目光,也具有神秘学效应。” “你的意思是,戈斯塔尔斯谋划的阴谋已经开始,他指示下属吸引官方注意力的目的,除了便于他完成他的主要目的,还有辅助造势的意思?” 克莱恩恍然大悟,连坐姿都紧绷了不少。 他目视微微颔首的莎伦,两撇眉毛不由自主地紧蹙。 “我需要做一个仪式。” 莎伦用动作给出了回应,她纤细单薄的身影迅速淡化融入背后的矮窗,随着阴冷微风的远去,一并奔向了房间四周,主动担过了警戒的担子。 这是两人的默契,也是莎伦的性格使然。 呼……克莱恩心虚地瞧着四周,勾动“黄黑之眼”,确认没有一条灵体之线潜伏在自己身侧后,才悄悄舒了口气。 他从桌前起身,目光四处寻觅,最后锁定了有异味传出的盥洗室。 廉价旅馆的盥洗室里,成排的虫豸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角落里拇指大小的蜘蛛,身材臃肿的臭虫,同时看向了突兀闯进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 靠,这也太离谱了,这里的房东都不舍得用硫磺做做驱虫,打扫下卫生吗? 克莱恩强忍着不适,调动灵性,快速在盥洗室内用灵性之墙围起了供人挪动身体的一小片空间。 紧接着,他胸口处的“毒酒胸针”先腾起了血光,属于硫磺的刺鼻味道蔓延,驱赶着灵性之墙内的虫豸,将它们赶到一角。 做完这一切,克莱恩才逆走四步,登上了灰雾。 登上灰雾后,他不敢拖延,快速具现出纸笔,和保存在现实里他大衣右侧口袋内的一只铁质小管。 拇指摩擦,打开了铁质管状容器的开口,露出了藏在其中一块切面处深紫色血液凝固结痂的皮肉。 昨日追击“恶魔”时,仓促之下,他只来得及割下“恶魔”一小部分身体组织,根本没机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血肉主人行凶的下一个目标。” 克莱恩将占卜语句写在纸上,仰头靠住了椅背,双眼紧闭,迅速进入了梦境。 黑雾缭绕的扭曲画面中,一只粗壮的前掌踏在湿漉漉的杂草上,它漆黑的夸张提醒完美融入了黑夜,被它跟踪的女子丝毫没有意识到凶残的死神正在向她靠近,只自顾自地走向了钟声回响的方向。 “咯啦咝吨哗嚄呐娞……” 忽然,意义不明的呓语利爪般扯碎了梦境,在占卜画面更详细之前,刺下虚幻没有实体的棱刀,搅动着克莱恩的大脑,将他踢出了梦境。 果然做过反占卜了啊,如果没有灰雾的位格加持,我应该一开始就会听到呓语,当场暴毙,而不是临近结尾…… 不过这个力度……克莱恩见怪不怪的揉捏着太阳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也就半神水平,比起永恒烈阳差的不知道哪去了。 那只看不出物种的“恶魔”确实是戈斯塔尔斯的部下,除了他,贝克兰德应该也不会藏着第二只半神级别的“恶魔”,否则特伦索斯特的情报部门绝对会第一时间公示。 钟声回荡的地方……克莱恩回忆着通过梦境占卜看到的碎片画面,若有所思地返回了现实。 他撤销了灵性之墙,从虫豸成片的盥洗室中走出,脑海内不断思考着下次开膛手犯案地点的可能。 从开膛手作案的一贯习惯来看,他最初行凶是在东区,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杀死了不知数量的受害者,现在能确定身份的只有两个。 到后来,他转移注意,将视线看向了贝克兰德桥区,从未迈出贝克兰德最贫穷的两个区的边界一步。 贝克兰德桥区内,能听见钟声的地方,只有三大教会建立的教堂和秩序之钟下。 “恶魔”上次作案是在杠杆教堂附近,那里也能听见钟声,以他前几次的手笔,他不会选择重复的地点杀人,而杠杆教堂又是贝克兰德桥区的住宅密集部分唯一的中型教堂…… 克莱恩重新做回到桌前,手指习惯性的敲击桌面,推断逐渐有了明路。 开膛手“钟情”于曾做过站街女郎,不幸堕落,生活又重新回到正规的女士,这样的目标往往不会选择靠近码头区和工厂区的房屋租住,能在贝克兰德桥附近租住的工人,不至于和东区的苦工一样,沦落到要靠出卖日后光阴赡养当下的地步。 答案只剩下…… “秩序之钟……”克莱恩近乎叹息地念出了那象征着鲁恩王室荣耀的标志。 该说不亏是“恶魔”,竟敢在贝克兰德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杀人……克莱恩起身敲了敲面前的玻璃窗。 他目视着莎伦再一次从窗中倒影里出现,打起精神笑着道: “我在主的眷顾下得到了启示。” 他把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画面复述给了莎伦,末了道: “我猜测梦境中的钟声是暗示秩序之钟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可惜去那边蹲守。” 开膛手每次作案的平均间隔是一到两天……莎伦微微颔首。 “可以。” …… “阿曼小姐,您配上这条裙子更漂亮了。” 穿着一身保守黑色长裙,小心挡住胸部的阿曼,面对咖啡店里来自顾客的奉承浅浅一笑。 祂修长的右手食指抵在右眼眼窝下,目光流连扫向服装用色夸张的因蒂斯人,笑容迷人道: “谢谢您的赞美,波洛先生。” 说着,阿曼如有所感应般,突然望向了咖啡店门口。 祂看着那位心虚遮挡着脸颊的新顾客,眼底笑意更深邃了些。 “真幸运。” 祂突然的自言自语令周围与“阿曼”熟识的顾客摸不到头脑,他们只见这位平日里行事颇为大度的女士,向门口那几乎用黑纱将面部全部遮住的“新人”招了招手。 众目睽睽之下,最专业的“偷盗者”窃走了一位刚走出人生不幸女士即将遭遇的厄运,让她避免了死亡。 祂将这段命运加在了自己身上,随后便离开了咖啡店。 五分钟后,只点了一杯咖啡,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新顾客坐到了靠窗的座位。 她小心掀开面纱的一角,端起桌上的咖啡正要品尝,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承托咖啡的搪瓷小碟上,一张沾着水渍的空白卡片在她的注视下,竟一点一点的有了文字。 那上面写道: “来自天使的祝福。” 阿曼和某个隐秘之母没有关系,这个名字是阿蒙的变种,不属于希伯来语,是英文名称。 话说阿蒙在希伯来语中的意思,有忠诚和伟大的含义,倒也很符合祂的人设,对唯一认可的亲爹白造忠诚,至于伟大,“错误”先生难道还不够被称为伟大存在? 昨天鸽了很抱歉,磕一个。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十三章 黑手 第142章 黑手 贝克兰德,周五,下午六点。 白日入河,黄昏褪色,群星重爬天穹,夜晚即将降临,贝克兰德桥上,双子吊塔连接着横跨塔索克河的大桥,秩序之钟矗立在双子吊塔的一侧,这三座代表着“万都之都”强盛象征的地表建筑下,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行人来往走动,灰暗与深蓝相间的潮流冲刷着淡黄色雾气填充的街道,其中一抹暗红格外显眼。 …… 我现在的名字叫夏洛克·莫里亚蒂,我已经在这里蹲守两天了。 身后是高大巍峨的秩序之钟所垂下的落影,克莱恩缩身在街边屋檐庇护的一方暗处中,姿态放松地靠坐着身后长椅的椅背,双手展开报纸横在脸前,乍一看与周围全神贯注浏览报纸上时新风闻的绅士无异。 而在报纸之下,旁人无法轻易看到的报纸内侧,克莱恩褐色的双眼内,正荡漾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幽黑,流淌的深邃色彩倒映着许许多多与它底色相同的丝线,来自“无面人”的视点不断在这些丝线间移动,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绅士正装的袖口里,“黄黑之眼”剥开它那由灰白雾气充当的眼睑,黄水晶内漆黑无杂志的眼球飞快转动着,与克莱恩寻觅的视线同步,将监视灵体之线的范围放大到了极限,将近一百五十米之远,通常即使是刚晋升的“秘偶大师”也难以一次观望如此之远。 经过谨慎考量,克莱恩放弃了一部分平日随身携带的封印物。 他将“毒酒胸针”交给了亨特小姐使用,比起只能用幻术混淆普通人和低序列非凡者感官的他,拥有灵体化能力,可以遁入灵界与现实夹缝的莎伦·亨特明显能更好地发挥出这件封印物的真实水准,还不用担心负面效果。 “异种”途径的序列八叫做“疯子”,“节制派”素来又是崇尚苦修禁欲的派别,在精神领域上占据天然优势。 “蠕动的饥饿”里的能力很多也不能使用……克莱恩眨了眨使用过度感到酸累的双眼,合上了手中的报纸,决定换一个位置。 狩猎的目标是“恶魔”,对它来说,威胁最大的“光之祭司”却不能在城区使用。 “风暴之主”是鲁恩的主流信仰,它们视太阳的信徒为绝对的异端,“代罚者”对“净化者”的恶意几乎赶得上真实造物主的信徒。 秩序之钟隔岸一公里不到,就是隶属风暴之主教会旗下的教堂,要是被习惯行动快过思考的“代罚者”发现有疑似太阳信徒行动的痕迹……克莱恩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有多美。 现在“蠕动的饥饿”放牧的能力还有“梦魇”、“心理医生”、“审讯者”,几乎都是贴近控制而非直接伤害的能力。 “恶魔”有着极强的正面抗衡素质,如果没有净化类的攻击,在抗打击能力上就算是和最擅长防御的“守护者”相比也难分伯仲。 仔细思考,克莱恩几乎是立刻否定了他本身的能力。 “无面人”除了能和“恶魔”拉扯,其他的一切能力打在“恶魔”的鳞甲上连刮痧都不配称得上。 轰隆! 贝克兰德的雨一贯唐突,不知何时,方才还群星明朗,红月清晰的天空,已然布满铅灰色的阴云,一声炸雷当空开裂,花种大的雨点星星落下,打湿了克莱恩头顶的半高丝绸礼帽。 一身正装打扮的克莱恩颇为心疼的瞧了眼被雨水沾染的大衣,不禁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另一栋建筑物的屋檐下。 唔,我毕竟不是真正的“秘偶大师”,“恶魔”对针对它们的危险也相当敏锐,只靠“黄黑之眼”很难不知不觉的完成对“恶魔”秘偶化的操纵。 他在思索中改变了今晚不知能不能用上的战斗方略。 配合“蠕动的饥饿”放牧的各种控制类能力,为亨特小姐制造机会,只要亨特小姐能成功附身“恶魔”,我就可以借助“怨魂”附身带来的空挡,摄取灵体之线…… 街上的雨越下越大,还迷恋于推论中克莱恩没有发现,离他不远处一抹暗红色的身影故意放慢了脚步,而她身侧的空气中,那道灵体化后虚幻没有实体的身影,竟一点点显露出了轮廓。 …… 这是一场注定成功的狩猎。 香樟树街巷尾,一头体型夸张远超正常犬类极限的黑色犬兽如此想到。 它已经初步开启了灵智,迈入了灵长类的关隘,在它被那位大人看中后,更是获得了与它昔日主人平起平坐的地位。 只要再杀四个人,它就能完成晋升“欲望使徒”必须的仪式。 那位大人保证过,会为它提供特性。 黑色犬类低伏身体,煤炭似的鼻头几乎黏在了地上,一颤一颤地,为它搜寻猎物做着最后的准备。 它嗅到了,属于罪恶的味道。 酝酿与堕落与新生夹缝里的气味,那位大人说,这是沟通深渊里某位存在最好用的祭品。 自诩为神最完美造物的人类在他们的史书里,一直将自己塑造成世间一切美德的集合。 黑色犬类不知道人类的自视过高对不对,毕竟它只是一只刚获得理智思考能力,勉强踏入智能世界的一只狗。 但是那位大人不会错,从深渊里传出的声音不会错。 人类或许真的比其他物种更高贵,也因此,他们的堕落犯下罪行后浑身弥漫的亵渎恶臭在深渊中栖息的神祗看来尤为美味。 灰色砖石路上的积水被兽爪才破,即将踏出无人注意的小巷的黑色犬类停止嗅闻,抬起了头。 它注视着街道上慌忙疾行意图避雨的行人,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一抹落在灰暗与深蓝海洋中格外显眼的暗红上。 “呼,呼,呼,呼……” 犬类的呼吸渐渐急促,它可怜的脑容量无法理解,为什么街道上有过堕落过去又重新赢得生的希望的女性那么多,它就偏偏在盯上那抹主动钻进小巷的红色后无法自拔。 它只知道,那个红色的女人,当那个女人被自己开膛破肚、血液成泊时,她绝望的眼神,空气中的血腥味,肉质的娇嫩,一定都非常美味。 随着红裙女士嘴角漫不经心勾起的笑容,黑色犬类霎时失去了自控,双目一瞬血红,朝着混乱的人群扑了上去。 …… 正站在屋檐下和着急避雨的行人蹲在一起的克莱恩忽然听到一声凄惨有力的尖叫。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克莱恩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便施展幻术遮蔽了身旁所有普通人的感官,左脚向前大迈转向,右腿则整个紧绷弯曲猛地发力。 行动灵活的“无面人”像是变成了一只猫,灵巧的挤出人群,然后无缝衔接跳上了刚才屈身避雨的屋檐。 他在屋檐间快速奔跑,即便一个个建筑间屋檐的端隔超过五六米,也能轻松越过障碍。 距离地面超过三米的屋檐上没有障碍,克莱恩只用了五秒,便来到了尖叫声发出的小巷外,与他同行的还有同样听到呼救,乘风前来的莎伦。 身着繁复长裙的子爵小姐和一身正装齐全的“无面人”彼此相顾一眼,克莱恩先一步跳下了屋檐,手中擒着一枚炽烈的橘红火球。 他目视着那只体型巨大凭空奔出的“恶魔”犬,空中半转身体,让火球避过身着暗红色长裙的无辜女士跌倒的方位,眼与手同时腾起金色,一股威严顿时笼罩整个小巷。 “恶魔”狰狞的身躯下,那位右眼眼角有一枚泪痣的女士,此时似乎已吓破了胆,慌乱中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恶魔”尖锐的利爪离她的面庞越来越近,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挤入了祂的视野。 “精神穿刺!” 如浸泡过圣水的十字钉直接贯穿大脑,完全恶魔化的黑色犬类在预警到身后恶意浓郁的那一刻,脑中毫无预兆的炸开了剧烈的疼痛。 它不禁发出痛苦地咆哮,被血红蒙蔽的双眼中清明更少,兽性完全占据上风,两只刺破脊背肌肤长出的肉翼几乎是瞬间就凝聚了几颗缠绕着硫磺刺鼻味道的硫磺火球,丢向了半空中火球刚刚脱手的克莱恩。 达成目的的克莱恩打了个响指,没去和硫磺火球对抗,略显单薄的身影陡然消失在火星中,又转瞬出现在橘红火球砸下的空地处。 他一把拽住那被吓傻的无辜女士的手臂,再次打响响指。 …… “嗯?” 秩序之钟附近,香樟树街的小巷里,站在小巷一边房屋顶部的乌鸦露出了一副人性化十足的复杂表情。 它一双如现代工业品制作而成的透明红色双眼里,疑惑、惊讶、恐惧、迷茫等情绪先后上演。 “小查拉图?” 毫无预兆的,右眼处一圈纯白缓慢晕开的乌鸦口吐人言。 那男性嗓音噙着笑意,带动前一秒还呆滞的乌鸦向天空看去,盯住了钟楼下煤气路灯上站立的另外几只黑色影子。 不过与正躲在秘偶后疯狂诵念尊名的“提灯天使”不同,祂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只是轻轻抬起了一只爪子,在空气中抓了两下。 哐当。 短暂恍惚,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的总部内,须发皆白的老人恢复了思考。 祂幽暗几乎没有眼白的双眼里很难看出疑惑,但那情绪又确实存在。 查拉图目视着从自己指尖滑落,掉落在地上的钢笔,像是化作了一尊雕塑,一动不敢动。 发生了什么? 身为序列二层次的“小丑”,我竟然会拿不稳笔? 是谁在影响我? 这是来自命运的预警? 无边灰雾静声袭来,可怖的深红突然蒙蔽了查拉图的双眼。 这位于第五纪晋升,第四纪就已经存在的天使,呆愣地目视着巨人王宫般殿堂下唯一的身影。 祂的神,祂的主,祂未曾能面见真身的信仰,此刻高踞于灵光堆砌的最上首,对祂点了点头。 “诡秘之神”俯视年轻的天使,什么都没有说,像来时一样安静,悄然结束了神启。 亦如阿蒙反常的没有留下“时之虫”,祂也反常地帮阿蒙隐瞒了来过的痕迹。 …… “不要乱跑。” 香樟树街道的小巷,克莱恩只来得及叮嘱被他救出危险的女士一句,就立刻靠“火焰跳跃”,投身回了“恶魔”所在的战场。 逼仄不足三米宽度的狭长空间内,灵体化的莎伦牵制着发狂的“恶魔”犬,几乎是在拿它当风筝耍。 橘红色的火焰在雨中爆燃,发出簇簇火焰蒸腾雨水的响声,手提特质左轮的“无面人”从火与蒸汽中走出。抬手对着“恶魔”犬的方向就是一枪。 莎伦见状再次融入了虚幻,不再制造尖啸,转入最深度的潜行,完全失去了痕迹。 恶魔化的黑色犬类失去了交手的目标,充斥着血红的眼睛快速扫了眼左手泛着若梦似的漆黑的克莱恩,脖颈利落一扭,不带犹豫地倒腾起了发达的四肢。 畜生比人类在面对危险时更敏感。 它很清楚提着枪的人很弱,但是提枪的人手上的手套肯定比它强! 恶意感知都快炸开了!那里面绝对有什么克制自己能力的东西。 不是,怎么还要跑? 已经因没有准备错过“恶魔”犬一次的克莱恩双眉紧皱,果断抬去了两只手掌,左手握拳,右手高抬。 他的眼眸瞬间被漆黑覆盖,行动变慢了许多。 梦境被构建,掉进陷阱的“恶魔”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完全停在小巷中部,头颅低垂。 空气中的莎伦和勉强支撑梦境的克莱恩对视一眼,前者的身影映入了黑色犬类的双眼,后者则加快了脚步,尽量把自己和黑色犬类间的距离缩短在了五米之内。 “呼噜……” 沉睡的“恶魔”犬被“怨魂”附身后冰冷刺骨的感觉惊醒,本能想要打个响鼻,却发现它竟然已不能再控制身体一步。 “怨魂”和“秘偶大师”的精诚合作,双重的控制,从行动到思想几乎完全限制死了“恶魔”生机,乖乖在灵魂窒息的折磨下,等待着自己的身体变成秘偶,似乎已经成了黑色犬类命运的必然。 如果幸运…… “腐烂!”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打破了雨夜的平静,顺着某种微弱的联系,无形的大手隔空扼住了克莱恩与莎伦的咽喉。 阿蒙:还是老叔爱我! 今天坐牢去了,更新比较晚,乐。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十四章 人总想掐死年少的自己 第143章 人总想掐死年少的自己 亵渎的气息瞬间蔓延。 黑色犬类眼孔中倒映出的那道身着黑色繁复宫裙,金发蓝眸,有着精致面容的少女脸上顿时一阵痛苦。 来自高位“恶魔”的诅咒顺着灵体之线建立的联系反摸回克莱恩体内,勾勒出一双沉淀着血色,隐约带有神性花纹的眼睛。 戈斯塔尔斯? 他一直在关注这里? 克莱恩先前并不清楚,“恶魔”晋升序列四成为“魔鬼”后,可以将神话生物形态的一部分特征固化,长久表现在身体的某一部位上。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 神性…… 转瞬间局势发生了变化,“怨魂”被戈斯塔尔斯投下的力量震出了黑色犬类体内,随着一次次呼吸,克莱恩只觉得自己的思绪正在快速凝滞,好像被控制住灵体之线的并不是刚才还在他手下求活挣扎的“恶魔”,而是他自己。 不好,那个,是,戈斯塔尔斯的神性,会,死…… 焦急之中,克莱恩下意识驱动尚未完全滞涩石化的身体,脚步向后,逆向迈出一步。 “福生,玄黄,仙尊。” 他的袖口下,一圈银链紧紧缠绕的“黄黑之眼”颤动着合上了“眼睑”,灰雾重新浓郁。 沉睡于黄水晶内的“眼睛”疲惫不堪,似乎下一秒就将彻底闭上,而且再也不会醒来。 “呵。” 贝克兰德大桥旁,香樟树街道附近的小巷里,不知从何处,又好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了一声夹带着讥讽意味的耻笑。 死亡步步靠近,克莱恩分不出精力去辨别那声耻笑的来源,本能把笑声的主人当作了远在东区某处的戈斯塔尔斯。 “福生,玄黄,上帝。” 他死死咬住舌尖,想要用疼痛延缓身体和思绪完全失控的进度,终于在最后一刻走完了第四步,低声念出了一句尊名。 “福生玄黄天尊。” 眼前爆发深红,上一秒还动弹不得的克莱恩,突然如释重负,意识短暂陷入了模糊。 亘古不变的灰雾之上,重新睁开双眼的克莱恩端坐在青铜长桌的最上首,周身一点点带有亵渎意味的黑气正缓缓弥散。 温和的灰雾包裹着他的身躯,帮助他摆脱了既定的死亡。 “……对,莎伦!” 克莱恩顾不上感受来自戈斯塔尔斯神性的污染被灰雾净化的进度,精神集中的环顾着四周,扫动的视线最终确定在面前的长桌上,不久前被他收入灰雾之上的“亵渎之牌”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也许可以借用它的力量,用某个物品当作桥梁,净化掉莎伦身上的污染……克莱恩脑海中刚闪过这么一个想法,右手已然抓起了描绘着罗塞尔头戴冕冠身披帝袍的纸牌。 可下一秒,克莱恩的手又僵在了半空。 查拉图说“黑皇帝”牌空有位格,虽然它的持有者可以借助纸牌的位格尝试完成超越本身能力的某些操作,可以和本途径的晋升材料感应联系,但是我不是“黑皇帝”途径的非凡者啊…… 除非有什么契合我的,又能承载“黑皇帝”牌力量的东西充当“桥梁”…… “黄黑之眼”? 容不得克莱恩犹豫,他硬着头皮具现出了被他留在现实中封印物的投影,快速将银链缠绕在自己手腕处,同时以自己的灵性为漩涡,将神秘空间内被撬动的力量吸引了过来。 灰雾之上的轻轻颤动一下变得明显,点点纯净光华交错着,席卷着,奔向了克莱恩,与他的灵性二合为一。 雾气充当眼睑,纯黑污染充当瞳孔的灵摆顿时苏醒,不再显露疲惫,反而褪去了黄水晶内犹如杂质般的所有灰色,只剩下绝对的黑。 那一点黑色染上青墨,一道与克莱恩等高,甚至要更甚一些的人影也飞快凝结,伫立在了长桌之上。 祂的影子彼此矛盾,像是命运本身的呈现,螺旋状的花纹纠缠在一起,遮住了天使虚影表皮下隐约蠕动的异动,即使克莱恩从未见过这样的变化,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充斥在虚影下指向好运的力量。 果然可以……灰雾上更高层次的力量可以激发“黄黑之眼”内“占卜家”途径特性对应的本质!克莱恩心中一喜,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荡漾在长桌之上的深红涟漪,目视着模糊画面中莎伦,一手推动天使虚影,一手按住了“黑皇帝”牌。 这件物品刚被灌输灵性,他就立刻感受到自己的灵性不在屈服于神秘空间被撬动的那些力量。 霍然之间,给人以螺旋纠缠错觉的天使虚影变得更加真实,更加高大,背后长出了一对又一对漆黑宽广的羽翼,足足十二之多。 那威严巨大的身影忽然有了动作,不再靠着克莱恩灵性的推动呆板向前,反而主动投入了深红开辟的漩涡。 神圣与堕落并俱的身影降临至虚幻,和莎伦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光影交错,狂风四起,几乎是瞬间就粉碎了莎伦意识中正睁开眼睛窥探的血红。 “嗷呜!” 在戈斯塔尔斯气息降临的第一时间拔腿狂奔的黑色犬类,此刻再一次加快了步伐,几乎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一溜烟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上一秒还在和污染作斗争,苦苦坚持对抗失控的莎伦,忽然觉得自己同时出现了清醒与恍惚两种感觉。 她仿佛看见了一道道难以描述形体的身影,看见了蕴藏着无穷知识的不同颜色光滑,看见了一道俯视着所有,雄伟而高大的黑灰人影。 天使……是“提灯天使”? ……不对……是“诡秘之神”? 不可思议的答案涌入脑海,莎伦骤然惊醒,睁开了双眼。 她茫然而又警惕地环视四周,只见克莱恩正倚靠在小巷的砖墙边,嘴角笑容疲惫。 “是,主,祂拯救了我们。” …… 贝克兰德,东区,廉价公寓顶层的某个房间里。 “啊!” 痛苦地嚎叫打破了本就不平静的公寓,惊吓到了几个睡在地板上的工人。 他们骂骂咧咧的起身,又在一阵漆黑光环扩散后不知不觉地睡去。 只有薄薄一层被单的床铺上,盘坐养神的戈斯塔尔斯痛苦地捂着流血的双目,体表数不清的紫黑色鳞片如初春的芽苗,有生命般想要从他体内刺破长出。 就在刚才,就在他即将杀死莎伦,除掉背叛者的时候,一轮天使虚影竟隔空阻断了他的诅咒,利用扭曲的力量将伤害转嫁还给了他自己。 他身体和棕色皮肤连在一起,长着鲜艳花骨朵和棕青色树瘤的部分不断张开又合拢,流淌出散发着淡淡腥味的粘稠液体。 “独一无二的红月。” “生命与美丽的象征。” “所有灵性力量的母亲。” 半身出现畸变征兆的戈斯塔尔斯强忍着灼痛,模仿着古时高地王国“节制派”苦修士的动作,维持盘坐的姿态,双手相交抱紧两侧肩膀,做出了一个像是在束缚自己的动作。 随着他虔诚的祈祷,窗外尚未完全登上夜空的红月投来了注视,点点绯红通过一居室唯一的窗户撒入房间,然后迅速转变成邪异的血红,照耀洗涤着动作像茧一般的戈斯塔尔斯。 在血月的作用下,不出两分钟,烙印在戈斯塔尔斯身上青黑色的气息边全部消散。 恢复正常的“魔鬼”松了口气,再次虔诚的崇拜道: “您是永世的嘶吼者。” “您是恶魔之父、欲望之母。” “您是失心之神。” “伟大的欲望母树,感谢您的庇佑。”戈斯塔尔斯沉吟两秒,郑重地念诵神名。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慢的走下床去,驱散起因自己受伤而出现在房屋中的藤蔓、树枝。 在北大陆,直接诵念“欲望母树”的尊名通常不会有很好的效果,但是用血祭沟通母树的另一个化身——传说中曾以古神之身行走世间的“宇宙暗面”和无处不在、夜晚真正的统御者“原始月亮”,往往都会得到顺利的回应。 这是“玫瑰学派”的祭司们一代代总结出的智慧。 神是万能的,作为每个人心中欲望的化身,母树无处不在,祂是红月,是恶魔,是异种,更是灵性本身。 北大陆的伪神不过是篡夺了过去造物主的一点权柄,怎么能和直接继承造物主一部分的母树媲美? 祂们至多依仗着权柄的力量屏蔽母树的一面,但永伴夜晚的红月,对应现实暗面的深渊,祂们面对母树的其他权柄又能做什么? 隔空反击打伤我的是一位天使……戈斯塔尔斯站在窗前,痴情欣赏着红月洒在贝克兰德繁华上的绯色,随着视线低移,一股不共戴天的怨恨又止不住的上浮破出。 “那位天使不在贝克兰德,离我很远,否则我就算有母树庇佑,也很难活下来……” 戈斯塔尔斯喃喃自语着。 “特伦索斯特有‘律师’途径的天使吗?” “是哪件零级封印物?” …… “姓名?” “阿曼·斯通。” “斯通女士,您能在讲一遍您今晚的遭遇吗?” 贝克兰德桥区,库伦警察分局的茶水间里,伊康瑟拿着笔录,线条刚硬明朗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和善地问道。 在他的对面,一身暗红色长裙,身材高挑的阿曼女士,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神色间残留着惊慌。 “警官,您一定要相信我,刚才的几位警官都觉得是我疯了,都不肯听我说话,他们……” “我会相信您。”伊康瑟比了个手势,打断了阿曼,“但是您首先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帮您,才能替您想办法躲避灾祸。” “好的,好的。” 阿曼连连应声,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几秒才有些吞吐地回忆起她今晚在秩序之钟下的遭遇。 “我今天下午去喝了杯咖啡,您知道的,《贝克兰德邮报》,我们的报社在周末一般没什么新闻的时候会提前下班。” “我没有去北区的咖啡馆,那里太贵了!”阿曼不经意流露出抱怨的神色,转瞬又有些后悔,“可是贝克兰德桥,我住的附近这里,虽然咖啡便宜,可它的治安您是知道的。” “这里简直就是小偷的第二个家,除了东区他们就最喜欢这……” “女士,您请先说重点。”伊康瑟揉了揉他杂乱的褐色头发,不由叹气。 “好的,好的。” 阿曼委屈的撇了下嘴唇,继续说道: “就是,就是我从咖啡馆出来后,想走近一点的路线回家,就没有走大路,绕进了香樟树街第二个岔口里的小巷。” “然后我就感觉有点迷糊,等稍微清醒点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一头比两个我还要大的野狗压在了身下。” 阿曼的呼吸渐渐沉重。 “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畜生,只看到它伸出了大的可怕的爪子,对准了我的喉咙还有肚子。” 香樟树街的第二个岔口……伊康瑟适时附和道: “然后,在这头野狗伤害您之前,您被一个能在火里跳跃,看不清具体长相的魔术师救走了?” “是的。”阿曼点了点头。 密修会的魔术师也在追踪那头“恶魔”……他们和那头“恶魔”是什么关系? 伊康瑟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两个关键信息,本能想要叹气,又不禁想起了阿曼口中对所谓“恶魔”的描述。 困扰贝克兰德官方许久,连杀十数条无辜生命的疯狂开膛手,竟然是一只狗…… 怪不得之前无法找到它的踪迹,我们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伊康瑟微微叹了口气。 “谢谢您的配合,斯通女士。” “我们的警员一会会将您送回您的家里,请您就在这个房间等一下。” …… 如伊康瑟所说,“机械之心”的成员担当起了阿曼的保护工作,将她送回了她在贝克兰德桥附近的住所。 回到公寓的阿曼站在门口,手指抵在右眼眼眶下,与泪痣相平。 她挑逗着那戴着厚厚眼镜的“机械之心”成员,看着年轻警员满面通红地慌张逃开,心情十分愉悦。 “真是小男孩。” 说着,阿曼关上了门,转身就要走向卧室。 她目光投向了二居室内空间有限的客厅,只见一方餐桌旁,一位半高礼帽下用镜子覆盖了脸庞的绅士和身影不真切的“人偶”平分而立,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克莱恩坐在餐椅上,稍向后靠,双手十指交叉,语气从容而自然。 “晚上好,斯通女士。” 克莱恩:我当初怎么就敢招惹祂? 乐死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十五章 间章过渡 第144章 间章过渡 贝克兰德桥区域,一间公寓内。 “阿曼”除了思绪还属于自己,其他已无法掌控,朦胧的困意正一点点地从四面八方袭来,试图拖拽祂最后的精神。 当然……是开玩笑的。 “梦魇”的能力,还有心理暗示、幻术……“阿曼”女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餐桌旁一坐一立的两位不速之客,眨了眨眼,顺势融入了克莱恩构建的梦境。 祂在梦中保持着清醒,没有尝试混淆施术者的认知,只以最朴素的演技装出了一副普通人被拖入梦境后应有的迟钝表现。 “晚上好,斯通女士。” 餐桌旁,虚靠椅背的克莱恩十指交叉,语气从容自然。 他指了下餐桌对面空闲的另一张座椅道: “请坐,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如沉湎梦游般懵懂中,“阿曼”面带笑意的微微颔首,一点不客气地拉过了克莱恩指给祂的那把椅子落座,双腿交叠,右手习惯性的摸向了眼角的泪痣。 祂上下打量着克莱恩,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您是?” “我是今天和您偶遇的那个魔术师。” 克莱恩虽然疑惑面前的这位女士在梦中的表现,但深入一想方才那名“机械之心”成员被调戏后慌张逃开的样子,也释然了许多。 “恶魔”犬挑选的目标都是曾被迫沾染堕落又重获新生的女士,经历过那样的过去,性格上开放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见“阿曼”还记得自己,克莱恩舒了口气,正色继续道: “今天下午的事情很抱歉,我没能留住惊扰了您的恶徒。” “不用在意,警官们已经接受我的案子了,他们说会保护我。” “阿曼”流畅回答,自然地不像是睡梦中的人。 祂的视线在克莱恩与莎伦间来回扫视,笑意愈发浓郁。 “那你还记得警察们说要怎么保护你吗?” “他们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凶手?” “是抓捕归案,还是暂时只能保证你的人生安全?” 克莱恩一连几个问题提出,“阿曼”没有丝毫紧张,微笑着一个一个回答道: “警官们说我不用再担心开膛手危机我的生命,只是建议我每天都要去教堂一次。” “他们上报了我的名字,教堂的神父和这几个街区巡逻的警察最近都会留意我的安全。” “至于那个凶手……”“阿曼”身体略微前倾,看着克莱恩的眼睛,继续笑道,“警官们告诉我,后面两天,要小心铁十字大道和圣乔治街,他们接到线报,说这两个街区很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铁十字大道和圣乔治街? 贝克兰德桥靠近东区的两条街道,“恶魔”犬下次行凶的目标住在那附近? “机械之心”竟然已经确定了“恶魔”的行踪了,该说不亏是正神教会么,背靠有着半人半神位格的大主教,在有合法传教权的地区里彻查一个行踪不定的中序列只花了几个小时就确定了具体下落。 一想到自己跟踪几天都收获寥寥,克莱恩不禁叹气。 他下意识认定“阿曼”的话没有问题。 毕竟这是在梦中,下午时他也确定过,“阿曼·斯通”只是个普通人,就像过去队长如梦调查时询问过的许许多多普通人一样,除了遵循灵性的牵引回答问题,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 克莱恩没有多想,起身对面前的无辜女士弯腰行礼。 “很抱歉打扰您了,祝您好梦。” …… 公寓房顶上,左手一片浓重漆黑的克莱恩睁开了双眼,对旁边漂浮在半空的莎伦说道: “‘机械之心’已经确定了那头‘恶魔’的下落。” “‘恶魔’下一次目标疑似在铁十字大道和圣乔治街附近,我们去看看?” 莎伦想了想,简短道: “可能会碰上‘机械之心’。” 会碰上“机械之心”? 好像也是,占卜出“恶魔”下落后,“机械之心”提前蹲点等“恶魔”自投罗网也有可能…… 况且“机械之心”肯定比自己更了解怎么对付“恶魔”,说不定已经做好了针对“恶魔”恶意感知的陷阱,调动了能封锁环境制造结界的封印物也说不定…… 克莱恩仔细思考了片刻,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机械之心”那边肯定是不知道戈斯塔尔斯已经潜伏在了贝克兰德某处,外面行凶杀人的黑色犬类“恶魔”不过是个幌子。 把消息分享给“机械之心”,和原来一样用举报的方法写封信直接塞到蒸汽与机械之神教堂门缝里貌似也可以,但矛盾的是,克莱恩并不打算这么做。 先不提戈斯塔尔斯是查拉图交给自己的任务,如果再一次贸然打乱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的行动,那很有可能就会像查拉图上次说的一样,哪怕是祂也无法弹压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内部对自己的不满。 思绪种种,克莱恩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右掌中心血肉翻腾,分离成无数细小的肉芽向四周褪去,露出了藏在他血肉中的一枚黑铁色徽章。 “滴滴。” “a先生,在吗?” …… 昏暗甬道中,快步行走的a先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是在分部的地下基地,他没有像平时那样戴上兜帽,一张女人般柔美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 血红的双目随着紧蹙的双眉同时皱起,a先生垂落在身体一侧的右手猛地握住,掰断了其中一节手指。 他把手指扔在地上,一圈血液荡开,形成了具象化的文字。 正处理完任务准备递交报告的a先生没兴趣去看某个眷者打趣的问好,视线一跳直接看向了后面的正文。 “‘机械之心’……他们盯上了戈斯塔尔斯?” …… “有源堡的气息,很浓重,但是位格很低……” 成功完成欺诈的“恶作剧之神”转动着手腕,不知在想什么。 公寓下方的二居室里,脱下了外衣换上浴袍的“阿曼·斯通”瘫坐把自己摔进了沙发,仰头靠在沙发的垫子上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 “又一个和罗塞尔一样,来自第一纪之前的人?” “是‘诡秘之神’给祂自己选的神眷者……” “还是神降容器?” 要去弄一个很紧急的作业,过渡一下。 剩下的字用番外补上。 阿蒙为什么执着于老叔 第145章 阿蒙为什么执着于老叔 古神已被驱逐,收回权柄的造物主创立了名为伊甸的神国。 祂背负十字架,通体由光辉铸成,在同一大陆的第六天夜晚,独自走入了神国深处。 一根肋骨被祂从自己的胸膛中取出,粘稠能包容所有色彩的黑色盘旋在造物主脚下,升腾着托起了一块古朴厚重的石板。 “我能感受到,祂的意识正在苏醒。” 金碧辉煌的神殿内,除造物主外唯一的生灵——祂的盟友,来自历史的神灵,继承源堡权柄的“诡秘之神”顺着造物主的声音看向了上首。 “我劝告过你,没必要把所有唯一性容纳,苏尼亚索列姆死后,你已经是三块大陆上最强的序列零,没必要现在就尝试更进一步。” 来自好友的诘责令造物主低下了头,祂凝视着手中从祂自己胸膛中取出的肋骨,沉默许久。 “因为我们的疏忽,法布提没有死。”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深渊中潜伏的气息,法布提逃回深渊后,即便是我也无法强行打开深渊的入口。” 造物主苦笑一声。 “驱逐古神只是第一步。” 神殿中多处用黄金点缀,打磨精细的抛面不比镜子能折射的光影落后许多,造物主站在一根巨大的黄金石柱前,目视着其中被金色模糊的倒影。 祂情不自禁的摸上了自己的发梢,语气更加萧瑟。 “周明瑞,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祂没有给好友讥讽的机会,只是淡淡道: “不是在尝试掌握其他唯一性,联动混沌海的时候我才有这种感觉。” “是在更早以前。” “在我刚走出切尔诺贝利,踏上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大陆,看到天上红月的那一刻,我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我头发最初的颜色不是……” 造物主停住了,没有再说什么,可下方靠坐在阶梯上的“诡秘之神”却点了点头。 作为遭遇相同的“普通人”,作为“天生”的神话生物,周明瑞很清楚那种感觉。 力量在膨胀,意识中极端、阴冷的部分被无限放大,身上的特征一点点的被来自特性根源的化身影响,边做符合权柄本来主人的模样。 非凡之路的本质是畸形且疯狂的,周明瑞和上方沉思的造物主无疑是三块大陆上对此体验最深刻的两个。 无论是巨人还是巨龙,是精灵还是血族,亦或是其他种族,古神曾在那段岁月里,他们曾沾沾自喜自诩超越人类的奇异特征,都不过是充当非凡特性容器的身体被特性蕴含的力量所改造,靠近本身途径所在权柄这一支非凡力量源头是所附带的外显。 “就当是一次实验。” 终于,许久的沉默后,造物主回首向下望去。 祂与周明瑞目光相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轻眨了下眼。 …… 《圣典·创世纪·时天使》 “‘时天使’是主的幼子。祂是世间错误概念的化身,是拨动时间的指针,是末日前献身希望的光,是主最宠爱的子嗣。” 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当梅迪奇讨伐完冥顽不灵、不愿臣服造物主权威的几个巨龙,回到圣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那个前两天还在众多天使的赞美和祝福下咬着手指头的天使幼崽,现在竟然已经长成了相当人类儿童五六岁的模样,正用手撑在脸上,边托着那对祂来说有点太大的单片眼镜,边用手护着屁股,生怕自己的下半身被抽开花。 “还偷我的想法吗?” 戴着单片眼镜的小家伙转头瞧了眼身后,一撅嘴。 “狗屎!” 狗屎……刚回到神国圣地的“红天使”霎时脊背发凉,脚底一转,背后的十二对翅膀都一下腾的张开,似乎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诡秘之神”快祂一步,手指轻轻一勾,就把梅迪奇脚下的地砖利用嫁接拼成了一个循环,欲要逃走的天使直接栽倒在了原地。 “狗屎?” “祂教你的?”周明瑞指着梅迪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怀中的小乌鸦崽子说道。 阿蒙看了看怒火中烧的“叔叔”,又看了看远处的梅迪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的,叔叔。” “梅迪奇告诉我这是夸人的意思。” 祂笑容可爱,天真的样子简直不像在说谎。 …… “所以……这就是你把梅迪奇打一顿的理由?” 造物主的半身,自祂肋骨与世间阴暗融合成的造物,“天国副君”、“天使之王中的天使之王”、伟大的“暗天使”萨斯利尔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崩塌一半的大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不能怪我。”周明瑞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你要知道,天生的神话生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养歪,万一变成了过去古神边上那几个一样,我和你还有你的本体都可以直接找块石头撞死了。” “可你对阿蒙似乎太过严厉了,你从来没有惩罚过亚当。” 萨斯利尔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几乎没有犹豫,就将神殿的修缮工作扔给了自己的下属,终于是没有让桌上的文件堆增加。 “没办法的事,谁让祂和我是相邻途径。” 谁让阿蒙一看上去,就有那位天尊的影子……周明瑞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只是吐槽道: “而且亚当一天天不露面,就喜欢和大蛇一块坐在山里河边,看着大蛇画画,偶尔再去附近的城邦里采风,妥妥一个大蛇的复印版。” 祂扫了眼好友的半身,挑了挑眉。 “你见你的本体什么时候惩罚过大蛇?” 众所周知,“命运天使”是八位天使之王中最好说话的存在,而且很养眼。 萨斯利尔没能反驳什么,思来想去只能叹气。 祂突然有个想法。 “周明瑞。” “嗯?” “南部边境又有‘恶魔’出现了,需要梅迪奇出去一趟,可能两年都不会回来。”萨斯利尔目视着周明瑞,少见的露出了笑容,“要不接下来由你教导阿蒙?” “你们那边的思想教育方式或许会比较合适祂。” 我们那边的思想教育方式……周明瑞脑中快速闪过棍棒之下出孝子等等,笑容也顿时灿烂。 “好啊。” 第五十五点五章 误导 第146章 第五十五点五章 误导 “‘机械之心’,他们注意到了戈斯塔尔斯。” a先生目视着血液字符中克莱恩给他传来的警示,在走廊上呆愣了好一会。 他先是微微侧头,然后又后退一步,最后断了一根手指的右掌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机械之心”注意到了戈斯塔尔斯,他怎么不知道? a先生颔首沉思,控制着地上由断指炸开的血液重新凝固成一根血块,俯身捡了起来。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入了走廊角落的阴影,像只是在做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将手中的血块吞入了口中。 …… 圣希尔兰大教堂的地下图书馆中。 光芒温煦的提灯在林立的书架间缓缓踱步,行走于深沉阴影的老人半身与身后的漆黑交融,半身笼罩在微光之中,唯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透着智虑的流彩。 他细心检索着书架上的一本本或古朴或华贵的书籍,时不时就托举提灯向上,以更好的检查那些容易被人忽略遗忘的书架角落。 《罗塞尔·论蒸汽的运用》、《圣希尔兰·齿轮启示录》、《佚名·爆轰理论》、《罗塞尔·小行星力学》…… 苍老的手指从这些在现代机械工程科学中占据了重要地位的着作书脊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中间那本佚名着作上。 就在老人准备将写有古弗萨克文字的藏书取下时,他突然停住了动作。 “嗯?” 老人迟疑地后退半步,把提灯举到了和胸膛等高的位置,踌躇再三,还是没敢在以蒸汽与机械之神天使命名的教堂地下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他快步向回走去,一路回到了地上,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今晚和他一同负责巡查地下的同僚,以拜访盥洗室的名义绕路走出了教堂。 雾气浓重的夜幕红月高高挂起,老人四处环顾,确认没人留意自己,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捂住嘴巴,吐出了一口鲜红浓郁、不符合他外表年龄的血液。 那血液飞速重组,顺着老人的手掌流下,在地上构成了一行娟秀紧凑的字迹。 “开膛手行凶的全部卷宗。” 这些字迹只在地上停留了几秒,就蒸腾成了纯粹的气息,融入进阴影,没留下半点痕迹。 开膛手行凶的卷宗……a先生找“机械之心”要卷宗干什么? 老人愣在原地,和a先生几分钟前的反应如出一辙,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机械之心”连那头“恶魔”的面都没见过,能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值得被a先生盯上? …… “‘机械之心’不知道戈斯塔尔斯已潜伏进了贝克兰德,他们还在尝试占卜,确定‘恶魔’犬的主人。” 从黑色徽章中溢出的血字消失,克莱恩看着自己的手掌,眉头缓慢皱起。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质疑a先生的职业素养和工作能力,但是在情报工作上a先生是不是因为要忙的事太多疏忽了? 这情报也落后太多了! “机械之心”明明都给阿曼·斯通种下了暗示,让她避开“恶魔”可能下次出现的铁十字大道和圣乔治街,大概率动用了半神级别的能力对“恶魔”做了一次反占卜,怎么可能还没有确定“恶魔”犬背后的主人? 克莱恩双手十指交叉,依靠着沙发,十根手指交替敲击手背。 “除非……阿曼·斯通本人也是个非凡者,她在故意诱导我们?” 高脚凳上,精致不似真人的“怨魂”淡漠回应道: “她没有问题。” 莎伦目视着眉头簇起的克莱恩,顿了一下。 “我没有发现异常。” 确实,我在拉阿曼·斯通入梦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和之前尝试拉其他普通、没有接触过非凡的人进入梦境一样,甚至阿曼·斯通都不属于灵性较为强大的那种,在梦中只能跟随我的引导回答,即是涉及重要的信息也无法抵抗我。 阿曼·斯通没有问题,“机械之心”那边又还处于刚摸到“恶魔”尾巴的阶段,那铁十字大道和圣乔治街会是谁告诉阿曼·斯通的? 只是“机械之心”某位成员的个人提醒,还是说…… “‘恶魔’……有能影响人精神、构建虚假记忆的能力吗?”克莱恩期待地看向了莎伦。 “‘欲望使徒’。”莎伦道,“他们可以操纵人的欲望,间接影响精神领域。” “恶魔”的序列五“欲望使徒”? 可只是操纵人的欲望,应该做不到让阿曼·斯通将那两个地名当作真实的记忆,流畅的讲给我听……克莱恩想了想,继续问道: “‘恶魔’在序列六,获得‘恶魔’化的能力之后,会各自偏重于不同的方向发展。” “这些不同方向,是仅限于‘恶魔’途径序列零所涵盖的权柄内,还是说甚至可以延伸出原本不属于‘恶魔’途径内的特性?” 莎伦简短回答: “后者。” 她为克莱恩举了个例子。 “查拉图家族有豢养半神生物的传统。” “‘占卜家’途径的序列四,‘诡法师’。” “它的晋升仪式要求自导自演一场以击杀半神为目标的戏剧,‘提灯天使’曾邀请我作为观众,见证了一场完整的仪式。” 莎伦看了眼认真聆听的克莱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道: “……那只半神生物,是一只‘魔鬼’。” “一只可以散布疾病的高位恶魔。” 散布疾病,这已经是“魔女”的能力了……克莱恩在内心总结其刚才莎伦寥寥几句话中蕴藏的巨量信息。 每个“恶魔”擅长的领域都不相同,会因为各自的特性而产生区分,甚至可以演变出本途径之外的能力,比如亨特小姐提到拥有“魔女”能力的“魔鬼”,比如被他和杰利·查拉图联手击杀的,可以娴熟操纵硫磺的“恶魔”,这两者与教会写在资料中带有传统刻板印象的“恶魔”都不相同。 还有“诡法师”……“占卜家”途径晋升半神的仪式竟然是击杀一位半神?克莱恩几乎不敢相信。 半神之所以被称为半神,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初步掌握了神性,在生命层次上开始与一般的生命出现区别。 可以说,每一位半神半人的存在都是没能掌握神性力量的非凡者所不能对抗的。 哪怕是教会中指掌圣物,被称为“女神之剑”、“红手套”三巨头的克雷斯泰·塞西玛执事,也是依靠圣剑的力量才能和寻常半神匹敌。 梅高欧丝肚子里的孩子,真实造物主某种意义上的神子……当时它只是个尚未成型的胚胎,权柄、力量都不完整,就靠着神性的力量击伤了我们所有人。 如果不是队长最后启用了圣赛琳娜留下的骨灰……克莱恩还是无法想象“诡法师”的晋升仪式该怎么完成。 他无端想起过去曾在网上看过的一张图。 “想要晋升半神,我就必须杀死另一位半神。” “那你去做啊!” “可没有获得神性力量,我无法杀死半神。” “那你就想办法获得神性啊!” “可我想要获得神性,就必须先晋升成为半神。” “那你就成为半神啊!” “可是我想要成为半神,就必须杀死另一位半神完成仪式。” “你杀他啊!” “可是我没有神性力量啊!” …… 也不知道这样的仪式能不能借助外部力量,比如封印物之类的……紧急撤回愈发发散思绪的克莱恩干咳一声,掩饰着走神的尴尬。 想到查拉图家族有豢养半神生物的传统,克莱恩猜测借助外力是被仪式允许的。 “也就是说,阿曼·斯通的记忆被篡改过?” “戈斯塔尔斯,是在引诱我们去那两条街道?” 莎伦不认可克莱恩的猜测,摇了摇头。 “不像是他的习惯。” “可能是别人。” 别人,是指别的“恶魔”,比如“恶魔”犬的主人? 克莱恩边思考边摘下了系在手腕上的“黄黑之眼”,借助灵摆和灰雾的联系,当着莎伦的面做了一次占卜。 “有危险,但是较小,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他扫了眼莎伦,嘴角勾起微笑。 “危险不大。” 说着,克莱恩从单人沙发上起身,向高脚凳上的“怨魂”发出了邀请。 “要去看看吗?” “我们可以提前向‘提灯天使’祈求庇护。” …… 贝克兰德桥区,圣乔治街。 金发蓝眼的退伍军人穿梭在附近的梦境中。 他以灵体的姿态敲开一扇扇象征圣乔治街上居民梦境的大门,冰冷的金色竖瞳不断扫视,似乎在寻觅某个目标。 最终,他停在了一扇大门前。 这一次他没有进入大门,灵体化的身影逐渐有了实体。 门后以为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餐桌前,铺着厚厚地毯,火炉温暖的房间,她和她的儿女、孙辈围坐一团,享受着美食,说说笑笑,很是快乐。 而房间外面,黑暗深沉,狂风吹得玻璃哐哐作响,酝酿着灾难来袭前的恐怖感觉。 作为经验丰富的军人,作为一位早早消化完魔药的“梦境行者”,艾格隆可以清晰感受到梦境主人即使在梦中也无法忘却的恐惧与担忧。 只是他现在无暇去猜测门后梦境的主人——那位老太太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不幸。 他更在意夜晚空旷街道上一辆正疾行驶过的马车。 那辆马车从视野的尽头奔出,在无人的夜下像一头追逐猎物的野兽,即将驶过他暂时驻足的房屋。 艾格隆渐渐绷紧身体,双腿块块肌肉鼓胀,坚硬厚重的铁黑幻麟几乎覆盖了他的全身,松针般尖锐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原本在他视野中只有一个黑点大小的马车膨胀成正常大小,在马车离他最近的那一刻,艾格隆蓄力已久的双腿终于暴起。 身体低伏的退伍军人在房屋外侧仅有一掌宽的女儿墙凸起上显露踪影,像猎豹似的扑向了马车。 他完全被幻麟覆盖的双手锋利如刀,猛地向前一抓,狠狠叩进了马车车厢外壳。 咚的一声闷响,疾行的马车剧烈晃动,属于巨龙的气息震慑着马匹。 艾格隆头颅一侧,冰冷的竖瞳短暂擦过马匹浑浊的双眼,瞬间暴起。 “心理医生”,“狂乱”! 他扔出一柄匕首,割断了马匹和车厢连接的绳索,旋即壮硕的双手抓着车厢狠狠摇晃,身体压低几乎完全贴上车厢外壳,靠着蛮力把足有六七个他相加大小的车厢压在了地上。 马匹的嘶鸣,车厢内几名男子慌乱的惊呼和怒骂。 艾格隆像是全然没有听见这些杂音一样,只是冷冷地看着车厢上已经被自己抓开的裂痕,卡在木板内的左手用力叩稳,右手快速一扯,顷刻间在车厢上撕开了一个大洞。 他目视着完全暴露的车厢内几个穿着夹克、头戴鸭舌帽的男子,动作极快的率先夺过了一把瞄准他脑袋的左轮。 砰!砰!砰! 完全没搞懂情况的黑帮,惊恐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向他们发起攻击,浑身长着铁黑色鳞片的男人,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开枪! 打死他! 他们无助的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迸射火星,尖利的子弹射击在艾格隆身上,却像打进了石头里,发出阵阵闷响。 一阵金属和坚石摩擦后的火光闪过,黑帮们看着那仍站立在倾倒车厢上,浑身上下一点血迹都没能留下的男人,最后一点反抗的勇气也被磨灭了。 冰冷的金色竖瞳倒映出他们扭曲的面容,它的主人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扫向黑帮身下,此时空气中尿骚味的源头,扫向了混在几名男子里,一大一小的瘦弱女性,极为缓慢的舒了口气。 砰! …… “忘掉今天的事。” “回家。” 圣乔治街的某个巷子里,艾格隆用身体挡住瘫倒在地上的几个黑帮,轻轻抚弄着小女孩脸上的乌青,又对一旁二十出头,年龄较大的少女种下了一个暗示。 他目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直到两人完全融入黑暗,从最开始怯懦的行走变作狂奔,才眨了下眼睛。 脸上仍是眉头紧锁的怒气,艾格隆踹了脚地上半死不活的,一手摸向腰间另一把匕首,带着警惕看向了身后。 他搭在刀柄上的五指放松又握紧,仍是敌意浓郁道: “夏洛克·莫里亚蒂?” “你跟踪我?” 正常来说,“梦境行者”没办法肉身硬抗子弹,但是配合一些小道具就够了,比如1893年齐格伦第一件商用防弹衣问世。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十六章 阴差阳错 第147章 阴差阳错 “夏洛克·莫里亚蒂?” “你跟踪我?” 克莱恩目视着眼前全身被幻麟包裹的男人,极为缓慢的叹了口气。 是个意外……他纯属是看到黑夜里突然蹦出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人型生物袭击过往马车,才应激反应似的跳了出来。 他先是扫了眼济贫院管理员艾格隆身后七零八落横躺昏厥的几个黑帮,然后才挪转视线,重新回到艾格隆本人身上。 “这是个误会。” “误会?”艾格隆面色不善,五指重新用力,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是的。”克莱恩点了点头,“我记得我想您介绍过,我是一名侦探。” “这两天我在调查一个案子,您应该听说过活跃在东区和贝克兰德桥附近的开膛手?” 调查专挑女性下手的开膛手? 冰冷的竖瞳放松了些许,艾格隆上下审视着克莱恩的神色、举动,细细扫过他眉眼间和脸部肌肉勾勒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终于把搭在匕首上的手掌又放松了些。 身为一名曾在正面战场服役的职业军人,过硬的直觉是他存货求生的本能,“梦境行者”的能力更是直接放大了艾格隆在战场上磨砺出的这一本领。 眼前的男人确实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 不过人都有秘密,他自己亦然。 艾格隆又踹了地上失去意识的黑帮一脚,嗓音冷漠道: “我没有在附近发现‘恶魔’行动留下的痕迹,你来错地方了。” 他话音刚落,便发现和他相对站立的克莱恩表情一下古怪。 克莱恩摩挲着下巴,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艾格隆身后的黑帮上。 某种意义上,艾格隆说的没错。 他监视了一整晚,除了刚刚被眼前济贫院管理员掀翻的马车和顺带撂倒的黑帮绑架犯,确实再没有其他动静,整条街道安静平和,根本不像被“恶魔”看上的下一个行凶地。 考虑到“恶魔”犬险些送命后,可能会主动恳求戈斯塔尔斯的庇护,深知自己和亨特小姐两人只能勉强应付的克莱恩,自然没有自大到分兵两路,采用一人监视一条街道的想法。 既然有靠山,虽然靠山和他不完全是一条心,但这和能白嫖靠山有什么关系? 的东西不用,除非脑子有病。 铁十字大道有情报部门的人负责,那边到现在也没信…… 嗯,“恶魔”犬行凶不是按照严格的时间间隔动作,距离上一次阿曼·斯通遇险只过了不到一天,想要撞上“恶魔”犬的下一次行动,或许是两天后,也或许是三天,没有确切的答案。 想到这,克莱恩舒了口气,解释道: “我只是接到了线报。” 克莱恩视线一扫,话锋突然转变。 “倒是你,艾格隆先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埃德萨克王子投资的济贫院远在东区,和贝克兰德桥区的圣乔治街隔了将近三公里,这位管理员大半夜不睡觉出来行侠仗义? 一片寂静,艾格隆金色冰冷的双眼直勾勾地刺去,像是要洞穿克莱恩内心的真实想法。 终于,确定眼前自称侦探的野生非凡者大致无害的他,主动打破了沉默,半是叹息半是愤怒道: “又有人口贩子冒出来了,丽芙家的小女儿,马克的妹妹,还有济贫院里的人,两三天里光我知道的失踪人口就突然多了十几个。” 这才几天,又失踪了十几个? 什么人口贩子这么狂,连有王室背景的济贫院里的人都敢碰? “你没有报警、找人登报吗?”克莱恩不由惊愕。 “报警?”艾格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冷的笑了一声,“你是指望东区的警察无私的为了几个浆洗工的女儿和流浪汉去和黑帮们要人,还是指望记者们冒着被黑帮找上门绑架全家的风险砸自己的饭碗?” 他习惯性的锤了下胸口,嗓音愈发入冬。 “最初我试着求助教会的帮助,但就和你前两天问过我的问题一样,王子主持的济贫院违背了《济贫法案》规定的理念,教会只同意帮忙寻找失踪人口的下落,但是找回来的那些人,尤其是原本在济贫院里生活的几个,后续肯定会被教会接管,转移到教会名下的福利机构,这对于他们来说又是另一次无法承受的灾难。” “在没有办法之前,我不会考虑依靠教会的力量。” 克莱恩赞同的点了下头,疑惑打消了大半。 “那你没有想过寻求埃德萨克王子的帮助吗?” “你和王子殿下的关系应该不错?” 听到这话,艾格隆闭了闭眼睛,自嘲一笑。 “济贫院能顺利建立,就已经给王子殿下带去了不少麻烦。” 也是,公然违背《济贫法案》和社会共识,埃德萨克王子但凡不是王室成员,现在都应该在王国最高法院的审判席上就位,等待至少十五年有期徒刑了。 人口贩卖,绑架流浪汉……静默几秒,克莱恩手掌一翻,一枚硬币被抛向半空,然后稳稳地落入他的掌中。 他目视着掌心上正面朝上的硬币,陷入了沉默。 这表示肯定,表示贸然插手人口失踪事件会为他招来危险。 克莱恩收起了手中的硬币,小巷里,艾格隆已经开始摸索地上几名黑帮随身携带的物品,试图翻找出些有用的证据和线索。 “梦境行者”不擅长通灵。 虽然被艾格隆轻松打晕的黑帮肯定是普通人,但不能保证他们背后不存在非凡者撑腰,随便探索梦境,反而有可能惊扰黑帮中隐藏的非凡者。 “艾格隆先生,方便告诉我济贫院里到底失踪了几位,那几个可怜人叫什么吗?” “如果方便,能不能给我一些他们的随身物品?” 克莱恩看着蹲在地上的艾格隆,用不带感情的口吻说道。 这突然的询问传入了管理员艾格隆的耳朵,他脸上的冷漠稍稍瓦解了些许,嘴角却仍是绷着。 “你想做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失踪的人里也没有你认识的。” 克莱恩抿了下嘴巴,无声吐了口气。 “我偶尔会去做义工,纯粹的帮助别人,呵呵,好久没做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亦或是为了让艾格隆更好接受,克莱恩在胸前画起了象征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三角圣徽。 “赞美万机之神。” “神说,祂带来新的火种,是要地上的生命不再受苦。” 克莱恩没仔细读过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圣典,他只是在思考该如何更好扮演夏洛克·莫里亚蒂这一身份时,粗略的看了两眼。 “主无私的赐下智慧的结晶帮助地上的人,就是在教导我们要懂得博爱、崇善。” “我想您应该能理解我,也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实现愿望。” 逼仄的巷子里一时只剩下了风流过的声音。 “丽芙家的小女儿黛西,马克的妹妹莫拉……” 艾格隆突然起身,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给克莱恩。 末了,他表情奇怪了几分,像是发现了一件很突兀的事。 “还有一个人。” “她叫什么名字?” 前面艾格隆所讲的名字都是女性名称,克莱恩先入为主地把最后一位失踪者也当成了女性。 “不,不是她,是他。” 艾格隆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 “那个小家伙是跟着科勒出去的时候失踪的。” “科勒最近找不到工作,我就让他帮着院里采购些做被单、枕套的布料,威尔平时是个很怕生的孩子,几乎不会离开院子,那天是他主动要求跟着科勒去的。” “他是我知道的失踪人口里唯一一个男性。”面容冷峻的军人疑惑不解,“我不确定他的失踪和其他人有没有关系。” 威尔? 一群女性受害者里混进了一个男孩? 确实很有问题啊……克莱恩小小感叹了一下,并没有仔细多想。 倒是已经搜刮完黑帮随身物品,准备将这些人贩子拖走审讯的艾格隆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的钱包夹层里摸出了一只看起来就手工精巧的千纸鹤和一柄小梳子。 他顿了一下,直视着克莱恩道: “你如果擅长占卜,可以拿这两个试一试。” “千纸鹤是威尔叠给我的,梳子是埃米的东西……” 说着,艾格隆忽然噤声,把没有说完的话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他闷声道: “我虽然跟踪这些马车很久,但他们背后的人还没有眉目,你可以占卜试试,如果有结果就去济贫院,到时候再看情况解决。” 克莱恩接过两件物品,随手打量了一眼道: “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 …… 克莱恩总感觉,那位管理员先生在最后没有完全说真话。 “你要去救人?” 方才一直藏在远处保持灵体化的莎伦问道。 “嗯。”克莱恩微微颔首,没有否认。 “‘恶魔’怎么办?”莎伦目视着克莱恩再次问道。 好不容易抓到了“恶魔”的马脚,甚至第一次摸到了戈斯塔尔斯的尾巴,眼下克莱恩却好像要暂时放弃跟进,转去做另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我准备去做一次占卜。”克莱恩回避问题,固执道,“‘恶魔’每一次行凶之间都有间隔,一次占卜的时间还是挤得出来的。” 见克莱恩已经下定决心,坚持要完成对艾格隆的承诺,心血来潮扮演义工,莎伦也没有执意阻拦。 对于她来说,无论是调查戈斯塔尔斯,还是阻止“恶魔”犬继续行凶,都不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好。” “怨魂”再一次进入灵体化,默契的飘向了远处,守在了克莱恩刚建立起的灵性之墙外。 封闭空间内,克莱恩快速逆走四步,登上了灰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那么小心,不再把当着莎伦面进入灰雾当作禁忌。 他发现“诡秘之神”的名头异常好用,就算是查拉图亲至,也只会将他逆走四步的仪式当作沟通灰雾之上沉睡的那位古老神灵的手段。 灰雾之上,克莱恩具现出纸笔,还有艾格隆暂借给他的千纸鹤与梳子。 他稍作抉择,拿过了梳子,又在纸上写下了一段占卜语句。 “拯救埃米等被黑帮绑架的人是危险的事情。” 这一次,灵摆给出的答案和硬币占卜如出一辙,只是更细致,更直观的为克莱恩表现出了事情的危险性。 顺时针转动的黄水晶速度极快,幅度颇大! 这表示肯定,表示拯救被黑帮绑架的无辜者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但也不是完全绝望,还存在不小的可能,不小的机会,只要把握得住……克莱恩解读着“灵摆法”给予的启示。 他再次写下占卜语句。 “埃米当下的处境。” 晦暗降临,他看见了一个个面色恐慌,遭受了折磨的少女跻身在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内,外面是不是回荡起女性的哭喊声、惨叫声和咒骂声。 模糊的画面里,克莱恩甚至看到了被艾格隆叫做威尔的小男孩。 这个被黑帮误认错性别,留着杂乱长发的男孩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里,并没有受到折磨,只是看起来精神十分萎靡,随时可能晕厥。 都不用我再占卜了……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的克莱恩拉高梦中的视野。 他以俯视的角度向下望去,一栋带有花园和喷泉、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别墅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那里有四道相对强大的气息走动在别墅里,花园外侧,一块铁制的铭牌被钉在了大门一边,用连贯的花体字符写下了一个姓氏。 “卡平。” 随着梦境破碎,克莱恩睁开眼睛,咀嚼着刚才看到的唯一一个具体姓名,思考片刻,双手同时抬起,摸向了穹顶上两颗幽邃的深红星辰。 圈圈涟漪荡漾开来,灰雾殿堂下,“愚者”高踞于长桌最上首的莫测身影传入星辰之中,同时呈现在了两名女性眼前。 正忙着手头上事情的“魔术师”佛尔思和“正义”奥黛莉停下脚步,耳边响起来自无尽远处的声音。 “调查卡平……” 麻了,最近生物钟乱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十七章 蛛网的尽头 第148章 蛛网的尽头 半梦半醒中,佛尔思仿佛看见了灵界与七光之上的主。 哦,梦见主了…… 这象征着什么?按老师的话说,这应该算是神启,是好运即将降临的前兆? 嘿嘿,我要有好运气了……几近凌晨,酣睡的畅销小说作家脸上浮现一抹憨笑,幸福中清晰流露出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所谓好运是什么呢? 是一大笔足够我晋升到序列五用的钱?还是休以后会主动揽下家里的全部家务? 豁然,畅想着种种可能的佛尔思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下从懵懂恍惚的状态中清醒,无比清楚地看清了此时屹立在自己眼前的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是,主…… 那黑衣被灰雾笼罩的身影虚妄深厚,完全模糊的面容下嘴部一张一合,轻轻念道几个字词。 梦境无声破碎,佛尔思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受神启者竟是我自己”的颤动中。 她努力回忆着半梦半醒间看到的画面,又震惊又不是那么震惊,就像遭遇了一件自身认为理所当然,但之前始终未能碰上的惊世骇俗之事。 呼,冷静,冷静,怎么说我也是参加过神前会议的人了,在梦中受到主的神启的概率也没那么小,至少圣典上记载,在第四纪主还挺乐意进入信徒梦中,帮人解惑、指点的。 将怦怦狂跳的心脏重新压回胸膛,佛尔思才勉强分出精力思考起主最后留下的话。 “调查卡平?” 卡平是那个休这两天里经常念叨的,疑似新兴人口买卖背后的执行人? 主,要找一个人口贩子……等等,人口贩子……人口贩卖?佛尔思突然吸了口气。她回忆起这周一塔罗聚会时,自己曾狐假虎威故意在“倒吊人”面前卖弄玄乎时丢出的诱饵。 风暴教会和情报部一样,都注意到了西拜朗地区、五海诸岛,甚至北大陆乡下发生的大规模人口失踪,现在主更是直接点名了一个人口贩子。 或许,主根本不是要交给我神启,只是祂想让我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卡平背后很可能真的隐藏着某些危险,否则也不会被一位真正可以代表历史的神明重视。 佛尔思一瞬间想了很多,动作比以往都要迅速的爬下了床。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脚步,生怕把睡在自己隔壁的好友惊醒,右手不断在胸前勾勒凌乱丝线,赞美主的青睐。 绯红月光下,塔罗会的“魔术师”站在书桌前,从夹层里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铁盒。 她目视着铁盒内恢复灵动的铁线虫,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 贝克兰德,周日。 霍尔伯爵的豪华别墅里,肌肉松弛、法令纹明显的伯爵优雅地指掌餐刀,有条不紊地切动着一块小牛排。 他所落座的餐桌上,年龄将近五十,但外表也就三十出头,金发碧眼,美艳雍容的伯爵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手里拿着一封信。 凯特琳·霍尔的视线扫过英俊脸庞给人以古希腊雕塑般美感的长子,又落在长发柔顺的女儿身上,眼中的笑意几乎溢出。 “阿尔弗雷德就快回来了!” “他已经坐上了离开南大陆的船,这会儿估计都要穿过狂暴海,快到迪西海湾了!” 阿尔弗雷德要回来了!奥黛莉惊喜地睁大了双眼,差点就在餐桌上不雅的长大了嘴巴。 她带着真切地喜悦,刚想说些什么,就诧异的发现自己的长兄似乎并不像父母和自己一样高兴。 希伯特·霍尔脸色称不上凝重,但那份不悦在“观众”眼里也算足够明显,只是碍于对家人的尊重和优雅的坚守,才没有第一时间爆发出来。 他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道: “爸爸,您之前都没有告诉过我们。” “阿尔弗雷德这次回来是军队批准了他的请假,还是需要担任别的职务?” 霍尔伯爵像是没察觉到长子的小心思般,笑容依旧。 “算是调任。” “阿尔弗雷德的上司很满意他的表现,把他介绍给了恩马特港的舰队负责人,这次回来,就是要把他转调到那位负责人手下担任副手。” 担任副手,还是在恩马特港?希伯特的脸一下有些酱红。 他还想说些什么,一旁安静观察地奥黛丽突然抢先一步,堵住了他可能惹恼父亲的发言。 奥黛丽用女儿的特权,三言两语将老父亲逗得连连发笑,配合“观众”洞察人心的能力,几乎没怎么费力就转移了话题。 她边为平息了又一次家庭矛盾松了口气,边想起早上起床前梦里“愚者”先生下达的任务,用好奇地口吻问道: “对了,爸爸,您听说过卡平吗?” “我昨天去参加艾米特的沙龙,听到有人谈论这个名字。” “有人谈论他?” 奥黛丽没想到,回答她的并不是父亲,而是一旁眉头紧锁的长兄。 希伯特面色不善,谈起卡平言语里只剩鄙夷,毫不掩饰他对卡平的厌恶。 “那是个恶心、下作的人口贩子,靠着讨好内阁里的一个大人物,就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踏进上流社会的门票。” “这种人每年都有几个,他是我见过里最恶心的一个。” “奥黛丽,以后听见他的名字,你小心些,最好离得远远的,不要和那种人扯上关系。” 人口贩子,有内阁里的大人物撑腰……奥黛丽默念着这两条信息,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 灰雾之上,靠借口跑进盥洗室才从莎伦身边脱身的克莱恩,目视从深红星辰中投影出的两幅画面,默默颔首。 深红涟漪中,正献祭情报部门卷宗拓本的“魔术师”和琴房里独自一人祈祷的“正义”并立克莱恩两翼。 卡平确实是人口贩子,而且是比较知名的那种……回应完两位成员,承诺下次聚会可以各满足她们两人一个请求的克莱恩,坐在石制高背椅上,浏览着手中有关卡平的报告。 身边有四位疑似“治安官”途径的非凡者保护,这和我在占卜中得到的信息一致……这几个非凡者是他背后的大人物,那个不知名的内阁大臣派来的? 克莱恩扫了眼“正义”给出的情报,又看了看情报部门对卡平的记录,发现两者之间有小部分冲突。 秉持专业原则,贝克兰德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可以在情报部门的档案室里找到对应的记录。 通过调阅档案,“魔术师”在报告里写道,她发现了许多大人物和卡平暗中有染,但没有一位能称得上关系紧密,似乎都只是停留在最浅层的交易上。 要么卡平所谓的靠山藏得很深,要么他背后靠山和他接触时用的身份,还有故意散布到外界的身份,都只是一层伪装,是为了威慑那些想要执裁卡平,深挖这条人口买卖罪恶链条的人。 克莱恩手指下意识地敲击桌面,极为缓慢的将胸口的浊气一点点排出。 如果没有意外,解救卡平绑架的无辜少女们背后的危险,大部分就来自于他这位隐藏的极深的靠山。 能一口气派出四个非凡者保护卡平,其中不缺少中序列强者……克莱恩扫过记录上“疑似‘法官’”的几个大字,又感到一阵凝重。 “法官”可以颁布律令,一定程度,甚至直接禁止敌对非凡者的某个能力,通过用律令改造环境,为己方塑造优势。 只靠“蠕动的饥饿”,我绝对不会是卡平的四个保镖的对手。 而且,我行动失败的概率很大,就算邀请亨特小姐和我一同行动,我也很难离开“法官”的封锁,除非我本身也能使用“怨魂”灵体化的能力…… 想着想着,克莱恩的表情古怪了许多。 沉默中,他望向了面前的古朴长桌,望向更远处,想起了某次遭遇。 …… 眷者再一次独立行动的申请让很多情报部门的人有了意见。 莎伦没有像其他有着“密修会”和“极光会”背景的情报干员那样的怨气,对克莱恩冷眼相向,她只是在和“无面人”交流了一会后,皱了皱眉头,向同在贝克兰德的“提灯天使”求了个庇护,然后执拗的挤进了克莱恩的计划。 贝克兰德桥区域,一家距离乔伍德区较近的廉价旅馆内。 做了一定伪装的克莱恩看着眼前刚刚布置好的祭台,猛地抬起手臂,举行仪式。 “我!” “我以我的名义召唤!”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象征“愚者”的仪式火烛瞬间暴涨,逸散的灰雾裹挟着克莱恩的灵体,直接登上了七道净光之上。 巨人王宫般的宫殿中,克莱恩来不及仔细考虑,就完全依照自己在现实中已经敲定的方案,向后伸手,提前献祭上灰雾,暂时存放在杂物堆中的几件物品,便以此飞入了克莱恩体内。 漆黑扭曲的阴影化作朦胧长袍,“毒酒”延伸的鳞片盖住了克莱恩有些单薄的灵体,阿兹克铜哨蕴藏的死灵气息则赋予这个诡异灵体双眼苍白之火。 与上次行动时装扮差不太多的克莱恩扫了一眼桌面,没做犹豫,伸手五指张开对准桌面。 绘有“黑皇帝”的“亵渎之牌”瞬间被容纳至灵体之内,威严的漆黑铠甲取代了长袍之下的空虚,荆棘冕冠与面甲遮住了面容,只留下两道苍白火焰与峥嵘的恶魔双角更为显眼。 高位格的力量压制了林林总总非凡物品气息的外显,又盖过阿兹克铜哨一头,顿时冲破了外层的漆黑长袍,从远处望去,此时灰雾宫殿中,似乎屹立着一位从遥远历史归来,虽稍显破败,但威严依旧的皇帝。 可惜我不可能用这个形象使用“蠕动的饥饿”里太多的能力克莱恩摇了摇头,暗自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今晚驱动的灵魂只能在“光之祭司”和“心理医生”、“审讯者”、“梦魇”里切换,随后才回应了自己的召唤仪式,外形诡异的灵体瞬间被那扇降临之门吸入,穿梭到了对应的现实之中。 这位造型奇特的皇帝只是大致扫了一眼,虚幻的身形便飞快淡去,潜入地底,飞向了卡平住宅所在的方向。 或灵体潜行,或火焰跳跃中,克莱恩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卡平所在的乔伍德区艾瑞斯街道。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半空中散发着柔和月光的绯红,今夜繁星颇多,碎钻般点缀在黑天鹅幕布般的夜空中,多亏今晚入夜时塔索克河上挂过的东风,吹散了徘徊不去的淡黄色烟雾,贝克兰德难得有了一个干净的晚上。 河面上水鸟寻寻觅觅,依靠着河道建造的仓库不见多少灯火,只有在正面入口处,才有一道造型夸张的木制栅栏,并且在顶部清一色的用铁丝覆盖,扭曲成荆棘尖刺模样。 竖立的火把旁,一位看不出具体年龄的络腮胡大汉身边围绕着几个高低不同的壮年男子,每个人都携带着配枪,明晃晃的摆在了腰间,甚至那位络腮胡男子还十分嚣张的正擦拭着一把灰白色复杂机枪。 那步枪又粗又长,通过管道连接着一个硕大的同色机械箱,正是被警方严查的军事管制品——高压蒸汽步枪。 几个黑帮打扮的壮汉聚在一起,那几个只携带配枪的男子明显讨好中间的络腮胡,正绞尽脑汁地用颜色笑话逗这位大人开心。 不远处的黑暗中,浑身散发着破败气息与威严的黑皇帝漠视着这几名男子,目光缓缓移动,借着夜晚无处不在的黑暗,望向仓库之内,以及更深处的地方。 通向仓库内地窖的入口前,又一个长得颇为老气的男子正无聊的阅读着一本严肃小说,头顶悬挂的光源是较为复古的煤气灯,摇摇晃晃。 地窖之中,扭曲的灵魂在求救,麻木的灵魂在颤抖,已死的灵魂蜷缩在黑暗角落,触动了这位皇帝的心。 眼中神色愈发灰暗的克莱恩嘴角勾起微笑,五指微微张开,刹那间视野色调扭转,灰白中数不清的灵体之线犹若倒垂的蛛网,他站在这亦虚幻亦真实的“蛛网”之中,手掌张开,收拢的指尖轻松勾动所有丝线,如同掌握了蛛网的尽头。 莫里亚蒂,盘坐在蜘蛛网中心的犯罪之王。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章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第149章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金色为主调的华丽大厅中,巨大的水晶吊灯静静垂落,打扮比起赏金猎人更像海盗的凯蒂双脚翘在铺满白色餐布的宽大长桌上,满意的抽着雪茄。 那些仆人大多都侍立在二楼与一楼连接的楼梯下,如果没有听见卡平的铃声,他们不会在除了上菜之外的时间,打扰这位脾气不是很好的雇主。 “赫拉斯先生,今天有您喜欢的类型。” 见那位头戴白发套的中年绅士将盘中的甜点吃的差不多,身高只有一米六五,身材虚胖的卡平谄媚的递上了餐巾,捏着笑容试探道。 饭饱意满的赫拉斯扫了眼一旁的人口买卖头子,虽然心底看不起这种“黑手套”,但考虑到对方的识趣还是将自己侍奉的很舒服,从容接过了餐巾,擦了擦嘴。 “送到我房间来。” 卡平又是连声微笑。 他接过了被用过的餐巾,放好后,又堆着笑转过头去,看着对面坐姿放纵,毫无礼节可言的凯蒂,笑容僵了几分,故意用一种较为尴尬的语气道: “凯蒂女士,呵呵,您知道我的那些手下脑子都不是很好使,今天弄出了一点笑话。” 他紧张的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双手微微搓动。 一旁的赫拉斯被他的话语吸引,稍稍投来了一些注意力,眉头微蹙,而坐姿放肆地凯蒂只是颇为狂野的笑了笑。 “怎么了?” 卡平笑得更为油腻,“他们今天抓错了人,抓了个男的回来是个长得不错的小男孩。” …… 头戴漆黑皇冠,身覆密实铠甲的克莱恩站至门口,手掌叩握着密密麻麻的灵体之线,神闲气静,悠然漫步在地牢中,面甲下眼窝处两簇苍白的火苗随脚步幻变盼顾两侧。 甬道漫长,一扇又一扇沾染着干涸血渍与锈迹的铁门整齐排开,镶嵌在墙壁中,和阴冷潮湿的砖墙共同分割开了牢房。 这些牢房里有无知懵懂的少女,有黯然失神的女工,有已经死去的尸体,有伤痕累累陷入绝望的麻木。 还没有解决地牢上的麻烦,克莱恩只能克制着不断增长的怒气,嘴角的弧度愈发夸张。 他保持着灵体化,如真正的“怨魂”,无声走过了手持高压蒸汽步枪,摆出威胁姿态的非凡者。 从卡平手底黑帮对那留着络腮胡的壮汉的称呼来看,他叫做贝里斯。 一双冰冷慑人的蓝色眼睛直勾勾地略过了克莱恩,背着钢铁背包,双手握持管制武器的贝里斯全然没有察觉到入侵,只是在地牢中忽然阴冷许多的方向多看了几眼,又装模做样的晃悠悠的逛了两圈,在充当狱卒的黑帮面前趾高气昂的大声呵斥几句,便离开了地牢深处,嘟囔着客人、晚饭之类的话,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对,已经六点了,贝里斯和其他几个保护卡平的非凡者这时候也应该去吃饭了……身着不规则古旧铠甲的克莱恩向前一步,转移视线看向了地牢的另一侧。 他根据之前占卜画面给予的启示,找到了关押他知晓名字的几个少女的牢房,确认对方暂时没收到太大的伤害,还拥有行动能力后,克莱恩又迅速以滑行的姿态移动,寻找起占卜画面中唯一一个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存在。 终于,在地牢的偏离处,他看到了那留着半场发,手臂胖乎乎,面容清秀还没来得及长开的小男孩。 威尔·昂赛汀……克莱恩目视着身上没有多少伤痕的小男孩,莫名感到一阵唏嘘。 真是倒霉啊,卡平这伙人贩子盯上的明明都是女性,这孩子如果没有留长发,再长大一点,也不会被误抓进来,白白遭罪。 克莱恩叹息一声,旋即就想转身离去。 他刚有这一念头,灵体化的身躯还没来得及飞起,一双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双眼,便瞥见一直低头如睡着了般的小男孩竟已经“苏醒”,正双眼有神的打量着自己。 小男孩的目光清晰澄澈,不像是落在了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而是真切地在注视着某一点。 他能看见我? 威尔·昂赛汀能看见我? 克莱恩下意识地张开左手对准牢房内的威尔·昂赛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比如此刻蹲在牢房里的并不是真正的威尔·昂赛汀。 与此同时,被锁链捆住双脚的威尔也忽地绷紧身体,他背后因潮湿而斑驳酥脆的墙壁恰巧崩裂开一片锋利的石块,落在了他的手边。 威尔·昂赛汀立刻握住了那锋利的石块,毫不犹豫地就要刺向自己的脖颈。 “等等!” 被眼前突来一幕搞得满头雾水的克莱恩主动接触了隐身。 身披黑甲,头戴冕冠,双目火焰苍白的皇帝踏前一步,威严的嗓音犹如敕令,竟真的喝止了威尔·昂赛汀的动作。 隔着一扇铁门,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愣住,气氛就在静止间沉默尴尬。 握着石块的威尔先一步取回了正常思考的权力,带着好奇、疑惑、惊叹等种种感情,仔细地又将牢房外气息奇怪的“黑皇帝”上下审视了一遍。 他没有遮掩的意思,手中的石块依然抵着咽喉,另一只空闲的手则挠了挠头。 “你……是失忆了吗?” 失忆? 地牢走廊里的“黑皇帝”不由一愣,没搞懂威尔·昂赛汀的意思。 他人好好的,怎么会失忆? 难道说威尔·昂赛汀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他其实是在问我背后的“诡秘”,在试探灰雾之上的那位真神? 这么说来,他难道其实是“祂”? 祂被卡平的手下误认成女孩抓来,根本不是因为倒霉,这一切都是祂的计策,是祂想要合理的接触“诡秘”做出的引导! 怎么说也是举行过多次神前会议,能和多位古代存活至今的伟大存在谈笑风生过,基于这些经验,依靠着“小丑”的能力,他身体猛地放松下来。 紧接着,克莱恩张开嘴巴,给予了回应。 “呵。” 他未作肯定的答复,也没申辩自己是否失忆,只是表现出了一种轻蔑,自然,居高临下的态度。 理智告诉克莱恩,被关在牢狱里的威尔·昂赛汀位格上不可能有真神和天使之王的层次,充其量也就是序列一,而且很可能是类似于阿兹克先生当下的状态,是一位深陷虚弱的天使。 这是利用排除法得出的结果。 “呵?” 出乎克莱恩意料,威尔·昂赛汀并没有被他含糊不明的表态蒙蔽,反而明目张胆的松了口气。 面目清秀的小男孩放下手中边缘锋利的石块,靠在墙壁上,瞥了眼身体顿时僵硬的克莱恩。 “演技好差啊。” 他笑容浅淡道: “祂怎么会失忆呢?” “你身上的气息确实是属于祂的,嗯,只有祂能接触到那里,能表现出这样的特质。” “但是你不是祂,你的位格不会说谎。” “如果真的是祂出现在了我面前,肯定会在我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偷走我的意识和特性。” 威尔·昂赛汀能看出来我身上有灰雾的气息! 连“诡秘”的下属,连查拉图都看不出来我身上的气息和“诡秘”本人到底有什么区别,祂竟然能看出来!想法纷呈间,被震惊到的克莱恩张了张嘴。 不过他没有就此承认,倔强地想要再反抗一波。 “你看见的未必是真相。” 如同曾做过无数遍似的,克莱恩本能地摸上了下巴,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他的大脑疯狂运转,竭力搜刮着一切有关“诡秘”的记忆,试图拼凑还原出那位真神应有的仪态。 克莱恩试探道: “‘偷盗者’,你应该没忘记,我还有这方面的权柄。” 坐在牢房里的小男孩眉头猛地一跳,像是某种应激反应。 他干笑了两声。 “模仿的很像,但你确实不是他。” “你果然不是祂。”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威尔·昂赛汀给出了更多证据。 “你只敢用‘偷盗者’这种宽泛的概念来吓唬我,我怀疑你就像你的位格所表现的一样,甚至不知道在高层次‘偷盗者’到底掌握了哪些权柄。” “如果是祂的话……”威尔·昂赛汀表情一下变得痛苦,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动作幅度颇大的摇了摇头。“如果是祂,肯定就是‘欺诈’、‘嫁接’、‘窃取’一气呵成,不会给我闲聊这么长的时间。” “祂肯定会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控制我的‘灵体之线’,不会给我自尽的机会,然后把消息甩给乌洛琉斯那条蠢蛇,再执行上面那一套。” 说完长长一大串,目视着早已目瞪口呆,被天使的言论震惊的克莱恩,威尔·昂赛汀边揉着脸颊,边舒了口气。 “而且祂的运气一直不好,至少没我好。” “我完全可以在祂来不及干涉我之前,为我自己确定一条被口水呛死的命运走向。” 被口水呛死,自尽? “诡秘”当初到底对威尔·昂赛汀做过什么,怎么他一副见到“诡秘”只要能自杀顺利就算成功的语气? 以灵体形态行走的克莱恩虽然没有真实的内脏,但他的还是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怦怦狂跳般的声音。 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艰难开口道: “我确实不是祂。” 在威尔·昂赛汀开口之前,他抓紧机会又道: “我只是想救走这里的被绑架的无辜者,没有和你敌对的打算。”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祂,”威尔·昂赛汀目光扫向克莱恩,“我一直都知道,我虽然状态不好,但还是能看见自己的命运起伏的,最近没有什么麻烦。” 这位来历神秘的天使语气古怪道: “只是你身上那里的气息太浓重了,哪怕知道你不是祂,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对了,你说你是来拯救她们的是?” 克莱恩目视着突然露出天真笑容的“小男孩”,心跳瞬间停拍,连颔首都慢了不少。 “是。” “我也是被绑架来的无辜人士,你把我也救走。” “保护我的安全,你能做到?” 男孩的语气与其说是命令,倒更像是请求,像是在引诱克莱恩答应一个承诺。 扫了面容清秀的男孩一眼,克莱恩莫名联想到了地球上着名宗教经典中那条教唆亚当和夏娃犯下原初罪果的蛇。 克莱恩保持着基本的谨慎,没有贸然点头,只是反问道: “你作为天使,怎么会被没有非凡力量的牢房困住?” 威尔·昂赛汀微微侧头,奇怪道: “我只是个孩子……” “而且,你会在明知自己可能有危险的处境里随便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当然不会……克莱恩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显然,威尔·昂赛汀目前对他没有敌意。 已经浪费许久时间的克莱恩身体逐渐重新透明,作势就要离开地牢深处。 “等等。” 男孩的声音响起,威尔·昂赛汀打断了克莱恩的动作。 他清澈近乎透明的双眼盯着克莱恩背后的阴影看了一会,糯着嘴唇,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 “我给你点好运。” 好运?克莱恩疑惑地咀嚼着这个单词,犹豫着站在原地。 他警惕着威尔·昂赛汀伸出的手掌,还没做出决定,脚下就感到一阵湿滑。 灵体化的身躯竟然脚滑了! 差点摔倒的克莱恩碰到了威尔·昂赛汀勉强伸出铁门栅栏,悬在半空的手掌。 “小丑”的能力瞬间恢复了正常,稳住身体的克莱恩大步向后退去。 他惊恐的看着明明什么也没做,又好像做了很多干扰的威尔,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检查了遍灵性。 “你做了什么?” “给你好运。”威尔摊了摊手,又指了指西方和天上,“你和我都不愿意引起那些存在的注意?” “唔,你救出地牢里被绑架来的姑娘们没有问题,只是有很大的概率,你也会暴露自己的部分身份,被现在谋求‘黑皇帝’的家伙注意到。” “毕竟你顶着这副样子,比祂还要像‘黑皇帝’。” “我也读报纸的。” “祂可不像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比起所罗门差远了,就连罗塞尔和祂比都算得上豁达。” “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 现在谋求“黑皇帝”的家伙…… “你到底是谁?”克莱恩手掌微动。 “我?” 威尔·昂赛汀像在看白痴似的看了眼克莱恩,理所当然道: “威尔·昂赛汀啊!” “我就是个住在济贫院里,和爸爸妈妈走散了的,今年十岁的孩子。” “你以为我是谁?” 他还只是个孩子(迫真) 今天更新晚了,真的很抱歉,磕一个。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一章 罪恶餐厅 第150章 罪恶餐厅 “我就是个住在济贫院里,和爸爸妈妈走散了的,今年十岁的孩子。” “我只是个孩子啊!” 中国三大必杀语言,用来化解一切冲突。 来都来了。 大过年的。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当然,最后一句也有着让矛盾升级的效果。 克莱恩缓缓舒了口气,嘴角止不住抽动。 两千岁开外的……孩子? 这算哪门子孩子。 不过威尔·昂赛汀谈起“诡秘”的时候,语气很奇怪啊,明明每一句都透露着对“诡秘”的忌惮,却没有对我动手…… 他能看出灰雾留在我身上的气息,再进一步,能看出我和“诡秘”之间的真实关系也说不定。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对我,甚至对“诡秘”本人都没有明显的敌意? 在“亵渎之牌”位格的掩护下,他无视了这座房屋本应存在的警戒仪式与反占卜措施,直接入侵到了二楼餐厅旁的厚重墙壁中。 头戴漆黑皇冠,身覆威严铠甲与残破披风的克莱恩站在墙壁之中,透视观察着已经吃完晚饭,正等待那位赫拉斯品尝玩甜品的卡平,调整了几秒,宛若实质的身体默默向右侧迈了一步。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去问“诡秘”本人也不迟。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过祂了……克莱恩屏住气息,静静站在那里,目光扫向了别墅花园外正缓缓驶来的几辆马车。 他微不可察的眉头微皱,不再耐心等待,伸手扯住了空气中飘荡的虚幻丝线。 …… 戴白色发套的赫拉斯切了块只有主刺的炸龙骨鱼,沾了点黑胡椒汁,将它塞入了口中。 咀嚼吞下,他端起冒着珠串般气泡的淡金色香槟,心情不错地抿了一口。 他已不自觉地畅想起晚上的娱乐节目,畅想起一个倔强的少女被自己征服的快乐。 这让他食欲减弱,注意力无法集中。 凯蒂没让仆人帮忙切割那只烤子鸡,正埋着脑袋,拿着刀叉,以精准解剖般的风格,迅速将食物分成了许多块,大小竟然都差不多。 帕克边品尝红酒,边吃着炖羔羊肉,时不时与主座的卡平闲聊几句,算是这里最称职的宾客。 晚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卡平将最后一块牛肉眼放入了口中。 他微笑对三位非凡者道: “赫拉斯先生,凯蒂女士,帕克先生,今晚的甜点来自于拉波瑞餐厅的主厨先生,共三种,分别是水果焦糖布丁,奶油酥饼和胡萝卜蛋糕。” 一贯冷漠的赫拉斯轻轻点头道: “我们这个国家是如此地热爱甜点。” “没错,赫拉斯先生,会有谁不喜欢甜点呢?”戴着白发套的绅士刚感慨完,卡平就舔着笑脸附和道。 这位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人口贩子此时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卑微到了极点。 他开动没有受到文化多少洗礼的大脑,绞尽脑汁也想出一两个夹带着低俗的段子,用来讨好赫拉斯开心。 “甜点么,就像那些可爱的少女,她们那些农民父母把她们生下来,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女儿们真正展示出自己的魅力,就像她们自己种的麦子、果子,放在他们手里就只能烂在地里,只有给了我们,给了真正的绅士……” “只有被我们开发过,那才是真正的甜点,人人都喜欢。” “真正的甜点……”赫拉斯含笑呢喃,虚抬起手中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往卡平的方向倾了倾,“也不一定只有真正的绅士,才能开发出她们甘甜的潜质。” 一贯冷漠的赫拉斯笑容渐渐冷淡,只觉得面前人口贩子那张脸更恶心了几分。 你也算真正的绅士?赫拉斯没有把话说绝,犹如王国上层中绝大部分真正的绅士一样,只是把讥讽、厌恶、蔑视等情绪藏在虚假的冷笑里。 虚抬的酒杯凑到嘴边,冰凉甘醇的液体刚刚触碰到赫拉斯的嘴角,还没来得及进入咽喉,就诡异的停了下来,时空静止一般。 赫拉斯眼睛一眯,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 他想要有所动作,却发现身体关节仿佛被灌注了铅水一般,沉重无比,哪怕只是想要驱动手掌上一点指尖,也艰难无比。 这是……赫拉斯努力转动眼球,试图将视线从远处收回。 他看到了被他举至与下颚平行的高脚杯,看到了其中正同引力角逐,最终抵不住缓慢倒流的血红色液体。 不是……有人,影响环境,被影响的,是……我。 随着这一认知确定,赫拉斯清晰感受到,就连自己的思绪也逐渐凝固了。 他眼底浮现惊恐,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球倒映出同样惊恐的卡平。 好在餐厅内除了他,还有别的非凡者。 面颊上疤痕狰狞的凯蒂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抛下手中的餐刀,就近抓起一柄银质汤勺,手腕用力,径直抛向了赫拉斯的上身。 哐当! 银质的汤匙摔在华贵地砖上,砸出了一点凹陷。 幸运并没有眷顾赫拉斯,也没有眷顾凯蒂! 这!凯蒂不可思议的瞪着她亲手砸出的凹陷,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已经是序列七的非凡者,是擅长使用各种武器,近身格斗强大的“审讯者”,怎么会失手? 藏在暗处里对赫拉斯出手的刺客还有余力干扰自己…… 序列五?很有可能还掌握了能力诡异的封印物! 容不得凯蒂继续怀疑自我,她反手抽出了一把左轮,一把黑色软鞭。 餐厅内的侍者早已四散奔逃,方才还端着高脚杯四处讨好的卡平,缩在身后的椅子里瑟瑟发抖,唯有同为非凡者,又离赫拉斯最近的帕克最先一步从那无形袭击带来的深深震撼中挣脱出来,用身体撞向赫拉斯,把戴白发套的绅士撞出了一段距离,狠狠撞在了地上。 身体一侧的痛楚唤回了赫拉斯的意识,他的行动不再滞涩,思绪流畅如初,目视着这一幕,克莱恩轻声叹气,面甲背后的嘴唇发出了“砰”的一响。 无形子弹闪电般射出,正在擦拭着嘴角的赫拉斯脑中一刺,下意识挥出了右手。 “此地严禁伤害!” 无形的壁垒瞬间覆盖了他和他周围的环境,空气子弹打在屏障上,甚至没有让其动摇。 死里逃生的赫拉斯脸色难看,眼中有金色闪烁,同时凯蒂猛地发力,掀翻了乘放着许多残羹的餐桌,镶金餐具与食物酒液洒满一地。 她握着手中的左轮向后一转,盲射方才有攻击飞出的墙壁,另一手紧握的黑色短鞭熟练的甩了一个鞭花。 无声开启灵视,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赫拉斯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只见一道被扭曲阴影笼罩,破旧披风覆盖威严铠甲的古怪灵体正俯视着自己,仅是与对方眼窝中浮动的苍白火焰对视就感到了一阵阴冷。 不是“秘偶大师”? 是“死神”还是什么的高序列荒诞的念头在脑中只是存在一瞬就被抛弃,短暂茫然后,赫拉斯恢复平日的威严,右臂如利剑般砍出。 “囚禁!” 四周的空气霍然收紧,连同原本的墙壁一并化作牢笼,将那道古怪灵体如虫豸般所在了琥珀监牢之中。 透明的墙壁禁锢了那道灵体的四肢,手握左轮的凯蒂面色严肃,手指快速扣动,三枚密布奇异花纹的子弹瞬间穿透了扭曲阴影与黑色铠甲。 赫拉斯怒目而视,视线几乎要将现形的刺客洞穿,眼底的金色化作实质。 “精神穿刺!” 灵性高亢尖叫,克莱恩下意识向上看去,一道带着倒刺由光芒凝聚的长鞭猛地向他头部劈下,攻击未至痛感先行。 好在幸运眷顾着黑色的皇帝,哪怕是以更容易受到精神伤害的灵体形式走动,克莱恩还是在更为剧烈的腕骨折磨降临前做出了应对。 淡金色的火焰自黑色灵体胸口燃起,荆棘冕冠下的苍白火焰忽地一闪,原本真实的身影瞬间化作一张裁剪粗陋的纸人,任由自己被淡金色火焰吞噬,迅速化作了灰烬。 啪! 金属摩擦的脆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漆黑身影在照亮餐厅的十六盏典雅煤气壁灯中闪过,原本微弱的火焰瞬间爆燃,冲破了精致的玻璃,将整个大厅都染上了刺眼的火红,照的赫拉斯三人睁不开眼。 三张塔罗牌从黑暗中刺出,深深刺入地面,爆裂的火红过后,十六盏灯火一并报废,呲呲燃烧的壁炉也失去了光亮,黑暗迅速笼罩了餐厅。 吱呀。 原本洞开的餐厅大门诡异的自动关合,赫拉斯冷静的注视着这一切,低抬在身侧的手臂颤了一下。 虽然可以确定,那道古怪灵体绝对不是什么高序列,但刚才被动发生的一切,反而让他不敢封锁房间,哪怕人数上他们占优。 不过片刻的犹豫后,赫拉斯再次用古赫密斯语接连低沉道: “紧闭!” “此地严禁隐匿!” 无形的限制笼罩了从他周围扩大,笼罩了整个餐厅,透明墙壁扩散过程中,藏身于黑暗中的灵体也如夜晚的萤火虫,周身的灵体散发着奇异的白光,清晰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眼中。 右手高举的克莱恩仅是看了一眼,一道火焰就瞬间从地毯上腾起,将他全身笼罩。 多亏了卡平暴发户式的装修,此时整个餐厅内铺就的地毯都可以充当火焰穿梭的媒介,省去了布置火柴的麻烦。 他观察战场,寻觅着良机,身影不断在火焰中跳跃,不求正面对抗,消耗着卡平身边几位保镖的精力。 一道道火光接连环绕着赫拉斯几人腾起,熟练掌握“审讯者”拿手能力的凯蒂眼中金光闪耀,手中的左轮不断喷吐火舌,却又总是只集中了克莱恩跳跃过后的火焰,白白浪费弹药。 她默数着每次跳跃的间隔,同时不断移动脚步,躲避着那些火焰中刁钻射出的纸牌,手中的软鞭不断挥动,如舞动的长蛇般在自己与卡平身前游动,吓得卡平不断低声尖叫,将那一张张纸牌试图靠近的纸牌打到了地板上。 同样不断观察的赫拉斯敏锐投出了一个眼神,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障碍!” 已经出现焦黑的地毯上,火焰突然一滞,明亮焰流中的漆黑身影变得明显许多。 等待已久的凯蒂嘴角勾起残忍微笑,眼中的金光更为闪亮。 “精神穿刺!” 漆黑身影踉跄后退出了火焰,找准目标的赫拉斯和凯蒂一同举起了右手。 “惩戒!” 砰! 低沉的古赫密斯语与枪响同时响起,齐齐指向了那道漆黑身影。 尖叫的灵性直觉与大脑内部传来的微微阵痛干扰着克莱恩的判断,但饱受登上灰雾前呓语影响,又经常自我锻炼,拥有丰富经验的克莱恩几乎是瞬间就摆脱了影响,身上阴影随着黑甲皇帝口吐亵渎之言骤然扭曲。 “混乱!” 这一刻的克莱恩在赫拉斯等人眼中与真正的“皇帝”无异。 他只是手腕扭转,无形的力量便生生扭转了半空中子弹和律令的力量,将来自赫拉斯和凯蒂的攻击调转方向,送回了源头。 子弹送入血肉,一手持枪一手持鞭的凯蒂大腿霎时炸开一片殷红,平素最珍重形象的赫拉斯也失去了基本的仪态,面目狰狞地踉跄向后。 克莱恩乘胜追击,没有选择难以直接解决的两个中序列。 他击响响指,身体随着火焰蔓延,出现在卡平和只有“治安官”层次的帕克身边,眼中苍白火焰一下膨胀了数个量级。 被他注视的帕克刚转移枪口,脑海中一道沉重便赫然袭来,这位面相老实的“治安官”忽然感到脑海嗡的一声,如同被铁锤重击。 他的身边,从战斗最开始就瑟瑟发抖,失去了所有自控能力,完全被恐惧支配身心的卡平更是抱头痛嚎,从餐桌下翻动滚出。 黑帮老大?东区的大人物? 克莱恩几乎控制不住耻笑的冲动,他只觉得遗憾,如果“毒酒胸针”不仅仅对应“恶魔”,而是更强的“欲望使徒”,他现在就可以引爆卡平脑中充斥了每一个角落的恐惧情感,让这个罪该万死的人渣像一条狗一样死去。 可惜他现在还不能死……零距离释放尖啸的克莱恩没有犹豫,空闲的左手比作枪型对准帕克,随着一声声“砰”,数枚空气子弹也刺入了这位“治安官”的身躯。 “流放!” 终于摆脱“惩戒”律令影响的赫拉斯看到这一幕,猛地一喝,半身还被火焰笼罩的克莱恩顿时脚底一滑,随后被无形的力量推了出去。 半空中,强忍着大脑的胀痛,克莱恩啪的打了个响指,保持右手不动,身体再次被火焰吞没,同时几张塔罗牌也被他趁机从体内甩出,扔到了黑暗浓郁的凯蒂的右后方。 双眼微眯的赫拉斯哼了一声,一道气流立刻从他身边暴开,冲开了那几张纸牌,将它们扫到了远处,唯有最开始插入地面的那三张还立在凯蒂附近。 可惜,他没有注意到,仍插在凯蒂脚下的三张纸牌中,绘有“倒吊人”图案的塔罗牌一角,已然燃起了火焰。 最近要弄期末作业,所以不一定时间更新,可能会比较晚,真的很抱歉。 不过可以放心,在下个月十九号之前,我应该都不会请假。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二章 谢幕 第151章 谢幕 克莱恩的攻击被打断,不再连序,脚步移动改变位置的赫拉斯动作敏捷的从暗袋里取出了一只黑铁色的金属手套,试图戴在左手。 灵体状态下的克莱恩哪怕侧对赫拉斯,也无需用眼角的余光才能看到这一幕,他当即飞了起来,黑色铠甲包裹的左手染上一片纯净的金黄,哪怕“黑皇帝”牌在灵体表面具现的伪装如此真实,也挡不住太阳的辉光。 克莱恩没有选择动用他埋在凯蒂脚下的纸牌充作锚点“火焰跳跃”,而是利用灵体的特性,整个人贴住地面,蛇一般高速滑行靠近赫拉斯站立的方向。 出膛的子弹和长鞭的抽击都没能阻挡灵体的前行,赫拉斯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带上了铁黑色金属手套,整个人的气势骤然拔高了许多。 瞬息之间,他似乎高大了一点,威严得如同能主宰别人生命的大人物。 他五指张开,指向斜下方道: “流放!” 克莱恩顿时遭遇了磅礴又无形的力量,一股极大的没由来的恐惧从头顶压下,让他忍不住想要低头,想要匍匐,想要聆听对方的每一句话语,遵循每一条命令。 他整个灵体被掀翻飞出,行动变得迟缓,瞳孔里倒影出高速靠近的凯蒂。 赫拉斯本身的位格只有序列六,只是“法官”,但他刚才戴在手上使用的封印物,绝对包含了“惩戒骑士”的力量。 “仲裁人”的配方一直被掌握在鲁恩和费内波特的王室手中,整个北大陆只有奥古斯都和卡斯蒂亚们可以驱使,“惩戒骑士”更是充当了王室禁卫的职责,就算是非凡特性和对应的封印物,都少有能脱离王室控制。 卡平的保镖是王室的人? 克莱恩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他目视着浑身散发着威严气息的赫拉斯,有所明悟。 东区的人口买卖是王室在支持,就和海上,和南大陆殖民地发生的一样,是为了“黑皇帝”的仪式? 难以言喻的复杂,那是对政府的失望,是对奴隶贸易中惨死的无辜者的不值,是对被蒙在鼓里懵懂如木偶的更多国民的怜悯…… 克莱恩怒火中烧,他的愤怒、他的悲哀全部被“毒酒胸针”捕捉,一切罪恶概念的源头,属于“深渊”的气息霎时膨胀,顺应着克莱恩积压的负面情绪,轻松驱散了赫拉斯强加在他身上的桎梏。 半空中被迫向后倒飞的克莱恩张开双臂,左手上积蓄的日光不再克制,一轮恒星的倒影出现在餐厅屋顶,圣光冲破樊笼,净化的力量当空坠下。 那光芒无比耀眼,就像是真正的太阳,晦暗阴沉的餐厅被它点亮,赫拉斯和凯蒂震惊于眼前神似“怨魂”的敌人竟然役使着太阳的力量,第一时间没来得及做出抵抗,直到体表肌肤传来阵阵灼痛,唯一有反抗力量的赫拉斯才勉强设下了律令。 神圣之光强行冲撞秩序的力量,以灵体行走的克莱恩手臂挡在眼前,身体不断有黑气溢出,眼中燃烧的苍白瞬间衰败,只剩下两簇虚幻的火苗还在“黑皇帝”牌的位格庇护下苦苦坚持。 如果是平时,是理智思考,没有受到“毒酒胸针”影响的克莱恩,恐怕不会这么极端,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思考太多。 他只想杀死这些东区人口买卖的执行者,如果可以,再利用密修会和极光会的力量,杀死背后的始作俑者。 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诡秘”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是祂解脱的唯一机会,就算死了祂也会把我从冥界再捞回来! 克莱恩眼底苍白重新炽烈。 他右手连打响指,身体不断破碎化作纸屑又不断出现,终于在消耗掉第三个纸人时,成功摆脱了“流放”的影响。 凯蒂脚下的纸牌上,“倒吊人”头顶燃烧的火焰陡然爆发,黑色的皇帝燃烧在橘红中,赤红的流光攀附在漆黑面甲表面,苍白染上了深沉,衬托着皇帝更似鬼魂。 “蠕动的饥饿”无声切换灵魂,纯净的光华褪下,一时犹如纯金铸就。 黑色的皇帝眼底金光锋利,目视满脸惊诧的凯蒂,一手仿佛握住了长剑,高高扬起,悬在戴着白发套的赫拉斯头顶。 “怨魂尖啸”! “精神穿刺”! 两种截然不同的非凡能力同时击中目标。 被尖啸贯穿耳膜的凯蒂双腿一软,几乎无法自控,双腿颤抖着,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态。 她只觉得七窍发热,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鼻端已经有几滴粘稠的血液正在缓慢滑落。 赫拉斯更是猛地扬起脑袋,发出了一声惨叫。 “审讯者”力量化做的长剑劈砍在他的灵体上,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痛苦,就像被人用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最脆弱的部位。 一瞬间,卡平的两名保镖都短暂丧失了抵抗能力。 但克莱恩终究不是真正的“牧羊人”,除了“蠕动的饥饿”放牧的能力,他本身“无面人”的力量远不如“牧羊人”那般强悍,两三秒的时间,至多只够他射击空气子弹解决凯蒂,而肉体更坚毅的赫拉斯则是毫无办法。 卡平今晚邀请了客人,餐厅发生的动静不算大,不过刚才逃出去的侍者肯定会惊动前来拜访的客人,能被卡平巴结邀请的,只能是贝克兰德享有一定地位的人物,他们知晓非凡的概率不小…… 如果不能解决赫拉斯,就相当于我还要面对一个极为擅长防御的“惩戒骑士”…… 我可以利用灰雾的特殊随时离开,可是地下牢房里关押的那些人怎么办? 身份不明,疑似天使层次的威尔·昂赛汀怎么办? 必须同时解决掉他们! 负面情绪占上风,克莱恩选择了最铤而走险,最不可能的道路。 亵渎的气息荡漾开来,他轻声道: “缓慢。” 属于“恶魔”的力量这一刻仿佛放缓了时间的流速,赫拉斯和凯蒂同时察觉到罪恶污秽的力量在体内复苏,无法动弹,无法逃离。 克莱恩深吸一口气,右手比作手枪形状,抵住了向后倾倒的凯蒂的面门,左手不顾赫拉斯高喊“惩戒”带来的斥力,勉强对准了面容威严的中老年绅士。 他双眼内苍白火焰酝酿着漆黑,咬牙切齿。 “死!” 浓烈的诅咒在赫拉斯体内炸裂,凯蒂则是被零距离迸射的空气子弹直接掀飞了头盖骨,黄的、白的、红的,粘稠的液体洒落一片。 咚! 空气对撞产生巨响,“惩戒”的力量同样击中了黑色皇帝,将他撞开,狠狠砸在了墙上。 赫拉斯踉跄退步,不断吐出污秽漆黑的血液。 “此地,禁止……诅咒力量生效。” 他借助手上铁黑色手套的力量,口齿不清、断断续续的颁布律令压制体内的污染,没有任何犹豫,放弃了同伴,放弃了需要保护的卡平,向着身后狂奔而去,不敢扭头再看一眼。 他知道自己的状况极差,有失控的危险,而诅咒的效果即使被暂时压制,要不了多久也会卷土重来,达到极致,两者相加,他不认为自己还有战胜那个入侵者的希望,哪怕地下区域入口,还有位序列七的贝里斯可以帮忙,也同样如此。 再继续战斗下去,赫拉斯相信自己只会等来被诅咒折磨身亡和重伤失控两种结局。 一旦决定逃跑,他就没再去管那位大人交付给他的任务。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入侵者的实力太过强大,不论是借助了复数的封印物,还是他本身就掌握着这些能力,他的出现都远远超过了赫拉斯能应对的极限。 他相信,一个神秘莫测,带有高位气息,能力诡异强悍的敌人,就算是真正的序列五,真正的“惩戒骑士”都不是对手! 黑色的甲胄裂口下隐约能看见一道狰狞伤痕,硬抗“惩戒”,在冲击下刚稳住身形的克莱恩目视着这一幕,当即微扬脑袋,忍着灵性干涸的痛苦,强行切换“蠕动的饥饿”放牧的灵魂,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人类无法听见的尖啸。 他眼孔化作竖瞳,左手有铂金色的鳞片覆盖。 “龙威”伴随尖啸产生的冲击波斩向几乎要逃到餐厅落地窗前的赫拉斯。 “心理医生”的能力抓住了他慌乱与恐惧下暴露的破绽,无边的战栗率先冲入赫拉斯的大脑,令他的脚步一顿,凄冷的尖啸紧随其后,利箭般穿过。 嗡! 赫拉斯脑袋一阵眩晕,双腿发软,受他意志力支撑的律令再也无法压制诅咒,体表还算完好的皮肤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透明水泡,失控征兆提前到来。 双手撑着身体,勉强起身的克莱恩紧盯着这一幕,面甲下书卷气浓重的脸庞狰狞猩红色纹路密布。 “毒酒胸针”对他的影响已经到达了巅峰,可能下一刻,也可能很久之后,他灵体中积攒的负面情绪就会引爆,带走他的生命,诱导他与“毒酒胸针”内部的特性结合,将他堕落为另一个“恶魔”。 可惜,从命运层面上来看,此时的克莱恩就如同一柱熊熊燃烧的火炬,本身就是最稳定的锚点,将幸运牢牢锁死在了自己身上。 “幸运之神”注视着他,亲自为他祝福,驱逐了负面情绪短时间爆发的可能。 脸庞血色纹路狰狞的克莱恩一字一顿,强忍着肺部的灼痛,手掌穿透铠甲,握紧了那一枚胸针。 “死!” 浓缩着无穷恶意的诅咒点燃了导火索,本就挤压了不少深渊污秽的赫拉斯,在第二次诅咒抵达的那一刻,身体顿时僵硬,双目睁大到了极限,然后直挺挺的向后仰倒,失去了气息。 他瘫在地上的尸体面色苍白,肌肤下青筋与血管暴起,像一条条小蛇,血液从他身上的每一个空洞中流出。 终于,杀死了……见证赫拉斯死亡的克莱恩松了口气,拖动着沉重的身体,先是掠过还有意识的卡平,令这位人口贩子彻底陷入了昏迷。 做完这一切,克莱恩才分出精力,利用灵体化本身的特性,附身了刚刚死亡的凯蒂和帕克,取走了他们体内尚未析出的非凡特性。 然后他来到赫拉斯身边,面无表情地欣赏着绅士脸上绝佳的惨状,冷笑着张开了五指。 可怖的咀嚼声近乎实质,噬人的怪物张开了獠牙。 许久没见荤腥的“蠕动的饥饿”兴奋地张大嘴巴,狼吞虎咽,撕咬着绅士的肌肉骨骼,啃食着他的灵魂,从一地残渣中抽拽出了一道被漆黑诅咒缠绕,浑身水肿的灵体。 克莱恩冷漠注视着这一幕,拍了拍“蠕动的饥饿”,吃人的手套瞬间老实,不再张狂,安静的如同死物。 刚刚“放牧”赫拉斯的灵体获得了两种非凡能力,一个覆盖了“审讯者”的“精神穿刺”,一个则是“法官”的拿手好戏——颁布律令。 还算不错……克莱恩嘴角再一次上扬。 他取走了赫拉斯尸体残骸上那黑铁筑成的手套,又走到昏厥的卡平身旁,诵念了“提灯天使”的尊名。 没办法,他自己倒是可以随时通过结束召唤回归灰雾,卡平可没办法和他一块消失。 如果支持卡平的人真的是王室,军情九处应该已经快到了……克莱恩不敢再磨蹭,当即利用灵体化的便利,无视地板和家具的阻碍,向下遁去,飞进了地下牢房。 不知为什么,负责看守牢房的贝里斯没有出现,威尔·昂赛汀也不见踪影,只剩下被绑架的少女们还瑟缩在牢房里。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克莱恩一路飞去,不断激发空气子弹,破坏着铁门,不断解锁。 在他的驱赶下,被囚禁的少女纷纷逃向地面,一路无人阻拦。 这些饱受折磨的无辜者穿过卡平装饰奢华的大厅,跑出带有喷泉的花园,跑向自由。 一直来到街上,终于重获自由的少女们才想起回头眺望。 空气中虚幻大门洞开,狂风裹挟着高大人影降临,迟到赶来的大人物和身份低微的少女们同时看见了那罪恶房屋顶部伫立的黑色皇帝。 身披黑甲的幽灵高踞天空,视线在成群的少女上短暂停留,然后缓缓向上,睥睨着英俊的绅士和威严的老者,松开了紧握的手掌,一张张纸牌从他的指尖洒落。 哗啦! 披风扬起,黑色的皇帝微微颔首,身影融入了黑夜。 威尔先跑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三章 猜测 第152章 猜测 狂躁的气流彻底粉碎了房屋尖顶,又扫净二楼餐厅内的阴霾,裹挟着其中的杂物重回了艾斯·斯内克面前。 三具死状不堪,难以辨认的尸体瘫在草坪上,四周还散落着零散的砖石,脸色更加阴沉的艾斯·斯内克没有看见那道古怪灵体,周身的银白闪烁更为明显。 轰隆! 震耳欲聋的闷响在云层中炸开,为初冬的夜晚亮起了一道荆棘状的银白裂痕。 它没有劈落,只是贯通了半空,将克莱恩刚才站立位置的周围区域照亮得宛若白昼,纤毫毕现。 “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收回了视线,脸色发沉地低语道: “‘玫瑰学派’?” “不是‘怨魂’,也不是真正的不死生物……是活的……” 他伸手勾动空气,两张洒落在半空,尚未落地的塔罗牌顿时转向,被股股烈风席卷着飞入了老人的掌中。 有一双金色眼眸的成熟中年男士侧头望了“神之歌者”取来的纸牌一眼,双眼微不可察的睁大了一点。 “‘审判’……还有‘皇帝’?” 他回忆着别墅阁楼顶端那道身影消失前的最后一幕。 威严破败的漆黑铠甲,不对称的荆棘冕冠,苍白火焰燃烧的双眼,恶魔般峥嵘的双角……还有……还有…… 金发男子屏住了呼吸,不愿再继续回忆。 那黑色皇帝周身散发的气息令他止不住想要卑躬屈膝,那气息某种程度上,和王宫里的那位……很像。 如果不是他本身也了解不少隐秘,他几乎都要怀疑,今晚出现在贝克兰德,示威般击杀卡平的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是来自上上位皇帝的意志。 金发男子舒了口气,面不改色道: “把塔罗牌当作标志。” “这是最近两个月里发生的第二次类似的案件。”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斯内克枢机主教沉声问道。 穿着笔挺礼服的成熟中年男士轻咳了一声道: “‘真实造物主’的邪教徒击杀廷根事件的始作俑者那次。” “那就不是‘玫瑰学派’了。”斯内克枢机主教做出肯定的判断。 他抬首重新审视完全暴露在外的餐厅又向下望向草坪上的尸体,跳跃着银白的双眸细细扫过每一处或焦黑或有劈砍痕迹的地面,心底渐渐腾起一个他自己都不愿相信的猜测。 戴白发套的“法官”死与“恶魔”的诅咒,脸上有伤疤贯穿的“审讯者”死与子弹击中脑仁,没什么特点的“治安官”则是多处动脉被乱枪击中。 三人的死法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死前或多或少都遭受了精神层面的创伤,较为强大的两个非凡者,体表更是呈现出大片的灼伤。 作为风暴的信徒,太阳的死敌,艾斯·斯内克不会认错,这是“光之祭司”的手笔。 贝克兰德几乎不可能存在“光之祭司”,太阳的信徒虽然狂信,也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主动冲撞鲁恩国内风暴教会力量最雄厚的教区。 圣风大教堂和黑夜的圣塞缪尔、蒸汽的圣希尔兰教堂不一样,在第四纪时,这里曾是风暴之主教会的总部,就意义上而言,这意味着它是风暴教会除圣堂所在帕苏岛外第二个圣地。 没有哪个宗教会允许敌对的邪徒玷污信仰的圣地。 而且,太阳的信徒都是个顶个的偏执狂,只要认定属于他们定义的邪恶,哪怕是击杀后化做的封印物都不会利用,所以不会是“光之祭司”…… 还有另一种可能……真实造物主的“牧羊人”。 斯内克枢机主教吐了口气,看向身旁人的目光已然充满了警惕。 可是“牧羊人”为什么要会盯上卡平?卡平身边的保镖又为什么是“仲裁人”途径? 风声不绝入耳,第一批“代罚者”终于赶到。 不想破坏教会和王室蜜月期的斯内克压下了种种思绪,面色如常,环顾一周道: “让我们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启用1-306。” “神之歌者”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位成熟优雅的男士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做些什么,望向了身后。 …… 灰雾之上,已经到达极限的克莱恩靠坐在最上首的高背椅上,体表威严黑甲不复存在,变回了绘有罗塞尔皇帝画像的纸牌,静静地躺在长桌边缘。 刚一结束召唤,回到灰雾之上,克莱恩就卸下了身上装备的所有非凡物品,断绝了“毒酒胸针”负面影响继续恶化的可能。 无边的灰白在他身边起伏,较为厚重的一片按压在他的胸口,盖住了那道被赫拉斯所伤的狰狞创口,一缕缕污秽亵渎的诅咒黑气蒸腾升起,转瞬融入殿堂内所处可见的灰白,被磅礴力量湮灭消失。 随着书卷气脸庞上血红纹路退散,状态好了许多的克莱恩才勉强挣扎起身。 登上灰雾后,他已经摆脱了“毒酒胸针”负面效果的影响,回想起方才的种种冲动行为,不由心惊肉跳。 太鲁莽了,如果不是威尔·昂赛汀给予我了足够的幸运,我可能会真的死在负面效果的反噬下。 当然,克莱恩倒不至于后悔,即使后怕,他也依然绝的自己最后的选择足够正确。 不能因为怯懦而放弃对抗罪恶。 “被释放出的无辜者能够顺利回家。”他左手持握住灵摆,在“黄黑之眼”的帮助下确定了后续一切顺利。 她们回家的历程还有少许波折,不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克莱恩解毒完启示,放下了最后的担心。 做完这一切,他才抽空看向面前摆放的战利品,它们都散发着较为强烈的灵性光彩。 铁黑色的手套沉重无比,仅是观看,就能直观感受到秩序与律令予人的压迫感。 另外两件里,其中一件是浅蓝色的半透明六棱柱,里面时不时有丝丝光芒划过,就仿佛来自于意识深处的闪电,是“审讯者”凯蒂的非凡特性。 另外一件来自“治安官”的特性则像是孩童的拳头,由铁黑、暗红和大片的银白组成。 克莱恩本能地想要具现出纸笔,准备借助三团非凡特性占卜对应的魔药配方。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难以再继续压榨的干涸灵性便阻止了他更进一步。 胸口可怖的裂痕处传来阵阵抽痛,逼得克莱恩不得不呲牙咧嘴,重新靠向椅背。 他的灵性直觉在阻止他。 呼,恐怕再调动灵性,我会当场失控在灰雾上,这里可没人能帮助我……克莱恩转动视线,放弃了第一时间占卜的机会。 转念一想,克莱恩又拿起了被他放在左手边的“蠕动的饥饿”,按照承诺,释放了其中与刚被放牧的赫拉斯能力重叠的“审讯者”。 模糊的男性身影凝聚在长桌之上,饱受灵魂折磨痛苦的“审讯者”只是微微颔首,就再也无法维持,消散化作点点光华,消失在克莱恩眼前。 可惜,也不知道隔一段时间,等我灵性恢复了,还能不能从魔药上占卜出对应的配方……克莱恩摇头叹息,转念就想脱离灰雾。 “可以。” 突来的悠远嗓音打断了克莱恩的行动。 不知何时现身的“诡秘”站立在克莱恩的斜后方,一手搭在最上首的高背椅顶部,向下俯视的幽黑双眼明明没有任何波动,又处处令克莱恩感到空虚。 “大不了就再死一次?” “‘诡秘’不会轻易放过我?” “诡秘之神”嘴角幅度微小的勾了勾,扶着椅背的手掌向下,没能触碰到克莱恩的身体,只是停在了肩膀上一点点。 祂目视着被抓包的克莱恩,嗓音没有缺少起伏。 “你猜对了。” “‘诡秘’确实不会放过你。” …… “命运的气息……” 乔伍德区的巷子里,手提熏黄灯光的兜帽老人看着脚下昏厥的肥胖男人,喃喃自语。 不得不说,主的眷者送给祂了一个大礼物。 起初刚听到祈祷时,查拉图还在想那个叫克莱恩·莫雷蒂的年轻人是不是玩脱了,“黑皇帝”牌引来了什么他无法对抗的敌人。 直到“提灯天使”本人分出意识,降临一道历史投影深入卡平的宅邸,以愿望的形式完成所有布置,翻看过卡平脑内的记忆,察觉到宅邸地下的异动,那股不安定的情绪才转为由衷的喜悦。 这份喜悦来自两件事。 祂还记得祂在看到地下牢房外那具尸体时短暂的惊诧。 偏重于强化肉体的序列七死于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小的微乎其微。 能抓住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放大命运中一缕细丝走向必然的存在,除了教皇乌洛琉斯冕下一直追寻的另一位“水银之蛇”,还有谁能做到? 嗯,这是克莱恩带给祂的神秘侧的惊喜,至于现实侧的…… 查拉图再次看向脚下,被白须遮掩的嘴角笑容浅淡。 卡平的记忆里牵扯到了大量鲁恩重要官员,他们虐待、亵渎无辜女性,杀害反对他们的正义之士,所有的证据都在卡平的记忆中呈现的明明白白。 “不亏是主选中的人,政治头脑也相当优秀。”查拉图微笑着熄灭了手中的提灯。 祂有一万种办法能让卡平在未来必要的时刻,自愿出席对鲁恩政府乃至王室的指控。 到时候,那些慌乱无措、愤怒暴起、结结巴巴想要撇清关系的议员、贵族们绝望、恼怒地表情,就是对祂最大的取悦。 不错,人性的锚点又增加了。 …… “所以,你一直能看到我在现实中的行动?” 克莱恩心虚的瞥了眼暂时霸占了“魔术师”小姐座位的“诡秘”。 “放心,只有你状态不对的时候,我才会主动去看。” “诡秘”十指指尖一一对应悬在胸前,与克莱恩表现出的忐忑形成鲜明对比。 祂轻声道: “我不会质疑、反驳你的任何决定,你可以随心所欲。” “只是就这次一来说,你做的并不好。” “很鲁莽,很大意。” “诡秘”注视着克莱恩问道: “是谁给你的自信,在一位序列一面前还觉得能只靠你自己独立交涉?” 序列一,祂是在说威尔·昂赛汀? 威尔·昂赛汀竟然是序列一! 他是哪个序列……克莱恩快速的将所有没有真神诞生的途径筛选了一遍,隐约有了答案。 “你是说,威尔·昂赛汀是‘怪物’途径的序列一?” “祂们可以掌握着类似好运的权柄?” “不是好运,是‘命运’。”“诡秘”轻飘飘的略过了克莱恩的疑惑,“祂和乌洛琉斯都在竞争‘命运’的神位。” 威尔·昂赛汀是真实造物主的教皇的敌人啊……克莱恩微微颔首。 不过他很快又感到不对。 威尔·昂赛汀和乌洛琉斯是敌人,乌洛琉斯又是天使之王,至少容纳了两份序列一,也可能还掌握着唯一性,按理说威尔·昂赛汀在祂面前应该没什么反抗能力。 有真神庇护的乌洛琉斯竟然这么多年都没能拿下威尔·昂赛汀。 威尔·昂赛汀在面对我的时候,明知我和灰雾有关,大概也猜到了我与极光会有联系,还主动帮助我,给我一定的好运…… 祂们的关系是不是太过复杂了? 克莱恩眉头紧锁,“诡秘”扫了他一眼,不甚在意道: “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比起其他途径,‘命运’的竞争没有那么残酷,可以说相对温和,祂和乌洛琉斯之间远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像是看出了克莱恩的小心思,“诡秘”在消失前又补充了一句。 “总之,如果你觉得没问题,和祂接触也不算是坏事。” “看你自己的想法。” 又是不吭不响出现,话说一半消失……好在克莱恩也习惯了这位真神来去无影的一贯作风,只是吐槽一句,便灵性蔓延全身,随着深红爆发,也离开了灰雾。 …… 现实世界中,贝克兰德桥区,距离乔伍德区较近的某家廉价旅馆内。 察觉到仪式结束,穿过墙壁回到屋内,接触灵体化,身影仍不够真切的莎伦,悬停在祭坛前双目合闭的“无面人”面前,伸出了手掌。 她有些冰凉的手掌马上就要覆上“无面人”的额头。 白皙的手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恰巧对上了一双骤然睁开的眼眸。 好累,明天早上怎么又要考试啊。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四章 间歇 第153章 间歇 “亨特小姐?” 克莱恩目视着悬停在自己脸前的白皙手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任务顺利?” 短暂的尴尬后,莎伦打破了沉默,默默收回手掌,精致似人偶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波澜,只是那虚幻不够真切地身躯向后退半步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还算……顺利。”克莱恩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他双手撑在座椅两侧,手臂微微用力,想要坐直起身。 “嘶!” 刚略有回弹的座椅发出嘎吱一声,灵体受创的侦探捂着胸口,无时无刻不依靠“小丑”能力控制的面部骤然扭曲。 半空中漂浮的人偶小姐投来视线,说不清是关切还是单纯的被侦探怪异的表现吸引。 靠,玩大了……瘫坐在椅子上,短时间再起不能的克莱恩嘴角抽了抽,发出了干笑。 “灵体受伤了。” …… 乔伍德区,休和佛尔思租住的那栋房屋。 佛尔思刚敲定新书的开头,心情不错地准备犒赏自己一根香烟,而这个时候,休推门进了书房。 “吸烟有害健康。” 佛尔思见她脸上多有疑惑之情,没做争辩,只是暗自决定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锁好书房门,旋即转而问道: “你好像遇到了事情?” 休抓了抓自己毛躁的金发,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和几个赏金猎人,在东区接到了一个雇主匿名的委托吗?” “就是给出的报酬很高的那个。” 佛尔思略作回想道: “那件事啊……我不是劝你别胡乱插手,尽早放弃吗?” “你想想,你不过只有序列九,连我都不如,而且你的智商也不高,很多时候比起动脑筋更依赖拳头,处理些骗子、恶棍还勉强可以,可如果真和黑帮对上?” 佛尔思呵呵一笑。 “说实话,你长相还算不错,就是个子矮了点,勉强也在卡平他们感兴趣的范围内。” 休早就习惯被好友打击,无视了她挖苦的话,摇了摇头。 “比起我,被卡平绑架的无辜姑娘们更需要受到关心。” 说着,她又随口补充了一句。 “而且卡平已经死了,就是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佛尔思震惊地猛吸了一口香烟。 查拉图殿下的效率这么高的吗? 能被“愚者”先生看中的目标……卡平身边肯定有不俗的非凡力量保护,至少也是情报部精英小队类似的配置…… 从我复述神启到卡平暴毙,也就三四个小时? 动手这么干脆,负责刺杀卡平的难道是哪位神使? “其实也不能确定是死了。”休点头回答好友的问题,“毕竟没人发现卡平的尸首,他的别墅了除了一无所知的侍从,就只剩下四具身份不明的保镖尸体。” “现在他的别墅已经被‘代罚者’接管了,官方的消息还没出来。” 连尸体都不剩,真的是神使做的啊……佛尔思脑中莫名闪过了a先生的身影。 她压抑着诸多想法,紧忙追问道: “既然官方消息没出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还有更详细的表述吗?” “比如现场除了尸体,还有没有其他奇怪或者令人在意的地方?” 令人在意的……休想了两秒,摇了摇头。 “我是从同样接取了任务的一个赏金猎人嘴里听来的,他是个生面孔,我们和他都不熟悉,也就没有问太多。” 生面孔,主动分享了官方刻意控制的内幕……感到一阵熟悉的佛尔思,突然愣了一下。 她嗅到了同行的味道。 不会是军情九处埋在东区的暗线? …… 深蓝近黑的流体山峰波澜奔涌,高耸的浪潮几乎要触及天空,不远处就是仿佛永不停歇的雷暴,隆隆轰鸣。 近万吨的海水在引力的牵引下不断起伏,平日里还算巨大的“黑死号”,此时就像一抹浮萍,被轻轻托起,又在最高峰逃不过星球的束缚,重重下落,与坚实的海水撞出阵阵炸裂。 钢结构加固的龙骨不断发出悲鸣,哪怕是平日里最为蔑视自然的水手此时也躲进了房间,仅有容纳了非凡力量的船员才坚持在甲板上,维持着航道的笔直。 封闭的船长室内,微弱的烛火不住的颤抖,配合着船只摇晃的频率忽明忽暗。 不算宽广的房屋中间,肉眼可见的细密丝线交织成网,将冰晶凝成的座椅紧紧束在半空。 连接在房间各个角落,如树根般扎进木板缝隙的丝线恍若活物,不断调整着方向,一时间,房间正中悬空的“座椅”竟然如履平地,毫不摇晃。 借助摆放在面前的梳妆镜,特蕾西勉强掌握着周围的环境,驱使“黑死号”以极限的姿态向左转舵,又规避开了从正前方打下的一道巨浪。 可恶,不该大意的……英气勃勃的女士胸膛大幅起伏,锐利明亮的蔚蓝眼睛浮现懊恼。 刚取代齐林格斯成为新的海盗将军,大名鼎鼎的“疾病中将”,竟然因为贪图美色而没有及时察觉暴风雨来临的前兆,险些葬身大海,这要是传出去,她也不用活了,可以当场找个顺眼的暗流跳进去。 不过,那姑娘确实漂亮啊……特蕾西想到。 鲜明的红发和一双碧绿如同宝石的眼睛,肤色不算白皙,但给人健康的感觉。她身着一套湖水色的长裙,腰部用结出花朵的缎带收紧,显得异常纤细。 哪怕是曾去过红剧场的特蕾西,在第一眼看到那姑娘的时候,呼吸也短暂停滞了两秒。 还好,这种程度的风暴,虽然整支船队不可能全部顺利脱身,不过主舰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反正都是齐林格斯的遗产,没有非凡能力的船员五海上多的是,以海盗将军的名义发布招揽,重新恢复规模也只是一两个月的时间问题。 抛开杂念,利用几个呼吸的空挡调整情绪,特蕾西的目光重新坚定。 她眺望着一望无际的黑灰风壁,靠着多年航海的经验稍作分辨,然后认真指挥座下的旗舰“黑死号”冲向风暴最薄弱的一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风暴却毫无停歇的迹象。 被钉在桌子上的烛台几乎燃尽,背后的梳妆镜中的火苗也微弱到了微不可见的程度。 “黑死号”两侧分部的舰船一艘接着一艘或消失在狂风或当场沉没,裹挟着灵性力量的风暴伸出无形大手,失控的力量施加在一艘还算不错的海盗船上,仅是轻轻掠过,船只的两道桅杆就径直崩碎成数段。 特蕾西目视着那艘舰船的沉默,蔚蓝的双眼甚至没有在掉入海中哀嚎呼救的船员身上停留一刻。 她大吸一口气,不再积蓄精神,燃烧灵体的黑炎瞬间包裹了整艘“黑死号”,缠绕旗舰各处的透明丝线再次收紧。 阴沉的蔚蓝眼眸凝视着前方几乎都要熄灭的火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燃烧灵性的火焰帮助旗舰短暂摆脱了风暴中失控灵性的影响。 黑帆重新升起,从暴风雨中幸存的五条海盗船各处带伤,缓慢地聚拢凑向一处。 “统计伤员和损失,查点船上还有多少淡水和食物……” “巧言者”米索尔·金跌跌撞撞的敲开了船长室的大门,这眉毛很短,只有正常人一半,眼窝深陷带有深深群岛土着特征的海盗喘着粗气,不断点头回应船长的命令。 “对了,还有看一下我们的战利品,这次……” 穿着米色长裤、同色衬衣的特蕾西靠坐在座位上,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等她继续,“黑死号”甲板上海盗们慌乱无措的叫喊已经完全压过了她的声音。 这帮该死的! 米索尔·金见船长面色不善,不敢停留,主动奔向了甲板,准备兴师问罪。 可还没有几秒,特蕾西就看到米索尔·金以比刚才更急促的脚步跑了回来。 “船长,后面,我们的后面!” “后面怎么了?”特蕾西眉头缓缓皱起,手掌下意识搭向了腰间。 “后面有两艘悬挂着鲁恩海军旗帜的军舰从风暴里冲出来了!”米索尔·金咽了口吐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 鲁恩海军,这个时候? 是南大陆军团的舰船,还是已经被铁甲舰取缔的第三舰队? 如果是后者还好,被取缔的老舰船有一部分被分配到了后勤,一般不会随舰布置太多力量,可如果是前者…… 一时间特蕾西也有些失神。 她为了冲出暴风雨已经消耗了太多灵性,如果后面的舰船上真的有实力不错的中序列非凡者…… 想到这,特蕾西没有避讳米索尔·金的存在,径直走向了摆放着梳妆镜的书桌。 她打开书桌右下方的一个暗格,筛选起平日不易随身携带的封印物。 锐利明亮的蔚蓝双眼快速扫过暗格中摆放的一件件物品,最终定格在了一只古旧的航海罗盘上。 那是齐林格斯的遗物,是他登上大陆前藏匿在旗舰上的非凡物品。 米索尔·金说这个罗盘的能力是好运……特蕾茜的目光不断在罗盘与它旁边另一件物品上移动。 作为资深海盗,特蕾茜可以肯定无论是对哪个船员,她都没有百分百的信任。 如果米索尔·金没有说谎,一定的好运确实在战斗中会表现出奇效,可如果他撒谎了…… 蔚蓝的双眼逐渐坚定下来,特蕾茜伸手同时摸向了两件物品。 不是她愿意相信米索尔·金,没办法,实在是她最近运气太差了,无奈之举。 …… 轰隆! 漆黑中,粗大的闪电撕裂了天空,在队伍正中的戴里克望了眼被照亮的远方,只见无数细细簌簌的模糊身影在更远的阴影中攒动,一双双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眼睛紧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这就是远离白银城巡逻圈的地方,父亲当年就是在这种地方一次次为我带回礼物的? 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握着长剑剑柄的手更加用力。 “不要走神,约书亚、瓦列尔你们警惕四周,其他人原地休息,升起篝火!” 突然,走在队伍最前方,紧跟着洛薇雅步伐的科林下达了命令,背后的双剑插回后背,带头建立起了临时营地。 他们已经行进了数个小时,现在正值白银城时间的凌晨,即将靠近目的地。 为了确保小队成员的状态,他们必须在这里休整。 “这里前方六百步会有一处正常的河流?”科林用长剑指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对身旁比他低两个头的洛薇雅问道。 “没错,上上周出发的探索小队报告说,这里有新的水源。” 手中时刻紧握长剑的科林看了眼面色入常的洛薇雅,随后点头,向身后吩咐道: “利亚瓦尔,你带一只焦油火把去这个方向看一下,走六百步的距离,记住不要走得太快。” “是。”两米五高,四肢畸长的利亚瓦尔点了点头,没对首席的命令有任何质疑。 他是一名已经消化大半的“守护者”,就算那里真的有什么危险,也能坚持到首席营救。 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的科林远远望去,视线的焦点一直停在那团浮动的火光之上。 直到对方按照习惯,远远的给出了回应后,这位老者才不太明显的松了口气,随即朝着已经建起大半的临时营地喊道: “所有人,准备轮流补充水源!” 探索小队两人一组,快速排好了顺序,第一次执行外出探索任务的戴里克恰好和萨麦尔站在了一起。 他的父母刚刚结束巡逻,按照惯例,不会再被编入外出探索,所以这次只有他一人。 “第一次外出探索,感觉怎么样?” 萨麦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戴里克旋转握持火把的那只手,稚嫩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还是有点不适应。” 他知道自己的新朋友作为“占卜家”的序列七,已经以辅助人员的身份参与过多次探索,所以语气中多了几分讨教的口吻。 “没关系,大家都是慢慢适应的。”萨麦尔拍了拍戴里克的后背,“习惯就好了。” 他没有随时把手放在武器上的习惯,空闲的右手为戴里克指向了远方目标耸立的方向。 “按照地图上标注的,还有一天我们就能抵达下午镇,那里曾是主的神国脚下苦修士聚集的城市,应该不会有太多危险,很适合你这样的新人。” “放宽心就好。” 考试被陌生老师叼了,受伤。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五章 倒霉的吸血鬼 第154章 倒霉的吸血鬼 贝克兰德,周末。 贝克兰德桥区某间公寓,灵体受伤的克莱恩边有气无力给白面包涂抹着果酱,边翻看着今天的报纸。 “什么?保险柜?”看着看着,他差点脱口,险些噎到自己,身体快速向前前倾,一不小心扯到了胸口处那道不可见的伤口。 嘶!好疼! 不,疼不重要,关键是我真的没见过什么保险柜啊!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别什么都往凶手身上推啊……克莱恩当即在心里用三连的形式否定了自己盗走保险箱内所有财物的表述。 当时情况紧迫,“毒酒胸针”的负面效果完全爆发,克莱恩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弄死卡平的几个保镖,怎么让卡平生不如死,哪里顾得上去找什么保险箱。 而且就算我真的找到了保险箱,就我当时的那个状态,怕不是想要将保险箱内的财物完全容纳都不现实,当场失控的可能性都比我黑吃黑暴富的概率大……克莱恩无声嘀咕了一句,确认瓜分了保险箱内所有财物的是后续的某些调查者。 “侠盗‘黑皇帝’?” 清冷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莎伦漂浮在克莱恩身后,一双蔚蓝停滞在报道旁黑白配图上。 “嗯,这算是我借助一件非凡物品得到的祝福……也可以说是伪装。” 克莱恩语焉不详,喝了口锡伯红茶,缓缓吐了口气,他将报纸翻面,想要就此略过这一话题。 “你灵体上的伤口,”莎伦移开了视线,虚幻不够真切地身影飘动至餐桌另一侧,“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克莱恩双手拿着报纸,微微沉吟。 “牧羊人”的能力侧重血肉和现实,既然是灵体受创,想要找a先生寻求帮助大概也只是给他徒增烦恼。 他想了想,合上报纸,目光望向了窗外。 “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血族医生,一会去找他。” …… “你们这里没有一位叫做埃姆林·怀特的实习医生?” 贝克兰德,西区,尤瑟夫诊所,克莱恩和前台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谢顶中年男人面面相觑。 “先生,我已经给您看过我们这里的花名册了,我们确实没有一位叫做埃姆林·怀特的医生。” 谢顶中年医生单手撑着下巴,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可是,可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告诉我他就在尤瑟夫诊所任职。”克莱恩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双手在胸前比划着,看了看手中花名册顶部用花体字写下的“尤瑟夫诊所”字样,竟难得的词穷了。 总不能埃姆林·怀特把他耍了? 不是说血族和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的关系很好吗? 布克哈特误以为我是极光会的预备神使,他不可能有胆子伙同埃姆林·怀特骗我啊…… 就在克莱恩怀疑人生时,前台里一脸不耐烦,哈欠不断的中年医生忽然也停住了动作。 他边念叨着“等等”,边从前台上摆放的一沓一沓纸张里抽出了另一页文件。 “你看看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他。” 中年医生指着“应聘申请”左上角贴有照片肖像的一角,推向了克莱恩。 一寸黑白照片上,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克莱恩眼帘。 那是一个头发斜着后梳,正经里带着几分潇洒的男子。他大概二十七八岁,长相属于秀气型的英俊,但眉眼间有不加掩饰的傲气,鼻梁高挺,嘴唇较薄,赫然就是埃姆林·怀特。 见克莱恩呆呆地点了点头,中年医生发出一声嗤笑。 他摸着发际线靠后的额头,嘴角噙着戏谑。 “这个人从上上个月开始就给我们投递了简介,希望应聘我们诊所实习医生的职位,一连投递了两个月,结过一次面试都没赶上。” “他每次给出的借口,不是天气不好,就是身体不舒服,总之我们到现在除了上面这一张照片,连他本人都没见过。” “所以,他根本不是这里的员工?”克莱恩借着“小丑”的能力稳定下来,克制着双拳紧握,嘴角抽搐的欲望,尽量语气平稳道。 中年医生微微颔首,语气嫌弃。 “当然不是。” “我们诊所的投资人是一位品行道德极好的侯爵,他最讨厌的就是不遵守约定、规矩的人,像你朋友这种人……” “呵。如果不是看在他每次投来简历都会附属一封贝克兰德大学医学博士的推荐信,我们连看都不会看他的简历一眼。” 中年医生收起属于埃姆林·怀特的简历,同情地对克莱恩摆了摆手。 “总之,我们这里确实没有这样一位医生。” “你如果能见到你的朋友,麻烦转告他一声,尤瑟夫诊所不会接纳一个连最基本守约都做不到的医生,让他去别处求职。” “好。”克莱恩脑中想了许多,最后只憋出一个字。 道别了尤瑟夫诊所的前台医生,克莱恩离开稍作寻觅,拦下了一辆出租马车。 “你和血族的医生达成了合作关系?” 空气中“怨魂”显形,人偶般精致的莎伦目视着克莱恩,淡淡询问道。 明明她的疑惑中不包含揶揄或讥讽等等打趣的意味,克莱恩却仍觉得胸口伤口一痛。 他捂着肋骨之上,眉头皱在了一起,视线回避道: “确实达成了合作。” “那你现在要去大桥南区?” 克莱恩心虚的扫了眼漂浮半空的莎伦,不自信的压低了嗓音。 “大桥南区,埃姆林·怀特住在那里。” “他应该不至于连住址都造假。” 莎伦面色漠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身影再次消融在空中。 …… 大桥南区,河湾大道48号。 正享用早餐的主人们听见了叮叮当当的门铃声。 这家住户没有雇佣女仆,来开门的是一位容貌足以称得上上等,一双猩红眼孔格外显眼的金发女士。 从外貌来看,她至多也就刚刚三十岁,一头柔顺光滑的金发盘在脑后,身上套着深色的居家长裙,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 女主人神色机警地注视着门外的不速之客,视线从高大男人所穿的大衣、长裤上扫过,又先后落到了男人垂在两侧的双手上,最后更是出乎男人意料,盯住了男人背后的虚空。 “两位要做什么?” 两位……克莱恩同样审视着眼前疑似埃姆林·怀特母亲的血族,露出了微笑。 “我们来找埃姆林·怀特。” 在怀特夫人警惕的目光下,他熟练地在胸口划过了几道凌乱无序的线条。 “夫人,如您所见,我们是埃姆林的朋友。” “埃姆林的朋友……”怀特夫人呢喃着这一词汇,一时有些出神,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在她并没有恍惚许久,从门厅后传来的,属于怀特先生的声音便唤回了她的思绪。 “亲爱的,怎么了吗?” 原本在餐厅中用餐的怀特先生同样闻到了陌生且危险的气味。 他谨慎的舒展着五指,脚步近乎无声,来到了自己身后。 这位戴着金丝眼镜,五官柔和,气质和善的中年男士,看起来比他的妻子稍年长一些,但从外表看也就三十来岁。 “很抱歉冒昧打扰您……” 出于礼貌,克莱恩又将刚才对怀特夫人的说辞重新向怀特先生讲述了一遍,顺带又做了次赞美“诡秘之神”的祈祷手势。 “原来是家里来的客人。” 在看到那熟悉的祈祷手势的一刻,怀特先生明显松了口气。 他一下表现得热情许多,和自己的夫人一并将站在门外的客人们请进了屋内。 这位有着不凡素养的血族没有戳穿刻意保持灵体化隐藏自身的“怨魂”,除了在为克莱恩准备的茶水旁多摆放了一份茶具,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莫里亚蒂先生,您是来找埃姆林的吗?”怀特先生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主题。 相比埃姆林,他的父母看起来很正常啊,没有那么高傲……克莱恩腹诽一句,点头道: “是的,我和他达成了合作协议,他现在是我的合作医生。” “埃姆林,是您的合作医生?” 怀特先生惊讶地张大了嘴,和自己的妻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这位真正获得了贝克兰德大学医学博士学位的资深医师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他看向克莱恩,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很抱歉,莫里亚蒂先生。” “我和他的母亲事先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会让他和您履行协议的。” 听起来好像埃姆林的父母也觉得他不靠谱……克莱恩心中为年轻吸血鬼同情了一秒。 怀特先生见克莱恩噤声不语,只能继续解释道: “埃姆林只是刚成年的血族,严格意义上讲,他虽然在皇帝陛下和乌洛琉斯教皇签订合作条款的义务履行范围内,但还不具备应有的能力。” “当然,他毕竟相当于序列七的非凡者,处理一般病患的水平还是有的,只不过与我们合作的情报部门成员,往往遭遇的都不是寻常伤病,让一个不成熟的血族处理,很容易出问题。” 说着,怀特先生话中的歉意愈发浓烈。 他缓缓舒了口气,有些无奈。 “如果您急切需要一位医生,我可以代替我的儿子与您合作。” 嗯! 坐在怀特先生对面认真倾听的克莱恩顿时两眼放光。 怀特先生明显比埃姆林·怀特靠谱许多,还是真正的医学博士,如果这位先生真的愿意替他的儿子履行合作,那我岂不是赚了……克莱恩内心窃喜,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了推诿。 “感谢您的好意,我想我还需要考虑一下,也需要问问埃姆林的意思,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签下的协议。” “当然。”怀特先生推了推眼镜,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顿时又复杂起来。 善于观察,对他人面部表情、情绪变化极为敏锐的克莱恩,察觉到怀特先生隐隐的为难。 “只是……你最近一段时间,很可能都见不到埃姆林。” 不出克莱恩所料,怀特先生果然隐瞒了有关埃姆林的某些事实。 “他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克莱恩适时问道。 目视着克莱恩诚恳的表情,怀特先生又是一声叹息,终于说出了实情。 “埃姆林这周三的时候本来准备参加尤瑟夫诊所的面试,结果在路上出了些意外。” “他和大地母神教堂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之间发生了些误会,现在被主教扣在了教堂,需要充当两个月的雇工。” “在主教满意之前,他都不能离开教堂。” …… 时至正午,金黄色的教堂吸收着阳光的温度,于尖顶和外墙上铭刻的生命圣徽散发着无形的温和,麦穗、鲜花和泉水等符号簇拥着中心的简笔画婴儿,与四周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 克莱恩审视着这个和贝克兰德工业城市基调格格不入的小教堂,发现其中好像没有多少信众。 这个教堂的规模甚至没有廷根的圣塞缪尔教堂规模大他抱着怀里的纸袋,手杖点地,一步一步从正门走了进去。 教堂大厅内,一排排空荡的座椅整齐摆放,正冲着大门的是巨大的生命圣徽,即使是中午,两侧的蜡烛也被尽数点燃,盈盈烛火簇拥着中心的祭坛,一位身材高大的主教虔诚的匍匐于此,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 仅看背影,仅是从他背后与宽大主教袍转角处凸出的肌肉线条,克莱恩就能从这位如小山般庞大的主教身上体会到极强的压迫感。 大地教会的人都这么“朴素”的吗? 我之前只是听说他们鼓励信徒与教士亲自耕种,体会丰收的喜悦,在生命的旅途中磨练自我。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一种说辞,但没想到他们的教士竟然真的这么离谱克莱恩有些呆楞地审视着那位匍匐于祭坛前主教的肌肉线条,默默咽了口口水。 忽地,沉稳的小山恢复了呼吸。 身材高大,肌肉膨胀的主教缓缓起身,望向了背后的访客。 虽然这个过程中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但克莱恩的灵性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抹不正常的变化。 刚才主教起身的一瞬间,整个教堂仿佛在颤抖。 这位眉毛浅淡稀疏,眼角等处满是细密皱纹,双眸浅蓝的主教缓步向前,注视着克莱恩,语气温和道: “欢迎来到母神的教堂,不论你是否信仰,作为大地的母亲与祂的眷属,我们都欢迎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生灵。”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六章 鄙人不擅长战斗 第155章 鄙人不擅长战斗 “欢迎来到母神的教堂,不论你是否信仰,作为大地的母亲与祂的眷属,我们都欢迎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生灵。” “您是这座教堂的主教?” 克莱恩打量着这位身高离谱的中老年男子,不自觉站的更直了一些。 身材高大的主教摇了摇头,温和的语气与他壮实的身材不符。 “我叫做乌特拉夫斯基,我更喜欢他人称我为神父。” 神父克莱恩抿了抿嘴,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脚下掠过。 他毕竟也曾接受过一段时间的骑士训练,再加上晋升“魔术师”后,对于人身体动作的观察更为敏锐。 所以轻松就看出这位自称神父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走路时有一股重甲骑士的感觉,配合他惊人的身高以及强壮的身躯,克莱恩不得不好奇起这位神父的来历。 “冒昧问一下,神父先生,您看起来是一位弗萨克人,怎么会信仰大地母神,并且来到一个几乎没有大地母神信徒的国家管理教堂?” 褐色的主教服服帖在身体表面,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缓缓转身,望向了身后的大地圣徽。 “我来自间海沿岸的因多,曾是一个因狂热与战斗犯下大罪的罪人。” 简单来说,他曾是个海盗? 克莱恩有些疑惑地微微颔首,被环抱在臂弯的纸袋抵住了手杖杖头。 “在家乡时,我犯下了严重的罪行,最后为了逃避刑罚,成为了一名凶残的海盗。” “我与其他海上的恶棍一样,犯下了不少骇人听闻的罪恶,不过幸运的是,我在真正堕入心灵的地狱之前,我遇上了母神的传教士,并被拯救,成为了又一个因母神光辉而悔改的羔羊。” 身高两米多的神父缓缓欠了下身,随后望向克莱恩,回答起了另一个问题。 “至于我为何前来鲁恩,主持这个教堂,我想这是我身为信徒的职责,也是每一个传教者应该尽到的职责。” “我们不能坐享前者的成果,永远满足于母神信仰发达的地区,而要主动的散播着纯粹来源于生命本身的喜悦,让更多人体会母神的仁慈,脱离凡尘的苦海。” “同时,这也是我对以往罪孽的忏悔,唯有更多的善行,才能平息那些因我而死的怨魂。” 神父平和且充满干净的声音回荡在空空大厅之中,脸上肌肉发僵的克莱恩艰难的勾起微笑,满是敬意的朝他躬了躬身。 与眼前这位被神明光辉照耀,迷途知返的神父相比,克莱恩自己不管是对女神的信仰,还是对“诡秘”应有的尊重,都显得微不足道,自愧不如。 “我们每个人都诞生于脚下的这片大地,每个人在诞生之初,都是纯洁无暇的,就像一张白纸。” “所有的罪恶、因果,无不是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迈向了错误的方向。” “这些罪恶与母亲无关,孩子长大成人,终究要暂时脱离母亲的怀抱,直至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才可回归,回归大地,回归虚无,与世间所有的事物一样,生于尘土,归于尘土。” “母亲固然有一颗伟大的包容之心,可这些恶果,并不是祂的本意,这是我们自己的负担,我们创造了恶,也应当承担责任,结束恶的延续,不让俗世间的污浊再去影响我们共同的母亲。” 比起因书本着作而知名的哲学家,以生命为纸,苦修为笔的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更能体现人性思考的光辉。 克莱恩被这一段主教习惯性的传教咏叹深深吸引,一时险些忘掉本来的目的。 虽然我不信仰大地母神……嗯,我其实对任何一位神灵都算不上虔诚,对女神的尊重来自队长和“值夜者”的各位同伴与前辈,对“诡秘”和真实造物主,更像是渺小的虫豸面对世界屋脊时绝望的仰仗……是难以跨越层次去理解的恐惧。 “神父先生,我来这里是想要向您询问一件事。”克莱恩向后退了两步,以至于自己的脖子不会因为保持仰视而发酸。 “什么事情?”仁慈的神父微微颔首。 “是这样的,有一位叫做埃姆林·怀特的血族青年,我和他之间有过约定。”克莱恩期许地望向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双眼,“我现在遇到了困难,希望他能履行当初的约定。” 高耸的半巨人缓慢点了点头。 “他就在这里,不过你需要等一会才能见他。” 半巨人小山般的身体灵活转动,后方是镶嵌着大地母神圣徽的墙壁。 “现在是早课。” 早课?这都正午了!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含笑扫了眼克莱恩。 “对于吸血鬼来说,现在是‘凌晨’。” 凌晨……克莱恩眉头明显地跳了一下。 好像,大概,他拜访埃姆林父母的时候,怀特夫妻确实是要准备“早餐”…… 还真是一个种族有一个种族的生物钟啊…… “那我需要等多久?”克莱恩有些无奈。 “不算很久。” 空旷清冷的教堂内,乌特拉夫斯基神父随手指了一排座椅。 “如果他潜心学习,大概十分钟后就能完成今天的学业。” 那如果埃姆林偷懒摸鱼,拖延症发作,没能专心学习呢? 克莱恩没有做死的把最坏的可能说出口。 他猜测,威尔·昂赛汀给他的幸运赐福的原理,很有可能是透支了他后面一段时间的幸运,来保障他当晚行动的顺利。 从行动结束后到现在的十六个小时,已经隐约证明了他的猜测。 如果怀特先生没有撒谎,没有隐瞒什么,埃姆林是在周三准备参加尤瑟夫诊所面试的路上偶遇了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然后被绑到了教堂里,被迫答应做两个月的义工。 很奇怪啊,大地母神教会虽然不是鲁恩的正统信仰,但怎么说也是得到了合法传教权的教会,有自己的教堂和地下封印——这点从教堂里流动着灵性色彩的圣徽上就能看出来——对野生非凡者也是有执法权或者协助管辖权的。 神父的性格不像是“代罚者”那种极端的类型,他算是为过去犯下罪恶忏悔的苦修士,奉行的应该是尽量避世的准则,怎么会和埃姆林发生冲突? 克莱恩想了想,尽量含蓄地问道: “神父先生,血族也可以成为大地母神的教士吗?” 注意到主教被自己抛出的疑问吸引,克莱恩下意识加快了语速。 “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说,血族这样的天生超凡生物,在其他教会眼中是和邪教徒一样,是需要被防备,乃至消灭的危险群体。” “大地上所有的生灵都来源于母亲,所以只要虔诚,内心还保留着善良的种子,母亲便会接纳他,给予他一处港湾。”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低头看着克莱恩,嘴角微微上扬,“其他教会对此抱有怎样的态度,我并非他们信仰的神的信徒,不敢贸然妄议。但是我并不记得,众生之父的羔羊对血族也抱有如此大的偏见。” “祂是高天上的神,和自愿奉献的大地之母,应当在某些理念上是共通的。” 众生之父,这不是血族对真实造物主的奇怪称呼吗?作为“诡秘”的神眷者,克莱恩当然阅读过南大陆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两位正神的圣典。 在他的印象中,“众生之父”的称呼是第四纪第二帝国成立后才被真实造物主教会采纳,作为旧圣殿的勘正部分,加在了造物主原有指向的最后。 这一行为无论是在历史研究还是神学研究中,都被视作血族与真实造物主教会联合的重要节点,相当于一次精心准备的政治宣言。 神父无疑是大地母神的忠实信徒,竟然连他都在用这个称呼……克莱恩一时思绪翻腾。 他嗅到了不为人所知的阴谋味道。 比如……忽地,克莱恩发现有将近一个半自己高的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正俯视着他。 神父扯动着有不少皱纹的脸皮,微笑道: “看来你确实是鲁恩本土出生,没有去过亚伦斯城。” 他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脸上细密的皱纹随着笑容明显而更为紧凑。 “你是想问埃姆林·怀特为什么会来到母神的教堂,对吗?” “呃,是的。”克莱恩懵懂点头。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用一种回忆的口吻道: “我每个星期都会去东区、贝克兰德桥区的济贫院和公益医院布教、做义工。” “作为母亲的教士,简单的草药学和医学是所有人都要掌握的基本知识。” “埃姆林恰好路过了我常去的一家公益医院,他试图窃取血库中的新鲜血液。” 吸血鬼进血库,他是要吃自助餐? 合着埃姆林是盗窃未遂被乌特拉夫斯基神父逮捕了啊……克莱恩出神地愣了两秒,渐渐脑补出了全过程。 那没事了,违反法律就要付出代价,可以理解。 克莱恩望了望周围,又抬了抬头,最终叹出一口长气。 到头来,倒霉的还是我自己。 “埃姆林·怀特是你的合作医生?” “你受伤了?”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一双沧桑眼眸中带着关切,将克莱恩从上到下扫过一遍,由于不是真正的“医生”,他短时间也无法确定克莱恩到底受了怎样的伤痛。 “是的,”克莱恩未作隐瞒,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是灵体层面的伤,否则也不用找专业的‘药师’或‘医生’。” “灵体上的伤口……”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深深地望了眼克莱恩,摇头说道: “可惜,我在医学上的能力还不足以治疗灵体的损伤,等下埃姆林完成早课,我会为他准备需要的草药、材料,尽快帮助你恢复。” “当然,”神父嗓音微顿,“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帮助我。” “没问题,您请说。” 神父给克莱恩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众生之父的信徒一如既往的慷慨。” 乌特拉夫斯基宛如巨柱般耸立在那里,隔了几秒道: “我的委托是……” 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睛。 “杀了我。” 克莱恩仰望着高出自己两个头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下意识就要握紧缠绕在手腕上的“黄黑之眼”。 杀了你? 这个弗萨克神父开什么玩笑? 你这个体型,还是久经沙场的海盗,杀了我还差不多? 教堂内陷入了沉默,见克莱恩疑似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杀掉过去的我。” 不等克莱恩追问,他平柔的嗓音低沉,解释起了这背后的含义。 “我希望你能通过一件特殊的封印物,它曾属于巨龙,可以进入人的内心,我希望你能借助这件物品,进入到我的心中,杀死我还没有真正死去的过往。” “让那个热衷于杀戮,狂热于战斗的我彻底死去。” “那段沾满血腥的历史不应该被忘记,母神也从未允许我忘却自己的自己曾犯下的错,但我必须剔除心中这些肮脏,才能更好的履行传播母神光辉的誓言。” 也就是说,生命前后两个阶段的强烈反差,让这位半巨人神父产生了一定的精神分裂问题。 如果是在曾经的地球,这确实是一种棘手的疾病,但考虑到“观众”存在,这种精神疾病或许在强大的“观众”途径圣者面前,可能确实如同纸糊一般。 不过乌特拉夫斯基主教想要依靠一件原本属于巨龙的封印物,听起来是想让我进入他的精神世界直接杀死那个人格这玩意靠不靠谱啊,会不会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把人家大地母神教会的主教整残了? 而且一般主教的地位都与非凡者小队队长持平,也就是说这位半巨人主教至少在中序列之上,就算我在梦境中有一些特殊,也不一定可以完全胜过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非凡者。 更别提他大概率是一位“战士”克莱恩轻轻摇了摇头,出言相劝道: “诚恳来讲,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封印物都有自己的缺陷,你为什么不向大地母神教会求援,请求教会的帮助。” “我想他们应该很乐意为你这位虔诚信徒提供帮助。” “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为您联系极光会的神使。” 克莱恩为难道: “如您所见,我只有序列六,而且我的途径侧重占卜与辅助。” “我并不擅长战斗。” 作业好多…… 我就是赛博苦力、影视民工、编导牛马。 草!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七章 矛盾之举 第156章 矛盾之举 “我并不擅长战斗。” 见克莱恩为难的模样,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没有继续强求,眼神恍惚了一下道。 “看来属于我了结过去罪恶的契机还没有出现。” “呵,如果不是我曾经以母神的圣物微凭依立誓,传教有成前,不会向教会请求帮助,事情也不会这么困难。” 他双手交叉于胸前,仿佛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婴孩。 嗯,神父的这个情况简单来说,就是过往的记忆太深,与当前的生活冲突激烈,于是产生了人格方面的分裂……伪心理学家真键盘强者克莱恩·莫雷蒂作出了初步的判断。 “其实,你只是发誓不向教会请求帮助,这不代表你不能向真实造物主的,我是说极光会的神使请求帮助啊。” 他摩挲着下巴,给出了建议。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对过往的恶行做出忏悔,日复一日的帮助贫苦,义务行医,替他清除心中的倒影,不仅仅是帮助他一人,更是帮助了东区和贝克兰德桥区那些生活真正有困难,看不起病的穷人。 相反,如果坐视不管,克莱恩很清楚,心理和魔药内潜藏的烙印是非凡者天然的大敌,是无形却又坚实存在,永远无法跨越的阻碍。 如果放任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过去的倒影残留,不说神父本人无法晋升,一生都会止步于当前的序列,他内心深处以他过去为模板,喜爱杀戮、狂热战斗的倒影也总有一天,会依托于“战士”魔药本身好战的烙印重新归来。 幸运一些还好,只是神父可能陷入半失控的状态,被大地母神教会接走,可要是没那么幸运…… 克莱恩无法想象,一位战斗经验丰富、血斗技巧老练的“战士”在布教、治病时突然暴走失控,到底会对本就羸弱的贫苦生灵造成多大的伤害。 “请求众生之父神使的帮助?”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咀嚼着克莱恩的提议,缓慢点头,“我当初的誓言并没有禁止我向教会之外寻找助力。” “只是我是独自一人离开教会,离开了费内波特前来鲁恩传教,联系上本地的血族已经是极限。” 他看了克莱恩一眼。 “去血族寻求帮助,与向教会寻求帮助并无多少差别。”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说真实造物主通过影响奥尔索诺索诺一世,说服听命于皇帝的血族部分改信了北大陆的大地母神,以此换取了盟约? 否则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怎么会将血族和大地母神教会划分成一类? 克莱恩咽下疑惑,耐心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为你联系到神使。” 边说着,他边做出了行动,触发右手掌心血肉下埋藏的铁黑色徽章,将丰收教堂内发生的一系列简略转告给了a先生。 等候片刻,埋藏在血肉下的徽章隐隐发热,克莱恩目视着掌心上用血液书写的文字,微微颔首。 “他同意了。”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凝望了他一阵,缓缓开口道: “好。” “如果成功,我会为你和那位神使准备对应的报酬。” 克莱恩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由衷地赞美道: “神父先生,您真是一位慷慨的人。”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没再多说,他看了看教堂墙壁上的挂钟,有看了看窗外日轮的方位,起身向圣徽后走去。 “早课时间结束了。” 他冲克莱恩招手,示意侦探跟上。 在丰收教堂圣徽屹立的墙壁后,仅有一段较为空旷的走廊,连接着地下室的入口和几个缺少生气的房间。 乌特拉夫斯基主教走过了自己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丰收喜悦母亲激励” 咚咚咚在克莱恩愈发迟疑的目光中,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又敲了几下。 原来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口中的早课,就是让埃姆林·怀特背诵大地母神的圣典? 在教堂封印的地下背诵圣典……在汇聚了信徒祈祷,直接指向大地母神的灵性光辉下诵读圣典…… 这哪是早课啊,神父分明是在把埃姆林改造成大地母神的虔诚信徒,用的还是速成法。 唉,我记得他当初对月亮明明是那么忠诚……听着那磕磕绊绊,难以连贯的偏中性嗓音,克莱恩揉了揉脸颊,面无表情看着一个肤色苍白的青年拉开了房门,有些畏惧的望着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仰着下巴说道: “我还没有背完。” 呵 看着眼前这位小学生一样倔强别过视线,不敢直视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的吸血鬼,克莱恩默默从绕过了神父宽大的臂膀。 “埃姆林·怀特?” 眼眸猩红的埃姆林侧头望了望,这才发现神父宽大的身躯旁,还站着另一位男士。 他一下睁大了双眼,猩红色的眼瞳中爆发出名为希望的光。 “夏洛克·莫里亚蒂!” 霎时间,埃姆林·怀特爆发出了血族应有的神速,纤瘦细长的身影拉出道道残影,一下窜到了克莱恩身边。 “是我的父母让你来救我的?” 他上下打量着克莱恩,眼中的希望愈发耀眼。 在他的认知中,夏洛克·莫里亚蒂是血族大人物认证的强者,是极光会的预备神使,绝对达到了序列五层次。 啪。 侦探有力的拍掉了埃姆林试图抱住自己胳膊的手,面无表情地退了半步。 他目视着愣住的吸血鬼,缓慢扬起微笑,愉悦说出了实情。 “不,你的父母告诉我,他们对你在乌特拉夫斯基主教手下做义工没有任何异议。” “我是来找你履行约定的。” “约定?什么约定?”埃姆林疑惑道。 他还反复在脑中重复着克莱恩那句“没有任何异议”,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你作为莫里亚蒂侦探的合作医生,当然是由你来治疗他的伤口。” 半巨人般高大的神父出手分开了试图再次贴上来的埃姆林。 “你受伤了?”埃姆林害怕地避开了神父铁锅大的手掌,主动向后退缩。 他猩红色打底,瞳孔较常人相对狭小的眼睛细细地将克莱恩看上了两遍,微微扬起了下巴。 “灵体气场紊乱,全身灵性亏欠,你身上的问题有一半是你受伤后透支灵性惹出来的。” 克莱恩没在意埃姆林的诊断,只是简单追问道: “能在短时间内治好吗?” 血族医生哼了一声。 “像你这样负伤后对自己身体状况一点清醒认知都没有,随便糟蹋身体的,哪怕是再好的医生,都没办法让你很快恢复正常。” “那如果正常治疗,需要多长时间?”克莱恩眉头皱起,单手抚摸起胸口。 “你需要的是静养,至少一个月之内不调动过量灵性。”埃姆林认真道,“像你这样的情况,我还没有见过,没法给你确切的答案。” 一个月不能过量调动灵性……不现实啊……克莱恩舒了口气。 “先治疗。” 实在不行,他再问问a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a先生常年执行高危任务,对伤势的恢复肯定有独到的心得。 …… 神弃之地,一处衰败城邦中。 “所有人警戒,聚拢在光源附近,以‘守护者’和‘黎明骑士’为单位,分组戒备,不可阅读壁画和墙上的文字。” 眼前巨大的帷幕式门扉失去了一半,科林·伊利亚特审视着这如同深渊入口般漆黑的拱门,双眼绿光盈动。 这位年过八十的首席侧过身体,看着身后已经开始向火把聚集的白银城众人,望向那个双手持剑的少年和隐蔽靠近在他附近的长发女子,嗓音低沉道: “洛薇雅,你带着身后的那个小组和我继续探索。 双手紧握着“沉默者长剑”,戴里克跟在那位气息恐怖的洛薇雅长老身后,警惕着四周墙壁上各种邪异且不能理解的绘画。 抵达下午镇前,首席特地将原有小队打散,改为了三人一组的模式,并且三人中只有一人需要时刻保持照明,其他两人则以照明者为中心前进。 当然,黑暗中总会有各种意外,所以小队中的其他人也必须随身携带火种,好在照明失效或者消失时迅速发光保全自身。 很不巧的是,戴里克被摘出了原本的组合,被放在了洛薇雅长老担任组长的小组内,随行的另一位队友则是一个比较脸生的老人,至于萨麦尔则是和首席科林两人成组。 他目视着前方那个左手提着灯笼,右手直剑垂在身旁的高大身影,一时心中的忐忑都被驱散不少,旋即又警惕起四周来。 黑暗中,一双紫眸不动声色从戴里克身上移开,欣赏起两侧的壁画,分神解读着那些潜藏在描述各种灾难场景的图案下的隐秘。 容貌明艳大方的洛薇雅轻轻撩起耳边的散发,缓步向前。 这是造物主神殿内部,看上去已经废弃,最深处的神像也失去了可以引来神袛注视的功能。 除开必要的准备,他们这次行进,为了防备那条古道外可能存在的强大怪物,刻意绕了另一个方向,穿越了整片没有掩体的平原,才到达了这座城邦。 “停下。” 首席科林·伊利亚特低沉的嗓音从前方传来,跟随在洛薇雅身旁的老者停下脚步,摇曳的火把摆动着赤红色的光。 突来的空旷中,倒吊的十字架上悬挂着一个浑身赤裸,独眼漆黑的男子,祂的面容模糊,神像外表也呈现了岁月痕迹,曾存在其上的灵性已然随着神像上一道狰狞的裂痕出现消散。 科林审视着这座不应出现在此的神秘雕塑,从上到下一次次用视线触摸着那经过工匠虔诚雕琢的漆黑,眼中的深沉愈发凝重。 这座雕像底部绘有“倒吊人”途径的标识,逆位的十字架毫无疑问,是主替众生背负罪孽的象征虽然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但主在灾难之后,已经远离了东大陆,鲜有回应,记录中下午镇也早早就毁灭了,为什么这里的十字架是倒吊的 肯定是有人在灾难后重塑了这里的神像。 可这是谁做的? 又是谁在重塑神像后故意破坏? 这是渎神的举动! 科林倾听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忐忑心跳,满是沧桑的大手从衣服的口袋中抽出了一瓶药剂,一饮而下后,双眼中迅速浮现了两个墨绿色的神秘符号。 “猎魔人”本身就有一定的鉴别能力,在配合对应药剂后,这种能力还会强化为对邪恶灵性与痕迹的追踪、还原,是邪恶气息的天敌。 “眼睛。”梦幻般的紫眸轻轻闭合,洛薇雅突然提醒,惊得一旁手持火把的老者下意识鼓起了肌肉,紧盯着她目视的方向,手握双剑的戴里克也紧张起来。 默默吞咽口水的戴里克低伏身体,注视着,一阵沉默后缓缓将视线放低的首席,心中回忆着“倒吊人”先生曾经的教导,随时准备向“愚者”先生祈祷。 科林眼中的墨绿色符号缓缓下移,最后停在了真实造物主神像五官唯一不模糊的独眼处,看着那一抹褪色的猩红,脑内瞬间回荡起一阵阵虚幻呓语。 千百道不同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其中包含了老人、少年,包含了男男女女,他们嘶吼哀嚎、赞美痛哭各不相同,却又是在重复着同样的内容。 “背叛者掀起了大灾变撕裂祂沉睡” 断断续续的话语听不出有用的内容,科林杂乱的银白眉毛微蹙,脚步后退,移开了视线。 背叛者掀起了大灾变是指堕落的晨星,曾经的王? 高大如山的身体踉跄后退,恍惚间,科林看到了隐藏在漆黑神像背后的黯淡壁画。 被血染黑的纯白日轮,触手横生的风暴积云,污浊弥漫的黄铜眼球还有星空中色彩鲜明的星辰! 记载中缺失的描述迅速出现在科林脑中,这位一向稳重的首席竟愣住了。 片刻后,他才缓缓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目视着神色慌张的老者,气质清冷的洛薇雅,若有所思的萨麦尔,还有面色复杂但担忧与紧张已经写在眼中的戴里克,叹息道: “有人故意在神像上保留了一些城市毁灭时产生的呓语。” “这座城市最后应该是毁于一次失控,所有的镇民都被感染了。” “所以外面那些其实不是怪物,都是原本的镇民?”提着灯笼的老人短暂惊恐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主神像中十字架逆转是大灾变后才出现的改变,这座神像也应是大灾变后才出现。”洛薇雅斟酌几秒,补充道。 “没有邪恶气息和潜藏的污染,有很大可能,破坏神像和重塑神像并留下预警的不是同一批人。” 手握长剑的戴里克赞许的点了点头,而故意躲在众人身后,躲避注意的萨麦尔则是捏了捏右眼眼眶,不知在想什么。 听着众人的讨论,科林苍老的目光少见浑浊,他注视着手中的火焰,一点点光亮又从眼底燃起。 “毁灭神殿外部,只保留神像存在的区域,所有参与行动者,返回后必须进行隔离。” 昏暗中,感受着身旁老者和戴里克听从命令带起的微风,洛薇雅望着那尊漆黑倒吊人影,缓缓匍匐在地,就如平时祈祷时做的一样。 已经移动到神像侧方的科林见证着这一切,沉默不语。 …… 风暴渐消,重归平静的海面上只剩下了悬挂黑帆的海盗船静静游荡。 特蕾茜站在船头,眺望正在远去的鲁恩军舰,目视着那悬挂与“审判之剑”徽章相仿图案的舰船终于消失在视野尽头,不仅松了口气。 还好,突然从她后背冒出的鲁恩军舰上没有序列五的强者随行,只有两个中序列军官,一个“法官”,一个“审讯者”。 “可惜没能留下他们。”特蕾茜轻声呢喃道。 两千字的稿子,谁告诉我怎么背,背不下来啊……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输液,难受,所以番外(神弃之地剧情集合) 第157章 输液,难受,所以番外(神弃之地剧情集合) 这是一段被人遗忘的故事。 当深红坠落大地,黑暗覆盖文明的每一寸痕迹,光辉盛世终将化作故纸,被扫进历史遗忘的角落。 我们还存在吗? 祂去了哪里? 主啊,您的信徒向您祈祷,能否给予我一个奇迹。 …… 是夜,没有篝火,没有月光,唯有死寂和黑暗,一如既往地笼罩着每一座城邦,如若想要于其中摸索前行,便只能依靠隐秘中污秽的碎语,倾听着怪物噬咬人类肢体时发出的杂音,以听觉点亮“视觉”的光,勉强在末世的残骸下苟活。 街巷旁,一栋栋石料堆砌成的房屋彼此排列,木制的屋门早已腐朽,只剩下金属材质的合页挂在门框上,随着风的吹动哗哗作响。 它们像是从历史中幸存的风铃,试图召回已故的亡灵,试图提醒误入的生者,“风铃”遍布的街巷末端,曾在光辉纪元时发挥着类似当下东大陆之外文明警局作用的修士居住的小教堂空空如也,暗示着神灵指定的律法已随着灾难的发生而崩溃,无法在混乱中维持住这座鬼城的秩序与安全。 其实说鬼城都有些夸张了,这里不过只有小镇大小,作为过去苦修士的集合地,下午镇的规模远小于曾作为“白银之国”首都的白银城。 它没有堡垒化的围墙,没有强大的封印物镇守,在造物主统治星界的年代,这里处在神国脚下,不需要防备任何怪物和邪恶,没有哪个找死的古神余孽敢在超脱非凡者正常认知的真神的眼皮前挑衅,即使是早早丢掉脑子的深渊邪物,在踏进太阳辉光辐射范围的那一刻,也就化作了飞灰。 这是造物主给予虔信者的奖赏,也是下午镇成为大灾变时覆灭的第一个人类聚集地的总根源。 清脆的金属开合声打破了寂静,迸溅的火花抛射出星星热量,一手持着火把,一手紧握长剑的戴里克怔怔仰望着一处废墟中唯一坚强依立的墙壁残骸。 他灰蓝色的眼睛倒映着墙壁上用黄金调配的颜料摹绘出的日光,持握着长剑的右手不自觉地分出了两根手指,摸向了那光辉的边缘,在日晕的朦胧处摩梭。 艺术,一种寄托着人类情感的表达方式。 可惜的是,生活在光辉纪元两千多年后的戴里克,和这份情感的距离太远,除了一生没有直面过真正阳光的他对太阳本能地渴望,透过画作能感受到的也只有浓浓的悲哀。 时光不再,太阳已故。 如果不是“愚者”先生,不是主……戴里克停留在残缺画作的上的手缓缓向上,就要触碰到原本画面中心处散落开的一只天使羽翼。 “戴里克,你在做什么!” 一张沧桑但强而有力的手掌死死扼住了戴里克试图继续向上的小臂,临时与戴里克同队的老人急急忙忙的拽回了戴里克,呸呸啐了几口,便步步向后撤去,边呢喃着“造物主保佑”、“请您原谅无知孩童”的话语。 “你不知道随便触碰遗迹中的壁画会招来危险吗!” 老人哪怕是厉声斥责戴里克都小心压制着嗓音,生怕自己的音量过大,惊醒某些沉睡的可怕危险。 “他是第一次参与探索小队。” 老人的训斥吸引了一旁“牧羊人”洛薇雅的注意。 她同样抱着憧憬的目光望向了残缺壁画,这位年轻的长老谨慎驻足在与壁画相隔的安全距离外,飘渺的淡灰色眼眸如同幻梦缩影。 “洛克教育你是对的,”洛薇雅收回目光,转动脖颈平视戴里克道,“你刚结束通识教育没多久,还记得圣典上大灾变部分的箴言吗?” “三分之二的晨星坠落深渊,纯白、风暴、智慧背离了祂们的造主,站在了正义与公理的对立面……” 戴里克下意识背诵这一东大陆连孩童都知晓的记录,突然噤声。 洛薇雅伸手制止了突然紧张的老人,也没有给戴里克继续复述大灾变部分真相的机会,淡漠地将视线重新转回壁画上道: “就是这样了。” “在任一典籍上,主从没有以身负羽翼的天使形象出现过。” “这幅画应该被创作在灾变之前,画中的主人能享受占据太阳正中的待遇……” 虽然洛薇雅没有戳破最后,但答案已在一老一少两位队员心中浮现。 毫无疑问,画中的主人是过去的王,是冠以“纯白”之名的天使之王。 “这里临近那场灾难的中心,深究和灾难的始作俑者有关的一切遗留物,都可能唤醒大气中残留的堕落神力。” 说着,一具仿佛纯银铸就的骑士虚影自洛薇雅身后拔地而起。 年轻的长老诵念真实造物主的尊名,淡灰色眼眸浸染血红,阴影沸腾,骑士挥动重剑,由纯粹黎明光辉凝固的阔刃擦过赞美“纯白天使”圣洁伟大的壁画,无数光芒自黄金笔触其中爆发,将壁画连带着背后的墙壁一并碾成齑粉。 在神性的力量面前,灵性光辉早已干涸的天使之王残像没能抵抗哪怕一秒。 做完这一切,洛薇雅又审视了几秒,才淡然道: “走,去和首席会和,这里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事物。” …… “首席,课本上说,下午镇是分割现实与神话的大门,杂居着人类和巨人,这里有夜晚,也有白天,但全部的白昼都处于‘下午’状态,无论大雾,暴雨,还是冰雪来袭,都无法遮掩那较为猛烈的阳光,可您看现在,传说中永不消退的阳光已经不见了,我们在下午镇外还能借助闪电辨别方向,可到了里面,连闪电都失去了光亮……” “您不觉得有问题吗?” “我听说古代巨人王庭的特征就是永远凝滞的下午……” 科林和萨麦尔组成的二人小队先其他白银城成员一步,深入进了一座遗迹中。 这里挂满了腐烂的肉快和干涸脓液留下的痕迹,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少年“魔术师”聒噪的声音回荡。 奇怪的是,一向谨慎的科林并没有制止“魔术师”的打算,反而跟随“魔术师”的思路,一步步陷入了深思。 他背对着右手支撑在眼眶下的萨麦尔,用手中的长剑撩开了遮挡视线的几块烂肉,视线透过遮挡物,看清了藏在遗迹房间内部的祭坛般的石桌。 远处“银骑士”虚影粉碎墙壁发出的爆响惊雷般触动了科林,惊得这位老人眼眸一动。 “你说的没错,永恒的黄昏是巨人王庭的标志,不过这不能代表那里隐藏着问题。” 科林随手一挥,一道银白剑芒无声在白银城分散探索人群线路交汇的中点爆发,充作集结信号。 他体表多有状似水银的粘稠液体覆盖,凝聚成整块整块的盔甲,上面布满了黯淡的神秘花纹,只是限于神话生物状态尚未开启,这些花纹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若有未掌握神性的非凡者仔细注视,也仅会感到眩晕,而非直接失控。 全副武装的科林举着火把向前,进入了地下室的入口,萨麦尔紧随其后。 “主讨伐了巨人王,出于博爱,主宽恕了没有犯下严重罪行的巨人们,赐予他们继续生活在大地上的权力,这也是下午镇的人类可以和巨人和平共处的原因。” 环顾过颇为宽敞的地下室,科林继续回答萨麦尔的问题。 “在光辉纪元,主的神国坐落在东大陆最高的高山上,十字架的光辉和太阳一样,照耀着神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巨人王庭作为东大陆上黑暗纪元遗留的最完整、最恢弘的建筑物,不喜铺张,不愿为众生徒增不必要负担的主,将它简单修缮,变作了天国副君和王们处理世俗事物的场所。” “当然,那里也曾是另一位主短暂现身的所在。” 科林短暂停顿。 他突然想起了白银城中只有历代长老才能阅览的文献记载中的一段。 另一位主,指掌时空的“诡秘之神”,祂真正的居所不存在于现实,祂的宫殿高踞灵界之上,受七光拱卫,镇压着灵界中一切恶意与邪恶。 戴里克就是在那里受到了另一位主的召见。 神话中,另一位主的身影多和祂的宫殿绑定在一起,很少出现在神国和造物主圣所之外的地方,就连停留在巨人王庭的事迹也少之又少,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祂造访王们聚集的巨人王庭,最出名的一次便是…… “另一位主最后降临在巨人王庭,前去阻止堕落的晨星,然后大灾变开始了……”萨麦尔默默补上了科林未能讲出的结局,抵在眼眶下的右手捏了捏。 他摩擦手指,擦出一朵橘红色的焰流,照亮了地下室深处。 “您看那里。” 阴影中,又出现了一张祭坛般的石桌,只不过和遗迹地上的那张不同,这张石桌上雕刻着许许多多文字符号,但已被自然与不自然的因素近乎全部破坏,只留下了具有深远意义和伟大存在联系密切的那些。 科林眼底墨绿色符号重新满盈,就像是回到了刚喝下辅助药剂的时候。 他借着萨麦尔召唤的火光,隔着很远辨识起了石桌上的文字。 “纯白天使”——奥赛…… “风天使”——列……罗…… “智慧天使”——赫拉伯…… “暗天使”——萨…… 除了真名部分被不自然力量抹除的几位天使之王,科林还发现了两个他十分熟悉的名讳。 梅迪奇、乌洛琉斯。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天使之王的名字?科林忽感惊疑。 很少有东西能撼动他的内心,只是这些名字的表现形式太奇怪了! 三分之二的晨星堕落,除掉主的两位神子,这里的六个名字不正好是四个模糊,两个清晰吗? 而且字迹保持清晰,可以辨认的,都是如今仍忠诚于主的王们。 上面的四位是背叛者? 科林刚想有所动作,灵性直觉就已给出警告。 他目光所及,地下室的入口空空荡荡,一片黑暗,原本通向上方的阶梯竟然消失了。 “首席?” 似乎陷入恐慌的萨麦尔应激制造了更多照明。 一道道橘红明净的火光包围了两人,驱散周围深沉的黑暗,照亮了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 科林体表覆盖的银色盔甲同时亮起,神秘花纹深刻的纹路闪耀着淡淡银光,和空气中无形的力量角逐。 伴随细微的咔嚓作响,科林不禁闷哼一声。 他审视了几眼,凝重说道: “我们的行动触发了祭坛上的某种联系。” “祭坛的力量泄露了。” “泄露?”萨麦尔嗓音颤动。 弱小的“魔术师”缩在科林身侧,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不用担心,”科林没有握持火把的那只手摸了摸萨麦尔的头顶,宽慰道:“祭坛里封锁的力量随着时间已经流失太多,没能完全闭合这里的环境。” 他目光扫过原本地下室出口应该在的位置,淡淡道: “我可以强行打破。” “银骑士”的剑锋插入地面,晨曦的力量驱逐黑暗,暴露出地下室本来的面貌。 一根根白骨,一团团血肉,祭坛旁边匍匐的圣职者一点点从空气中析出。 他头颅紧贴地面,背部高挺,脊柱好像背叛了身体,从后背硬生生撕裂血肉挣脱了出来,增生出额外的骨骼。 在晨曦的照耀下,科林和萨麦尔看清了这位轮廓深刻,流着眼泪的中年男性。 他身体上发生的畸变像是被偷走了未来,暂停在了完全化作怪物的前一刻,堕落的脊骨蛇一般昂首在空中,头部的位置空空荡荡,永远也不可能完整。 在科林看到了圣职者的同时,那从时间间隙中回归的圣职者也察觉到了冒昧拜访的“恶客”。 他挣扎着抬起头颅,视线剜过科林,无视了对他威胁最大的“银骑士”,萎缩的眼球明明只剩下一团泥泞,仍表现出了生动的厌恶。 “王……” 他发出意义不明的叹息,莫名多出了一份哭腔,如同受到了奇迹的眷顾,艰难的向前蠕动了两步。 圣职者像是在盯着科林,又像是在朝拜过去的虚影,说出了那段千年不断地忏悔。 “末日前的光啊,我向您忏悔,我没能及时发现王们的阴谋,没能向主履行我的忠诚……” “……诱惑了萨斯利尔,天国副君蒙骗了另一位主,王们频繁到属于黄昏的宫殿内密谋。” “祂们在流淌着巨人卑劣血脉的土地上蛊惑人们,让他们设立秘密的祭坛,举行奇怪的仪式,做着主不允许的各种事项。” “我发现了这一切,但已经太晚,我没能找到您,我忏悔,我忏悔,我忏悔!” 圣职者两颗不堪重负的眼球彻底崩溃,一双血泪淌过大地,腐蚀了地面。 “我不求您的原谅,因为这场灾难已经从这里开始。” “我忏悔!” 我最近太忙了,状态就不太对,昨天本来该结束小克和月亮的剧情,现在只能明天正常更新的时候一笔带过,要不然剧情就拖的太慢了,白银城的探索原本打算穿插在小克的主线,在塔罗会前替一下,然后在聚会上借小太阳口详细描写,现在直接单独拎出来,做成一章,到时候也是模糊处理了。 真的很抱歉今天拖这么玩。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八章 命运的警告 第158章 命运的警告 容貌柔美的神使打量着丰收教堂相对简陋的陈设,活动着五指,指缝中留下粘稠的血块。 某种虚幻的感觉逝去,a先生又看见了教堂中竖立的奇异蜡烛,看见了它的漆黑烛芯和苍白火焰。 刚才被“黎明骑士”打碎的地面、破坏的椅子和斩断的一根根蜡烛恢复到了战斗前的状态,看不出哪里遭受过损害。 原本屹立于对面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不知什么时候,已跌坐在了教堂第一排的座椅上,正由埃姆林搀扶着臂膀,脑袋沉埋进一双宽大的臂弯,紧紧捂着两侧的太阳穴。 泪水从他的脸庞滑落,发丝间掺杂银白的主教猛地打了个哆嗦,在埃姆林机警地目光和来自a先生的审视中抬起了脑袋。 他略显浑浊的眼睛满布泪水,多有皱纹的脸上交错着哭泣的痕迹,看呆了搀扶着他的埃姆林。 神父竟然被打哭了? 他竟然被打败了,而且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 这就是极光会的神使,原来族内关于他们的传言不是假的,真的有这么强!埃姆林动作僵硬地向后退步,松开搀着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双手,无措的擦了擦。 想想前两天他偶遇神父被两三下擒拿,再看看现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质的“牧羊人”简单解决神父,在梦境中杀死了他一次,埃姆林就克制不住的胆寒。 嗯,极光会的神使都是不逊于我们血族的俊男美女不是谣传,实力超出一般非凡者的想象也没有水分…… 埃姆林视线小心向上移动,刚碰到a先生那张雌雄莫辨的柔美面容,就被仿佛蕴藏着鲜血的双眼刺穿,目光一下又低了下去。 “应该没有问题了。”a先生没追究埃姆林的小动作,对仍沉浸在感怀和喜悦中的神父说道。 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嘴角一点点勾起,慈和地笑道: “赞美仁慈的众生之父。” “感谢你的帮助,品格崇高的神使。” “赞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a先生单手在胸前划出倒吊十字,微微摇头,“这是主的仁慈,我只是在贯彻主的意志。” “赞美众生之父。” 哪怕是不怎么接触外界,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埃姆林,此时也跟着衷心赞美起了远在南大陆的真实造物主。 祂并非血族的原生信仰,但在帝国覆灭,血族失去女王,风雨飘摇之时,是主动肩负众生罪孽的神祗扶持女王的子嗣,于荒蛮的南大陆开辟了新的港湾,给陷于危墙之下的血族指引了一道生机。 就如同当初帝国如日中兴,众多血族将皇帝当作了自己的第二信仰,现今亲近尊敬真实造物主,也已成为血族中不可名说又确实存在的隐隐趋势。 完成神父的委托,a先生不同先一步离开的克莱恩,谢绝了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的赠礼,只留下了一些秘密联络的渠道,便要匆匆离开教堂。 天色转暗,黄昏即将取代正午,充斥刺鼻气味的淡黄雾气隐约成型。 a先生刚跨出丰收教堂的门槛,后脚犹豫许久的埃姆林跟着也跑了出来。 “你……” “牧羊人”站定脚步,一手警惕弯曲在腰间,半身扭转。 “什么事?” 他审视着跟来的陌生血族,猩红视线快速扫过了血族纤瘦身体上几个生命大动脉。 又一次被a先生用目光逼退的埃姆林不禁语塞,调整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道: “埃姆林·怀特。” “我是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合作医师。” 见a先生的眼神在他听到“夏洛克·莫里亚蒂”一词时明显不再凌厉,埃姆林松了口气,微微扬起下巴。 “我最近一段时间都要留在老家伙……嗯,母神的教堂做义工,不能随便离开。” “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地址,我还有些事想问他。” 如果是杰利·查拉图在此,肯定已经露出揶揄的讥笑,戳着埃姆林的痛点猛猛攻击。 只可惜,经历了教会高等教育的a先生早已脱离了低俗趣味,他不关心埃姆林的遭遇,也懒得去揭穿血族对自己当下处境的粉饰,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可以。” 说罢,a先生动作利落的掰下了一节小拇指,扔到了埃姆林怀里。 “放在纸上,你会看见你想知道的答案。” 伴随话音渐远,a先生笼罩在暗红色长袍下的身影塌缩融进地面,和日光投在教堂房檐上垂下的阴影化作了一片。 独留在原地的埃姆林双手捧着a先生的小拇指,浑身上下都突然轻松。 他看向手中的小拇指,有股想哭出来的欲望。 “这就是机会!” 只要说服夏洛克·莫里亚蒂,想办法让他帮自己联络上族内的长辈,哪怕是给他找一份需要战斗冒险的工作,也都不用继续被神父困在教堂里背那该死的圣典了。 母神在上,请您保佑我! …… “你的医生,说什么吗?” 驶向东区的马车上,莎伦身形不显,只有声音回荡在车厢。 “定期服用促进灵体恢复的药剂,让我少动用非凡力量。”克莱恩重复了遍埃姆林的医嘱,微微一笑,“考虑到我们尚未完成的任务,我应该没办法遵循埃姆林的建议。” 他正要前去东区,去拜访埃德萨克王子投资的济贫院的管理员——疑似“观众”途径中序列的艾格隆。 仔细算算,这个时间艾格隆管理员应该已经看到了昨晚脱困的所有无辜女孩。 我刻意等了半天,在他印象中,夏洛克·莫里亚蒂是一个接触了非凡,有间谍嫌疑的外国人,和昨晚刺杀卡平的侠盗“黑皇帝”不可能是一人,我现在才通过背后间谍组织的暗线,了解了事情的表面上的全貌,去归还他借给我用于占卜的济贫院成员个人物品,完全是合理的发展。 不对,威尔·昂赛汀也在济贫院……克莱恩本满意颔首,扬起弧度的嘴角又一点点沉了下去。 几分钟后,马车驶达有着白色外墙和“审判之剑”简易涂鸦的济贫院。 克莱恩有意提醒莎伦,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和平时一样,两人一起迈进了济贫院的大门。 种植着几棵树叶凋零的观赏树的院子中清冷无人,连克莱恩熟识的老科勒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克莱恩穿过空荡的院落,按照上次来时的记忆,顶着躲在房间中众多流浪者冷漠疏离的警惕目光,走到了艾格隆办公室的门口。 他轻轻叩响了大门,虚掩的门扉被他的动作推开,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直到克莱恩在门外等了一会,退伍军人管理员才绕过走廊,缓缓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看到克莱恩来访,艾格隆的脚步稍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平常。 他对克莱恩点头示意,请这位意料内的拜访者进了办公室。 两人落座,办公桌后的艾格隆这次为克莱恩准备了茶水。 “被卡平绑架的姑娘和孩子们已经回来了,谢谢你的帮助。” 克莱恩浅笑接过了样貌不扬的茶杯,不敢邀功。 “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帮,你如果要感谢,应该感谢那位神秘的侠盗。” “侠盗?”艾格隆被克莱恩的话逗得难得嘴角浮现弧度,“我即使退伍,也还在军队中保留着一个闲职。” “我的立场,我的身份,都不允许我去感谢一个公然违反了王国法律的盗徒。” 盗徒……克莱恩笑脸一僵。 “你真的认为报纸上报道的全部是真实的?” 艾格隆欲言又止,默默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王国的警察都是什么德行。” “我不是说所有的警察都是……” 他脸色变了变,又是重重叹息。 “好,于个人层面,哪怕是为了那些惨遭黑帮毒手的孩子,我也该谢谢他。” 这就对了么……感到小小满足的克莱恩笑着从大衣内侧取出了一把梳子。 “既然她们安然回到了济贫院,我也没有拿着这东西的理由了。” “也感谢你。” 艾格隆深深看了克莱恩一眼,收回了桌上的梳子,打算过会给它的主人,济贫院里的一个小女孩埃米。 也许是巧合,又也许是这两天过于疲惫,总之管理员先生忘记了向克莱恩索要威尔·昂赛汀的千纸鹤,克莱恩本人也正好没想起来。 交接完最重要的信物,两人又寒暄几句,克莱恩便主动提出结束拜访,离开了艾格隆的办公室。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出济贫院的二层房屋,又一次看到了衰败院落内凋零的树木。 那树木下,一个小小的身影靠坐在其下,灵活翻弄着一副略显陈旧的塔罗牌。 周围顿时悄无声息,风声不再流入“无面人”的耳郭,它们被无形的力量驱散,包围着光秃秃树干附近一片区域,形成了闭环。 威尔·昂赛汀放下了手中把玩的纸牌,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银眸扫了一周,隐藏在空气中的莎伦便不由自主地灵体化,身体主动显出轮廓。 她愕然注视着这个浑身昭示着危险与神秘的孩童,手指颤动。 脑海中,喀嚓一声脆响,克莱恩方才因巧合而忽视的细节接连浮现。 他瞟了眼完全不知情况的莎伦,主动向前,取出了放在口袋里的千纸鹤。 “谢谢你的幸运,昨晚的行动很顺利。” “诺,物归原主。” 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想和这些存活了不止多长时间的老妖怪,活跃在上个乃至上上个纪元的地上天使有一点一毫的联系。 “不用了,你拿着。”威尔·昂赛汀摆了摆手,重新拾起塔罗牌,熟稔打断了纸牌的顺序。 他盯着纸牌的背面,渐渐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我有预感。” “你的危机远没有结束,过段时间你还会需要幸运的。” 还有情况! 这是克莱恩的第一反应。 他嘴角抽搐,克制着捂脸的冲动道: “我听过一句谚语。”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威尔·昂赛汀牙痛似的抿着嘴,“这句话真的很应景。” 他不去看纸牌,仰起头望向了克莱恩。 “其实这句话只说了一半。” “命运的馈赠,不过是对你所付出的所给予的回礼。” 只有十一二岁的孩童靠着树干仰望天空,耷拉着的嘴角看上去颇为委屈。 “这句话在我们的途径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我们想要获得什么,往往要先付出相应的代价。” “命运是非常公平的,除非我能成为真正的命运,否则都要遵守规则。” 克莱恩眉头一跳。 “你愿意主动帮助我,是因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帮助你成为‘命运’的可能。” 他话音一出,本就耷拉着嘴角的威尔·昂赛汀一瞬间愣住了,看着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好在这位天使没有真的失态,吸了两下鼻子,大声道: “没有!” “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我能成为‘命运’的可能!” “就算你愿意帮我,你觉得祂会同意你帮我薅掉乌洛琉斯那条蠢蛇身上两块肉,再送给我的可能吗?” 让“诡秘”妥协,那确实不太现实……克莱恩下意识摇头,心中不由腹诽。 不过你为什么一直称呼真实造物主的教皇“蠢蛇”? 漂浮在克莱恩旁,落后“无面人”半个身位的莎伦则先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何等亵渎的对话,精致似人偶的脸不禁更为煞白。 威尔·昂赛汀被“怨魂”小姐的小动作吸引,瞟了一眼,继续说道: “总之,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些好的发展。”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你也可以去找蠢蛇,祂比我还要强一点。” 那还是算了,一个查拉图就够我受的了……全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的克莱恩掐灭了这一可能,收回了千纸鹤。 他犹疑了两秒,做了次安慰大于实际意义的占卜,然后才说道: “那我以后怎么联络你,到这里来?” “不用,你随身携带千纸鹤,我可以在梦中和你见面。”威尔·昂赛汀手中飞舞的纸牌终于停下。 他看也不看的抽出一张,扔给了克莱恩。 “你该离开了。” “还有五分钟就是劳动时间,我还要帮莫拉太太收拾厨房。” 以幼年面孔示人的天使从两个中序列身边擦肩走过,克莱恩站立在原地。 他和莎伦抱着各自不同的心态,或是沉思,或是恐惧,都没有去看天使离开的背影,两者目光全然被手中的塔罗牌吸引。 那是一张“恋人”牌。 满血复活! 今天可算输液结束得比较早,更新时间正常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十九章 重磅炸弹 第159章 重磅炸弹 眼前石柱耸立,支撑着高高的穹顶,斑驳而古老的长桌则仿佛从几百上千年前就安放在了这里……奥黛丽·霍尔虽然已见过这幕场景多次,但只要来到灰雾之上,她依然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之情再缓缓回荡。 她余光一扫,注意到了“愚者”右手边的桌面上盖着一张背后花纹繁复而华丽的纸牌。 奥黛丽几乎是在看到纸牌的立刻,就联想到了上周六震惊贝克兰德的新晋富豪卡平遇害案。 刺杀卡平后于现场洒下塔罗牌的侠盗“黑皇帝”……这会是“愚者”先生的手笔吗? 是祂逐渐复苏,继得到“亵渎之牌”后,试图突破封锁的第二个尝试? 奥黛丽小小吸了一口气,旋即望向上首,对笼罩着浓郁灰雾的召集者行礼道: “下午好,‘愚者’先生。” 由奥黛丽按先后顺序依次问候塔罗会的诸位成员后,端坐在最上首的“愚者”也终于有所动作。 克莱恩目视着下方的成员,微笑着道: “下午好,诸位。” 他单手虚压桌面,目光扫过了位于他右手侧的两位小姐。 “你们完成了我的委托,理应得到回报。” 完成了“愚者”先生的任务?“倒吊人”阿尔杰微微皱眉,下意识猜测起内容,但却毫无头绪。 他最近一个星期不是在海上航行,就是蹲在拜亚姆的风暴教堂中述职,唯一可以算得上和外界信息接轨的,也只有在靠岸拜亚姆之前,偶遇了从迷雾海返航,疑似将要前往狂暴海彼岸的“疾病中将”特蕾茜·佩莱。 忧心忡忡的“太阳”戴里克同样好奇,但一想起昨日的遭遇,也提不起太大兴趣。 回报……奥黛丽稍作沉吟,又看了看陷入纠结与迟疑的“魔术师”,第一个开口道: “‘愚者’先生,您说的回报,是指您能回答我一个等值的问题,还是其他?” 等值?阿尔杰听“正义”的问题直皱眉头。 “正义”刚刚晋升序列八没多久,他不认为一个低序列可以为灵界之上的真神完成怎样艰巨且具有重要意义的任务。 在他看来,神灵的允诺,远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珍贵,那还谈得上什么等不等值! “正义”小姐真是单纯啊,竟然主动强调等值……克莱恩不约而同地与“倒吊人”有了相同的想法,只是表现出的态度更为温和。 他看向奥黛丽的目光再次柔和不少,最终只是微笑道: “回答一个问题,或满足一个等值的愿望。” 还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奥黛丽微弯眼睛,遮住了兴奋乱瞟的碧绿双眼。 她看了看“愚者”右手边的纸牌,小心翼翼地提问道: “‘愚者’先生,我希望知道您手边的那张亵渎之牌,到底代表着哪一条途径?” 哈,还真有“正义”小姐的风格……克莱恩哑然失笑。 边摇摇头,边掀起手边纸牌的一角,将正面罗塞尔身披甲胄,头戴冕冠的肖像展示给了在座的塔罗会成员。 果然是“黑皇帝”! 在看到罗塞尔皇帝肖像下那行由星辉组成的字符时,奥黛丽几乎要惊呼出声。 除“太阳”戴里克之外的两位成员也没有稳重到哪去,“倒吊人”阿尔杰一下化作石塑,呆愣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而“魔术师”则是略微张大了嘴,明显还联想到了更多内容,就连浑身隐藏在兜帽下的“世界”也慢半拍表现出了应有的惊讶。 “你想要什么?” 克莱恩满意地将纸牌放回原位,用一种很平淡很悠然地口吻点了点仍在思考的“魔术师”佛尔思。 “我……”被“愚者”点到的佛尔思磨磨蹭蹭起身。 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真的能受到来自所信仰真神的奖励,毕竟在她看来,“黑皇帝”案中她只是充当了传话筒的角色,无论是刺杀卡平的行动,还是封锁消息带走重要人证的收尾,都与她无关。 就算真的要奖赏,也应犒劳扮演“黑皇帝”的那位侠盗,或者直接赏赐“提灯天使”殿下。 不过现在“愚者”先生主动要给我赏赐,我也不可能拒绝啊……佛尔思想了想,想到了晋升自己晋升序列七的契机,又想到了执着于复仇,可到现在还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寻找当年真相的好友,最终下定决心。 “‘愚者’先生,我希望您能赐予我一个恩赐。” “恩赐?”克莱恩有些吃惊。 “是的。”佛尔思渐渐大起胆子,“我想向您推荐一位拥有正直良好品格的……女士。” 佛尔思努力把完全和女士两字搭不上边的休挤出脑子,继续道: “她的父辈曾蒙受鲁恩王室的诬陷,因撞破了王室的某个阴谋,而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致力于为她的父亲恢复名誉,找到当年的真相。” “我认为她恰好是我们需要的助力,所以我希望您能批准我向她传授您的教导,引领她走向真正的命运。” 简单来说,就是“魔术师”小姐有个朋友,正好和奥古斯都家族有仇,希望替冤死的父亲复仇,但是又没有门路,力量过于渺小,几乎不可能成功,所以“魔术师”小姐希望能借用我,借用“诡秘之神”的名义,额外批准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吸纳她的朋友…… 我还以为“魔术师”小姐会直接让我赐予她晋升序列七的机会呢……理清事情大概的克莱恩微微颔首。 他对这样的要求没有反感,反正也只是张张嘴的事。 “魔术师”小姐那位朋友的父亲是因为撞破了王室的秘密才被诬陷处死,有不小的可能会和王室意图谋求“黑皇帝”神座的野望有关啊。 那位先生会是撞破了什么秘密,看到了那一层? 是王室在隐蔽搜刮奴隶,还是接近到了更深入的仪式本身? “可以。”克莱恩淡淡道,“我批准了。” “你就按原话转告给查拉图,祂会处理。” “感谢您的慷慨。”佛尔思诚心赞美。 结束侠盗“黑皇帝”的余波,几位成员没有着急开始后续的交流环节,按照老规矩,由上周唯一搜集到了罗塞尔日记的“倒吊人”提交了两页日记。 众人默契保持了沉默,等待起最上首的“愚者”。 将日记拿在手里的克莱恩快速瞟了一眼,确定不是自己曾看过的部分,才沉下心仔细阅读。 “今天那个不可言说的聚会刚刚结束查拉图就来拜访我了,祂带了礼物,说是庆祝我终于踏入了中序列的大门。” “不过我总觉得,祂这次来,或者说祂之前每一次来,都不是为了我这个人。” “虽然我发明了蒸汽机,算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神眷者,也是少有几个能和神秘的‘门’先生保持联络的非凡者,更是那个不可言说的聚会的成员,但这一切,在祂眼里,似乎都比不过我今天动用‘工匠’能力还原出的,那个疑似导致我穿越的银牌。” “我怀疑我还原的银牌才是查拉图接近我的真正目的。” 导致罗塞尔穿越的银牌……是和我做过的转运仪式类似的,能勾动灰雾联系的物品? 克莱恩读着读着,险些皱起了眉头。 他发现一个问题。 罗塞尔,亦或说同为地球人的黄涛,他和自己的命运轨迹在某些方面是极为相像的。 比如,他们都在短暂的自由后,因为巧合的缘故,和“诡秘之神”的信徒乃至天使走在了一起,不论是主观还是被动。 如果黄涛手中的银牌真的和克莱恩每次登上灰雾前诵念的四句尊名有一样的功效,那“诡秘之神”先前说过的话有几分真实可就经不起推敲了。 祂说我是祂解脱的希望,但我并不是第一个,甚至可能都不是祂的第二次机会。 罗塞尔在制造出银牌的时候已经是“通识者”途径的中序列,不可能转入到“占卜家”、“偷盗者”、“学徒”任何一条途径,和灰雾建立联系。 这个时候,查拉图还关注着他,扮演他的好好老爷爷,为他解决各种麻烦的唯一理由,只有那个银牌。 不是只有穿越者才能登上灰雾,是只要掌握了特殊方法或物品的“占卜家”等三条序列中的非凡者,都可以登上灰雾。 罗塞尔无异是死了,他死后的遗产大概率被分成三份,由他的女儿、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彼时潜伏在因蒂斯内部的“密修会”分别继承。 银牌对“诡秘之神”的意义之大,就算晚年已然和真实造物主阵营决裂的罗塞尔提前有所察觉,“密修会”也不会让它落入别的势力手中。 克莱恩相信,甚至笃定,“密修会”就算拼上老本,也会把银牌牢牢掌握在真实造物主阵营的势力范围内。 可如果银牌真的在他们手里,以南大陆不乏“占卜家”等三条序列非凡者的资源,早该有人登上过灰雾,见过“诡秘”本人了啊? 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是“诡秘”在欺骗自己,联合祂的天使哄骗我,让我相信我可以通过扮演“愚者”的身份登上“占卜家”的顶点,实则把我视作一个可以成长的神降容器。 还是中间真的出了问题,以至于真实造物主阵营内无人可以继承“诡秘”的遗产,或者帮助“诡秘”回归现实,而又因为四句尊名的特殊性,误以为我是因为本身的特殊可以登上灰雾,所以查拉图才捏着鼻子认下了“愚者”的身份,真实造物主也默许“诡秘”的选择,支持我继承祂的遗产。 一切的一切,那个银牌无疑是问题的根源……克莱恩认真思考了一阵,忽然觉得后背发冷。 他保留在心里提出的种种猜测,却因为缺乏足够的先决条件,只能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能妄下定论。 要是还有机会碰到罗塞尔的长女贝尔纳黛,或许可以尝试问问她是否见过这枚银牌,询问银牌最终的下落。 克莱恩动作缓慢的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思绪甩出大脑,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纸面上。 第二页日记和前面的内容并不衔接,时间一下从罗塞尔早年跳到了晚年。 那令克莱恩熟悉的,与印象中罗塞尔跳脱风格不符的沉重娓娓铺开。 “四月三日,我联系上了‘门’先生,祂对哄骗我前往星空的行为没有任何愧疚。” “祂告诉我,我看到的才是月亮真实的样子,我看到的星空,才是本来的星空。” “在大气内和灵界中看到的有关星空的启示、画面,都是被真神们悄悄修改过的假画面。” “我认同祂的形容,确实与真正的星空相比,我原先扮演‘天文学家’时看到的,都不过是七神和其他序列零粉饰在真正星象上的图层,是祂们用自我的象征覆盖了和祂们权柄相对的星辰与星座。” “呵,说起来也好笑,这帮真神的信徒在大地上打生打死,可他们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神在星界中竟然可以相安无事,同心协力的去做同一件事情,就像是住在一个社区里的邻居。”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门’先生也不愿回答我。” “在经历过那个不可言说的聚会那么多次交流后,我大概能猜到缘故,只是大部分真相早已随着时间流动不可考证,其他真神们也在努力清除当初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 “不提被困在深渊无法活动的古神法布提,还有躲躲藏藏算不上真正序列零的‘隐匿贤者’,在‘原初魔女’尚有一席之地可以位列星界的情况下,为什么我没有在星界看到真实造物主的神国,只看到了一个堪比神国的巨大象征?” “祂的本体到底在哪?” “北大陆七神不敢进攻南大陆,彻底粉碎那场叛乱遗留的唯一梦魇的原因,难道是因为真实造物主还保持着那份特殊?” “我怀疑祂是当下唯一一个还保留着地上神国的序列零。” “或者,不止序列零。” 原本预定的工作突然没了,乐死。 生活就是这样,不吭不响地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章 为何忏悔 第160章 为何忏悔 “或者,不止序列零。” 第四纪被称为“众神纪元”,是神灵最后行走于大地之上的年代,在那之后,诸神的神国便因为不可说的原因搬入了星界,远离现实世界…… 我原以为,只有正神是这样,而分辨正神与邪神的唯一方法,就是看那位神祗有没有在星界中占据一片象征,是否有对应的星象。真是没想到,原来连“原初魔女”这样的邪神,祂的神国竟然也在星界,听起来还和七神是邻居,平日里没有冲突……克莱恩咀嚼着日记中来自罗塞尔的最后疑问,有所猜测。 罗塞尔在晚年接触到了更高的层次,对世界本质的理解也绝对超过了大部分非凡者。 如果说罗塞尔认为真实造物主不止序列零,那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像过去的古神一般,容纳了两个途径的权柄,也就是不同的唯一性。 二是指真实造物主也掌握了类似灰雾的特殊存在,能发挥出更恐怖的力量。 “秘祈人”的相邻途径是“歌颂者”、“水手”、“阅读者”,还有“观众”,这四条序列无论是唯一性还是序列一特性,都各自有各自的主人,所以罗塞尔认为真实造物主超脱序列零不可能是因为前者。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每几条相邻途径组成的组合,都对应一个可以让真神超脱序列零桎梏的特殊存在? 克莱恩放下日记,屈指巧了下桌面,靠住了身后的椅背。 “你们自行交易。” 自由时间刚刚开始,“太阳”戴里克就迫不及待地看向了另外几位成员,尤其是给他留下成熟老练印象的“倒吊人”。 “各位,我们的探索小队已经抵达了第一个遗迹。” “那里叫做下午镇,是前往‘巨人王庭’的必经之路,也是古代分割神话与现实的大门。” 他的开头很好地引起了塔罗会众位成员的兴趣,姿态不一地给出了反馈。 其中正尝试消化“读心者”魔药的“正义”奥黛丽,敏锐发现了“太阳”情绪中的异常。 那并非见证历史恢弘遗迹后的震撼,而是直面了某个不清底细的恐怖存在后挥之不去的惊骇。 “嗯,下午镇还在途经你们城邦的古道范围内吗?” “不,不在。”戴里克下意识答道,“下午镇在光辉年代有着特殊的地位。” “那里曾是主的苦修士们聚集的驻地,是由众多修道院组成的城镇,它远离了古道的直通范围,想要去往那里,只能舍弃大道,穿过荒野。” “所以你们是在前往下午镇的途中遇到了危险,还是那座城镇本身就埋藏着不小的危险。” “倒吊人”阿尔杰微微颔首,接过了“正义”的引导。 “是小镇内。” 戴里克省略了沿途不太重要的经历,直接从来到下午镇讲起,先是描述了那里灰暗死寂的风貌,力图还原他第一次看到废弃神庙内被篡改形象的造物主神像时受到的冲击,又接着说起吸引了他的旧时期壁画。因为是在灰雾之上,是在“愚者”的注视下,所以这次戴里克没有遵守“牧羊人”长老洛薇雅的教导,坦然分享了壁画上有关“纯白天使”的种种细节。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语速放慢了许多。 “目前我们只探索了城邦的外部,其中最重要的,也是过去苦修士居住的修道院,还没来得及深入。” “首席说那里可能隐藏着他无法处理的危险。” “我记得,你们的首席是一位序列三的半神?” 安静倾听着戴里克分享,“倒吊人”略显诧异地反问,目视着戴里克点了点头。 在他认知中,序列三的半神在一些非凡力量不够强盛的地区,比如五海之上的群岛,已经足够被当地的土着当作真正的神祗膜拜。 其实事实上也如此,毕竟当一个神性存在拥有了尊名,拥有了接受献祭和完成赐予的能力,那称他为神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带领白银城探索小队的那位半神竟然说遗迹中还有他无法处理的危险……阿尔杰有理由怀疑,和他所熟悉的风暴圣典上常用的夸张吹捧不同,被称作神话与现实分界的下午镇,很有可能真的还保留着天使层次的力量残留,或许是污染,或许是某个失控的强大封印物,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白银城首席的判断。 “所以,你们那位首席,有弄清下午镇中的危险属于哪一种情况吗?”阿尔杰再次发问。 “太阳”戴里克摇头否认。 “我不知道。” “我第一次参加探索小队,实力和经验都还不足,像这种重要的讨论,一般只会在首席和其他‘六人议事团’的长老中进行。” 不过戴里克经过仔细回想,还是决定将他从其他成员,还有好友萨麦尔处听来的只言片语讲给了塔罗会众人。 比如陷入诡异状态中,停滞在死亡前一刻不得解脱,日复一日重复着忏悔的圣职人员。 比如半倒塌房屋地下室里作用未知的祭坛,以及祭坛上篆刻的,属于曾经六位天使之王的残缺名讳。 他用自己的话重复了圣职者的忏悔,并提及了祭坛桌面上保存下来的四个残缺天使之王名讳。 被毁去名字的天使之王,那不就是现在北大陆的那几位! 坐在“太阳”对面聆听的佛尔思听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和对隐秘历史知之甚少的“正义”不同,她信仰的真实造物主直接把当年的某些真相写成隐喻故事放进了自己的圣典。 这种东西是可以讲出来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太阳”戴里克侧身,望向了青铜长桌最上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萨麦尔私下曾吐露给他的担忧。 “‘愚者’先生,我想知道为什么祭坛上‘天国副君’萨斯利尔殿下的名讳和三个叛徒一样均被毁去,为什么说祂受到了神秘存在的诱惑,甚至蒙蔽了另一位主,蒙蔽了您。” “主,请您告诉我,下午镇圣职者口中末日前的光,到底意味着什么?” 戴里克的嗓音缓缓落下,灰雾殿堂内一时无比寂静。 众位成员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言语,不敢动弹,内心不约而同地吐槽起了“太阳”冒犯性十足的提问。 哪怕是从未接触过真实造物主阵营信仰的奥黛丽都听出来了。 下午镇内的状态诡异的圣职者,不论是因为何种原因,到现在还没彻底“死去”,他都切身经历了第三纪末期大灾变。作为当事人,他说出的话是分量十足的。 可就是因为分量太足了! 那个圣职者看起来是在忏悔,实际上他的每一句话都暴露出了对灾难始作俑者怨恨,怨恨天使之王中的背叛者,怨恨教唆“天国副君”萨斯利尔的神秘存在,甚至在怨恨被萨斯利尔蒙蔽的“诡秘之神”,他们的另一位主。 “太阳”现在重复圣职者的话,无疑是在质问“愚者”先生,将那份怨念传达给了本不在东大陆的“诡秘之神”本尊。 他是在质问,“诡秘之神”在当初的造物主陨落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否也是叛逆之一。 更大胆些去联想,“太阳”已经在无意间怀疑真实造物主的身份了……这是佛尔思的看法。 毕竟“天国副君”萨斯利尔在下午镇的怪异祭坛上,是和如今北大陆自称正神的三个叛徒并列在一起的! 如果“太阳”的怀疑坐实,那不就意味着,如今的真实造物主和所谓的三个叛徒一样,都是造物主陨落的幕后推手,“诡秘之神”也逃不了干系。 祂蛊惑了旧日好友的半身,作为顶级的“诈骗师”,偷梁换柱使萨斯利尔顶替了本体,后来所谓的盟约也不过一场骗局。 同样察觉到圣职者控诉背后隐藏含义的克莱恩也笑容僵硬,大脑宕机。 于情于理,为了“愚者”的威严,他现在都应摆出态度,斥责“太阳”的僭越,把他打入亵渎者的行列,给予严苛惩罚。 但……我也不知道真相啊! 如果下午镇中的圣职者说的都是真的,那岂不是…… 就在克莱恩犹豫间,一股森冷的幻觉覆盖了他的周身。 他清楚地看见,平日绝不打扰他召集聚会,像是幽灵一般没什么存在感的“诡秘”,此事竟主动出现在了他眼前。 面庞被灰雾覆盖的神灵静立在他身后高背椅的一侧,惨白的手掌如平日,虚搭在椅背一角。 “诡秘之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长桌下耿直提问,直到现在还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闯出了多大祸端的少年,无声叹息。 “末日前的光,是指阿蒙。” 祂窃取了克莱恩的声线,在幻术的掩护下代替“愚者”先生给出答案。 “造物主察觉到灾难即将来临,祂意识到有来自远古的邪恶正在世间众人心中苏醒,那是最古老的意志,是存留在每一个生命底色中不可磨灭的烙印,无论是凡人还是天使之王,乃至真神,乃至造物主,都无法避免的堕落呼唤。” “有些存在,祂的名字本身就等同于隐秘,也有些存在,祂的名字因祂的位格而无法以正常的形式表现在现实中。” “乌洛琉斯和梅迪奇祂们还不够强大,另外的叛徒则是因为篡夺了造物主的权柄得到超脱,才和与真神相当的萨斯利尔一样,无法被写下真名。” “这就是你问题答案的全部。” “诡秘之神”平静注视着分散在长桌两侧的塔罗会众人,视点明明停留在长桌,又好像是穿越了时空,望向了不知多久之前。 “造物主是全知全能的象征,除了来自最古老的烙印,没有人能瞒过祂的双眼。” “萨斯利尔作为祂的半身,同样也无人可以诱惑、教唆,试图更改祂的思想。” “我当初确实受到了蒙蔽……” 终于,“诡秘之神”的语气有了起伏,其中蕴藏的森寒,使得就连塔罗会中和“诡秘之神”相处最多的克莱恩都全身不可控的颤抖开来。 “我没有察觉到那三个叛徒早已被最古老的邪恶同化,没有及时劝阻造物主组织一场清洗,没能在关键时刻补救,导致祂不得不背负起了众生内心阴暗欲望化做的负面,每日被堕落的负面精神折磨。” “或许,下午镇中的圣职者曾是阿蒙的信徒。”“诡秘之神”的语气稍稍放缓,“祂在灾难来临前遇见了毁灭的征兆,于是想要将希望寄托在造物主曾经做出的预言上,所以才会对‘末日前的光’不断忏悔,想要提醒祂,害怕自己信仰的殿下重蹈造物主的覆辙。” “如果那位圣职者的动机如我猜测一般,他确实有理由怨恨我,指责我,我无可推卸。” 随着清冷嗓音短促落下,“诡秘之神”也结束了祂的自辩,灰雾中依旧一片死寂。 众人都没想到,“愚者”先生竟真的会回答“太阳”无礼的质疑,会主动将罪责揽到头上,哪怕认错退步,也不去回避。 “主……主……” 长桌左侧,后知后觉认知了方才到底发生何事的戴里克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他眼角流下了忏悔的泪水,全靠着握紧双拳,手指刺进掌心带来的痛楚,勉强提高了声音。 “主,请您惩戒我的鲁莽,惩戒,惩戒我信仰的不纯,我愿献上……” “献上你的生命,向我证明你虔诚忏悔的决心?”最上首的“愚者”扯出一丝微笑,淡然问道。 “诡秘之神”再次任性的不告而别,留下克莱恩为祂收拾残局。 克莱恩看着涉世不深的大男孩,有些好笑。 “你并没有犯下任何过错,被迫困在没有阳光,没有作物生长,怪物遍布荒野的也是你们,你们是灾变的受害者。” “亦如下午镇的圣职者一样,你只是对你从出生就被迫接受的苦难有了质疑,发出了疑问,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你天生拥有的权利,你为什么要为此忏悔?” 不知为什么,克莱恩突然想到了东区的居民,想到了那些被迫成为王室野心祭品的无辜者们,脑海中莫名将他们与“太阳”代表的东大陆人民重合。 东大陆的人们已经为众神博弈犯下的错误默默承担了两千多年,如果王室谋求“黑皇帝”的计划成功,南北大陆间也免不了出现新的冲突。 克莱恩闭了闭眼睛,维持着平静嗓音。 “继续。” 下午镇的圣职者阿蒙做的手脚,祂真的怀疑萨斯利尔顶替了白造。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一章 今天失去思路,要死 第161章 今天失去思路,要死 灰雾之上依旧保持着沉默,即使“愚者”先生宽宏大量不计“太阳”的妄言,也无人敢重开话端。 坐在最上首的克莱恩目视着下方,不得已只能操控“世界”尝试打破尴尬的僵局。 长桌另一端,全身被兜帽笼罩的“世界”微微转动身体,像是一台刚刚重启的机器,嘶哑着对“太阳”说道: “东大陆的环境很特殊,不排除是有心人篡改了下午镇的遗迹,企图误导你们。” 他的破冰之举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太阳”也停滞了啜泣,红着眼睛迎上了“世界”。 “其实很容易理解,不是吗?”“世界”先是对最上首默默一躬身,打哑谜般,用行动取得了“愚者”先生的默许,然后才继续说道,“距离那场悲剧已经两千多年,就算是世俗的历史,隔了这么长时间也很难拼凑出原貌,何况是涉及到多位神祗?” 很显然,有着“愚者”先生眷者身份的“世界”给出的可能更有说服力,也更容易被其他成员接受。 “魔术师”小心瞥了眼最上首,发现“愚者”没有任何表态,一副放任他们猜测消化的模样,才敢附和“世界”。 “其实当下很多诈骗犯,也是在针对这种心理。” “他们常常会筛选一些真相已经难以还原,或底细难以被证明的事物,然后篡改其中一两个不引人注目,又会引发理解歧义的字词,进行刻意处理,诱导受害者接受他捏造的真实……” 身为小说家,佛尔思平时积累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他人的社会经历作为素材,这些有的是取自街头采访,有的干脆来自报纸。 总之,经过她和“世界”一唱一和的一番解释,方才因“太阳”而起的紧绷与尴尬终于缓慢消解,聚会勉强回到了正轨。 “对了,各位。” “世界”又突然发声道: “你们有谁需要”仲裁人“途径的非凡特性和配方吗?” “序列八到序列六。” 在召开聚会之前,克莱恩已经尝试过占卜赫拉斯、凯蒂等人遗留的非凡特性,试图从中获取有关对应魔药配方的记忆,并取得了成功。 唉,可惜,没法在封印物身上也用这种办法,否则我还能多获得一份“惩戒骑士”的配方…… “还有一份对应‘惩戒骑士’的封印物,也可以议价。” 啊?“正义”奥黛丽等人一时都有点傻眼。 “倒吊人”阿尔杰更是惊讶难掩的望向了“世界”,他记得很清楚,“世界”上个星期还在向“魔术师”求购“秘偶大师”的魔药配方,本身的序列最多也就达到了序列六了。 “无面人”不是不擅长正面战斗吗? 他这是从哪里击杀了一连串的“仲裁人”途径,从序列八到序列五整整齐齐? 要知道,“仲裁人”途径一直被奥古斯都和卡斯蒂亚两大王室牢牢掌握,如果只是零星的一两个“仲裁人”,还有野生非凡者的嫌疑,可“法官”和“惩戒骑士”野生的概率太小,“世界”得到的配方又是连串的…… 他不会杀掉了军情九处的一整个小组? 奥黛丽也有类似的想法,并且感触的愈发的深。 她有一个朋友就在军情九处中供职,曾不止一次向他们吹嘘过“惩戒骑士”如何强大。 正当“正义”奥黛丽感慨赞叹之余,坐在她身旁的“魔术师”佛尔思小幅度举起了手。 “‘世界’先生,‘治安官’的非凡特性和配方,我需要用多少金镑和您交换?” 来了……克莱恩颇为期待地颔首,旋即操纵“世界”回答道: “一千两百镑,你可以算在‘秘偶大师’配方的价钱里。” 佛尔思快速计算了一下自己和休的存款,无声吸了口气。 买不起,根本买不起。 除非她本周能在死线前提前截稿新书,拿到出版局的稿费,否则根本凑不齐这么多钱。 “我会帮你询问合适的卖家。” 一旁默默平复心情许久的“倒吊人”见状也点了点头。 “‘五海之王’纳斯特召开的海盗大会会在这周举行。” “他的船员中不乏‘仲裁人’途径的非凡者,我也会帮你询问合适的卖家。” 说完,阿尔杰见没人再询问“仲裁人”途径配方和主材料的价格,转而换了个话题。 “我希望你们帮我留意一个人,与之前提到过的殖民地奴隶失踪事件有关。” 听到这话,克莱恩瞬间来了精神。 “他自称巴伦,肤色棕红,有明显的南大陆人种特征,但有人偶然听到过他用贝克兰德腔调的口音说话。” “他左边第三颗牙齿缺失,但很可能已经补上。” “另外,他的长相没什么特点,身高也相当普通,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的发迹异常迅速,疑似得到了某个大势力的扶持。” “倒吊人”阿尔杰若似无意的扫了“魔术师”与“世界”一眼,像是在暗示。 “他从悬赏不到一千镑到现在的三千镑,只用了两年的时间,所在的途径也是‘仲裁人’。” “如果你们能发现他的踪迹,报酬不成问题,至少100镑,或等价的物品。” 光凭这样的描述,连占卜都无法完成,更别提现实找人了……克莱恩环视一圈,操纵着“世界”,手指习惯性的敲击桌面。 不过“倒吊人”先生的分享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得到了某个大势力的扶持,所在途径也是“仲裁人”,还和殖民地的奴隶失踪事件相关…… 呵,这就差把王室的走狗烙在所谓的巴伦船长的脑门上了。 他用目光暗示我和“魔术师”小姐,应该是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 果然不出克莱恩意料,“魔术师”佛尔思在短暂的沉默思索后,迎着“倒吊人”的目光点头应了下来。 “我会向我的上级汇报你分享的线索,如果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 贝克兰德,下午五点。 被落雷击中而导致殉爆的仓库还没有清理干净,四散的瓦片到处都是,被热量扭曲的钢筋倔强的抓着地面,立在光秃秃的大地上,穿着破旧棕色制服的工人在它四周渺小的如同蚂蚁。 自从机器取代了大部分传统工坊之后,纺织工人的工作时间非但没有缩短,反而伴随着一个个巧妙避开劳动法的延工技巧一涨再涨,现在即使是冬天的晚上五点,也不见一个工人走出厂区大门。 身着黑色双排扣大衣的身影独自走在被淡黄雾气填满的街道上,显得与四周格格不入。 结束塔罗会后,没能卖出任何一件“货物”的克莱恩稍作休息,随后就前往了东区,准备继续因刺杀卡平耽搁了两天的调查。 他沿着贝克兰德桥区“恶魔”犬曾出现的几个街区开始,坐着雇佣马车,绕过东区边缘,最后进入了码头工厂附近座落的廉价公寓。 这里是辉利党管辖的地区,控制着不少站街女郎,只是因为低廉的房租,其中不少女郎在偿还完辉利党的“欠款”后,还会选择留在这里。 总之,有不小的可能,这里会成为“恶魔”犬的下一次犯案地点。 没有作更多的伪装,一身工人打扮的克莱恩将非凡物品全部藏在了宽大的亚麻外套下,模仿着东区工人常见的疲惫步伐,大大方方的靠近了被分散的黑帮成员围起的廉价公寓,趁那些凶狠的大个子驱赶前,将公寓外的的实际情况印在了脑中。 克莱恩状似随意的避开了正在街上奔走的报童和靠坐在路边,怀里揽着木牌,等待工头挑选的失业工人,顶着众多或麻木或艳羡的目光,走进了一家充斥着刺鼻酒精味道的酒馆。 这种主打劣质啤酒的酒馆分布在东区各处,他们参考海上城市酒馆的经营模式,不追求酒类品种的口味,将酒精度数放在了第一位,反而颇受好评。 只不过这些酒馆一般都被各个黑帮所掌握,除了部分用于提供给赏金猎人们活动外,基本都成为了黑帮的聚集地。 克莱恩审视着被暗黄色灯光笼罩的肮脏大厅,熟稔走向台,从酒保那平平安安的接过了一杯酒,没引起任何怀疑和哄吵。 不同平日,今天酒内醉汉吹嘘的话题出奇一致,不是在辱骂卡平,就是在赞美侠盗“黑皇帝”。 卡平在东区肆意绑架少女,不止有很多因此家庭破碎、妻离子散的工人恨他,更是触动了不少黑帮群体的利益,很多小黑帮因此丧失了自身在工人中的信誉,如果不是之前卡平有非凡者帮助,无力反抗,现在东区肯定会出现更多的黑帮火拼。 克莱恩侧耳听了会醉汉们的胡话,嘴角微微扬起,直到酒负责粉刷墙壁上过期委托任务的酒保夹着新的几页悬赏走来,用浆糊把那几页纸粘在了墙上。 克莱恩目视着其中一份悬赏上的内容,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悬赏。” “悬赏目标:阿兹克·艾格斯,男性,年龄四十左右,有明显的南大陆人种特征,普通身高,耳垂处有一颗黑痣。” 只要提供线索被证实,就可以有一百镑的报酬…… 东区的黑帮在通缉一个叫做阿兹克·艾格斯的大学教授? 看着那上面破像会事的悬赏,克莱恩差点蚌埠不住笑出来。 开什么玩笑,通缉阿兹克先生? 谁通缉谁? 还四十岁左右? 这就好比与军情九处没有通缉侠盗“黑皇帝”而是通缉了“诡秘之神”一样可笑,通缉一位死神途径的天使,他们是想要提前体验冥界的良好福利了吗? 不过以上所有吐槽都只在克莱恩脑中停留了一瞬间,本能的理智和清醒还是让他意识到了这背后的不正常。 毕竟阿兹克先生明面上不过一个离职的普通教员,怎么会和贝克兰德的黑帮扯上关系? 难不成阿兹克先生其实已经找到了因斯·赞格维尔的下落,发生了冲突,所以才会被注意到? 克莱恩不认为东区的黑帮会不要命到通缉一个他们根本底细不清的危险人员,真正颁布通缉的绝对另有他人。 除了军情九处,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做……毕竟教会不会用这种方法,他们只会派出“红手套”直接追杀。 分析着,克莱恩突然想到,自己好像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到阿兹克先生的回信了。 就在上次他抄录了“黑皇帝”牌上的内容给阿兹克先生送去之后。 …… 现实世界,塔罗聚会结束后从灰雾上归来的戴里克睁开了眼睛,身边是熟悉的黑暗和天空中交替的雷霆。 他眯着眼睛,先是适应了一会光暗的变化,视线一点点聚焦,最后停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束灯火上。 那是休整营地中,正靠在一堵矮墙边,举着火把休息的萨麦尔。 性格跳脱、喜爱恶作剧的“魔术师”见戴里克从假寐中苏醒,不由露出了笑脸。 他不说分明的把手中的火把强塞给戴里克,自己则揉搓起了手腕。 “你拿一会,我手都要僵了。” “过去了多长时间。”戴里克兴致不高,接过火把,瓮里瓮气地闷声问道: “二十分钟?”萨麦尔不太在意地侧了侧头,“大概,我也不清楚,毕竟这里又没有教堂敲钟报时。” “不过,戴里克,”揉捏着手腕的萨麦尔忽然停下了动作,“你为什么每天下午三点都要休息?” “我不是说你不可以休息,只是这个时间,确实不太多见。” “而且,你既然加入了探索小队,或许真的应该改一改这个毛病,毕竟在野外怪物可不会等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才会攻击你。” “光我外出探索的这几次,就见过不少队友休息时间被黑暗中的怪物偷袭,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生命。” 萨麦尔捏了捏他的右眼眶,微微低下了头。 “我本来以为你今天在看过那个圣职者为我们展示的一切后,不会有心情休息,没想到你还是睡着了?” “是因为你真的很累,还是你有什么不得不保持这一习惯的理由?” 好恶心,一早上起来,嘴唇上被蚊子咬了个包,头还是晕的。 不开空调,蚊子更厉害,开空调,第二天铁定头疼。 草!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二章 戳破真相 第162章 戳破真相 “是因为你真的很累,还是你有什么不得不保持这一习惯的理由?” 我……刚从灰雾上归来的戴里克情绪并不稳定,怔怔地大张着嘴巴,许久没有说话。 萨麦尔看着他,一分一秒,直到天边又一道雷霆划破,突然笑了出来。 “没事,每个人都会有疲惫的时候。” “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你是第一次参与探索,心理压力比较大,又听到了那种亵渎的言论,精神上劳累也很正常。” 萨麦尔放弃了寻根问底,继续揉搓起了手腕,右手不易察觉的转动了少许弧度,主动为戴里克开脱。 “废墟里的圣职者说了些什么,你不用太在意。” “虽然他没有‘死去’,但是怎么说也过了这么多年对不?” “就算是半神,我在记载上也没看过哪一位议事团长老的寿命超过两百岁,废墟里的圣职者肯定是被污染了。” “被污染的都是疯子,疯子的话不用在意。” 集结的信号从临时营地中心传来,尖锐的哨声传入每一个白银城居民耳中,萨麦尔边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边笑向戴里克伸出了手。 “你刚才睡着了不知道,还记得洛克吗?” “就那个和你一起被临时编入洛薇雅长老手下的老头。” “他听我讲了遍那番话后哭了足足十分钟,可好玩了!” “没法想象不是?他的孙子都快和你一样大了,竟然承受能力还这么差?” …… “造物主察觉到灾难即将来临,祂意识到有来自远古的邪恶正在世间众人心中苏醒……” “秩序之钟”下某座公寓房间内,“阿曼”右手食指和拇指支撑在一块水晶镜片两端,全身放松倚靠在单人沙发上,向后仰着头,视线凝视淡黄色的天花板,认真地模样像是在数天花板上一个个细微的污点。 短暂卸去部分伪装的天使之王陷入了某件往事,回忆跨越两千多年漫长的时光。 最初,或者说“上帝”的意志苏醒,父亲察觉到了上帝的归来,所以召集了“救赎蔷薇”,希望以自己的半身为核心,联合座下的天使之王,联合被祂赶进角落的真神,去杀死祂这个即将完整的旧日? “呵,有趣,有趣。” 阿蒙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手,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牵动着整个身体颤动。 “唉,这种话骗骗过家家的小孩子也就算了,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相信?” 祂将两指捏住的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戴上,手腕一转,掌心凭空多出了一枚不大的银牌。 那银牌仍散发着不正常的灼热,薄薄载体上篆刻的每一缕纹路都逸散着飘忽虚幻的雾气,闪耀着青黑色的光彩。 阿蒙面对手中的银牌,自言自语着,像是要透过银牌蕴含的气息,直接对话隐藏在灰雾源头的真神。 祂现在确信“诡秘之神”没有死去。 被祂派去白银城的分身冒险从疑似接触过源堡的“祈光人”身上偷到了记忆。 祂做的很小心,没有直接粗暴地从“祈光人”脑中砍下那段对祂有用的记忆,而是先分割再复制,只拿走副本,不深入星灵体,浅层次的读取心声。 以祂对“诡秘之神”的了解,精神状态长期不良的“诡秘之神”即使眷顾某个凡人,也不会做到时时刻刻都投以注视,只要不触及可能存在于星灵体的带有源堡气息的标记,就不会惊动“诡秘之神”,使祂第一时间察觉。 “原来源堡外真的有一座城堡?”阿蒙继续自言自语,右眼上的镜片闪烁着飞快游走的奇异光点。 将“诡秘之神”存活的信息加入已知条件,重新构建解密模型,阿蒙以非凡能力辅助推理演算,很快便得到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真正的“诡秘之主”在祂的“好叔叔”身上复苏的意识已经达到一个可怕的比例,为了对抗源堡原主人,那个老不死抢夺身体控制权,“诡秘之神”不得已封印了自己,放弃了复活在现实的机会,只能以灵体的形式自我圈禁。 这不是多稀奇的决定,龟缩在南大陆的真实造物主某种意义上也是相似的情况。 1349年2月16号,大蛇做出预言,推动“倒吊人”的信徒在北大陆准备了总数八十一次的神降仪式,其中有真有假,可以是几乎都是烟雾弹。 身为只差一份特性,一个仪式就能成神的神话生物,阿蒙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这些仪式的原理的。 通常来讲,神降仪式可以说要求苛刻又相当随便。 它的苛刻在于仪式本身不能承受太多的意外和事故,随便则是指容纳神灵力量的载体只要强度足够就可以驱动。 饱和式的神降仪式其实很像祂惯用的“瘟疫式寄生”,都是用数量弥补计划外的因素,遮掩真正的目的。 一瞬间,阿蒙想到了很多。 比如祂的兄长曾在私下谈话中否认祂的揣测,只咬定造物主还没有完全归来,没有否认真实造物主的身份。 比如祂在两百年前,察觉到又一个携带“源堡”气息的人出现时做过的预案——交换命运,从源头上混淆源堡象征的指定,把源堡气息转移到自己身上。 比如死后堕落成恶灵的梅迪奇,是怎样一步步摆脱污染,从序列四的位阶重回序列一的。 比如“倒吊人”可以剥离出生灵阴暗面,创造第二自我的权柄,以及“诡秘之神”过去通过愚弄历史登临神位的经验。 镜片上游走的繁复符号终于确定,灵性直觉给出了答案。 “最终选择鲁恩是因为你的尸体就在这里?” “这就是你常说的灯下黑?”阿蒙屈起拇指,敲了敲手里的银牌。 不知不觉中,祂已经相信了“诡秘之神”在灰雾之上的说辞。 不仅造物主掌握全知全能的权柄,不会有任何隐秘和阴谋的力量可以骗过祂,而且“诡秘之神”也是最顶级的“诈骗师”之一。 想要骗过一个擅长“欺诈”的“诈骗师”哪怕是阿蒙自己都没有多少把握。 所以萨斯利尔没有蒙骗“诡秘”,祂说的是实话,所做出的行动也符合造物主的预期,唯一的问题就如“诡秘”所说,出在了心怀异想的三个叛徒身上,或许还有两个老不死的引导。 与当下的“诡秘之神”相似,最初的意识复苏到了可怕的成度,以至于父亲不得不默许“救赎蔷薇”建立。 复活不是某一条途径专属,但这些手段不同、结果一致的复活,都有一个共通的特性——伴随意识复苏归来的只有对应的非凡特性,先前承受的污染并不包含在内。 这是常理上的认知。 “自杀确实是不错的方法,”阿蒙看似赞许的对银牌点了点头,转而嘴角挤出一抹讥讽,“可你是不是忘了,不论是父亲,还是你扶持的罗塞尔,都死在了这条道路上?” “你的信任那么廉价吗?罗曼还是小查拉图,这应该不是个难解的问题。” “溺死者多是善于游泳的人……” 阿蒙带着单片眼镜和没戴单片眼镜的眼睛同时眯了眯,勾勒嘴角,兴味浓厚地说道。 “有点意思。” …… 时间尚早,刚结束一场手术的外科医生艾伦·克瑞斯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接乘坐马车去了克拉格俱乐部,打算在那里消磨下午时光。 刚进入大厅,他就看见了马术教师塔利姆·杜蒙特。 这是一位贵族子弟,祖上有子爵的爵位,可惜的是,他的家产都被祖父挥霍一空。到处留情前后结婚三次的老子爵为他父亲留下了近十个兄弟,以及超过六个的姐妹,而作为土地贵族,当拥有的土地降到标准线以下后,世袭的爵位会被国王免除。 塔利姆的父亲想要挽救现状,恢复先祖的荣光,可这位老贵族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仍是流行于两百年前土地贵族信奉的那一套,实在无法与现今新的商业思潮接轨,被新兴的银行家出身的贵族和外来投资者玩弄,把最后的本钱也输了个精光。 到了他的儿子成年时,塔利姆无法像别的贵族子弟一样,蒙荫进入王国政治体系,谋求政府职位,只能发挥特长,成为不少贵族在马术上的教师,获得一份还算丰厚的收入。 或许对于这位贵族后裔的一生,唯一的幸运便是他在从事马术教师生涯中,结识了埃德萨克王子,在王子的帮助下看到了摆脱祖父坏名声的希望……艾伦·克瑞斯目视着坐在角落里的塔利姆,学着他的样子,也端起了一杯低度红酒。 “塔利姆,下午好。”艾伦紧绷的脸庞挤出一点微笑,点头向面色红润、精神亢奋的好友问好。 熟知艾伦性格的塔利姆没有觉得受到冷落,呵呵笑道: “下午好,艾伦。” 倾诉欲几乎写在了塔利姆的脸上,只是他看出了艾伦眼中隐隐的疲惫,又深知这位外科医生不善言辞,与俱乐部中大多数单身汉成员不同,强行止住了开口的欲望。 恰好没等多久,俱乐部中三人组的最后一位成员到来,塔利姆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报社记者迈克·约瑟夫轻轻摇动着身体,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伴随一双迷人的蔚蓝眼睛眨动的频率缓缓摇晃。 “怎么了,这是?” “塔利姆,你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终于抓住机会的塔利姆招呼着迈克·约瑟夫赶快落座,颇为兴奋地问道: “迈克,你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吗?” ……记者的笑容一下变得复杂。 他和保持沉默的艾伦医生相视一眼,有些无奈地露出假笑。 “很巧,我和艾伦都已经品尝了这种滋味。” “你终于也遇到了你的命中注定了?” “这是主的眷顾!”塔利姆兴奋的锤了下胸口,又喝了一口红酒,“如果不是主的指引,我不可能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 “没有那个决定,我也不可能遇见她!” 遇见她……迈克和艾伦医生又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浓浓的担忧。 两个星期之前,他们还没从塔利姆嘴里听到过相关的事情。 最终两人中习惯于沉默的艾伦医生主动开口道: “那是一位怎样的女士?” 他坦然面对塔利姆眼底的疑惑,继续平静道: “如果我没记错,我结婚的时间比迈克还要早几年,经验可能会更丰富。” 迈克和塔利姆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艾伦竟然学会调侃和说笑了! 极度兴奋地塔利姆重新坐好,抿了抿嘴唇,成熟深刻的面庞上竟出现一份属于青春期少年的蠢动。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形容。” “她真的,她是一个很特殊的女孩。” 女孩?迈克眉头微不可察的紧了几分。 “虽然她没有贵族身份,在身份上可能会引起争议,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祖父已经把我们家族的名声彻底败坏了,我也称不上什么贵族,连爵位都没有。” “所以我觉得我们正好合适。” 塔利姆脸上浮现出一种对美好未来的期许,红晕愈发明显,就连脖颈上的肌肤都因情绪的亢奋而染上了一层绯红。 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完全不自知,也忽视了对面两位好友关切地目光,手掌慢慢抚上了胸口。 “她很完美,如果有机会我会介绍她给你们认识的,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现在……”塔利姆的嗓音顿时低沉许多,“我和另一个身份地位都很高的人都在追求她,她不堪那个人的纠缠,需要我去拯救。” “说实话,要不是追求她的另一位男士也是我的朋友,我可能已经像我的祖辈一样,去做一个贵族真正该做的事了。” “我那位朋友太盲目了,他不像我,他有美好的未来,有不可限量的前途,虽然我不会质疑他对一位近乎完美的女孩的爱,但我依旧觉得他错了。” “他不应该,他不能……不能这样,他是可以成为……” 塔利姆越说越激动,按在胸口的手掌越来越用力,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塔利姆!”身为外科医生的艾伦第一时间反应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几乎是扑到了塔利姆身上准备急救,同时顾不上影响对呆愣在原地的另一位好友大喊。 “快去叫医生,快叫医生,迈克,快!” 可还没等迈克从座椅上站起,身体不断抽搐的塔利姆已经吐完了最后一口气,粘稠的黑色鲜血从七窍流出,到死眼中还残留着对未来的憧憬。 克拉格俱乐部外,一个颧骨高耸,蓝眼带灰,五官普通,头发整齐后梳的中年男子,安静放松了手掌,招过一辆雇佣马车,离开了。 剧情要起飞了,再不起飞我感觉没法再环第二卷完结前写完。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三章 心跳骤停 第163章 心跳骤停 “死了!” 贝克兰德皇后区近郊的红蔷薇庄园内,一名脸蛋较圆,黑色长发柔润而富有光泽的少女吃惊低喊道。 素白的纤细双手紧紧握着一只缺少五官的人偶,指节用力到发白,惊讶之余,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指甲已经完全没入到棉絮之中。 片刻的沉默后,这位黑发少女浑身颤抖起来,细长眼眸中盛满了怒火,怒冲冲地奔向了摆在房间角落的一面全身镜。 一簇黑色的火焰忽地从掌心腾起,在镜子表面飞快一抹,面容姣好,但此时因愤怒破坏了那份甜美的少女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镜面,默默等待着。 她等了一秒,两秒,三秒一直数到了十秒,都没有看到一点变化。 被摆在角落的镜面依旧黯淡,坚实的表面没有化作虚幻,更没有呈现出任何图像或者文字,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 容貌甜美的黑发少女步步后退,惊恐取代了愤怒在她眼中的位置,一抹森寒浮上了她的后背、。 “你想要去哪?” 不似人类体温的冰凉抚摸着背后的光洁,少女感受着渐渐靠近后颈的柔软触感,忍着口中的干涩道: “是你杀死了塔利姆?” “你如果不试图操纵他爱上你,他怎么会死?”冰凉手掌的主人不答反问。 妩媚与清纯并存的女声在安静的房间中被放大数倍,听的少女汗毛竖起,四肢僵硬仿佛失去了动力,如泥塑一般僵硬地定在原地,无论怎么努力也做不出除呼吸以外的更多动作。 那抹柔软的冰凉缓缓从后背滑上少女的小臂,温热的吐息喷吐在后颈上,让少女又是一颤,只觉得正有一条巨蟒环住了自己的咽喉,只待紧缚。 给人以蛇蟒观感的女人轻轻滑过少女的小臂,抚摸着那只戴在小指上的蓝紫色戒指,娇柔的嗓音恭谨了不少。 “特莉丝,特莉丝奇克,遵循‘原初’为你定下的命运有何不可呢?” “这是与神灵融为一体,获得神性的良机,你为什么要抗拒,只是因为需要你现在陪着那个傻子王子谈情说爱,就委屈的非要逃走吗?” 那道女声循循善诱,恍若实质般挑逗着少女的神经。 温热的吐息渐渐远去,那只抚在特莉丝小臂上的冰冷柔荑忽地用力,迷诱性的言语话锋一转,染上了一丝隐隐的威胁。 “我们都是‘原初’的女儿,作为年长你一些岁月的姐姐,我很乐意帮助小妹妹走出歧途。” “但不巧的是,我最近不仅要遵守‘原初’的神谕,更要满足那位我们合作者们奇奇怪怪的小要求,他们的脾气可不太好~” 拖着长调的甜美嗓音越来越腻,缺少温度的柔荑也从小臂上褪过,黑发少女——特莉丝惊恐的目视着眼前的空旷,在那道冰冷贴上自己的脖颈的前一刻,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冰凉转瞬即逝,可怖的重压感消失不见,泥塑般站在原地的特莉丝依旧保持着那可笑的姿势,但神经已然放松不少。 捡起地上的无脸人偶,任由黑炎吞噬了借助血液与塔利姆建立起神秘学联系的替身,特莉丝呆呆地蹲下了身,如一个真正的,受了委屈的少女般,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重,“砰”的一声闷响,一身类似制式军装华服,脸庞圆润的埃德萨克·奥古斯都严肃的扫向房间深处,注意到了如幼鸟般蜷缩在地上的特莉丝。 脸上的严肃还未多维持一秒,那抹刚硬就不可避免地软化,埃德萨克匆匆走向蹲在地上的特莉丝,一把抱住了她。 …… 贝克兰德北区,圣塞缪尔教堂。 一对穿黑色风衣,戴红色手套的人进入了地下区域,为首这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五官轮廓柔和,两鬓头发深长。 “红手套”小队队长索斯特进入一个布置了诸多书架,摆放着诸多卷宗的宽阔房间,对坐在书架前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眼镜的管理员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迈普。” “索斯特,你们需要的资料都在那边。”年纪不小的“窥密人”并没有因为访客到来而将眼睛离开书本,只是用下巴指了指靠门边的椅子。 手提文明杖的索斯特扫了眼右侧,点了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细长纸条。 “你这是干什么?”迈普诧异的半合上书本,对几位同事的反应感到惊讶。 “情况有变,我们可能要和风暴教会还有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组成联合调查小组。”索斯特无奈耸肩,将手中圣安东尼大主教亲批的许可书展示给管理员。 “就在刚才,有一名和王室成员私交不错的贵族子弟遇害了,也是‘恶魔’作案。” “负责调查的风暴教会对死者进行了尸检,发现比起过去两个星期内活跃在东区和贝克兰德桥区的开膛手连环杀人案,这起事件的作案手法更为高明。” “死的人和王室有关系,风暴教会没有启动‘占卜型’的封印物?他们应该很重视这起案子才对?”管理员迈普摘下眼镜,露出一双荡漾着淡紫色涟漪的浑浊。 索斯特边指挥队员搜集需要调阅的卷宗,边继续向老管理员解释道: “很不巧,风暴教会尝试占卜没能得到任何线索。” “现在有两种推测,要么开膛手案和今天下午死者遇难没有一点关系,要么就是开膛手在通过猎杀具有共通点的目标,完成了某个我们不了解的仪式,可能得到了来自更高位恶魔的赐予,也可能是完成了晋升,从‘恶魔’变成了‘欲望使徒’。” “‘欲望使徒’……”迈普嗫喏着咂嘴,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重新戴上眼镜,继续没完成的阅读。 索斯特同样沉默。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转向堆满资料的方桌,停在了一名正在愣神的队员面前。 “伦纳德,这份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不,这份调查报告是关于侠盗‘黑皇帝’的。”留着凌乱短发,长相不错的年轻“红手套”否认道,“我只是好奇‘黑皇帝’案最后侠盗抛洒在现场的塔罗牌和兰尔乌斯尸体上留下的塔罗牌,是否有着隐秘的联系。” 表情严肃紧绷的索斯特哑然失笑。 “很好的问题,我也好奇这个疑点。” 他拿过伦纳德手里的卷宗,目光扫向报告最下端附加的图片,嗓音放轻道: “兰尔乌斯案基本可以确定是极光会的手笔,不过他们很少将塔罗牌作为标志,最后凶手在兰尔乌斯的尸体上洒下塔罗牌,在我们看来,就和他刻意将兰尔乌斯折磨致死一样奇怪。” “刻意折磨?”伦纳德冥冥中觉得抓住了某个灵感。 纸张翻动,索斯特随口道: “当然,兰尔乌斯的尸检报告表明,他身上曾残留了少量的神性力量,所以杀死他的极光会成员也必定是他们的某位神使,可能又是个‘牧羊人’。” “现场勘测出多个途径能力使用的痕迹,兰尔乌斯身上的致命伤却是正面作战最不讨好的‘占卜家’途径打出来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占卜家”! 索斯特后来说了什么,伦纳德再也没听进去,只有那句“占卜家”不断在他脑中盘旋。 他咀嚼着这个单词,碧绿色的眼睛不太明显的颤了一下。 …… “尊敬的阿兹克先生……我今天在东区的酒听到了些奇怪的传闻,我听说东区的黑帮似乎在追捕一个与您同名的大学教员,不知道您是否清楚这件事……” “最后,您忠实的学生,克莱恩·莫雷蒂。” 古旧的圆腹钢笔离开纸面,美妙的沙沙声戛然而止,克莱恩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书信没有出现拼写错误,才摸向衣兜,寻来了被灵性牢笼禁锢的阿兹克铜哨。 冰冷的黄铜哨子抵住嘴唇,克莱恩吹了一口,时刻散发着冰冷的铜哨无声低啸,一阵阴冷瞬间席卷了贝克兰德桥区公寓的卧室,白骨信使穿越地板挺直了身体,眼窝中的苍白火焰注视着克莱恩抓着信件的手掌,比例夸张的白骨五指张开。 也不知道这位信使能不能回应我的问题,要是阿兹克先生真的遇上了麻烦……还没等克莱恩交出信封,蜷缩在地板与天花板之间的白骨信使眼底火焰陡然膨胀,警惕望向了公寓大门的方向。 它燃烧着苍白的眼窝刚刚转向,那里便响起了由远及近渐渐响亮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找我?克莱恩同样提起了戒心。 如果是杰利·查拉图,他肯定不会走门,而且那家伙最近大概还在忙着晋升,不会有闲工夫找自己。 可如果是a先生……a先生从不不请自来,往往只有自己主动询问才会回上一两条消息。 会是谁……正当克莱恩还在疑惑,白骨信使的大手忽地擦过了他的小臂,捏起信件,崩解为不同大小的虚幻骨骼,消失在了地板缝隙中。 信使离去,“怨魂”莎伦的身影接替浮现,嘴唇一张一合,随着一阵冷风将答案送进了克莱恩耳郭。 几乎是听到莎伦描述的一瞬间,克莱恩脑中也浮现出了门外来客的样子。 那是一位穿戴得一丝不苟的中老年绅士,衬衣雪白笔挺,厚厚的灰蓝色马甲完美收住了肚子,长款的燕尾礼服线条分明,没有一丝瑕疵。 这位绅士穿着双锃亮的皮鞋,完全看不出走过阴雨和泥泞的痕迹。 他戴着双白色线织手套,两鬓掺杂着银丝,比克莱恩见过的所有绅士的仪态都为优雅,甚至有些刻板。 辛德拉斯男爵的管家?克莱恩嘟囔一句,快速收好桌面上凌乱摆放的物品,打开了房门。 “请问,您找谁?”他表现出了应有的疑惑与好奇,也是这时才注意到,疑似管家的访客身后,还站着一位表现格外拘谨的,穿着类似打扮的男子。 那中老年绅士摘下帽子,按在胸口,用最标准的姿态行了一礼。 “我是一位管家,代替我的主人来邀请您,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 “我认识贵主人吗?”克莱恩不加掩饰地瞥了眼管家后方。 会意的中老年绅士再次行礼,用平铺的手掌指了下身后。 “这位是辛德拉斯男爵的管家,我的主人是男爵的朋友。” “听辛德拉斯男爵介绍,您是一位能力出色的侦探,我的主人希望能请您为他调查一些事情。” 辛德拉斯男爵的管家,是我上次没见到的那位……克莱恩深深望了神色拘谨的男子一眼,将他的表现尽数收入眼底。 男爵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银行家和新兴贵族,对于他这个层次的大人物而言,管家在外的形象一定程度上也和主人绑定。 会让辛德拉斯男爵的管家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位老先生的主人是男爵希望讨好的那位大人物? 克莱恩若有所思,微微颔首,说得很含蓄: “我想我应该没理由拒绝。” 专业而严谨的管家并未在意他的审视和揶揄,露出礼貌性的笑容道: “马车已经在下面等您了,如果您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真是迫不及待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克莱恩想了想,没有拒绝。 “我需要准备一下,两分钟就好。” 得到管家的理解,他先虚掩上了房门,然后快步返回卧室,又合上了屋门。 莎伦的身影沉浮在窗边,视线刚从楼下街道上收回,蔚蓝眼眸中透着罕见的情绪。 那是担忧。 她目视着取下灵摆准备占卜的克莱恩,主动开口道: “楼下。” 嗯?克莱恩提着灵摆的手顿了片刻,凑到窗边往下探去。 紧接着,他一下僵在了窗口,脸上肌肉险些抽搐。 廉价公寓楼下的水泥路上,一辆外壳黑深厚实,处处透露着低调但不掩奢华的马车停在公寓门口,已引起了不少路人围观。 那马车车厢的显眼位置有一个纹章,一个主体是竖直向下长剑,剑柄重叠红色皇冠的纹章。 审判之剑! 代表王室奥古斯都家族的“审判之剑”! 时间仿佛突然被放满了无数倍,克莱恩一只手拽住了身后莎伦的袖口,一只手两根手指已经紧紧蹭在了一起,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遁入火焰。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逃跑。 他刚打掉了王室的白手套,隔了没有两天,王室的仆从就上门要请他喝茶。 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阴谋? 但最终,他还是重新放松下来,通过大口呼吸缓解情绪。 不对,奥古斯都们不可能发现“黑皇帝”的真实身份,就算他们发现了,来找我的也绝不该是一个管家…… 克莱恩放弃了占卜的想法,动作缓慢地向莎伦微微压了压下巴又左右摇动,从书桌下抽出千纸鹤放进了口袋,默念着“提灯天使”的尊名,走出了卧室,重新打开了房门。 他的表情恢复如初,挂着浅淡的微笑,对等候在门外的管家道: “可以了,请您带路。” 后天就开始正式考试喽……脑残安排,不到十门课,考十七天,怎么不去死。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四章 王子与侦探 第164章 王子与侦探 在老管家的引领下,克莱恩登上了王室马车。 踩着厚厚的棕黄地毯,看着存放有红葡萄酒、白葡萄酒、香槟、朗齐、黑兰德的酒柜和一个个水晶打磨的杯子,克莱恩一时有些拘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样奢华的环境和他一直以来接触的生活格格不入,看着那些昂贵的消费品与陈设,克莱恩不由感受到一股反胃。 就像人体免疫系统维持的排异反应,他越是靠近王室车厢里的种种昂贵陈设,就越容易想到与这些陈设风格相似的卡平宅邸,想到旷阔别墅下森冷潮湿的地牢,想到衣不蔽体的少女们。 看着马车驶过湿漉漉的街道,目视着道路两旁停下脚步仍在围观的群众,克莱恩沉吟问道: “到皇后区吗?” “不,我的主人正在辛德拉斯男爵的宅邸做客,他和男爵都在西区等您。”老管家没有隐瞒。 在辛德拉斯男爵的宅邸……也就是说需要我调查的事情大概率和王室无关。 是因为我曾为辛德拉斯男爵带回来了丢失的货品,我的行动效率和兹格曼党迅速覆灭给他留下了印象,所以他才会在那位王室成员需要侦探角色的时候推荐我? 克莱恩想了想,微笑再问。 “您现在可以告诉我贵主人的身份了?” 老管家本就挺拔的腰背愈发笔挺,下巴有所抬高: “他是‘立国者’,‘保护者’的后裔,他是‘强势者’的子孙,他是国王陛下的第五个孩子,拉斯廷伯爵,埃德萨克·奥古斯都王子殿下。” 埃德萨克·奥古斯都? 这不是那位投资福利事业,试图对抗“济贫法案”的王子吗? 他就是辛德拉斯男爵讨好的大人物,是我即将成为我雇主的人? 克莱恩心情复杂地回忆着报纸上与艾格隆管理员口中听到的描述,不再说话。 马车驶过一条条街道,从有人工湖的地带绕向往偏西北方向,花费了快一个小时,才抵达辛德拉斯男爵的宅邸。 走下马车,下意识环顾一周的克莱恩在熟悉的带有喷泉和雕塑的花园里,看到了不少身着白色长裤红色军服的士兵,他们并未隐藏腋下枪袋和左轮的存在,上前按例对克莱恩做了全身搜查。 他相信埃德萨克王子周围肯定有人能看出自己携带了非凡物品,一昧想靠幻术欺瞒,很容易弄巧成拙。 幸运的是,左手上薄如蝉翼、色泽与肌肤别无二致的“蠕动的饥饿”摸起来是人皮触感,层次也相对较高,并未被士兵发现。 克莱恩出门前也特意摘下了“毒酒胸针”,“黄黑之眼”有灰雾气息掩护,和阿兹克铜哨、威尔·昂赛汀的千纸鹤等涉及高位格的物品一样,瞒过了士兵的眼睛,唯一被收缴的只有他随身佩戴的左轮。 反正王子知道我是一名私家侦探,也知道我是个非凡者,他的手下肯定不至于我非法持枪就将宾客扭送至警察局……克莱恩主动递出配枪,被告知离开时领取。 果然带上威尔·昂赛汀的千纸鹤是正确的,祂的幸运又开始发挥效力了……在接受后面两轮检查时,克莱恩借着转身的动作又打量了番辛德拉斯男爵宅邸附近的环境,惊奇发现名义上属于亨特子爵的别墅离这里也不算远。 他悄然松了口气,放下了最后的担忧,跟随老管家穿过淡黄色主调的大厅,来到了上次受邀拜访辛德拉斯男爵时来过的会客室。 明亮宽广的落地窗前,黑发整齐后梳、额头宽大的男爵坐在侧方,主位上穿着军礼服风格正装的埃德萨克奥古斯都皱眉端坐。 他的相貌与克莱恩经常在五镑钞票上看到的亨利·奥古斯都一世极为相似,同样有一张圆润的脸庞和一双狭长的眼睛,但一点也不严肃,反倒始终带着笑意,年轻而朝气。 “很高兴见到你,莫里亚蒂侦探。” 出乎克莱恩意料,王子表现得态度相当亲和,只是微笑时显得较为勉强,掩饰不住眼底淡淡的悲伤。 两人互相审视着,克莱恩率先撇开视线,弯腰行礼。 “很荣幸您给予了我觐见的机会,善良仁爱的王子殿下。” 善良仁爱?辛德拉斯男爵意识到克莱恩话里有话,浅淡到近乎无色的眼睛幅度微小的眯了眯,身体微微向王子端坐的中央转动一点角度。 “美德是圣者的品质,莫里亚蒂侦探,”王子脸上的微笑生动了几分,像是对克莱恩的话早有预料,“我只是做出了微不足道的付出,不足以承受这样崇高的评价。” “不过您倒是和艾格隆和我说的一样,充满正义之心,行动果断有力,是个相当不错的侦探。” 克莱恩哑然失笑,双目平静的迎着王子的视线。 “看来艾格隆先生没有替我保守秘密。” 他在听到埃德萨克王子大名的一瞬间,就想到了这种可能,王子的回答只能算在克莱恩的预料之内。 艾格隆管理的济贫院是王子的产业,而且是和政治筹码挂钩的重要产业,是王子绝对的心腹。 前几天济贫院里失踪了不少人,就算艾格隆不愿为本就承受了不小压力的王子增添负担,他作为受王子委托的管理者,也必须履行如实汇报工作的责任。 济贫院发生的一系列不可能瞒过埃德萨克王子,艾格隆又怀疑克莱恩是伦堡或因蒂斯的间谍,通报给王子才是正常。 埃德萨克王子说我是“相当不错的侦探”……他肯定从辛德拉斯男爵那听说过我独自击杀默尔索,带回货品和兹格曼党犯罪重要证据的事情……他这是已经认定是我是伦堡的间谍,认定我是个真正的“侦探”了? “阅读者”途径的序列七就是“侦探”! 克莱恩沉默思考的时间,埃德萨克王子也结束了寒暄,开门见山讲起邀请夏洛克·莫里亚蒂的本来目的。 “我听说了你在‘兹曼格党’这起案子里发挥的重要作用,也看过艾格隆对你的评价,你有着学者理性缜密的头脑,也有着军人干脆果断的动力,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你比贝克兰德当下知名的艾辛格侦探还要更胜一筹,这也是我邀请你的原因。” “我的一位朋友,他就在不久的刚才,死于一场卑鄙的谋杀,不幸离开了人世,前往了暴风和闪电的神国。” “有关他死亡的调查并没有经过我,结果也相当敷衍,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到真凶,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死亡的是某个政府人员、银行家,还是贵族子弟? 王室其他人给出的结论?你的两位兄长?还是你试图对抗《济贫法案》触怒的保守势力? 我对付卡平这种小人物都差点丢了小命,一上来就是这种程度的倾轧,我承受不住啊…… 更别提我还受了伤,最近都要谨遵医嘱,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动用非凡能力……克莱恩纠结了片刻,刚想拒绝,就感到眼前一阵恍惚,有扭曲的光线飘过了王子的头顶,而周围人包括负责安保的士兵,都没有发现这一异常。 苍老飘渺的声音传来,克莱恩愣了一下,只能无奈叹息道: “王子殿下,您是否可以先告知我那位不幸逝去的先生的名讳。” 克莱恩不太绅士的活动了下手掌。 “您知道,我们承接委托需要了解足够的信息,盲目许下承诺是对我们委托人的不负责。” 埃德萨克看了看从始到终保持着沉默的辛德拉斯男爵,后者立刻颔首,带着除必须在场的侍卫外的人,走出了会客厅。 当空旷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埃德萨克王子呵呵一笑。 “对委托人的不负责……呵,也是对自我生命的不负责?” 你这不是什么都懂么……克莱恩抿了下嘴,笑容愈发无奈。 “我很好奇,王子殿下。” “以您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不乏出色的下属,有的是人愿意为您效劳,就像艾格隆先生那样,您为什么要找像我这样不熟悉的野生非凡者?” 埃德萨克摇头低笑道: “如果我的身份和地位可以帮助我找回朋友死亡的真相,那我当然不会大费周章把你找来,更不会试着让你去承受本不该承受的风险。” “莫里亚蒂侦探,我听艾格隆讲,您曾在大学校园进修过很长一段时间?”埃德萨克王子道,“您是个头脑清晰能做出清楚判断的聪明人,您对我们的政府,我们王国当下很多不合理的政策也有独到的见解,那您一定清楚,如果要对抗某个阻力,就不可能用那阻力内部的力量去对抗它。” “这不是不可能,但是非常难,需要付出很大代价。” 埃德萨克王子话音渐缓。 “您知道我在尝试做什么,您也看到了我投资的福利机构,我投资了不少钱财进去,真正符合我期望的也仅有那家济贫院。” “如果不是我只能找到艾格隆一个我完全放心的下属或者说朋友,我想我的尝试还会更成功。” “这就是我需要邀请您来接受委托的原因,您能理解吗?” 这还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克莱恩于心中“啧”了一声,淡淡点头。 埃德萨克王子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是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不懂事了,再说查拉图也愿意让克莱恩接下这一委托。 对于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来说,能合理插手王室内部的纷争,毫无疑问是不容放弃的良机……克莱恩坦然道: “王子殿下,请您讲,那位不幸逝去的先生是如何死亡的?” 见克莱恩不再推脱,埃德萨克王子露出一抹微笑。 他短暂介绍了马术教师塔利姆的背景,先让克莱恩放心,然后才细致讲述起塔利姆死亡的过程。 “……官方给出的结果是塔利姆死于突发的心脏疾病,但一个忠于我的下属告诉我,塔利姆的尸体上检查出了诅咒的痕迹,疑似‘恶魔’的手笔。” 埃德萨克王子点头强调。 “就是最近把贝克兰德搅得不安宁的‘恶魔’。” 和戈斯塔尔斯有关? 克莱恩几乎是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隐藏在东区的“玫瑰学派”半神。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一猜疑。 这不像是戈斯塔尔斯的手笔,他在乎的是复仇,杀死一个破落贵族的子弟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不值得为了一个没必要的人,早早暴露自己,和王室扯上。 可不是戈斯塔尔斯,又会是谁? 野生的“恶魔”途径非凡者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更别提能把诅咒伪装成意外,无声无息杀死目标的“恶魔”绝对在序列六以上,大概率是序列五。 “恶魔”都不是傻子,既然选中了塔利姆作为目标,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塔利姆的死绝对是对他们有利的! 既然不是野生“恶魔”下手……“恶魔”和“异种”早就合流了,戈斯塔尔斯是“玫瑰学派”在贝克兰德地位最高的成员,这次行动不是他负责,也肯定要经过他的首肯…… 他无疑是知晓这次行动的……克莱恩眼眸微动,提出了要求。 “殿下,我接受您的委托,会尝试调查塔利姆先生的死因,不过我需要您的一些帮助。” “你需要怎么样的帮助?”埃德萨克王子露出一抹微笑。 “塔利姆的头发、血肉任选其一,再加上他的随身物品。”克莱恩道。 “好,之后我就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到你家里。”埃德萨克当即答应下来,然后好奇道,“只有这些?” 克莱恩没有客气。 “等有了初步的方向,我才能知道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在两人的商谈下,埃德萨克和克莱恩敲定了后续联络、汇报工作的渠道与方式。 结束最后的讨论,埃德萨克轻轻颔首,敲响放在手边的按铃,召唤来一直等候在门口的老管家。 他吩咐道: “你戴莫里亚蒂侦探出去,并送他回贝克兰德桥区。” “不,谢谢您的好意。”克莱恩婉拒了王子的好意,在王子和管家的注视下微笑解释道,“我今晚还有些其他事,一会自己离开就好。” 像是为了活跃气氛,克莱恩笑意更明显了几分。 “而且您的马车实在太显眼了,再去贝克兰德桥区走一圈,我想不用明天,半个鲁恩都会知道您委托了我这件事。” 埃德萨克王子是个好人,可惜他是个王子。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五章 特蕾茜·佩莱 第165章 特蕾茜·佩莱 贝克兰德桥双子吊塔下,克莱恩站在蒸汽地铁的下沉式入口前,目送着那辆有着王室纹章的马车远去。 “真要深入调查,夏洛克·莫里亚蒂随时可能暴毙……现在说不定都有人在盯着我,嗯,也可能暂时不会,毕竟我还没有展开任何行动……”克莱恩微皱眉头,静静站立。 他从没有像现在一般庆幸自己早早晋升了“无面人”,还通过“黄黑之眼”提前掌握了“秘偶大师”的部分能力。 查拉图让我接下委托,估计除了想要插手王室内部的倾轧,有一部分心思也是祂手下的情报部门,尤其是“密修会”组成的部分,不乏“无面人”,随时可以偷梁换柱,将我替换出来,让真正情报间谍出身的“密修会”成员顶上,或许还会趁机坐实埃德萨克王子对“夏洛克·莫里亚蒂”的怀疑,使这个来自间海郡的侦探真的变成伦堡知识与智慧之神派来的非凡者。 嗯,对于祂来说只是随手之劳,祂直接用“阅读者”途径的秘偶替换我王室也很难发现……克莱恩隐约记得,“占卜家”到了高序列,即使是秘偶也能掌握改变外形的能力。 唯一的问题是,本不用这么麻烦的。 埃德萨克王子既然都知道在邀请我的时候避开他常住的庄园、宅邸,为什么还要指派带有王室纹章的马车大摇大摆地开进贝克兰德桥区? 是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处在监视下,索性放弃了注定会被看穿的隐蔽手段,试图向跟踪他的人发出,他已经发现自己被监视这一事实的信号? 谁会监视他呢? 他的兄长们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做到这一点,只能是王室中地位远超他的……比如国王? 克莱恩思绪纷呈,没选择直接返回租住的公寓,兜兜转转,沿着地铁入口绕了个圈,最后等人群逐渐密集的空隙,才顺着人流挤进了地铁。 这一过程中,他全程保持着“黄黑之眼”处于开启状态。 “无面人”审视着徘徊在附近的路人,视点于现实的肉体和虚幻的灵体之线间不断挪移,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监视者。 在重复这一过程的第十五分钟时,克莱恩果不其然的在地铁月台上看到了他想要寻找的目标。 那是一名穿着打扮包括长相都相当普通的男子,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比起周围普普通通的工人也没多少特殊,透露着寻常工薪阶层那种劳累后的疲惫。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似乎忽略了自己下意识做出的种种小动作。 无论是无规律有预谋瞟动的视线,还是下肢随身体面向角度转移的微微挪动,这些再细微不过的动作,在“无面人”眼里,却如夜晚的萤火虫,无比的明显。 只有一个,而且序列不高? 不管和埃德萨克王子作对的人是谁,小看我了啊……当然,也可能在他们眼里,“夏洛克·莫里亚蒂”不过序列七,“侦探”也并非正面对抗能力出色的序列,所以不用太过在意…… 他们只需要掌握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行动轨迹,又不是必须擒拿,只有在夏洛克·莫里亚蒂真正触碰到真相,探究出不能暴露的秘密时,才会选择下一步相对激进的行动……克莱恩闭上了双眼,装作假寐。 从这一点来看,埃德萨克王子无疑是不清楚王室背地里在准备什么。 他没有接触更高层次的非凡,国王乔治三世支持他对抗现有的《济贫法案》,估计也是在尝试用相对温和的手段修改社会架构,推翻国民大众心中的部分认知,以更好地为“黑皇帝”仪式做准备。 “奇迹与恐惧的传递者。” “灵界主宰的眷属。” “堕落帝国烙印与痕迹的见证者。” “伟大的提灯天使查拉图……” 手指灵活搅动,提着虚幻丝线令藏匿在车厢角落的鼠辈发出不属于它的嗓音,克莱恩通过“黄黑之眼”临时操纵的秘偶低声诵念,呼唤远处的视线降临。 梦幻的色彩沾染灯火朦胧微光,梦境无声覆盖脑海,一道背负十二对羽翼的天使虚影展现在克莱恩梦境的上空,俯首投来注视。 那道虚影迅速扭曲,化作一位提着灯火的白须老人,走到了梦境中克莱恩的眼前。 “出乎意料的展开,做得很好。” 克莱恩目视着以奇特方式降临的天使,恭敬低下了头颅。 他保持着体态上的谦卑,言语中却少见敬意。 “你希望我下一步怎么做?” “下一步?”查拉图被白须遮掩的嘴唇勾起弧度,反问道,“你想怎么做?” 问题被抛回的克莱恩微微皱眉,隐约把握住杰利·查拉图那恶劣性格的源头。 “我还没有具体的头绪。” “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塔利姆的死亡不会简单……” 他向查拉图大概讲述了一遍他对塔利姆死于“恶魔”诅咒的看法,末了提到: “……我怀疑塔利姆无意中扰乱了王室的谋划,他作为王子的身边人,很可能在替埃德萨克王子处理某件私事时,戳破了不该看到的隐秘,所以才会招致死亡。” “你认为奥古斯都和‘恶魔’,和‘玫瑰学派’勾连?”查拉图饶有兴趣地捋了捋胡须,似乎对克莱恩的猜测很感兴趣。 “为什么会这样想?” 克莱恩有样学样,同样以问题回答问题。 “以我浅薄的理解,我不认为鲁恩王室试图触碰一个可能空闲的神位,会被大陆上其他王室和势力允许。” “一旦有新的真神出现,而且还是一个可以取得合法地位的真神,势必会和当下瓜分统治北大陆的真神们产生矛盾,抢夺他们的信仰。” “费内波特的卡斯蒂亚王室,他们掌握的途径也是‘仲裁人’,如果我没有猜错,‘黑皇帝’对应的‘律师’途径和‘仲裁人’途径应该是相邻途径?” “如果真的是这样,等到新的‘黑皇帝’诞生,谁能确保祂不会去谋求相邻途径的权柄,卡斯蒂亚王室就是第一目标。” “不错。” 查拉图微笑颔首,满意打量着梦中一本正经的克莱恩,眼底充满了欣赏。 “你能这么考虑问题,我很欣慰。” 祂将手里的提灯略微抬高了一些,让提灯内散发的朦胧黄昏色泽更好地照耀梦境,与梦境边界漆黑的虚无交融,划出一片屏障。 “你认为奥古斯都在北大陆找不到合适的盟友,所以才会把视野放到拥有真神支持,又没有取得合法地位,处在被打压一面的隐秘组织上?”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猜想。” 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平复,查拉图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不过就如你对自己的判断一样,你了解的真相,你的眼界还是太低,所以很多细致和隐藏在表面之下的角逐仍无法看清。” “如果是‘魔女教派’和‘摩斯苦修会’暂且不提,你凭什么认为‘玫瑰学派’会被奥古斯都迎上牌桌?” 凭什么?这又是什么意思? 克莱恩微微皱眉,试探着道: “‘玫瑰学派’信仰的‘被缚之神’,或者说‘欲望母树’,纵欲派取缔节制派后,他们完成了对‘恶魔’群体的吞并,难道不是因为‘欲望母树’战胜了‘宇宙暗面’,当然也可能是反过来,总之当下顶着‘欲望母树’名头的那个邪神,应该是掌握了相邻途径权柄的强大真神才对。” 要是放在过去第二纪的时候,这样的存在足以被称作古神! 奥古斯都王室既然缺乏盟友,那么谋求一个强大的真神支持不是理所应当的选择吗? “……‘欲望母树’,掌握了相邻途径权柄的真神……”查拉图带着笑意的嗓音颇有深意。 祂小幅度摇头,欲言又止,最后又是一笑。 “你竟然认为祂是双途径真神?” 查拉图没有解释这句话,只是继续说道: “北大陆内部分成一个个小团体的七神彼此间的争斗,甚至祂们和主的仇恨,和其他不被祂们承认的真神之间的争斗,都是站在利益分配不均的矛盾点上。” “你可以把这些理解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关系不太好的兄弟姐妹们的小打小闹。” “但‘欲望母树’,祂不是我们的兄弟,祂是外人,是象征着毁灭的可怕外来者,同祂合作,等于背叛,不会有真神和天使会铤而走险,因为一旦被发现,等待祂的将会是不分派系,无差别无规则的集体围杀。” “奥古斯都家族就算想成神想疯了,也不会去和‘欲望母树’谈合作。” “欲望母树”是外来者,这就是“恶魔”途径无序混乱,“异种”途径的纵欲派疯狂残暴,几乎无法正面扮演的真正原因? 可如果奥古斯都家族没有和祂达成合作,那杀死塔利姆的“恶魔”诅咒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动用了某件封印物,还是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个野生的强大“恶魔”,说服他成为王室计划的协助者? “思路不用那么死板。” 查拉图打断了克莱恩的思考,身影渐渐出现淡化的趋势。 “虽然奥古斯都不会和‘欲望母树’协作,可祂们利用‘玫瑰学派’帮自己做些事情,在众神划定的底线的灰色边缘行走,钻个秩序的空子,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不要忘记,他们是‘仲裁人’也是‘律师’,‘律师’们最擅长的便是颠倒黑白,寻找并利用法律的漏洞。” 有着具体形象的查拉图身影塌缩,背负十二对天使羽翼的虚影重新浮现在命运上空,唯有提灯仍具有实体,散发着朦胧光晕维持梦境存在。 “你的猜测很有借鉴价值,至少我从你这里得到了一点启发。” “我会派人跟进,至于戈斯塔尔斯那边,你暂时不用负责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会被军情九处的密探监视,莎伦将不再与你同行,直到你脱离王室的视野。” “当然,如果你认为事情危险到你无法处理的地步,或者你认为仅凭自己的力量难以再进行下去,可以向我汇报,我会用秘偶替代你继续行动,并给你安排新的身份离开贝克兰德。” 天使的嗓音远去,提灯光辉消失不见,短暂秘偶化的老鼠忽地瘫软,死在无人看见的角落。 背靠着冰冷木制靠背的克莱恩缓缓睁开双眼,向监视者落座的方向扫了一眼,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查拉图对奥古斯都家族谋求“黑皇帝”神位的态度相当暧昧。 祂是克莱恩惟一能接触到的特伦索斯特帝国高位,祂的态度在克莱恩看来,就是代表着真实造物主阵营的态度。 七神不可能不清楚王室的想法,真实造物主也在关注“黑皇帝”的归属。 八个真神,在各自领地拥有正神称号的八个真神,究竟是抱着何等态度在观望。 祂们看到为了王室野心付出生命的无辜者了吗? 看到发现了真相、试图反抗,然后被王室掩埋的正义之士了吗? 高踞星界的祂们,究竟是没有闲暇去关心,所以没有看见,还是已经把这当作了寻常,在漠视王室的行为? 沉默了片刻,克莱恩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 …… 贝克兰德时间,周三。 比所有预料的都为仓促,在离开罗思德群岛首府拜亚姆的第一天,阿尔杰毫无征兆地收到了海盗大会即将召开的消息。 好在离得比较近,经过一天的航行,他便抵达了苏尼亚海上一座耸立着死火山的岛屿。 数不清的桅杆与风帆遮蔽了小岛绵延的海岸线,海盗们嬉笑怒骂的吼声、欢呼声不绝于耳,让这座平日无人问津的小岛变作了狂欢的海洋。 距离大会正式召开还有两天,除了早早抵达的“五海之王”纳斯特的旗舰“黑王座”号,阿尔杰还没有看到任何一艘属于海盗将军或海盗王者的舰船。 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急迫想赚够“风眷者”配方和魔药定金的阿尔杰,扶着“幽蓝复仇者”的舰船边沿,目光向远,安静眺望。 就在他思绪分散之际,原本喧闹的码头忽然陷入了沉寂,阿尔杰灵性有感,立刻转头望向了另一边。 蔚蓝近海,一条悬挂着白骨图案的苍白旗帜格外刺眼。 漆黑火焰静静燃烧,舰船宽大的船底掠过海面荡开涟漪,犹如行走于水面的蜘蛛。 它的主人站在硕大“蜘蛛”的额头,平静面对名为死寂的欢呼,缓缓勾动嘴角,一颦一笑间牵扯着岸上无数海盗的心脏。 “疾病中将……黑死号……” 阿尔杰一步一步向后,地下了头颅,避免与舰船的主人对上视线。 他脑中闪过一个名字……特蕾茜·佩莱。 我要猝死了,就酱,睡觉去了,大家晚安。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六章 子弹 第166章 子弹 克莱恩很庆幸。 卷入王室间的倾轧属于完全不可控的突发状况。 他目视着手中的报纸,抿了口刚泡好的红茶。 报纸上广告版面,被“智慧之眼”老先生租下来的那一栏终于有了动静,下方备注的数字翻译过来,就是今晚六点还在老地方召开聚会。 上星期被突然猖獗的“恶魔”开膛手搅得贝克兰德满城风雨,连带着抱团取暖的野生非凡者们也不敢继续冒头,只得把聚会的日期往后推延了一个星期。 幸好,如果上星期聚会没有取消,我八成会把“仲裁人”途径的那几个非凡特性从灰雾的杂物堆里取出来,然后随身带在身上,拿到聚会里卖。 克莱恩不敢想象自己被王子的卫兵查出身上带着来路不明的“仲裁人”途径非凡特性,会是一副怎样可怕的画面。 其他途径的特性还好,可这里是贝克兰德,“仲裁人”几乎相当鲁恩王室和军方的标志,尤其是刚死了几个王室培养的白手套,非凡特性下落不明的紧张时期。 绝对会引起不小的轰动,然后往后的历史书上就会写,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间谍夏洛克·莫里亚蒂畏罪潜逃,成为开启第二次南北大陆全面战争的导火索。 品尝着温热的红茶,克莱恩手腕转动,视野边缘更多虚幻的漆黑丝线从角落冒出,昭示着藏匿于暗处的监视者。 那一条条灵体之线不规则分布在克莱恩的头顶和左右,有的保持不动已有二三十分钟,有的如平常租客般来回走动。 住在我隔壁的应该是埃德萨克王子派来的联络员,楼上的那个,监控我行动的可能性大一些……克莱恩面色不变,合拢报纸,关闭“黄黑之眼”。 经过他几次试探,他大概确定了监控的力度。 抱着这样的心思,克莱恩坦然走进了盥洗室,并没有关紧房门。 熟稔从口袋中抽出硬币,单手抛起又接住,得到肯定的答复,“无面人”逆走四步,喃喃自语,失去意识的身体在惯性的牵扯下,自然做到了马桶上。 他半低着脑袋,双手搭在膝盖上,像是在真正如厕一般。 登上灰雾的克莱恩要为今晚的聚会做最后的准备。 …… 铁门街,勇敢者酒外。 身材魁梧的壮汉仍守在酒门口,看着来来往往,与平时没什么区别的工人、游民,克莱恩故意做出了几个盼顾警惕的动作表现给尾随的监视者。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尝试确认监视者的具体方位,生怕自己用力过猛,暴露真实情况,甚至都没有走进酒,只是装作路过转了一圈后,就紧忙绕过酒正门,从另一个巷子绕到了勇敢者酒后的街道上。 一身工人打扮的克莱恩从怀中掏出那张没什么特点的铁面具,完全遮住伪装后的面容,控制手指扣击门板的节奏,敲响了一栋没露出半点灯光的房屋。 警惕的视线从门后传来,顺着门上的猫眼,确认来者身份的侍者为克莱恩打开了门,递上了一件长袍,任由克莱恩穿越拥挤的玄关,走进起居室中。 唯一的蜡烛摇曳着昏黄的烛火,照得起居室四周的墙壁暗影浮动。 克莱恩找了个最方便于逃走的位置,环顾一圈,看见了两颊法令纹很深的“智慧之眼”老先生,看见了脸蛋胖乎乎的“药师”。 为了不暴露底牌,克莱恩特意带上了平常不用的备用手枪,和常用的左轮分开,一个藏在腋下,一个藏在腰间。 灯光黯淡的起居室内,挂在墙上的壁钟缓缓划过表盘,当分针指向整点,坐在中央的“智慧之眼”终于拍了拍手,用刻意压低的苍老嗓音呵呵笑道: “看来有些朋友应该不会来了,今天的聚会开始。” 这位老先生的话音刚落,那位身材特征明显,完全没有伪装必要的胖药师就举起了手,。 “你们有人知道‘驯兽师’的配方,或者有关它的线索吗?” 他颇有些急躁的环顾四周,晃了一两秒后,却发现没人发声,甚至没人投来注意。 “好,我就知道,如果有人碰巧遇到这个配方的话,希望能留意一下。”药师讪讪耸肩,又坐回了座位上。 “驯兽师”,这是“药师”之后的序列八? 待到胖药师完全放弃希望后,克莱恩才微不可察的投去了视线。 我倒是知道该去哪里能弄到,不过埃姆林那家伙应该不会给我,肯定会趁机喊价,要求我帮他联系血族内部的长老,想办法把他从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的监管下拉出来。 出来干嘛呢,教堂里多好,有地位不错的主教保护,他都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说不定等结束主教交给他的义工工作,性格也能变得沉稳点。 不过我手里的钱离换取“秘偶大师”的配方,还差一千三百镑…… 嗯,虽然完成埃德萨克王子的委托,他给的报酬肯定不会少,很有可能能达到三千镑往上,但我能不能顺利找到杀害塔利姆的真凶,还说不定。 就算真的指望王子那边的报酬,等我拿到现款也要至少半个多月以后了,我魔药已经消化得差不多,没必要刻意延缓晋升的速度。 考虑种种情况,克莱恩摩挲着下巴,望向站立等待答复的胖“药师”,用尝试不确定的语气回复道: “我知道哪里能获得,不过不一定能联系上配方的拥有者。” 胖“药师”一听有希望,动作明显的转动肥胖的身躯面向了克莱恩所在的位置。 他上下打量了一翻伪装后的克莱恩,不明显地表现出了几分萎缩,咽了咽口水。 “是你啊” 他认出来克莱恩就是上次帮他驱逐地下变异野兽的,疑似中序列的强者。 “我知道你有得到配方的实力……” “药师”支支吾吾地哼了几声,闷着嗓子道: “你如果能带来配方,除了必要的报酬,上次的药剂我也会提供一份,当作赠品。” “好。”克莱恩微微颔首,没说多余的话。 得到肯定答复,“药师”旋即把发言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人。 又有几桩交易或完成或流产之后,克莱恩听见了故意压低的嗓音: “我这次只带来了一件非凡武器。” “它是50发有不同效果的子弹,其中20发铭刻有太阳领域的标识和符号,形成了完整的符咒,可以有效净化鬼魂类怪物,伤害到较为强力的怨魂和幽影,所以,叫‘净化子弹’,还有20发针对污秽堕落类生物,叫‘猎魔子弹’,另外的10发较为克制邪异类怪物,叫‘驱邪子弹’,效果都能稳定维持18个月,甚至更久。” “50发500镑,或者‘野蛮人’魔药配方,并附送一把口径合适的特制左轮手枪。” 这是那位“工匠”代理人女士? 不错么,知道考察市场、与时俱进了,是因为上次聚会旁听“药师”的要求,所以针对野生非凡者容易遇见的超自然生物,改进了子弹附着的非凡效果? 可惜我现在面对的敌人大部分都是和我一样活生生的真人,除了还没影子的“恶魔”,少有堕落领域的敌人……克莱恩微微摇头,盘算着小心思。 “蠕动的饥饿”放牧的“光之祭司”和“法官”都能有效对抗邪异生物,子弹对我的作用不大,我完全可以用配方去换实在的金镑,或者一个可以和“工匠”搭上线的机会。 其实这两个目的克莱恩通过极光会和密修会的渠道都能达成,只是他想在除特伦索斯特情报部门之外,再探索出一张只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就像塔罗会那样,尽量摆脱查拉图和真实造物主施加给他的影响。 反正不要钱,“黑皇帝”牌上有全套的配方和仪式。 发现同样坐在边角的一个男子有举手的征兆,克莱恩没给别人留机会,直接开口道: “我有‘野蛮人’的魔药配方。” 这时,那位坐在边角里的男子也开价了: “550镑。” 疑似“工匠”代理人,全身遮掩得很严密的女士嗓音里带着难以压制的喜悦道: “这位先生,对不起,我优先选择‘野蛮人’配方。” “600镑。”那位男子再次抬高了报价。 “不,这不是金钱的问题。”背后有“工匠”的女士侧头望向克莱恩,“成交!但请先把配方交给‘智慧之眼’老先生,由他进行鉴定。” 很明智的选择……克莱恩嘴角勾勒微笑,没按代理人女士说的去做。 他望向“智慧之眼”老先生,开口提议道: “我希望能够和这位女士单独交易。” “单独?” 代理人女士疑惑低语,“智慧之眼”也投来了关注,审视克莱恩几秒,嗓音沧桑。 “需要双方的同意。” 在野生非凡者聚会中,单独交易并不稀奇,问题是借单独交易的名义杀人越货的情况也不算少见。 而且很多时候不一定要走到极端的那一步,一些擅长精神类能力的非凡者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蛊惑交易对象,轻松拿到更低的价格。 这种情况发生会败坏聚会的名声,令召集者的威望扫地。 克莱恩理解“智慧之眼”老先生的考虑与困难,没有拒绝,只是招来侍者,写了张纸条送给了对面的代理人。 “我有你需要的后续配方的线索。” 浑身包裹严实的代理人默默权衡利弊,一会紧绷,一会蠢动,最终给出了答案。 “我接受单独交易。” 在侍者的引导下,他们前后离开起居室,来到了相对狭小的书房。 目送侍者关门离开,克莱恩放松地坐在了书桌边沿,保持沉默,只是静静注视着站在门口,浑身上下透露着紧张情绪的代理人。 僵持了一分钟左右,被克莱恩盯得发毛的代理人先坚持不住,主动拿出了装有左轮和特殊子弹的木盒。 “把配方写下来,鉴定后这些就是你应得的回报。” “不。”克莱恩摇头否认,“女士,我并不是很需要这些子弹,当然我会把配方给你,这是我们说好的交易。” 他想要的不是武器……代理人心底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盖在木盒表面的双手细微握紧,嗓音里蕴含的情绪变得严肃。 “你想要什么?” 克莱恩“呵”了一声,靠坐在书桌边沿的坐姿愈发随性。 他背部略微后仰,长袍下的一双小腿交叠,两只手自然交握搭在身前。 “我可以为你提供‘野蛮人’之后的配方——‘贿赂者’,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它的名称,总之再往后的魔药配方我也有些头绪,可以替你寻找。” “而你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对等价值的金镑,还有一个帮助。” “帮助?”代理人更紧张了。 “对。” 克莱恩点了点头,铁面具后透出“蠕动的饥饿”开启后映射在他眼球上的淡薄血光。 “我对你身后那位‘工匠’,还有他所制作的小玩意比较感兴趣,你应该清楚,无论在哪个势力,大家对‘工匠’都很欢迎,也不会有人想败坏一位‘工匠’眼中自己的形象。” 不同于其他途径,“无面人”死后可以做成强大的易容道具,“学徒”死后可以做成便利的交通工具等等,“工匠”作为生产者有着天然的特殊,他们死亡遗留的封印物即使有可能保留了制作非凡道具的能力,也远没有活着的“工匠”好用,所以“工匠”的性命在各大势力都能得到基本保证,不过是待遇上略有差别。 代理人思考着克莱恩的提议,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我们完全可以把‘智慧之眼’的聚会当作联络渠道,你需要什么,在聚会上提出来就好了。” “每次都要单独交易?”克莱恩突然觉得好笑,“你不觉得这样会触怒聚会的召集者,引来其他成员的好奇,招致更大的风险吗?” “这样,我的要求确实冒昧,你可以考虑,可以和那位‘工匠’商量。” 目视着代理人陷入纠结,克莱恩默数了十几秒后主动提议。 “我会把‘野蛮人’的配方给你,作为交换,你给我这些子弹还是对应的金镑都无所谓。” “至于后面的事情,等你们商量出结果,再决定要不要同意。” 越过呆立在门口的代理人,克莱恩转动书房房门把手,压低了嗓音。 “如果觉得可以接受,周五把约定见面的地点写在信里,寄到贝克兰德桥地铁站入口的邮箱里,我会等着你们。” 碰到乐子了,很开心。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七章 坦白局 第167章 坦白局 咔哒。 门口传来轻响,结束一天赶稿,勉强在死线写完最后一章的佛尔思刚走出书房,仔细打量了两眼,发现好友的状态不对劲,想了想倒了杯红葡萄酒,端了过去。 两人租住的公寓提供火炉,只是煤炭需要额外购买,自从入冬以来,野蛮的“仲裁人”就蛮不讲理的禁止了“戏法大师”创作时为数不多的消遣手段。 失去抽烟自由的佛尔思迫于休的淫威,不得不放弃烟草,酒精成了疲劳后唯一能安慰她的港湾。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坐到对面,将其中一杯酒推给了休。 休俯视着红色的酒液,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道: “你还记得赏金猎人酒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新人吗?” “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他可能真的是‘军情九处’的成员。” 那个兰尔乌斯案前期主动暴露消息给赏金猎人的人? 佛尔思抿了口红酒,活跃气氛道: “你是怎么发现他身份的?” “我听说军情九处的干员至少都是中序列。” 红色酒液倒映着凌乱的金色短发,休双目放空,摇了摇头。 “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以前认识我的人,他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谁?”佛尔思很配合地问道。 “斯特福德子爵。”休问一句答一句。 部门名单上的……佛尔思仔细回想,眉头隐约皱起。 “这位子爵似乎是宫廷侍卫长。” 情报部门内部规划了一张冗长的名单,涵盖了鲁恩王国上流社会内部在大大小小领域有着不俗影响力的代表人物,其中休提到的斯特福德子爵占据了靠前的位置。 局势分析办公室的同僚认为,这位经常受到鲁恩国王乔治三世接见,行踪不定,常常失踪在监视范围内的子爵先生,很可能涉及密修会一直在调查的重要机密。 以前佛尔思不过是个勉强从外围转正的小职员,肯定没资格知晓所谓的重要机密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在参加塔罗会后,她如今再次听到斯特福德这个熟悉的姓氏,隐隐有了猜测。 感谢“愚者”先生……佛尔思舒了口气,等待休的下文。 “是的,他曾经,他曾经是我父亲的副手。”休很艰难地说道。 副手? 佛尔思眉头微微挑动,暗自咂舌。 不会这么巧? 宫廷卫队是一个很固化、古板的集体,它们把森严的等级和血脉远近制度奉为圭臬,恪守着王室设下的铁律,每一个职位都限制在特定的家族中代代继承,几乎不会接纳新鲜血液。 和当下可以通过捐款获得爵位的新贵族不同,每一个在宫廷侍卫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家族,都是传承绵长。 也就是说,休蒙冤枉死的父亲,是上一任的宫廷侍卫长? “他和你父亲……和那件事有关系?”佛尔思小心试探,意图引导。 休端起红葡萄酒,咕噜喝了一口,呛得连咳几口。 她天天奔波混迹在东区,可在喝酒抽烟这方面,却连大门不迈的佛尔思都比不过,抛开相对强大的武力和身手,根本没有个赏金猎人的样子。 只有一米五的“仲裁人”缓了一阵道: “我的家族属于宫廷贵族,最显赫时甚至担任过行宫伯爵。” 怪不得……佛尔思点了点头,装作门外汉的样子,半是引导半是籍此让好友缓和情绪的问道。 “这等于是王室的对外发言人,是最靠近御座的贵族,。”休脸现光彩地回忆道,“从那之后,我们家族有了真正伯爵该具备的封地,到了我父亲,虽然不再那么显赫,但依然受到了前任国王,‘强势者’威廉六世的信任,是王室卫队的统领和宫廷卫队长。” 也就是“惩戒骑士”,王室麾下极有可能成为半神的红人。 休的祖先和主圣典上那位洛霍利德阁下担任过相同的职位啊……佛尔思自动翻译了休的感慨,思绪万千。 休的语气逐渐低落,有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但七年前,他被指控参与一场叛乱,最终被除以绞刑,剥夺了爵位和封地。” “我的家族因此破落,许多成员甚至没有原因的死去,为了活着,我们改掉了姓氏,离开了东塔克郡……” “我不相信我的父亲会叛乱,他对王室是那样的忠诚,甚至超过了对女神的信仰!为了……总之,我离开母亲和弟弟,来到贝克兰德,寻找机会提升自己,希望能恢复家族的荣光和父亲的名誉。” 在中间一些事上,休说的很含糊,佛尔思也并未深究,只是同样叹息。 “这会非常非常困难。” 她莫名联想到了同僚们,尤其是她的编辑——从圣城亚伦斯调来贝克兰德的吉尔伯特先生,讲过的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王室八卦。 那位在非凡世界中也足以被称作殿下的御座主人,奥尔索诺一世已经在皇帝的宝座上指掌超过千年的权柄,也从没听到过类似的事迹。 她现在愈发相信休的父亲是蒙冤枉死的了。 倒不是说以前佛尔思质疑好友的说辞,毕竟涉及到一个国家的王室,很多事情难以说清对错真假,大部分真相被埋藏在王室的威名之下,很可能在世人眼中看来平常不过的举动,就是触及王室逆鳞,招致死罪的引线。 同时佛尔思也确定了一条线索。 无论当下奥古斯都王室在谋求什么,他们真正付诸实际,至少也是在“强势者”威廉六世死后,是在乔治三世上台后才开始行动,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先王在世时饱受信任的宫廷卫队长会一夜之间被打成叛逆。 斯特福德子爵会登上部门的秘密名单,说明他接触了王室密谋的一部分,而被处死的休的父亲,很大可能没有和王室共享秘密的机会。 发动小说家的本能,佛尔思很快靠着合理的推测,打破了零散信息下潜藏的关节,看到了部分真相。 “强势者”威廉时期,或许是时机未到,又或许是别的原因,王室没有支持“强势者”威廉更进一步的打算,所以大胆猜疑,“强势者”威廉本身也不清楚更多的细节,以至于他的心腹同样如此。 而等到乔治三世即位后,这位新任国王看到了时代潮流推动的机会,更有野心,他虽然有信心包容父王留下的遗老,但当休的父亲这样的宫廷老人在撞破时任国王的秘密,很可能还看到了违背人伦道德的部分时,对王室的忠诚发生动摇,当然也就不能继续放任,冠以某个莫须有的名头处死,提拔自己人,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选择。 斯特福德子爵……佛尔思小心翼翼道: “你有没有想过,斯特福德子爵可能掌握着你父亲冤死的真相。” “比如他到底因为什么‘背叛’了王室?” 喝了点红葡萄酒,醉醺醺的休微微愣神,反应慢半拍才接上话。 “我想过这种可能。” 她嘴巴张开又闭合,没张开的稚嫩脸颊上,眉眼委屈的挤在一起。 “但是我现在改了姓氏,没有身份,根本不可能有质问他的机会,就算,就算我能走到他面前,他也会认出我,不会告诉我真相,还可能会借我野生非凡者的身份当作理由,把我抓进军情九处的特殊监狱。” “所以你就放弃了?”佛尔思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休退缩的念头,“你来到贝克兰德几年了?你和我认识几年了?” “到现在你还只是个小小的序列九,后续配方和魔药的消息一点没有,‘仲裁人’途径本来就被牢牢把握在王室的手里,你想调查当年的真相,又不能撞上王室的人,难道就一只把希望放在外面那些不靠谱的聚会上,等着神祗显灵,让你撞上恰好兜卖配方的好机会?” 佛尔思预想的未来轻松将休带入了联想,她端着酒杯的手僵再半空,晃神间不自觉抬高了声音。 “不可能!” “我……” 我……休的嗓音又一点点变小,落寞地低下了头。 好友说的很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目视着情绪低落的好友,见火候差不多的佛尔思干脆不再引导,连序几个深呼吸,权当是心理建设,鼓好气后大胆道: “我给你找了份工作,保管后续晋升的那种。” “工作?什么工作?还管魔药……” 休晕晕乎乎的应声,应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忽然睁大眼睛。 非凡者强大的身体素质配合正常生理反应,“仲裁人”的醉意一下醒了大半。 休盯着佛尔思的眼睛,莫名感到忐忑。 只是事与愿违,有些事情一旦开口,便再无收回的可能。 “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情报局驻贝克兰德分部,他们……”佛尔思咬咬牙,“我们!我们需要一个潜伏进军情九处的间谍。” “什么意思?”休怔怔地望着两人距离不到一米的好友,不敢相信。 迈出最关键的一步,原本的紧张、局促、不安、歉意全然消失,佛尔思舒了口气,进入工作状态,严肃解释道: “就像你的过去藏着秘密,我也是。” “休,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对我最好的朋友隐藏秘密,所以就和你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个答案一样。” “对!” “我就是鲁恩的敌国,是南大陆的间谍。” “可你是个鲁恩人!” 休本能不愿去相信。 她向后撤了一步,中间古怪停顿,看起来有些纠结。 突然间无法接受的休慌乱无措,站在离刚才远了半米的地板上,环顾四周,猛地一拍手。 她指着佛尔思的书房,指着放在客厅角落里佛尔思过去还是医生时留下的医药箱,语速颇快道: “你是在鲁恩出生,你在鲁恩长大,后来即使你的父亲去了南大陆,你也从来没有离开过鲁恩国内,而是去了诊所……” “你原来给我说的都是假的?”休想到了某种可能,茫然无助地放下了悬在身前的手指。 佛尔思淡然摇头。 “除了我为帝国效劳这一点外,我没有骗过你。” “我的信仰不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我也确实是鲁恩人,我会……总之,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也充满了意外和不幸,最后是南大陆的那些人救了我,让我不至于失控死亡。” “他们提供给我庇护,给我魔药、配方让我晋升,帮助我摆脱过去人生的阴霾,理所当然,我也为他们献上我唯一能回报的力量。” “可是你是个鲁恩人。”从小接受父亲传统教导的休还是没法快速理解,固执否认。 “对,我是一个鲁恩人。”佛尔思大大方方承认道,“我不是特伦索斯特的国民,我只是在为他们工作,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他对王室的忠诚远超对黑夜女神的信仰,从我的角度理解,他和王室与信徒和神灵之间的关系其实一样,不过是换了个名字。” “现在王国内有不少外国投资的产业,很多人都在那里工作,我和他们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靠肌肉吃饭的赏金猎人终究说不过靠脑力活命的作家。 休败下阵来,顺势瘫倒向后,颓唐的靠着沙发,仰望着天花板。 沉默变成了小小公寓内的底色,盖住了时间流动的滴答作响,直到许久许久,久到天边的太阳重新拨开云层,阳光即使隔着窗帘也能刺得佛尔思睁不开眼,休才打破了这片寂静。 她的声音闷闷的,也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其他。 “你们需要一个间谍?” “对。”佛尔思话也变得简洁。 “是你为我申请的?” “我只是底层员工,”佛尔思嗤笑道,嘴角弧度上挂着无奈,“是一位大人物,一位你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我之前替……嗯,做了些事情,得到了奖赏。” “你不是一直找不到晋升的机会,天天愁眉苦脸么,我想反正我马上就可以晋升,也不缺什么钱,还不如帮帮你。” 特伦索斯特的半神,那些未开化的野蛮人……休的脑海里没由来的浮现出一道吞噬血肉,体态畸形,精神癫狂的“秘祈人”形象。 她难以将父亲描述中特伦索斯特的疯子和佛尔思扯上什么关系。 “那我需要怎么做?” 事已至此,她的意愿已经不重要,顺势放弃挣扎,利用好佛尔思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至少还有希望找到当年的真相。 “不需要怎么做,我会替你转告负责对接的另一位大人物,后续你只要听安排,接触你们赏金猎人圈子里的那个军情九处成员,想办法混个线人身份从小做起就行了。” “哦。”休没什么表情的颔首。 从小做起,混个线人身份……她想了想,觉得不会太难,自己可以做好。 又是无言,佛尔思不后悔今天吐露真相,只是担心日后两人的关系是否会出现裂痕。 正在她担忧友情会不会走到尽头时,那边靠在沙发上的休突然坐了起来,无比认真地盯着她,锐利的视线刺得佛尔思心底颤抖。 “怎么了?” 休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佛尔思好几遍,担忧中夹带着犹疑,难以启齿。 “你……你没有和a先生聚会上那些女人一样,去做那种事?” 她实在想不到好友能为大到她无法想象的大人物做什么事,还能让对方如此满意,以至于破例接纳前朝余孽。 那种事? 哪种事? 那种事! 宁静中,佛尔思好像听到了“砰”的一声,她大脑名为理智的弦绷断了。 克莱恩的剧情相对减少,是因为我剧情加速,就需要给必要的内容留出位置,所以后面可能会有一点点群像描写的发展,当然仅限于第二卷结束前。 还有一个小事件这一卷就要迎来最终幕,然后结局了。 其实佛尔思和休的这一章,也是在写北大陆大部分人在官方有意的舆论引导下,对真造阵营的误解,算是思想上的碰撞。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八章 隔空问好 第168章 隔空问好 叮叮当当的铃声打破了下午的平静。 拜访者是位穿着墨绿色邮差制服的男子,他讨好的对克莱恩笑了笑: “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吗?” “对。”克莱恩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右手手腕上“黄黑之眼”仍处于开启状态,虚幻的丝线分布垂在公寓边沿各个方向,其中属于监视者的几根灵体之线正发生细微的倾移,明显躲在暗处的监视者也注意到了突来的拜访者。 在克莱恩与拜访者共同的注视下,拜访者当即抬起右手,递来了一个黑色纱布层层缠绕成的巴掌大小的事物。 “您的包裹,麻烦签收一下。” 不是真正的邮差啊……克莱恩心底含笑,在外却故意表现出自身应有的疑惑: “正常不是应该给我一张单子,让我自己去对应的邮局领取吗?” 鲁恩王国的邮政系统完美复制于因蒂斯,和北大陆其他国家一样,就连缺点都照抄了不少,且在罗塞尔遇刺之后,这些缺点几乎没有得到改进,政府资助的专家学者们还在同政治上的细枝末节作斗争,没工夫搭理已经相对完善的民生。 “……哈哈,因为比较贵重,所以必须亲自送到您的手里。”那邮差愣了一下道。 你确实不够专业……克莱恩未再多问,接过包裹、钢笔和单子,刷刷刷签收完毕。 在他看来,王室既然想要谋求“黑皇帝”的宝座,至少除了陵寝之外,也要做出些实质性的努力。 当下北大陆不分国界,不论是文化、军事、政治任意领域,随处可见罗塞尔留下的痕迹,就连乔治三世推行的所谓改革,也不过是将罗塞尔提出又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政治设想搬上了桌面,把不太适合非凡世界的律法修修补补,做了细节上的改动。 克莱恩个人认为,“黑皇帝”晋升仪式中最困难的并不是修建九座秘密陵寝。 从历史纪录上来看,在第四纪很多大贵族都有着修缮陵寝的习惯,庞大的秘密陵寝不过是影响力的另一种体现。 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塑造一个覆盖整个国家上下的社会风俗和律法框架,所罗门的审美固然反人类,但也切实起到了独一无二、具有代表性的作用,时人与后人一看到不对称的艺术风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会浮现出所罗门的大名。 而乔治三世……克莱恩都不知道等这位国王陛下将要晋升的时候,他统治下的国家百分之八十还在流行罗塞尔的文化,百分之九十还在沿用罗塞尔的法律,那场仪式最终指向的到底是他,还是罗塞尔。 所谓“借鉴”含量超标莫过于此……送走邮差,关上大门,回到客厅的克莱恩,没急于拆解包裹,而是掏出枚硬币,手掌轻抛将其弹向了半空。 黄铜色的硬币空中飞舞,伴随克莱恩手掌一翻,在中心暴露出数字朝上的画面。 数字是背面,表示否定,没有潜藏的危险……克莱恩微微点头,当着楼上监视者的窥探,大大方方的拆开了包裹。 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纱布被打开后,里面的事物终于清晰呈现在他的视线内,色泽淡金、花纹典雅的怀表枕在一块收纳整齐的染血手帕上,旁边还摆放了几根绑在一起的棕色短卷毛发和一叠便签。 塔利姆的随身物品,头发,血肉,日常记录,全部齐了……埃德萨克王子嘴上说着自己行动受限,行动力还是相当高的么……塔利姆是风暴的信徒,死后尸体八成会被留在风暴教堂地下,能从那里越过教会和军方两大势力拿到血肉,不愧是王子……克莱恩看着茶几上摊开的那些东西,对背后许多道目光见怪不怪,没什么压力的舒了口气。 不过是古老的、传承两千年以上的天使家族,查拉图家族不也是? 听说安提戈努斯家族的起源还能追溯到第二纪,那时候奥古斯都的祖先们还不知道在哪个沟壕里给巨人当奴隶…… 反正我现在已经被监控,虽然随时可以抽身,也该尽量把保证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不知道为什么,从兰尔乌斯案开始,克莱恩就觉得自己的心态在慢慢改变,直到卡平事件完全爆发。 他的心态愈发与廷根那会儿产生区别。 或许是看到了部分真相,撕开了大人物们自我粉饰的高尚面纱,又或许是天天与查拉图这样的天使家族首领,乃至灰雾之上的真神本尊打交道,他早已失去了对高位存在应有的畏惧感。 祂们也追求利益,难以不羁情感,仅此而已。 思绪浮动,克莱恩不慌不忙的先装样子检查了边怀表,然后才拿起更为重要的手帕和头发。 他裤兜里夹着威尔·昂赛汀的千纸鹤,另一个衣兜放着阿兹克先生的铜哨,两样散发着天使气息的物品给予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在这种安全感支持下,他就在客厅内抽出纸笔,写下了占卜语句: “塔利姆·杜蒙特真正的死因。” 梦境徐徐展开,克莱恩来到陌生的俱乐部大厅内,目视着塔利姆·杜蒙特紧握着心脏位置,表情扭曲着倒下,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绯红。 “除了脸颊上的绯红,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塔利姆不是死于突发的心脏疾病,如果还有内部人员帮忙掩饰,‘恶魔’控制引爆情绪的手段更不会剩下一点痕迹,难怪埃德萨克王子要寻找外力帮助。” 克莱恩睁开眼睛,只嘟囔自语出了前半部分,关于更多的细节一点不敢暴露。 由于他和塔利姆并不是认识,唯一的关系建立在埃德萨克王子的委托上,夏洛克·莫里亚蒂平日的表现也不是同情心过剩,只算的上热情,克莱恩便没有过多表现出一副哀叹的样子给楼上的监视者看。 他适当叹气,换着不同的占卜语句反复尝试了几句,与其说是愧疚无法找到真相,倒不如说是为了拿到王子的报酬尽心尽力。 几次尝试后,自觉表演得差不多的克莱恩适时放弃,在监控者的注视下准备起晚餐,直到睡觉前才重新拿出和塔利姆的血肉、发丝一并送来的,记录着塔利姆死亡当天和之前几天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的便签,便阅读便做笔记。 家里、红蔷薇庄园、克拉格俱乐部、康纳德子爵的宅邸……没有任何异常的地点……将便签和包裹藏好,忙碌一天的克莱恩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信心般收拾物品,洗漱睡觉。 睡觉前,他特意将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了枕头边,手掌搭在长裤口袋上,夹带其中的千纸鹤离克莱恩的肌肤仅隔着一层布料。 红月被层云遮掩的半夜,无梦睡眠的克莱恩朦胧中看到了一层银光。 他的灵性延伸过去,触碰到了那虚幻朦胧的事物。 周围的世界霍然颠倒又扭曲了回来,克莱恩不知不觉已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平原,脚下是漆黑的石头,连根杂草都没有。 平原的中央耸立着一座黑色尖塔,上面盘绕着一条巨大的银白色长蛇,它的头部已然竖了起来,鲜红的双眼冰冷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它嘴巴大张,却没有腥味传出,它红眸冰冷无情,看每一样东西都仿佛猎物,却又不带丝毫的杀戮和残忍意味。 在它面前,似乎任何事物都是渺小的,并因渺小而平等。 这是威尔·昂赛汀的本体,所谓的神话生物形态? 克莱恩若有所思,向着漆黑尖塔顶端的银白巨蛇走了过去。 “‘命运’也有梦境的权柄?” “启示是所有高序列共通的能力。” 银白无鳞的巨蛇开口说话,嗓音稚嫩如同孩童。 祂血红的眼眸在克莱恩上下环绕了一周,吐着同样血红的信子丝丝道: “你还真是厄运缠身,这才几天没见,就惹上了‘魔鬼’。” 果然是戈斯塔尔斯……克莱恩点了点头,嘴角微笑扬起。 “你不是可以看见我的命运走向,一定程度上窥探未来吗?” “你上次见到我,没有遇见我现在的遭遇?” 银白巨蛇不吃克莱恩这一套,像是没听懂话中若隐若现的嘲讽,血红双眼中浮动着人性化的不屑。 “我看到的命运比这只‘魔鬼’为你带来的困扰大得多,和祂比,你后续三四天里可能会碰上的‘魔鬼’连蚂蚁都比不上。” “那……” “不要问。”银白巨蛇制止了克莱恩探究的欲望,“命运很奇妙,哪怕只是一个问题,也可能会在你的命运走向上引起不必要的变动。” “我有预感,你的问题会给我带来麻烦。” 说着,巨蛇缠绕着尖塔上部的粗壮身体缓慢蠕动,肉眼可见的缩小,褪去描绘着模糊神秘花纹的光滑蛇皮,变成了克莱恩曾见过的孩童模样。 威尔·昂赛汀双脚踏在荒野之上,银白色的眼睛闪烁着不属于祂外表年龄的灵光。 “你如果敢把我卷进去,我就给你更多的厄运,让你喝水都会呛到。” 堂堂序列一的大天使竟然像真正的小孩一样……莫名被威胁了的克莱恩嘴角抽搐,只好颔首保证。 “所以你联络我干嘛?” 居高临下俯视着威尔·昂赛汀,克莱恩想了想,主动半蹲下来,和年幼天使来到了同一水平交流。 “就像你说的,我遇到了一位危险的‘恶魔’半神,后续还可能卷入王室的阴谋。” 克莱恩摊开双手,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这次很危险,虽然有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保护,我不一定会死,但没有幸运的帮助,被迫离开贝克兰德,失去当下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可能。” 查拉图的庇护不是万能的,况且这位天使自己也说过,最坏的打算里,祂不会考虑克莱恩的自主意愿,一切以克莱恩的生命安全优先,身份等等都可以抛弃。 序列一之间的竞争只有你死我活,威尔·昂赛汀明显弱于“命运天使”乌洛琉斯,祂之前主动向我示好,不就是为了借我的关系,避免和乌洛琉斯间的生死冲突…… 不料,出乎克莱恩的猜测,威尔·昂赛汀不为所动,只是一双银色眼眸在克莱恩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就移开了视线。 “你离开贝克兰德是我在命运看到的必然结局,想要改变它,我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至少是当前的我支付不起的那种。” “而且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奥古斯都家族背后有复数的天使,涉及天使层面,我现在的力量也很难帮助到你。” 祂支吾了几声,似是在犹豫,在思考。 “幸运不是不可以给你,就是比较困难,如果你真的想摆脱当下的局面,你该找的不是我……也不是乌洛琉斯……” “那是谁?”克莱恩十分好奇。 听到问题的威尔·昂赛汀转过了头,深深望着对命运一无所知的“无面人”,吐出两个音节。 “‘恋人’。” …… 绯红照耀下,床上和裤子抱在一起的克莱恩突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开启“黄黑之眼”,确定来自上方的监视消失,翻身下床,进入了隔壁的盥洗室,用纸人替身挡住本体。 逆走四步,熟悉的呓语和阵痛后,他坐到了熟悉的高背椅上。 恋人……是指威尔·昂赛汀上次给我的塔罗牌,还是指单纯的名词? 如果是塔罗牌对应的途径,会是哪个途径,对应的又是哪位天使或者真神? 如果是单纯的名词……我没有女朋友啊,现在唯一比较熟的女性,也只有亨特……嗯,莎伦小姐,还有塔罗会的几位,虽然线下没见过…… 抱着疑惑,克莱恩动作有些缓慢的从身上旧衣物改做的睡衣暗袋里取出了染血手帕的投影。 他睡觉前,就利用非凡能力将手帕隐蔽的藏在了身上。 和下午在现实中做过的事情一样,克莱恩具现出纸笔,写出没有区别的占卜语句。 “塔利姆·杜蒙特死亡的真正原因。” 身心平静宁和地默念七遍后,他拿着纸张和手帕,后靠住椅背,于寂静空旷的古老宫殿内沉沉睡去。 灰蒙、支离、虚幻的梦境中,还是陌生的俱乐部大厅,但克莱恩看到了更多事物。 色彩更鲜活的他站在褪色的过去里,目视着黑发蓝眼、颧骨高突的绅士握紧了手掌,同时塔利姆抽搐倒地。 果然是谋杀……克莱恩有意控制,梦境到此扭曲,展开第二幕。 不够真切的色彩打乱重组,一片令人宽广神怡的草坪即将浮现。 占卜视角下于历史中留下痕迹的人物纷纷登场,有克莱恩熟悉的埃德萨克王子,有克莱恩莫名眼熟的圆脸少女,有管家,有侍卫,有…… 随着克莱恩视线扫去,其中一道不那么清晰的身影突然灵动,身上黯淡的色彩鲜活如真人。 她一直站在那圆脸少女的身后,可刚才克莱恩却全无察觉! 她一点点转过了头,也是一张令人感到熟悉的美艳面庞。 祂凝视着克莱恩,虚假的微笑破碎显露恐惧,但只是一瞬间,那弱势的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大难后的庆幸,进而延伸出惊喜、愕然、沉思的复杂愉悦。 祂轻声道: “‘诡秘’?” 奇克:我超,诡!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十九章 安排 第169章 安排 “诡秘”! 梦境之中,他所见是一片朦胧的、破碎的灰雾,再无方才的祥和景象。 刷! 克莱恩挺直腰背,神情异常凝重。 刚才那是谁? 塔利姆·杜蒙特到底牵扯到了什么事情?他皱眉问了一句。 梦境中神秘女性隔空向他问好,不,应该说是向“诡秘”问好时,仅是一句话,就让克莱恩感到毛骨悚然的森冷。 虽然不像占卜“永恒烈阳”那会受到神性反噬来的痛苦,但给予克莱恩的震撼一点不亚于。 不会也是哪一位真神……克莱恩心有余悸,手掌下意识盖在“黑皇帝”牌上。 现存的真神也就那几个,女性更是少之又少,祂给我的感觉和女神还有大地母神都对不上,难道是“原初魔女”? 嘶,埃德萨克王子身边藏着“原初魔女”的眷属,甚至可能是神降容器? 必须警告查拉图,出大问题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再没有疑问,那就是消极怠工,敷衍塞责,先糊弄埃德萨克王子一阵,直到王子身边的魔女得到妥善处理,再考虑下一步,最坏打算,舍弃身份跑路也不是不行。 背靠“诡秘之神”和真实造物主支持,只是给克莱恩应对更多危机的底气,不是代表他也能和两位真神一样,能够为所欲为。 …… 国王大道上,一辆豪华马车离开了与玻璃温室并立的洋房。 马车上铺着地毯,摆有躺床,沙发和桌子等家具,就像一个移动的房间。 穿着深蓝色海军上将制服的本代尼根公爵帕拉斯正端着水晶打磨的杯子,喝着鲜血般的奥尔米尔红酒。 他边品尝美酒,边思索着说道: “邀请霍尔伯爵明天来做客,我想和他谈谈提高工厂工人报酬,改善他们劳动时间,以及修订《济贫法》的事情,这都是他最近极力推动的议案,他应该很有兴趣,呵,黑夜教会怎么突然关心起这方面的事情。” “对了,邀请的时候,不要提我原本在周五和亨特子爵约好的下午茶,霍尔的神经很敏感,在我和亨特敲定后续铁道产业融资前,最好不要让他听到一点消息,这会破坏我们本来的合作,你只需要告诉他,我有意建议国王陛下限制选举财产定额,打压抱团的乡下商人就好,最好能让他也感兴趣,配合我把无效选区的攻击压下去。” 目视着飞快记录的秘书,尼根公爵半是嘘唏半是倾诉的摇头叹道: “国王陛下力图将改革变作王国整体实力第二次提升的机会,在土地上下的动作太大了些,这一点上我就很羡慕霍尔,他的脑子一直是我们中最活跃的,总能抓住新的商机,如果不是他的帮助,恐怕《谷物法案》完全推行的时候,亨特和辛德拉斯就能开辟第三个党派,和我们在议会上争席位了。” 尼根公爵叹息更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辛德拉斯不谈,亨特祖上虽然是因蒂斯血统,可也是传承悠久的家族,让他拿到更多,总比看着贵族中欠着富豪钱的没用废物们把利益一直往外送强。” 或许是刚结束一段欢愉,尼根公爵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闲聊都有些口无遮拦。 他刚刚从最近两三年最宠爱的情妇处离开,那是一位刚满二十岁的少女,总能给他足够的快乐,舒缓他的心情,让他找到年轻时的感觉。 想到这,尼根公爵忍不住摸了摸兜里已然空荡的药剂瓶,那里曾装着用木乃伊粉沫调制成的秘药。 豪华马车渐行渐远,无论是有着序列六水平的尼根公爵,还是他的秘书、保镖,都没注意到一位正巧路过马车必经之路的女士停下了脚步。 她戴着淡黄色的遮阳帽,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身姿,给人成熟妩媚的诱惑感。 这位女士目送着马车离开,遮阳帽下混杂着浅灰的蓝色眼睛轻轻眯了眯。 “平均两天一次,精力真充沛。” …… 带有玻璃温室的花园洋房二楼,长相平平无奇的侍者斜靠在落地窗前,收回了虚探的五指。 飘渺的黑色丝线接连消失在他的视野,关闭“灵体之线”视野的杰利·查拉图转身走回二楼卧室,掠过许多来往的侍者,如行走于无人之境,明晃晃的行为竟没有引起一人注意。 “呵,‘恶魔’走了,没过来。” 卧室内,杰利·查拉图脚下这栋房屋的主人,尼根公爵那位只有二十岁,脸庞上还带着几分纯真美丽的少女情妇正站在房间中央,恭敬面对着,坐在主位上,相貌完全不输她的高挑身影。 a先生视线瞥过吊儿郎当的杰利·查拉图,嗓音沙哑道: “离开还是留下,你现在还有机会选择。” 杰利·查拉图的视线同样落在了房间中央侍立的少女身上,笑容里藏着不屑,也不知道是对少女,还是对两三年都没发现问题的尼根公爵。 “我……我不知道。”脸庞上还残留着纯真的少女声如蚊虫,不敢去看目视着自己的a先生。 她小心翼翼地想用余光把握另一位“大人物”的态度,试了几次,也没在穿着侍者服,每次见面长相都完全不同的男子脸上看出一点情绪。 得不到确切的答案,a先生并不气急,相反他的态度极为平和。 “自你蒙主荣光已快两年,在你刚接触到主的福音时,当时得领路人应该提醒过你,没有在期限前更进一步的下场。” “尼根公爵快死了,”a先生直言不讳,“你很清楚他死后会发生什么。” “自己考虑好。” …… “你和她费那么多话干嘛?” 回去的路上,杰利·查拉图把玩着从玻璃温室内顺来的玫瑰,手指轻抚着枝蔓上的尖刺。 “她脑子不好,转不过来圈,对这种人罗塞尔大帝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你刚才的行为严重破坏了保密条例,按照规定,我现在就该向‘幽暗圣者’举报你的失职,然后秘密处决掉那个脑子不好的女人,以防她坏了大事。” 靠坐在车厢靠背上a先生安静倾听着来自搭档的调侃,并不动怒。 “帕拉斯·尼根盲目自信,没有做任何禁制,我在她身上埋下了血肉炸弹,她不会有变节的机会。” “呵。”杰利讥讽一笑,“你就是对异端和叛逆太宽容了。” 他将手中玫瑰折成两半,一片片摘下挂着露水的花瓣,心不在焉道: “要我说这次任务也很奇怪。” “既要确保‘恶魔’们行动顺利,又不能让帕拉斯·尼根真的死去,更不能暴露我们干预了这次刺杀……” “真不知道该该怎么处理。” a先生轻轻摇头,在胸前画起了倒吊十字。 “那就不去思考,直以虔心侍奉,将一切交予主。” 在杰利·查拉图嘴角无奈的抽搐下,a先生虔诚道: “赞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 …… 克拉格俱乐部附近的旅馆内,克莱恩站在他租下的为期四小时的短住房内,将一张会员证明和银质的白霜徽章,从身下昏迷男子的正装外套内侧取出。 前者是由弹性很好的硬纸制成,仿佛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被地上男子的姓名和入会的日期。 按上食指的印记后,这张会员证明就正式可以使用了。 后者是克拉格俱乐部的独特徽章,因本身成立于11月初而得名,对应着白霜星座,正面是象征符号和“152”这个数字,后面则有“乔纳森·伯特”的铭文。 不愧是服务中产和上层人士的高级俱乐部,不是会员,想混进去都没可能……克莱恩打量了两份证明一会,边感慨边将地上昏迷的男子翻了个身,仔细观察起对方的五官和身体细节。 他的身体表面冒出密密麻麻的肉虫,相互缠绕蠕动,很快变成了和昏迷男子一样的外表。 做完这一切,克莱恩又从身后的床上拿起一个包裹,换上放在其中的正装。 可惜“无面人”没有读心的能力,否则我还能直接深入这位先生的记忆,得到更为准确的平时习惯,哪怕遇到很熟悉他的人也不会被发现…… 完善过伪装,克莱恩不放心地上的男子,想了想,用经过“小丑”能力处理过的长纸条,绕着男人的关节、身躯用力多缠绕了几圈,堵住了他的嘴巴,遮盖住眼睛,以防克莱恩还没结束调查,这位倒霉先生先一步苏醒。 在发现埃德萨克王子可能牵扯到一位邪神之后,克莱恩确实是不想再与王子有任何纠缠,只是委托已经接下,很多事情都不再由他决定。 监视者还在,王子也时不时催促汇报调查进度,克莱恩可以消极调查,但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经过仔细排除,塔利姆·杜蒙特的死亡现场——克拉格俱乐部,反而是几个重要地点中最安全的一处。 这里有不少社会名流出没,人群相对密集,官方非凡者的调查也尚未结束,就算真的突发危险,也能很快得到来自官方的支援。 …… 几分钟后,“乔纳森·伯特”在门童和前台侍者的微笑问好下,安然走进了克拉格俱乐部。 自助餐厅、酒、图书馆、壁球室、会议厅、纸牌房……应有尽有啊,这就是高级俱乐部吗? 克莱恩没着急调查,而是像大部分初入陌生环境的侦探一样,从最基本的摸排入手。 在平面图的帮助下,他先后参观了塔利姆生前喜欢前去的网球场和与朋友聊天品酒的阅读区。 阅读区域内,由于塔利姆的无故死亡,这里一部分区域仍被警察布置的警戒线封锁,只能远远看到地毯上沾染的鲜血和突兀摆放的座椅。 碍于警戒线的存在,克莱恩无法进一步调查,只能在附近不断徘徊,装出一副焦急认真的模样给躲在暗处的监视者看。 好在他来到克拉格俱乐部的时间并不算早,很快墙壁上精美的机械钟表吐出了一只木制夜莺,发出清脆的叫声提醒沉迷书中世界的会员。 我记得这里有的自助餐……克莱恩想了想,算了下时间,短住房内昏迷的乔纳森·伯特先生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苏醒,干脆顺着几位结伴的会员,前去一楼大厅隔壁的餐厅。 进入自助餐厅,他拿了一份烤鸡和一块煎的小牛排,以及俱乐部今天限量供应的奶油芝士焗龙虾。 放好这些东西,克莱恩又取来了费内波特海鲜饭、水果沙拉、牡蛎清汤和侯爵红茶。 面对这丰盛的午餐,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虔心感谢了短租房里昏迷的乔纳森·伯特先生。 如果在外面吃,这一顿恐怕要花三苏勒……克莱恩交替使用着银质的刀叉和勺子,吃得非常满足。 等他差不多解决掉桌上的食物时,餐厅角落伴奏演出的小提琴手也放下琴弦,又有新的客人从入口走进。 品尝侯爵红茶味道的克莱恩隐约听见那几人的谈话,了解到刚来的客人是俱乐部特意请到的时尚顾问,类似于廷根占卜家俱乐部时不时组织的神秘学讲座,主要服务俱乐部中女性会员的需求。 真是人性化啊……解决完最后一块小牛排的克莱恩微笑抬头,恰好看见那几位时尚顾问的正面,其中有一位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位熟人。 开膛手事件目前唯一幸存的受害者,信仰蒸汽与机械之神的阿曼女士? 她就是被邀请的时尚顾问? 尽管心有疑惑,时刻谨记着扮演守则的克莱恩也没有暴露出对应的情绪,脸部每一块肌肉在他的精心控制下保持着平和。 这么巧的么……克莱恩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手指摸向餐盘,想要起身离开。 他对巧合过敏!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远处和同伴有说有笑的阿曼突然回过了头。 她看向了克莱恩所在的方向,眼角的泪痣随着弯曲的眼眸也沾上了愉悦的味道。 不过这位女士只看了克莱恩所在的方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好像她只是对来自身后的窥视有所察觉,而非真的发现了克莱恩的真实身份。 餐厅另一边,端着餐盘的克莱恩慢慢放松,重新抬起茶杯。 他目视着阿曼女士的背影,缓慢舒了口气。 灵性直觉没有被触动,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又要复习考试,寄。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章 错过 第170章 错过 是夜。 贝克兰德,北区,圣塞缪尔教堂地底。 伦纳德·米切尔坐至椅上,抬起双脚,伸到办公桌位置,搁在了边缘,合闭双眼似是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他耷拉下去的眼皮隐隐抖动,有睁开的迹象。 伦纳德的灵从灰蒙蒙的世界中脱出,伴随灵体回归,肉体恢复了意识。 刚刚“睡醒”的“梦魇”打了个哈欠,他碧绿色的眼眸此时像是染上了黑色的怪水,有无数虚幻的泡沫和涟漪留下的痕迹。 “索斯特队长,没看出什么问题。” 伦纳德所属的红手套小队临时驻扎的房间内,“安魂师”索斯特看到这位作风一贯散漫的下属归来,扔下了手中的文件。 “和贝尔先生在梦中聊得不错?” 他抽出文件堆里压着的表格,拿着铅笔在其中一个名字后打了个叉。 这份由三大教会的非凡小队共同核定的“开膛手事件受害、被牵连者名录”上陈列着近三十个名字,截至目前,有三分之二的观察对象名字后都有一个代表“无嫌疑”的叉,有的则是两个,代表绝对安全。 标记完记号,索斯特抬头环顾房间内部说道: “还有三位需要核实调查,你们分配一下。” 此时已经深夜,但对以“不眠者”为主力的“值夜者”们来说,与白天没有多大区别,自身反而更为强大。 自塔利姆·杜蒙特死亡后已过去两天,迫于王室、政府和舆论施加的压力,三大教会不得不联手组成调查小组,以争取在最快时间内揪出不断犯案的“恶魔”。 不同以往,平时这种程度的“恶魔”,任一教会的非凡小队只要携带针对性封印物,都能在较短时间内解决。 但这次,频繁出没于贝克兰德东部区域的“恶魔”似乎掌握了高位格的反占卜手段,总能避开官方势力的眼线,在官方难以触及的城市地下边沿游走,边和官方勾心斗角,边静默观察,伺机寻找行动机会。 “队长,还有哪三位?”另一位“红手套”小队成员阿尔贝揉捏着太阳穴,语气疲惫。 “库伦·卡拉、阿曼·斯通、安德鲁·霍兰德。”索斯特不太在意的重复着文件上的名字,将三份基本信息报告扔给了另一张办公桌边围坐的队员。 阿曼·斯通……这是那位唯一从“恶魔”开膛手手下幸存的受害者? 伦纳德回忆着“机械之心”分享的信息,手作势就要摸向其中属于阿曼·斯通的那份文件。 “换一个。” 突然,同居人苍老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伦纳德将要摸到阿曼·斯通档案的手也在半空自然一转,拿走了带有安德鲁·霍兰德黑白肖像的文件。 他没有在小事上和来路不明的同居人较劲,虽有疑惑,也没敢当着索斯特队长和其他队友的面问出来。 伦纳德注意到,坐在他右侧的阿尔贝拿走了阿曼·斯通的资料,快速浏览完基本信息的“梦魇”,正在端详资料上那张右眼处缀有泪痣,整体给人以柔美狡黠感觉的面庞。 “咳,索斯特队长,我去趟盥洗室。” 伦纳德若似无意的挠了挠脖颈,颇为散漫的把手中资料扔到了面前桌子上。 对这位散漫队员的请求见怪不怪,索斯特头也没抬。 “好。” 得到准许的伦纳德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揣兜,走出了临时驻扎的房间。 他来到教堂地下的一处盥洗室,专门跳了个单间,坐在了马桶上。 确定附近没有第二个人,这位新晋“梦魇”才放松了一些,压低嗓音侧头对空气说道: “为什么不让我选阿曼·斯通,她有什么问题?” 脑海中,属于同居者的嗓音响起,没有调侃,没有讥讽,是不寻常的严肃与沉闷。 “我不知道。” 不知道?伦纳德讶然反问。 “老头,你是不是最近,最近那个了?” “我听说好多嫌疑人在不得不活动于警局附近时,压力变大就会……嗯,年纪越大的嫌疑人上,越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我没有老年痴呆。”苍老的声音没好气道,“动动你的脑子!” “当一个人在必死的情况下幸存,和她有相同遭遇的所有人都死了,唯独她活着,这在你们嘴里一般被称作什么?” “是什么情况的前兆?” 被提醒的伦纳德认真思考,眉毛一点一点皱在了一起。 “这说明她身上隐藏的问题更大,要么是真正的危险尚未发生,要么是她本身已经成为了危险的一部分。” “不好!” 马桶上的伦纳德提起腰带就像离开盥洗室,行动刚做出一半,就被迫又坐了下来。 他的身体背叛了他的思想。 “你想干什么?”苍老声音道。 “阿曼·斯通可能有问题,我去汇报给索斯特队长或者大主教。”伦纳德说的理所当然,“不然阿尔贝会有危险。” 能让老头的灵性直觉发出预警,阿曼·斯通潜藏的问题必定涉及了神性,属于圣者这个层次,甚至更强! 伦纳德本能的想要反抗,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这一刻,他有点后悔,认为应该自己去做这件事,至少他清楚危险性,背后有老头兜底,如果阿曼·斯通体内隐藏的污染真的顺着梦境的联系蔓延过来,他也能在老头的支持下抗衡一两秒,足够引起圣安东尼大主教的注意,得到救援。 “小子,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了,导致你对非凡世界产生了什么误解?” 苍老的声音愈发低沉,同时伦纳德也感到与他争抢身体控制权的力量正在消退。 祂隔了两三秒才重新回荡。 “只凭一点交际就能激发我灵性直觉的存在并不多,其中大部分是我的老朋友。” 咀嚼着同居者着重强调的“老朋友”,伦纳德恍然大悟。 “你是说,你怀疑阿曼·斯通和那枚金币上的几个家族有关?” “如果是这样,我们不更应该把猜测汇报给教会。” 在伦纳德看来,老头不论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半神,还是更进一步的地上天使,都没有诞生于更早纪元,覆盖了整个第四纪的教会强大,既然怀疑阿曼·斯通于第四纪的堕落贵族有染,那么找覆灭了大部分堕落贵族的教会来对付她,自然是最佳选择。 他的脑海内,苍老嗓音呵了一声。 “没用的,祂们一部分要么和教会没有直接冲突,你们的高层只会当作没收到这一消息,然后反过来调查明显有问题的你。” “而另一部分和教会有冲突的……对祂们来说,除非你们的女神亲至,否则都不是问题,反而是我和你会落入危险,很大机率结局是死亡。” 苍老嗓音越说越缓慢,到最后几乎停住了。 祂猜到了一个最不愿面对的可能。 …… 贝克兰德桥区,廉价公寓内。 斜靠在沙发上的阿蒙,正思考着如何接近疑似“诡秘之神”神眷者。 换一个寄生对象,从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身边人下手,无疑是最优选择,但祂的直觉告诉祂,继续保留当下身份,会有更好的展开。 寄生他的熟人会暴露我的存在……会是谁? 查拉图没有足够的能力,大蛇和梅迪奇远在南大陆,这一点已经确定过了……阿蒙不断排除可能,试图解密真相。 祂手指抵在水晶打磨的单片眼镜下,坐姿长久不变,修长苗条的身姿沉浸在蜜饯般黏腻的夜色下,半身笼罩着朦胧的烛光,如雕塑,如琥珀中的虫。 突然,静止的祂有了反应,嘴角微微勾起,好奇地望向了北方。 竟然有人想要拉祂进入梦境? 少有这种体验的阿蒙没有抗拒,放开身心,主动进入了尚未成型的梦。 仍是廉价公寓的起居室,沙发上的阿蒙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 …… “进来。” 从盥洗室返回的伦纳德轻叩办公室大门,得到首肯后才拧动把手。 “就剩你了。”抱着文件批批改改的索斯特抬头望了眼站在门口的伦纳德。 “辛迪和阿尔贝都做完了。” 随着索斯特手指的方向看去,伦纳德果然看到留着酒红色长发的辛迪正在休息,而揉着眼眶,睡眼惺忪的阿尔贝也没有什么奇怪反应,只是在注意到伦纳德目光后点了点头,没有一点古怪。 藏在阿曼·斯通身上的危险见阿尔贝没有特殊,所以选择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伦纳德松了口气,拿起安德鲁·霍兰德的资料,点头道: “我知道了,马上。” …… 贝克兰德,周五。 刚享用完早餐的克莱恩第一次见到了公寓的管理员,这位有着稀疏棕黄色头发,发际线略高,看起来一副缺少睡眠模样的先生提醒他,他有三封信件积压在楼下公共邮箱内,最好现在去取。 谁会给我寄信?克莱恩抱着疑惑,谢过了管理员先生,穿上外套走下楼去。 来到贝克兰德后,他几乎没怎么结交新的社会关系,仅有的几个关系较深的“朋友”,平日交流也是面见,就算真的需要写信,也不会通过一般的邮政渠道。 a先生会用血肉传递消息,阿兹克先生有专属的信使,查拉图喜欢启示,威尔·昂赛汀根本不会主动联系我,我也没把住址透露给代理人女士…… 最有可能的埃德萨克王子,他和我联络也无非是询问塔列姆·杜蒙特死亡真相的调查,而且大概率会委派专人问询,信件太容易暴露秘密了。 公寓一楼设置的公共邮箱矗立在大厅入口左侧,由一排排挂着房间号对应铭牌的木格组成。 克莱恩找到属于自己房间的那个方格,果然在其中摸到了两封邮件。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两封邮件最上方那封的收件人上,竟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埃姆林·怀特! 克莱恩表情险些古怪,他维持着“小丑”能力,用身体稍稍挡住藏在角落里监视者的窥探,看向了下方的第二封。。 阿兹克先生的回信……克莱恩站在原地愣了半秒,旋即很快恢复正常,拿着信件蹬蹬上了楼,回到了房间内。 走回卧室的他没有着急拆开阿兹克先生的信件,而是先阅读了来自埃姆林·怀特的那封。 这只被关在丰收教堂内做义工的吸血鬼放下了平日的倨傲,用词随称不上谦卑,但也是罕见的平和。 他希望克莱恩能帮助他联络血族中的长老,通过族群的力量摆脱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的控制,离开该死的丰收教堂。 在信中,他特意强调了自己受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一件封印物的干扰,精神出现了问题,已经难以分清现实,时不时就会被心理暗示误导,不自觉地赞美大地母神。 埃姆林强调这是对血族伟大始祖的亵渎,而作为特伦索斯特臣子的夏洛克,也有义务扞卫皇帝母族的信仰。 看不出来,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竟然会用封印物影响埃姆林……克莱恩啧啧称奇,手腕灵活翻动,将掩盖在幻术下的真正信件重新装回了信封,然后手指摩擦,烧毁了这封求救信。 不过我现在受人监视,不可能带着尾巴跑到血族的地下聚集地……而且看埃姆林父母的态度,他们对大地母神的信仰似乎并不是那么抵触,大地母神和血族一样,承认真实造物主“众生之父”称号的态度也很暧昧,和七神中其他教会完全不同。 嗯,可以把埃姆林的请求转交给a先生……克莱恩想到。 桌面上燃烧的灵性火焰熄灭,克莱恩才收敛思绪,拿起另一封属于阿兹克先生的信件拆开。 不同于方才浏览埃姆林写的信,他的态度认真了许多,对身后监视也更为戒备。 信纸缓缓展开,露出了抬头。 “克莱恩。” “很抱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给你写回信,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正在尝试解决。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不要试图调查东区有关我的通缉,那会为你招来不必要的危险。” “至于之前的问题,等一切结束,我会找时间和你见面,当面回答。” “你的老师。” 明天前半场最后一门考试,考完就是下半场。 草,为什么考个试中间还要在休息的几天留实践作业,五项作业,不如杀了我。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一章 这是最基本的推理 第171章 这是最基本的推理 背后监视目光灼灼,克莱恩将信件通读一遍,来不及做些检查的手段,两根手指熟稔搓动,像焚烧上一封埃姆林的信件般,阿兹克的信飘动在焰流中,也寸寸化作灰烬。 阿兹克先生的信使发现了我身边存在监视者,找不到单独的机会,所以才将信件寄存在楼下的邮箱里? 它们的智能水平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克莱恩单手撑着下巴,臂肘抵在桌面上,逆着透过玻璃泛开的日光,静静沉思。 克莱恩相信,以阿兹克先生的位格,没什么人敢拦截他的信使,所以阿兹克先生在心中隐瞒他所遇到的危险,是真的认为十分危险,不想让自己卷入无故的危险。 张贴悬赏,通缉阿兹克先生的是辉格党,他们是东区最大的党派,背后合作的政府官员、富豪、贵族并不算少,但无论如何,也不足够与天使相提并论。 大胆一些,别说天使了,恐怕稍微强大些的序列五,他们都不会选择结仇。 也就是说,辉格党通缉阿兹克先生,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们根本不了解阿兹克先生的真实身份,二是有人借辉格党的名义,以悬赏的形式散步信号。 第一种猜想很难说通,毕竟只要有矛盾,就必然会发生冲突,而冲突发生后,面对拥有违禁枪支和众多人手的黑帮,阿兹克先生想息事宁人,不暴露非凡能力的可能几乎不存在。 如果是第二点……雕塑般静止的克莱恩手指活动。 又是王室?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些势力在指使得动辉格党的同时,又有理由和一位身份不明的半神杠上。 可是他们图什么呢? 这近乎直觉,缺少证据支撑的猜测,令克莱恩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压力过大,产生了什么,碰上一个无法确定身份的敌人,就怀疑是奥古斯都王室的心理。 阿兹克先生失忆了一千多年,他以前是拜朗帝国皇室的重要成员没错,可现在拜朗都没了,死神教会的余孽“灵教团”内部派系分裂,在南大陆的影响力甚至不如“玫瑰学派”,奥古斯都们没有理由对付阿兹克先生。 除非……不是奥古斯都主动寻事,是阿兹克先生在找回记忆的途中,撞破了奥古斯都们的谋划,就像“魔术师”小姐那位朋友的父亲一样……克莱恩从自己的推理中挖掘着原因。 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阿兹克先生不愿让我追究东区的通缉,提醒我悬赏背后隐藏着巨大危险……能被一位天使认定为巨大危险的会是什么? 当然是另一位天使,且是状态更好,实力更雄厚的天使! 阿兹克先生要找寻过去的记忆,就免不了探索从第四纪留下的古代遗迹。 他的故乡,他过去活动的区域均在南大陆,于北大陆唯一与他有紧密交际的,只有死神和原初魔女联手掀起“苍白之灾”时留下的种种。 “黑皇帝”成神仪式需要九座秘密陵寝,奥古斯都们选择过去遗留的古迹,在第四纪历史残余的掩护下修建陵寝,欲盖弥彰,不是没有可能。 杀死塔利姆的真凶是“恶魔”,联合“玫瑰学派”是众神共同的逆鳞,奥古斯都们如果连这个都敢触碰,那与魔女们结盟,好像也不是多么天马行空……克莱恩突然联想到查拉图的话,结合自己的收获,呼吸一滞。 埃德萨克王子身边疑似隐藏着一具“原初魔女”的神降容器,“原初魔女”第四纪末和死神是盟友,祂的气息对执着寻回记忆的阿兹克先生而言,就像铁石之于磁铁,聚合不过早晚。 所以阿兹克先生信中提到的麻烦,是撞破了王室和魔女的合作? 克莱恩一下坐直,只觉得先前遮挡在推理道路前的许多迷障正在消散,许多问题的忽然有了答案。 不论埃德萨克王子的政治抱负如何,他都是王室的拥有合法继承权的主要成员之一,尤其他最近致力于福利事业改革,试图冲击《济贫法案》,肯定收获了来自国王乔治三世更多的注意力。 更何况,像他这个级别的王室成员,和风暴教会驻贝克兰德教区大主教会面是常有的事。 没有王室的帮助,很难想象魔女们是怎样避开军情九处的保护,欺瞒风暴教会的大主教,混到埃德萨克王子身边的。 这是一个危险的尝试,稍有不慎,魔女的存在就会暴露在风暴教会眼中,进而是三大教会,王室可能还好,可以把问题甩给埃德萨克王子一人,制造死无对证的场面销毁证据。 魔女们可没有保险手段,一旦合作被撞破,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的她们,只会再一次遭受到三大教会的联合打击,为了保住秘密,她们的反应恐怕会惊人的疯狂。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阿兹克先生会突然遇到麻烦,为什么至少保留着半神力量的他,会突然连好好回信的空闲都找不出来,被迫躲避灾祸。 克莱恩长舒了口气,神情却愈发沉重,丝毫没有豁然开朗后的轻松。 他的猜测同样还能解释另一个问题。 比如塔利姆·杜蒙特的死亡,一个没钱没势没身份的普通人的死亡,为什么会由一位强大的“恶魔”亲自操刀,又为什么在占卜他的死亡时,会引来“原初魔女”的注意? 塔利姆·杜蒙特唯一的特殊,就是他和埃德萨克王子有关联,是王子的朋友。 但这还不是孤例,类似的情况在我周围还有一起……克莱恩有所联想,下意识摸向了装有千纸鹤的口袋。 威尔·昂赛汀进入济贫院是自愿行为,目的是为了“合理”的与可以沟通灰雾的我产生交集。 祂看到了命运的起伏,所以选择了与埃德萨克王子有关的济贫院。 从这方面来看,祂的行为和选择,也佐证了我的想法。 必须想办法通知查拉图……克莱恩做出决定,坐下木椅顿时发出一阵摩擦地面的刺耳巨响。 结束推理的侦探先生恢复了平常。 他穿戴好外套,给靠着书桌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扇动手掌,将桌面上燃烧信件的余烬全部吹向了窗外。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关窗,而是故意留着这道缝隙,走出了公寓。 他要去检查贝克兰德桥下的邮箱,看看“工匠”代理人女士有没有给他回应。 这决定了他今晚的行程。 …… 苏尼亚海,某座死火山岛。 死亡的火山失去了热度,只留下千奇百怪的火山岩构成了岛上奇异的风景。 紫红色的玄武岩风化物厚重深沉,包裹着死火山内部的空腔,阿尔杰打量着从头顶垂下的钟乳石,周围是无数海盗狂欢呐喊的呼声。 两天过去,岛上聚集的海盗变多了不少,虽然仍有不少受到邀请的海盗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前来,但海盗大会还是如期召开。 为了防备走漏风声,各国海军和风暴教会突袭大会,这是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暂时摆脱了手下同属风暴教会的下属监视的阿尔杰踱步在溶洞大厅内布,视线寻觅,终于找到了目标。 “五海之王”纳斯特的二副,“恐惧子爵”伯德·马斯坦站在一处天然形成的高台上,俯视着下方或交易、或饮酒、或笑骂冲突的海盗,视线冷漠。 这位赏金早就超过万镑的大海盗身着袖口领口花纹繁复的因蒂斯式衬衣,披着件暗红色的船长服,是“五海之王”钦定的宴会秩序维持者。 阿尔杰捋了下深蓝色海草般杂乱的头发,迈步向着高台上走去。 他今天没有穿绘有风暴和闪电的长袍,这倒不是为了隐瞒自己风暴教会成员的身份,而是为了向即将的交易对象传达另一种信息。 一身黑色长袍,悬挂银质吊坠的阿尔杰经过几番搜查,走到了“恐惧子爵”面前。 他目视威严十足的大海盗,粗狂的脸庞没有表情,简单说明了来意。 “我有笔交易想和你谈。” 伯德·马斯坦打量着来者,手里颠着一袋金币,嘴角含笑。 “说说。” 阿尔杰故意环顾了下四周,指着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呵……伯德·马斯坦轻笑一声,空闲的手腕转动。 高台上的空间无声扭曲,似乎随着阿尔杰的动作,将他“这里人多嘴杂,会走漏风声”的暗示变作了相反的现实,合闭的空气阻断了声音的传出,同时无形的压力降临自阿尔杰的肩头,使他感到行动困难。 “恐惧子爵”封闭了环境,也限制了阿尔杰。 “现在可以了。”他继续颠着装有金币的口袋,笑容依旧。 “律师”的序列五“混乱导师”?阿尔杰若有所思,面色不改,沉着冷静道: “我听说伯爵阁下对‘仲裁人’途径的魔药材料和配方很有兴趣。” 伯德·马斯坦微微颔首。 “伯爵是有这个兴趣。” 他审视着一身黑袍的阿尔杰,似是在评估他的实力,语调不急不缓。 “你手上的是哪些,希望换取些什么?” 见“恐惧子爵”没有开口回拒,阿尔杰松了口气。 交易达成一半,剩下的就是如何把“世界”获得的特性和配方卖出好价,同时将暗示送给“恐惧子爵”背后的“五海之王”,为自己获取除海盗船长和风暴教会成员外的第三个身份。 即使是在海上,阿尔杰也听说过“律师”们的赫赫战绩,于是小心斟酌用词,不愿留下把柄和空子。 他没有直接回答“恐惧子爵”的问题,而是抬起手,在胸前勾勒出一个不那么常见的图案。 凌乱的线条掠过阿尔杰胸口眼瞳形状的银质吊坠。 在“恐惧子爵”轻微的愕然注视下,阿尔杰结霜似的脸庞终于破冰。 他微笑道: “我的一位同伴,他前段时间和鲁恩人起了矛盾,希望处理掉那些鲁恩人扔给他的麻烦。” “‘治安官’、‘审讯者’,还有一件对应‘惩戒骑士’的封印物,还有些配方,不知道伯爵阁下有没有兴趣,帮他解决这些麻烦。” 在细节上阿尔杰说的含糊其辞。 他想到了“五海之王”一直希望更进一步,渴求“律师”途径天使层次的传闻,但谨慎的没有透露任何消息,毕竟“黑皇帝”牌属于“愚者”先生,他没有资格阅读,除非拿出足够的、等值的代价去换。 很显然,他拿不出等值的交换物,而且他相信“世界”暂时也拿不出,即使他是眷者。 密修会和鲁恩人爆发了冲突……“恐惧子爵”将阿尔杰表现在行动下的隐藏信息轻松转化,心态认真了不少。 他勾起的微笑幅度微小的向下沉了几分,颠着金币口袋的手掌缓慢停下,整体自信潇洒的姿态却没有多少改变。 “我想……”伯德·马斯坦轻轻开口,“伯爵阁下会感兴趣的。” …… 海盗内的聚会继续升温,倒霉抽中巡逻签,不得不远离热闹,午夜守在海盗外围巡逻的海盗坐在礁石上,不断往嘴里灌着烈酒,痴痴远眺深蓝漆黑拼接的广袤波澜。 持续积累的酒精刺激着困意,海盗无意间移走到了昏睡的边缘,眼皮打起了架,落下,抬起,循环重复,不停的眨着眼。 他眼中悬挂在海平面上一点的红月渐渐沉了下去,和尽头处漆黑的大海融为了一体。 酒精孕育的幻觉和现实重叠,在不知道多少次眨眼对抗睡魔后,海盗惊奇的发现,海上远处竟有一颗巨大的眼球,与他隔岸相望,也在眨眼! 那颗眼球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周围又凭空冒出十颗星辰,环绕在眼球四周,像是眼睛的睫毛。 梦幻的光辉从童话走出,夜一般宁静的璀璨光辉远跨大海,落在了海盗面前。 一位女士登上了长桥,就那样漫步在半空,踏着辉光凝聚的透明长桥,来到了海岛之上。 她的目光先是望向停靠在海岸边,船帆上绘有环绕十颗星辰的眼睛图案的海盗船,然后才注意到海盗。 晕熏熏的醉鬼大张着嘴巴,丧失了思考能力,就连梦幻的童话也没能印入脑海,耳边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回荡。 他在说。 “神秘女王”。 标题致敬下夏洛克·福尔摩斯。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二章 交易成功 第172章 交易成功 无序的宴会来到高潮。 强壮健硕的弗萨克海盗披着复古的皮甲,高举弯刀,走十几步就是一句拗口的巨人语战吼,因蒂斯人挤眉弄眼,从头到脚处处点缀着斑斓的色彩,活像一对开屏的花孔雀,鲁恩出身的海盗最没特点,皮夹克、长裤,打扮与码头上的工人无异,发型凌乱稀疏,沉默寡言。 这些有头有脸,赏金平均在两千镑以上的海盗带着洗劫来的财物,沿着火山岩天然形成的紫红色弯道,有序进入钟乳石大厅,然后在宽广的空洞中排列成行。 先前“恐惧子爵”伯德·马斯坦巡视徘徊的高台空空荡荡,“大厅”繁多高点上,唯有面对“大厅”入口的正上方有人影垂下。 “五海之王”纳斯特端坐漆黑石座,威严与恐惧交加,这位传说活跃了两百多年的海盗王者仅是缄默俯视,就令几乎所有海盗抬不起头,只有将军级的强者能勉强对抗。 大厅一时死寂若坟地,阿尔杰同样身在沉默的队列。 他没有去对抗纳斯特威严的高压,心理上虽然漠然不当回事,但身体却无比老实,只敢用余光扫视离自己最近的两位海盗将军。 两位气质和相貌都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士各占据一方。。 其中较年长的那位,穿着黑色的古典长袍,上面绘有许许多多的象征符号和魔法标识,最为明显的则是一只神秘的眼睛,没有睫毛的眼睛。她的腰间还悬挂有星象仪、短权杖等物品,就像民俗传说里,活跃于第四纪的强大巫师。 而另一位相当美丽,同时也英气勃勃的女士。她乌黑妩媚的卷发高高盘起,缠绕着白色的头巾,双腿穿着合身的米色长裤,腰间同样挂有饰品,身姿修长,却不乏妙曼。正挑着又长又直的眉毛和锐利明亮的蔚蓝眼睛,似乎不满被威严覆压的待遇。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尔杰总觉得这两位女性海盗将军,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感觉并不是来源于两人的相貌亦或能力,而是来自她们身上悬挂的物品。 比如“星之上将”腰间的星象仪,还有“疾病中将”特蕾茜·佩莱手边的古旧罗盘。 就像是,就像是……我之前得到的那个,不知道什么用处的古怪玻璃瓶…… 头顶延伸的沉重阴影突然有所动作,掐断了阿尔杰的思绪,也惊醒了众多沉浸在窒息般为氛围中的海盗。 椅子上坐着位能与古代巨人媲美的庞然大物。他留着刚过脖子的黑色胡须,头戴高高的尖塔皇冠,身披黑底银边的华丽长袍,脸庞线条坚硬深刻,充满威严,让人下意识就想埋低脑袋。在那略带皱纹的宽阔额头下方,在那高高挺起的鼻梁之上,两只深黑的眼眸流淌着暗红的光芒。 这雕塑般的男子,缓慢起身,一言不发离开了主座,消失在烛台和帷幕之后。 大概隔了三四秒,等候在主座之下的“恐惧子爵”快步奔上了高台,匆匆宣布宴会继续。 阿尔杰注视着同样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伯德·马斯坦,本能向后退了半步。 发生了什么? …… “晚上好,贝尔纳黛。” 临时搭建的休息场所内,“五海之王”纳斯特此时的体型较为正常,一米九十出头,不像刚才在众多海盗前展示时更像巨人而非人类。他依旧戴着等比缩小的尖塔皇冠,身披黑底银边的长袍,脸庞线条坚硬,额头皱纹略显,下颔蓄着不长的黑色胡须,深黑的眼睛里流淌着暗红的光芒,让人不自觉就想低下脑袋。 然而此时贸然闯入宴会,爽约迟到,种种行为堪称无礼的访客,却丝毫不受这位半神的影响,穿着带有浓厚因蒂斯风格的“神秘女王”贝尔纳黛坐在另一张座椅上,袖口带有蕾丝绸缎的衬衣藏在素雅的蓝色外套下,装扮如本人一样清冷克制。 她安静目视着前人,面对过去父亲的臣子,没有摆出亡国公主的做派,最终只是微微颔首。 “很抱歉我打扰了你。” “你有任性的资本。”纳斯特低沉开口道,“无论何时,你在我这里都会是最受重视的客人,我唯一的好奇,只有你这次拜访我的目的。” 短暂的停顿后,有正统白枫伯爵封号的纳斯特嗓音里藏着淡薄的疏离。 “我希望不会是和上次一样的理由。” “神秘女王”,罗塞尔大帝的长女,贝尔纳黛深知纳斯特指的上一次拜访是何时。 那时她还很年轻,或者说很幼稚,问出了一些天真到有些愚蠢的问题,令父亲的旧臣对自己这位长公主失望至极。 她微微摇头,简单道: “我知道‘黑皇帝’牌的下落了。” 纳斯特黑色眼眸内暗红光芒跳跃了一下。 “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还是永恒烈阳?” “都不是。”贝尔纳黛否认道,“这个月初,查拉图的下属在我面前带走了那张纸牌,祂本人旁观了全过程,阻止我夺回那张牌。” “那等同于没有下落。”“五海之王”没有表现出失落的情感,仅平铺直叙,给人以威严深厚感觉。 “在大帝的宫廷中,查拉图是最诡诈圆滑的廷臣,祂在人格上并不受大帝信任,但也无人可以质疑祂的能力,作为权力最大的近侍,旁人几乎无法动摇祂的决定。” “更何况,祂从不是忠诚的代名词,侍奉二主,从我先祖的那个年代,查拉图家族的传统已然如此。” 纳斯特抬手抚摸了下不长的黑色胡须,动作有所滞涩。 他酝酿着暗红的眼眸收缩,落在贝尔纳黛身上的视线里冒出了几分狐疑。 他突然回想起方才二副向他汇报的一件小事。 过了好几秒,纳斯特试探开口道: “你提醒了我。” “在你来之前不久的一段时间,有一个暗示密修会身份的海盗找到了我的二副,希望用几份‘仲裁人’途径的封特性和封印物换取金镑。” 他观察着贝尔纳黛的反应,并没有失望。 “对应‘治安官’、‘审讯者’、‘法官’和‘惩戒骑士’?” 贝尔纳黛栗色的发梢微微颤动。 “没错。”纳斯特颔首道。 巧合,还是查拉图故意的……贝尔纳黛捉摸不透其中的关联,犹豫着分享起猜想。 “你是否听说过侠盗‘黑皇帝’,他在贝克兰德杀死了一名享有军情九处庇护的富豪。” 见纳斯特摇头否认,贝尔纳黛继续。 “处于我个人的私事,我最近在鲁恩活动,‘黑皇帝’案发生后,我错开了‘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亲自督察后续处理的档口,尝试还原了案发经过。” “我发现所谓的侠盗‘黑皇帝’和那天在我面前偷走纸牌的查拉图下属很像,都是以灵体形态活动,都可以在瞬间摆脱半神的监视和拘束……他只有中序列水准。” “中序列?”浑身散发着威严沉稳气质的纳斯特第一次讶然,“你确定不是查拉图的秘偶,是祂自导自演?” “我想不出祂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休息室内沉默了。 “五海之王”陷入了沉思和怀疑的泥沼,通常半神很难存活三百年以上,他已经两百多岁了,即使在半神中也走过了中年,现在“黑皇帝”牌的线索终于有了眉目,沉稳如他也不由意动。 蔚蓝的眼眸倒映着外界景象,海洋般的底色下,尖塔皇冠缓缓消失,主座脚下的不对称烛台挤入画幅。 贝尔纳黛目视着纳斯特脚下模仿第四纪风格的排场,嗓音清淡。 “我们可以合作。”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吸引了纳斯特,但仍保持低头的姿势道: “我替你跟踪监视自称密修会的海盗,你替我完成一件价值对等的事。” “监视密修会成员,抓住那个侠盗的尾巴,也是你所希望的,你提出的交易并不对等。”身为资深“律师”,纳斯特轻松抓住了贝尔纳黛话中的漏洞。 贝尔纳黛扬起的眉头深深一动,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 “你有选择吗?” 两人僵持着对视,最终以纳斯特的妥协告终。 “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晋升仪式。” 贝尔纳黛以不确定的口吻道: “我看见了一些模糊的象征,还不清楚。” “等我有了头绪,会再和你联络。” …… 贝克兰德东区边缘,深夜。 拿到“工匠”代理人回信,确认今晚会面如约的克莱恩早早来到了信中敲定的地点。 他坐在巷子里堆放的木箱上,双手落在身体两边,像是在弹奏钢琴似的,不断跃动着,发出轻微的闷响。 灵体之线随着“黄黑之眼”跳舞,几只临时秘偶穿梭在污水沟和墙头,巡查着周围。 为了今晚会面不被打扰,克莱恩支付了五十镑巨款,委托杰利·查拉图暂时替换了自己的身份,将监视者引到了别处。 夜里的东区静悄悄的,远离酒和码头的区域,在生灵休憩的夜晚少有喧闹,工人们忙碌了一天,哪还顾得上休闲发泄,睡眠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奖赏。 滴答,滴答。 风衣外套下怀表的响动忽然被衣物摩梭的杂音打断,克莱恩抬起头看向巷子的一个入口,然后继续敲动着节奏。 绯红月光下,一只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小鸟扇着翅膀从天空降落,落在了克莱恩对面。 “很有‘工匠’的特色。”戴着镜子面具的克莱恩真诚赞叹道。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工匠”的作品,先前“智慧之眼”聚会上代理人兜卖的神奇物品不算,那些粗制滥造的消耗物,无论是细节还是能力,都无法与此时蹲坐在他眼前的机械麻雀相比。 精巧的齿轮环环相扣,曲轴联动着铜板,作为眼睛镶嵌在头部发挥监视器作用的宝石闪烁着微弱的淡蓝灵光,一段机械化的声音从两片铜板组成的喙部发出。 “你是因蒂斯人?”“工匠”自言自语了一声,“给我‘贿赂者’的配方,我会付给你等值的金镑,然后再谈合作。” 他看出了我是“占卜家”途径,然后做出的判断?是利用了某件封印物,还是其他手段……克莱恩无声发笑。 “工匠”先生认为我是因蒂斯人,埃德萨克王子和他的下属认为我是来自伦堡的间谍,怎么就没人相信我是土生土长的鲁恩人呢……克莱恩从口袋里拿出了提前写好的配方,在“工匠”面前晃了晃。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金属麻雀转动脖颈,发出清脆的齿轮嵌套声。 它朝空中发出了鸣叫,片刻两只手法明显粗糙了许多的金属麻雀各拽着口袋的一边,从克莱恩的视野盲区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 砰的一声,装有金镑的口袋落地。 真不愧是“工匠”……满足了遐想,克莱恩双手展开了纸条,将上面记录的配方展示给金属麻雀浏览。 两人同时用各自的非凡能力确认了交易物品的真伪,双方都很满意。 “现在可以谈合作了?”克莱恩道。 金属麻雀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 “你想委托我制作什么?” “一把方便携带的,能针对至少‘黎明骑士’规格防御造成伤害的武器,枪械或者冷兵器都可以,负面效果不太致命的那种。”克莱恩背诵提前准备的说辞。 他尝试与“工匠”建立合作的原意,还有售出手上积攒的“仲裁人”途径封印物和特性,不过就在他前来赴约的两小时前,“倒吊人”通过“愚者”联络了“世界”,声称找到了合适的买家,并真的替克莱恩以合理的价格售出了所有不好出手的特性,还捎带着推销了两份配方。 这次交易里,克莱恩如愿以偿地凑齐了购买“秘偶大师”配方的数额,“倒吊人”在抽取中间百分之十的代理费后,也得到了齐林格斯剩下的最后遗产。 总之现在克莱恩手上没什么特性能给“工匠”发挥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手里剩下的金镑能买到什么样的武器。 今天更新晚了,抱歉。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三章 重大失职 第173章 重大失职 “方便携带,足够突破”黎明骑士“的防御,负面效果非致命……”金属麻雀另一头的“工匠”复述着克莱恩的要求,自言自语道,“想满足你的需求,有很多种方案。” “比如?”克莱恩好奇道。 金属麻雀头部的齿轮转动,充当眼部监视器的蓝宝石以固定频率闪了几下。 “首先,在不考虑力量来源于灵界的非凡物品的前提下,能有力正面击破‘黎明骑士’防御的序列也没有几个,其中泛用性较强,又不易在制作过程中伴生危险副作用的只有‘收割者’、‘惩戒骑士’、‘海洋歌者’,还有‘黎明骑士’自己和他的下一个序列。” “工匠”对各个序列的名称和优点了如指掌,给出的几种方案,也基本符合克莱恩的猜想。 唉,这就是运气问题了,我刚卖出了一件对应“惩戒骑士”的封印物,早知道就先留下来,反正卖掉“审讯者”和其他特性,得到的金镑再加上我原本不记名账户里的钱,还有从默尔索身上扒下来的那些,也足够从“魔术师”小姐那换取“秘偶大师”的配方……克莱恩无奈想到。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毕竟封印物已经打包卖个了“五海之王”,也没有收回来的可能,再说那件从赫拉斯尸体上得来的封印物,本身就伴随着相对严重的负面效果,赫拉斯之所以能驾驭,全靠着“法官”拥有的非凡能力,限制了负面效果发挥作用。 后来即使赫拉斯被喂给了“蠕动的饥饿”,克莱恩也无法重现这一操作,除非他在使用那件封印物的同时,一直保持“蠕动的饥饿”处于开启状态,而且还必须是放牧赫拉斯的灵魂。 放牧一个“法官”,就为了役使“惩戒骑士”的能力,简直是浪费……克莱恩挠了挠镜子面具的下半,做出思考的姿势。 “还有其他方案吗?” “工匠”给出的例子大部分都是序列五,加上定做费用,价格最少在八千镑往上,他不想付那么多钱。 金属麻雀咔嚓咔嚓的转动脖颈,冰冷死板的蓝宝石眼睛里竟表现出生动的灵光。 踩在木箱边沿的机械鸟跺了跺脚,开口说道: “除了刚刚我提到的几个,中序列很难有其他序列的能力能够突破‘黎明骑士’的防御。” “他们往往是‘战神’的信徒,防御力出众只是一方面,高超的格斗能力、范围覆盖极广的光之风暴,如果你计划中的武器不能帮你从正面突破他们的防御,那只能是以迂回的方式,在精神和环境上尝试拖垮‘黎明骑士’。” “能做到这一点的确实会多一些,比如‘观众’,比如‘疾病魔女’,比如‘耕种者’,甚至‘药师’们制作的药剂。” “工匠”支配的金属麻雀又是跺脚。 “但是在这些骚扰生效前,你首先要面对的是‘黎明骑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它泛着微弱光芒的宝石眼睛向下移动了几分,落在克莱恩的双手上。 “我不认为你的空气子弹可以对他们造成什么困扰。” 果然看出了我的序列……听着“工匠”调侃“占卜家”一脉相传的羸弱,克莱恩突然有种靴子落地的舒畅感。 “不亏是专业人士,”克莱恩笑着说道,“所以我更希望采用前面你说的哪几种,不知道你更推荐哪个,我想尽快把实物拿到手。” 金属麻雀头部前后晃动。 “我目前没有可以利用的原材料,你可以支付多少订款,我的建议是最好在八千镑以上,这样我才好为你在我的圈子里求购非凡特性。” 多少? 光是订款就要八千镑! 这比我晋升序列五购买魔药配方的钱还要贵! 所幸戴着面具,克莱恩不用担心暴露真实想法,脸上五官挤在了一起,像是刚吃下一盘发馊的炖羊羔肉。 他当然知道他能用五千镑换到“秘偶大师”的配方,已经是查拉图看在“诡秘”面子上给出的优惠价,正常序列五配方绝不比他将要定做的武器花销小多少。 好在“工匠”的报价还在克莱恩的承受范围之内,“仲裁人”途径大礼包和齐林格斯的遗产,卖出后他一共收获了足足一万四千三百镑的巨款,加上“工匠”刚支付的“贿赂者”配方,刚好超过一万五千镑,甚至还多一百镑,有这样一笔钱,即使是在号称“万都之都”的贝克兰德,克莱恩也能称得上富豪。 短暂的肉痛后,克莱恩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币,认真数出了八千镑的厚度。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交付给“工匠”。 “你需要做一份公证。” 野生非凡者之间缺少信任和固定的渠道,强力的公证保障几乎是每一场交易的必需品。 “我有带来公证书,不过只有一个月多几天的时效。”“工匠”诚恳道。 “在时效结束前,我的武器能做完吗?”克莱恩更在意“工匠”的工作效率。 涉及到关键问题,“工匠”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金属麻雀做出思考的姿态,沉默了三四秒才道: “我不能保证,因为制作武器必须的非凡特性很难买到。” 序列五层次的特性和材料一物难求,这也是它们常常溢价的原因……对“工匠”的解释,克莱恩表示理解。 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这段时间里,戈斯塔尔斯和藏在埃德萨克王子身边的魔女足够搞几次大新闻,克莱恩无法确定自己如果再多经历几次“塔利姆之死”这样的事件,还能否安然留在贝克兰德生活。 除非我把和“工匠”的交易告诉a先生,让他帮我处理后续的问题,否则有不小的概率,我付出的八千镑订金会打水漂……克莱恩有些纠结。 他之所以私下联络代理人背后的“工匠”,就是为了拓展真实造物主信徒影响之外的关系网,如果为了确保公证顺利而把交易透露给a先生,那还不如他直接委托情报部门内部的“工匠”,这么做价格更低,制作时间也更短。 或者一个月后如果我还没能拿到武器,也可以委托“正义”小姐帮忙? 她也在贝克兰德,而且和极光会没有关系,品格足够高尚……一番考量,克莱恩终于颔首同意。 轻巧的齿轮运作声回响,金属麻雀的胸膛弹开两扇小门,露出藏在机械造物内部的空腔,散发出温暖、纯净的气息。 一张焦黄色的纸张飘向空中,上面绘有日轮图案和诸多象征符号,被灵性光辉包裹。 金属麻雀抬起一只爪子,将“公证书”递给了克莱恩用词精炼地说道: “按在这里。” 它指着“公证书”上大片象征符号中间的空白,把另一只爪子先放了上去,机械爪和蓝宝石眼睛同时泛起灵光。 确实是“太阳”的气息……克莱恩吐了口气,郑重点头。 “好。” 在“工匠”的主导下,两人将交易内容重复了一遍,不断有单词随着克莱恩的口述与“工匠”的发誓在纸张空白处冒出,点亮了周围的魔法标识和象征符号。 等到一切结束,那些光芒连成了印章般的影像,烙印在金属麻雀的头部,令这机械造物的活动停滞了一瞬。 克莱恩感受着同暖流到来的微妙联系,活动着手掌,目视金属麻雀,不再是只能看到冰冷死寂的外壳,借助公证的力量,他切实把握住了“工匠”真身的气息,只是无法定位。 真是便利的能力……翻出一枚硬币,克莱恩手掌一震,硬币高高飞起又落下,得到了肯定的结论。 得到二次保险,缺乏安全感的“无面人”才笑着说道: “合作愉快。” “我期待……” 话还没说完,克莱恩脚下一滑,全靠时刻维持的“小丑”能力才没出丑。 紧接着,巨量的蒸汽和媲美雷鸣的轰响一并从东北方传来,高压蒸气锤爆炸掀起的火光焚烧着天空中浮动的硫磺味道,橘红如有生命般向上延伸,火焰浇筑的利剑撕裂了雾霾,在贝克兰德一角烙下不可磨灭的晕景。 发生了什么?克莱恩极目远眺,灵性直觉怦怦跳动,脑海里却没有浮现对应的画面。 在他一旁,同样注意到突发变动的“工匠”毫不犹豫地振翅起飞,操纵着另外两个相对粗糙的使魔飞向了爆炸发生点。 金属麻雀挥动着翅膀,悬浮在空中,先一步收回了“公证书”。 十几秒后,爆炸的余波仍未平息,他提议道: “交易结束,我们各自离开。” “‘机械之心’和‘红手套’都在码头区,看上去已经抵达现场很久了,浓烟太重,我的使魔飞不进去,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没听说极光会在码头区有行动,应该是别的邪教徒……“魔女”,还是“恶魔”? 这么大动静,无论今晚处理结果如何,都会刺激到军情九处的神经,我必须尽快回去换下杰利·查拉图……克莱恩深吸了口气,认同了“工匠”的观点。 “分头走。” 留下联系方式,金属麻雀飞往与爆炸点相反的高空,橘红焰流闪烁爆发,“无面人”和“工匠”各发动能力,离开了小巷。 …… 工厂厂房爆炸后建筑残骸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大坑。 坑洞边缘,灰蓝色的工人制服黏在水泥开裂露出的土壤上,几乎和地面融为一体,坑洞内部,许多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沉在大火最底,在硫磺的催化下被火焰无情焚烧着,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无力凄惨的悲号。 那是夜晚工作的工人们,“恶魔”开膛手躲避官方非凡者追捕的时候,他们正值夜班,没有得到预警,即使后来体型远超豺狼的“恶魔”犬冲进厂房,疲劳麻木于工作的夜班工人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悉数埋葬在了钢筋和火焰之下。 这是“恶魔”抵达贝克兰德后最完美的献祭。 三十多条生命,工人的绝望,工厂管理员的茫然,官方人员的懊悔,一切的一切,“恶魔”甘之如饴的负面情绪最大化取悦了深渊里沉睡的主宰。 这是对正神们的挑衅…… “黑夜女神和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脸面都被你们败光了!” 脖颈处有船锚形状刺青的“代罚者”,毫不留情地斥骂站在坑洞外束手无策的“红手套”队长。 他棕色的手指死死压在索斯特的胸膛中央,用力按动,扎得“红手套”队长骨骼生痛。 “不光是你们的神,因为你们的疏忽和愚蠢,我主的威严……” 情绪激动的“代罚者”胸口剧烈起伏,语无伦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骂道: “狗娘养的,这里是我们的辖区,你们没有经过我们的允许,就在主注视的地界上,在主的羔羊活动的区域,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真他娘给圣塞缪尔丢人。” “别傻楞着了,看不到我的人在火堆里拼命吗?” “叫上你的部下,去救人!” “代罚者”一把推开了索斯特,指着另外几名围在火坑旁,召唤水流扑灭火场的风暴教会成员,大吼道: “一个厂房!一个厂房的人!他们要是全死了,一个救不出来,你们最好……!” 轰隆! 铅灰色的雨云聚集成群,滂沱大雨覆盖了火场上空,寥寥几个呼吸,方才三大教会非凡小队联合扑救没能削弱的大火已有了熄灭的趋势。 “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飞在空中,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火炕里堆叠的焦尸,脸色阴沉的吓人。 黑夜教会的大主教,圣安东尼在灵体的协助下,悬浮在他的另一侧,下巴光滑无须的慈善面容此时表现出了凝重。 “不能再拖了,我会亲自追捕这只‘恶魔’。” 过了许久,当仅有的几个幸存者被“代罚者”们从火坑里扒出来送上担架,艾斯·斯内克才压着极低的嗓音说道。 圣安东尼侧目看了眼周身银白闪烁,似乎压抑着极大愤怒的“神之歌者”,眨了眨眼睛。 “我们低估了‘恶魔’的行动力。” 不知是为了缓解友方的怒火,还是真的在这次突发事件中看出了什么,安东尼切开话题,另起一个方面说道: “不光是我们在本职工作上的失责,东区的问题也很严重。” “夜晚强迫疲惫的工人持续劳动,机械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这也是‘恶魔’能轻易得手的重要因素。” 他转过头提议道: “等平息掉‘恶魔’,我希望你能和我,和霍拉米克一起,向国王陛下和首相提议。” 艾斯·斯内克哼了一声,不可置否。 “我会自己劝谏陛下。” 这是预谋好的计划的一部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四章 快速推进 第174章 快速推进 “恶魔”开膛手公然挑衅王国政府和教会的权威,盛怒之下,风暴教会大主教“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决定亲自追查“恶魔”下落,因此被怒火麻痹的他,下意识放松了对贵族们琐事的关注是十分合理的。 同时为了尽快平息舆论的控诉和国王的不满,本次事件的受害者,风暴教会将他们承受的绝大部分压力转嫁给了在“恶魔”事件上重大失职的“值夜者”与“机械之心”,原本平等的三大教会非凡小队联合办案,几乎变成了风暴教会的一言堂。 考虑到王国和风暴教会愈发紧密的关系,得到黑夜圣堂暗示,希望在政治领域得到更多影响力,巩固教会话语权地位的安东尼·史蒂文斯,默许了风暴教会的霸道行径,在当下案件处理的主动权中做出妥协。 这完全是出于他本心的选择,没有任何人的教唆,也完全符合黑夜教会近期的诉求。 于是,得到两位大主教支持的风暴教会,践行了他们的一贯风格。 他们决定,重新排查开膛手事件所有的幸存者、关联者,不惜暴露部分非凡的真相。(纸张上墨水晕开了一大片,书写“事实”的笔迹有所扭曲,整篇记录似乎换了一位笔者) 哦,他们是这样的鲁莽,这样的不切实际,可恰恰是“代罚者”们行动快过脑子的处理方法,竟然阴差阳错间发现了疑点重重的阿曼·斯通,真是幸运啊。 这位曾与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夏洛克·莫里亚蒂接触过的女士,隐瞒了太多秘密,她是受了不知名的污染,还是某位高序列在贝克兰德有意布置的伪装? 阿勒苏霍德竟然无法看清她的命运,这倒不是伟大的阿勒苏霍德不如一个普通人,而是阿曼·斯通的命运被不知名的力量篡改了。 作为世界上一流的“作家”,阿勒苏霍德当然看见了阿曼·斯通正常的“命运”,可那些不可被窥探的又是什么呢? 愚蠢的因斯·赞格维尔在这一点上少见的和英明的阿勒苏霍德达成了共识,他借助奥古斯都王室的渠道试图调查,也没能得到任何结果。 哎呀,不管怎么看,阿曼·斯通都是个疑点重重,与危险伴行的不稳定炸弹,可惜的是,她遇上了我们。 既然风暴教会的“代罚者”发现了她,对她感兴趣,那就由风暴之主忠诚的卫士们去替阿勒苏霍德探查。 这是他们的意愿,也是我们的意愿,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 “合理?” 贝克兰德桥附近的廉价公寓内,哼着歌搅动铁勺的“阿曼·斯通”冷不丁嗤笑道。 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一袭墨绿色的围裙围在曼妙线条上,时尚设计师边计算着时间,边将煮的差不多的炖菜从铁锅里捞了出来。 恰到好处的软度,带有果木香气的牛肉,令人回味无穷的汤底,再配上两片松软的白面包和一杯甜冰茶,这无疑是完美的午餐。 “不错。” “阿曼·斯通”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夸赞自己的杰作,还是认可某个失去厨艺的倒霉蛋。 她将盛着午餐的碗碟摆上餐桌,自己也坐到了椅子上,没有进食,而是抬头看着墙壁上的挂表,默默等待了起来。 不多不少,当“阿曼·斯通”默数到第五十二个数时,一阵处处透露着不耐烦节奏的敲门声从玄关传来。 她噙着笑意的双眼霎时蒙上了疑惑,眼角下妩媚的泪痣变淡了许多。 仿佛从一场大梦刚刚醒来,睡眼惺忪的阿曼·斯通走到房门前,透过门上猫眼看去。 公寓门外,几个穿着警察制服,肩上臂章最少也有一个银星的男子包围了房间入口,为首的粗犷男子满脸冷意。 “请问,各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小心把房门拉开了一条缝,怯怯问道。 “阿曼·斯通?”为首的粗犷警督扫了眼黑发黑眼的柔弱女子,回头向身后确认道。 后方先前与阿曼·斯通接触过的“机械之心”成员点了点头,不敢去瞧房内女子的反应。 “警官?” “好了,和我们走一趟。”粗犷警督打断了阿曼,手掌猛地插进了房门和门框间的缝隙,粗暴的一推,“开膛手案,你是开膛手案的受害者是,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可你不是说……我是受害者!” 刚恢复清醒,晕晕乎乎的阿曼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大胆反驳了一句。 “对,没错。” 警督根本不给阿曼解释的机会,向后招了招手,两个级别低于的他的高级警官立马上前,就要将阿曼强行带出房间。 “我知道你是受害者,不过现在特殊时期。” 说着,警督自己都笑了一声。 “所以,受害者女士,请配合我们。” …… 西维拉斯场,暂时征用的办公室。 负责文件核实工作,配合风暴教会行动的伦纳德站在玻璃幕墙前,目视着曾在卷宗肖像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阿曼·斯通被“代罚者”伪装的警察带进审讯室,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他焦距扩散,无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做的是正确的吗?” 周围的同僚忙碌着手头的任务,无人听见伦纳德说了什么,就算听见也不一定能抽出精力回答。 唯一有可能给出答案的同居者此时也古怪地默不作声。 没能得到任何回应的伦纳德舒了口气,心情复杂,觉得有些压抑。 今早和“代罚者”还有“机械之心”开会的时候,是他旁敲侧击,提醒了“代罚者”阿曼·斯通可能有问题。 只是他从没想到,急迫想要为昨天工厂死难者找出一个交代的“代罚者”,办案时会如此粗莽,和他们比起来,廷根的“代罚者”小队队长伯内特,都算得上是温和谦逊。 大主教们已经注意到“恶魔”开膛手真正的危害性,有他们在,这场闹剧应该很快就能结束……等“代罚者”们得到想要的交代就好了……伦纳德自我安慰,背过身体,重新拿起放在桌子上卷宗。 他看了眼刚走进房间的一位“代罚者”道。 “斯内克大主教现在还在这吗?” “我有新的发现。” 闻声望去,“代罚者”对向自今早主动分享关键情报的年轻“红手套”感官还算不错,没什么隐瞒的回答道: “大主教刚走,‘机械之心’发现了开膛手的线索,他决定先解决掉那只该死的畜生,然后再追查开膛手背后的支持者。” “你发现了什么,可以先转交给我们队长,等大主教回来我们会向他汇报。” 这么快,已经找到开膛手了? 伦纳德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算了,我再确认一下。” …… 刚同杰利·查拉图换回了身份,克莱恩就收到了埃德萨克王子派人送来的新线索。 塔利姆·杜蒙特生前曾去过贝克兰德桥区的赏金猎人酒……克莱恩诧异审视着从信封中翻出的一张票单,上面记录了塔利姆·杜蒙特和两位赏金猎人与一位私家侦探的交易记录。 埃德萨克王子并没有将新发现的线索告知警察和教会,因为最终分享出去的线索必然会流到军情九处,也就是王子的兄长们的耳朵里,反过来还会阻碍真相的挖掘。 他想调查什么? 克莱恩将票单收好,本想在家中吃过午饭,现在只得提起手杖,去看看信中提到的赏金猎人酒。 埃德萨克王子说,塔利姆为人友善,或许是由于家庭的缘故,很少和人起冲突,几乎没有不对付的人。 如果没有冲突和矛盾,到底是什么吸引塔利姆,哪怕雇佣灰色地带游走的私家侦探和赏金猎人,也要达成目的? 克莱恩的直觉告诉他,这封信上记录的三个交易对象,很大概率直接指向塔利姆死亡的真相。 不过就算我找到塔利姆曾雇佣的三个人,恐怕也很难查明完整的真相,最多搞清他委托调查的目的。 塔利姆已经死了,几乎可以确定是触及到了王室的某件秘密死的,如果他触及的秘密是靠着雇佣侦探查到的,那票单上的侦探毫无疑问,只会比塔利姆更早一步前往天国。 当然,塔利姆确实是借侦探的调查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然后侦探失踪,没能传出消息,也是一种发展,一切都要等调查后才能确认…… 嗯,只确认侦探的下落,不去深究,这样既能对王子交代,也不会碰到王室的敏感神经……克莱恩确定了思路,离开公寓,按照信中标注的不详细地址,前往了贝克兰德桥对面的另一个街区。 …… 乔伍德区,圣风大教堂不远处的一栋豪华别墅型房屋内。 腰部臃肿眼眸灰蓝的帕拉斯尼根熊抱住了迎上来的情妇,那是一个脸上还带着几分纯真的美丽少女。 公爵看着自己的两位侍从确认了周围的安全,谈笑打趣着和情妇走进了房间,两位侍从也没有懈怠,分别守在了卧室两侧。 他们一个是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子,褐发蓝眼,没什么表情,正是风暴教会提供的非凡者护卫,一位序列6的“风眷者”。 另外一个则是尼根公爵的秘书。 他是位身材瘦削,眉清目秀的金发年轻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沉稳内敛,他最大的缺点是,发际线已经超越年龄地后退了。 很快,卧室内便传出欢愉的声响,两位侍从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习惯了接下来的展开,继续留在岗位上,为公爵的放松提供保障。 但没由来的,卧室里连续的声音戛然而止,突兀短促的尖叫无比刺耳,刺痛了卧室外两位侍从的神经。 “风眷者”和秘书同时行动,前者徒手破开了墙壁,冲进了卧室,后者则直奔神秘的源头,试图阻止制服刺杀者。 卧室之内,尼根公爵瘫软在床铺上,方才还和他在一起的少女,此时早已闪到了房间角落,水汪汪的漂亮眼眸里含着无助与慌乱,失去的举起了双手,甚至顾不上遮颜身上的肌肤。 “风眷者”看都没看墙边的少女一眼,只是随手一挥,召唤风流裹挟破碎的墙壁残骸,另几块木板将情妇堵死在了角落。 这时,尼根公爵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实力颇为强大的他依然手脚发软,身体空虚,精神萎靡,根本没办法使用自身的非凡能力。 他示意“风眷者”摘下他脖子上的海螺项链,并将那件物品凑到他的嘴边。 尼根公爵吸了口气,猛地吹出,吹进了那满是奇异花纹的小巧海螺里。 哗啦啦! 低沉的潮水声荡开,向着圣风大教堂飞快涌去。 “以大主教阁下的速度,他很快就能赶到!”“风眷者”先宽慰了一句,接着背住尼根公爵,走近窗户,跃向下方。 他要与外面的公爵卫队会合,里面还有两三位低序列的非凡者。 …… 西区,爱德华街,6号。 结束会议,从西切斯特银行返回的帕特里克·杰森,正坐在窗户旁边,肘部支桌,双手托脸,悠闲地望着外面。 他眺望着东南方向,注视着天边的云朵,像是在期待什么发生。 这位颧骨高耸,黑发蓝眼的绅士手指摩挲着茶杯,刚要举到嘴边品尝,却突然打断了自己做到一半的动作。 啪! 精致的骨瓷茶杯摔在了窗边茶桌上,咕噜噜地滚落,碎成一地残渣。 茶桌边悠闲斜坐的帕特里克·杰森,此刻正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想要站起,双腿动作异常缓慢,过了五六秒,也没能让屁股成功离开座椅。 他身体的关节像是被灌了铅,就连眨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此时都无法完成。 灵体之线? 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预警? 清脆的鼓掌声从他的背后传来,一双被黑色手套包裹的宽大手掌盖在了帕特里克·杰森的头顶,用力一扯,竟扯下了一层人皮! 帕特里克·杰森的外表下,赫然露出了容颜艳丽的女性面容! 随着伪装被剥夺,“欲望使徒”浑身发出猛烈颤抖,试图挣脱“秘偶大师”的控制。 那双手仍在活动,可即使遭遇了如此大的动静,施加在“欲望使徒”身上的控制也没有削弱少许,完全违背了“秘偶大师”的能力上限。 难道……不是,灵体之线? 不!不要……到底,是谁? 忽然,抚摸着“欲望使徒”脸蛋的手掌停下了,站在她背后的男子弯下了腰,露出了带点胡茬的下巴,露出了黑色短发,铁锈色的双眼。 k先生温柔的贴在“欲望使徒”耳边,铁锈色的眼睛里仿佛还暂居了另一个灵魂,一位有着红发黑瞳的古代虚影。 他勾起嘴角,目视着茶桌对面勾勒身形、凭空出现的同僚,和同僚手掌里写道的“行动开始”的血肉文字,好心回答了“欲望使徒”的疑问。 “是战争之红,女士。” 卡审核了,中间公爵和少女那一段,大家看着怪,缺少描写,不是我的原意,我被制裁了。 第八十五章 虫子 第175章 虫子 窗外玻璃温室反射着苍白太阳的光芒,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哪怕在稀薄的雾气里也是那样的亮眼。 低沉荡开的潮水声仍未迎来回应,围在花园前方的,保护尼根公爵的侍从小队团结在“风眷者”四周,目光不时在传出爆炸声响的洋房别墅和行人来往的街道间移动。 时间不断流逝,房屋内时有颤动,里面的战斗似乎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硫磺引燃的火球遵循着不规则的路径在狭小封闭空间内乱撞,尼根公爵身边的金发秘书堵在阁楼出口,两只手腕接连扭转,控制着这些被“欲望使徒”操纵,故意失控从或直线或抛物线的原有轨道上脱离的火球回归正轨,并向着“欲望使徒”反击攻去。 “律师”缺乏直观的战斗手段,金发秘书想要留下“欲望使徒”,只能不断拖延。 火球不断爆炸,混乱的力量和“污秽之语”巧妙的产生了共鸣,爆散开来的热量一时全部轰在了封锁阁楼的神秘力量上。 嗯……金发秘书闷哼一声,步步后退,贴住了房门,“欲望使徒”则抓住机会快速逼近,分心倾听着窗外重复回荡的浪潮,目光坚定的锁在了秘书的胸口,咖啡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一个满身污秽和粘稠包裹的身影。 “缓慢!” 无色无味的障碍陡然膨胀,从“欲望使徒”吐出这一恶魔语单词开始,深渊堕落肮脏的气息便延伸至现实。 它们渴求着物质世界一切纯洁的载体,气息渗入墙体,渗入地面,渗入了金发秘书的皮肤之下。 这并非是尼根公爵的秘书在“欲望使徒”攻击前毫无防备,而是他弄错了目标。 眼前这位刺杀者,他的目的从来不包括自己,今天和尼根公爵恰巧同时出现在洋房的,都不过是他刺杀公爵的“道具”。 挑起紧张情绪,散布恐慌,制造嫌隙……他的目的是最大化的瓦解公爵给自己布置的“绝对安全”的环境,砸穿公爵的心理防线,然后一击毙命,引爆情绪,引爆公爵的大脑。 可是,已经晚了。 秘书误以为“欲望使徒”想要拿走自己的性命,他所选中的扭曲目标是“亵渎之语”的生效对象。 如果发展如他所想,“死亡”的诅咒将会被阁楼内唯二的两个生命体平坦,可现在不同,“缓慢”和“死亡”在本质上区别,所谓的“缓慢”不过是利用深渊的气息,制造一个被污秽力量侵蚀的区域,以此来拖住敌人。 “恶魔”当然也会受到深渊气息的干扰,但是他们总要比正常的生灵适应速度快! 不出两三秒的时间,当金发秘书还在挣扎颤动手指时,“欲望使徒”已经先一步夺回了身体的自由。 他不敢直接攻击秘书,而是瞬间完成了“恶魔”化,靠着肉体的强横和“恶魔”状态对非凡能力的加持,强行破开了秘书扭曲的“封锁”概念,从洋房顶部撞墙冲了出去。 “欲望使徒”在空中扇动翅膀,角冠峥嵘的可怖面容不忘回望后方。 四只暗紫色的菱形复眼锁定了阁楼内部刚刚挣扎向前迈步的秘书,以付出大部分力量为代价,又补了一发“缓慢”,才勉强限制住金发秘书不会逃脱。 他暂时失去了发动“亵渎之语”的能力。 “真是甜美。” 泥泞温热的液体从“欲望使徒”恶魔化后的身体躯干上快速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如凝固鲜血般深沉的水潭,并迅速融入了土壤。 他角质化的手指锋利且畸长,无时无刻不在分泌剧毒。 视线从阁楼滑向卧室,“欲望使徒”若有所思,大脑思考分辨可控制情绪的同时,身体全凭感知的下意识,挥动翅膀在空中及时做出了变向,以最小的移动幅度,躲过了下方“风眷者”号令投来的风刃和子弹。 完整恶魔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场面,超过了公爵安保卫队里侍从们的想象! 他们只是低序列,在完整的恶魔面前,几乎与虫子无异。 同样,尼根公爵也看到了这一幕。 瘫倒在“风眷者”怀中的他双目圆睁,虚浮苍白的脸孔一下变得酱红,奇迹般地撑起了臃肿的上身,想要伸出手掌。 “不,阁下,不要动用能力!”“风眷者”察觉到怀里的动作,试图安抚受到刺激的公爵,“我和安保卫队会保护您的安全,大主教已经在路上了,这只恶魔伤不了您!” “哦,伤不了?” 空中的“欲望使徒”游刃有余地躲避着下方飞来的风刃和子弹,时不时还丢下火球予以反击,故意飞到了尼根公爵能完全看清他的动作的位置,伸出了一根手指。 相比恶魔狰狞含笑的姿态,“风眷者”的保证实在无多少说服力。 “不!” 尼根公爵摇摇晃晃的手掌,好不容易对准了空中形似野兽和昆虫杂糅体的堕落生物,刚要收拢五指,强烈的阵痛就刺穿了他的脑壳,金色的光芒在公爵眼中刚刚腾起便转瞬熄灭。 噗! 血液挤破毛细血管从皮肤呲出的声音清晰可闻,惊醒了尼根公爵。 对,我现在没法运用非凡力量,大主教,艾斯·斯内克! 他终于听顺了“风眷者”的话,拼了命的把手往胸口上系着的海螺凑去。 “欲望使徒”看着这一幕,虫子口器般的嘴部愈发开裂,似是在大笑。 他四只复眼眼底同时浮现出尼根公爵的身影,勾连了两人的情绪。 已经三分钟过去了,你真的以为艾斯·斯内克还会来吗? 他是“神之歌者”,是风暴途径的半神,三分钟足够他飞跃整个贝克兰德! 仔细想想,帕拉斯·尼根,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好像现在所有人都希望你去死? 和你政治上意见相左的斯特拉·亨特希望,姑且算是你同党的霍尔希望,被你掌控生命的情妇希望,甚至就连你忠心侍奉的陛下,说不定他也希望呢! “欲望使徒”神经质的讥笑填满了尼根公爵的大脑,他的情绪像是被送进了“狂暴海”风暴的中心,像是海啸中的一叶孤舟,无力的被山峰高的起伏抛来抛去,不能反抗,只能等待毁灭的降临。 “不,不会……”尼根公爵喘息着从肺泡里挤出了一两口气,目光涣散,反驳的语气没那么坚定。 你不相信? “欲望使徒”呵呵笑道,好心给尼根公爵送出了提示。 斯特拉·亨特为什么会期盼你的死亡,我相信你能理解,不需要我的解释……嗯,你的好盟友,好党徒——霍尔伯爵,他作为当下最大的银行家之一,只是因为爵位等级的问题,就不得不屈尊在天赋平平、思想老旧的你的手下,这很不公平。 或许他平时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恐怕他不会有多少悲伤,反而会庆幸,庆幸你的死亡,庆幸为了继续社会改革的国王将不得不再选拔出一位贵族代替你的位置……而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儿子,王国首相姓尼根还是霍尔,这对国王来说其实没多大区别。 拨开虚伪的外衣,“欲望使徒”句句公心,用词语调愈发恶毒。 他没去解释国王为什么期待尼根死亡,因为这一点他真的猜到了些许头绪,而且更让他惊讶的是,十几秒的情绪挑动下,他无意发现了现在更适合攻击尼根公爵的隐私。 “对了。” “欲望使徒”故意转用正常的交流方式,以保证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其实你的那位情妇,那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她早知道你不行了,每次都需要用木乃伊粉沫制成的药剂敷衍。” “她当然希望你去死,毕竟,我是说我们是上流人士,总要有共情心?” “帕拉斯·尼根,换做你,三天两头就要被一条软趴趴的虫子插进体内,你不想杀了那条虫子的主人吗?” “你放屁!” 尼根公爵一瞬间忘记了身体的虚弱,破口大骂,酱红色的脸庞上血管凸起可见,血液奔流冲过的轰轰声清晰可闻。 可由于绝对的愤怒和羞耻,他暂时忘记了这些事情。 “对,是我在……说谎……” “公爵阁下。” 灵感触动,抬头望向天空,“欲望使徒”目视着刺眼的银白,虚握的五指,猛地收缩。 …… 下水道里,粘稠温热的漆黑液体缓慢凝固,无规则的形体揉捏出一道畸形。 他像是失去了角质外壳的昆虫,又像是被剥了皮露出暗紫色肌肉的猩猩。 利用自己的特殊,早早金蝉脱壳逃到地下的“欲望使徒”活动了下脖颈,感受着哪怕隔着厚厚土壤也无法掩盖的,属于“神之歌者”的暴怒与恐怖电流,快速恢复了人形,按照预定路线撤离现场。 …… 一座花园边缘,脱下羊毛风衣披在瑟缩的肉体上,男人抹了把脸,遮盖无数肉芽的蠕动,变作了上次与尼根公爵情妇见面时的侍者模样。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裁剪精致、沾有铁锈的纸人,边啧啧叹息,边利落点燃了纸人,像是挥动长鞭一样,狠狠抽在了自己和少女走过的路径上。 “大人,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橘红色的焰流猛地腾起,差点被燎到脚趾的少女怯怯问道。 “发现?”杰利·查拉图动作极快的瞥了眼少女,“不会,那只恶魔还活着,就算后续查出你的问题,也至少在解决掉恶魔,平息下尼根遇刺的舆论之后了,少说还有一个星期时间。” “再说,你的家人已经坐上了去往南大陆的轮船,你在担心什么?” 杰利·查拉图目视着血肉徽章指引的远方,嘴角勾了勾。 “过去的事,就当是被虫子蛰了几下,看看好的一面,看看你和你家人即将获得的新生活,别去想了。” …… 一片焦黑的草地上,刺鼻的硫磺味久久没有散去,豪华别墅旁的玻璃洋房只剩下了一地残败,被高温火球融化又迅速凝固的钢架结构从远处望去,就像拙劣的蜡像,因为某个失误塌成一坨。 紧急出动的代罚者在附近拉起了警戒,一位脖颈处纹着船锚纹身的粗犷男子手捧虚幻水球,斑斓的水幕将整个豪华别墅严实的罩了起来,封印物散发的虚幻光辉扭曲了外界的视线,从外看去,这里一切如常,昂贵的玻璃洋房内,娇艳的玫瑰依旧毫无保留地展露着身姿。 “所以你们最后并没有抓到凶手?” 头戴黑色软帽,银眸异常严肃的老者怒视着金发不再整齐,黑色正装破破烂烂的青年和另一位“风眷者”,体表雷电闪烁。 虽然最后尼根公爵成功等来了“神之歌者”的支援,但依旧没安全,“恶魔”的话术无情的引爆了他的情绪,没有因为他的公爵身份而犹豫半分。 脑血管破裂和体内多处器官病变,使他陷入了极端危险的濒死状态,即使能救回来,后半辈子大概率也是植物人,和死了无异。 不,还不如死了! 如果他死了,公爵的位置就能顺利空出来,教会还有机会和下一任公爵商谈利益分割问题,用实际能看到的付出,弥补与盟友间的裂隙,让他们忘掉教会在公爵遇刺这件事上的屡次不利,让小公爵忘掉父亲的死亡,像他的先祖们一样,继续虔诚侍奉主…… 可现在呢,公爵位置是顺位继承还是保留的问题怎么也要扯皮几个月,在帕拉斯·尼根昏迷的日子里,公爵派系内部严重的内斗和臃肿教条问题都会暴露出来,会极大延缓教会与军方在铁甲舰队方面的合作……“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狠狠的深吸口气。 “讲一下刺杀过程。” 负伤的“风眷者”讲了自己知道的部分,然后看了下旁边的秘书。 “很抱歉,那个‘恶魔’是序列五的‘欲望使徒’,我的能力有限,没能留下他。” 金发秘书毫不畏惧地目视着眼前的半神,浅色的双眸平淡无波,丝毫没有因为公爵的重伤和眼前的尸体、废墟而动摇。 “能力有限?”发丝花白的“神之歌者”哼了一声。 近乎实质的愤怒在这位半神眼中酝酿,但又因考虑到种种原因,他只能克制自己的愤怒,周身灵性涌动,怒雷打破了晴朗。 “你的能力有限将给王国造成巨大的损失” “现在该向主祈祷了,小子,祈祷你不会被上司送上军事法庭。” 天空中银白闪烁,铅灰浓厚,“神之歌者”凝视着黑夜与蒸汽教会正在忙碌的方向,诡异勾起了一抹苦笑。 这里“欲望使徒”的设定算是私设,就当是世界线变动发生的改变,执行的计划还是那个计划,但具体执行人变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六章 “牧羊人”教科书 第176章 “牧羊人”教科书 血红海洋满溢泛滥,滚滚天幕倾泻降下……曾经披着帕特里克·杰森人皮的“欲望使徒”霎时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 “真实造物主!?” 无可言喻的恐惧几乎令“欲望使徒”当场失控,杰森·贝利亚从未想过,自己在觐见“深渊”之前,会先目睹另一位神灵的身姿。 刺杀计划被发现了? 帕拉斯·尼根有问题,他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 荒唐的猜想闪过杰森·贝利亚的大脑,但很快他就认清了自己的愚蠢和恐慌。 先不说“极光会”有没有能力策反鲁恩的公爵,和帕拉斯·尼根每周会晤喝茶的风暴教会大主教也是不是吃干饭的。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呼,呼,杰森·贝利亚的胸膛猛烈起伏。 就在这时,被极端恐惧情绪覆盖的“恶意感知”突然有了反应,“欲望使徒”猛然转头,望向刚才经过的地方。 潮湿的墙壁和冰冷的管道首先映入他的眼帘,幻视中的帷幕流进了现实。 他深沉、浓郁,无实体的“纱幔”仿佛从脱离下水道墙壁的那一刻,就仿佛拥有了真实的重量。 被尖锐钢铁覆盖的小腿停下了脚步,血红长袍紧随其后,接着是同样漆黑的阔剑、甲胄,以及一双冰冷淡漠缺少情绪的眼眸。 a先生相对男性来说过分柔美甚至妖异的面孔,带动着顺滑的发梢,轻轻向一侧倾倒。 他侧着头打量着面前失去了部分身体组织,状态怪异的“恶魔”,金色竖瞳眨动,简短地做了个评估。 “有趣。” …… “刺杀尼根公爵的‘恶魔’没有当场死去,1-71还在发挥作用。” 扫视过下水道地底已然凝固的粘稠液体,有着丰富经验的索斯特判断道。 他比了个手势,暂时被分配到他所在“红手套”小队,负责辅助工作的两名贝克兰德本地“值夜者”立刻做出了反应。 其中身穿灰色对襟风衣,很有男人魅力的艾尔·哈森反转了双手捧着的水晶球,梦幻迷离的球体水晶表面旋即亮起一个正在移动的光点。 而另一位长相不错,大概三十来岁的女士,则迅速按原路返回,准备将这一消息汇报给离他们最近的官方高层,风暴教会的“神之歌者”。 目视着两位同伴的动作,索斯特掏出怀表,按开看了一眼,表情凝重地问道: “只有十分钟了,够吗?不要逞强!” “应该没有问题,1-42已经锁定了那个恶魔,我……” 下水道入口,一具全身盔甲以不符合它体型的利落,快速从扶手梯上爬下。 这盔甲左肩处凝固着一大片血迹,透出诡谲的美感,透过只有一道缝隙的面甲,传出了伦纳德·米切尔的声音。 “你应该拒绝,现在换下这具盔甲,你至少不用面对它感受到的另一个目标。” 或许……伦纳德轻低下巴,用行动拒绝了同居者的劝说。 “我感受到了1-42的兴奋。” “好的。”索斯特张了张戴着红手套的五指,对另外的“红手套”成员说道,“你们带着热水,紧跟伦纳德,一旦有问题,立刻更换,就地挖掘‘浴缸’!” “还有,留下印记,我和其他队员很快会跟上。” …… “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 飘渺的嗓音回荡歌唱,耀眼璀璨的星辉离开纸页,勾勒出一只黄金铸就的手掌虚影,威严的布下律令。 几乎是杰森·贝利亚反应过来之前,属于“惩戒骑士”的力量就封锁了这片下水道区域内一切投掷类攻击尝试的可能。 他要和我肉搏,拖住我?杰森贝利亚眼球转动,毫不犹豫地变回了“恶魔”形态。 失去角质层和皮肤外壳,像是猩猩又像是昆虫的巨型生物,手臂插入地面,轻松掀起了一块地板,挡在了自己身前,面向了那掺杂着银光的阴影。 “倒吊人”的使徒狂奔在黑暗中,大量的银白从他的甲胄表面腾起,刺破了阴影和血肉的遮挡,宛如太阳升起的黎明光辉。 “守护者”的能力瞬间强化了a先生佩戴的护具,银白在本就锐利的盔甲表面形成荆棘般的尖刺,使这件针对防御的造物也能发挥出不输刀剑的威力。 a先生冷静注视着黑暗中“欲望使徒”的每一个动作,没有选择直接抬起阔剑迎敌,而是继续加速,整个人几乎达到了蒸汽列车的高速。 整块的地板越来越近,硫磺的味道也愈发刺鼻,在撞上地板的一瞬前,a先生突然抬起了左手手肘,握持阔剑的右臂则伸向了错位脑后。 吱呀! 尖锐物体划过板块发出的难听噪音折磨着交战两者的听力,锋利的臂甲撞破了石板,撞上了“欲望使徒”凝聚在身体一侧的硫磺火球。 在打破视野遮挡的刹那,a先生便看清了“欲望使徒”躲在黑暗里搞的小动作。 霎时,庞大威武的骑士水流般失去了实体,硫磺火球爆炸在半空,全部炸在了失去使用者的阔剑上。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借助“恶意感知”察觉到下一步攻击方向的“欲望使徒”,低头看向了自己脚下,昆虫特有的口器分裂成六瓣,露出一张空洞,易燃气体在灵性的催化下,自然形成了一发高温浓缩的炽焰。 突然活过来的阴影如同触手,附着紧裹在“欲望使徒”的小腿,a先生半身保持阴影化,半身显出了原型,漆黑甲胄依然存在,属于“守护者”的黎明也再次腾起光辉。 “守护者”之于“恶魔”,不亚于“太阳”对他们的压制。 正面?“欲望使徒”神色惊讶。 就算“战士”的能力克制“恶魔”,并且擅长防守,但是正面距离极短的接下“恶魔”的攻击……“欲望使徒”想不出过去和自己交手过的,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战士”会这么干。 果然“牧羊人”的脑子都被他们的主掏空了……想到这,“欲望使徒”眼底血光浓郁,将更多灵性融入了硫磺火焰之中。 炙热的温度飞速上升,正如“欲望使徒”预料的,哪怕有着双层盔甲的保护,a先生也明显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但是那双同样血红、缺少情绪的眼睛依旧平静。 他像是在重复着稀疏的日常,重复着某一个预演过千百遍的工作,没有慌乱,没有犹豫,继续保持着前进的姿态,只有脚下的阴影悄然放松了对“欲望使徒”双腿的束缚,转换角度,只保留在了那失去角质层的腿部一面,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整个敌人的整个身体推出去。 橘红的火光照亮了内有污河流淌的下水道,封闭缺氧的空间一下变得异常清晰。 火焰无情吞噬着面前的阴影,噼里啪啦的燃烧响动下甚至还能听见血肉烤熟的滋滋声。 深知自己不能久留,顾不上太多的“欲望使徒”,在没检查“牧羊人”受创情况的前提下,鲁莽伸出了双手,死死卡住了火焰中蠕动的模糊轮廓。 果不其然,他感受到了属于血肉的柔软触感,他猛地一捏! 不对,没有支撑? 火焰仍在喷吐,“欲望使徒”眼底那份暴戾却转变成了惊诧。 凭借往日分尸肢解的娴熟经验,他理所当然的认识到,此时他手中这团蠕动柔软的血肉缺少了骨骼的支撑,只是一团肉块! 一股危险的猜想在他脑中诞生,“欲望使徒”怔怔地移动视线,同时也没有停止喷吐火焰,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要去想停止攻击手中这团火焰后会发生什么。 方才阔剑掉落处,身披黑甲,不再背负血肉披风的a先生安静与他对视,体表跃动的银白全部顺着右臂集中在了那把足有一人宽的利刃上。 伴随“牧羊人”轻描淡写地转动手腕,乔伍德区地底下水道里,黎明的风暴降临了。 …… “那是爆炸吗?” 下水道的另一头,感受到地表微微颤动,“红手套”阿尔贝不禁握紧了左轮。 “是爆炸,但不是‘恶魔’制造的。”透过面甲,伦纳德眯着眼睛分辨道,“我不记得‘恶魔’能发出银白色的光。” “更像是‘战士’,像是弗萨克的‘黎明骑士’的能力。”另一名“红手套”成员眉头紧锁,像是回忆起了某个糟糕往事。 “战士”? 那就是1-42感受到的另一个目标? 高大沉重的银色盔甲转动身体,换了个方向前进,伦纳德先同伴一步,快速向封印物1-42渴望的方向跑去,只剩下声音在下水道内回荡。 “我先去,你们尽快跟上。” 染着凝固血液的沉重盔甲飞奔向前,速度惊人,在不损坏冲撞贝克兰德地下排水结构的情况下,只花了短短的二十几秒,便抵达了爆炸发生附近。 随着和目标越来越近,伦纳德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异味,碧绿色的视网膜上,捕捉到了黑暗幕布上残留的银白。 他抬起手掌,似是要抓住消逝黎明的最后尾巴。 砰! 无声无息间,濒临消失的银白光亮大盛,黎明的色彩在黑暗中伫立的那道人影身侧连成一片,和耀眼的星辉砸在了一起。 预感到危险将至,仓促切换能力防御的a先生踉跄退后,方才经历了完整“光之风暴”也没出现一点擦痕的漆黑阔剑上,竟然崩开了一个不小的豁口。 利用“记录官”能力从“幽暗圣者”那复制的能力,抵消了1-42的攻击,属于“黑骑士”的神性力量缓慢褪去,黑暗中骑士的身影顿时缩水了一半。 “极光会的‘牧羊人’?” “你是帕特里克·杰森的同伙?” 伦纳德看到了地上残留的血肉,朗声质疑道。 是极光会的邪教徒组织刺杀了尼根公爵? 在看到染血盔甲的第一刻,a先生便做出了判断。 他将阔剑摆正,已完成任务的他不想徒增事端,选择传送离开。 警惕着1-42诡异没有前兆的攻击再临,他边复现象征“记录官”的古老书籍虚影,边滑动手指在书页上,混淆伦纳德判断。 突然,a先生嘴角扬起了一点弧度,主动回答起伦纳德的问题。 “帕特里克·杰森和克莱恩·莫雷蒂不一样,他既不信仰主,也没有那份勇气。” “克莱恩!”伦纳德一下睁大了眼睛,“是你!廷根出现的邪神使徒!” “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你们和奇怪出现在现实的灵界生物战斗,是不是为了帮助因斯·赞格维尔?” 伦纳德有太多的问题要问眼前的神使。 他需要一个交代,廷根牺牲的“值夜者”需要一个交待,克莱恩目前仍不知真相的家人们需要一个交待。 “帮助因斯·赞格维尔?”a先生的语调古怪上扬,“如果我和背信弃义的叛教者是同谋,我为什么还要和他召唤的灵界生物战斗?” 因斯·赞格维尔召唤的灵界生物……呢喃重复着a先生的辩白,伦纳德联想到了他自己全然无法接受的事实。 如果,如果眼前的“牧羊人”没有说谎,岂不是他们当时真正要支援的目标是和因斯·赞格维尔对抗的“值夜者”。 不,不对,不是“值夜者”,应该说是“值夜者”中的克莱恩·莫雷蒂。 这就是克莱恩一直隐瞒的特殊? 可他最后杀死梅高欧丝使用的不是3-0782的力量吗? 圣堂不是怀疑他和永恒烈阳教会有染吗? 为什么?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目视着染血盔甲许许没有下一步行动,a先生知道他的拖延成功了。 星辉蔓延,下水道内黯淡的色块染上鲜艳,手握破损阔剑的神使微微颔首,在离开前为迷茫的“值夜者”送上了最后的馈赠。 地面上和“欲望使徒”杰森·贝利亚惨遭啃食的残躯混在一起的血肉,在逼仄狭小的地底,引燃了今天的第二场爆炸。 …… “机械之心”队长伊康瑟放下手中的证件,嘴角扯开一道缝隙,嘴唇几乎不动道: “夏洛克·莫里亚蒂,你被捕了。” 惨遭啃食的残躯,因为主次问题,这里a先生把杰森吃了,换掉了原本放牧的“恶魔”没有细写,大家知道就好。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七章 险些入狱 第177章 险些入狱 笔记? 克莱恩从书桌上抽出一本黑色硬壳记事本,带着疑问翻开阅读。 从埃德萨克王子那里得到了新的线索后,克莱恩第一时间按照线索上标记的两个地址,找到了曾在塔利姆·杜蒙特死前接下委托的侦探之一。 严格来说,是这位私家侦探租赁的房屋。 杰克·达比,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没有结婚,在贝克兰德桥区梧桐树街独居,现疑似死亡。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不止塔利姆·杜蒙特,他生前雇佣的私家侦探也遇难了……克莱恩翻动手中的笔记,顺着时间查找,终于在笔记的末尾找到了部分有关塔利姆的信息。 上上个星期四,塔利姆拜访了这位在贝克兰德名气不大的侦探,以五十镑的价格,希望杰克·达比侦探替他调查一位女士的身世。 很聪明,但不够聪明……克莱恩大概能猜到塔利姆当时的想法。 他作为埃德萨克王子的密友,无意中发现了一名行踪可疑的女性接触王子,甚至取得了王子的信任,可以左右相伴。 察觉到问题的塔利姆想要摸清这位突然冒出的女士的身份,又不想惊动王子本人,更不想让王子的父兄们察觉自己的秘密行为,以免让他的个人行为成为攻击王子的话柄,所以刻意寻找了一位名声不显的侦探,尽可能的想压下调查的动静。 如果塔利姆想要调查的那名女士不是“魔女”,王子身边也没有潜伏非凡者监视,或许他真的有可能帮王子一个大忙……看到这,克莱恩不由叹息。 塔利姆的决定让他在无意中成为了王室的敌人,当他将委托交给杰克·达比侦探的那一刻,他的死亡就注定了。 可惜我没办法把真相交给埃德萨克王子。 如果塔利姆想要调查的女子真的是一名“魔女”,就是“原初魔女”的神降容器,恐怕以她的手段,王子早就被迷得言听计从,只凭一本笔记和我个人的猜想,既没有切实的证据,又不能揭穿“魔女”的身份,王子反过来把我送进监狱倒是更有可能。 呵,提醒王子,整个奥古斯都王室就都是我的敌人了……克莱恩苦笑一声,默默将笔记重新放回了原位。 “黄黑之眼”依然保持着开启状态,透过灵体之线,他一直锁定着监视者的位置。 阻挠埃德萨克王子调查,击杀塔利姆的那帮人,他们放任我调查,一是不相信我一个小小的“侦探”能找到什么真相,二是王室里的半神、天使,乃至他们或许也不清楚的“魔女”教派高层,给了他们太多底气,让他们有恃无恐。 如刚收到塔利姆血肉、毛发的那个下午一般,克莱恩当着监视者的眼下,再次表演起了独角戏。 他一会哀叹,一会犹豫,手掌不断在笔记周围探出、收回,将心中的踌躇表现得淋漓尽致。 正当克莱恩准备演到最后一幕,像一个正常弱小序列七一样,迫于王室无边阴影,放弃公理和正义,无奈妥协的时候。 他眼前突然冒出了另一幅画面。 在他的背后,书房墙壁上,一扇幽蓝色的虚幻大门正在缓缓成型,一只手伸了进来! 不是监视者,是谁? 下意识想用“幻术”遮掩身形,静观意外发展的克莱恩刚调动灵性,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在监视者眼中的序列应该是“侦探”。 是擅长观察细节,近战格斗、枪支使用的“侦探”。 靠……克莱恩顾不上继续表演,被迫快速拔枪转身,击锤、瞄准一气呵成。 在他的注视下,那从虚幻门扉中伸出的手掌拖出了一个人完整的躯体。 下方边缘露出一点金色头发的灰黑针织帽,沁满烟草味的皮夹克,深蓝色工人长裤,一双破旧的皮鞋,还有老鼠一样乱窜,只有绿豆大小的蓝色眼睛。 小偷,还是个掌握了非凡力量的小偷……克莱恩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在小偷没有完全进入房间的前一刻,压低身体,一个箭步冲向了门扉开启的墙壁。 他一手保持射击姿势,一手前探,在“小丑”惊人的平衡能力加持下,以移动最小距离为基础,剩下全靠上身的延伸,扯住了小偷的那暴露在夹克袖子和手套之间的胳膊上。 五指触碰到熟悉的皮肉触感,克莱恩不再遮颜行动发出的声响,腰部扭转,两脚替换前后,稳住平衡的同时,抓着小偷的左臂用力一拉,将小偷整个人从虚幻门扉里完全提了出来。 这小偷完全没有料到他踩点多天的空房子里竟然还有第二位唐突的拜访者,吓了一跳,本能就想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从兜里掏出匕首反击。 可当他看清抵在自己脑袋上黑洞洞的枪口时,一双绿豆大小的蓝眼睛一下睁得老大,身体下意识哆嗦,连抓在手里的作案工具都扔了出去。 咣当一声,一把形制古朴的黄铜钥匙掉在了地上,灵性完全内敛,只是一个呼吸的空挡,克莱恩就再也没能看出它与普通钥匙有什么区别。 不是掌握了非凡力量的小偷,是小偷恰好获得了一把带有“学徒”能力的钥匙? 我就说嘛,除了“偷盗者”途径的非凡者,就算是野生的,再怎么惨也不至于走上行窃的道路……克莱恩从钥匙上移开目光,边腹诽边开口道: “偷东西的小老鼠,昂?” 事发突然,又正好是在在外人面前,克莱恩说话口吻都偏向了他对“夏洛克·莫里亚蒂”做的人设。 “你不也是嘛?”长得很像老鼠的小偷干巴巴咧开了一张难看的笑脸,“都是同行,彼此彼此,没必要。” “你觉得我和你是同行?”克莱恩眉头挑动,嗤笑道。 确定眼前男子不是房屋主人,悬着的心一下落地大半的小偷放松许多。 “唉,不管你是做什么的,反正你也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我们都是不请自来,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各不耽误,如果你看上了什么值钱的,我让给你好了,我就捡捡你不要的。” “反正房子这么大,我们俩都能吃饱?” 克莱恩咀嚼着小偷的提议,笑容愈发玩味…… ……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也是去杰克·达比的房子里偷东西的?” 卡尔森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厚重眼镜,笔尖随着手腕抬起离开纸面。 “不是,执事先生,我不是向您解释过了吗?” “我是一名私家侦探,我没有偷东西!” 克莱恩生无可恋的坐在西维拉斯场临时开辟的办公区域,双手被银质锁拷锁在一起,既不能活动,也很难调动灵性。 作为一名守法公民,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抓进警局,更没想过会是因为这么离谱的原因。 要不是那个小偷死死抱着自己,要不是附近有监视者存在,要不是埃德萨克王子误认为他的途径是“侦探”,要不是他不想随意舍弃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身份…… 他早就一个响指,火焰传送离开了! “你自称是为了调查案件,所以在今天登门拜访杰克·达比先生,可你为什么要在没人给你开门的情况下撬锁私闯民宅?” 卡尔森没有纠结第一个问题,看了看手上的记录本。 杰克·达比已经死亡两天了。 “执事先生,和你们官方人员不一样,干我们这行的,都有些约定俗成的认知,就像野生非凡者躲避官方非凡者不需要理由一样。”克莱恩举了下自己被拷在一起的双手,“我敲门敲了很久,而且我知道杰克·达比侦探最近接过一个非常危险的案子。” “在我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杰克·达比可能遇到了些我们都不愿看到的事情,所以我第一时间在房屋外围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他的房屋已经有至少两天没有出入痕迹,才选择了潜入。” 克莱恩晃动着铐在一块的双手,试图让面前的“机械之心”成员理解。 “我当时怀疑杰克·达比遇害了,后来你们也证实了我的猜测,那个不知道从哪得到一件非凡物品的小偷完全是个意外!” “我不认识他,你们可以问他,肯定会得到一样的答案。” 相比克莱恩的激动,眼下黑眼圈厚重,即使隔着同样厚厚的镜片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卡尔森打了个哈欠。 “他已经交代了,包括那把钥匙。” “我们只是确认一下。” “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克莱恩愣了一下,抱着侥幸心理,寄希望于“机械之心”对待野生非凡者处理上一贯的好名声,试探着问道。 “恐怕不行,莫里亚蒂先生。” 卡尔森又打了一个哈欠。 “放在平时,我们很乐意和像您这样没有过案底,信仰和身份背景上也和我们没有冲突的野生非凡者谈谈合作,收编成线人什么的。” “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 卡尔森指了下自己的眼下,无奈叹息。 “您也看到了,我们最近累的不成样子,码头区的爆炸案听说过没?” “开膛手把贝克兰德搞得很不太平,在他落网之前,恐怕任何没有在官方记录中备案的非凡者,都不能随意离开我们的监视。” 说着,他将手上已经没什么用处的案情记录本合上,抽出了另一张额外加载记录本文件,连带着一根拔开笔帽的钢笔,一并推到了克莱恩眼前。 “我现在唯一可以帮助你的,给你的建议,就是签了这张同意书,然后老老实实去我们的教堂里,在禁闭室待上一个星期,等到开膛手的余波过去,或者非凡者法庭传唤,由专业的‘法官’帮你洗清嫌疑。” “这是目前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只需要付出几天的自由,只要你真的没有违法记录,和隔壁的小偷没有一点关系,你或许在回归自由后再得到一个线人身份,这样以后遇上类似的情况,我们会为你解决。” 身为前“值夜者”,克莱恩很清楚在当下这样的特殊敏感时期,“机械之心”给自己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甚至称得上是优待。 要知道,夏洛克·莫里亚蒂在王室那里“侦探”身份基本板上钉钉,如果换做风暴教会的“代罚者”今天逮捕了他,恐怕连审讯、调查的机会都没有。 那帮极端的宗教狂热者,会边高呼风暴之主的尊名,边愤怒地将来自“知识与智慧”的异端教徒送上火刑架,当场烧烤。 所以说为了低调,签下“机械之心”的方案,去教堂里待上几天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不是第一次进教会的禁闭室,问题是……克莱恩目光微不可察的扫向了自己的左右手。 一只手上戴着象征了“真实造物主”神使身份的“蠕动的饥饿”,一只手腕缠着带有灰雾气息,几乎等同于“诡秘之神”祝福的“黄黑之眼”。 进蒸汽教堂地下前,肯定免不了搜身,摘除危险品,克莱恩无法想象那时自己和“机械之心”的脸色会多么精彩。 呵呵,夏洛克·莫里亚蒂成为南北大陆战争导火索…… “我……执事先生,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可怜的“无面人”还想挣扎一下。 “恐怕是没有,莫里亚蒂先生。”卡尔森摇头,给出了明确答复。 他将纸笔又向前推了几分。 “签,这样对你我都好。”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外界警员走动的闷响和文件翻动的沙沙声。 克莱恩被手铐锁在一块的手抬起又放下,在强行挣扎脱身和诵念查拉图尊名,期待“提灯天使”在收监的路上把自己捞出去间纠结。 一番深呼吸,他最后选择了后者。 克莱恩拿起钢笔,笔尖触碰纸面。 咚咚咚。 突然,卡尔森背后关闭的门扉传来有节奏地响动。 戴着厚重眼镜的“机械之心”成员紧忙起身,打开了房门,看到了笔挺站在门外,一名身着考究正装,须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老绅士。 目光从卡尔森的肩膀擦过,克莱恩同样看到了来者,并且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埃德萨克王子的管家。 大的真的要来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八章 只能委屈查拉图了 第178章 只能委屈查拉图了 埃德萨克王子的管家脱下礼帽,贴在胸口,用最标准的姿态向房间内行了一礼。 他向卡尔森展示了印有王室纹章的特殊文件。 “卡尔森执事,我的主人愿意为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证明。” “他是受我们的委托调查杰克·达比,是受王室雇佣的非凡者。” 王室! 将那份特殊文件仔细看了两遍,卡尔森还是不能理解和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这位先生,您的主人,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接到类似的通知,我……” 他的视线在克莱恩和管家之间移动,显得颇是为难。 王室想捞一个没有受到确切指控,过往没有违法记录的野生非凡者不要太简单,更不用说现在王室的代表还拿出了证明夏洛克·莫里亚蒂受雇于王室的证据。 这份证明无疑是真的,但也正是这份证明,让当下收监夏洛克·莫里亚蒂一下变了性质。 蒸汽与机械之神毕竟是舶来信仰,主要势力分布在因蒂斯,于鲁恩虽然享有传教权和一系列正神教会应有的权利,可在政治地位上天然低风暴教会、黑夜教会和王室一头,这是整个社会心照不宣的认知。 前段时间密修会在鲁恩搞恐怖袭击已经触怒到了王室的底线,教会受他们牵连,压力已经很大了。 在这个敏感时间,队长他们如果真的误抓了一位王室的侍从,那麻烦可就大了……卡尔森恨不得当场把身后的烫手山芋甩出去,可“机械之心”的职责又逼着他不得不坚守立场。 “先生,您当然可以保释莫里亚蒂先生,不过我想在这之前,您是否能宽限几分钟时间,可不可以让莫里亚蒂先生配合我们讲清他今天‘拜访’杰克·达比的具体始末,比如他潜入杰克·达比的房子是为了寻找什么。” 一番话下来,卡尔森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在恳求。 可惜的是,他的让步并没有得到管家的谅解。 “很抱歉,执事先生。” “调查杰克·达比涉及到我主人的个人隐私问题,我无权替我的主人做决定,我只有先让主人见过莫里亚蒂侦探后,才能给您具体的答复。” 那不就什么也问不到了吗! 正当卡尔森纠结犹豫,准备做最后的努力时,“机械之心”小队队长伊康瑟杂乱的褐发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芬克尔先生,我的队员事先没有收到通知,是我们疏忽了。” “您知道最近的特殊局势,不仅是我们,现在各处都有点紧张过头了,难免会出现纰漏。” 伊康瑟一脸疲惫,看起来至少几天没好好休息过。 见埃德萨克王子的管家芬格尔微微颔首,没有追究方才的阻拦,伊康瑟转头看向自己的下属。 “卡尔森,解开莫里亚蒂侦探的手铐,他自由了。” 可是,可是……卡尔森不解的面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茫然环顾四周。 “卡尔森。” 伊康瑟又重复了一边命令,他夹杂血丝的眼睛里传递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知道了。” 伴随咔哒一声,银质的手铐弹开锁扣,几乎是同时,克莱恩就重新感受到了灵性通常流动的愉悦。 他没有欣喜,反而面色沉重,真诚地向“机械之心”的两位成员欠了欠身,然后才跟随埃德萨克王子的管家芬克尔离开。 作为一名前“值夜者”,曾经有着和卡尔森相似立场身份的他,其实很能理解这位年轻“机械之心”表现出的无奈和颓然。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当初在廷根,“魔女”雪伦也活用人脉,借助王国政府的权势施加压力,我们会遇上什么情况。 西维拉斯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身着警服或教会制服的官方成员,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杂乱无章令人头胀。 克莱恩清了清嗓子,快步跟了几步,凑到芬克尔管家的身边,好奇问道: “先生,殿下召见我是为什么事?” 现在离预定的调查汇报还有一段时间。 衣装整理的一丝不苟的管家目不斜视,保持着最标准的步伐。 “有变故发生。” 变故……现在召回我,是埃德萨克王子终于顶不住压力,准备放弃揪出杀害塔利姆的真凶,还是和他作对的那些人终于坐不住,准备给王子增加点难度了? 总不能是魔女教派和军情九处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 克莱恩顿时警觉,但很快又否认了这一猜测。 不,不应该,没有理由。 如果他们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我是指发现我和极光会关系密切,没必要派埃德萨克王子的管家把我从西维拉斯场提出来。 现在是敏感时刻,三大教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野生非凡者在外,“机械之心”搜身检查,发现我身上的问题只是时间问题,与其他们自己出手留下痕迹,装作不知情,顺水推舟让教会抹除我岂不是更加稳妥? 除非他们确认了我不是普通的特伦索斯特间谍,发现了我和“诡秘”的联系…… 我上次占卜看到的,疑似“原初魔女”的神降容器,是那个时候暴露的? 答案呼之欲出,克莱恩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继续向前了几步,发现夏洛克·莫里亚蒂没有跟上自己的芬克尔扭头回看。 “没什么,”得益于“小丑”能力帮助,克莱恩没有轻易暴露马脚,“就是当侦探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怎么进过警局,这是第一次拜访西维拉斯场。” 他随意一扫,竟然看到了一位熟人,紧忙发挥道: “而且我还看到了一位熟人,阿曼·斯通女士,开膛手事件唯一幸存的受害者。” 另一个被玻璃幕墙隔开的临时房间里,阿曼·斯通哭的两眼通红,正和负责审讯她的“代罚者”据理力争,哭喊着证明自己失去了最近几天的记忆,没有见过什么开膛手,更没有参与过邪教活动。 芬克尔对克莱恩的冷幽默没有评价,一双视线相当淡然地一瞥,转回了头。 “王子殿下还在等着我们。” 糊弄过去了……克莱恩舒了口气。 他继续向前,没忍住又看了眼阿曼·斯通在的方向。 缓解情绪后,他对“原初魔女”发现了自己真实身份的猜测打消了许多。 阿曼·斯通没有任何问题,这是他亲自确认过的,但是这位女士现在既然出现在了西维拉斯场,就说明在今天,可能就是今天上午,贝克兰德突发了恶性事件,而且仍和开膛手有关。 官方非凡者被反复挑衅的神经绷紧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急忙中甚至把目光又投回了已经排除的怀疑对象上,迫切想要找到有用线索,这就是王子说的变故。 况且我在现实中都借助3-0782的力量直接沟通过永恒烈阳,有灰雾的屏蔽,“原初魔女”没理由能发现我,祂看起来还不如永恒烈阳强大。 金币抛起又落下,占卜证明克莱恩的推理没错。 不过不排除有高位格力量引导和浑水摸鱼的情况,一会上了车,还是要和查拉图说一声,不然真出了事情,我肯定跑不掉…… 西维拉斯场的大门越来越近,克莱恩收起硬币,正要跟随芬克尔管家往马车走去,却又是脚步一顿。 所幸这次芬格尔管家正在和车夫交代,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身材高大,眼眸浅淡的侦探轻咳一声,没说什么,紧忙上了马车。 …… “老头,刚才那是王室的‘审判之剑’,是你的老朋友?” 目送着黑色马车快速消失在道路尽头,伦纳德·米切尔头颅微侧,压着嗓音说道。 “是‘审判之剑’,但不是我的老朋友。”年龄难以计算的同居者淡淡道,“我和威廉·奥古斯都并不熟。” “在第四纪,奥古斯都、卡斯蒂亚不过是图铎和特伦索斯特决裂后出头的投机者。” 投机者……一贯以来接受的教育让伦纳德就王室的过去没做什么评价。 他还在在意极光会神使消失前的那些话。 毫无疑问,克莱恩·莫雷蒂是叛教者。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和极光会有了接触,但现实就是,这位看起来无辜纯洁,被迫卷入非凡世界的可怜大学生,在加入“值夜者”的一开始,就抱有另外的目的。 “老头。” 同居者没有回应,伦纳德只是自言自语。 “你说,为什么克莱恩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最后却是用‘太阳’的力量杀死了梅高欧丝和她体内的邪神子嗣。” “梅高欧丝肚子里那个东西,包括发生在她身上的仪式,都是极光会策划的,为什么克莱恩还要帮我们杀死她?” “等着邪神的神性完整,不是对他们更有利吗?” 谈起危险话题,伦纳德平日再怎么懒散,也没忘记避开警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找了个借口跑到了角落。 “我怎么知道他的想法?”苍老的嗓音习惯性的回呛一句,然后才解释道,“动动你的脑子,叫兰尔乌斯的‘偷盗者’没死多久?” “你应该听我讲过,‘偷盗者’偷盗的目标不只是具象的物品,到了高序列,抽象的事物也可以成为‘偷盗者’瞄准的目标。” “极光会追杀兰尔乌斯,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把真实造物主当作了目标,想要窃取神性。” 听着同居者啧啧称奇的语气,伦纳德下意识反驳。 “可是兰尔乌斯只有序列九。” “呵,序列和能力有时并不能直接对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伦纳德脑海里的苍老声音有些唏嘘,“运气和机会也很重要。” 老头的意思是,兰尔乌斯完成仪式还有其他人帮助……伦纳德嘟囔着摇了摇头,又道: “那克莱恩触发3-0782,得到了‘太阳’途径高序列力量回应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记得真实造物主对应的途径是‘秘祈人’。” “‘秘祈人’?” 苍老的嗓音嘿了一声,语调一下变得古怪,话语中的态度令人难以琢磨。 “谁说真实造物主只对应‘秘祈人’,‘太阳’又一定只属于现在的那位太阳神。” “现在那位?” 难不成在过去第四纪的时候,“太阳”的权柄不是永恒烈阳持有? 不对啊,永恒烈阳教会和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一样,都是记录中最早出现的神,再往前只有传说中的古神,比如奥尔米尔…… “你忘了永恒烈阳自称祂从谁那里继承了权柄吗?” 突然,苍老的嗓音打断了伦纳德的猜测,几乎明示地指出了方向。 这是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造物主创造世界后陨落,永恒烈阳和另外的神灵庇护人类躲过了大灾变的清洗。 真实造物主不止对应“秘祈人”……造物主…… 造物主的陨落,大灾变,其实是一场叛乱? “女神啊……”伦纳德怔住了。 …… 华贵车厢里摆放着各种名贵酒类,水晶打磨的杯子和红木的酒柜陈列在车厢内右方,占据了棕黄色地毯一侧。 即使是第二次乘坐埃德萨克王子的私人马车,克莱恩也依旧被其中奢华的布置所震撼。 他看着窗外向后倒去的湿漉漉的街道,发现和上次前往辛德拉斯男爵宅邸时走的不是一条路。 这次不去辛德拉斯男爵的住所,是去王子的私人领地? 在马车完全驶离贝克兰德桥区范围时,克莱恩收回凝望窗外的视线,若似无意的问道: “是去皇后区吗?” “不,皇后区现在并不合适,殿下希望你去皇后区郊外的红蔷薇庄园觐见。”管家芬克尔没有隐瞒。 王室的庄园……克莱恩眉头一点点拧在了一起,哪怕有“小丑”的能力加持也遏制不住。 他在灰雾之上的梦境里,可能,大概,似乎是看到过那个庄园。 那里有着恢弘的房屋,大片的草场,宽广的高尔夫场地,还有……“原初魔女”的神降容器! “原初魔女”或许现在还没发现他,但是如果他主动撞进了“原初魔女”的领地呢?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克莱恩于脑海内诵念起了“提灯天使”查拉图的尊名。 这是他熟悉的天使中,状态最好的,处境最宽松的一位。 威尔·昂赛汀和他不熟,而且上次与他见面时那个意思,恐怕就是不想掺入即将到来的危机。 至于阿兹克先生,克莱恩不可能危害自己的老师。 只能苦一苦查拉图,委屈下“提灯天使”了。 不是虚晃一枪。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十九章 赞美全知全能的主,圣哉 第179章 赞美全知全能的主,圣哉 “奇迹与恐惧的传递者。” “灵界主宰的眷属。” “堕落帝国烙印与痕迹的见证者。” “伟大的‘提灯天使’查拉图……” 熟悉的冷雾包裹住惶恐的祈祷者,行驶在郊外道路的马车纳入远在云端的视野,背负十二对羽翼的光辉虚影熠熠生辉。 梦境成型的一刻,查拉图的意识便接管了投影,祂抬起手中的提灯,周围的雾气顿时更为浓厚深沉,无边的灰白滚滚而出。 “发生了什么?” 祂知道克莱恩·莫雷蒂不会随便召唤自己。 “‘原初魔女’,我怀疑祂发现了我的身份。”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冷痛,克莱恩意外的安下了心。 他简单描述了自己的猜测和近期发生的一系列变动,同时小心留意着雾海原野上查拉图的表情,语速不快不慢。 “祂没有看穿你的身份。”查拉图判断道。 虽然这么说,但这位天使的脸色并不好看,两撇全白的眉毛和胡须都向下压着,像是和周围无处不在的冷雾融为了一体。 基于漫长生命中积累的经验,查拉图相信如果“原初魔女”奇克真的发现了克莱恩·莫雷蒂和主之间的微妙联系,恐怕反应会比现在大得多。 那位灾祸与阴性的主宰可不是好脾气,在第四纪最后,若不是六神环伺,萨林格尔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恐怕死在造物主和主手上的就是祂了。 不同于祖父,祂没有面见主真身的荣誉,只侍奉过另一位伟大存在,哪怕疯疯癫癫,祂自认为还是掌握了那位窝在亚伦斯地下的造物主一部分想法。 比如当下所有真神中,除了可憎的叛徒,最不可能被造物主接纳的,便是奇克和饱受“欲望母树”折磨的那两位,“隐匿贤者”都可以考虑拉拢。 毕竟天国总有一天会重新降临大地,到时“众生之父”身边也需要一位新的书记官,如今的教皇冕下和“战争之红”统领难胜其责。 思绪有些发散,这并不是查拉图的风格,祂说不上来此时的反常下,恐惧、紧张和兴奋到底谁是真正推手。 或许都有?“提灯天使”艰难微笑,祂向克莱恩下达了一个难以理解的指示。 “保持现状,不要尝试逃跑,也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在合适的时间通知你脱离。” 祂幽暗纯粹的黑色眼眸里倒映着“无面人”不断扩散的惊愕,古井无波。 “你,您的意思是,让我走到‘原初魔女’面前?” 克莱恩不解的摇头,步步后退。 “我之前向您汇报过,埃德萨克王子身边潜伏着‘原初魔女’的神降容器,我在占卜的时候被祂发现了。” “有主的庇护,祂无法确定窥探的源头。”查拉图平静道,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诡秘”没有庇护我,祂影响不了现实,只是个空架子,即使是在灰雾之上,都没办法对我作什么……克莱恩想要解释,又不能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进退两难间张大了嘴。 他什么反驳、拒绝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几天前,威尔·昂赛汀提醒过他,这是既定的命运。 确实,和“原初魔女”比起来,戈斯塔尔斯连蚂蚁都比不上……克莱恩自嘲的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些夸张。 “我知道了。” 原野之上,得到答复的天使缓慢颔首,祂手中的那盏提灯发出额外的光亮,闪电般跳动,颠覆了梦境。 宿命……马车的颠簸再次变得真实,马车上装作假寐的克莱恩睁开双眼,先看了看对面正襟危坐,机械似的双目直视前方的老管家,然后才投向窗外。 与马车擦肩掠过的风景已不是他熟悉的阴沉,这里闻不到刺鼻的硫磺味道,没有永远的阴霾,空气好了许多,天上也依稀能透过云层看到太阳的轮廓,到处绿油油一片。 在入冬后的贝克兰德,能保留夏日的一点影子,是相当困难的奢侈,倒也不愧王室私有的庄园。 “快到了吗?”克莱恩随口问道。 “已经进入庄园内部了,莫里亚蒂先生,就在您休息的时候。”端坐在软垫靠椅上的管家芬克尔瞬间活了过来。 他用手掌指着窗外有丘陵有水流的宽广区域,耐心解释道。 “前面就是大门,和上次一样,您需要在门口接受检查。” 检查……克莱恩盘算着身上可以交出去的物品。 一把几乎不使用的左轮,十五发普通子弹,替身用的纸人肯定也逃不过检查,只能保住一两张,火柴…… 从“工匠”那里得来的非凡弹药都储存在灰雾之上,“蠕动的饥饿”和“黄黑之眼”各有特殊不会被发现,“毒酒胸针”借给了莎伦小姐,还没有机会拿回来。 总的来说,交出去的都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那些。 只要阿兹克先生的铜哨和威尔·昂赛汀的千纸鹤不被收走,就算“原初魔女”的神降容器对我出手,也能勉强挣扎一下。 马车缓缓停下,克莱恩跟着芬克尔管家的步伐,在庄园门口接受了士兵的检查,主动配合交出了不太重要的武器。 类似的检查一共三次,直到完全确认克莱恩身上没有枪支弹药存在,他才被允许跟随管家继续深入。 造型对称的恢弘主屋静悄悄的,与克莱恩想象中的不同,不像是一位王子长期落脚的住所,更像是空闲的行宫。 “很安静。”他目视着芬克尔的面部说道。 路过高尔夫场和马场,芬克尔点了点头,在失去人员看管的马匹身上停了几秒,像是没有发现异常般道。 “王子殿下不喜欢吵闹的环境。” 他环视一周,最终确定了方向,手臂向前对着主屋。 “殿下正在享用下午茶,请随我来。” 主屋更为安静,甚至有些安静的有些反常,几乎称得上死寂。 维护公馆的仆人仿佛一尊尊雕塑,静止在阴影遮蔽的暗处和角落,他们看着克莱恩和管家走动,只有眼球跟随,身体没有任何表示。 见到这一幕,本就紧张的克莱恩无法再伪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没有选择可能会让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提前惊动危险,招来灾祸的“黄黑之眼”,只是开启了灵视,只观察紧贴地面的空间,在周围的仆人上逗留。 随着灵视开启,周围的世界色彩失调,暴露出了扭曲的血腥和铁锈,克莱恩清晰地看见,所有静止不动的仆人都沉沦在了密密麻麻的透明丝线之中。 尽管是第一次见,他还是凭着透明无色的外形特征,猜测确定是魔女制造的丝线。 太夸张了……指尖刺破掌心的肌肤,克莱恩愈发确定“原初魔女”的神降容器已经撕破伪装,正等着自己上门。 他只是粗略一扫,就能看到整座公馆完全被丝线笼罩,如同沉入了蛛网中心的微缩模型。 魔女的触须在设计精美的建筑构造中穿针引线、勾心斗角,锁死了绝大部分区域,只留下一条通往楼上的小道,而且克莱恩每走一步,就有更多的丝线游动,交叠穿插,封锁他的退路。 在前方领路的管家芬克尔也渐渐失去了灵动,傀儡般机械迈着步伐,动作越来越慢。 好消息,现在我只需要面对一个敌人,坏消息,我的敌人又是一个神降容器……克莱恩用苦笑打趣搪塞眼底的愤怒和恐慌,揣在兜里的手掌握住钢笔,就着白纸飞速书写。 他也不再隐藏自身早有警觉的事实,大大方方的做起了小动作。 以他和这些神话生物相处的经验来看,克莱恩认为他的冒险完全可行,因为高高在上的神性存在不会在乎一只蚂蚁的挣扎。 确定了丝线让出的道路,克莱恩索性超过慢吞吞的芬克尔,两步并作一步,快速跨过通往二楼的阶梯,来到了一扇敞亮的落地窗前,正是埃德萨克王子平时享用下午茶的场所。 两人高的玻璃一尘不染,明媚的阳光通过折射分散在空气中,打出一束轻纱似的光幔。 温馨场景中,有着和埃德萨克王子同样圆脸的女孩笑容恬淡,细长的眼睛则完全和嘴角的弧度割裂,表现出明显的绝望、悲痛,以及在看到克莱恩之后微弱的祈求。 她就这样“笑着”和保持着最后神情的埃德萨克王子互动,唱着不会得到回应的独角戏,像是小女孩的过家家,亲昵呼唤着不存在的情感。 荒诞。 克莱恩大脑几乎放空了,他目视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只能想到这唯一的形容词。 终于,“小女孩”的茶话会结束,笑容灿烂,眼神绝望凄凉的少女,不舍地将手从埃德萨克的脸庞移开,看向了克莱恩。 “多好的男孩啊,是不是?” 直到此时,克莱恩的思绪才恢复正常,想起眼前之人的名字。 这个少女他是见过的。 “特里斯……你是……特莉丝?”“无面人”努力分泌出一点口水,好让自己能正常发音。 “是特莉丝奇克,亲爱的。”少女甜美地轻点下颚,“好久不见了,何必装得这么生分?” 亲爱的……祂是在和“诡秘”对话……灵性直觉不停尖叫,皮肤上细小的疙瘩接二连三的出现,克莱恩顶着头皮发麻的寒意,否认道: “我不是祂。” “不是?” 少女的笑容更加深刻,绝望和痛苦混杂的细长双眼却缓缓流下了泪水。 脸庞上呈现出截然不同两种神色的她,看向了克莱恩的身侧,讥讽地摇了摇头。 “不愧是‘千面之神’,走到面前了还要伪装吗?” “你带着侍从会面,却否认自己的身份,不觉得很可笑吗?” 她没管流落脸颊,愈发控制不住的眼泪,轻轻一抬手指,旋即被她指出的空白处,一位身穿黑袍,须发皆白的老人被迫显出了身形,紧紧抓着手里的提灯,看起来和克莱恩几乎一样紧张。 “祂和祂的祖父不一样,老斯特拉忠心耿耿,小家伙弗里德里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 “如果你不是那位我熟悉的灵界主宰,我很难想象只有这么点力量的你,是如何收服祂替你服务的。” 看到查拉图被迫现身,克莱恩艰难调动已经僵硬的身体,勉强向后退了一步,目光看向祂,忐忑不安。 “原初魔女”的一番表现,将查拉图的在路上的判断砸的稀碎,不知道伟大的“提灯天使”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克莱恩自暴自弃的想到。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比遥远更遥远……” 顿挫抑扬,节奏有致的祈祷声低沉平稳,查拉图举起手中的提灯,轻轻向少女的方向鞠了一躬。 “奇克陛下,请原谅我首次觐见如此鲁莽。” “主的眷者年岁较小,没有向他讲解在面见神祗时应尽的礼节,是我的失责,请您不要怪罪。” 散发出朦胧橘红的灯光逐渐明亮,查拉图的敬意也更加真诚,看的泪水满布脸颊的少女不由收起了笑容。 她危险的眯起了双眼。 “哦,小弗里德里希,那你的意思是,我该惩罚你喽?” 重新站直,挡在克莱恩的身前,弗里德里希·查拉图向前一步,手掌伸入了虚空。 “不,陛下,我劝您三思。” “我是主的奴仆,是造物主座前拱卫仪仗的侍者,如果由您来训诫我……” 忽然爆发的提灯挡住了来自奇克的袭击,摇摇欲坠的屏障之下,查拉图抓着空气的手猛地一拖,含糊沧桑的嗓音平静如初。 “阴沟地底的神,妄想僭越星界和灵界之主的权威,未免过于狂妄失礼了。” 爆炸声震耳欲聋。 “和一个心理变态的野种啰嗦,你也够恶心的!” 一道明显透着兴奋的声音伴随无边烈火而来,红蔷薇公馆不知花费多少建造的奢华装潢不消片刻化作朽炭、裂石,整个地板冒着滚烫的鲜红,除了埃德萨克外所有被蛛丝掌控的生灵,不分身份等级,十分公平的在同一刻化作了飞灰。 赤红的火光燎起,将大半森暗的房屋照耀得恍如白昼,一名身材高挑,英俊不羁的红发男子提着长剑阔步走来。 祂冷笑面对着奇克,抽空扫了眼已经懵了的克莱恩,稀奇的没有第一时间提剑砍上去,而是停在了原地,和查拉图一样,对着新出现的身影跪拜行礼。 眼眸幽黑,脸颊错落狼毫的男子和全身被白袍笼罩的男子,分别单膝跪在一件华丽长袍下摆的一侧,繁复的配饰和深紫色的水晶在风的牵动下叮当作响,顺着银色丝线和铭刻在黑色长袍表面的神秘符号向上,一位身负漆黑羽翼,过肩卷发与羽翼同色,面庞中透着几分倦怠的中年男子一寸寸勾勒出现。 祂深邃仿佛有海浪起落的眼睛里酝酿着难以言喻的疯狂,直到最后一道身影脱离历史,双眼短暂闪过了知性的光辉,才摆脱堕落的折磨。 曾经的天国副君,如今真实造物主临时的载体,“暗天使”萨斯利尔颇为疲惫的叹息一声,看向眼前几乎暴露全象的”原初魔女“,视若无物。 “奇克。” 私设,老查叫做斯特拉·查拉图,名字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后半部分,小查是弗里德里希·查拉图,取自《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作者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小红的投影被拉出来的时候,小克就被送走了,后面出现的豪华阵容也都是历史投影。 这应该算是大的,正式开启第二卷结尾,虽然历史投影不可能把奇克怎么着,也就恶心恶心,吓吓他。 特莉丝的剧情还有一点,是明天更新小克视角的内容。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九十章 死亡 第180章 死亡 “‘原初’?” 贝克兰德百里之外地下,某座陵寝中徘徊的“黑之圣女”雕塑般静止,言语中愕然无法掩盖。 祂本能望向了皇后区方向,不解与惊讶愈发浓郁。 不堪入耳的怒骂,痛苦凄厉的嘶吼,“黑之圣女”无法将脑内丢不出去的难听声响和神座之上所有魔女的“母亲”画上等号。 祂捂着自己的耳朵,双目流下鲜血,尝试理解神灵想要传出的旨意。 杀死……绝望……毁灭……狗娘养的弗里德里希·查拉图…… 乱七八糟的呓语似是精神病人毫无逻辑的发泄,“黑之圣女”根本无法在其中找出一点有用的,正常人能听懂的信息。 我说! 轰然,一道男性嗓音突兀的在“黑之圣女”脑海中炸开,反常的沉默内,绝美妖异的面庞占据了祂的视网膜,娇媚的面容被扭曲狰狞撕毁,歇斯底里地吼出了确切的命令。 杀光他们! 让奥古斯都的虫子陪葬! 肢解真实造物主的眷属,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让梅迪奇和查拉图去死,带上“征服者”的特性,回来见我! …… 四周的一切仿佛泡影,色彩浓郁,重叠相加,飞速倒退,化作高速下完全模糊的光带。 神话降临的奇迹犹在眼前,克莱恩刚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胃部在颤动,不断有酸水顺着肠道直上,随时可能从口部吐出。 灵界穿梭天元颠倒的混沌感对他来说不算陌生,只是相比前几次,这次的速度更快,烈度更大,似乎不止是将他送进了灵界,更是在与现实对应的虚幻空间中直接开辟了一条通道,直送目的地。 在这里,时间和空间,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形状,不再有意义,漫长而又转瞬的通道旅程中,唯一具象的仅剩下极远的上,后对着克莱恩,背影满是疲态的男子。 没有想象中的苦斗,红蔷薇公馆的残骸上,战局几乎是压倒性的倾向一边,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原初魔女”奇克,此时正被红发的天使和一黑一白两名各有特点的神话生物联手按进了地底,纷争与动乱的主宰狰狞狂笑着,烈焰长剑一柄柄刺下,钉死了无数暴露在地表之上发丝凝聚的蛇首。 身材高大如同巨人,衣饰华贵的男子安静的站立在坑洞边缘,阴影从天空垂下,为祂挡开偶尔逃过围剿窜出的骚扰,轻描淡写。 纵使再怎么迟钝,克莱恩也猜到了。 真实造物主,这才是真实造物主的真实形象? 怪不得查拉图有把握让我直面“原初魔女”,祂其实早就祈求了真实造物主的注视,目的是为了毁掉“原初魔女”的神降容器,打压敌对神灵的力量! 只从外表来看,真实造物主并不像教会宣传的邪恶疯狂,嗯,更不像风暴之主和永恒烈阳信徒们所说的,疯癫无智象征着混沌、堕落与无序,相反从神态上评价,祂更像是一位竭心竭力付出后疲惫无力的普通人,除了权柄的表现上有些吓人,其他倒是和祂教会声称的来自北大陆叛逆者们的诋毁截然不同…… 克莱恩没能想通给自己留下这一印象的关隘,就在传送造成的颠三倒四外,又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出了通道。 色彩的倒退戛然而止,现实林木凋敝,荒草丛生,他认出了这是红蔷薇庄园外围的山野,只是相比他来时的生动茂盛,现在更符合他对寒冬的印象,死寂沉沉,仿佛遭遇了灾难。 疫病盘旋在郊外上空,随时可能压下,为地表上的生灵带来死亡的打击。 克莱恩深吸一口气,不敢去想那团属于“原初魔女”的力量为何正向着贝克兰德市区方向移动。 灵性预警还在尖叫,危险还没结束,他几乎是在最短时间内理清了即将面对的凶险局面,做出了选择。 没有犹豫,克莱恩一手摸向威尔·昂赛汀的千纸鹤,试图从中汲取幸运,另一只手抽出冰冷柔和的铜哨,用力塞进了嘴唇,力气之大甚至擦破了他的嘴唇。 呜! 随着克莱恩两腮鼓起,无声的浪潮席卷四周,亡者森然无机的气息自发与空气中灾难前兆对抗,借助灵界出现的白骨信使一改往日的利落,地面喷薄的白骨喷泉像老式电视机中卡顿的图景,颤颤巍巍几次尝试,才勉强伸出了一只手掌。 比起迟钝的活物,死国的居民对危险更为敏感。 克莱恩拿出进入庄园时写好的纸条,塞进了地面上不断颤抖的白骨手掌,生怕信使也玩手趋利避害误了大事,还特意叮嘱一句。 “很重要,请务必、马上转交给阿兹克先生。” 也不知信使听没听懂克莱恩的嘱托,地面上伸出的白骨砰的炸成了粉沫,用以往以来最快的速度回归了冥界。 公馆里出现的天使和真实造物主不像是本体,“原初魔女”应该也不是,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惊动教会和星界里的女神和风暴之主恐怕只是时间问题。埃德萨克王子死定了,普通人不太可能从神话生物的冲突中活着走出来,王室成员,还是一位继承权靠前的王室成员死亡,谋求“黑皇帝”的国王会不会高兴说不好,但他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把王子的死当作借口,做些什么有利自己,能加速成神仪式准备的尝试。 卡平、“倒吊人”提到的海盗船长巴伦,可能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为王室服务提供奴隶的手套,他们既然还在通过各种渠道收敛奴隶,说明“黑皇帝”的陵寝还在准备阶段,那么国王会做的尝试就很容易猜到了,无非消除证据,或者趁机得到更多的奴隶……克莱恩从未感到思路如此清晰。 他想到在自己被送入灵界前,同样消失离开的查拉图,当即合上手掌诵念祈祷。 “奇迹与恐惧的传递者。” “灵界主宰的眷属。” “堕落帝国烙印与痕迹的见证者。” “伟大的‘提灯天使’查拉图……” 来自雾气的熟悉冷感触碰克莱恩的头皮,然而梦境还没真正成型,来自祈祷另一端的力量便掐碎了联通的可能。 “提灯天使”拒绝了克莱恩的拜访,用力将他从神秘学联系中甩了出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查拉图离开了战场中心,祂在干什么,对上了其他的敌人,所以无暇顾及我? 总不能是怕死,然后不想管我这边的烂摊子了? 这……克莱恩一下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失去了天使的帮助,只靠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王室的阴谋和来自四面八方的追杀。 魔女教派和王室、恶魔早就沆瀣一气了,“原初魔女”不惜神降,克莱恩可不信祂的盟友不会同样作出反应,王室的意图不好揣测,置身度外的可能性最大,可“恶魔”们做事不需要理由,换个角度想,戈斯塔尔斯埋伏在北大陆就是为了复仇,如今“原初魔女”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不就是他行动出手,大规模屠杀贝克兰德居民,为南大陆原住民报仇的最好时机? 那在这个过程中,戈斯塔尔斯顺便解决先前不断骚扰他行动的小虫子,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查拉图联系不上,a先生那边说不定还可以,极光会平时可以不管北大陆居民的死活,可现在是特殊时机,说不定会有劝说的余地…… 抱着小小的希望,克莱恩手指凑在了一起,还未打响,眼前霍然变亮。 轰隆! 荆棘状的闪电划破天空,刺向了疫病团聚的积云,天威引发了连锁反应,大地颤动,地表开裂,塔索克河流经红蔷薇庄园的一段水面暴涨,阳光明媚的下午陷入永夜,失明的恐惧朝着这片区域无差别压了下来。 风暴之主和女神发现庄园发生的战斗了……天空中唯一的光源映入克莱恩的眸子,在半透明的晶体上烙下荆棘状的裂痕,让他有了根本无法抗衡的感觉。 这就是真神的力量,不是典籍上堆砌辞藻捏造的伟大,而是可以直观的,令人绝望无力的伟业。 这一刻,克莱恩竟有了原地等死的想法。 旧伤尚未痊愈,他本就无法灵活役使非凡力量,更不用说在天堑般的差距下,“无面人”层次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帮助他逃离神力角逐的余波。 烈度极大的地震在极短时间内毁掉了地面的完整,克莱恩站在一块四周斜断的礁石大小的区域里,眼看着周围的地面或升高或下降,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土石构成的“海啸”吞没。 不,还有一种选择……低压身体避免身体随着脚下地面一并摇晃失去平衡,克莱恩眼神逐渐褪去茫然升起坚决。 我确实逃不出神力波及的范围,不过可以寻找一片不会被埋到地下,相对安全的区域,建立一些简单的掩体,然后登上灰雾,用灵体行动,这样更方便,也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克莱恩根本没考虑灵体脱离身体这段时间,如果身体遭遇不测甚至死亡会是什么结果。 在今天见识到曾经和“诡秘”处于一个层次的存在掌握着怎样的力量后,有些克莱恩一直坚持的东西被打破了。 移山填海,颠倒昼夜,这样的力量都不能帮助“诡秘”找到回家的路,黄涛——罗塞尔·古斯塔夫终其一生,晚年不惜背叛所有冲击神位,身为序列一的大天使也含恨而终,他凭什么还对回归故乡抱有遐想? 周明瑞从不是什么伟大人物,在过去不是,在现在更不是,我就是个普通人,一个倒霉透顶的普通人……克莱恩想。 如果死了,“诡秘”不放过我,依旧想驱使我帮助祂复活或者解脱,还算有复活的机会,要是祂也没能力让我第二次摆脱死亡的追逐,那也不错。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美好,比起老家,哪哪都不行……“无面人”举起手掌,两根手指紧紧贴在一起。 死了……大不了就是永远闭眼,一了百了,说不定死了我反而还回家了呢? 呵,死前能当次英雄,我也不错。 克莱恩·莫雷蒂打响了响指。 …… 啪! 火焰没能升起,一只肤色古铜的手掌扼住了克莱恩的手腕。 红的更红,黄的更黄,白的更白,各种色彩浓郁叠加,描绘出了一副奇异的“油画”。 地震、天变仍在继续,这“油画”却脱离了灾难进行的轨迹,仿佛落入了虚幻世界,画面之外的景物活动变得缓慢,完全和画幅内的环境割裂开来。 直到此时,克莱恩才发现身边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身材中等,有着一双流露出沧桑意味的褐色眼眸,五官柔和,身上长礼服有些破旧,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坎坷的旅途。 “阿兹克先生!”克莱恩欣喜出声。 阿兹克没有多话,只是瞥了他一眼,抓着他的胳膊,向各种浓郁色彩叠加的更深处穿行而去。 又是熟悉的灵界空间,现实的灾难在身后愈发遥远,直到完全听不到雷霆轰鸣的巨响,远离了反射现实变化的灵界区域,阿兹克才松开抓着克莱恩的手,带着些许歉意道: “抱歉,我来晚了。” 他扫了眼克莱恩仍粘在一起的两根手指,大概猜到了什么,微微叹息。 “看起来最近不止是我,你也遇到了不少事情。” “阿兹克先生,‘原初魔女’,祂的神降容器就在红蔷薇庄园,魔女和恶魔恐怕有大动作,”克莱恩顾不上寒暄,开口语速极快,“不知道您回忆起多少过去的记忆,我最近发现奥古斯都家族,鲁恩的王室在谋求‘黑皇帝’的神座,他们……” 阿兹克抬起手掌打断了克莱恩。 “我知道这件事。” 过去的一个月,祂几乎走遍了贝克兰德附近,还有较近的几个郡,在那里发现了不少端倪。 “而且麻烦恐怕不止你发现的这些,还记得在廷根干扰你我命运,盗走我的孩子头骨的因斯·赞格维尔吗?” “您的意思是……”克莱恩睁大了眼睛。 “他还在做着令人恶心的小人行径,而且……” 阿兹克·艾格斯突然看向了身后,眼眸瞬间染上一层暗金,古铜色的肌肤表面钻出少量墨绿色的鳞片,一片片乳白色的羽毛打着旋自由落体。 体表蛇类特征愈发明显的阿兹克凝视着灵界一角,对抗着神性的悸动,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声音。 “那家伙来了。” 求死和被死亡拯救。 真造和奇克那边碾压局,特莉丝当作神降的锚点,本来也拉不出多少力量,真造他们也是历史投影,弄个大动静,引来风暴和黑夜,声东击西是奇克被暴打之后唯一的想法,至少这样王室还能趁着机会行动一波,不至于让他完全挨打。 刚才去帮忙搬东西了,明天要坐车坐一天回家,说不定什么时候更新,当然也可能回家特别晚,就没法更新……我尽量克服。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九十一章 下午好 第181章 下午好 “祂来了。” 紧随阿兹克的宣告,无数浓郁色块拼接组成的世界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隙,流光反转的镜像填补在裂口内部,不断扩大,将可见的灰白拖入了虚幻。 双脚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实感,抽象虚幻的灵界图层墙纸般剥落,露出超脱表皮下现实的底色,阿兹克用身体挡在克莱恩身前,目视着寸寸灰白步步逼近,体表蛇类特征愈发明显,鳞片覆盖了肌肤,庞大的羽翼从肩胛附近钻出,额角长出角冠。 呼啸扩散的冥界之风如若磐石,大片包裹在黑色雾气之下的触手状细长强顶着“死亡执政官”的恶意前赴后继,无形的水波游曳在苍白风暴与黑雾之间,疫病概念试图同化死亡,不断消弭着阻挡祂前行的层层屏障。 神似地球神话中蛇发女妖的怪物自镜像的尽头走来,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在看到灵界中这对绝对称得上“科幻”的组合时,也不禁嘘声低笑。 “‘死亡执政官’殿下,一千多年没见,您怎么转性了?” 祂的声音直接通过心灵直抵克莱恩脑内,盘绕在祂头部周围的蛇首发丝以一种不同于当下所有常用神秘学语言的嘶嘶声高频重复着相同的信息,刺耳杂乱的响动近乎呓语,近乎诅咒。 灵性的传动几乎和声音同步,克莱恩在听到“蛇发女妖”调侃的一瞬间就陷入了呆滞,皮肤上不可逆转的凝固石层,思想停滞,身体固化。 呼啦! 纯洁净白的羽翼猛的扬起,动作轻缓地盖住了下意识双目紧闭却仍受到“黑之圣女”影响的克莱恩。阿兹克感受着无处不在的阻塞,身边从石化诅咒下幸存下来的色块不断浓郁又淡化,妖异到极致的色彩同包裹了整片区域的灰白对抗着,迟迟无法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镜面世界逼近。 虽然从不死鸟始祖格蕾嘉丽在第二纪开辟灵界以来,“收尸人”途径的半神就已经可以借助体内容纳的小冥界灵界穿梭,但在真正触及空间的权柄面前,这额外的馈赠不由显得格外羸弱。 除非,除非…… “阿兹克,我以为你会召唤冥界军团庆贺我们难得的相会。” 在接触两人的极短距离前,“黑之圣女”停止了步伐。 祂审视着状态明显不对的“死亡执政官”,视线又划到瑟缩在阿兹克收紧的宽大羽翼下的克莱恩,若有所思。 “我刚才的邀请仍然有效。” “在你远离拜朗的这些年,你的子嗣,你的子民,灵教团分崩离析,帝国四分五裂,昔日的奴隶窃国盗名,‘冥皇’的子嗣不得不转入地下,甚至丢失了皇冠和先祖的尸骨,冥界与灾祸之主的名号反倒成了南大陆的禁忌。” “我们都希望‘冥皇’复活,回到苍白之灾横扫北大陆的伟大年代,这一点上,灵教团的皇室派无力,你过去的下属海特尔倒是想了些办法,不过就目前取得的成果来看……” “黑之圣女”言谈举止带着妩媚与清纯结合的魅惑,关键处调皮的卖了个关子。 “忘掉你刚才看到的一切,拜朗的执政官不应保护窃国者的同伙,把他交给我,‘原初’会给你一个机会,在你的领导下,艾格斯皇室将重现往日的辉煌,海特尔也能摆脱永眠的诅咒,重新回到你的麾下。” 蛇发蜂鸣,灰白再次移动,“黑之圣女”向阿兹克伸出了手掌。 “我们一起。” 是“原初魔女”的天使……短暂得到死国庇护的克莱恩,虽然摆脱了石化的结局,可身为生者的他仓促买迈入死者的领地,如同从炎夏直坠寒冬,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 不过此时他顾不上这些肉体上的痛苦,对当下局势和以后未来的担心占据了上风。 曾和阿兹克先生合作共事的“黑之圣女”很熟悉“死亡执政官”,提出的要求过于诱惑,哪怕他听了都找不出毛病。 拜朗皇室和真实造物主支持的特伦索斯特是死仇! 只是心存忧虑的他刚小心抬起头,还没从羽翼中伸出,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推了回去。 “一起……” 阿兹克咀嚼着“黑之圣女”的提议,背后羽翼又收紧了许多,茂密的羽毛尽量贴近了藏在他身下颤颤巍巍打哆嗦的弱小生灵,抽空瞥了一眼。 “恐怕现在的我,无法接受你的提议。” 石块崩解的响动轰隆作响,“黑之圣女”没有继续追忆环节,在阿兹克表现否定情绪的一刻果断出手,刹那间身形拔高了数十倍,彻底靠拢了蛇发女妖的形象。 无数粗壮巨蟒紧密缠绕,一层裹着一层,眼瞳紫光大盛,张牙舞爪,从上空向阿兹克站立的区域砸下。 它们张着嘴巴,上下颚上长出的利齿不同凡物浓缩毒液,更加致命的诅咒实质化,或冰霜,或疫病,或石化,或黑炎,属于“魔女”途径的种种能力在此时同时显现。 “克莱恩。” 阿兹克突然呼唤克莱恩的名字,双手推向了头顶不断逼近的“蛇群”,将一扇满是铜锈青铜大门从脚下拔出。 青铜大门洞开,露出了许久无人踏足的冥界深处。 神话生物的死亡威胁逼迫阿兹克回忆起了原本深入骨髓,从父亲血脉中继承的本能。 他半蛇化的身体上更多人类特征消融瓦解,属于蛇的表现占了大多,畸形化的身体同样膨胀,连带着冥界之门一同苏醒咆哮。 潮水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青铜大门后,难以言喻的恐怖感觉竟炼成了一片灰白,不同于石肤颜色的灰白,更加深沉,更加古老,如同洪水,从门后深处涨了上来,长着婴儿面孔的藤曼乘着浪潮蠕动探身,和“蛇群”缠斗一气。 借助冥界力量暂时拖住“黑之圣女”进攻的阿兹克并不轻松。 他眼底的暗金被苍白取代,角冠下青筋暴起,血管战鼓般跳动,止不住的“荷荷”喘息。 边对抗着另一个意志在体内复苏,阿兹克边出手拽住了羽翼下克莱恩的手臂,有些犹豫的望向了冥界之门深处。 如果只是停留,有铜哨上他的气息保护的克莱恩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可以挺到他甩开“黑之圣女”的追杀,然后一块返回现实。 上方青铜融化,石块崩塌的声音再次传来,越来越近,时间紧迫容不得阿兹克多踌躇一会。 他最后看了克莱恩一眼,没靠近充当屏障的冥界之门,反方向调动力量,异化的蛇尾用力抽动,在灵界边缘砸开了另一道口子。 “出去联络极光会,离开贝克兰德!” 阿兹克几乎是喊着交代出来,然后就将克莱恩丢进了那道裂缝。 紧接着,他主动召唤出另一扇较小一些的冥界之门,用自己容纳的小冥界覆盖了那片裂缝,算是为克莱恩的又做了一层掩护。 剩下的……最后的束缚褪去,冰冷阴翳的淡漠提前数十载袭来,阿兹克感受着自己的灵魂升华超然,仅仅一个转身的间隙,再回首,已是苍白旺盛。 堪比山岳的羽蛇昂首咆哮,冲向了戈尔贡的后辈。 …… 幸运在今天似乎背叛了克莱恩·莫雷蒂。 灵界通道里,莫名的高温折磨着“无面人”脆弱的身体,烙铁过身的剧痛刺得克莱恩嚎啕大叫,几乎无法自控。 他感受到了来自附近的危险,脑海被灵性警报翻搅蹂躏,本就敏感的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幅如同电视信号不好时,闪着噪点的黑白画面挤进了脑中。 瘟疫。 难以想象的人类末日。 现实和虚幻两辆列车擦肩而过,乘客克莱恩在中途被抛下,抛在了半空,重重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肉体和坚实地面激烈碰撞的感受顺着脊椎直达胸肺,砸的想要缓解疼痛的克莱恩下意识深呼吸。 “咳,咳,咳咳咳咳!” 克莱恩的双眼霎时睁大到极限,控制不住的疯狂咳嗽,几乎要将内脏咳出来。 荷,荷,荷……发泄似的生理反应后,他听到了自己艰难的喘息声,两只手不自主的扼住了咽喉,肌肉紧绷,骨节突出,像是要把混杂着淡黄和铁黑的有毒气体从喉咙里挤出去一样。 这是东区的雾霾? 克莱恩缓慢扭动头颅,调动灵性驱使随身携带的封印物,经过“黄黑之眼”加持的视线穿透了厚重近乎墙体的雾气。 先是肮脏积水的马路和最远处模糊的钟楼轮廓,然后其他事物才一点点露了出来。 “蠕动的饥饿”切换到“光之祭司”的灵魂,保持开启状态,纯净的阳光驱散了部分雾气和空中无处不在的病毒。 不再喘息的克莱恩从地上爬起,望着教堂钟楼耸立的方向,做出了他今天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眯了眯眼睛,试图将雾气下隐藏的灰、蓝物体看的更加清楚。 扑通! 一声不大的响动像是在配合克莱恩的试探,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年纪较大,五十来岁的老人摔进了铁黑和淡黄中,再也没有站起,然后更多的,已经倒下的人也进入了他的视野,有的年长,有的年幼,有的是青壮,有的是妇女。 他们是在这片街区生活的居民,下午工厂换班,结束了十几个小时的劳动,正准备回家和家人团聚,无声无息间却走向了死亡。 他们身穿灰蓝色的工人制服,如今倒在地上,成了一个个不会动的石头。 穿过数不清的,看不清面容的尸体,奔跑,火焰跳跃,翻越障碍…… 在精神麻木的印证性行为后,跑过了一整个街区的克莱恩后知后觉发现,他已然成了最后一个生者。 躯壳千万,空中空空荡荡,大脑一片空白的克莱恩尝试仰望天空,没有看见红月,转头又眺望教堂,仍是无边的淡黄与铁黑。 系在手腕上的黄水晶浮动梦幻色彩,“无面人”畏畏缩缩的链接“秘偶大师”的视角,胆颤抬起了一点眼皮。 他只看见了一根黑色丝线,连接着他自己,连接着极远处的灰白。 …… 西维拉斯场一改往日的忙碌,清冷的如若墓园。 阿曼·斯通漫步在众多与她一样,右眼处戴着单片眼镜,或嗤笑,或严肃的同类之中,娇美的面容上还算肃穆,站定在玻璃窗前,凝视上空与风暴分庭抗礼的铁锈雾霾。 祂从未想过,有人会和祂争抢猎物。 “阿勒苏霍德。”阿蒙脸上的笑容愈发危险,黑色的眸子里酝酿着罕见的愤怒。 阿蒙们从不是单独行动的,祂的分身遍布贝克兰德,自然郊外也有安排。 “原初魔女”降临的动静并不小,吸引了祂的注意,而方才皇后区郊外发生的冲突也印证了祂的一个猜测。 夏洛克·莫里亚蒂,那个所谓极光会的神使候选,就算不是“诡秘之神”的一部分,也绝对和“诡秘之神”复苏,源堡最后的归属息息相关。 亚当是对的,祂提出的方案完全可行,“倒吊人”的存在已经证明了祂的研究,现在继承了父亲死亡时负面情感的真实造物主也不再是孤例,夏洛克·莫里亚蒂就是另一个实验品。 “我小看祂了。” 想通关键,阿蒙阴沉到可怖的神情霍然轻松,嘴角的弧度又恢复了一贯的游刃有余。 祂舒展的五指猛地收拢,握成拳头,用食指指节在单片眼镜上轻轻磕了一下。 霎时,街上的行人,道旁的树木,屋顶的麻雀,泥泞角落的老鼠和空气中各种看不到的生物体内,各有一道虚幻的虫类身影飞出,星屑般归于阿蒙。 女性化的肉体蠕动变化,伴随一声清脆的骨骼增长声,身材恢复正常,黑发黑眸的阿蒙穿着有别于阿曼·斯通现代打扮的复古长袍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 祂身着一袭符合光辉年代审美的繁复长袍,站在街道正中,啪的打了个响指,创造了一个漏洞,错误的漏洞。 百里之外,塔索克河流过的峭壁和树林地下,正奋笔疾书的因斯·赞格维尔突然跳开了桌子,陵寝另一边休憩的“秩序之手”威廉·奥古斯都也睁开了眼睛。 一片漆黑不断从空气中凭空长出,浮动的单片眼镜后黑眸徐徐勾勒。 不包含任何情感的视线移动向下,无视独臂的“守夜人”,落在了死物一样安静的羽毛笔上。 尚未完整的影子笑着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噩梦。” 真的抱歉,我以为我十二点前能写完的。 呃,明天,已经是今天了,我马上滚去睡觉,然后今天应该不会这么晚。 回家了一堆事,真的很抱歉了。 第九十二章 察觉 第182章 察觉 镶嵌在一片漆黑中心的单片眼镜后没有进一步绘出更多的细节,尚未完整的影子向前一步,消失在了空气里。 那是什么? 极光会的半神,“占卜家”更高层次的“古代学者”? 目视着敌人突然闯入又突然消失,因斯·赞格维尔却无法锁定敌人的位置,来自无知的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头。 0-08也没有反应! “有趣。” 因斯·赞格维尔嘴角不受控制的高高翘起,做出了一个轻蔑的微笑。 “你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还是黑夜的信徒,和阿勒苏霍德合作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希望能让黑夜注意到你。” “你并不知道0-08这个代号背后的真正含义?” 陌生男子讥讽地自语在因斯·赞格维尔的脑海内回荡,控制着他的仅剩的手臂抬起,握着0-08躯干的五指收拢用力,竟在天使级别的物品上留下了不可修复的裂痕。 生命受到威胁,自神秘人来到的一瞬便开始装死,试图伪装成无害物的羽毛笔也终于有了反应。 祂剧烈的颤抖抽搐,笔尖喷出一股又一股粘稠的液体,洒落在地面上,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行分散展开成了一行文字。 “我和你没有冲突。” “哦?” 右眼染上幽黑的“因斯·赞格维尔”扬起一边眉毛,这轻佻的举动在他古希腊雕塑般端庄英俊的面孔上显得格格不入。 见藏在“守夜人”外壳之下的“时天使”展现出兴趣,表面裂痕越来越多的羽毛笔紧忙抓住机会,吐出了更多的液体,不断在地面上书写出新的语句。 “我已经失去了谋求‘空想家’位置的资格,不会和你的父亲目标矛盾,我只想重塑自己的肉体。” “身为最顶级的‘诈骗师’,你骗过了我对你的认知,否则我不会将你编入剧本,招惹一个不相邻途径的天使之王不是理智的决定,我对你没有恶意。” 从进入贝克兰德开始,阿蒙就隐藏起了自己,即使是在寄生目标间移动,也保持着深层次的伪装,不主动出手,相比监控全城编写剧本的阿勒苏霍德,祂更像是独立在故事之外的观察者。 “是很有道理,但不足够说服我。” 听完0-08的自辩,“因斯·赞格维尔”点了点头,笑容有些恶劣,手上动作继续,没有一点停顿。 祂掌握着羽毛笔,如同将昆虫拿在手中研究的孩童,所做出的行为决定不包含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出于最原始的好奇。 随着五指收紧的动作继续,零级封印物外壳的裂痕交错成网,几乎已经达到维持形体的极限。 “我可以帮助你狩猎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结束我和帕列斯捉迷藏的游戏?”阿蒙笑吟吟地说道,手上动作不停,“是很有吸引力,不过还不够,成为真正的‘错误’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咔嚓,咔嚓。 活化的意识逐渐呆滞,灵性力量变得愈发沉寂,甚至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开始脱离黑色羽毛的束缚,在笔杆的外侧汇聚。 冥冥之中,阿勒苏霍德仿佛听到了来自死亡的倒计时,抓住最后的机会,祂没有再吐出新的墨水,而是强行改变了地面上组成上一句话的每一个单词。 “我愿意分享‘空想家’的秘密。” 最后一笔落成,足以操纵一整个城市近百万生灵命运的羽毛笔也失去了活力,不再挣扎,平摊在“因斯·赞格维尔”的掌心里。 “给你三十秒的时间。” 挤了挤右眼,阿蒙操纵因斯·赞格维尔回应道。 祂松开几乎要将羽毛笔捏碎的五指,反转手掌,以正常的姿态握住了笔杆,走到了书桌前。 “啧啧啧,怪不得你会被黑夜的教会收容,哪怕逃离封印后,也没能完全控制这个笔架,你编写剧本的能力简直和梅迪奇对阴谋的理解一样浅薄。”阿蒙瞟了眼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随手翻过了前面的内容。 祂打开新的一页,把手放在了纸面上,任由羽毛笔自由发挥。 “写。” 黑色羽毛轻微抖动,艰难调动灵性,阿勒苏霍德之笔在“因斯·赞格维尔”虚握的手掌里竖立起来,自行书写道: “和‘黑皇帝’可以从祂遗留的陵寝和秩序中归来一样,‘空想家’也有有别于其他途径的特殊,并且这一特殊的基础能力在‘织梦人’阶段就已经有体现,所以除了真正掌握了‘空想家’完整权柄的存在外,很少有人知晓,我也不例外。” “你是指虚拟人格?” 阿蒙目视着空白纸张上戛然而止的文字,眼底浮现一抹戏谑,趁着阿勒苏霍德之笔的停顿,再次收紧了五指。 不过这次祂没有调动位格上的力量,尝试粉碎这份封印物,只是限制了羽毛笔的行动。 “所以你并不清楚‘空想家’真正的秘密?” 面对阿蒙的质问,阿勒苏霍德之笔的反应不禁激烈许多,祂尝试书写解释,又无法摆脱手指的限制,只能继续压榨灵性,强行改变起纸页上已经成型的文字。 “我知道这一秘密答案的线索。” “我的父亲在陨落前曾留下了一定的布置,祂把‘空想家’的秘密藏在了那里,甚至还有混沌海的。” “‘空想家’……‘混沌海’……”阿蒙饶有兴致的重复着这个两个单词,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几秒钟没有说话。 然后,祂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等到笑完,阿蒙推了推位于右眼的单片眼镜,笑着说道: “坦白的讲,这真的很有意思。” “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已经死去的雅各,现在藏在某个角落里的帕列斯,就只有我亲爱的叔叔尝试欺诈过我。” 感受着掌心内瞬间爆发的巨量灵性,阿蒙笑着摇了摇头,受祂控制的因斯·赞格维尔的肉体上也逐渐爆散血花,被鲜红浸染的部分越来越多。 “不知道‘空想家’的真正秘密?” “你真的以为我对‘观众’一无所知吗?” “嗯,确实在父亲陨落后,偏执狂和我的交流少了许多,不过我们之间还保留了有趣的家庭小游戏。” 嘴角的笑容愈发阴沉,因斯·赞格维尔被幽黑染色的眼瞳流露出复杂地愤怒和悲伤,深刻生动的情绪难以让人相信竟出自一位天生神话生物。 不过这抹情绪很快消失在了因斯·赞格维尔的眼球里,因为下一刻,伴随一点点略显深沉的光芒聚集,一道长着一张偏方脸型,黑发蓝眼,鼻梁很高,胡须茂密,神情颇为庄严,手持长剑的男子虚影,只是随手一挥,那违背了律令的载体就崩碎成块块血肉,飞的墙壁、地板、顶部到处都是,把大半个屋子染成了血红。 这期间,仍保持着基本独立思考和流畅意识的因斯·赞格维尔无能为力,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无数光芒切割。 他的不甘,他对未来的期许,他纵使背叛教会也要坚持的信仰,一切的一切,在更高位者的角逐下,全部化为了泡影,失去了意义,如同垃圾,被人随手丢弃。 就像他曾在廷根做的一样,与他姑且算作同盟的威廉·奥古斯都甚至都没有分给他一点注意,就轻描淡写的出于利益考量,决定了他命运的结局。 被迫脱离寄生状态的阿蒙重新出现在房屋一侧,冲着因斯·赞格维尔尸体的方向,快速扭动手腕,抓了一下。 祂像是没有看到隔空降临的“立国者”威廉·奥古斯都,没有看到这位肖像出现在十镑纸币上,象征着鲁恩王国辉煌源头的强大天使,无视了如临大敌的“秩序之手”。 “此地禁止盗窃行为存在!” 虚幻的长剑划过半空,飞速成立的律令刚一生效,无数看不见的力便对准了“时天使”阿蒙。 锋利的气流割断了祂的一只手掌,透明的绳索套住祂的脖颈向上收紧,穿刺和炮烙之刑并进。 阿蒙的呼吸不可抑制的停止了一秒,平静地审视着环绕自己的种种禁制,指节凑向了右眼。 当! 随着“时天使”阿蒙将注意短暂从因斯·赞格维尔的尸体上转移,一记悠远的虚幻钟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它仿佛穿越漫长的历史而来,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包括持防备姿态做出反应的“秩序之手”威廉·奥古斯都。 房间顶部,斑驳的砖石粉碎瓦解,陵寝一角的支撑结构中部出现了真空,其中暴露的一片片漆黑被刺破,显露出了一个石头雕刻的巨大壁钟。 它古老而斑驳,表面被灰白和青黑两种颜色分割成了十二格,每一格内都有着不同的符号,三根由“时之虫”构成的指针分别指向了不同的刻度。 随着其中的秒针跳动,钟声再一次响起。 “此地禁止操纵时间行为!” 看到阿蒙身上的伤痕、限制在回荡的钟声里接连消除,先前针对盗窃的律法失效削弱,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有重新变作一点点略显深沉的光芒的趋势,威廉·奥古斯都不禁眉头紧皱,强行驱动越发缓慢虚弱的身躯补上了律法的漏洞。 黑暗和长剑划出的光僵持不下,阿蒙也在威廉·奥古斯都自顾不暇的间隙,完成了窃取。 祂的手腕一沉,一捧混杂着苍白和深沉的透明灵体裹着一枚胶质宝石,出现在了祂的手中。 不是阿勒苏霍德之笔,是因斯·赞格维尔的非凡特性和灵体! 身为“偷盗者”途径天使之王的阿蒙,竟然在最简单,最基本的窃取上失误了! 有人在影响我? 古老时钟的虚影消失,“秩序之手”摆脱时间的影响,身后的阴影浓郁了许多,蠕动集合,仿佛活物。 扭曲的力量增强了律法,无形体的阴影被赋予了真实的质量,竟靠着纯粹的引力,将匍匐在因斯·赞格维尔的尸体上偷摸写写画画,试图争取一线生机的阿勒苏霍德之笔吸了过去。 一只覆盖着华贵袖袍的手臂从阴影中刺出,稳稳地抓住了这份具有特殊意义,珍贵的封印物。 视线从活了的阴影上收回,阿蒙手指抵在单片眼镜下,脸上名为微笑的面具有些冰冷。 倒不是因为乔治三世的突然降临,从刚才的影响来看,很显然有两位新的客人加入了战场,可其中有一位,祂既察觉不到具体的存在,灵性直觉也没有提示,只朦胧的意识到了那位的到来。 回味着这熟悉的感觉,阿蒙的嘴角彻底沉了下去,又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扯出了一点弧度。 祂微笑道: “亚当?” …… 时间倒回二十分钟分钟前。 黑暗的仆从行走在满是污秽的排污甬道间,佩戴于胸前的五枚黑暗圣徽静静闪耀,眼眸幽暗深邃。 目送红手套小队携带封印物1-42撤离后,安东尼·史蒂文森并未返回地面,而是选择向着红手套小队中一名叫做伦纳德·米切尔的成员指认的,极光会神使撤离的方向继续探索。 他行走在黑暗环境里,如恐惧这一概念的具现,仅是踱步走过一寸,就会将发自内心的颤栗与深入灵性的恐惧带入那一寸土地上生活的生物体内,宁静的黑暗在他的降临下被未知填满,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仿佛有莫名的视线躲藏在其中与所有妄图窥视者对视。 在封闭的下水道空间内,完美的无光环境将这种优势放大到了极限,至少此时,安东尼就能感受到十数道视线不断投向自己,又慌乱移开,没有一道敢坚定地与他保持着对视。 鼻中刺激的硫磺味越来越重,安东尼微微张开了嘴巴,四周扬起冷风,看不见的灵体顿时从他的口中飞出,涌向了四面八方,而他本人则停下了脚步,等待着灵体的反馈。 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直到第五分钟,方才放出去的那些灵体中最为强大的一只,才踉跄穿透墙体回归,贯穿身躯的狰狞伤痕和浓郁污染,几乎已经为它判了死刑。 在回归灵界之前,它忠实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极光会的‘幽暗圣者’和一只强大的‘恶魔’,在东区打起来了?”安东尼光滑无须的脸颊上,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丝诧异。 单个章节,从来没写过这么长时间,状态不对劲。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九十三章 针锋相对 第183章 针锋相对 圣光披挂,黑甲龟裂,持剑的骑士艰难规避四面八方袭来的邪魔怪力。 红月覆盖了“天空”,下水道狭小空间内,活体的腐烂枝蔓盘根错节,攀附在墙壁表面,干裂枯竭的树瘤不断冒着滚烫的气泡,腐败的浆血流淌在地面上,贪婪寻找着生灵的踪迹。 属于“欲望母树”的神性改造了这片逼仄地底,“深渊”的眷者,纵欲的信徒,戈斯塔尔斯暴露真正的本象,翼膜宽广,角冠峥嵘,紫红色的鳞甲犬牙交错。 利剑对砍爪牙,阴影硬撼吐息,形似巨龙的怪物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扭曲丛林之中,不顾性命,以伤换伤,用最癫狂的攻势,将黑甲骑士压得接连避退,几乎抬不起头。 数十年的仇恨,同胞惨死、族亲被奴役、家园沦陷破碎的血债,一切北大陆殖民者曾做过的暴行,都是支持他战斗的燃料。 虽然不知道“原初魔女”发了什么疯,魔女们给王室吹了怎样的枕边风,极光会又为什么会突然兴起保护鲁恩的国民,戈斯塔尔斯不想考虑这些,他只知道现在鲁恩的国王默许甚至鼓励消灭贝克兰德东区的部分居民已成定局,这是他复仇的好机会。 对戈斯塔尔斯这样的种族复仇者来讲,所有北大陆人不分权贵还是贱民,没有鲁恩、因蒂斯、弗萨克、伦堡、费内波特等等国家之别,所有白皮只有一个共通的名字——同胞的仇敌,趴在南大陆身上的吸血鬼。 东区的工人或许过得很惨,可南大陆的居民过得更惨! 他们不仅丧失了独立的人格,失去了作为人的权力,现在连自称野兽的资格也没有了,只是为北大陆人提供黄金、棉花、茶叶、咖啡豆、烟草的两脚家畜,和待宰的羔羊没有区别。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为了枉死的同胞,必须血债血偿! 不知第多少次交锋,占据上风的戈斯塔尔斯再也按耐不住悸动的欲望,他为了躲避阴影攻势灵体化的身躯霍然凝实,环绕着金色神秘花纹的眼瞳荡漾着神性的璀璨,与天顶的红月交相呼应。 赞美“欲望母树”的颂词愈发激昂,戈斯塔尔斯沐浴在绯红和泥泞之下,滚烫的猩红从他的腹部,沿着脊椎一路向上,划过胸膛,停滞在喉咙,于口腔中绽放,血光大盛。 神已应许未来,我将以北大陆伪神的圣者,作为献给神的第一个祭品…… 没有高调的宣告,粗壮的锥形火焰撕开了黑暗,恶毒尖啸紧随其后,咆哮发出的“亵渎之语”在夸张的音量下响彻了整个地下结构,石壁被迫震动,瞬间淹没了黑甲骑士的身影,淹没了“幽暗圣者”放牧的无暗光辉。 “魔鬼”的吐息仿佛无穷无尽,邪异的血光辐射到地下通道的极限距离尽头,阴郁中一时迎来了黄昏,下方浓稠的阴影不断被压低。 犹如被石油覆盖的错综树海以飞舞在半空的“魔鬼”为中心,由凸起了一个又一个奇怪事物的诸多手臂担当的伸展枝丫不断收拢。“树干”之上,粘稠的黑色液体表面,一个又一个布满血丝的黑白眼珠到处滚动着,增生出尖锐的木刺,尽数扎入了以完整恶魔形态战斗的戈斯塔尔斯的后背,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性,乃至神灵的眷顾。 半空中,戈斯塔尔斯目视着血海,暗金色花纹环绕的双眼飞速移动,试图寻找着“幽暗圣者”的灵性。 他曾与侍奉真实造物主的另一位圣者交过手,很清楚这些伪神信徒有着不俗的生命力,绝不会轻易去死。 突然,戈斯塔尔斯脸颊周围的鳞片猛地竖了起来,细密分布的鳞甲分别指向了不同的方向,如同嗅到危险时野兽脖颈竖起的汗毛。 他那属于“魔鬼”的敏锐感官捕捉到了不寻常的异动,“幽暗圣者”果然没有死亡! 血海的支配者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戈斯塔尔斯的努力没能获得更好的效果。 猩红之下,恍若来自天国的光缓缓升起,阴影拱卫日轮,磅礴的纯净气息在邪恶和污秽的海洋里开辟出一处空缺,并以这一初生的光点飞速扩散,转瞬扩展呈线,如利剑擦过云雾,平分海洋。 阔刃插入地面,黑甲骑士单膝跪地,开始了祈求胜利的祷告。 “主啊,请赐予我您的力量,让我能够刚强的站立,而不是屈服,可攻破一切坚固的堡垒和妄言,以您的名,您的力,您的教诲,混乱我的仇敌,除去恶徒的阴谋,使我不迷茫,不沮丧,在试炼来临时迎难而上。” 百里之外,凝视雷霆的黑发男子略有感应,身后层叠羽翼接连扬起,回首望向了铁锈盘踞的东方。 阴影竖直向上长出实体,“暗天使”萨斯利尔的虚影搭手落在“幽暗圣者”的肩头,手臂一点点抬起,帮助虔诚的使徒摆脱了“深渊”的压制。 “当我疲惫软弱时,您仍是刚强,主啊,您是我唯一的帮助,教导我如何向善,如何战斗,如何背负沉重指引羊群,如何于您座下戳破邪徒的谎言,保护我不落入失败与孤立,我是相信靠着您的死和复活,您已摧毁了仇敌的权势,但是仇敌却又死灰复燃,散布谎言,歪曲真理。” 背后天使羽翼完全展开,只最大限度输出灵性维持无暗之域,心灵虔诚祈祷的“幽暗圣者”继续诵念祷词,身下阴影沸腾滚动,吐出无数漆黑飘渺的锁链,游蛇般自主曳动。 羽翼包裹信徒,得到真实造物主垂青,力量上不输“欲望母树”眷顾的“幽暗圣者”克斯玛睁开双眼,举起阔剑,剑锋上凝聚起因信繁盛的浓郁。 他坚定承诺道: “主啊,我在此宣告,仇敌和祂的走卒皆是佞臣,我相信您的话语,相信您的真理,相信我的祷告,这是我隐秘的武器,信虔,请您给予我强大的属天的信心,我要披戴您所赐予的甲胄,沐浴您的圣洁,以不被魔鬼的暗箭所伤。” “主啊,兼顾我的信心,宽恕我的罪行,好使我因您的义而得净洁,赐给我勇敢,好使我站立,让我为您而战,和您一起,终将取得胜利,因为您以应许。” “奉造物主之名祷告,在您面前,万膝跪拜……” 剑锋汇聚的灵性在这一刻达到饱和,克斯玛举起手中笔直幽沉的阔剑,向前跨出一步,以最朴素也是最不可阻挡的姿态,挥出了一道斩击,斩向了半空的“魔鬼”。 克斯玛注视着灵性爆炸的涟漪,面甲下深红闪烁,缓缓吐了口气,语气平和,心态宁静,以常规祈祷结束了祷告。 “赞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 “圣哉!” ……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得克莱恩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将宛如黄金铸成的左手对向地下,屏住了呼吸,认真分辨着震动的来源。 从东区边缘传来的……克莱恩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东区边缘大概有几公里间隔,只有半神冲突的余波能辐射这么远。 如果是教会的半神和雾霾的始作俑者在交手,那么携带了对抗疾病力量的官方非凡者也该进入东区救援死伤了。 可是直到现在,克莱恩行走了二十分钟,也没有见过任何官方非凡者。 东区腹地,那些或年纪老迈或身患隐疾的人们如同被砍伐的树木,在雾气里相继倒下,新的尸体盖在地面上已经陈列的旧的上,哪怕较为健康的人,也在接触了这些尸体后感染上瘟疫,飞快死去,只有还算健壮的成年人和孩子们还能在雾霾中继续坚持,但也不知道何时会达到极限。 这里沉淀的负面情绪几乎要凝聚出实体,麻木、绝望、痛苦、愤恨等压抑的情绪潮水般上涌。 克莱恩短短二十分钟里看到的所有,好像都在向他传达一个信号。 官方和政府已经放弃了这里,放弃了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补充的东区居民。 瘟疫不会毁掉工厂里的机器和囤积的材料,鲁恩不缺工源,只是死一些人,等到瘟疫过去,雾霾被雨水冲散,工厂主和投资工厂的贵族们,随时可以在高原等相对落后的省份,在因《谷物法案》波及失去田地的农民里,招到更多的工人,只要两三天就能重新开工。 克莱恩用占卜确认过,雾霾被很好的控制在了贝克兰德桥东侧,死的只会是无足轻重的人,只会是资产低于基本线的家庭…… 呼……克莱恩小小的吸了口气,试图通过呼吸缓解内心的堵塞。 他收回手掌,继续使用“光之祭司”的能力,或制造圣水洒向路边压制瘟疫传播,或点燃神圣火焰,直接从源头削弱空气中瘟疫的含量。 a先生还没有回应,他们应该不至于躲着我,恐怕是真的遇上了麻烦……制造圣水的间隙,克莱恩抽空看了眼右手掌心,那里皮肤血肉下埋藏的徽章依旧没有反应。 刚掉到东区的时候,他曾尝试过联络a先生,得到了一个地址,然后便再无下文。 那个地方在码头区,靠近塔索克河,是雾霾辐射范围的另一个边界,很有可能a先生他们正在和雾霾中散布疫病的“魔女”们战斗,而那里则是他们最终的汇合点或者撤离点。 过去这么久,王室和教会……嗯,女神和风暴之主肯定注意到了红蔷薇庄园发生的事,发现了借助特莉丝降下力量的“原初魔女”和真实造物主投影。 东区突然严重的雾霾是魔女的手笔没错,可没有王室的指示,魔女教派也不敢随便在贝克兰德,鲁恩的首都杀死这么多人。 从极光会还有查拉图的态度来看,真实造物主并不希望奥古斯都家族捧出来一个“黑皇帝”,不止是简单的地缘政治和实力分配问题,从四皇之战也能猜出一二,恐怕特伦索斯特和奥古斯都都有所掌握的“仲裁人”和奥古斯都们谋求的“律师”途径相邻,既然奥古斯都们可以跳途径捧出一位真神,真实造物主也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扶持特伦索斯特皇帝成神。 我不清楚官方教会知不知道奥古斯都们的小秘密,不过极光会现在积极阻止王室和魔女们的阴谋,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神位归属的冲突。 克莱恩突然停下了脚步,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有些浮夸。 “……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死的……”他小声嘟囔了一句,默默收拢了圣光笼罩的范围,只保留保护自己体表薄薄的一层。 克莱恩呲着牙,试着无视灵体深处传来的疼痛,啪的打了个响指。 空旷无活人的街道上,“无面人”可以随心所欲地表现非凡能力,不用怕暴露身份被普通人注意。 从遥远的上空俯视,橘红的火光一簇接一簇在成片的铁黑与淡黄中腾起,就像是午夜里苏醒的萤火虫。 强忍着尚未痊愈的伤病发作,克莱恩以最快的速度向a先生给出的地址赶去。 没时间迷茫了,他要做一个“值夜者”该做的事。 不为教会的形象,只是履行廷根黑荆棘安保小队队员的义务。 仅此而已。 …… 无色阴冷的飓风将冷冽的青黑推回了独眼幽灵盘踞的空中,领口胸针闪耀的莎伦冷漠的面容下黑裙飘荡,平视着下方试图偷袭她的两名同伴后背的幽灵,嘴巴张开,一道锥形的音波冲向了前方。 “怨魂尖啸”! 保持灵体化高速飞行的十几只灵体只剩下了潜藏在灵性杂余中的本能,误判了“怨魂”尖啸远超一般幽灵的速度,透明灵体被剧烈的冲击拍打向后,本就虚幻的身形在混杂诅咒的冲击下,如损坏的视频文件,体表浮现各色斑点,有的当场溃散,有的闪烁好久才勉强稳定了自我,但也停在了半空,无法再更进一步。 震耳欲聋的声波同样影响到了负责正面压力的两人组合,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将一只用灵体之线缠住的恶魔甩向a先生,杰利忙里偷闲看向身后,正好看见莎伦熟稔用尖啸放大“毒酒胸针”的能力,引燃空气中巨量的硫磺,爆散的火焰里夹杂着象征诅咒的乌黑四处扩散,织就了一张张密麻的蛛网,将剩下的幽灵完全包裹,烧成了灰烬。 耳边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半空晶莹的残渣稀稀落落,杰利·查拉图盯着莎伦,忽然抬起手,五指向下一拉。 空气中一只存在感极低的幽灵被迫显露身形,晃晃悠悠挣扎了几下,最终不敌梦境的引力,砸在了地上。 杰利·查拉图看也不看幽灵坠地的方向,随手一枪送幽灵回归冥界,对眼眸不易察觉的睁大些许的莎伦歪了歪头,微笑说道: “干得不错,大小姐。” 今天忙学业上的事情,就弄得这么晚,真的很抱歉。 第九十四章 不太美妙的相遇 第184章 不太美妙的相遇 “干得不错,大小姐。” 杰利·查拉图话中带着讥讽揶揄的味道,听的a先生又是一阵心累。 他们俩个搭档有不短一段时间了,事实上,有些事情上,a先生很认同杰利·查拉图的观点,比如自始至终,他都不希望莎伦·亨特参与进他们的日常行动工作,这次之所以会和这位从小长在天使身边,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小姐协同行动,也不过是因为在行动前接到了来自殿下的调令,而后面雾霾突然爆发,魔女教派的半神和原本的追踪目标戈斯塔尔斯突然出现,伏击了极光会在东区的情报小队,封锁了东区范围,才算是真正将莎伦·亨特和他们绑在了一起。 “克斯玛阁下牵制着戈斯塔尔斯,我相信主的眷顾不会使他落败,不过还有魔女的半神游荡在东区,随时可能和我们偶遇。”a先生重新切换回“光之祭司”,“我们没有时间将精力花费在琐事上,尽快到达约定的地点,和k还有克斯玛阁下集合,才是当下的首要目的。” 活跃在东区的极光会包括密修会成员,带队的只有一位半神,“幽暗圣者”克斯玛在雾霾兴起的初期,为了掩护同伴撤退,主动缠住了两位半神,现在失去联系,下落不明,只在二十分钟前用血肉魔法联络过附近徘徊的“蔷薇主教”,确定了最后的会合地点——码头区的一处河港。 要前往那里距离并不遥远,但问题是,在雾霾开始后,大量的怨灵、带有“深渊”气息的仪式魔法召唤物,蟑螂似的从各个角落里窜了出来,这些邪神的鬣狗目标明确,除了灵智不高的一些,其他都咬死了极光会的成员。 “问题不大,那位‘绝望魔女’看起来和戈斯塔尔斯不是一条心。” 杰利·查拉图眼眸幽黑,不同其他侧重于肉体层面强化的途径,“秘偶大师”控制灵体之线的能力,即使是在魔女制造的瘟疫雾霾之中,也能轻松掌握方圆五百米之内的细微变化。 “从‘幽暗圣者’阁下断后时地下暴露的仪轨覆盖面积看,他们在东区地下准备了不短的时间,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能顺利完成仪式,否则我们根本没可能离开地底。” “主。” a先生眺望着西方,突然开口道。 “沟通‘深渊’的仪式启动前,我听到了福音。” “福音?”杰利·查拉图有些诧异。 这一般是真实造物主教会中“秘祈人”途径的非凡者对影响他们的呓语的称谓。这些呓语直接来自真实造物主本人,也是逼迫绝大部分“秘祈人”途径非凡者必须在相对短时间内晋升的外部压力,只是受信仰的影响,他们更愿将名为“福音”实为悬挂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称之为主的眷顾,主的赐福,是真实造物主鞭笞他们谨记教诲,恪守戒律的宣告。 “我上次如此之近的感受到主的声音,还是在……在从上一代a手中接过代主牧羊的骨鞭时。”a先生道,“‘黑之圣者’阁下是我晋升仪式的主持者,他在仪式上向主祈祷,请求主试炼我的灵魂,度量我的品德,决定我是否有资格成为神使,替主行走。也是那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主的注视,主的声音距离我如此之近,如此清晰,我全身的血肉、灵性都在为这莫大的荣耀而颤抖。” 双手不能自已的覆住脸孔,a先生的嗓音激动到发颤,用力的五指在白皙肌肤上掐出红印,试图用疼痛对抗情绪的失控,反应之大令杰利和莎伦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我,我……” 他反复深深吸了口气,浸染血色的眼瞳内酝酿着不稳定的猩红,语气动作平缓了许多。 “主的声音不会莫名出现在北大陆,这里是叛逆、伪神占据的土地,我猜测很可能是某位主的代行人发现了魔女的阴谋,在战斗中引来了主的注视,所以东区的魔女还有戈斯塔尔斯,才迫不得已提前计划,开启尚未完善的仪式。” “呵。”杰利·查拉图没什么诚意的干笑了笑,点头认同道,“如果和你猜测的一样,那我倒真想认识一下那位代行人,嘿,能引来主的注视,真是……” 说着说着,杰利·查拉图突然笑不出来了。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紧随着是右半张脸,好像一时间“小丑”的能力在他身上失效了一样。 一个念头缓缓成型,杰利·查拉图略显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莎伦的目光有些躲闪。 “大小姐,不会是你看管的那位?” 莎伦避开了不正经的“秘偶大师”的视线,同样疑惑。 她手掌摩挲着领口散发着微微荧光的宝石胸针,人偶般精致的脸上情绪对思想的外显不那么明显。 蔚蓝眼眸眨动,莎伦不愿搭理“秘偶大师”,有些严肃的向a先生问道。 “夏洛克·莫里亚蒂,十五分钟前,你说你受到了他的消息?” a先生点头承认。 “我留给他的圣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十五分钟前,他通过‘蔷薇主教’之间特有的联络方式,向我寻求帮助,还有会和接头的地点,现在他应该在去码头区的路上。” 去码头区……缺少情绪波动的莎伦的表情渐渐凝重。 她半透明的身影在淡黄和铁锈组成的雾霾中升高了一点,试图辨别方向。 “夏洛克·莫里亚蒂的位置,还能确定吗?” 见莎伦·亨特的反应如此严肃,a先生耐心思考了片刻,血色的双眸也骤然收紧。 见鬼! 杰利·查拉图的玩笑话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真的! 夏洛克·莫里亚蒂,不,克莱恩·莫雷蒂,是他发现了魔女和奥古斯都们的合作,也是他一直和查拉图殿下保持联络,殿下把莎伦·亨特甩给他协同行动,不正是雾霾出现之前的几分钟? 而且就算是教会中的圣者们,也不能保证每一次祈祷都能得到主的注视和眷顾,除了各位天使和陛下,或许只有克莱恩·莫雷蒂享有如此特殊的殊荣。 地底遭遇敌人的时候,k和他各自祈祷了上线,无论是“红天使”殿下还是“提灯天使”查拉图,都没有给予回应。 从克斯玛阁下的遭遇看,两位殿下估计也是分身乏术,这毕竟是深入敌国腹地的战斗,祂们能发挥、降临的力量有限,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排除掉其他因素,雾霾内还可以自由行动的半神只剩下一位——魔女教派的“绝望夜莺”…… “看来我们没办法顺顺利利撤离了。”杰利·查拉图啧了一声。 他笑得有些勉强,注意到两位同伴的注视,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我有说错吗?” 温热的血液飞速蒸发,a先生浑身散发出与雾霾内充斥的灵性相似的污秽、堕落的感觉。 他切换了“放牧”的对象。 “雾霾对我和血肉信标的联系没有影响太多,我们可以在半路追上夏洛克。” 说话的同时,他的身体已失去了实体,仿佛缺少了填充物的水袋,塌陷沉入了地面上无处不在的阴影。 杰利·查拉图跳入火焰,莎伦召唤冷风簇拥潜入半空,一前一后紧紧跟随在疾行的a先生之后,不消片刻,就彻底消失在了铁锈与淡黄之中。 他们必须赶在魔女发现夏洛克·莫里亚蒂之前集体撤离,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位状态良好的半神。 笼统计算,四个序列五面对半神的生还概率,是零。 …… 街道上漂浮的淡黄色雾气越聚越多,模糊了低矮的石木建筑,模糊了排列整齐的红砖洋房,只能大概看到窗栏中摇晃的一朵朵橘红色灯火有节奏地膨胀或收缩,紧随着各式镜子上闪过的微光,一路向东。 “火焰跳跃”高频发生,在灵性直觉指引下,一直到住宅区与工厂用地相交的某条街道前才停止。 噗呲! 如同缺少燃油的打火机,路边干燥报纸一角,本应短暂爆开的橘红火花没能腾起,穿梭其中的黑色身影像是快速奔跑中被人抽走了前方的道路,于空中失去了平衡,瞬间身体倾斜,倒向了一旁。 胸口传来剧痛,后遗症复发的克莱恩右手按在心脏上方,踉踉跄跄跳出火焰,险些栽在了地上。 他头痛脑热,喉咙翻涌略微发甜的铁锈味,几乎无法再有效调动非凡能力。 空气里的瘟疫越来越厉害了?“光之祭司”的净化失去了效果?克莱恩有所明悟,却不确定造成突变的根源具体是什么。 “原初魔女”的天使在和阿兹克先生战斗,祂们不至于还有第二位天使在贝克兰德? 是魔女教派的其他高层?某一位魔女途径的半神制造了这场雾霾,她在尝试扩大雾霾的影响力,投入更多的瘟疫? 阿嚏!阿嚏!阿嚏! 克莱恩突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的眼前,淡黄与铁锈混杂的雾霾里,远看有些肮脏的白霜在空气中结晶,天空中有雪花飘落,地上也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层,而这一切从出现到发生,只过去了短短几秒! 不对,这不正常,近几个星期贝克兰德越来越冷是事实,但是秋天还没过去,远没有到会下雪的的程度克莱恩手指不自觉地摸上了灵摆银色链条缠绕的手腕,想要占卜。 但还没能他解下链条,一股强烈的灵性预警就直冲大脑,他几乎是依照着“小丑”的本能,强忍胸口和头脑的疼痛,才勉强做出了反应。 愈发寒冷的界域内,克莱恩半空起跳,腰腹发力侧身向斜后方扭转,放松的双臂立刻紧绷,分别伸向了腰间与身前。 黄金铸就的左手飞速褪去纯净和暖意,取而代之是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的威严。 克莱恩眼中两点光芒由小变大,金色黯淡的左手速度极快的在空中划过,颁布出一条律令。 “此地禁止飞行投掷类攻击!” 他在脑海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右后方,一把冰霜构成的寒冷仿佛没有重量的长枪正在高速飞来,目标正是自己的后脑勺。 “法官”的力量以克莱恩为中心,迅速在一定区域内构建出限制性的规则,但那只破空袭来的冰霜长枪在飞入这片区域时,竟然都没有停顿或颤动,仅仅是表面凝固的冰霜变薄了少许,就继续扑了过来。 克莱恩目视着这一幕,眼口同时睁大,左手也重新爆发出太阳般纯净的光芒。 果然是半神! 是魔女教派的半神! “蠕动的饥饿”像真正的野兽般呲起两排森森白的獠牙,被“放牧”的“光之祭司”的灵魂浮现在手套表面,浮现出一张苍老疲惫的男子形象,痛苦嘶吼着,看起来随时可能崩溃消散。 几乎是将“光之祭司”的力量发挥到了极限,躲在“神圣之光”之后的克莱恩才堪堪改变了冰霜长枪的轨迹,避过了锋利的枪尖,没有丧命在魔女半神的随手一击之下。 银链作响,黄水晶内酣睡的灵性睁开了眼睛,激活“黄黑之眼”,眼眸染上一层幽黑的克莱恩四处环顾,很快便发现了攻击的来源。 和死去的东区居民不一样,链接那一身影的虚幻丝线正不紧不慢的悠然前行,意味着它的主人可以自由活动在致命的雾霾内。 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借助“黄黑之眼”扩大视野的克莱恩就看到一个女人从附近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纯白的长袍,头发松松垮垮地挽起,暴露在丝绸长长袍之外的脖颈修长白皙,容貌极为明艳。 这样的女人和东区破败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圣洁、端庄,没沾染一点尘埃,让人眼前一亮。 而她纯白素朴的长袍,松垮挽起的头发,有为她添加了几分内敛和慵懒糅合的气质,哪怕隔着“黄黑之眼”,只是在灵体之线视觉中看到了对方,克莱恩也不由想象起这样一位女士在某些环境下会有怎样的表现。 他感受到了类似被“毒酒胸针”负面效果影响时,内心欲望高涨,暴虐冲动想法横行的糟糕感觉,想要忍不住主动放弃思考。 啪嗒。 鞋跟迈过地上散开的一条手臂,那明艳圣洁的女人终于走进了克莱恩正常的视野。 她上下打量着克莱恩,忽然露出了少女般天真的微笑,带着好奇道: “你就是神眷者?” 赶上了,我赶上今天的死线了,十二点前更新,万岁!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九十五章 千纸鹤的妙用 第185章 千纸鹤的妙用 “你是神眷者?” 她知道我和“诡秘”的关系! 陌生魔女轻柔悦耳的嗓音险些让克莱恩吓得叫出声来,不过仔细想想,他又重新找回了冷静思考的状态。 七神尽可能地抹去了祂们力所能及的每一片土地上有关“诡秘”的记录,即使是受祂们影响较小的隐秘组织,也很难在严苛的大环境下保留太多的秘辛、史料。 她说我是神眷者,是把我背后的神当作了真实造物主? 呵,某种意义上倒也没错就是了……克莱恩活动手指,街边匍匐在一具新鲜尸体上寻觅食物的老鼠顿时僵硬,没能做出什么抵抗,就被转化成了秘偶。 在不久之前,他的存在还是极光会绝对的隐秘,只有血族的重要成员知晓一二,现在魔女既然能找上门,报出他的身份之一,绝对有“原初魔女”推波助澜的手笔。 那位魔女信仰的真神近距离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的灵。 “原初魔女”最开始把我错认成“诡秘”,后来目睹真实造物主带着南大陆的天使降临,又把我当作了“诡秘”复苏中背负着关键作用的神眷者。 因为祂本人被真实造物主拦下了,所以祂就发布神谕,让自己的信徒来杀我? 先是和阿兹克先生认识的魔女天使,又是这位女士……应该说不愧是魔女的神,真是恶毒小气,和我一个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五十岁的年轻人计较……克莱恩在封印物的帮助下,决定给容貌明艳圣洁的女人一点小小的误导。 他尽可能地向魔女相反的方向后撤,让秘偶开口说话。 “你是魔女教派的半神?” “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我的好奇心作祟,我刚才就可以杀死你,我知道你在哪。”穿着朴素白袍的女子呵呵笑道,“时刻不忘扮演,你确实是位出色的‘秘偶大师’,只是经验还不够。” “不是密修会出身,鲁恩本土的非原生信徒?” 听起来她对密修会很熟悉,对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和她们的神不一样……克莱恩插在口袋中的手掌收紧了一些,刻意表现得执拗。 “我在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呛人的铁锈味中,奇怪的清新淡雅香味越来越重,隐约有压过化学物质和疫病在空气中的分量,并配合着那轻柔的嗓音,总让人莫名蒸腾起彼此相谈甚欢,放下戒备,放弃世俗道德,完全放开身心拥抱彼此的冲动。 魔女的魅惑,祂在主动影响我? 不,不像,我是或间接或直接接触过不少高位格的影像不假,不过如果是真正的半神想要影响我,我根本不会有反抗的机会……这还只是她不经意之间释放的被动效果? 魔女的魅惑在半神之后竟然这么强大?克莱恩摇了摇头,微微皱起了眉头。 “真是粗暴。” 那位明艳中带着点慵懒的女子抬手撩了下发丝,让小巧精致的多愈发显眼。 “我叫潘娜蒂亚,你也可以叫我‘绝望夜莺’。” “那么神眷者先生,你呢?” 早已死去的秘偶浑身长出紫黑色的深沉斑点,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控制它行动的灵体之线也当场断裂。 “绝望夜莺”潘娜蒂亚目视着克莱恩躲藏的方向,手里把玩着一张巴掌大小的梳妆镜,灵动的眼睛一点点眯起,等待了一会才说道。 “一直忽视女性的问题不符合一位真正的绅士应有的品质。” “神眷者先生,我本来认为你和你那帮无趣的同僚应该不一样的。” “毕竟你出身鲁恩,这是个绅士的国家,不是吗?” 可惜躲在街道拐角后,即将撤出街道的克莱恩仍没有回应潘娜蒂亚的意思。 精致小巧的梳妆镜内“水波”荡漾,奇幻的色彩不断变化,密密麻麻的蛛丝牵引着黑炎,在四处搅动,像是一条条翻找事物的触手。 随着最后一点黑炎熄灭,一无所获的“绝望夜莺”反而露出了微笑。 她重新抬头望向“无面人”试图逃跑的方向,白皙修长的手指悬在空中,轻轻下压,指肚出现了几道不明显的红痕。 “别这样,热情一些对你我都好。” 潘娜蒂亚似叹似笑,边勾动手指,边向前走动,没发出一点声音,像一根飘动在空中的羽毛。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霎时间,刚想击打响指跳出这片街区的克莱恩双腿无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一手扼着咽喉,疯狂咳嗽起来,双目充血,通红一片。 一道道看不见的丝线从空中浮现,飞快向克莱恩的方向靠拢,似乎要交叠成网,将他捆绑进丝线织成的蚕茧中。 该死,戈斯塔尔斯对我的影响,还没好的伤又复发了……鲜血从克莱恩的嘴唇里溢了出来。 他徒劳的用手掌捂住口鼻,试图延缓咳嗽的频率,胸口不断传来无法言喻的剧烈疼痛,整个人几乎完全伏在了地上,连最基础的“火焰跳跃”都无法正常使用。 愈发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了纯白的长袍,看见了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看见了容颜藏在雾霾之后的“绝望夜莺”潘娜蒂亚。 丝线从脚踝缠绕,先束缚住了克莱恩的下身,周围的疫病浓度越来越重,就连驱使着“光之祭司”灵魂维持神圣光环的“蠕动的饥饿”都暗淡了下去,难以再发出纯净温暖的光照。 “热情一些对你我都好。” 潘娜蒂亚明艳的容貌在雾霾中逐渐清晰,她看着右手攥着“魔术师”常用的折纸道具强撑在地上,左手捂着口鼻的克莱恩,嘴角勾起弧度,在真正接触到克莱恩的两三米前就停下了脚步,保持着警惕。 流动着“水波”的梳妆镜内潮起潮落,镜像画面内没有出现新的事物。 克莱恩注意到了“绝望夜莺”手中用途明显的封印物,牙关咬死,脸憋得酱紫,强咽下咳嗽的冲动,语言相对连贯地问道: “你害怕查拉图?” 潘娜蒂亚将目光从梳妆镜上收回了一瞬,语气没多少波动。 “弗里德里希·查拉图是你的主保天使?” 注意到克莱恩惊诧地眼神,潘娜蒂亚有些愉悦。 “你和祂一点也不像,那位殿下是位生动风趣的绅士,对女士一向尊重。” “祂遇上了一点小麻烦,如果你指望祂现在来拯救你,倒不如选择向你的主祈祷。” 查拉图果然遇上了麻烦……克莱恩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一些,每说出一个单词,都会有更多的殷红顺着下颚流下。 “咳,我记得查拉图和我同时离开了红蔷薇庄园……” “是吗?”潘娜蒂亚有些惊讶。 “看来那位殿下遇到的麻烦比我想象的更大啊。” 可惜她没能暴露更多的信息,只是惊叹一句,浅尝辄止,就改变了话题。 边留意着梳妆镜上的变化,边伸出手掌对准了地上的克莱恩,潘娜蒂亚话锋一转。 “托恶魔们的福,我的任务超额完成了。” 魔女脸上笑容轻松,伴随白皙手掌收拢,克莱恩身上缠绕的蛛丝也逐渐收紧,更多部位灵性的流动被堵塞,渐渐失去了知觉。 她的目标不是杀了我,是要带我走……克莱恩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如果说方才还有旁敲侧击,确定局势的余韵,现在蛛丝即将缠绕上他的双手,最后的逃生机会就在他眼前一点点流逝。 “原初魔女”想要得到我肯定不是为了举办茶话会,只能是想针对我背后的“诡秘”。 呵,第四纪末,真实造物主和“诡秘之神”联手,这对开辟了光辉年代的好友联手对抗疯狂的死神,击溃了冥皇和“原初魔女”的联盟。 这都多长时间了,祂怎么还在记仇,要报仇也是去找老一辈的,找我干嘛……克莱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如何逃跑才对。 撑在地上的右手松开了少许,指缝中露出更多的白色。 克莱恩捏着折纸的一角,看向“绝望夜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恳求。 “我可以和你走。” 潘娜蒂亚有些古怪地挑了挑眉。 “我从未听说过神眷者变节,尤其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 “你们不该都是可以为了信仰奉献出一切的类型吗?” 正常的极光会成员是这样的……克莱恩手指搓动,嘴角浮现苦笑。 “你似乎对神眷者的理解还不够透彻。”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主选择命运的机会。” “选择?”潘娜蒂亚看向克莱恩的笑意奇怪了许多。 竟然还有人抱怨自己受到了神灵的眷顾? 不过……她回想起成为魔女之前的时光,眼底的光又一点点低落,摇了摇头,不愿同克莱恩在这一问题上辩论。 蛛丝缠绕的速度加快,“无面人”已经被蛛丝包裹的身体部分,晶莹的冰霜开始浮现,大腿和腰腹附近凝结出厚厚的冰层,白霜沉积,温度骤降。 嫉妒、怜悯等情绪愈发高涨,潘娜蒂亚收拢的五指用力,勾动着丝线的指肚红痕更为明显。 “你啊……” “我啊……”克莱恩叹息一声,摩擦击发的右手手指间冒出了一簇渺小的焰流,点燃了折纸的一角。 啪。 话音未落,蛛丝崩裂的声响在风中微不可察,“绝望夜莺”的面庞上,惊讶和恐惧的情感突然放大。 她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倒退回克莱恩十数米之外的位置。 灵动湿漉的眼眸内,橘红色的火焰火焰静谧燃烧,一尾绘有无数神秘符号的银白虚影缓慢转动,“无面人”晃悠悠的在模糊巨蛇轮廓后站了起来。 没有鳞片的尾巴抽动空气,击碎了无形的瘟疫,巨蛇抬起头颅,对上了“绝望夜莺”潘娜蒂亚扩散的瞳孔。 祂眼睛鲜红冰冷,周身布满神秘花纹和符号的,细节上不尽相同的无数转轮。 “命运之蛇”! “命运”途径的序列一,“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 上次见面时,祂曾暗示过克莱恩,必要时刻可以酌情寻求祂的帮助。 虽然这位来历神秘的“水银之蛇”明确表明了不愿参与进神灵博弈间的态度,但克莱恩此时已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祂的选择。 幸运的是,“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回应了克莱恩的祈求! 祂利用留在克莱恩手中的千纸鹤为锚点,直接降临在了这片街区,还额外送来了一定的幸运。 此时,巨大的水银蛇类虚影团了起来,猩红的眼睛不屑的扫过“绝望夜莺”所在的方向,有恼怒也有排斥,更多的是毫不遮掩的敌意。 祂回头用眼神警告克莱恩,张口咬住自己的尾巴,变成了一轮莫测夸张的圆环。 霍然间,浓重的雾霾失去了轻易致人死亡的效力,淡黄与铁锈飞快淡去,蛛丝和冰霜崩碎,克莱恩不再胸口发痛,喉咙有血液涌上,恢复了对非凡能力的掌控,潘娜蒂亚也在这不可抵挡的力量下飞速倒退,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 “水银之蛇”重启了这片区域内的时间,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事情比你想得复杂,没有更多的帮助,活下来,然后来见我。” 童稚的嗓音和无鳞巨蛇的身影一并消失,克莱恩顾不上理解威尔·昂赛汀话中的深意,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和纸人替身互换了位置,跳入火焰,飞也似地想要逃离。 潘娜蒂亚只是回到了街道尽头,不是被放逐出了现实,以魔女半神的能力,她确认威尔·昂赛汀离开后,眨眼间就能重新追上自己,更不用提这还是在她的瘟疫辐射范围内! 橘红火焰疯狂交替爆炸,每一次间隔间都隔着最少几十米的距离。 然而就如克莱恩预估的一样,才撤出堪堪四百多米,圣洁素朴的纯白长袍就有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 面容明艳的“绝望夜莺”潘娜蒂亚漂浮在空中,脚下无数透明丝线结连成网,笼罩了下方所有的树木和房屋,覆盖了半条街道。 威尔·昂赛汀只是给克莱恩一次求生的机会,没有帮他真的脱离死境! 蛛丝重新抓住克莱恩的衣角,与之相对的,一道幽暗深沉的灵光也顺着街道的延伸,正高速袭来。 久违的早早更新,太难得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九十六章 睡吧,克莱恩·莫雷蒂 第186章 睡,克莱恩·莫雷蒂 哗啦…… 介于真实与虚妄之间的海浪上微弱却抵挡了在场每一个生灵心间,昭示着审判的到来。 阴影沸腾,火光乍亮,笔直阔剑掀起黑暗浪潮,砸向了“绝望魔女”站立的方向,撕碎雾霾毒气,带着能使灵魂堕落的深沉气息,本就夸张的阔剑瞬间膨胀数个量级,仿佛遮盖了天空,高速下落,要将整片土地埋葬。 潘娜蒂亚的身影在强烈的风浪和海洋般磅礴的堕落深沉中崩碎成了寸寸晶莹,这一过程明明只有几秒,破碎的镜子却犹如度过了千年时间,所有沾染漆黑的部分都飞速腐化堕落,或化作蒸汽蒸腾上升,与半空漂浮的疫病消融,或凝聚成液滴,洒落大地,唤醒更多的阴影恣意舒展,封锁魔女窜逃的可能。 几乎是同时,在克莱恩视网膜上仍有残留的纯白身影浮现在了街道另一侧,一家有着巨大玻璃窗的店铺之前。 “绝望夜莺”松松垮垮挽起的发髻一下崩开,向着数个方向同时刺去。 啪! 虽然搞不清是谁救了自己,但看到那“牧羊人”半神招牌能力出现的一刻,克莱恩就打响响指,替身、火焰跳跃一气呵成,再次逃出了魔女蛛丝的束缚,只在即将成型的虫茧中留下了一张被铁锈覆盖,残破不堪的纸人。 黑白视野内,几道灵体之线不自然颤动,受火焰拥抱正跳向远方的克莱恩眼皮一跳,瞬间有所明悟。 腾的一下,下一道赤红火流向上蹿跃的过程被打断,风衣破损的“无面人”从中跳出,右手微光闪烁,五指灵活的快速勾动。 藏身在不同掩体下的两位“占卜家”默契分工,各自选中了链接潘娜蒂亚的一半虚幻丝线。 半高丝绸礼帽,黑色长摆风衣,浑然一体的同色正装,立在民房顶部的杰利·查拉图瞥了克莱恩一眼,手掌翻转,加速了对灵体之线的掌握。 与此同时,感受到思绪有缓慢滑向滞涩趋向的潘娜蒂亚竟古怪地怔在了原地。 并非她不想反抗,而是她正在做着另一场搏斗。 她宛如宝石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面又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一个又一个宫裙繁复、金发蓝眼的精致身影,她们彼此叠加,陷入了暂时的混乱,不断在镜面中穿梭,试图找到正确的入口。 战场一时陷入了僵局。 哗啦…… 回荡在生灵内心之间的浪潮渐渐平息,色泽深沉如若海浪的披风从使徒的后背与颈部滑落,同帷幕一并归于黑暗。 身上甲胄解体,体型缩小两圈的a先生仍握着那把笔直夸张的阔剑,他眼底的血光收缩变换,猩红褪去暗紫泛滥,狰狞的角冠和黑紫色的鳞甲从他比众多女子还要美貌的面容上长了出来,随着角质层闭合,a先生此时的模样与刺杀尼根公爵的真凶别无二致。 “恶魔”化的他身上不断有粘稠的液体滴下,一双深紫浓郁的复眼随潘娜蒂亚眼里无数镜面上内容的变化而移动,在其中精致身影凸显的瞬间,口器张开,吐出了一道生涩古怪的音节。 “缓慢。” 无形领域张开,“亵渎之语”和雾霾中包含的通向“深渊”的仪式逸散出的气息发生微妙的共鸣,潘娜蒂亚宝石般眼眸内镜面转换的频率,一位半神级别魔女对镜面的掌控,竟真的在几位序列五的影响下出现了破绽。 她眼内重叠混乱的身影不再虚幻,真切地烙印在瞳孔上方,盖住了从眼球中心流出的思考的光。 身着繁复宫裙,金发蓝眼的莎伦表情痛苦,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腰身,显然即使有同伴辅助,要控制住一位半神的负担也是她难以承受的。 几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中做出了决定。 a先生没有犹豫,手指落在身前浮现的虚幻书册上,快速翻动书页,选择合适的半神级别的非凡能力,争取一击重创“绝望夜莺”。 而杰利·查拉图和克莱恩也各有准备,前者抽出随身携带的左轮,子弹上膛,枪口处酝酿起炽烈的纯净气息,后者则左掌聚集金色,双眼处腾起两道闪电。 可是,还未等到三人攻击就绪,潘娜蒂亚滞涩的眼球边缘突然燃烧起黑炎。 随着眼孔内一面面镜子碎裂,魔女背后无数黑色发丝连同看不见的透明丝线随之扬起,结成夸张的蛛网,猛地推向了四面八方,将克莱恩等人包裹在内。 “哼!” 潘娜蒂亚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只是从鼻中发出了一道声音。 霍然间,无论是虚幻世界里的镜面还是现实中的粗长发丝与虚幻丝线,同时窜起了深邃安静的黑炎,它们以灵性为燃料,或焚烧敌人,或煽动疫病。 猛烈的咳嗽声响起,子弹尚未出膛,杰利·查拉图已握不住手里的左轮,双腿发软,一下跪在了地上,膝盖和地面碰撞发出令人后背发寒的脆响。 克莱恩不知是由于幸运的眷顾,还是受到“水银之蛇”威慑的潘娜蒂亚刻意留了一线,没像杰利·查拉图那样完全丧失驱动非凡能力的机会,啪的一个响指,利用纸人承受了绝大部分的疾病,本体则出现在气流涌动的远处,勉强躲了过去。 a先生承受了魔女最大的恶意,全身血肉融化过半,下身消失,瘫软在地板上,活像一条断尾的海鱼,全凭着意志力维持清醒,驱使着放牧的“旅行家”,构筑着不知道能否再现的非凡能力,一双仿佛要推开大门的手从肘部被无形力量截断,鲜血流淌。 “玫瑰学派的‘怨魂’?” “我还以为你是哪个‘秘偶大师’的秘偶来着。” 潘娜蒂亚扼住莎伦的咽喉,欣赏着那精致不似真人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方才被折辱而糟糕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她边加大手指的力度,边侧首打量起a先生通过“记录”再现的能力。 那是一扇虚幻朦胧,铭刻着诸多神秘符号的大门。 它通体漆黑,宛如黑夜,无数细小的镂空部分分布在大门之上,仿佛黯淡褪色的星空,等待着被主人唤醒。 毫无疑问,这是一扇“召唤之门”。 极光会的神使内,除去践行苦修之道的那些,其他多多少少都和特伦索斯特帝国军政事务深度绑定,自然同皇帝的母族,同样需要完成义务的血族熟识。 这扇“召唤之门”就是a先生从与他关系不错的的一位血族半神手中记录的能力。 与血族其他和本体状态息息相关的能力不同,“召唤之门”本质是祈祷的深化,是一道连接召唤者和受祈祷者两方的双向通道,一旦成型,除非破坏门体,否则很难打断。 以灵性为燃料的在黑炎在冰霜长枪表面蔓延,潘娜蒂亚锁在莎伦脖颈上的手掌毫不放松,另一只空闲的手掌则轻轻向前一推,送出了尖锐锋利的长枪。 这柄长枪穿过空气,如若漫步无人之境,没有受到一点阻拦。 瘫倒在地上的a先生失去了四肢,目视着长枪距离门扉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 不过他并没有沮丧,而是闭上了双眼,似乎不忍面对尝试的失败。 冰枪划过雾霾,所到之处,白霜凝聚,寒封世界,但“召唤之门”并没有如正常发展一样被冻结在层层晶莹之内,反倒是冰霜长枪在接触到门扉的一刹那,锋利的尖端就无声瓦解,一点点消失,直到整个溶于黑夜。 通体散发着安宁意味的门扉耸立在半空,错落分布的星辰般的镂空内既没有灵性流动,也没有任何奇异的变化发生,只是静静的镶嵌在那里。 不对! a先生的尝试已经成功了! 没有任何犹豫,潘娜蒂亚放开了扼着“怨魂”的手,双脚发力,借助反冲,高速向后冲去,试图投入街道两边店面的玻璃窗内,逃出这片区域。 对于这突然发生的情况,她不是没有疑惑,但在目睹了方才惊艳显身又囫囵消失的“水银之蛇”虚影后,她早就打消了听从“黑之圣女”指示,带回真实造物主神眷者的想法。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条没有鳞片包裹,整体呈银白色的巨蛇,就是现今真实造物主座下最强的天使,存世不多的天使之王,“命运天使”,“衔尾者”,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教皇摄政——乌洛琉斯! 其实在看到巨蛇现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要逃跑了,要不是巨蛇消失的莫名其妙,没有多余的天使级别的力量降临,让她将希望寄存在了“命运天使”乌洛琉斯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神眷者打破南北大陆一千年来的默契,贸然开战,她才不会被神眷者的身份的诱惑,滞留在贝克兰德。 可现在,“召唤之门”背后不管相应投来力量的是什么,都足以证明真实造物主的信徒确实没有脑子。 开什么玩笑,为了一个神眷者,他们真的要和七神开战? 那个“无面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乌洛琉斯在贝克兰德降临,祂是想挑衅“暴君”和“黑夜”的权威吗? 思绪混乱,猜测万千,慌乱不定的“绝望魔女”还没真正触及到距离她只有一米之遥的肮脏玻璃,她的身体就诡异的停止了前进,僵持在原地,不由自主地颤抖开来。 这个刹那,决心逃跑的“绝望夜莺”潘娜蒂亚,竟然凝固在了原地。 夜一般安宁的门扉依然死寂,合闭的门扉中间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藏身在虚幻黑色丝带之后,轮廓秀美柔和的女性面庞。 祂如同宁谧的夜,沉默注视着失去行动力的潘娜蒂亚,身侧环绕的丝带无声滑动,从门扉上镂空的细节里流出,像蛇一样,帖服在地上,隐秘了雾霾,隐秘了瘟疫,顺着纯白长袍下的脚踝,缠上了潘娜蒂亚的身体。 无数黑夜里流动的风,配合从梦境延伸出的丝线,揉合成粗壮的触手,配合丝带将雕塑般静止的“绝望魔女”拖入了“召唤之门”。 这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也可能是声音都被隐秘了……环顾四周,克莱恩注意到无论是被瘟疫重创的杰利·查拉图,还是刚才落入魔女之手的莎伦,亦或者断掉四肢的a先生,此时状态都好了不少。 尽管脸上的表情不同,不过舒缓的呼吸,都足以证明他们和自己一样,或通过猜想,或全凭认知确认,认出了门扉后出手的这位。 如果真实造物主手下没有其他“不眠者”途径的天使……安提戈努斯家族先祖的胞姐,曾经第四纪“夜之国”的国主,“天之母亲”芙兰·弗雷格拉? “殿下。”a先生证实了克莱恩的猜想。 他费力地用断裂的手肘支撑起上身,努力的想要做出谦卑的姿态,为门扉后的天使行礼。 不过门后的天使没有回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环绕祂的,那由丝带和触手组成的,星环一样的夜幕淡薄了许多,使祂模糊不清的秀美轮廓清晰了一些。 祂隐晦看向了克莱恩,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有些胆怯地伸出了手掌。 这,这是什么意思? 目视着那白皙的手掌即将彻底推开门扉,脱离灵界的束缚,克莱恩莫名心脏停拍了一秒。 一股难以形容的怀念涌上心头,紧接着,熟悉的,被“梦魇”能力捕捉,思绪沉入安宁的乏力顺着大脑传向四肢。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身体似乎变成了铅笔画,从手指指尖开始,一寸一寸的消失在空气中,眼前完全陷入了漆黑。 …… 贝克兰德郊外,地下正在修建的隐秘陵寝。 又完成了一次窃取,阿蒙把玩着手里几乎要被粉碎的封印物,看向眼前“来客”之一的笑容无比复杂。 那是一位神父。 他穿着朴素的长袍,蓄着淡金色的胡须,脸上不变的是永远如婴儿般澄澈的眼神和浅淡微笑。 神父的视线扫过小心移动到祂一侧的威廉·奥古斯都和阴影中的乔治三世,微笑注视着对立而站的阿蒙,亲切的如同父亲看待孩子,只是缺少了一般父母对孩子们做出忤逆行径时的恼怒,只有呆板犹如纯粹模仿的宠溺和宽厚。 造物主名义上的长子,“空想天使”亚当向祂的“弟弟”微微颔首,微笑道: “把那支笔交给我。” 克莱恩暂时下线喽…… 现在局势比较恶劣,他夏洛克的身份是彻底暴露了,要躲躲风头,正好让他消化一下,方便真造擦屁股。 后面就是第四纪公卿王爵们的舞台了,然后才是第二卷正式结束。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九十七章 太阳照常升起 第187章 太阳照常升起 “阿蒙,把那支笔交给我。” 熟悉的宽厚嗓音,熟悉的挑不出毛病的彬彬有礼,熟悉的平和随性,仿佛所有的变化发展都在掌握之中…… 熟悉的,令人作呕……阿蒙撇开了脸,不愿再看眼神澄澈如同婴儿的神父,嘴角嗫喏,找了找状态,翘起一点弧度道: “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有点不想合作了,这样,你让一下,让躲在你后面的小家伙过来,我和祂们谈。” “阿勒苏霍德的遗产对祂们来说不是必须。”亚当摇了摇头,没理会阿蒙的小情绪,“在唤醒造物主的进程中,最后一份‘作家’特性是必要的……” “哪一个造物主?”阿蒙正了下单片眼镜,笑容愈发危险。 祂不给亚当分辩的机会,进一步强势道。 “我不是和你一样的老古板,我很喜欢尝试新鲜事物,喜欢挑战我没有接触过的未知领域。” “嗯,怎么样?” “展开计划说一说,过去是我太固执了,现在让我也听听你的想法。” “说不定我会帮你呢。” 有一位“占卜家”途径的长辈还是很有益处的,如果不是和最顶级的“小丑”相处了那么多年,阿蒙很难不怀疑,祂证实自己的猜测后,像现在这样再见到亚当,会不会当场动手。 也不尽然,毕竟除了祂那位半身不遂多年,同样欺骗了祂的好叔叔,当初图铎帝国的同僚们也在这方面帮助了祂很多……可能还有梅迪奇? 阿蒙不太走心的于心中默默赞美了一下远在天边的伯特利·亚伯拉罕,和当年总被祂欺负的安提戈努斯,甚至保姆罗曼,唯独没有“红天使”梅迪奇。 “我们可以合作,不过不是在我的计划上。”亚当显然没能理解阿蒙的感受,自顾自地说道,“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前段时间偶然闯进了我的剧本,我可以帮你留下祂。” 像祂这个层次的“观众”,窥透他人的想法几乎与本能无异,也不存在什么失败的可能,只在于愿不愿意做出妥协,以平等而非极端自我的姿态面对。 “听起来很熟悉的交易,不过上一次这样的合作,无论是结局还是我的那位合作者,最终都不太尽人意。” 握成拳的右手抵在水晶镜片下,阿蒙说话间嘴唇几乎没有动作,似乎在忍耐某些情绪。 “你应该清楚,祂们不会坐视你顺利完成你的小打算,阿勒苏霍德能逃跑,是你和黑夜的合作?” “你确定祂不是把你也当成了计划的一部分,祂和章鱼头的关系可相当耐人寻味。” 阿蒙有意无意间暴露了相当惊人的情报,亚当身后待机的威廉·奥古斯都和藏在阴影里的乔治三世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相视一眼,显然先前没听说过这方面的任何风头。 当然这并不难理解,相反经历过第四纪尾巴的威廉·奥古斯都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深黯天国”深处的那位主宰从未表露过真实的立场,一切均以利益为风向标,扶持一位新的、更加强势、理智的真神上位,确实比喜欢一言堂的“暴君”好相处许多。 更何况这位新的真神候选并非孤家寡人,无论是和祂千年来貌合神离,但在关键时刻总会合作的兄弟,还是看似决裂的父亲,都在最后的角逐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谁知道第三纪之后的几千年会不会又是造物主构思的一场戏剧,只为了等待合适的时机降临,避开最危险的那段风头。 “我看不透黑夜的想法,但你不用担心我。” 对于阿蒙的揣测,亚当既没有否认也没认同,只是用含糊的答案应付了过去。 “那‘倒吊人’呢?”阿蒙扫了眼被山岩封死的一角,“祂好像难得恢复了清醒,现在正在贝克兰德郊外和风暴怀旧。” “‘倒吊人’和我有另外的默契,况且祂的理智是暂时的,大部分时间祂只是替我吸引注意的掩护。” 亚当看向阿蒙的眼神依旧和煦平静,充满包容性,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祂嗓音沉稳,用规劝的口吻道。 “你把相当的时间浪费在了失去价值的东大陆上,错过了很多有用且致命的信息,这让你对当下的局势看的并不够透彻,造成了许多错误的认知。” “就像父亲当年默许‘救赎蔷薇’一样,你隐约猜到的那些,就是当下的时代潮流,是通往成功的唯一道路。” “为了正确的未来,我们总需要牺牲一些不太重要的事物,比如过去。” 亚当再次伸出手掌,微笑不变道: “把那支笔给我。” “过去……” 阿蒙勾了下嘴角,似乎想要笑着回应一两句,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祂握着羽毛笔的手愈发用力,脑海中一幕幕往事快速闪过,有诞生之初照亮祂世界的光,有辉煌年代的天国,有总是疲惫但从不推卸疏离祂的“天国副君”,有依靠着梧桐树休憩的“诡秘之神”,有呆呆蠢蠢的大蛇,有欠揍的梅迪奇……有天国崩溃,大地分裂,陨落时鲜血煮沸大海的父亲。 一道有些模糊的声音从过去响起。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大地永远长存。”(注:圣经) “我认为你父亲的圣典上的注解错了。” “在星空中从不缺乏广袤的土地和矿物,它们是无人看管的宝库,只是可能等上成千上万年,也许是上亿年,都不会等到使用、开采它们的生物到来。” “那么这些就是没有意义的,就像我每次带回来的宝石一样,在回到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之前,它们没有任何意义。” “宝石,只有流传到能利用它创造价值的人手里才变得有意义,除此之外,无论是等待开采的过程,还是为之争抢的死斗、流血,有意义的是其中的过程,不是宝石。” “万门之门”,神话生物中的异类如此说道。 那是第四纪一个寻常的下午,伯特利·亚伯拉罕刚结束一次时长不短的游历,邀请同僚们会面,大肆抒发一些对于神话生物来讲再无聊不过的世俗情绪。 记得那时,黑发中掺杂着少量白色的亚伯拉罕公爵像个落魄的哲学家一样,最后说了些无聊至极的言论。 “人从什么方面出发而向先进和文明靠近,人通过哪扇门走入更好的未来,乃是一个重大的区别。历史的进程往往会让某些转折和节点变得异常耀目。它们的价值更多不在于转折创造的价值,而在于这些转折中付出的代价对生者的意义。” “这些,对我们来说是极佳的锚。” 将乏味的回忆赶出脑袋,阿蒙表情变化了一下,祂看向羽毛笔上散发着微光的缝隙,保持着笑容,但没有说话。 气氛紧张,躲在阴影中的尘世帝王蠢蠢欲动,连带着早已退隐多年的大天使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躁。 “时天使”阿蒙是公认的不稳定炸弹,祂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引发变数,扰乱本就被“原初魔女”和真实造物主破坏的摇摇欲坠的计划。 神经病两兄弟谈妥还好,要是阿蒙那恶劣的性格刺激到了亚当,兄弟间玩闹的争执足以毁了整个陵寝! “好。” 终于,阿蒙扶了扶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像梅迪奇那样“啧”了一声,放宽了口风。 祂握着阿勒苏霍德之笔的手掌摊开,很有诚意的递向了亚当。 “我们玩一个游戏。” 阿蒙扫了眼快要忍耐不住的乔治三世和威廉·奥古斯都,微笑颔首。 “你们也可以参与进来。” “公平竞争,就近原则,我只有一个人,你们有三个,是所有竞争者数量占绝对优势的一方,这个规则对你们来讲很公平。” 亚当看着自己的兄弟,阿蒙也同样等待着祂的表态。 “好的。” 斥力在最短时间内预热到极限,规则的力量封锁了取巧手段发生,亚当仍是那副不变的,面具般的澄澈和宽厚,向阿蒙悬在空中的手掌走了过去。 “看来你想好了。” 目视着“兄长”表情未变,甚至没有一点点犹豫,阿蒙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祂猛地收回了手,视线冷漠的扎在亚当的脸上,右眼的单片眼镜闪过了轻微的光芒。 “列奥德罗。” 亚当还未迈出那一步,封闭的陵寝内就被云层的海洋压垮,无数闪电在其中游走,张牙舞爪,肆意扩张,厚重铅灰的云层似乎将整个陵寝都笼罩在了雷霆的世界里。 大地震颤,雷霆在阴云中滚过,发出隆隆的声响,“暴君”的威严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奥古斯都们的自尊,所谓秩序,所谓野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过令人发笑的儿戏。 粗狂的中年面容在雷霆海洋中隐约浮现,祂略微惊讶的瞥了眼召唤自己的阿蒙,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刺出了手中白银铸就的三叉戟,巨型的球状闪电裹挟着运动速度媲美光的粒子,现世的一瞬间,就填满了整座陵寝,带着毁灭和绝对的热量,蒸发了构筑陵寝的石块、山体,整座金字塔型建筑在风暴中崩坏粉碎,藏身其中的天使们也不例外。 “暴君”会迅速降临不是巧合,红蔷薇庄园的真实造物主不过投影,而陵寝里的亚当可是真切的“空想天使”的一部分,即使不包含特性! 雷光暴雨里,阿蒙那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边缘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不过祂没有慌张,反而保持着微笑,攥死了手里的“作家”特性,盯着“兄长”站立的位置,直到那道“虚拟人格”完全泯灭,直到乔治三世和威廉·奥古斯都远遁返回贝克兰德中心,才像幻影一样溃散消失,准备离开。 祂强忍着雷霆灼烧灵体的痛苦,撑着身体转动脖颈,在离开之前看向了雷云脸孔模糊的风暴之主,笑着欠了欠身。 “谢谢。” 轰隆!!! 前所未有的银白当空撞下,抹平了贝克兰德附近的一座山脉。 …… “阿蒙?” 一尘不染的黑色羽翼缓慢收拢,神情倦怠的中年男子看向突然转移的雷海,有些迷茫。 列奥德罗突然走了,放弃了和祂僵持,跑去了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发生了什么,是你和阿蒙说了什么?” “萨斯利尔”转过了头,注视着刚刚取代安提戈努斯历史投影,英俊瘦削,全身隐藏在长袍之下的男子。 “我很久没有和祂见面了,是祂自己在尝试寻找我的下落……”“诡秘之神”欣赏着将天边染做银白的荆棘丛林,顿了片刻,“还有你当初的布置。” 不说还好,听到这话,本来好不容易摆脱疯狂,重新理智思考没有几分钟的“萨斯利尔”一下有了用头撞击地面,再把自己撞疯的欲望。 祂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相当痛苦的抿起了嘴唇。 短暂的决断后,“萨斯利尔”拒绝再就这个话题探讨下去。只是一阵纠结后难免叹气道: “算了,这是祂自己的选择。” “你早就应该尊重孩子们的选择了,而不是把所有决定权都揽在自己手里,当一个封建大家长。”“诡秘之神”对好友一点情面不留。 祂看着脚下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的方寸之地,抬了抬下巴道。 “这是你给自己准备的新藏品?” 征服的烈焰,虚妄的魔法,星空的投影,雷霆的洗礼,以及岁月般深邃的阴影,不同的神力相互碰撞,不止毁掉了红蔷薇庄园,战斗的余波甚至涉及到了贝克兰德市区,皇后区部分的边沿,许多贵族的宅邸或已经消失,或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损伤。 然而就是这一情况下,身处战场中心的红蔷薇庄园竟还有完好的建筑物保存。 视线从“诡秘”身上移开,轻轻摇了摇头,“萨斯利尔”……“倒吊人”收起了与友人闲聊时的随性,神情肃穆庄严。 “奉献的灵魂重若千斤。” “他的所作,他的品格,当然还有他在世俗中可以代表的重要位置,都值得我为他保留最后的体面。” “可惜,那个叫做特莉丝的魔女没能留下尸体,”“萨斯利尔”将一封信放入了尸体的怀中,又是叹息,“如果她还活着,我或许会考虑收纳她作为典范,以此筛选还抱有最基本人性良知的魔女。” “毕竟在末日之前,每一条途径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 “是吗?” 可惜祂的好友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屑。 “诡秘之神”偷走了尸体腐烂的自然规律,讥讽笑道。 “希望你下一次见到法布提,也能轻易宽恕祂。” 随着两道身影相继消失,又过了一会,痛苦与绝望的一小时终于结束,即将沉没地平线的太阳重新占领了天空,和红月隔山相望。 落日熔金,许许多多无声无息死去的人,终于在前往天国的前一刻,披上了一声都不敢奢求的金色装饰,日晕照在一具具尸体上,驱散了死亡的苍白。 贝克兰德郊外,红蔷薇庄园公馆主屋二层,落地窗前的茶桌还保持着最初的状态,放置在突兀从凹陷大地中升起一处砖石山峰顶端,而它的主人就靠在一旁,头颅枕着手臂,趴在桌面上。 埃德萨克·奥古斯都手里握着一封被鲜血染红的书信,半身悬在桌面之外,摇摇欲坠,面对着和煦的黄昏,仿佛睡着了。 想模仿马拉之死,笔力太差了,不知道怎么形容,王子就这样,排面已经给足了,嗯。 这一章写得好慢,需要想办法把基督教宗教意味的一些东西融入进去,毕竟是白造的主场,累死我了。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九十八章 雾霾之后 第188章 雾霾之后 “全知全能的主,我忏悔。” 刻有横竖交错纹路的下水道井盖被翻开平放在井边,衣物残破,金发焦黑,出色的五官几乎被泥泞覆盖,刚结束一场死斗的“幽暗圣者”克斯玛杵着阔剑,高大的身体弯曲着,逆着日晕泛滥的方向,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戈斯塔尔斯逃跑了。 “深渊”的气息转化了贝克兰德东区部分下水道的环境,对受“欲望母树”祝福的他来说,是最理想的本土作战,虽说“幽暗圣者”也祈求到了他所信仰的神的庇护,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他的无能,他与主的伟大不匹配的资质,使堕落邪恶之徒有机可乘,逃脱了本应承受的审判与罪罚,在将污秽带到大地后,依旧能逍遥法外。 “魔女也跑掉了?” 喘了一会,克斯玛努力直起了腰背,脚下的阴影微微蠕动,向四面八方散去,借着黄昏下绝佳的环境,探索他于地底死斗的这些时间里,地上所发生的变化。 空气中瘟疫的含量变淡了,魔女和“深渊”的诅咒也在缓慢降解,有谁摧毁了雾霾的源头……是异教徒的圣者,还是新的援军? 各种猜测划过大脑,克斯玛迟疑地握住了一根手指,猛地用力,将整根手指直接从关节处掰了下来。 他尝试着使用血肉魔法,苍白的指节融化成一滩血水,露出了其中白森森的骨骼,紧接着在日光投向骨骼圆滑细长的表面,用阴影划分了明暗,这由蛋白质和钙磷质构成的硬物也失去了坚韧的外型,变成液体混入了猩红,和血肉的降解物一并流淌向下,铺在了地面上。 随着克斯玛投去视线,地面上死水一般的血肉顿时流动,仿佛有一只握持着画笔的手掌在其中描绘,极为生动地勾出了几幅不完整,边缘相互拼接的画面。 猩红画幅上,有长着一张硬汉脸的k先生,有容貌柔美偏向女性化的a先生,有戴着眼镜神情疲惫的女士,还有双目和红月同样色泽,留着一头银发的傲慢绅士。 他们在通讯建立的瞬间,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和画幅外的“幽暗圣者”对上了视线。 “a、k,汇报情况。”克斯玛想了想,决定先和两位直辖下属交流。 “头,情况不容乐观,我就没打过这么亏的仗,”k先生背后时不时伴随着火焰炸裂的响动,听起来格外嘈杂,“我们从工厂区突围的时候被那群从深渊爬上来的臭虫赌圈了,连带着和我的小队一块撤离的文职,人员折损率将近百分之三十。” “最可气的是,这些‘恶魔’它们没有非凡特性,是仪式催化的一次性产物,我们回不了本!” 目视着画面里k先生背后一个个手掌冒火,在看不出物种的尸体上上下其手的“猎人”们,克斯玛闭了闭眼睛,果断放弃了继续交流的打算。 “还好,在接受范围内,处理完你的战利品,尽快带人回来。” 他随便敷衍了一句,然后冲着沉默等候的a先生颔首示意。 “阁下,我们确认了眷者的处境和‘绝望夜莺’死亡的消息,眷者阁下现在已经转移到了安全区域,小队没有人员伤亡。” 相比不着调的“猎人”,a先生的态度严肃许多。 “‘绝望夜莺’是谁动……”话还没说完,克斯玛就自己打断了下文,“算了,等回来,你单独向我报告。” 相比眷者的安危“绝望夜莺”是如怎么死的并不重要,而且听a的意思,魔女的尸体大概是落到了自己人的手里。 “赞美众生之父,祂的使徒一如既往守文持正,公私分明。”一道听起来满是阴阳怪气的嗓音突兀响起,傲慢男子意味深长的嗤笑,刺得克斯玛眉头不禁一跳。 他揉捏着自己的鼻梁,有些头痛。 “米斯特拉尔,你知道的,保密条例,在确认过情况起末后,我会根据圣城评估的标准,向你分享你我权限足够了解的一切。” “鲁恩官方非凡者的动向如何?” 血族伯爵哼了一声,摸了摸略显浮夸的花式领结,进入正题道: “过去的半小时,除了原本就在东区境内教堂供职的教会成员,至少在我们血族的监控下,没有一个鲁恩官方成员进入东区。” “别告诉我奥古斯都们真的舍得放弃贝克兰德一整个大区。”克斯玛语气严肃。 “不,当然不是,教会和军情九处在贝克兰德西部快忙疯了。”血族伯爵的沉默了片刻。 他的身影在血肉画幅中消失了几秒,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份手写的潦草报告。 “很显然,东区的突发情况是王室默许纵容的有预谋行动,但是恐怕皇后区的骚乱不在他们的预计范围内。” “平衡宫往西和南部方向的私人庄园,那里是重灾区。” “在东区雾霾还未开始的两分钟里,就有三位拥有爵位的人类贵族永久消失在了日后纹章学的新版上。” “这是三十年战争以来,鲁恩勋贵们死伤最多的一次。” 米斯特拉尔嘴角的弧度有些刻薄,拿着报告的手晃了晃。 “简单来讲,伯明顿、米科尔森、哈罗尔,一个侯爵和两个不那么重要的赠品,三家绝嗣了。” …… 奥黛丽站在窗边,看着淡黄与铁黑交错的雾气飞快消散,看着不属于秋日的大雨磅礴而落,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奥黛丽,我没那么难受了。”金毛大狗苏茜蹲在她旁边,眺望着缭绕的刺鼻气体渐渐消散,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 空气中有灵性流动的痕迹,果然这场雾霾不完全是因为工厂的污染,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奥黛丽并不清楚雾气的本质,但和苏茜一样,同样为灵性预警的平息松了口气。 她只是觉得奇怪。 平日里,不提经常关注贝克兰德变化的“愚者”先生,祂的眷者“世界”先生还有“魔术师”就在这座城市里活。 可今天贝克兰德安保最严密的皇后区都出现了这么危险的雾霾,我竟然没有从“愚者”先生那里听到过任何风声…… 雾霾出现的几分钟前,她还有所有在皇后区生活的人,都清楚看见了铺满天际的银白,照亮了突然降临的永夜,在火光熏染的赤红中同轮廓狰狞的黑色浪潮搏斗。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之近的在现实中观摩非凡能力的破坏性,也是她第一次在街道上看到军情九处和教会非凡者毫不遮掩的行动。 远处传来马车驶过的隆隆响动,车厢上绘有霍尔家族纹章的马车驶进了宅邸前的庭院。 雾霾发生时恰好在平衡宫觐见国王的霍尔伯爵,在危险消失的第一时刻便赶回了家。 不知过了多久,缺乏信息渠道的奥黛丽终于等到了霍尔伯爵的敲门声。 “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打开房门,奥黛丽关切问道。 霍尔伯爵一边指挥雇佣的保镖将几个篆刻有黑夜女神圣徽的护身符挂在小姐的房间内,边努力挤出温和的笑容: “南大陆的恐怖分子,他们和一些邪教徒串通,在郊外和东区举行了亵渎的仪式,制造了那些会让人生病的雾霾。” “不过不用担心,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过程,但是圣安东尼大主教他们已经拿下了最重要的邪教徒,很快就能完全平息这场灾难。” 还没能奥黛丽为父亲带回来的消息雀跃,霍尔伯爵接下来提起的另一则消息,让她的心情一下又跌到了谷底。 “这次邪教徒的袭击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亡,他们让普通的雾霾变得如此致命……虽然空气里的瘟疫被解决了,但是后面一段时间,我们最好都多待在家里,取消不重要的社交活动。” “当然,伯明顿侯爵、哈罗尔子爵,还有米科尔森勋爵和他们家人的葬礼,我和你哥哥必须要出席……” “爸爸?”奥黛丽怔怔道。 她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睛,碧绿明亮的眼瞳里满是不可思议。 一时间,她有些质疑自己的“观众”能力,不愿相信从父亲表情中解读出的内容。 奥黛丽看了看脚下同样诧异的苏茜,确认刚才听到的并非幻觉,才声音细微的重复道: “爸爸,为什么说,是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霍尔伯爵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的女儿,叹息道: “雾霾是从红蔷薇庄园里爆发的,伯明顿侯爵他们的庄园离那里很近,他们是接触雾霾的第一批。” 后面的话,即使霍尔伯爵没有继续说明,奥黛丽也能补全大概。 在教会发布预警,通知皇后区的居民关窗躲进室内的时候,街道上还有工作的邮差和车夫,她亲眼看着他们倒在了街道和岗位上,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 “还有其他受遇难者吗?”奥黛丽下意识问道。 室内的护身符的布置已经结束,霍尔伯爵从女仆手里接过温热的毛巾,擦了下脸庞。 “统计结果还没有出来,可我估计除了可怜的伯明顿侯爵他们,东区还有超过万人死在了这场灾难里。” “而且东区居住都是工人,瘟疫很难得到妥善的处理和遏制,恐怕往后的一个星期都会继续蔓延,这也是我建议你最近尽量不要出门的原因之一。” 超过万人?这是一个奥黛丽能够理解却无法想象的数字,只有每年立国日,花车游行时,她才在看台上远远见过成千上万人挤在一起的场景。 在成为非凡者后,她也接触了以前从未了解过的新世界,除了渴求神秘学知识,也阅读了更多的社会学、心理学相关书籍,来配合魔药的消化和扮演。 在看过一些最新的调查报道后,她第一次对从小生活的城市有了完全的认知。 比如面积只有整个贝克兰德十二分之一的东区,却生活了贝克兰德人口整数的四分之一,大约估计一百三十五万人。 爸爸说恐怖分子们分别在西边的郊区和东区举行了邪恶仪式,伯明顿侯爵一家身体健康,住在宽阔洁净的庄园里,每个月都会和教会的主教们接触,是享受神恩最多的一批…… 如果连他们都无法逃过雾霾带来的死亡,那么我无法想象的,拥挤的,肮脏的,缺少医疗保护和健康环境的东区,那里真的只会死去一万人吗? “观众”是无时无刻不在自省的途径,她欺骗不了自己。 明年的立国日,恐怕不会那么拥挤了……奥黛丽感到心里沉甸甸的,低下了头。 …… 皇后区,索德拉克宫又称平衡宫。 戴着王冠,脸庞坚毅,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乔治三世坐在御座上,看着面前的行宫伯爵,久久不语。 “陛下,三大教会和军情九处还在等您的下一步指示。”行宫伯爵额头冒汗的问道。 “指示?” 昏暗宫殿里的阴影似乎偏移了一分,御座上的乔治三世忽然冷笑,将手里的报告重重摔在了地上。 “现在知道询问我的意见了?” “朕的臣子,王国的公爵,首相的亲哥哥,帕拉斯·尼根才遇刺不到十二个小时,邪神的脚步就已经踏到了朕的卧榻边上,甚至杀死了朕的孩子!” “在帕拉斯还后半生不用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度过的时候,朕曾邀请他们探讨过针对邪教徒活动的问题,可那时候他们是什么态度!” “推脱!敷衍!漠不关心!” “帕拉斯第一次被刺杀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们我的意见!” 看着行宫伯爵浑身发颤,随时可能晕倒在地,乔治三世吸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你告诉他们,我现在不想和他们在任何分歧上辩论,我只要结果,无论什么方式,只要他们抓回这次的主谋,清除雾霾和瘟疫的影响……朕都还可以和他们慢慢谈后面的问题。” “陛下……”行宫伯爵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听觉。 他不是不知非凡,混沌如日的闲散贵族,相反,他是真正的“惩戒骑士”,他很了解教会的力量,也清楚神是真正存在的。 这次皇后区和东区损失惨重,邪教徒险些威胁到王宫,教会确实需要负主要责任,可陛下的态度太强硬了,这几乎是鲁恩建国后所有君主的头一次。 他还想要劝谏,可在对上御座之上那完全沉入阴影里的面庞时,一股莫大的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头。 “是,陛下。” 几乎是强忍着生理反应,行宫伯爵才保住底线,没有殿前失礼仪,快速退出了宫殿,不敢有一点停留。 乔治三世端坐在那里,许久未动,仿佛一座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藏在阴影后的脸孔突然清晰,看向了大殿侧方。 热死我了,连着一个星期四十度,我要变成烤猫头鹰惹。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九十九章 天上地下 第189章 天上地下 人类在对待自己的同类时,究竟可以残忍到何种地步? 恐怕就这个问题而言,艾格隆·科罗颂可以给出天天在报纸上争辩不休的所谓的社会历史学家先生们十几种答案。 在雾霾从地下污水管道伸手,触及地面居民区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济贫院里孩子、老人们没由来的感染瘟疫,不是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命运之神对这些可怜到无可失去的人们的又一次戏弄。 是谋杀。 或许是某个邪教的强大非凡者试图用鲜血和死亡取悦自己的神,又或者是既得利益者的一次尝试,当然不排除南大陆同样可怜也更加可恨的那些迷茫者的报复。 总之,当下出现在他眼前的,无法挽救的衰亡和痛苦的过程,无疑又是一次人类谋杀自己同胞的暴行。 雾霾加重后五分钟内的变化,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过去在南大陆,他见过被“怨魂”抽干灵魂的平民,见过半身和“恶魔”排泄物糅杂在一起,身体尚存一息,大脑已经死亡的炮灰,如今他又长了见识,原来“魔女”的诅咒可以混在空气里,覆盖整整一座标准城镇的面积。 “风暴在上,感谢您对我和这些可怜人的眷顾,给予了我们足够的幸运。” 缓缓低下了头,不再去看即将消失的夕阳,艾格隆丢掉开始燃烧烟嘴的香烟,注视着眼前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尸体,神色漠然道。 他想要像往常一样抬起手臂,用力敲击自己的心脏,高声赞美风暴之主。 但现在这幅景象,说真的,他怎么也激昂不起来。 除了厚实坚硬的龙鳞,“观众”缺乏足够的应对物理威胁的手段,至少在“梦境行者”这个层次是没有的。 从军队退役后,过去那些封印物便交回了后勤,如果不是今天恰好济贫院的采购员伯纳太太,带回了一批还没来得及裁剪成被单的布料,艾格隆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确保每一个人都能有足够的,临时赶制的简易口罩使用。 “艾格隆先生!” 擤了下鼻子,艾格隆转过头,换回了平日里死板严肃的面具。 “怎么了,科勒?” 跑来的是一位外表四五十岁,两鬓斑白,穿厚夹克的中老年男子,他脸色青白,看上去随时可能生一场重病,眼里闪动着残余的惊慌。 “艾格隆先生,莫拉看上去快不行了,伯纳太太和多萝西女士说必须要尽快送她去医院。” 莫拉,济贫院里另一个小伙子,马克的妹妹,一个从小就病怏怏,三天两头生病的倒霉女孩。 据说她脆弱的体质遗传自他们兄妹的母亲——一个曾在成衣工厂做工的纺织女工,今年正好是她前往“深黯天国”的第四个年头。 马克是个不错的技术工人,图瓦卢兄妹之所以会进济贫院,直白讲就是因为经常生病的莫拉需要大量的医药支出保住性命。 当然,如果治疗流行性的感冒也可以称得上医药支出的话。 “恐怕没那么容易。”艾格隆脑海里浮现着莫拉吸入雾霾后迅速发烧、咳血的画面,缓慢皱紧了眉头,“科勒,你和我都清楚刚才的雾霾有多厉害,半个小时不到,院前面那条街上就躺满了因为瘟疫暴毙的工人。” “我不觉得政府会在这个时候不实行出行管制,限制各个大区住民的出行。” 他扫了眼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在诉说恳求和绝望的老科勒,脸颊抽搐道: “东区绝对是死的人最多的,街上死的每一具尸体,都是瘟疫的传播源,在处理掉所有尸体和感染者之前,我想政府会对东区一直保持戒严状态。” “您的意思是莫拉没救了?” 老科勒听不懂艾格隆逻辑清晰的分析,只从语气和管理员先生的表情、眼神中,看到了死神对屋里正和病魔搏斗的女孩的宣判。 他忽然觉得手脚发软,过去几年里同样因瘟疫死去的妻子、孩子最后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前。 “先生……”老科勒嘴巴张了几次,最终只有满是无奈的一声叹息。 他知道,在他,在济贫院绝大多数人眼里,无所不能的艾格隆先生,归根结底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也没有多少发言的权利。 “先生,您应该能看出来,我也有点……咳,感冒,”他的语气平静了许多,“我可以带着莫拉去教堂试着碰碰运气。” “我听说……” 突然,艾格隆用行动打断了老科勒。 他体表应激性的爆发出铁黑鳞片,瞬间变得竖直,染上铂金的眼瞳,随着脖颈的转动,猛地扫向了有声响传来的方向,松针状的瞳孔不断颤动,似乎在酝酿海啸。 黑色的皮鞋,深棕色大衣的下摆,暗红色的领带,连接着滤芯的面具,三个做着怪异打扮的人从拐角一点一点的暴露进了艾格隆和科勒视野里。 他们背着夸张的金属背包,手里提着许多外层胶质的塑封袋,在一位没有佩戴面具的绅士的指导下,机械的收敛着街上一具具不知名的死尸。 伴随更远处马车缓慢接近驶来的响动,没有佩戴面具的绅士仿佛刚注意到在济贫院门口站立的艾格隆,步伐利落地凑了过来。 “晚上好,科罗颂上校。” 看着来者熟稔拿出一枚绘有天平和长剑元素的徽章,艾格隆的脸色顿时变化。 军情九处! 他们这时候来要干什么? 大雾霾才结束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不去管控局势,追拿制造雾霾的真凶,为什么先找上了我? “晚上好……不愿透露姓名的少校先生……” 艾格隆的视线在绅士胸前的另一个徽章上流连了两秒,眉头皱的更加深刻。 这位不速之客甚至没有自报姓名的打算,这不是个好兆头。 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相互对视,直到艾格隆注意到愈发焦急无措的老科勒,才开口打破了僵局。 “少校先生,政府是决定暂时封锁东区吗?” 来自军情九处,大概率有着中序列水准的少校先生诚恳颔首。 “是的。” 艾格隆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语气也放得更低了些。 “有一位小姐在刚才的雾霾里不幸染上了瘟疫,需要专业的医生救治,越快越好。” “这家济贫院是王子殿下的赞助的产业,我们和贝克兰德桥区的公立医院有一定的合作,后续的医疗费用都会由我们自己垫付。” “您是说走我们的关系,送那位小姐通过关卡,前往贝克兰德桥区的医院?” 先前只能听见声音的马车,终于走过街角,驶进了济贫院所在的街道。 少校对马车上又下来的一批人比了个手势,十分轻松的点了点头。 “当然没问题,举手之劳。” 听到这话,艾格隆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迅速提高了警惕。 以他对王国官方机构的了解,一般在不痛不痒的承诺之后,紧追而来的总是麻烦的要求。 “不过,除了那位小姐,可能还需要您本人和我们走一趟。” 果然不出艾格隆所料,不知名的少校立刻抛给他了一个大难题。 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少校沉默了片刻。 “有一件很重要的恶性事件,需要您协助调查。” 恶性事件? 我私下虐杀卡平手下的事情败露了,王子殿下的政敌要用这件事攻击济贫院? 这是艾格隆第一时间的想法。 他皱着的眉头挤了挤。 “现在就需要吗?” “瘟疫要来了,少校先生,安排完济贫院的后续工作,我随时可以配合你们调查。” “你知道,这是埃德萨克殿下的产业,除非殿下批准,否则我没有理由离开我的岗位。” 军情九处的年轻少校听完了艾格隆带着隐意的推脱,扑克般僵硬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恐怕……您没办法得到殿下的回应了。” 他无视突然睁大双眼的艾格隆,从怀中抽出了另一份文件,一份军情九处高层签署的,最高级别的调查令。 “今日五点五十六分,红蔷薇庄园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恶性非凡事件。” “据调查,我们发现埃德萨克殿下身边疑似潜伏了邪教徒。” 少校的声音很轻,轻到每一个字符落在艾格隆的耳朵里都震得他发痛。 “这是王国的损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悲痛现实。” “埃德萨克殿下,遇难了。” …… “朕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见朕。” 目视着阴影中的那道身影,乔治三世不复方才面对廷臣时表现出的怒火中烧,反而看起来相当平静,甚至于可以说是随性。 不过来者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一位帝王刻意的伪装,无论是那紧绷翘起的嘴唇,还是缓慢反转的手掌,都说明御座之上的至尊正压制着难以想象的怒火,只要自己给出的答案不合圣意,紧随其后的就是死亡。 “臣惶恐。” “陛下,作为您忠实的臣子,我从做出过背叛、僭越之举,为何会躲避您,不敢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全身隐藏在兜帽之下,须发皆白的老人躬身到了极限,仿佛无光水面的漆黑眸子里没有一点心虚。 “呵!” 御座之上的乔治三世发出冷笑,放松了虚叩阴影的手掌,紧绷的嘴角也柔和了许多。 “那么,亨特……查拉图卿,你来向朕讲讲,为什么朕子嗣的领地里,会发生那种事情。” 扭曲的力量隐秘聚合,狂暴的斥力以一种极为矛盾的存在方式,安静的“恭候”在查拉图周围,像是谦卑忠诚的殿前侍卫,只等待君主的一声令下,就能将这来自敌国的奸臣碾成粉末。 没敢携带提灯的“提灯天使”用余光审视着环绕在自己周围的夸张阵仗,不由腹诽,怀念起了远在圣城亚伦斯的特伦索斯特陛下。 同样是担任世俗国家领袖的神话生物,那位可以说是心态和涵养修持的典范。 祂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人性化的举动缓和气氛。 “恕我自辩,陛下。” “我同样对埃德萨克殿下遇刺感到深深的不幸,但还请您在悲痛之余,能宽容的分出一些精力,重新回顾这场谋杀的全过程。” “谋杀?”乔治三世左手撑着脸颊,眼里红光微动。 “是的,陛下。”查拉图稍微直起了一点腰背,“埃德萨克殿下的死,是魔女教派所信仰的那位存在,心血来潮,兴致使然的一场谋杀。” “祂意图接触我主看重的一位阁下,试图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所以才借助王子殿下身边的那位魔女,最终造就了这场悲剧。” “恕我直言,您的盟友……” 这时,静默倾听的乔治三世手指轻敲御座扶手。 “查拉图卿,朕想,应该不用朕提醒你当下的局势。” “当然,陛下。” 查拉图想了想,决定甩掉圣城另外几个天使敲定的台本。 理了下长袍,特伦索斯特帝国的公爵,弗里德里希·查拉图不卑不亢的挺直了身子,头颅微扬,直视乔治三世道: “所以今天我选择,在这您难得摆脱那两位注视的少有时机,向您送来我主的友谊。” 不顾御座上肢体语言细节不自然抽动的乔治三世,主动向前踱步,胸膛贴着至混乱、至狂暴的扭曲力量,查拉图继续说道: “且不提我们在东区发现的蛛丝马迹……” “今日‘原初魔女’的所作所为向您证明了祂的疯狂与无能,试问陛下,一位从千年前就被质疑身受污染,状态悲观的真神,要以何种的方式处理,才能被北大陆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们接受?” 赤裸裸的质问,赤裸裸的挑衅,乔治三世压抑着不知是因激动还是愤怒而起伏的胸膛,深吸了口气道: “你的主,在诸神权衡喜恶的天平上,劣势更甚于‘原初魔女’。” 查拉图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半步,胸前几乎要贯穿祂身躯的压迫感顿时消失。 嘴角扬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主动请缨游说的说客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祂没什么语调变化的反驳道。 “不,陛下。” “我主,从不需要祂们的认同。” 艾格隆之前和小克说自己没有抽烟喝茶的习惯是假的,一个南大陆服役的军人,怎么可能不抽烟。 乔三第一次出场的小朝会上,就特意在最后留下了查拉图,对于查拉图的身份,祂是有察觉的,只是直到这次才确认。 原着七神默许乔三成神,是因为祂们之间共同矛盾只有外神,但现在不一样,除了外神,三神还要防着占据了半个大陆,座下天使数量夸张的真造。 之前大家觉得态度微妙的大地和黑夜,其实包括战神,都在隐蔽的拉拢真造的立场,黑夜是最初的盟友,莉莉丝有求于真造,众生之母和万物之父听起来天然一对,祂想把这个戏言变得在真实一点,战神也想蹭蹭老妈的关系,给自己找个后援。 所以北大陆看似稳定,其实远比原着局势复杂,只不过大家基本上平分势力,又有外敌,才不至于当场自相残杀。 可乔三成神就不一样了,祂成神意味着鲁恩将拥有至少三位真神,试图摆脱烈阳影响的蒸汽也很可能会见风使舵,战神母子和老龙、烈阳将陷入大劣势,真造完全可以坐山观虎,等待最后决赛圈。 所以这里的乔三并没有得到所有北大陆七神的支持,祂从最开始就有拉拢真造的想法,管他最后加入哪个阵营,先成神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章 帷幄四方 第190章 帷幄四方 “我主创造一切。” “祂以身躯和智慧开辟了后世流传三千年之久的非凡体系,无论是真正意义上第一个人类帝国——所罗门的荣光,亦或是四皇角逐的盛景,还是维持和平近一千年的当下,这些被七神欺世盗名,自诩恩赐的一切,不过都是基于我主对祂的造物们无私的馈赠。” “试问陛下,倘若我主在鲁恩建国之初那场灾难时,和彼时的六神一样作壁上观,现在祂们哪里还会有高踞星界的余韵?” 查拉图慷慨陈词的效果并不算多么理想,欣赏着这番诚恳但确实渎神的言语,乔治三世只是敷衍地歪了下头。 相比虚无不具有实际意义的演讲,祂更想看到实际的利益。 毕竟从当前的大陆格局来看,祂面临的压力一点不比当初的罗塞尔小,而且更致命的是,比起罗塞尔那时候黄昏隐士会的实力,刚错失成神最后一份要素,丢掉“作家”特性的亚当,是否还有资格成为未来皇帝的助力,都需要整体打上一个问号。 当然,这个消息真实造物主和祂的眷属们看起来还不是很清楚,不过阿蒙毕竟是祂的子嗣,在祂逐步恢复理智的当下,回归祂的座下也只是时间问题,早晚有一天真实造物主会得到那份序列一特性,吞并“空想家”的神位,然后重现第二纪末尾发生的一切。 “查拉图卿,不要妄谈没有发生的事。”乔治三世冷淡道,“你说你替你的主带来了合作的友谊,我更希望听你讲述这份一样怎么样的友谊。” 扭曲的力量放弃聚集,散布到议政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和阴影结合,改变了宫殿的格局,走廊和墙壁拼和,天顶和地板替换,虚幻的纱幔横在御座和殿前,将密谈的两人包了起来,既是隐秘的手段,也是防止谈判破碎,再添一手底牌的保险。 “如您所愿。” 查拉图发出一声苦笑,似乎是在为乔治三世的焦急哭笑不得。 “陛下,我理解您的急切的心情,只是我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并非只是吹嘘、粉饰,我希望以回望历史的方式,令您熟悉与现在极为相像的过去局势。” 没有历史投影辅助,查拉图只能用肢体动作配合口才,为御座上不到百年的皇帝候选描述千年之前的旧事。 “所罗门帝国尚在的时候,我主和所罗门陛下统治着北大陆全境,以及一部分南大陆沿海地区,除了死神,其他神祗都是仰仗着祂们的鼻息勉强维持状态。” “也正是因为这样,彼此间矛盾不断,派系分别,敌对关系瞬息万变的六神,才会隐秘的定下盟约,以多重保障,拉拢野心昭着的特伦索斯特和图铎,秘密推翻所罗门,分裂帝国辽阔团结的疆土。” “祂们无力正面挑战创造一切的主的权威,也没有‘黑皇帝’统御寰宇的能力,只能以这种卑劣的方式挑拨教唆叛逆者,利用帝国内部的猜忌和背叛,谋求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 “一个强有力的整体,只能从内部破坏!” ”同时,当手段成就了光明的结局时,也就无论高尚或卑贱……“ 随时观察着乔治三世反应的查拉图张开了双手,伸向高处,似乎要拥抱大殿天顶镌刻的“审判之剑”纹章。 “陛下,如今和过去何等相似!” “正如您所言,时代变化,局势变化,曾统治北大陆的我们迁移到了荒蛮的南方,像过去的六神一样,只能在文明的边缘勉强维持生息。” “但我们又不完全和祂们相同,造物主是星界的主宰,是有史以来最强的神祗,没有任何一个序列零可以和祂抗衡。而且我相信经过不久前您的国土上发生的一些,我们深感抱歉的骚动,您也预料到了,我们的另一位主,伟大的灵界主宰,执掌时空和命运的诡秘之神,也在我们的帮助下,尝试从沉睡中归来……” “那位‘愚者’?” 手掌不自觉紧缩,身体绷直,摆出防御性的姿态,乔治三世再也无法用悠然的态度面对查拉图。 竟然是真的! 怪不得这次真实造物主敢在打破诸神的默契神降,这里可是贝克兰德,“万都之都”贝克兰德,北大陆的中心腹地! 原来祂们不止在尝试,而是已经取得一定成果了……乔治三世突然明悟为何今天“原初魔女”的反应会这么大。 祂之所以失控发疯,是想要接触一位被真实造物主看重的“阁下”,一位神眷者,不到天使位阶的神眷者。 正常来说,就算是神眷者,“原初魔女”只要派出自己座下的天使,也能达成目标,没必要冒着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神降。 唯一能解释祂行为的,就是有某个人,或者某个东西,刺激到了祂。 比如,那个神眷者,如果不单单是一个受神眷顾的人,而是某个存在的容器,是一位能令奇克胆寒的梦魇。 乔治三世的手掌收起又摊开,在看到查拉图颔首确认祂的听觉没有出错,确实是那位“诡秘之神”在尝试回归时,微微前倾了身体。 “所以……查拉图卿,你的意思是,你们希望朕能够成为那个通向光明未来的手段,为此你们愿意不遗余力的支持朕?” “是主的意思,陛下。”查拉图微微一笑,移开了目视着御座的视线,俯身行礼。 乔治三世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祂嘴角现在翘起的弧度有多么夸张。 查拉图话锋一转。 “而且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主并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您。” “毕竟,您也不想过早的成为北大陆诸神眼里的叛徒,遭到‘暴君’和另外几位的围剿?” “当然。”乔治三世重新靠住了椅背。 现在对祂的尝试表现出默许态度的正神不过一半。 永恒烈阳、知识与智慧之神不用多说,祂们是风暴之主的死敌,是最不愿意看到鲁恩国力跨越式发展的两个。 战神和黑夜女神敌对,大地母神虽然总是暧昧,可如果那个不可言说的聚会上说的是真的,祂与战神的母子关系,绝对会在最后的战队上推动祂走向弗萨克一方,而且祂统治的费内波特,恰好也是“审判者”途径的家族保有王冠,卡斯蒂亚们不能轻易忽视。 蒸汽与机械之神,当年说服教会让祂的势力进入鲁恩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作为少有的横跨两个大国传播信仰的教会,在正神中又没有因途径冲突而敌对的对象,祂无疑是七个里最灵活的一个。 别看现在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总部还在特里尔,只要我的尝试成功,鲁恩成为皇帝统治的国家,祂马上会放弃近些年日渐萎靡的特里尔,搬到更适合技术发展的贝克兰德…… 想到这,乔治三世两撇小胡子和眉头一并沉了下来。 唯一的不明朗的是“暴君”,奥古斯都家族名义上的信仰,天空和海洋的王者——风暴之主。 尤其是在“暴君”目睹了阿蒙拿走最后一份流落在外的“作家”途径非凡特性后,祂的想法就更不明朗了。 祂会和几分钟前的自己有一样的顾虑,害怕真实造物主得到“空想家”的权柄吗? 乔治·奥古斯都忽然有些害怕,恐惧未来的走向。 祂不知道“暴君”在之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选择退缩,不再尝试破坏北大陆当前的力量分配,甘心维持脆弱的公敌关系,放弃支持王室,还是应激下不顾后果,催促自己成神仪式的进度,尽快推出一位新的盟友,以面对必然腹背受敌的未来,放手一搏。 如果是前者,那么接受真实造物主的友谊就有些冒险了,可如果是后者……凭着真实造物主的眷顾,和最危险的弗萨克与费内波特也不是不能商议,大地母神母子一直有亲近真实造物主的意思…… 联想到最后战场上,“暴君”和黑夜女神可能露出的惊惧神色,乔治三世只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舒爽,尽管祂作为神话生物已经丢掉了这些凡物的特征。 终于,在查拉图平淡的注视下,乔治三世做出了决定。 “查拉图卿,朕接受……” 祂稍稍举起了一只手,在空中僵住,然后招了招。 “咳,亨特卿,近前来讲。” …… 断崖之上,高耸直达天际的山峰被数不清的宫殿、高塔和雄伟的围墙覆盖。 那些建筑恢弘华丽,层叠环绕,每一个都异常巨大,不像是人类的居所,组合起来更是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恢弘史诗感,仿佛奇迹和神话的具现。 黄昏已至,太阳悬挂在云海的极远处,橘红的色泽沿着平铺的云层平等的洒在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光芒宛若凝固。 无数体型高于常人的民众行走在这庞大建筑上下,有的用长笛吹奏着伤感的旋律,有的虔诚跪拜,一次一个台阶,只为在战神信仰的圣地——黄昏巨殿前,向神证明自己。 “呵,复原的还不错。” “你说祂这么恋旧,会不会在悬崖下面的森林里也给奥尔米尔弄了个和祂祖父母差不多的坟墓?” 层叠台阶最下方,身着便装的红发男子和周围来往的“巨人”几乎一个高度,嘴角笑容噙着讥讽。 在祂旁边,个头足足矮了祂将近三十公分,一身华贵礼服左右细节不尽相同的青年,摸了摸长有狼毫的脸颊,不想附和同伴的垃圾话。 “小心言行,这里是祂过去的神国。” 安提戈努斯抬头仰望“山峰”顶端最高处的宫殿,不急不缓地继续道: “梅迪奇,不要忘记主的嘱托,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发动战争,是要寻找合作的伙伴。” “是你一会需要和祂谈,不是我。” “红天使”梅迪奇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左耳银链串起的耳坠随着身体动作抖动。 “你是要给别人去当孙子,我不一样,我手里拿捏着祂们祖宗的小命,是祂们需要求我。” 视线跟随梅迪奇耳坠里挎着一张死人脸,满是哀怨的灵魂脸孔几秒,安提戈努斯默默移开了眼。 出于日后的清净考虑,祂不打算就“战争之红”内部的家事和“红天使”的私人道德问题,给出任何评价。 再说了,祂其实也能理解。 如果不是父亲这么疯狂,孩子又怎么会懂事、乖巧呢? 可怜的艾维尔如此,祂和芙兰也如此。 “你自重。” 随着伸入空气的手掌拉动,安提戈努斯身上的不对称礼服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 祂边适应着这突然冒出的“长袍”,边再次伸手,在视野的边缘划定了一个标记。 漆黑无光的眼眸愈发冷漠淡然,仿佛随时可能冒出另一个灵魂,安提戈努斯最后提醒了梅迪奇一句。 “不要过于强势。” “我想主也不希望看到,派出去的四位使者中,只有祂最信赖、最喜爱的‘红天使’吃了闭门羹。” 在梅迪奇半惊半恼的目光下,“奇迹师”的身影踏步向前,娴熟利用“嫁接”,消失在了原地,根本没等祂完全反应过来。 “狗崽子……” 笑骂一声,抽出铁盒,手指燃火,熟练点烟……梅迪奇踩着方才安提戈努斯站停的地方,找了找方向,用刚点燃的烟头,抵了下远处的另一座正常许多的宫殿,也离开了黄昏巨殿。 祂的目的地是,弗萨克王国王室,艾因霍恩家族的住所。 …… “马克西姆,你确定是主母殿下要见我,不是洛雷托大主教?” 相貌同样有些古板,穿着深褐色和黑色拼接礼服的中老年男子,拉着服侍在身侧的廷臣,小声问道。 “陛下,我可以确定,拜帖下面的署名确实是罗兰殿下。” “可是……” 费内波特的国王,翁贝托三世还想追问,却被一旁沉稳许多的廷臣止住了话头。 在廷臣的暗示下,他看向了大殿侧方的一个入口。 星辉在暗调的门扉上泛开涟漪,身着褐色长袍的大地母神教会教皇——主母罗兰,和一位一身洁白的青年结伴走入,不断微笑颔首。 “晚上好,陛下。” 主母罗兰扫过表现诚惶诚恐的国王,礼节问好后望向了更后方正在凝聚的身影,手掌偏向身侧,微笑介绍道: “这位是来自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的客人,高议会的议员,罗曼·安布罗休斯殿下。” 呼,第三卷结束了。 本来说想在环第二卷结束之前结束,没想到啊,没想到,环的第二卷结束的这么……令人措不及防。 对了,费内波特的国王是原创的,名字是意呆利的末代国王。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一章 V 第191章 v “……据初步统计,共有超过人直接死在那场大雾霾里,后续蔓延的瘟疫则陆续带走了近人,里面不乏年幼的孩子,健壮的青年男女……” “……在这次灾难中,一向热衷于公益事业,我们可敬可爱的埃德萨克王子,也永远离开了我们,愿他的灵魂在风暴之渊安息……” 时针走过了表盘最下方的数字,难得和分针重叠在了一起,纯洁净白的单人床上,克莱恩后背陷在松软的靠枕里,压出一片不太自然的褶皱,微微俯着头,将视线从报纸上拔了出来。 唉……他神色间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悲怆,只有叹息能够抒发。 从再现的神话中走出,人终归还是要回归现实。 当“原初魔女”在埃德萨克王子的庄园神降的那一刻,克莱恩就很清楚,灾难无可避免,接下来会死多少人,全凭神灵的心情。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最后得到的结果会这样惨烈。 一个星期的时间,魔女造就的大雾霾前前后后带走了超四十万的生命,其中有每日挣扎在生存基本线上的东区居民,也有为上层阶级服务的中产,还有富商和贵族老爷们…… 很公平,相当公平……克莱恩两手对折纸页,盖住了报纸头版足足占据了一个巴掌大的王子遗像,避开包扎后活动不太方便的肋骨往下的腹部,只靠灵活的手臂,把报纸丢回了床头,拾起了放在旁边的纸笔。 两指轻轻抖动,柔软的纸张一下有了硬度,哪怕是放在被褥上,也能保持平整。 就着有“魔术师”能力加持的信纸,克莱恩拿起深黑色的圆腹吸水钢笔,笔尖微点,在斟酌和动笔间徘徊。 “尊敬的阿兹克先生。”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三声轻响,刚写下开头的克莱恩十分有经验的,不紧不慢的手掌翻动,纸笔顿时消失不见。 “请进。” 身材瘦高挺拔,银发红眸,一身黑色正装的英俊男子走进了房间。 他如藏着血液的双眼在室内一扫,于克莱恩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秒,点了点头。 “很好,恢复的不错。” “是您提供的药剂的功劳,米斯特拉尔伯爵。” 克莱恩坐直上身,指着自己的腰腹,趁机问道。 “我这里的绷带可以拆掉了吗?” 刚放下盛着药剂的托盘,动作突兀停止,血族伯爵米斯特拉尔高挺的鼻梁两翼动了动,看向克莱恩的眼神明显不悦。 “两天前就可以了。” “那为什么……” “因为需要让你记住,你是一位病人,尚未痊愈的病人,v先生。”米斯特拉尔抬起手掌,眉头微微皱起,“伤口反复开裂,明知灵体受创,还透支灵性,肆无忌惮的使用非凡力量,尝试抵抗半神级别的冲击。” “你缺乏最基本的医学常识。” 他从托盘上捏起几支细小的金属管,手指灵活跳动,不出片刻,就调配出了一瓶有助于恢复的药剂。 将药剂递给病床上的克莱恩,这位“巫王”继续说教道: “虽然当初克斯玛让我为你推荐合作医生时,考虑到你候选神使仍需考察的特殊,我确实故意选调了没什么经验的埃姆林·怀特和你接触。但v先生,这不是你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肆意妄为的理由。” “我们血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远超你们人类医生的专家,即使不成熟,埃姆林所提出的建议也是相当中肯,且正确的。” “如果你和a,和你的众多同僚一样,是‘蔷薇主教’,你大可以随意折腾自己的身体,我们也乐得轻松。可是作为‘占卜家’,一个在身体素质层面上缺乏强化的途径,你不遵从医嘱的行为……” 险些采取强制措施,监督着克莱恩将全部药剂送进了口腔,米斯特拉尔脸上沉重的神色才舒缓了些许。 “你不遵从医嘱的行为,相当不成熟。” “我会注意的。”被药剂苦的脸庞扭曲的克莱恩晃了晃脑袋,低声应道,没升起一点反驳的想法。 一个星期前,从a先生召唤的那道大门里出现的天使,对他不知道使用了怎样的非凡能力,等到他再醒来时,就已经到了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情报局在贝克兰德的分部。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米斯特拉尔伯爵成为了他的主治医生。 在这位“巫王”尽心尽责地照料下,他很快恢复到了灵体和肉体都完好无损的状态,除了伯爵的严谨的工作习惯作祟,要求他必须每天坚持服用调理药剂之外,一切都和正常人一样。 至于为什么伯爵会用v先生这个奇怪的代号称呼他……克莱恩在心中为极光会相当蔑视人权行为,小小的“啧”了一下。 他刚在病床上睁开眼的时候,极光会的圣者,真实造物主教会贝克兰德教区负责人,“幽暗圣者”克斯玛就守在他的床边。 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看到他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就直接塞给了他一份写的满满当当的文件报告,让他自己消化,顺便还附带了一个既荣幸又不幸的消息。 眷者,克莱恩·莫雷蒂,从今日开始,将接任极光会内部空缺的神使席位,代号——v。 这一则任命,除了将他彻底绑上了真实造物主的战船,还意味着他将和a先生等其他神使一样,拥有高于教区主教、略低于圣者的特权,包括但不限于对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军队的配合性调动,直接下辖的下属,自由使用部分1级封印物,参与宗教政治会议,享有帝国议会议员席位等一系列权力。 老实来讲,这样的待遇甚至超过了七神教会的高级执事和大主教们,v的代号也相当符合地球现代居民的审美,可以说除了真实造物主教徒身份这一只针对克莱恩主观意愿的不幸外,全都是荣幸。 唉,反正我在外界都上了通缉令,在教会和王室眼里更是板上钉钉的真实造物主神眷者、狂信徒,是可以直接引发神降的危险分子,换个角度想,其实我完全没有亏任何东西…… 想到鲁恩政府三日前发布的,那份没头没尾的通缉令,克莱恩又是一阵头痛。 他们在舆论上都抹掉了真实造物主和极光会在大雾霾中的存在,将黑锅全推给了魔女教派和“玫瑰学派”,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把夏洛克·莫里亚蒂列为刺杀埃德萨克王子的嫌疑人? 而且还只在官方人员内部中通报! 不过这好像也算是给了夏洛克·莫里亚蒂一个结局? 我醒来后明显感到魔药消化见底了……才一个多月,这个消化速度太快了,“魔术师”那会也是这样,好像我消化扮演天生就比正常非凡者快几倍,就像是我提前扮演过一样…… “在乱想什么?” “还想不想拆掉绷带了?” 突然,米斯特拉尔伯爵严厉的嗓音闯入耳朵,将克莱恩逐渐飘走的思绪又拽回了小小的单人病房。 “抱歉,我走神了。” 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克莱恩抬起双臂,任由游动的阴影穿过自己的白色拘束服下摆,将九成新的绷带一条条揪出。 话说这里的病房标配拘束服,好像就是为了针对“蔷薇主教”……感受着不同于“秘祈人”途径操纵的阴影那般森冷柔滑的感觉,终于摆脱束缚的克莱恩试探着提起了另一个他很在意的事情。 “伯爵阁下,我现在可以尝试晋升了吗?” 按“幽暗圣者”的说法,他必须尽快离开贝克兰德,出去避一避风头,顺带再履行神使的义务,去海上,或者南大陆。 海上势力繁杂,南大陆是“玫瑰学派”和灵教团的后方,地区冲突是常态,哪个都不太平,早些晋升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点的。 再说,现在和两位半神在一起,还能请到查拉图的注视,跑去外面等一段时间再尝试晋升,未必就比现在稳妥…… 审视着病床上年纪不大,书卷气较重,看起来怎么也和神使不沾边的年轻人,米斯特拉尔停下了收拾托盘、试管的动作,嘴角没什么弧度的挤了挤。 “这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你自己向克斯玛申请。” “不过出于医生的身份,我的建议是,总想着寻死,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端起托盘,沿着来时的路准备离开,略显清冷的严厉声线仍回荡在病房内。 “你之前向我提过的,埃姆林·怀特的小想法。” “考虑到有一位神使替他求情,我可以劝说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对他的处置做出更改,只是相应的,他也需要在其他领域弥补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 “他的义工时长会缩短一半,后续需要回到国内或海上服役,你离开贝克兰德前,记得见他一面。” 随着身姿挺拔的伯爵消失在病房门口,他的声音也渐行渐远,房间内重回一片死寂。 回到特伦索斯特本国或海上服役,我去见他一面……米斯特拉尔伯爵的意思,以后埃姆林不算是我的合作医生,而是直接对我负责的下属了? 过了一会,克莱恩嘴角翘起,撑着身体走下了床,适应了下许久没接触地面的双腿,和米斯特拉尔伯爵一样,也离开了病房。 …… 漆黑无光的房间内,披挂黑甲,手持阔剑的“幽暗圣者”横跨挡住了出口,和墙壁上倒吊的十字架相对站立。 他目视着房间正中换回了寻常打扮的克莱恩,目光扫向一侧,脚下的影子霎时沸腾,无数虚幻的触手翻涌,吐出了一道主教打扮,面容死尸般青紫,衣袍上绣着海浪与闪电,通体基调深蓝的男子。 这是他放牧的灵魂之一,一个来曾经是“代罚者”准高层的“海洋歌者”。 “特性。” “幽暗圣者”克斯玛边让脱离本体的“放牧”对象上前,边对克莱恩点了点头。 得到指使的克莱恩瞬间意会,摘下了缠绕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由银链串起的黄水晶吊坠。 他将和“秘偶大师”等同的“黄黑之眼”抛给了克斯玛。 虚幻而朦胧的柔光从屋顶降临,感受到来自“提灯天使”的注视,克斯玛将“黄黑之眼”单手高举,祈求天使的力量,将这份封印物还原成了最纯粹的非凡特性。 啪嗒。 包裹在黄色水晶内,灰雾充作眼睑,青黑构成瞳孔的眼球崩碎成无数光点,然后在辉光中飞速重组,变成了一只全黑无瞳的新眼球。 做完这一切,克斯玛才重新拿起那飘在空中的非凡特性,驱使脚下的阴影有序送来辅助材料,直接在空气中调配接下来所需要的魔药。 苏尼亚泉水、六翼石像鬼的眼珠、古老怨灵的残余灵性一一交融,混合成无规则的暗金色,看起来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这滩奇幻的液体随着“幽暗圣者”克斯玛松开了手,在吞没全黑眼瞳之后,终于完成了所有变化,变成了其中有无数细小虫子游动的魔药。 “可以开始了。” “海洋歌者”张开双臂准备歌唱,“秘偶大师”的魔药流入到提前准备好的金属瓶内,在阴影的推动下,回到了克莱恩手里。 咕噜,略显苦涩的魔药带着陈腐的感觉涌入克莱恩的嘴巴,“海洋歌者”的歌声和狂暴的呓语同时响起。 每一次穿越灰雾时听到的嘶吼叠加在了一起,前所未有的清晰。 恍然间,克莱恩懵懂发现自己的灵体仿佛脱离了身体,正在极高的远处俯视世界。 他的周围灰雾环绕,他的对面,是眼神漠然,缓慢转过身体和自己对视的“诡秘”。 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神祗静静的注视着他,漆黑无光的眼眸里仿佛有两个灵魂在向外窥探,祂的身影正在被多出来的那个灵魂撕裂,愈发不稳定,清晰的轮廓模糊变形,马上就要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一道仍是“诡秘之神”,一道更为古老。 思绪僵化迟缓下,他怔怔看着“诡秘之神”举起了手掌,轻轻一挥。 轰隆! 雷暴和飘渺远去的嗓音同时灌入克莱恩的耳朵,帮他找回了意识,摆脱了魔药改造身体的反噬。 一切的幻觉已然不再,唯有“诡秘之神”最后的命令不变。 “找到我流落在外的那部分……” “把祂带回来。” 防止大家已经忘了,提醒一下,“诡秘之神”一开始是天灾混着“诡秘侍者”。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二章 秘偶大师 第192章 秘偶大师 眼前浮现的淡薄的灰白雾气褪去,狂躁的呓语渐渐平息。 与成为“无面人”时不同,呓语明显变强了,能间断性的突破灰雾与现实糅合力量的阻隔,加强我和灰雾的联系,还有和“诡秘”的……嗯,我的思考能力恢复了……克莱恩平静地抬起手臂。 关节位置十分艰涩,正随着时间的流动不断变弱。 在意识回归身体后,克莱恩“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黄褐色的皮肤,干瘪呆滞的双眼,就像是缠着陈旧绷带在地底埋藏了多年的人偶。 数不清的肉芽藏在皮肤下蠕动分离,犹如一条条有着独立思想的虫豸,在名为大脑的“虫后”的调控下,不断拼接融合,才组成了叫做“克莱恩·莫雷蒂”的人型。 脑海内勾勒层叠光球,靠着冥想,克莱恩逐渐把握住了压制身体上异动的窍门,平息了魔药带来的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海洋歌者”的歌声平歇,克莱恩缓慢睁开双眼,操纵着已经正常的身体,对守在房间入口的“幽暗圣者”微微点头,舒了口气。 “成功了。” …… “成功了!” 贝克兰德东区边缘外,由丰收教堂搭建的临时救治点。 埃姆林·怀特穿着教士袍,站在支在帐篷外的大铁锅旁,时而往里丢着不同的草药,时而侧目瞥一眼喝完草药后不再咳嗽、胸闷,欢呼雀跃的孩子们。 他搅拌着已经盛满的铁锅,等待着水面沸腾,英俊但不够阳刚的面容眉头紧皱。 丰收教堂离东区并不算远,一个星期前的傍晚,凭借着血族出色的嗅觉,末日图景刚笼罩贝克兰德西部时,他就已经闻到了从东区传来的刺鼻气味,但从未想过这附近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和预想中的不同,官方非凡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赶赴灾难发生地,反而等到了东区内接二连三的战斗响动平息,雾霾失去绝大部分效力,才带着警察小心翼翼从码头区登陆,进入东区。 而他和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也在官方基本控制了东区局势后,积极和黑夜女神教会交涉,取得了在疫病隔离区内搭建治疗点的权力,然后一直工作到了现在。 真不知道还要干到什么时候……埃姆林不忿地“啧”了一声。 “草药还没有准备好吗?” 忽地,一道醇厚的嗓音拉回了吸血鬼渐渐飘远的思绪,埃姆林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紧忙看向了身后。 “现在就可以分装。” 说着,他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瓶子,按剂量盛入了足够的草药。 双手繁忙间,他匆匆扫了眼身旁的高大身影,有些犹豫道: “神父,东区到底死了多少人?” 他想借死亡人数,估算瘟疫大致的辐射范围,推断他还需要做几天苦工。 刚刚安抚完难民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擦了擦手,低头回答道: “王国官方还没给出具体的数字,但从黑夜教会那里给出的消息来看,这可能会占据东区近三分之一的人口。” 三分之一! 埃姆林盛装草药的手一下僵住了,不过他很快就继续工作,只是血红双眼中的震惊久久不散。 他记得之前一个记者的报道曾写过,东区现在至少有135万的居民。 而三分之一,也就是说那个离他现在只有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已经陆续死了40万人了 “这一共是五十瓶。”埃姆林声音突然闷了许多,他把自己拿不完的药剂塞到了神父手中,两人一并向帐篷走去。 简易帐篷内,一个个破烂的被窝和报纸摊堆满了地面,甚至帐篷外也堆着许多像这样的小窝,上面躺着或沉睡不醒或痛苦呻吟的瘟疫感染者和伤员。 埃姆林和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合作,各端着部分药剂,从两个方向开始分发。 过了好一会,终于发完最后一瓶药剂的埃姆林不太平静地接受完一位伤者的感谢,默默溜回了神父身边。 他瞧了瞧仍看不出多少表情的神父,试探和抱怨的话堵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神父。” 乌特拉夫斯基主教边数着怀中的瓶子,边看了过来。 “你应该知道这里面没有几个是母神的信徒。” “当然。”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微微笑道,“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工作。” “他们同样是生命,无辜的生命。” 他看着埃姆林,接过瓶子,转身向一锅沸水走去,将手中的瓶子全部放了进去。 “所有生命都是母亲的孩子,是万物之母的子嗣,虽然圣典教导我们生命不过是诞生再到回归土壤的闭环,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忽略中间同样重要的部分,生命的旅途。” “无辜的人们被灾难夺走了走完旅程的权利,而我们的使命则是帮助那些还有机会回归旅途的人们,这也是在履行母神的教义。” “你生活在信仰众生之父的环境下,应该能理解我的观点。” 看着神父虔诚的赞美母神,埃姆林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重新将视线投进了帐篷内那些或命不久矣或日后大概率落下病根的可怜人们。 “对了,有一封给你的信。” 说着,分配完药剂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从格外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 “刚才众生之父的使者来过了,他说这是对你之后的安排。” 夏洛克·莫里亚蒂? 他把我的申请转交给了族内的高层,我可以离开丰收教堂,义工时间结束了? 一连串猜想在埃姆林脑内浮现,他闭了闭眼睛,嘴角想要上扬,却很难再找到期望成真时的那种喜悦。 埃姆林抿了抿嘴,勾起一抹苦笑,在确认来信人确实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后,把信件塞到了长袍内侧,重新抓起了托盘和药剂。 “先工作。” …… 在从“幽暗圣者”那里得知埃姆林·怀特最近一直在东区和教会的非凡者一起救助伤病员后,克莱恩就放弃了面见未来下属的打算,决定用书信的方式完成后续工作。 还是有些冒险,如果我有属于自己的信使就好了,很多事情都会简单许多…… 目光从地下极远处细而繁多,密密麻麻,对应了不同生物,不同部位,色泽深浅,状态不一的虚幻丝线上收回,克莱恩的眼球颜色同时也变淡了许多,由漆黑转为深棕色。 方才极有密集美感的奇诡一幕对克莱恩而言并不陌生,无非是相比过去,省去了借助“黄黑之眼”转播频道的过程。 果然,完整的“秘偶大师”是哪怕再便利的封印物也无法媲美的……克莱恩手指微动,轻轻一勾,一只在情报局分部地下基地上方土壤里钻动的蚯蚓便停住了动作,细长绵软的肢体变得滞涩,往转化成秘偶的方向变去。 嗯,“秘偶大师”的大部分能力我都在使用“黄黑之眼”的时候尝试过了,操作起来也比较熟练,唯一欠缺的只有长时间的控制秘偶……克莱恩放开了“擒”着蚯蚓的五指。 “秘偶”,显然是“秘偶大师”魔药扮演的核心元素,而想要获得秘偶,就需要“秘偶大师”完全控制一个生物的灵体之线,并把他转化为自己的傀儡。 我现在能操纵的单位个体上限是一个,随着魔药的消化和适应,后续肯定会有所增长,等到晋升的反噬现象完全消除,大概会增长到两个,完全消化则可能是三个,往后也不会更多。 虽然秘偶在物种和层次上没有要求,不过如果想要长久快速的扮演,一个固定的,可以和外界交流互动的秘偶明显更合适。 也就是说,我需要一个人型,或者说人类秘偶…… 不好办啊……灵感颤动,注意到后方正向自己靠近的十数根灵体之线,克莱恩转过了身。 “上午好。” 他的视线从刚解除灵体化的莎伦、一副主教打扮的a先生,还有可以忽视的畜生杰利·查拉图上一次扫过,克制的颔首问好。 “上午好,上午好!” “呦呦呦,您太热情了,鄙人真是受宠若惊!” 不知道忽然抽了什么风,在克莱恩和a先生不悦目光的共同注视下,杰利·查拉图顶着一张假到不行的恶心笑脸,浮夸地冲着克莱恩行了个礼。 留意到克莱恩原本扬起的微笑一瞬间沉了下去,a先生只好不太情愿的替自己的搭档道歉。 “抱歉,v,他这里一贯有问题。” a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确实,我很赞同……克莱恩努力重新挤出微笑。 他微转头颅,过程中笑容从明显的礼节式的敷衍,一点点生动了许多。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繁复宫裙飘荡,莎伦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点了点头,苍白不似真人的手掌从半掩的长袖中伸出,五指张开,露出一枚略大拇指一圈的精致胸针。 “毒酒胸针”? “物归原主。”莎伦轻轻吐出一个单词。 其实我都做好送给你的准备了……克莱恩稍微点头,从莎伦手中拿回阔别已久的封印物,熟悉的负面情绪狂躁的精神影响重新覆盖他的全神,又被冥想的效果暂时压制,将银色荆棘包裹猩红宝石的胸针戴在了正装外套左侧。 做完这一切,他想起一件事,逃避似的岔开了和莎伦相对的视线,盯上了杰利·查拉图。 “你晋升‘秘偶大师’快半个月了?”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的秘偶。” “呵,你在看马戏团表演的时候,会看到傀儡和傀儡师一块出现在观众面前吗?”杰利·查拉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莎伦和克莱恩的互动,耸了下肩膀,“秘偶是‘秘偶大师’战斗的主要手段之一,一般来说,在非战斗的时候,‘秘偶大师’都会小心隐藏自己的秘偶,以防底牌暴露。” 他把左手伸进裤兜,随手一抽,翻出一只有些旧了的铁质卷烟盒。 “而且秘偶也分三六九等,越便于携带,方便隐藏的秘偶,越不好寻找,不是说强大的秘偶就一定最适合我们。” 打开卷烟盒,杰利·查拉图神色严肃了一些,向克莱恩告诫道: “大部分‘秘偶大师’毕竟是情报工作者么。” 一只半透明,外形酷似“隐者”牌绘像的幽灵缓慢从卷烟盒盒盖流出的一点缝隙钻出,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愈发膨胀,直到完全走出平日“暂住”的居所,露出了足有半个成年人大小的身体。 在杰利·查拉图的操纵下,它围绕着在场的所有人飞了一圈,期间或灵体化消失,或舒展身体完成高难度机动,最后像一条鱼一样,瞄准卷烟盒猛地一落,又钻了回去。 “灵界生物?” 克莱恩目视着收起卷烟盒的杰利·查拉图,猜测问道。 “没错,我从家族里借了一件封印物,专门去灵界捕捉的。”杰利·查拉图大方承认道,“对我来说,它可比那些途径特征明显,难以施加伪装,掩盖原本身份的傻大个好用多了。” 确实,如果单纯追求秘偶的战斗力,就算我在极光会的帮助下,找到了罪孽深重,不会给我带来心理负担的“恶魔”、“黎明骑士”、“疾病魔女”等等,也很难改变他们的外貌,不引人注目的随身携带在身旁…… 灵界生物灵体化的能力确实很方便啊…… 想着想着,克莱恩下意识且隐晦的瞧了眼漂浮在半空中沉默不语的莎伦,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条。 如果是“怨魂”就更方便了。 “v,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两位神使,一个查拉图家族出身的新贵,还有身份神秘,传言和“提灯天使”关系密切的前“玫瑰学派”成员,这样奇特的组合在情报局分部的大厅中逗留这么长时间,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察觉到周围不断增加的,带着好奇和探究意味的视线,a先生有意加速结束这场谈话。 克莱恩会意地点了点头,思考片刻,回答道。 “和一些人道别。” “有几位重要的朋友需要我在离开前见一面。” 过渡g……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三章 回归的神性 第193章 回归的神性 克莱恩穿梭于死寂的墓园间,犹如一位匆匆赶来吊唁朋友的绅士。 大量崭新的墓碑耸立在一片片翻新后的湿润泥土上,上面刻着不同的名字,有的镌刻在黑白肖像之下,有的则是除了名字空空荡荡,连像样的墓志铭也没有,只有死者生前信奉神灵的圣徽作伴。 始于皇后区郊外和东区的大雾霾先后夺走了近四十万人的性命,这处墓园中埋葬的便是其中一部分,还有更多的,曾经东区的居民,甚至没有资格被送进这片新开辟的墓地。 那些没有能力购买墓地,没有亲属幸存为他们置办葬礼的可怜人,只能进入教会在地下开辟的廉价公墓,尸体烧成骨灰,存放在一个个十五公分乘十五公分大小的木柜子里,安静的与阴暗作伴,等待着时光将他们在世界上留存的最后一点遗产腐朽,发潮发烂,直到世人彻底遗忘他们的存在。 那里的人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克莱恩闭了闭眼睛,抽出触感冰冷柔和的铜哨,含在唇间,轻轻吹了一下。 与往常不同,这次外形夸张的白骨信使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现实世界的色彩被灵界侵蚀,所有的颜色浓郁加深,仿佛被神灵泼洒了油彩。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克莱恩发现自己远离了原本所在的位置,看见肤色古铜,五官柔和的阿兹克·艾格斯出现于旁边。 “阿兹克先生。”克莱恩轻声道。 以颔首回应问好的“死亡执政官”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学生,他目视着一望无际的坟墓森林,褐色的眼里闪烁着难以形容的情感,有悲伤,有怜悯,有漠然,有找回过去影子后隐隐的兴奋。 繁多情绪交替上演,终于,在险些沉入自我世界的关键节点,阿兹克主动脱离了那种源自体内非凡特性带来的沉醉美感,淡漠的五官重新生动,无声无息间变回了克莱恩最熟悉的大学教授。 “很高兴看到你能平平安安的再与我见面,克莱恩。”他看着自己学生道,“看来那天你没再遇上什么危险?” “嗯,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是安全的。”克莱恩想了想,没有说出离开阿兹克之后发生的事。 虽然他不知道“绝望夜莺”潘娜蒂亚最后的下落,不过想来肯定是被那位a先生召唤出来的天使带走了,估计等待她的,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结局。 “你晋升了?” 视线从克莱恩的心脏扫向大脑,阿兹克语气随意问道。 “是的,”克莱恩顿了顿,“我已经是序列五的‘秘偶大师’,还是极光会的神使,代号……是v。” 思来想去,他还是向最信任的师长坦白了现状。 “哦,极光会的神使。” 阿兹克仍是那副浅淡疏离的反应,仿佛世间发生的一切变化都与他无关,唯有死者发出的,那无法被活着的生灵倾听的,凄惨、无助的惨叫,才能稍微勾起他的兴趣。 “你的另一重身份正在被鲁恩的王室和三大教会通缉,虽然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不一定会认真追捕‘夏洛克·莫里亚蒂’的下落,但风暴之主还有黑夜女神的卫士,他们应该会对那个身份的人头相当感兴趣。” 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不会认真追捕“夏洛克·莫里亚蒂”?克莱恩眉头猛地一挑,像是想到了什么。 查拉图家族主导的“密修会”的大本营就在因蒂斯,罗塞尔称帝之前就在那里了,明面上的成员经历了几次围剿都没能被彻底驱逐,只是从半地下完全转成了地下活动,而其中和因蒂斯军方合作的另一部分,还奇怪得保持了原有的编制,现在是为因蒂斯政府服务的合法官方成员……特伦索斯特情报局内部好像也不缺“工匠”……一开始我认为是真实造物主教会有意培养的成果,现在按阿兹克先生的意思看,似乎“工匠”途径的源头,蒸汽与机械之神和大地母神教会一样,与真实造物主的关系相当耐人寻味啊…… 克莱恩有所猜想,转而问道: “对了,阿兹克先生,您一直在追查因斯·赞格维尔的下落,您有头绪了吗?” “不知道,‘黑之圣女’没给我太多机会,等我们结束战斗,已经是暴君的神力波及过来,只能各自离开。”阿兹克边走边说,“之前追查因斯·赞格维尔的过程中,我发现他和鲁恩的王室疑似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合作,藏身在了乔治三世的某座陵寝之中,我也确实在那里见到了他。” 阿兹克先生和因斯·赞格维尔已经见过了? “所以,您那天救我之前,是从乔治三世的陵寝里灵界穿梭过来的?” 回想起阿兹克从世界仿佛即将崩毁的末日图景下将自己带出时,那套好像刚经历过一场坎坷旅行的正装,克莱恩不禁流露出愕然。 乔治三世的陵寝是“黑皇帝”仪式的核心,肯定有复数的半神和天使看护,阿兹克先生竟然是从那种地方杀出来的? 这比查拉图厉害多了! “德林克·奥古斯都和他的手下无意与我在‘黑皇帝’的陵寝里开战,没有阻拦我。”阿兹克耐心解释道,“祂是前前代的南威尔公爵,我在上学期第二个月,鲁恩近代史的课上和你们讲过他主导的军队改革,打压背誓之战后膨胀的军功贵族,那也是祂的扮演手段之一,为了消化‘仲裁人’途径的序列二,‘平衡者’。” 克莱恩努力跟上,小心附和了一句。 “没想到祂也是一位天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阿兹克先生从那天暴露了部分非人特征后,性格和情绪都低沉了不少,就像是被切去了大脑中负责调控情绪的部分,面对什么事情都无法真正的提起兴趣。 这就是所谓的神性……如果阿兹克先生不是经历过许多对他影响深刻的不同人生,恐怕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还会更严重一些,会直接把他变成他一次次人生末期时那样,他以前最恐惧的模样…… “那您这次之后,还会继续寻找因斯·赞格维尔的下落吗?” 担心阿兹克的人性愈发低迷,克莱恩只好刻意提起一些可能会引起老师兴趣的话题。 “会。”阿兹克轻微点了下头。 “他亵渎了我孩子的尸体,将他变成不得解脱,只能在过去领地徘徊迷茫的恶灵,我必须替我的孩子报仇。” “而且因斯·赞格维尔掌握的那件封印物,也就是你们口中的0-08,那件封印物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您也想得到0-08?”克莱恩惊讶道。 “不是要得到它,而是需要用它去换取一些东西。”阿兹克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不自觉望向了南方,“阿勒苏霍德之笔藏着不少古老年代的秘密,当然,对我来说它意味着怎样的隐秘都不重要,我只需要它所代表的那份‘观众’序列一特性,去换一个和真实造物主面谈的机会。” 说着,阿兹克打断了肚子里堆满了问题的克莱恩,目光随着即将攀登上南方最高点的太阳移动,似乎要将那个方向看穿,将视野拓阔到狂暴海另一头去。 “‘黑之圣女’说的很对,我不可能永远逃避我的责任,在这片不属于的我的土地上一直迷茫下去。” “那天为了和得到足以和祂抗衡的力量,我接受了部分神性的自己,拿回了丢失的一些力量……也算是主动拥抱了过去的自己。” “拜朗帝国虽然不在了,我也不希望那样畸形的国家一直存在,不过拜朗的子民仍生活在原本的国土上,他们失去了,失去了我父亲的庇护,又在最后一代拜朗皇冠继承者死亡后,先后沦为了‘玫瑰学派’和北大陆诸国军队鱼肉的对象,作为拜朗的执政官,我不能在回想起自己的身份后,在漠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被他人支配。” “还有分裂的灵教团,他们一直以来缺少一个真正的首领,作为死神亲子,我的身份和位格都正合适。” 自言自语的阿兹克短短几句话里,主观态度的出发点矛盾了好几次。 一部分,他和过去当大学教师一样,是在以人权和博爱的角度同情拜朗被殖民的土着人民,而又一部分话语中,他则站在了冷酷无情的高位者的角度,将半座大陆上的生灵当作了自己的私有物,图谋他们的归属,希望得到灵教团保留的力量和死神遗产。 克莱恩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接话,最后干巴巴的问道。 “可,这和您必须得到0-08有什么关系呢?” “您如果想成为灵教团的首领,就像您说的,您是死神的子嗣,没有谁比您更合适,一位天使的力量也足以庇护一部分原拜朗帝国的国民,平稳的生活下去……” “克莱恩。” 阿兹克笑了,这是今天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看着自己的学生,嘴角的弧度越来越自然,手掌搭上了克莱恩的肩头。 “我记得你在信里提到过,你了解了每一条途径都有对应的相邻途径。” “‘死神’、‘战士’、‘不眠者’,这三个途径就是相邻途径,每一条途径天使层次的特性都是固定的,无论是‘黑夜’还是‘战神’,对我的特性都很感兴趣。” “南大陆是真实造物主的领地,‘玫瑰学派’和他们信仰的‘欲望母树’、‘原始月亮’,在当下都不过是隐秘活动的零星力量,只是难以处理罢了,如果只是他们我当然可以应付,可如果是黑夜女神和战神要对我下手呢?” “没有真实造物主的庇护,我在祂们手中不过是会移动的非凡特性,就算我收复整合了灵教团,率领一部分拜朗帝国的民众重新建国独立,也只会让他们在我被那两位神灵盯上的那天,和我一起回归冥界。” “所以您需要0-08,因为‘观众’是‘秘祈人’的相邻途径,真实造物主不会拒绝一个能让祂染指相邻途径的机会,也不会拒绝一个有投诚意向的天使?”克莱恩想通了许多。 在抛开私人情感后,什么都懂一点的“键盘强者”周明瑞,也迅速找回了自己建政时对政治局势“敏锐”的嗅觉,找到了其中的关隘。 他给了阿兹克一个惊喜。 “你比以前成熟多了,克莱恩。” 阿兹克笑容又真诚了一点。 “不过还是不够成熟,比如你没有想到,我其实根本没有能力参与0-08归属的竞争,我真正能拿得出价格和真实造物主商谈的,只有我的忠诚,还有我能为祂带来的,新的土地和新的锚。” 他没有解释锚这个单词背后的意思,继续说道。 “克莱恩,你既然成为了极光会的神使,以后就必定会接触更多的,类似的情况,你还有许多需要学,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天真了。” “在灾难面前,不尝试怎样脱身,反而表露出不理智的自杀倾向,你难道忘记了你并没有真的死去,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兄长和妹妹吗?” “即使不能再以过去的身份和他们见面,只要你活着,一个强大的序列五,永远都是两个普通人最有力的保障。”阿兹克对说教的力度把握的相当稳恰,后面紧跟着补上了舒缓气氛的调侃,“而且你现在还是神使,是在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享有议员权力的大人物,不止你的兄妹,就连我现在想要和真实造物主的眷属接触,都需要经过你的引荐。” “阿兹克先生……” 仿佛失去了“小丑”的能力,克莱恩的脸颊通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他消化着师长的肺腑之言,花了好一会才完全找回了状态,重新稳定好情绪。 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令自己尴尬的话题,他想了想,决定祸水东引,从口袋里取出了另一件和天使有关的物品——威尔·昂赛汀的千纸鹤。 将千纸鹤展示给阿兹克,克莱恩小心道。 “阿兹克先生,这只千纸鹤是一位神秘的天使转送给我的,祂好像是‘命运’途径的序列一,您对祂的身份有什么头绪吗?” 和‘黑之圣女’的战斗,相当于强行压短了阿兹克记忆的恢复速度,现在的他更接近每次人生末尾的状态。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四章 擅长伪装的蛇 第194章 擅长伪装的蛇 众所周知,“命运”是一条很奇怪的途径。 祂们没有需要额外防备的相邻途径,没有需要顾虑太多的成神仪式,就像这条途径的名称一般,能走多远,达到何等层次,全看“命运”给予多少青睐,幸运者恒久,厄运者败亡。 按照常理来讲,这样一条途径应该是相当平和的坦途,然而阿兹克刚找回的记忆告诉他,并不是的。 “祂的身份……”阿兹克有些古怪地接过克莱恩递来的千纸鹤,翻来覆去的打量着,“克莱恩,你既然得到了‘黑皇帝’牌,就应该知道,所有途径的序列一都只有三份,而你们极光会的教皇,‘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在第三纪之初,就已经是容纳了两份序列一的天使之王。” “如果你确定你见到的那条‘水银之蛇’不是乌洛琉斯,那就只能是生命议会的议长,一位过去几乎一片空白,总能被幸运眷顾,和‘命运天使’分庭抗礼三千余年的大天使。” 果然……克莱恩微微颔首,旋即又感到不对,紧忙追问道。 “阿兹克先生,您说祂只是一个大天使?” “祂在没有唯一性的情况下,和一位有真神支持,有复数天使同僚协助的‘天使之王’,彼此争斗了这么长时间,是怎么做到的?” 从“诡秘”的圣典里,描述神灵权柄的那部分来看,“诡秘”,或者说“占卜家”途径的序列零,应该兼掌着一部分命运领域的权柄。 一直到苍白之灾被平息的年代,“诡秘”都还是活跃在大陆上的神灵,教皇摄政乌洛琉斯有祂的帮助,怎么会抓不住一位平平无奇的大天使? 当初查拉图家族的先祖,如今“提灯天使”的祖父,都没能逃过相邻途径天使之王的追捕,死在了真实造物主和所罗门支援到来之前。 “呵,事实就是如此,不用太纠结原因和过程。”阿兹克侧过了脑袋,将千纸鹤还给了克莱恩。 “到了祂们那个层次,就算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会变得复杂,变得难以揣测,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会引起千万种变化的可能,对‘命运’途径来说尤为如此。” 他没再提两位天使曾经的恩怨,转而说道。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呃,打算……克莱恩默默地看了眼手里的千纸鹤,压低了声音。 “我需要去找一趟这只千纸鹤的主人。” 面对着挑眉疑惑的师长,深知无法再隐瞒下去的克莱恩只得坦白。 “是这样的,阿兹克先生。” “那天您送走我后,我遇上了魔女教派的另一位高层,是魔女途径的序列四,她自称‘绝望魔女’。” “所以,在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时,你用这只千纸鹤,那位‘水银之蛇’给你的信物,请求了祂的帮助?” 阿兹克看了他一眼,眼神说不上责怪,但也明显不悦。 “是的,所以我需要去见祂一面。”克莱恩老实承认道。 “可以,我陪你去。” 说到这里,几乎没给克莱恩反应的机会,眺望南方的阿兹克骤然转身,抓住了克莱恩的手腕,随着灵性的喷薄,周围的色彩变得浓郁神秘。 “祂在哪?” 不不不,阿兹克先生,您这样子不像是要陪我和威尔·昂赛汀见面,更像是要找人家打一架! 你不是才序列二,状态还不好吗? 怎么感觉你比状态完善,还有真神撑腰的查拉图激进多了……克莱恩咽了口唾沫,给出了一个险些让阿兹克怀疑听觉的答案。 “济贫院。” “济贫院?” 灵界和现实的碰撞中止,神性满溢的“死亡执政官”突然哑火,看着满眼真诚的学生,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 被粉刷成白色的院墙,隐藏在红色砖楼中的灰黑联排建筑,还有颜料褪色些许的,奥古斯都家族的纹章——“审判之剑”。 “这家济贫院是鲁恩王子埃德萨克投资赞助的,院里的管理员是王子信任的下属,曾在南大陆的军队中服役,是一位有点严肃刻板的军人,嗯,是‘观众’途径的中序列。” 绕过街道上训练防护装备穿戴整齐,左右来回巡逻的警察,迈进济贫院的大门,克莱恩充当起向导的角色,向阿兹克介绍着济贫院的大致情况。 不过和之前他拜访济贫院时看到的景象不同,此时的庭院里,再看不到玩耍的儿童,所有的门窗都关的死死的,似乎里面的居民在恐惧什么意外状况发生。 很不对劲,果然埃德萨克王子死后,他的兄弟们动手了吗? 我和阿兹克先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放在平时,只要艾格隆管理员在院里,他应该已经发现我们才对。 怀着渐渐沉重的心情,克莱恩眼眸一下漆黑,视野里多出了数不尽的虚幻丝线。 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他就发现这座冷清了不少的福利设施中有许多灵性上的不自然。 很难形容,但是那些灵性上的不自然,并没有触动克莱恩的灵性直觉,没有传递出危险的信号,反倒是每次克莱恩在注视那些节点时,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后撤,潜意识认为远离济贫院会有好的走向发生。 “是‘命运’途径的能力。”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兹克突然出声。 他指着克莱恩观察的几个不自然灵性节点,褐色双眼眯起,缓声解释道: “祂把这片济贫院圈了起来,并且付出了不少的幸运,用来保护圈定范围内的人类。” “那些灵性上不自然的节点,是祂做出的一种伪装,也是刻意留下的陷阱,凡是抱着敌意接触这座济贫院的外来者,即使小心避过了节点,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命运’的循环,被厄运诅咒,在许多难以想象的倒霉遭遇中死去。” 听到阿兹克的话,克莱恩谨慎的关闭了灵视,不再去留意天上飘浮的灵体之线,生怕因为注视哪条灵体之线引起意外发生。 不过既然威尔·昂赛汀在这里布置了陷阱,说明最近济贫院面对的局势肯定不会乐观……想到这,克莱恩不由看向了身边警惕打量环境的阿兹克。 我在没给祂打招呼的情况下,就带了一位陌生的天使过来,不会让祂误会…… 记得神话里羽蛇好像是“死神”的象征,阿兹克先生当时身上也确实长出了羽蛇的鳞片和羽翼,都是蛇类的神话生物,他们两位应该会有共同话题,千万别一见面就打起来…… 抱着忐忑,克莱恩凑上前,敲了敲紧闭的灰色联排房屋的大门。 一次,两次。 咚咚咚,第三次敲响,闭合的大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了老科勒那张令克莱恩熟悉的,沧桑的,衰老的脸庞。 “莫里亚蒂先生!” 没看过官方内部流传的“夏洛克·莫里亚蒂”通缉令的老科勒,对克莱恩表现出的态度仍十分友好。 “您,您怎么来了?” “现在哪哪都是疫病,您怎么来这里了?” “真是女神保佑,您看起来没有染上该死的疫病,唉,您该在家里好好待着的……” 他惊讶地在克莱恩面前上下比划着,期间还用他自己认为的隐蔽目光,扫了眼一旁气质疏离冷淡,外貌上有着明显南大陆特点的阿兹克。 “我来找艾格隆先生。”克莱恩微笑道。 老科勒惊讶与喜悦混杂的笑脸一下僵住了。 他翘起的嘴角先是石像般停滞,然后像是融化的黄油,慢慢的向下,一点一点,最后撇了下去。 “先生,先生他……” “先生被政府的人,也可能是警察,先生被带走了。” 老科勒没听说过所谓的军情九处,在他的认知中,能代表王国执法的,除了穿着黑白皮的警察,就只有政府里的大老爷们,但克莱恩还是从他模糊的描述中找出了真相。 艾格隆管理员被军情九处的人带走了。 “他们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谈话间,三人已经走进了房屋内部,老科勒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一下有些犹豫。 最终,他看了看克莱恩,又看了看离得远一些的阿兹克,带着克莱恩单独走到了角落,才贴着克莱恩的耳朵说道: “那些人说,艾格隆先生刺杀了埃德萨克王子,就是报纸上最近报道的,每个星期都会给院里捐钱的那个王子。” 他忍不住埋怨道。 “怎么可能呢?” “艾格隆先生那几天都没有离开过院里,雾霾杀人的时候,先生带着我们全躲进了屋里,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克莱恩摇了摇头,内心升起怜悯。 “原初魔女”杀死了埃德萨克王子的肉体和灵魂,埃德萨克王子生前政治上敌对的那些人,他们又妄图杀死埃德萨克的遗产,所以艾格隆才会被传唤,被扣上一顶疑似参与谋杀王室成员的帽子。 没有了王子的庇护,无人会为一个小小的退伍上校说话。 可惜了,他是一个不错的人……舒了口气,克莱恩边调动幻术,边继续和老科勒往前走。 在旁敲侧击问出威尔·昂赛汀的房间在哪个方向后,他将老科勒完全拉入了幻境,让这位老工人自以为还在和恩人谈话,而克莱恩和阿兹克早已来到了另一个房间门口。 这次不需要敲门,在克莱恩把手抵住门板之前,房间的门扉就自然开启,露出了一间只有十平方大小的窄小屋子。 素白的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半靠在床上的威尔·昂赛汀收起了自己爱不离手的塔罗牌,常见的黑色眸子被猩红覆盖,瞳孔尖锐如针,好似真正的蛇类。 哗啦。 塔罗牌撒了一床,亚麻衬衣摩擦着枕头,褶皱舒展,随着“蛇首”扬起而垂落。 威尔·昂赛汀先盯住了比他反应更甚,喉咙中已有嘶嘶声酝酿的阿兹克,张开鲜红的口腔道。 “阿兹克·艾格斯,‘死神’萨林格尔的儿子,曾经的‘死亡执政官’。” “你的命运被人做过了手脚,陷入了循环,但不是‘命运’的那种循环,是另一种,更为残酷的。” 紧接着,威尔·昂赛汀头颅快速转动,视线锁在了克莱恩的目光轨迹上。 “我说过,事情结束后,你和我见一面。” 他最后半句一字一顿,哪怕是懵懂的孩童,也能听出其中埋藏的危险。 “不关克莱恩的问题,是我要求他带我来的。” 好在在威尔·昂赛汀发难前,阿兹克主动揽过了责任。 他审视着单人床上盘腿坐着的“孩童”,稍微停顿了两秒。 “你‘重启’过了?” “不关你事。”威尔·昂丝汀冷哼道。 “生命议会的议长为什么要住在济贫院,这里有什么吸引你?”阿兹克穷追不舍。 “不关你事。”仍是同样的回答,只不过这次明显威尔·昂赛汀的态度更恶劣了一些。 他极为缓慢的舒了口气,然后从床上凌乱的牌堆里随手一抽,手掌一翻,没看一眼,就将手里刚摸到的牌送了出去。 “拿上这张牌,算是我请你出去的报酬。” 廉价、随处可见的塔罗牌在空中高速划过,然后又被阿兹克稳稳接住,抓在了手里。 那是紧贴在一起的两张牌,正位的“高塔”和正位的“女祭司”。 “阿兹克先生,我单独和他聊一会,不会有事的。” 恰好,正当阿兹克准备收起纸牌时,克莱恩请求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让他陷入了犹豫。 视线不断在孩童模样的天使和学生之间移动,最后阿兹克叹了口气,接受了学生的请求。 “好,我就在门口。” 重新将两张塔罗牌拿在手中,阿兹克走出了房间,顺便关上了房门。 而紧随着他的动作,命运的循环也顺势建立,暂时封锁了这个房间和外界的联系,隔绝了声音的传递和窥探的可能。 终于没了外人,威尔·昂赛汀顿时放松,紧绷的身体懒散的靠住了软乎乎的枕头,和堆成一团放在后面的被子,下巴挤出了肥肉,重新变回正常色泽的,摆脱蛇类冷感的眼睛看着克莱恩眨了眨,随性道。 “说真的,我很讨厌和天使们相处。” “太严肃了。” 小蛇的反差。 我个人认为,小蛇的性格应该是随着每次重启度过的年龄阶段而变化的,会受到外表年龄的影响。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五章 格尔曼·斯帕罗 第195章 格尔曼·斯帕罗 “你知道吗,大部分天使都像是没跟上时代的老古董,稍微年轻的一些,思维模式上还停留在罗塞尔出现之前,总想着非凡能力和骑兵足以解决一切,而老一些的,就像你这位老师,祂们主观臆断,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一副再寻常不过的塔罗牌在威尔·昂赛汀的手里玩出了花。 他快速切牌,以远超一般“魔术师”的手法,分出了三张牌洒在床单上。 逆位的“恋人”,逆位的“女皇”,最后是……正位的“死神”……都不是什么好牌啊…… 视线从已次翻开的三张纸牌上划过,克莱恩不禁咂舌。 “恋人”牌是上次分别前,威尔·昂赛汀给我的警告,说是我应对将要到来的危险的契机。 但是无论是遭遇“原初魔女”,还是“绝望夜莺”,帮助到我的都并非“恋人”隐约指向的转机,而是已有的人际关系,当然也有可能那个帮助我摆脱威胁的转机,实际上已经发生,只是我并不清楚,没有意识到…… 看向一脸揶揄的威尔·昂赛汀,他若有所思道: “这是你观测我的命运后,做出的预言?” “不,不是预言。”威尔·昂赛汀摇头道,“如果将每个人命运的走向比作一条向前延伸流淌的河流,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的命运之河都是支流繁杂,随时可能改道的,以不稳定的形式存在,会受到外界的各种影响。” “也就是说,大部分人的命运是可以被自己改变,也可以被外力选择。” “但是你不一样,你的命运几乎无法被内外的力量改变或选择。” 因为“诡秘”,还是灰雾? 克莱恩皱紧眉头遮掩内心活动,疑惑问道。 “为什么?” 威尔·昂赛汀把玩着剩下的牌,抽出了一张“命运之轮”,突然用力,将牌面撕成了两半,部分重合交叠组成了新的图案。 “因为你的命运已经被极高层次的力量固定了,命运的长河失去了通向其他分支的支流,只剩下被确定了终点的主干。” “当然,主干的终点并不意味着人生的终点,只是你必定会达成的一个结局,人生道路上终将实现的一个阶段,至于之后的道路,我无法看到,也猜测不出可能性。” 有极高层次的力量固定了我未来命运的走向……能被威尔·昂赛汀这样一位序列一的大天使称作极高的层次,只能是真神……是“诡秘”,还是“福生玄黄天尊”? 经历了这么多,克莱恩其实对眼前的问题已经有了眉目。 无论是“原初魔女”,还是威尔·昂赛汀,这些旧时代幸存下来的神话生物们,在见到他的第一时刻,都将他错认成了消失许久的“诡秘”,认为他是“诡秘”为自己新挑选的身份,是一个用来不引人注目行走于现实的伪装。 不同的是,威尔·昂赛汀的判断和“原初魔女”不完全相同,在摆脱最初相遇带来的恐慌后,威尔·昂赛汀迅速意识到了我不可能是“诡秘”本人,至少不能和过去那个比肩造物主,屹立众神之上的“千面之神”、“愚者”划等号,而“原初魔女”则坚持我是在欺诈祂。 两人对“诡秘”是否已经归来的态度并不一致,但两人都明确传达出了一个信息。 “诡秘”完全有能力窃取一个人的身份和命运,然后让自己完全变成这个人,借着一个和自己毫无联系的躯壳复活。 可如果连“诡秘”都能做到这一点,将“诡秘”囚禁在灰雾上,把我们从另一个世界带到这里,影响跨越数千年的“福生玄黄天尊”会做不到吗?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登上灰雾时,“诡秘”曾对他说过什么! 只有真正的,能完全掌握那片灰雾的存在诞生,祂才能够迎来解脱。 为此,“诡秘”确实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推动自己不断向前,甚至把他从死亡中捞回来了一次。 或许威尔·昂赛汀口中既定的结局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而是针对所有和灰雾有联系的穿越者。“诡秘”、罗塞尔、我,三个在不同时间节点苏醒的穿越者横跨几千年时光,其中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以至于哪怕“诡秘”晋升真神后,都失败陨落。可即使这样,灰雾也从未停止尝试,而是继续挑选新的载体,影响他们,让这些疑似被“福生玄黄天尊”带来的异世来客们,前赴后继的接力完成最终目标。 不行,这些还都是我的猜测,必须找个机会问问“诡秘”,祂绝对比我知道的更多……想到这,克莱恩边梳理思路,边试探问了一句。 “哪怕是直接掌控‘命运’的你们,也做不到影响我的命运吗?” “是因为位格上的差距,还是说必须要唯一性对应的那份权柄才行?” 目视着撕裂成两半的“命运之轮”牌重新组合出图案的威尔·昂赛汀抬起了头。 他看着克莱恩,挠了挠脸颊。 “你比我想象的知道的东西要多一些。” 将手里的牌放下,手指抵在断裂的两部分上,向外拉伸,恢复成完整的“命运之轮”牌,威尔·昂赛汀借着纸牌解释道。 “这么说,你以为的‘命运’是命运的掌控者?” “其实‘命运’途径对应的序列零,应该被称为代表命运这一概念的具象化实体,也就是说当有人成为了序列零,可能是我,可能是乌洛琉斯那条蠢蛇,都会在成神仪式完成的一瞬间,和命运的概念相等。” “我们确实可以影响命运,不过那是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所以才能用名为‘运气’的货币,支付代价,推动事情发展向我们想看到的结局,而不是粗暴的直接选择。” 两指用力一推,断裂的纸牌又变回了威尔·昂赛汀最开始拼出的,有别于“命运之轮”的新图案。 “挑选未来可能性,交换、抹除,这些简陋缺乏水平的手段,属于另一个领域,和我们,至少目前和你认知中的,正常的非凡世界没有太大联系,我也不认为掌握这些权柄的那个存在,有能力对你的未来指手画脚。” 他看着盯着身前三张塔罗牌发呆的克莱恩,言行举止间老派的沉稳随着笑容消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故意问道。 “我是不是说的太多,让你有压力了?” “有点。”克莱恩诚恳点头,没去多想威尔·昂赛汀语焉不详的“额外存在”。 他舒了口气,失焦的双眸找回重心的一瞬,和手指一同落在了三张纸牌上,试图将话题绕回最初。 “话说,你还没有解释这三张牌的含义。” 威尔·昂赛汀奇怪地瞥了克莱恩一眼。 “你不是‘占卜家’吗?” “为什么需要我解释?” 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给你幸运帮你对付”魔女“你都没有给我报酬,现在还想让我给你当的占卜师?” 不知是不是错觉,目视着威尔·昂赛汀那张小脸上生动、略显愉悦的表情,克莱恩突然幻视脑补出了杰利·查拉图的样子。 该死的神棍! “我建议你不要在心里骂我。” 克莱恩一惊,全靠“小丑”的能力没在脸上漏出破绽,权当没听见搪塞了过去。 他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把塔罗牌全部推入角落,翻出被子准备睡觉的威尔·昂赛汀,意识到“水银之蛇”已经有结束的意思。 不过他还有疑惑没有被解答。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善良,软肋明显,你这种性格的人,最不能接受自己不付出就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对你的好,所以我想利用你,好理解吗?” 躲进被子,威尔·昂赛汀伸出半只手对克莱恩摆了摆。 “那只千纸鹤你留着,有什么问题就写在上面,随时可以联系我。” “要是你真想回报我,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带上你的老师,赶快从我这离开。” “对了,你老师要看不懂我给祂的牌什么意思,你记得给祂解释一下。” 面对如此直观的逐客令,克莱恩也不好继续待下去。 叹了口气,手里拿着三张牌的克莱恩推开了房门。 屋外冷风拂过的呼呼声传入耳郭,阿兹克如他说的一样,就守在房间门口,正对着两张纸牌发愁。 威尔·昂赛汀猜对了,第四纪的老古董,“死亡执政官”阁下确实不太理解年轻人们的潮流。 …… “鉴于你选择先去海上兜一圈,不是很愿意直接进入帝国边境部队当随军主教,和我们后续的调动不完全同步,没必要浪费一个前后经历完善的身份,所以为你准备的这个是临时的……” “他属于赏金猎人的一份子,是一个想前往海上冒险以求暴富的疯子,出身鲁恩,早年有过南大陆和因蒂斯生活的经历,是连海上也不常见的无信仰者……” 杰利·查拉图絮絮叨叨的介绍终于结束,从空中接过装在羊皮纸袋里的一系列新的身份文件,克莱恩想了想,看向一旁的阴影。 “我听其他人说,每一个神使都会有一件证明身份的特殊物品,克斯玛阁下好像忘交给我了。” 血红的人影从漆黑中长出,a先生仍是主教打扮。 他没有直接回答克莱恩的问题,而是从自己的手掌中心,缓慢抽出了一根完全由骨骼拼接组成的长鞭时,才出声说道: “不是证明身份,只是一些和代号相伴的,有象征意义的物品。” a是鞭子,看起来像人类的脊椎骨,像是基督教里用圣人遗骸制成的圣遗物……扫过灵性微弱的骨鞭,克莱恩问道。 “v对应的是什么?” 和搭档相互看了一眼,a先生少见沉默了片刻。 “上一代v已经是三百年多年前的古人了,这个代号空缺了很久,我是从上代a,也就是我的老师手里,得到了这条替主牧羊的圣鞭。” 也就是说v这个代号背后的传承断了,东西遗失了……克莱恩没去纠结细枝末节上的问题,反正他也不是真的信仰真实造物主,旋即转而说道。 “你们后续有什么打算?” 听刚才杰利·查拉图的意思,“提灯天使”好像把莎伦塞到了a先生和杰利的搭档里,组成了新的小队。 “积攒功勋。” 一直旁观没有发言的莎伦冷不丁道。 她的突然出现,令原本游刃有余的克莱恩顿时变得有些局促。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在莎伦小姐面前总是会陷入一种莫名的被动,这位面容精致如人偶,气质更加接近人偶的“怨魂”小姐就如同一面镜子,一面能照射出克莱恩内心最本来想法的镜子。 人偶即使是在地球时期也在神秘学中有着容纳灵魂、照映灵魂的作用,或许这也是一种隐秘的神秘学联系,是较为微弱但又不可割断的那种? 克莱恩动作微小的摇头,将脑中的瞎想甩了出去,继续话题道: “还是追击戈斯塔尔斯,寻求晋升的机会?” “没错。”莎伦回答依旧简洁。 她清透的浅蓝色眼眸审视着克莱恩,嗓音飘渺轻柔。 “除了他,海上服务‘放纵派’和‘灵教团’的海盗将军,还有自称‘不死之王’的‘魔鬼’,也是目标。” 嗯,大雾霾之后,情报局在鲁恩的活动必然要收缩,这是要趁着这段时间,把精力转移到南大陆,先解决近处的问题? 阿兹克先生也在关注灵教团,这件事上还可以由我中间牵头合作…… 克莱恩若有所思,看了眼手里身份证明文件纸袋外层标注的一行小字。 “听起来,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谈话间,侦探头顶发色霍然变深向斜梳去,浅蓝色眼眸不知何时化作深棕,眼角皱纹飞速褪去,五官线条变硬许多,变得脸颊瘦削棱角分明。 从兜中取出一副金边眼镜戴上的克莱恩借着贴合人设的机会压下了眼中的情绪,颇为冷淡地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格尔曼·斯帕罗。” 过渡部分结束。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六章 旅行之初 第196章 旅行之初 10月27日,上午10点35分。 天气晦暗阴薄,却没有贝克兰德人熟悉的雾气,海浪阵阵而来,吹散了所有灰霾,让高空云气卷舒,排成各种形状,反射着天穹投下的金红。 克莱恩站在一栋颇为陈旧的三层小楼外,目视着远处半月形避风港内停泊的数十只客船、货轮,相较季节温度有些轻薄的白色衬衣和长款黑色风衣下摆随风抖动,和海浪一并起伏。 晚秋的海风冰冷刺骨,看了会远方,脸颊被吹得生疼的克莱恩也没了继续欣赏海景的闲情雅致,提起放在脚边的皮箱,稍稍分辨方向,缓步走向了一只占据了二分之一靠台的巨大蒸汽轮船。 这是一艘有着两层甲板,体积容量远超同港口内其他船只的客轮,动力上装备了几乎顶着民用标准限值的大马力蒸汽锅炉,还保留了三桅杆。虽然外观上看起来没有贵族们出海远航时乘坐的游轮那么气派、宽敞,但相比一般的蒸汽船,内部装饰的细节也绝对算得上是装修考究,精雕细琢。 因蒂斯苏希特银行全资建造的试验型号蒸汽客轮,船上从船长、大副,到一般的锅炉工,都是由苏希特银行因蒂斯本国总部招聘选定……将一只信封递给舷梯上的侍者,核对船票的克莱恩把目光投向周围,四处打量着。 被白手套包裹的拇指拂过黄金融成液态制成的火漆封笺,侍者单手握持裁信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果然看到了一张一等舱的船票。 “10月27日11点20分,玛蒂尔达皇后号,普利兹港出发,途径西拜朗北方邦帕斯大运河,普利兹到库克瓦……” 这次出行,从船只、航线相对笼统的大致,到舱室、床位等细节上的选择,都是由特伦索斯特情报局的成员代替克莱恩一手操办,是格尔曼·斯帕罗的身份证明伪装的一部分。 由于“克莱恩·莫雷蒂”的前半生一直生活在鲁恩,且沉迷于廷根那个小小城市构成的封闭世界,所以克莱恩在刚拿到船票时,并不清楚所谓的苏希特银行意味着什么,但凡他了解一点,恐怕也不会欣然接受由情报局报销的船票,而是宁愿自掏腰包额外付出花销。 因蒂斯的现代银行机构的诞生基本可以和罗塞尔划等号,它们诞生于“凯撒大帝”的一系列改革中,后续又在“商业的保护神”——“永恒烈阳”及其教会的支持下发扬光大,苏希特银行也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不太一样的是,不同于业务能力较弱的私人银行,除完全由议会政府掌握的特里尔银行外,苏希特、资产信用等大型银行,在1198年大革命后,全部沦为了宗教政治斗争的战利品,不仅削减了原有股东持有的股份,还从一个单纯的金融机构,被“永恒烈阳”教会、因蒂斯军方和不得不联合密修会的才能勉强入局的索伦家族,改造成了一个内部势力分布错综复杂的金融兼情报机构,堪称整容式的改变。 为我安排苏希特银行旗下的轮船,也是为了完善格尔曼·斯帕罗曾有过南大陆和因蒂斯生活经历,私下勾结多个势力,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人格为金钱服务的极端私利主义者形象? 是为了预防以后哪怕身份暴露,也能借助格尔曼·斯帕罗的性格、作风,掩盖极光会神使v的真实身份? 不愧是专业的情报机构,想得就是周到啊……核票环节结束,从恭恭敬敬双手递还信封的侍者手里拿回船票,克莱恩谢绝了侍者提出寻找一个力夫帮他提运行李的建议,独自一人登上了甲板。 他没有着急进入自己的房间,而是提着皮箱和文明杖在甲板上站定,假意借着客轮的高度,面朝港口内陆俯视风景。 深棕色的眼瞳微微收缩,漆黑蔓延覆盖了整个眼球,虚幻黑白的灵体之线视野覆盖了原有的彩色世界。 刨除属于工人和一般乘客头顶的黑色丝线,克莱恩注意到跳板上徘徊的一对夫妇。 男方戴着一副精致的金边眼镜,穿着枣红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暗红色和深棕色相间的格子围巾,略有皱纹点缀的脸庞上透露着浓重的书卷气,看起来古板保守,很有学者气质。 而在一旁挽着他手臂,是一位有着黑色长发,面容姣好,湿漉漉双眼透着清纯可爱的少女,和男人的年龄差距有些夸张,如果不是两人无名指上佩戴了同样款式的戒指,克莱恩也不敢贸然确定两人的关系。 有意思的是,还没等克莱恩完全看遍两人身上的细节,甲板上又几个散发着异样气息,在普通人中如萤火虫穿梭黑夜般显眼的“乘客”,就转移走了他的注意。 举止端庄、优雅,看上去长期置身于社交界,外表被时间刻下不可磨灭痕迹的贵妇人;时不时捂住脸颊咳嗽,感觉随时可能昏倒的病弱绅士;半个身体靠在文明杖上,打扮得体的白发老人;以及明明是背着医疗包,却行走间有着军人般果断、雷厉的壮年男子。 和这些人相比,刚才那对“对比反差”拉满的夫妇好像也不是很突出了。 呵……幅度微小的摇了摇头,克莱恩突然离开了向前依靠的甲板护栏,低笑一声,走向了船舱。 …… 迷雾海深处,靠近神战遗迹方位的海域里,“幽蓝复仇者”号静静的停靠在一处岛屿的边缘,船上的窗户闪烁着微弱的灯光,从远远的雾海上看去,就像不知何时会浮出海面的海怪双眼一样,散发着未知神秘常有的恐怖气息。 感受着蜡烛发出的温热,眉头紧皱的阿尔杰·威尔逊大口喘着粗气,努力想要将体表上不断冒出的深蓝色鳞片挤回到皮肤之下。 他已经成为了“风眷者”,现在是真正的序列六,除了没有一件趁手的强大封印物,其他和过去可以随意拿捏他的“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没有半点差别。 只要能继续得到“愚者”先生的注视,彻底超越齐林格斯,和大主教们齐平,也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明明又靠近了自己的梦想一步,可阿尔杰此时却高兴不起来。 海盗大会上,他完美做成了“世界”交给他的任务,不止换到了齐林格斯的遗产,还一定程度上拉近了那位“愚者”先生的眷者和他的关系,为两人以后的合作埋下了基础。 但同时,也就是在海盗大会上,他莫名升起了一股找不到来源的胆寒。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阔绰出手,兜卖“仲裁人”途径封印物的行为,引起了大陆政府安插在海盗中的探子的注意,也怀疑自己不正常的行为被船上的“风暴教会”水手发现了马脚。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驾驶“幽蓝复仇者”号渐渐驶出苏尼亚海的范围,这股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的重压依然笼罩在他的头顶,使得他不得不怀疑,是别的势力盯上了自己。 比如,和“愚者”先生敌对的一些隐秘组织。 恩赐往往相伴诅咒,凡事都有代价……对于这样的展开,阿尔杰在儿时立下出人头地宏愿时,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他既然接受了“愚者”先生眷顾带来的种种便利,必然也要承受风险。 上周的塔罗会临时取消了,或许我可以在下次塔罗会上,尝试单独向“愚者”先生汇报我的猜测,看看能不能请求到“愚者”先生座下圣者的帮助……阿尔杰若有所思。 “世界”借他手出售那批来路不明的“仲裁人”特性和封印物,肯定不是单纯为了销赃。 那个实力强大,身份神秘的聚会成员,在很久之前便在调查王室私下许多反常举措,无论是奴隶买卖,还是和隐秘组织的勾连,即使阿尔杰只在聚会上听到了少许“世界”和“魔术师”口中分享的调查结果,也再结合某一天“愚者”先生手边突然出现的“黑皇帝”亵渎之牌,也能猜到这些看似寻常的不道德交易背后隐藏着巨大阴谋。 我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只寻求一次帮助,想要自保也不算过分…… 想到这,完全平复晋升后遗症的阿尔杰调整了下状态,找出镜子看了两眼,确认没什么纰漏后,走出了船长室。 而在远处,这位幽灵船船长毫无察觉的平静海面上,一只虚幻与真实特征共存的深紫色眼球正静静悬浮在雾海中。 它并不随着海风而动,和匀速航行的“幽蓝复仇者”号保持着平行,忠实的向它的主人反馈着这片海域的一切变化。 “神秘女王”,要素黎明的领袖,靠坐在一艘小船下层的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目视着意图转向回航的“幽蓝复仇者”,不紧不慢地品了口红茶。 她有预感,时机还没到。 …… 咕咚,咕咚 黑色大理石支撑的地下建筑内,一汪突兀出现,和周围装潢格格不入的浅绿色湖泊表面,接连冒出的气泡打破了如翡翠般无暇的湖面安宁,沸腾的灵性不断溢出,肆意昭示着有什么东西将要醒来。 随着气泡的再度增多,无穷无尽的稀薄灰雾从湖底涌出,在脱离了湖面的一瞬间快速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巨量的灰雾蒸汽在灵性转化下成了一股接近物理层面的拉力,拖着一枚深灰色虫茧,一并浮上了水面。 哗啦被灰色虫茧掀起的水流不断翻涌向外,冲淡了湖泊碧绿的底色,一次次冲刷间,夺取了这抹瑰丽的色彩,两阵出自异处但诡异沿着同一节奏跳动的心跳声缓缓打破了平静。 湖泊旁的水晶棺无故躁动起来,灰色虫茧表面,道道裂纹撕碎了束缚,仿佛破茧重生的前兆。 世界被无形力量颠覆,画面化作黑白,虚幻视角内,数根连接着冰棺与虫茧的虚幻丝线动了起来,牵引着虫茧表面的裂纹被无数蠕动的虫豸冲破。 这些表面神秘花纹繁复,散发着星光璀璨的虫豸疯狂蠕动着,在外力的糅合下粘成两片薄片,硬生生扯开了束缚着他的裂痕。 浓缩着星空一角的半透明虫身融化变作筋骨,亚健康的白色肌肤盖住了散布疯狂的神秘花纹,虫茧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大,直到足够其中那道模糊身影从中走出。 终于,赤裸的男人走出了自己沉睡三百年的庇护所,湖泊旁放置的水晶棺也仿佛欢呼般随之爆裂,一道身着不对称大衣的长发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湿漉漉的金发垂在两侧,浅蓝色眼眸快速脱离迷茫,略显急促的望向了身侧。 当看到那道身影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用她漂亮的碧绿眼眸注视着自己时,男人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脸,但在碰到的前一秒,还是像触电般收了回来。 新生的“古代学者”快速调整呼吸,扫了眼环境暗淡的陵寝,体表瞬间腾起星光,肌肤蠕动着吐出了一身符合当下时代审美的黑色风衣。 蒸汽机,电报,火车男人回味着自己刚才高速“旅行”看到的一切,嘴角缓缓勾起微笑,看向了眼前唯一透着隐约光芒的甬道。 …… 安置完行李,尚不适应待在逼仄船舱里的克莱恩,决定去甲板上走一走,顺便等待即将开始的午餐。 其实诚实来讲,像“玛蒂尔达皇后号”这样一流客轮的一等舱并不窄小,不可能和随处可见的一般轮船一样,舱室里只有一张床多点的空间,克莱恩之所以觉得拘束,还是心理作祟,以及方才在甲板上看到的那些奇怪的同行者们,在挑动他的好奇心。 一等舱室有的三餐提供,餐厅十二点开启,我还可以转四十五分钟……克莱恩关好房门,依据走廊内部的指示,分辨了下方向,往左侧通道走了过去。 有着两层甲板的客轮内部体积相当大,克莱恩走了足足两分钟,才离开了客舱区。 忽然,还没出门,克莱恩便听到了甲板上曾有一面之缘的贵妇人,正压低了嗓音,呵斥着另一位甲板上见过的老熟人——那位看起来像军人的医生。 身边多了一位侍从的贵妇人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语气吸引了克莱恩的注意。 脸庞瘦削,棱角分明,冷峻中透着明显锐利感的绅士,警觉地停住了脚步,立在通道终点大门投下的阴影之后。 他目视着贵妇人和侍者的方向,在其中一人的头顶上方注视片刻,生硬的嘴角翘起了少许。 有趣。 要开始折磨自己喽,我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写有别原着的剧情。 话说这一章有不少老熟人出场了,有我上一本黑历史里的,也有原着到现在没出现过的。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七章 奇怪的乘客 第197章 奇怪的乘客 “你是在忤逆我的决定,约翰·博德?” 贵妇人昂首抱着双臂,几乎是在用下巴瞧人,言语中火药味十足。 “请注意您的用词是否妥当,女士。”被唤作约翰·博德的军医平静而缓和,贵妇人的话,就仿佛打在棉花上的拳头,对他没有产生分毫的影响。 他鼻翼幅度微小的嗡动,脚步轻轻移动,身体半侧,一只手臂冲向了身后的方向。 “我承认您的身份高贵,远不是我这样的外省人可以比及的,但是我这次出行,并不是只是代表了我个人,您知道我登上这艘船意味着什么。” 他的视线在船舱走廊精致的装饰间流连了一圈。 “玛蒂尔达皇后号,美丽的事物总需要人们付出足够的金路易才能消受,女士,我可付不起这么多钱,只为了让旅途舒适一点。” “吓,你是在威胁我吗?”面对军医话语下含蓄托出的潜台词,贵妇人一双碧绿的眼球,只是优雅的划过了一道圆弧。 “当然不是,女士。”约翰·博德单手护着悬在腰间的挎包,摇了摇头,“我哪里有本事来威胁您呢,只是鼓起勇气尽我的责任,想平安完成上司交给我的这桩糟糕差事罢了。” 说着,约翰·博德已经完全侧过了身,棕色的眼睛目视着阻断客舱和公共通道的大门,提高了声音。 “而且,我们好像打扰到别的客人了。” 军医和贵妇人,还有跟随妇人的侍者,三人一并向大门之后投去了注意。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位身着黑色长风衣,搭配黑色正装和同色半高丝绸礼帽、手杖,五官瘦削凌厉,气质冷峻的青年绅士,从门后走了出来。 这位戴着金边眼镜的的绅士顶着几人的目光,仅是颇为冷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停留在门后旁听两人争执的原因,开口便避开了重点。 “格尔曼·斯帕罗,抱歉,打扰到两位了。” “米勒娃·阿图瓦。” “很荣幸见到你,斯帕罗先生。” 自称米勒娃·阿图瓦的贵妇人挤出一副礼仪性的笑容,下巴放低了一些,高傲但还算友善的对格尔曼·斯帕罗回以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您刚才可能听到了夫人叫我的名字,不过出于礼节,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军医护着挎包的手更紧了,脸上的表情倒相对放松,“约翰·博德,如您所见,一个还算合格的医师。” 医师?不是医生? 现在以“格尔曼·斯帕罗”身份示人的克莱恩,在心中挑了挑眉毛,按下了嘴角意图扬起的揶揄。 先生,您的体格和身手看起来可不像一般医生该有的样子。 眼前这位身高超过一米八,锐利气质能触发“毒酒胸针”警觉的“医生”,从穿着和刚才的用词来看,毫无疑问是纯正的因蒂斯人,也只有那里的居民,会自发根据出身将一国的国民划分为两个群体——特里尔人和外省人。 他的处事谈吐一副官方做派,因蒂斯官方掌握的几个途径,除了“猎人”、“太阳”、“工匠”,就是密修会带来的“占卜家”,看他的样子,可以先排除“太阳”途径和“占卜家”……暂时给约翰·博德打上了疑似“猎人”或“工匠”途径的标签,克莱恩又把注意放在了离自己稍远一些的贵妇人主从上。 阿图瓦是一个声名显赫的姓氏。 不同于因蒂斯繁多的,以城堡名和地域命名的廉价子爵、男爵,阿图瓦属于白蔷薇战争期间,踩着鲁恩一票老牌贵族人头上位的实权军功贵族,是足以被书写进历史书,供大学生们研究学习的勋贵家族。 如果阿兹克先生也在这里,他一定会有和我一样的感慨。 嘴角艰难的勾起一点尾巴,双眼内倒影将米勒娃·阿图瓦和她的侍从包括的克莱恩,旋即给出了回应。 “很荣幸认识两位。” 虽然克莱恩不想延长这场意外谈话,让寒暄继续下去,但米勒娃·阿图瓦明显看出了他的想法,且不想让他的念头如愿。 这位贵妇人放松了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环抱在一起的小臂,深蓝色的礼服随着双腿交换位置而摆动,虚假的微笑间多了一份真切地好奇。 “斯帕罗先生,您看起来不像是寻常去南大陆谋求财富的年轻人。” 自南北大陆航道稳定,帕斯王国和高地王国相继灭亡,西拜朗地区局势逐渐稳定后,从普利兹港出发,买上一张船票,怀揣着黄金梦,想要前往南大陆暴富的青年便络绎不绝,米勒娃·阿图瓦用这个话题开场,倒也不算唐突。 可是女士,您是不是忘记了您脚下这艘船的名字,除了贵族子弟,我实在想不出会有哪个想要打拼出一片天地的年轻人,会选择花费70镑买一张船票,这可是寻常人大半年的收入总额…… 面对米勒娃用心中带着点敷衍的搭话技巧,克莱恩好不容易上扬的嘴角又沉了下去。 “我是一个冒险家。” 这回轮到军医约翰惊讶了。 “冒险家?” “恐怕玛蒂尔达皇后号航行这么多年,您还是第一个以乘客身份登上她的冒险家。” 是吗,那还是倍感荣幸……克莱恩腹诽一句,顺着约翰的话往下说,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不适合格尔曼·斯帕罗人设的谈话。 “可能,我比他们更专业。” “哦,更专业!”约翰略显夸张的感叹了一声。 他半转身体,肩膀不经意间的耸动,暴露了他内心不屑的讥讽。 不过很快,约翰·博德就压制住了本能,两边伴着法令纹的嘴部抽了抽,像是将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扫了眼从侍者手里接过了手帕的米勒娃,带着半开玩笑地口吻道。 “看来接下来的旅途不会像我上船前想象的那么无聊。” “冒险家是海上除了海盗外最有故事的一批人,你肯定藏着不少有趣的经历,我也能贡献一两个,船上有酒,我们大家可以去咖啡馆打打牌聊聊天,不用整天只能餐厅、房间、甲板三点一线,消遣的同时,也不会碍了别人的眼睛。” 先生,您没必要在听到我是冒险家后,就化身谜语人,就算你当着我的面告诉你身边的夫人我很危险,我也不会记仇的……和丰富多彩的内心戏不同,克莱恩无意浪费口舌,勾起被风衣开襟遮挡住的一条银链,取出了放在正装胸前口袋里的怀表。 他看了眼时间,然后将有指针走动的那一面翻了过来,面对军医晃了晃。 “旅途还很长,现在我更期待一会的午餐。” “英雄所见略同,呵呵,这是罗塞尔大帝的名言。”军医约翰·博德从善如流,“我一直认为,相比甘醇的咖啡,专业厨师烹饪的油封鸭、煎鸭胸肉和萨瓦奶酪火锅更符合我的胃口,而玛蒂尔达皇后号上恰好就有这几道菜。” “我听说苏希特银行的大老板们,为了提高皇后号的层次,专门请了塞伦佐餐厅的厨师,他们的黑松露牛肝菌可是一绝,虽然我不是很喜欢。” 说着,军医约翰·博德十分自然地凑近了和克莱恩的距离。 “对了,刚才路过餐厅,他们说正式开餐前,会准备前菜和甜品,一起去看看?” 他抽空将视线又对上了身后的米勒娃·阿图瓦。 “夫人,您去吗?” 在见到米勒娃明确拒绝了他的邀请后,约翰·博德也只是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然后又盯住了克莱恩,期待着他的答复。 想了想,克莱恩还是答应了来自军医的邀请。 不仅对方好奇他登船的目的,他同样对这两位来自因蒂斯的船客的身份感兴趣,更别提在被两人发现前,他还注意到了一个更有趣的细节。 目光移动向保养良好,即使有岁月痕迹也风姿绰约的贵妇人,克莱恩微微颔首。 “好的。” …… “艾伯特,我是看在我们过去情谊上才让你上了这艘船!”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该死的画家,你现在是临时的侍者,赶紧拿上那些该被丢进锅炉里的换洗床单送去洗衣房,否则我就把你扔进去!” 穿着简约正装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站在贯穿餐厅后厨和工作人员宿舍以及船长室的员工通道上,冷漠观看着客船经理和病弱年轻男士之间的闹剧。 穿着黑色燕尾服与小马甲的经理脖子上打着领结,用力拍打着不断咳嗽的男子的后背,没好气道。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做侍者就要有做侍者的样子,你现在除了为客人们替换床单,没有资格走在客人通道,也不能推着该死的浆洗桶从餐厅正门穿过去,,你要走路就要从员工通道,从侧门绕路!” “我知道了,凯恩,咳咳。”病怏怏的年轻男子——艾伯特,又捂住脸颊下半部分咳了几声。 他身上散发着较重的汤药味道,一只手揣在兜里,费了好半天力气才抽出来一张手帕,在捂住口鼻的同时,看向了冷眼旁观两人争吵许久的不速之客。 但还没等艾伯特对这位穿着简约正装,一副高级侍从打扮的男子的身份产生好奇,同样看到了男子的客船经理顿时脸色一变。 他几乎是半推着艾伯特推进了房间,随便训斥两句,让他尽快处理好明早要更换的床单后,就快步走向了男子站立的方向。 小心确认周围不再有人经过的客船经理压低了嗓音,恭敬和恐惧并存的向男子低下了头。 “先生,您是来找船长的吗?” 穿着简约正装的男人没有说话,反应像有延迟般,过了两秒才点头道。 “布伦特在船长室?” “是,刚开船,船长和大副都在,二副现在在甲板。” 对于男人的问题,客船经理回答的十分详细,甚至主动补充了一部分。 “好。” 仍是迟缓的回应,男人得到答案后,不再理战战兢兢的客船经理,绕开弯成九十度的黑色燕尾服,径直走向了位于员工通道尽头的船长室。 两分钟后,深色的木门被推开,正在议事的“玛蒂尔达皇后号”的船长和大副刚要发火,但在看清来人长相后,表情不约而同地从盛怒到恐惧再到谦卑,齐齐低下了头。 “先生。” 他们可惹不起那位供职于特里尔重要部门的大人物,所以哪怕是面对她的侍从,也只好低头。 穿着简约正装的男人环视整个船长室一周,随手带上并锁死了门,语气第一次有了起伏,略显不悦。 “船上多了不少危险人物,你们在开船前没有注意到吗?” 危险人物,敌国的非凡者? 只有序列九的船长和大副相视一眼,在船长的眼神示意下,大副硬着头皮解释道。 “先生,您知道的,我们毕竟只是公司挂职的员工,如果不是因为皇后号的特殊,都没有接触到非凡的机会,实在是水平有限……” “水平有限……”男人重复了一句,旋即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忽然,他越过并排站立的船长和大副,快步走到了两人身后的办公桌前,从上面抓起了一个未来得及封起烧毁的纸袋。 “这是这次登记的乘客信息?” “是。”船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看着男人开始一张一张的从纸袋里抽出带有船客详细资料的文件,船长的整张脸止不住皱成了一团。 虽然私下搜集乘客私人信息,是绝对违背法律和商会协定的行为,但这是苏希特银行背后支持者们的要求,有银行的遮掩,这种行为平时当然不会曝光。 可如果搜集来的资料恰好被王国的秘密机构,拿去参与灰色甚至黑色领域的行动,那一旦事发,银行会蒙受多少损失不谈,船长自知他的下场绝对不会美好。 好在身份特殊的来客没有做出更多违背隐私保护条例的尝试,只是快速分辨后,挑出了几张,其他文件全部送回了袋子里。 他把挑出的文件整合成一沓,指着顺带封起的纸袋道。 “剩下的可以烧了。” 听到这话的船长如蒙大赦,不加掩饰的松了一大口气。 他小心向前探身,拿走纸袋的同时,余光不可避免地瞧见了被男人挑出的几张文件最上方的一些。 那是一对年龄差极大的夫妇,还有一位戴着金边眼镜,五官挺拔的冷峻绅士,其中绘有绅士肖像的那一张,正对着天花板,对着天花板上隐蔽探头的一只蜘蛛。 今晚更新晚了,下午去了趟医院,看了看老人,抱歉理解一下。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 第八章 一拍即合 第198章 一拍即合 果然,碰上同行了…… 操纵着蜘蛛缓慢退回天花板被阴影覆盖的角落,克莱恩放松五指,断开已经掌握的灵体之线的同时,拿着餐盘的左手不由颤了一下。 “怎么了?” “不喜欢鹅肝?” 凭着一张厚脸皮,不知底细的军医约翰·博德,硬是和克莱恩凑到了同一张餐桌。 “你们鲁恩人啊,就是缺少尝试新事物的勇气,所以才会在饮食上几百年也没什么创新。” 打量着大面积用黄金和白色大理石装饰的餐厅,约翰·博德拿着餐刀的手,刻意在克莱恩眼前晃了下,然后切开了他取来的另一份鹅肝。 “多尝试新东西,年轻人,尤其是在海上创生活的年轻人,老那么守旧可赚不到钱。” 先生,没人说过您搭话技巧真的很差吗?克莱恩学着约翰·博德的样子,小心切开酱红色的鹅肝,切成一个个只有手指大小的小块,均匀抹在了烤香的吐司面包上,又额外沾了点果酱调味。 他没有完全效仿约翰·博德的吃法,选择了相对松软的吐司,而非因蒂斯特产的长棍面包,即使这东西让他瞧起来很亲切。 “这艘船上,没有足够的人手和枪支。”解决完一小块鹅肝,登船后表现得一贯冷淡的克莱恩忽然看向餐桌对面,冷不丁问道。 察觉到克莱恩态度的改变,约翰·博德不由轻笑。 ”怎么,你怕船坐一半,有海盗上来把你的裤子抢了?“ “别害怕,年轻人,在海上不是说谁有多少水手和枪,谁就是老大。” “你看‘冰山中将’,她只有一艘船,光看海盗团的人数,连许多中小型的海盗都比不上,可除了同样身为海盗将军的那几个,谁敢没事找她寻刺激?” “可是海上从不缺亡命徒。”克莱恩执拗道,像是没听懂约翰·博德的暗示。 他需要让对方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试着看看能不能诱导对方无意中爆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约翰·博德望着餐桌上的餐具,笑着说道。 他四周瞧了瞧将餐厅分成一个个小区域的观赏性阻隔物,然后压低了点声音。 “亡命徒只是赚钱的时候要钱不要命,但他们也知道,要到钱了,还要有能花的机会。” “先生,我给你一个忠告,别把海上的海盗想得那么傻。” “你看起来像是上过学,确实,很多海盗都是无可救药的文盲,看到文字就想睡觉,但是这和没有脑子是两回事。” 拿起餐刀,约翰·博德就着残留的棕红色的酱汁,在白色的餐盘上划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线条。 是这次的航线图……克莱恩稍做回忆,将刚刚在客房墙壁上看到的航线图和餐盘上的简陋线条重叠在了一起。 餐刀顺着曲线滑动直至终点离开陶瓷盘,吐出一连串地名的约翰·博德,才端起手边的淡啤酒抿了一口。 “斯帕罗先生,我们现在刚离开普利兹,要先去往海盗来往最频繁的群岛,然后是风暴险恶的狂暴海,最后还要深入报纸上天天报道战乱的西拜朗,走没有任何掩体保护的帕斯大运河……” “据我所知,像这样的航线,玛蒂尔达皇后号已经走了几十遍,快要有一百遍了,可你听说过她出过什么事故吗?” 他目视着一言不发,但神色已然凝重了许多的克莱恩,不由嗤笑。 “在海上,没人会主动找教会和国家军队的麻烦。” “别看报纸总会报道海盗将军和所谓的海盗王者们,和哪个国家的海军发生了冲突,打沉了军队多少艘军舰,如何如何。” “相信我,记者们没说出来的,海盗们的损伤绝对远超于海军。” “虽然我和你才认识了不到一个小时,或许你也真的很专业,但我能看出来,你之前应该从没来过海上,都是在大陆活动。”约翰·博德挤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斯帕罗先生,我建议如果你以后想闯出一个大事业,千万不要再自称冒险家。” “他们都是亡命徒,是恶棍和背信弃义者,容易让别人误会,对你产生偏见。” 说着,约翰·博德把最后一块面包沾进了汤汁里,笑着道。 “当然了,年轻人嘛,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我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听多少,看你自己就好” …… 下午四点,船尾。 “这艘船上的一些乘客很奇怪。” 突兀的问询打破了只有海风拂过的安宁,引得倚靠在围栏边,没有携带侍者的贵妇人回首观望。 来者是一道提着手杖的身影,半高丝绸礼帽整齐,双排扣长礼服与一望无际的蓝黑色相得益彰,脸庞线条分明,冷峻中透露出明显的锐利感。 “并不奇怪,这是海上的常态,格尔曼·斯帕罗先生。” 仍是上午那副打扮,只是添了一只软帽戴在头顶的米勒娃·阿图瓦夫人含笑道。 “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 说着,克莱恩走到了米勒娃夫人的边上。 “因为我见得了光。” 双手离开围栏,试图和格尔曼做出亲密举动的米勒娃尝试几次不成后,只得重新靠住围栏,装出俯瞰蔚蓝大海的样子。 “这个身份是阿图瓦家的成员,有这样的姓氏,在王国政府里担任个重要职务根本不奇怪,就算你的身份暴露,别人也只会认为我是在和你接头,是在进行公务上的交接。” “倒是你,你似乎不是我熟悉的同僚?”米勒娃夫人侧头打量着格尔曼·斯帕罗棱角分明的脸,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是你先主动戳穿我的伪装,邀请我私下见面的吗? 回想离开餐厅后,那一条条在自己眼前不正常抖动,吸引自己寻找异常源头的灵体之线,克莱恩在心里打趣了一句。 “说不定我不是‘秘偶大师’,只是使用了封印物。” “得了,先不说‘秘偶大师’的特性有多少流落在外面,至少我是没有见过可以用封印物,完整且长时间控制一个秘偶,进行精密操作的。” 贵妇人米勒娃的话一下变得专业性极强,也旋即放下了最后一点戒备。 “你让我看的那两张身份文件的主人,他们是你这次的任务目标,对吗?” 顿了顿,克莱恩主动问道。 “算是意外收获的惊喜,他们不是我本来的任务目标。”米勒娃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你呢,你来这艘船上是为了什么?” “别告诉我是为了监视索伦家养的那群不老实的野狗,他们不值得我们动手。” “你以为我偷听你们谈话,是为了约翰·博德?”克莱恩不答反问。 眼前这个披着贵族夫人皮的无疑也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是密修会里的“秘偶大师”,但克莱恩没有暴露太多来历给他的打算,至少目前没有。 格尔曼·斯帕罗的身份,目前只有包括制造这一假身份的情报局成员在内不过十人清楚底细。 接受神使的称号是一回事,克莱恩发自内心的还是不愿和非必要的真实造物主信徒扯上更多关系,则是另一回事。 “约翰·博德……”米勒娃呢喃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的笑容刻薄且讥讽,“他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只是不幸选错了效忠的对象。船上这么多非凡者,只有他和那对夫妇中丈夫的资料,是我提前就看到过的。” “他之前曾在因蒂斯的南大陆殖民地服役,退伍后成为了索伦家一个营收不错的庄园的管家,一直干到了1334年,也就是十五年前才离开庄园,继续效忠他的老上司,从一个看葡萄酒酒库大门的看门狗,快速转变成了一头会咬人的猎犬。” “可惜,我原以为你是为了调查他这次跑来鲁恩做的那些小秘密才上船的,”米勒娃不太淑女的耸了下肩膀,“我还挺好奇的。” 也就是说,这艘船上聚集的非凡者,大部分还真的是因为巧合?克莱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马上坦然接受了这一现实。 也是,海上除了风暴教会,各个国家政府和隐秘组织的势力,都相对薄弱,远没有大陆上那种绝对的掌控力,更适合隐秘活动、浑水摸鱼。 “聊聊你的意外之喜。”克莱恩突兀转变了话题,他主动向米勒娃·阿图瓦解释道。“我的任务还没有眉目。” “秘偶损坏了,想换个新秘偶?” 上午见面时,米勒娃·阿卢瓦发现这位不曾谋面的同僚没有相配的秘偶。 她显然错会了克莱恩的意思,将他的一时兴起,当成了希望联合萍水相逢的同僚,在同僚任务的可延伸范围内,分一杯羹。 对此,克莱恩没有解释的欲望。 他正好缺少一个趁手的秘偶,那对夫妇中如果真的比较合适,他顺势将其中之一转化成秘偶也并非不可。 而且他几乎已经确定,年龄相差夸张的夫妇中,年轻的妻子是个隐藏身份的“魔女”。 这来自于他刚面见过“魔女”途径真神,从“黑之圣女”和“绝望夜莺”手下顺利逃脱所积攒的经验。 “我没什么问题,但是之后的分配问题需要提前讲好。”米勒娃道,“我可以帮你得到一个新的秘偶,与之相对的,那两人身上搜出来的情报交给我。我看了他们的资料,他们现在可能在做的事,和我的任务内容有一定程度上的关联,我需要上交给我的上级,至于那两个人身上搜出来的物品,我们平分,没什么问题?” 还算公平……克莱恩刚想点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没由来的问道。 “你是群岛方面的成员?” 听到这话,米勒娃略显古怪地瞟了克莱恩一眼,方才放下的警惕又提起了少许。 她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的行为俨然已经为克莱恩提供了答案。 米勒娃·阿图瓦,或者说这个身份背后的“秘偶大师”,确实是特伦索斯特情报局群岛分部的一员。 呼,没想到和其他“秘偶大师”对比,杰利·查拉图竟然能算得上业务精良,和他相比,米勒娃·阿图瓦多少有些业余了…… 会把情绪变化体现在肢体和细节表情上,这位的“小丑”魔药扮演不太过关啊……克莱恩没再追究,跳到了下一个环节。 “你打算怎么得到情报?” “那对夫妇,里卡多·科伦坡和乔吉亚·科伦坡,丈夫是费内波特的一家谷物进出口公司的董事,和卡斯蒂亚王室走得很近,可能是个‘治安官’,最多‘审讯者’,妻子大概率是个魔女。” 米勒娃一改之前的懒散作风,认真分析道。 “这样的组合,我们两个合作,处理起来连棘手都算不上,但考虑到我们现在在玛蒂尔达皇后号上,是在人员相对密集的封闭空间内,最好还是尽可能地降低影响,争取一点风声不要漏出去。” 她想了一下,试探着提议道。 “我的建议是,我来搞定那个丈夫,让他们分开,当然那个魔女我也会和你一起对付,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确保你能顺利把她变成秘偶。” “如果他们携带了威胁较大的封印物,或者隐藏了别的危险怎么办?”克莱恩合理提问道。 魔女的能力综合全面,她们掌握的黑魔法除了正面对抗,在逃跑上也颇有建树,不得不认真对待。 面对克莱恩指出的,可能引发意外的疏漏,米勒娃稍作思考后回复道。 “我会在今晚试探他们的底细。” “我们脚下的这艘船有永恒烈阳教会的股份,也有政府和索伦家族的,也有我们的,只要从费内波特来的科伦坡还有理智,就算发现了我的试探,也不会选择在船上动手,最多之后几天都会尽可能低调,不离开房间。” 可以……克莱恩微微颔首。 “明天下午四点之后行动。” “为什么是下午?”米勒娃好奇道。 通常来讲,凌晨时分才是穿上守卫最懈怠的时间,大部分乘客也还没来得及从梦想中醒来。 脸庞瘦削冷峻的年轻绅士轻轻抚摸着左手佩戴的手套,笑容浅淡道。 “一些私事。” 因为明天下午三点是迟到一周的塔罗会时间。 船上这位秘偶大师轻易取信小克是有原因的。 因为“诡秘”在第四纪末成为了真正的“愚者”,再加上之前的耕耘,也和其他真神一样垄断了占卜家途径,所以根本不会有野生的,效忠其他势力的秘偶大师出现。 最后还是求一求推荐和月票,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