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局气疯朱元璋,死不登基》 第1章 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一章: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洪武五年正月十八。 刚过大年,朝中就为了漠北扩廓帖木儿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漠北北元残庭贼心不死,扩廓帖木儿多次领兵袭扰边境,企图拥护元劭宗达蜡光复北元。 朝廷经过多次激烈‘友好’的协商,最终还是由皇帝朱元璋敲定,出兵,北伐! 朱元璋刚从早朝上下来,就听到大太监王景弘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走进来。 “什么事?” 老朱眼里容不得沙子,王景弘神态慌乱,脚步轻浮,若是没有大事,必然遭罚。 “启禀万岁,晋王殿下,又去……又去十里秦淮河了。”王景弘脸色无限暴汗的战栗道。 只见洪武大帝那张威严十足的脸上,此时出现了无比复杂的神色,是愤怒,是扭曲。 几乎是瞬间,朱元璋爆发出一声怒吼:“混账!” 同时伴随着一掌拍桌,老朱那粗糙的大手‘砰腾’一声,连带着桌子上的茶壶都跳了一尺高。 怒! 暴怒! 朱家子孙,不过富贵两代,居然就如此骄奢淫靡,不知好歹,而且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入秦淮河了。 天子一怒,龙威迸现,在场所有太监宫女,顷刻间战战兢兢的跪下。 “小王八蛋,小王八蛋!” “好你的朱棡,好你个朱棡,老子今天不抽死你,咱就不叫朱重八!” 老朱‘砰砰砰’捶桌子锤的兴起。 那张平日里老朱最喜欢的老物件,此时受损严重。 “大明皇子,如此不知好歹,整日沉溺烟花之地,在一群婆娘肚皮上下不来,简直是朽木不可雕!” “这事传出去,让咱朱家的面子往哪搁?啊?这不是让那群大脑袋看笑话吗?” 朱元璋说的咬牙切齿,一想到那些读书人在自己面前拐着弯用自己儿子骂自己,朱元璋心里就气得不行。 最关键的是,如今这群小崽子刚刚封王不过两年,还没领兵就藩,要是被那些读书人以朱棡的例子反对自己以后封王的政策,那自己那么多儿子怎么办? 自己孙子又怎么办? 老三,老子这次不揍死你! “传毛骧!” 朱元璋脸色逐渐沉着下来。 这个声音,简直是要让整个大殿的气压都变得凝重。 很快,毛骧到了。 见到皇爷那漆黑的脸色,毛骧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赶忙低着头冷汗淋漓的走进来。 刚跪下要行礼,就听到朱元璋那响亮的声音:“咱是生的丑了你毛骧见不惯了,还是你毛骧眼里没朕了?” 朱元璋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宛如一把刀从毛骧的脖子上划过去。 毛骧只觉得眼冒金光,脑中金蛇腾舞,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声音颤栗的匍匐在地上:“微臣不敢……,臣……。” “那你特娘的看一个孩子看不住?” “咱让你看着老三,你特娘次次跟丢,你是明摆着是咱对着干是?” “啊?耳朵塞驴毛了?”朱元璋一手抓起面前的笔洗就朝着毛骧扔了过去。 ‘砰。’ 毛骧只觉得肩膀好似被砸的脱臼了一般,疼的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臣罪该万死,臣渎职之罪,还请圣上责罚。” 毛骧此时连动弹一下都不敢。 皇帝打你,是圣恩,得受着。 “说,怎么回事?老三怎么跑出去的?”朱元璋问道。 “回万岁,晋王是趁着夜色,换上了掖庭宫的衣服出去的。”毛骧咬牙道。 “晋王殿下行踪诡谲,智慧非常人可比,臣的那些手下,往往跟随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晋王殿下发现……。” “发现之后,晋王殿下会在最快的时间甩开臣的人,要么钻小巷子,要么躲进人堆,有时候甚至前脚进去一套衣服,后脚就换了一身,臣的这些手下,实在是被玩的团团转……。” 朱元璋听着,手指敲击桌面。 听着毛骧拐外抹角的把朱棡给夸得天花乱坠,老朱也良久之后感叹一句:“老三脑子是灵光的。” 这时候,门外有人进来。 “重八,我这刚走到廊桥就听到你在吼,大白天的吵什么?”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朱元璋那原本还满面杀气的脸赶忙缓和了一些,哼哼两声:“还能是啥,老三那个混账,又去秦淮河了!” “老三?他不是一直待在大本堂吗?前几个月也一直待在观稼殿,去秦淮河作甚?” 说这话的,自然就是老朱的正妻,大明朝皇后,马皇后。 马皇后体态丰腴,端庄贤淑,进殿之后便接过宫女手中的食盒。 “这个小混账,毛骧,去,把人给咱带回来!”朱元璋越想越气的说道。 马皇后给了毛骧一个眼神,毛骧受意,默默退去。 马皇后的眼神很明显,就是让他别伤到晋王殿下。 “刚做的面片汤,趁热吃。”马皇后一边整理着朱元璋面前的奏折,一边道。 朱元璋原本闭眼发怒的脸上睁开了一只眼睛,随后看到马皇后,这才缓和了一些,‘哦’了一声。 “多放胡椒没?”朱元璋不情不愿的问道。 “放了,知道你喜欢。”马皇后笑道。 朱元璋这才脸色缓和的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搅弄着那一大碗面片汤。 “呼哧呼哧……。” 朱元璋一边吃的,马皇后也帮他整理着桌上的奏折。 “重八,这次北征,是徐达去?” 马皇后问道。 “嗯,过几日御武楼议事,朕就把这差事给他。话说你问这个干嘛?后宫可不得议政啊。”朱元璋声音严厉的道。 “我哪是议政,我这是给你出主意来了。”马皇后道。 “可别,后宫不议政这是规矩。朝中之事,有男人做主,你个女人管理好后宫就行了。”朱元璋喝面片汤喝的满头大汗,很没有形象的用袖子擦汗。 “你先听听。”马皇后挑眉道。 朱元璋也来了劲,正色道:“那你说,你要是说不好,朕可是要治你罪的。” “那你说男人做主,我问你,徐达此次若是得胜归来,你打算怎么赏他?论爵位,他是国公。论官职,他是丞相。” “徐家两个儿子该赏的你也赏的差不多了,要是再赏,也不合情理。” 马皇后笑意盈盈的问道。 朱元璋也凝眉。 “对啊,天德已经是国公,要是再赏赐他功名,怕是适得其反。”朱元璋忧心道。 “所以啊,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来了嘛。而且啊,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马皇后轻笑道。 “啥主意?妹子你别光笑啊,你倒是说啊。”朱元璋刚喝了一大碗面片汤,正是心焦火辣的时候,一急这汗水就出来了,通透! “徐家的长女,徐妙云。” “还有咱们的老三!” 马皇后狡黠一笑,左右手伸出,随后在朱元璋的面前,‘啪’的一声握在一起! 第2章 怨气值收集器 朱棡是被毛骧求着回来的。 老毛也是苦命人啊。 朱棡叹了口气。 “殿下,您以后能不能别……,别溜出宫了。”毛骧跟着朱棡的轿子,一脸苦涩的道。 “溜出宫?”朱棡倚靠在轿子的窗户边,正色道:“老毛,本王是在视察民情,你懂个毛啊。” 毛骧心里叫苦不迭,朱家这些爷,没有哪个是善茬。 太子朱标做人事无巨细,任何事情都要求做到极致,在太子手里做事,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而秦王朱樉性格顽劣,加上极其嗜血暴虐,这些年来死在秦王府的婢女不少。给秦王多次擦屁股,毛骧也是把脑袋别在腰上。 燕王朱棣虽然只是个孩子,可也是个惹事精,要不是皇帝现在把皇子都一并叫去大本堂里面跟着太子老师宋濂读书,怕是皇宫更是一团乱。 至于面前这个晋王朱棡。 在他手里做事简直是煎熬。 因为这位晋王殿下做事完全没有定理,从去年五月份开始,这位晋王殿下有事没事就待在观稼殿,据说还开垦了好几亩田。 这个月初开始,更是连续好几次流连烟花之地,惹得上位怒不可遏。 要不是漠北的战事吃紧,怕是早就要好好收拾这位晋王殿下了。 轿子里,这位大明的晋王殿下正以后世着名的‘葛优躺’瘫在轿子里。 来到大明快一年了。 朱刚打了个哈欠。 一年前,他穿越到了大明,成为了这位晋王殿下。 作为后世一位明吹,对于明朝这个朝代自然是充满了向往和好奇。朱棡知道原主以后的结局,所以并不想在39岁就薨逝,想要改变这一切,他有很多条路可以选。 可作为明朝的晋王,自己又如此喜欢大明这个朝代,那么自己肯定也要为这个朝代出一份自己的力! 至少,瓦剌留学生,这辈子绝对不能出现在那个位置上。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激怒朱元璋,怒气值:!” “恭喜宿主获得s级奖励自选券。” 脑中的系统适时的出现。 朱棡作为穿越者,自然也有自己的系统。 而这个系统名叫【怒气值收集】系统! 顾名思义就是激怒别人,然后获得怒气值,怒气值每增加一位数,就会获得不同等级的奖励。 “一万?这数值不低啊,看来老朱这次是真生气了。”朱棡打了个寒蝉。 不怕老朱是不可能的。 作为几年前历史以来得位最正,起步最低的大一统皇帝,朱元璋身上的帝威是绝对无可匹敌的! 他敏锐,敏感,善于计谋,更杀伐果断,基本上帝王所具备的所有条件他都有。 朱棡见过几次朱元璋,老朱平日忙,忙的不可开交。 大明百废待兴,各地方官员,制度,驻军,都是他要一一把控的事情。 如何快速恢复民生,更是老朱头疼的事情。 “使用s级礼包!”朱棡心道。 “恭喜宿主获得【枪械工艺‘一’级】。” 枪械? 朱棡那葛优瘫的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打开脑中的识海,他很快找到了这些记载着枪械工艺的文字和文献。 “一级工艺只能达到燧发枪的水准……。” “算了,那也不错了,毕竟现在大明用的还是火铳。” 朱棡只能先暂时压下心里一探究竟的打算,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对枪械这种东西不感兴趣的。 经过了小半个时辰,轿子才终于到了宫门口。 “三哥!” 朱棡刚刚下轿子,就有人在旁边喊道。 转头便看到几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凑了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朱棡朝着走来的一个年轻人弓腰行礼。 走来的年轻人面容白皙,相貌英俊,脸色自然且带着慈爱的笑容。再看他衣着淡黄色五爪龙袍,腰间配玉,身形健硕,端的是一位丰神俊朗的美少男。 此人就是懿文太子,朱标。 也是朱棡眼里的好大哥。 “父亲让我在这等你。”朱标语气很是温和的道。 可朱棡听得出来,这股子温和下面,是一种恨铁不成钢。 朱棡眼神看了看一旁的朱樉跟朱棣。 两者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在太子朱标这个大哥面前,两人不敢说话。 “大哥……。” “衣服脱了。”朱标开口。 朱棡吞咽了下口水。 这大哥不像是玩的假的。 “你今年才十三岁,多次出入烟花之地,狎妓数次,已是犯了大错。脱衣服,我已命邓铭【邓愈次子】在校场备好了凳子和鞭子。” 朱标的话透着一股寒气。 身后的诸多皇子都打了个寒蝉,眼神有些同情的看着朱棡。 “怕了?”朱标问道。 怕了吗? 真怕了。 朱棡本想着气一气朱元璋,却忘了自己犯了大错。 “大哥,臣弟不怕。” 死就死! 朱棡咬牙道。 太子朱标那温雅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可一想到自己教训还好,真要是让父亲出手,怕是以父亲那个死心眼,三弟得刮一层皮。 “不怕就好。”朱标沉声,眼神直视着朱棡。 “朱家儿郎,错了就得认!父亲从小教我们的道理,希望你们都能记住。面子确实很重要,可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才是真的丢人。” 朱标的话让皇子们都身体抖了一下。 …… “外面啥声音?” 承天殿内,朱元璋听着外面校场传来鞭挞声,看奏折的眼睛缓缓转过,挑眉问道。 王景弘凑近,忐忑道:“是……,是太子在教育晋王殿下。” “用鞭子抽?”朱元璋有些失神的问道。 王景弘点了点头:“是……是太子命卫国公的二公子抽的。” “抽……。”朱元璋脸上稍见一丝迟疑,可随即似乎是想起什么,拍案道:“抽得好!这不孝子,早该抽一顿了!” “去,派人看着,不认错,就继续抽。”朱元璋摆了摆手。 而一旁,马皇后正在指挥宫女打扫承天殿,听到王景弘的话,赶忙起身走了出去。 “你去干啥?”朱元璋问道。 马皇后转身道:“你心狠,你抽的下去,那是我儿子!我心疼,行了?” “嘿,啥意思?不是咱儿子咋地?” 朱元璋怪叫一声,有些不悦的丢掉手里的奏本。 见到马皇后走出去,朱元璋装模作样的捡起奏折,哼哼一声:“慈母多败儿啊!” 可随着远处不断响起的鞭子声,硬生生的将这位帝王的心境给打乱了。 啪! 老朱眉头一挑。 啪! 老朱心在有点痛。 啪! “砰!” “邓铭,你特娘的下手轻点!” 第3章 我宁愿体无完肤,身无完善之地 第三章:我宁愿体无完肤,身无完善之地! 老朱还是心软了。 当看到老朱急匆匆的从那冗长的玉石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朱棡就知道自己没赌错。 老朱……,是真特娘的护犊子。 校场内,朱元璋龙行虎步的走到了众人面前。 一张长凳上,大明的晋王殿下正赤裸着背趴在上面,只见上面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横七竖八的排列着。 朱元璋看到的第一眼,先是冷哼一声,随后转头看向邓铭。 一旁的旗手卫百户邓铭瞪着牛一般的大眼睛,也转头看着皇帝。 算了,这邓铭就是个憨货。 朱元璋心烦意乱的转过头,随后冷哼一声:“知道痛了?” 这话很显然是问朱棡的。 太子朱标拱手道:“回父皇,刚刚三弟已经认错了,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去狎妓之地。” 这时候朱棡心里也明白,这个好大哥是来给自己解围的。 传言之中朱标多次袒护自己的弟弟们,看来所言不差。 犯了如此大的忌讳,居然只是一顿皮肉之苦就让老朱松了口,朱标果然把老朱拿捏的死死的。 刚刚打的时候,其实那鞭子声哪儿那么大啊。 是邓铭一边抽,旁边一个力士拿着响鞭在挥舞,这才有了那种声音‘啪啪’作响的场面。 欺君之罪? 不存在的,这就是给个台阶下的事。 马皇后这时候也问道:“老三,知错没有?” 她向来是公私分明,就事论事,不管是谁的孩子犯了错,就算是她亲生也一样,罚都的罚。 前段时间秦王朱樉因为和别人宫外斗殴,被臣子在朝堂上告发。马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又是朱樉生母,直接下令杖责二十,罚俸半年,并且抄写三十遍朱家家训,以儆效尤。 这一次朱棡的事,也是如此。 “回娘亲,儿子知错了。”朱棡脸色苍白,额间满是冷汗的说道。 老朱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可还是有些阴沉。 “身为嗣王,你想要什么女人不行?偏偏去流连那些烟花女子!咱老朱家,丢不起这个人!” 朱元璋朝着一旁的邓铭招了招手。 邓铭走上前来,不为所动。 “憨货,鞭子!”朱元璋一拍邓铭的脑袋。 并且骂骂咧咧的道:“一点儿也没学到你爹的机灵。” 鞭子入手,朱元璋脸色很是沉重的道:“老三,你给咱记住,不是咱当爹的心狠,是咱在这个位置上,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今天给你长个教训,回去把祖训抄三十遍,明日咱要检查!” 说着,朱元璋手里的鞭子又落了下来。 一顿打完,朱棡被抬回了宫里的居所。 他在外有晋王府,不过如今大本堂在授学,十岁以上皇子都要去。为了方便,都在东宫偏院设有厢房。 …… “这个老三,顽劣不堪,以前还以为老四是个惹事精,结果现在老三成了个大麻烦。” 承天殿内,朱元璋气呼呼的半躺在那张龙椅上。 太子朱标笑意盈盈的跟了进来。 “我看啊,等这两年书念完,全部放出去,咱是懒得操心他们了,费神。” 朱元璋又自言自语的道。 太子朱标还是没说话,跟个乖宝宝一样站在那。 朱元璋眼神余光瞥了一眼朱标。 “咳咳,咱看啊,你们里面就没几个省心的!迟早把老子给气死。”朱元璋哼哼两声。 见朱标还不说话,老朱有些绷不住了。 合着就咱一个人说话是? “太子。”朱元璋微微闭眼,喊道。 “儿臣在。”朱标转身行礼。 “想什么呢?”朱元璋问道。 “儿臣在想,是不是把三弟宣到这里,看着他抄写祖训。”朱标郑重道。 朱元璋不满的哼哼了一声。 “朕懒得看到他。” 老朱摆手,随后抱着手半躺在龙椅上不紧不慢的道:“你娘刚刚给咱出了个主意不错,你听听。” 紧接着,朱元璋将马皇后说的话给朱标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父亲的意思儿臣明白了,可这事,天德叔不一定答应。”朱标捏着下巴,沉思道。 朱元璋坐直身子,抖了抖肩膀,道:“他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毕竟老三的名声……。”朱标欲言又止。 这时候,朱元璋道:“咋地,我朱重八的儿子配不上他徐天德的女儿咋地?这事朕来处置,你给你娘说一声,明天准备一只烧鹅,得是正儿八经的狮头鹅。” 朱标点了点头。 “孩儿知道了。” “嗯,对了,秦州茶马司的事情你盯着点……。” 回到政事上,老朱立马恢复了那个铁血帝王。 在诸多政事之中,有三件事情老朱目前最为关心。 其一,出征漠北之事。 其二,秦州茶马司的建立,因为这一点涉及到秦州等地的贸易和大明的赋税。 其三,就是已经定下的国策,武举法。 朱元璋绝对是一个文武兼备,双向发展的帝王,在钦定科举制作为选才制度的同时,也着手准备开设针对将领人才选拔的武举制。 这一点,是由朱元璋,徐达,刘伯温共同商议出来的。 虽然这么会让老兄弟们心里不舒服,可国家是他老朱的,他不可能让老伙计们一辈子和自己分掌兵权,老兄弟们或许能够无二心。 可子孙呢? 武将,可以是名门之后,也可以是寒门子弟。 但是必须,是忠于他老朱家的。 商议良久,敲定了不少细节,朱标这才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朱标走了两步又回身躬身道:“父亲,此时去东宫厢房为时尚早,毕竟刚刚打过,百官眼皮子低下,还是等用完晚膳再去。” 说完,朱标告退。 朱元璋听罢,看着大儿子的背影,哼了一声。 “我去看他做什么?”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个舍得揍孩子的,老朱很是有骨气的翻了郭惠妃的牌子。 只是等到郭惠妃来侍寝的时候才被告知,皇爷出去散步消食去了。 东宫厢房。 朱棡杵着一根拐杖站在书案前。 烛火摇曳下,朱棡的脸色有些苍白。 “老三,何必呢?你跟父皇说清楚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挨这顿打呢?” 房内,秦王朱樉的声音响起。 刚刚走到屋外准备推门的朱元璋手陡然僵住。 “我做错了事,得受罚,这是规矩。若是一个连规矩都不能遵守的人,又谈何去制定规矩?二哥,我们都是大明的藩王,父亲给我们荣华富贵,荫及子孙,我们不能让父亲难堪。”朱棡平静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话,门外的朱元璋浑身好似灌了铅一般。 只听到里面的朱樉有些无奈道:“可你明明就是去追查贪污案的,为什么偏偏要说自己去狎妓的?” “幸好今天老十三机灵,去通知了大哥,不然父亲得把你揍死。” 朱棡淡笑一声:“一顿打而已,老子打儿子那是天经地义。若是一顿打就能换来那么多贪官落马,我宁愿体无完肤,身无完善之地。” ‘嘎吱……。’ 第4章 去青楼探访民生 第四章:去青楼探访民生 老朱来了。 门打开一半,朱元璋就迈步走了进来。 朱樉见了朱元璋就跟老鼠见了猫,慌乱从旁边的软塌上跳下来。 “儿臣见过父皇。”朱樉行礼。 朱棡也想行礼,却被老朱摆了摆手。 朱樉眼神朝着朱棡撇了撇,朱棡苦笑,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咱不能来?”朱元璋进屋,走到软塌边。 还没走到一半,朱樉就赶忙挪动脚步让开位置。 “自然不是,只是以往这个时间父皇都在批阅奏章。”朱棡笑道。 朱元璋板着脸坐在软榻上,只是不到几个呼吸就把腿也搬上了软塌,随手两手揣着窝在软塌里,那形象,活脱一个土农民在自家土炕上的自在。 可这样的比喻,在老朱身上来说是不贴切的。 因为他本身就是农民……不,或许说他是农民都是夸了他,应该是农民出身,沦落成了乞丐,最后当上皇帝的! 他的际遇,用爽文来形容都不足以表达其中的震撼。 开局一个碗,天下全靠打。 “出来消食,走到这儿。背上还疼?”老朱微眯着眼睛,也看不出是在假寐还是睁着眼。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颇有一种振聋发聩之感,无心之下,帝威再上一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疼了。”朱棡道。 “放你娘的屁!” 朱元璋冷哼一声。 “当初咱跟常遇春,徐达,汤和他们几个小那会,饿得不行,你汤和叔都要饿死了。” 说到这,朱元璋的脸上露出缅怀之色,两手轻抚,缓缓道:“那个时候,没吃的,我们几个半大小子就把刘财主家的牛给宰了。当时连口米汤都没得喝,结果我们几个居然能吃上牛肉。” “那是咱这辈子吃的最饱的一顿。七八十斤的牛犊子,老天爷啊,硬是给咱七八个小子给啃了个干净!” “后来刘财主知道这事,拿着鞭子给咱好一顿抽,那打的是皮开肉绽,疼的三天没下地!” 朱元璋的脸此时也看向朱棡,看了良久。 “你小子还算是个有骨气的,没吭声。” 朱棡咧嘴一笑:“儿子想吭声,可一吭声,爹揍得更狠了。” “哼哼,不错,你要是敢叫唤,老子还要打你一顿。”朱元璋点头。 说完了这些,朱元璋看着朱棡问道:“说,怎么回事。” “爹,你都……听到了?”朱樉在一旁凑着脸问道。 朱元璋没好气的看了朱樉一眼。 几个儿子里面,就这个二儿子是最不让他省心的。 “说,说不出个好歹,朕治你们得罪!”朱元璋抱着手,声音严厉的道。 朱樉那跳脱乖张的性子此时也收敛了一些,在这个严厉的父亲面前,纵然他再怎么暴戾的性子,也得收敛。 朱棡站在朱元璋面前,道:“此去画舫,儿子有两个用意。” “第一用意,其实是为了了解我大明立国五年的民生。” “了解民生去青楼?那地儿向来是那些书生浪子去的地方,你小子别想诓咱。”朱元璋道。 在朱元璋的心里,二儿子是最无可救药的,也是最愚笨的,但是好在没有野心,所以也就随他去。 而三儿子朱棡,是聪明人,无论是学业还是武课,都是佼佼者! 他原本对老三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可三儿子朱棡历来锦衣华食习惯了,吃不得苦,他不相信朱棡会去青楼探访民生! “所谓民生,无非衣食住行。儿子去往画舫的这几次,倒也见识到了许多东西,认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人。” “有一日三餐只吃两个蒸饼,一碟咸菜的劳役,在秦淮河画舫之中兢兢业业劳作。如划船,端菜倒茶,浆洗衣物这些杂活,一个月一百五十大钱。” “也有锦衣华食,包下画舫以多名妙龄女子相陪的富家子弟!” 朱元璋听到这,冷笑道:“为富则不仁,这些个商人赚钱赚的盆满钵满,家里的钱国库都堆不下!而百姓却还在为了一日三餐发愁。” 朱棡点头,继续道:“儿臣也认为,商人不仁。” “你继续说,第二点呢,这第二点,才是你的目的。”朱元璋摆手道。 “父亲,我大明官员俸禄,绝对不算高。至少,没有到任由他们的子嗣包画舫的地步!” 大明的俸禄,岂止是不高。 老朱给正一品官员定的禄米大概是一品每个八十六石,从一品七十四、二品六十一石,依次减少。 最后,到从九品的月俸禄米只有五石。 折合下来,也就是八百斤米左右。 若是再折合米价来算,差不多也就在五六贯钱。 对于官员来说,这点钱,怕是只能养家糊口。 所以,朱棡这句话其实就是在暗嘲那些功勋之子。 “真有此事?”朱元璋坐直了身子,眉头也拧了起来。 “此事除了儿臣,曹国公家的大公子也知道此事。”朱棡苦笑道。 “李九江那个小王八蛋?”朱元璋皱眉道。 朱棡点了点头。 “继续说。” 朱元璋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朝廷一直主张简朴节约,精简行政。整个朝堂由父皇牵头,为大明禅精竭虑,从不以官身压人,以功勋压人。” “可这些年来,许多官员似乎已经忘了这份初心,开始仗势欺人,鱼肉百姓!总有人不怕死,总有那些该千刀万剐的权贵,士绅,在挑战!在撩拨!父皇的逆鳞。” “他们巧立名目,钻律法,人情的空子!为自己的家族牟利。” “儿子起初或许是为了抱着游玩的心思去的,可到了这个地方才发现,原来世间有那么多的腌臜之事。” 朱元璋此时也意识到了朱棡话中的意思。 “他们出入烟花之地,豪掷千金,争风吃醋。并且,更有甚者,甚至将画舫包月,整月流连于烟花女子的玉臂雪膝之上。” 说到这,朱元璋眼眸微眯。 “快出征了。”朱元璋道。 这句话,意思无比的明显。 有什么事,等战事完了再说。 朱棡低头:“儿臣只为大明,任何处置和决策,都由父皇和太子殿下做主。” 由于自己此次出头,朱棡必须要谨慎一些,所以在主权的处理上,必须是老朱自己处置。 老朱盯着这个儿子看了许久,心里不免有些欣喜。 没有不希望自己儿子懂事的,老朱更是如此。 似乎是接受了朱棡的回答,老朱睁开眼睛道:“为什么挨打的时候不说?” 第5章 老哥哥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第五章:老哥哥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儿子确实没做对。”朱棡道。 朱元璋脸色一冷。 “你知道就好,你是皇子,不是朕的御史,朕的探子!这些事轮不到你去。” “你要做的,是认真读书,操练军武。” “再过两年,你们兄弟几个,就该就藩了。” 说到这,朱元璋沉默了下来。 朱樉的神情也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转眼,你们哥几个都是大人了。”朱元璋坐着,大手抚着自己的膝盖,感叹连连。 “老三啊,过来。” 朱元璋朝着朱棡招了招手。 朱棡杵着拐杖走过去,毫无疑问,站在洪武大帝的面前,是需要极大的魄力的。好在老朱此时气息很平稳,面容也相较之前温和了许多。 “你大哥二哥都已经成亲了,你和老四也到了年纪了。” “爹打算给你寻门亲事。” 啥玩意? 成亲? …… 正月二十二,夜。 “天德啊,快坐快坐!今儿个你嫂子亲自下厨,一桌子好菜啊,咱哥俩今天喝个痛快。” 御武殿,作为朱元璋最喜欢呆的一个大殿,他在这里的时间比任何一个大殿时间都要长。 而今日,下了朝会之后,朱元璋就拉着徐达前来赴宴。 朱元璋热情十足的给身边的徐达拉开凳子。 “标儿啊,快来给你天德叔叔斟酒。”朱元璋招呼道。 “诶,陛下,这怎么使得……。”徐达连忙摆手。 “折煞为臣了啊。” 徐达连忙起身。 “哎呀,天德啊,今天是家宴!这里只有朱重八跟徐达,没有君臣,标儿一个当侄子的,给你斟酒那是应该的。”朱元璋热情洋溢,笑容满面。 “那好。”徐达点了点头,也就坐了下来。 朱标给两人倒满酒也落座下来,只是眼神跟自己老爹交汇了一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狡黠。 “咱们哥俩可是好久没有这么坐下来喝过酒了。”朱元璋双手抚膝,感叹道。 徐达似乎也被勾起了往事,点头道:“是啊!自从开国之后,诸事繁多,咱们这些老哥们,也很少聚在一起了。” “干脆这样,今年清明祭祖,咱们都回凤阳府祭祖!也好把这些当年跟着咱们南征北战的老兵们安抚安抚。” 老朱拍着徐达的手,感诚至深的道:“天下一起打下来的,不能让这些老兵们吃了苦。” “陛下英明!”徐达正色道。 “哎,都是咱该做的。”朱元璋摆手。 说到这里,朱元璋问道:“天德,此去漠北,你保重身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要像以前那样不顾自己的安危。” 徐达也笑了笑,无奈道:“上位,切莫你这么说,就连我家那大丫头,现在也是给老臣管控严苛啊。” “大丫头?就是妙云丫头?哈哈哈。”朱元璋那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老狐狸一般的狡黠。 “是啊,那丫头很是聪慧,不过从小被臣给骄纵惯了,性子有些傲娇。”徐达道。 朱元璋连忙笑道:“那今儿个你可要多吃点!我可是特意让你嫂子给你做了烧鹅,正宗金陵的狮头鹅,个儿大体肥!” 这时候,马皇后也来了。 “聊什么呢?”马皇后笑意盈盈的走来。 徐达和朱标也起身行礼。 “都坐都坐,今儿个是家宴,没那么多礼数。快,烧鹅来了。” 一大盘烧鹅端来,朱元璋招呼道:“天德啊,别客气,快吃快吃。” 那热乎劲,简直就跟当初徐达捣毁元大都归来那热乎劲一模一样。 这时候,徐达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 “刚刚说到天德家的大丫头。”朱元璋一边啃着鹅肉,一边说道。 “是妙云?那丫头我可是有所耳闻,那可是京城远近闻名的女诸生。”马皇后笑道。 徐达心里不安,不过还是点头道:“那丫头确实喜欢书文,小时候就擅作诗写词,性子也淡泊。” “好啊,女诸生好啊。” 朱元璋这时候想着趁热打铁。 可徐达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妙了。 老朱心里咯噔一声:“天德,咋了?” 徐达微微直起身子,感叹道:“承蒙陛下赐宴许多次,可这些年吃到皇后娘娘亲自做的烧鹅,也不过三次。” “至正十七年,陈友谅犯应天,六十五万大军兵临鄱阳湖,陛下要臣和开平王九华山设伏,那一顿,是第一顿。” “至正二十五年,臣带兵伐张士诚。陛下说,此战一胜,江南从此安定!那是第二顿。” “吴元年,陛下要老臣和开平王带兵伐元大都,那是立国之战!也是第三顿。” 说到这,老朱的眼神都飘忽了。 好似心虚一般。 毕竟打人家姑娘的主意,老朱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而这一次,是第四次!” 说到这,徐达起身,拱手拜道:“陛下,您直说!此战要老臣如何打。” 这时候,朱元璋一家三口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哈哈哈,天德啊,还是你了解咱啊。”朱元璋哈哈笑道,竟是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啊,你多心了,此战你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咱没有旨意,只要你能把王保保给朕伐了,朕没有任何要求。”朱元璋笑道。 “坐下坐下,别那么激动嘛,咱们那么多年的好弟兄,有啥事不能明面上说的?对。” “老哥哥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老朱示意徐达坐下,不断安抚道。 徐达坐下,心里安定了一些。 可他还是不相信老朱真的没事请自己吃烧鹅。 果然,徐达刚刚坐下,老朱就一把抓住徐达的袖子。 “不过呢,有件事,确实是需要天德老兄你点个头。” 朱元璋见徐达坐下,拉着徐达的袖子笑道。 那笑容,凸显了一个真挚,一个热诚。 “有事?”徐达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 朱元璋忙不迭点头:“有事,不过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徐达拧眉,看向老朱。 眉宇间就是一句话。 ‘你觉得我信不信?’ “这个……,额……,天德啊,你也知道……,咱家老三老四老五那几个,都到了年纪了。”朱元璋讪笑道。 “到年纪了?什么年纪?藩王就藩不是后年吗?”徐达装傻充愣的问道。 老朱‘诶’了一声,忙摆手笑道:“不是就藩,是成亲!” 第6章 女诸生,徐家议事,少女心事 第六章:女诸生,徐家议事,少女心事 “成亲?” 大本堂,朱棡脸上盖着一本青皮书,活脱一个无赖的姿势瘫在椅子上。 身旁,老四朱棣和老五朱橚,还有诸多皇子都好奇的看着三哥丧气的样子。 刚刚那句话是老五喊出来的。 朱棣道:“这有啥奇怪的?三哥和老五,还有我,都到年纪了。” 老朱前期的孩子都是政治联姻的。 虽然后期明确规定老朱家嫡长子的不能是大官子女,可目前,还没有实施。 就好比太子朱标的常氏太子妃,朱樉的妃子邓氏,都是朱元璋身边老弟兄的后代。 一来,是为了保住兄弟们的荣华富贵。 二来,未免没有敲打的意思! 外戚不掌权,是历朝历代非明文规定的规矩。 这时候,朱樉从门外走进来。 朱樉走来一脸幸灾乐祸的揭开朱棡脸上的青皮书,笑道:“老三,你小子这回栽了!” “父皇刚刚宴请魏国公,就在御武殿!” 朱棡打了个哈欠:“关我啥事?” “徐妙云啊!你不知道?国子监女诸生,京城里面的名人啊。”朱樉笑道。 朱棡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朱棣。 哥抢了你媳妇,你气不? 结果朱棣一脸激动道:“听说那女诸生可是咱们京城第一美人!而且人家八岁能作诗,十二岁就管账,可比那些大家闺秀绣花枕头强多了。” 你小子,还激动呢! 不过也是,现在朱棣就十二三岁,自己也才十四岁,对于感情什么的压根不懂。 真要是说有什么,估计也只是觉得人家长得好看。 老五朱橚笑道:“三哥,你镇得住人家吗?” 朱棡笑了笑,随后眼神平静的道:“镇不镇得住,得看这门婚事,成不成的了。” …… 话说这边,徐天德回到自己的魏国公府。 “当家的,咋这幅脸色?” 贾氏上前搀扶。 “让家里孩子都来大厅。”徐达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很快,大厅里,徐家的几个孩子都到了徐达近前。 大女儿徐妙云,大儿子徐辉祖,二儿子徐膺绪,三儿子徐增寿,还有女儿徐妙清、徐妙锦,徐妙文。 “宫里头,要跟咱家结亲。” 徐达开口道。 众人纷纷一惊。 大女儿徐妙云沉吟一阵,那清秀可人,倾国倾城的脸蛋上出现一抹沉吟之色,随后道:“陛下是让女儿跟哪位王爷结亲?” 徐达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看着亭亭玉立的大女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见徐达不说话,徐妙云轻声道:“是燕王?周王?还是……,晋王?” 一听这话,徐达就气不打一处来。 粗糙的大手一拍茶案,瓮声道:“家宴,家宴个鬼!” “那盆烧鹅一端上来,我就知道绝对没什么好事。” “还什么多少年的老兄弟,有啥事不能明面上说?” “说得好听,那是他自己理亏!” “奶奶的!一顿饭,就把我闺女给吃出去了。” “还他家晋王殿下是个好孩子,文武双全?谁不知道他家老三是个什么性子,逛青楼,喝花酒,比咱们这些个老丘八都熟!点姑娘都要点三个!” 越想越气。 越想越气啊! “晋王?” 徐妙云迟疑了一下。 晋王朱棡,这一年关于他的话题尤为火热。 先是在观稼殿告病摆烂三四个月,随后又开始流连烟花之地,如今,竟是要成为自己的夫婿吗? 徐达还想骂娘。 可徐妙云这时候低头轻声道:“爹,您要出征了。” 这话好似一盆凉水浇落下来。 徐达的嘴唇也变得有些干涩,笑容也变得苦涩。 他自然知道女儿这句话的意思,要出征了,得要一些押物!毕竟十五万大军都在自己的节制之下。 加上自己功勋和爵位都到了顶点,赏无可赏啊。 “可……,可也不能这样啊。” “他一开口,就把我大闺女嫁给他家老三……,何况……,何况那朱老三绝非……。” 徐妙云声音大了一些,显得很有威严:“爹!那是陛下。”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弟弟妹妹们望着姐姐那并不宽大,却非常挺拔的身影,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凝聚。 那种东西,叫亲情和家族。 说到这,徐达也无语了。 “不行,老子绝不能这么简单的就认了!” “爹,别冲动。”徐妙云花容失色。 “你别管!” 徐达制止道。 徐妙云眼眶微微泛红。 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何其困难?若非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谈何容易。 回到自己的闺房,徐妙云久坐于案前。 良久,她轻启樱唇,长叹一声。 于案台下将一个漆盒给拿了出来。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纸。 一张澄心堂的宣纸。 纸上,写着一首诗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桃花当酒钱。 ……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字体不算特别上佳,却也是可圈可点,而这里面,最重要的不是书法,而是诗句。 这首诗,初识不明觉厉。 可越读,越佩服,越神往!究竟是如何心思豁达之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这是她去岁时分在云岩寺偶然得来的一首诗词。 只记得当时桃花盛开,整个云岩寺外花香盎然,桃红一片,灼灼其华。如人间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那是陛下宴请群臣,所以她也跟着父亲前去赏花赴宴。 父亲和陛下吃酒聊天,而自己则是闲来无事,散步于桃花林之中,没想到在一小亭子里见到有人写诗,便远远的驻足远观。 直到回神,才发现人已远走。 而当她行至近前,才发现石桌上只有一支笔跟一张纸。 她知道,那是一位少年。 少年在背对着她,几乎是提笔一笑,随后笑声狷狂,几近疯癫一般!她起初还以为是哪里的狂悖之人,亦或者是失心疯。 可当她忍不住好奇看到这首诗时才发现,竟是一位隐士狂生。 “你是谁呢?”徐妙云喃喃道。 一个背影,一声声狷狂的笑声,一首让人心驰神往的诗句。 组成了徐妙云少女时期的白月光画卷。 …… “啥?你要上战场?” 第7章 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 第七章: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 太子东宫侧厢房。 “对!三哥,这事你得帮我。”朱棣脸色涨红的看着朱棡。 朱棡放下手里的毛笔。 祖训还没抄完。 “今天早朝,已经把北伐的行军路程和统帅都定好了!天德叔领中军,出雁门关,我也要跟着去。” 朱棣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 朱棡看着朱棣的神色有些沉思。 历史上,朱棡原主曾有造反的意思,史书中记载晋王朱棡‘藏兵五台山,反形已初具’,而此事被朱元璋得知,朱元璋意欲派兵征伐。 后来还是太子朱标这个当哥的求情,并且亲自前往太原邀请朱棡进京,而后感化朱棡。 并且,朱标告诉了朱棡一句话。 ‘你意欲谋反,此事甚为严密,父皇如何得知的?乃是燕王朱棣告发。’ 从此,朱棡便跟朱棣生出嫌隙。 而从此事也不难看出,朱棣是藏祸心已久!早就想着将这个三哥给除掉。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笔者分析,或许是在于,边塞九王之中,朱樉性格暴戾不堪大用,暴毙的时间也早。所以边塞一些大事早早地便由晋王朱棡负责。 而朱棡早些年因为能力强,加上在诸王之中名望甚高,所以朱棣行事多有不便。 而这么一来,朱棣或许在太子还健在的时候,的确是一心一意向着朝廷的。 不过此时想这些有些想多了。 朱棣还是个孩子,而朱棡也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此生只要朱标的孩子没事,或者朱标没事,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真要去?”朱棡问道。 朱棣跳下软塌,神采奕奕的道:“大男人当持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 “我也要跟冠军侯霍去病一样,远征漠北,封狼居胥!我要让那些北元人彻底臣服在咱们大明兵锋之下。” 不可否认,在朱标没死之前,朱棣绝对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帅之才。 并且,一心想要为大明开疆扩土。 “先不说禁军守卫森严,就是日落之后,这皇宫大门纷纷落锁,你从哪出去?” “这皇宫刚建成几年,到处都是新的,也没空子给你钻啊。”朱棡无奈道。 他是真不愿意掺和这事。 “没其他办法吗?”朱棣眼神有些黯淡下来。 “除非你去跟爹说。”朱棡微微一笑。 朱棣的脸色立马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我咋跟他说啊,我怕是第一句刚刚冒出头来,他就得气得揍我。你看看你背上,疤都还在呢。” 朱元璋生气? 朱棡突然面露惊喜之色。 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pig。 “那个……,老四啊。哥刚刚想了想。”朱棡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握拳放在嘴前,干咳两声面露凝重之色拍着朱棣的肩膀。 “你三哥我觉得,建功立业确实是好事!” “当哥的也不能埋没你的志气和理想!” “三哥,你啥意思?”朱棣眨了眨眼。 “这事,三哥我帮你!”朱棡笑道。 沉默良久,朱棣深呼吸道:“三哥!此等大恩,老四必然铭记于心!” 说完,朱棣就要行礼。 朱棡赶忙拉住他。 “诶,咱们兄弟之间,说这些做什么?有什么不能摆在明面上来的?当哥哥的,又怎么能够坐视不管弟弟的事情呢?” 朱棣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而朱棡却是想到,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气一气老朱。 至于让老朱消气的东西嘛,自己也想好了。 “三哥,你对我真好。”朱棣揉了揉眼眶。 “都是当哥该做的,知弟莫如兄啊。”朱棡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三哥你放心!我肯定能挣军功回来,到时候我要让大哥和老十三他们都佩服我!”朱棣拍着胸口,咬着道。 看着小朱棣那稚嫩又显得刚毅的脸蛋,朱棡心里竟有一丝不忍。 哎,不行不行。 自己怎么能够有这种想法? 都是为了他好啊。 “三哥,你准备怎么把我送出去?你刚刚不是说,皇宫守备森严吗?” 朱棣问道。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朱棡微微一笑。 说完,朱棣看着自己三哥脸上那有些狡黠的笑容,仿佛运筹帷幄之中,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种神色,朱棣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 他爹。 朱元璋! 翌日,一大早朱标的贴身太监就来带走了朱棡。 前往魏国公府的马车上,好大哥朱标手里拿着一般奏折凝眉看着。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道:“老三,背上的伤好点没?有没有按太医说的上药?” 朱棡在朱标面前嘻嘻一笑,不可否认,朱标绝对是个真正的好哥哥,在他面前可以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一种亲和力。 这种亲和力,绝对不是虚情假意。 “前两日的事还没跟大哥道谢,谢谢大哥给三弟解围。”朱棡笑道。 朱标笑了笑,没好气的道:“你啊,是一点也不让爹娘省心!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知轻重。” “你去画舫的用意爹跟我说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虽然生气,但也欣慰。” 朱标放下手里的折子,看着朱棡道:“你能看到百姓疾苦,关心民生大计,这是好事!” “以往我还在担心你们就藩之后不能好好替朝廷戍边,骄奢淫靡,鱼肉百姓。不过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弟弟们,也都长大了懂事了。” 朱标感慨道。 朱棡点头道:“有大哥这个榜样在,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在大哥的言传身教下,也会改变的。” “对了,今日去魏国公府,你少说话!”朱标沉吟了一声。 “为何?”朱棡错愕。 “魏国公似乎对你跟妙云姑娘的婚事……。” “他不同意?”朱棡愣住。 好事啊! 老徐啊,你可千万别答应啊,我还打算利用这次事情搞点愤怒积分,换点新鲜玩意呢。 我可不想当好孩子啊。 “表面上答应了,不过今日估计还是会刁难一番。爹说了,由着他,毕竟是咱家娶媳妇,还是人家天德叔的大丫头,他心里不舒服就依着他耍耍性子。” 朱标笑眯眯的说着。 那脸色,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有愧疚之意的。 第8章 就这事?我还以为多难呢 第八章:就这事?我还以为多难呢 很快,到了魏国公府。 “老臣徐达,参见太子,晋王。” 徐达领着家中的仆役站在中门前面色冷峻的道。 魏国公府大开中门,挂彩相迎,看得出来,即便是徐达这样的位极人臣的人,在礼数上都是格外讲究的。 太子是储君,储君也是君。 只要是皇家的人做客或者下旨,臣子家中都要大开中门,设立香案。 “天德叔快快请起。”朱标上前搀扶。 徐达被搀扶起来,眼神如猛虎狩猎一般盯准了旁边的朱棡。 朱棡也是微微一乐。 呵,老徐这是来劲了啊。 朱标也发现这个眼神的含义,这才赶忙道:“老三,还不见过天德叔?” “哦,哦哦,侄子朱棡,见过天德叔!”朱棡眨了眨眼,上前行礼。 “老臣不敢当晋王殿下如此大礼。”徐达拱手,随后侧身让开,不受朱棡这一礼。 “殿中早已备好酒菜,恭迎两位殿下!” 朱标也轻笑一声,虽然看穿一切,不过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今日明面上就是个看戏的家长。 “天德叔客气了。” 进了魏国公府,朱棡看着周围的房屋建筑,心里也是啧啧称奇。 明朝的房屋建造水平已经是相当高的水平! 就这座魏国公府,就比朱棡后世看到那些重修的古建筑要雄伟壮观的多。 中堂大厅,一张圆桌上面摆着酒菜。 三人上席,太子朱标坐在主位,而徐达跟朱棡则是侧面陪同。 朱棡欲要给徐达倒酒,却见徐达摆手道:“殿下客气了,我乃是臣子,岂有王爷殿下给臣子倒酒的道理。” 朱标笑道:“天德叔这是哪里话,今日不过是一场家宴。既然是家宴嘛,那便只有晚辈跟长辈,棡儿乃是天德叔您的晚辈,给您倒酒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徐达面色不改,转头看着朱标。 声音有些僵硬的道:“太子殿下,既然是家宴,那老臣便没有多讲究了!” “殿下也知道,咱们这些臭丘八都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一辈子不识多少大字,更不懂什么圣人道理。” “所以在礼数上,有些欠缺,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晋王殿下在京中的事迹想必太子殿下也有所耳闻,论打仗带兵,晋王殿下不如老朽。可论青楼听曲儿玩娘们儿,那十个徐达也不是一个晋王的对手!” “不是我徐天德自夸,我女儿徐妙云八岁作诗,十二岁便执掌魏国公府的一切事务!并且,从小受国子监大儒所教学,博览群书,通古烁今。” “至于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工女红,更是不在话下!” “今儿个我徐天德就是想问一句,不论出身,他晋王凭什么能娶我家大姑娘?” 这段话几乎是指着朱棡的鼻子说他没用了。 而这些话,显然也有几分不顾后果的执着。 朱标脸色微微有些尴尬。 徐达呼吸有些沉重。 而朱棡却是挑眉,看着徐达笑道:“天德叔,这门亲事,其实不成也可以!” 朱标皱眉:“老三!莫要胡说。” 徐达冷哼一声:“太子殿下,你也听到了,不是我徐达不答应,而是晋王殿下无意。” 朱棡是可以理解徐达这种心情的。 换做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宝贝闺女,贴身小棉袄,突然有一天要跟一个染着黄毛,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废物结婚,自己比徐达还激动。 至少自己有个猛的爹。 徐达不敢轻举妄动。 朱标回头眼神瞪了一眼朱棡,示意朱棡闭嘴。 可朱棡显然没有半点觉悟,揉了揉鼻子,笑道:“其实我跟徐大小姐未曾谋面,谈不上什么缘分!只要天德叔肯答应晚辈一个要求,晚辈就不答应这门亲事。” “老三!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你说话的份!”朱标握拳。 ‘叮,感受到大哥朱标的怒火,怒气值增长+1000!’ 感受到怒气值的增长,朱棡心花怒放。 朱标的怒气值虽然不高,但是也很可观啊。 徐达这时候赶忙制止道:“殿下,晋王乃是王爷,更是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晋王且说什么条件。” 朱棡脸色很是平静的看着徐达。 随后静静开口道:“此去漠北,我愿为天德叔阵前一小卒!” …… “荒唐!” 经过了许久的沉寂,一脸怒容的太子朱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碗碟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徐达也回过神来,赶忙凝神开口道:“这个条件绝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 带皇帝的儿子北征,他徐达就是再对自己能力有信心,也不可能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不出事还好,出一点事,就不是自己一个臣子可以扛下来的。 而且他朱棡什么货色?万一赶路赶到一半就喊累不干了,自己还得派人给他送回来。 “不可能?那天德叔告诉晚辈,什么条件可以娶徐姑娘?”朱棡继续拱手问道。 徐天德此时眼神看着朱棡有些凝重。 自己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拿婚事威胁自己。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用的这么顺了? “你若能为大明百姓谋福,让万民敬仰,不再把你当成一个混吃等死,无德无能的王爷,即可。” 老徐,你挺会玩啊。 这里面,哪一条是好办到的? 在这个信息流动极少的时代,想要成为天下百姓皆知的人,何其困难? 很多人做了许多惊天地的大事,都只是在当地有点小名气,根本不可能像前世的社会那样,当天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 朱标也凝眉,怒火微微消散了一些,无奈的看着徐达道:“天德叔,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了?老三如今才十四岁,要不再给他两年……。” 徐达恍若未闻,只是轻声道:“男儿有志,方为男人!昔日咱们这些老哥们,哪个又不是十几岁上战场的?” “十四岁,不小了。若是太子殿下觉得这个事情太难,那老臣也不强求。就等什么时候晋王殿下做到了这些事情,再谈婚事的事情!” 看着徐达一副要耍无赖的样子,朱标心里也升起一丝无奈。 你耗得起,朝廷不能! 十五万大军,都还等着老三跟徐妙云的婚事呢。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就这事啊?” 第9章 卑职参见元帅 第九章:卑职参见元帅! 坐在席间的两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朱标也下意识的皱眉道:“老三,不要赌气!这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 徐达也冷哼一声。 这下子,他是更觉得这晋王殿下口无遮拦,心里没数了。 如此沉不住气,怎么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见两人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朱棡微微一笑。 “大哥,这事弟弟还真不是开玩笑!弟弟就想问一句,是不是只要我能够做到天德叔说的事情,那么婚约我就可以不答应,而且还能跟着上战场。” 朱标此时有些急了:“越说越离谱了,婚约的事情是父皇定下的,岂是你说改就改的?你说,你为什么不答应这门亲事?”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徐大小姐。”朱棡摇头。 “人家妙云姑娘是京城第一美人,更是博览群书,贤良淑德。你有什么资格不喜欢?老三,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朱标一拍桌子,此时拿出了大哥的威严。 “还有,上战场的事情,父皇要是知道了,你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你最好就此打消这个念头,亲王之尊,你要是上了战场那就是添乱。” 徐达这时候也咂摸到了朱棡的意思。 也瓮声瓮气的跟着道:“晋王殿下,我女儿哪点配不上你了?” 眼看着就要挨打了,朱棡赶忙拉回话题:“大哥,天德叔,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在瞎编,那和我赌上一赌又有何妨?至少,也要让我输得心服口服啊。” 朱标哼了一声。 徐达紧随着拍桌道:“你要是能变成贤王,做出一番大事业,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这时候朱标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奥妙。 要是老三真能做到,是不是婚约的事情徐达就无话可说了? 难道老三是故意用行军的事情来表达自己对徐大小姐的不感兴趣?这老三,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天德叔,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啊!侄儿什么要求都没提啊。你可别到时候反悔不认账。” 徐达被这句话哽了一下。 随即脸色脸红脖子粗的拍案‘哐哐’响,震声道:“反悔?我徐达什么人?我反悔?你问问这些个老弟兄,我徐达是不是反悔不认账的人!” “今儿个话就说在这,出征之前,晋王殿下要是做不到,那我的条件就是,婚期就此免谈。” 说完,徐达拱手:“太子殿下今日也在此,还请殿下做个见证。” 看着这对翁婿的样子,太子朱标也是无奈至极。 一个比一个狂,一个比一个能搞事。 说话更是冲的不行。 就这,以后真要是成亲,怕是两翁婿直接见不得面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 朱棡起身,拍案笃定道。 随后看着徐达,问道:“天德叔,那怎么样才算是为百姓谋福?” 徐达沉吟一阵,开口道:“当今天下,北地百姓多有饿殍,衣不蔽体,冻死饿死无数,若你能从粮食跟取暖两件事情上面改善一定的百姓,那我徐达便无话可说。” 朱标这时候脸色也沉了下来。 中书省关于西北之地百姓饿死冻死的折子已经堆了不少了,可朝廷一直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因为不光西北是这样,大明其他地方其实也是这样。 当年立国之战,和陈友谅大战顺天,几乎把整个江南都给打残了,如今立国堪堪五年!五年时间里,君臣携手励精图治,也不过是恢复了一些气象。 要说真正达到国富兵强,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个要求,怎么听都不像是可以做到的! 而转念一想,朱标看着徐达的眼神又深邃了一些。 晋王的藩国就在太原,距离西北大漠不过寸厘,这些事情,迟早也是会落在朱棡肩膀上的。 藩王到了藩国,除了要整顿自己藩国编制内的卫兵卫所,还要改善自己藩地内的民生。 大明初期老朱给自己儿子的王权那是相当巨大的,甚至可以节制地方官员,代官员行政。 并且地方卫所,诸司也听命于藩王。 正是因为藩王的权限如此巨大!所以在大明朝整个两百多年的国史上,都烫红着两个在国史的封面上。 削藩。 朱允炆因为削藩太狠而被朱棣造反成功。 而朱棣上台之后,虽然没有像朱允炆那样马不停蹄的削藩,却也是开始一点点蚕食藩王的权利。 不犯事的反问还好,可一旦犯事,禁令就会下发。 举个例子,永乐年间,代王朱桂想要修建豪华的王府,请求征用地方金银为自己修建王府。结果朱棣不许,并且下令以后各地王府事宜凡是涉及地方衙门,必须上报中枢,地方官员没有权力答应,而藩王也没有权力下令。 这点,直接就把藩王节制官员的权利给取消了。 其实朱棣自己也知道,当初他造反,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藩地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自己人,加上上下一条心,燕京城牢不可破,这才守住了大后方。 回到正题,朱标看着徐达,心里却是有些佩服这位魏国公。 这是在为晋王朱棡就藩的事情打下基础。 也是在考验老三。 若是老三真的不堪重用,也好早点暴露出来,让陛下看到这一点! 若是老三以往只是藏拙,徐达心里也好受一些。 其他更深层次的事情就涉及到兵权,戍边军权一类的事情。 不过总体上,徐达是心向着朱元璋的,在众多淮西将领之中,徐达绝对算是最忠心,最知进退,也是最温和的一个。 以往立藩王,命藩王戍边这件事情,其实就已经剥夺了将领军权,而这件事,当时还是徐达沟通的。 魏国公府的气氛有些凝重和压抑。 朱标看着朱棡的眼神也有些无奈。 这个弟弟实在是有些倔脾气,跟他们亲爹一个脾气。 以往还觉得老四是个刺头,如今看来,这老三犹有过之!老四折服于亲爹的淫威,基本上老朱一怒,朱棣立马就软了。 可老三不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挨了打还半点不认怂。 这门亲事太重要了,对朱家,对徐家,都重要! 朱元璋需要这门亲事来赏赐,也为了平复徐达的功利心,不管徐达有没有,总之朱元璋的态度得有。 而徐家也需要这门亲事! 兵权被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依靠一位藩王女婿,徐家不可能一直保持国公府的牌面和排场。 “既然如此,那卑职朱三郎,参见元帅!” 第10章 老朱暴怒,逆子,受死 第十章:老朱暴怒,逆子,受死! 正在这时候,徐府的门房急匆匆的走了上来。 “什么事?”徐达皱眉问道。 “回老爷,宫里头来人,说是燕王殿下失踪不见,陛下大怒,召太子殿下。” “什么?” 朱标脸色一白。 不多时,朱标匆匆赶回宫中。 到了御武殿,就听到里面朱元璋那暴怒的声音。 “让你们看着一个孩子你们都看不住!一群蠢猪吗?啊?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出去的?有没有内应,一概不知!朕养你们做什么?” 殿内,十几个宫人和侍卫都跪地瑟瑟发抖的低着头。 王爷失踪,这绝对不是小事。 “儿臣参见父皇。”朱标进殿。 朱元璋那伟岸的身姿此时站在屏风旁边,他一手撑着屏风,有些恼怒和咬牙切齿的道:“去找,把这个小混蛋给我找回来!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这时候,朱标脸色也凝重了许多。 朱元璋摆了摆手,眼神瞥了一眼几个宫中宿卫:“拖下去!” 那几个宫中宿卫顿时脸色一白,吓得浑身战栗。 朱标上前:“父皇,还是暂时关押,此事由老四引起的,还是等老四回来,再做定论。” “而且儿臣觉得,此事怕是不止这么简单。”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你去查。” 朱标点了点头。 转身看着一旁的毛骧。 “召集你的人手搜查宫中宫殿,每个地方都要查。诸位娘娘的宫里也带个话,记住,任何地方都不能遗漏!” 毛骧赶忙低头:“是!” “王伴伴,让人给东宫传令,东宫侍卫搜查东宫,内城,持孤的手谕,每一个衙门都要搜查。尤其是河沟,水道,赌场青楼这些地方。” 下令完一切,朱标这才到朱元璋面前站着。 朱元璋气呼呼的坐在软榻上。 嘴里不断念叨着:“没个省心的!” “一个个都是祖宗。” 念叨了半天,朱元璋这才抬头道:“天德那,怎么样?” 朱标脸色有些无奈。 他将魏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见老朱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阴沉。 此时,老朱脸上的神色已经是宛如阴雨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狂风暴雨。 “这逆子在哪?” 朱元璋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面发出来的。 朱标也看到了亲爹放在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捏紧了。 这老三,这回是真的把父皇给激怒了。 “回观稼殿了。”朱标叹道。 “逆子!逆子!” “成日在观稼殿种地,前些时日咱以为他开窍了,肯出来读书了,结果天天逃出宫外逛青楼。” “这一次,居然敢如此忤逆!” 老朱气得要暴走了。 前面一个老四不知所踪。 后面一个老三更是抗旨不遵。 连续的气愤,几乎让老朱失去了理智。 “剑呢?咱的剑呢?咱要砍了这两个不孝子!”朱元璋狂怒咆哮。 转身一把‘锵’的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随即杀气腾腾的朝着观稼殿而去。 看得出来,老朱已经是气得丧失冷静了。 朱标回头,拉着一个太监立马道:“快!去请皇后娘娘移驾观稼殿,另外再把几位小皇子也一并宣来!快快快,万不可耽搁!” 那小太监原本就吓得脸色煞白,此时被朱标这么着急的一下令,站在原地楞了几秒。 这时候,小太监身后的一个太监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那个愣神的宦官脑袋上。 “回神!” 那吓傻的太监总算是回过神来,这才如一只狂奔的野狗一般跑了出来。 朱标也赶忙追上了朱元璋。 …… 观稼殿,作为皇宫之中专门给皇室中人提供种地体验的地方,名义上是殿,实则只是十亩土地,加上侧面的一座偏殿。 此时,朱棡换上了紧窄衣袖的麻衣,脚上穿着一双厚底的棉鞋站在田垄上。 而在观稼殿的正上方,是一种塑料薄膜。 十亩地被圈成了四块地,四块地都由薄膜罩着,变成了四块蔬菜大棚。 “殿下,看来这土豆更适合沙地种植,在这泥土里面,倒是产量一般。” 一旁的刀笔小吏手里捧着册子正在记录。 朱棡笑了笑:“改良嘛,总不能这么好的东西只能沙地种植啊,多繁育几代,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亩产五石啊!等到这一批收获,开春之后就可以大规模种植了。届时,天下都会为殿下所震动的。” 朱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徐达的要求确实很难完成。 可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叮!检测到朱元璋怒气+!’ ‘叮!检测到朱元璋怒气加+!’ 看到这个怒气增长,朱棡就知道应该是大哥朱标那边已经把事情告诉老朱了。 再这样下来,老朱会不会被气出好歹来? 想到这里,朱棡决定用系统给老朱换点预防心脑血管的疾病。 在系统里,有生活,农业,工业,医药四大类。 除了每次完成怒气指标所赠送的东西,自己还可以用‘怒气’换取商城里面的材料。 朱棡在自己宫外的晋王府换了不少东西,什么发电机,汽油,机床之类的。 不过商城换取的东西也有不足的地方。 就是少,而且贵! 比如十升汽油就要三十万怒气值。 而一架机床,更是高达五十万。 朱棡气了朱元璋快一年了,也才换取这些东西。 可转念一想,今天一天就收集到了快二十万,这效率还是很可观的!看来自己得多气气老朱。 “等这边的蔬菜熟了,留一半做种,其他的都留着吃,给父皇跟诸位宫里的娘娘们尝尝鲜。” 刀笔小吏忙不迭的点头。 朱棡巡视大棚,就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 走到最后一个大棚,这里面春色盎然,碧绿一片。 这是朱棡最在意的一个棚子。 因为这里面种植的是红薯。 并且是产量最高的商薯九号,亩产可达三千二百斤,并且最为离谱的是这种红薯抗性极好,耐寒耐高温,不易生虫,即便是蝗虫过境,红薯依旧无虞。 在这个粮食亩产普遍三四百斤的时代,亩产三千两百斤的红薯是多么的恐怖? 其实明朝就已经有红薯了。 但是红薯的种是从南方的小国引进,并不是后世改良过的品种,所以亩产并没有达到几千斤的地步。 而朱棡所栽种的商薯九号,是后世经过培育改良的! 若是水肥好的情况下,四千斤也能冲击冲击。 想到这里,朱棡心里高兴极了。 砰! 正在这时,观稼殿大门轰然被一脚踹开。 只见朱元璋披头散发,怒发冲冠,提剑而来! 见到朱棡身上的样子,朱元璋发出一声咆哮:“逆子,受死!” 第11章 保我大明万世江山 第十一章:保我大明万世江山 朱元璋几乎是闻声而至。 刚刚听到声音,朱棡就回头看到老朱怒火爆棚的朝着自己走来。 “逆子!” 满脸可见的怒容在老朱脸上绽放。 “爹!”朱棡应了一声。 这一声爹把老朱给喊懵了。 咋回事? 朱元璋瞪着眼珠子,咬牙怒道:“你还有脸叫我爹?我没你这个不孝子。” 朱棡眨了眨眼:“爹,你说什么呢?” 听到这话,朱元璋更是气得不轻,气了自己,还能如此不要脸的装傻充愣!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老朱一下子又心软了。 自己真的要把自己儿子劈了? “逆子,别动,老子抽死你!” 老朱还是决定用剑抽自己儿子。 “爹爹爹!” 朱棡赶忙制止,脸色有些慌乱。 开玩笑,老朱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只听到‘啪啪’两声,老朱的剑就横着抽到了朱棡的屁股上,那声音,真是响亮。 “叫你不听话!” “叫你气咱!” “好好的婚事不答应,想上战场?” 老朱下手可是真黑,只见他目眦欲裂,手中长剑‘呼呼’作响,落在朱棡的屁股上也是毫不留情。 “父皇,父皇!那是三弟,不要再打了!”朱标赶来,大惊失色的喊道。 朱元璋气得呼吸沉重,一手抓着朱棡的肩膀,沉声道:“这逆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今日若是不教训,他日岂不是要飞天不成?” 朱棡也吃到了苦头。 好在朱标这个当哥的是真实在,上前赶忙拉住了朱棡的手,将朱棡朝着自己身后挡去。 “给咱让开!今儿个咱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 “好好的婚事不答应,想上战场?那徐家的大丫头哪里不好了?啊?” 朱棡躲在朱标身后,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屁股。 朱元璋丢掉手里的剑,随后怒冲冲的道:“给咱出来,别躲在你大哥背后。” “惹急了咱两个都打,不想挨打就去给天德赔礼,这门婚事,你是想成也得成,不想成也得成!” 只见朱棡嘿嘿一笑,看着老朱那满面的怒容,跟个二流子一样笑道:“爹,你听听我不答应的理由嘛。” 理由? 朱元璋挑眉。 随后又看到朱棡身上的布衣棉鞋,沉声道:“你是大明的藩王,重视农生确实是可取之处,可并不是要你钻研此道。” “理由?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你拒绝这门亲事的理由!” 朱棡有些急了,不甘心的道:“我又不喜欢那女诸生,凭什么要我娶?” 其实,朱棡并不是不喜欢徐妙云。 只是心里有些不自在。 这毕竟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徐皇后,朱棣的原配夫人,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有点忐忑。 万一以后老四还是走上了造反的路,或者说,原本历史进程影响老四的心态,让朱棣重新对徐妙云有了感情。 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第三者? 朱棡有一种改变历史的茫然和胆怯。 试想,几百年前的历史因为自己所发生改变,这种感觉一般人怕是真接受不了。 毕竟史书上的写的东西,传承了四五百年。 “好啊,说了半天,还是不想成亲是?”朱元璋的眼神又锋利了起来。 朱棡赶忙道:“不是,爹,我有办法让天德叔心服口服。” 他抗旨不婚,最大的难题其实是朱元璋要照顾到徐达的脸面,毕竟徐达可是六公之首,而且还是朱元璋发小,两人感情不同凡响。 若是朱元璋赐婚,朱棡抗旨,脸面上难看的只有徐达和徐妙云。 这年头就是这样。 男子退婚,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被退婚的女子而言,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心服口服?就凭你能造福一方?”朱元璋哼了一声。 这时候,外面也匆匆进来一些人。 马皇后,老十三,还有几个嫔妃。 其中,朱樉跟朱橚也在。 “朱重八!你要杀了我儿子不成?你要造反啊?” 马皇后的声音响起。 朱元璋回头,顿时板着脸冷哼道:“这不孝子,咱这是教训他!” “有拿着剑教育儿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砍了自己儿子!”马皇后也沉声道。 朱元璋背着手,气呼呼的看着朱棡。 怒斥道:“过来,跪下!” 马皇后瞪了老朱一眼,随后板着脸道:“老三,过来。” 朱棡走过去,马皇后便问道:“疼不疼?” 朱棡摇了摇头。 “不疼是?那你跪下,一码归一码。”马皇后说道。 啥? 朱棡愣了下。 随后便看到马皇后那板正的脸色,很是严肃。 这时候,老十三朱桂也跑了过来,声音很是稚嫩的道:“三哥!三哥!你没事?” 朱桂跑过来,伸着手要去抱朱棡的大腿。 “三哥没事。”朱棡苦笑一声,随后缓缓跪在地上。 朱元璋此时也微微挑眉,心里好似是有些不忍。 郭惠妃此时微微迈着急促的步子走来。她年龄比马皇后年轻了许多,约莫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很是年轻。五官算不上极美,不过也算是姿容出众。 她是朱元璋义父郭子兴的小女儿,虽然是庶出,不过却很受朱元璋的宠爱。 因为,她是朱元璋的小姨子。 “姐夫,打孩子也不能这么打啊,要是伤到了怎么办。”郭惠妃花容失色的道。 朱元璋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指点点的指着朱棡。 “这逆子,咱给他相中了人家天德家的大丫头,那丫头多好啊,咱早就让人去问过。” “啊,人家国色天香,还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小子还摆上谱了,看不上人家?还跑去跟徐达打赌。” “你是翅膀硬了想飞了,还是眼里没咱这个当爹的了?妹子,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欠揍!” 这话一说出来,马皇后也是微微抿唇。 转头看着朱棡,凝眉问道:“老三,你不想娶徐家的大丫头,你想娶谁?” 朱棡挠头。 我咋知道? 这幅身体才十四岁,家伙事都没齐全!一想到一对十四岁孩子搭伙过日子,朱棡就觉得有些别扭。 “爹,娘,孩儿和天德叔打这个赌并不是叛逆,而是儿子现在还不想成亲。儿子马上就要去就藩外地,届时怕是一年半载也难以回京一次。” “而且,藩王回京,于情于理都是不好的,所以儿子想在这个时间里好好锻炼自己!边塞苦寒,儿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太原的高城之中。” “所以,儿子想要让天德叔心服口服,将他的兵法和带兵的窍门学来!日后,儿子戍边西北,带兵练兵,为我大明训练出强劲的边军!” “作为边塞藩王,保我大明万世江山。” 第12章 那你知道,这玩意亩产多少吗? 第十二章:那你知道,这玩意亩产多少吗? 朱棡说完,朱元璋的脸色也有些变化。 他转身给了郭惠妃等人一个眼神。 很快,观稼殿外就只剩下了老朱,朱标,朱棡,马皇后四人。 “咱要你娶徐家的大丫头,你可知道为何?”朱元璋问道。 朱标也转头看着朱棡。 “为了兵。”朱棡低声道。 朱元璋转头看了看马皇后,脸色也微微笑了起来。 “然后呢?” 朱元璋微眯眸子,问道。 此时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而且是最亲近的一家人,所以老朱说话也很直白。 朱棡沉吟一下,还是决定不装傻充愣。 老朱是什么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明,是朱家的大明。” 朱棡开口说道。 这句话,让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之色。 朱棡继续沉声道:“藩王镇边,就是要让对中枢影响巨大的边军归于朱家人的掌控!” “而功勋将领,我们可以保他们世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此次天德叔出征漠北,而孩儿和徐家丫头的联姻,便是天德叔归来之后的赏赐和……,交出兵权的筹码。” 兵权。 永远是一个皇帝日思夜想的东西。 朱元璋作为起兵造反的皇帝,自然知道兵权对于自己的重要性。 所以,他将兵权看作是命根子一样的东西。 而此时的朱元璋听到朱棡的话,整个人都有些震惊。 他原本以为朱棡能够将说出那番话已经是非常可贵了,可没想到,朱棡居然可以想到这个地步。 卸磨杀驴。 帝王心术! 朱元璋坐在石凳上,沉默了良久。 朱标也看着自己这个十四岁的弟弟有些惊骇。 他用了十年来学习这个事情。 可朱棡十四岁就明白了。 他并不认为朱棡会是自己的威胁,从不。 他只是觉得高兴的同时有些无奈。 这就是帝王家的孩子。 “此事,到此为止!这门婚事,你既然知道重要性,那咱也就懒得说什么了。”朱元璋开口。 朱棡抬头:“爹,这婚事,我不答应!” 朱元璋脸色一变。 马皇后也安抚道:“老三,你怎么这么倔?这事也是为了你好啊。” “娘,不是儿子倔,而是儿子除了成亲这个办法,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天下归心!让大明万世永存。” 朱棡说完,抬头看着朱元璋,嗓音郑重道:“爹,请您听儿子一言!” “儿子有一物,可以让大明百姓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朱家人不需要用什么帝王心术来让天下老百姓认可。” “只要此物献世,天下便再无饿殍,再无饥荒!” “并且,此物可以支撑大明百姓人口翻倍。” 这些话在朱元璋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明明每句话自己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为什么听起来就这么云里雾里的? 朱标这时候也回过神来。 “老三,你在说什么?”朱标皱眉问道。 朱棡转身,在三人疑惑的眼神下弓腰挽起裤腿,随后走到一旁拿起铁锄。 “爹,请您跟儿子来看看,儿子在观稼殿劳作半年四个月所收获的东西!” 朱元璋看着自家老三,开口道:“你不是在说胡话?” 老朱此时很是疑惑,这混小子难道真的是胸有大志? “儿子自然没有。”朱棡点头。 “若是你诓骗咱,那婚约的事情你无论说什么都要答应!”朱元璋沉声道。 说完,老朱起身跟着走了下来。 “爹,这地里脏……。”朱棡看着老朱那双布鞋踩在泥土里,忍不住开口道。 “哼哼,咱可是正儿八经的农户,六岁就放牛,八岁就种地!可惜了啊,你祖父走得早。” 说到这,老朱的眼神有些柔和下来。 马皇后也跟着走了下来。 “你祖父是上吊死的,你祖母是活生生饿死的。当年若是有这样十亩肥田,咱朱重八怕是也不会反。”朱元璋沉声道。 吃得饱饭,穿的起衣。 谁又会造反呢? 说到底,还是逼上梁山,无路可退。 “这是啥子秧?”朱元璋看着那一条条的土垄问道。 在土垄上,满地都是碧绿色的青藤。 这时候,朱标也挽着裤腿走了下来,刚刚进了大棚,朱标就道:“这棚子里可比外面暖和了许多。” 朱元璋这才感受了一下,随即有些惊讶的道:“说的是啊,这棚子里可是暖和的紧。” “这是暖棚。”朱棡笑道。 “这暖棚可以最大的汲取外界的温度,给予这些红薯苗最好的生长环境。” “红薯苗?那是何物?” 朱元璋问道。 “爹,你等我给我挖两个。”朱棡吐了两口唾沫在掌心,随后握着锄头便开始从土垄的旁边开始锄地。 伴随着朱棡那挥舞的动作和结实有力的锄地动作,从那黑红色的泥土之中被挖出来一块块足足有婴儿脑袋大小的红皮番薯。 “这是啥?”朱元璋看了个稀奇,止不住的问道。 朱棡弯腰捡起,随后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给削了皮。 那红皮番薯的里面是橙红色,朱棡削下一块,随后双手递上。 “爹,此物名为红薯!是一种多产,高产,耐寒,耐旱的产物。” “此物和地瓜类似,不过比地瓜抗饿,比地瓜更耐保存!不管是生吃,煮熟吃,还是做菜,都别有一番风味。” “可以煮熟喂鸡鸭,喂牛喂马,人吃可以,畜生吃也可以。” 朱元璋疑惑的接过朱棡手里一块红薯。 不过很快,老朱就皱眉道。 “这玩意有何稀奇的?不就是寻常山薯?这东西城外的山上遍地都是,可山薯有毒。” “你看这东西,茎叶有浆,叶片尖锐,这可是有毒的东西。” 说完,朱棡就削下一块红薯自己啃了起来。 在朱元璋那惊骇的眼神里,朱棡笑道:“爹,你就放心!这玩意儿子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 “这东西可抗饿了,吃一个就可以顶一天。” “而且啊,这东西口感香甜,蒸熟之后更是糯香可口!香味厚重,别有一番滋味。” “其实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此物所具有的的高产量。” “爹,咱们大明百姓所种植的稻米,小麦,亩产多少?” 朱棡问道。 朱元璋沉吟道:“稻米亩产五百斤,小麦亩产三百斤。” “那爹你知道,这玩意亩产多少吗?” 第13章 惊天产量,来自于单身男性的自信 第十三章:惊天产量,来自于单身男性的自信 亩产多少? 朱元璋的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马皇后嗔怪道:“老三,你有话直说,别一惊一乍的吓唬你爹。” 朱棡笑了笑:“那就容儿子卖个关子了。” 说完,朱棡出去将观稼殿的主事官给招呼了进来。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朱元璋嗯了一声:“平身。” 这时候,郭惠妃等人也都进来,原本还担心朱棡的等人看到朱棡好好的站在那,也就松了口气。 “老三,这玩意产量真的很高?”朱元璋看着石桌上的那块红薯,问道。 “回陛下,是的!此物产量极高。”朱棡点头。 “有多高?”朱元璋坐在石凳上,脱掉自己脚下的布鞋,不断的敲在石墩上,将上面的泥土拍下来。 “很高!”朱棡想了半天,想出这么个回答。 “你小子,还卖关子是?”朱元璋没好气的道。 “吴大人,让人划一亩地,命人采收红薯,咱们得以实物说话。”朱棡笑道。 观稼殿的主事点头:“下官这就去办!” 说罢,火急火燎的去找人。 观稼殿有一群负责卖苦劳力的太监,人多力量大,没多久,一亩地的红薯秧就被拔的干干净净。 “这红薯秧可别丢啊,将嫩芽都给择下来,待会用姜蒜爆香,炒着吃。” “老的秧也别丢,用闸刀闸碎了,煮熟了喂宫里的牲口。” 朱棡也在旁指挥着。 马皇后看着朱棡的身影,眼眶微微泛红。 “妹子,咋了?”朱元璋看到马皇后眼眶泛红,问道。 马皇后有些无奈的道:“重八,再过一年,这些孩子就该出去就藩了,我这心里……,不是滋味。” 父母在,不远游。 寻常百姓家,没有不得已的原因,都不会远离父母的身边。 而生在皇家,命不由己啊。 朱元璋握着马皇后的手,没有开口说话。 费了起码两个时辰的时间,太监们终于把那一条条土垄里面的红薯给挖了出来。 随后就在一旁的池子里开始清洗。 另一边,官员主事则是指挥着上称称量其重量。 而这时候,朱棡也带着朱樉,朱橚,朱桂等弟弟妹妹在一旁的灶房里面开始做着吃食。 红薯可以做的东西那可就多了。 朱樉看着朱棡那熟练的操作技法,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天啊,老三这是哪学来的?” 老五朱橚性格儒雅,此时也捻着下巴道:“三哥这手法,绝对是行家!” 朱棡此时揉着面。 面里面加了蔗糖和蒸熟的红薯,而且这不是面粉,而是糯米粉。 他要做的是软糯可口的红薯饼。 作为优质单身男青年,他在厨艺上那也是下过功夫的!别说这么点小玩意,就是搞点西式的,搞点糕点,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这时候,郭惠妃也马皇后也走了上来。 马皇后想要帮忙,却被朱棡制止。 “娘,您操劳一辈子了,这些小事交给儿子来就好了。” 朱元璋此时也走过来。 看着朱棡那熟练的手法,诧异道:“你教他的?” 马皇后错愕不已。 “怎么会,老三自从进了宫之后就躲在这观稼殿之中,我哪来机会教他。” “而且堂堂大明的晋王,学做饭做什么?” 朱元璋倒是没在意什么男人下厨丢不丢面子的事情。 他只是诧异和不解。 老朱此时也在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自己是不是对自己的这些儿子,太不了解了? 先是老四跑路,现在老三又给自己那么多的惊讶。 随着朱棡的动作,一坨红薯和成的面也开始变成一个个的小饼子。 朱棡做了很多。 蒸的红薯,还有炭火里面烧的红薯,煮的红薯羹,基本上所有做法都给做了一遍。 伴随着锅里的气味冒出来,众人纷纷精神一振。 “好香的气味。”朱樉惊诧道。 郭惠妃也走来,笑道:“当真是,这味道可清甜的很。” 不光是两人,朱元璋等人也都觉得这味道很香。 老十三更是吊在朱棡的大腿上,喊着:“三哥,我饿!” “马上熟了,别急。”朱棡揉了揉朱桂的脑袋,笑道。 很快,煮的红薯熟了。 “去,给爹娘和惠妃娘娘端去。”朱棡捞起红薯,装在盘子里递给十三弟朱桂。 “哦。”朱桂端着盘子,朝着朱元璋和马皇后而去。 “爹,大娘,娘,你们吃。” 朱桂声音很是稚嫩和清脆的喊道。 老十三是郭惠妃所出,而郭惠妃是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第一是因为沾亲带故的缘故,第二嘛。 小姨子嘛,也难怪老朱把持不住。 “这玩意真能吃?”朱元璋看着盘子里的红薯。 这玩意,模样倒是不赖,红白红白的,煮了之后还有一股子的清香味。 倒是跟土里刚刚刨出来的土疙瘩不一样了。 “爹,放心。”朱棡笑了笑。 这时候,已经忍不住的朱樉凑上来,嘿嘿笑道:“爹,你不吃让我吃。”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伸手拿起一块红薯掰开。 他这个动作,让朱樉有些意动。 他担心这玩意有毒,却还是先于自己吃了下去。 这或许就是爹。 “嗯?” 老朱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了一番,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语气有些诧异,又有些疑问,还有着一点乐呵呵的感觉。 朱樉看着心里痒痒。 “爹,味道咋样啊?”朱樉问道。 朱桂也摇着朱元璋的腿:“爹,你说话啊。” 朱元璋吞咽下口,却是没有说话,紧接着又来了一口。 “呼哧呼哧……。” 红薯滚烫冒着热气儿,老朱吐着舌根子呼噜呼噜的吐气,不过看样子就知道,这红薯味道不差。 毕竟老朱吃的这么香。 马皇后这时候也忍不住,不过她显得文明许多,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尝了起来。 “嗯?这东西的味道,和木薯大不相同,甜丝丝的……,还糯糯的,倒是好吃。”马皇后惊喜道。 老朱这时候也吞咽下去,感叹道:“这东西倒是实在,两口下去就跟吃了两口干饭似的!有点像面食,又甜滋滋儿的。” “惠儿啊,你也来尝尝。” “标儿,你也试试。” 众人尝过,纷纷惊喜不已。 这时候,朱棡也端着红薯饼和一众红薯的吃食走来。 其中,老朱最喜欢用炭火烧的红薯。 而孩子和两位娘娘则是更喜欢红薯饼。 其中,油炸的红薯薯片也收获一片赞同。 “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观稼殿主事走来,捧着册子,汇报道:“启禀陛下,算出来了,这红薯一共十九石,合计两千八百二十斤!” 第14章 朱元璋的长远目光,洪薯 第十四章:朱元璋的长远目光,洪薯! “多……多少?” 听到这官员的回答,老朱和朱标几乎是同时站起来问道,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朱元璋的瞳孔收缩,朱标更是双手战栗。 不光两人,马皇后和郭惠妃也陷入了呆滞之中。 亩产……,两千八百斤? 小孩子们或许并不明白这其中的震撼。 可老五朱橚已经下意识的开口道:“怎么可能!三千斤,有三千斤?这玩意要是大规模种植,岂不是咱们大明百姓都能吃饱饭了?” 现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 观稼殿主事的官员此时也跟随着颤抖起来,并且高声大呼:“陛下,这是天降祥瑞啊!” 三千斤什么概念? 在粮食普遍五百斤产量的大明,三千斤就是近乎六倍的提升。 虽然这其中还有不少水分。 朱棡这时候也开口道:“爹,这红薯虽然是三千斤的产量,但是也有一些不如稻米的地方。” 听到这话,朱元璋转头看着朱棡。 其他人也疑惑的看着朱棡。 “什么地方?”朱元璋开口问道。 “第一,红薯的三千斤是含有水分的,和稻米小麦的分量不同,三千斤的红薯,比之稻米,或许也就在两倍左右的增加。” “其二,红薯保存最多一年之期,并且需要深挖地窖用于储存。” “其三:红薯虽好,可营养不及稻米小麦,无法一直作为主食使用!” 一连说出三个弊端,朱棡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 可没曾想,老朱一拍桌子。 “这叫什么问题?” “老三,咱且问你!” 朱元璋一手叉腰,站起来指着那大棚里面收了一半的红薯,开口道:“你这红薯,是不是就在这旱地上种出来的?” “回父亲,是的。”朱棡点头。 朱元璋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说道:“大明,不缺地,可为什么粮食还是一直缺少?仅仅只有江南诸省才是粮食重镇?” 不等众人回答,老朱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是水!” 老朱沉声道:“因为江南有水,且水道丰富,引水可成渠,这才让江南诸省变成了粮食重镇。” “可这红薯,可是在旱地上种出来的!” “耐苦寒,耐干旱,那就说明,不需要很多的水,就可以种出来粮食,这对百姓来说,是福音。” “至于第二条第三条,那完全不是问题。” “种红薯不意味着就要抛弃稻米和小麦,小麦产量低,可以匀出一部分土地种植红薯。” “这些红薯作为一家人保命的口粮,一亩地,就可以保证一家人不饿死!” “至于你说,红薯不能久而食之。在咱看来,不外如是,一般天灾发难,也就在前后几个月,只要有足够的红薯可以撑过天灾,那便是好东西。” “总比,吃树皮,吃观音土,吃草籽来得强。” 朱棡此时也被朱元璋的一席话给惊讶到了。 老朱的眼光,属实是长远且精准! “儿子,受教了。”朱棡拱手道。 朱元璋摆手。 很快,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又郑重。 “棡儿,有此物,天下可定!人心可定!” “大明立国五年,粮食一直是各地的第一大事,尤其是今年出征,更是耗尽了这五年攒下来的口粮。” “如此关键之际,你为咱带来这般神物……。” 朱棡抬头,道:“爹,孩儿不要任何东西,孩儿这是给家里做事!理所应当。” “家国天下,朱家就是天下,天下就是朱家。” 他知道这是老朱准备给赏赐了。 不过此时不是要赏赐的时候。 他得再气一气老朱才行。 他想着换点药,给他亲娘马皇后和大哥朱标。 听到朱棡的话,朱元璋连道三个好字。 “好好好!” “是咱的儿子!” 朱元璋之前心里有一口气,此时这一口气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心里的畅快和兴奋。 亩产三千斤的红薯!一亩地就相当于十亩小麦的产量,有了这玩意,大明不再担心每年赈灾所需要的粮食。 也不用再为军队的口粮担忧。 红薯确实不能一直吃,可能作为辅食啊!起码可以减少一半粮食的用量? 一想到这里,朱元璋的内心就开始膨胀起来了。 “天降祥瑞啊!陛下!”王景弘跪地大呼。 “去特娘的天降祥瑞,这是咱儿子的功劳!世上有这样的好东西,老天不见得给咱,是咱儿子献上来的。”朱元璋哈哈一笑,挥手道。 朱标此时走上前来,拱手道:“父皇……。” 朱元璋随即点头:“去办!” 两人都知道这其中的深意,朱标拍了拍朱棡的肩膀,很有气势的道:“老三,辛苦了!” 说完,朱标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此事必须马上着手安排,有这六千斤做种,或许要不了几年,大明上下都可以种上这样高产的红薯了。 必须马上安排官员着手栽种。 “对了,此物叫什么来着?” “爹,叫红薯!”十三弟朱桂开口道。 “红薯?不错,洪武年的洪薯,好名字!”朱元璋点头道。 洪薯? 朱棡哭笑不得。 这名字……,算了,老朱怎么高兴怎么来。 此后,这个东西就叫洪薯了。 “哈哈哈,好事,天大的好事!”朱元璋大笑道。 此时他的笑容可是发自肺腑的开心,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块去了,语气之中的自豪和快乐那是半点做不得假的。 马皇后也高兴的道:“好事,确实是大好事!有此宝贝,百姓可算是有福了。” 朱元璋转身,眨了眨眼,随后看着朱棡。 他有些乐呵呵的道:“你是早已知道此物的神奇,所以才跟徐天德赌的?” 朱棡轻笑道:“是的,爹。” “你真的要上战场?那可是杀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里可没有什么亲王,殿下!” 朱元璋的声音微微沉重了下来。 “咱第一次上战场,就是跟着红巾军的义军在濠州城外埋伏元人,那一仗打完,咱吐了三天。” “死人,死的太多了,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秒就被砍了脑袋,砍了手脚。有的肠子和五脏都从肚子里掉出来。” “运气好的,一刀死了省事。” “运气不好的,死不了,拖着一副残躯过一辈子。” “你真的要去?若是你执意要去,咱可以让你去,但是你不能当官,只能做一小卒!听命于将领。” “但凡有半点违抗军令的地方,你必须受了军法,然后滚回来准备就藩。” “你答不答应?”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看着朱棡。 朱棡微微一笑,抱拳道:“塞外狼庭,匈奴去得!金人去得,元人也去得。” “既然如此,咱汉人,有何去不得?” 第15章 老四的危机!分得清的马皇后 第十五章:老四的危机!分得清的马皇后 一口豪气自朱棡的心头迸发。 大明,绝对是个极具骨气的年代。 说出这番话,朱棡的心头竟有一种十分自豪的情绪。 老朱的手微微一颤,那粗糙的大手竟是一时间僵在了半空。 千言万语,最终也汇聚成一句话。 “好孩子……。” 十四岁的孩子上战场,这件事即便是在寻常百姓家也不多发生。 可还是那句话,这是帝王家。 帝王家的孩子,本就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而朱元璋想的也差不多就是这样,自己的孩子将来都是要就藩的,第一批就藩和第二批就藩的肯定都是边塞地区的藩王。 作为边塞藩王,最重要的就是要带兵镇守边疆。 早点让他们认识认识军武也好。 马皇后这时候有些急了。 “朱重八,你怎么就答应老三上战场了?老三才多大啊?一个孩子上战场,你这是巴不得老三回不来是?” 她着急了些,说话也有些不择言。 好在朱元璋没有在意,只是摆手道:“妹子啊,孩子大了,总该出去见见世面,一辈子待在身边,长不大的。” “他想去就让他去,让他知道知道江湖的险恶。” “可……。”马皇后欲言又止。 这时候,朱棡却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只是哪儿不对又想不起。 这时,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来。 是一个太监。 “陛下,有急事。”太监跑来,气喘吁吁的大喊道。 朱元璋转头,凝眉道:“何事?” “燕王殿下被打了!就在京营之中,打人的是魏国公。” 太监一说出口,朱元璋和马皇后都是一愣。 一旁的朱棡也是扶额。 “什么?老四?他怎么在京营?”马皇后开口道。 朱元璋闻声沉默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朱棡,似乎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凝视了朱棡一眼,随后转头看着那太监问道:“怎么回事?” 还没等太监开口,朱棡就赶忙跪地答道:“父皇,老四昨夜找到我,说了也想要投军一事……。” 朱棡将事情和盘托出,没有半点迟疑。 一旁的太监也补充道:“是燕王殿下冒用一千户将军的户口和官碟投军,结果被同行的将军查了出来。魏国公得知此事之后大怒,下令军法处置,仗责四十,以儆效尤。” 朱元璋听完这些话,顿时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这些个熊孩子,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还有这徐达也是,居然结结实实打了四十军仗,那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真敢把军法落在一个王爷的身上。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此时朱棡有些担心朱棣会恨自己了。 毕竟是自己出的主意,让他逃家去参军。 “混账!” 朱元璋听到这些个话,直接就气炸了。 随手就抄起一旁的锄头朝着外面走去。 “爹,息怒啊。” “就是啊爹,老四也是好心。” 暴怒的朱元璋根本不听这些劝解,怒吼道:“闯这么大祸,杖责四十就算了?” “他丢的是老朱家的脸!丢的是咱这个当爹的脸。” “身为皇子,公然触犯军令,还敢冒充千户?” 说着,老朱就朝着殿外怒火冲冲的走去。 朱棡赶忙上前想要拉着朱元璋的手。 却没料到老朱瞪了自己一眼。 “都是你这混小子的主意,是不是?”朱元璋质问道。 朱棡‘呃’了一声。 不错,确实是他的主意。 朱元璋气冲冲的道:“老四那小王八蛋哪有那么多的鬼主意,他不可能想着冒充禁军随行你出宫去魏国公府!然后半路逃跑。” “那千户的衣服,怕也是邓铭的?” 被拆穿了。 朱棡点了点头。 朱元璋指指点点半天,气得好一阵没说出话。 ‘叮,检测到朱元璋怒火+1000!’ 才一千啊? 朱棡有些失望。 这时候,马皇后也回过神来,走过来道:“朱重八!你这是要干什么?一遇到事就想着打孩子!你怎么就不能跟孩子好好说说呢?” “你看这次,老三这事,不也是错怪了老三?” 朱元璋被马皇后两句话戳到了软肋。 这一次,确实是老三朱棡立了大功。 朱棡也赶忙上前,将老朱手里的锄头给夺了下来。 很快,王景弘搬来椅子,朱元璋被马皇后好一阵安抚,终于是坐在了椅子上。 “老四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打打杀杀就是他喜欢的,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儿子啊!” 朱元璋怪叫‘诶’了一声,竖起手掌道:“咱没这样的儿子,不听话,顽劣!还惹出一摊子事。” “前些时日老三和老四打了宋濂的事,闹得满朝文武都笑话朕。” “如今还逃家,要参军,参军就参军!居然冒名顶替,这可是杀头大罪!” 说着朱元璋瞪了朱棡一眼。 马皇后苦口婆心的道:“对,老三老四之前是不听话,顽劣,不懂事。” “可归根结底,这是谁的儿子?啊?是谁天天念叨着,说孩子虽然顽劣,但是性子耿直,长大了肯定是好汉子?” “又是谁说,啊,老大沉稳,老三老四才最像自己个儿小时候?” “这不都是你吗?” 马皇后说道。 老朱哼哼了两声:“像咱是没错,可咱小时候没像他们这般顽劣!” “哦,那你忘了当初你把人家刘地主家的牛杀了,分给汤和徐达他们吃了?那是牛犊子,那个年头,可比人命还值钱啊。” 马皇后这句话堪称绝杀。 而朱棡这时候有些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马皇后当真是朱元璋的克星。 老朱多狠的一个人啊,在马皇后面前愣是没了底气。 连狡辩都显得那么虚。 朱元璋似乎抓到了机会,赶忙手指连连指着朱棡,气苦道:“笑什么?啊?让你照顾弟弟们,就是这么照顾的?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咱看啊,最该收拾的不是老四,是你!” 朱棡赶忙继续跪的端正了一些。 这时候,就得表现出好的态度来。 “爹,要不咱去看看老四?毕竟是四十军仗……。” 可谁知,刚刚还在劝解老朱的马皇后开口道:“冒名顶替,是死罪!仅仅四十军仗那是便宜了他,就算是王爷,这四十军仗也是定打不饶。” “家里可以不重罚,但是该有的惩罚,一个不能少。” 第16章 哥,你眨眼了!你又眨了 第十六章:哥,你眨眼了!你又眨了! 老朱嘴上说的硬气,不过到了半夜的时候还是带着朱棡一起到了京营之中。 说归说,骂归骂,可到底是自己儿子。 而且四十军仗,那可不是小事。 就是一个成男,受了这四十军仗那也是去了半条命。 老朱还是心疼儿子的。 銮驾抵达京营外,缓缓落下。 朱棡跟着朱元璋下了銮驾,就感觉到湿冷的空气之中飘散着一股马粪味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京营坐落于应天府玄武湖畔,作为京师驻兵之地,可容纳二十万人驻扎。 如今,中书省已经下令召集禁军,徐达也亲自镇守大营。 军营外中门,徐达等一众将领早已在此等候。 见到朱元璋下了銮驾,纷纷行礼,声势浩大的齐声喊道:“微臣参见吾皇!圣躬安。” 朱元璋带着朱棡走到近前,抬了抬手:“朕安,平身。” 徐达起身,看到了朱棡,眉宇间露出一丝笑意。 剩下的,徐达啥也没说。 很快,徐达就领着两人到了一处营帐。 进了营帐,便看到在昏黄的烛火下,便看到朱棣此时趴在床上,他似乎是睡着了。 可脸色十分苍白,眉宇间也时不时的凝眉,露出痛苦之色。 朱棡有些心疼。 这毕竟是自己弟弟。 “上过药了?”朱元璋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情,沉沉开口问道。 徐达点头:“军医看过了,也上了金疮药。” 朱棡想要上前揭开朱棣身上的那张毯子。 不过朱元璋制止了,而是亲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伸手揭开了那张毯子。 血肉模糊一片,大半个屁股都被打的开了花。 朱棡心里有些发怵。 他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害了老四。 而且是害苦了老四! 同时朱棡有些佩服徐达,这老徐是真特么下得去手啊!这可是大明朝的王爷,将来的藩王。 朱元璋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似乎是为了照顾朱棡的情绪,老朱开口道:“天德已经留了情了,只是些皮肉伤。” “修养半个月,就好了。” 说到这,朱棡也微微松了口气。 大军还有两月才出征,朱棣赶得上就行。 这时候,趴在床上的朱棣也醒了,朱棣艰难的转头,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皇帝老子大刀阔斧的坐在旁边,下意识的就想要起身。 不过一动就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顿板子可挨得结结实实的,打得他浑身都要散了。 “爹,孩儿……,孩儿知错了。” 朱棣第一时间跟朱元璋认了错。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看到朱棣满脸苍白,连呼吸都微弱了几分的样子,心头也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心疼。 “疼?”朱元璋开口问道。 朱棣点了点头,那脸上可怜的有些让人心疼。 “疼。” 朱棡没在营帐之中久待,转身出了营帐,便看到徐达站在营帐外。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深邃。 “天德叔,多谢你手下留情。”朱棡上前,说道。 徐达没有接话,只是轻声道:“燕王殿下已经军法处置,微臣没有留手!” 看着徐达这黑着脸的表情,朱棡一阵无奈。 我又没打算要你的女儿,你至于摆着这幅臭脸吗? 于情于理,那都不是朱元璋的主意吗? 你跟我在这较劲做什么? 觉得我是软柿子是? 想到这,朱棡心头有些不爽。 “天德叔,晚辈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天德叔,让天德叔对晚辈这般不待见?”朱棡问道。 徐达淡淡道:“没有,微臣不敢!” 朱棡淡淡道:“天德叔不就是觉得我对徐姑娘有念头吗?放心天德叔,我没兴趣。” “婚约的事情,本王不会答应!” “本王不想娶徐姑娘!” 徐达愣了一下,心想,我还没明说拒绝呢,你倒是先拒绝了?咋地,我闺女配不上你? 也不是照照镜子! “我还不想让我大姑娘嫁给你呢!嫁给你,天天在观稼殿种地?”徐达瞪着眼珠子道。 听到这话,朱棡知道徐达上套了。 也装着很急的样子道:“种地咋了,种地一样可以让天下太平。” “说胡话呢你?”徐达白了他一眼。 朱棡微微一笑,道:“既然天德叔不相信我,那我可就明说了,我已经找到了让天下太平的东西,就在观稼殿!” “这赌约,我赢定了!只要赌约赢了,天德叔就会答应带我上战场?” “这可是天德叔你自己答应的。” 徐达被架着,冷哼一声:“我自己说的话,自然认!” 说完,突然帐篷里面传出朱元璋的怒吼声。 还随着朱棣那鬼哭狼嚎的声音。 “爹啊,别打了!” “叫你气咱,叫你不听话!” “疼……嘶,疼啊!” “你还知道疼?你闯了天大的祸,疼也要受着!” “让你气老子!” 朱棡和徐达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朱元璋这是将心里的火气都撒到了朱棣的身上。 “疼啊,真的疼啊爹……。” 朱元璋骂骂咧咧的丢掉手里的布鞋:“知道疼了?知道疼了就要长记性!” 撒了气,老朱心里畅快了许多。 穿着鞋子走出来,便看到徐达也站在门外。 老朱站在徐达身边,道:“两个孩子,你多多担待。” 徐达苦笑:“老哥哥啊,你这可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 朱元璋心里也理亏。 不过一想到这两个儿子将来是藩王,肯定要带兵,此时让他们从军,想必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多担待,啊,回头你回京,咱再让皇后给你做烧鹅。”朱元璋眨了眨眼。 徐达眉头直跳,连忙摆手:“老哥哥啊,现在弟弟看到烧鹅就发怵,总觉着被什么惦记上了,还是不吃了好。” 朱元璋哈哈大笑,拉着徐达的手就进了中军大帐。 而这边,朱棡则是到了朱棣的营帐之中。 “嘶……,那俩执法队的下手可真黑啊。”朱棣龇牙咧嘴的道。 “得了,人家下手已经留情了!爹都说了,要是放开了打,你现在还昏迷着。”朱棡白了一眼道。 朱棣满头大汗,不过此时神情很是欣喜。 趴在床上,偏着头看着朱棡,笑道:“诶,三哥,你说咱们要是立了大功,是不是就能找回场子了?” “也许,不过军队之中,军令如山,必须要时刻记住遵守主帅的规矩。” “哥,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挨打了?我穿着衣服刚刚进军营,就被人抓住了。”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朱棡摇头。 朱棣看着朱棡,脸色一苦:“哥,你刚眨眼了。” “眨眼?没有啊?”朱棡道。 “你又眨了。” “你看错了。” “你还眨!” 第17章 揣摩透了帝王心思,你是皇帝? 第一十七章:揣摩透了帝王心思,你是皇帝? 不多时,朱棡也从朱棣的营帐之中走了出来。 刚出来,就看到徐达脸色阴沉的站在那里。 身上的软甲很是合身,看上去沉稳如山,气势厚重。 朱棡迎上去笑道:“魏国公为何脸色如此欠佳?” 徐达脸色微微抖了抖。 “晋王殿下早就得到了那亩产三千多斤的红薯?”徐达问道。 看徐达的神情,朱棡就知道肯定是老朱拿红薯的事情笑话了他。 毕竟一个当长辈的和晚辈打赌,还输得这么惨,徐达这个大明的开国公爷面子上确实有些挂不住。 此时,徐达也知道自己上了朱棡的套。 朱棡讪笑:“天德叔这是打算反悔?” 徐达瞪大眼睛,沉声道:“我徐达这辈子,就没有反悔这么一说!” 朱棡松了口气。 “说!”徐达上前,抓着朱棡的手腕,声音很是低沉的道:“那洪薯你是不是早就在种了?” “额……,的确是,那些红薯藤原本是我从一些南洋商人那里发现的。” “其实那种子根本不算是买得,而是我买了那些南洋商人的瓜果,他们送的!在当地,这些红薯都被当做喂牲口的东西。” “当时他们说这玩意耐寒耐旱,关键是还不用水浇地,就可以种出很多红薯。” “我原本不相信,结果种了几个月下来,发现产量确实惊人,而且吃了之后也没什么坏反应。” “按照本来的打算,是打算等来年开春再多种些,种出来了之后再上报给父皇和大哥的。” “看没曾想……额……。” 没曾想什么? 没曾想有个傻帽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条件很难办到,殊不知完全是正中下怀! 徐达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此物,确实是神物!这一次,我认输。”徐达开口道。 在朱棡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里,徐达淡淡道:“我行军打仗半辈子,十几岁就拿着刀上战场,可以说如今的地位和功勋,一半靠自己,一半是靠着那些战死的兄弟。” “比起你们,我更明白粮食对于军队的重要性!若是从此以后大明再无粮荒,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在徐达问题下,朱棡开口道:“国土,人口!” 徐达精神一振。 “不错!土地!人口!” 沉默了一会儿,徐达道:“这是我们这辈人的梦了一辈子的事情,看来,有望在下一辈的身上实现了。” 朱棡也微微一笑:“这么说来,天德叔对我跟老四入伍从军的事情,没有异议了?” “你天德叔刚刚已经答应了此事!” 这时候,老朱从军帐之中走了出来。 朱元璋负手,道:“老三。” 朱元璋看了朱棡一眼。 朱棡点头:“儿在!” “你想要参军北伐,可以!但是咱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做阵前参军,留帅帐之中做一偏将。你天德叔兵法功底深厚,值得你学的地方很多!留在他身边,你学的东西更多。” “或者……。”朱元璋眼神深邃了一些。 “从伍长做起,暂时抹去你晋王的名号!隐姓埋名从基层开始参军。” 老朱给的两个选择几乎是没有可比性。 阵前参军,那是白捡功劳的位置。 无数将门二代,三代,都是从这个位置上捡功劳开始做起的。 而这个位置,也被默认为是一个镀金的位置。 有时候,一场不大的战事,光是阵前参军就有十几个。 而第二个,就是真正的从伍。 伍长管辖十人,十伍为百户,十个百户为千户。 只要是上了千户以上的将领,那都是有头有脸的。 这也是为了朱棣穿着千户的衣服进营,第一时间就被抓起来。 徐达也看着朱棡。 毫无疑问,若是朱棡选第一个选择,那么他会省心许多。 至少,不用时刻担心朱棡的安危。 而且参军这个位置,说白了就是个摆设,没有哪个大帅会听参军的话。 可要是选择第二个……。 ‘小祖宗,你可别犯傻!’ 伍长,别说伍长了,就是百户!上了战场那也是要跟着冲锋的。 此次作战的地方是草原,骑马冲锋那是基础。 可再看朱棡那瘦弱的身板,哪里像是骑马冲锋的料子。 诸多原因下来,徐达此时是眼巴巴的看着朱棡。 “爹,儿子上了战场不是为了当摆设,白捡功劳去的!” “再者,儿子从军,不为成帅才。” “儿子愿为大明一先锋,为我大明开疆扩土!” 第一个选择,是将自己当成元帅来培养,而帅才,历来位置都是尴尬的。 即便是老朱,也不得不提防。 他绝对不允许出现藩王乱政的苗头。 虽然如今说这些还太早,但是朱棡作为一个了解大明历史的人,还是有必要避免这一切。 朱元璋眼中闪过精光。 对于朱棡的回答没有显得过于意外,却还是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跟骄傲。 “好,这些时日你准备准备,就开始入军随行!” “是!” 第二日一大早,中书省便颁布了一封农事诏令。 诏令的内容并不复杂,大抵就是由三皇子晋王殿下发现了一种可作为粮食的高产量的产物,亩产可达三千斤。 开春之后会在应天府外的皇家庄园进行种植,最多三年,会推广全国种植。 其他如每家每户只能种植两亩,并且红薯不能作为农税缴纳等局限性也相应出台。 中书令衙门,宰相李善长看着手里的奏章,心里头有些不安。 “老师,为何愁眉不展?” 在李善长的身旁,一中年男子奉来一杯热茶,并开口问道。 “这位晋王殿下,近来可是人声鼎沸啊。”李善长抚须道。 “陛下难道不担心这晋王殿下?” 男子继续开口问道。 李善长缓缓收起奏折。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只拿他朱家人当自家人!其他人是说不得,骂不得。” “惟庸,你如今已经是参知政事,未来的次相。对于陛下的心思不要揣摩的太透。陛下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大臣若是揣摩透了皇帝的心思,就把自己当成了皇帝。” “这话,什么意思?” 站在李善长身边的,正是胡惟庸。 洪武三年,胡惟庸就已经升任中书省参知政事,和李善长师生相称。 听着老师李善长的话,胡惟庸拱手道:“老师这是让愚生不要揣摩帝王心思?” 李善长淡笑,缓缓撑着椅子起身。 “不是不揣摩……,而是,该傻的时候傻。” 第18章 朱元璋的怒火,朱棡的起床气 第十八章:朱元璋的怒火,朱棡的起床气 李善长的话胡惟庸到底听进去没有谁也不知道。 这边,朱棡不用再去大本堂念书,而是一头钻进了晋王府之中开始琢磨打造燧发枪。 好在商场可以购买精钢,加上他原本就有机床可以使用,所以打造燧发枪的过程并不难。 大明的军队已经有了火铳,不过相较于火铳对骑兵的影响,还是燧发枪的效果更为立竿见影一些。 而另一边的朱元璋也开始忙着政务上面的事情。 老朱绝对是大明朝最勤奋的皇帝。 从早朝结束开始批折子,一直要看到傍晚,然后吃了饭,老朱还要习惯性的再看看各地的奏报和一些探子打探的情报。 “标儿,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朱元璋喝了口茶,问道。 朱标就在一旁,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道:“出入青楼次数甚多的官员后代都已经查了一遍,这是名册!” 接过名册,老朱基本上看都没看就淡淡道:“还是这些人。” “天下打下来了,以往家里穷怕了,现在都想着朝着自己家里搬。” “看看,看看!啊,自己还自诩什么名将,一个个儿子都是在那些婆娘肚皮上下不来的货。” “老三有些句话没说错,他们这是在撩拨,在触怒咱的逆鳞!” “别以为咱不知道,自从老二老三他们几个封了王,有了藩地,这些个人就没少在背后嚼舌根子。” “说咱忘恩负义,当了皇帝就忘了弟兄们。说咱,让亲王戍边,就是为了兄弟们手里的兵权!呵,可咱也说了,亲王戍边,那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安享晚年。” “难道要咱把军国大事,都交给外姓人?那咱这老朱家的天下,还姓朱吗?” 朱元璋声音有些冷酷起来。 朱标也是心头一震。 “老三今天被弹劾了三道折子,老四也被弹劾了几道。” “事出的不是时候,今天早朝,你没看汪广洋那个脸色,那是巴不得朕下不来台!” “老三的事情还好说,毕竟有洪薯在,那些言官不敢说什么,可老四这事不好说啊。” 朱标也点头道:“四弟这次的事情不小,若是被揪着冒名顶替参军,扰乱军务这个罪名,怕是藩王就藩的事情就会受到影响。” “甚至,还要连累到老十三他们封王的事情。” 朱元璋冷笑一声,笑容有些残忍。 “那咱就看看,这为官不仁,纵容家眷不法,侵占良田的罪名大一点,还是说皇子参军报国的罪名大一点了。” 朱标有些无奈。 若是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那可就真的要跟那些勋贵撕破脸了。 “爹,若是这样,怕是那些叔伯会……。” 朱元璋摆了摆手:“有丹书铁券,足以保他们一次平安!这一次,就当做是咱看在多年情分上给他们的机会!” “这个人情,你去做。” “你是太子,是储君!是他们的君,你说的话就是命,天命!这个人情给了你,不是要你讨好他们,而是施恩于他们。” “朕也不想赶尽杀绝,他们毕竟是咱的生死兄弟,也是你的长辈,有些事,咱得给你留个余地。” 他的话说的很无情。 但是这就是朱元璋。 这就是皇帝。 皇帝天生不能拥有过多的情感。 朱标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虽然冷血,可对百姓却是极好。 “洪薯的事你要盯紧,观稼殿十二个时辰严加看守,不允许任何外人出入其中。” 朱标点头:“是!孩儿知道了。” 说完这些,朱元璋这才微微叹了口气。 大殿内,朱元璋的叹息声很沉重。 这声叹息,有些无奈,有些心酸,也有一些释怀。 这时候,大太监王景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陛下。” 王景弘的脸色十分惊恐,并且肩膀都在颤抖。 “怎么回事?”朱元璋皱眉,意识到什么事情。 王景弘赶忙道:“刚刚晋王府的管事来说,晋王殿下已经十天没有出房门,一直把自己锁在里面,整日从屋子里发出金石之声!” 十天? 朱元璋霍然起身。 “十天未曾出门?” “是……是的。”王景弘战栗的道。 “混账,晋王府的仆人都是废物吗?”朱元璋震怒道:“若是咱的儿子有什么好歹,朕诛他们九族。” 说时迟,朱元璋带着仪仗浩浩荡荡的到了晋王府。 进了晋王府,王府的管事便面如死灰的跪在朱元璋的面前。 “奴婢……。” 那管事还没说出来一个字,朱元璋就飞起一龙脚踹了过去。 “混账!”朱元璋怒吼。 那管事整个人倒栽葱一般飞了出去。 “十天,晋王在里面十天,你们现在才报?”朱标沉声质问。 “殿下……殿下说不能打搅,任何人来都不行!是……是今天屋内没有了那怪异的声音,奴婢才……才斗胆汇报。”管事趴在地上,一边‘咚咚’的磕头,一边道。 朱元璋咬牙,心里头无尽的怒火在汇聚。 “带朕过去!” 很快,朱元璋和朱标就到了晋王的房门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有些怪异的气味。 朱标这时候赶忙命令道:“快,将房门砸开!” 身后的大内侍卫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打开,里面安静如斯。 老朱这时候心绪万千,忐忑不已。 十天啊,足足十天! 老三会不会出事了? “儿……。”老朱呼喊了一声,屋内没有半点动静。 这一刻,老朱感觉天都要塌了。 而也是这么一瞬间,那些跪在外面的佣人和仆役浑身一僵,只觉得坠入冰窟之中,遍体冰凉,血液都凝固了。 这就是朱元璋身上怒火。 朱元璋和朱标两人一起走进屋子里,只见以往装潢华丽,到处装饰的屋内早就变了样子,在正堂的中间,赫然摆放着一台模样怪异,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而地上,到处都是杂物。 而最多,就是铁屑。 “这……这是……。”朱元璋饶是帝王,此时也疑惑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朱标转头看到了旁边躺在床榻上的朱棡。 “老三!”朱标痛呼一声。 老朱也错愕的转头,当看到朱棡那不修边幅,满脸漆黑宛如墨人一般的脸时,老朱心里头顿时宛如惊雷。 “儿啊!”朱元璋大呼一声,此时,这位一国之君,开国帝王也红了眼眶。 他和朱标都觉得朱棡出事了。 “谁啊,别吵吵……,老子好不容易可以睡觉……,再吵信不信我弄死……额……。” 第19章 燧发枪的现世,大明晋王 第十九章:燧发枪的现世,大明晋王 “十天!啊?” “十天就做了这些东西?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 朱标揪着朱棡的耳朵。 “嘶……哥,停停停……痛啊。”朱棡龇牙咧嘴,双手无处安放。 ‘叮!检测到朱元璋怒火+6666!’ ‘叮!检测到朱标怒火+!’ 咦? 老朱的怒火居然还没好大哥这个老好人的怒气值多,难道是免疫了? 这可不行啊! 不过朱标的怒火居然这么大,是朱棡没有想到的。 看来朱标是真的担心了,不然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知不知道我跟爹多担心?啊?十天不管不问,你要是出了事,臭了都没人知道。”朱标怒斥道。 “哥,我是办正事。”朱棡无奈捂着耳朵道。 “正事就是为了这几个破东西?”朱标道。 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十几支明晃晃的枪械。 “这可不是小东西!更不是小玩意。”朱棡道。 听到这话,老朱怒了。 拍案而起,怒斥道:“玩物丧志!这不是玩物是什么?这是什么正事啊?” “爹,这真是好东西,而且是那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朱棡道。 说着,朱棡上前,拿起桌子上的一把燧发枪。 “爹,咱们出去练练!” 很快,朱元璋和朱标就被朱棡带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朱元璋和朱标将信将疑的看着朱棡的动作。 拿着枪,朱棡装填好丹药,光是这个从枪头填充丹药的动作,就让朱元璋和朱标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五十步外,有一个装着莲花的大缸。 朱棡瞄准大缸,随后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枪口吐出一道火舌。 而朱元璋和朱标都是微微抖了一下身体。 随后,只听到‘咔嚓’一声,那大缸居然直接爆开。 “护驾!” 王景弘在外面尖声大喊。 几乎是瞬间,禁军就呼啦啦的冲了进来。 “滚!”朱元璋怒吼一声。 刚刚迈进门口的禁军被喝止,这些人一听到老朱的声音,顿时低头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很是安静。 朱元璋虎目此时紧盯着朱棡手里的燧发枪陷入了沉思。 而朱标却是快步的走到了那边的水缸旁边。 水缸已经炸开,而在水缸后面的柱子上,燧发枪射出的铅弹已经陷入了柱子里面!起码,有两寸深。 也就是说,在飞行了足足五十步之后,这颗铅弹居然还能深入木头之中足足两寸之深! 这是什么威力? “这……。” 朱标双手微微颤抖,缓缓蹲下去注视着那个小洞。 “爹,咋样!这玩意不是玩具?”朱棡扬了扬手里的枪,嘿嘿笑道。 只见此时老朱走来,二话不说就将朱棡手里的燧发枪给抢了过去。 老朱眼神无比沉重的看着手里的燧发枪,眼中满是思索之色。 “这真是火枪?如此短小,威力却如此强劲。为何打出来的不是铁弹?”朱标连连问道。 朱棡解释道:“大哥,这是燧发枪,和火铳不一样。” “咱们大明的手铳威力不大,其实说是手炮更为合适,而且手铳射程短,也笨重,最关键的是装填弹药很费时间。” “而这燧发枪射程远,轻便好携带,并且装填弹药也只需要两息时间!大大的提高了连发的效率。” “五十步内,寻常皮甲和铁甲都可以做到破甲而入!更不用说漠北那些穿不起甲胄的草原人。” “来,大哥,你也来试试。” 朱棡从旁边再拿过一把燧发枪递给朱标。 朱标点了点头,心里也按奈不住好奇心,接过朱棡给自己的枪,道:“怎么装填弹药?” “将这个火药包先用这个枪针塞到枪管里面……。” 上好了弹药,朱标这才拿起手里的燧发枪,对准了另一处的大水缸,随后扣响扳机。 ‘砰!’ 还是熟悉的声音。 朱标手臂微麻,发出一声惊叹。 远处的水缸已经爆开。 看着手中枪口还在微微冒烟的燧发枪,朱标差点没忍住爆粗,憋了好半天,这才道:“好!好东西!真乃神物。” ‘砰!’ 就在朱标跟朱棡说话的时候,旁边也响起了一声巨响。 是老朱也开了一枪。 似乎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枪法,老朱冷不丁的放下手,道:“东西不错!若是战场上,绝对是利器。” “宝贝,真正的宝贝!” 朱棡嘿嘿一笑:“爹,怎么样,儿子没说谎?是不是宝贝?” 朱元璋抚须,心情大好。 “哈哈哈!”他发出豪迈的笑声。 “好,好东西!不愧是咱老朱家的麒麟儿,若是此物可以大规模制造,咱必要组建一支火枪队。” 朱标也正色道:“若是咱们神机营的火枪队全是这种燧发枪,那么面对草原人的骑兵,咱们也有一战之力。” 在了解了燧发枪的原理和制作工艺之后,两人沉默了。 因为两人发现,就目前来说,想要大规模生产,很难! 第一就是没有精钢。 第二是没有机床。 真的想要大规模制造,只有从朱棡这个机床上去扯枪管。 “咱家老三的脑子就是厉害,这种厉害的玩意也能捣鼓出来。”朱元璋看着手里燧发枪,连连感叹。 朱标也大喜道:“老三真是咱们大明的福星!” “若是有足够的火枪兵,草原人的骑兵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这时候,朱棡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麻袋。 在老朱错愕的眼神下,朱棡将十几把燧发枪全部给装进了麻袋。 “爹,孩儿得赶紧回军营之中报道了!” “孩儿跟天德叔请了十天的假期,今天就到了日子了,再不去报道,孩儿该赶不上点卯了。” 说完,朱棡转身就走。 等到朱棡出了晋王府,朱元璋才大声喊道:“老三,子弹!” 望着朱棡的马车离开御街,老朱的眼神有些无奈,又有些笑意。 “这小混蛋。”朱元璋摇头,又气又笑。 朱标这时候走了出来:“父皇,这燧发枪……。” 朱元璋将枪递给朱标,郑重道:“让将作监的人从现在开始冶铁炼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炼制足够多的钢铁。” “另外给天德传话,无论如何,不能让老三有事!” 第20章 要不你们恢复下? 第二十章:要不你们恢复下? 朱棡正式参军了。 点卯之后,就以朱三的名字正式成为了大明北伐军中军阵营之中的一名伍长。 身为伍长,朱棡这一次的任务就是随军前行。 只是到了自己这一队所在的军帐,朱棡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自己这一营,居然都是一些人高马大的汉子。 而且看样子,很不屑自己这个小孩子管教啊。 朱棡提着麻袋进了军帐,就注意到有好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全体起立!” 朱棡一声怒斥。 可结果显而易见,根本无人搭理他的喊话。 帐内,那些原本躺在床上的军汉此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光头大汉朝着朱棡走来。 此人满面横肉,身高接近一米九,胸有胸毛,看起来很是魁梧雄壮!这样的汉子,看起来就很有气势。 “你是我们的伍长?”那汉子开口问道。 下马威? 朱棡冷笑一声,抬头看着那汉子:“不认得军甲?” 伍长的肩甲是红色,所以和寻常士兵的有所不同,朱棡开口说话,顿时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那汉子显然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听到朱棡不屑的话,顿时露出狞笑:“你有什么资格当我们的伍长?” “这一伍都是各军之中的佼佼者,给你当下属,你也配?” “你叫什么?”朱棡问道。 光头汉子开口道:“赵武!怎么,想去将军那告状?” “赵武是?很好!”朱棡微微一笑:“你有这么胆色向我提出质疑,我很高兴,因为你不是一个废物!” 其他人瞬间大怒。 有人一拍床板站起来,怒道:“小子,别不识好歹!你还没资格管教我们!” “没资格?什么叫有资格?”朱棡问道。 军营之中什么人都有,而其中最多的就是那些崇尚暴力的家伙。 “你们打赢我们,你就有资格。”汉子开口道。 周围人纷纷点头。 “对!” “没错!” “你要是能打赢我们这里面的人,我们就认你这个伍长。不然,你还是自己老老实实滚回去当你的富家少爷。”汉子冷笑着说道。 “哈哈哈,就他?哪来的奶娃,怕是奶都没断?也配当我们的头?” 众人七嘴八舌,充斥着嘲笑、鄙视。 在他们的眼里,朱棡就是个来镀金的小屁孩,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和胆识来指挥他们。 …… “赵武那些人开始找麻烦了?” 中军大营,徐达睁开眼睛,问道。 “是的。”一位副将站在一旁,点头道。 徐达无奈的苦笑道:“军国大事,岂能孩童儿戏?但愿这个混小子能够长点记性!让赵武他们别下重手,吓唬吓唬就行了。” “是!” 这一伍人,是徐达专门给朱棡挑选的军中刺儿头。 这些人,不光脾气怪,而且很是骄傲。 那里面,就没有哪个是没杀过人的新兵,都是之前参与过出兵的老兵!有些人,比如赵武,连千户都压不住。 他可不相信朱棡能够降服这群人!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朱棡失去心气,让他见识见识军营之中的残酷。 让他明白打仗不是说光有脑子就行,还得让下面的人服你认可你! 做到令行禁止,才是一个好的将领。 而也正是这时候,宫里的旨意传了下来,命徐达不得伤了晋王殿下。 徐达顿时满头黑线,昨天朱元璋还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可以教训朱棡。 怎么今天就让自己不得让晋王殿下受皮肉之苦了? “不好了!大帅!” 就在徐达疑惑不解的时候,帐外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个亲卫。 徐达皱眉:“怎么回事?” “打起来了,中军大营有人打起来了!”亲卫急匆匆的道。 “打起来了?谁打起来了?敢在军营之中斗殴?”徐达勃然大怒。 只是刚刚站起来,徐达的心中就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难道会是晋王殿下? 突然,徐达又想到了刚刚朱元璋传来的旨意。 一时间,徐达赶忙急切的道:“快!快去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伤了人。” “让执法队的人将军帐全部围起来,任何参与斗殴的人一个都不许跑!” 军帐之中,朱棡坐在床边,静静地把玩着手里的火枪。 而在他的旁边草地上,十个人倒在地上,趴在床上,有的哀嚎,有的呻吟。 这些士兵个个面露痛苦之色,有的人捂着肚子宛如一只虾米一般弓在地上。 他们不解,他们疑惑。 看着朱棡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惊骇!此时的朱棡在他们的眼里简直是一只魔鬼在世。 十个呼吸! 仅仅十几个呼吸,他一个人就将这里十个人全部打趴! 丢脸!简直是丢人丢脸! 一场群殴,居然连别人衣角都没怎么摸到。 朱棡太强了,简直是强的离谱。 十个人打一个人,明明人数碾压,却被别人打的好似一群废物一般,完全撂倒。 明明是十个人,却被朱棡一个人追着满帐跑。 他们这些人里面,个个都是这京营的老油子,擅长抱团围殴!而这一次是他们唯一失手的一次,这么一群人居然被个小孩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惊骇,简直是惊骇欲绝! 枉他们还自称是当将军的料子,可如今,朱棡给他们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回想起之前那些嘲讽的话语,众人只觉得脸皮滚烫,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十个人打不过一个人。 这说明什么? 他们很弱吗? 怎么可能!他们这些人里面光是手上沾染的鲜血,就不下于十条命,怎么可能会弱?若是他们真的很弱,徐达也不会将这些兵油子交给朱棡。 种种迹象表明只能说明,朱棡真的很强! “还有谁不服的吗?十个人就这么就没了?你们战斗力也太弱了!”朱棡微微一笑,笑容满面的道。 “来来来来,咱们继续,今日必要分个生死。”朱棡朝着地上的赵武走去, 赵武慌乱撑着身子起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朱棡吓得连连后退,一连后退了接近二十步。 很显然,朱棡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么怂?之前放狠话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这么快认怂了?”朱棡继续嘲讽问道。 “我还是喜欢你们之前那高冷不羁的样子,要不你们恢复下?” 这时候,帐外响起脚步声。 “大帅到!” 第21章 老三对咱这个当爹的,有怨气啊 第二十一章:老三对咱这个当爹的,有怨气啊。 徐达步入军帐之中,映入眼帘的便是惊骇的一幕。 十个大汉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面色痛苦的哀嚎着。 而本应该被教训的朱棡,此时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的走过来。 “标下参见大帅。” 朱棡行军礼,声音洪亮。 徐达目光扫视了一圈,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军中斗殴,成何体统?” 看着站在面前的朱棡,质问道:“朱伍长,难道你的将官没有教过你这些东西吗?这是军营,不是打搅斗殴的地方!” “触犯军法,当以军规处置,杖责四十,悬于大营门口三日,来人,将此人拿下。” 执法队的官兵进账,说着就要捉拿朱棡。 朱棡轻笑一声,知道徐达这是心有怨气,不过自己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得逞。 “大帅,您这是误会我们了。刚刚我们一起讨论军中的格斗技巧,言语之中多有争论,所以标下这才以身作则,友好的与队伍之中同袍切磋一番。” “我们这是在友好的切磋啊。” 随即,朱棡微微转头看向赵武,露齿一笑,笑容明媚且温和,问道:“赵武,咱们刚刚是这么回事?” “是不是在切磋啊?” 切磋? 赵武浑身打了个激灵。 你见过切磋下手这么狠的? 可一想到朱棡那矫健的身姿,无可匹敌的实力,赵武就觉得浑身颤抖! 加上朱棡那好似威胁一般的话语,忙不迭的点头道:“对,对,我们这是在切磋!” 徐达面色一黑。 切磋? 切个卵子! “切磋讲究点到为止,为何纷纷负伤?”徐达不死心的道。 朱棡拱手,大声道:“这才证明了标下手里的将士没有一个怂炮!都是敢真刀真枪跟敌人火拼的,绝对不是花架子!” “这是实战演练,模拟最真实的战场环境,若是日常训练不能练手,处处留情留手。那上了战场,岂不是也要给敌人留手?” 徐达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戳中了一般。 “他们都是你打倒的?”徐达问道。 朱棡只是轻笑:“侥幸。” 徐达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眼神颇为疑惑和不解的看着面前的晋王殿下,这晋王殿下不是擅长读书写字吗? 怎么连拳脚功夫也这么了得。 那赵武可是军中拳脚功夫上的佼佼者,腿功十分出色!加上他的脾气火爆,一般新兵将士根本不敢跟他斗。 而且赵武手里是真正有人命的,前些年北伐元大都就是他徐达的手下,那一仗打完封了个小官。可以说,赵武绝对是一个悍将,而且是徐达很看好的那种。 要不是性子太骄纵,经常违反军令,怕是此时的赵武已经是百户乃至千户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徐达看好的赵武,居然被朱棡这么短时间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不信啊。 这个事情里外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啊。 难道是朱棡自己暴露了自己晋王的身份? 想到这里,徐达又觉得不太可能。 朱棡的性子他这些天还是有所了解,绝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小看这小子了! 徐达心里头微微一惊。 此时的徐达心头有些危机感,难道自己又要被这小子给打脸? “你们最好老实点。”徐达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开。 …… 傍晚,魏国公府。 “气死老夫!气死老夫了!”徐达气冲冲的拍着桌子。 桌子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 徐妙云坐在一旁,看着自己亲爹那愤怒的样子,疑惑道:“爹,何事这么生气?” 徐达气呼呼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随后,徐达还跟徐妙云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爹,你的意思是,你跟陛下说,只要此次晋王殿下立了军功,婚事的事情还是继续下去?” 徐妙云问道。 徐达脸色微微一苦。 “爹当时也是在气头上,都怪陛下说话太难听了,说的他儿子哪里都好,夸得跟上了天一样。” “爹一气之下……就……。” 一旁的徐妙云微微扶额。 自己这个爹平日里还是很正经的,这一次能够在气头上答应这样的赌约,想来陛下做这个局已经做了很久了。 人家是天子,是皇帝,肯做个局让你钻那是看得起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想到这里,徐妙云那原本淡然的心境也有些变化。 “不过妙云啊,你放心,这军功没那么容易拿到手,等上了战场,这小子就该被吓傻了。” 徐达讪笑着解释道。 徐妙云微微笑了笑,随后轻声道:“爹,不要再为了女儿的婚事操心了,女儿很感激父亲的疼爱之心。” “但是女大当嫁,女儿大了,总该嫁人。嫁给晋王殿下,也是福分。” “至少,女儿饿不着了,听说晋王殿下在做吃食上面,可是一把好手。” 听着女儿的话,徐达微微一叹。 他也知道,这场婚事是躲不掉了。 这一次就算是朱棡没有立功,老朱下次也会想到其他的办法让他立功。 所以挣扎,实属不明智。 而此时,皇宫之中。 “啥?老三一个人撂倒了十几个兵痞,其中还有几个会拳脚功夫的?” 老朱端着碗,瞪着眼珠子问道面前的毛骧。 毛骧点头,道:“回陛下,是的!晋王殿下一个人揍了十几个兵痞,而且只用了短短数十个呼吸的时间。” “如今整个中军大营之中都传遍了,都说朱三伍长是名将之姿!小小年纪就武略惊人。” 老朱一脸的不信。 一时间连嘴里的萝卜干都觉得没味道了。 “就老三那门板一样的身体,能打倒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兵痞?开玩笑。”朱标也下意识的不相信的道。 朱元璋深呼吸一声。 毛骧继续道:“回殿下,此事确实是真的,而且魏国公还亲临了军帐之中,对殿下的所作所为也表达疑惑。” “还想要以军中斗殴的方式惩治殿下,不过被殿下以操练为由搪塞过去,所以就连魏国公从军帐之中出来脸色都不大好。”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放下手里的碗筷,双手撑着膝盖,有些深沉的道:“老大,这个老三啊,是个藏拙的人。” “咱们都太不了解这个老三了!” “他在藏,藏着自己的手段和智慧,咱们,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老三这个人,一直以来,咱都是把他当成一个顽劣之人看待。” “可如今看来,老三,心中对咱这个当爹的,有怨气啊。” 第22章 朱标的苦楚,军营之中的比斗 第二十二章:朱标的苦楚,军营之中的比斗 要是朱棡知道此时老朱的心思,肯定大喊冤枉。 我没有啊! 我就是单纯换了个灵魂而已。 朱标面色疑惑,看着自己亲爹:“可老三是大明的皇子,是父皇您嫡亲的儿子,他为什么要藏拙?” 朱元璋目光深邃的看着朱标的脸。 反问道:“老大,你真的不知道吗?” 被朱元璋这么一问,朱标心头升起一股凉意,随即错愕的道:“老三是怕我这个哥哥,怕我误会,认为他有争储的心思……。” “不……,老三不是这样的人!” 老朱脸色沉沉的摇头,开口道:“他不是怕你这个哥哥误会,而是在保全大明,保全你的威严和地位。” “他无心争储,所以藏拙这么多年,一直保持一个纨绔,顽劣的皇子形象。让百官认为他不堪大用。” “而这么一来,你的太子之位就无可撼动,因为大臣都站在你这边。” “而那些风言风语,那些恶毒的话语,都让老三给承受了去!” 朱标身子一僵,身体猛地站了起来。 此时,朱标在老朱的话中读出了含义,他咬着牙,眼眶泛红的道:“儿子不是那种人,不是那种会猜忌自己弟弟的人啊!” “老三他……他,他何苦……何苦啊!” 朱元璋摇头:“他这么做是对的,如今朝中班底还不稳固,不能有二心出现!” “而且,宰相之位……,过于稳固了。” “老大,你也别去多想,老三是眼看着要就藩了,所以表现出了自己的能力,也是为了将来就藩可以多一些助力。” “他们都是将来给大明戍边的藩王,就随他。” 朱标重重点头,道:“孩儿知道!爹,你放心,孩儿一定会疼爱,照顾各位弟弟妹妹,不让任何人使他们受委屈。” 老朱心里暖洋洋的,两个孩子这么懂事,他是十分高兴的。 从小缺少家庭氛围的老朱此时很是受用。 说着,老朱抚须笑道:“说起这个,咱现在可好奇徐天德的脸色。” “想让兵痞教训咱的儿子,哼哼,结果还不是被咱的儿子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还骄兵悍将,看来不过如此!这一次,徐天德是想不输都难啊!” 老朱已经想好了。 有燧发枪在,不管朱棡在战场上立功还是没立功,只要回来,立马就开始以燧发枪的事情开始造势。 到时候,一个为国献宝的功劳落到朱棡头上,徐达这女儿是怎么着都得嫁! …… 翌日,中军大营。 经过了斗殴一事的朱棡声名鹊起,很快成为了中军大营之中的火热人物。 而人红是非多,陆陆续续开始有很多人给朱棡下挑战书。 而朱棡的态度也很明确。 先跟赵武打,打赢了,再来跟他打。 军中有专门切磋的比武台,上了比武台就是比斗,旁边有执法队站着,时刻注意台上的情况。 一般来说,这里的比斗讲究点到为止。 不过还是有很多时候,会出现误伤的情况。 “好!打得好!” “赵武,加油啊,别让朱老大看不起你。” “老赵,朱老大说了,你要是打不赢,今晚就给哥几个裤衩。” 台下,火热一片,脱下甲胄的士卒们欢呼雀跃的看着台上的两个人。 篝火熊熊燃烧下,台上的人影开始动了起来。 一边是赵武,而另一边是中军的一位新晋百户。 赵武人高马大,拳脚功夫很是了得,几乎上去就是连续的几脚,直攻别人的下盘。 那百户大人也是冷静沉着,连连后退。 同时,不断给赵武喂招,两人你来我往,惹得下面一片片叫好声。 而很快,赵武就开始落了下风。 此时,朱棡就坐在营帐的木头台阶上。 身边,一个叫许三的人嘿嘿笑道:“老大,你放心,赵武肯定能赢的,他这两天都连赢了十三场了。” 朱棡淡笑:“他输了。” 许三不解:“为……,为啥嘞?” “赵武攻势简单粗暴,一鼓作气,前面的那些人都是硬抗输掉的,而且都是被赵武逼的退无可退。” “再看这个人,进退有度,赵武打了他一百多下了,就中了几次,而且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招式。你看赵武的脚步,轻浮了许多。” 果然如朱棡所说,不到一会,赵武就败下阵来。 他引以为傲的腿功,被别人一脚勾翻,这让他很是气恼。 “赵武!” 眼看着赵武恼羞成怒,朱棡丢掉手里的狗尾巴草,朝着比武台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在两边,朱棡面前通往比武台的路敞开了。 众人都知道,这是朱三,军中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 赵武咬牙,抹了把脸上的汗,瓮声道:“咱能打赢!” 他还想再战。 “你打赢他你自己也难逃受伤,这是比斗,不是死斗,滚下来!”朱棡皱眉训斥。 赵武低头,摇了摇头,握紧了拳头。 “再不下来,你就不是我朱三的兵!”朱棡怒斥 这下子,赵武才有些委屈巴巴的走下来。 “朱三!” “朱三!” “朱三!” 突然,那些兵卒们纷纷振臂呼喊起来。 他们早就听说过朱三的威名,可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赵武被打败,只要打败赵武,就可以见到朱三。 这是军营之中的规矩。 如今赵武结束了十三连胜的战绩,众人也终于可以看到朱三亲自上台的机会了。 在万众瞩目下,朱棡走上了比武台。 在台上,一个精壮的汉子眼神很有精气神的看着朱棡。 “标下百户朱能,见过朱三伍长。” 朱棡微微一笑:“朱能将军说笑了,在下不过区区一伍长,不过挂齿!” “战场上,向来是能人立功,朱伍长能力斐然,想要立功也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个称呼和礼数,朱伍长当得起。” “咱们怎么比?”朱棡揉了揉鼻子。 朱能笑道:“拳脚功夫没什么好比的,想来我不是朱三伍长的对手!” “不过比比箭法,比比准头,标下还是很有信心的。” 比射箭? 朱棡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朱能上来就给自己一个难题。 “系统,我要购买箭术精通!” “叮:您花费2000积分购买一本能力刻印书。” “升级,箭术精通。” “叮!恭喜您的技能升级了,‘箭术精通’升级为‘箭术奥义’。” 买好技能,朱棡淡笑道:“那就请把!” 第23章 朱能的轻视,真能开五石弓? 第二十三章:朱能的轻视,真能开五石弓? 朱能的眼中闪过浓浓的好奇和惊讶。 这时候,下台来的赵武站在朱棡的身侧道:“伍长,此人箭术了得,百步内箭无虚发!不能答应他比箭术啊。” 赵武有些着急的道。 若是比拳脚功夫,赵武认为朱能完全不是朱棡的对手。 但若是比试箭法,那可就难说了。 朱能也听到赵武的声音,笑道:“若是朱伍长不接也无妨,此事本就是朱某唐突,不迎战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朱能这么说,旁边那些士卒却是开始起哄起来了。 “应战!” “应战!” “应战!” 军中比斗,讲的就是一个气势不能输。 旁边将士士卒发出震天呼喊,热情高涨,各个脸红脖子粗的在高声起哄。 朱能此时也认为朱棡不会接受。 因为自己的箭法很出名,若非神箭手,跟自己比试那就是纯粹找虐,想来这朱三不会上当。 朱棡在众人的眼里往前三步,随后抬脚朝着比武台走去。 并且大声道:“朱三,应战!” “好!” “朱伍长真乃真男儿!” 众人听到这话,更为激昂热烈的呐喊起来。 掌声如潮,欢呼如浪。 在众人簇拥和注视下,朱棡走到了一旁的兵器架子前。 朱能此时也回过神来,走到旁边道:“伍长对箭法也有研究?” “那倒是没有!”朱棡摇头。 确实,他之前没有接触过古代的弓箭,更不知道古代的箭法到底可以精准到什么地步。 是不是真的可以达到传说中百步穿杨的地步。 只不过那是他自己,并不是系统。 如今,系统给了他关于箭法的精通,此时他的大脑和肌肉,眼睛,都是有着五十年以上箭法的经验累积。 “没有?”朱能诧异,不过随即也宽心。 想来,这位朱伍长是为了担心丢面子,这才接下这场比斗的。 男人好面子是很正常的事情,朱能也觉得没什么。 “伍长打算用什么弓?”朱能问道。 “这里有哪些弓?” “这是一石弓,这是两石弓。” “这把是军中最好的三石弓,也是最重的弓,寻常人可拉不开。” 明朝的弓箭技艺相当出色,这种用牛角填充做的复合型弓箭,在制作工艺上有着严苛的要求。 一石弓是马弓,也就是马上使用的弓箭,弓身轻便,力道也不需要太大。一般都是提弓就射,讲究一个迅捷快速。 而两石弓是守城使用,三石弓则是步兵对敌使用,为的是抵御骑兵冲击,经常一箭可以射穿马儿的脖颈或者甲胄。 “没有更大的了?”朱棡转头问道。 这句话顿时让朱能有些面冷,他觉得朱棡有些过于小看人了。 “伍长,三石弓已经是军中少有将士能够拉满的了,即便是某家,那也是十六岁才堪堪拉满!” “这弓,力道不小了。” 朱能提醒道。 下面也有人道:“三石弓还小?吹牛皮,我到现在也才拉得开两石弓,要是能开三石弓,我早就去神机营报到了。” “就是啊,三石弓寻常人都顶天了,更大的不得四石?那得七百多斤的力道才拉得开!” “看着,这朱伍长怕是得灰溜溜的认怂了。” “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对于朱棡的话表示强烈的嘲讽。 而朱棡微微一笑,心里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冷嘲热讽。 毕竟,有了系统商城,他已经购买了自身能力强化,如今他双臂有两千斤巨力! 十几岁的孩子拥有两千斤的巨力,若不是系统的存在,就连朱棡这个宿主都会毫不犹豫的怀疑和否定。 闹呢? 就算是前世的基因突变,怕是也解释不了这么玄乎的事情。 见到朱棡脸色依旧淡然十分,朱能也微微咬牙道:“朱某所用的乃是一把五石的弓,全天下仅此一把。” “来人,将我的弓箭取来。” 很快,就有人从朱能的帐中取来弓箭。 朱能接过弓箭,随后对着标靶射了三箭。 在一众欢呼声和喝彩声之中,朱能三箭全中中心标靶。 旁人都在欢呼大喊,这可有七八十步的距离,并且还是夜晚,可以说五分实力,三分经验,还有两分的运气夹在里面,这才射中了三箭。 朱棡也发现,朱能开弓的时候全身肩膀的肌肉都仿佛炸开了一般,那种力量感和惊人的臂力也直达一千斤的水准。 此时若是在后世,足以秒杀那些所谓的拳击高手和大力士。 这下子,轮到朱棡了。 在目睹了朱能精彩的表演之后,朱棡的发挥也就成为了众人所好奇的事情。 到底是真正的神箭手,还是为了死要面子,一切马上揭晓。 朱棡接过弓箭,入手沉重,此时,那弓箭的高度和他相差不大,如此娇小瘦弱的孩子,怎么可能拉得开五石的大弓?这不闹着玩吗? 众人心头几乎笃定。 就在众人绝对朱棡要原形毕露的瞬间,朱棡抽出旁边的箭矢,三箭齐齐握在指缝间。 他握着弓箭,上弦,拉弓! 拉弓,真的拉弓了。 弓箭发出一声‘吱呀吱呀’的声音,在众人近乎痴狂的眼神下,那五石的大弓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朱棡给拉开了。 “嘶!” “天老爷啊,这是人吗?” “十几岁的娃娃开五石弓,这是啥子怪物?” 众人发出惊叫声。 “嗖!” 箭羽飞出。 此时,朱能瞪着自己的大眼睛,死死的看着朱棡。 五石,接近千斤的力气,居然真的被一个小孩子给如此轻快的给拉开了,若不是自己刚刚用过这弓箭,朱能此时都要申请查验比赛道具。 “他才多大?” “十四岁啊!” 朱能心头呐喊。 满月弯弓,就说将弓弦给完全拉开,刚刚的朱棡就是拉了一个满月弯弓。 “嗡!” “噌!” 离弦之箭化作夜幕之中的厉鬼,骤然射出。 只听弓箭嗡鸣一个刹那,随后利索的命中靶心! 而就在众人吃惊的时候,那弓箭居然一下子将整个靶心给射穿! 那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标靶心,被朱棡的一支箭完全顶飞! 飞出三尺,径直插在一块木架之上。 “好!” “中了,中了!居然真的射出去了。” “还把标靶都给射穿了,这是何等的神力啊!” “朱伍长当真是武魁啊!” 众人欢呼雀跃,声音之中充满了对朱棡的崇拜和热情。 第24章 箭法,朱能不及小兄弟也 第二十四章:箭法,朱能不及小兄弟也! 朱能也傻眼了。 暗道一声‘好箭法!’ 随后眼神充满激动和兴奋的看着朱棡。 将士们纷纷七嘴八舌的赞叹着。 “太厉害了!” “朱伍长,你的箭法真厉害。” “可不是,比朱百户的力道还要大,人家伍长今年才十几岁,乖乖,这还了得。” “伍长,你是不是哪个将门弟子来历练的?这身功夫,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啊。” 众人问道。 朱棡拱手一笑:“今日是小子第一次用弓,或许是天赋异禀,竟觉得格外顺手!侥幸命中,不足挂齿。” “只能跟这位朱百户打成平手。” 众人惊呼一声。 朱能也是脸色复杂。 他肯定是输了的。 因为他做不到让这把弓开满弓,也做不到朱棡这种一箭射穿靶心的力道!这种力道,怕是可以一箭射穿一个人了。 “第一次拉弓就有这准头,乖乖,这还是人不嘞?要是给伍长再练几年,岂不是成了真正的神箭手了?” “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嘞。” “就是就是!” 朱棡微微一笑。 对于众人的夸赞和惊讶只是觉得很正常。 自己可是不断激怒皇帝老子得来的积分,正所谓老虎屁股摸不得,自己也算是在老虎屁股上摸了不少次了!次次可都是在走钢丝啊。 换做别人,怕是见了老朱就跟老鼠见猫一样。 更别提惹老朱生气了。 在惹老朱生气的过程中,朱棡已经练就了大心脏的本事,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有半点慌乱。 同时,朱棡也更加觉得这系统的不凡。 他越来越好奇系统里面那些如直升机,战舰之类的宝贝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只不过要解锁兑换需要现实工业达到对照的水准。 目前来说,根本没办法换取。 “伍长的剑法,朱能佩服!” “朱能不及朱伍长也!” 朱能走上前来,很是诚恳的低头说道。 什么? 这时候朱棡才回过神来。 朱能? 嗨呀,这不是大名人吗?这可是朱棣靖难之役的手下啊,而且还是朱棣手中大将。 没想到,居然被自己给先行认识了。 “哪里话,小子不过是侥幸。”朱棡摇头:“朱百户的手上都是真功夫,货真价实,而且常年在军中,对战场的了解比小子多得多。” “等上了战场,小子还有什么地方要向您请教。” “不敢当,请教就罢了。”朱能大笑:“不过是相互探讨。” 不远处,徐达也静静地站在那里。 眼神一直落在朱棡的身上,充满着好奇。 这真的是性子乖张的晋王殿下? 如今看来,怎么如此的良善。 按照晋王如今的所作所为,称之为贤王也不为过了。 徐达的眼神很是深邃,充满好奇。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征,禁军也召集的差不多,如今京营之中共计驻扎了十五万人! 十五万人分为左右中三路军。 中路由徐达这个征虏大将军率领,自雁门出发,军报上说的是急攻合林,不过朱棡从行军速度上来看,怕是只是假情报。 而东路军由李文忠率领,出居庸关,过应昌府围攻合林。 西路军为疑兵,为的是拔掉北元残庭的附属势力,自西北出发,一路清剿甘肃一带的元人军队。 而在中路大军出发前一晚的誓师大会上,朱棡见到了中军前锋大将,蓝玉。 蓝玉身形并不高大,目光却是犀利如鹰隼,桀骜不羁。 尤其是他走路时的气势,更是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 难怪此人会落入圈套。 历史上,这一次北伐是失败的。 王保保一路诱敌深入,引诱的就是蓝玉这个先锋。蓝玉率领一万轻骑横冲直撞,导致中路大军一路追赶,最后孤军深入,被围困土剌河一带。 就是因为蓝玉的贪功冒进,中路主力誓死与王保保的军队死战,最后死了上万人,无奈只能突围南逃。 知道历史的朱棡此时脑子里在想着如何改变这个即将发生的事情。 只是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提醒一下徐达。 毕竟自己和蓝玉没什么交情。 加上如今自己只是一个小小伍长,根本没办法做主任何事情。 誓师大会结束之后,就是打点行装,大军准备开拔。 临行前,朱元璋派人给朱棡送来一套软甲。 送来的人是毛骧。 “晋王殿下,皇爷让您万分小心,并且将此软甲贴身穿戴,战争不结束,您便不能摘下来。” “另外,皇爷让我给您带句话。” 毛骧躬身道。 朱棡转头,看着毛骧递上来的软甲,问道:“什么话?” “大明地大物博,容得下任何人,更何况是皇子皇孙?” 听到这话,朱棡就知道老爷子误会了。 真不是自己藏拙啊。 也不是自己担心大哥会除掉自己。 朱标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吗?老好人一个,在朱标手里干活他朱棡一百个一千个乐意! 将来他都想好了,就让大哥坐镇中枢当皇帝,自己就当大明的征北大将军!日后,不止北方,只要是大明周边那些对大明有威胁的,都必须归属大明。 一国的皇帝有什么好当的。 地球酋长才有意思。 思来想去,朱棡也没想好给老朱回什么话。 最后无奈只能用笔写了一张条子给老朱。 随后,朱棡又写了另外一封信。 “这封信交给魏国公府的徐大小姐,切记切记,一定要亲手交给她!旁人绝不可在场。” “还有,你在京中,多留意出入京城的人,任何快马加鞭出城北上的人!都要捉拿。” 毛骧躬身,眼中闪过杀意。 “放心殿下。” 朱棡点了点头,收起软甲朝着帐内走去。 进了大帐,打点行装的赵武他们也回头看着朱棡。 “赵武,许三,还有吴老大,你们都过来。”朱棡招了招手。 很快,众人便聚集在朱棡的身边。 朱棡看着他们,郑重道:“我知道上战场很容易死人,你们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人了,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 “所以我打算给你们一点保命的手段!” “日后,大明有用的到你们的机会。” 说着,朱棡伸手从自己床下拖出来一个大麻袋。 随后,从里面摸出了即将在这场北伐战役之中惊艳世人的大宝贝……。 第25章 朱棡的猜测,蓝玉的大捷 第二十五章:朱棡的猜测,蓝玉的大捷 行军的过程是非常苦闷的。 不过由于是慢行军,大军的行进速度并不快,走了足足十几天,才刚进山西境内。 而自从进了山西境内,先锋官蓝玉便率领一万铁骑跟扩廓的兵马交上了手。 在万众瞩目下,蓝玉第一战大胜而归! 以一万骑兵,死八百伤两百的代价,换了扩廓两千多骑兵的伤亡。 随后,在人声鼎沸下,蓝玉继续率领骑兵北上。 而大军的速度也开始提了起来,原本同样的路程,之前走了十八天,这一段,只走了四天! 到了雁门之后,蓝玉还在领兵北上。 此时,已经是洪武五年二月二十九。 自朱棡随军出征已经有十八天了。 驻扎地,朱棡坐在草垛子上看着不远处的士兵操练,眉宇之间隐有忧色。 “伍长,为何你愁眉不展?”赵武操练完毕,走过来问道。 “赵武,之前让你给大帅送的信。你送到了么?” 朱棡问道。 赵武点头:“送到了帐前参军的手里。” 一听这话朱棡就知道坏事了。 狗屁的参军,肯定没有把信交给徐达。 蠢货! 朱棡脸色一冷,心头暗骂。 想到这事,朱棡心里的不安愈发的强烈起来。 “走,跟我去中军大营。”朱棡拉着赵武狂奔而出。 中军大营。 朱棡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亲卫挡住。 “你是谁?”亲卫怒斥。 同时,一把银光闪闪的长枪对准了朱棡。 “我找大帅有急事。” 朱棡道。 “去去去,大帅正在跟参军议事,滚一边去。” 亲军不耐道。 朱棡脸色一沉:“此事极为要紧,我乃军中伍长,有权禀告大帅。” “伍长?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伍长?笑话,什么时候伍长也敢这么嚣张了?”帐前亲兵冷笑一声,抖了抖肩膀反问道。 “你再不让开,休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此时朱棡握紧了拳头,声音也愈发的低沉起来,他在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怒火。 “你要做什么?这是中军大帐,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亲兵一招呼周围,顿时围上来数十个手持长枪的卫兵。 为首的卫兵怒道:“识相的赶紧滚蛋!再不走,你想走也走不了。” 说着,这卫兵首领就作出一幅准备下令的手势。 朱棡眼中怒火凝聚。 此卫兵不问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禀报,反而不依不饶的打压恐吓自己,这般做派,比起之前赵武那样的兵痞更为过分。 若是下属的情报不能传到元帅的手中,那这卫兵就是必死之罪! “我说了,我有军报禀告元帅,贻误了战机,你这混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朱棡咬牙。 卫兵乐呵冷笑,突然下令道:“将这两人抓起来,以扰乱行军之罪处置!拖出去,游营示众。” 话音落地,那些卫兵就很是听话的拿着绳子走了上来。 十几个人围着这两个人,他们不认为这两个人还敢反抗。 “我说了,贻误了战机,你死有余辜。” 朱棡一声怒吼爆出,随后握掌成拳,拳拳生风,宛如惊雷炸开一般突兀和爆炸。 他的身影虽然没怎么大的变化,可就是那么让人感到迅速,感到猛烈!每一招似乎都是无法抵挡的一招。 一拳落在脸上,那卫兵横飞而出,整个人都旋转起来。 又是一拳,卫兵睚眦欲裂的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整个人宛如萎靡一般躺在地上。 “啊……杀人了!” “杀人啦!” 有卫兵被吓傻了,双手撑着背后的地面,不断的倒退着惊惧的大喊。 此时,朱棡宛如一尊杀神。 不到短短的三个呼吸,四个卫兵包括一个卫兵首领就全部被撂倒在地,各个神色痛苦,哀嚎不断,痛苦呻吟。 朱棡握拳转头,眼神无比冷漠。 这时候,中军大帐之中也有人走了出来。 徐达。 徐达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严肃,凝眉沉思。 随后,眼神落在朱棡的身上,仿佛在询问朱棡怎么回事。 这时候,那卫兵首领先行告状,大喊道:“大帅,这贼人要硬闯帅帐,标下三番五次警告不成,居然动手打人!” “大帅,此人实在是狂妄啊。” 见那卫兵哭天喊地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里人长辞了。 徐达负手而立,皱眉开口:“朱三,怎么回事?近来你在军中人声鼎沸,你莫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朱棡缓缓吐了口气,随后郑重道:“圈套!蓝玉的胜战全是扩廓的圈套!他在拉着中军前进。”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是鸦片无声。 这时候,站在徐达身后的一个小年轻脸色板正的开口道:“伍长此话何处听来?” 朱棡摇头:“不是旁听,而是猜测。” “伍长祖上乃是算命谋生?靠猜测,就能猜测到扩廓的战法?如今扩廓部死伤近万,难道是扩廓脑子傻了,用一万人来诱敌?”年轻人突然换了个语气,很冲,让朱棡很难受。 朱棡微眯眸子:“我的祖上吗?只是山间老农,不足挂齿!” “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薅吃的,大字不识。” 年轻人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伍长何来的猜测?” 朱棡沉声道:“这是扩廓,北元的名将,不是土鸡瓦狗!就连陛下都夸赞扩廓乃是一代名将。难道你觉得,这个称赞下,有虚名不成?” 年轻人此时也审视着朱棡,开口道:“军中行军之事早已有规程,不容任何人指手画脚。” “你一个伍长,还是安生点练兵行军的好。自觉,才能上位。” 上位? 朱棡看着这个少年人,脑子在搜索这个蠢货是哪家的二笔。 只不过找了找,没找到。 大明的勋贵之子他知道那几个很混的。 什么李景隆,曹无音之类的。 这个家伙,没见过啊。 “预感我军被伏,这便是标下的自觉!难道诸位没有发现,先锋官蓝玉蓝将军连胜三场,大部分都是由汉人组成的散军?” 朱棡拱手对着徐达,继续道:“扩廓乃是名将,若是能够集中战力,不可能放任那些汉人随意接触明军。” “可如今,汉人军队大肆被抛出,一看就是扩廓的计策!而蓝玉一马当先在前,大军为了保住这一万骑兵,已经加快了三倍的脚力赶路。” “接下来,蓝玉这一万人,怕是凶多吉少!!” 那年轻人冷笑一声:“荒谬!” 第26章 做人要稳重和成熟,和我……我c 第二十六章:做人要稳重和成熟,和我……我c! “蓝玉将军在野马川一带击败了扩廓一只三千人的元人骑兵,斩敌千余!并且一路逼近北元首都和林。” “三月十八,也就是大前天,蓝将军亲自写信,告知中军他已经抵达土剌河,并且在土剌河正面遭遇扩廓的大军!” “你说蓝将军被围,那你告诉我,这些军报,是假的不成?” 面对这个少年郎的质问,朱棡的脸色如常。 他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军报,不是假的!” 不错,军报确实不是假的。 蓝玉一路高歌猛进,连战三次,三次全胜,斩获无数。 而真正发生灾难的,是五月份。 难道要等五月份再去处理这件事? 那个时候,怎么可能来得及! “既然不是假的,那你的猜测就是无稽之谈!” “报!!” 几乎是话音刚落地,外面便传来令兵的呼喊声。 徐达眉头一挑。 看着朱棡那淡然的脸色满是慎重。 很快,令兵到位。 令兵单膝跪地,抱拳于头顶,高声道:“大帅,前军送来急报!” “怎么回事?”徐达质问道。 “前军被伏,扩廓骑兵于土剌河一带设置了口袋阵。蓝玉将军骑兵已经深入北岭,等到想要返程的时候便发现扩廓已经收紧了口袋。”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徐达的头顶。 蓝玉,这个蓝小二! 蓝玉麾下的一万精锐骑兵那全是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弓箭和马匹,可以说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 可如今,蓝玉被围,中军距离蓝玉近三百里地。 救人吗? 必须要救。 怎么救!? 徐达脑中思绪万千。 可随即,他的眼神落在了朱棡的身上。 此时,朱棡的脸色充满了疑惑。 历史,发生了改变! 原本来自五月份的围攻,居然提前到了三月二十号。 怎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情? 哪个环节因为自己发生改变,从而加剧了这一场战斗的爆发? “还是晚了一步吗。”朱棡无奈一笑,身体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神色有些凄凉。 徐达上前,拉过朱棡的衣领,问道:“什么意思,你真的知道蓝玉会被埋伏?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朱棡眼神盯着徐达,盯得死死的。 轻声开口道:“猜的。” 猜的? 徐达额头的血管猛跳。 一旁的年轻人也忍不住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个年轻人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朱棡抬头,道:“大帅,标下……真的是猜的。” 徐达脸色一沉。 “你真的是猜的?” “为什么这么猜?” 朱棡苦笑,无奈道:“太顺了!顺利的都有些不正常了,三战三胜,斩敌无数。难道北元人是猪不成,等着明军去杀?” “蓝玉率军出雁门,就开始一路高歌猛进,他的速度越快,大军就跟随的更为紧密。” “前一段十八天走完,这一段只走了区区四天!” “难道大帅没有发现吗?原本定下的作战计划,已经全部乱套了。” 徐达错愕,神色之中满是惊愕之色。 作战计划? 朱棡低头,开口提醒道:“此战大帅确实是中军,占据主动,可在这种情况下,中军过快参战,怕是有一个真空期,会造成中军面对扩廓的全部主力啊!” “甚至,不止一个轮廓。” 这一次,朱棡直接让徐达呆呆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 按理来说,如今大军已经距离雁门关还有起码十天的路程才是。 这个时间段,冯胜和李文忠的队伍怕是距离居庸关和山海关还有很远的距离。 时间差! 徐达一阵惊慌。 “快,召集将领议事!” 军帐中,徐达将朱棡给带进了大帐。 而此时,陆陆续续有将领走进来。 “大帅,怎么回事?蓝小二真的被埋伏了?” “这个扩廓,真是卑鄙啊!” “军报怎么可能有假,蓝小二这一次是栽了,被扩廓十几万人围住。” “扩廓的人难道全部集结在土剌河一带,什么意思?不怕咱们的大炮?” “他跟蓝小二怕是只有百步的距离,咱们开炮,打谁?蓝小二还是扩廓?” “蓝玉这次太冒进了,孤军深入,被围也是活该。” 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徐达‘砰’的一声拍响了桌子,怒吼道:“本帅叫你们来,不是来拉家常,不是来嘲讽人的!” “这是来商议如何救援的!” “再在此发表嘲弄和质问的话语,本帅就跟你们得秋后算账了。” 朱棡听着这些牛脑袋的将领在那商讨,心里觉得可笑至极。 很多将领根本不会兵法,就是会拳脚功夫加上不怕死,上了战场遵从军令和指挥。 这才有了一定的功名和地位。 要他们用计谋去救下蓝玉,怎么可能? 而就在朱棡百无聊赖的时候,他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不到一个呼吸,朱棡的手中就被塞进了一个信封!并且,他目视着那黑衣人离开,动作快的让人看不起清。 高手! 朱棡心里有些激动的道。 此人动作快速如鬼魅一般,想来轻功绝对是顶级水平,而此人出入自己身边自在自如,想来定然是个顶尖高手。 只不过,此时最关键的还是自己面前的信封。 朱棡打开信封,看了上面的字,顿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斗转星移。 变故,来的太特么突然了! 朱棡双手抱头,吼了一声:“草啊!” 顿时,整个大帐之中都回头看着朱棡。 眉宇之中,不少人露出不满。 “军中议事,为何一个小小伍长在此?” “搅乱军中议事,违反军令,军仗三十,来人拖下去!” 神色不满的将领开口说道。 而此时,朱棡心里几乎要崩溃了。 怎么就没看着他! 怎么就让他逃了? 徐达也皱眉道:“朱三,你怎么回事?” 朱棡无心跟徐达交流,只是将手里的信封重新装好,让人递给了徐达。 并且道:“大帅看看这个就知道为什么刚刚标下失仪了。” 徐达挑眉,一边打开信封一边道:“失仪乃是常事,终其原因还是因为不够成熟和老练!” “多跟本帅学学……,我草!” 就在徐达自己拍自己马屁的时候,他突然双目一蹬,眼睛猛凸,睚眦欲裂的破口大骂出来。 破防,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第27章 不止蓝玉会被围?来自朱棡的信件 第二十七章:不止蓝玉会被围?来自朱棡的信件 徐达高呼一声,随后整个人如枯木一般直挺挺的倒在椅子上。 “大帅!” 将领赶忙上前。 众人疑惑不解,为何徐达如此失态。 饶是知道了蓝玉被围,他也没有如此一惊一乍啊! 徐达脸色涨红,紧紧捏着手里的情报,不给任何一个人看。 等到徐达将这些将领都驱赶出去,整个大帐只剩徐达和朱棡两人,徐达这才问道:“为何?燕王为何会在蓝玉的骑兵营之中?” 面对徐达的问题,朱棡也表示无奈。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偷跑去的!而且他居然瞒过了军营之中的执法队和父皇派的密卫。” “不过也就是他了,换做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去。他跟着毛骧学过一段时间,知道密卫里面是怎么运作的。” 密卫就是锦衣卫的前身,原本是给老朱刺探情报和监视官员用的,只不过后面老朱懒得隐藏这支队伍,加上越是藏,那些官员越放肆。 索性直接将密卫转为明面上的锦衣卫。 徐达一阵牙痒痒。 气得! 朱棣在蓝玉所在的骑兵营之中。 这就是为什么徐达破防的原因。 若是说之前,徐达还可以选择拖时间,步步为营,挽回局面。 那么现在,就是必须尽快出兵解救! 不省心啊! 徐达很想骂娘,可一想到自家老娘养活自己不容易,而朱棣的老娘……徐达眼神瞟了一眼朱棡。 得,这更不能骂。 “大帅,扩廓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朱棡问道。 徐达深深看了朱棡一眼。 朱棡知道这是徐达轻视自己,心底也有了一丝火气,开口道:“大帅难道连这么简单的诱敌深入的计策都看不明白吗?” “如今,扩廓的兵马围着蓝玉,围着老四,就等着围魏救赵!” “蓝玉短时间无虞,可时间一长,扩廓失去耐心,必要让大明将士血流成河。” “而且,若是继续拖下去,怕是被围的……,不止蓝玉。” 徐达眼神陡然有些惊惧起来。 不止蓝玉? 那是谁? 李文忠还是冯胜他们? 许多疑问充斥着徐达的心头。 “你有什么想法?”徐达看向朱棡,问道。 朱棡松了口气,轻声道:“假救人,真驰援!” 驰援? 徐达更为不解了。 “你就这么肯定东西两路大军会有人中招?”徐达皱眉问道。 我不是肯定。 我说的只是事实。 朱棡叹了口气:“大帅,北元未亡啊!” 北元未亡。 北元仍有不少军阀!除了扩廓这个大将,北元还有几个持有数量不少兵马的将军。 而且,北元还有几个王。 覆巢之下无完卵,北元人虽然野蛮,但是也明白这个道理。 徐达也沉默了一阵。 他缓缓道:“扩廓麾下,有接近十二万人!” 十二万人? 朱棡心头一震。 若是如此看来,此战大明几乎占不到什么便宜。 十二万的元人,起码有半数骑兵。 草原上和元人的骑兵对敌……,那无疑是找死啊。 “大帅,标下要五百人!” 朱棡说道。 “五百人?”徐达不解。 “是的,五百人!还要一千匹战马!而且,这五百人一定要是最精壮的战士。”朱棡点头。 “我给不了你。”徐达摇头。 “五百壮汉对前锋阵营相当重要,一千匹战马更是如此。” 朱棡这时候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燧发枪。 “大帅,标下觉得这个东西,大帅应该会很喜欢。” 徐达转头,也看到了朱棡手里的枪械。 枪? 为何这么短? 燧发枪的魅力绝对是男人无法抗拒的。 并且朱棡还保证,过一段时间,会有超过五百把这样的燧发枪送到前线来。 “大帅,如何?用两百把这样的燧发枪换五百个人,一千匹战马?”朱棡笑问道。 徐达把玩着燧发枪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子暗沉下去。 “你要干什么混事?” 朱棡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只是隐秘的道:“战事开始之前,这些人都会好好的呆在军中!” “标下会将他们变成我大明独一无二的骑兵!” 独一无二的骑兵? 徐达沉吟良久。 若是人留在这雁门,自己把人给朱棡也无所谓,只要战事一起,自己召集他们回营就是。 “我可以把人给你,不过你不能带着他们离开军营。” 徐达说道。 …… 应天府,南京。 随着徐妙云要跟晋王成亲的消息传的越来越广泛,勋贵阶级也不少人动了小心思。 魏国公府,身形窈窕,气质淑雅的徐妙云手捧账本,秀眉微蹙,眉宇间稍见一丝忧虑之色。 “姐。” 旁边,妹妹徐妙锦手里拿着话本,看着姐姐发呆,不免出言提醒。 徐妙云回过神来,眼神恢复清明。 “怎么?” “姐,你怎么愁眉不展的?是不是不想嫁给晋王殿下啊?”徐妙锦小脸儿很是八卦的问道。 徐妙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只是那笑容里显得有些苦涩。 “外面传的可厉害了,都说晋王殿下性子不好,和姐姐不般配。”徐妙锦自顾自的道。 “他们说什么由他们去说,咱们魏国公府的人一句风言风语都不能搭理!特别是那些丫鬟婆子。”徐妙云幽幽道。 “另外这些时日送礼的那些公侯,全部要好好记下来,每一文钱都必须精确。” “这些事你给张叔好好说说,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徐妙锦小嘴‘哦’了一声。 徐妙锦离开之后,徐妙云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封信。 一封来自于晋王朱棡的信。 “阅此信,吾应远在漠北。因婚事在前,皇后或宣召妙云姑娘进宫。” “当心秦王妃。” 短短一句话。 就是整个信件的内容。 徐妙云有些气结。 两人已有婚约,却没料到第一次传阅信件居然是这么个流程。 虽然提了婚约的事情,可居然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难道自己就这么让晋王殿下不感兴趣吗? 秦王妃。 徐妙云沉吟。 秦王妃乃是北元人,莫非她有什么异动不成? 而朱棡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候,院子里进了人。 “小姐,颍川侯府派人送礼来了。” 徐妙云回转神来。 第28章 军中悍卒,谁会听你个小娃的? 第二十八章:军中悍卒,谁会听你个小娃的? 徐达给的人倒是给的果断。 或许是燧发枪给他的震撼太强,以至于让他光是放空枪就放了十几枪。 依照徐达的话来说,这燧发枪比火铳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火铳装填速度何止是慢。 并且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准度,那都是天差地别。 要是能够有一只装备这种火枪的火枪队,元人的甲胄将会脆如薄纸一般! 所以,徐达这一次和朱棡达成了交易。 在距离大营不过三里地的一处峡谷之中。 朱棡站在刚刚才搭建好的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刚刚由朱能领进来的五百将士,眼中满是笑意。 看得出来,徐达没忽悠自己。 这五百人,绝对算是大明军队之中的勇士! 每个人至少一米八以上,皮肤黝黑,步伐稳健!脸上也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 这五百人汇聚在一起,气势相当不凡。 不过,此时朱棡高兴为时尚早。 他觉得这些五百人很好。 可不代表下面的五百人觉得他很好。 “诸位同袍,鄙人朱三,有礼了!”朱棡抱拳,高声呼喊。 那些悍卒脸色有些怪异。 这人谁啊? 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就跟个白面书生奶娃娃似的。 “从今日起,诸位就是这浮屠营的一员了!同样,也是我朱三的兄弟。” “谁特么你兄弟啊?你谁啊?” 朱棡话音还未落地,下面不和谐的声音就响起。 站在旁边的赵武眉头一皱,跳下去就要动手。 朱能怒斥一声:“住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楚老二,你敢违抗军令不成?” 刚刚喊话的是一个单眼的汉子,这汉子面相不像是中原人,有点像是漠北的人。 最让朱棡有些惊奇的,是这汉子那一身粗壮的肌肉和魁梧的身姿!这家伙起码得有一米九,之前距离有些远,看着还不太震撼。 此时这楚老二走上前来,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站在众人面前,原本就算是魁梧的赵武跟人家一比,反而像个小年轻。 同时,朱能也转头看到朱棡,道:“他叫楚老二,咱们京营之中的名人。老家是漠北的,不过从小跟汉人一起长大。” 似乎是为了证明楚老二的身份,朱能继续道:“他爹娘死在元人的手里,因为他爹娘和汉人走得近,后来他投军参战,五年前北伐的时候就是百户了。” 朱棡有些惊讶。 “为何现在成了伍长?” 朱能还没开口,站在下面的楚老二就阴恻恻的冷笑道:“我找到了当年杀我爹娘的那个万户,jian杀了他的婆娘!” 朱棡凝眉。 这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楚老二来说,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打开心结的结果。 对于他这种莽汉来说,根本不理解什么以德报怨,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只需要复仇。 只有复仇,他才有不怕死的勇气。 “是个汉子。”朱棡沉默良久,道。 他已经受过惩罚,那只眼睛,就是惩罚!根据朱能说,他原本不应该留在军中的,不过后来徐达求情,让他在辎重营之中担任伍长,算是个清闲的职位,也就继续在军中任职。 至于为什么说他是名人呢? 因为他没有军饷。 此人一天可食十斤米饭,喝粥要喝两桶,饮水如牛!可谓名副其实的大胃王。 他的军饷,全部要用来加餐。 因为就单纯军中的伙食,他会长期饿肚子。 朱棡此时眼中泛着精光。 宝贝啊! 此人绝对是一个宝贝。 “你不服我?”朱棡越过朱能的身形,走到楚老二身前问道。 楚老二冷笑:“别说我,我这身后五百弟兄,谁服你?咱们都是为了上阵杀敌来的,不是来陪公子哥玩过家家的!” “你一个小娃娃想要指挥咱们,还不够格。” 看得出来,楚老二在这群人里面声望不低,想来这些人私底下交涉过了。 他刚刚说完,下面的人就呼喊道:“对,咱们不服!” “就是啊,让一个书生娃娃指挥咱们这些人,那不是搞笑吗?” “小娃娃,你还是回去念你的圣贤书去。” “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连刀剑都挥不动。” 这话让赵武等十几个人脸色一阵燥热。 同时心里更是替这些家伙感到可悲。 赵武转头看了看朱棡,心道。 ‘这家伙挥不动刀剑?等一会你们就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了。’ 中军大营很大,朱棡的神勇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 这五百人里面肯定有知道的,但是他们不会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朱棡或许真的是个高手,可他们这里有五百人啊!五百人站在这,再厉害的高手也要发怵。 朱棡想要站出来说话,却被朱棡伸手拦住。 朱棡冷清的道:“很好,你们敢把不服说出来!这让我没有小看你们。” “不过不服,那得是有真本事的。” “你叫楚老二是。” 楚老二淡淡道:“不错,叫我楚爷就好,我受得起。” 这楚老二就是想要激怒朱棡。 可他很快发现,原以为朱棡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的样子并没有出现。 朱棡只是站在点将台上,淡笑道:“真本事,是比出来的。” “朱能比弓箭输给了我。楚老二你有什么长处?” 楚老二的眼中露出短暂的惊讶之色。 其他将士更是错愕不已。 朱能可是军中出了名的神箭手,双臂开五石的大弓,一箭可射穿碗口粗的杨树。 那可是真功夫。 居然输给了这个娃娃? 楚老二感觉到一种耻辱感,嗡声道:“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你楚爷爷不讲情面。” “要比,就比把子力气!” 力气? 朱棡闻声一笑。 朱能和赵武等人脸色一变。 “将军……。”两人齐声想要制止。 朱棡却先一步跳下台去,用一米七的身高望着一米九以上的楚老二,淡笑道:“就比力气,怎么比?掰手腕如何?” 众人只觉这个娃娃是不是被吓傻了。 他们看着朱棡的手臂,不由得脑中出现朱棡被楚老二的手捏碎骨头的情景。 楚老二大笑不止,连连道:“你脑子傻了不成?” “跟我掰手腕?老子连草原上的野牛都能角力,你算什么东西?” 朱棡微微揉了揉鼻子,笑道:“输赢,比了才知道。” 第29章 草原上的浮屠,划时代的骑兵 第二十九章:草原上的浮屠,划时代的骑兵! 朱棡的硬气让楚老二怒不可遏。 这家伙似乎是习惯了开口威胁别人,可如今遇到朱棡这么个不怕威胁,还反过来威胁自己的,他怒火直线上升。 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大呼起来。 “斗!” “斗!” 士兵们欢呼雀跃,大声呼喊。 军中的生活很是苦闷,每日就是操练和行军,而这种比斗的事情是将士们唯一的乐趣。 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朱能和朱棡就是在比斗上结识的。 很快有人抬来一张木桌,木桌做工粗糙。 楚老二先行坐在一旁,伸出一只手,挑衅无比的看着朱棡。 “你输了,你这个将军的位置,咱来坐!” 楚老二开口道。 朱棡哈哈一笑:“好!” 随后,朱棡也撩起袖子,很是豪气的坐在凳子上。 朱棡的手跟楚老二的手一比显得细嫩白皙,弱不禁风的样子。 楚老二冷笑:“咱会手下留情的,不会让你手折了。” 朱棡淡笑一声:“那就要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在众人的欢呼和起哄声下,朱棡数出三个数。 “三!” “二!” “一!” 随着朱棡最后一声落下,楚老二脸色猛地一沉。 众人欢呼更甚!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们很熟悉。 楚老二在京营之中多次和别人比斗,其中掰手腕是最多的,几乎都是一开始就秒杀别人。 军中将士多都崇拜猛人,特别是楚老二这种莽汉,放在乱世,这楚老二说不定也是个如李元霸的那种猛人。 众人的臆想之中,楚老二肯定是不到一个呼吸就取得胜利,随后站起来振臂大呼,豪迈至极。 一个呼吸……。 众人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就觉得是楚老二在刻意放水。 两个呼吸……。 怎么回事?楚老二这是要戏耍这个娃娃不成? 三个呼吸……。 不对,不对!楚老二的脸色怎么变得有些发红了。 众人的心情随着两只手的僵持而忐忑不已。 并且,他们发现,楚老二的脸色,怎么那么不对劲? 朱能和赵武等人也错愕了。 他们惊呆了。 楚老二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充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惊惧和不解。 而反观朱棡……。 居然只是神情专注,并没有半点激动或者用力的样子。 惊叹! 惊呆! 这是何等的力量? “怎么可能,楚老二这是怎么回事?放水了?” “你自己看老二的脸色,哪里像是放水的样子!这朱将军简直神力啊。” 众人从惊呆之中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楚老二一直以来那近乎不败战神的形象在众人心里陡然崩塌。 居然真的有人可以打败楚老二,而且是楚老二很擅长的领域。 最关键的是,人家似乎还没用尽全力。 这是何等的卧槽。 楚老二此时也傻了。 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他是怎么都没想明白,那看上去细细的手腕,是如何发出如此巨大的力气的。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输了。 朱棡轻描淡写的赢下了这场比斗。 “还有谁不服的?站出来!今日过后,我不允许浮屠营之中有第二个声音。” 众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朱棡,这一刻,他们居然感觉到了一种对前途迷茫的未知感。 “都不想比了?”朱棡环视一圈,问道。 比吗? 比啥? 人家弓箭能赢朱能,力气能赢楚老二,打架人家一个人撂倒了十几个兵痞。 真比不过。 朱棡淡笑道:“很好,既然都不敢比了,那就列队!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 楚老二也被拉起来,不过被朱棡留下。 这一处峡谷,地势平缓,最关键的是地面够大,足够骑兵操练。 点将台下,旌旗猎猎,风声呼啸。 朱棡站在台上,身侧是朱能,赵武,楚老二。 “大帅手令,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麾下浮屠营的将士。归我节制,管控。” “你们称我为营长即可,见我无需抱拳,无需行礼,因为在浮屠营,上到营长,下到士兵,都是兄弟。”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为什么咱们叫浮屠营。” “浮屠,取自佛教用语,也就是和尚的术语,其中有个解释,就是佛塔。” “而咱们为什么叫浮屠?因为我想让你们成为草原上的塔。” “什么是草原上的塔?塔坚不可摧,镇压妖邪,而你们就是要在草原上镇压那些意欲南下屠我大明子民的妖邪!” “这些人,叫元人。” “我也知道,你们其中,有不少将士的爹娘亲人,都是被元人所杀害,或者是因为元人常年征收赋税,活活饿死的。” “他们,就是咱们中原人眼中的妖邪。” “今日,这一支骑兵,就是镇压他们而来的。” “来人,将东西全部搬上来。” 随着朱棡一声令下,三百徭役拖着板车朝着浮屠营的营地赶来。 在板车上,摆放着一件件重甲。 这就是朱棡要打造的骑兵。 一支由燧发枪,重甲组成的铁浮屠。 “嘿咻……。” “嘿咻……。” 徭役喊着拍子,步履沉重的将板车给拉到了营地之中的校场上。 徭役运来之后,便被即刻遣返回中军大营。 朱棡不希望自己在这里做的事情暴露。 “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出入这个峡谷,你们每天的任务就是训练。” 朱棡给他们规划的训练是后世步兵的体能训练法。 重甲骑兵最关键的就是骑手的耐力。 对于身披重甲的承受力度是他们可以冲锋多少次的关键。 有时候,多一轮冲锋的机会,就多一丝取胜的机会。 众人心头一震。 脸色有些沉重。 楚老二看着板车上的重甲口水都流出来了,那银光闪闪的重甲由甲片组成。 内里是钢丝软甲,外面是甲片组成的外甲,那外甲的甲片起码有两块铜板那么厚,寻常刀砍枪刺完全小儿科。 内甲则是可以抵御弓箭的箭头,可谓是无往不利。 “怎么?怕了?”朱棡微微一笑:“听到说要你们正面跟元人硬碰硬,就怕了?” “不对啊,我不是问大帅要的精兵强将吗?” “怎么给我送来了这么些软蛋?” 朱棡话音落地,楚老二大呼:“咱男子汉大丈夫,怕死不成?士可杀不可辱,等上了战场,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第30章 神秘的左手刀,驰援还是不援? 第三十章:神秘的左手刀,驰援还是不援? 随着楚老二一声吆喝,将士们纷纷高声呼应。 “对,战场见真章!” “咱们不是窝囊废!” 大明男儿志在四方,如他们这般参军为兵的热血男子,哪个不想上阵厮杀,建功立业? 莫说成为当世名将,就是能够升官发财,那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更何况,如今朝中大将多是淮西人,和他们出自同一地方,自然也想要如徐达,汤和等人那般,封侯拜相,成为贵族豪绅。 看到这些将士们士气蓬勃,朱棡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 系统商城的军工一栏之中,朱棡以每件两百积分的价钱兑换了五百套精钢战甲。 还有五百套马盔。 这一次,他的积分是彻底消耗殆尽。 不过积分的用处就是要用在这种紧要关头,朱棡倒也没有觉得心痛。 “营长!” 赵武和朱能换成了铁甲,乐滋滋的走来。 楚力,也就是楚老二也跟在后面走来。 他们走动下,战甲夸夸作响,声音厚重,连步履也显得蹒跚了许多。 “感觉如何?”朱棡问道。 朱能抖了抖肩膀笑道:“重倒是重,就是从未感觉上战场如此安全。” “这身甲胄披在身上,敌人来了咱也不怕。” 内甲防尖锐的弓箭刀尖,外甲防重击劈砍,有了这身甲胄上战场,安全指数直线上升。 “从今日起,你们便在此地练习骑马,并且要熟练掌握马上挥刀,劈刺。” 朱棡开口道。 “营长,这有何难?咱们这些弟兄全是老兵,个个手上功夫都不弱!只需要稍微练习一下骑马,便可成为骑兵。”朱能哈哈一笑,说道。 赵武也轻笑道:“咱们大明的将士多多少少都会一些马术,更何况这些兄弟们还是各军之中的精锐。” 精锐? 朱棡浅笑。 怕不是一群刺头儿。 “那我若是让你们左手持刀呢” 朱棡开口问道。 “左手?”朱能一怔。 其余两人也是纷纷错愕。 为什么要左手持刀?在战场上难道不是右手的力量更大吗? 使用右手对于寻常人来说,不管是反应还是熟悉程度,都要优于左手。 可如今朱棡居然要他们用左手来挥刀,这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就是左手。并且你们时间不多,恐怕最多只有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个时间内我要你们熟练掌握左手挥刀,并且右手不能扶缰绳,必须插在右腰之上。” 对于朱棡的命令,三人可谓是云里雾里。 而在朱棡的命令下,浮屠营也正式开始了训练,训练的内容十分考究,基本都是以三人为一队,以小股部队进行突袭袭扰。 原朱棡还想着让他们进行一段时间的体能训练,可当见到这些人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多虑了,大明的将士体能相当出色。 负重二十斤跑七八里地完全不在话下。 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常识。 古代军队转移,调配,基本都是靠着一双腿走,有时候一年打仗可能半年都在走路。 论脚上的脚力,谁都比不上这些大明的将士们。 起初他们披着铁甲在马上狂奔还有些不适应。 也有不少人发牢骚,说朱棡的训练是花架子,没什么用处。 不过在长时间高压训练下,他们也很快忘记了自己的那些牢骚。 十几天,徐达的中军大营一直坐落在雁门关外。 蓝玉被围也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了。 这期间徐达多次派出斥候查探情报。 出营的斥候一队接一队,每晚都有斥候的分队朝着草原深处而去。 而结果都一样,派出的斥候,要么整队消失了踪影。 要么远远的就被元人的骑兵驱赶回了营地之中。 “为今之计,应该是舍弃蓝玉,直接率军和李文忠会合,直捣元人都城和林!” “不对不对,胜宗啊,你太冲动了,应该是朝着西路大军回合,然后反包抄敌军才是。” “去你奶奶儿的,这叫冲动?西路大军三战连捷,元人肯定增援西路,此时咱们主力过去,不过就跟别人僵持住了?” 中军大帐,副将耿炳文和另一个副将唐胜宗正在激烈的议论着。 而从两人的对话之中可以看出,他们都不看好救援蓝玉。 扩廓十几万人将蓝玉围住,摆明了一副围魏救赵的姿态。 此时若是不顾一切的援救,怕是人没救出来,倒是把自己搭进去!十五万人平漠北是这些淮西武将自己立下的军令状。 如今出现这种局面,他们想得自然是如何保留主力,留着翻盘的机会。 徐达坐在正上方,愁眉不展。 可见他此时也很苦恼。 若是蓝玉率领的那一万人之中没有朱棣……,或许徐达真的会放弃蓝玉,转而由侧面进攻。 因为此时扩廓的人马都在土剌河北岭一带。 “别吵了。”徐达摆手。 十几个将军纷纷闭嘴,转身抱拳,微微躬身,听候差遣。 徐达起身,握着自己的手腕,缓缓道:“蓝玉这一万人是中军的主力。马儿不值钱,可那些经验丰富的士兵,是咱们大明最缺少的。” “北伐,少不了他们。” “而且若是不救他们,天下人怎么看我徐达?” “此战……,或许可败。” “可大明立国五年以来的民心,不能散。” “大将军!”耿炳文脸色有些错愕,上前半步。 徐达说出这句话,就是摆明了态度要救下蓝玉,可若是这样,等待着这中路大军的便是一场死战! 或许,还不止一场。 而徐达的态度就表明了他对这场死战也不好看。 若是输了,背锅的只会是他徐达。 “此事就这么定了!”徐达摆手。 “命各部做好准备,让你们麾下的将士们刀磨利,饭吃饱。” “三日之后,拔营进军。” 徐达在大营之中的命令很快下发下来,远在几里地之外的朱棡也收到了消息。 朱棡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徐达这是打算自己扛罪了。 “营长,是不是快打仗了?”赵武在一旁问道,眼神之中满是火热。 楚力也捏紧了拳头,看得出来心情很急切。 在雁门关呆了足足一个月了,早就呆的心烦了。 朱棡点了点头。 第31章 我说呢,他怎么答应那么痛快 第三十一章:我说呢,他怎么答应那么痛快! 而此时,朝廷的物资也送到了雁门关。 其中,就有那五百把燧发枪。 徐达听到这消息,那原本阴郁的心情总算是有了一些好转,毕竟这个东西实在是威力巨大,但凡在战场上有几轮齐射的机会,敌人的伤亡都会增加许多。 草原上打仗,草原人是绝对的主场。 除了大炮、弓箭、拒马这些东西,火铳在以往也是一个抵御骑兵的法子。 而如今,这些办法之中多了一个燧发枪。 这五百把枪械,是朱棡拜托朱标找匠人打造的! 而在离开应天府之前,朱棡就已经将图纸材料全部交给了那些工匠。 而这些工匠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五百把红柄的短管燧发枪整整齐齐的送来了前线。 同时,还有三千斤火药跟数不清的铅弹。 当徐达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面露喜色:“送来了?” “回大将军,是的,这是军需处送来的册子,还请大将军查验。” 负责后期辎重的官员点头道。 徐达接过册子,很快在册子上找到了写着‘新式枪械五百把’的字样。 “好好好!” 徐达连说了三个好字,这算是他这个月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燧发枪火力强,换弹快,并且单手就可以击发,骑在马上也能用!这种轻便克制骑兵的神器,是目前他最需要的。 徐达脸色振奋的握着手。 有了这种枪械,对草原人的威慑力又加强了许多啊。 “让长兴侯来清点。”徐达将册子交给旁边的文书,随后起身道:“快,带我去看看那些燧发枪。” 很快,到了辎重营外。 徐达兴高采烈的去找那些枪械。 不过在一番寻找下,他并没有发现枪械的踪迹。 去哪儿了? “去,将调配辎重的军需官找来。”徐达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不多时,一个军需官就被带到了徐达面前。 “标下李景隆,参见大将军!” “李景隆?是你小子。”徐达脸色缓和了一些。 在徐达面前的,就是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 也就是大明朱棣时期的战神之一。 “嘿嘿,表姥爷。”李景隆抬头,嬉皮笑脸的笑了笑。 他爹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所以他得管朱元璋叫舅姥爷,而徐达又是朱元璋的兄弟,所以喊一声表姥爷也算是合情合理。 不过却被徐达的眼珠子给瞪了回去。 “军中任职,严肃一点!嬉皮笑脸的像什么?”徐达气呼呼的道。 不怪他对李景隆这么严厉。 只是这厮一直都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今年都十七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成天在应天府里闲逛,也没个正经差事。 这一次怕也是朱元璋念及这个表外孙,所以让他来军中历练。 押送辎重,还是长城境内,那基本上就是白捡的功劳。 “九江,你押送的物资,全在这?”徐达问道。 李景隆心里咯噔一声。 卧槽。 我特么不就扣了一车吗? 这也能发现的? 而且扣得那一车不都在其他地方运出来了吗,怎么这还能被发现的啊?难道自己身边有奸细? 徐达一看李景隆那慌乱的脸色,就咬牙道:“好你个小畜生,你克扣物资了?” 李景隆赶忙摇头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那我问你,你押送的两车木箱子呢?上面封的是军械监的印!” “军械监的?”李景隆慌乱之中回过神来,忙抬头道:“不是被浮屠营的人拉走了吗?” “什么?”徐达错愕的问道。 李景隆这时候才知道不是自己克扣的事情,是其他的事儿。赶忙诚惶诚恐的站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册子。 “大将军,这是东宫太子府的手谕,说的是那些木箱子全部交由一个叫做朱三的人掌管。” “而刚刚一个叫朱三的人,已经带着人将枪械全部……拉走了。” 李景隆话音落地,徐达浑身颤抖,脸色陡然漆黑。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好啊!” “好啊!” “我就说呢,我就说呢!” “借人用两百把枪借,这么好的事我说他怎么答应的那么痛快!” “感情在这等着我呢!” 徐达声音几乎颤抖。 他这次是真的被朱棡被算计了,而且是算计的死死的。 “大将军……。”李景隆疑惑的看着徐达,不明有什么地方没对。 徐达捏着太子的手谕,暴跳如雷的怒吼:“小兔崽子,你狠!” “来人,来人!” “现在就去西北的山谷之中,将什么狗屁浮屠营的给本帅召回,敢坑我,特娘的!” …… 距离中军大营二十里地的一处山岗上,朱棡率众已经到了这里。 五百人,一千匹马。 每个人的腰上别着一把燧发枪,还有一把马刀。 “营长,咱们真的要这样?”朱能还是有些不安,脸色有些泛着苦涩。 朱棡转头,看着草原深处:“元人的夜不收太多了,几乎将整个草原都遍布了起来。” “我们就在大营前方五十里的范围内清缴元军的夜不收。” 赵武这时候纵马到了众人面前,赵武拉住缰绳,抬手微微行礼,随后急促道:“前面七八里地的一处山坳,有一只元军的夜不收。” “望远镜看的,约莫有一百多人。” 朱棡闻声冷笑。 “看看,连大营外二十多里地都有了元人的夜不收,咱们在这些元人的眼里,就是开卷考试啊。” 开卷考是什么东西,朱能赵武他们不明白。 但是一说到有元人的夜不收,他们的眼里立马泛起了光芒。 “朱能,你带楚力那个小队去,闪电战,速战速决,不要惊动周边的夜不收。”朱棡说道。 朱能神色一震,点头拱手。 楚力也是嘿嘿一笑。 战斗,总算是开始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上战场,这对朱棡来说是最好的好消息。 不管是朱能还是楚力,都是当初跟着征战过的,杀人不慌,见血不乱。 楚力这支队伍有八十多人,在楚力的带领下,纷纷穿上内甲。 由于是剿灭战,并且是长距离交战,所以只需要防范流矢即可。 当天下午,时隔三个时辰,楚力便带兵归来。 而朱能和楚力归来的第一时间就大喊道:“营长,大事不好,东路大军被伏!” 第32章 惊变,贪功冒进的李文忠? 第三十二章:惊变,贪功冒进的李文忠? 李文忠被围了。 这是目前为止中军大营还没有收到的消息。 夜不收啊。 朱棡知道,肯定是扩廓手里的那些夜不收阻拦了李文忠部的消息。 “情况如何?”朱棡问道。 朱能和楚力卸下软甲,朱能灌了口水,袖子擦嘴随后道:“不太妙,曹国公原本连胜几战,口温一战更是俘获数万牛羊马匹。不过之后曹国公率主力继续追击,在土剌河下游以及阿鲁浑一带和扩廓的偏将蛮子哈大战。” “那一战,东路大军死伤上万,而元人也付出的两倍的伤亡!只是在那之后,曹国公选择了继续追击,想要直取和林。” “如今曹国公已经攻入和林,可……,可那些退败的元人陆续回防,如今,已经将曹国公围在了和林。” 李文忠被围了。 朱棡心里一沉。 贪功冒进啊! 李文忠是老将了,怎么会会犯这样的失误? 就跟此次徐达明知道蓝玉的性子,还要让蓝玉率领先锋一样。 而且,蓝玉连追三次,带着中军加快了数倍的节奏,徐达还是置之不理。 到底是什么? 朱棡隐隐觉得怕是这边关之事和朝中也有关系! 可到底是什么呢? 回到原地,朱棡回过神来,看着朱能和迫切的眼神,道:“你带一个小队朝着西边去。” “如今看来,只有西边的宋国公那里扩廓来不及安排。” “向他求援,让他不要继续进军,只需要封锁元人北下的路线即可!另外让他率领轻骑前来会合。” 朱能脸色沉着,点头道:“标下领命。” 朱棡招了招手:“舆图!” 赵武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图,上面只是简单的标注着一些方位和元人和几座城池。 至于地势地貌,统统没有。 “若是宋国公派出骑兵,由你带兵,一路带着骑兵朝着这里,记住,直接前往这里!” 朱棡的手指指着一个地方。 那上面的两个字让朱能一阵心悸。 周围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和林! 朱棡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自己的积分再多点就好了,分分钟买点重火力来打这场仗。 ‘叮!检测到怒火生成,成功激怒徐达,奖励积分+!’ …… “跑了?五百人,就这么活生生的跑了!?” 中军大帐,徐达怒火滔天。 他简直要爆炸了。 先是一个燕王混进了蓝玉的先锋队,如今被围困在了北岭。 然后又是一个晋王,这个特娘的更不是一般人物,居然带着五百人,一千匹马,还有五百把枪就这么活生生的跑了。 去哪了? 哪个方向? 一概不知!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为什么带着这两个家伙北伐。 要是没有这俩家伙,这场北伐该是多么顺心? “报!” 营帐外,斥候长跪,高喊。 徐达精神微微一震,道:“何事?” 斥候进账,单膝跪地道:“禀大将军,入夜前,有一伙骑兵在大帐外十里出现,并且送来了不少元人的头颅,还有一封信。” 徐达招了招手。 很快,信件打开。 刚刚打开信件,徐达就上头了。 “吾叔天德亲阅。” “事发突然,小侄已率五百精兵北上,无需担忧,小侄无恙。从敌军夜不收口中探查到,东路曹国公已经一路攻入和林,如今被围。” “这伙夜不收就是在大营外二十里地的峡谷之中,小侄已经秘密将他们诛杀,并且从他们口中撬出了情报。” “当下之计,唯有调遣雁门关守军和辽东军司兵马北上合围。” “小侄朱三执笔。” 混账! 徐达‘砰’的一声握拳拍桌。 这个混账啊!! 那是战场,那是有着十几万草原人的漠北深处啊。 朱棣至少身边还有一万骑兵,你有什么? 你这五百人,进去不就是给别人送经验的? 以卵击石,愚蠢至极啊! 徐达突然觉得心好累。 “快,调集将士们,准备北上!” 徐达也慌了,虽然朱棡做事不地道,但是从他的消息之中,他也意识到了这场北伐的难度。 李文忠比特么蓝玉还不靠谱,居然直接打到了和林。 那可是扩廓的老营啊。 而且,距离蓝玉被围的地方,不过就区区五十里地。 在下令之后,徐达立马亲自手书给了雁门关守将宁正,命他率领雁门关两万步卒北上驰援。 而雁门关,只留下三千守军。 至于辽东军司的兵马,徐达没有去信。 他本就是在外领军的大帅,若是将手伸到了辽东那边,那自己手里就掌握了整个大明半壁江山的边境。 做人,得稳。 大军开拔的时间提前了一天,不过好在大营早就做好了随时拔营的准备,所以时间上面倒也来得及。 战备上,由他率领骑兵和神机营在前面急行军。 而耿炳文和汤和分别率领一支万人的军队在侧面行军。 这样安排,就是以防有人正面阻拦徐达的中军。若是正面遇敌,那么两侧偏军就会加快速度,越过正面战场,绕路敌军后方。 如此一来,敌军便会被围,腹背受敌。 …… 北岭,蓝玉大营。 说是大营有些牵强,因为自从被围以来,这剩下的八千骑兵能够呆的地方就越来越少。 如今,已经全部龟缩进了一座突厥旧城的遗迹之中。 “将军,元人那边又开始整兵了。” 偏将上前,脸上乌漆嘛黑的道。 此时,朱棣就躺在草地上假寐。 由于元人一直围困,蓝玉下令分批次休息,两班倒的方式休养生息。 而朱棣,就在这里。 躺在地上的蓝玉缓缓睁开眼睛,拍掉袖子上的杂草,那张古铜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元人也开始慌了。”蓝玉说道。 “他们在慌什么?” 偏将问道。 蓝玉摆了摆手:“先别管这个了,敌军已下一通鼓,让人准备迎敌。” “我倒要让王保保看看,我蓝玉到底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明军这边也很快重新准备迎敌,幸运的是靠着这座突厥遗迹,他们有险可守,并且在遗迹之中还找到了水井,可以短时间供应水源。 而缺点就是,背靠遗迹,骑兵冲锋能力大大下降,没有让战马提速的地方。 战斗很快打响,和往常一样,还是元人的试探性进攻。 第33章 宿命之中的敌人,朝堂变局 第三十三章:宿命之中的敌人,朝堂变局 朱棣也在其中,年仅十四的他手里拿着一把砍刀。 身上的甲胄早已伤痕累累,手上的虎口处也已经裂开流血不止,一连接近十次战役,已经让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战场。 他骑着战马,只有一米六的身体在战马上显得很是不符合,不过由于他骑术相当不错,一连在几次对战之中居然还杀了两个元人。 战鼓阵阵轰隆声响起,旌旗猎猎,大明龙旗还插在这座突厥遗迹的最顶端!绽放着属于它的光辉,绽放着它背后那个强大帝国的神圣光芒。 阵前,元人派出了至少两千轻骑冲锋,而蓝玉这边也由蓝玉亲自领军三千迎敌。 朱棣,就在其中。 “杀!” 喊杀声震耳欲聋,马儿的奔腾声几乎要震碎心脏。 骑兵冲锋,声势实在是浩大无穷。 仿佛半天苍天都被震慑住了。 随着一声巨响,正面骑兵撞上,顿时死伤数十人。 有被一头撞死的。 也有马儿受惊落地,最后被无情践踏成肉泥的。 也有被一刀拦腰斩断,马儿呆立原地的。 朱棣手持钢刀,此时也是杀红了眼。 “杀!” 他眼眸猩红,双腿紧夹马腹,全身肌肉迸现,不断的挥刀砍下。 血腥味,厮杀声,让他失去理智。 敌人的凶狠,同胞的阵亡,更让他意识到了战争的本质。 “杀啊!” 朱棣挥刀,‘锵’的一声,火光迸现,他竟是跟一个元人将领正面对上。那元人将领眼中满是赤红,头戴毡帽,眼窝深陷,满是凶厉之色。 伴随着那一声金石之声,两人长刀对撞,火光迸现,朱棣手臂一麻,瞬间感觉失去了知觉。 刀能丢吗? 不能! 两人一招结束,朱棣连忙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几乎是用嗓子眼怒吼着:“啊啊!” 他在努力的握紧手里的刀。 战场上刀既是杀人器,也是保命符。 朱棣眼眶泛红,眼中血丝迸现,脖子上青筋暴跳,额间太阳穴也猛跳不止,此时他那睚眦欲裂的样子,看得让人十分心疼。 “小娃娃,若是你在草原,绝对是如我乃儿不花这般凶猛的汉子!” 乃儿不花,扩廓麾下大将。 朱棣此时咬牙看着乃儿不花,额间尽是冷汗,整个人也仿佛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他眼神凶狠,宛如一只虎崽子一般。 可不管他用多么凶狠的眼神,都无法掩饰他那颤抖的手。 他握住了。 最终还是握住了手中的刀。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无法掩盖他输了的事实。 一个回合。 仅仅一个回合就被乃儿不花给打的不能再战。 朱棣觉得好生耻辱。 “可惜了,你是汉人!”乃儿不花冷笑一声。 就在乃儿不花要动手的时候,一声怒斥传来。 “死!” 是蓝玉到了。 蓝玉手持马刀,一刀从下方上扫而来。 乃儿不花身子一侧,整个人转向近一百八十度,随后拿起马刀反击。 蓝玉回头,怒斥一声:“混账,发什么呆!活腻了?” 朱棣被一吼回神,整个人如触电一般。 抬头看着和乃儿不花交战的蓝玉,朱棣的眼中平生第一次有了屈辱。 他发誓! 发誓自己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元将。 乃儿不花! 一场试探性的战斗很快结束,一个时辰。 蓝玉麾下再次伤亡过百。 而乃儿不花那边也有近百伤亡。 这样的对换,到底值不值? 没人知道。 因为这是草原,距离中原几千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朱棣是被人抬下来的,抬下来的第一时间,还没卸甲的蓝玉就找到了朱棣。 朱棣原本还躺着,一下子就被蓝玉给掀翻下了担架。 “混账,战场上发呆,你找死啊?” 蓝玉上前揪着朱棣的衣领。 朱棣有些惧色。 蓝玉怒目圆睁:“这是战场!是会死人的地方!你是士兵,要做的是拿刀杀敌!不是站在原地发呆。” “你不杀了他们,他们转眼就会杀了你!你知不知道?” 面对蓝玉的怒吼,朱棣羞愧的低下了头。 随后,蓝玉将朱棣给带到了自己的军帐。 进了军帐,便让朱棣坐在上位。 “罪臣蓝玉,参见燕王殿下。” 蓝玉早就认出了朱棣,他跟着常遇春那么多年,自然是认识朱棣的,每年皇帝举办的宴席,皇子都会到现场。 所以他见过朱棣数次。 朱棣面对蓝玉的跪拜,慌乱起身。 赶忙走下来扶起蓝玉,道:“将军,这是何意?军中只有朱四跟将军,何来的燕王?什么燕王?” 蓝玉点了点头,对于朱棣的话也表示认可。 若是刚刚朱棣接过话茬,表明态度,并且要治罪他蓝玉的话,他可能会用强制手段。 因为如今的局面,由不得一个王爷掺和进来搅局。 而蓝玉也属于那种胆子大的人。 你朱棣既然喜欢上战场,那就让你上。 反正事情我也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要上我也没办法。 “将军,那个乃儿不花,是谁?”朱棣问道。 蓝玉微微一笑:“此人乃是王保保麾下第一猛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王保保的左右手,你打不赢他也是正常的。” “此人箭术了得,可开五石弓,二百步之内,打猎箭无虚发!并且臂力惊人,连我与他正面对敌,也要避其锋芒。” 朱棣心头一震。 这绝对是他第一次如此正面的跟一个元人将领打照面。 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了一个boss级别的家伙。 “我一定要赢他!”朱棣咬牙。 蓝玉哈哈一笑:“有心气,好孩子!” …… 洪武五年五月十七。 应天府。 御武殿,刚刚下早朝的朱元璋坐在自己的书案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陛下,韩国公求见。” 太监禀告道。 朱元璋回过神来,‘嗯’了一声,道:“进。” 不多时,李善长缓缓走进御武殿。 “老臣参见陛下。” 朱元璋仰了仰头:“嗯,赐座。” “谢陛下恩典。” 李善长始终保持着谦卑,谨慎的姿态。 朱元璋也走出书案,坐在李善长身边的椅子上。 “先生啊,今日早朝张弘说的事,先生是个什么看法?” 今日早朝,御史张弘弹劾勋贵十七家,如宋国公,郑国公,曹国公等国公七家,还有济宁侯顾时,淮安侯华云龙等侯爵十家。 而罪名就是敛财无数,侵占良田,纵使亲眷家仆殴打百姓,强行买卖田产。 第34章 朱棡的算计,如何处置蓝玉? 第三十四章:朱棡的算计,如何处置蓝玉? 李善长闻声垂头,神色之中有些惭愧之色。 老朱微微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李善长。 这老家伙,就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面装糊涂。 “欺凌百姓,抢占良田。”老朱拿着奏本,气呼呼的道:“光是这两项,就够他们人头落地。” 李善长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 “陛下说的是。” 见李善长这般谨慎,老朱摆了摆手,将奏本放下,随后又拿出一个折子。 “蓝玉,李文忠被围。” 他沉声说着,将折子丢在李善长的面前。 李善长接过折子,光是看了看就觉得浑身有些发寒。 朱元璋双手撑着椅子的把手,声音稍显粗重的道:“此事李先生觉得该怎么办?” “如今之计,怕是只有下令出兵驰援。”李善长轻声道。 朱元璋冷冷的哼了一声:“驰援?说他们贪财好色,那都是夸了他们!一个个争利的时候倒是下手又快又狠。” “如今到了自污的时候,更是一个个精的跟猴儿一样。” “现如今,魏国公府的仓库怕是都堆不下那些金银玉器,珠宝细软了。” 明显是说到了气头上。 朱元璋瞪着眼珠子道:“贪功冒进,轻敌大意,再加上之前的罪名,换成任何一个皇帝,他们都逃不掉一死!” “可他们就是……就是……。” 老朱说到一半,似乎是气得无话可说,拂袖‘哼’了一声。 李善长低着头,他明白朱元璋为什么这么气恼。 此次战役,其实是一场自污战。 不管是徐达还是李文忠,都是如此。 他们想要找一个台阶下,一个合适他们退步的台阶。 老朱要清算功臣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 张弘弹劾众人,其实也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因为他们有丹书铁券。 有些东西,吃进去了,想要再合理合法的吐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必须要找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办到。 “只是陛下,老臣斗胆请问一句……。” 李善长轻声道:“蓝玉可没有丹书铁券在身,若是诸罪连判,怕是蓝玉……。” 朱元璋面目一僵。 李善长继续道:“这蓝玉毕竟是遇春的妻弟……。” “他是他,遇春是遇春,不可混为一谈!”朱元璋态度强硬的摆手。 李善长继续循循道:“可若是以太子妃那边来算,蓝玉还是太子妃的嫡亲舅舅。遇春夫妻去得早,太子妃那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朱元璋陡然哑火,面目黯淡的沉思下去。 “若是执意处置蓝玉,那太子的情分……。” 还是一个道理。 夫妻感情。 朱标和常氏颇为恩爱,朱元璋的孙子朱雄英聪明伶俐,朱元璋颇为喜爱。 若是执意处死蓝玉,怕是常氏那里会有芥蒂。 常氏,将来毕竟是要当皇后的人。 若是太子和常氏之间有了裂痕,于大明不利,于天下不利。 到时候,一个蓝玉比起大明国祚,就显得极为渺小了。 朱元璋脸色沉了下来。 “顾及太子的情分,也要他蓝玉能够打赢这场仗!不然,国法军法都过不去。”朱元璋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 …… 漠北,草原深处。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队骑兵正在快速的奔袭。 而在这些骑兵的正前方,是一伙正在疯狂逃窜的元军夜不收。 “老二,草拟奶奶,别特么打马屁股!那是老子的马。” 一声怒吼出自朱棡的口中。 ‘砰!’ 枪声响起。 前面逃命的元军夜不收应声落地,重重的栽倒在了草皮上。 那些还在狂奔的元军慌乱回头一看,顿时面色更加慌乱惊惧。 “营长,你放心,咱草原神枪手绝对不是吹得!”楚老二吐着舌头哈哈一笑,两手熟练的装填枪药。 “去特娘的神枪手,放了七枪中了一枪,还神枪手。”朱棡笑骂道。 这是朱棡进入草原的第二十七天。 他们已经顺势解决了二十多支元军的夜不收队伍。 此时,距离扩廓本部大营所在的土剌河不到七十里地。 解决了夜不收,众人找到一个山坳扎营。 扎营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山坳之中就开始燃起火堆,然后那些白天打死的马肉和元人身上的干粮就成了他们肚子里的食物。 朱棡看着舆图,这是他花了三千点换的地图,清晰无比的标示着地形地貌,通过简单的测量就能算出距离。 “咱们距离扩廓大营本部不远了。”朱棡说到。 旁边赵武啃着一块马肉,马肉在火上烤的焦糊糊的。他的脚下则是一小袋盐,坐在草地上,将那烤熟的马肉蘸着盐吃,滋味简直没得说。 “营长,怕是扩廓快发现咱们了,咱们怎么办?归营还是……。”赵武问道。 这时候全体士兵都停止了吃饭的动作,纷纷看着坐在火堆边上的朱棡。 二十多天下来,朱棡那算无遗漏的计策,无可匹敌的功夫,已经让他成为了这支军队不可争议的老大。 只要朱棡下令,他们都会照办。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按照营长说的去办,就能打胜仗。 十次战役,斩敌接近一千人。 这样的战绩,已经让他们觉得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此时若是朱棡下令归营,他们还是会照办。 可那样,未免过于对不起这身装备了。 “王保保肯定已经发现了咱们这一支浮屠营,而且也知道中路大军快要到了!” “咱们连夜绕后,去和林!” 去和林? 朱棡指着和林,道:“曹国公如今就在这里,若是可以在和林撕开一个口子,让曹国公率军突围出来。” “你看,届时扩廓的人马处境会如何?” 赵武和楚老二伸着脖子看着舆图。 南面,有徐达的四万人。 背后的北面,有李文忠刚刚突围出来的四万人,或许三万人。 西面,是冯胜西路军驰援的骑兵。 而东边,是辽东军司的兵马。 这么一来,扩廓会被全部围在中间! 届时,扩廓会选择一个地方突围。 朱棡认为,会是北面。 而北面突围,身处于敌军中间的蓝玉,就会爆发出巨大的作用。 朱棡觉得自己已经算无遗策。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 从始至终,徐达就没有给辽东军司去信。 也就是说,东面,无人合围。 第35章 背后就是大王,我怎么可能有危险? 第三十五章:背后就是大王,我怎么可能有危险?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朱棡带着浮屠营刚刚绕道到北岭西面五十里地的时候,正面战场徐达就跟扩廓的大军打了起来。 中军对垒,侧翼掩护。 而一开打,徐达就发现不对劲。 中军前线战场,耿炳文骑马遥望,神色严厉道:“不对劲!扩廓中军兵马远不止五万!” 徐达很快收到消息。 他一下子意识到,中计了。 扩廓不光围住了蓝玉,还和北元另外的军阀联手了。 此战,正面战场投入的兵马起码十万! 而徐达手里如今只有三万人。 扩廓有多少人? 怕是得有七八万人。 “神机营的大炮不要停,炮管冷了就打!” “命前锋营的人马绝对不可擅自冲锋,不可追击!若有违反,斩立决!” “弓箭齐射不能停,若是敌军冲锋,弓箭一刻也不能停!” “让辅兵趁着夜色挖壕沟,放置拒马。” 一连串的命令从中军大营之中发出。 徐达也是拿出了真本事,大军驻扎在一处缓坡,明明头天还是一望无际的绿草地,结果第二天就变成了营地,外围三十丈,布满了陷阱和壕沟,还有木质的拒马。 汉人打仗,永远都不是单凭人力。 弓弩一排排的架设在营地边缘,大炮也整齐的将炮口对准了前线战场。 而此时,扩廓这边,也出现了慌乱。 扩廓坐于中间,面前是一盘烤好的羊肉,只见他用小刀割下一块,随后慢条斯理的放入口中咀嚼。 “齐王,咱们近千夜不收未曾归营,如今对徐达中军的情报,越发欠缺了。”旁边的谋士说道。 扩廓帖木儿算是个美男子,面容俊逸,五官立体,只不过由于是草原人,装束和容貌都和汉人差距颇大。 “徐达,不是蓝玉那种莽夫。”扩廓缓缓道。 他以为是徐达派出部队剿灭了那些夜不收。 “乃儿不花。” 站在下面的乃儿不花手臂置于胸前,单膝跪地:“大王,我在!” “领一万人,跟徐达的人过过手。最好给这位大明第一名将好好长长记性。”扩廓淡定的道。 为了在这场战斗中挽回元明两朝的差距,扩廓跟另一位王爷结了盟,借调了三万兵马和粮食无数。 如今,他正在一步步实施他的计划。 “是!”乃儿不花神色振奋道。 很快,扩廓这边点兵出战,三通鼓后,一万骑兵于阵前列阵,随着乃儿不花一声令下,开始如山岳倾倒一般轰轰轰轰的朝着明军攻去。 徐达也反应很快,命唐胜宗率五千骑兵迎敌,并且紧靠着大营外一百丈的范围内,这个范围,是大炮可以支援。 战场开始,大炮朝着元人先锋齐射一阵。 在漫天炮火和震天的喊杀声之中,元人阵营之中不少元军被炮弹击中,那铁质的炮弹滚在地上,任何周围的元军都会被掀翻。 而这是万马奔腾。 不管是场面还是密集度,都可想而知。 战争,杀戮为主。 战斗开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不少人死亡。 其中,最多的是炮弹解决的,有些人只是马儿受惊栽下马,自己并未受伤,可落入万马奔腾的场面之中,只要坠马,必然是化作肉泥。 虽然元人的骑兵已经很具有规整性,就连间距都是女司机控制的远,可马儿提速提起来,那不是想减速就减速的。 再者,骑兵冲锋之中你减速?那简直是害人害己!不光让后面的人苦不堪言,关键是失去了冲锋力度的骑兵,还有什么作用? 所以,一炷香时间,已经死伤了上百的元人。 不光在两边军队对撞的那一刻,唐胜宗还是龇牙咧嘴了。 因为大明骑兵这边不是元人骑兵的对手。 “弓箭啊!弓箭!”唐胜宗双脚踩在马镫上,在马上站起身挥舞手里的剑,大声的喊道。 汉人这边立马搭弓射箭。 箭矢‘嗖嗖嗖’的在战场之中划过。 …… 和林,李文忠困守此地已经快一个月了,从三月份入草原以来,他一个月时间打仗,剩下一个月时间,就在这和林之中度过。 而且,最让他难受的是和林无城墙。 这些元人也特么是人才。 和林,汇聚了十几万百姓的地方,居然连个城池都没有! 此时,守着李文忠的是一个叫做贺宗哲的元将。 贺宗哲也对李文忠发起了总攻。 他要在最短时间拿下李文忠,随后调头去北岭帮扩廓。 这样一来,东路大军被灭,蓝玉的一万精锐骑兵被灭,汉人此次北伐,将会是以失败告终! “将军,敌军反抗很是顽固。” 贺宗哲的谋士无奈的道。 这贺宗哲也是出身元庭贵族,早年间就在军中从伍,后来跟着扩廓立了功劳,自己单独成了领兵大将。 这一次他原本还在防范其他几个王爷打朝廷的主意,后来收到扩廓的信,立马带兵南下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其实,扩廓还联系了两个人。 都是草原诸部的王。 不过很很显然,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根本没有搭理扩廓的合盟条件。 “敌军伤亡如何?”贺宗哲问道。 谋士拱手:“与我军尔尔之间。” “废物!”贺宗哲脸色一冷,怒斥下面将领:“你们都是朝廷的将军,是万里挑一的勇士,居然连一群如困兽一般的明军都不能击败!” “传我命令,全军出动!今夜子时之前,势必要夺回和林!大王的妻女还有部族勇士们的家眷,一定要救回来!” “若是你们办不到,那你们就去见长生天!让长生天宽恕你们的罪孽。” 贺宗哲在军中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威望甚高,不然也不可能一直在扩廓这个猛人手里担任至关重要的副将。 他和乃儿不花是扩廓的左右手,此战若是胜利,他和乃儿不花都会立下汗马功劳。 一旁的谋士有些担忧,等到将领们一个个面色有些低沉的退去,他才凑上前来道:“将军,全军出动,您怎么办?” 主将不参与冲锋,这是规矩。 将领死了战斗还能继续,但要是一军主帅冲锋死了,那就成笑话了,尤其是在这种主帅威望颇高的军队,临时站出来的首领未免可以服众。 贺宗哲脸色阴沉的怒斥道:“这是草原,我们背后是大王的兵马,我能有什么危险?” 第36章 真特娘的损!一个保打不赢两个保 第三十六章:真特娘的损!一个保打不赢两个保 危险不危险的不知道,反正现在朱棡挺闹心的。 “奶奶的,我说怎么不跑了,感情是春心泛滥了。” 漠北大草原的一处山岗上,朱棡,赵武,楚老二三人蹲在一起,脸色怪异的看着面前正在xxoo的一对马儿。 楚老二吐了口口水,龇牙骂道:“这畜生倒是会享受,弄得咱们爷儿几个在这大荒漠上看两匹马干事。” 朱棡眉头一挑:“是不是这几天马发情比较频繁?” 前面那两匹马呼哧呼哧的翻天覆地,声势颇为……惊人。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马的那话儿。 难怪据说这玩意很补。 “这个倒是不一定,只能说在这当儿确实是马发情的时候。”楚老二懂马,于是解释道:“草原上给马配种都是母马到了发情期,然后把马牵着去找公马。” “不过在草原上,还会给公马吃一种药,据说吃了之后,生下来的马儿更健壮。” 去特娘的更健壮。 那就是那啥药。 朱棡一拍脑袋。 他转头看着楚老二问道:“如果说,把大量的春yao给马吃了,会怎么样?” 呃……。 楚老二也愣住了。 会怎么样?天知道会怎么样! “可这大荒漠,哪来的药?这不扯淡吗?而且得很多啊,一撮两撮又起不到作用。”赵武挠头,不解问道。 朱棡这时候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赵武和楚老二看了这个笑容,顿时浑身汗毛微微倒竖。 不是,你不是真有? 朱棡还就是有。 商场买呗。 在农业一栏一搜,很快就找到了这种有助于公马交配的药物。 一次性买了十斤。 当天,朱棡就骑着马带着赵武和楚老二朝着北岭出发。 下药的过程简直简单的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扩廓手里有三万多骑兵,每天需要的草料是一个天文数字,而除了草料和一些杂粮以外,还有一种东西。 食盐。 盐是钠离子和氯离子的形式存在于动物的血液和体液之中,能够保持动物体内的渗透压平衡还有酸碱性平衡。 所以在一般喂草料的时候,都会草料里面拌着一定的盐。 在野外,马儿都是通过舔舐一些石头上的盐分或许食盐。 而朱棡等人,几乎是不费力的就混了进去。 元人军队多以游牧民族为主,纪律性比不上明军,三人换上元人的衣物就进了战马营,将一包包的药粉全部加进那些食盐之中,这才溜之大吉。 “营长,这办法也幸亏你能想到,真特娘的损!”赵武骑着马跟着朱棡,三人正在草原上疾驰。 这办法换个正常人谁能想的出来? 而且,最关键的是。 什么人会把十斤那个药随时带着? 什么人啊都。 朱棡嘴里啧啧两声。 “可惜他们的粮食严加看管,而且都是每个人领七八天的,不然我弄点人吃的金枪药拌进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赵武和楚老二就想到了那些元人挺着枪,下面的马儿发着情在草原上驰骋的样子了。 回到营地,休整一番之后,五百人继续朝着和林赶去。 …… 应天府,朱元璋也终于收到了消息。 老四被围,老三率五百人北上,剿灭夜不收上千。 看着手里的折子,朱元璋能够想到徐达写这本折子所需要的勇气。 两个皇子,都是老朱除了太子以外最疼爱的。 老二? 算了,那就是个二笔。 “朕让他们上战场,不是让他们去杀敌的!” “如今一个被困千军万马,一个带着五百人兴风作浪,把战场当儿戏吗?啊?” “顽劣!顽劣!” “让他们建功立业,他们就是这样建功立业的?” 老朱前两句还在骂徐达,后面就开始吐槽自己儿子。 旁边的马皇后凝眉道:“朱重八,这事儿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朱元璋脸色一僵。 朱标此时也急匆匆赶来。 神色慌乱,连发髻都有些松散,他急忙问道:“爹,老三老四怎么回事?” 朱元璋将折子递给朱标。 朱标看罢,身体微微一颤。 “天!”朱标差点失态,好在背后的太监扶住了朱标。 “老三老四,你们闯下大祸了!”朱标心里长叹一声。 这件事情的恶劣程度远超之前的所有事情。 朱棡朱棣此番表现,正顺了那些大臣的心意!皇子无从军的能力,也不能在战场上表露出能力。 那么顺势一来,皇子自然就不能在边境上领军作战。 再往深处走……,既然皇子无能领兵,那戍边也就是空谈。既然如此,封王……是不是就没必要了? 朱元璋脸色也阴沉的紧。 这时候,李淑妃也来了。 李淑妃是朱棣和朱橚的生母,是个性子很柔弱的女子,她是带着朱橚来的,进殿之后,就跪在中间。 “淑妃,你这是……。”朱元璋无奈问道。 李淑妃本就身子骨弱,生下朱橚之后就一直小病不断,平日里连宫殿都不怎么出,如今见她跪在那里,眼眶通红,眼中布满血丝,倒是显得有几分凄凉。 “陛下,老四顽劣,闯下大祸。可老四毕竟是您的儿子,还请陛下不要放弃他。” 淑妃怕的就是朱元璋无救人之心。 毕竟,朱棣不是嫡子。 朱元璋凝眉不展。 倒是马皇后先行一步搀扶着李淑妃,轻声道:“妹妹不要多虑,老四也是本宫的孩子,也是咱老朱家的子嗣!老朱家的孩子就没有放弃谁的说法。” “救肯定要救,而且不惜一切办法去救!” “老三也在漠北,如今也失联足足快一个多月了,以老三那股子聪明劲,未必就没有办法。” 朱元璋气得不轻,拍桌道:“聪明劲,咱看啊都是些小聪明!” “五百人,带着五百人就敢在王保保十几万人面前钻洞,真把自己当土行孙了?” “这一次若是这混账回来,咱要亲自给他吊起来抽!” 老朱咬牙狠狠道。 李淑妃也赶忙:“谢陛下,谢皇后娘娘。咳咳……。” 马皇后给王景弘招了招手:“去,好生将淑妃娘娘送回宫中。” 随后拍了拍淑妃的手道:“放心,不会有事的,老四福大命大,身边还有蓝玉一万骑兵在,那都是咱大明的精锐。” 送走了淑妃,老朱这才霍然起身:“王保保!好一个王保保,真不愧是你啊!” “咱早该想到的,李保儿一个保,怎么胜得了王保保俩保啊!” 第37章 什么,敌军大营无守军? 第三十七章:什么,敌军大营无守军?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激怒朱元璋,怒气值+!’ 多少? 正在营地里吃着烤肉的朱棡陡然愣住了。 十二万? 这次回去老朱不会宰了自己? 记忆里,老朱还没发过这么大火。 乖乖。 听到这消息,嘴里的烤羊肉都变得没什么味道了。 味同嚼蜡啊。 “营长!” 这时候,赵武急匆匆的跑回来。 “营长,有怪事。”赵武赶忙冲过来说道。 “怪事?啥怪事?你撞着不穿衣服的美女了?”朱棡白了他一眼。 赵武挠头,憨笑道:“那咱还跑回来做啥,早自己乐了。” “去你娘的!”朱棡瞪了一眼。 “啥事?” 赵武这才忙道:“真有怪事,前面五里地就是和林!咱们不是说晚上夜袭吗,可刚刚从望远镜里看去,元军大营没人啊。” “没人?”朱棡愣住。 中埋伏了? “说清楚点,怎么回事?前线有没有人?”朱棡将羊肉随手甩给一个将士,拉过赵武的手,问道。 赵武涨红着脸道:“不是!不是!就是他们大营没人,全去前线了!我看了下,正面起码有五万人!” “五万人?我艹。”朱棡叹了一声。 不过仔细一想也确实,李文忠留了几千人在口温,然后又在土剌河下游伤亡接近万人,此时最多也就剩下三万五千人。 用五万人打三万多人,倒也算是势均力敌。 “你是说,他们大营没人了?”朱棡突然神色一震。 这才是华点! “对,大营周围的军队都调去了正面,此时大营只有几百个亲卫,而且,元人的大纛还在大营!” 大纛,就是一支军队主帅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军队之中军心的凝聚力所在!大纛立着,就说明大帅还在,他们的主子还在。 大纛没了,就说明主帅被攻击。 而大纛,也被视作是一只军队的精神图腾。 在一般战场上,也有通过大纛上面写的官职来认人的,因为在大纛上面会绣着军队主帅的官职。而元人的稍有不同。 他们是用图腾来表示将领的身份。 “是扩廓的大营?不太可能。”朱棡转头问道。 楚老二走了过来。 “可能是乃儿不花的。”楚老二开口道。 朱棡又掉转头看着楚老二。 楚老二坐下,道:“扩廓麾下将领之中,以乃儿不花最为勇猛,其中还有几个将领这些年要么战死,要么被派去挟制诸王。” “若是扩廓在北岭设伏,那么出现在这里的很有可能就是乃儿不花。” 朱棡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管是谁,你们就告诉我,能不能打赢?” 两人一听这话,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楚老二更是一巴掌搂着赵武,高声道:“咱楚老二把话撂在这,此战不胜!咱绝不回来见营长,自己个就找个地方埋了。” 赵武见楚老二这般嚣张,顿时也不甘居人下,赶忙拱手:“末将必将凯旋!” 朱棡轻笑摇头:“不是让你们非要杀人,而是要闹出动静来。” “最好是闪电战,打完就撤。” 如今局势复杂的很,朱棡能够做到的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朱棣那里暂时管不了,想要破局,唯有从李文忠这里下手。 得了朱棡的命令,整个浮屠营立马动了起来。 灭火填土,披甲上马。 随后每人将燧发枪挂在腰间,提着马刀准备出发。 正面,李文忠所在的和林也开始面临元军的倾巢而动。 一座元人的帐篷外,李文忠正坐在一张椅子上。 “嘿,特娘的。”李文忠骂了一句,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这是非得把老子吞下去才罢休啊!” 偏将陆亨苦笑道:“他们比咱们的还急!” 李文忠一拍面前的书案:“这狗屁的和林连个城墙都没有,这时候要是老耿在就好了,他在的话,守住的几率大了不止一成。” 陆亨也沉默了。 说到防守战,耿炳文绝对是行家。 “准备迎战!”李文忠戴上头盔,朝着账外走去。 不一会,大战就开始了。 而这一次的元人也跟之前的不一样,李文忠坐镇前军,可以明显感觉到元人的攻势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黄烟,是黄烟!” 前军有人高声喊道。 元人擅长用黄烟进行攻击,那是一种用草药和牛粪做成的东西,只要点燃就会大量冒出烟雾。 烟雾呈黄色,只要闻到的人就会觉得嗓子辛辣,眼睛熏得睁不开。 而且闻多了,还会出现窒息的情况。 “防!” 偏将陆亨指挥道。 只见明军这边的将士们熟练的拆下袖子上的一根布条,随后用腰间的牛皮水壶倒上水沾湿,围在了口鼻上。 眼睛上也是涂上了水,可以短时间避免毒烟。 “咚咚咚咚!” 战鼓响起。 古代战争由于参战人数太多,铺开的环境太大,一般人喊根本不能有效传到那些将士们耳朵里。 所以由此演变出旗语,鼓声,号角,这种传达信息的方式。 “呜呜呜呜!” 战鼓声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号角声响起。 号角声刚刚响起,元军阵营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咆哮声。 骑兵先是‘轰隆隆’的席卷而来。 “弓!”陆亨挥剑。 旁边的鼓手以短促且快速的方式敲打战鼓,而将士们也快速的拉弓持箭。 动作非常具有观赏性,若是朱棡看到这,怕是也会感叹,强迫症是遗传老祖宗的。 “放!” ‘嗖嗖嗖……。’ 万箭齐发,弓箭铺天盖日的朝着元军先头骑兵齐射而去。 弓箭,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几乎从冷兵器时代开始,一直到热武器时代,这个东西贯穿了整个华夏文明的战争史。 一直是到了枪械开始普及的时代,他才彻底被淘汰。 而它的经久不衰,也是有着他本身合理性的。 一轮齐射,弓箭如索命的鬼朝着元人而去,只见那些元人挥舞着手里的刀,也有用袖子上的盾牌的,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挡箭! 可即便是这样,在一轮齐射之中,也有将近百人殒命! 负伤者,不计其数。 正面对上,便是天雷地火,乱战瞬间四起。 而此时,元人后方,贺宗哲的大营外一里地。 “列队!” “预备!” “目标正东方外一里,全速冲刺,杀!!” 第38章 明军威武,向死而生的李文忠 第三十八章:明军威武,向死而生的李文忠!! 李文忠部的战场上,战况如火如荼。 元军进行了三次大冲锋,偏将陆亨率众抵御,几番激烈的抗战下来,明军损失在三成以上。 战场上,硝烟四起。 元将蛮子哈率领骑兵再次袭来。 “蒋震,蒋震!” “你特娘的挂了?” 战场中,陆亨手里提着浸满鲜血的长刀怒吼。 陆亨作为李文忠麾下的猛将,在战场上连斩十七名元军步卒,率领自己麾下的将士们悍不畏死,勇猛冲锋!此时,已经是陆亨连续作战一个时辰。 “将军!俺没事!”一个国字脸的千户从两具元人尸首下面艰难的爬了出来,刀尖顶在地上,踉跄的站了起来。 此时,两人都是浑身浴血,细小的刀口遍布身上。 有的只是划破了甲片,有的则是割开了皮肉。 陆亨龇牙一阵,闭眼忍住了身上的疼痛,‘呵忒’一声吐出一口唾沫。 “你的长刀队呢?元军来了,快让长刀队列队!”陆亨道。 蒋震浑身一颤,身体有些摇晃的道:“将军,没有长刀队了,长刀队在刚刚冲锋下都冲散了。” “冲散了?你这个长刀队千户怎么当的!”陆亨睁眼,脸色青紫的怒斥着。 “啊?老子问你话呢?一千多人,都特么散了?” 说的轻巧。 元人骑兵跟不要命一样的冲上来,有的甚至都不管自己前面的友军,直接就践踏过去。 蒋震此时有些急切道:“将军,元人又开始冲锋了,咱们往后撤。” “撤?撤去哪儿?这狗屁的和林连个城墙都没有,咱们往后撤,曹国公怎么办?”陆亨冷笑一声。 他转头看向那边元人的骑兵队,冷冷道:“早没有料到他们要倾巢而动,若是此时在后翼有一支咱们的偏军!” “不需要多少人,最多一千人!就可以荡平元人的帅帐。” 说着,陆亨气得跺脚。 “早没料到啊!” “将……将军……。” 这时候,蒋震结结巴巴的拍了拍陆亨的肩膀。 陆亨苦笑道:“别结巴了,列阵准备迎敌!” “不……不是,将军,你……你看啊!” 蒋震还是结结巴巴的说着,而且拍陆亨肩膀上肩甲的节奏还加快了。 陆亨怒火冲冲的转头:“看看看,看你老母!你特么……。” 他一转头就看到蒋震正望着正南方目瞪口呆。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亨也转头看去。 是什么让蒋震那么惊讶? 以至于忘却了敌军的存在。 转头看去,在元军正后方的草原上,突然冒出来一支军队。 哪来的军队? “这是哪来的军队?”陆亨下意识的正色道。 蒋震吞了吞喉咙,嗓音有些僵硬的道:“不……不会是咱们的援军?” “怎么可能……,中路大军被拦在土剌河,西路离这更是距离此地千里之遥。哪来的援军?谁能带着那么多人绕到这草原深处?”陆亨一下子有些呆住了。 是啊,草原上辨别方向和补给是大问题。 什么人可以带着一支骑兵几乎毫无路线上失误的到达这漠北的塞外之地。 众将士也纷纷心死。 陆亨的话将他们带回了现实。 此地距离雁门关,山海关,居庸关千里之外,距离自己的家乡更是遥不可及! 哪来的什么援军? 理论上可以出现在这里的援军都没有条件出现。 其实这里笔者多提个小点。 为什么说蒙元人可以征服那么广袤的土地,在国土面积鼎盛时期,几乎涵盖了整个亚洲大陆。 而汉人就不可以? 纵观汉人几千年执政中原,几乎都在长城以内改朝换代,而到了元朝,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贯通南北。 其实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很关键的东西,就是对于家乡的概念。 汉人尤为注重情感,从诗句之中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还是耳熟能详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都有着对家乡的怀恋。 而草原人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有草地,有女人的地方,就是家乡。 他们是游牧民族,和几百年后那些入关的鼠尾辫不一样,那是游猎民族。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家是虚无缥缈的,只要有草地,搭个帐篷在那,那里就是家。 这也是几年前来,北边草原人一直无法彻底归心中原的原因。 他们只靠游牧发展国力,人口少的时候还能坚持,可一个部落的人是要繁衍生息的!历经两三代,原本或许几百人的部落发展到了几千人,粮食和牛羊一下子就显得紧俏了。 若是突然遭遇灾年,牛羊冻死,粮食低产,过冬无望。 那这个时候,怎么办呢? 南下打草谷。 草原人,真的是个很奇葩的存在。 纵观几千年的争斗,几乎都有他们的影子在里面! 言归正传,陆亨的话让众人回归现实。 他们垂头,在一股名为希望的火种点燃又怦然熄灭之后,似乎迎来了更大的失落。 “都特娘低着个脑袋干啥?”陆亨怒吼一声。 “还特么的没输呢!咱们还有那么多弟兄在,好几万人在。看看自己身边的兄弟,想想家里的老娘,婆娘,娃娃。让你死,你死的安心吗?” “都特么把刀提起来,是条汉子,是个爷们,就跟着老子冲上去干!当初皇帝爷也是一把刀打下来的天下,是个男人,就跟皇帝爷一样!荣华富贵,自己去跟老天爷抢!” “明军威武!”蒋震嘶吼。 明军! “威武!威武!” “明军威武!”陆亨以刀指天,额间青筋暴跳,高声怒号。 “将军威武!” 将士们纷纷效仿。 有时候,男人的共同点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谈到骨气和作为男人的尊严,他们都开始上头了。 看到身边的弟兄们如此激昂,如此悍不畏死。 那些原本还有些惧怕的人,就算是为了脸皮,为了被人看得起,也会纷纷效仿众人的慷慨激昂。 陆亨眼眶泛红。 咬牙道:“列阵,跟元人痛痛快快的干特娘的一次!” “干了!” “干了!” 明军没有补给,没有援军。 加上不熟悉环境,所以就以目前的战况来看,几乎是必败无疑。 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茫茫草原,跑去哪里没有元人的眼线? “将军!将军!” “不对劲啊,不对劲啊,为什么元军的大纛倒了?” 第39章 乐极生悲,擅长艺术的楚老二 第三十九章:乐极生悲,擅长艺术的楚老二 啥玩意? 大纛倒了? 陆亨回头。 之间几里地之外,那原本竖立在元军帅帐之上的一只大纛已经倒下,而在帅帐之中,还可以依稀见到正在砍杀的骑兵。 啥情况? “真……真是援军?”陆亨说话,一时间差点咬到舌头。 这谁啊?越过茫茫千里草地前来驰援! “是援军,真的是援军!元人的大帐起火了!”蒋震爆发出一阵呼喊。 顿时,明军这边也好似炸了锅一般。 “锵!” 陆亨拔出长刀,面色红润,涨红着脸道:“兄弟们,援军到了,元人骑兵停了,冲出去,接应援军兄弟!” “杀!!” 震天的喊杀声响彻明军阵地。 在后方坐镇的李文忠也知道了此事,当即下令:“快,传我军令,所有人上马驰援!” 元军失去了主帅,群龙无首。 战场上又岂是那么容易临时推选主帅的,只要将元军分割开来,那么他们就无法保持统一的军令。 有人想要突围,有人想要死战。 如此一来,方寸大乱。 倒回一刻钟之前。 元军帅帐,贺宗哲笑意盈盈的搂着怀中的一个娇滴滴的汉人女子。 这女子是他昔日南下的时候在一个富商家里抢来的小妾,这些年一直伺候着他。 “这汉人的女子就是美妙,可比草原上的女人灵巧的多啊。”贺宗哲长舒一口气说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看着李文忠部在自己连番的进攻下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这贺宗哲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这些年在北地挟制那些部落的王爷,其实根本没打什么仗,整日就是在营地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所以他早已不如以前从军时的状态。 那女子眼神无比灰暗的低下头。 整个人双目无神,宛如一个提线木偶。 这就是落入元人手里的汉人下场。 她算是好的,有几分姿色,加上没有自杀的勇气,所以只能这么委曲求全。 而那些男人被掳掠到了北地,如同牲口家禽一般被赏赐给有功之臣,在草原上永不停歇的劳作。 那些人基本上都是衣不蔽体的在露天劳作,所以每年被抓来的汉人基本上一到冬天就会冻死无数。 谁会来救他们呢? 这是草原。 距离中原几千里。 天南地北,穷极一生也走不回去。 “哈哈哈哈,这李保儿也不过如此,前面几仗打的漂亮。可就是过于贪婪,当我元庭无人可以收拾的了他。” “等抓到了他,本将要用他换几个朱皇帝的公主小姐。” “哈哈哈,听说这李保儿可是朱皇帝的亲外甥。” 贺宗哲放肆的大笑着。 此时见到了胜利曙光的他是无比的放松。 整个人都舒适的躺在那张虎皮软塌上,怀里的美人衣衫半褪,滑腻的雪肌摄人心魄,若是这里是汉人那精美的洞房花烛就好了。 “轰轰轰轰……。” 这时,一股由远而近的战马奔腾声响起。 “哪来的马蹄声?”贺宗哲问道。 一旁的小兵道:“或许……,或许是回营报捷的兄弟。” 贺宗哲闻声也打消了念头,笑道:“不愧是我部族的勇士,蛮子哈此战打的漂亮啊!” 随后转头色眯眯的在那女人身上又啃又咬。 “美人,……。” 轰隆隆!! 话还没说出,一声巨响响彻大营。 战马奔腾之声如天雷降世,顷刻间就到了近前。 而那轰隆声,来自大营侧面的围栏。 “怎么回事!”贺宗哲此时意识到不对劲。 ‘砰!’ “砰砰砰。” 一种从未听过的奇怪声音开始出现,伴随着马儿的奔腾逐渐靠近大营。 大营很大,有上千帐篷,而此时,一支浑身披着战甲的军队闯进了这里。 贺宗哲慌乱推开怀里的女人,怒道:“快快!给本将军披甲!” 那些慌乱的士兵也回过神来,慌乱的取下贺宗哲的战甲给他穿上。 当他穿好战甲走出来,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映入贺宗哲眼中的,是宛如铁人一般的骑兵,那些士兵身披亮银色铁甲,手持锋利无比的马刀。 那马刀是什么神器,居然轻轻挥砍一下,就让一个元军开膛破肚。 守营的人回过神来,搭弓射箭。 而最让贺宗哲吓得腿软的事情发生了。 箭矢落在那铁架上,居然……居然只是留下来了一个印子。 ‘叮’的一声,随后落下。 这是什么怪物啊! “杀!” 轰隆隆。 战马狂奔,明军将士之中窜出来两个猛人,可谓是一马……不,两马当先! 一人手持长刀,一人用一种奇怪的火器的攻击。 那手持长刀的人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刚猛。 一刀一刀砍下,断臂残肢乱飞,五脏六腑横落。 贺宗哲直接吓得脸色苍白:“快,快召回前军!”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明军? 为什么? 难道扩廓输了? 可是不久前扩廓的探马才来汇报的军情,当时不是一切都顺利吗? 很快,一支响箭飞上了天。 那些朝着还没加入正面战场的人注意到了大营的响箭,不少人调转马头驰援大营。 可刚刚调头,就看到大营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火,自然也是朱棡放的。 “放火,将元人的营帐全烧掉!”朱棡骑在马上,于最后,也就是队伍的末端进去了军营。 这时候,已经接近扫尾。 赵武带着人纵火,那足够五万人吃两个月的粮草顷刻间化作残骸。 而楚老二带着人血洗大营,由于前端营帐已经点燃了大火,那些回撤的大军一时半会不敢淌着火海进来,所以给了楚老二洗劫的机会。 中军大帐,朱棡下马走进来。 “嘿嘿,营长,咱们抓到大鱼了!看,扩廓的偏将,贺宗哲。”楚老二将捆成麻花的贺宗哲丢在地上。 “这老小子穿上咱们的明军的衣服想溜,不过咱们浮屠营都不穿明军的制服,所以这小子完全是自作聪明!” 楚老二的脸笑的跟菊花一样。 朱棡点了点头,低头打量了一下贺宗哲,此时的贺宗哲狼狈至极,看他的样子,楚老二下手不轻。 “这绳子谁绑的?”朱棡看着那有些奇怪的绑法,问道。 “我!”楚老二点头。 朱棡大为惊叹。 “改天没事,教教我。咱们,探讨探讨这个。” 楚老二这家伙,天生就是吃抽象这碗饭的。 第40章 此战留名,那飘舞的大明龙旗! 第四十章:刻在骨子里的两个字,报仇! 那些元人也发现了大营被端了。 回想起将军信誓旦旦保证后方不会有敌袭的那个样子,一切都好似历历在目,音容犹在。 他们很快发现,正面战场的明军也疯了。 元将蛮子哈算是这些将领里面资历最老的一个,他面色阴沉,坐镇于军队的正后方,此时他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了一个想要当逃兵的元兵。 蛮子哈面容狰狞,鼻子上带着鼻环,出气如牛,目光如狼一般看着那些想要当逃兵的元兵。 “当逃兵者,死!” “你们都是草原的勇士,是长生天的信徒!为何惧怕明军?” “现在,给我调转马儿的脑袋,冲上战场,杀光这些可恶的明军!” 蛮子哈怒斥道。 可即便是他这样说,那些想要逃窜的元人还是越来越多。 蛮子哈更怒,他大手一挥,身后数十个威猛的汉子骑着战马提着马刀走了上来。 这是他的亲信。 那些想要逃窜的元军讪讪而回,可即便是如此,蛮子哈还是意识到大势已去。 后方有敌军在,并且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这种未知的恐怖是最吓人的。 正面战场又僵持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诸多率军的将领纷纷回撤。 “万户,撤!咱们后方还有明军的人,此时再不撤走,就会被围困在这里啊。” “不可能,背后明军顶多是小股部队,将军虽然遇难,但是我们的主力还在!”蛮子哈拉着缰绳,沉声道:“明军气数微末,只要再攻一次,必然大破!” 那些退下来的将军各个脸上全是鲜血,此时纷纷低头,眼中隐隐酝酿出了一些冷意。 “将军,为何,为何你们部族的人没有冲在前面?” 一个满脸鲜血的年轻小将不甘的开口问道。 蛮子哈脸色一沉:“上个月围剿战,我部落儿郎损失五千人!如今你们不过伤亡数百人,就开始吵吵嚷嚷。” 说着,蛮子哈手中马鞭挥舞,‘噼啪’一声,怒道:“莫要忘了你们跟齐王殿下发过的誓!” “你们以自己部落的神和长生天发下的誓言,会辅佐王爷打完这场仗!现在难不成你们要反悔不成?” 那些各部族的将领脸色有些挣扎之色。 蛮子哈见众人意动,心里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绝对不是那种有勇无谋之人,能够坐上万户,还是扩廓部族之中的万户,他绝对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和头脑。 见众人有些犹豫,蛮子哈继续道:“齐王殿下说了,此战只要重创明军两路大军,以朱皇帝的性格,几年内草原可一片安宁!” “只要解决了外患,齐王殿下就可以带领你们去占领更多的水草地,更多的牛羊!” “现在,调转马头,进攻!” 蛮子哈的话确实振奋人心。 他们这些部族看似是元朝治下的百姓,其实更偏向于部落制度的生存方式。 比如扩廓这个王位,就是因为他的部落实力强劲,加上有许多小部族愿意效忠他,所以他可以拉出一支几万人的军队,在整个草原都举足轻重。 就连如今的元朝皇帝达蜡都是依附于他扩廓的庇佑之下。 而也正是因为扩廓对皇位无感,一心想要光复元朝的作为,让他在草原名声极好,一些部族族长和老人都称他为草原的王。 朱元璋也称他为奇男子。 这边蛮子哈正在动员众人,而后面,朱棡已经率领浮屠营的将士们列阵。 战马身上,朱棡牵着缰绳,神色漠然。 “你们怕吗?” 他问道。 五百浮屠营将士全部整齐划一的戴着钢盔,只露出一双眸子,五百双眼睛此时都死死的盯着朱棡。 “不怕!” 浮屠营的士兵们整齐回答。 两个月的征伐,已经让这五百将士凝聚力达到了顶点。 两个月以来,同吃同住,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困了换班睡觉,累了就趴在马背上休息,由前面的同袍牵着缰绳带自己。 饿了一起烤肉,想家了就凑在一起聊天,说说自己童年时的乐事。 对于上战场的将士们来说,这是磨合。 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的兄弟们,也可以在一个眼神之下就明白彼此的用意。 默契,心气,热血,此时,无一不是顶点! “不怕?很好!这是个让我满意的回答。”朱棡深呼吸一声。 “不过光是嘴上说说没用!你们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看到了吗?咱们的正前方!” “那里有接近五万元人!而在元人的前面,是咱们的弟兄,是咱们大明的军队!” “此番深入草原,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众人齐声高喊:“驰援,驰援!” “对,驰援,救出咱们的同袍弟兄!”朱棡脸色涨红。 “不光是驰援,还有雪耻,雪耻!” 朱棡拉着缰绳调转方向,对着战场的方向, “自南宋倾覆以来,北元占据中原大地,四海之内,汉儿罔不臣服!元庭无德,倒行逆施,从不将咱们汉人当做人来看待。” “元庭臣子,不尊祖训,废坏纲常!屠戮我汉儿百姓,诛我汉家英烈,人神共愤!” “我等深入草原,所见汉家儿郎被俘虏至草原为奴者甚多,惨状罄竹难书。” 说到这里,朱棡也说出了真火气。 “那都是咱们的同胞,咱们的兄弟!却被区区草原蛮夷如此对待,更有甚者,掳虐同胞妇孺,肆意玩弄!虐待致死,惨状何其悲惨。” “更何况,昔日北元退居漠北,掳虐百姓数十万!难道这笔账,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抹了?” “难道就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忘了这笔血淋淋的债吗?” “我看到那些被掳虐致死的百姓,见到的不是他们的惨状,不是他们的委屈!” “是血淋淋,刻在骨头里面,刻在史书上面的两个字。” “报仇!报仇!” 朱棡的话,彻底点燃了这些天埋在将士们心里的怒火。 他们一路也打探了不少部落,最多的一幕就是那些草原人用鞭子驱赶那些汉奴劳作。 怒火,早已是上了膛的弹药。 “报仇!” “报仇!” “锵!” 朱棡拔刀。 “锵锵锵……。” 将士们纷纷效仿,马刀出鞘,寒光四射。 “杀!!” “浮屠塔下镇妖邪!” “千军万马莫靠前!” 浮屠营,开始冲锋了。 无边无际的战场上,密集如蚁群一般的元人军卒,有如狂涛拍岸一般朝着李文忠的大军涌去。 李文忠的大军前锋此时已经是岌岌可危。 眼看着正面防线就要被撕开一道口子,被那些元人用骑兵和弓箭撕开一道足以致命伤口。 可就在这时! 在元军后方的草原上,在属于明军胜利的方向。 传出了震天的呐喊! 战场上的所有人仿佛瞬间为之一肃。 “轰隆隆隆……。” 战马的奔腾的声音宛如有着千军万马!可定睛一看,只有区区几百人! 元人面面相觑。 而大明士卒更是不明白为什么来驰援的人只有几百人。 可说时迟那时快,短短一会儿,那一伙骑兵居然就这么直直的朝着元军后方的步卒营冲了进去。 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区区五百人就敢陷入几万人的战场之中? 可下一秒,他们明白了。 隆隆隆隆 马蹄踏地,声音显得比寻常骑兵的声音还要沉重!当他们撞上那些步卒之后,元军彻底明白了为什么。 有一些元人甚至高举着马刀,大吼道:“杀了这群不知死活的明军!” 然而。 迎接他们的不是明军的长刀。 而是战马身上的铁甲。 战马身上的铁甲加上人的重量和铁甲的重量,超过四百斤!这些战马都是从两个月以来挑选的精锐战马。 此时,他们就是一群钢铁巨兽!携带着无尽的冲锋之势直直的撞了过来。 砰! 那些元人士兵顷刻间被撞飞。 别说杀伤马上的士兵,就是阻击那些马儿前进的势头都没有做到,战马如同山岳,五百匹战马更是宛如洪流!奔腾之下,无人生还! 铁骑踏过,登时人仰马翻,天翻地覆! 这一刻,他们明白了,他们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只有五百人。 因为,五百人! 足够!! “杀了他们!!”蛮子哈睚眦欲裂,脸上狰狞无比,青筋暴跳。 有元人勇士率众上前,却被一声突兀的脆响迅速结果了性命。 他到死都没有明白,那明军手中拿着的的铁管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元将也是个千户,是蛮子哈手底下的亲信。 可此时,他无力的坠马,顷刻间被铁骑直接淹没,巨大的烟尘和马蹄将他变成了一堆烂肉。 经此之后,浮屠营前方再无拦路的元军!浮屠营铁骑所到之处,元军退避三舍,如遇鬼神!! 整个战场,仿佛只剩下了那支无可阻挡的银色铁骑! 只剩下那一双双深埋于钢盔之下的猩红血眸! 只余下! 一面! 迎风烈烈的大明龙旗!! 天兵! 这就是天兵天将! 一苇渡江,一叶斩海,不外如是! 朱棡率领着五百浮屠营将士,携破军之势在元人阵营之中肆意冲杀,铁骑之下,无人可撼其锋芒!无人可力敌哪怕一个回合!刀锋所指,皆为朽败之兵! 所到之处,元人好似被大风刮倒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尽皆被踏碎! 浮屠。 草原上的镇魔塔。 当真如朱棡所言那般。 “那是什么?” “谁能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那特娘的是什么!!” 蛮子哈大喊大叫。 到底是什么,谁知道呢? 而此时,明军之中的将士们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 “哈哈哈哈,援军到了!”李文忠哈哈大笑。 此时的他也是浑身浴血,在敌军无所惧怕的冲锋之时,他就已经亲自提刀上阵。 李文忠撑着一个士兵的肩膀站起来,举着刀大声怒吼:“兄弟们,咱们的援军到了!” “看呐,咱大明的龙旗!” “那是咱大明的龙旗!!” “杀!” 杀!! 明军也动了。 这一次,是毫无保留的冲了上来。 明军之中顷刻间爆发出足以撕裂天穹的怒吼。 弓箭,投石车,强弩,完全敞开了放。 前方大军,李文忠首当其冲。 “杀!”李文忠怒吼一声,双手持刀,挥砍而下! 面前一元人士卒顷刻间倒下,沐浴于鲜血之中。 “威!” “威!” 李文忠先行喊出一声‘威’,随后周边将士们也纷纷再喊一声。 而在喊威的同时,李文忠踏出一步。 将士们喊的时候,也效仿李文忠那般踏出一步。 “威!” “威!” 越来越多的将士们跟随着李文忠的脚步前进! 这一刻,这一支大明军队凝聚在一起,宛如一只大手,朝着元人抓去。 一步! 两步! 伴随着李文忠口中的节奏,大军一步步的朝着元军阵营压去。 那些企图抗衡明军的元人,上前来砍杀明军,却被明军身边的将士们顷刻间砍翻在地。而那些受伤到底明军在被人抬走之后,他的位置下一秒又有人顶替上来。 “不许退!压上去,压上去!” 蛮子哈持着马鞭,怒吼道。 元军露出了颓势! 这是他无法理解的。 眼看着就要撕开这些明军的防线彻底合围他们,可突然出现的一支天兵天将彻底扭转了这一切。 蛮子哈执意还要战,此时元人的伤亡已经开始攀升。 短短不过一刻钟不到,元人被那一支奇怪的骑兵起码收割了上千条性命。 “将军,回撤,将士们士气全无啊!”旁边的将领大声开口,声音颤抖哽咽的道。 伤亡太大了! “不许撤!一定能赢,他们只有五百人!五百人!里面明军也是一群残兵,我们不可能输!” “五万对区区三万人,优势在我!!” 蛮子哈怒吼。 可就在下一秒,一只羽箭从蛮子哈的背后脖颈‘唰’的一声穿过。 蛮子哈瞠目结舌,瞪着牛一般大的眼珠子缓缓回头。 “马哈木,你放肆!” 偏将大声怒吼。 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骑着马从后面缓缓走来。 “诸位叔伯,此战优势已经荡然无存!若是再听将军的,不顾一切的冲杀,死的只会是咱们草原上的勇士。” 马哈木冷静且深邃的身上传来。 他骑在马上,在草原上,十岁的孩子早已经是善骑的射手,他们五六岁就开始和小马驹一起长大,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用骨头磨箭。 所以马哈木十一岁就跟着自己的父亲上了战场。 “叔伯们,撤!” “汉人有长城,有亿兆百姓,有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壮丁!” “他们有肥沃的土地,只需要休养生息两年,就可以有几十万大军。” “可草原人没有!长生天只给了草原人能征善战的本事!” “撤,保全部族的勇士,等到汉人内斗,朝廷大乱,咱们再像太祖那样,入关称帝!!” 第42章 李文忠的惊骇,断头山要断头? 第四十二章:李文忠的惊骇,断头山要断头? “退……,退兵了?” 战场上,随着战鼓声响起,李文忠的眼中闪烁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元人其实并未伤及根基。 主力的骑兵连伤亡都没有什么。 可为什么他们退军了? 无数元人调转马头,步卒也纷纷丢下手里的长刀转身而逃。 明军这边还没摸着头脑,元人就已经逃出了百丈。 “陆亨,派人跟着他们,看他们去哪!”李文忠下令道。 “是!” 下一刻,明军之中爆发出欢呼声。 “万胜!” “万胜!” “万胜!” 此战,持续了数天,明军伤亡接近一万。 正是因为如此的高压,在得知敌军退军的那一瞬间,明军将士们感受到了一股释放的快感。 终于,退军了。 和林外,数万尸体,匍满旷野。 明军欢呼着,高喊着。 五万大军入草原,如今只剩下两万多人。 而且,尽皆负伤! 此时,李文忠望着缓缓走来的那只银色铁骑,目光之中满是深邃。 大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只怪物? 此时,明军也逐渐安静下来。 浮屠营,缓缓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定! 再看浮屠营,那银色的战甲已经布满鲜血,上面是敌人的血。 “李文忠,谢将军救命之恩!” 李文忠缓缓拜下。 不管是谁率领的这一支军队,他都当得起自己的这一拜! 哗啦啦啦……。 李文忠拜下,身后的陆亨也拜下,随后! 两万明军,尽皆拜下。 “谢将军救命之恩!” 在众人的眼神下,那为首的人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钢盔。 随后,露出来的一张……显得稚嫩,显得青涩的脸蛋。 李文忠错愕的看着那露出真面目的人。 近乎颤抖,近乎哽咽。 近乎嘶哑的挤出几个字:“晋王殿下……!” …… 徐达处,和扩廓已经僵持在这里足足快要一个月了。 他也收到了来自朱元璋的手谕。 ‘救下老三老四,此战功过相抵。’ 收到这个手谕的时候,徐达先是苦涩,随后苦笑。 自己这样,算是完成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吗? 算是。 就算是最后结局失控,可到底,自己还是达到了目的。 只是,死了那么多将士。 “大将军,元军又开始擂鼓了!” 唐胜宗披甲入营,沉声道。 “汤和到什么位置了?” “差不多到了断头山了!”唐胜宗回答道。 “断头山?那里怕是也有元人的伏兵啊。”徐达道。 唐胜宗面色有些沉重。 …… 断头山,位于岭北西南。 汤和率领一万明军到了此地,目的是想要借机穿插侧面,实现一个大迂回战术,从侧面击败扩廓。 可扩廓绝非常人啊! 汤和到达此地之后,刚刚入峡谷,就和元军爆发了遭遇战。 此时,已经是战斗开始的第二个时辰末端。 “杀!!” 元人爆发出震天怒吼,面对明军毫无畏惧。 而明军这边,稍显混乱的匆忙迎敌,此时已经死伤过半!在面对元人的冲锋,尤其是峡谷这样的地形! 明军没有办法抵抗。 “轰轰轰……。” 战马奔腾声响起。 一番冲杀,明军大败。 汤和持剑立定:“不可退!一退身后便是草原,除了骑兵,步卒根本无处可逃!” “快,快构建防御!” 命令不断的下达,可由于地处狭窄的峡谷之中,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布置,往往是前面的人被挤到后面,然后人挤人的朝着后面堆积。 可汤和又不敢直接退出峡谷,退出峡谷那可是茫茫草原,届时他们就是元军手里的牛羊。 元人喜欢用绳索在马上套牛羊,而在战争之中,元人也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明军的斥候。 往往明军在前面跑,后面的元人夜不收就骑着马用绳索去逃马背上的斥候。 而被抓到的斥候,下场会很惨。 可以说,这是元人的惯用伎俩。 “杀!!” 正面在厮杀。 汤和亲眼看到指挥同知张存道战死。 看着气势汹汹的元人,汤和心里一阵无奈。 自己自幼是贫困,长大后跟徐达一起参军,自己当千总的时候,现在的皇帝朱元璋还是马夫。 后来,几兄弟在亳州城重逢,立志要建立一番功绩。 当时何曾想到可以达到今日的地位? 当时想的是能够当个将军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可没想到啊,朱元璋此人天生帝王相,竟是一路带着兄弟们建立了这个大明王朝! 自己骄纵过,怕过。 也因此受到了惩罚。 被封为征南大将军那几年,是他这辈子最沉稳的几年。 他其实已经想好了,等这次战事结束,就请旨告老,回老家凤阳养老。朝中局势他是一天比一天看不透。 文臣武将,你来我往,他已经是疲倦了。 不如回老家颐养天年,种点田地,养点猫狗儿来的好。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回不去了。 “将军,你快走!”参将方鸣谦牵来战马,急切的道。 “走,走去哪儿?今日,我与你们同生共死。”汤和淡笑一声,淡然的拔出手里的剑! 走不掉了,那就死。 “侯爷!”方鸣谦痛哭流涕,不明白汤和为什么不走。 “鸣谦!你父亲托我照顾好你,可我食言了,这扩廓确实是个妙人啊,步步算计。” 汤和感叹道:“要怪,还是要怪勋贵们太贪了,急于自污,竟是被扩廓抓到了把柄。” “你走!骑上马,快走!”汤和转头道。 方鸣谦的父亲是方国珍,也是元末浙东农民起义的领袖,在至正十七年投降朱元璋。 如今在应天府南京颐养天年,不过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方鸣谦算是个很有出息的儿子,自幼参军,靠着自己的本事立下战功,一路升迁至千总,名副其实的六品武官! 这一次,随军出征,朱元璋也是看在方国珍这些年一直老老实实的份上,给了方鸣谦一个参军的位置。 而汤和领一万人的时候,特意带上方鸣谦,是因为方国珍拜托过汤和,让他多多照料自己儿子。 而没曾想,自己的有意照付,居然害了方鸣谦深陷重围。 方鸣谦拒绝,咬牙道:“晚辈乃是大明将士,岂有逃跑的说法?” “将军,咱们跟元人拼了!” 汤和刚想要点头,可下一秒,就听到有轰隆隆隆的声音传来。 “什么声音?” 方鸣谦也听到了,错愕的回头。 随即,他脸色大喜:“龙旗,是咱们大明的龙旗!!” 第43章 战场趣事,这马怎么还发情了? 第四十三章:战场趣事,这马怎么还发情了? 龙旗! 大明龙旗再一次出现在了草原上。 汤和和方鸣谦都愣住了原地。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断头山这个地方出现大明的军队。 而且看上去,还是骑兵。 突然出现的骑兵自然是朱能前去求援的西路军! 西路军统帅冯胜接到来自朱棡的密信时,吓得脸色苍白,差点一屁股跌下去站不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晋王殿下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带着五百骑兵深入了大漠,企图救援李文忠。 李文忠啊李文忠啊,你这次若是没了命,怕是到死也不得安宁啊! 随后冯胜命傅友德亲自率两万骑兵星夜驰援。 历时来回两个月,傅友德终于赶到了断头山。 因为这上面是朱棡所写的,必须要带兵前来的地方。 傅友德带着大军赶到,元军想要从战场撤出去。 眼见元军有撤军的意图,汤和立马跟不要命一样带着人冲了上去。 企图撤军的元人被汤和的人缠上,有接近八千人没有撤离。 而领军的统帅则是带着人几千骑兵顺利撤出。 “哈哈哈,老傅,你特娘的来的真是时候啊!”汤和在战场上拼杀一阵,浑身浴血的走来。 傅友德下了战马,拉住汤和的双臂,有些感叹道:“此次幸亏来得及时,不然我可少了你这个老兄弟了。” 汤和沉默了一下,随即道:“这王保保当真是不是凡人,从入草原以来,可谓是步步算计啊。” “你西军战绩如何?” 问到这个,傅友德脸上可就有了神采。 挑眉道:“一般,也就一路打到了沙州,宰了元将失剌罕,又把北元的太尉朵儿只巴给挑了!收了元人七八万匹马,十几万牛羊罢了。” “晋王殿下密信到甘肃的时候,我正射杀了元朝大将不花!全军还在喝彩呢。” 汤和听得可谓是羡慕极了。 比起西军的战绩,中路大军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晋王……,是晋王什么时候也来漠北了?” 汤和错愕的问道。 傅友德正眉飞色舞呢,听到汤和的话也呆住了。 顿时张着嘴巴僵在了原地。 “什……什么?晋王没来漠北?”傅友德问道。 汤和白了他一眼:“亲王之尊,陛下怎么可能同意他上战场?” 傅友德不信邪,从怀里摸出一张密信。 “你看这个。” 汤和不解的打开信件,在仔细的看了一番之后,顿时如遭雷击。 “我说呢,我说咱们大帅执意要不顾一切的北上,难怪……。”汤和心头惊恐无比的喃喃道。 傅友德这时候也意识到没那么多功夫扯皮了。 “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启程继续北上!”傅友德下令全军打点行装,继续北上。 而汤和也率军继续追击着傅友德的步伐一路朝着北边而去。 …… 正面站在,徐达和王保保的对垒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而今日的对战,显得有些奇怪。 王保保骑着战马于一处山岗之上,今天他要亲自督战。 “明军不如以往勇猛了。”王保保,也就是扩廓帖木儿幽幽说道。 身边的数十偏将之中,乃儿不花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大王,末将请战!”乃儿不花说道。 王保保微微笑了笑:“你啊,性子太急!什么时候能够改掉这毛躁的性子,也就可以单独率领一军了。” 乃儿不花笑道:“末将是大王的马前卒,甘愿为大王效力!而且末将不需要单独率军,只想跟着大王征战。” “不,此次战役之后,你就要留在南边了。”王保保叹道。 “此战之后,明人短时间不敢北上,而商人就会开始琢磨草原的生意,你要率军驻守在这里。让那些狡诈的商人没有胆子欺骗我们的子民。” “汉人奸诈,商人更是有过之!用铁锅换我们兄弟姐妹的牛羊,一换就是十几头,他们带回去转手一卖,就是百倍于铁锅的价钱。” “本王会跟大明皇帝商谈互市的事情,可绝不会,让他们用完全不匹配的价钱换走草原的东西。” 乃儿不花瞪着眼睛,怨恨道:“商人最为奸恶,该把他们全杀了!” “不!” 王保保摇头。 “商人虽狡诈,但他们的头脑很好,也很有钱,若是把进入草原的商人全杀了,长此以往,商人们待我们如恶鬼!” “这样,他们手里的钱,手里的货物,就会给大明的朝廷带去利益。” “我们要利用商人,给他们利益,让他们为草原提供便利。” “毕竟,在大明里面,吃里扒外的人可不少。” 正面的战斗很快开始,由元将左罕率领六千骑兵冲击徐达的大营。 徐达部,唐胜宗和偏将赵庸率军抵御。 战场上,骑兵来势汹汹。 唐胜宗率骑兵,赵庸率弓手和步卒,两人合计七千多人。 阵法也是常规口袋阵。 以中军稍后,侧翼靠前,中军稍落后侧翼两边的骑兵百丈。 只要敌军冲锋中军,侧翼骑兵便会运作起来。 而元将左罕也不是傻子,三千人打头阵,三千人作为后军,只要明军敢扎口袋,那处于两侧的明军便会被后三千人撕开口子,随后蚕食他们。 阵法分为很多,赵庸作为名将,也是很有名的儒将,在兵法上造诣不低。 儒将爵位也是侯爵,被封为南雄侯。 此人也算是非常厉害的一个人,在早年间功勋甚至不低于李文忠,常遇春等人。 只是后来因为私自纳取貌美的女婢上百人,被人弹劾,没有封为公爵,只落下一个侯爵。 “元人势头很高涨啊。”赵庸此时也眉心有些忧虑。 身侧的偏将道:“将军,咱们此战若是保全阵线不难,可已经连续一个多月了!大军接连被拦截在此地,到底图个啥?” 赵庸摇头:“主帅的心思少琢磨,命人擂鼓!为延安侯助威。” 前方,唐胜宗也听到‘咚咚咚咚’的擂鼓声,骑在马上拔出马刀,大笑道:“儿郎们,随吾杀敌!” “杀敌!” 轰隆隆的战马奔腾声响起。 这种场面,当真是看多少次都觉得声势浩大。 而就在唐胜宗即将冲到对面战场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元人的骑兵怎么看上去这么别扭? 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 咦……,这马怎么还发情了? 第44章 王保保的惊骇,朱棣的成长 第四十四章:王保保的惊骇,朱棣的成长 只见元军的阵营之中,那些元军在纵马狂奔的时候。 啥意思? 唐胜宗一脸不解的挠了挠头。 “将军,这是元军的新战法?” 一个千户挠头问道。 唐胜宗也疑惑的‘咦’了一声,随后道:“这狗卵子的草原人搞什么名堂?骑着发情的马打仗?” 就在唐胜宗嘀咕的时候,元军的阵营之中突然发生了变故。 原本冲在前面的马儿突然很是暴躁的甩起脑袋,并且不断的尝试将身上的骑兵给丢下来。 马儿突然的暴躁不是个别,而是很多马儿都开始不安的暴躁起来! 元军冲锋的势头一下子放缓。 那些元人也傻了。 一个个骑在马上施展着自己的骑术,努力不让自己摔下去。 可即便是这样,元军的阵营还是大乱起来。 马儿暴躁不安的甩头,甩尾,速度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 其实这跟马儿奔跑流汗有关。 朱棡下的那些药物这些马儿食用了好几天,一直是处于一种发情边缘的阶段。 如今马儿在草原上一跑,药效挥发,加上周边战马都有发情的迹象,所以在这个阶段,马儿有了很强力的攻击性。 于是乎,在唐胜宗等人近乎目瞪口呆的样子。 元军的战马……,居然打起来了。 “将……将……将军,咱们打不打……。”千户结结巴巴,哆哆嗦嗦的问道。 唐胜宗也愣住了。 多新鲜啊。 第一次看到出师未捷,自己的战马先打起来的。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打,打个屁!”唐胜宗骂了一句。 “你看那些元人的马,凶成啥样了,咱们过去别说杀人,马都打不过!” 千户挠头,看着一匹发了狂的战马一脚踹死了一个在地上翻滚的元人,顿时打了个寒蝉。 这战马平日里性子很温柔,可一旦发起狂来,那就是暴戾无比。 元军阵营。 王保保也发现了这一幕,他怒吼着。 “怎么回事!?马儿为何突然发狂?”王保保怒斥身边的养马官。 养马官颤抖着跪在地上:“大王,卑职也不知道啊。这马儿平日里都还很正常,可今天一上战场,就……,就变成了这样。” 王保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你是养马的,如今战马出现了问题,你告诉本王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是怎么养的马?” “报!” “大王!” 一个信使从后面几乎是奔命一般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王保保正在气头上,怒问道。 信使急忙道:“后方传来消息,贺宗哲将军遇害!如今将军的三万七千多步骑正在朝着这里赶来。” 王保保一下子懵了。 “贺……贺宗哲败了?”王保保发出一声近乎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的疑惑。 信使此时冷汗淋漓,原本身上热的气都喘不过来,可就在王保保说话的时间,他硬是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凉意从心底出现。 “是……,将军如今去向不明!” “他有三万精兵,帐前亲兵全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他怎么可能会被杀?他上前冲阵了?” 王保保不愧是王保保,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没有,贺宗哲是在大营之中失踪的!”信使道。 王保保脸色陡然一沉。 贺宗哲,是他布局之中很关键的一环,甚至比围困蓝玉还要来的重要! 围困蓝玉,只能是跟徐达形成对峙的局面,让他中路大军丢掉主动的机会。 而消灭李文忠,就是他布局之中最关键的杀招。 李文忠在和林被消灭,那么东路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只要东路没有后顾之忧,其他几位袖手旁观的王就会参战。 他们只要一参战,剩下的徐达就是瓮中之鳖。 他下令联合诸多封王者力敌大明,可他们的条件就是要他自己打先消灭一路明军,形成必胜的局面。 不然,那些封王的人不会轻易出手。 因为他们害怕大明记恨上他们。 就跟此次一样,大明出兵十五万征讨他王保保。 他王保保有力气自保,可若是改日换成其他部族,其他王,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大明的铁骑。 可如今。 贺宗哲下落不明,北边一下子被破局! 李文忠的人马在后面虎视眈眈,局势一下子不妙起来。 “那三万多人,可有一战之力?”王保保问道。 “主力尚在!”信使回答。 “立即下令,命他们剿灭困在老山城的明军!”王保保道。 局势出现变化,那么蓝玉就不能留了。 此时蓝玉的七八千人放在阵营后方,那就是极为容易爆炸的炸弹!稍有不慎,他王保保也会中招。 王保保此时要亡羊补牢,先消灭蓝玉,然后跟贺宗哲剩下的残军回合!随后让那些观望的王爷发兵,若是他们不发兵,王保保就打算直接东撤。 如今元军主力其实还在。 修养一段时间,未必不能重来。 只是留在王保保的机会实在是不多了。 长叹一声,王保保下令撤兵。 “将养马官枭首示众,挂于营前,以示众人!” “原有的草料全部丢弃,换成新的草料。” “命人给徐达送消息,就说我王保保要跟他交换俘虏,以三千汉奴,换他手里的那些人。” 此时王保保也要用拖字诀来办事了。 得等到后方大捷,蓝玉被灭,他才能腾出来全力进攻。 而变故也出现的很巧。 后方的贺宗哲残兵接到了王保保的军令,也遵从的重新组织士兵,开始对藏在老山城之中旷日已久的明军蓝玉部发起进攻。 蓝玉部这些时日已经开始出现断水少粮的情况。 士兵士气不高。 军营之中,朱棣小脸黢黑,看着一个老兵神秘兮兮的从一个洞里掏出一只野兔子。 “我去,大黑叔,真牛啊!又打到一只。” 那老兵笑了起来,满脸褶子挤在一堆,看着朱棣就跟看着自己孩子一般:“怎么样,叔没框你!叔在战乱的时候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箭手。” “这打猎的本事可不是吹得!” “孩子,拿着,这只给将军,这只咱们自己留着吃!兔腿给你。” 朱棣看了看那肥美的大兔子:“不……,大黑叔,这是你打的,我吃点肉就行了。” “说屁!”大黑叔拍了一下朱棣的后脑袋:“你是娃娃,长身体嘞,不吃胖点,怎么跟元人打?我老骨头早就不长肉了。” 第45章 朱棣的气,啥,让我娶了扩廓的女儿? 第四十五章:朱棣的气,啥,让我娶了扩廓的女儿? 提着兔子,朱棣的眼眶有些泛红。 “娃子,咋哭了?”老黑有些小小的失措。 “没,我就是觉得黑叔对我好。”朱棣揉着眼眶,道。 黑叔咧嘴笑了笑,露出焦黄的牙龈,笑道:“你这娃子,这哭个啥劲。你也是可怜人啊,这么小点就跟着上战场了。” “家里爹娘也是狠心。” 朱棣沉默了下来。 朱元璋狠心吗? 这个问题答案有些多面性。 换做那些大臣,臣子来说,他无疑是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他的权威在外人的眼里那是绝对不容侵犯的。 他可以掉下鳄鱼的眼泪,也可以手起刀落斩杀掉几万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他真的如此无情吗? 在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的时候,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有些‘老实巴交’的男人。 他不会把自己的权谋和毒辣施加在家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又想起朱元璋临行前拿着鞋子狠狠地拍了自己屁股一顿,朱棣的心里有些感伤。 “想家了?”大黑叔问道。 朱棣点了点头。 “想家好啊。十几岁的娃娃,哪有不想家的,想家就要多回去看看。家里可还有父母在?” “双亲尚在,家中还有兄弟姐妹。”朱棣回答。 “那可是好啊。”这老兵抚须,扛着兔子和朱棣一起朝着大营走去。 老兵艳羡道:“有家人在,那就是天伦之乐。” “不过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出来当兵的?” 朱棣笑了笑:“我爹是个能干的人,很能干!” “他很有声望,也很有能力,打下来一大片家产。别人都说他是奇人,我也觉得我爹很厉害。” “从小到大,大哥跟在爹身边办事,我们兄弟们就在爹和大哥的羽翼下长大,一直无忧无虑的。” “可长大了,我逐渐明白,很多东西得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想要让大家服你,称赞你,得拿命去赌!” “男子汉大丈夫,若是生下来只是为了乖乖继承家业,生儿养女,那绝非大男人所为!” “我一定要立下功劳。” “一定!” 老兵很是感慨的看着朱棣,眼中满是赞叹之色。 “娃子,你说得对。”老兵啧啧道:“看你的样子,你应该非你家中嫡子?” 此时,老兵也明白了朱棣的身世绝对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 朱棣点了点头。 “黑叔,你咋知道的?” 老兵笑了笑:“你的眼里,有一种叫不甘的东西。” “你大哥对你好么?” 朱棣笑道:“那当然了,大哥待我们如亲子!我们从小都是大哥照顾着我们兄弟们。” 老兵见朱棣的态度如此果断,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娃子你大哥应该是个良善之人。” “我老黑早年间跟随浙江一个道士谋生,学了点相面的手段。” “你颧骨高耸,眉间聚气,乃是紫气之像!不过气为高山所阻挡,意味着有两座高山阻挡着你的紫气。” 朱棣一愣愣的。 “可……,唯一让咱老家伙看不明白的,是你这鼻梁,高挺入云,力压群山!即便是没了两座山,这紫气怕是也消失不见……。” “黑叔,这什么意思?”朱棣问道。 老兵挠头一笑:“说不上来咯!我这相面功夫其实也就是点小把戏。这相面其实和看风水差不多,看的就是人的气。” “气通者为顺,气滞者为郁,气乱者为病,无气则为灾。” “看的玄乎,实际上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面有红光的人啊,那就是眉心饱满,光彩照人,自然是无病无灾。” “这面露迟疑之色,是不是假锁眉头的人,便是气不通,有心事,成了郁气。” “面露痛楚者,病气缠身。而将死之人就玄之又玄了,这一点,我至今还没学会。” 朱棣点头,竟是觉得很有道理。 他少年心性,也忘了那座压在自己鼻梁上面的山到底是什么山。 “娃子,老家伙给你个话。”老兵拉着朱棣的手。 随后很是神秘的道:“家中若是生变,北地是你的富贵之地!” “你初次出征便是这北地,说明这是你的风水宝地。” 说着他伸手点了点朱棣眉心,笑道:“这股子紫气,能不能成气候,看你自己了。” 回到大营,蓝玉找到了朱棣。 大营之中。 “殿下,你离开。我以命人备好了战马,战事一起,你骑马往西边跑。”蓝玉说道。 朱棣愣住,几乎是瞬间就反驳道:“不!不可能,我要留下来和将士们一起突围。” 蓝玉心里也无语了。 “殿下,你是亲王之尊,何苦跟咱们这些臭丘八一起死?你若是出事,蓝某不好跟陛下交代。”蓝玉苦涩道。 这种事,换做任何一个将领都不愿意摊上。 朱棣神色有些激烈,咬牙道:“我也是这骑兵营的士兵,我怎么能丢下弟兄们跑路?” “可你也是大明的王爷。”蓝玉有些怒了。 朱棣缓缓道:“蓝先锋,蓝将军!” “我从军以来,大小乱战十余次,难道还不足以作为一个大明的士卒吗?今日我逃了,以后呢?” “以后我作为大明的藩王,难道也要打不过就跑,将关口,将边境拱手让给敌军?” “大明的士卒,大明的将士,只有战死者,没有叛逃者!” 朱棣张口怒吼,声嘶力竭。 蓝玉也有些被震撼到了。 随后他缓缓闭上嘴。 在朱棣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在皇帝身上才感觉到的煞气。 到底是朱家的虎崽子! 年纪轻轻,就已经露出了獠牙。 “你……,准备军备,敌军朝着这边过来,再有一个时辰,我们要开始突围了。”蓝玉道。 …… “啥玩意,让我娶扩廓的女儿?” 和林,李文忠部。 朱棡的到来让李文忠重燃信心,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 和林落入他的手里,七千多草原人的妇女孩子落入了李文忠的手里。 而朱棡也被李文忠推举出来,成为大军的主帅,并且连夜制作了晋王的大纛旗,以晋王的名义继续出兵。 “殿下,这扩廓的女儿可是草原上的明珠!” “只要殿下娶了扩廓的女儿,那咱们就跟扩廓是亲上加亲,加之扩廓的女儿还在咱们手里,咱们只需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扩廓。” “到时候,扩廓腹背受敌,必然是无力再战!” 第46章 南下,南下!拦截军报,找死? 第四十六章:南下,南下!拦截军报,找死? 朱棡一脸黑线。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李九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这李文忠犹有过之。 众将领也是笑哈哈的附和着此事。 “咱看啊,就让这扩廓的符离公主当咱们的晋王妃。” “扩廓妹妹成了秦王妃,现在女儿又成了晋王妃,哈哈哈哈,他扩廓身边的女眷都成了咱们大明的王妃,这下子还有啥好打的。” “就是,又是老丈人又是大舅哥的,陛下要是知道这事,怕是得笑出声。” 朱棡对此不表示意见。 而是明确下令,当王妃,不可能。 侧妃,可以考虑。 废话,他又不是圣人。 送上门的肉不吃,真把自己当某连载一万多章的后宫小说主角还是处男的大傻子了? 虽说他在美色方面并不是那么痴迷,可还是想要看看,被誉为草原第一明珠的符离公主到底啥样。 是不是真的如其他人说的那样,一年不洗澡。 而且一身的膻味。 不过这得等之后了,目前最大的事情,还是整兵南下,合围扩廓! 第二日的出征大会上,朱棡作为主帅骑在战马上。 后面,是两万多重燃战火的大明将士。 在队伍最前面,五百浮屠营整齐的列队于下方。 “啧啧,这浮屠营的装备可真让人羡慕啊。” “可不是,人家那马刀都是正儿八经的神器,前几日有好事的人拿着自己的刀去跟人家砍,结果被人家咔咔把刀砍成几节。” “真这么吓人啊?” “骗你做啥,这浮屠营连人带装备三百多斤,所以平日里只穿内甲,外甲都在后面板车上拖着。” “还有人家那个燧发枪,那才是稀罕玩意!不过据说以后咱们大明都会装配。一百步开外,提枪就打,都不需要力气就可以杀人。” …… 后面的将领纷纷议论着。 而李文忠则是看着朱棡的背影。 这位晋王殿下,这段时间可太不一样了。 朱棡拉停战马,高呼道:“此战!” “究竟是一举奠定漠北数十年的太平,还是带着残军败将逃回中原,皆由此战说了算。” “弟兄们,儿郎们!” “乱战纷争的日子,百姓已经过够了!过厌了。” “是时候让天下安生一些了,咱们将这些草原人赶回漠北,彻底绝了他们卷土重来的野心!” “这样,百姓不受纷扰,咱们亦可安心种地生娃!就在出征前,我,朱棡!大明晋王!已经找到了一种亩产超过三千斤的粮食。” “那个吃不饱饭,穿不起衣的时代,马上就会过去!” “现在,拿好你们手里的刀,握紧手里的缰绳!” “随吾杀敌!”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南下!!” 一阵疾风奔腾而过,千军万马呼啸成风。 军心被点燃,整个李文忠部宛如一支离弦之箭朝着南方的岭北山脉而去。 而在半道,很快遭遇了傅友德率领的骑兵。 这一下子,彻底将整个大明将士的士气一下子提拔到了顶点! 李文忠在得知这个消息也彻底惊呆了。 此时,他看向朱棡的眼神如遇鬼神一般! 布局,这一切都是这个晋王殿下在布局。 他将原本将死的一盘棋,彻底给盘活了。 洪武五年七月二十五,傅友德率军从西面攻击老山城,也就是朱棣和蓝玉被困的地方。 而朱棡则是带着李文忠部从北面进攻。 在他们攻击的时候,蓝玉已经率领大军顽强抵抗了七天。 八千人变成了四千人,并且几乎都带着伤口。 正面战场的徐达也和雁门关的调来的两万多步卒合兵,变成了五万多人。 汤和率领一万人加入傅友德的队伍,这时,三面战场合围之势已经成型! 历时足足五个月,朱棡的计策终于彻底成型。 可他还是少算了一步。 东面。 老山城,由楚力带着浮屠营为首,陆亨率领骑兵和傅友德一起袭扰,鏖战三日,原先的贺宗哲一部彻底被打趴下。 而在战事响起的时候,蓝玉也率军突围,做困兽犹斗。 战局活了,其实结束的也就快了。 在合围扩廓十五天之后,一封军报已经送到了应天府。 “漠北大捷!三路大军合围王保保!” “军报,军报,漠北大捷,三路大军合围王保保!” 送信的驿使一路骑着快马入京城。 而此时,是深夜。 城门紧闭。 “城外何人?”一士卒冷不丁的站在高处问道。 驿使胯下的马儿气喘吁吁,喘着粗气,其实这马儿也不过跑了一百来里。 只不过是在驿站换的,连轴跑的。 “有漠北军报!劳烦兄弟们打开城门。”驿使拱手道。 “军报?”守城士兵皱眉。 随后思量一番:“你且等等,还有一个时辰便天明了。” 驿使咬牙:“此乃中书省左相,征虏大将军的六百里加急!你哪来的狗胆敢拦?” “驿使进京,持有六百里加急文书者,无人可拦!” “你想死不成?” 驿使的话一下子让这个守城士卒上了火气。 “谁知道你是不是敌人的探子!想要进城等天亮自然会开,别在这咋咋呼呼的。” “城门落锁不开,这是规矩。”士卒道。 这时候,有人走上城楼。 “怎么回事?” 此人皱眉问道。 “禀千户,此人……此人号称是前线的驿使……。”那士卒立马软了半截。 “驿使?你特么敢拦驿使?”那千户怒喝一声。 随后赶忙走到城墙边道:“城墙下的兄弟,我是千户汤鼎,你可是驿使?” 驿使拱手:“回千户的话,标下征虏大将军麾下斥候营伍长,奉命护送军报归京!漠北局势急转,如今三路大军合围扩廓,胜券在握!” 汤鼎脸色一喜,可随后飞起一巴掌就摔在了那个士卒脸上。 怒吼道:“你个混账几条命,敢拦驿使?来人,拖下去,交给大都督府的处置。” 随后汤鼎赶忙转头道:“兄弟,这就开门!” …… “重八,你就不吃了?” 乾清宫内,马皇后和郭惠妃还有太子朱标正在陪着朱元璋用餐。 朱元璋此时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夜色,心烦意乱。 他眼珠子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手指又不停捻动,看得出来心中有一股子的郁气。 “天热,吃不下。” 第47章 猛虎岂会妥协?军报到 第四十七章:猛虎岂会妥协?军报到! 这时候,马皇后也放下碗筷。 “我知道你担心老三老四,可你也不能不吃饭。你是皇帝,肩膀上又不是只有一个朱家,你以为还跟你当和尚那会,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啊?” 马皇后嗔怪道。 朱元璋冷哼一声。 “咱担心他们?闲的?两个不孝子!” “让他们参军,好好的跟在中军大营前后看看战场不就行了吗?啊?他老三是打仗的料子吗?文文弱弱的,还自己带兵,这像哪门子话。” “这要是钻到那个元人的部落里面去,这五百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还有老四,天生就是个顽劣。” 朱元璋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担心,叉着腰还强颜笑道:“这两个小混蛋,啊!” “没他们在,老子顺心的多!” “这几日吕昶宋濂也不来告状了,咱耳根子乐的清净!也没大臣弹劾了。说,啊你朱重八的儿子顽劣,不堪大用,更不能封王了。” “哼,他们是知道咱儿子下落不明,不敢招惹咱,真有一个敢说这话的,看咱不砍了他的头!” 马皇后微微一笑。 随后,反其道而行之。 “你不担心老三老四,我这个当娘的担心!” “老三是我儿子,老四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儿子。” 朱元璋急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谁不担心?谁不担心了啊?” 老朱瞪着眼道。 马皇后道:“刚刚不是有人说不担心吗?还说耳根子清净!” 朱元璋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说不担心,可能吗? 老三可是嫡亲啊。 老四虽然不是,可从小就是最能惹事的,朱元璋也一直说老四的性子是最像他小时候那种孩子王性格的。 如今一场战事,两个孩子下落不明。 这让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心里舒服? “咱……,那个标儿。”朱元璋坐在凳子上,双眸泛红。 手臂撑着膝盖,有些微微哽咽。 “儿臣在。”朱标起身。 “去宣韩国公,还有那几位中书省官员,就说,朕有要事宣召!” 朱元璋道。 这时候,朱标也明白是什么事情。 父皇怕是要妥协了。 怎么个妥协法呢? 承认皇子无领兵之能,封王就藩的事情,怕是会变得困难重重。 在等皇子封王之后就藩这件事情上面而言,本质上是越稳越好。皇子不表现出短板,不被大臣抓到小尾巴,那就藩的事情就没有什么阻力。 可偏偏,老朱心软了。 经不起儿子求情,放了朱棡和朱棣上战场。 结果,惹出了事。 这场仗本质是以目前朱元璋知道的情报,是不可能不打下去的,就是拖,也要拖到秋天结束!因为元人冬季之前,会大肆的准备过冬的物品。 秋天也是边境线百姓被打草谷最频发的一个时间段。 所以就目前局面,仗必须要打!朱元璋想要救儿子,就必须要跟扩廓低头。 而朱元璋必须要拿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求和退兵。 而这个理由,只能是朱元璋在藩王就藩的事情上面退一步。 让地方土地重回当地士绅的掌控。 毕竟藩王就藩,第一是封地的所有权。 第二是当地士绅的腰杆子就不能硬起来。 第三就是兵权,这三项结合起来,只要藩王开始去就藩,那么对当地士绅就是一种空降最高领导的感觉。 本来,人家在当地那是大地主,建学堂,收租子,放点小贷,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结果一下子去了个王爷。 百姓们全给王府做事,上王府的学堂,给王府当长工。而且自己有钱,王爷一来,肯定是又要钱又要人。 对于大明的贵族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所以,反对藩王制度,其实就是那些豪绅家族勋贵,或者后起的那些勋贵一起反驳的事情。 “是,父皇。”朱标沉默了一下。 在这件事情上面,他其实也希望朱元璋这么做。 其一,两个弟弟的安危最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 其二,他其实也能看得出,藩王制度存在弊端。不管是于国来说,还是于民来说,于朝廷来说,都是如此。 藩王制度,有利的,只有朱家这个家族。 其三,从太子的角度上,这件事情需要平和皇帝跟大臣的矛盾。毕竟如今整个朝野上下,几乎都是当初皇帝打天下的那些臣子。 此时卸磨杀驴,专横独断,未免让人有些微词。 这微词就在于。 朱元璋在不允许那些勋贵强买强卖土地,占用农田的条令下,却又允许自己儿子占据藩地的土地。 甚至……,过于纵容。 朱标离开,郭惠妃起身给老朱揉着肩膀。 马皇后这时候也遣散宫女太监。 大殿内无人,马皇后才说道:“藩王就藩的事情,本就在朝中非议不断!如今你服了个软,大臣们心里也好受些。” 朱元璋闭着眼。 “就藩的事情不可能变动!朕不是跟他们妥协,而是给他们谈判的地步。” 老朱杀气腾腾的道。 马皇后脸色一肃。 朱元璋睁开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沉声道:“老三老四回京,咱就让他们去主持武举!” 马皇后皱眉。 “武举?武举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了吗?” “定了,可还有个东西没定。”朱元璋道。 在马皇后疑惑的眼神里,朱元璋道:“凡武举之中脱颖而出者,入各王爷帐前听令!” “帐前?” “不错!藩王没有能力领兵,那就练!我朱元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想要藩王的权利,想要自己的封地,就去立功,就去打仗!” 朱元璋握紧拳头。 他也是发了狠了。 马皇后有些急切:“朱重八,你糊涂了?漠北凶险,就是徐天德这样的老将都不能胜任,你让儿子……。” 朱元璋转头:“咱啥时候说,是打漠北了?” “西南诸司一直挑衅大明边境,东南倭国也是不臣之心已久。” “就连沐英不久前也上折子说了,南方诸国之中发生不少政乱。身为大明,天朝上国,他们的宗主国,不来朝贡就罢了!咱大明皇帝不计较。” “甚至,他们的国家发生战乱,大明还要出兵帮他们平叛!” “这样的好事,他们不偷着乐吗?” 马皇后看着朱元璋,一时间心里有些惊涛骇浪。 这就是朱重八。 自己看中的奇男子。 “陛下。” 这时候,王景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何事?”朱元璋问道。 听得王景弘噗通一声跪地的声音,朱元璋瞬间心里一痛,难道是……老三老四……! 马皇后也突然浑身一激。 “陛下,漠北局势突变,曹国公解围,即将大捷啊!” 第48章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第四十八章: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殿门豁然打开。 老朱宛如一只厉鬼一般窜了出来。 “真的?你说的真的?”朱元璋大吼道。 王景弘赶忙道:“陛下,驿使已经在赶往这里了。” 朱元璋愣在原地。 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双手放在身前,脸色无比的复杂。 不……不是说局势很不好吗? 怎么就,怎么就突然转变了? 还大捷? 这徐天德不会是骗咱?不不不,应该不会,咱如今是皇帝,以天德的性子,断然不会骗咱。 “人呢!人呢!”朱元璋回过神来,急赤白脸的道。 “马上就到前殿了。”王景弘道。 马皇后这时候也走出来。 “重八,真的胜了?老三老四呢?扩廓抓到没有?有没有军报?” 听到马皇后的话,朱元璋这才冷静下来。 “对!对!咱要看军报,快,去前殿。”朱元璋甩手,脸色兴奋的好似一个孩子一般朝着前殿走去。 郭惠妃和马皇后则是走在后面。 “去,宣李淑妃来前殿。”马皇后给身边的宫女道。 宫女应声转身离开。 前殿,朱元璋终于见到了驿使。 跟随而来的还有汤鼎,也就是汤和的三子。 “微臣参见陛下!” “卑职参见陛下!” 两人行礼之后,朱元璋问道:“汤鼎,你怎么来了?” 汤鼎正色着将拦门一事说了一遍。 朱元璋脸色一沉。 “此事交给大都督府处置,但是必须处斩!小小守门官兵敢拦咱的驿使,这要是送的情报,那一分时间就是一分扭转战局的机会!” “是!” 说完,朱元璋问道驿使:“军报何在?” 驿使有些紧张,从自己的背上取下一个竹筒。 很快,由太监验证。 “回陛下,封口未动。” 朱元璋点头,由王景弘拆开竹筒,竹筒上面有封口,并且用徐达的贴身印章盖下的印泥,这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假传军报。 打开军报,王景弘检查一番,随后交给朱元璋。 马皇后和郭惠妃也进殿了。 众人想要行礼,却被马皇后打断。 军报上,不再是从徐达单方面的记载事情的经过。 而是依次以几位将领,几个不同的角度去叙述。 第一就是徐达的视角。 徐达的视角之中,他率先请罪,请求此次功过相抵,不再要任何赏赐。这一点暗合朱元璋的心思。 随后,便是此次战事的经过,从入草原,常驻雁门。到蓝玉被围,朱棡以枪械换取五百骑兵和一千马。 再到,时隔一个月,朱棡率领骑兵入草原,不知所踪。徐达挥师北上,一路上元军夜不收的尸首不断出现在草原上,他们的死亡都是由燧发枪造成的! 后来,抵达土剌河,和王保保正面交手,险些溃败。 修养十几日,再次和王保保发生激战,只是这一次,王保保的大军出现了乱象,战马自己打了起来,又耽搁了十几日。 后来徐达收到军报,说北面局势打开,李文忠解围,如今率领大军南下救援蓝玉和朱棣。而在军报截止的位置,蓝玉已经解围,朱棣也成功寻找到。 第二是李文忠的视角。 李文忠前面的军报朱元璋看过,所以直接找到了他入和林之后的情报。 入和林之后,元军不少游散势力逐渐汇聚,由之前领兵的贺宗哲为首,于和林外围堵东路大军。并且,贺宗哲麾下猛将无数,打法凶悍,交战几次,明军伤亡众多。 一连十几日的战斗,李文忠部损失接近三成。 而元军源源不断吸收各路游散势力,声势浩大。 在元军汇聚了足够多的兵力后,在某一日发动总攻,接近五万人倾巢而出,势要灭掉李文忠。 李文忠陆亨率军抵抗,偏将蒋震战死,明军再次损失近万人。 战事到了胶着的态势,明军即将溃败,因为战线已经被撕开,只要敌军继续进攻,不到半个时辰,必然全线崩溃! 而就在这时候,朱棡率领骑兵从天而降。 五百浮屠营,如绞肉机一般在元军之中收割。 冲锋十余次,元军阵营大散,明军趁机重新整兵反攻。 由于那五百浮屠营直接冲散了后方步卒的阵营,如同一只老虎掉进了猴群一般,追着元人,将他们宛如割草机一般推掉。所以让元将不得不考虑退兵。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元将主将贺宗哲的被俘! 在送信的时候,元将贺宗哲已经在押送回京师的路上。 元军退兵之后,朝着扩廓而去,并且很快接下围困蓝玉的岗位,而扩廓的下一步军令就是剿灭蓝玉! 看到这里,朱元璋心都紧了一下。 几万人攻蓝玉,还是一座废城残骸,简直是瓮中捉鳖啊。 不对……,不是鳖。 不过还是被蓝玉给解围了,蓝玉用壕沟,土坑,避免了元军冲杀,随后又带着人指着这个地方猛攻,加上外围傅友德的接应,成功撕开口子逃了出去。 在军报的结尾处,写着李文忠对此次战事的评价。 ‘微臣自至正十二年跟随陛下以来,大小战累计不下五十起,见识名将无数。可纵观乱世之中,无一人如晋王这般神武!’ ‘晋王殿下于兵法累至出神入化,算无遗策!于武力无敌于军中诸将,元人猛将尽皆不是晋王一合之敌。’ ‘出发前夕,晋王于军中陈词。’ ‘每每念及,臣振聋发聩,热泪盈眶,恨不能与陛下共赏晋王之威武。’ ‘有言: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当朱元璋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足足过去了接近半个时辰。 军报是一叠厚厚的纸,远没有上面诉说的那般简单,而且这军报也不是由李文忠写的,而是随行参军写的。 沉寂! 整个前殿,明明已经人满为患,却沉寂的不可思议。 李善长,刘伯温,胡惟庸皆已经到了此地。 其余还有中书省各路官员。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朱元璋那愣神的样子,如同魔怔了一般。 胡惟庸此时看了一眼李善长。 李善长闭目养神,没有开口说话。 “咱……,咱……。” 突然,朱元璋开口说话了。 一开口,就哽咽了。 他刚刚看完朱棡的军报。 几乎是哽咽着,朱元璋看着下面的大臣。 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咱儿子……,打了胜仗。” “大胜仗!” “可你们知道他怎么说吗?” “他说……,身为臣子,杀敌乃是为臣之本分!若是能让大明免于战火,他虽死无憾!” “战场上,只有朱三,没有王爷!为国办事,虽百死其尤未悔!”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第49章 天佑大明!大明万世常在 第四十九章:天佑大明!大明万世常在! 全场沉默。 整个大殿,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朱元璋的话,在众人心头掀起狂涛骇浪!! 惊悚! 这种感觉是惊悚! 这已经不只是惊讶那么简单了。 以至于大臣们第一时间脑中出现的反应,是陛下现在撒谎都这么不着调了?是哪个狗头军师出的主意? 众人看向李善长,却见李善长也双目圆瞪,神情呆滞。 而再看刘伯温。 却见刘伯温低垂着脑袋,面露疑惑之色。 众大臣之中,有且只有一个胡惟庸反应最快!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胡惟庸长跪而下。 直到这个时候,大臣们才纷纷转神。 朱元璋放下军报,面色怅然。 胡惟庸继续道:“陛下,天佑大明啊!晋王殿下英勇神武,扭转局势,率军大败扩廓!” “如此一来,漠北之地对我大明边境起码数十年再无威胁!” “我大明亦可将那些当年被掳虐去草原的汉儿同胞迎回,此战晋王殿下可谓居功甚伟啊!” “臣胡惟庸,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胡惟庸声音震震,康概陈词。 此时,朱元璋的神色已经神采飞扬! 这一句句话语背后,是对局势的逆转!是狠狠的将巴掌扇在了那些豪绅士族的脸上,谁让他们看不起咱的儿子来着? 咱的儿子,这一次可谓是逆转乾坤,震撼天地的存在。 皇子不能领兵? 那咱的儿子怎么能打胜仗? 大臣们虽觉得胡惟庸虚溜拍马。 可说到底,人家胡惟庸看的实在,大明的主子是谁人家拎得清楚,胡惟庸这番话,是实实在在的戳到了朱元璋的心窝子里。 这话要是传出去。 哦,大明皇子,还是陛下嫡亲儿子的三皇子晋王殿下,亲自上战场悍不畏死的打仗。 还把欺压汉人近乎百年的草原人打的抬不起头来。 这话要是被百姓知道了,对民心民意是何等的提升? 大明立国五年,百废待兴。 民心民意绝对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些话传入百姓耳朵里,百姓会自然而然的对朱家皇权形成一种依附感,因为老朱家宁愿让自己嫡亲血脉上战场,也要将草原人的隐患去除。 有晋王殿下一人,可抵百万雄兵! 而且,将来晋王就藩,光是提起今日之战绩,怕就算是那些士大夫不答应,百姓也会答应。 “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李善长和刘伯温也躬身跪下,齐声高呼。 两人是聪明人,看得出来今日的局面虽然事发突然,但是绝对是朱元璋不可逆反的逆鳞之所在。 此时,唯有顺着他的心意。 朱标此时也在一旁眼眶泛红的道:“儿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随后,一众官员齐声呼喊。 今夜注定无眠。 漠北大胜的消息传遍皇宫,随后在翌日一早传遍整个京城! 这一天,仿佛整个应天府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百姓争相呼应,逢人便是一句‘听说了吗?晋王殿下大败漠北狼骑!北地大捷啊!’ 百姓是最纯粹的。 也是最朴素的。 听说是晋王殿下,百姓们立马联想到之前晋王殿下发现的洪薯种子,一时间,对晋王朱棡的评价直接转变。 原本百姓们评价朱棡,只当是一个没什么大本事,只知道种地的皇子。或许有时候会有些荒唐,但是总体还是挺好的,至少不像秦王朱樉那般暴戾。 可经过此次战事之后,百姓们这才纷纷发现。 原来晋王殿下如此神武! 而在所有人欢天喜地的时候,有人却深陷于绝望之中。 秦王府,秦王妃。 敏敏帖木儿。 此时的秦王妃无神的坐在园子之中,眼神无神的望着园子角落的一株爬山虎。 她执掌探马军司,在大明境内为塞外的扩廓提供情报。 这一次,她将大明朝廷之中武将和皇帝的矛盾提前透露给了扩廓,扩廓也趁机加快速度进行布局。 原本以为此次战事定然大胜。 可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一个晋王朱棡会破局而入。 朱皇帝的儿子,果然不是寻常人。 晋王之前的风评虽不好,可一旦给了他机会,他就如同草原上的猛兽一般,展露出自己的獠牙。 想到这里,秦王妃一阵无奈。 大明的皇子之中。 太子朱标性格沉稳,仁厚爱民,执政手段契合大明国政!太子之位牢不可破。 她起初嫁给秦王朱樉,就是为了看有没有机会可以扶持秦王上位,借机扭转大局,如当初的武则天一般。 可来到大明之后,她彻底死心了。 秦王朱樉性格暴戾,麻木不仁,时常虐待她,虐待府中的婢女。 这些年来,受秦王虐待而死的婢女不在少数。 而她因为是秦王妃,朱樉也害怕她出事挑起两国战事,所以这些年来只是幽闭。 并且,秦王本身无才无德! 别说让他争皇位,就是把皇位送给他,他也坐不下来。 而晋王,燕王,周王,虽然年幼,却也只是年少不知事。 如今晋燕两位皇子已开始成了气候,在战场上立下军功! 可反观她大元的皇子呢? 昭宗达蜡子嗣不少,可各个都是游手好闲,整日想着如何抢夺别的部族,争抢那些美貌的汉女! 简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想到这里,敏敏帖木儿的心头陡然有些无力。 这些年她小心运营,将北元探马军司打入应天府之中,并且在诸多大臣的府上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可此时看来,似乎一切都是无用功! 原来按照计策,是想要利用朱元璋的疑心,徐达的功高震主来挑起两方急于平息的心态。 起初运行也确实是顺利。 蓝玉被围,扩廓围点打援,顺利拦住徐达,并且将李文忠堵死在了和林。 只需要三个月! 李文忠只要溃败。 蓝玉就是瓮中之鳖。 徐达届时也会撤军。 那样,扩廓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平息草原内部的纷乱,恢复昔日大元的光辉。 可如今,她感觉到元庭似乎即将覆灭。 而此时,漠北的塞外草原上,朱棡正骑着马追逐着一个女子。 第50章 草原明珠,对待这女人,得来硬的 第五十章:草原明珠,对待这女人,得来硬的! “驾!” 草原上,一前一后两匹马正在狂奔。 前方的马儿是一匹白马,马儿体型娇小,可跑起来力量感十足,身姿矫健,速度飞快。 而后面,一匹黑马也在拼命追逐。 两马狂奔,前方骑马的赫然是一个妙龄少女。 “我说公主殿下,你能不能别跑了?”朱棡有些无奈的喊道。 前方骑马的就是北元的符离公主。 骑在马上的博雅轮海别身姿倒是矫健,不愧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女人。 今日一大早,给海别送饭的士卒就发现军帐之中海别不见了踪影。 朱棡当即纵马追了出来。 这丫头倒是个狠人。 自己躲在军中运送食物残渣的板车里面逃了出来。 还顺势抢了一匹马。 此时,两人已经追逐了近一个时辰。 朱棡在商城兑换了三十年的骑术,自然轻易的就可以赶上海别。 不过朱棡不打算这么轻易就让这位北元的公主殿下被抓住。 草他要让这位草原上的明珠尝一尝什么叫做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这位草原公主也确实是性子刚强,骑着马一连狂奔出四十五里地,若不是朱棡有三十年的骑术加成,还真的会被她甩开。 一路狂奔,以至于到了可以看到远处扎营的扩廓大营。 约莫还有七八里地的样子。 海别此时也是闷声狂奔,全然不管后面追逐的朱棡。 可就在海别以为甩开朱棡的时候,一声枪响响起。 这个声音,再一次让海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噩梦。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而每次这个声音响起,那些明军就会开始欢呼。 久而久之,海别也明白了这个声音是明军搞出来的!而且,只要这个声音响起,就会有草原的勇士陨落。 她的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随后,那匹马儿发出一声惨叫。 战马倾覆,海别连人带马飞了出去。 坠马可不是小事。 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即便是海别这样擅长骑马的草原女子,在马儿倾覆的那一刻脸色也陡然苍白如纸。 “啊!” 海别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她整个人被抛向空中。 这样的姿势坠马,她觉得自己绝对是没有半点活路。 她心有不甘。 就在这时,身后的那匹战马驰骋而来。 马背上的男人双脚夹在马腹,整个人则是往右边倾斜,只见他伸出两手一把将即将坠马的海别给拦腰捞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海别落入朱棡的怀中。 而那匹白色的马儿在抽搐一阵之后也失去了动静。 战马上,海别惊魂未定。 此时的她侧坐在朱棡身前。 “公主殿下,还是别跑了好!你们元人不是一直喜欢汉人的东西吗?何不直接嫁入中原?”朱棡大笑道。 海别回过神来。 不得不说,这符离公主模样倒是娇俏。 毕竟是金枝玉叶,从小养尊处优的过着,皮肤细腻不说,眉眼也相当可人,尤其是那双和汉人不太相同的眸子,透着一股子有些奇异的眸色。 “你做梦!”海别娇斥一声。 可任由她怎么反抗,朱棡总是轻而易举的就把她治的连还手都还不了。 朱棡夹住海别那双有力的长腿,指着远处扩廓的大营道:“公主殿下,你觉得这样打下去,谁会赢?” 海别扭转头,不堪被朱棡耳语骚扰。 可听到他的话,海别咬牙轻斥道:“草原人是无敌的!” “无敌?哈哈哈,那你们怎么被打回草原了?不继续在中原呆着了?”朱棡大笑。 海别没有说话。 元朝的覆灭和当政者关系很大。 但是最大的原因,是草原人和汉人血脉,生活方式上面的差异。 元庭不事农耕,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农耕文明下的部族。 对于那些汉臣的辅佐,元主也只是持保留态度,并不会尽力支持。 或许对于草原人来说,中原只是一个适合掠夺的地方。 他们的根,在草原。 可海别不懂这些。 她只是恼怒,恼怒北元皇帝的无能。 朱棡拉停战马,怀中的海别想要挣扎,却被朱棡用马鞭捆住双手。 “我告诉你,此战,大明必胜!” 朱棡郑重道。 “不可能!”海别下意识的反驳。 可她很快看到了朱棡眼中的戏谑。 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内心的不安早就被这个看起来年轻的王爷给看的透彻。 此战,草原人已经是穷途末路。 这一场草原的中兴之战,败了,并且败的莫名其妙。 五百人,居然成了扭转战局的关键。 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卑鄙的汉人!”海别瞪着大眼睛,又急又恼的憋出来一句话。 别说,这姑娘模样倒是好看。 跟个小野猫似的。 “卑鄙?战场上尔虞我诈,为什么叫卑鄙?孙子兵法读过没?” “你才是孙子!”海别娇斥。 朱棡苦笑一声。 得,自己多嘴。 “这叫兵法,明白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能赢的才是王道!” “你们杀死那么多草原人!长生天一定会降下罪责的。”海别咬牙切齿的道。 朱棡这时候回过味来了。 这姑娘就是个一根筋。 自己居然企图跟她讲道理?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不过也是,这姑娘从小就在草原长大,扩廓虽然疼爱她,但是也不会让她一个女孩子去学什么汉人的兵法和书籍。 对付这种不讲道理的,得用硬手段, “那你们杀死的那些汉人,又该用什么来补偿?” “我们中原人何曾虐待你们的族人?而你们呢?是如何对待他们的?让他们做你们的奴隶,以虐待他们为乐,让他们饿死,被野兽活生生咬死!” “不……不可能!”海别心虚的道。 朱棡冷笑一声。 “不可能?公主殿下还真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难道你们和林之中,那三千七百个汉人奴隶是我们放在那的不成?” “汉人不曾奴隶草原人,也从来没有滥杀无辜!从始至终,都是你们草原人企图抢占我们的土地,我们的粮食,南下屠戮中原百姓。” “不…!我们没有,没有!是你们汉人可恶,是你们想方设法的想要奴隶我们,草原的勇士是自由的!不可能被你们这些卑鄙的汉人奴隶。” 此时的海别像极了一头发怒的小狮子,龇牙咧嘴的瞪着朱棡。 “那好,接下来,我就让你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第51章 我怕你挨揍!看清楚了吗?这就是真相 第五十一章:我怕你挨揍!看清楚了吗?这就是真相 李文忠部帅帐之中。 “三哥,你是我亲哥!我求你了,你让我跟着上。” 燕王朱棣死死的抱着朱棡的一只手臂哀求着。 朱棡凝眉。 “你已经立下战功,此战之后可以升为百户。该听话一点了。”朱棡道。 朱棣顿时不乐意了。 “别啊!三哥,都最后一场仗了,你说什么也要让我参与啊!我要报仇啊。”朱棣道。 “报仇?报什么仇?”朱棡问道。 朱棣捏紧拳头,一拳落在案台上。 他咬牙切齿的道:“给那些死去的老哥们报仇!他们都被草原人给杀了。” “三哥,我那一伍十个人,现在还有三个人活着!我要给他们报仇雪恨。” 朱棡沉默了。 报仇。 这确实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 “三哥,你就让我去!”朱棣有些急切的道。 “三哥,我现在已经是咱们大明军队的一个士兵了,你就让我上战场!你要是不让我上战场,我就给未来嫂子说,你带着元人的公主去草原上谈情说爱了。” 朱棣梗着脖子,威胁道。 朱棡乐了。 “你小子还敢威胁我。”朱棡道。 这永乐大帝小时候也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不让我去,我就说。”朱棣道。 “我只是去追她,不让她逃走,怎么就成了我和她谈情说爱了,你从哪听来的?”朱棡道。 朱棣冷笑道:“哥,你觉得我要是这么说了,爹会不会让你娶这个草原的符离公主?” 说完,朱棣脸色一变,嘿嘿笑道:“三哥,你就答应我!大不了我不当骑兵,当步卒还不行吗?” 朱棡哼了一声:“你小子属狗脸的,还会威逼利诱了。” “老实交代,除了报仇,你还想干什么?” 朱棣被拆穿,悄咪咪的道:“三哥,这不是明年要就藩了吗?我看上了蓝玉手下的几个百户。” “那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而且年纪不大!带到藩地上去,将来肯定是一员猛将。” 朱棡这回真的笑了起来。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原来是为了这事。”朱棡笑道。 “不过你说的确实不错,就藩之后,有几员猛将,的确是一大助力。” “哥,你麾下的那个楚力也是一员悍将啊!这几日在营中败了十几个百户,连陆亨都不是他的对手。”朱棣羡慕的道。 “楚力?他原先就是个兵痞子。”朱棡笑道。 “不过正是因为他是兵痞,所以他的能力在外人看来是一种威胁。想要降服他,可不容易。” “你想要上战场,我可以答应你。” “不过你打那些百户主意的事,你跟任何人都不能透露。” 朱棣挠头:“三哥,你是怕蓝玉不交人?” “他是臣子,只要父皇开口,就是他儿子他都要交出来随你去就藩。我是怕他气不过揍你。”朱棡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朱棣冷汗淋漓,倒是觉得三哥这话说得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真要是被蓝玉那厮记恨上,知道自己打他麾下百户的主意,他说不定还真的要出口气揍自己一顿。 由徐达,傅友德,李文忠三人共同商议之后,于八月十一正式征讨扩廓本部。 这场仗,是一场硬仗。 因为即便是扩廓实力衰减许多,且军队凝聚力下降,但是他还是有着足足四五万的兵马。 并且,这一次的正面作战,草原,是主战场。 这一日,艳阳高照,微风轻抚着山岗。 李文忠部两万大军陈列开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弓手,大炮于最后朝着正南方开始行军。 两万人浩浩荡荡的南下,直逼扩廓的后方。 而同一时间,徐达和傅友德也率军推进,企图压缩扩廓骑兵的奔袭范围。 李文忠部很快遭受到元军的反抗,几千元军纵马而来,拉弓射箭,将一箭袋的箭矢射完便不再恋战。 “防!” 先锋大将陆亨下令。 大军前方士卒举起盾牌,骑兵则是开始追击那些游击骑兵。 朱棡此时和浮屠营的将士们在一起,位于大军侧面。 “营长,这扩廓不逃,想什么呢?咱们这几万人围过去,他可就没地方去了。”赵武骑在马上,神色轻松的问道。 朱棡看了看自己旁边的海别,笑了笑:“扩廓乃是草原第一名将,你以为他不逃是无路可走,可实际上,他这是请君入瓮。” 听到朱棡这么说,楚老二有些不服了,道:“哼,只要咱们浮屠营在,他来再多的骑兵也是送死。” “没那么简单,这一次围剿,大概也是无功而返。”朱棡淡淡道。 海别这时候转头看着朱棡,眼神之中有些不解。 朱棡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你爹在大明皇帝口中可是天下第一奇男子!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几万兵马的围困就束手就擒。” “虽然那个法子有些麻木不仁。” 不久之后,大军到达预先指定的位置。 刚刚到了地方,就看到扩廓的兵马也已经整装待发。 三方合围,声势浩大。 这一场历时足足六个月的战斗,也将在这里画上句号。 很快,徐达的信使到了。 “报!” “大将军有令,三通鼓之后,三军齐出,剿灭扩廓本部。” 李文忠接下军令。 “回大将军,李文忠领命!” 随后,李文忠披甲上阵,亲自率军逼近。 傅友德方也同时间逼近扩廓本部。 战场之中的火药瞬间点燃。 “咚咚咚……。” 战鼓声最先在徐达的中军大营之中响起。 “杀!!!” 唐胜宗一身戎装,持剑嘶吼,夹住马腹,率领五千骑兵率先冲锋。 侧面,傅友德同样命人擂鼓,旌旗猎猎,风声呼啸,傅友德拔刀振臂:“随吾杀敌!!” 后方,陆亨持长枪而立,一声令下,万军皆动。 “冲锋!” 这一刻,大军暴动。 这一刻,烟尘乍起。 这一刻,是古代文明之间的碰撞。 两个当世顶尖的国家,爆发出的国战。 也是决定两国数十年未来国策的战斗。 绊马索,陷马坑,拒马,炮车,弓箭,无所不用其极。 在明代战争的战场上,攻击器械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发达的地步! 尤其是炮车这种器械,元人也已经掌握了其制作的方法。 而就在大军冲锋的时候,于李文忠部正面战场上,出现了一排排被捆住手链的人。 当看到这些人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朱棡叹了口气。 他转头看到海别,质问道:“看清楚了吗?” “你口口声声否认的事情,现在就摆在你的面前!” 第52章 此战不能再打了!回家,回家 第五十二章:此战不能再打了!回家,回家! 当那一幕出现在明军眼中的时候。 整个明军彻底愤怒了! “卑鄙!” “扩廓,我曰你祖宗!” “居然用汉人当挡箭牌,草!” 在不远处的草原上,一排排衣衫褴褛,双目无神的汉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战场走来。 这是人盾。 “营长,咱们冲进去救人!”楚老二捏着拳头,咬着牙,目光之中满是恨意。 这时候,海别转头看向了楚老二。 她有些疑惑,这人明明是草原人的长相,为什么会为汉人效命。 “当初,我爹娘就是被元人抓来当人盾的!”楚老二转头,也注意到了海别的眼神。 整个冲锋的明军阵营都突然安静下来。 可这种安静,绝不是因为他们甘愿沉默。 若是寻找一个比喻,那么他们此时就是一堆火药。 火药在没有点燃的时候,是很平静的。 此时差的,就是点燃这些火药的东西! “将军,怎么办?”副将问道陆亨。 陆亨此时也为难了。 那些可都是大明的百姓啊! 他们被抓来草原为奴多年,已经凄惨无比,若是不救他们,岂不是冷血?别说心里过意不去,就是在这些将士眼中,那也是一种麻木不仁。 “暂时稳住。”陆亨振臂,五千骑兵缓缓停下,刚刚奔腾而起的烟尘瞬间弥漫遮挡了众人。 那些汉人的惨状简直有些不堪入目,他们蓬头垢面,整个人身形佝偻,骨瘦如柴!比乞丐的样子还要惨上许多!如此惨状,可想而知他们在草原上遭受了怎么样的苦难和折磨。 而且,他们眼中,无光。 真的就是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或许在草原那么多年,他们连自己的思维都变得有些麻木了。 死亡,寒冷,饥饿,常伴着他们的生活。 在这样的精神折磨下,能够活下来的人早就神志失常了。 侧面山岗上,朱棡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他喃喃道:“扩廓还是这么做了。” 这句话让海别有些羞愧。 “若是他不这么做,我还会敬他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可现在看来,陛下对他的称赞,有些言过其实了。” 朱棡的声音有些冷冽。 楚力气如斗牛,胸膛起伏,积怒已久,气得他咬牙切齿:“什么奇男子,狗屁!用平民来掺和战场,想要用明军的仁厚来给自己取得一条生路。” “妄自他为元庭的齐王!” “营长,只要你发话,咱现在就带着兄弟们冲上去,将那些汉人救下来。”楚力沉声道。 “对!救人!” “救人!” 将士们你来我往,都坚定了救人的心思。 朱棡此时也沉声道:“楚力,沿着边缘横冲过去,有没有这个胆子?” “哈哈哈!”楚力大笑:“营长,刀山火海,万人长阵之中咱们都冲过来了,这有什么难处?” “咱楚老二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也知道为君效力,报效国恩!” “大明待咱不薄,家中家眷已有田地。” “此去,无悔!” 楚老二拉住缰绳,身上铁甲熠熠生辉。 此时的他,好似江湖之中的带刀侠客,虽死无悔。 赵武也拱手道:“营长,从当上浮屠营的那一天,兄弟们就知道这是一支了不得的军队!咱们也都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兄弟们别无所求,只求营长不要让浮屠营就此泯灭于人世间。” “此去,无悔!” 朱棡原本是不懂古人心中的忠义的。 可经过此次北上,他似乎明白了。 忠义,并不是单单指忠君爱国那么简单。 忠义,是仁德,是德行之正!是一种道德的理念,忠者,德之正也。忠义并不是让人无脑的去服从自己的领袖做一些不理智,不理性的事情。 而是以德行之正,行光明磊落之事! 面前的将士们就是如此! 他们以自己的德行,自己的光明磊落行事。 虽死无悔! “我以大明晋王之名起誓,今日之后,浮屠营之名必将长存于世,永不凋零。孤必将倾尽一切财力,物力,以及自身供养浮屠营,让其成为我大明边境之顽石。” “浮屠!浮屠营!” “浮屠塔下镇妖邪!” “千军万马莫靠前!” “杀!” 朱棡下令。 似乎经过了短暂一瞬间的凝滞。 “浮屠营冲锋!” 楚力率军杀出! 浮屠营,这支领先于当世最高军事水准的骑兵队再次加入战场。 在修养了一个多月之后,这只骑兵相较于之前的锋芒毕露,多了一丝沉稳,一丝稳重。 银光策策,旌旗猎猎,马儿奔腾之声宛如瀚海狂奔。 浮屠营兵锋所指,如臂挥使。 原本那些元人的骑兵还在驱赶着那些汉人当挡箭牌,靠近明军的阵地。 可就在浮屠营动了之后,浮屠营宛如一只利箭从侧面穿插而入! 轰隆隆隆……。 战马奔腾之下,全无完卵。 元军很快发现了这一支军队从侧面切入,立即派来骑兵阻拦。 “拦住他们,放箭!” “放箭!” 箭雨一轮轮的齐射而来。 而很快元军就发现,己方的弓箭居然完全无法对这些骑兵的甲胄造成伤害。 “该死!快,禀报大王。”前锋将领咬牙怒道。 浮屠营宛如一把刮肉的刀,从边缘地带将元军和那些被驱赶的汉人给分割开来。 这边的陆亨此时也急了。 “快,快,快去接应那些百姓!”陆亨大喊道。 话音落地,阵营之中的蓝玉便纵马而出。 “随我救人!” 蓝玉振臂高呼。 身后几千骑兵也立马倾巢而动。 李文忠此时看着战场,赶忙下令道:“擂鼓!为明军壮势!” ‘咚……咚咚咚……。’ 振聋发聩的鼓声很快响起。 浮屠营宛如一把利刃,割开了一条元人和百姓的分隔带。 扩廓大营之中,扩廓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沉默了。 “明军之中,出了一个鬼才。”扩廓看着地形图,良久叹道。 乃儿不花此时摩拳擦掌:“大王,让我率亲军上去跟这只铁甲骑较量较量!” 扩廓抬头,只是摇头道:“此战,不能再打了!” 帐中将领此时也都沉默。 扩廓起身,众人也纷纷跟随他的脚步。 走到账外,扩廓望着天穹,道:“已经快到秋天了,牛羊要屯秋膘,马儿要交配。牧民们也需要家里的男儿们回去一起加固蒙古包,囤积草料。” “再打下去,今年没法过冬了。” 第53章 将朱三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第五十三章:将朱三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明军的背后是数不清的百姓,随时可以征调百万的青壮。” “而我扩廓帖木儿的背后,只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不能再打了。” “我也累了!长生天保佑不了我们,想要活下去,我们要自己想办法。”王保保长叹一声,握着手中的马鞭道:“准备撤军!” “从东路离开,去燕北。” 燕北! 那是王保保早年间的封地。 “可是王妃和公主……。”乃儿不花错愕道。 “随她们,我不会拿着部落儿郎们的性命去救她们。”扩廓道。 …… 浮屠营的冲锋成为了拯救那些百姓的机会。 蓝玉身先士卒,以领先其他骑兵近百步的时机率先开始救人。 “举起双手!让骑兵砍断捆绑的绳索。”蓝玉高呼。 那些目光的呆滞的汉儿有些麻木的转头的看着骑在马上的蓝玉。 他们待在元人的部落太久了。 以至于忘记了汉话。 随着骑兵陆陆续续的到来,将士们纷纷红了眼眶。 这是大明的百姓。 可此时,他们身上哪里看得到半点人样? “我们来接你们回家了!”有将士眼眶泛红的喊道。 “回家了!” “回家了!” 他们呼喊着。 回家? 这两个字,让那些原本呆滞的汉人百姓眼神之中出现了一抹悸动。 回家。 多么遥远的两个字啊! 在刚刚被抓来北元的头两年,他们也有不少人想过逃走,想过回家! 可事实就是,无论跑出去多久,都会被草原人追回来。 要么被草原上的野兽吃掉。 要么迷失方向,活活饿死。 那些被抓回来的大明百姓,则是会被北元的草原人残忍的虐待。他们以戏弄人为玩乐,用鞭子抽,用绳索骑在马上好似套牲口一样套着那些百姓的脖子,骑马狂奔。 久而久之,这些百姓早已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对于死亡也再也没有半点恐惧。 “回?回家?” 一个老者目光浑浊,双目呆滞的看着大明军士,问道。 士兵下马,眼眶通红,颤声道:“对,老丈!回家,回中原,过好日子!” 话音落地,老人神情呆滞。 他已经无法明白回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事情。 “弟兄们,把乡亲们带回家!”蓝玉此时沉声道。 被那些北原人驱赶而来的汉人百姓起码有一万多人,在这一万人之中,有一些人还是明白了回家的含义。 他们喜极而泣,神态痴狂。 救人在持续着,而前方徐达也收到的军报。 正面战场刚刚冲上去,就遇到元军抵抗。 “扩廓撤军了?”徐达问道。 “是啊大将军,扩廓东撤了。”唐胜宗满脸浴血的兴奋道。 徐达脸色一沉。 “还追得上吗?” 唐胜宗挠头:“追?咋追啊,扩廓麾下可还有好几万人呢。” 徐达闻声,兀自叹气。 对啊,扩廓手里可还有好几万骑兵呢。 他麾下最精锐的北元骑兵一万两千人还没有动过。 那是他的根基。 此战到了这个地步,属于是龙头蛇尾。 扩廓无死战之心,派出骑兵挡了两个时辰之后便匆匆退出了战场,东逃而去。 一切可以说是完美。 可这是战场。 战场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 “浮屠营,只剩下一百二十人……,副营长楚力的一只手废了。” 山岗上,浑身满是鲜血的赵武躺在担架上说道。 朱棡将他的的手放在被褥中。 “兄弟,好好修养!浮屠营,少不了你。” 浮屠营于万军之中阻拦了元人大军将近半个时辰!若是没有那身精钢甲,怕是每个人遭受的弓箭能够把他们射成筛子。 留下一百二十个人,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之前从后面深入万军丛中,那是因为敌军后方步卒居多,加上浮屠营没有顾及,且战且退,躲着敌军的骑兵打。 试想,步卒怎么可能对一身精钢铁甲的高大骑兵造成什么致命伤害呢。 可这一次,是面对北元的骑兵。 而且,浮屠营没办法退! 一退,就会让救人的将士们遭受灭顶之灾。 三百五十七人。 此战,丧命三百五十七个浮屠营将士,而救下了一万两千余大明的百姓。 蓝玉和陆亨此时赶到了这里。 “卑职参见晋王殿下!” 两人下马行礼。 若是说之前蓝玉还对朱棡不以为意,那么此战之后,蓝玉彻底对朱棡心服口服。 因为他麾下的浮屠营,成为了两次决定性战场的关键! 这支军队存在的时间很短,可辉煌的战绩是任何一支当时的军队都难以比拟的。 一支五百人的军队,有两次力敌上万大军的经历! 并且,两次都是胜场。 这样的战绩简直骇人听闻,说是惊悚也不为过。 “百姓们情绪怎么样?”朱棡转头问道。 蓝玉点头:“还算稳定,他们吃了干粮之后,很多人都睡着了。” 朱棡深呼吸一口气,起身道:“将浮屠营将士们的尸身都收拾好,就地火化。” “命军中匠人打造一尺长,七寸宽,半尺高的木盒,将将士们的骨灰装好。” “每个木盒,都要写上他们的名字生辰和籍贯。” 说这些话的时候,朱棡心情沉重,声音也颇为压抑。 陆亨肃然起敬,抱拳道:“此事卑职亲自监督!” “扩廓,此仇不报……,我朱棡誓不为人啊。” 朱棡声音悠长的呢喃道。 这句话落在蓝玉的耳朵里,他有些震惊的抬头看着朱棡。 这位晋王殿下,竟有如此心气! 简直是有些骇人听闻啊。 他可才十几岁,还是个娃娃。 扩廓离开之后,其余两路大军都靠近徐达的中军。 三日之后,大军合拢。 旌旗猎猎,战旗飞舞。 整个大明的大营之中都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氛。 大军在历时六个月的苦战之后,终于取得了胜利。并且是由败转胜! 主帅的营帐之中,朱棡走了进来。 徐达这是时隔接近四个月,再一次看到朱棡。 四个月前,这家伙还是细皮嫩肉的,可如今,他脸上稚气已消,透着一股成年男子的成熟和沉稳。 这家伙,当真立下了不世军功! 如今他的功劳,若是换做寻常士卒,怕是可以直接封爵。 “卑职朱三,参见大将军!” 徐达听到这话,顿时怒从心头起。 什么功劳,什么封爵。 一想到这家伙回去之后就要娶自己大闺女,徐达拍案道:“来人,将朱三押下去,打五十军棍!” 第54章 惊天之物!让他们,不要继续怨恨草原人 第五十四章:惊天之物!让他们,不要继续怨恨草原人 “什么?” “大将军,不可啊!” “是啊大将军,此战朱三居功至伟,悍勇杀敌,不可用刑啊。” 李文忠,傅友德,汤和,唐胜宗,陆亨,耿炳文等人闻声大惊失色。 徐达脸色微沉,握拳擂案,‘邦邦’作响,他咬牙切齿:“军法!什么是军法!难道还需要我教你们?” “朱三伙同兵卒逃营,本就是大错。就算是立功,可功过不可相抵,错是错,对是对。不可一概而论!” 众人闻声默然。 徐达震声道:“难道照你们这么说,人人想要立功,就人人要逃营了?不服从主将的安排,不出事则以。一出事,那便是惊天大错!” 李文忠此时转头眼神有些急切的看着朱棡。 “大将军……。”李文忠想要再劝。 “李文忠!此次你贪功冒进,贻误战机,险些酿成大错。” 徐达目光落在李文忠的身上,李文忠八字胡猛地一抖,如坐针毡。 其他将领也将眼神挪到了李文忠的身上。 要说此次出征,功劳最大的确实是朱棡。 但是要说谁的罪过最大。 第一是蓝玉,第二就是李文忠。 李文忠闻声,单膝跪地。 他无奈道:“罪将,知罪!” 他的脸色之上有些苦涩。 徐达稳坐主帅之位,一身布衣装束的他和军营之中其他披甲如胄的将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即便是如此,他身上那股血海滔天的威严和作为主帅的严苛也使得这些将领不敢忤逆分毫。 即便是同样封为公侯的信国公汤和也一样。 汤和的爵位是失而复得,洪武三年只封为中山侯,去年洪武四年才复爵信国公,可即便是同为国公,在军营之中,主帅就是天。 主帅的命令就是一支军队的命运。 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 “知罪?好一个知罪!”徐达面色阴沉。 “缴获数十万牛羊不够,还要带着步骑深入草原狼庭,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跟孩童一般行事?” 孩童? 朱棡脸色有些无辜。 这老丈人怎么处处忘不了损自己。 李文忠面露愧色。 “末将领罪。” “军法有度,但法不留情!朱三,你呢?可知罪?”徐达问道。 朱棡微微行礼:“罪将知罪,但罪将有一言。” 徐达微眯眸子:“你想说什么?” 朱棡道:“曹国公年迈,恐受不了军中军法,罪将愿替曹国公受罚。” 闻声,李文忠大惊:“不可,绝对不可!” 李文忠吓得脸都要青了。 别说他身体扛不扛得住。 就是他现在垂死,他也不敢让晋王替自己领军中的军法啊。 徐达的目光看向朱棡也多了一丝赞扬。 “一百军仗,你受得了?”徐达问道。 正在这时候,账外有人大喊大叫。 “怎么回事?”徐达皱眉问道。 守军近前道:“禀告大将军,是运送辎重的李参军……在账外喧哗。” 李将军? 谁啊? 众人还在疑惑是谁,只见李文忠大怒:“让那逆子滚!帐外喧哗,成何体统!” 这下子那些将领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李文忠的儿子李九江。 那小子也来战场上了? 徐达沉声:“让他进来!” 在场的都是淮西将领之中的大人物,基本上都是一个利益集体的,徐达虽然称得上是铁面无私,但是在一些人情世故上面还是比较照顾到这些老友的。 李景隆被放了进来。 “大将军。”李景隆行礼。 看着李景隆,徐达有些意动的道:“都说你李九江纨绔不知事,没想到你愿意替父受罚,倒是明了些事理。” 李景隆刚想说话,听到徐达的话,顿时虎躯一震。 “啥?啥替父受罚?” 李景隆瞪着眼珠子,那张看起来很是英俊的脸上满是疑惑。 李文忠此时也愣住了。 不光是他爷俩,帐中的将领们都愣住了。 徐达更是如同哽住了一般,脸色一沉,嗡声道:“你来做什么的?” 李景隆回过神,大笑道:“大将军,好事,大好事!滔天之功啊!” 说着,李景隆对着帐外道:“快,快,把人带进来!” 众人不解。 这李九江发什么羊癫疯? 很快,军帐的布帘被掀开。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众人皱眉,不明白李景隆欲意何为。 而这时候,那女人的出现让朱棡有些无奈。 “草民博雅轮海别,见过大明大将军。” 徐达面色一滞:“你是扩廓的什么人?” 海别抬起头,那张带着草原女性独特的脸颊显得很是秀丽。 “我乃扩廓之女,海别!北元符离公主。”海别恭声道。 徐达这时候起身。 他走下主位,微微行礼:“见过符离公主!” 海别这时候轻声道:“大将军,海别有一物献上,但请大将军息怒,不要怪罪于本次大战的军士。”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看向朱棡的眼神顿时有一些不对劲。 人家符离公主这话可有些暧昧啊。 而且道理不清不明的。 不怪罪,到底是不怪罪哪一方? 而且,刚好要处罚人家就来了。 人堆里,汤和偷摸一笑:“这晋王殿下魅力无穷啊。” 耿炳文抚须,笑呵呵的道:“到底是男人,年纪小,也不妨碍沾花惹草啊。” 徐达凝眉,打量了面前的海别一眼,随即面色有些漠然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我大明军务,怕是还轮不到一个外国的公主来做主。” 海别的微微撇嘴,道:“此战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两败俱伤,未来数十年两国也难有征伐!” “若是因为战后清算就要让将士们深受责罚,岂非让这些军士们寒心?当下,应当是以和为贵……。” “另外,北元王庭愿献上传国玉玺!”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军帐之中齐齐的倒吸一口凉气! 啥玩意? “什么?”徐达下巴都抖了一下。 “传国玉玺?真的假的?那玩意不是后唐时期就遗失了吗?”汤和也震声道。 “我不相信!我绝对不信!”傅友德站出来,抱拳道:“此物据史书记载,已经遗落尘世近五百年!” “你们元人是从何而得来的?” 海别微微躬身,轻声道:“还请大将军下令,不要责罚军士。” “不要让他们……继续憎恨草原人。” 第55章 传说!你这不是坑人吗你? 第五十五章:传说!你这不是坑人吗你? 当一块黄布包裹的块状物从一匹马儿的肚子里取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沉默了。 帐外,一匹马儿倒在地上,看那马儿身上的装束相当华丽,应该是王室专用的马。 “真的是传国玉玺?” “老天爷,我咋感觉心跳这么快呢?” “奶奶的,陛下要是得到传国玉玺,那就是上天承认的真龙天子!什么赵宋,什么北元,都是扯淡!” “咱陛下不要这玩意,也是真龙天子。”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 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负责杀马的李景隆满手鲜血的将那个玩意递上来。 “给他,别给我。”朱棡捏着鼻子,摆了摆手道。 李景隆欲哭无泪。 徐达瞪了一眼,接过李景隆手里的东西,当着众人的面解开。 很快,一块浑身通透的玉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那块玉玺,通体通透,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而这块玉的传说实在是太多。 其中关于主要的来历第一说的是用蓝田玉雕刻。 第二,则是说的秦王灭赵得和氏璧,命李斯打造这块传国玉玺,作为皇权象征。 上面八个字,则是由当时的第一工匠孙寿雕刻而成。 “取水!”徐达道。 正在洗手的李景隆愣了下。 随后看了看旁边。 李文忠脸色一黑:“你耳朵塞驴毛了?打水来!” 好家伙,环顾一周,兵士都被遣退,而在这里的奖励,不是自己的叔叔就是自己的伯伯。 再看朱棡。 奶奶的,按辈分,朱棡是他的表叔。 按身份,人家是王爷。 按……。 反正不管是按啥,他都是最卑微的那个。 “哦哦……。”李景隆欲哭无泪的去打水。 很快,玉玺被洗干净。 看到第一眼,徐达的眼神都挪不开了。 他看着玉玺,喃喃道:“这一块缺角,是西汉王莽篡权之时,孺子刘婴年幼,将玉玺藏在长乐宫太后处。” “后来王莽遣使前来索要玉玺,太后闻声怒之,盛怒之下掷玉玺于石阶上,破其一角。” “后来,王莽令金匠补齐,历经一千九百年……,这块缺角,证实了这个传说。” “这就是传国玉玺!” 随后,他目光一沉,转头道:“这玉玺为何会在你手里?” 海别躬身:“玉玺由来海别也不得而知。” 这时候,朱棡道:“前宋哲宗时期,有农民段义于耕田时发现传国玉玺,后上交于朝廷。只不过当时诸多文人雅士认为玉玺为假,并不重视。” “后来,金人灭北宋,掳虐北宋二帝和四千多人北上!想来,当时段义交给朝廷的传国玉玺确实为真。” “玉玺到了北地之后,颠沛流离,或最终落于扩廓之手。” 众人恍然。 这时候,李景隆有些不解的道:“那既然扩廓手持玉玺,为什么不交给北元皇帝?而是自己拿着?他要称帝?” 这时候,海别脸色一变,忙躬身道:“父亲绝无此意!” 朱棡白了李景隆一眼:“叫你多读点!” “如今北元皇帝都是依附于扩廓的庇佑之下,扩廓虽然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在其他部族王爷的眼里,扩廓就是这么做的。” “扩廓手中有玉玺,不说出来他还能落个忠君护国的名声。一说出来,你让北元的皇帝怎么想?” “即便是扩廓不想登基,那其他的部下怎么想?谁不想从龙之功?” “而且,即便是扩廓献上玉玺,那其他的诸王会不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联合部族大军?” 说到底,扩廓的名望和势力已经到了身为王爷的顶点了。 比如徐达,李善长这国公爷在大明的地位,在北元,扩廓的话比皇帝还管用。 皇帝只是一个皇权象征,但是扩廓,手里那是有真本事。 为什么朱元璋说他是奇男子,因为他不光会打仗。 关键是他的治理能力同样不弱! 扩廓的境地和东汉末年的袁术差不多。 传国玉玺,就是个烫手山芋。 天下没有统一之前,这玩意就是个炸弹。 李景隆哼了一声:“你读书,你读书你去青楼点五个花魁陪你唱曲?” ‘啪!’ 李文忠那蒲扇大的巴掌落在了李景隆的脑袋上。 听着这力道,朱棡突然有点心疼李景隆,难怪这家伙读不得书,脑子怕是都得拍坏了! 玉玺的真假得到了证实,徐达也没功夫处罚朱棡了。 这东西可是朱元璋的心头病。 当初打下大都,老朱命人将元大都每一寸地方都给找了一遍。 就差下令掘地三尺了。 如今得到,徐达一心只想要将这个东西送回去。 而且是,越快越好! 放一日在自己手里,隐患就多一分。 徐达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命人取来锦盒。 “老李。”徐达喊道。 李文忠上前:“大将军!” “这东西很重要,本帅近几日要忙于打理军务,你替本帅保管两日,拿去把玩把玩。”徐达一把将盒子塞到李文忠的手里。 李文忠刚伸手,一听到这话,吓得毛都立起来了。 “别别,天德叔,我求你了,你拿着玩,我帐中玩意儿挺多的。”李文忠魂都吓没了。 把玩? 我玩这玩意? 我是活的多腻歪了我玩这个东西。 “我不是说了我有军务吗?大将军的命令你也要违抗?”徐达瞪眼睛道。 这下子李文忠急了:“你不敢的玩意你给我?你这不是坑人吗?” 徐达梗着脖子:“让你保管两日……。” “不可能!我就是死在这我也不要这玩意!” “儿子,快来,你爹我中风了,快扶你爹回去。”李文忠喊道。 旁边诸位将领也退的远远地。 这东西,最好是一辈子别和自己扯上半点关系! 李景隆挠头:“爹,不就是个玉玺……。” “去你码的!” 李文忠回头就是一巴掌。 这下子给老李气得,鼻子都张大了。 “文忠,你儿子说的对啊!不就是个玉玺吗?”徐达趁机塞东西。 “他?他就是个混账!” “哈哈哈……。” 这下子朱棡绷不住了。 真特娘有趣。 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些淮西将领了,一个个老来宝的样子倒是有趣的很。 这个时候,李文忠打人的手停了下来。 然后,徐达和李文忠都看向了对方。 朱棡也感受到了两个人的眼神。 朱棡:“……” 抬起手指着自己:“看我干啥?” 第56章 镇北?我看是征北差不多 第五十六章:镇北?我看是征北差不多 玉玺落到了朱棡的手里。 理由是这地方能够拿这玩意的只有他。 而后,徐达给朱棡安排了五百轻骑,连夜回京。 而朱棡还没出发,老朱的圣旨就到了。 军营外,徐达率领将领跪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征虏大将军徐达……。” 出人意料的是,这居然是一封慰问的圣旨。 圣旨里面也都是安慰的话,大致意思是:你们哥几个辛苦了,将士们也都辛苦了,咱已经在京城给你们准备了接风宴,就等你们凯旋了。 “三哥,爹咋没说咱俩的事?”朱棣拉了拉朱棡的袖子,问道。 朱棡苦笑:“爹不说,那就是真生气了,回去怕是得吃鞭子,而且这次事情闹得不小,怕是一顿鞭子还不够!” 朱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不……不会……。” “怕了?”朱棡斜了朱棣一眼。 朱棣吞了吞喉咙,赶忙直起腰:“怕?怎么可能怕,我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明军伍长,还是骑兵营的伍长!” “我要是怕了,我手下弟兄岂不是看不起我?” 两人说着,前方的太监也宣读完了圣旨。 “臣徐达接旨!叩谢天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达双手接过圣旨站了起来。 这时候,太监笑眯眯的问道:“大将军,这两位殿下何在?” 徐达拱手:“那里便是。” 说着,那太监走到了朱棡朱棣面前,一脸讨好的道:“两位王爷,您二人还得跪下,万岁爷给您二位带了口谕和赏赐。” 赏赐? 朱棣兴奋起来,呲牙道:“三哥,我就知道,咱爹不是不讲理的人!” 朱棡可怜的看了他一眼。 燕王殿下,永乐大帝啊! 多挨几顿打,多挨几顿,你就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了。 两人跪下,那太监直起腰,端着声音道:“仗打完了,别以为你俩小混蛋就太平了!” “抓紧时间给朕滚回来,要是半个月还没回来,朕就让人把你们永远逐出军籍!” “还有老四,把衣服脱了先打三十鞭,长个记性!” 说完,太监立马恢复了那弓腰讨好的样子,像个笑面佛道:“燕王殿下,脱衣服!” “这是万岁爷的赏赐。” 朱棣面色一苦。 这时候他看向朱棡。 可自己三哥却转过头去了。 “儿子,谢恩。”朱棣哭丧着脸,褪下外衣转了身。 那太监从旁边接过鞭子,轻声道:“忍忍就过去了殿下,奴婢遵的是万岁爷的口谕,还请殿下不要记恨奴婢。” 朱棣捏着拳头咬着牙:“要打就打!我吭一声就算输!” 旁边的李文忠抚须,有些感慨道:“不愧是上位的儿子,这股子较真劲,真像!” 徐达也点头:“燕王性子虽顽劣,可心肠也直,傲气不少!若是作为大明边境塞王,必将是一位合格的镇北大将!” “镇北?”耿炳文抚须,他乃是儒将,看人也准,幽幽道:“怕不是征北大将。若是给他几万兵马,怕是可以搅得元人天翻地覆。” 徐达转头,笑道:“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耿炳文也苦笑一声,随后有些佩服的道:“诸王之中,除了秦王,都是天之骄子。” “尤其是……。” 说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棡的身上。 似乎是很有默契的选择沉默。 众人都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很快,朱棣的三十鞭子受刑完毕。 太监告罪行礼之后,便走向徐达,道:“大将军,还望早日安排两位殿下回京!” 徐达点头:“会的,这两日两位殿下便会班师。” 太监这时候给了徐达一个眼神,两人走到了一边的角落。 太监手里抱着拂尘,轻声道:“陛下的意思,那家人带着一起回去,不过留人妻女多少有些不地道,所以那符离公主的去向大致是某个王爷的侧妃……。” “万岁爷也说了,有些位置,是不会给的。” 这话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 这符离公主,应该会成为晋王的侧妃。 虽然不会动自己女儿正妃的位置,可朱元璋还是出言安慰了一番。 徐达心里虽然不舒服,还是点了点头:“禀告陛下,天德拎得清。” 太监点头,随后道:“另外一件事,关于对蓝玉的处置。” 徐达面色一正。 “蓝玉行军途中滥杀北元平民,纵容军士奸y民妇,加上贻误战机,令上万骑兵深陷重围,按律诛九族也不为过。” 说到这,徐达的心头有些骇然。 “不过,万岁爷还说了,看在太子妃常氏和开平王的面子上,蓝玉贬为庶人,留任军中任职。” “至于留任哪里,魏国公您看着办。” 徐达恭声道:“徐达知道了。” 太监点头。 这时候徐达也递上一块银元宝。 “收不得,收不得。”太监摆手。 徐达轻笑:“公公远行千里北上,一路舟车劳顿,拿着没事在太医院买点补品吃吃!” “将士们远行千里,这份恩赏奴婢受不得。” 太监拒绝之后,带着人转身离开。 “公公名讳?”徐达笑问道。 “得万岁爷赐名,朴不成。” …… 太监离开大营之后,徐达让人给朱棣派来了军医。 “嘶……,三哥,你说我是不是爹亲生的啊?”朱棣龇牙咧嘴的问道。 朱棡坐在一旁把玩着传国玉玺,乐道:“你问问咱爹去。” “我哪敢啊,我要是问了这话,怕是亲生的也成不是亲生的了。”朱棣龇牙。 那军医多希望自己今天没有来啊。 听着两位亲王讨论这事。 “嘶……军医,你轻点成不成……,我感觉你在害我。”朱棣冷汗淋漓的道。 军医讪笑:“小的哪敢啊,只是这鞭子上面浸了盐水……。” “我xxoo……三哥,我绝对不是亲生的!”朱棣大喊大叫。 朱棡笑了笑:“你就忍着,再叫唤几声,人家军医都没法包扎了。” 这时候,帐外走来护卫。 “殿下,符离公主求见。”护卫道。 朱棣转头,坏笑道:“三哥快看,有妖怪!” 朱棡白了他一眼:“早知道不给你讲西游记了。” “让公主进来。” 第57章 里应外合?背叛 第五十七章:里应外合?背叛! 海别进帐。 朱棡起身,抱拳道:“见过公主。” 海别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了看朱棣,微微咬唇,轻声道:“晋王,可以出来么?” “哟哟哟,这是哪一招啊?三哥你可要坚定点啊。”朱棣吆喝着。 朱棡笑了笑:“你再起哄,回去之后我就让爹送你去就藩!” “反正你现在也出息了,自己上了战场了。” 朱棣脸色一变。 说到底,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从小无忧无虑的在京城长大,让他带着几百人去就藩北平,他还真有点害怕。 “去……去就去。”朱棣不认怂的道。 朱棡笑了笑,给了海别一个手势。 两人出了军帐。 走到一旁的山岗上,海别率先对朱棡行了一礼。 “公主,这是何意?”朱棡问道。 “这一礼,是谢过晋王殿下解惑。”海别轻声道。 在朱棡疑问的眼神下,海别轻声道:“海别之前对两国战事怀有偏见,认为是明军侵犯大元。海别从小生活在甘肃的王府之中,并不知道草原上有这么多的汉奴。” “所以,想要向晋王殿下致歉。” 朱棡有些惊讶于这个符离公主的宽宏和明理。 他原本还以为这个符离公主是个十足的傲娇女,没想到居然这么明事理。 这是开窍了? “既然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本王却之不恭了。”朱棡微微抬手。 “此去中原,海别想要读书,不知道晋王殿下可有法子?” “读书?”朱棡迟疑了一下。 “嗯,听闻大将军的长女徐妙云乃是京城之中有名的女诸生,既然女子在大明可有读书,那海别也想要试试。”海别道。 朱棡微微揉了揉鼻子:“读书可以,你乃是元朝公主,我给父皇说一说,你进大本堂读书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你真的愿意去大明?要知道,你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海别的目光有些深邃。 朱棡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神。 太平静了。 这个眼神,平静的有些让人害怕。 “是的。”海别点头道。 “那好,到了京城,我给你安排。”朱棡点头道。 海别离开之后,朱棡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笑意。 看着海别那窈窕有致的身段,朱棡难道:“张无忌的娘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 “公主殿下,让我看看你这美人葫芦里面,卖的哪门子的药。” …… 当晚,海别的帐中。 “张知院,情况怎么样?” 海别的元人护卫多纳问道。 张玉进入帐中,围上来不少人。 张玉面色沉沉的走到最前面的女人面前,行礼,道:“张玉参见王妃!” 这个女人,就是扩廓的王妃,朱云其木格。 其木格面貌雍容,风韵犹存,能够被扩廓这种男人看上的女人,自然不可能是寻常女人。 “知院,情况如何?”其木格问道。 张玉点头:“就在今晚!明军会在今夜举行酒宴,届时看守的守卫会进行调换。” “咱们到时候就按照原计划行事。” 其木格面色有些担忧。 “真的可行吗?”有人问道。 张玉转头,冷声道:“如今被困明军大营之中,我们这些人之中,必须要想方设法救走王妃和公主!” “而这个办法,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说完,在场的一些元人亲眷,上层贵族都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海别也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张玉上前。 海别点头,看向众人,道:“此事按照知院的计划行事,任何人不能多嘴!” “另外,若是出了差池,第一时间保护小王子。” 说着,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年仅三四岁的孩子身上。 他的身份,是扩廓的幼子! 也是唯一的儿子。 也就是将来的王。 其木格抱着怀中的幼子,轻声道:“别怕,很快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阿母,阿爹去哪儿了?”那孩子脆生生的问道。 其木格安抚着孩子。 而一旁,海别带着张玉到了角落。 “张知院,事到如今,一切都要靠你了,这是探马军司联系的信物……,出了大营之后。由你来联系探马军司的人。” 海别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一个骨哨。 张玉面色动容:“公主殿下,那您呢?” 海别幽幽道:“明军有几万骑兵,想要逃出去何其困难!没有几个时辰的时间肯定躲不过去。” “我带着几个人去抢夺战马逃营,只要我们这边闹出动静,你们逃走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多明军追击。” “只要能够逃出百里……。” “总之,一切靠你了!知院。” 张玉点了点头。 当晚,明军之中确实开始庆功会。 将士们也久违的喝了一口酒,吃着烤的牛羊肉,开始欢声笑语。 此战阵亡的明军不少,可即便是如此,活下来的人还是没有一直待在死亡的阴郁之中。 古人很看重生死,却也看淡生死。 在他们眼中,能够吃饱饭,打一场胜仗论功行赏那就是天大的事。 这些活着的将士们回到京城之后,最差的都可以分到几贯钱! 那些斩杀了两三个元人的,可以分到几亩地,有了这几亩地,家里可以再添几个人口。 斩杀超过五六个的,那赏赐就大了,不光会有一个从九品下的官位,还可以多纳妾一人!另外还有田亩和赏钱。 明代的军功制度其实挺残酷的,因为是按照人头来计算军功。 那些在战斗之中死了的蒙古人,基本上都被枭首,以作军功。 这是战争,即便是朱棡也不能多说什么。 除非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 贸然动这个制度,那涉及的不只是将门的利益了,是整个大明军队将士们的利益都动了。 前营上万人欢声笑语,而在关押元人的地方,此时灯火通明。 张玉刚带着几百个元人出帐准备逃窜,因为那个时候正值换岗的阶段,没有人看守,可刚刚走出来百步,就被人团团围住。 “哟呵,王妃,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朱棣笑呵呵的声音从一旁的营门口响起。 其木格面色一变。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张玉。 就在这时,张玉上前,躬身行礼:“卑职校检司张玉,参见燕王殿下!” 第58章 山河所望,皆我明土 第五十八章:山河所望,皆我明土! 战马营。 海别带着亲卫银梅等十几个人偷摸钻到了里面。 她们趁着运送草料的空隙钻进了战马营,此时都躲在那些草料最下面。 而她们在这里已经躲了足足半个时辰。 接连半个时辰,旁边都有明军的巡逻队在走动。 “公主,奴婢觉得不对啊……。” 亲卫银梅藏在海别的旁边,此时有些为难的提醒道。 海别脸色有些涨红,长时间以一个蜷缩的姿势躲在草堆下面,她的气血有些不通。 “哪里不对?”海别转头问道。 银梅指了指外面,随后脸色无奈道:“奴婢发现,好像一直外面巡逻的都是同一批人……。” “里面有一个跛子,每次走过去的时候都在第五个的位置上,脚步是一轻一重的,公主,咱们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啊?” 海别下意识的道:“不可能,今日我明明都已经给那个朱棡服软了,而且我还交出了传国玉玺,他不可能不上当。” 沉默了一会。 银梅问道:“公主,那个晋王,很不好对付啊。” “这几日,明军之中都在说他,说他是大明未来的大将军。” “公主,要是这个晋王真的去了太原戍边,咱们是不是一辈子也不能南下了?” 海别此时也有些出神。 关于朱棡的传说这几日她都听腻了。 但是毫无疑问,无论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 五百骑兵孤军深入,神一般的决策,加上那仿佛有预见性的判断,将战事的每一步都算的死死的。 并且,用一包药粉就让自己父王的军队发生大乱,为战局拖延了关键的时间。 最让人肃然起敬的,是朱棡的那些话。 想到这里,海别那双和汉人有些不同的眸子之中透着一股湛蓝之色。 “巡逻队来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这一次,海别仔细的聆听着。 作为草原上的孩子,基本听力都很好,其一是因为经常要伏地听马儿的脚步,其二是因为草原上开阔,说话需要声音很大,连带着耳朵也很敏锐。 直到那逐渐靠近的一队人走到近前的时候,海别的脸色变得极为的精彩。 真的有一个跛子! 而且,确实是第五个。 这时候,海别心头升起一股委屈。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玩弄了。 海别咬着唇,撑开自己面前的草堆,随后脸色涨红的钻了出来。 刚刚跳下来,就听到有人贱兮兮的道:“哎呀,不躲啦?” 海别转头,便看到朱棡坐在一张凳子上,嘴里正拿着一个羊蹄子啃得开心。 海别面色赤红,神色愤然。 她被耍了! 朱棡乐呵呵的放下羊蹄子,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巴和手,笑道:“公主殿下,钻草垛的技术挺熟练啊,没少钻?” “你……!”海别欲言又止。 朱棡淡笑道:“我也没想到,之前还在我面前如此顺从听话的公主殿下,实际上想要逃营啊。” 海别咬牙目光忽明忽暗,可毫无疑问。 她此时是失败者。 她被面前这个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海别转头,看了看周围。 只见周围至少有上千的士兵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从一开始,她们就是跳梁小丑,被明军当做玩笑来看待。 可海别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计谋会被看得如此的透彻!布置已经非常缜密,可还是仿佛透明在朱棡的眼中一般。 “怎么,公主殿下没有一点心情的起伏?”朱棡笑问道。 随后,朱棡道:“我也没想到,因为洪薯的事情会让你们草原人如此敏感!将原本的战法取消。” “若不是毛骧拦截了探马军司探子的情报,我还一直不解,为什么你们对我大明的安排这么清楚。” 朱棡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嘱咐过毛骧一定要监视应天府之中探马军司的动向。 历时几个月,终于成功找到了一个窝点。 并且,在其中找到了他们上报给扩廓的情报。 而其中的情报,涉及最多的就是明军的布置和朝廷之中的动向。 而朱棡的疑问,也彻底解答。 徐达赏无可赏,加上女儿即将成为王妃,为了防止藩王作乱,他的丞相位置和军权将会彻底交出来。 而由徐达表态,朱元璋肃清兵权的举措将会彻底暴露。 由此一来,诸位公侯都在想方设法保全身家性命,想要从容不迫的从那个位置上面退下来。 至于更多的,还是想要让徐达搭把手。 至于北元人的情报是谁提供的,不用多想,肯定是秦王妃王月娴。 这个女人也当真有些本事,居然将探马军司的藏得这么深。 那老朱知不知道呢? 朱棡有些疑问。 或许是知道的,就算是不知道全部的,却也知道秦王妃一直是在给扩廓办事,只是碍于是自己儿媳妇,没有下手。 加上他一直是想着招降扩廓,想要给大明拿下这位帅才。 朱棡有些感慨,老朱这人还真是妙人啊。 对待可杀之人毫不犹豫。 对待那些可用之人,却又别有一番礼遇。 虽然,得到了就不咋珍惜。 “洪薯……。”海别叹了口气,她眼神有些冷傲的看着朱棡,道:“上苍待你们大明可真好,给了你们丰沃的土地,用之不竭的矿产,现在又赐予你们如此高产的粮种。” “而我们呢?而我们草原人有什么?” “上苍如此不公!难道我们就该死吗?” 朱棡眼神一冷:“冥顽不灵!” “你们不该死,没有哪一个民族天生就是该死的!是你们鼠目寸光,是你们只想着用武力,用征服的方式来获取物资。” “见到富人,你们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与别人交易,赚取财富,而是第一时间想的如何杀了这个人,抢占别人的财物!” “而对待中原大地,你们也是如此。” “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屠戮汉人,将双方推到了彼此的对立面!若非如此,汉人怎会杀了你们?” “回望汉唐,难道中原民族怠慢了你们漠北百姓?不一样是通商贸易,百姓吃得饱穿得暖!” “可后来,还是你们,还是你们乱了中原!” “草原人桀骜不驯,心比天高,让你们臣服比什么都难!” “我也没指望你们可以明白无辜的讲道理,明事理!” “既然你们不懂,那我就教你们懂!你们不遵守规则,我就让你们看看不遵守规则的代价。” “强者为尊,是你们定下的,那等我明军刀锋降临到你们士兵脖子上的时候,你们也要有骨气的受着。” “我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山河所望,皆我明土!” “什么是天朝上国,王者之师!” 第59章 东西本来就是汉人的 第五十九章:东西本来就是汉人的! 朱棡骨子里并不愿意掺和进战场的事。 可一想到自己的同胞,后世的史书,他的心头就有一股无名怒火。 海别被朱棡的话震慑住。 朱棡的话,让她的内心升起一股无力感。 “你要杀了我最好现在就动手。”海别仰起脖颈,眼神坚定。 “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朱棡颜色漠然道。 “来人,将公主殿下请回帐中。” 朱能带人上前,海别的侍卫银梅掏出一把短匕,挡在海别的身前,怒道:“不得对公主殿下无礼!” 其余侍卫也纷纷掏出武器,挡在海别的面前。 火光的摇曳下,气氛剑拔弩张。 “殿下……。怎么办?”银梅咬牙,额间滴汗。 海别目光冷静,轻声道:“都放下武器。” “我跟他走。” “可……。”银梅有些抗拒。 海别垂头,道:“不能为了我一个人,死那么多族人,我是父王的女儿,该有这个觉悟。” 随后,海别从人堆中走出来,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要放了其他的族人!她们只是一群妇孺,对你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朱棡微微一笑:“哦?谈条件?” “符离公主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用什么筹码来让我照办?” 海别捏紧了拳头,轻咬贝齿,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朱棡眼神逐渐冷漠下来,轻声道:“你将玉玺送还大明,以此想要让我对你网开一面?” “可玉玺本身就是我汉家瑰宝,从来不曾属于你们草原人。” “就算是我朱棡心慈人善,不将你们草原人当做异端。可归根结底,这场仗的胜负,才是驱使你们交出玉玺的源头。” “仗是我们打赢的,玉玺是后交的。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再来跟我谈条件。” 说完,朱能命人将长枪对准中间的十个人,几百只铁质的枪头银光闪闪,这些枪头都曾沾染过敌人的鲜血,乃是真正的杀人器。 光是对准敌人,就已经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放下武器!” 海别苦涩的竖起一臂。 身后的侍卫银梅咬牙不甘。 可无可奈何,此时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自己死了无所谓,可若是连累殿下,自己虽死难辞其咎。 带着十几人回到营帐。 刚刚到了营帐,就听到惨叫声。 海别脸色一变。 营帐外的空地上,火光通明。 一张椅子上,朱棣坐在上面,而他的面前,是几个草原人,正在被大明的士兵用鞭子抽打。 “住手!住手!” 海别冲上前去。 朱能想要阻挡,却被朱棡制止。 朱能不解。 “让她去,这种草原上的野猫,若是性子不改,带回应天府只会惹下祸事。”朱棡漠然道。 朱能沉默。 随后点了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以后作为殿下的侧妃,这位姑娘确实要明事理一些才行。” “哪来的谣言?”朱棡皱眉。 朱能捏着下巴,有些纳闷道:“军中都传遍了。” 朱棡额头出现了黑线。 谁特么造谣? 此时,朱棡的眼神下意识的落在了符离公主的身上。 这丫头吗? 平平无奇的……。 这时候,朱棣也回过神来,跳下椅子。 海别推开了那几个大明的士兵,随后仿佛护食的野猫一般挡在那几个草原人的身前,睚眦欲裂,好似炸毛。 “停手停手!”朱棣招呼道。 朱棣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嫂子,你别激动啊,这几个草原人想要逃营,还打伤了咱们明军的士卒,罪有应得啊。” 这话说得。 海别先是一愣,随后羞怒道:“住口,你在乱叫什么?” 朱棣笑道:“见外了不是?” 说着朝着朱棡那里撇了撇嘴,好似打趣般笑道:“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 海别回头,目光瞪了一眼朱棡,随后咬牙道:“我不是,我宁愿死,也不可能嫁给你们汉人!” “哦?这样啊。”朱棣乐了。 随后摆手道:“那敢情好,来人啊,把那两个受伤的弟兄带上来!” 很快,两个龙精虎猛的汉子就走了上来。 “说说,你俩哪里受伤了。”朱棣乐呵呵的道。 其中一个汉子道:“伍长,我手这让破皮了!现在痛的站不起来。” “伍长,我被打了一拳,我现在五脏六腑都痛,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两个明军士兵笑嘻嘻的道。 那面色,红润的跟新婚娶媳妇似的。 “听到了,符离公主。”朱棣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随后一只脚踩在椅子上。 “我的兄弟们现在受伤那么严重!要是不惩治施暴者,那我大明的军士们岂不是软弱可欺?” “两位弟兄,你们想要怎么惩治这凶手啊?” 朱棣的问题让那俩士兵哈哈一笑,随后道:“那肯定是要重打四十军仗!” 海别这时候怒道:“既然只是打军仗,为何要用鞭子抽他们?” 朱棣转头,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海别:“公主殿下,这可是逃营!” “别说我们汉人如何如何,你们草原上的人抓到那些逃营的汉人,下手的狠辣程度何止是这样?” “去,请一位被草原人掳掠而来的汉人。”朱棣道。 不多时,人来了。 来人面色蜡黄,形如枯槁,要不是这几日吃的稍微好了点,有了点气色,怕是还跟那一日被驱赶的时候一样。 “草民……草民……见……见过王爷。”这老丈颤颤巍巍的作势要跪下。 朱棣赶忙制止,双手拉着老丈的双臂将其托起,道:“无需此等虚礼!请老丈来是想要问问老丈。” 老人点头:“老朽听说了。” “老朽的几个同乡晚辈也被掳到了草原上,帮草原人养马喂牛,捡牛粪马粪,还要给他们打水洗衣。” 说着,老人的脸色逐渐开始激动起来。 “草原人每日给我们吃草根煮成的浆糊,还有变质腐烂的羊肉,那些晚辈吃不饱,穿不暖。” “平日里,这些草原人还将掳掠而来的汉人当做牲畜……。” “最后,那几个晚辈实在是受不了,便想要逃走,趁着给草原人的部族打水的空档,钻进了冰河之中,躲过了监督的草原人。” “可后来,他们在草原上游荡数十日,以草根,沙虫为食,一路奔逃到了雁门关外三十里。” “可还是被草原人抓到,将他们丢进马群之中,活生生践踏成了肉泥!” “王爷,老朽活了六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惨状!” “草原人,茹毛饮血,残暴无仁,他们不将我们汉人当做是人啊!!” 第60章 海别的妥协,嘴硬心软的老朱 第六十章:海别的妥协,嘴硬心软的老朱 “来人!” 朱棣面色冷酷,咬着后槽牙,额间青筋暴跳。 “标下在!” 几个站在朱棣背后的百户神色冷厉的道。 “将那些逃营的草原人全拉出来!” 不多时,那些被关在木笼子里面的草原人被放了出来。 而在人堆之中,王妃其木格和扩廓幼子也那也在其中。 在那些草原人被放出来的时候,他们可以明显到周边明军的眼神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朱棡没有走进去。 因为他想要看看朱棣的处事。 此时,朱棣站在人群的正中间,目色冰冷。 “公主殿下,你都听到了?” 海别站在原地,神色之中是一种倔强和坚定。 “这两个人,今日必须死。”朱棣道。 这时候,那两个草原人疑惑的看着朱棣。 因为他们听不懂汉话。 而海别听得懂。 “战争已经结束了。”海别道。 “狗屁!”朱棣此时有些激动,怒道:“战争从未结束,只要你们北元不亡,战争就不会结束!!” “公主殿下,我最后警告你一声,让开!交人!”朱棣沉声。 海别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我不会让开的。” 她的固执,让人动容。 可这是家仇国恨! 朱棣沉默一番,随后道:“他们两个不死,可以,那我就杀两个战俘。” 除了这些从和林里面带出来的亲眷,在前军之中,还有几千草原人的俘虏。 “你……,你无耻!”海别娇斥。 “那你就当我无耻。”朱棣淡淡道。 “我何必拿你们的无耻来衬托自己的高尚,犯不着。” “张玉!” 朱棣一声令下,张玉从一旁走了出来。 当看到张玉的时候,海别的眼中满是惊骇和不解。 随后,海别反应过来:“叛徒!你这个叛徒!” 张玉朝着朱棣行礼,随后淡淡道:“张某本身就是大明校检司的人,洪武二年加入,如今已经三年。” “你们认为我叛徒,可对于张某来说,忠诚才是贯彻张某最契合的两个字。” “就如同应天府的那位一般,汉人终归是汉人,而草原人……也终归是草原人。在两国未彻底一统之前,我们,只是站在对立面的人。” 此时的海别睚眦欲裂,额间满是细汗。 她遭受到了背叛。 并且,是在如此无比凄惨的情况下。 此时的局面需要她一个女子出来承担,这未免显得有些过分。 可这就是命。 她是扩廓的长女,北元的公主。 “公主殿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是乖乖服软,万事大吉。还是我朱棣大开杀戒,杀到你服软的那一刻。” “忘了告诉你,父皇给我的手书上,除了不能动扩廓的亲眷以外,其他的人,我和晋王殿下都可以做主!” “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是我不动手,想要动手的人,也大有人在。” 说着,朱棣冷笑了一声。 一旁的张玉也道:“回殿下,元人麾下有不少屠夫,以屠戮汉人为快,若是要杀,不如先杀他们!” 朱棣点头:“也好!正好可以给大明百姓报这笔血仇!” 说着,朱棣命人前去战俘营抓人。 而这时候,海别终于无力反抗。 近乎崩溃的喊道:“我跟你们回应天府!” …… 半个月后。 应天府京城。 “还没到?” “估计快了,快半年没看到老三老四了,也不知道啥样了。” “估摸着瘦了不少,漠北那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承天门外,朱标站在最前面,负手而立,遥望着城外的官道。 背后,马皇后和郭惠妃,李淑妃等人也在此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这时,老十三朱桂跑来。 身后还跟着朱雄英和朱允炆。 “大哥,三哥和四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朱桂上前拉了拉朱标的袖子。 朱标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朱桂三人。 朱雄英和朱允炆也行礼:“爹爹。” 朱标点了点头,随后蹲下身子,问道:“你二人课业可曾做完?” 太孙朱雄英活泼顽皮,软乎乎的脸蛋很是可爱。 “爹爹,今日三叔和四叔回京,他们可是咱们大明的大功臣,从战场上下来的,儿子课业稍后补上即可。” 朱标脸色微微有些严肃起来。 不过很快,朱雄英继续道:“可是这样欢迎大英雄归来的事情,确不可稍后补上!事分轻重缓急。” “两位叔叔乃是大明亲王,贵为王爷之尊却如此骁勇,若是儿子不能前来相迎,岂非被人说失了礼数?而且今日是家眷相迎,非国事,既然是家事,那儿子也是朱家的子孙,前来相迎应是理所应当。” 这话说得。 连带着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 马皇后看了看身边的郭惠妃一眼。 郭惠妃的眼中也是有着浓浓的赞扬之色。 这话里外说的都通透,挑不出半点毛病。不管是从外人角度还是家里的角度,都说的很是圆滑。 朱标也沉思一阵,随后轻声道:“你有这份心确实是好事。” “不过课业也很重要,不可一日而废。” “允炆,你的呢?” 朱允炆比朱雄英年幼一些,不过也只是年幼不到一岁,朱允炆目光清澈,不过少了一些灵动和狡黠,只是无比顺从乖巧的道:“儿子课业已经完成。” 朱标点了点头,脸色上面看不到有什么波动。 这时候,后面的城门甬道里面传来声音。 “说了是午时到,这么急干啥?都那么大的孩子了。” 朱元璋的声音响起。 他身后跟着郑国公常茂和他的两个弟弟,还有徐家的两兄弟,其余的就是周王和秦王,还有李淑妃的轿撵也在后面。 马皇后转头,严肃道:“功臣回京,出城相迎乃是大事。当初遇春和天德回京,你哪一次不是出城三十里相迎?” “虽然这一次是家里的事,但寻常百姓家尚且是望眼欲穿,怎么你这个当爹的这么不当回事?” 朱元璋刚来就被说了一通,顿时那满脸红光的脸色一下子板了下来。 高高兴兴的来,结果还没开始就被泼了凉水。 李淑妃的轿撵到了,几个月过去,李淑妃的身子骨也是更为虚弱了,不过听到儿子凯旋,李淑妃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朱元璋走到前面,看着不远处的官道。 不当回事? 可能吗? 只有马皇后之后,昨晚一夜朱元璋没睡着。 看着老朱的背影,马皇后微微一笑,随后给身边的郭惠妃嗔怪道:“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第61章 魂兮归来,走马见芳菲 第六十一章:魂兮归来,走马见芳菲! 随着时间过去,两边的城门也开始汇聚起了人。 百姓们在知道今日晋王殿下和燕王殿下将会归京之后,纷纷自发前来欢迎。 “这晋王殿下可不得了了,这次可是头功。” “想都不敢想啊,带着五百人就敢冲几万人的阵营,一人一口唾沫都该淹死了。” “可不是!我刚听的时候还不信呢,我寻思着这五百人咋那么大的胆子,敢跟几万人打。后来我们邻居的儿子送回来家书,才知道事情都是真的。” “这么说,要是晋王殿下去就藩戍边,咱们大明边境岂不是再也没有祸乱了?” “对啊!晋王如此神勇,怕是草原人知道他在,再也不敢来冒犯边境了。” 承天门的甬道之中,朱元璋也听到了这话。 面色之中的喜色渐加。 “到了!” “快看,是骑兵!” 就在老朱心里乐滋滋的时候,前方有人大喊。 刚刚还说这话的众人顿时聚精会神起来。 纷纷抬头看去。 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骑兵,这骑兵就好像突然出现在那的一样。 骑兵行进的速度很慢,可仔细看,就会发现步伐十分的稳健。 稳健的有些不可思议。 “这骑兵……。”朱元璋先行喃喃道。 朱标也道:“这或许就是老三的浮屠营了,浮屠营如今只剩下一百二十多人,三百多人都战死了。” 朱元璋微微张嘴。 他粗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动容之色。 骑兵人数不多,十几只旗帜飞扬在骑兵最前方,而置于最前的,是绣着一个‘明’字的大明龙旗。 龙旗飞扬,如龙腾虎啸,猎猎作响。 “好威猛的骑兵。” 一旁的常茂也由衷发出赞叹。 常升,常茂次子,他常年在京营任职,知兵懂兵。 常升那刚毅的脸上有些震惊:“岂止是威猛,他们身上的战甲简直是神物!据说连那些元人引以为傲的弓箭都只能留下白印,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而且仔细看,这些骑兵,都是右手持缰,他们用的是左手刀。” 众人骇然。 在这些天,他们早已听说过许多关于浮屠营的传说。 只是心头一直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怪物,五百人冲锋一万人。 如今到了他们近前,他们明白了为什么。 “若是有这样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让我去跟扩廓的一万多亲兵碰一碰我也敢!”常升道。 常茂瞪了他一眼:“陛下在这,胡说什么。” 朱元璋转头道:“你弟弟说的没错,若是有三千个这样的骑兵,咱们大明或许在草原上再无敌手。” “常升,好好干,你小子将来要是能接过你爹的大旗,咱大明又会多出一员猛将!” 常升脸色涨红:“陛下,小子一定勤练兵!” 不多时,骑兵距离城门口不足三十丈。 站在后面的李淑妃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马皇后也是眼眶泛红。 而在人群之中,有一个女人戴着斗笠静静地站在角落。 “小姐,哪位是晋王殿下啊?” 身边的丫鬟问道。 女子身着一身翠绿长衫,素净的同时又显得优雅娴静,只听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待会就知道了。” 百姓们赞扬声,夸赞声不绝于耳。 喝彩声和叫好声更是震天。 而就在骑兵到达城外一百多米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两边的百姓纷纷不解。 连带着那些嘈杂喝彩的声音都开始消散下来。 过来一会,整个场面变得十分的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只听到车马声而动,从骑兵后面有几人赶出来几驾马车。 “这是做什么?”朱元璋凝眉。 朱标也不解,只是道:“老三向来有分寸,应该不会干什么浑事。” 朱元璋有些不相信。 但是这一次,朱棡确实没有干浑事。 只见一个将士骑马而出。 他纵马到了官道的中间。 随后以一声幽幽的凤阳腔高声大喊。 “弟兄们!” “回家了!!” 回家了? 百姓们纷纷沉默。 这一声高喊仿佛刺破心灵一般悠长深邃。 在他喊出来之后,后面的一百多骑兵‘锵’的一声拔出马刀。 “护……。”毛骧神经一动。 朱元璋虎目一瞪。 那边的将士们突然高喊:“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随后,马车缓缓而动。 当魂兮归来四个字一出口,百姓们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是战死的将士们,是他们的骨灰!” “这是不是那三百多个为了救出咱们大明百姓,被元人活生生围剿而死的将士?” “他们可以活着的,若不是为了救那好几千百姓,他们根本不用死的。” “壮哉!” “都是咱大明的好兵啊!” “何其壮烈,何其惨烈!”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有人振臂喊道。 百姓们纷纷动容。 一个只穿着围裙的扎髯屠夫眼眶泛红,凶恶的眼中充满悸动:“都是为了护咱大明的疆土,都是特娘的好汉子!” “魂兮归来!” 有街边卖艺的老人,双目泪流:“多好的孩子们啊,年纪轻轻的就战死了。” 有青楼画舫的姐儿,拿着帕子眼角噙泪,悲痛道:“这一去,家中老小妻儿可如何是好?” “如此好的战甲,如此缜密的军队,若非救人,绝不可能命丧战场!”酒馆的掌柜垂着双手,叹息连连。 “但闻哀痛诏,未睹凯旋歌。”有学子苦笑连连,面色凄苦。 朱元璋此时也沉默了。 站在人群的最中间,作为天地之下第一人的他,此时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悲痛。 “标儿。” 朱标眼眶泛红,恭声道:“儿臣在。” “从朕的私库拨款……,在城门口处修建一座碑,撰写文书,作为这些战死将士们的悼文。” “碑的背面,就写下这些将士们的名字,年纪,籍贯。” “凡浮屠营战死的将士,抚须百贯,赐子嗣从九品武举人出身,若无子嗣,承继亲族。” 朱标正色道:“儿臣遵旨。” 伴随着马车入城,百姓们注目而送,直到马车完全进城。 而这时候,骑兵也列队而发。 “凯旋!” “凯旋!” 百姓在经历了刚刚的悲痛之后,此时对于胜利的喜悦更为强烈。 他们高呼大喊,声浪如潮。 走在队伍最末端的朱棡此时心有所感。 “闻道凯旋乘骑入,看君走马见芳菲。” “这辈子,能这么来一回,也算是无憾了。” 第62章 受命于天,玉玺现世 第六十二章:受命于天,玉玺现世! 当浮屠营行至城门口时,已经是晌午。 这场小型的凯旋仪式并没有真正的王师凯旋那般气势恢宏,盛况空前,只能说是在城门口掀起一阵人声鼎沸的欢呼。 而在军队的最后方,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缓缓前进。 “这就是大明。” 朱棡的声音幽幽道。 马车门帘一侧的一双眼睛缓缓收回。 随后从马车里,发出一声有些可悲的叹息。 这声叹息,似乎夹杂了无数的情感。 但是归根结底也只有一个意思。 无奈。 是的,无奈,大明百姓亿兆之多,家国存亡之际,有人振臂一呼便是百万雄兵! 草原人想要彻底占据中原,根本不现实。 除非杀光,杀绝。 但那是不可能的。 纵观这片古老的大地,无论是内忧外患,还没有哪个野心家可以丧心病狂的走到这一步! 因为这里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朱棡收回沉思的眼神,此时前方骑兵已经到了天子座驾的前方。 “三哥,走,不管是挨打还是挨骂,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朱棣此时跳下马,拉了拉朱棡的衣角。 朱棡那俊逸的脸上出现一抹坏笑,随后笑道:“若是可以,我自然让你一个人去。” “你让我一个人去,我就告诉父皇你和草原的公主看上眼了。”朱棣威胁道。 这时候,旁边的马车里发出一声冷哼。 朱棣回头,笑道:“嫂子,你别在意!我说着玩的。” 朱棡是真怕了这口无遮掩的家伙,翻身下马,道:“走,我要是不去,咱爹得提着刀追着我撵。” “诶,这就对了嘛!咱俩兄弟谁跟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朱棣乐呵呵的跟在朱棡的身后,始终落后半步。 这种时候,谁走前面谁占大头。 功劳他朱老四不在乎,只要不挨揍,啥事都好说。 远远地,就看到了朱元璋的身影。 旁边还站着马皇后和大哥朱标。 只是等朱棡的脚步越发靠近朱元璋的时候,却发觉脚步变得越发的沉重。 朱棡微微转头,便看到朱棣眼眶泛红,肩膀微微颤抖。 转念一想,或许朱棣这种表情才是最真挚的,十三四岁的孩子离家快半年,在战场上拼死拼活许多遭,闯过阎王殿,入过生死簿,整日和未知的命运相伴。 此时见到父母家人,怎么可能不心酸泪流? 而在不远处的朱元璋也沉默了。 他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说的那些气话。 看着两个儿子逐渐走来,朱元璋的内心颇为不是滋味。 “黑了,也壮了。”朱元璋道。 朱标也眼眶泛红,有些感慨道:“战场之上最是磨人,也最是历练人,老三老四有此历练,想来心智也会成熟许多。” 马皇后这时候有些责备道:“孩子回来了,不要老是说这些公事,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就行了,磨练又如何,不磨炼又如何?不还是朱家的儿子,你的弟弟。” 朱标被说了几句,和老朱对视一笑,赶忙回身行礼道:“是,儿臣知错。” 这时候,朱棡和朱棣也走到了近前。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两人行礼。 朱元璋负手而立,这位传奇帝王在此时此刻罕见的有些无措。 或许,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嗯……,嗯,起来。”朱元璋点了点头,面色淡淡。 他不是没有情绪,只是在此时此刻,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而已。 “谢父皇。”朱棡和朱棣两人站起来。 随即,朱棡和朱棣又给太子朱标行礼。 “大哥!” 朱标笑着点了点头,扶起两人的胳膊,轻声道:“回来就好,平安就好!见到你们这般生龙活虎的,我这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臣李景隆,参见陛下!” 这时候,在朱棡和朱棣的身后,李景隆的声音响起。 只见李景隆跪在下面。 朱元璋错愕了一下,不过很快点了点头:“起来,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的,你此行做的不错。” 李景隆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嘴皮子一垮,顿时有些哽咽道:“臣只是做的分内之事,和两位殿下的功劳不可同日而语。” 这句话让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朱棡转头看着李景隆,微微一笑。 李景隆,你给哥们等着。 而现场的安静也让李景隆一下子有些错愕的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突然安静下来,抬起头便看到晋王殿下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只是那笑容,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凉意。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 顿时,周围的人除了太子和马皇后,全部都低头跪下。 “你不说,咱还忘了!”朱元璋瞪了一眼李景隆。 李景隆浑身一颤,不明白自己的话为什么让万岁爷这么激动。 “老三!老四!滚过来!”朱元璋咬牙道。 朱棡和朱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意味。 两人到了朱元璋的近前,朱元璋先是看着朱棣。 “老四。”朱元璋喊了一声。 “儿子在。” 朱棣赶忙回答。 “擅自出战,目无军法,说,该怎么处置。”朱元璋沉声道。 朱棣脸色一白,这时候朱标站在一旁劝解道:“父皇,请息怒啊。” “哼。”老朱脸色气呼呼的道:“这么大的错,要是不罚,军法何在?” 朱棣面色惨白起来。 “来人,将燕王带下去,杖责四十!打完送回燕王府,明日上朝。” 一旁的毛骧上前,恭声道:“遵旨!” 随后,两个校检司的人上前拉着朱棣的胳膊,将朱棣给带了下去。 “且慢!” 就在朱棣面色惨白,生无可恋的时候,朱棡的声音响起。 朱棡站了出来。 朱棣顿时泪流满面。 呜呜,还是三哥爱我啊。 “老三,你的事还没追究呢。”朱元璋面色沉沉道。 朱棡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朱元璋这是在堵百官的口。 自己虽然救了这场战事,但是老四朱棣是犯了大错的,如今特殊时期,不能让任何官员抓到把柄。 “回父皇,儿臣有一物献上!” 说着,朱棡转头看向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高声道:“今日黎民百姓在此,臣要将一物归还于陛下!” 朱元璋凝眉,其余人也都不解,不明白朱棡这是突然要做什么。 只见朱棡转身,从身后的朱能手中接过一个木盒。 朱棡双手举过头顶,在朱元璋面前缓缓跪下。 他振振有词,一字一句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大明将士从塞外取得传国玉玺!” “特归还于陛下!” “愿大明长盛不衰,兴旺万世!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63章 该死的李景隆,老朱的心机 第六十三章:该死的李景隆,老朱的心机 语毕!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默和急促的呼吸。 肉眼可见朱元璋脸上的表情由惊转喜。 传国玉玺! 朱元璋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再三确认之后,朱元璋醒来了。 这是真的。 “果真?”朱元璋问道。 朱棡抬头,笑道:“陛下看看便是!” 朱元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 还是那句话,没有哪个皇帝会对传国玉玺不在乎。 自传国玉玺遗落之后,朱元璋建立大明,这一直就是他心头的一块心病! 为什么呢。 因为在那些民间大儒的眼中,朱元璋这样的泥腿子根本称不上是皇室正统,那些人还是只看得起那些百年氏族,千年氏族之中的人。 想要彻底折服这些人,要么从大义上堵住他们的嘴。 要么杀个干净,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他们心生颤抖臣服之意。 事实证明,老朱在没有做到第一点之后,选择了第二点。 而如今,这一世。 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当玉玺出现在朱元璋面前的时候,老朱胸中的气缓缓吐出。 传国玉玺。 真的是传国玉玺! 朱元璋伸手将玉玺拿出,在阳光下仔细的端详了许久。 只听老朱缓缓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话音落地,一声出自李景隆的高呼响起。 “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李景隆上前跪地,涨红着脸色高呼道。 “玉玺现世,必是感受到了大明之帝威,陛下之帝威。” “此物蒙尘几百年,如今出现在陛下手中,实在是可喜可贺!” 这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朱元璋也认真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玺。 周边百姓此时也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是陛下得到了那件由始皇帝打造的玉玺。 朱元璋罕见的对着李景隆点了点头,随后缓缓道:“你说的不错,玉玺现世,说明咱朱家确实是天下之主。” 这句话一下子就给这件事给定了性。 玉玺出现之后,朱元璋将玉玺收入自己的手中。 连教训朱棣和朱棡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朱重八,儿子凯旋他不上心就算了,还这么潦草的就结束了。” 马皇后颇有微词,带着一大家子人回到了宫中。 朱标也跟在后面,闻声道:“母后,这一直是父皇心头的一块心病,如今也算是圆满解决了。” 马皇后叹了口气:“这我倒是明白,就是觉得天大的事情不能放放吗,老三老四凯旋,那是正儿八经鬼门关走过一遭的。” “这当爹的该说不说还是要多过问几句才是。” 说着,马皇后转头招呼道:“老三老四,你们过来,给母后说说你们在漠北遇到的事。” 朱棡怀里抱着十三弟朱桂,而朱棣则是抱着大侄子朱雄英。 “母后母后,三叔真厉害!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做大将军。”朱雄英脸色激动的道。 一旁的朱标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三叔厉害,那是因为三叔读书读得多,可辨日月星河,懂兵法,懂战法。逞的不是匹夫之勇。” “想要像你三叔这样成为人杰,首先自己要有那个能力。” 朱棡也笑了笑,看着朱雄英道:“雄英,爹爹说的没错,上战场若只是各自为战,那只能做走卒,成不了大气候。” “战场上的个人英雄主义是极为可笑的,因为随时随地面对的敌人成千上万,即便是再骁勇的战士,也不可能做到毫发无伤。” “而这种时候,你需要的是一支军队,懂的如何识人用人!” “三叔麾下有猛将数人,其中一人高九尺,面相丑恶却极为憨厚,冲锋敌阵悍不畏死,这般猛将在军阵之中,身先士卒之下军心凝聚,士气高涨。” “说来惭愧,三叔带领士兵冲阵的次数不多,因为就骑术和给敌人带来的压力而言,三叔比不上那些军中悍卒。” 朱雄英有些似懂非懂。 太子朱标赞叹道:“你三叔教你的都是将来你用得着的。” 朱标有些欣慰,因为朱棡没有直接去教朱雄英行军打仗,而是教的识人用人,他身为太子的嫡长子,若是不出意外就是皇太孙。 将来,也可能是会登临大宝的。 识人用人,才是一个帝王最该学会的事情。 “哦,孩儿知道了。”朱雄英点头。 走在最前面的马皇后这时候道:“棣儿,去陪陪你娘,她可是想煞了你。” 朱棣放下朱雄英,点了点头,朝着李淑妃的轿子而去。 等待朱棣走了,马皇后道:“老三,那家人如何了?” 朱棡知道马皇后说的谁。 轻声道:“送到二哥府上了。” 朱樉有公事离开了,如今不在这里。 马皇后闻声点头:“倒是合理,到了京中,也就送到老二府上让人安心点。” 其木格和海别,还有小王子也都被送到了秦王朱樉的府上,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她们一家人团聚一下。 “待会你就出宫,去晋王府,你和妙云的婚事要不了多久就要办,提前去准备准备。” 朱棡挠头:“这婚事,魏国公答应吗?” 马皇后笑了笑:“他有什么不答应的?你此战居功至伟,论赌约他输得干净,论人之常情,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地方。” “你也别跟你父皇闹了,这场婚事很重要,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看不出来。” “另外,你爹想要招降扩廓,那符离公主……。” 朱棡无奈:“母后,先办婚事,这事儿……以后再说。” 马皇后瞪了眼朱棡,没好气的道:“怎么别人上赶着来的好事你这混小子就这么抗拒呢?” 朱棡挠头。 到了后宫之中,马皇后当即张罗起饭菜。 而御武殿之中,老朱此时坐在龙案前,看着面前静静摆放的玉玺有些愣神。 “陛下,御史中丞刘伯温听宣。” 宫人的声音响起。 朱元璋缓缓回神,点了点头,声音厚重的道:“宣。” 不多时,一个须发皆白,骨瘦清风的老者迈着轻巧的步子进了殿中。 “臣刘基,参见陛下。” 朱元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刘伯温身前,笑道:“刘夫子啊,快来快来,朕今日有事让你办啊。” 刘伯温有些惶恐。 被朱元璋拉到了那张主位上,说什么也不肯坐下。 “陛下,这是龙塌……。” “哎哟我的刘夫子啊,啥时候了还在意这玩意,你看看这个,你见多识广,快给咱验验真假。” 第64章 史书,史笔,玉玺的意义 第六十四章:史书,史笔,玉玺的意义 若是此时朱棡在这,看到这一幕绝对会吐槽老朱的爱显摆。 玉玺的真假其实不需要检验,不光是徐达检验过,军中的那些参军也参与了检验。 而老朱此时让刘伯温检验,说白了就是想要向刘伯温证明,证明自己绝对是一个值得效忠的明君! 刘伯温低头一看,眼神也有些挪不开了。 “这是……。”刘伯温有些震撼的看着玉玺。 “这是扩廓的女儿献上来的,刘夫子你读的书多,这传国玉玺典故不少,且看看真假。”朱元璋笑眯眯的道。 刘伯温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没有坐下,只是俯下身子仔细的查看着玉玺。 一番仔细的探索,刘伯温的神色已经是越来越凝重。 老朱坐在一旁端着一杯茶喝的痛快。 “老臣恭喜陛下,喜得玉玺。” 良久,刘伯温躬身行礼,声音幽幽道。 朱元璋放下茶杯,乐道:“此物为真?” 刘伯温心头苦笑,明知道这是皇帝扮猪吃虎的行为,却还是不得不陪皇帝演完这场戏,点头道:“回陛下,这确实是真的,而且不光是真的,还证明了历史上不少的传说真假。” “其一,证明了传国玉玺确实摔碎一角,后来由金匠补上。” “其二,北宋年间确实有人献上玉玺。” “其三,玉玺乃是蓝田玉所制,而非使用和氏璧。” 这其中典故不少,不过玉玺的出现确实是证明了这些事件的真假。 其实在笔者看来,这就是考古的意义。 一件物品,可以证实一个传说。一段文字,可以认清一段历史!物证的存在,永远是铁证如山。 朱元璋宽怀大慰,喜不胜收,笑呵呵的道:“这些典故对咱来说没什么意义,咱看重的,是这玉玺本身啊。” 刘伯温点头:“陛下洪福齐天,君临天下,实乃明君!” “如今玉玺现世,说明陛下乃是皇权天授。” “自古以来,对于传国玉玺的传说颇多,可再多的传说都抵不过传国玉玺本身代表的价值。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如今玉玺归大明,说明大明必将繁荣昌盛,世代长存。” 老朱听得兴起,哈哈一笑:“好!刘夫子这番话说的咱心里舒坦。” “王景弘,去,宣召百官议事!” 这是要开始显摆了。 刘基虽然心中无奈,却也不得不笑意盈盈的点头。 百官得到宣召,顿时感觉到压力的到来。 陛下这是咋回事? 这已经是这几月第二次深夜相召了。 马车上,韩国公李善长坐在位置上,而他的身边则是参知政事胡惟庸。 “恩师,你认为,今日陛下所召,所为何事?”胡惟庸问道。 李善长缓缓睁开眼睛:“多半是传国玉玺的事。” “难道坊间流言为真?”胡惟庸有些惊讶道。 李善长声线厚重,幽幽道:“下午时候,刘基被宣入了宫中,这么久没出来,看来这玉玺是真的归于大明了。” 说着,李善长有些感慨:“陛下确实是真龙天子,自唐朝以后,玉玺行踪飘忽不定,赵宋王朝几百年都在寻找玉玺,皆郁郁而终。” “可如今大明立国不过五年光景,这玉玺便好似长了腿一样到了大明的手里!” “这样一来,不光是天子高兴,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内心也踏实。此事是好事,百官要表现的态度一致一些。” “即便是面对史笔如铁,也会说洪武朝的官员辅佐的皇帝是真龙天子。” 胡惟庸听着李善长的话,点头道:“学生受教了。” 沉默了一会,李善长睁开眼睛。 “徐达卸任中书省左丞相,右丞相的位置就空缺了,如今朝中都在议论,谁会上任右丞相的位置。” “按照如今朝中的局势看来,陛下心里头是想要选刘基的。” 这番话让胡惟庸有些不甘心。 胡惟庸艰难的抬眼,便看到自己恩师那笑意盈盈的目光。 “恩师……,这是……。” 李善长抚须,收回眼光,缓缓道:“前几日陛下询问过我,认为谁作为这个右丞相好,我举荐了刘基。” 胡惟庸有些不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善长要举荐刘伯温。 李善长斜了一眼:“不揣摩陛下的心思是好事,但是行事还是要考虑到陛下的性子。” “陛下最厌恶的,就是结党营私。” 举贤避亲这是老朱明面上交代过的事情,朱元璋最不喜欢的就是结党营私的人,搞朝中小团体的人。 所以李善长举荐了刘伯温。 而这种情况下,由李善长这个即将升任左丞的人举荐的官员,必然会让老朱怀疑! “多谢,多谢恩师啊。”胡惟庸明白过来,长拜而下。 李善长点了点头。 “陛下要打压淮西的武将,必然就要提拔淮西的文官。” “一张一合,方能平息淮西方面的压力。有咱们这些老伙计在朝中撑着,武将方面的反抗才不会过于巨大。” “这段时间你将尚书省那些陈年旧案,烂事,都翻出来查一查。” “做点功绩,陛下看得上。” 一路闲话,到了奉天殿,便看到许多官员已经到了。 大明的文武分列并不明白,武将和文官拉家常是常事,还可以看到个武将叉着腰站在文官堆里吆五喝六的数落人。 不多时,大殿中门大开,百官自觉的按照自己的位置排列开来。 “上朝!” 王景弘高呼一声。 上朝的内容无非老朱宣召百官,自己得到了传国玉玺。 此事无需再表。 朱棡回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观稼殿之中摘了满满一大筐子的菜。 随后带着回到乾清宫,开始张罗吃食。 说到吃,那朱棡可是有话说了,行军接近半年,基本上就没吃过一顿舒坦的,都是嚼干粮饼,吃着烤肉喝着泉水。 虽然听起来不错,可干粮难以下咽,烤肉腥味巨大,半生半熟,有时候还会被楚老二烤焦,根本吃不下去。 看到面前的菜肴,朱棡是由衷感叹,等去了太原,自己得多搞几个大棚种菜。 乾清宫的小灶房,晋王朱棡亲自上手,开始对着一条两斤多的大鲤鱼动起刀来。 而在乾清宫的门口,刚刚被太子妃常氏牵着手带进来的徐妙云则是看到了一个系着围裙,正在做菜的男子。 第65章 那年,桃林,醉酒作诗的人 第六十五章:那年,桃林,醉酒作诗的人 “民女妙云,见过晋王殿下。” 当徐妙云出现在朱棡面前的时候,朱棡的嘴里还叼着一根春卷。 “啊……啊……,烫烫烫……。” 朱棡回过神来,赶忙吐出嘴里的春卷。 吐着舌头,朱棡转头看着脸色有些不对劲的徐妙云。 “姐夫!”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朱棡错愕了一下,转头看去,在徐妙云的身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此时正高兴的看着自己。 “你叫我?”朱棡问道。 徐妙云面色一变,有些羞恼的转头看着那个小女孩:“妙锦,不可胡言乱语。” 原来是徐达的二女儿徐妙锦。 徐妙锦小跑到朱棡的身旁,抬起可爱的小脸蛋,问道:“姐夫姐夫,妙锦这样喊你,你答应不答应?” 朱棡一下子犯难了。 转头看了看徐妙云。 嗯,真好看。 徐妙云年仅十五,可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不愧为京城第一美人,五官精致,肌肤白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气质灵动可人,好似谷中仙子,纤尘不染。 再看一眼……! 还是很好看。 墨发微盘,三千青丝垂于脑后,脖颈纤细,显得身形高挑纤瘦的同时更平添了几人亭亭玉立的可人。 要不……,再瞅一眼……? 刚刚转头,就看到徐妙云脸色有些发红,秀眉微蹙,轻声道:“晋王殿下,小女子可有什么不合时宜之处?” 这姑娘一下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冷冰冰的,让朱棡猝不及防。 这时候他才想到一个事。 这徐妙云心高气傲,也未免看得上如今的自己啊。 “没……,只是觉得好看。”朱棡讪笑一声。 “扑哧,哈哈哈,姐,姐夫被你迷住拉!”徐妙锦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徐妙云脸色又有些发烫,羞怒的弯腰将徐妙锦抱起。 “妙锦,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以后姐姐都不带你出来了。”徐妙云威胁道。 朱棡有些惊讶。 这姑娘怎么威胁人的方式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旁边的太子妃这时候看不下去了,笑道:“好啦,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斗什么嘴呢?” 这句话顿时将气氛降至了冰点。 或许是徐妙云突然回神,等想明白之后,才想起面前的人是自己的未来的夫君。 那晶莹的眼神也在朱棡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若是单纯论模样和才华,晋王已经是诸多皇子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 如今更是得胜归来,在刚刚结束的战役之中收获不菲的功劳,单凭这个功劳,就足以封侯!而且,这还是他以一个普通伍长的身份去做到的。 单凭这点,其实朱棡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 可是为什么内心还是不平静? 是因为那个狂生吗? 或许是的。 毫无疑问,那个在桃花林作诗的狂生给徐妙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在徐妙云处于青春懵懂时期的时候,在她的心中落下了痕迹。 成为了她心目之中的白月光。 即便是面前的朱棡很是优秀,可归根结底,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跑掉的鱼才是最大的。 这个道理放在这种时候是绝对适用的。 “好了,别站着了。”常氏带着徐妙云进了殿中。 而朱棡则是看着徐妙云的背影有些感慨。 “我草,我的菜!” 朱棡想起了自己锅里的糖醋小排。 …… 朝会结束,朱元璋回到了乾清宫。 朱元璋的到来无疑给这场家宴增添了凝重的气氛。 “参见陛下……。”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免礼免礼!”朱元璋摆了摆手。 这时候他的眼神也落在了太子妃身边的徐妙云身上。 “妙云丫头?”朱元璋走到近前,问道。 徐妙云很是恭敬的行礼:“民女妙云,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嗯,朕安。”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乐道:“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啊,两年不见,出落的标志了。” “朕有时候真羡慕他徐达啊,你说他徐天德长得那个样子,怎么就生出个这么好看的闺女呢?”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一旁的徐妙锦蹦蹦跳跳的道。 徐妙云赶忙道:“妙锦,这是陛下,不得造次。” 朱元璋哈哈一笑:“无妨无妨,这丫头活泼伶俐,将来肯定也是个大美人。” 徐妙锦娇憨的笑着:“我一定比姐姐还漂亮!” 这时候,马皇后也走来,道:“妙锦小丫头,快到姨娘这儿来。” 徐妙锦回头看了看姐姐。 徐妙云点头:“去,那是皇后娘娘,要注意礼数。” 得到姐姐许肯的徐妙锦这才走了过去。 很显然,徐妙云的宠辱不惊让朱元璋很是满意。 “两年前在云岩寺见过大丫头,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和现在不太一样。”朱元璋整理着袖子,说道。 徐妙云回道:“妙云也是在那之后接管家里的事的,这一年多,确实是成长了许多,学会了许多。” 朱元璋点头:“当家的孩子懂得多,是这个道理!所以咱也让他们尽早出宫建府,自己当自己的家。” “老三性子怪诞,不着调,但是总的还是极好的,外面的事让他自己折腾,内里的事你亲力亲为,这样不吵嘴嘛。” 听到这些话,徐妙云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同时,脸色有些发烫。 这很明显就是一个公公在交代谁当家的事情。 这事放在后世不太现实,但是这是朱元璋。 他的话,就是圣旨。 “妙云……知道了。” “好孩子!可惜没有那次在云岩寺就让你们见见的。不然想必你们的事也不用费那么多周折了。” 朱元璋提起这事就有些无奈道:“这小混蛋不去给你爹他们敬酒,自己跑去桃林里面要作诗醉酒,真是闲的。” 听着朱元璋骂骂咧咧的声音,徐妙云的内心却是掀起了狂涛骇浪。 桃林,醉酒……作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 徐妙云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时候,朱棡的声音响起。 “快快,这粉蒸肉凉了不好吃了!把那个麻椒面洒在蒸肉上。” “那个我的香菜呢?什么没拿?快去拿,这玩意儿是灵魂。” “都坐都坐,尝尝我的手艺!” 第66章 爹,找媳妇是不是漂亮不重要 第六十六章:爹,找媳妇是不是漂亮不重要 乾清宫之中,人声鼎沸。 由朱棡这个晋王殿下掌勺亲自做的几道菜率先端了上来。 朱元璋,朱标,马皇后,还有朱棡朱棣坐在一起,不过此时多了一个徐妙云和太子妃常氏。 “老三,这菜咋这么多油?”朱元璋有些心疼的问道。 朱棡刚端起碗,听到朱元璋的话,便道:“爹,我跟老四在外面吃了半年的浆糊,实在是想念这家里的油水啊。” 马皇后鼓了一眼朱元璋,随后转头安抚道:“老三,多吃点,老四,你也是。看出去了大半年,又黑又瘦,咱们当娘的心疼。” 餐桌上,朱棡和朱棣两人风卷残云,而另一边马皇后则是跟常氏还有徐妙云话家常。 “三哥,你做吃的真好吃,比我府里的那些大厨做的还好吃。”朱棣一边吃,一边道。 朱棡笑了笑:“好吃可以啊,你交学费,我教你。” 朱棣一边啃着一块鸡翅,一边嘟囔道:“都是亲兄弟,说这些干啥,以后你家里添双筷子的事。” “那可不行。”朱棡乐道:“亲兄弟明算账,这吃食的手艺可是你亲哥我的拿手好戏,将来留着哄媳妇的。” 听到这话,朱棣嘿嘿一笑,朝着徐妙云喊道:“三嫂,你听到啦!我这个当弟弟的想蹭饭还得经过你同意,我这三哥可太没意思了。” 徐妙云其实一直听着两兄弟说话,此时被朱棣这么点出来,脸色顿时有些泛红的低下头去。 朱元璋这时候板着脸道:“老四!” 朱棣拱火的脸色陡然一变。 “爹。” 朱棣恭声道。 “老三的事定下来了,你的事怎么说?”朱元璋问道。 这话又让朱棣脸色白了起来。 “不是……。”朱棣还想反抗。 朱元璋淡淡道:“你想出征,想建功立业,这些都随了你了,过了年你就十四了,该成家了。” “我看谢家那个大丫头就不错。” 这时候马皇后也来了兴致。 “谢家?哪个谢家?” 朱元璋笑道:“谢成,现在是老四的府相,兼任着大都督府敛事。” 朱棣脸色一苦。 马皇后乐道:“是他啊,那倒是极好,此人从至正……。” “十三。”朱元璋提醒道。 “对,十三年,那个时候是占滁州?说起来也是跟了你快二十年的老将了。”马皇后道。 朱元璋点头:“嗯,老四出征之后,我就让谢成暂时卸了燕王府的职,让他在都督府里面处理事务。” “不久前咱去都督府办事,正好碰到谢成的大闺女来送汤饭,咱看了,模样不赖,下得厨房,上得厅堂啊。” 马皇后一拍手:“那便是极好的。” 说着,马皇后心里刺挠的紧:“重八,这么好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听到马皇后责怪的话,朱元璋没好气的道:“老四不回来,这事说了也是白说。而且咱还想着回来怎么揍他们呢。” 朱棣只觉得嘴里的美味佳肴味道一下子淡了些。 “爹……。”朱棣有些委屈。 马皇后转头,严肃道:“这是好事,而且这事由不得你自己胡来,你母妃那边我去说。” 而这时候,一旁的徐妙云恭声道:“皇后娘娘,民女和谢素乃是好友,约好了过几日去云岩寺赏菊,不如让燕王殿下也去,也好相面相面。” 马皇后赞扬的看了一眼徐妙云,笑道:“那感情好,不过光让老四一个人去不好,不如让老三也陪着去。” “这云岩寺可是好地方,山清水秀,花鸟鱼虫应有尽有。” “听闻不少才子佳人每年花期都会前去赏花。” “这关于云岩寺的佳话,可是不少呢。” 说着,马皇后眼神很是暧昧的看着徐妙云和朱棡,似乎想要从两人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朱棡挠了挠头,随后正色道:“母后,为了四弟的姻缘,我这个当哥哥的义不容辞!” 朱棣心里一痛。 “三哥,你真的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泡妹子吗?” 吃过饭,徐妙云便带着徐妙锦离开。 “老三,送一送妙云。”朱元璋招手道。 徐妙云牵着徐妙锦,恭声道:“陛下,皇后娘娘,民女告辞。” 马皇后轻笑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谨。” 说着,她目光转到了朱棣的身上:“谢家的事你多多上心,咱家老四是个好孩子,给谢家的大丫头说道说道。” 徐妙云点头:“民女会的。” 朱棡走来,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随后道:“积极点,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谁看了会中意你?这么漂亮的媳妇,哪儿找去?” 朱棡揉了揉鼻子。 “爹,当年你找我母后的,是不是也是觉得母后漂亮?”朱棡笑问道。 朱元璋错愕了一下。 随后老朱乐呵呵的道:“那倒不是,当初你母后被郭子兴收为义女之后,就一直帮着做吃食,多少弟兄怀里揣着的干粮都是你母后亲手烙的。” “而且啊,你母后贤良淑德,当时多少义军兄弟都眼馋呢。” “不过到头来,还是你爹我和你母后有缘分。” 朱棡点了点头:“爹,我明白了,找媳妇漂亮不漂亮不重要,最重要还是贤惠持家。” “嗯,这话倒是不错。”朱元璋点头。 只是刚刚要说话,就听到马皇后笑意盈盈的声音。 “重八啊,所以你一直觉得本宫不漂亮咯?” …… 老朱被马皇后带走了。 看老朱的脸色,估摸着得挨训。 “走,徐大小姐。”朱棡笑了笑,指了指宫门口的马车。 徐妙锦已经睡着了,应该是跟几个小皇子玩的太疯,所以早早地累了。 从乾清宫到侧宫门有不短的距离,看得出来,徐妙云抱着徐妙锦有些费劲。 “我来。”朱棡道。 徐妙云有些不乐意,毕竟这是自己妹妹。 看到徐妙云的脸色,朱棡笑道:“你妹妹也是我妹妹,而且不说你我的事情,她和我亲妹妹也没什么区别。” 徐妙云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接过徐妙锦,朱棡将她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中,轻飘飘的,似乎根本没用力。 月下星河,朱棡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轮银月,笑道:“对了,过几日就是重阳了,今年过的可真快。” 徐妙云也扬起那白皙的脸颊。 姣白的月光落下,照在她的魇面之上,莹莹生辉之下让她看起来好似谪仙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这女人身上的气质,当真是清冷又无瑕。 两人并肩而行,朱棡身高比徐妙云高出一个脑袋。 “殿下。” “嗯?” “民女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问殿下。” “你问。” “殿下之前为什么不肯答应这门婚事,可出征之后,又答应了?” 第67章 朱棣的小窃喜,殿下去年也曾来过? 第六十七章:朱棣的小窃喜,殿下去年也曾来过? 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朱棡的心里多少有点佩服。 好一个永乐年间的贤后啊。 真是个胆大心细的女人。 徐妙云的问题,朱棡给的回答其实并不如意。 他回答的是,为了两家安好,为了整个大明。 可朱棡真正想回答的,是他真的对徐妙云动了心。 “烦恼啊,即便是穿越者,也没办法在感情上面处处得意。”朱棡苦笑,此时对自己改变历史的行为有些怀疑。 自己这么做,到底对吗? …… “标儿,你认为当今中书省右丞相的位置,谁来?” 乾清宫,朱元璋还在处理奏折。 不过由于被马皇后教训了几句,老朱的脸色有些窘迫。 朱标站在一旁,恭声道:“御史中丞,刘基。”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脸色分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刘基。”朱元璋喃喃道。 朱标点头道:“刘伯温乃是能臣,能做实事,办实政。” “其次,他不是淮西人。” 朱元璋没有立即发表看法,只是用手磨蹭着手里的奏折封皮,缓缓道:“刘夫子咱是知道的。” “行,那你先回去,过几日你天德叔归来,你替咱出城三十里,迎接王师凯旋。” …… 云岩寺,居于应天府东侧。 离城三十余里,乃是一处游玩赏花的好去处。 “三哥,为什么这事要带着他啊?” 云岩寺山下,朱棣拉着朱棡在一旁嘀咕道。 朱棡回头看了看站在后面有些拘谨的李景隆,笑道:“办正事自然用不上他,可要是说到寻欢作乐,怎么着在应天府厮混结识人脉,除了他,没第二个人知道。” 这时候,李景隆上前来,拱手笑道:“二位公子,九江有礼了。” 朱棡笑了笑:“行了,咱俩都老哥们了,这么见外做啥。” 李景隆腼腆一笑。 朱棣虽然不太愿意跟李景隆这厮厮混,但是一想到三哥答应给自己的燧发枪,还是拱手道:“九江。” 李景隆笑道:“按辈分我应该称呼两位叔叔,不过在外面,我还是称呼二位公子。” “无妨,我叫朱三,他叫朱四,就这么称呼就行了,公子公子的,别人得把咱们当为富不仁的公子哥,你得成狗腿子了。”朱棡摆了摆手。 “徐府的马车到了。” 这时候,李景隆精神一振道。 三人回头,果然看到徐府的马车晃悠悠的到了山下的大门。 朱棡三人上前,马车的帘子也很快掀开。 最先出来的自然是徐妙云,一身明艳的桃红色的长裙,头戴玉簪,绢裙轻薄,发丝如墨。她的脸型非常细腻,柳眉如画,双眸如寒星点点,摄人心魄。 “三嫂真漂亮!”朱棣感叹道。 李景隆也有些呆住了,不由得叹道:“晋王妃当真是仙姿迭貌,美不胜收啊。” 朱棡也笑了笑,随后道:“看什么看!” 李景隆和朱棣转头看着朱棡。 “我媳妇!” 而在徐妙云下来之后,身后又紧跟着出来一个少女。 少女模样清秀,脸色有些微白,看五官绝对称得上是美人,只不过让人感到可惜的是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朱棣此时却是松了口气。 “还好。”朱棣道。 朱棡挑眉,抱着手道:“咱爹可说了,不能以貌取人,这娶媳妇可是看的内在。” 朱棣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倒是不担心,我担心啊。” 这时候,徐妙云带着谢素下了马车。 两人也很快看到了站在山脚下的朱棡三人。 “民女见过……。” 两人走来作势要行礼。 朱棡赶忙摆手,制止两人,随后苦笑道:“今日之事私下前来游玩,不必行礼。” 说着,朱棡指了指朱棣和李景隆,道:“这个是朱四公子,这个是李公子,我就叫朱三公子就行了。” 徐妙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身侧的谢素此时则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朱棣,看的朱棣浑身不自在。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盯着自己看个没完了。 朱棣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点。 “走,咱们上山。”朱棡道。 徐妙云轻点臻首,不过随即她有些担忧道:“素儿身子不大好,上山路途不近,怕是要步行好一会。” 朱棡看着谢素,这才笑道:“倒是我考虑欠佳了,九江。” 听到召唤的李景隆立马道:“这事交给我!” 李景隆立马朝着一旁的一条街跑去。 站在云岩寺门口,徐妙云看着山门外的那片的桃林,目光有些悠长。 “徐姑娘,在看什么?”朱棡问道。 徐妙云转头,轻声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此时徐妙云的内心有些挣扎。 她望着面前朱棡的脸,脑中思绪万千。 会是他吗? 想来应该不是。 晋王殿下应该不会作诗才是,而且那般潇洒风流的诗句,不像是出自一个王爷之手。 那应当是出自一个不得意的寒门才子才是。 “可惜,今年没有来看的成桃花。”朱棡叹道。 徐妙云转头,问道:“晋王殿下之前来这里赏过花?” “去年,那个时候父皇在这里宴请臣子,那个时候刚刚封王,也跟着来了一次。”朱棡点头。 得到了回答,徐妙云内心的波澜越发的壮阔。 她是真的很仰慕那个写下那首桃花诗的那个人。 也正是因为那个人,让徐妙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洒脱和狂野。 而仰慕久了,那种情感逐渐变成了倾慕。 徐妙云一直在京城寻找那个人,只是寻找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半点音讯。 没有一个狂生在陛下宴请群臣的时候来过云岩寺。 徐妙云的一颗心突然跳的很快。 她虽然一直表现得很平和,但是内心还是抗拒着这门婚事的。 她是读书明理的人,在对感情的追求上和别人有所不同。加上看过许多读书人写的话本,心中对那才子佳人的故事颇为向往。 所以在遇到那狂生之后,她的内心仿佛找到了共鸣。 那种共鸣源自于那些话本。 她仿佛找到了‘浪漫’的由来,对那神秘的少年倾慕不已。 可也正是因为她明理,知道这门婚事是跟天家结亲,意义重大,即便自己再怎么反对,也不能表现丝毫。 “那晋王殿下……。” 她心跳如麻,有些激动的开口询问。 “找到了!” 第68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寻芳有道的李景隆 第六十八章:大水冲了龙王庙,寻芳有道的李景隆 李景隆来了。 背着一个椅子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 被打断了问话的徐妙云微微一怔,不过随即微笑,在朱棡的眼神中柔柔道:“李公子来了,我们快上山。” 朱棡也有点不解。 可明显发现,徐妙云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似乎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奇怪的女人。 “这是啥?”朱棣看着李景隆背的东西,疑问道。 李景隆放下椅子状的东西,随后道:“这是这里的挑山工用的家伙事。” 朱棣挠头:“挑山?人咋挑山?” 朱棡走来,笑道:“挑山工不是指的挑山,而是在一些人流量大的名胜古迹山下抬人的。” “你看,云岩寺风景秀丽,游客众多,不少文人学士,才子佳人都会来此赏花。而这挑山工,就是以这种工具,背着那些无法走动的人上山的。” 李景隆竖起拇指,道:“三公子见多识广,佩服。” “没什么见多识广的,只是见过而已。” 朱棡摇头,有些无奈道:“这些挑山工多是周边村落的乡民,农闲时节,或者一些节日才前来这里做工。” “也就是赶上这几日重阳节,不然你想找这个东西都没地找去。” “三公子说的极是。”李景隆眉开眼笑:“确实是如此,刚刚我想要借用一下,那老农还不乐意。” 朱棡凝眉:“你吓他们了?” “哪儿敢啊。”李景隆喊冤道:“咱可是淮西人,说什么也不能丢了淮西人的脸啊。” “这背椅可是花了我二两银子呢。” “二两银子,你倒是舍得。”朱棡笑道。 李景隆拍了拍胸膛:“那可不。” 随后贼兮兮的笑道:“咱可是给万岁爷办事,几两银子算什么玩意?” 朱棡看了看李景隆。 这家伙,不适合从军。 带去搞官面上的事应该是个好手。 说着,李景隆就要背上背椅。 不过却被朱棡打断:“你放下,让他来。” 朱棡指了指朱棣。 朱棣脸色一苦:“为什么是我?” “你说呢?”朱棡反问一句。 那意思很明显。 废话,你媳妇你不背谁背。 这时候,谢素也摆手道:“三公子没事的,小女子可以走上去,不必劳烦朱四公子了。” “走上去可以,但是咱们是来赏花的,待会还得走一阵子,要是累着了,赏花的心情都没了。”朱棡笑道。 转头瞪了一眼朱棣,声音有些冰冷道:“老四。” 朱棣无力的呻吟了一声:“来了,三哥。” 朱棣背起背椅,徐妙云则是扶着谢素坐上去,谢素还一再拒绝,不过架不住两人的劝解,只能小心翼翼的坐在上面。 并不让人意外的就是谢素实在是太轻了,朱棣这种在战场上下来的男子汉,哪个不是肩挑背扛百十多斤的汉子,背一个谢素完全不在话下。 五人一路沿着小道上山。 路上可以看到不少挑山工背着一些才子佳人上山。 “这么年轻就来当挑山工了?” 有人不屑的看着朱棣背着谢素,嘀咕道。 朱棡转头,便看到一个被人背在背上的少年面色冷傲的收回目光。 徐妙云也抬头看着那个少年。 少年正偏过头去跟自己身旁的一个少女说话,发现有人看着自己,顿时不悦的偏头道:“看什么?没看过啊?” 朱棡也被这少年飞扬跋扈的性子给气乐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道:“没看过,确实没看过,什么时候飞扬跋扈的畜生也能爬到人身上去了。” 这句话顿时将那个少年激怒。 “放我下来!”少年坐在背椅上又怒又叫,下面背着他的一个老者苦不堪言。 “公子,公子,别摔下来。”老农连连道。 朱棡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冷声道:“给我安分点!” 少年先是吓了一下,随后怒道:“你谁啊!咋咋呼呼的。” 说着,朱棡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个少年的脚踝,另一只手抓着背椅的一根椅子腿,道:“老先生,你放开,今日我要好好教训这个没有教养的东西!” 说着,朱棡在那少年大喊大叫之下,一把将整个背椅给举了起来。 “干嘛,你干嘛!”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少年大喊大叫,声都变了。 朱棡将背椅放下,少年霍然起身,大怒道:“你谁啊,敢跟我较劲?你知道我谁吗?” 朱棡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的装束,冷冷道:“不管你是谁,你都要道歉。” “道歉?”少年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叉着腰怒斥道:“我跟你们道歉?我爹是宁江侯,我是侯爷世子!你让我道歉?你没长脑子?” 这下子倒是朱棡有些诧异了。 回头看了看李景隆。 李景隆上前,在朱棡耳边赶忙嘀咕道:“宁江侯顾江,致仕养老好多年了,当年跟着方国珍降明的,手里没什么大权。不过在河东那边是一股势力。” 朱棡点了点头。 “宁江侯世子是?”朱棡问道。 少年得意一笑:“不错,宁江侯世子,顾阳!你叫什么?” “我?只是一个京城的闲散人士。”朱棡道。 说着,朱棡冷冷道:“这是京城,不是河东府,你敢在京城造次,不怕触怒天颜?” “那又如何?你家里官再大,敢在勋贵头上动土?”顾阳冷笑道。 朱棡此时有些惊讶了。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宁江侯世子敢说出这种话。 “今日这事没完!你报个名讳!”顾阳冷声道。 朱棡点头:“曹国公府,李文忠之子。” 旁边的李景隆冷笑一声。 同时心里有些激动。 朱棡报他的名号,这就是一种重用和信任啊!自己混了那么多年,看来是没有混错的。 顾阳的脸色猛地一变。 “原来是曹国公世子。”顾阳拱手。 “那今日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把李景隆吓得脸色剧变,下意识的就要开口说话。 朱棡抬手,按住了李景隆的手腕,道:“哦?大水冲了龙王庙,从何说起?” 顾阳笑道:“谁不知道曹国公长子李景隆乃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既然咱们遇上,同行如何?” “今日这山上的赏菊大会可是有无数有无数佳人前来的。” “不得不说,曹国公世子还真是寻芳有道啊。” 第69章 中书省丞相,胡惟庸 第六十九章:中书省丞相,胡惟庸! 此时李景隆想要掐死这个顾阳。 不! 光是掐死还不得劲。 自己得踩死这蠢货。 把你能的,你这潮种。 “哦?那倒是巧了。”朱棡微微一笑,目光扫了一眼李景隆。 李景隆想要解释,却被朱棡眼神制止。 顾阳拂袖而去,朱棡朝着那个老人走去。 “老丈,没事?”朱棡扶起老丈。 老人赶忙摆手,坐在石板上的屁股也赶忙挪开:“没……这位公子,老朽无碍。” “没受伤?”李景隆也上前问道。 老人更是拘谨。 朱棡本想询问一些问题,可看到这老人如此慌乱,也就无奈的摆了摆手,给了李景隆一个眼神。 经过此事,几人继续上山。 路上,徐妙云轻声道:“多谢公子。” 朱棡回神,问道徐妙云:“道谢做什么?觉得我给谢素说话?” 徐妙云点了点头。 “没什么可谢的,都是一家人。”朱棡神色如常道。 话音落地,徐妙云悄然低头,在朱棡看不见的眸子之中,一种微荡的柔情蜜意在眼中聚集。 不可否认,刚刚朱棡冲上去的样子,让她很是感动和动心。 沉默了一会,徐妙云自顾自的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朱棡。 他,会是那个人吗? ……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中书省参知政事胡惟庸,清识雅量,工文茂学。秉忠义之规,靡禅艰险。挺松筠之操,宁移岁寒。宜承赐剑之荣。式允济川之望。可拜中书右丞,散官如前。钦哉!” 一封圣旨由王景弘念出,声音荡漾在整个承天殿。 朱元璋面色如铁,高坐龙椅之上,食指不断在扳指上摩擦。 下面,太子朱标神色有些失神。 韩国公李善长也有些意外,但也不知道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惊讶。 唯有胡惟庸一人,神色之中暗含浓浓的喜悦之色。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纵然是在官场沉浮许多年的胡惟庸也不能忍住自己春风得意的心情。 “臣胡惟庸,叩谢天恩!” 胡惟庸叩谢接旨,双手接过那卷金色的圣旨。 朱标眨了眨眼睛,神色稍显有些不自然,颧骨微微耸动之下,气息有些凌乱。 散朝之后,朱标走出承天殿,对身后的宫人道:“备轿,去诚意伯府。” 诚意伯刘伯温。 后世对刘伯温的评价许多,不过真正对明朝起到绝对重要性的不是刘伯温。 刘伯温,是一个很复杂的角色,对于他的评价大多就是描述其智多近妖,清亮风雅,不为世俗所束缚。 可实际上,刘伯温并没有这么传奇。 “臣刘基,见过太子殿下。” 诚意伯府,刘伯温躬身行礼。 朱标点头:“刘夫子身子可还好?” “老臣无碍,只是寒风入体。”刘基比起前几日的时候要虚弱许多,身子也看着干瘦的很。 两人坐下,刘伯温道:“老臣多谢太子殿下举荐了。” 朱标苦笑:“此事是孤欠缺了一些考虑,不过先生不必挂怀,父皇选取胡惟庸,无非就是在北伐期间安抚淮西官员罢了。” 刘伯温咳嗽不止,一边咳嗽一边虚弱的摆手道:“多谢殿下好意,恕臣直言,这样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臣身体年迈,入中书省为相也不再如十年前那般果敢。” “况且,如今的中书省死气沉沉,如棺材一般。正好需要胡惟庸这样的年轻之人。” …… 云岩寺上,几人到了山腰,便看到了红漆色的山门。 山门正上方挂着牌匾,写着‘云岩寺’三个大字,而在山门正下方的石鼎之中,烟火鼎盛,烟气腾腾。 饶是朱棣力气不小,身子骨精壮,此时也是额间冒汗。 谢素下了背椅,有些心疼道:“擦擦汗。” 说着,从自己的荷包之中拿出手帕递给朱棣。 朱棣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红润的脸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羞的。 “愣着干嘛?”朱棡白了他一眼。 这小子战场上这么机灵,怎么这时候这么傻乎乎的。 原来永乐大帝也会因为女孩子送的手帕而脸红啊。 朱棡坏笑着想到。 朱棣连忙‘哦’了一声,从谢素手中接过手帕,装模作样的叉着腰道:“今天有点热哈……。” 不过很显然,除了谢素脸儿有些晕红的低下头,没人搭理他。 朱棡和徐妙云走在前面,朱棡问道:“谢姑娘的身子骨是天生这么弱,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徐妙云似乎早已想好了这件事,回答道:“素儿从小身子骨便弱,其他地方都好,就是晒不得太阳。”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一次只要晒了太阳便会晕倒,好在今日没有烈阳,不然她的皮肤便会变红。” 朱棡愣了下。 这不就是低血糖加太阳光过敏吗?只要涂防晒霜就好了啊。 “家里人没给治?” 徐妙云苦笑:“怎么会没有治,只是找了许多名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年素儿一遇到出太阳都不能出门。” 朱棡点了点头。 这事自己得上上心。 “我寻思,咱们以后去了藩地,是不是要搞个医院。”朱棡自顾自的道。 徐妙云又听得心惊肉跳。 这家伙,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调。 可偏偏,自己听他说话就心跳加速……。 “医院?那是什么?”徐妙云忍着心里的羞涩,问道。 朱棡回过神来,笑道:“就是由朝廷出钱修个很大的院子,再请一些医生来坐诊。” “看病不收钱,只收药钱。遇到家境贫困的百姓,也可以免收一些药钱。” “寻常的一些皮外伤都提供包扎,这样一来,百姓们的安全便可以得到保障。” 徐妙云听了这话,有些就惊叹于朱棡的想法。 “可是那样应该需要很多钱?”徐妙云忍不住问道。 朱棡点头:“那自然了。” “不过朝廷应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是。” “除了赋税,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加重财政收入。” “航海贸易,商人关税。” “其实最赚钱的就是航海贸易。” “不过现在说这些有点太早了,等以后我有机会跟你慢慢说。”朱棡笑了笑。 徐妙云先是一怔,随后一下子想到朱棡说的那句慢慢说,整个人的脸蛋儿红润的好似云霞一般。 不着调! 第70章 我佛不度穷x,菊花词 第七十章:我佛不度穷x,菊花词 朱棡此时并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两句话让徐妙云的小脑袋里面想入非非。 因为他就是随口说着一玩。 可徐妙云却当真了。 云岩寺幽静且雅致,步入山门之后,便是几十阶青石台阶一直往上,拜佛者讲究一个‘心诚则灵’,这修高山门,无形之中的便将佛门地位抬得很高。 到此处之人,想要入门,便需瞻仰。 “这山门修的可真高。”李景隆嘀咕了一声。 朱棡转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笑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 李景隆以衣袖擦汗,一脸疑问的摇了摇头。 朱棡乐道:“我佛不度穷逼。” 话音落地,李景隆捧腹大笑。 竖起拇指由衷道:“公子真知灼见。” 随后笑道:“这云岩寺祈福三文钱一次,上香则是看你求的什么福。” 张开一只手,李景隆边掰手指边道:“这求平安呢,是十文钱一把香。” “姻缘嫁娶,是三十文钱。” “若是你要求个心安理得,让佛祖菩萨给你洗清罪孽,那就是一贯钱,还请老和尚给你写两张平安符。” 朱棡闻声有些乐呵道:“一贯钱?我大明百姓普遍挣一贯钱得一个月?还得是吃自己老本,才攒的下这一贯钱。” “这还是赶上有活计,能糊口的。遇到农民,怕是把田地给刨穿了,都不见得一年攒的下一贯钱。” 李景隆听出朱棡话语之中怒意,附和道:“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这和尚当真不是好东西。” 朱棡手中折扇轻摇,望着云岩寺的山门,心里头别有一番算计。 几人休息了半晌,便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到了前院,便看到一尊金身弥勒佛塑像躺在前殿内,面前摆个功德箱,看功德箱那口子上被磨蹭的掉漆的痕迹,想来这功德箱已经吃了不少的‘功德’。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风尘而来,敢问是来礼佛还是赏花?” 一个光头小和尚手持佛珠,上前问道。 朱棡站在后面,这些事情让李景隆去办就好。 不过他很明显的看到了这小和尚的眼神在徐妙云的身上停留了许久,还有意无意的朝着徐妙云的身上看去。 “嗯,来赏花的。”李景隆摆出一副二世祖的模样,吊儿郎当的道:“怎么,云岩寺不允许人赏花?” 这和尚模样倒是清秀,浓眉大眼鼻梁挺,就是一双眼睛不老实。 李景隆何等的人精,识人早已是远超同龄人,见到这和尚的眼神便知道这花和尚得遭殃。 “自然不是。”和尚的脸色微微漠然了下来。 “那你拦路作甚?”李景隆问道。 “小僧法号慧秀,见诸位施主有缘……。” “得得得,什么有缘不有缘的,你是看我们几个穿着华丽,把我们当冤大头是?”李景隆摆手,不耐道:“没事闪一边去,这云岩寺乃是陛下下旨过褒奖过的地方。” 李景隆质问道:“陛下给了云岩寺大明佛宗的名号,但是也说了,百姓前来赏花礼佛不得收费。” “怎么,天子脚下,你们敢拦路收费不成?” 慧秀和尚面露尴尬之色,显得很是窘迫。 说着,李景隆迈着步子从慧秀和尚旁边走了过去。 慧秀的目光慌乱的在徐妙云身上扫视了一眼,随后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低头呢喃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穿过前殿,到了通往大殿的院子,便看到不少公子小姐都在此处转悠。 “没想到人这么多。”李景隆意外道。 朱棡看了看周围,淡淡道:“都是富家子弟。” 几人眼神看去,果然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富家子弟,公子小姐比比皆是,一些富家公子手持折扇,头戴纶巾,风骚十足的在对着别人的诗句评头论足。 “那个顾阳不在这?”朱棡皱眉,扫视一圈,问道。 李景隆也纳闷道:“是啊,这小子比我们上山的早,会去哪儿啊?” “别管他了,咱们去赏花。”朱棡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管这些世家子弟的事情。 从侧面的一处拱门出去,便到了偏殿,从偏殿再出去,便是一处菊园。 菊园并不雅致,可以说得上是有些破败,这处菊园在云岩寺一侧的半山腰,从山腰一直开到了山脚。 “好多菊花。”朱棣叹道。 五人往山下看去,只见菊花丛丛簇簇,色彩斑斓。 黄菊,墨菊,龙爪菊……等等种类,姿态各异,生机盎然。 朱棡也有些佩服这种花之人,叹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菊花一凋零,今年便再也看不到这般光景了。” 徐妙云眼中亮晶晶的,听到朱棡的话,也轻声诵道:“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世人都知五柳先生唯爱菊花,看到这菊香满园,倒是一时间有些理解五柳先生的喜好了。” 此时此刻,朱棣和李景隆大眼瞪小眼。 两人的对视极为的尴尬。 朱棣虽然也会一些诗词,但是哪里像这两人这般信手拈来。 至于李景隆就别提了,一辈子的加点都点在了人情世故和圆滑上面,诗词?诗词有真金白银好使? 谢素也轻笑道:“昨日登高罢,今朝更举觞。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说到菊花,太白先生的菊花写的也极为不错。” 谢素话音落地,就听得一旁有人啧啧叹道:“今朝赋新词,怎么还有人赏菊的时候总爱说些陈词滥调?” 陈词滥调? 朱棡抬头,想看看是谁的胆子这么大。 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颇为年轻的少年站在一旁的亭子下面,神色颇为不屑和倨傲的扫了五人一眼。 只是朱棡还没说话,徐妙云就先行站出来:“陈词滥调?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将五柳先生,太白先生的诗句看做是陈词滥调。” “既然是陈词滥调,那公子又有什么新词可以盖过两位先生的?” 少年淡淡道:“姑娘太容易着急了。” 徐妙云有些不忿:“是这位公子过于自大了。” 少年不怒反笑,露出一个有些妖邪的笑容,道:“自大?当今天下士子皆以浙东为首,鄙人不才师承三益先生。” “姑娘是觉得,浙东士子的才学是吹出来的不成?” 第71章 王八看绿豆? 第七十一章:王八看绿豆? 这不是胡搅蛮缠? 徐妙云气急。 她只是就事论事,结果被这个少年戴上个看不起浙东士子的名头。 “三益先生?三益先生这几日刚刚进京,阁下是三益先生的学生?”朱棡淡淡道。 三益先生章溢,和刘伯温、宋濂、叶堔并列为浙东四夫子。 早年间在朝中为官的时候,是朱元璋手下的宠臣,身为御史中丞,比起刘伯温更善于劝谏,多次惹得朱元璋大发雷霆。 可即便是这样,章溢还是凭借自己本身的本事和过人学识让朱元璋心服口服,并且赞叹章溢对于自己的功劳不在武将之后。 这一次章溢进京,为的不是其他事,是为他儿子张存道收敛尸骨。 张存道任汤和帐下指挥同知,这一次战死断头山,章溢悲痛万分,前来收敛儿子的尸骨。 没想到,章溢悲痛的时候,可他的学生倒是自己跑出来逍遥快活。 刚开始那会还没发现,这时候才看到这少年身边跟了好几个女眷。 “不错。”少年点头,淡淡道:“本公子乃是三益先生的嫡亲侄孙。” “特来京中赶赴恩科。” 朱棡回过神来。 开春之后大明就要开始举行春闱,届时会选举贤才替换掉那些老臣。 在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就说过,凡是六十五岁以上的官员到了年纪便要退休养老,只是这个规矩到了如今,像是空谈一般。 朝中高于六十五岁的大臣比比皆是,如宋濂,吕昶这些。 就算是章溢,如今也是七十岁高龄。 只不过两年前请辞致仕,回家用赏赐的土地开创了龙渊义塾,为国教学人才。 倒是这个章溢的侄孙让朱棡有些好奇。 这家伙,脸色有些不对劲。 眼神虚浮,目光淫邪,拿扇子的手微微颤抖,好似有点毛病一样。 “即便你是三益先生的学生,可诗词从不是看的出身门第。”徐妙云摇头,这么蹩脚的理由和由头,怎么可能让她这个国公之女这么简单的就认怂。 徐妙云看似性子恬静淡雅,不与人争论,可内心的傲气十足,这一点朱棡早就看出来。 这姑娘就是那种有事藏着不说,但是会表现在情绪上面的那种人。 “不就是一首诗吗?这有何难。还能把我章汤难倒不成!”章汤目露桀骜之色。 他身边的几个女眷也纷纷附和。 “就是,章公子可是咱们诗会的新秀。” “人家可是浙东士子之中的翘楚,将来的大文人。” 这是洪武五年,老朱还没有大开杀戒,所以各地的文人还以为这是宋元时期那般文人得意的天下。 跳,马上你们就知道,老朱手里的刀有多硬朗了。 章汤洋洋洒洒,自以为然的诵出一首诗句。 意境虽好,可功底不足。 这是朱棡的评价。 不过他此时并没有站出来,因为他看到了徐妙云脸上那颇为自信的神色。 “如何啊?”章汤轻摇折扇,神色之中不免有自满之色。 徐妙云轻启红唇,回道:“诗词尚好,可若是论超越两位先生,怕是章公子言过其实了。” 章汤目露凶色。 “你个女辈你懂什么?” 徐妙云微微抬头,这一刻她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变化了,变得凌厉的同时的多了一份冷傲。 “女子又如何?” 徐妙云漠然道。 “从古至今女子可堪大用者无数,无论是班昭那般苦研文学的女学者,亦或者是谢道韫那般名震天下的才女。” “还是宋时的李清照,哪个不是博学之辈?” 章汤冷笑:“你拿自己跟这些先贤做比,可笑至极。” 徐妙云反问一句:“笑吾之语,还之彼身!章公子拿自己跟诗圣做比,岂非连可笑都谈不上?” “简直是可悲可叹!” 章汤恼怒不已,作势想要上前理论。 可一看到旁边的脸色漆黑的朱棣,他又冷静了下来。 这家伙看上去可不好对付。 自己肯定打不过这小子。 而且自己出门没带护卫,这要是打起来,自己得吃亏。 章汤冷哼一声,讥讽道:“女流之辈,书不曾多读,言辞倒是犀利!” 徐妙云还想回怼,却被上前的朱棡握住了柔荑。 那一刹那,徐妙云心头一颤,身体微微一挺,好似触电般。 他……他为什么抓我的手! 徐妙云淡然的眼中露出慌乱之色,并且很快连带着耳根子都红了。 站在后面谢素轻笑,轻声道:“徐姐姐脸红了。” 朱棣也嘿嘿笑道:“三哥真是吾辈楷模。” 站在一旁的谢素顿时有些防备的看了看朱棣。 朱棣也挪动眼神到了谢素的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微微挪开身子,谢素面红,挑起耳边碎发有些慌乱道:“徐姐姐和三公子婚约已定,这样……也……也无可厚非。” 朱棣那颗躁动的心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 自己三哥和徐家小姐这是王八看绿豆……,不对,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看上眼了。 而且人家婚约都定了。 自己呢? 他的目光又看了看谢素。 嗯……,朱棣打量着谢素。 长相肯定比不上三嫂,可也称得上是美人,而且谢素的性子很是柔弱,身子骨也纤弱,那娇柔的样子,让朱棣内心的保护欲有些爆棚。 若是可以给她提供一个庇护,想来她会很高兴? 朱棣胡思乱想。 倒是前面的朱棡此时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站在徐妙云的身前,朱棡目色冰冷。 毫无疑问,刚刚的那些话,触怒的朱棡。 不管如何,这个章汤都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哦,女的说完了,男的又来了?”章汤冷笑道。 朱棡目色阴沉到了极致。 “怎么,怪我打搅了你们私会的闲情逸致?” 章汤此时也急于扳回颜面,口不择言的想要激怒朱棡。 而事实上,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朱棡真的怒了。 “老四!”朱棡喊道。 朱棣上前,撸起袖子,嘿嘿笑道:“三哥,你早喊啊,我都憋得快疯了。” 说完,朱棣找到旁边的一根木棍子,挥舞了一下,虎虎生风,啧啧道:“有点细,将就用!” 章汤吓得脸色煞白。 那手臂粗细的棍子居然还细? “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浙东士人!” “别过来,我是恩科举……啊!!” 第72章 真兄弟,敢于独面困境 第七十二章:真兄弟,敢于独面困境 朱棣下手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抡起手里的棍子就在章汤的身上一顿招呼。 徐妙云有些担忧:“没事?” 朱棡目光沉沉,此时的他气息内敛,站在徐妙云身前淡淡道:“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该付出代价。” 别说一个章汤了,就算是宋濂,章溢那样的大儒,朱棡他们都打过,结果呢?还不是到朱元璋那哭哭啼啼半天,然后安抚一下。 听到朱棡的话,徐妙云心头微颤。 这时候,她也转头看向了朱棣揍人的场景。 只见朱棣一棍下去,章汤便整个人倒在地上,随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声。 周围赏花的人都下意识的闪开,对着中间指指点点。 当然,无论他们如何指指点点,都避免不了章汤挨打的事实。 “哎哟……你个混账……你敢打我……。” “住手……别打了……啊……。” 章汤惨叫连连,脸上全是鼻血,整个人在地上翻滚,狼狈极了。 朱棣揍得兴起,嘿嘿冷笑道:“敢诋毁我三哥三嫂,你得特么有多少条命拿来玩啊?” 他说的这话倒是事实。 朱棡和徐妙云的婚事那可是如今大明最重要的事情,因为这干系到一众淮西勋贵的命运。 只要两人的婚事顺利,朱元璋就会对淮西武将网开一面,只让他们交出手里的丹书铁券,往后老老实实的做富家翁。 其实很简单的一点就是:只要服从安排,你就是好同志。 下面的人怎么想朱元璋不在乎,但是明面上,他的想法和政策必须要落到实处。 所以在朱棣看来,章汤说的这些话,纯粹就是活腻歪了。 “住手!住手!” 正当朱棣打的起劲的时候,旁边院门口传来一声怒斥声。 从门口走进来几个青年,每个人都是白面锦衣,看上去颇为潇洒。 这几个走进来,在地上章汤立马哀嚎道:“顾兄,李兄,华兄,快救我!” 赶来的几个少年怒不可遏,大声道:“谁胆子这么大,敢在京城地界惹事?” 朱棣此时背对着他们,所以他们没有看到朱棣的脸。 朱棣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此人污蔑我的兄嫂,不把他的脑袋摘了已经是开了恩了。” “狂妄!” 其中一个穿着蓝色锦衣的少年怒吼一声。 而此时,李景隆已经站在朱棡的面前。 “说话的这个是华云龙,也就是淮安侯的次子,华偏。” “后面还有个是鼎阳侯的长子,李旭。” “另外那个就是刚刚山下遇到的顾阳。” 李景隆对这些人可谓是耳熟能详,看到了便能够说出此人的家室来历。 朱棡点了点头。 随后幽幽道:“浙东,山东,淮西,三地的二代子弟都凑在了一起。” 李景隆整个人如同遭受电击一般。 若是说之前他还不理解为什么朱棡这么在意顾阳那小子的话,此时李景隆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 这就是站的角度和地位的不同。 朱棡身为晋王,和李景隆看事情自然不一样。 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确实只是一群二代公子哥,不足挂齿。 可若是深究他们背后的利益群体,就会发现,他们居然是分别来自淮西,浙东,山东这三个地方的勋贵。 如今大明朝的勋贵体系之中,自然是以淮西最为尊贵和势重。 其次就是浙东士族,朝中不少大臣都是来自这里,且不少学子也是来自此地。 山东等地则多是当年投靠朱元璋的一些老臣,早年间也是一方诸侯,后来见争夺天下无望,所以投诚。 朱元璋待他们也算是不错,给了爵位,给了田地,算得上是一方豪绅。 而此时,这本该毫无交集的三个地方,二代子弟突然汇聚在一起……。 这事怎么看怎么有点诡异。 而前面,华偏出身武将家族,脾气不小,见到朱棣迟迟不肯转头,说着便要动手。 毕竟身后那么多姑娘看着呢。 华云龙召集了几个家仆,恶狠狠的道:“小子,报上名号,转过来,不然别怪我动手了。” 朱棣冷冷一笑,转头道:“有点意思,一个小小的武侯次子就敢如此的放肆,如果不知道这是应天府治下,我还以为自己闯到了哪家天王老子的府邸来了。” 当看到朱棣那张冷冰冰的脸时,华偏只觉得天旋地转,目眩神迷。 他此时此刻很想哀嚎一声,然后装死。 因为他刚刚明明听到,是章汤这混账污蔑了朱棣的哥哥。 朱棣的哥哥是谁? 一个太子,一个秦王,一个晋王。 这里面,哪个好惹的? 别说好惹不好惹,此事牵扯到天家的头上,那就是大事! “燕……燕燕……”华偏双腿发软,下意识的想要跪下。 无尽的恐惧和迷茫遮住了他。 “救我,救我!华偏,动手啊!”章汤大喊。 华偏惊恐的回过神来。 此时此刻,那些所谓的兄弟义气都化作了浮云。 什么义气不义气的? 有福能同享,有难谁能帮你? “去你娘的!咱不认识你!”华偏跳脚似的怒斥一句,随后怒道:“哪来的王八犊子,敢在云岩寺放肆,辱人兄嫂,罪该万死!” 章汤:?? “你……我……。”满脸鼻血的章汤露出一个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丫的没搞错? 什么叫辱人兄嫂,罪该万死?大明律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条了? 再说了,就算是有,咱们也不在管辖范围内啊。 其余几人也一脸懵逼。 不明白为什么华偏前后态度的差距这么大。 华偏此时心里心眼飞快旋转。 朱棣转身道,刚想说话,后面的章汤就怒吼道:“华偏,你这混蛋要卸磨杀驴?” 华偏眼看不妙,突然提起衣摆跪下,大声道:“微臣华偏,参见燕王殿下!” 话音落地,全场皆静。 安静到连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公子小姐都惊呆了。 燕王殿下? 一道惊雷自众人的脑中响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些公子哥全部跪了下来。 章汤楞了一下,惊醒之后才看到周围人都已经跪下,连忙也翻身跪下,浑身忍不住的战栗起来。 “华偏,一段时日不见,你不在你的城防司当值,带着一大堆姑娘跑来这云岩寺赏花,你倒是有那个闲情逸致啊。” 第73章 常态?道衍和尚!朱棡的警惕 第七十三章:常态?道衍和尚!朱棡的警惕 “这……燕王殿下,卑职今日休沐。”华偏讪讪道。 朱棣点了点头:“休沐,好!我就当你今日休沐。” “可我刚刚分明听到你说,敢在京城地界得罪你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怎么,这京城是你家的?” 一句话把华偏吓得连带着脸上的肉都颤抖了起来。 华偏双手齐摆,拼命道:“不敢,卑职不敢!” “卑职口不择言,失言了,失言了。” 此时,周围人才畏惧的看着朱棣。 他们这会儿缓过神来了。 知道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大明的燕王殿下,正儿八经的王爷之尊。 “失言?好一个失言!”朱棣冷声道:“那我问你,你跟这些人,什么关系?” 说着朱棣指了指华偏身后的那些二代子弟。 华偏转头,面色尴尬的道:“卑职……只是和他们相约赏花而已。” 朱棣本想降罪于这些人,不过朱棡制止了朱棣。 朱棡站出来,询问道:“既是赏花,就不要摆着那副不可一世的态度。” 说着,朱棡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章汤,意有所指的道:“这是京城,把你们在老家二世祖的派头都给我收敛点。” “今日之事我可以宽恕你们,但若是再让我听到一点你们欺民霸民的传言,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浑身一抖,下意识的收缩了一下肩膀。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他们还会嗤之以鼻。 可说这话的是大明的亲王,皇帝朱元璋的亲儿子! 天底下除了皇帝皇后太子以外,权势最强的人! 他们可以肯定,朱棡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而且就算是退一千步来说,朱棡可以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可是下面的那些人,可是会当真的。 “是……,卑职知道了,知道了。”华偏颤抖道。 朱棣撇了撇嘴,丢掉手里的木棍:“我都还没上手呢。” 刚刚准备爬起来的章汤差地再次吓得趴下去。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 众人纷纷退散,将整个菊园都丢给了朱棡几人。 朱棣埋怨道:“三哥,这些家伙私底下聚会,要是被爹知道了,怕是会出大事啊。” “事情没这么简单。”朱棡沉默了一会,说道。 李景隆问道:“三公子,你刚刚那个说法……。” 朱棡吐出一口浊气:“父皇要清算某些事情的意向已经很明显了,朝中武将的权势如今已经过大。” 他肯把这件事情在李景隆面前说,也是因为李景隆的爹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侄子,而且还收为了义子,算得上是自家人。 至于徐妙云和谢素,她俩没听这些话,早已结伴去山腰赏菊了。 “我怕有人趁虚而入。” 朱棣跳起来,有些冷意道:“那得看他们有多少条命拿来砍头!” 朱棡也有些混乱。 历史上的老朱只是收回了丹书铁券,并没有大动干戈。 可为什么这一世不一样呢? 奇怪啊。 李景隆苦笑道:“其实关于这事,各家私底下都通过气,交出手里最重要的那些权柄,保留官衔,但是不管事。” 朱棡问道:“官衔占着,后面的人就上不来,权柄交出来又如何?发号施令的不还是他们?” 听到这里,李景隆有些头皮发麻。 “因为各个军中的副职都是他们的人,想要不引起大的动荡,只能这样。” 李景隆回答。 朱棡摇头:“此事我知道一些,各个军侯在军中义子不少,千总和副将也都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 “就比如蓝玉,在他自己的那一万人里面,光是义子就收了一百多人,叫得上名号的二十多个。” 说着朱棡转头看向了朱棣。 朱棣揉了揉鼻子,道:“确实是这样,那些人大多数都是军中的百户还有千总,而且……,在军中,他们只听蓝玉的帅令。” 如今的蓝玉声望还没有后面那般鼎盛。 等到他大破捕鱼儿海,灭掉北元之后,才是真正名声大噪的时候。 但是从这件事情也看出,任何可能出现的隐患都不是一夕一朝之间出现的。 那必然是有相当长远的发酵才会出现的祸端。 “可蓝玉如今不过是一个先锋官。”李景隆挠头:“而且他被贬为庶人……。” 朱棡淡笑:“真正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做出一番事业。” 三人聊了会,对于处置这些勋贵二代的话题也就此打住。 朱棡的意思很明确,这事朱元璋不可能不知道。 在皇帝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的朝上面汇报就行了。 只是三人正打算去山腰寻找徐妙云和谢素的时候,有一个和尚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两位王爷。” 和尚面相颇为和善,身后跟着一个小沙弥。 见这和尚拦住三人去路,三人停下脚步。 朱棡微微拱手,身后李景隆和朱棣也淡淡的行了一礼。 和尚在明朝其实没那么受待见。 因为老朱始终对于当初自己在皇觉寺当了那么多年和尚仆役的事情耿耿于怀。 后来当上皇帝,还带着仪仗到了皇觉寺,好似为了给自己出口恶气一般。 老朱也没想过杀和尚,不过就是为了炫耀下。 而这个云岩寺其实也是如此,原本的云岩寺乃是佛门重地,百姓不得入内,后来朱元璋到了南京之后,就把这里方丈拉出来好好聊了聊。 于是乎,所谓的佛门重地,很快成为了面向天下人开放的赏花园。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朱家人对和尚除了礼遇之外,没有其他的表现。 “大师所为何事?”朱棡问道。 和尚的目光让朱棡有些不舒服,在朱棡的脸上打量了许久之后,老和尚幽幽道:“晋王殿下造福苍生,贫僧道衍替万民谢过殿下。” 这一句话,瞬间让朱棡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面前的和尚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微胖的同时还慈眉善目,颇为的和善,看上去就是一副高僧的样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是搅动天下风云的黑衣僧人姚广孝。 朱棡的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宰了这家伙,毕竟现在的姚广孝年纪尚小,而且还在钻研三教学术。 “替万民谢过我?道衍和尚是将自己比喻做苍生?” 第74章 话本里的笑话,脸红的徐妙云 第七十四章:话本里的笑话,脸红的徐妙云 姚广孝微微一惊。 “贫僧绝无此意。” “只是贫僧认为,殿下天资绝顶,乃是可造之材!他日必有一番作为。” 一旁的朱棣还为这话高兴道:“那当然了,我三哥可是文武双全。” 朱棡没有理会朱棣的话,心里却是有些无奈。 “我是不是可造之材跟你没关系。” “不用拿你学的那些东西在我面前卖弄,大明是朱家的大名,任何时候都是。”朱棡说着,僵硬的从旁边绕过姚广孝便离开。 朱棣和李景隆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朱棡的态度一下子这么强硬。 而且,说的话没头没脑的。 可只有姚广孝先是眼中闪过一丝吃惊,随后出现一抹骇然之色。 “三哥,等等我!” 朱棣两人跟上了朱棡的步伐。 姚广孝脸色无比惊骇的看着刚刚朱棣站的地方。 身后的小沙弥疑问道:“师傅,这晋王殿下好生无礼,难道皇家的人都是这般做派?” 唯有姚广孝缓缓收回眼神,稳定自己的目光,幽幽道:“他为何会知道……,为何会知道我钻研了二十年的……屠龙术……。” …… 山腰上,朱棡找到了徐妙云和谢素。 找到她们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们笑得开心。 一路看去,两女自花丛中轻笑,明媚娇艳,甚是动人。 两女也看到了他们,轻移莲步走了过来。 “笑什么呢?”朱棡问道。 徐妙云脸颊一红,谢素则是眼神狡黠道:“还在说妙云姐姐看过的一本话本呢。” “话本?”李景隆嘿嘿一笑:“这玩意我可看过不少。” 谢素掩唇,脸色微微有些红晕。 一旁的朱棣瞪了一眼李景隆。 李景隆赶忙弯腰下去,讪讪一笑。 朱棡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给你们讲一个话本里的故事。” 两女目光好奇的看向朱棡,没想到朱棡居然对话本也有研究。 朱棡清理清嗓子,缓缓道:“我讲的这个故事,叫‘白蛇传’。” “话说在南宋时期,在如今的巴蜀青城山之中,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历经千年修成了人身……。” 他讲的是白蛇传的民间版本,也就是乾隆时期经过改版和装订的版本,这个版本之中,加了许多百姓喜闻乐见的情节。 朱棡讲着讲着,一旁的徐妙云和谢素就听进去了。 朱棣更是蹲在旁边听得仔细,脸色随着剧情的变化而变化。 值得一提的是,白蛇传不光是一本话本小说,其中的诗词跟文学功底也是相当深厚的。 当朱棡讲到白素贞被镇于雷峰塔下,众僧买龛烧化,造一座骨塔,千年不朽,临去世时,亦有诗八句,留以警世,诗曰: 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 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 欲知有色还无色,须识无形却有形。 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这首诗一下子让众人心头很不是滋味。 听得入迷的朱棣啧啧嘴,道:“这和尚真不是东西!管那么宽。” 李景隆咬牙切齿,道:“人家金童玉女,千年修来的缘分就被这老秃驴给毁了,真该死。” 徐妙云和谢素眼眶泛红,谢素眼角微微噙泪,哀怨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般痴情,这白素贞真乃天下奇女子。” 一旁的徐妙云也不经意的擦掉了眼角的泪花。 朱棡见众人有些悲哀,这才笑道:“只是话本故事而已。” “而且,话本故事多是之中多是落魄秀才和富家小姐,你们知道是为何吗?” 徐妙云抬头,问道:“为何?” 朱棡还没开口,朱棣就幽幽道:“还能为啥,写话本的都是那些秀才。真正富家子弟要么饮酒作乐,要么就是为正事忙碌,哪有功夫写什么话本。” “再说了,话本之中的富家子弟多数为富不仁,虽也算是真话,可言辞之中多少贬低。” “这也是为什么话本在民间一直不太受富家欢迎的原因。” 朱棡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徐妙云这时候也有些愣神。 虽然两人的话有些僵硬,可其中的道理徐妙云还是懂得的。 “说到富家小姐和穷秀才,我正好有个民间的小笑话。”朱棡轻笑道。 “说啊三哥,正好说来乐呵乐呵。”朱棣两眼放光。 看到徐妙云和谢素好奇的眼神,朱棡又清了清嗓子,道:“说有这么一个书生跟小姐相恋,两人结伴去山中游玩。当两人游玩归来之后,天公不作美竟是下起瓢泼大雨。” “而路边恰好有一破庙,庙中无人,只有一张土炕,地上被雨淋湿不能入睡,于是书生提议自己在庙外过夜。” “小姐怜惜公子,于是乎以绳索为界,将炕分成两边,并且和书生定下君子协议,不得越界!不然就是禽兽,败类。” “书生答应,两人和衣而睡。” “翌日,书生醒来,却发现小姐不知去向,慌乱之下起身,便看到身边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汝禽兽不如乎。’” 这个前半段听得徐妙云和谢素小脸儿晕红,徐妙云更是目光有些嗔怪的看着朱棡。 心里不由得责怪道:说的什么故事,没个正型……留着以后悄悄说不好吗。 可后面急转弯的转折让众人愣神了好久。 直到李景隆拍手,众人才回过神来。 朱棣更是拍着膝盖懊恼道:“这书生,当真是愚笨!” 李景隆坏笑道:“这书生自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可人家小姐不是啊,哈哈哈,有趣有趣!这故事我学会了,以后也要给常升他们讲讲。” 徐妙云和谢素被逗得俏脸儿血红,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妹妹,我们走。”徐妙云嘟囔一声,不堪几人的调笑,飞快拉着谢素的小手走在了前面。 谢素低着头,也不敢看人。 两人躲开,朱棣有些佩服道:“三哥,我真服了!” 朱棡淡笑:“多跟你哥我学学,以后找侧妃用的上。” 谁知朱棣摇了摇头:“那算了,我觉得女人多了太闹腾。” 李景隆搓了搓手,心里痒痒道:“嘿嘿,那个,三公子,你教教我呗?” 朱棡抱着手乐呵道:“你李九江寻芳有道,用得着我教你?” “那不是……,那不是都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的吗?说到这个,我还真有对付不过来的人……。” 第75章 有人与你立黄昏 第七十五章:有人与你立黄昏 “邓芳?你说的是卫国公家的大女儿。”朱棡问道。 李景隆苦涩着脸点了点头。 “明年要成亲了,可我一想到小时候被她欺负,我这个心里就发慌。”李景隆道。 邓愈的女儿邓芳,今年十五了。 很早之前,邓愈就跟李文忠定了这门娃娃亲。 如今,马上到婚期了。 朱棣眨了眨眼:“你怕什么?你男子汉大丈夫的。” “我……,我……,我打不过她。”李景隆涨红着脸,道。 朱棡立马摆手:“这事我帮不了你。” “别啊……,三公子……。”李景隆脸发白。 “叫三叔,这里没外人。”朱棡立马拉开关系。 李景隆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闲逛了一会,花也看够了,肚子也饿了,五人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至于今日的本来目的嘛……。 朱棡和徐妙云走在最后面,两人看着前面的朱棣和谢素,目光之中都有些欣慰。 夕阳西下,由于是下山,道路显得有些陡峭。 徐妙云此时有些纠结。 她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出口。 这个问题,是她的心结。 “看着路,别走神。” 朱棡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 转过头,便看到朱棡正看着她。 几乎是一瞬间,徐妙云的眸子躲闪开去,两人视线交织的那一刹那,一股电流仿佛击中了两人的身体一般。 微微颤抖之后,慌乱收回眼神。 “嗯……。”徐妙云回答。 低着头,不敢去直视朱棡的眼神。 “夕阳好美。”朱棡这时候叹道。 徐妙云抬起眸子,睫毛微颤之下也惊叹道:“好火红的夕阳。” 此时两人正好走到山门口石阶一半的地方。 远处的天边,朝霞火红,好似天都燃烧了起来,橙红的日光将两人的脸都映照的有些反光。 “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朱棡开口轻声道。 徐妙云轻笑,俏皮的转头:“什么话?” “有人陪我立黄昏,有人待我诚且真。” “有人忧我细无声,有人知我冷与暖,有人伴我度余生……。” 朱棡的声音沙哑之中带着一丝笑意,也正是那一抹笑意,彻底让徐妙云感受到了朱棡言语之中的喜悦和心仪。 这一次,她读懂了朱棡对自己的态度。 若是说之前的徐妙云飘忽不定的原因是因为那一首桃花庵歌,那么就不得不再提一个原因。 她一直觉得朱棡并不心仪自己。 徐妙云毫无疑问是一个很骄傲的女人,在被朱棡那一系列退婚的操作加之在身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对朱棡抱有不满的。 以至于后来她对朱棡多有防备。 可自从朱棡回到京城之中,她耳濡目染几乎全是关于朱棡的事情。 今日,当她被朱棡护在身后的时候,心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后来,又被朱棡那幽默风趣,知识渊博的措辞所吸引。 要说还有多少抗拒和恨意,那倒是不至于。 只是此时,当朱棡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徐妙云心里名为不甘的情绪,一下子平息了。 徐妙云眉目如画,娴静淑雅,立于朱棡身侧。 她缓缓抬眸,那一刹那的风情,仿佛连月色都不敢出来与之争辉。 樱唇轻启,徐妙云轻吟道:“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有人与你捻熄灯,有人……与你……书半生……。” 这一刻,兀自多情。 黄昏之下,山寺之中,朱棡心跳加速。 面前佳人熠熠生辉,眉宇间的柔情好似春绸。 如此美景,当是良辰吉时。 可事情,总有不和谐的。 朱棡和徐妙云共享着这一刻的心动,而山门外却传来哀嚎声。 两人惊醒,这才意识到彼此的脸相距不过三寸。 气息紊乱,相互扑打彼此的鼻尖,和鼻尖一缕细汗相得映彰的,是飞快攀上面颊的烫红,就好似煮熟的龙虾,红的有些不自然。 只是这抹红润,在夕阳下仿佛显得很是契合。 “我……我们快下去。”徐妙云转身,声音细如蚊蝇,伸出手背在脸颊上不断的触碰,好似想要快速的降温。 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朱棡点头。 心里虽然不自在,可一想到这是明代,可不是后世开放的年代,心里也就释然。 看了看一身长裙纤柔玉立的徐妙云,朱棡心情就好了许多。 出了山门,便看到谢素有些惊慌的被朱棣护在怀中。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围着。 “怎么回事?”朱棡走到李景隆身侧问道。 李景隆转身,面色有些铁青:“死人了。” …… 一番了解,朱棡了解到了事情的原由。 此时,一具满身红衣的尸体摆在山门外,死者是一个女子,而在旁边哀嚎的男子,是这个女子的父亲。 “受虐而死?” 朱棡问道。 山门外,灯火通明,应天府官衙的人也已经到了。 徐妙云和谢素被送回了府上,朱棡朱棣和李景隆则是留在这里。当然,留在这里的主意是朱棡提出来的。 应天府的仵作点头道:“回殿下,的确是受虐而死。去世的时间应该就是今日午后,死者身上有多处绳索捆绑的痕迹……,死状,实在是有些悲惨。” 朱棡面沉如水。 “死者叫什么?” “叫崔颖,家里是军户,千年得陛下恩赐,赐予了他父亲七品执戟郎的官身,家就在应天府。”应天府的府丞黄立松道。 “她爹那边怎么说?”朱棡继续问道。 “说的是一早和好友相邀前来赏花作诗,参加一个诗会的集会。” “好友呢?”朱棡此时咂摸出了一点味道。 黄立松摇头:“她父亲也不知道,只知道有马车后门接她,一大早就坐马车出了城。” 一番盘问,得到的消息也仅有死法和身世。 朱棡上前查看了一番死者。 差点作呕。 具体无法细说,但是很显然就一点。 jian杀。 而且是极度受虐的奸杀!死状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朱棡甚至怀疑,行凶的人不止一个。 能够将一个女人的骨头全部打断,甚至将骨头折起来的人……,不像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恶劣。 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 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命案了。 这简直是触碰到了朱棡的底线,触碰到了大明的国法底线! 崔颖的父亲哭的昏死过去,只剩下一个哥哥神志还清醒。 “殿下,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替我妹妹讨一个公道!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干的,是一个姓章的,一个姓李的……” 第76章 ‘红衣案\’ 第七十六章:‘红衣案’ 皇宫,朱棡匆匆赶回来。 刚进宫,朱棡就被召见了。 一路到了承天殿,朱元璋还在秉烛办公,看朱元璋手里拿着折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离得很近去看折子上的文字,朱棡心里有些赞叹。 老朱真不愧是是一个勤奋的帝王。 就单单这份勤奋,就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 “回来了。”朱元璋抬眼看了看朱棡。 朱棡行礼:“孩儿见过父皇。” “老四和谢家丫头怎么样?”朱元璋慢悠悠的合拢折子,问道。 朱棡点头:“看对眼了。” 朱元璋斜着看了朱棡一眼:“说话都不会好听一点。” “说说,咋看对眼的。” “爹……,说好听点,人家那叫两情相悦。”朱棡坏笑道。 “咋地,欺负你老子没读过书是?敢在你老子面前卖弄学识来了。”朱元璋一拍桌子,说着就要脱鞋。 朱棡赶忙摆手:“爹,饶了我,我不说了。” “哼,你小子!”朱元璋哼了一声。 朱棡简单说了一下朱棣和谢素的事情,老朱听得心里欢喜,道:“这个老四,总算是开窍了一次。不枉我拉着脸跟人家说了这事。” 说着,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棡,抱着手道:“你和妙云丫头的事礼部已经在审了,这个月就拿出个章程,年前就把事办了。” 年前? “爹,是不是太快了?”朱棡挠头。 朱元璋没回话,只是目光盯着朱棡。 被亲爹眼神盯得发直,朱棡浑身一颤,摆手道:“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嗯。”朱元璋这回起身,踱步走到了里面。 朱棡也跟着走了进去。 “坐。”朱元璋指了指一旁的软塌。 朱棡点了点头,也很是自然的坐下。 在老朱面前,当臣子的时候确实需要拘谨,可要是做儿子,怎么调皮怎么来就是了,反正老朱疼儿子。 朱元璋也脱掉鞋子,随后坐上了软榻,靠在软榻上,伸手指指画画的道:“你那个燧发枪的事你还得去盯着点。” “咱让将作监选了三百多个人,都是跟着咱的老兵,准备让他们成立一个枪械监,这事别人来咱信不过。” 朱棡刚准备倒杯水,听到这话脸色一苦:“爹,这事随便找个人看着不就行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随后神色有些严肃的道:“这次出征,你的燧发枪可是扬名立万了。” “不少军中的将领都在问着咱要,可这东西不比刀剑啊。” 燧发枪的存在在这次的战场之中起到了相当巨大的作用,几乎面对骑兵的冲锋,浮屠营都是用枪械来解决一些追不上的敌人。 比如元军的夜不收,弓箭手。 朱元璋见朱棡有些不情愿的神色,挑眉道:“你小子还不乐意了。” “那三百个老兵都是咱的亲兵,立国之后退下来的,绝对忠诚,将燧发枪的工艺交给他们,咱放心。” 知道老朱是想要将燧发枪的制作工艺给完全私有化,当做给大明江山保驾护航的利器。 朱棡苦笑道:“父皇,儿臣知道你不想要燧发枪的制作工艺外泄,其实只要采用流水线的制作工艺,完全可以避免工艺外泄的。” 朱元璋疑问:“流水线工艺?那是什么?” 喝了口茶水,朱棡赶忙解释道:“这流水线工艺就是指将枪械制作流程给分成几个环节……。” 一番解释下来,朱棡得出一个结论。 古人的理解能力,真的很差。 朱棡解释了快半个小时,朱元璋才堪堪明白这流水线不是指人坐在流水上干活,而是指的一种新式的工作流程。 “你的意思就是,枪械的零件拆散由人制造,而组装换一批人……?这样一来,会做零件的人一辈子只会零件,而组装的人,也根本不懂什么做成零件。” 朱元璋憋了好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朱棡一拍桌子,竖起大拇指:“爹,高见!” 不过很显然,老朱并不受夸,只是点了点头之后淡淡道:“虽是这么说,但是你还是要盯着点。” “之前那些做零件的工匠我已经让人把他们都看管起来了,你要用的话就把他们拿去用。” 朱棡虽然无奈,但是老朱的威严不可撼动。 点头接下这档子事,朱元璋又道:“叫你来还有件事。” 朱元璋对着外面喊道:“王伴伴,把那个拿上来。” 不多时,王景弘进来,手里拿着一张金色的令牌。 “云岩寺的事咱听说了。” 朱元璋微眯眸子,声音看似清冷,可实则暗沉无比,蕴含杀机。 “查下去。” “咱给你金牌,那此事就是咱在做主,你大胆的做。” “查个水落石出,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朱元璋一连说了几句话,随后摆了摆手。 金牌到了朱棡的手中。 看着手里的九龙令牌,朱棡心里有些震撼。 九龙令牌,如朕亲临。 拿着令牌,说的话就是圣旨。 皇宫内外,禁军官员,都可调用。 这就是权力。 “愣着干啥?”朱元璋睁开一只眼睛,问道。 朱棡起身,行礼道:“儿子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朱棡转身离开。 …… 朱棡没有去大本堂,而是直接回了晋王府。 晋王府就在皇宫外的大街边上,朱元璋说是让儿子出宫建府,其实距离皇宫不到半个时辰的路。 进了晋王府,管事李长岩便上前躬身道:“参见殿下。” 朱棡点了点头。 王府有权设幕僚,亲卫,编制十分清晰,并且还设有府相,也就是王府的丞相。 不过目前主要官职都是虚设,要等王爷就藩之后才有实权。 朱棡对于这个晋王府并不熟悉,只回来过几次,其他时候都在东宫的厢房。 “不多时有人拜访,领入府中。” 朱棡说完,进到正殿之中。 李长岩领命之后,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前来拜府。 领入大殿之后,来人单膝行礼,恭声道:“卑职毛骧,参见殿下。” 朱棡点头:“红衣案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毛骧低头道:“是的,此事由应天府的探子飞鸽送回的宫中。因为牵扯到两位殿下,所以不敢马虎。” 朱棡点头,转而问道:“校检司目前还有多少人马?” 第77章 锦衣卫出世,你们就是天家的爪牙 第七十七章:锦衣卫出世,你们就是天家的爪牙! “七百多人,分布于各地。” 毛骧回答。 朱棡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有些失望。 校检司啊,锦衣卫的前身,居然才七百多个人。 “一天之内,能够召集多少人?” “三百多。” “明日日落之前,我要看到这三百人。”朱棡淡淡道。 “是!” 毛骧领命之后,朱棡开始琢磨着怎么把锦衣卫给组建起来。 但是这一世,他要让锦衣卫不那么臭名昭着。 …… 第二日,红衣案在京中开始传闻起来。 毕竟此事可是涉及到了许多大人物。 连带着两位殿下都给牵扯进来。 而崔颖父亲的话也在坊间开始流传,说的是一些勋贵的二代们下手干的。 “这事肯定是那些豪绅子弟干的,寻常人哪来的这个胆子。” “那女娃娃也是不检点,年纪轻轻的跟着一群男儿厮混,实属不该。” “抛开事实不谈,女的就没半点错?” 这些流传于各个所谓的清醒人口中的话,听了便让人几欲作呕。 朱棡第一时间让人捉拿了章汤和那个李春吉。 随后,又让人将云岩寺给围住,绝不允许庙中的和尚私自下山离开。 朱元璋也召见了崔颖的父亲。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勋贵开始人心惶惶。 无数公侯开始回家把自己儿子铐起来审问。 “说!有没有强抢民女?” “爹啊,我没有啊!” “老子还不知道你?说,你要是不说,老子把你皮扒了!” “救命啊,杀人了!” 这一幕看似颇为喜剧,可在朱棡的眼中,这恰好是淮西勋贵烂到骨子里的事实。 傍晚时分,毛骧到了。 还带来了三百多个亡命之徒。 为什么叫亡命之徒呢,因为这些人全是江湖人士,为了钱,做什么都可以。 王府大殿之外,朱棡一身锦衣坐在一张椅子上,闲适的翘着腿,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三百个杀气腾腾的亡命之徒。 “都到了?”朱棡淡淡问道。 毛骧上前,单膝跪地道:“禀王爷,应天府之中的人都到了。” 随着毛骧行礼,其余三百人也哗啦啦的单膝跪地。 动作不是很整齐,可能够让这三百人跪下,朱棡还是品尝到了权势的快感。 朱棡点头,目光在为首的几个人脸上扫了一下,露出一抹妖邪的笑容,声音有些轻柔的道:“从今日起,你们归我指挥。” “校检司这个名字不太好,不够霸气。” 这些人听着,不明白朱棡的意思。 只见朱棡从椅子旁边拿起一把刀,随手丢给毛骧。 毛骧一个激灵接过那把四尺七寸的长刀,不解的看着朱棡。 “从今日起,校检司更名易姓。” “你们就叫,锦衣卫。” “大明锦衣卫!” “孤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是为了银钱,而非忠诚于大明,可大明并不在乎你们忠诚还是不忠诚,因为在孤看来。” “替孤做了事,那便要赏!” “赏多少,一是看孤的心情,二看你做了什么事。” “一入天家门,此生便是天家的爪牙,怎么样,有没有这个胆子?”朱棡声音阴柔,抑扬顿挫的质问道。 在这样的声音下,在座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脊骨有些发寒。 这时候,毛骧将手里的刀给拔了出来。 “锵!” 刀光迸现,三尺青锋熠熠生辉,光是看着那长刀的形状和刀锋的光泽,毛骧便脸色涨红,喃喃道:“好刀!” 说着,毛骧激动道:“卑职誓死效忠天家!”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江湖人士,这把刀给毛骧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朱棡露出一丝笑容:“此刀,名为绣春刀。” 在这些人不解的眼神之中,朱棡轻诵道:“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 “绣春刀,便由此而来。” “好了,孤的废话也到此为止。” “今日起,校检司更名锦衣卫,孤暂时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只是暂时,位置还是会让出来的。” 朱棡眼神看了眼毛骧。 毛骧神色激动的点了点头。 朱棡肯说这话,就说明是顾及到了自己感受的。 “而召集这么多人,是因为最近大案要查!” …… 朱棡的安排很是隐秘,隐秘到过了两天,案件还没有一点消息。 众人开始怀疑,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头上,以至于朝廷都不敢查下去了。 一时间,矛头倒是指向了两位王爷。 而此时,原校检司的牢房之中,朱棡一身锦衣,神色冰冷的看着面前被绑在架子上的章汤。 毛骧走来:“大人,人带来了。” 朱棡点头,自己回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章汤此时几乎已经宛如一条死狗一般低着头,这也不怪他,锦衣卫的这些人确实都是高手,用了不少办法折磨他。 可得到的结果,还是让朱棡有些失望。 不是章汤? “你真的不认识崔颖?”朱棡开口问道。 章汤抬头,好似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麻木的摇了摇头,随后又无力的低下头去。 这让朱棡有些犯难了。 毫无疑问,前几日他在章汤眼中看到的那一抹淫邪是做不得假的。 他第一时间也想到了这个上面,认为是章汤和李春吉。 可如今审了一两天了,还没审出个结果,倒是让朱棡有些无奈了。 这时候,毛骧领着人进来了。 看到来人的脸,朱棡笑了起来,好家伙还是熟人。 “老奴朴不成,见过晋王殿下。” 朱棡淡笑:“是你啊。” 此人,便是昔日来到漠北传圣旨的宦官。 朴不成那张干瘦,苍白的有些不正常的脸笑了起来,惨白无光,让人光是看了就觉得渗人。 “老奴得毛副指挥宣召殿下的命令,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朴不成阴柔的笑道。 朱棡点了点头,问道:“朴公公乃是审讯人的高手?” 朴不成背部微微佝偻,摇头道:“这老奴倒是不曾涉猎。” “哦?那为何请你前来?”朱棡问。 毛骧这时候笑道:“殿下,朴公公的确不是审讯高手,可朴公公乃是前朝时期净事房的主刀,这手上的活计可出色的很。” “净事房?”朱棡还是没明白。 朴不成笑道:“殿下,老奴不会审讯,可要说这折磨人的法子,老奴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男人啊,在意的不就是那话儿吗?” “可若是那话儿不在了……这男人,也就称不上是男人了。” 一抹从窗外透进来的光芒似乎有意无意的照射到了朴不成的脸上。 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第78章 这把刀,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住? 第七十八章:这把刀,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住? 朱棡看着朴不成的动作。 只见他拿出随身带的一个小包,随后将小包翻开。 里面居然全是细小的刀片跟一些小的针。 在朱棡疑惑的眼神下,朴不成笑意盈盈的道:“殿下,老奴失礼了,要在殿下面前动刀子。” 朱棡有些好奇,摆了摆手:“无妨。” 朴不成弓着腰,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到了牢房里面,随着他一阵点蜡,磨刀的动作,牢房里面那本就阴森的气氛让人后槽牙都咬紧了。 老朴走近章汤,伸手解开章汤的裤子,顿时一览无遗。 然后后,用瓜瓢舀了一瓢水,随手扬起泼在了章汤的脸上。 只见章汤一个激灵之后,就悠悠转醒,抬头看着朴不成的动作,咬牙道:“你要……做什么?” 朴不成笑了起来,笑道:“小娃娃,别怪咱,咱就是天家跟前的一条狗。” 说着,朴不成看着章汤的那话儿啧啧道:“可惜了,小小年纪就纵欲过度,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啊。” “这男人啊,最该宝贝的就是自己的好东西。否则啊,这到了老了,也就没用了。” 朴不成拿起刮刀,随着他那阴柔的话语,刮刀在他的手中灵巧生风,朴不成轻柔的手指掠过刀锋,然后轻轻在软布上擦了擦,笑道:“不过今日之后你也用不上了。” “不……!不要!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章汤惊慌的大喊道。 朴不成手里的刀稳得让人有些惊诧,只见他笑道:“小娃娃,不要急,老朴别的本事没有,但说到这个,老朴手里的刀还是有话说的。” 他量了量章汤的玩意,随后笑道:“这一刀,老朴练了三十多年,放心,不会让你很难受的。” 章汤急了,这个时候他自然明白面前的是什么人了。 朴不成一边用刮刀‘沙沙’的干着活,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别叫那么欢实,留点儿力气,待会就是想叫唤也叫唤不出来了。” “不要啊!不要啊!殿下,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章汤下意识的想要去躲开,可自己身体被完全绑的结结实实的,就算是费尽全身力气,也根本不能挪动分毫。 这种感觉是非常绝望的。 看着别人拿着刀逼近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却根本难以挪动分毫,那种让人崩溃的绝望感实在是过于沉重。 朱棡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章汤的脸色略有所思。 “别怕,咱老朴的这把刀,那可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刀。折在这把刀里面的根儿,怕是有上万根了。”朴不成微微一笑,手里的那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拿起来点了点章汤的小腹笑道:“看到没,就是这,从这里割进去,那就是一整根取出来……。” “啊……!不要,不要!殿下,你饶了我,饶了我……,我求求你了……。”章汤绝望的呐喊。 这时候,就见朴不成彻底将东西清理干净,拿着小刀准备下手。 锋利的刀锋之上散发着点点寒光,光是看上去,就知道这把小刀的锋利程度。 朱棡凝眉。 一旁的毛骧冷笑道:“不交代清楚就是这么个下场,在锦衣卫的场子里,就没有搞不清楚的案子。” 章汤哀嚎:“我说,我说!我都说,别动刀啊……我求求你们别动刀啊……。” 只要是男人。 没有不怕这个的。 更何况他章汤还是章家的如今的独子? 毛骧一乐,微微对着朴不成拱手:“朴公公,犯人招了,有劳您了。” “别呀,我这刀都磨好了。”朴不成不满道。 毛骧笑呵呵的拉着朴不成去了一旁,嘀咕了一阵两人这才分开。 分开之后朴不成点了点头:“毛大人说的对,是老奴在王爷面前造次了。” 朱棡轻笑:“无妨,有劳朴公公,朴公公这刀法倒是让本王开了眼界了,日后锦衣卫再遇到硬茬子,可免不了麻烦你了。” “王爷要用老奴,随时知会一声就行。”朴不成阴柔一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等到朴不成离开,毛骧才走到章汤的面前,骂骂咧咧的道:“娘的个贱皮子,早点说不就行了?” “非要浪费王爷的时间。” 狱卒将章汤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将他随后丢在椅子上。 朱棡坐在对面,背后站着毛骧和另一个百户蒋瓛。 “说,谁干的?”朱棡淡淡问道。 章汤缓缓抬头,有些胆怯的道:“王爷,我要是说了……,能不能饶我一命?” 话音落地,就见毛骧一脚踹了上去。 “王爷问你话,不是让你谈条件的!” 一脚就让章汤整个人摔出去七八尺,宛如死狗一般在地上捂着肚子。 朱棡并不觉得章汤可怜。 只要亲眼看到了崔颖的死状,那么任何知情的人,都不是无辜的。 “王……王爷……。” 章汤还想谈条件。 朱棡微微摆手,毛骧退到一旁,朱棡幽幽道:“是死是活,不是本王可以决定的,国法有度,一切按照国法行事。” 眼看着章汤的眼神有些灰暗,朱棡又继续道:“可国法里也说了,可以根据检举揭发的情节适当减轻刑罚。” “章汤,你若真的想要活命,老实交代出你知道的一切,锦衣卫会严格执行,依法量刑,减刑。” “真……真的吗?”章汤有些不可置信。 “作为大明百姓,合理运用国法庇佑自己,也是你的权利。”朱棡淡淡道。 一旁的毛骧佩服极了。 瞧瞧人家殿下说的话。 合理用国法庇佑自己!这话简直是没谁了。 百姓只当国法是给人定下罪责的条款,却没意识到国法是保护自己安危的武器。 若是百姓皆有此等想法,那朝廷的民心岂不是空前绝后? 章汤艰难的爬起来,随后咬牙道:“殿下……,我……,我可以说,但是我不想死……。” “我……我也不想被割掉……。” 在众人审视的眼神下,章汤有些欲言又止。 朱棡淡淡道:“给了你机会了,若是你再不说,别怪本王将朴不成叫回来,这一次,本王可不会半路叫停。” 面对顽固的人,自然得用更顽固的办法。 “我……我说,是李春吉和华偏,是他们组了个局,说我们远道而来,请我们在云岩寺的偏院和一些才女……,谈……探讨诗词……。” 第79章 不会的,我儿子平日里十分乖巧 第七十九章:不会的,我儿子平日里十分乖巧! 天色,雾蒙蒙的。 朱棡从地牢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光芒有些刺眼。 “奴给殿下遮着点。”毛骧看到朱棡伸手挡住眼睛,忙拿过一把油纸伞。 “不必了,我觉得人还是晒点光好点。”朱棡摇头。 毛骧和蒋瓛不明白晋王殿下为何突然这么消沉。 随后便听到晋王殿下幽幽道:“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离开地牢的朱棡心情很沉重。 同时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此案,继续查下去,或许会闹大。 但是他并不介意闹大,闹大了,对朱元璋来说,是好事。 九月初九,重阳节。 这一日,百官还在上朝。 毕竟大明的上朝规律基本上是全年无休的,除了每年三天的假期和一些尽孝的节假日以外,再无其他。 而就是这个时间段,朱棡带着三百锦衣卫倾巢而动。 应天府,秦淮河上,时值清晨,昨夜的灯红酒绿仿佛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还残留着余韵,街道两侧虽然萧条,可到处能够见到一些从青楼之中走出来的寻花客。 花魁小姐们此时也都渐渐醒来,忙不迭的清点着昨夜自己的香汗钱,生怕昨夜那个死鬼话儿说的好听,钱却给的少了。 河边上,倒夜香,运柴火,运粮食的船只来往在河面上,络绎不绝。 “殿下,已经查明,太仆寺少卿孙巍的小儿子,孙田何……。” “吏部左侍郎卫庭州的长子卫玉……。” “南京卫都指挥使,华云龙次子华偏……。” “共计十七人,都在画舫之中。” 秦淮河的对岸,朱棡一身锦衣。 这一身锦衣,便是锦衣卫的专属服饰。 飞鱼服饰,绣春长刀,马蜂腰,螳螂腿,三百多人齐刷刷的站在朱棡的身后,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得气势十足。 此时的毛骧还不知道在将来,这身服饰将会代表着什么。 此时,朱棡坐在河边的木头栅栏上,听着毛骧的禀告,朱棡淡淡道:“动手。” 一声令下,毛骧带人出击。 三百多锦衣卫,由毛骧领一百人,蒋瓛领一百人,另外一个百户卢钊领一百人。 秦淮河,突然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 “你们谁啊,凭什么来咱们这抓人?” 那些青楼画舫的管事大喊大叫着。 锦衣卫的人粗暴至极,冲进画舫之中,将手中拘捕令亮出,冷声道:“奉旨办案!” “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爹是武定侯!你们敢抓我,你们就等死!” “我爹乃是皇城左都尉,你们放肆!” “你们哪里的官差?敢在应天府里随意抓人?” 毛骧冷笑一声,看着这几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淡淡道:“锦衣卫办案,只尊皇命而不尊官命!”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这,就是锦衣卫。” 毛骧冰冷的声音响起,让这些官员之子各个心头骇然。 只尊皇命而不尊官命,意思就是这些人的地位无比的崇高,甚至可以达到直达天听的地步! “缉拿归案!”毛骧摆了摆手,几个大喊大叫的富家子弟全部给缉拿回校检司监牢。 这样的情景在秦淮河许多家青楼都可以见到。 锦衣卫,第一次办案就彰显出了獠牙。 皇权特许,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简直是无与伦比的。 京城红衣案,也在这一日彻底成为了一桩不折不扣的大案! 当锦衣卫把人抓走后,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大臣到了朱元璋的面前去哭诉。 “陛下啊,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啊,那锦衣卫为什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啊!” “陛下,老臣跟了你二十年,我家那小子您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乖巧听话,怎么能犯国法啊。” “就是啊陛下,咱也冤啊,晋王说咱儿子犯了国法,这不是胡扯吗……。” 十几个公侯大臣在朱元璋的面前咋咋呼呼的求情。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不少,可等到看朱元璋的时候,才发现老朱居然撑着下巴在打盹。 有人眼神示意去叫醒朱元璋。 被指使的人脸色一白,赶忙摇头。 这种时候,没有人敢去触朱元璋的眉头。 于是乎,这些公侯就在这跟门神一样定着。 而有些人这时候也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去求皇后娘娘。 老朱也是装不下去了,这些家伙在御武殿站了快一个多时辰了,看着都烦。 “一个个的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老朱睁开眼睛,冷声质问道。 公侯们赶忙站端正,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开始说道着。 朱元璋听得吵吵,摆了摆手:“咱只是让老三查案,但凡有嫌疑的都要配合查案,你们的儿子也一样。” “放心,没罪不至于冤枉你们。” 朱元璋沉声道:“可若是让老三查出来你们儿子有贪赃枉法的事情,也别怪咱老朱下手无情。” 公侯浑身一颤,一个个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不少人眼神飘忽,声音都有些心虚的颤抖道:“不会的,咱儿子平日里最为守法……。” 这话就是他们自己都不信。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咱这也是让老三历练历练,明年就就藩了,总不能指挥手下都不会?” 公侯心里发虚,慌乱的离开御武殿之后,就开始疏通关系,打听自己儿子的下落。 整个应天府顿时风声鹤唳。 勋贵们走门串户,都在商量着如何营救自己的儿子,拼命想要去打探一些消息。 可校检司的情况又岂是这么容易查探的。 一晚上过去,也没个消息。 这些勋贵公侯开始慌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红衣案怎么可能查这么久没查出个结果? 百姓之中也对晋王殿下执掌锦衣卫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的看法,都是认为案件到最后会雷声大雨点下。 毕竟一个小小的崔颖,根本不足以撼动那些勋贵的地位。 可就在当晚,锦衣卫指挥使朱棡入宫觐见。 并且将审查出来的结果呈交给陛下。 一张两指厚的折子上,写着洋洋洒洒近百条罪证。 其中开头跃然纸上的,便是数家勋贵子弟集会,以y虐女子为乐,崔颖拒不相受,结果被残杀。 其中为首的,便是华偏,章汤,顾阳三人。 剩下的勋贵子弟,即便没有参与,却也知情。 第80章 朱元璋的根,朱元璋的刀 第八十章:朱元璋的根,朱元璋的刀! 此案爆出,朱元璋勃然大怒。 最让人觉得震撼的,是同时间被牵扯出来的一些大案。 第二日的奉天殿上,朱元璋震怒。 “混账,你们这些混账!” “结党营私,侵占良田,杀人抢地,还有什么是你们干不出来的?” “咱给你们爵位,给你们富贵,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咱的?” 数十个勋贵长跪于奉天殿外。 虽是金秋,可所有人却感觉寒风刺骨,两人不寒而栗。 太子朱标,宰相胡惟庸,李善长,御史中丞刘伯温,都略有所思的站在殿中。 众人思绪各异,但是想的方向都是差不多的。 他们都在想锦衣卫的事情。 锦衣卫第一次办案,就以无与伦比的姿态将案件落实,并且牵扯出了一大批贪赃枉法的勋贵,看皇帝此时的作态,是要将这些人给清算一遍了。 朱元璋怒气滔天的站在承天殿的门口,身着龙袍却气势汹汹,从一旁的护卫手中夺来长剑,提着剑杀气腾腾的对着那些公侯,怒吼道:“你们口口声声跟咱说,你们的儿子没贪赃枉法!” “你们儿子老实,啊,从小到大就听话。” “就是这么听话法?” “咱早在开国的时候就跟你们交代了,立国了,就不是打天下时候的乱世,一切事情得按照法度来算!” “国无法而不立,咱费尽千辛万苦定下的律法,在你们这些个臭丘八的眼里,就是一张破纸是不是?” 朱元璋咆哮道。 那狰狞的样子,看的所有公侯都浑身战栗。 他们不少人在战场上那都是叱咤风云的汉子,可在朱元璋这个皇帝面前,那杀气腾腾的气势也显得微不足道。 朱元璋一声怒吼,吼得他们差点失神。 “老臣不敢啊!” “上位,咱错了,咱错了啊。” “陛下啊,老臣悔矣,悔矣!” 一些在高压情况下坚持不住的公侯率先求饶了。 不是他们真的知错了,而是他们知道,继续犟下去,后悔的肯定是他们自己。 站在一旁的胡惟庸此时将手里的奏本藏了藏。 这奏本是他写的官员淮西贵族贪赃枉法的证据,他本想通过这样的办法获取朱元璋的信任,可如今看来,自己多此一举了。 自己的宰相之位不可撼动。 即便是这些淮西勋贵也不可能。 想到这,胡惟庸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到了那位晋王殿下。 此人,不一般啊。 “知错了?口口声声知错了,可你们心里,指不定还骂着咱这个皇帝,说咱卸磨杀驴呢?”朱元璋冷声质问道。 “老臣不敢。” “陛下,咱真的知错了啊。” 朱元璋冷哼一声。 众人浑身一抖。 丢掉手里的长剑,朱元璋也很没形象的坐在了奉天殿之外的台阶上。 看到朱元璋的动作,这些公侯都开始哀嚎起来,哭诉起来。 朱元璋冰冷的神色在此时显得有些僵硬,可在这一抹僵硬之下,还隐藏着一抹铁汉柔情。 “那是百姓。”朱元璋有些哽咽的道。 “咱们当初造元庭的反,就是从百姓开始的,咱们这些个臭丘八的根在百姓里面。”朱元璋一字一句的说着。 为首的几个公侯匍匐在地,哭的浑身颤抖。 朱元璋此时眼眶泛红的道:“要不是老百姓支持咱,姓咱,岂有咱们这些人的今天?” “那崔家的姑娘,她爹还是咱们当初义军的老伙计,你们的畜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啊?说话啊?” 朱元璋怒吼一声。 公侯们再次被吼得一愣愣的。 “陛下……老臣,老臣就那么一个儿子啊……。”一个侯爷大声的哀嚎。 朱元璋目色一冷:“回头让宫里给你送几个婢女过去,没了就再生,四十岁,不算晚!” “咱今年才添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你要是明年生得出来,咱跟你定个娃娃亲。” 那个侯爷泣不成声,可被朱元璋这么一说,却也不敢再反驳。 没了就没了。 正好休了家里的老婆娘。 “咱,给你们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料理好一切!” “料理不好,休怪屠刀无情。” 朱元璋说了几句,神色无比疲惫的摆了摆手。 ‘料理’这两个字就说的很精髓了。 到底是料理什么,朱元璋并没有表态。 而是让他们去自己琢磨。 要是诚意给的足够,老朱或许真的会网开一面,可若是诚意不够,老朱的刀也不是说的玩的。 众公侯谢恩之后,一个个夹着尾巴跑了。 三天之后,等他们再进宫的时候,就是决定他们家族命运的时候了。 而三天之后,也正好是徐达大军到京城的日子。 朱元璋回到殿中便宣布退朝。 退朝之后,朱元璋和朱标来到御武殿。 “太子。”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喊道。 “儿子在。” 朱标上前。 朱元璋本来准备说话的,可随即发现太子朱标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有什么心事。”朱元璋问道。 朱标面露委屈之色:“父皇既然要用胡惟庸,为何又要让儿子举荐宰相?” 朱元璋微微一笑,知道朱标在这件事情上还不能释怀。 “刘伯温去了宰相之位,我上哪去找这么好一个御史中丞?不畏权贵,能言会辨。” “况且,刘伯温的性子过于淡然,不适合在宰相之位。宰相这个位置,不是给人攒官声的,是要干事的。” “胡惟庸年纪不大,但做事胆子大,也有能力,让他来,比刘伯温好。” 话是这么说,可朱元璋还是有着自己的算计。 其中,不让刘伯温当这个宰相的最大原因便是因为刘伯温的与世无争! 也正是因为他的与世无争,所以朱元璋觉得这个人很难掌控。 不能被他牢牢掌握的人,他不会用。 其次就是,他本质上是个没有读过书的农民,在刘伯温这种当世大儒的面前,总是会有一些自卑感。 而且,他总感觉刘伯温从骨子里看不起自己的出身。 综合这几点,这个宰相之位说什么都轮不到刘伯温。 朱标还是没有完全理解朱元璋的话,可还是听出了话中不容忤逆的态度。 “刘伯温说什么了?”朱元璋问道。 朱标轻轻一叹:“刘夫子染了风寒,身体不佳,连夜咳嗽。” “前几日我去拜访的时候,便是强撑着从床上起身。” “他说,如今的中书省,就是一个大棺材。” 朱元璋面色一沉,沉默了一会。 良久,他才缓缓道:“刘夫子是个明事理的人。” 第81章 浮屠营的番号永在 第八十一章:浮屠营的番号永在 锦衣卫名声大噪,不至于百姓之中。 最大的地方,是官场。 因为‘皇权特许’那四个字,一下子让百官对锦衣卫的存在充满了忌惮。 他们之前还对校检司持有一些怀疑态度,因为皇帝的校检司存在了许久,但一直只是做些隐秘的布置,所以长时间一来,百官对校检司的敬畏之心并不明显。 寻常一些贪赃枉法的事情没有得到惩治之后,他们的胆子也就愈发的大了起来。 看如今,突然冒出来的锦衣卫接管了校检司衙门,成为了一只新的部门,开始对百官的罪行实施清算,这种恐惧一下子笼罩在了百官的头上。 而另一边的朱棡,则是对锦衣卫再次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洗牌。 剔除内部那些不稳定的因素,只留下心狠手辣但是忠诚的人,这些人将作为锦衣卫的骨干进行发展。 朱元璋给了朱棡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杯水车薪。 朱棡想要打造的锦衣卫是一只无法战胜的情报部门。 因为他会隐藏在你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所有地方! 可目前来看,经济条件并不允许。 而且朱棡为了购买装备,将自己剩下的几万点数又挥霍一空。 朱棡利用令牌,在京城的禁军之中挑选了一千两百人进行训练。 这一千两百人,都是年轻人!并且身体素质都是禁军之中的翘楚! 随即他还召回养伤的楚力,还有正在放假的浮屠营将士们。 玄武湖畔的京营之中,一百二十位看似普通的年轻男儿从入口走来。 而在他们对面,是一千两百个今年刚刚选拔上来的新兵。 一百二十人,对一千两百人,正好是十倍的差距。 按理来说,一百二十人对十倍于自己的兵力,应当是显得极为羸弱才是。 事实上,这一千两百人看到这一百多号老兵的时候,也并未将这些老兵放在眼里。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老兵各个吊儿郎当的,根本不像是有什么真本事的样子!最关键的,是这些老兵体格子不如自己。 而在这些老兵的背后,只剩下一只手臂的楚力,骑着一匹战马,缓缓走来。 楚力的脸还是那般狰狞,那般肃穆,好似雕塑一般,线条极为明显。 而伴随着战马一步步的动作,他的身形也在人们眼中开始越来越明显,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 好威猛的猛将! 朱棡站在点将台前,楚力纵马到了朱棡面前,翻身下马,随后双腿合拢,立正行礼,沉声道:“标下楚力,见过营长!” 这一声问好,让朱棡有些感动。 “生活还方便吗?”朱棡问道。 楚力缓缓放下手,咧嘴一笑:“无碍!都是小问题,提的动刀,杀得了敌!” 朱棡伸手去拍了拍楚力的胳膊,空落落的。 “营长,咱们这次是不是要再入草原?上一次被扩廓给跑了,咱们这一次一定找到他的老营!”楚力嗡声道。 朱棡笑了笑:“看看这些人怎么样。” 说着,朱棡指了指那些新来的禁军。 楚力看了看,点头道:“好!都是好苗子,这些人可比咱们这些人底子好多了。” “就是缺了些历练,要是练一练,将来肯定能成为大明的悍勇之士。” 朱棡闻声点了点头:“那这些人我就交给你了,我答应了兄弟们不会让浮屠营的称号没落!这里的人,留八百人充入浮屠营,我带走四百。” “从现在开始,这些人交给你训练,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楚力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仿佛担心自己听错了话一般。 “给……给我?”楚力有些结巴的问道。 “怎么?让你训练新兵,没这个胆子了?”朱棡笑问道。 楚力赶忙摇头:“自然不是。” “那你担心什么?就按照我之前训练你们的法子去练,不久之后,就该派上用场了。” 楚力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看着这一千两百人,眼中的激动之色无法掩饰。 朱棡也相信他,会成为一个真正总教头级别的人物。 楚力身上的伤势不利于他继续在战场上征战,可这样的人物他也并不想浪费。 思来想去也只有让楚力训练新兵,才能将他的勇武得到发挥。 朱棡训练的兵和大明的士兵最大的差距就在于身体机能和作战方式的转变。 一般来说,兵书上面讲的都是排兵布阵,正面迎敌,还有用器械,工具攻城,守城。 可很少有兵书,去讲如何用穿插战,斩首战,情报战,甚至是地道战的方式去取得战争的胜利。 朱棡想要训练的就是一支类似游击队的队伍。 以小股部队作战的方式实现战场的全面开花! 就好像是伟人的麻雀战一样。 敌追我跑,敌疲我打等等……。 “您放心!”楚力严肃的点了点头:“三个月之内,卑职必将他们训练成合格的浮屠营战士!!” 朱棡点了点头,将兵符交给了楚力。 同时让楚力带着人去金泉山,金泉山上面有个练兵地,上面荒废了一段时间,以前是张士诚练兵的地方。 让楚力带人去那里,也是为了不让浮屠营的战术暴露。 在很长一段时间,浮屠营的存在都会是大明的秘密武器。 毕竟如今的大明王朝绝对不是一帆风顺的。 同时,朱棡也开始想着赚钱的事情。 自从回了京城,朱棡的事情就没断过,大本堂也不去了,整日就是开始忙着锦衣卫扩编的事情。 而这一日,朱棡被老朱的信使通知,晌午要跟着太子朱标去城外迎接徐达凯旋。 朱棡一身飞鱼服,脚踩细腿红靴,腰间别绣春刀,看起来俊逸风流。 一路赶到城门口,便看到了太子朱标的仪仗。 “见过太子殿下。”朱棡下马,行礼。 正在检查仪仗的朱标转身,便看到一身飞鱼服的朱棡,神色颇为惊喜:“老三!好几日没见到你了。” 朱棡笑道:“弟弟忙着弄锦衣卫的事情,让大哥担心了。” 朱标有些心疼的给朱棡理了理衣领:“都要成亲的人了,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别累坏了身子。” 朱棡点了点头:“大哥,我知道了。” “走,老二老四老五他们都已经出城了,咱们也一起出城,迎接天德叔凯旋。” 第82章 让朱棡意外的太子朱标 第八十二章:让朱棡意外的太子朱标 前往凯旋亭的路上,仪仗行进的速度很快。 朱标和朱棡骑在马上并列前行。 “老三,这次的事情,你办的很好。” 朱标道。 朱棡转头,心里也有些无奈。 “大哥,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太过分了。”朱棡道。 “那个被杀的姑娘才十三岁。” “被杀的时候,全身骨头寸断。” “她是活生生被打死的,是因为不答应那些畜生的要求,要她脱下身上的衣裳吟诗……。” 声音沉重,嗓音沙哑。 朱棡的嗓音之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愤然。 朱标沉默,没有回答。 “大哥,你说,他们该不该死。”朱棡转头问道。 朱棡见朱标没有回答,只当是朱标要为那些勋贵求情。 可下一秒,朱标缓缓道:“大明诸多害处,勋贵其一。” 朱棡有些错愕的抬头。 他有些意外。 没想到朱标对淮西勋贵的看法居然是这样的。 朱标是谁? 开平王常遇春的女婿,曹国公李文忠的表弟!先不说亲戚层面,就说政治层面,在淮西勋贵的眼中,只有太子朱标本人或者他的血脉,才是正儿八经的皇位继承人。 朱棡也一直朱标是后来影视剧之中的形象,对淮西勋贵诸多袒护。 可如今他似乎才明白,朱标心中的格局,很大。 朱标兀自轻声道:“大明立国不过五年,勋贵贪赃枉法之事数不胜数。” “若单单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孤大可看在昔日的功劳和情分之上网开一面。” “可让孤跟父皇无法忍受的,是包庇伙同之罪!官官相护,层层掩护,整个大明勋贵,就是一个个小团体,消息传播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微微叹了口气,朱标无奈道:“孤已经是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改变这些勋贵那骄纵的性子了。” “你若是有办法,便去做,孤会尽量帮你的。” 朱棡有些意动的点了点头。 “大哥,弟弟知道了。” 朱标点头,随即轻笑道:“你这锦衣卫可威风啊。如今京城之中的勋贵谈锦衣卫色变,这威名可不小。” 朱棡笑道:“大哥,锦衣卫威风那是因为父皇镇得住人,锦衣卫就是皇权附属下的爪牙。” 其实朱棡也是为了让朱标安心。 他担心锦衣卫过于强势会让朱标这个太子大哥的心里不舒服。 朱标点头,笑了笑。 两人跟着一路骑马出城,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带着仪仗到了凯旋亭。 到的时候,几个王爷都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见到朱棡,朱棣和朱橚两人立马围了上来。 朱棣一把搂过朱棡的胳膊,道:“三哥,我亲哥,让我加入锦衣卫?” “加入锦衣卫?你好好的燕王殿下不当,瞎掺和什么。”朱标没好气的道。 朱棣讪讪一笑,随后有些羡慕道:“大哥,锦衣卫多威风啊,你看三哥这身衣裳。” 说着,朱棣指了指朱棡身上的飞鱼服:“人家现在都管这叫虎皮,说穿上这身虎皮,就是朝廷的老虎,见谁咬谁,谁都不好使。” 朱棡轻笑:“你以为这身虎皮穿上去简单?要得罪人的,我的好弟弟。” 朱棣嘿嘿笑道:“你在前面,我这个老四就是个二把手,得罪人也是你先啊。” 朱棡恨不得敲这小子。 一旁的朱橚也点头道:“三哥,这身衣裳确实好看!” 秦王朱樉打着哈欠坐在旁边的马车架子上,懒洋洋的道:“好看归好看,得罪人也是真得罪人,知不知道私底下那些勋贵都说老三什么?” 朱棣和朱橚摇头。 朱樉笑道:“说老三是阎王的小鬼。” 朱橚凝眉,有些不悦道:“他们这是暗指什么?暗指咱爹是阎王爷?” “嘴在人家身上,你还奈何得了他们埋怨的话不成?我就是告诉你们,老三这活你们是别想了。”朱樉吊儿郎当的走过来,手里还把玩着一对核桃。 虽然朱樉这么说,但是朱棣可不当回事。 扯了扯朱棡的袖子,给了朱棡个眼神。 朱棡白了他一眼,隐晦的对朱棣点了点头。 几兄弟坐在亭子里,朱樉先看着朱棡笑道:“老三,老实交代,你对那个符离公主干啥了?” “啊?啥意思?”朱棡不解道。 这时候,其余几个皇子也走了进来。 朱祯,朱梓,朱檀,朱椿还有十三皇子朱桂,十二皇子朱柏几人。 这几个皇子都没有封王,最大的朱祯也才十一岁,所以在几位王爷哥哥面前,都是要行礼的。 一番行礼之后,朱棣对着十三皇子朱桂招了招手。 “十三弟,快来,哥哥这儿有好玩意。”朱棣笑道。 朱桂从小跟朱棡和朱棣一起长大,所以对两位哥哥最为亲密。 朱棣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竹筒,随后笑道:“咋样,喜欢不?” 朱桂点头:“谢谢四哥!” “去玩,这可是我专门选的蛐蛐。”朱棣拍了拍朱桂的脸蛋。 这时候,朱橚好奇道:“二哥,你刚刚说的啥意思?别说一半啊,弟弟都快急死了。” 这时候朱棣也回过神:“对啊二哥,你接着说啊。” 其余几个弟弟都眼神无比好奇的看着朱樉。 朱樉四仰八叉的坐着,看着朱棡乐道:“符离公主两母女在我府上住了几日,侧妃王氏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打探老三的行踪。” “说她妹妹惦记上了老三,老三,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朱棣这时候也跟风道:“就是,那符离公主在草原上的时候就跟三哥不清不楚的。” 这下子众皇子都八卦起来了。 “四哥,你继续说啊。” “就是啊四哥,那符离公主漂亮不?” 朱棡没在意,只是笑道:“别听老四瞎说,那符离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人,被我们俘虏之后一直想着搞事,多次想要逃营。” “这女人就是个没有驯化的野猫,稍微不注意就被挠了。” 秦王朱樉邪笑道:“老三,你被挠了?哪儿被挠了?跟二哥说说,让二哥也乐呵乐呵。” 朱棡白了他一眼:“二哥,你都是有家世的人了,这种闺房之乐,应该是当弟弟的问你才是啊。” “没劲。”朱樉转过去头去。 其实朱棡明白,朱樉这个人在性格上有些暴戾。 府中的婢女大多都是他的禁脔,时不时秦王府上的婢女都有失踪,其实就是被他杀了。 但是朱元璋这个当爹的皇帝都没有说什么,他也没那个能耐去处置朱樉。 第83章 这两母女为什么会来我府上? 第八十三章:这两母女为什么会来我府上? 众人闲聊了一会,就听到有骑兵不断来汇报大军行进的位置。 到了夕阳下落的时候,大军终于到了。 三路大军十五万人,回来的有十一万四千多。 这其中,冯胜的西路大军建制是最为完整的,几乎只有几千人的伤亡,但是斩获那可就不得了了。 牛羊二十余万,战马三万,俘虏一万七千! 金银铜器三十车,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当初元人从中原搜刮而去的宝贝,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还有弓箭万余捆,牛筋牛皮数不胜数,羊毛更是高达三万多斤。 不过今日回来的只有徐达的中路大军。 其余两路大军并不走这里,而是一路从东门进,一路从西门进。 徐达中路大军的斩获虽然不大,可斩杀的敌人不少,以人头计数,这些中路大军的将士们加在一起有上万元人的人头。 牛羊不多,只有三万多,战马四千多匹,缴获的东西也不丰厚。 烟尘滚滚之下,徐达率军而来。 朱标站在亭中眺望,一旁的史官拿着史笔可劲儿的写。 看来,官场主义也不是新时代的产物,而是自古有之啊。 朱棡微微叹道。 几万大军归来,风尘仆仆之下显得尤为的憔悴,不少将士的脸起码黑了不止一个程度。 皇子们都兴致勃勃的看着大军归来,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奏凯旋歌!” 朱标微微抬手。 后面的仪仗在沉寂了几秒之后,突然响起声势浩大的号角声,擂鼓声,铜锣声,响起一片。 凯旋亭外,凯旋歌高奏,声势滔天。 旌旗猎猎,数百旗帜在仪仗队护卫的手中发出猎猎风声。 就连朱棡,也被这一幕不由自主的震慑到了。 徐达骑马而下,朱标也带着皇子们主动迎了上去。 朱标身后,汤和,耿炳文,唐胜宗等人一同下马走来。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扶起徐达,脸色有些激动的道:“魏国公快快请起!” “诸位爱卿,快快起身。” 可出乎意料的是,徐达和汤和等人并没有起身。 而是长跪不起,徐达颤声道:“殿下,老臣请罪!” 说着,徐达就要拜下。 朱标脸色微微一变,道:“爱卿这是做什么,何必如此啊?” “臣等纵容家眷,多行不法之事,扰乱国法,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贪功!” “还望太子殿下明察。” 一场凯旋会,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进行,让朱标这个太子的脸色有些奇怪。 可朱棡知道,太子脸色虽然怪异,可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有徐达这个淮西勋贵头部成员的表明态度,其他的淮西勋贵应该也会跟风效仿。 事实也确实如朱标所想的一样,后面的汤和,耿炳文等人也都纷纷跪地认罪,不敢贪功。 徐达大军凯旋,旋即率领大军前往京城太庙,朱元璋已经在此等候。 祭祀太庙,向天地祖先告奠之后,军队举行献俘仪式。 这一次,其木格母子三人也出现在了这里。 朱元璋封其木格为齐王妃,符离公主为大明明珠公主,而扩廓的小儿子也那则是封为了恭郡王。 这个恭字,未免没有敲打扩廓的意思。 朱元璋渴望得到扩廓这样的帅才,并且不止一次招揽,都被扩廓拒绝。 如今更是将他的儿子给封为恭郡王,意思不言而喻。 随后,还有一些其他的元人俘虏,都被朱元璋随意封为了一些没有权力的小官,有的留在京城,有的则是送回草原。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大半夜了,朱元璋拉着徐达留宿宫中,两君臣彻夜长谈。 而朱棡也自己回到了晋王府。 “殿下。”李长岩躬身相迎。 “府里怎么这般灯火通明?”朱棡看了看正殿的位置,灯火通明的。 李长岩愣了下,随即轻笑道:“殿下还是自己去看看。” 朱棡不解,走进了殿中。 殿中,朱棡先是看到海别的母亲其木格坐在椅子上,随后又转头看到海别正站在一旁的窗户边。 这两母女怎么到自己府上来了? 朱棡不解。 这时候,其木格也发现了朱棡进殿,起身行礼道:“参见晋王殿下。” 海别闻声回头,也盈盈行礼。 朱棡轻轻回礼:“齐王妃有礼,明珠公主有礼。” “为何你们会在本王的府上?”朱棡问道。 其木格先是看了眼自己女儿,见女儿偏过头没有说话,这才道:“是陛下问我们,想在哪里住下,民妇觉得还是到晋王府上好一些。” “是你觉得,还是她觉得?”朱棡淡笑一声,抬了抬头意指海别。 其木格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慌乱,再次躬身道:“是民妇觉得。” “别一口一个民妇,你是大明的齐王妃!”朱棡摆手。 朱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给其木格一个王妃的位置,毕竟真要是扩廓接受招降,总不能真的给他一个王位。 可老朱的想法他想不透,老朱的境界有些时候实在是高的可怕。 其木格还想说什么,朱棡却先打断道:“来了就住下,我不经常回府,在这里安心住着就行。” 说完,朱棡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其木格愣了下,海别也有些错愕。 “老李,给她们安排住处和用度,全跟宫里报就行。”朱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 朱棡懒得搭理这两母子。 这两人主动来招惹自己,没有其他想法自己信都不信! 作为后世人,朱棡知道天底下没有白费的午餐,没有送上门的美女。 如今朝中这么紧要的关头,自己的布置不可能暴露给别人。 进了后院,朱棡前脚进院,后脚就有人关上院门,随后几个黑衣人跪地行礼,在朱棡摆了摆手之后,继续隐匿在暗中。 “如何?” 朱棡坐在自己寝宫的软榻上,问道。 很快,一个人影从旁边走了出来。 “永嘉侯朱亮祖,御史中丞涂节,两人暗中招揽淮西勋贵一十七人。” 而若是有人在此,就可以看到,此人居然是张玉。 朱棡的手指微微在桌子上敲了敲。 “可有实证?”朱棡问道。 “目前没有,招揽过程都在秦淮河的春意院,全是口头交易。” “不过他们约好,要在云岩寺山后的岩洞之中打造兵器。” 第84章 有什么比老丈人的夸奖还开心的? 第八十四章:有什么比老丈人的夸奖还开心的? 朱棡这下子有些好奇了。 又是云岩寺。 这云岩寺不简单啊。 “暗中让夜卫跟着就行了,千万千万不能暴露!”朱棡严肃道。 “是!” 张玉躬身。 张玉离开之后,朱棡的神色之中多了一丝凝重。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继续。 没想到居然牵扯到了公侯谋反的事情。 而此时,李善长的府上。 “韩国公,此事到底怎么办,您老倒是拿个主意啊。” “是啊,咱们也不知道这上位到底是咱哥几个怎么办,这要是事情没办好,咱们可就全完蛋了。” 几个勋贵此时有些唉声叹气的在李善长跟前说着。 一旁的华云龙道:“陛下当初可是赐下了丹书铁券的,说只要铁券在,咱们就不会有事。” “可如今大明立国不过五年,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永嘉侯朱亮祖在几人之中眼神最为深沉,他咬牙道:“依我看,这就是卸磨杀驴!” “当初打天下时候说的好好的,不会亏待咱们,如今天下打下来了,就要夺咱们的权了!” 李善长沉声道:“住口!” 众人心头微凛,李善长作为大明常务三把手,仅次于太子朱标和皇帝朱元璋的权势,加上他乃是六公之首,淮西勋贵的首领,他发话,淮西勋贵没人敢不听。 李善长目光有些危险的看着朱亮祖,沉声道:“如今胡惟庸与我乃是左右丞相,我们二人执掌中书省,亏待不了你们!不要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小心锦衣卫的刀!” 提起这个,众人的心再次一紧。 锦衣卫,该死的锦衣卫! 这锦衣卫不过几百号人,偏偏就在京城里闹起了那么大的风浪,就因为一句皇权特许! “那韩国公,咱们就这么认栽了?”有人不甘心的问道。 李善长伸手拿起茶盏,缓缓道:“铁券在手不错,可我问你们一句,你们自己犯下的那些罪孽,是一张铁券就能给你们挡罪的?” “皇帝是农民出身,这一点你们比我清楚。” “对土地,百姓,看的极为重要。不要将咱们这位朱皇帝当做是元庭鱼肉百姓的君王!他胸中有天下,有臣民。” “你们侵占的良田,房屋,增收的租子和那些奴仆,一一清算归还!家中买卖的婢女全部送回去。” “只是一些身外之财,何必这么在乎?” “前些年攻打大都的时候,你们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家里的宝库都堆不下。” “爵位在,富贵就在,这个道理难道不明白吗?有爵位你们就是大明的贵族,哪怕没有官衔,每年也有俸禄供养你们。” “可没有爵位,你们就只是平头百姓!” “最后给你们一句忠告,若是三天之内见不到你们的谢罪奏本跟料理的结果,老夫也不会再管这摊子烂事!” 说完,李善长摆手道:“我言尽于此,你们走。” 众人心头虽然不甘,却也将李善长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李善长意思很简单。 贪可以,但是这一次姿态要做足,只要你们的手里有爵位在,以后想什么时候贪不行?保住爵位,做乖宝宝,才是目前最该干的事。 而同一时间,东宫。 蓝玉前来拜访太子妃常氏,想要让太子妃给朱元璋求情,宽恕自己的过失,恢复自己的爵位。 可没想到被太子朱标看到,当即命人以战场失策仗责蓝玉。 “蓝玉,你还不知罪?”朱标咬着后槽牙,神色冰冷的质问道。 蓝玉赤裸上身趴在凳子上,屁股上早已是鲜血淋漓。 “臣,知罪。”蓝玉咬牙,神色之中多要倨傲。 朱标怒道:“你哪里像是知罪的样子?” “孤知道你是太子妃的舅舅,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 “贪功冒进,贻误战机,差点酿成大错,这一次若不是老三拼上了命救你,焉能有你此时?” “你早就成草原上的肥料了!” 朱标甩袖,坐在椅子上,神色漠然道:“打!八十军仗,一仗不能少!” 太子妃常氏神色凄楚:“殿下,你饶了他,他毕竟是臣妾唯一的娘舅。” 朱标梗着牙,左手握拳,忍住没有去看蓝玉。 不打,会死人。 打了,才保得住蓝玉的一条命!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太子妃常氏唯一的亲人。 作为自己的舅舅,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让蓝玉去死,说到底,还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而已。 朱元璋面子薄,很多事情不愿意主动下一个台阶。 而太子,就是创造台阶的人。 两位东宫护卫一杖一杖的落下,打的蓝玉昏厥过去好几次。 那手臂粗细的军帐,全是用实诚的红木做的,打在人身上就打的人全身都一颤一颤的,八十杖打完,身体素质不行的人都没了。 蓝玉被抬走,朱标起身朝着皇宫而去。 翌日,朝会正常进行。 这一日的朝会朱棡也受到了通知要一同前去。 “三哥!” 在奉天殿外,朱棣在人堆里对着朱棡就是一顿招手。 而朱棡的到来,也让在场所有等待上朝的百官纷纷停止了交流,全部转头看向朱棡。 朱棡一声锦衣华丽,脚踩红底靴,丰盛俊郎,气度不凡。 而在人群前端的徐达也看到了朱棡。 朱棡走向徐达和李善长,行礼道:“见过丞相,大将军。” 这两人毕竟是如今朝中文武双首,向他们两人行礼,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李善长和徐达也回礼:“晋王殿下。” 这时候,朱棣走过来,笑道:“三哥,今天要论功行赏,咱们是不是也有份?” 朱棡轻笑:“不是赏了你四十鞭子了吗?” 朱棣脸色一白,刚刚还嬉笑的脸顿时有些惨淡,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善长抚须笑道:“晋王殿下此战居功至伟,想必是有赏赐的。这燕王殿下嘛,就说不好啦。” 朱棣苦着脸,双手无力的垂下,看着李善长道:“丞相大人,你金口玉言,还是别继续说了,我怕待会父皇真揍我。” 徐达目光落在朱棡的身上,见他面色淡然,气度从容,不到一年,成长的自己都有些看不透。 在众人有些惊疑的眼神下,徐达拍了拍朱棡的肩膀:“不错,像个男子汉了!” 朱棡心下一喜。 有什么事情是比得到老丈人夸奖还让人喜悦的? 第85章 头铁的胡惟庸 第八十五章:头铁的胡惟庸 朱棡眉头一挑,就想说话。 结果徐达乐呵呵的道:“等你的枪械出来,先给五军都督府送三千把!” 朱棡面色瞬间僵硬。 “三……三千?”朱棡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看向徐达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无奈,三千把!好几万贯铜钱,就算是老丈人也没这么坑女婿的啊。 徐达瞪了一眼朱棡,道:“怎么,不愿意?” 那副表情,俨然就是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让女儿嫁过来的表情。 朱棡欲哭无泪。 啥年头,还带包办婚姻的。 “商……商量下?”朱棡挠头。 徐达摆手:“三千把,这事我跟陛下商量了,陛下也答应了。” 爷卖崽田不心疼啊。 朱元璋拢共才拨了十万贯给朱棡建厂造枪,现在厂子刚在将作监那边修起来,还没开始投入运行,就被徐达给要了三千把。 想到这,朱棡决定多气气老朱。 挽回损失。 “好,那就三千把。”朱棡咬牙道。 徐达笑了笑,好似安抚朱棡,笑道:“中军都督府麾下要建立一支火枪队,新任的指挥使是你的老部下朱能。” “这事不算坑了你。” 朱棡会意,点了点头。 徐达的意思很清楚,朱能是个人才,中军都督府会借用一段时间,用来训练新兵。 日后自己就藩,朱能他可以带走去太原。 等于是白送朱棡一个将才。 三千把枪换个朱能,赚吗? 赚。 朱能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能够有这么一个将领,自己会省心不少。 最主要是,朱能没有太大的背景,这样的人,自己能用。 这时候,旁边有人上前来行礼。 “臣胡惟庸,参见晋王殿下。” 朱棡微微一滞,转头看向身边一个稍稍有些偏矮的官员。 见他面色黝黑,一双眼睛十分平静,看不清楚其心头所想,仅此一眼,朱棡便感觉到了胡惟庸心头的傲气。 “原来是丞相大人。”朱棡也微微回礼。 胡惟庸起身笑道:“早就听闻晋王殿下英明神武,气度不凡。麾下锦衣卫更是忠君赤胆,不畏权贵,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假。” 听听。 朱棡乐了。 说白话恶心自己呢? 英明神武?是看着自己身上这身虎皮不痛快。 至于说赤胆忠心,那纯粹就是暗指锦衣卫是皇帝的狗。 朱棡脸上露出笑意,欣然道:“多谢丞相大人夸赞!” 胡惟庸一杆子打在棉花上,见朱棡一脸乐呵呵的表情,只能是讪讪一笑。 倒是朱棡心里有些感触。 这胡惟庸是真特娘的头铁。 有能力是一回事,但是恃才傲物,不甘屈居人下也是真的。 老朱目前就是看上了胡惟庸办事的能力。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李善长。 李善长在前些年的时候办事能力是相当出众的,不管是和陈友谅大战时造船,还是征伐北元时做后勤大总管,都是一把好手。 称得上是朱元璋的左右臂,肱骨之臣。 甚至被老朱誉为自己的萧何。 可自从上任左丞相以来,由于徐达这个丞相只是虚职,常年在外,李善长成了一把手,反而渐渐有些懒政的行为。 朱元璋也是将这些看在眼里,可对李善长,他又不想让李善长忙碌起来。 甚至觉得就这么懒下去挺好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点。 权力太大。 朱元璋可不想大明出现一个皇帝之下,连太子都把握不住的常务一把手。 所以,他提拔胡惟庸,第一是胡惟庸能办事,办实事。 第二是胡惟庸是淮西人,李善长的学生,提拔他,也一举两得,可以稳住淮西勋贵。 反正在刘伯温跟胡惟庸之间选,选胡惟庸几乎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不过朱棡此时看胡惟庸的眼神也隐隐有一丝冷意。 上任中书省右丞相以来,胡惟庸可是春风得意啊。 光是办宴席就办了足足三天! 锦衣卫的消息里,这几天基本上全是关于胡惟庸的。 但是朱棡此时不能揭穿胡惟庸。 因为胡惟庸确实有能力。 有些事,得他来办。 这时候,殿门开了。 承天殿大门打开,众多官员纷纷站回自己的位置等待上朝。 朱棡站在徐达的身侧,朱棣则是站在朱棡的右手。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上朝!” 铜锣声敲响,那激烈的声音顿时刺激的官员们一个个惊醒回神。 迈着步子进入大殿,随后又传来一声高呼:“陛下,太子殿下到!” 随后,便是全部弓腰行礼,高呼:“参见吾皇!” “参见太子殿下。” 然后,才是朱元璋和朱标两人从后面的殿门走来。 在明朝,官员拜见皇帝并不需要频繁的行跪拜礼,多数都是拱手弯腰作揖。 只有奴仆或者宫中的太监宫女才会频繁跪拜。 寻常时候,就算是百姓见到官员,皇帝,都要分场合和仪式进行行礼。 只有在清之后,才有频繁的跪拜礼。 朱元璋摆了摆手,百官这才自顾自的直起腰来。 朝会内容一开始就是对北伐进行汇报。 遇到皇帝感兴趣的,会由徐达出面解释。 而这一次北伐,通篇几乎都是由朱棡这个晋王进行主导。 而朱元璋也问了一些关于朱棡的问题。 “晋王,那些甲胄从何而来?” 朱棡回答:“回陛下,甲胄是儿臣从晋王府之中打造而来,儿臣府上有专门的匠人和器具。” “那些枪械可还有?” “回陛下,将作监已经分派三百人建立枪械监,儿臣亲自监管,为我大明铸造利器!保守估计,每年可产枪械五千只。”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善!” 随后道:“此战你虽抗旨,乃军中大忌。但念在你救弟心切,一片好意,且也没酿成大错,咱便赏你一门婚事。” “其余的,你想要什么,跟朕提便是。” 说完,朱元璋转头看向朱棣。 “燕王。” 喊朱棣的时候,语气就明显不对劲了。 “儿……儿臣在。”朱棣讪讪道。 看着孩子那满头的冷汗。 吓得不轻。 “私自逃营,你好大的狗胆!”朱元璋怒斥道。 朱棣一下子跪在地上。 百官冷眼相看,那态度摆明了就是说:演,你爷俩接着演!上次抽了几十鞭子,结果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跟着骑兵回来,那模样,狗都撵不上。 “罚你在你三哥手里效命,锦衣卫缺人,你也跟着去历练历练。” 第86章 调皮小姨子,又死一人 第八十六章:调皮小姨子,又死一人 很快,朱元璋的旨意就全部落实了。 第一,徐达,李文忠两人此次作战不利,卸任原有职位,并且徐达不再担任中书省左丞相。 这两人就留在京城,听候宣召。 第二,蓝玉由于此次贪功冒进,贻误战机,贬为庶人,卸任中军都督府先锋军指挥使。 第三便是关于锦衣卫的建立。 朱元璋宣读口谕的时候,杀气腾腾,冷冷道:“大明立国五年,咱初设校检司的时候,你们一堆人就在咱的跟前。” “说这不好,那儿不好。” “咱也是记挂着你们这些老弟兄,想着你们跟着咱也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身上的伤哪一刀咱不知道的?” “啊?你华云龙,至正十三年的时候投靠咱,至正二十年的时候,咱的大军跟陈友谅在龙湾镇大战,是你跟遇春在石灰山设伏。” “那一战,僵持不下。是你小子骑着马带着先锋军冲了进去,把陈友谅的亲军击溃,你也腰间被射中一箭,那一箭,差点儿就要了你小子的腰子。” “还有你,朱亮祖。” “至正十六年,你被俘,咱看你骁勇善战,让你归降咱,结果你个混账在咱手底下阳奉阴违了几个月,又特娘的叛逃回了元人的帐下!” “十七年,天德带兵征讨你,结果你个狗东西还打伤了遇春,老子手底下几个猛将都擒不住你!当时老子就想啊。” “多好一个汉子啊,能战敢战!后来咱亲自督战,才把你给绑了,你知道当时咱为什么要你活命吗?” “就因为你个狗东西当时喊了一句:要杀就杀,不杀我我就效命与你。” “当时咱是真想宰了你,可一想到,都是乱世,咱朱元璋也就是个叛军头子,都为了活命,何苦为难。” “你们都是咱的老兄弟了,咱们之间都是有情分在的,咱是宁愿相信你们,也不愿意相信那些个御史言官的话。” 朱元璋说到这,一众文官御史各个脸色漆黑。 带头的涂节更是说着就要站出来开喷。 结果被一旁的官员拉住。 你老涂脑子傻了? 皇帝这是在敲打武将,你这时候站出来,给谁说话?给武将说话?你怕不是想被老朱杀人灭口。 可朱元璋下一秒就暴跳如雷,一掌落在龙案上,‘砰砰’作响。 “可你们咋对咱的!” “啊?” “倒行逆施,阳奉阴违,让咱如何信你们?” 朱元璋的咆哮和怒吼几乎要把大殿都给掀开。 龙威弥漫,一股无形的威压遮天蔽日。 盛怒之下,百官诚惶跪下。 朱元璋见百官欲要下跪,摆手冷声道:“设立锦衣卫,是为了把持百官言行,正官声,明清律!不是咱要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 “中书省拟旨,改校检司为锦衣卫,麾下设镇抚司和五千户所,经历司和司房。” “晋王,接旨。” 朱元璋淡淡的说了一句。 而这个意思很明确。 锦衣卫,从现在起,归晋王殿下全权指挥,并且,只向朱元璋这个皇帝负责! 朱棡出列,掀起长衣衣摆,跪地接旨。 一场朝会下来,百官几近痛哭。 随后,中书省又发布旨意,晋王朱棡和魏国公长女,于来年二月初七大婚。 下了朝,朱棡略有沉思的走出了皇宫。 他的内心有些纠结。 关于朱亮祖意预谋犯的事情,还有河南等地的事情,要不要跟朱元璋直接汇报。 而且,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朱棡刚走出皇宫,身侧的护卫便道:“殿下,徐府的马车。” 朱棡回过神来,转头看去,一辆徐府的马车在一旁的皇城古道静静地等候着。 随后,他便看到马车的窗帘微微掀起,是徐妙云。 见到美貌如花,娇艳动人的未婚妻,朱棡的心情也好受了许多。 慢悠悠的抱着手走到近前,朱棡笑嘻嘻的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在这等爱郎啊?” 朱棡笑嘻嘻的把脑袋伸到窗帘前。 突然,窗帘里一下子窜出一个脑袋。 “哇!姐夫!” 朱棡被突然窜出来的脑袋来了一记火箭头槌。 忙捂着脸后退几步,便看到徐妙锦这小丫头好似花儿一般笑着,并且捧着小脸看着自己。 “怎么是你?”朱棡无奈了。 徐妙锦很是可爱,又笑又嘟嘴的道:“嘻嘻,姐夫,大庭广众之下没过门是不能看我姐姐的哦。” “看到妙锦你很失望吗?” 朱棡忙摆手:“没有,很高兴!非常高兴。” “可是你都没笑。”徐妙锦立马作出垂头丧气的表情,嘟着小嘴嘀咕道:“连小孩都骗,真没良心,亏我在我姐面前夸你。” “咳咳……,那我怎么说你才高兴?”朱棡尴尬问道。 这时候,徐妙锦伸着小脸儿指了指自己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 啥? 徐妙锦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羞怯。 “姐夫,愣着干啥?”徐妙锦闭上的眼睛睁开,一脸疑问的问道。 朱棡不解。 这时候,从窗帘里伸出一只纤细轻柔的小手,两根玉指一下子夹住徐妙锦的小脸蛋,顿时徐妙锦大叫:“姐,疼,疼,疼!!” 徐妙云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下次再调皮,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着,徐妙云将徐妙锦给拉回了马车。 可没想到,徐妙锦捂着小脸不满的嘀咕道:“也不知道谁天天在家写情诗,大半夜不睡,嘴里还念叨着三郎……。” “徐妙锦!!” 徐妙云气急败坏的声音咆哮起。 朱棡扭头就要走。 他意识到此地不能九流,自己似乎听到了徐妙云的闺房趣事。 虽然很想再问问徐妙锦细节。 可一想到徐妙云那咆哮的样子,朱棡居然很没骨气的怕了。 欺负谁……,也不能欺负自己媳妇啊。 “回……站!站住!” 徐妙云有些发颤的声音制止道。 朱棡停住脚步,转头一脸疑问的看着马车。 徐妙云似乎缓缓吐了一口气,随后轻声道:“崔颖的父亲……,死了。” 朱棡身子陡然僵硬。 下意识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崔颖的哥哥前两日一直在京城之中各地打探消息,可打探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结果。” “崔岩……也就是崔颖的哥哥,今日去应天府衙门伸冤,他的父亲,于昨夜惨死在家中。” 第87章 你呢,三哥是最清楚的 第八十七章:你呢,三哥是最清楚的! “怎么回事?” 锦衣卫……不,如今改叫镇抚司衙门。 朱元璋将锦衣卫分成了四个部门。 其一,五个千户所,也就是说,锦衣卫从现在开始可以拥有五千人的战斗编制,五个千户所,就代表有五个千户位置以及其他麾下的官员。 千户所是基本作战单位,也就是最基础的行政单位。 其二,是镇抚司,也就是行政单位,一般来说一个千户所配置两位户镇抚,下属一个百户配置一个百镇抚,负责自己镇抚范围内锦衣卫人员的刑罚和户籍。 其三,经历司,是文书单位,因为锦衣卫涉及到很多机密文要的交易,所以一般经历司直接有锦衣卫指挥使单独担任,或者是由皇子担任。 最后就是司房,也就是所谓的典狱司,负责拷问,审讯,缉拿。 而朱棡此时在的地方,就是镇抚司衙门。 “本王问你,怎么回事?” 朱棡怒极,一脚踹在了跟前蒋瓛的身上。 蒋瓛年纪不过十八,但面色冷厉,受了朱棡一脚,也只是飞快起身,单膝握拳跪地,低头不语。 “崔颖的父亲是谁负责的?”朱棡问道。 蒋瓛低头,声音无比的冰冷:“已经缉拿,是我们人自己的疏忽。” “自己人的疏忽?”朱棡怒斥:“你这个千户是干什么吃的?我早就交代清楚,只要是锦衣卫的任务,任何不得出半点纰漏。” “只要出现纰漏,那就是事关天家的大事!” 朱棡心里的怒火彻底沸腾。 “好,这是你们主动要灭口的!”朱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蒋瓛微微颤抖。 他眼神有些惊骇。 在朱棡那股强烈的威慑下,蒋瓛连身体都不能挪动半分。 他的脑海之中响起了毛骧之前说过的话。 ‘天家的人有天家威仪,更别说和太子一母同胞的晋王!在晋王手底下做事,只有六个字。’ ‘忠诚,忠诚,还是特娘的忠诚!’ ‘别看锦衣卫现在风光,被安排来监察百官,好像所有官员都怕咱。但是别忘了,是谁给咱们的权利!’ ‘锦衣卫的权利,就是陛下口里的一句话,他说有,天王老子来了也抢不走。他说死,锦衣卫明日就不会残存一猫一狗。’ 想起毛骧的话,蒋瓛这个时候更加将‘皇权至上’这个理念深深的刻入了脑海之中。 他将脑袋低的更低。 在经历了良久的沉默之后,朱棡沉吟道:“疏忽大意的番子,直接按照锦衣卫的规矩办。” “崔家命案让人去查,查到底是哪家的人动的手。” “我给你三天,三天之内查不出来……。” 蒋瓛咬牙:“三天之内查不出来,卑职提头来见。” 朱棡负手,蒋瓛会意之后自己离开。 徐妙云告诉他这件事情的目的,也是想要他严惩红衣案的凶手。 可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老朱还是打算浅浅的惩治一番,并不打算赶尽杀绝。 不过这都是在老朱还不知道河南之事的情况下。 若是老朱知道这些勋贵在河南,凤阳,做的好事,怕是会直接亮出屠刀。 朱棡如今没有实证。 所以没办法直接报告给朱元璋。 锦衣卫规矩就是不报没有铁证如山的案子。 就在朱棡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叫喊声。 “三哥,三哥!我来报到了。” 朱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朱棡转头看向了迎面走来的老四朱棣。 一身锦衣卫飞鱼服穿在他身上,可谓是虎虎生风,一表人才,迈着轻巧的步子,朱棣就跨过了门槛。 “三哥,你合计啥呢?”朱棣好奇的看着朱棡。 朱棡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弟弟朱棣。 这一刻,他的脑中一下子有些豁然开朗。 既然走锦衣卫汇报这条线走不通,那就让老朱自己去打开潘多拉魔盒啊。 “哦,老四,你来了。”朱棡笑着看着朱棣。 朱棣在朱棡身上抖落自己身上的飞鱼服,赞叹道:“三哥,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朱棡没搭理朱棣的话,赶忙很是热情的揽过朱棣的肩膀,一脸严肃的道:“老四,这身衣服,绝不止好看这么简单。” “那还有啥?”朱棣不解。 朱棡严肃的问道:“那一日的崔家人,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崔颖死得惨吗?” “那当然了!”朱棣立马回答。 握拳咬牙恶狠狠的道:“那几个畜生真不是东西,身为豪绅这般对待大明的百姓,还是个弱女子,应当直接砍了才是。” 听到朱棣这么说,朱棡心里踏实了不少。 “那老四……,你想让凶手得到惩治吗?”朱棡问道。 朱棣点头,忙不迭道:“想!三哥,难道那几个杂碎死不了?” 问到这,朱棡沉默了一下。 朱棣急了,急切的问道:“凭什么那几个杂碎不死?他们就该被千刀万剐!是不是父皇……。” 朱棣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中了事情的原委。 “三哥,是不是真的?父皇真的打算饶了那些杂碎?”朱棣有些急切的问道。 朱棡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严肃的看着朱棣。 明白了朱棡意思的朱棣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你去做什么?”朱棡拉住了朱棣。 “我要去问问父皇,凭什么!”朱棣大声喊道。 朱棣脸色通红,高声道:“凭什么,凭什么作为勋贵,他们就可以犯法无事?难道作为勋贵子弟,就能无视朝廷法度,草芥人命?” “三哥,父皇是怎么教我们的?你也总说,咱们朱家的根在百姓里面,可如今百姓有难,咱们怎么能旁观?” 朱棡有些感慨。 朱棣年纪尚小,但内心那颗为国为民的心是不会变的。 总有人说朱棣当上皇帝之后的勤奋是因为害怕被天下百姓骂他造反,可只有真正会思考的人才会知道,朱棣并不在乎这些。 他将李世民看过偶像,终其一生也学着李世民的为君之道。 可有一点。 朱棣在世期间,他根本不掩饰自己造反得天下的事实。 他可以大大方方说自己造反得来的天下,杀光那些不听话的臣子,单这一点,他就比李世民强上许多。 “你回来!”朱棡拉住了朱棣。 朱棣脸色有些急切和不耐:“三哥,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也打算助纣为虐?” 朱棡沉默了一会,抬头道:“老四,三哥你是知道的,心软。” “而你,三哥也是知道的,侠义心肠,忠肝义胆!” 朱棣面色一惊喜。 我……我这么优秀吗?我怎么不知道。 在朱棣不解的眼神里,朱棡笑道:“想要让那些人被明正典刑,咱们还需要一点……,把柄。” 第88章 坏事的朱亮祖,夜行河南 第八十八章:坏事的朱亮祖,夜行河南 永嘉侯府。 朱亮祖的手里把玩着一对盘龙核桃,神色阴郁。 他的面前,几个护卫神色有些慌乱的跪在面前。 “谁让你们杀了他?”朱亮祖转头问道。 几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人名为黄兴伟,有些愤愤不平道:“侯爷,不是咱要杀了他,是他不识好歹啊!” “非要让他儿子继续在应天府里面跑动,把事情闹大,这种刁民,不杀了留着干啥?” 其余人也附和道:“就是啊侯爷,咱们去好言相劝,按照您的吩咐给他一百贯赔礼钱,可这老家伙骨头硬啊,硬是不答应。” “是啊侯爷……。”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起劲。 说到后面,好像有罪的是崔家老爹,而不是他们几个杀人凶手。 朱亮祖的眼神忽明忽暗。 他也不想跟这几个老弟兄计较,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丘八,哪里懂什么道理,活在乱世活了几十年,脑子里完全没有法度这个概念。 大明立国之后也在边疆戍边,这两年开始裁撤一些边军,才陆陆续续的退回来。 这些人做事还是那个老样子,遇到看不爽利的就要动手。 而且下手都是置人于死地。 朱亮祖微微叹了口气。 战场上的人都知道,杀不死,就会被反扑,多少人因为心慈手软被敌人给报复了的? “尾巴干净吗?”朱亮祖问道。 黄兴伟点头,笑道:“侯爷这个你放心,夜半三更去的,没巡逻的人,也没看到番子的影子。” “要咱说,这锦衣卫就是言过其实了,根本没什么可害怕的。” “真要是那么神,咱们哥几个下手的时候就该抓了咱们了。” 朱亮祖叹了口气。 他本想让人拿钱了事,算是给崔家赔礼。 结果没想到又杀了人。 “你们去城外的庄子上住着,这段时间不要回京城了。”朱亮祖道。 几人点了点头,起身退下。 大厅里,朱亮祖沉默了一会。 “备车。”朱亮祖起身。 “去淮安侯府。” …… 淮安侯府,由于华云龙这个淮安侯并不经常待在京城之中,所以淮安府的装潢并不华丽。 迈着步子走到华安府的大门口,门房见到是朱亮祖龙行虎步的走进来,立马连阻拦都不敢,一溜烟跑进去禀告主子了。 “你怎么来了?”华云龙一身长衫从里屋走出来,看到龙行虎步的朱亮祖,问道。 朱亮祖进了屋子,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喝。 华云龙一脸不解。 “你这发的什么疯?”华云龙自己坐回自己的软榻上,上面正摆放着账本。 看得出来,刚刚华云龙是在家里算账。 “崔家老汉死了。”朱亮祖嗡声道。 华云龙刚刚拿起的笔一下子抖了一下,随后‘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死了?”华云龙声音一下抬高了八度。 淮安侯府,华云龙此时在堂前来回不断的走。 嘴里念叨叨的:“你糊涂啊,你糊涂啊。” “这事你差牙人也好,差谁也好,你怎么就差了那些个只会杀人的丘八啊?” 朱亮祖不满道:“此事我能让别人知道?除了这些个过命的弟兄,谁愿意死了还给你保守秘密?” 说完,朱亮祖继续道:“先想想要是被锦衣卫查出来,怎么保你儿子的命!” 华云龙一下子被朱亮祖和没心没肺的话给气得不轻,怒道:“让你去求个情,小事化了,你就是这么办的!现在事情办砸了,问我要主意了?” “姥姥!” “我告诉你,朱亮祖,我儿子要是死了,老子第一次咬死你!” 这时候,朱亮祖也无心跟华云龙闹,只是摆手道:“去找章,顾两家的人。” “晚了,顾家已经把顾阳当做弃子。” “至于章溢,那老家伙清正的很,早就给皇爷递了折子,说依法处置。”华云龙气呼呼的道。 “其他几家呢?”朱亮祖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不清楚,都在想法子救人呢。” 两人陡然沉默。 不过不多时,两人还是召集了那些此次心里有鬼的淮西勋贵。 侯爵十七家,到场的仅有七家。 淮安侯华云龙。 永嘉侯朱亮祖。 荥阳侯郑遇春。 靖海侯吴祯。 广德侯华高。 豫章侯胡美。 东平侯韩政。 七位侯爷,皆是大明身份尊贵的武勋。 如今坐在华云龙的府上,各个神色凝重。 几人商讨了许久,也没议论出个一个合适的计划。 淮西勋贵这个利益团体一向抱团很紧,朱亮祖虽然干了糊涂事,但是也没谁怪他。 犯事的人之中,有几个还是这些侯爷的嫡亲子嗣,嫡亲子嗣可不像顾阳那样的庶子一般,随手可弃。 七个侯爷里面,只有广德侯华高最为胆小怕事。 揣着一双手靠在椅子上,乐呵呵的道:“这事你们去办,我就不掺和了,上位答应赏我几个宫女,我正好续个弦。” 众人虽然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华高这老混蛋就是个老油条,贪生怕死,打仗永远是副职,不肯担责任。 知道他的品性,所以众人也没责怪他。 只是看向华高的眼里多了几分鄙视。 活该你老小子当绿王八。 怎么说呢? 这又是陈年烂豆子的事了,华高的原配是个乡里的悍妇,当年三十多岁的华高没有媳妇,跟着红巾军造反,得胜归来见兄弟们都有媳妇,自己也是饥渴到一定程度,就跟亳州城里面的一个农妇成了亲。 结果结婚不到两年,那农妇就跟别的男人好了。 理由嘛……。 看华高那瘦弱的身板,就知道理由了。 所以这事也一直被老弟兄拿出来嘲笑。 六人出了淮安侯府,又去了胡惟庸府见胡惟庸。 胡惟庸得知此事,虽然头疼但也没怎么当回事。 左右不过是一条人命,事情只要不闹大,即便是皇帝也不会大张旗鼓。 “锦衣卫,这个锦衣卫一出现,咱们头上可就悬了把刀啊。” 朱亮祖叹道。 众人转头看向朱亮祖。 胡惟庸也心头微微一凛。 不错,朱亮祖这句话确实是道理的。 锦衣卫出现之后,大明官场气氛都变了。 所有人都变得战战兢兢,开始惧怕锦衣卫的存在,似乎……更加畏惧皇权了。 这样下去,对他这个宰相十分不利。 朱亮祖回到府上之后,就收到信件。 “有锦衣卫的人夜行河南?”朱亮祖眉头一跳。 第89章 秋收大典,黎民百姓 第八十九章:秋收大典,黎民百姓 时间过去了十几天,万众瞩目的秋收大典开始举办了。 深秋的清晨,应天府的宫城布满了一层微风吹不散的薄雾,淡淡的薄雾带着水汽如影随形。 晨钟敲响,京城外城郭十六扇大门开始打开,无数在城门外等候的商贩,百姓,车马,都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城。 街道上,各家铺子也都纷纷开始收拾,叫卖起来。 诗经之中对秋收大典的概述是: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有椒其馨,胡考之宁。 仲春己亥日,皇帝亲自下地耕种。 直至深秋,奏闻结实,择吉日,贮之神仓。 皇帝作为古代社会最高的统治者,以天地为自己权力的赋予者,所以在祭祀天地之上,皇帝尤为重视。 而统治最好的表现形式,不是对臣民呼来喝去,也不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而是表率。 春天有春耕节,天子亲自扶梨。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 秋天与之对应便有秋收大典,天子祭拜上苍,参拜掌管风雨农事的神仙,亲自参与皇田的秋收。 礼部尚书陶凯主持此次祭祀。 这一次的秋收大典其实是延迟举办的。 因为这一次秋收收的不是稻子,不是麦子。 而是洪薯。 一大早,朱元璋就带着马皇后出现在了奉天殿。 百官刚要参见陛下,就发现今日皇帝有些不一样。 怎么……穿着布衣? 礼部尚书陶凯也有些诧异。 陶凯乃当世大儒,当今大明天下文坛之首,不在浙东四夫子之列,是因为他的才学和声望远超其他四人。他跟随朱元璋的时间很长,不过一直只是偏向于辅佐,并不参与政事,所以在大明朝的官场之中名声不显。 “陛下,你这是……。”陶凯不解。 朱元璋牵着马皇后的手,笑呵呵的道:“秋收大典,穿着锦衣华服下地像什么样子?” “还是穿着这身下地好!” “可礼制……。”陶凯还欲要拿礼制来说事。 一旁的宋濂拉了拉陶凯的袖子,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站在那里。 陶凯会意。 这位皇帝爷,哪里是肯遵循礼制的人? 不过这时候,站在太子朱标身边的朱棡笑道:“陶尚书,礼制虽好,却也有不合时宜之处,这秋收大典本就是农事。” “举办的目的也是为了祭祀神农,亲和百姓。让大明亿兆百姓知道,皇帝也在关心农事,在乎百姓吃饱穿暖。” “若是着礼服,那未免过于高高在上!这和我大明天子亲民善政的理念不符合。” “况且,若是开创了礼制先河,为万民敬仰,那陶尚书岂不是也可在史书留名?后世人之人身着素衣,劳作于田间地头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到洪武年有您这一位开明善解,为国为民的礼部尚书?” 一番话说完,陶凯脸色有些惊诧的同时,挂满了惊喜之色。 史书留名,乃是文臣毕生所追求。 站在上面的朱元璋插着腰,看了一眼马皇后,不解道:“这小子现在怎么油嘴滑舌的?说话一套套的,一股子酸儒气。” 马皇后嗔怪一声:“说什么呢。” 陶凯回过神来,刚想说话,却不料晋王殿下紧接着又出列躬身道:“儿臣为大明贺,为天下贺!大明有父皇如此明君,以身作则,百姓必将感召圣恩。” “古来君王,越是贤者,越要重视春秋之典。” “而父皇登基以来,年年秋收亲力亲为,如此之举,实乃百姓之福,大明之福!” 这话把老朱都夸得有点脸热了。 老朱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脸,不免产生了一点怀疑之色。 自己,真的有这么好? 不过一想,自己儿子肯定不会撒谎,看来自己确实是一代明君!远超唐宗汉祖。 在自我麻痹上面,老朱日渐精进。 “行了,别扯犊子了,都这个点儿了,赶紧去地里干活。” “在寻常百姓家,这个点还没去地里干活的,那都是懒汉。”朱元璋哈哈大笑着,牵着马皇后的手带着百官走出了奉天殿。 御辇很是豪华,朱元璋和马皇后坐在御辇上,朱棡和一众皇子则是跟在后面骑马。 “老三,你锦衣卫近来名声不小啊。” 这时候朱樉笑意盈盈的道。 朱棡笑了笑:“怎么,二哥也要来锦衣卫玩玩?” “别,我就算了。”朱樉赶紧拒绝:“别人都说锦衣卫都是一群疯狗,主子说话就要咬人,我可不想去。” 朱棡乐呵了,这秦王朱樉今儿个怎么回事,要恶心自己怎么滴? “父皇的话,谁不敢听?父皇一声令下,就是对面的是元人的大将,做儿子的也要冲上去咬几块肉下来!”朱棡淡笑。 朱樉脸色微微一滞。 不过也没有说话。 如今的朱棡已经不是那个乖张,行事没有定数,惹得陛下经常火冒三丈的晋王殿下。 如今他是亲王之中权势最甚的! 执掌天子的鹰犬,还有一个国公老丈人!麾下更是有一支百战之师。 这样的朱棡,在藩王之中地位远超其他几人。 如今,朱棣也因为和朱棡交好得到了不少的便宜。 这一次上战场看似朱棣受了惩罚,但是谁都知道,朱棣腾飞的日子不远了,有这么一次带兵的经历,就说明还有第二次。 等到下次带兵,朱棣必然充当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而他朱樉呢? 还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废物王爷。 想到这里,朱樉还是有些不爽。 他觉得朱棡这个弟弟不太尊重自己。 这时候,太子朱标回头看了几个弟弟一眼。 几人纷纷沉默。 朱标放慢了速度,到了朱棡,朱樉的身边,道:“自从朝臣们知道了洪薯的事情之后,就一直眼巴巴的盯着。礼部更是日夜派人看守,一字一句的将洪薯的种植跟培育记录了下来。” “一群官员每个月要上三四道折子来汇报洪薯的长势。文官之中,对父皇的态度更是转变,从之前的桀骜不驯,到现在不敢反驳,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见几人不说话,朱标微微笑道:“因为他们心里认可了天下是咱们朱家的!” “而你们,作为朱家的子孙,有责任有义务为天下尽自己的义务。” “得万民供养,当回报黎民。” “咱们朱家兄弟肩上担子,还很重。” “所以,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闹什么别扭!让那些找不到话说的人找到把柄,不然,爹面上无光,咱们这些做儿子的,也没什么好下场。” 第90章 粗鄙,实在是粗鄙 第九十章:粗鄙,实在是粗鄙! 仪仗出城,两边百姓都纷纷前来观礼。 城外十里地……。 不,应该说是新城郭的范围内,有一处皇庄。 为什么会换个说法呢? 因为在上个月,朱元璋下令新建城墙。 如今的京城已经有皇城城墙,子城城墙,外城城墙。 而朱元璋下令新建的城墙,扩大了京城近三倍!将玄武湖,大祀坛,西天寺,大校场,全部给包了进去。 这项攻城,其实就是后世有名的南京古城外城郭。 周长一百八十里,开十六道宫门。 根据后世学者考究,外城郭始建于洪武七年,完工是在洪武二十三年,耗费砖块三点五亿块!围起来可绕赤道两圈。 城墙最高处可达三十多米,最宽处有十八米,整体用坚固的青砖修建,坚硬无比。 而朱元璋为什么要修建这样的城墙? 还是一点,人多。 大明建国快六年了,人口开始呈井喷式增长,一个应天府,估计就有百万人!而京城,也起码有五十万人。 之前的城池已经供应不了那么多人居住,大量的居民居住在秦淮河下游的河滩上,造成了十分纷乱的场景。 朱元璋得知此事之后,下令建设外城郭,这一建索性直接扩大三倍,省的将来再费功夫。 看得出来,老朱是个喜欢一步到位的人。 “大哥,这外城郭什么时候开始修建?”朱棡问道。 朱标作为常务二把手,这事肯定是他负责。 “明年春耕之后,挑选农闲时节。”朱标道。 “可城池需求的砖块如此巨大,单凭应天府的匠工,怕是根本不足以支撑啊。”朱棡道。 朱标面露难色,点头道:“确实有这般顾虑,胡惟庸前几日上了折子,打算从福建沿海等地发动群众烧砖。” “然后由水路运输到应天府。” 朱棡恍然,点头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朱标笑道:“怎么?有心操劳此事?不如你来给大哥打个下手,这事我交给你来办怎么样?” 朱棡赶忙摇头:“那算了,我一来,别说就藩了,怕是我儿子到了就藩的年纪我还在京里呆着呢。” “哈哈,老三,听你这么说,你倒是挺想去就藩的?”朱标笑问道。 众多王爷也都好奇的看着三哥,不明白为什么众多藩王都不想就藩,结果朱棡反而更想去就藩。 朱棡乐道:“就藩有啥不好的?先不说自由自在,光是每日打猎钓鱼,和媳妇一起其乐融融就够好玩的了。” “我打算就藩之后,就开个小铺子,做点小生意,也过一过老百姓的日子!” “将来我就游历全国,给咱大明调研民间疾苦。” “多年后,即便是天下没有我这个晋王,可看到大明江山辉煌妖冶,远超汉唐,我也会高兴。” 在朱标有些感慨的眼神里,朱棡叹道:“大哥,你和爹太累了。” “爹每日批阅奏章七个时辰,除了上朝吃饭,睡觉的时辰就三个时辰。” “这样下去,身子骨会熬坏的。” 众多亲王此时有些动容。 当然,并不是朱棡说的话有多么的动人,有多么感人。 而是因为他们年纪尚小,都只有区区十一二岁。 朱标回过神来,这一刻,朱标眼眶泛红,可脸上带着笑意。 “老三,你真的长大了!”朱标感叹道。 可下一秒,朱标就严肃道:“但你想要逍遥快活可没这么简单!锦衣卫和枪械监的事情你不能放,另外成亲之后,你还得去凤阳老家一趟。” 朱棡面色一苦:“大哥,你饶了我!锦衣卫事太多了。” “我把朴不成给你。”朱标摆手。 朱棡这下乐了:“那成!” 朴不成,人才啊。 这老东西绝对是一个人精,有他在,自己省多少事啊。 从洪武门出门,再出正阳门,随后随着官道左拐,走七八里地,就到了大祀坛。 在大祀坛举行祭祀,朱元璋独上祭坛,手持酒盅祭祀神农,拜皇天后土之后,便带着仪仗到了一旁的皇田。 “长势喜人啊。”朱元璋站在田垄上,看着那十亩地的红薯,喜气洋洋。 一旁的徐达也带着淮西将领走了过来。 “陛下,老臣可是好几年没穿过这样的衣裳了。”徐达活动着身体,笑道。 此时,这些个在战场上加起来杀了几千人头的人屠,各个都换上了农民的粗布麻衣,脚上穿着草鞋,头上带着草帽。 可最离谱的是,这些人各个面带杀气,看似在笑,可比哭还难看!而且脸上粗糙无比,带着刀疤,一看就是一群老杀才。 看到这些人,朱棡下意识道:“布衣暴徒!” “嗯,不错,跟当初的徐达有几分像了。”朱元璋抚须,哈哈笑道。 徐达翻了个白眼,乐道:“咱当初可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陛下今日可不要输给我!” 朱元璋拍手道:“你当咱是啥?咱老朱家八辈子都是土里刨食的,会输给你?” 这时候汤和在一旁笑道:“陛下,这你可逗不了咱老汤,当初下地干活,可就您最会耍滑!那时候自称皇帝,让咱们几个老弟兄给您做佃户。” “哈哈,可咱们万万没想到,您正儿八经当了皇帝!这回啊,咱们老弟兄是来兑现承诺来了。” 汤和的话一下子把老朱给弄得眼眶泛红。 毫无疑问,老男人回忆童真的时候,尤其的脆弱。 “娘的,抖落老子的丑事?”朱元璋哼哼一声,抱着手笑道:“你汤和当初饿的胆汁儿都吐出来了,是咱朱重八杀了刘财主家的牛给你续命?” “你小子,啊,刘财主拿鞭子抽咱,你小子倒好。嘿,特娘的,跑一边躲起来了!” “当时咱就在想,你个生娃没屁眼的东西,老子以后再也不拿你当兄弟了。” “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 可朱元璋也很快感伤道:“可咱挨了打,是你跟徐达俩照顾咱,哎,那个时候但凡有点吃的,咱也不至于挨那么一顿打啊。” 汤和和徐达顿时痛哭流涕。 这表情变换的,不要太快。 而一旁的浙东夫子们,则是面色赤红,嘴里不断嘀咕着:“粗鄙,粗鄙!实在是粗鄙!” 第91章 功德无量,人间再无饿殍 第九十一章:功德无量,人间再无饿殍! 朱棡无语的白了这些浙东夫子一眼。 朝中的官员体系大致可以分为几个派系。 第一自然是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官员派系,这一派的风格就是以淮西武将为主要组成部分! 由于大部分淮西勋贵都是由农民出身,所以淮西勋贵其实本质上是地主。 淮西勋贵对于大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可以说是大明能够建立的主要决定性资本。 但是事分黑白,他们在建立大明的功劳上不可或缺。 可也是大明的毒瘤。 第二个派系就是浙东派系。 浙东派系的能量躲在文人士子之上体现,朝中诸多学士,文官,御史大夫,几乎都是浙东出身。 为代表性的就是宋濂,汪广洋,杨宪,以及一个不太合群的刘伯温。 大明初期二十年,几乎都是这两个派系的斗智斗勇。 所以这些浙东夫子看到徐达等人在朱元璋面前忆旧,心里难免不痛快。 并且,从骨子里,这些浙东夫子就不太看得上朱元璋这个农民。 虽然这个现象在朱元璋得到传国玉玺之后有所减轻,但是依旧挡不住这些个读书人的牙酸。 这时候,前面闲聊的朱元璋也喊道:“晋王,过来!” 朱棡赶忙上前。 “父皇。” 朱元璋点了点头。 “把洪薯好好跟你这些叔叔伯伯们讲讲。”朱元璋道。 朱棡点头,那些淮西勋贵此时看着朱棡的眼神不太友善,不过朱棡也没在意。 这些淮西勋贵说白了就是一群忠实的太子党,对自己这个晋王不靠这么近也是有道理的。 这是政治角度,不是个人感情。 “洪薯的原产地是咱们大明南边的吕宋引进……。” 朱棡很是详细在百官面前再次介绍了一遍红薯的来历跟产量,种植条件等等。 渐渐地,就连那些淮西勋贵也逐渐听得入神起来。 等到朱棡讲的差不多,这些勋贵才纷纷惊醒,这种时候他们才明白,这洪薯为什么这么受关注。 “晋王殿下,这洪薯若是真的亩产数十石,那应该现在哪里开始种植?”徐达问道。 “此事司农寺官员议过。”朱棡点头,缓缓道:“今年这十亩地的红薯藤都先供应北地边地的苦寒之地。” 十亩地的红薯藤,自然不够分给整个大明,所以适应种植的地方就出现了先后。 “红薯藤?难道种植洪薯,不需要洪薯?”汤和也一脸惊骇的问道。 朱棡点头道:“这就是洪薯的神奇之处!” 说着,朱棡从旁边太监端着的盘子里找到一把镰刀,拿着镰刀走到地里。 “种植红薯,只需要用少量的红薯放在土窖之中续种,到了春季,用一节带关节的红薯藤,拢起土垄种植在里面……。” 淮西勋贵之中的勋贵们都有些惊呆了。 有人甚至是颤声道:“天哪,这简直是神物啊!” “用一节藤就可以种植,此物逆天啊!” 这时候朱元璋也哈哈大笑,心情极好。 抚须大笑道:“既然洪薯不挑地,不怕旱涝,那就优先在贫地推广,先让边地的贫苦百姓吃饱!” “着当地官员,将洪薯推广和种植纳入政绩的评判。” “同时京师这边的衙门开掘地窖,存放薯种,悉心看管。等到开春,派遣熟手北上育种!” 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朱元璋大手叉着腰,笑道:“这事倒是急不得,总要些年头老百姓才能种的上。” 说着看向朱棡,神色严肃道:“不过,别的地方耽搁耽搁倒是没什么,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咱老家凤阳可不能怠慢。” “父皇放心。”朱棡点头:“来年开春会新开百亩皇田,最迟后年,凤阳就可以种上洪薯了。” 这个回答让朱元璋很是满意。 “嗯,咱们的老家,多给点好处嘛,别人也说不出啥毛病来!”说着,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传旨凤阳留守,咱老朱家祖宗的陵寝边上的那些皇田,都要给咱种上洪薯!” “哈哈,老祖宗们要是知道了有这样的宝贝东西,只怕比咱朱重八当了皇帝还高兴!” “这东西,可比当皇帝这些虚头巴脑的强多了。” 朱元璋的话让后面许多读书人都极为不屑。 并且眼中都带着一丝冷笑。 倒是淮西人这边一个眼神感触颇多。 这也是跟他们的经历有关,读书人大多都没挨过饿,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而且在洪薯这件事情上面,他们多数人心里有怨气。 因为老朱将洪薯的功绩都给了朱棡跟皇家的人,这种教化万民,名垂青史的功绩没有落到读书人的身上,他们怎么可能对这事积极的起来。 不过也好在老朱有威严,不然这些人怕是还真的敢阳奉阴违。而且朱元璋将推广红薯种植的事情交给了他们,也算是给了他们一点名垂青史的机会。 不然,他们怎么会对洪薯这么上心。 朱元璋走到田垄上,在徐达的搀扶下脱掉了鞋子,用脚踩在了泥土上。 众人看去,朱元璋站在朱棡的身侧,两父子差不多高。 朱元璋拍了拍朱棡的肩膀。 “哎,你们这辈人是生的好时候,根本没见过挨饿的人啥样。人要是饿到了极点,就不能称之为人了,眼睛饿的发红,跟厉鬼一样,见到什么都要咬下来啃。别说什么观音土,草籽汤。就是特娘的娃娃都要煮了吃了。” “咱见过那样的人,吃了人肉的人……根本就不是人。” 说着,朱元璋的眼眶就开始泛红了。 “红薯将来若是真的可以成为咱们大明的口粮,咱们老朱家对这个天下的功德,也算是对得起这份供养了。” 功德。 这个词用的很好。 因为功德是平等阶级使用的词。 朱元璋将自己当成老百姓,回报社会,所以可以用功德这两个字。 但是朱棡担忧的是,官员们,会不会将这份功德,当做是恩赐!在高高在上的角度上,将洪薯公诸于世。 说着,老朱也招呼道:“行了,都特娘的别看热闹了!” “晌午了,赶紧干活!” “妹子,你跟诸位大妹子架起锅灶,咱们今儿个也跟老百姓一样,在田间地头试试这丰收的喜悦!” “徐天德,来,咱们赛赛,看看谁先挖完一垄!你这家伙老说自己能干活,咱今儿个就要试试。” 第92章 什么都没有一顿饱饭来得实在 第九十二章:什么都没有一顿饱饭来得实在! 田里,朱元璋一身麻衣背心,正在有力的挥舞着锄头,一锄头一锄头的挖下去。 看那架势,的确是经常干活的人。 一旁的徐达也下手很快,两人干的热火朝天。 而朱棡,翘班了。 朱棡躲在角落里,远远观望着,在种满了洪薯的田垄里,淮西勋贵们拿着锄头在挥舞着,前面的一些文官则是拿着镰刀割薯藤。 别以为大明朝的文人就真的不干活,在大明,只要是官员,都在农事上有所了解的。 而此时,百官干的可谓是如痴如醉! 站在田垄后面的一些官员则是负责捡起洪薯,小心翼翼的装在框子里,然后抬到一旁计数。 “加一百七十斤!” “再加一百二十三斤!” ……。 看着那些人疯狂的样子,朱棡有些无奈。 这是特娘的群魔乱舞还是喝了假酒? 那些个文官一个个摇头晃脑,抱着一筐筐洪薯傻笑。 “三叔!” 这时候,朱棡旁边有人喊道。 朱棡偏头一看,居然是朱雄英。 八岁的朱雄英长相已经有几分太子朱标的模样,而且还有几分常氏的眉眼,看起来很有灵气。 “你小子咋找到这的?”朱棡笑道。 朱雄英嘿嘿笑道:“我在地里没看到三叔,借着上茅房的机会走开了。” “三叔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傻乎乎的在那刨土!” 好孩子,真聪明。 就是懂得太多了。 朱棡坐在地上,朱雄英也学着朱棡的样子坐在地上。 “三叔,你是不是要成亲了?”朱雄英转过头,好奇的问道。 “是啊,咋了?”朱棡笑道。 “我爹说,三哥成了亲就是个大人了,我也想当大人,我也想成亲。”朱雄英一脸天真的道。 朱棡笑了起来:“成亲要找合适的女孩子,你有吗?” “有啊!”朱雄英挥着手臂:“宋家的小宋丫头!” “曹家三叔的大女儿。” “还有三嫂的小妹徐妙清,徐妙文……。” “还有……。” 朱棡冷汗淋漓,转头问道:“你都喜欢?” “喜欢?喜欢是啥?”朱雄英不解。 “就是……你觉得跟她们一起玩,开心吗?”朱棡问。 朱雄英还是有些不明白,只是乐呵呵的道:“我跟她们玩,她们才开心啊。” 得,是个渣男。 朱棡严肃的道:“你是想娶一个,还是全娶了?” 朱雄英一下子陷入了困难的选择之中。 在朱棡有些好奇的眼神下,朱雄英郑重道:“三叔,为了不让她们其中有人难过,我决定都要!” 而就在两人聊得起劲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在这儿躲懒?” 朱棡和朱雄英是被老朱拿着鞋子一路打回田垄里的。 “皇爷爷别打了……哎哟……。”朱雄英的衣领被朱元璋扯着,朱元璋一边打一边教育着。 “让你躲懒,跟你三叔别的不学,学这个!”朱元璋怒斥道。 朱棡噗嗤一笑。 没想到刚笑出来,朱元璋一下子将手里的草鞋给飞了过来。 “还笑,给老子刨洪薯去!” …… “快,说说,一亩地有多少!” 朱元璋的双眼此时紧紧地盯着一个农官。 那农官的手抽抽的跟鸡爪子一样,手里拿着册子的手指都软绵绵的。 “回……回陛下。”农官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册子,生怕说错了一般,咬着牙紧张道:“这一亩地拢共送来的洪薯有两千三百斤……,合十一石半,不到十二石。” “这么少?”朱棡有些不满意这个数字。 这个数字跟他想象之中亩产三四千斤的数目差距不小啊。 不过一想,或许还是因为种的原因,商薯九号这个种可能不太适合应天府的气候。 “还少?”朱元璋瞪着眼睛,吹着胡子:“你小子懂个屁!” 说着,朱元璋指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红薯。 指了指,挪动了一下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等到老朱缓过来了,百官才听着朱元璋道:“一亩金陵上等的上等良田,一年才产稻米一石半!” “而这是啥地?这是旱地!大明土地之中,旱地数目远超水田!水田不过百十万亩,而旱地却是数之不尽。” “一亩旱地可产十一石洪薯,十一石啊!可以养活十倍的人!若是全天下有五十万亩旱地种植洪薯,那是多少粮食?” “五百万石粮食!老天爷啊,可以养活多少人啊?” 由朱元璋这么一说,百官纷纷默然。 朱元璋似乎气顺了不少,叉着腰大声的道:“咱们大明,看着大,北通草原,南至云南!可真正有那么多水田的地方有多少?除了江浙,湖广这些地方是鱼米之乡,其他地方的水田养不活当地的百姓。” “陕甘北地,云贵川陇,要么是苦寒之地,要么是沙土遍地,百姓们有的靠打鱼为生,有的靠山吃山,卖点药材卖点柴火。” “苦啊!” “如今咱们的王师打下了甘肃,陇西的沙州瓜州这些地方,那这些地方的百姓以后就都是咱们大明的子民,如何让他们快速的归心咱们大明!?” “用武?那是逼人造反,是自取灭亡。元庭的教训,已经够深了。” “那要靠什么呢?靠的是政策,是朝廷的制度。” “什么他娘的赫赫武功,都特么没一顿饱饭来得实在!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老有所依,谁特么闲着没事跟着贼人造反?” 朱元璋的话宛如闷雷一般敲打在众人的心头。 淮西勋贵们此时也有些感慨。 一旁满脸泥污的胡惟庸反应极快,严肃至极的拱手拜道:“泱泱中原大地,自三皇五帝起,历代沉浮。” “有始皇于前,一统中原,功德高远。” “此后千百年,中原大地逐鹿千百年,历代君王,鲜有功德者。” “如今大明盛世,吾皇得神物,济万民!功德无量!” “有此一物,天下再无饿殍,有此一物,民间再无饥荒!如此功德,如何不感召万世?”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草,又被这王八蛋抢先了! 一旁的淮西勋贵脸色一黑,看着跪在田里的胡惟庸很是不满。 这混蛋怎么反应这么快? 徐达缓缓跪地,恭声道:“吾皇功德无量,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93章 天塌了,出大事了 第九十三章:天塌了,出大事了! 朱元璋心情大好,当即下旨,赏赐晋王朱棡。 赏赐的东西没什么稀奇的,要不就是金银珠宝,要么就是婢女或者府邸。 朱棡也不是不感兴趣。 而是这些东西跟自己训练锦衣卫所消耗的钱财,实在是九牛一毛。 红薯成为了红薯六年开始最重要的国政,由徐达这个刚刚退下来的丞相亲自监督。 并且第一站就是要去太原督种。 朱棡倒是可以理解朱元璋的意思,朱元璋的主意就是让徐达去太原给朱棡盯着点,训练一批士卒出来给朱棡使用。 毕竟如今北元这个威胁还存在。 皇庄里,朱元璋很没形象的坐在草席上,手里捧着一块生的红薯吃的相当得劲。 “老四呢?今儿个怎么没看到他?”朱元璋问道。 朱棡笑了笑:“我让老四去河南办了点事。” 河南? 朱元璋点了点头:“是该让他多跑动跑动,这小子性子野,让他出去涨涨世面也好!身边可有随从?” “有的,有锦衣卫力士十二人,各个都是高手。还有燕王府亲军司的谢家兄弟。” 朱元璋听到这里笑了笑,一边嚼着红薯一边道:“婚事的事谢成答应了,你们哥俩前后脚。” 很显然,朱元璋此时心情非常不错。 而一旁的华云龙等人此时也硬着头皮走了上来。 “臣等参见陛下。” 十几个武勋此时上前,由华云龙跪在最前面。 “说。” 朱元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并不意外他们的动作,将最后一块红薯丢进嘴里,大嘴唧唧的嚼了起来。 “这是臣等十七人一起上的奏折,其他的折子已经上交到了胡相的手里。” 华云龙捧着一本奏折递了上来。 朱元璋接过折子,只是简单的看了看。 “太子。”朱元璋递出折子。 “儿子在。”朱标上前,接过折子。 “此事你看着办。”朱元璋淡淡道。 那些心里坦荡一点的舒缓了不少,都松了一口气。 朱元璋的态度很明显, 只要态度合适,此事到此为止。 朱标看了看手里的奏本。 其一,归还所有武勋强行侵占的土地,并且以民间租聘的价格按照年月支付。 其二,每家每户解散大部分奴仆,只能保留合适规制内的奴隶,不能再扩大奴仆的人数。 其三,各家勋贵放弃在军中的一些职权。 这三点下来,基本是将朱元璋所知道的事情全部给肃清了个干净。 但是朱标其实心里有些不悦。 因为在他看来,勋贵之中大行不法之事的人太多,应该抓出来一些以儆效尤才是。 若是一直这样不温不火的处置,这些勋贵还是不会服气,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卷土重来。 事实证明,朱标猜测确实是对的。 朱元璋虽然在大明立国前十年里对淮西勋贵的清算打压不少,但是归根结底,没有伤及根本! 只要李善长这个淮西勋贵的首脑还在中枢,那么淮西勋贵的权势就不会倒。 在朱元璋明令禁止勋贵行不法之事之后,勋贵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敛财途径。 比如灾年低价收购百姓土地,或者利用职务之便倒卖物资。 基本上赚钱的行业都被他们垄断。 极大程度的危害了大明的发展,这也是朱元璋在晚年为什么要直接清算的理由。 朱标的死占了一部分,其余的部分,就是想要养肥杀猪!给他的孙子朱允炆打造出一条宽宏大道。 朱标想要达成的目的是快刀斩乱麻,彻底让淮西勋贵对朝局的影响力降低。 这也是为什么他将刘伯温举荐给朱元璋的原因。 他不愿意胡惟庸上台。 胡惟庸上台,那么淮西就还能张牙舞爪很多年。 朱标可不是后世人眼里仁慈懦弱的太子,那纯粹是误解!真正的太子朱标学问十分深厚,深谙帝王心术,并且下手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若是朱标不死,大明的辉煌怕是会远超历朝历代! “儿臣,遵旨。”朱标点头。 勋贵们脸色逐渐舒缓。 可只有一个人。 朱亮祖! 此时的朱亮祖浑身颤栗,面露惨白之色。 在刚刚,他听到了皇帝跟晋王的对话。 燕王去了河南!并且和十几个护卫一起。 那十几日前出宫北上的那一伙锦衣卫,是不是就是燕王? 朱亮祖彻底的乱了! 秋收大典在一片欢腾下结束。 不管是皇帝朱元璋,还是文官武将,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高高兴兴的完成了这场大典。 而朱棡没有跟随朱元璋回宫,而是差锦衣卫给东宫送去一封信,自己便骑马朝着北方而去。 这一次,他要捅破天! 洪武五年十一月,应天府迎来了第一场雪。 魏国公府,已经赋闲在家许久的徐达坐在屋檐下,看着外面飘飞的雪,神色之中不免有些孤寂。 这时候,前院传来大女儿徐妙云的声音。 是徐妙云在指挥仆人弄腊肉。 徐达百无聊赖的走到了前院。 “爹。”徐妙云见到徐达走出来,喊道。 徐达点了点头:“辉祖,增寿呢?” “今日大校场有演武,他们去帮忙了。”徐妙云扶着徐达坐在椅子上。 徐达点了点头,在家呆了快大半个月,一直在忙着战后抚恤的事情,一时间倒是忘了快年关了。 “晋王呢?这段时间没来找你?”徐达又问道。 徐妙云脸蛋一红,微微偏过头去:“没……没呢。” “这小子……。”徐达嘀咕了一句。 “爹,这是凤阳老家的乡亲们送来的山猪肉,您要不进宫一趟给陛下皇后娘娘送去一些?”徐妙云指了指那些正在烟熏的肉。 “嗯,选上一些肥的,陛下爱吃肥肉,晚点爹进宫一趟,顺道把抚恤的折子递上去。”徐达点头。 父女正在说着事,大门口一个仆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道:“老爷,陛下,陛下急召!十万火急!” 徐达面色一变。 …… 奉天殿,这怕是朱元璋脸色最为漆黑的一次。 整个殿内鸦雀无声,可若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下面跪着十几个人!全部俯首贴地,连呼吸都好似停滞一般,宛如一尊尊石雕。 一旁的蜡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是火焰中间的灯芯在燃烧发出来的,本来很小的声音,却在此时的大殿之中显得分外明显。 朱元璋这一次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坐在那玉石的台阶上。 他那张原本就漆黑的脸此时僵硬无比,杀气横生,光是让人看一眼就让人心脏骤停! 多么恐怖的脸色。 这位被人诸多诟病的皇帝爷此时缓缓抬头,声音嘶哑的道:“谁……干……的?” 第94章 那就全拖下去,砍了 第九十四章:那就全拖下去,砍了! 洪武五年十一月十二。 凤阳城外,三十里地,官道。 “锦衣卫的杂碎来了没?” 官道一旁的几棵大树上,几个蒙面的贼人窃窃私语。 “老三给信了,刚出的城,有个小半个时辰就该到了。”一个贼人随手将手里的鸽子丢掉,随后将手里的纸条子给吃了下去。 “敢插手凤阳的事,这些蠢货真是没死过。” “那个铁铉也跟着出来了?” “哼,抓了两个月没抓到,该说是凤阳的那些人蠢还是废物?” “我看都有。” “行了,别废话了,全神贯注,一定不能让锦衣卫的番子把消息带出凤阳!” 这些人说起话来杀气腾腾,十分渗人。 在等待了一会之后,官道上出现了密集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到近。 远远地,官道上出现了一群骑兵。 这些骑兵都身着锦衣,约莫有十几号人,快速的朝着南方疾驰。 战马上,朱棣神色紧张,咬着后槽牙,眼神无比的凶恶。 他的怀中,揣着一张布。 “三哥,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把这个东西带给父皇的!”朱棣心里暗自发誓。 他起初还不知道为什么三哥要让自己来凤阳秘密纠察田地一事,直到自己查了一遍,才知道表面风光的大明揭开这层帷幕之后,背后的肮脏! 也彻底明白了,淮西勋贵这四个字的含义和背后的利益。 凤阳半数土地被勋贵们买下,百姓们怨声载道,吃不饱,穿不暖,勋贵们的店铺开满凤阳,对布匹,粮食,哄抬高价。 并且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凤阳官员对于百姓的态度。 勋贵家的人随意殴打凤阳百姓,强抢民女,肆意妄为!并且有勋贵的亲戚犯了人命官司,只是简单的盘问就被释放。 整个凤阳,百姓们民不聊生! 都在咒骂朱元璋这个皇帝! 他亲爹还在京城里面时时刻刻念着老家百姓的时候,殊不知百姓们早已对他是一片憎恶。 朱棣慌了,乱了。 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将这个消息带回去,让这些淮西勋贵都付出代价! 身侧,谢家兄弟也是一片默然。 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后怕,幸好谢家不在凤阳,不然这一次,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嗖!’ 就在一群人疾驰的时候,一道破空声瞬间划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朱棣瞬间俯身贴近战马。 在战场上那么久,他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这是弓箭的破空声。 “敌袭!” 朱棣大吼一声。 “警戒!” 锦衣卫番子之中的小旗瞬间拔刀,拉停战马,随后跃马走到朱棣的身前。 ‘嗖嗖嗖……。’ 弓箭不断,锦衣卫番子纷纷展现出自己的武功。 朱棣也拔出绣春刀,怒道:“锦衣卫的道也敢劫,特么活腻歪是!” 谢家两兄弟谢虎谢炜,此时拔刀挡箭。 “您先撤!”大哥谢虎眉间滴汗,声音僵硬道。 这可是燕王! 他们就是死了也无所谓。 可要是燕王出了一点事,整个谢家都不会有活口。 谢家五十多口人,存活都在燕王朱棣的身上。 “说个屁,我特么要是撤了,还是男人吗?”朱棣冷笑,随后开口道:“大明境内,敢拦锦衣卫,老子倒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话间,树上跳下来十几个贼人。 锦衣卫的人不敢妄动,毕竟他们这群人里面有燕王殿下,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先保护朱棣。 乱战几乎是瞬间就起,这时候朱棣回头看向队伍之中的一个人,咬牙道:“你就待在中间,千万别露出破绽!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盯着你来的。” 锦衣卫保护之中的人点了点头。 刀光剑影,人影腾挪,此时几近黄昏,昏黄的日光下,朱棣手持一把绣春刀,和一个贼人打的有来有回。 “从那一次开始,老子就苦练刀法,今日就拿你来试刀!”朱棣咬着后槽牙,龇牙咧嘴的看着面前的贼人。 这贼人不屑一笑,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鸟毛都没长齐! 自从朱棣第一次在战场上被乃儿不花一刀击倒之后,他心头的不屈跟不甘便一直存在!他渴望着,在战场上再一次遇到乃儿不花,随后将他亲手击败! 为的,就是报乃儿不花那一刀之仇! 从那一战之后,朱棣就跟着蓝玉一直练刀,并且还跟明军之中的敢死队学习。 半年来,他的武功突飞猛进。 朱棣手腕绣春刀,反手而持,面对贼人挥舞而来的刀刃没有半点惧色,反手以刀刃横挡。 锵! 刀身微颤,朱棣只觉得身体微微一沉,那贼人也有些发懵了 下一秒,朱棣反手持着的刀便突然往下一滑,刀刃厮磨之下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隐隐有火光迸现。 贼人大惊,朱棣的刀刃瞬间落到自己手上,好在手里的刀后把手,刀刃落在自己的把手之上。 可这样也将贼人吓得够呛,忙后撤三步意图抽刀。 “呼!” 疾风起,朱棣左手突然握住刀柄一抽。 一把短了许多的短剑从绣春刀的后面一下子抽了出来。 绣春刀,子母刀。 “嗤!” 刀身入肉,一刀刺在贼人的胸口之上,那贼人怒目圆瞪,可终究是被一刀刺穿心脏,只是猛的发抖发颤之后,呜呼一声无力倒地。 刀刃脱离血肉,一股殷红血液喷涌出来。 朱棣直接抬手擦掉自己脸上的血。 而这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老四!你哥来了!” …… “说,谁干的?” 应天府皇宫奉天殿。 朱元璋的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语。 站在朱元璋后面的,是朱棡,朱棣。 而在朱元璋面前的一个盘子里,装着几枚箭头,还有一把大明军武制式军刀。 所有勋贵此时都呆傻了。 就连刚刚赶来的徐达也愣住了好一会。 站在旁边的李善长和胡惟庸更是面色呆滞。 事情彻底大条了。 第一,刺杀亲王! 第二,拦截朝廷密探! 第三……就是那张布。 此时的奉天殿太压抑了。 压抑的让人想要发狂。 因为这些勋贵都清楚,这些罪证如今是铁证如山,随便一条,就足够满门抄斩! 是谁? 是谁干了这么蠢的事情? “你们不说,好……,那就拖下去,全杀了!三宗罪,哪一条都够你们死了。” “别说咱没给你们机会……!” 第95章 惊天案!大明的蛀虫 第九十五章:惊天案!大明的蛀虫! 砍头? “上位,咱没有啊,咱冤枉啊!” “是啊,上位,给咱一百个胆子,咱们也不敢啊!” 朱元璋气急败坏,一脚将面前的盘子踢飞。 “哗啦啦……。” 盘子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 “那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众人面如死灰。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大明军械监生产的制式箭头。 而这些箭头,是从两个锦衣卫番子身上的伤口取出来的。 所有人都没想明白,为什么燕王殿下去了凤阳会被贼人半路截杀! 众勋贵跪在地上,这一刻,他们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很清楚一件事情。 此案,不可能就此不明不白的结束。 朱元璋是必要刨根问底的。 “陛下,老臣冤枉啊!” “老臣以全家性命担保,此案老臣绝不知情!” 几个勋贵大惊失色的跪倒在地。 奉天殿,此时此刻有一种近乎绝对的停滞。 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在诸位的勋贵武将的心头缓缓凝聚。 他们就看着自己面前的地板,死死的盯着,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知道那豆子一般大的汗珠从两鬓滑落下来,随后滴答一声滴落在地板上。 “大明境内……。”朱元璋此时开口了。 “贼人袭杀大明朝廷的人,究竟是为了要杀燕王,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的?” 朱元璋微眯眸子,眼中的审视之色凝聚。 那种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股杀气在汇聚。 “并且,这伙贼人用的是大明制式下的兵器!” “是朝廷生产的箭头和长刀。” “整个朝廷,除了你们,还有谁可以做到这几点?” 平地惊雷一般,朱元璋的话在众人心头炸开。 淮安侯华云龙痛哭流涕:“老臣冤枉啊,老臣对朝廷赤胆忠心,怎敢如此大逆不道!” 朱元璋恍若未闻。 他缓缓起身,四十五岁的他正值壮年。 如今的他收敛了许多曾经的杀气,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内敛,深沉,这也是一个帝王趋于成熟的体现。 可即便是收敛了杀气,他的气势还是那般让人胆颤,即便是这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杀才,血气滔天。可在朱元璋的面前,也终究不够看。 “你们怕了?” 声音清冷,使人如坠冰窟。 “可你们既然怕了,为什么要找咱朱重八的孩子算账?咱的孩子惹你们了?” “咱要动你们,你们就杀咱的儿子?” 咚咚……咚咚……。 心跳声在耳边不断的擂鼓,让这些跪在地上的武勋们浑身无力,仿佛给猛虎盯上。 太子朱标这时候缓缓站了出来,轻声道:“启禀父皇,此案,或许跟凤阳府一事……有关联!” “信国公汤和亲眷,小舅子于常州私藏田亩三千二百七十四亩七厘,瞒而不报佃户人口一千二百三十三人……。” “德庆侯廖永忠亲眷,建庄藏奴百余人,霸占东昌县民田千亩,砍伐山林树木无数……。” “武定侯郭英府上,私养家仆百人,舞姬两百余人供于玩乐,多数家仆舞姬多有受虐致死。” “曹国公府管事,于盱眙老家侵占池田山林共计二百顷。” “宋国公冯胜家仆于凤阳府贩卖私盐,从中牟利……。” 这不是奏折。 而是血书。 此时此刻,太子朱标看着地上那篇幅足有丈长的血书,缓缓念道。 血书很长,涉及到的人名数十人,都是大明开国功勋! 而那些不知情的人更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胆寒! 侵占田地,买卖奴隶,纵容家仆闹事,贩卖私盐,砍伐树林。这其中任何一条,都是极为可恶的!因为这里面的每一条,都是为富不仁的表现。 每一条,都深深涉及到了百姓们利益。 这些人之中,几乎全部都是淮西人。 古往今来的这些达官贵人的贪婪早已是王朝的顽疾!倒回去百年,千年,都是如此!权力的诱惑远比想象的来的更为让人无法拒绝。 这也是中原政权在取得天下之后,为什么会坚持以文臣来打压武将的原因,因为文人重名,也远比武将容易掌控。 这些武将,头脑简单,没有几个人懂得激流勇退明哲保身的道理。他们觉得自己跟着打了天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跟着贪一点无所谓。 可他们不知道,贪婪这件事情是没有止境的。 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可这个一点会变得越来越多。 而此时,众多武将跪在地上,浑身好似没有半点骨头一般瘫在地上。 出大事了! 而有些觉得自己有丹书铁券,罪不至死的人,却是有些愤愤的看着朱棡。 若是说晋王之前跟他们之间的矛盾还只是一些小别扭,那么此时此刻,他们就是真的有些怨恨晋王了。 “听听!” 朱元璋叉着腰,哈哈一笑。 看似在笑,可那笑容之中,满是悲戚和怒火! “这就是咱大明的功臣,大明朝的中流砥柱!” “你们能耐啊!咱明令禁止的事儿,你们是一件不少的全干了!” 朱元璋此时是怒从心头起,却又无处发泄。 下面跪着的勋贵一个个跪在地上,那模样就跟个乖宝宝一样。 他们还认为,只要装傻就可以躲过灾祸。 只要等等陛下的气消了,他们就没事了。 可他们没有想过,朱棡答应不答应。 作为此事的始作俑者,朱棡怎么可能让朱元璋这么轻易的消气? “父皇,老四从凤阳府带回来一个人。”朱棡道。 朱元璋摆手:“宣!” 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有些邋遢的人就走了进来。 起初朱元璋还没在意,可他的眼神余光不免看到了此人那铿锵有力的步伐,淡定的气质,一种宠辱不惊的气质表现的十分透彻。 “学生国子监监生铁铉,参见陛下!” 铁铉! 名人。 当朱元璋看到铁铉的第一眼,就起了爱才之心,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此人的气度相当不凡。 明明一身污垢,臭气熏天,可身上表现出来的气质却十分淡定从容,颇有一种淡然之意。 而事实上,铁铉也正是如此! 【不水字数自己百度!】 “平身。”朱元璋点头。 朱棡这时候道:“父皇,这血书便是这位监生为民请命所写!并且,血书上的种种罪证,皆是这位监生历时两年调查得来!” 而这时候,铁铉轰然跪地,大声道:“此血书种种案件,事无巨细!绝无半点夸大之处!” “诸多勋贵家眷居于凤阳,专横跋扈,肆意妄为!致使凤阳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于公于私,于情于法,都是滔天大罪!” 第96章 将大明律令,落到实处 第九十六章:将大明律令,落到实处! 铁铉此时长跪于大殿之中。 脊背挺立,宛如一尊佛像一般。 面无神情,有一种颇为浩瀚的赴死之意。 而勋贵们慌了神,众人大喊道:“信口雌黄,这是污蔑,污蔑!” 铁铉转头,质问道:“铁某以命起誓!血书所诉罪状有丝毫偏差,铁某愿千刀万剐!” “这血书,乃是凤阳百姓的血写的!是铁某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写的!” “上面写的不识字,是罪,是百姓的怒火!” “你们,该死!!” 铁铉声音冰冷沙哑。 字字珠玑,宛如刀子一般扎在朱元璋的心里! 此时的朱元璋有些手足无措。 他原本以为凤阳百姓会感激他这个皇帝,凤阳作为龙兴之地,本该是享尽殊荣,可如今看来,他这个皇帝反而害了凤阳府的百姓!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怒火更为暴躁。 “咱问你们,这些事,有没有过?”朱元璋指着血书,他有些不敢去看上面的字眼。 武将们赶忙摇头。 朱元璋冷笑:“真的没有?你们若是大方承认,咱还能偏向你们点!可要是咱是查出来的,那你们就准备好棺材,择日出殡!” 这下子,没人摇头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朱元璋的话绝对不是跟他们开玩笑。 他要是真的这么说,那么或许过几日自己就真入土了。 “豁?这下子不摇头了?”朱元璋冷冷一笑。 说着,他手指连连指着这些人,咬牙道:“咱就知道你们这些王八蛋不是什么好玩意!” “看看你们干的什么事?啊?” “侵占民田,奴隶百姓,你们究竟是大明的勋贵,还是大明的罪人?” “说,拦截锦衣卫的事,谁干的?”朱元璋问道。 众人没有开口。 “父皇,此事儿臣来查!儿臣定要让贼人付出代价!”朱棡主动请缨。 朱元璋点头:“你来查!” 随手,朱元璋摆手,看着那些武将们冷冷的道:“你们认罪的折子全部留中不发,等老三查出个结果,咱再说说你们的事!” “全滚回去!想好了怎么认罪,再来跟朕说!” 勋贵们很是狼狈的起身逃了。 那样子,就连朱元璋都觉得有些滑稽。 等到这些人离开,朱元璋沉默了一会。 “老三!” 朱元璋喊道。 朱棡上前道:“儿子在。” “跪下!” 朱元璋冷冷的看了一眼朱棡。 朱棡随即跪下。 “父皇……。”老四朱棣有些急了。 “为了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你弟弟去涉险,你这么做,考虑过后果吗?”朱元璋神色冰冷,那神色,比刚刚质问那些武勋的时候还要冰冷! 朱棡虽然有些错愕,但是大概料想到了这个结果。 朱元璋何等聪明人,这么简单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朱元璋转头看着朱棣,怒道:“让你去,你就去?知不知道你是大明的亲王?” 闻声,朱棣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正是因为儿子是大明的王爷,儿子才要去!”朱棣抬头,铿锵有力的说道。 就连朱元璋和朱标都有些愣神。 太子朱标沉声道:“老四!” 朱棣嘴硬道:“大哥,我没说错话!” 朱元璋也看着朱棣,一时间有些诧异。 这种感觉……就好像第一次看到老三懂事的时候一般……。 “我是朱家的老四,是大明的王爷!我们身上都有对大明的责任,对这个国家,对国家的百姓!” “放任这些违纪乱法的事情不管,苦了的只会是百姓。” “爹,你说过,咱老朱家的根是老百姓,做人不能忘本!儿子也是这么做的啊。” “既然是这样,那儿子为百姓做点事情,涉险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况且三哥也说了,此行唯一的危险就是那些武将家里的私仆!锦衣卫的番子可都是高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朱棣的一番话说的很是透彻。 说的朱元璋有些愣神。 老四……什么时候会说这样的话了?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惹事顽皮的老四吗? 他转头去看了看朱棡。 见老三还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朱元璋面露几分不悦之色:“还跟你爹讲起道理来了!” “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朱棣有些倔强的道:“就他们干的那些事儿,哪一件不是有违国法的?” “总不能因为他们是勋贵,就置国法于无物啊!” 朱元璋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这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朱棡的身上。 “老三!” “儿子在。”朱棡回答。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怎么做?”朱元璋问道。 朱棡缓缓道:“权贵们的不法跟贪婪,或许在现在看来还只是一些小打小闹!毕竟危害还只是一个凤阳府十几万人。” “可大明注定是要走向盛世的,到时候,贪赃枉法的就不止权贵了!贪官,商人,甚至是一些有权利的普通人,都开始贪,开始乱法。” “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法无定数,谁还会尊造法制行事?难道要学五代十国那般礼崩乐坏?重演乱世?” “若是如此,大明朱家将不会成为史书上可歌可赞的皇家,而是会成为世人唾弃的亡国之家。” “儿子想要让依法立国,将大明律令……落到实处。” 朱棡的话说的很重。 连朱标这个太子都变了脸色。 朱棡几乎是在直言大明将亡了。 朱元璋的脸色有些怪异,青红交替,阴晴不定。 “咋办?”老朱僵硬的开口。 朱棡苦笑一声:“要么秉公处置,要么……。” 秉公处置? 这是老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若是秉公处置,那么这些勋贵几乎都会遭受灭顶之灾!其中起码一半要永远监禁,一半要砍头谢罪。 “还有呢?”朱元璋问道。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吐出肚子里的东西……。” 朱元璋冷声道:“他们若是自己能够吐出来,也就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了!” 他对待问题的方式向来简单粗暴。 不听话的,对自己有威胁的,对自己屁股下龙椅和家人有威胁的,杀了就是。就算是当年的小明王,他名义上的首领……,可只要是拦了他朱元璋登基,那就是威胁。 他一样可以想办法解决。 “父皇……,若是,先抓出来杀几个呢?”朱棡抬头,沉沉问道。 第97章 白莲,圣女,昭狱 第九十七章:白莲,圣女,昭狱! 胡惟庸府,当胡惟庸得知此事的时候,连手里的茶杯都颤抖了起来。 “谁干的?” 胡惟庸的目光扫到几个勋贵的脸上。 几人赶忙侧目,不敢去看胡惟庸的脸色。 胡惟庸沉声,声音低沉:“谁干的!” “不用脑子吗?” “锦衣卫如今势头如此旺盛,陛下只信锦衣卫的情报!如此关键的时候,袭杀锦衣卫,还牵扯到一个燕王!” 人群里的朱亮祖手脚冰凉。 根本听不到胡惟庸在说什么。 华云龙等人有些激动的道:“此事定然是有人诬陷!” “咱们脑子又不蠢,怎么可能去招惹锦衣卫?” 蠢? 这人群里还真有一个蠢得。 胡惟庸听了华云龙等人信誓旦旦的保证,摆了摆手:“先回去,这事牵扯到冯胜,李文忠,常茂他们,你们在我这跳脚没用。” 冯胜和李文忠还在带兵回来的路上。 西路大军冯胜率领的军队获得了大胜,留在甘肃等地维持了一段时间的秩序,并且将元人的军队都给稀释,编入了大明的军队之中。 带走了缴获的牛羊,还将几个元庭的高官给带了回来,等到边军来驻防之后,冯胜才开始带兵回京。 而李文忠任务也差不多,退回山海关之后,需要将缴获的十几万牛羊带回来,还有许多重新归明的百姓。 朱亮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刚刚进门,他的脚步就一阵虚浮,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踩空了一般栽倒在地。 ……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老爷,你终于醒了。” 他的夫人胡氏在一旁喜极而泣。 朱亮祖睁开眼睛,有些挣扎的‘嗯’了一声,随后只觉得自己眉头有些疼。 “我这是怎么了?”朱亮祖声音沙哑恍惚的问道。 “老爷,大夫说你是忧心过度,你这是咋了?有啥忧心的事啊?”胡氏一边哭哭啼啼的,一边说道。 一旁的小妾也远远的站在门口,装模作样的哭哭啼啼的。 朱亮祖清醒了一会,等到他完全清醒之后,赶忙道:“去!去把李刘志他们几个找来。” 胡氏不解:“老爷,你都病了……。” “快去,信不信老子抽你?”朱亮祖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 胡氏还想说话,可一看到朱亮祖那杀气腾腾的脸色,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慌乱的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朱亮祖的面前就多了三个人。 “大哥,朱皇帝真的要对咱们动手?” 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人瓮声问道。 此人名为李刘志! 而此人的身份明面上是朱亮祖的护院,并且还是朱亮祖以前的弟兄,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个李刘志,是白莲教的人。 “老三他们被摆了一道!现在老三他们被加了个袭杀亲王的名号,要是查到我们身上,依朱皇帝的性格,肯定会赶尽杀绝。” 朱亮祖沉沉道。 想到昨天朱元璋的表情,他就知道,朱元璋这一次必然是动了真火。 “娘的,咱们怕他干啥,大不了一死!当初他也是乱世里争富贵的臭丘八,要不是命好点,现在皇帝指不定是谁呢。”李刘志冷哼一声。 朱亮祖浑然未闻,只是沉吟道:“有没有长老们的消息?” 李刘志摇头:“没有,不过这几天山西跟关中那边有消息,一些早年间的教众开始活跃了起来。” “他们打算先混到给朱家亲王修建王府的工人里面,以后方便混进去,鼓动其中的王爷造反。” 听到这话,朱亮祖眼中有些欣喜:“好办法!” “此事是谁的主意?” 李刘志嘿嘿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圣女阁下!” “圣女阁下果然不愧是圣女,真乃教中的智多星。” 朱亮祖叹道。 “大哥,咱们要不逃出应天府?”李刘志道。 朱亮祖摇摇头:“不可能的,朱重八在京城之中眼线无数,没有人可以在京城瞒着他。” “事到如今只能赌了!想办法拉几个勋贵上船,既然法不责众,那就让事情闹得再大点。”朱亮祖沉沉道。 …… 锦衣卫。 昭狱。 自朱元璋设立锦衣卫之后,一应设施都给朱棡配齐了。 锦衣卫腰牌,锦衣卫的编制,还有锦衣卫专属的监狱,昭狱。 “还没交代?” 水牢外,朱棡冷漠的看着下面吊在半空中的一个汉子。 “端的是条好汉。” 锦衣卫百户何广义,微微叹道。 作为锦衣卫最年轻的百户,何广义虽然名声不大,可办事很是可靠。 “去请老朴,办事!”朱棡淡淡道。 何广义躬身:“是!” 很快,朴不成来了。 “老奴见过晋王!”朴不成上前跪地行礼。 他自己也得到消息,自己马上会去晋王府上做事,以后就是晋王殿下的私奴。 “起来,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审出来?”朱棡笑问道。 朴不成那张惨白,眼白泛青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阴柔的微笑,他轻笑道:“只要是个男人,老奴倒是还没失过手!” “嗯,那就拜托你了,办完事,我请你吃酒。”朱棡笑道。 朴不成乐道:“那老奴定然尽心尽力!” 朴不成走进水牢之后,很快里面就传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朱棡有些无奈,但凡有点办法,自己也不会用这么惨无人道的办法。 听这个声音,朱棡都觉得渗人。 男人能够发出如婴儿哭啼的声音,也不知道有多痛。 这个汉子就是朱棡赶去救朱棣的时候抓到的。 来袭杀的锦衣卫的贼人几乎都死了,只有一个人没死。 朱棡将人带回来之后,便让人审讯。 不过这汉子倒也确实是个颇有血性的汉子,几次审讯,都无功而返! 朱棡也不打算再耗,命人找来了朴不成这个男人克星。 “殿下,曹国公世子来了。” 这时候,有人通报道。 朱棡点了点头:“让他过来。” 朱棡坐在昭狱牢房外面的台阶上,看着李景隆走过来。 李景隆手里提着食盒,心惊胆战的走进来昭狱的大门。 刚进来,李景隆就感到一股刺骨寒意袭来。 随后,便是不断从监狱之中传出来的鞭打声,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让人近乎崩溃!李景隆平日里根本不怕这些事情,可如今,他怕了,实在是那声音过于狰狞和惨烈了。 第98章 不是叫你来号丧的 第九十八章:不是叫你来号丧的! “来了。” 朱棡笑着道。 李景隆点了点头:“得到殿下的召见,微臣马不停蹄的就来了。” 李景隆年纪不大,比朱棡小几个月,辈分也小了一辈,所以在朱棡面前显得很是拘谨! 毕竟这一次可不是其他地方,而是锦衣卫的昭狱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旁边的昭狱之中又传来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一种好似婴儿啼哭,却又惨烈数倍的叫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昨晚的事情,你都听说了?” 朱棡淡问道。 李景隆浑身一抖:“听……听说了,我爹今日一早就回了凤阳。” “你们家里的态度还是端正的。”朱棡淡笑道。 李景隆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道:“微臣和父亲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朱棡打量了一眼李景隆。 这家伙……怎么说呢。 之前朱棡的想法也是想着干脆把那些违法乱纪的人杀了算了。 可后来,朱元璋跟朱棡解释了一下。 若是真的要跟这些武将勋贵们算总账,杀的人就不是一点半点!而是什么?是抄家灭族。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朱棡还不明白古代达官贵人的犯法为什么会牵扯出那么多人命。而在了解了抄家灭族这个制度之后,他明白了。 抄家灭族,首先是三代直系以内的亲眷全部处死,无论老幼。 其次,是要看犯的什么罪,如这些勋贵纵容家仆作乱的罪名,那么那些家仆的一家老小也逃不了。 杀的越干净,给老百姓的交代才越有利于朝廷! 那么除了要拧出来一个杀鸡儆猴的,其他的人该怎么办?该让谁去办? 这个人,必须是在武将集体里面有着不错威望的人。 朱棡第一时间想的是老丈人徐达。 可朱元璋没有答应。 因为徐达没办法代表天家出面。 而这时候,朱棡想到了李景隆。 他爹是朱元璋的亲外甥,从小就当成儿子养在身边!小时候还改过朱姓,长大了之后才改回了原来的姓氏。 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而李景隆作为李文忠嫡长子,也是朱元璋的侄孙,所以这件事让他来出面,第一:影响力足够小,不会落了朱元璋的脸面。 第二,李文忠站出来说,也是为了保全李文忠一家子。 最关键的当然是李景隆这人,交际能力是点满的! 别说武将集体,这家伙连文官之中都能打进去!经常带着几个文人士子去秦淮河听曲,甚至连御史大夫都上过他的画舫。 在大明初期这个文人武将水火不容的时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唯有他李景隆了。 “起来。”朱棡淡淡道。 “你也别太紧张,你们各家的处置结果不是我说了算,而是陛下说了算。” 朱棡这么吓唬李景隆,也是为了敲打敲打。 此人虽不堪重用,可在年轻一代之中也算是个人才,若是能够打磨出他的性子,以后也会是个好帮手。 若不是知道李景隆在后世被评为带引号的大明战神,朱棡怕是还真的会觉得李景隆是个忠诚可靠的人。 “是……微臣知道了。”李景隆的心里此时犯着嘀咕,他倒是不至于被朱棡几句话就吓糊里糊涂。 只是心里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召见自己。 “既然昨晚发生的事你都知道,那本王问你,此事为什么瞒而不报?”朱棡的脸色逐渐严厉起来。 李景隆吓得张嘴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立马道:“不是……,绝不是瞒而不报啊!殿下,此事实在是怪不得我爹啊。” “勋贵之中,几乎所有勋贵都有这样的事情,时间一长,大家也都当做是平常事情。” “……” 李景隆还要解释,朱棡淡淡道:“李家,受的皇恩不少?” 李景隆差点咬到舌头,一番惊骇之后,忙道:“李家能有今日,都是陛下恩赐!陛下就是李家的天,是大明的天!” “我爹对你们父子又待如何?”朱棡一字一句道。 “宛如嫡出!嘘寒问暖,关爱有加!父亲总在微臣面前说,是皇爷的存在,才有了今日的曹国公府!有我李景隆……。” 说着,李景隆嚎啕道:“殿下,是臣父子不识好歹,是我们做错了事,臣心里难受啊,求您给臣父一个机会!” 真特么能演啊。 朱棡有些佩服的看了眼李景隆。 那情绪分为三分悲戚,三分悔恨,三分无奈,和一分真挚的脸上,此时挂满了泪珠。 可没办法。 古人就是喜欢说这些话,虽然在现代人听来宛如放屁。可对古人来说,这就是真情流露,痛改前非。 朱棡摆了摆手:“本王叫你来不是来号丧的!” 李景隆顿然停下了痛哭流涕的神色。 朱棡淡淡道:“本王本想将你们全部缉拿归案的,反正对于本王来说,已经得罪不少淮西的勋贵,也不差再多得罪一点。” “可陛下仁慈,现在你们都是老臣的份上,不怨这些老弟兄一个个的到了老还要承受牢狱之灾!” “所以让我用温和一点的法子。” 李景隆匍匐在地,喊道:“陛下宅心仁厚,微臣谢恩!” 朱棡继续道:“你也知道,锦衣卫如今名声大噪,不过名声都是凶名,骂名,所以你应该也知道落入我手的代价。” 李景隆艰难的点了点头,这时候听着昭狱大牢里面的声音,只觉得双腿发软! 朱棡继续道:“老爷子说了,你父子两人毕竟是朱家的亲戚,若是把事情闹大了,不好看!” “所以,陛下还是打算放个口子。” “你李家在盱眙的二百顷山林,你应该都清楚?” 李景隆顿时吓得脸色铁青,罪证被当面说出来,那种惊吓感是最强的。 盱眙是李文忠的老家,曹国公府的封地和食肆佃户都在那。 其实这事也算不上是侵占……,不过是私自开垦,加上从官府的手里运作而已。 毕竟盱眙是大县,土地广袤,只需要花点钱,让官府的人少记录几笔或者改改归属地,那么原本册子上记录的水浇地就会变成荒地……。 这种办法,其实许多勋贵都在用。 而且,甚至是李文忠自己不想要,那些官府官员还会以巴结的姿态提前做好准备,然后送给李文忠! 所以,这些东西其实他李家根本就没想要! 第99章 李景隆的雅号 第九十九章:李景隆的雅号 或许听起来有些荒唐,可这就是大明朝的现状。 官员为了晋升动用一切手段! 这个现象或许现在还没有露出什么大的弊端。 可若等到亲王就藩,那么立即就会露出大问题。 亲王之尊镇守地方,并且有行政权,那地方上谁说了算?官员?还是王爷? “殿下,那些地……他他……他都是……。”李景隆一脸为难,嘴唇哆嗦个没完,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 他不太敢说。 其一是他怕朱棡钓鱼执法,万一自己亲口认了,可不就是认罪吗? 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害怕得罪那些官员,这是个很庞大的利益群体,要是李家将他们给卖了,怕是会得不偿失。 “地怎么来的,哪儿来的,你留着写在折子里!”朱棡摆手,这种破事他懒得听,无非就是地方官员巴结权贵的事。 李景隆脸色一白,低下头去有些惶恐。 这时候朱棡微微一笑,拍了拍李景隆的肩膀,幽幽道:“严办不严办,可都要看你了……。” 李景隆忙不迭的点头:“微臣知道,殿下尽管吩咐。” 朱棡沉吟了一会:“陛下昨夜气得没吃下饭。好几次想要直接让锦衣卫动手抓人,他也是记挂着这些个老弟兄往日的情分。” “换成其他人,早就被番子们抓了,哪里还让你们自己去善后?” “勋贵之中,往日里口口声声念叨着君臣之礼,臣子本分。这就是你们的臣子本分?本分就是欺君罔上,鱼肉百姓,倒行逆施?” “臣知错,殿下,臣知错啊!”朱棡的一声声质问也让李景隆觉得好似从黄泉路上走了一遭。 匍匐在地浑身颤抖的说着,心里更是慌得没边。 而就在这时候,一旁的昭狱大门之中走出来一个面白无须,神色淡然的老太监。 而让李景隆感到无边恐慌的,是老太监手里捧着的盘子。 草! 这特么是啥? “殿下,宝贝取下来了,人也交代了。”朴不成笑意盈盈的道。 朱棡瞥了一眼。 豁,倒是个莽汉。 “嗯,东西你自己拿着玩,审讯的结果孤自己看记录就行!何广义,替本王送送老朴!”朱棡笑道。 朴不成乐道:“老奴马上就是晋王府的人,殿下这般客气是折煞老奴了。” “老奴自己走回去,这宝贝切下来得赶紧泡起来,不然以后可就找不到了。” 朱棡笑着点头,摆了摆手。 这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他的介接受能力很高,所以也不知道怯场。 而一旁的李景隆在看清楚了东西是什么之后,只觉得整个人的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变得僵硬。 那老太监就这么看了一眼自己,自己顿时觉得身体下面凉飕飕的! 朱棡也发现朴不成似乎对男人的威慑力特别强。 不愧是男人克星啊。 …… 半晌后,李景隆走出锦衣卫的昭狱,整个人好似瘦了几斤一般。 “草!这差事怎么办才好办啊……。” 可再难办的事,他李景隆还是得去办。 想了想自己亲爹,李景隆心里一阵酸楚。 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儿子给爹擦屁股的。 李景隆有些无神的走在内城的街道上,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完成晋王殿下交代的事情! 毕竟这一次的事情可不小。 基本上事关整个淮西勋贵利益集团的未来。 最让李景隆担忧的,是真要是被锦衣卫拿了,自己会不会也变成没鸟的英雄好汉。 就在李景隆路过一处拐弯的时候,街道一侧的拐角突然窜出来两个汉子。 只听见‘呼哧’一声,李景隆整个人就被掳进了巷子。 李景隆恍惚一阵之后顿时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大喊。 好不容易等到捂住的嘴能说话了,李景隆赶紧张嘴大喊,也不管嘴里还含着别人的手:“什么人,什么人,敢在内城行刺曹国公世子!” 可下一秒,就听到耳边传来怒斥:“叫唤什么?” 下一秒,李景隆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李景隆错愕,转头一看,居然是武定侯郭英。 “郭四叔……。”李景隆脸色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再一看周围,李景隆顿时吓得不轻。 好家伙,宣德侯金朝兴,延安侯唐胜宗,淮安侯华云龙,还有其他侯爷七八个人都在这堵着他。 “几位世叔这是……?”李景隆不解。 “殿下召你了?”华云龙有些急切的问道。 李景隆先是愣了下,随后点了点头:“召……召了,说了点家常话。” 几个武勋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家常话? 去qn的家常话。 这么紧要的时候,晋王跟你拉家常? 知不知道昨天一晚上,这些勋贵连觉都没睡! 郭英板着脸看着李景隆,那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李景隆的肩膀上,森然笑道:“大侄子,咱们叔侄可是好久没吃过酒了!” 李景隆欲哭无泪。 老子和谁吃酒都不愿意和你们。 吃得多,玩得多,人家姑娘都不愿伺候你们。 而且这群家伙根本没个情调,一向讲究单刀直入。 基本上去一家画舫就黄一家。 关键是,吃了酒,回去还跟家里的夫人说他李景隆恬这个脸请的,抹不开面子,不肯伤了这个子侄的心才答应的。 结果闹得各家的夫人都不咋愿意让自家丫头跟他李景隆来往。 “吃……吃酒?”李景隆还打算装傻充愣。 下一秒,他就眼前一亮。 “吃酒!对吃酒!” 这下子连郭英等人都有些愣神了。 这家伙属狗脸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刚刚还跟一副丧门星的表情一样,转脸就笑起来了。 怪不得说是天生的演员呢? 李景隆这时候嘿嘿直笑,热情无比的挽着郭英和金朝兴的胳膊,笑道:“吃酒,咱这就去吃酒!今儿个包条画舫,大侄子请诸位叔伯日一天!” 最胆小怕事的广德侯华高有些担忧道:“大侄子,这日上三竿的,哪有画舫娘子开门营业的?” 李景隆回头一笑,露出一个无比自信的笑容:“高叔,咱李景隆在京城有个雅号。” “雅号?”华高不解。 李景隆哈哈一笑。 笑道:“咱这个雅号,叫曰不收!” 第100章 父子对话,两位帝王的传承 第一百章:父子对话,两位帝王的传承 御武楼,朱标到了。 朱标走进御武楼,便听到朱元璋和胡惟庸在议事。 等到两人议事结束之后,朱标这才走进去。 “父皇。” 朱标行礼道。 朱元璋‘嗯’了一声,看着坐在一旁的胡惟庸道:“没啥事就去,刚刚说的事尽早去办。” 胡惟庸点头,道:“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随后,又跟太子朱标行礼。 胡惟庸离开之后,朱元璋缓缓道:“看看。” 说着,将面前矮桌上的折子递给了朱标。 朱标拿过折子看过之后,方才有些感慨道:“此人能力确实可圈可点。” 朱元璋双手放在扶手上磨蹭,哼哼道:“说到底还是权利。” “咱放权给他,他办事就快,刑部积压了几年的案子都给咱办了。” 老朱看着朱标,淡笑道:“若是朝中的大臣们都这样,咱这个皇帝倒也就清闲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朱标知道,朱元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清闲下来的。 他就是天生的农民,农民一年到头就没有愿意停下来休息的。 一休息,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爹,胡惟庸此人的确颇有手段,行事大胆,作为他的上级,有这样一位办事得力的下属的确是非常满意的。” 朱标缓缓道。 朱元璋盯着朱标看了一会,随后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指了指朱标,笑道:“你是在笑你爹?怕咱识人不明?任用奸人?” “父皇,儿臣不敢。”朱标低头。 虽然话这么说。 不过朱标的意思还真就是刚刚老朱说的那样。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呼出,随后起身。 朱标也跟着起身。 “陪你爹出去走走。”朱元璋负手,走在前面。 两人出了殿门,便沿着房檐的廊桥缓步而行。 朱标则是跟在朱元璋的身后。 “标儿,你认为咱不该用胡惟庸?”朱元璋问道。 “父皇……。”朱标欲言又止。 朱元璋回身微微一笑:“你不说,咱替你说!” “你认为胡惟庸能用,但不能重用。归根结底,还是担心那些武将。” “这一点,你跟老三的看法是一致的。” “这小混蛋这次铤而走险,不惜让老四涉险!就是想要把咱给架起来,让咱给你俩当枪使。” 说到这,朱元璋就有些生气。 朱标也苦笑一声:“儿臣也没有想到,老三会如此激进。” “激进?不,老三这么做有他自己的道理。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朱元璋摇头,严肃道。 朱元璋转身。 “咱不是不想做,而是有些时候,名不正言不顺!” “咱朱元璋什么骂名都可以背,可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打天下的弟兄全杀了,那即便是咱自己,也心里过意不去!” 其实,别人能够看得明白的事情,朱元璋这个当皇帝的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淮西勋贵的危害。 朱元璋叉着腰,道:“老三和你不一样。” “老三的心,够脏!。” “有些时候狠下心来办一件事情,效果就立竿见影。” 说到这里,朱元璋一只手放在一旁的柱子上。 沉声道:“咱用胡惟庸,不单单是因为他能干!是因为他干下去咱才有机会!” “李善长咱是抓不到把柄了,毕竟是一条老狐狸。” “可胡惟庸不一样!此人有能力,但是心性不足,让他给咱办事,一来咱可以省点功夫。” “二来……。” 朱元璋的声音微微低沉,此时他宛如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二来,这人若是忘乎所以,那么狐狸尾巴,也就露出来了!” 朱标只觉得骇然。 他从未想过父皇将事情看的如此透彻! 另外也惊叹于老三的智慧。 他将父皇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看似扑朔迷离的案件,可对于朱元璋和朱棡来说,只是一场开卷考试。 “咱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为富不仁的人!” 朱元璋幽幽道。 “富贵起来的人,得百姓供养,理当回哺百姓。但这个道理,他们不懂!” “因为这是朱家的天下!不是他们的。” 这就是朱元璋的思想。 他将天下视作为朱家一家的天下,分封藩王,让朱家的根狠狠地扎在这片土地上! 而这么做的结果,也就造成了后世的一句话。 一国养一家。 是的,整个大明朝,供养朱家一家。 在明朝末年,光是朱元璋的龙子龙孙就有十五万七千人!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百姓,光是一日三餐就能满足的。 这些人,是大明的宗室。 他们极尽的奢华,享受着天底下最好的资源,用着天下最好的物件,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而这些钱从何而来? 国家。 大明朝是拖着朱家宗室前进的,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国祚,整个宗室就是那一块最大的毒瘤! 可这个观点,没人敢跟朱元璋说。 就算是如今的晋王朱棡,也不敢! 想要改变这个趋势,要么等老朱死后太子上位。 要么就只能另辟蹊径! 朱元璋收回手,缓缓道:“咱不用刘伯温,有三点!” 朱标抬头。 刘伯温乃是忠自感谏之人,为官清廉,名声极好!而且能力不菲,关键是他学问极好,他的上位,理应可以压一压朝中武勋的嚣张气焰才是。 “其一,刘伯温此人自命清高,虽忠直,却是孤臣!如李世民的臣子魏征那般。” “若是论谏诤之心,国朝无人出其左右,有其任御史大夫,言路不断,从谏者不绝。” “其二,民间多流传刘伯温之传闻,说他乃是‘慷慨有志,刚毅多谋,学为帝师,才堪王佐’,哼哼!听听,说咱这个皇位是靠他刘伯温得来的。” “这个说法,别说咱朱重八听了不舒服,就是你老丈人,还有徐天德他们,也同样如此。” “争皇位,靠的是谁的人多,谁的人狠!若是全靠他刘伯温,那咱这个皇帝成了什么了?” 朱元璋有些气呼呼的。 朱标躬身:“儿子知道了。” “嗯!”朱元璋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随后,朱元璋转身道:“其三,刘伯温在浙东人里面也不是什么受人喜欢的人物,你要用浙东官员,不该提拔他。” “中书省右丞相这个位置,不该是一个孤臣,也不该是个直臣,这两点刘伯温都不合适。” 第101章 长刀直入还是谈情说爱? 第一百零一章:长刀直入还是谈情说爱? 朱元璋的话还是一定程度让太子朱标学到了东西。 对于不任用刘伯温的事情也接受了一些。 “这次老三虽然莽撞,可做事还是有一手的。” “锦衣卫在他手里也起到了作用。” “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安抚那些武勋就行了。”朱元璋道。 坏人朱元璋和朱棡来做,那么好人就该朱标去当了! 这不光是为了稳定朝局,说白了也是为了让朱标这个太子更为深入人心。 朱元璋对朱标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因为在朱元璋这种老农思想的人看来,只有大儿子是自己未来的继承者。 虽说民间百姓疼爱幺儿,可对大儿子更多的是一种继承自己的念想。 当然,这只是对都是嫡子的情况。 若是庶子,那关爱的程度就少的多。 这一点从朱元璋身上也看得出来。 朱元璋对朱标,朱樉,朱棡三人的疼爱程度,是绝对远超皇子的! 就算是朱棣和朱橚也是一样。 要不是最近朱棣长进了许多,他怕是对朱棣也不会有多么上心。 “倒是苦了老三了。”朱元璋叹道。 这话听在朱标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父皇,儿子定会对三弟关爱有加的。”朱标严肃道。 朱元璋点头,随后悠悠道:“老二不堪重用,性子暴戾乖张!秦王府之中的事情咱也多少有所耳闻。” “年后咱打算先让他去就藩,由他闹腾。” 朱元璋的这段话,基本上落实了朱棡这个藩王之首的位置!边塞苦寒,加上通信困难,朱元璋必须要定一个藩王之首,才能在战时节制诸卫。 事实上,老朱也没看错。 在原本历史里,朱樉确实是不堪大用,在自己的藩地上作乱几年之后就一命呜呼,根本没翻起什么水花。 …… 秦淮河边上,十几个勋贵站在河边上。 看着河对面的秦淮河,众人就跟看到了家一样的亲切。 “走啊,寻思啥呢?”李景隆耸着肩膀,乐呵呵的回头笑道。 一旁的武定侯郭英啧啧嘴,道:“瞧咱大侄子这一表人才的样子,简直是……是……这老李当真是好命!” “是极是极!” 其他侯爷也纷纷笑道,哄笑之下朝着街道口最大的一家青楼走去。 李景隆差点破口大骂。 你特么是看我请客,说几句好话糊弄我,你当我不知道? 十几人浩浩荡荡朝着里面走去。 “啧啧,醉梦楼!咱这也是山猪吃细糠了。” 进了醉梦楼,旁边的唐胜宗就感叹道。 华云龙也贱兮兮的笑了笑:“老唐,怎么,明年就要去陕西,不得多流连一下京城的春情美景?” 唐胜宗吐了口唾沫,很没形象:“老子今儿个要三个!” 十几人走进来,顿时整个青楼都有些轰动。 “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李公子啊!” 这时候,一个妖娆的女人夹着嗓子轻飘飘的从楼上下来。 李景隆嘿嘿一笑:“梁妈子,几日不见,倒是越发漂亮了。” 那老鸨子轻车熟路的就拿着扇子贴了上来。 一旁的几个老武将也看的是有些心里痒痒,这老鸨子虽姿色差了点,可这身段,那可是一顶一的!魅的跟条蛇一样,这要是给她扭几下,嘶……。 随后郭英几人就看到李景隆这厮大手贴上了那老鸨子的肥润,还作势捏的兴起。 同时还大气横生的道:“去,给我这些个叔伯找点熟的!生的不要啊!” “都是吃荤的,别把那些素不拉几的带上来!” 郭英压低声音骂道:“草,这特么比咱们还熟练!” 一旁的华高有些佩服道:“这大侄子可真是少年豪杰啊。” 金朝兴嘿嘿一笑:“娘的,咱们今儿个也算是在这醉梦楼玩过了,平日里光去丽春院,特娘的姑娘都跟咱们学起来了,长刀直入的。” 其余的侯爷笑骂道:“让你娘的讲情调你讲得出来?讲你咋看牲口配种的?还是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 “哈哈哈!”金朝兴大笑。 不过郭英还是站出来道:“大侄子,先谈正事。” 李景隆这才回过神来,忙道:“那个,梁妈子,备个雅间,宽敞点的。” “另外准备五斤羊头肉,两斤卤的羊肠。” “再打十斤姣白!” 梁妈子风sao一笑:“不用姑娘们陪着喝酒吃肉?” 说着,梁妈子拍了一下李景隆的肩膀:“姑娘们可是盼着李公子好久了,这眼泪花啊,都要流干了。” 李景隆坏笑:“眼泪儿流干了没事,其他地方有水就成!” 说着,一拍老鸨子的丰腴:“先去准备,谈了事再说其他的!都到你这儿谈事来了,不留点东西在这,别人不得笑话咱?” “坏死了李公子!”老鸨子笑的花枝乱颤。 其余侯爷只觉得今儿个又学到东西了。 沉默不语的进了雅间之后,走在后面的几个侯爷才笑呵呵的看着李景隆。 李景隆何等人物,这种官面上的事那简直是一眼就通。 “以后诸位叔伯来这醉梦楼,报我李景隆的名号!姑娘绝对是最好的姑娘!” 李景隆拍着胸口说道。 几个侯爷眉开眼笑。 这时候一旁的华高拉着李景隆问道:“那个,大侄子啊,这醉梦楼有没有小道?” 李景隆当即明白,立马道:“高叔,这算啥事,待会我就去给你找个船夫,日后您出入,走水路!” “妙极妙极!”华高贼眉鼠眼的一笑,顿时笑了起来。 上桌之后,酒肉也很快端来。 关上房门,郭英坐在首位,看着李景隆问道:“大侄子,事情是怎么样的,殿下跟你说了啥,你自己交代。” 李景隆赶忙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这表情看的在座不少人都心里一颤。 “诸位叔伯,殿下其实也只是跟晚辈说,让晚辈和家父心里放敞亮点,不要办了糊涂事。” 这话说出来,公侯们还是相信的。 因为李文忠毕竟是老爷子的亲外甥,亲戚的关系在,老爷子对李家好点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毕竟就连他们,也都对老家的亲戚照顾有加,逢年过节送点礼品,另外当地找点衙门的闲官让自己的亲戚不至于落魄。 这就是人情,是华夏人民特有的情感。 第102章 谜题,落到三司手里就完了 第一百零二章:谜题,落到三司手里就完了! “那殿下是打算如何处置我们?”郭英问道。 众人也聚精会神。 李景隆叹道:“老爷子之前的态度其实很明确,就是想要大家把违法乱纪的事情抹干净,吃了国家的,朝廷的,都要吐出来。” 这一点,让众人有些舍不得。 “魏国公……知道这事吗?”郭英问道。 李景隆摆手道:“此事可千万不要牵扯到魏国公!” 众人不解。 李景隆解释道:“魏国公马上就是晋王殿下的岳丈,要去太原主持洪薯种植的事情。” “这其实就是让魏国公辅佐晋王殿下就藩!而如今要是牵扯到魏国公,不光会影响洪薯的事情,还会连同晋王殿下婚事一起受影响。” “一个洪薯,一个婚事,这两点对于咱老爷子的重要性,诸位叔伯,掂量的清楚?”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洪薯那是未来几年最重要的国政! 关乎大明国祚,无数百姓的死活,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动! 而晋王的婚事更是皇帝最关心的事!什么事? 藩王就藩。 两件事,沾上一件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更别说两件事同时给搅了。 “那……那咱们怎么办?”众人疑问。 李景隆拿着小刀切下一块白水羊肉,沾点盐粒放在嘴里嚼着,说道:“殿下说,老爷子原本是打算直接将此案交给三司的。” 武侯们瞬间大惊失色。 郭英等人更是豁然起身。 三司? 三司里面全他娘的是遭瘟书生!大理寺,督察院,御史台,三司之中,浙东文人占据大部分,这些人可都是跟淮西勋贵不对路子的。 真要是落入他们手里,这些老混蛋不得给他们往死里玩? “三司会审下来,咱们大多数家族怕也是个抄家夺职,充军流放三千里的罪过。” 李景隆缓缓道。 罪不至死,但是死罪难逃。 流放三千里,基本就是直接打入尘埃。 听得李景隆的话,勋贵们只觉得脊背发凉。 李景隆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心情大好!嘿嘿,一群草包,真是不禁吓。 “娘的,咱们落入那些遭瘟书生的手里,还能有命在?”郭英咬牙,沉声道。 一旁,只有一个朱亮祖的神色忽明忽暗。 他和其中一个勋贵交换了一下眼神。 一旁的老侯爷金朝兴有些无奈道:“这些个书生最不是东西,咱们兄弟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家底,在这些个家伙眼里就是不义之财。” “一个个天天恶心咱爷们几个。嘴里叭叭的说,说什么武将误国!个狗曰的,没咱们这些个老弟兄抛头洒血,哪来的这个大明朝?” 旁边坐着的华云龙也沉声道:“咱们要是真的落入那群浙东夫子的手里,怕是真的就完犊子了。” “他们的尿性,抄家夺职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要抹掉咱们的功劳!” “凭什么?娘的,就凭他们有笔杆子是?” 勋贵们骂声一片,但其实谁都没意识到事情真正的重点上。 这时候就连李景隆都有些骂娘了。 说了那么多,他们还没明白! 关键不是晋王,不是文官! 是老爷子!是皇帝! “咳咳!”李景隆咳嗽了一下。 没人搭理,还在骂。 “咳咳!!” 李景隆又咳嗽了一下。 一旁华高给李景隆倒了杯酒:“大侄子,嗓子有毛病?喝点,酒治百病!”说着,还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李景隆无语了。 就你们这脑子,拿什么跟晋王殿下过招啊? “诸位叔伯!且听晚辈一言!” 李景隆忍无可忍,开口道。 这回,众人才回过神来,眼巴巴的看着李景隆。 李景隆道无奈道:“晚辈知道诸位叔伯穷了半辈子,穷怕了,也没啥别的盼头。” “就盼着有门路的时候,多攒点钱,看着家里的仓库满起来!他娘的,咱老李家跟诸位叔伯也一样。” “要不是有个当皇帝的舅姥爷,咱李景隆指不定还是个臭丘八!说白了,就是个当穷人的命。” 听到李景隆这么说,不少勋贵也都觉得心里产生了共鸣。 他们也确实是如李景隆这般说的,穷怕了,不想再过吃不起饭,穿不起衣的日子。 这些话用在这些人身上再为合适不过。 元朝末年的时候,朝廷无能,大肆争取税收!这些人饿的眼珠子发蓝跟着朱元璋造反,哪里在意什么生死,只要能吃一顿饱饭就满足。 阎王殿上打滚,死人堆里睡觉,一场大战下来身上没有少什么零件那就是洪福齐天。 就算是现在不少公侯的身上都有残缺。 有的少手指,有的少一块肉,有的连腰子都被刀扎没了。 后来一个个的封侯了,富贵了,家里田地千亩,仆役上百!可见不得钱这个臭毛病落下了病根。 虽说这怪不得他们,乱世之中走出来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执念!看了太多的人间惨剧,他们明白这辈子挣扎是为了什么。 “大侄子,你到底要说啥?你倒是说个实在的啊。”郭英急道。 李景隆叹道:“今儿个早朝上,对李家跟靖江王的处置,你们都还记得?” 靖江王。 朱守谦! 也姓朱,但是他不是朱元璋的儿子,而是朱文正的儿子。 朱文正,朱元璋的亲侄子,当年也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立下不少功劳!非常有名的洪都保卫战就是朱文正打下来的!可谓是一举给朱元璋平定中原打下来基础。 只不过朱文正由于年少成名,性子刚强,因不满朱元璋的封赏,居然意欲投靠张士诚。 后来朱元璋将其软禁,洪武三年的时候就郁郁而终了。 朱元璋也没亏待自家大哥的血脉,将朱文正的儿子朱守谦封为靖江王,就藩桂林。 不过虽然朱守谦在桂林,但是在老家凤阳还是有靖江王府的人。 毕竟朱文正,还有朱元璋的大哥朱兴隆,是葬在陵寝周围的。 而靖江王府的人也参与了此次事件,朱元璋没有下旨处置朱守谦,毕竟如今的朱守谦才九岁! 他下旨将朱守谦和母亲王氏带回宫中,责问此事。 一般这种要把人带回来责问的,那都只是申饬一下,真要是有杀心,直接就下令桂林那边的官府动手了。 “什么……什么意思?” 第103章 交了吧,不交,命都没了 第一百零三章:交了,不交,命都没了! 众人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李景隆突然提起这事。 李景隆叹道:“老爷子这是在给你们台阶,让你们自己把东西给吐出来!” “另外,究竟是怎么处置,还要看你们的态度跟表现。” “真要是按照处置我李家跟靖江王的处置办法算下来,是不是对诸位叔伯来说,也太轻松了一点?” “这么大的案子,连凤阳百姓都上了血书,若只是单单问责申饬,保留诸位叔伯的权柄一动不动,那成了什么?” “一切,还要看诸位叔伯自己啊!” 李景隆见众人脸色不是特别好,又割了块肉,缓缓道:“诸位叔伯,还是刚刚那句话,晚辈知道诸位穷怕了,但是扪心自问,你们府里的钱,怕是八辈子都不花完?” 众人默然。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假,可谁家的钱又是指望着一代人就用完呢?这玩意儿不得一代传一代吗! “陛下这是给你们留着脸面在呢。”李景隆继续道。 “陛下给诸位留了脸面,诸位叔伯若是不领情,绝对还没错,那下一步就是要面对御史台,户部,大理寺,刑部几个衙门的问责了。” “这事儿闹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小事儿。” “真要是让那些文官上纲上线,别说富贵了,怕是连官位都保不住!” “叔伯们,说到打仗行军,杀人越货,青楼嫖妓,咱李景隆信你们是高手!” “可要是说到玩弄心计,官场上的事,你们斗得过那些文官?明儿个说不定就翻出你们以往的破事!什么欺行霸市、强买强娶、贩卖走私!诸位叔伯,这些事,别说你们没做过?” “就算是你们没做过,你们家里的那些人呢?” “别说三司会审了,就是一个御史台的刘伯温,就能将诸位给轰的哑口无言。” “这事儿毕竟是他们占着道理!” “再说了,老爷子是什么性格你们不知道?真要是准备动手处理你们会给你们这么多时间?” 一番话,让武勋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此时,华高眼眶泛红,有些感叹道:“皇爷心里还是向着咱们淮西人的。” 李景隆叹道:“高叔,你糊涂了。” “皇爷向着咱们淮西人,可并不代表可以无限制袒护咱啊!” “大明朝亿兆百姓,不是只有一个淮西人啊!” 这句话让众人脸色惨白。 李景隆心里无比佩服朱棡! 晋王啊晋王,你的这番话,别说是这些老杀才,就是我李景隆都后怕不已啊。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年皇爷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不也一样跟你们喝酒骂娘,逛青楼?” “可那是曾经,如今皇爷是真龙天子,是九五之尊,陛下念着诸位的好,向着大家伙,那这份情分就该珍惜!” “可若是你们让他事情难办,脸上不好看,你们觉得这份情分还能剩下多少?” 说到这里,李景隆也有些口干舌燥。 喝了口酒,继续吃着羊肉。 这时候,一旁的郭英艰难的滑动了一下喉咙。 “那咱们真的就交的一干二净?” “不交也行,那就等着御史台的人追着你们咬。”李景隆乐道。 众勋贵顿时感觉被李景隆这句话给恶心到了。 郭英更是看了一眼李景隆。 这熊孩子,屁大点,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那咱们该怎么跟还在外地的弟兄们交代?”郭英有些叹气道。 “交代?交代什么?难道拿全家性命去赌那些身外之物才叫兄弟?你们看得明白,其他人其实也看得明白!只是放不下财物而已。”李景隆苦笑道:“钱帛动人心!此话确实不假,别说别人,我李景隆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一旁的华高笑道:“谁不知道你曹国公世子仗义疏财,最为大方?” 李景隆笑道:“不错!” “我李景隆确实小气,见钱眼开,但是我也知道,什么钱该要什么钱不该要!” “有时候,取舍,也是一门学问!” ‘啪!’ 这时候,一个巴掌落在了李景隆的脑袋上。 李景隆疼的龇牙咧嘴,回头一看。 “表……表老爷!” 只见徐达脸色漆黑的站在李景隆的背后。 “魏国公!” 众人纷纷起身。 刚刚听得入迷,一时间居然没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徐达点了点头:“下朝回去,就看到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朝着昭狱溜达,我还寻思着,你们要劫昭狱呢。” 众人顿时讪笑不止。 娘的,若是是御史文官是狗。 那么锦衣卫就是一群六亲不认的狗。 经过几次案件,谁也不想跟锦衣卫的人沾上半点关系。 “你们的话,我都听了些。”徐达道。 在众人希冀的眼神下,徐达微叹道:“交了!” “不交,连命都没了。” …… 镇抚司衙门,朱棡终于将手里的册子给看完了。 此时毛骧站在朱棡的身侧。 “把册子给陛下送去。”朱棡淡淡道。 毛骧点头。 这一刻,整个镇抚司衙门的气氛都显得有些沉重。 因为他们都知道,要死人了。 朱棡坐在正堂之中端着茶盏喝茶。 门外的院子里,锦衣卫总计一百二十人全部整整齐齐的站在这里!一场初冬的大雪融化之后,天气有些寒冷,冷空气席卷了京城。 锦衣卫的番子们站在院子里,目光沉沉。 他们都在等待着最里面的那个人下令。 朱棡喝了几口茶,转头看向何广义,问道:“时辰到了没?” 何广义点头:“正好!” 朱棡深呼吸一口气:“动手,欲反抗者,杀无赦!” 何广义得令之后转身出了院子,站在台阶上,左手握着绣春刀的刀把,目光郑重的看着诸位锦衣卫同袍,严肃道:“指挥使有令,出发!” 话音落地,一百二十锦衣卫倾巢而动。 这一次,是正大光明! “怎么回事?” “锦衣卫?怎么锦衣卫动了?” “天啊,谁又犯事了?” 内城的一些官府衙门都听到了动静,当听到是锦衣卫出动,一个个顿时面如死灰,好似沾了晦气一般掉转头进屋。 谁也不愿意被锦衣卫给惦记上。 当一百多锦衣卫浩浩荡荡的赶出内城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开始暗潮涌动起来。 第104章 没你,但你的传说一直都在 第一百零四章:没你,但你的传说一直都在 而锦衣卫的目标地点很清楚。 永嘉侯府! 而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各大勋贵的府上。 “怎么回事?永嘉侯府被围了?” “是啊,老爷,一百多锦衣卫的番子把永嘉侯府给围了,说是永嘉侯跟前几日刺杀燕王殿下的案件有关联!” 淮安侯府,华云龙正在跟自己的管事说话。 华云龙脸色陡然一变。 随后大怒道:“是他干的?” 管事噤若寒蝉。 “老子就知道,老子就知道!这蠢货,蠢货!这是要害死我们啊!”华云龙一下子百般慌乱。 他之前怀疑过袭杀锦衣卫的事情是不是朱亮祖做的。 结果朱亮祖一口否决。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他。 可如今他才后知后觉! “快,快!我要进宫,备车,备车!” 华云龙马不停蹄的朝着门外走去,大声的喊道。 …… “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 永嘉侯府门口,锦衣卫人的冷冰冰的挡住那些企图看热闹的老百姓。 而正面,毛骧一脚踹在永嘉侯府的门上,怒道:“锦衣卫办案,开门!若是不开,形同抗旨!” 不过永嘉侯府的大门紧闭,半点不像是有动静的样子。 毛骧脸色一沉,当即回头道:“动手!” 话音落地,十几个锦衣卫就从两侧出来,随后施展轻功轻飘飘的就爬上了永嘉侯府的围墙。 不一会,永嘉侯府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 而锦衣卫人进去不到一刻钟,整个永嘉侯府就燃起熊熊大火。 这时候,不少勋贵也赶到了。 “怎么回事?”郭英下了马车,问道。 一旁站了一会的唐胜宗翻了个白眼:“我特么怎么知道,锦衣卫突然要抓朱亮祖,刚进去就燃起来了。” 郭英眉头一皱。 这时候,又有马车来了。 魏国公徐达,曹国公世子李景隆,中山侯汤和,还有郑遇春,吴桢,胡美等人。 基本上赋闲在京的侯爷都来了。 “草,锦衣卫放的火?”李景隆有些震撼道。 一旁的徐达瞪了李景隆一眼。 李景隆顿时缩了缩脖子。 徐达脸色有些阴沉。 他觉得此次朱棡做的有些过了! 徐达走过来,问到一个锦衣卫:“晋王殿下何在?” 锦衣卫番子僵硬道:“回魏国公,指挥使大人带人去了云岩寺。” “云岩寺!?”徐达不解。 随后,徐达又问道:“为什么要焚烧永嘉侯府?谁让你们干的?” 还没等回话,之前进永嘉侯府的锦衣卫就退了出来。 徐达是知道毛骧此人的,此人之前是校检司的人,一直在陛下跟前听召。 如今看到毛骧,徐达心头微微一沉。 “参见魏国公,诸位侯爷!”毛骧拱手行礼。 徐达沉声道:“是你们烧的?” 毛骧摇头:“火势由柴房而起!并不是锦衣卫所为,整个府邸之中没有活人,只有死人。” “我们赶到后院的时候,火势太大,进不去。” 徐达愣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毛骧恭敬道:“指挥使大人说了,没有证据之前,不得将案情告知他人。” “既然没有证据,你们为什么要来永嘉侯府抓人?”徐达又问道。 毛骧脸色僵硬:“皇权特许!” “永嘉侯府跟前几日袭杀燕王的案件有关。” 袭杀燕王? 徐达微微一惊。 这时,他总算是明白了什么。 “晋王去了云岩寺?”徐达问道。 毛骧点头。 徐达二话不说,转头就道:“解开马车!” 赶车的马夫赶忙解开一匹马儿的缰绳,徐达纵身上马,拉着缰绳就朝着云岩寺而去。 一切的疑问,都要等到见到朱棡之后才能明白! 而公侯们也愣住了,等到徐达纵马出去好几百米,才回过神来大喊道:“快啊,你它娘魔怔了,解绳子啊!” 十几个公侯跟不要命一样骑着马朝着城外赶去。 而皇宫中,朱元璋和朱标也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看着宫门外的方向,朱元璋微微叹了口气。 “希望这次,你们能够醒悟!” …… 御史台。 御史中丞涂节坐在自己的书案前。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计划会败露,只是没想到,败露的这么彻底,这么轻松! “涂御史,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门口,一个穿着锦衣卫服饰的年轻人幽幽道。 涂节收好面前的折子。 这折子,是他给朱元璋写的,最后一本奏折。 涂节神色有些惋惜。 抬头看了看自己呆了五年的御史台,呢喃道:“藩王干政,乱世将至。” 张玉走进来,淡淡道:“乱世不乱世的涂御史也看不到了,涂御史还是想想目前,该怎么活下去。” 说完,张玉微微摆手。 锦衣卫番子进了御史台,将涂节给打包带走。 走出御史台,张玉对着站在一旁的刘伯温和詹微拱手道:“给两位大人添麻烦了。” 刘伯温脸色僵硬。 詹微则是面无表情。 …… 云岩寺,时隔一段时间,朱棡又回到了这里。 只不过这一次,朱棡是带着一千两百新兵来的。 朱棡站在云岩寺的山门下,看着云岩寺的山门,面露一丝不喜之色。 朱能站在朱棡身侧,轻声问道:“都围住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准备好了就动手!” 朱棡道。 朱能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阵地之中。 一场浩浩荡荡的攻山之战打响。 云岩寺的和尚们吓得脸色惨白,主持云空大师带着寺中一百多弟子欲要反抗。 可当他们看到山门外浩浩荡荡的人马时,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念头。 “一个月时间,看起来都是有模有样。”朱棡看着一千二百新兵,微笑道。 楚力腼腆的笑了笑:“都是好苗子,练起来也顺手!” “有几个在军中表现不错的,都准备留在浮屠营里。” 朱棡轻笑:“那毛骧可要骂娘了,他可是想着你手里的人想了好久了。” 楚力正色道:“标下选的都是战场训练表现好的,这种人才,不一定合适锦衣卫。” “怎么样,练兵的感觉?”朱棡笑道。 楚力点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只空荡荡的袖管,道:“若是能以这种方式活着,或许比留在战场上战斗的意义还要大!” 朱棡有些颇为震动,拍了拍楚力的肩膀,轻笑道:“战场没你,但是关于你的传说,将会一直存在!” 第105章 异瞳传说,能人 第一百零五章:异瞳传说,能人 和尚让出云岩寺之后,朱能带人朝着后山而去。 而在云岩寺的后山,众人搜寻了很久也没找到可以藏人的地方。 朱棡不免怀疑,会不会是锦衣卫的消息出现了问题。 不过很快,朱棡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消息是从朱亮祖的府上打探来的,真要是有问题,那朱亮祖的存在也太逆天了! 时代是不允许这么一个妖孽存在的。 果然如朱棡所想,很快就有和尚自发前来告密,说寺里的慧秀和尚跟一群外来的人有所联系。 经常看到他到后山来跟人说话。 “慧秀?”朱棡淡笑着看着地上的和尚。 这和尚就是那一日用不好的眼神看着徐妙云的那个和尚。 慧秀抬头,看着朱棡的眼神充满了躲闪。 这时候,寺里的长老有些不满的道:“你们官府的人也太霸道了!” “慧秀是我的徒儿,品行端正,平日里也只在寺里砍柴烧水,哪里是什么贼人!” 一旁的蒋瓛冷冷的拔刀,‘锵’的一声,绣春刀出鞘,落到那和尚的脖子上。 随后杀气腾腾的道:“在王爷面前造次,你这是找死?” 和尚双手一抖,吓得浑身僵硬。 这时候,云岩寺的大和尚,也就是主持云空双手合十站出来,慈眉善目的道:“阿弥陀佛,王爷殿下,这是何苦?” 朱棡转头,淡笑道:“莫非大师你也觉得,云岩寺不是藏污纳垢之地?” “那我问你!为何虐杀崔家小女的人专门挑选云岩寺?并且,行凶的地点还是你云岩寺的客房?” “你说没有你们和尚的参与,我会相信?” “锦衣卫的调查档案早就锁定了你们云岩寺,只是我一直没有动手。” 云空一愣,那噌亮的脑门出现了几缕黑线。 这时候,朱棡对着蒋瓛招了招手。 蒋瓛放下长刀。 “去,把人带上来。” 朱棡轻轻说道。 蒋瓛点头,收到转身去了一旁的马车。 很快,一个年轻人就被带了下来。 当这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和尚们都惊呆了。 “你不……不是行脚商人吗?” 那些和尚错愕的道。 走下来的人看着这些和尚,目光之中满是冷漠和煞气。 他捏紧拳头,目光漠然,冷冷道:“我叫崔赋!崔颖的亲哥哥!” 那一日,和尚们没有见过崔赋就被朱棡让人带走了。 回到京城的崔赋走投无路,只能去请教朱棡。 当时的朱棡还没有得到全部的情报,所以只能让崔赋想办法混进云岩寺。 而崔赋也做的非常好。 先是以一个一掷千金的形象出现在云岩寺,先是让和尚们对他这个大善人感激涕零,随后又表示要花重金给佛祖修筑金身。 一来二去,就在云岩寺住了下来。 “草民在云岩寺住了下来,发现时隔几日寺中便会少几个和尚,那些少的和尚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每隔几日都会少。” “草民知道这其中或许有猫腻,所以一直暗中偷听那些和尚说话。” “在他们的言语下,不少次提到了,‘上去’‘下去’。” “还有‘神功’这种词。” 崔赋说着,那些和尚的脸色则是越来越怪异。 朱棡微微一笑:“上去下去?那这么说来,是有高矮落差的地方了!” “蒋瓛!” 蒋瓛听宣,抱拳道:“卑职在!” “让你麾下的青眼来,你不是老是在我面前吹嘘你这个部下多厉害吗?”朱棡笑道。 蒋瓛点头:“卑职领命!” 说罢,蒋瓛将一个身着锦衣卫官服的人带了上来。 让人有些惊奇的是,此人真的长着一只青眼。 站在人堆里面的老和尚云空也大惊失色,下意识道:“异瞳!” 青眼很矮,站在朱棡面前好似一个孩子,可身上那股血海滔天的气势做不得假,青眼得到朱棡命令之后,便返回自己的马儿身上取东西。 朱棡则是看向老和尚,笑问道:“怎么,大师也知道些什么?” 云空抚须,点头:“天生异瞳之人,据说乃是因为天生残缺所以导致异瞳!而异瞳之人,也多有怪异之处。” “唐朝时,曾有人天生一双异瞳,并且从小就五官敏锐!可让人诧异的是,此人夜不能视,白天的时候相当敏锐,到了晚上却五感不通。” “等到长大后,凡是出入墓地陵园,便会声称看到许多面白无光之人站在墓碑之上,瞪着血眼看着他,并且嘴里喊着想要还阳。” “此事后来被一位云游的高僧记载下来,高僧回到四寺庙之后便开始查阅古籍,终于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记录。” “上面写着,这种异瞳名为阴阳桥,可沟通阴阳两端的人!虽是如此,却必须要在夜晚闭上五感,否则地底下的人便会发现有人试图沟通阴阳,将其勾魂夺魄。” 朱棡也听得有了兴致。 “那他这种也是阴阳桥?”朱棡问道。 云空摇头:“这不是阴阳桥,阴阳桥乃是黑白双瞳!而此人天生青瞳,究竟有什么怪异之处,老朽也不知道。” 这时候,青眼带着东西走了过来。 只听到他声音沙哑,好似是什么东西扭动时发出的声音:“卑职天生能与鸟儿说话!” 说着,揭开了自己面前的盒子。 只见里面叽叽喳喳的站着几只很可爱的麻雀。 “老二老三,来。”青眼打开笼子,其中两只麻雀居然就这么乖巧无比的跳了出来,站在青眼的手上。 朱棡此时也看呆了。 随后便看到青眼居然跟那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交流起来。 他叫出来的声音……居然真的好似麻雀一般! 一旁看戏的朱棣也看傻了。 他一直抱着手站在旁边看着。 此时也不免发出感叹:“乖乖,难怪夫子们常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长见识了。” 朱棡也啧啧道:“锦衣卫还真是人才济济!” 很快,两只麻雀飞出。 青眼躬身道:“禀殿下,已经让老二老三沿着山地巡视,待会就知道山崖上有没有密室了。” 朱棡笑着点了点头:“你倒是个人才!你这种人才要是放在草原上,给你一只海东青,你简直就是一台卫星啊!” 青眼不明白什么是卫星,可一听到海东青,他顿时脸色激动的道:“卑职这辈子就想要一只海东青!” 朱棡乐了:“巧了,正好我也需要你有一只!” 第106章 贼人,突围,徐达的怒火 第一百零六章:贼人,突围,徐达的怒火! “找到了!” 半个时辰后,青眼前来禀告。 在云岩寺后山的岩壁上,找到了一个岩洞,并且岩洞的入口就在岩壁下二十丈。 “此事你去。”朱棡将任务交给了蒋瓛。 朱棣也要去,不过被朱棡一个暴栗给劝退了。 蒋瓛神色激动。 加入锦衣卫之后,基本上重要的布置都被毛骧和何广义给抢了!连审讯这种事情都有了一个朴不成来跟自己抢功劳。 好在这次自己有表现的机会了。 蒋瓛点了十几个自己手下的高手,随后都带着绳子上山。 这十几个锦衣卫都是早年间跑江湖的,要么是镖师护院出身,要么是劫匪绿林大盗出身。 这索降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 …… “娘的,番子来了!” 云岩寺的岩壁下,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洞穴里,几个汉子纷纷起身。 “草,锦衣卫的人真的属狗的,狗鼻子真特么的灵!” “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干啊!咱们十几个弟兄,就不信啃不下他锦衣卫一块肉。” 这时候,坐在洞穴角落的李刘志道:“咱们的保全自己的安危才行,教中任何一个人死了,都是对教主对圣女的损失!” 其余弟兄有些无奈,问道:“老李,你倒是说的轻巧,外面现在全是锦衣卫的番子,咱们怎么撤?” 李刘志咬牙道:“走暗河。” “暗河?你疯了?那暗河通往哪里咱们都不知道,万一死里面咋办。”有人不满道。 “走暗河有一线生机!”李刘志缓缓道。 这时候,外面洞口已经传来有人落地的声音。 十几个人当即如临大敌,纷纷拿起武器。 李刘志大喊:“没时间了,突围!” 十几个贼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看到李刘志手里提着刀就冲了出去。 众人回过神来:“跟上!” 李刘志所说的暗河谷底的一条暗河,暗河在谷底的位置有一段露在地面上,是一条地下河!而下游的位置在一处石窝里,水流湍急。 十几人气势汹汹的砍杀出去,锦衣卫的番子一时间躲闪不及,加上这几个贼人身上还披着软甲,在匆忙恍惚之下前面两个落地的锦衣卫居然中刀倒下。 刚落地的蒋瓛怒不可遏,自己的人可都是高手,损失一个都舍不得,居然在这一下子折了两个。 盛怒之下,蒋瓛悍然出手。 他自幼习武,割了之后进宫也是因为朱元璋征收力士,他才进宫做事。 进宫之后,也跟在毛骧身边学了一段时间。 “哐!” 蒋瓛手里的绣春刀简直跟有生命一般,如臂挥使,刀光剑影之下,蒋瓛身形腾挪,矫健如一只猛虎! “嗤!” 绣春刀锋利无比,一刀划过贼人胸口的软甲,那铁质的软甲瞬间崩开,发出一阵火光。 蒋瓛挥舞着刀,格挡四面八方的攻击。 此时的他宛如一个百战老将,招招都做的非常完美。 “点子扎手!” 贼人之中有人喊了一声。 “靠拢!” 随后,其他贼人纷纷避战,并且身形不断朝着洞口聚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窜出洞口。 蒋瓛眉头一皱,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蒋瓛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几乎是瞬间,他下意识的开口嘶吼道:“找掩体,有火药!” 说着,蒋瓛整个人如一只迅捷的豹子扑杀猎物,照着洞口一块凸起的岩石根部趴下。 其余锦衣卫也听到蒋瓛的话,他们早已养成了听指挥的习惯,不再是几个月前那群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 听到蒋瓛的命令,众人直接贴在自己身边的岩壁上。 “轰隆隆隆!” 就在下一刻,石破天惊,天崩地裂! 那窄小的洞口喷涌出一股滔天烈焰,声势无匹。 整座山都仿佛微微颤抖了一下! 白烟缭绕,乱石纷飞。 这一刻,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贼人才明白,他们被骗了。 被李刘志那个混账给骗了! 他鼓动别人抵抗,自己却点燃了火药跑了。 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直接被火药爆炸喷涌出的火焰焚烧成了半熟半生的肉块。 在经历了一次巨响之后,蒋瓛的耳边只剩下了各种石头落地,沙子落地的声音。 他只觉得自己背部火辣辣的疼,鼻息间充斥着一股头发烧焦的恶臭味。 足足一刻钟,蒋瓛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这时候,他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 是锦衣卫救援的人来了。 …… “怎么回事? 你要做什么?” 山门外,徐达下马,看着一身锦衣的朱棡问道。 他微眯眸子,质问朱棡。 朱棡微微一笑:“自然是捉拿朝廷的罪犯!” 徐达深呼吸一口气,道:“你当真如此不计后果?陛下的意思是适当处置,不是让你赶尽杀绝!” 朱棡浑然未闻,对于老丈人的话,他只当是放屁。 确实,朱元璋的意思确实是适当处置。 可那只是针对一部分人。 对于其他人,是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活着的。 朱亮祖和涂节等人意图谋反,此事只有他和锦衣卫的几个头目知道,就连朱元璋都只是半知半解,因为朱棡只是说有人要谋反,但是并没有直言是谁。 可徐达不知情。 徐达还以为是朱棡上纲上线,要逼的那些勋贵死无葬身之地! “魏国公,锦衣卫办案,不需要让人插嘴。”朱棡沉声道。 徐达微微一怔,看着面色刚毅无比的朱棡,只觉得胸口郁气。 “你!你要气死老子!” ‘叮!’ “检测到宿主激怒徐达,奖励宿主积分+!” 时隔许久,又再次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朱棡只觉得跟听到亲人的声音一样。 要不是有系统,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现代人了。 朱棡看着脸色铁青的徐达,漠然开口道:“魏国公,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沾上半点。” “你个混小子,你这是长本事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其他人会怎么看你?”徐达拉着朱棡,质问道。 朱棡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徐达肯跟自己说这些,那说明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女婿看待。 只有一家人,才会这样不顾摊上事一般来拉着自己。 这老丈人,倒是挺可爱的。 “魏国公,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今日,这案子必须得办!”朱棡还是有些麻木不仁的回答道。 徐达气得不轻。 “你怎么就这么犟!” 朱棡抬头,轻笑道:“魏国公,不是我犟,而是此事真的非同小可!” “非同小可,还能谋反咋……。” “轰隆隆隆……” 第107章 他朱亮祖哪来的狗蛋敢的? 第一百零七章:他朱亮祖哪来的狗蛋敢的? 云岩寺后山。 淮西勋贵众人此时都到了。 他们都跪在地上。 这一次,不是跪任何人。 而是吓得! 没错,吓得! 天不怕地不怕,连刀口子砍来都敢硬接的淮西勋贵们,怕了。 “三百幅甲胄!” “一百七十把军刀!” “两百副马甲,还有十七把火铳。” 这是从洞里搜出来的东西。 由于被火药炸过,所以多少有些受损。 此时此刻,徐达站在地上,可思绪早已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惊天的案子。 这是一个,惊天的案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命案,也不是什么敲打淮西勋贵。 这是特娘的造反! 徐达也呆住了 真……真特娘的要造反?他朱亮祖哪来的狗胆? 朱棡看了看趴在担架上的蒋瓛,见他背上被火焰烧的烂了一大半,有些无奈道:“好好养伤,锦衣卫千户的位置给你留着!” 不久之后,锦衣卫就要扩编了。 蒋瓛虽然疼痛,却很是激动的点了点头。 千户啊! 正五品的官衔! 自己这回算是因祸得福了。 锦衣卫下去的十八个人,死了九个,三个重伤,估计也活不过来。 其余几个多少有伤,不过也需要时间来治疗。 朱棡的心情有些沉重。 火药! 这种东西居然也能搞到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朱亮祖这个看似在军中边缘化的人,居然都有能力实施一场暴乱。 正当众人沉思的时候,朱棣走了过来。 “三哥!” 朱棣走上来,脸色惨白。 “三哥,有个东西你看下。” 朱棣拉着朱棡走到了一旁。 看着地上的那些东西……,朱棡下意识的呕吐了出来。 是腐烂的人。 而且是女子! 尚且可以看到,在后山的一处水洼之中,有三四具腐烂生蛆的尸体,头发和衣服还能辨认是女子。 更多的,就连朱棡也叙述不下去了。 “魔鬼!”朱棡吐出两个字。 朱棣眼眶泛红,声音颤抖的道:“三哥,杀了!把那些混账都杀了!” 朱棡偏过头去,缓缓闭眼。 “交给你三哥!” 随后,朱棡招呼了一个锦衣卫的人,道:“找人收尸,再跟应天府衙门的人对照,看看有没有女孩子报失的案子,让家属认领。” “收尸的弟兄,每个奖赏二十贯。” 那锦衣卫的人点了点头:“是!”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其实人肉跟其他肉没什么区别。 但是钱,那可是好东西。 而且,办这些事,还能得到上司的赏识,一举两得! 朱棡扫了一眼那些勋贵,又看了看徐达,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缓缓道:“今日多说什么都不合适,诸位还是先回府!” “本王无力决定诸位生死,想要生,与此案划清界限,将知道的一切吐出来。” “本王也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是对朱亮祖此人有所了解的,他如今生死不明,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知道的,说出来。” “行了,都累了。” 朱棡微微一叹,第一次有了一种疲惫感。 当天傍晚,朱元璋就得知了此次案件的全部过程。 从红衣案开始,到如今的案件,全部串联在了一起。 御武殿,朱元璋坐在椅子上。 朱棡和朱棣站在他的面前。 此时的老朱显得有些落魄。 “造反……,呵呵……。”朱元璋抱着手,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盏,声音看似平静,但是朱棡知道,这是暴风雨来前的安宁。 “他难道不知道,咱朱元璋就是造反出身的?哦?看咱当皇帝当得舒服,他也想效仿咱来一次造反。” “哈哈哈,狗改不了吃屎!” “当初李善长说朱亮祖此人命里有反骨,咱还不相信,想着咱待他朱亮祖那可是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两次都没杀了他,他不得对咱感激涕零?没想到啊,还真让李善长给说中了,反骨,反骨特娘的就是来造咱的反!” ‘哗啦啦’ 朱元璋甩袖,面前的茶盏,折子,蜡烛全部一股脑的掀翻在地。 蜡烛的火光溅到地上,朱棡赶忙抬脚踩熄。 大殿内,三父子都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等到马皇后来了才有所缓解。 “重八!”马皇后走了进来。 朱元璋稍微缓和了一些脸色,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坐着。 马皇后对着身后的宫女招了招手。 不多时,一碗圆子羹就摆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抬眼看着马皇后。 马皇后轻声道:“气够了?气够了就吃东西,晚饭不吃,有了肠疾怎么办?” 朱元璋摆手:“咱没胃口!” “都让人造反造到家门口了,吃什么!” “娘的,咱现在是越看这些老弟兄越不是滋味了。” 马皇后坐下,看了一眼朱棡和朱棣。 俩当儿子赶忙会意,朱棡更是对着王景弘赶忙摆手,随后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全部退了下去。 大殿内,只剩下朱元璋和马皇后两人。 朱元璋的眼眶唰的一下子有些红润了起来。 “咱……,没亏待他们?”朱元璋双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搓来搓去,好似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一样。 马皇后柔声道:“重八,你没亏待任何人!不管是臣子也好,还是家人也好。” “你给了他们荣华富贵,是他们自己不珍惜。” “造反这事,古往今来都是夷九族的罪过,即便是放在大明朝也是一样!” “这一点,你不必心忧。” 马皇后就跟安慰孩子一样。 孩子有时候会怀疑自己的能力,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对的,就跟此时朱元璋一样。 马皇后循循善诱,哄了好久才将朱元璋给哄的有了信心。 “妹子,你这么劝咱,是想要说啥?”朱元璋看着马皇后,问道。 马皇后微微一笑:“知道瞒不了你。” 她走到朱元璋的身侧,道:“朱亮祖一家和涂节一家是说什么都跑不了的,不过既然主谋落了网,那其他人就没必要赶尽杀绝了!” 朱元璋脸色一沉。 事关谋反,他的本意是杀干净最好。 他其实肚量不小,很多事情该忍的还是就忍了。 可事关国祚,关乎朱家天下。 他朱元璋是不可能容忍本分的! 这时候,外面朱棡开口道:“父皇,洪武门外,勋贵们负荆请罪来了。” 第108章 负荆请罪,君子之约 第一百零八章:负荆请罪,君子之约! 朱元璋和马皇后走出御武殿。 朱棡上前道:“都在门外候着。”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时候他看向朱棡,轻声道:“老三,这次你辛苦了。” “为大明办事,为父皇办事!不管是为臣而言,亦或者说为人子而言,都是理所应当。”朱棡恭声道。 马皇后也笑道:“老三长大了,真正可以扛起一片天了。” 朱元璋也点头。 只不过他略有隐晦的看着朱棡,道:“男子汉起起伏伏,理所应当,如今风光,却也不要忘了落魄的时候也要挺起胸膛办事。” 说完,朱元璋走在了前面。 太子朱标此时也赶到。 和朱棡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看得出来,太子朱标对如今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朱元璋,朱标,马皇后三人走在前面。 而朱棡跟朱棣走在后面。 朱棣疑问道:“三哥,刚刚爹的话啥意思?” 朱棡淡笑:“事情办完了,这种得罪人的事自然要找个人背锅了!” 背锅? 朱棣还是不懂。 事情办完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他得去问问懂这事的人。 朱元璋和马皇后走到洪武门。 宫门缓缓打开。 随后,在拱门甬道之中,朱元璋看到了几十个上身赤裸,身负一捆荆棘的公侯大臣们。 此时此刻,甬道之中寂静无声。 明明有足足五十多个人,却安静的可怕。 朱元璋走过来,站在了汤和的面前。 “这是……何意?”朱元璋声音沉沉,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汤和抬头,面色有些苍白,他沉声道:“老臣,请罪!” “臣等家人贪赃枉法,于民间多行不义之举,道德败坏,罄竹难书!致使……致使民间百姓多有怨言。” “臣等早年间浑然未觉,只当是百姓供养。如今方才明白,臣等所食乃是百姓血肉,羞愧难当!” “老臣,请罪啊!” 随着汤和长拜而下,身后的其他勋贵也纷纷拜下。 肉眼可见,那些荆棘的刺扎进了他们背上的血肉之中,很快就流出了鲜血,顺着背一直流到地上。 几个身体不好的公侯更是身体颤抖。 毕竟如今可是冬天! 初雪消融,最是刺骨,遇到寒冷,不少老将身上的旧伤就犯了,只觉得刺骨的疼,刺骨的酸,那石板上传来的冰寒宛如一根根钉子打入自己的膝盖之中。 朱元璋缓缓闭上眼。 “请罪?” 他声音冰冷。 “你们贪食民脂民膏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请罪?如今看到咱手里的刀要落到你们脖子上了,你们知道悔改了?”朱元璋冷笑道。 郭英咬牙,有些痛苦的道:“皇爷,咱如今真的知道错了!” “这是咱们一起上的折子,请皇爷允许咱们,辞职归乡!” 话音落地,就连朱元璋都有些诧异。 其余人虽然心头不甘,却还是纷纷喊道:“请皇爷允许咱们,辞职归乡!” 众人再次拜下。 这一次,众人的态度摆的非常端正。 辞职归乡,那就是要放弃现有的权柄。 这对于勋贵们来说,绝对是宛如挖肉剔骨一般的疼痛。 放弃了权柄,就等于是放弃了别人巴结他们的资本!只留着一个勋爵的身份吃皇粮。 没有实权的勋贵,那就是纸老虎,看似风光,实则别人收拾你都不需要费什么功夫的。 而这些武勋如今愿意放弃职权,也就说明他们这一次是真的悔改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 朱元璋有些沉痛的闭上眼,随后缓缓道:“辞职可以,但还是先留在京中!有些事,一时半会走不开。” 众人脸色一白。 朱棡更是直呼好家伙。 这意思就更容易理解了。 ‘官位可以辞掉,但是事情还得继续做!’ 不愧是你啊!老朱!难怪网上说你追回压榨员工,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的。 不过转念一想,老朱也确实有那个资格去压榨员工,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工作狂,全年无休,天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这种皇帝在前面干活,你当臣子的总不能在后面看着? 勋贵们虽然无奈,但还是只能接受这种不太平等的条约。 这时候,有些老侯爷也无奈道:“这些年,承蒙皇爷您的恩典和垂爱,咱们这些个老弟兄各个也都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家中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可咱们也辜负了您的厚爱,眼中尽是这些黄白之物!忘了身为大明臣子该有的本分。” “恳请陛下,饶咱们一条生路!臣等,送还丹书铁券,与陛下君子之约!” 说着,公侯们将手里的铁券纷纷举起来。 丹书铁券! 这玩意,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 朱元璋看着这些勋贵,心里也不免得意。 “你们这些老杀才就想通了?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把该交的东西交出来?” 这里没外人,朱元璋也冷笑道:“咱可是见过你们这些老杀才在战场上搜刮财物的样子,一个个跟特娘的豺狼夺食一样,六亲不认!” 众人浑身一颤。 老侯爷金朝兴颤抖着身体,哆嗦道:“老臣,老臣悔矣!” “老臣自知罪孽深重,已经让人将府中的金银给清算了出来,如今拉钱的马车就停在外面,请陛下看在老臣赤诚之心的份上,饶了老臣一命。” 朱元璋看着金朝兴,也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叹道:“你金朝兴当初是寨子的马匪,也算是衣食无忧。” “咱渡长江,驻扎何阳,你带人前来投奔,咱当时高兴啊!” “你跟于通海他们一起来的,咱就想着,咱朱元璋也成了你们这些莽汉眼里可以效忠的大王了。” “再回想当初亳州城,你汤和都当千户了,咱还只是个马夫。” “可你们知道,咱为啥能够得到那么多弟兄效忠吗?” 众人抬头,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站在众人的身前,挥臂道:“因为咱朱重八,从来不做亏心事!咱做的事,于大义,于公道,分毫不差!” “对弟兄耿直,对治下百姓仁厚!打下城池,咱对城中百姓从不掳虐。” “这也是为什么咱能够在这应天府站稳脚跟的原因!” “如今立国五年,五年!百废待兴,百姓还在温饱的口子上,你们就开始骄奢淫靡,你们说,你们是不是有罪!” 第109章 白莲教,老朱的怒火 第一百零九章:白莲教,老朱的怒火 公侯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此时这些眼泪之中到底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说不清楚。 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在众人告罪之后,朱元璋缓缓道:“朱亮祖的事,知情的人明日上个折子,亲自交给咱。” “你们那些涉事的儿子,孙子,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红衣案移交三司会审,明日于大理寺公开审讯!百姓观礼,审讯之后,该杀该流放的立即执行!” 说着,朱元璋沉声道:“此事积压太久,又是好几条人命,若是再拖,百姓之中该有怨言了。” 华云龙等人面如死灰。 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这是钱没了,儿子也没了。 多憋屈啊。 见到诸位勋贵还有些不愿意,朱棡轻声道:“父皇,还有一事,儿臣尚未查明!” 朱元璋转头,疑问道:“何事?” 朱棡幽幽道:“红衣案之中,涉案女子的生辰八字多有契合之处,并且从崔赋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云岩寺的和尚之中,似乎有信奉邪教之人!” “儿臣翻阅了一些早年间的记录,发现在白莲教之中,有一种名为借阴还魂的说法,就是要取出女子的元阴服下,并且要九十九位每年七月十五鬼节生的女子。” “此说法极为诡谲,就连那本书上都写的闪烁其词。” “而儿臣调查了崔家的崔颖姑娘,发现,她的元阴,确实被收了。” 语毕,朱元璋的神色变得无比的阴沉。 白莲教! 这是老朱最不愿意听到的一个名字。 因为在他当皇帝的前两年,白莲教多次闹事,鼓动民变,意图推翻刚刚建立的大明朝!并且两次暴乱,死伤百姓数万人。 这是大明的国殇,也是老朱一直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因为他曾经,其实也算是白莲教的人。 涉及到白莲教的人,结果只有一个。 死! 果不其然,朱棡说出这个话,那些勋贵顿时没有半点抵触。 小畜生死就死! 别害的家里也成了白莲教。 朱元璋沉声道:“此事当真?” 朱棡点头。 事情,确实是真的。 而且,由于事情发生在云岩寺,又十分附和白莲教的教义,白莲教本来信奉的就是佛教为根本。 其实唐朝时期的白莲教只是一种佛教的另类传播意识,等于是将佛教变成一种半僧半俗的形式传播,为了吸纳更多的受众群体。 可到了元明两代,白莲教逐渐披上了造反的色彩,并且教派之中信奉的神也多有变化。 这样就导致,民间白莲教四起,只要打着白莲教的名义,就可以跟其他教中的人称兄道弟!教中的称呼也都是以兄弟姐妹相称。 老朱当初造反的时候,其实也做过一段时间白莲教的人。 白莲教,就是狭义论的明教。 倚天屠龙记看过? 赵敏原型就是现在的秦王妃,明教就是白莲教,起源于佛教净土宗! 而张无忌的原型,就是已故义军首领,韩林儿。 这些都是题外话。 此时老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勋贵们道:“此事到此为止!” 事情虽然结束的匆忙,但是也达到了朱元璋,朱标,朱棡三人想达到的效果。 淮西勋贵,势头被削大半。 得知此事,李善长喟然长叹。 胡惟庸更是坐在椅子上坐了半晌,直到夜半子时打更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第二日,早朝。 朱元璋于朝堂审理涂节,涂节悍不畏死,大放厥词。 并且言语之中多次诅咒大明将亡。 朱元璋怒极反笑,高立于玉台之上,怒笑道:“好啊!好!” “你涂节不畏死,不怕死是?你骨头硬是?” “来人,给我用麻袋捆了,从洪武门城楼上反复的摔三次!” “你涂节要是还能活下来,老子就听你的!” 锦衣卫径直上前,涂节还没来得及怒吼,就被麻布口袋一下子给套住。 两个锦衣卫番子拖着涂节就朝着殿门外走去,无情至极。 “朱元璋!你这个叛徒!” “朱元璋,你不得好死啊!” 涂节叫嚣的声音越来越远。 朱元璋叉着腰一手撑在龙案上,冷笑道:“咒咱?哼哼,咱是皇帝,若是被你一个反贼给咒死了,那咱还当什么皇帝!” 不一会,锦衣卫的人就进殿,在诸位大臣噤若寒蝉之下,锦衣卫的人道:“禀陛下,摔了两次,不过第一次就断气了。卑职怕没死透,又摔了一次。” 旁边,众人的喉咙艰难的滑动。 浙东夫子群体这边,刘伯温有些痛苦不忍的闭上了眼。 朱元璋点了点头:“将尸体送去午市,命人悬挂三日,三日之后,城南找块地埋了,充作人肥。” 涂节的死虽说是必然的,不过也是老朱刻意这么做的。 他要再一次警告众人,不该有的心思和不该有的想法,最好就此彻底断绝! 早朝继续进行。 诸位公侯卸任的事情也成了定局,并且将那些霸占的土地,山林,池塘,还有家里的仆役,舞姬,都还了回来。 “土地这些全部重归朝廷,仆役婢女全部归还自由身!”朱元璋摆手,显然不愿意在此事上面继续费神。 目的达到了,那么接下来的运作他就不会操心了。 “陛下,那些云岩寺的和尚……?” 有人询问道。 朱元璋淡淡道:“全部严查,有违法乱纪的,直接砍头。” 朱棡也听着朱元璋的话,他躬身道:“启禀陛下,微臣有奏!” 朱元璋有些好奇,老三不会平白无故站出来,点头道:“奏!” “此次云岩寺红衣案,归根结底还是朝廷对于寺庙的管制过于宽松导致!寺庙巧立名目,以各种纳福钱,香火钱,解签钱来吸纳百姓的钱财。” “可在此之前,和尚已经不具缴税纳税的社会责任,就是说,和尚不用交税,还一直吸食民脂民膏!并且大明不禁佛教传播,这几年,京中僧人增加不少。” “正所谓有病治病,既然出现了这种事情,那么是否对于之后的寺庙,应当更多防范呢?” 这席话倒是没什么毛病。 就连刘伯温都暗自点头。 朱元璋沉思一会,问道:“宣僧录司录事!询问他,洪武元年以来到今年,僧人的增长情况。” 第110章 功劳是让人记在心里的 第一百一十章:功劳是让人记在心里的! 僧录司录事张连奉召而来。 此人面容清瘦,步履沉稳,须发微白,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老臣张连,参见陛下。” 张连躬身拜道。 朱元璋点头:“平身,咱也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 “承蒙陛下记挂,老臣感激涕零。”张连恭敬道。 “咱找你来问你事的,闲话咱下了朝再说。”朱元璋笑了笑。 张连点头,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本册子:“从洪武元年记录在册的僧人算起,洪武二年到三年的增长是最多,一年内增长了一万七千三百人。” “其次就是洪武四年到五年,增长了一千两千七百二十五人……。” 朱元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等到张连禀报完之后,朱元璋哼了一声,道:“太平盛世, 不好好的种地养家,跑去出家当和尚!” 朱元璋眼神扫过众人:“如今多好的世道啊。” “比咱们当初造反那个世道好了多少?” 他说这话,其实就是心里的不痛快,现如今大明一统天下,按理来说本应就是太平盛世。 可还是有那么多人去当和尚。 朱元璋的心理其实是统治者的牧民心理,这个牧民,是放牧的意思。 在朱元璋看来,百姓就应该老老实实种地,养家,生孩子。 而不该有其他的心思。 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大明都是以农耕为基础的国家。 刘伯温行礼,道:“老臣认为,百姓出家之事不该强行控制,当是引导为主。” “其次佛教之中主张不杀生,不嗔怒。百姓信佛,民间杀戮之风锐减,倒也有利于朝廷管理。” 读书人一向擅长怀柔政策,在很多决策上,比不上当政者的果决的武断。 朱棡也道:“依儿臣看,不如规定寺庙在册僧人数量,以朝廷颁发僧人证件,超过寺庙在册的僧人必须合法纳税,缴税。” “另外,为了防止佛教这个受众群体极大的群体被不法分子利用,僧人出入当地地方,需要引路文书方才可以传教。” “如此一来,僧人数量固定,百姓想要信佛只需要成为记名的俗家弟子,并不需要入佛寺修佛。且这样一来,朝廷对于佛教的管控也变得更加便利。” 这番话一下子让百官有些愣神了。 这办法……好像……。 好像还真挺好的。 张连闻声也道:“晋王殿下之策实乃上佳之策!若是这样实施,僧录司的管理也会有所便利。” “且民间传教之事时有发生,僧录司在得到消息之后赶去,盘问之下一时半会也无法分辨是不是真的僧人。” “若是按照这个法子,只需要检查僧人证件,核对其寺庙在列的目录,便可辨别真假。” 朱元璋闻声点头。 心里不免有些骄傲。 “哈哈,不愧是咱的儿,这脑子就是好使!” “那就按照晋王说的去办,这事就交给你们僧录司了。回去好好商议个章程。” 朱元璋继续道:“也跟兴国寺那边知会一声,咱这么做,不是为了打压教派,而是为了方便于管理。” “这次云岩寺的事情已经是个前车之鉴了,寺庙这种地方本就容易藏污纳垢,若是不清除,恐再酿成祸胎。” 此事商议完,御史台的人也开始表演了。 先是御史大夫詹微弹劾勋贵。 又是一众刑部官员拿出各种证据,指证淮西勋贵侯爷数十人,公爵三人,贪赃枉法,肆意敛财。 人群里,武定侯郭英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看着那些浙东夫子。 “遭瘟的书生,都特娘的是野狗。” 一旁的金朝兴乐呵一笑:“他们是不是野狗还需要你讲?” 勋贵弹劾完了,朱元璋也开始问责。 由于早就表态,勋贵们也纷纷上交请罪的奏折。 一番君臣之礼之后,朱元璋将奏折交给朱标。 朱标道:“诸位叔伯犯了大错,忘了国之根本,理应重罚,以儆效尤。” “可看在诸位已知悔改之上,孤还是不忍重罚,不如就挂职都督府。” 挂职。 也就是代班。 做的事是这个岗位该做的事,但是官位远没有达到水准。 基本上就是一个县长干市长的活,但是官位还是县长。 而就在早朝要结束的党口,御史台又有人站出来了。 “老臣弹劾晋王朱棡,专横独断,嚣张跋扈!此次案件虽破案有功,但闹市之中引火焚屋,断不可取。” “且晋王殿下身为大明亲王,若是带起风向,朝廷官员皆效仿其凶悍,蛮横的办案风格,那大明岂不是会多无数个酷吏?” 此人弹劾完,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 弹劾亲王,这绝对不是小事。 朱棣有些错愕,回过神来冷笑道:“这家伙疯了不成?” “三哥,你等着,我待会就回去查他个底掉!连他昨晚干了多久我都给你查出来。” 朱棣很是不屑。 他们两兄弟可是皇子,皇子岂是这么好弹劾的? 这御史台的人脑子傻了?还是想立功想傻了? 朱棡微微一笑:“还记得父皇说的话吗?” 朱棣转头,不解的看着朱棡。 自己三哥,怎么一点不见生气的样子? 这可是被弹劾了啊! 而这时候,坐在上面的朱元璋缓缓开口了。 “老三此次办事,确实鲁莽了。” “老三,你可知错?” 朱棡躬身:“儿臣知错。” “嗯,知错就好,罚你软禁王府三个月,锦衣卫暂时交给老四。” “想想你的错,不要再让百姓恐慌。” 朱棡点头:“儿臣领旨!” 而这时候,朱棣直接呆住了。 啥……啥意思? 三哥有错? 他有啥错? 不是三哥立了大功吗?这谋反的案子可全是三哥查出来的,为什么没有功劳,反而有过错? 这时候,朱棣想起了昨天朱棡晚上对他说的那句话。 找人背锅? 早朝结束,朱棣跟在朱棡的身边。 看着三哥的背影,朱棣的眼里有着浓浓的疑问。 “跟上啊,在后面墨迹啥?”朱棡转头道。 朱棣的脸色有些倔强,他道:“三哥,咱们去求父皇!或者求母后也行,你明明立了功,可……。” 朱棣话到一半,朱棡就拍着肩膀。 笑道:“老四,该长大了。” “有时候,功劳不是给大家看的,而是让人记在心里的。” “只要爹心里知道咱们兄弟的好,别人谁来,都动不了咱们!” “记住,这个天下,姓朱。” 第111章 辈分很高的姑奶奶 第一百一十一章:辈分很高的姑奶奶 朱棡被撤职软禁王府,这个消息也让百官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锦衣卫也开始隐匿踪迹,不再是正大光明的开门办事。 朱棣接手锦衣卫,也严格按照朱棡交给自己的班子来办事,将不少明面上的人全部转向为暗哨。 镇抚司衙门,锦衣卫的班底已经初见规模。 指挥使朱棣,副指挥毛骧。 总旗蒋瓛,千户则是何广义,青眼,还有个朴不成。 朱棣先是命蒋瓛发展京城的暗线,将暗线遍布京城,时刻暗中监视各个勋贵,公侯,官员的府邸。 随后命伤势好了七七八八的何广义在江湖上招录能人异士,不管身份是什么,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入锦衣卫。 而青眼的任务比较特殊,就是训鸟。 就连青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训那么多鸟,而且还多是鹞子这种猛禽。 朴不成就闲散的多,待在昭狱里面吃酒喝肉动刀子。 一份份情报被审讯出来,随后呈交到朱棣的案头,再由朱棣交给刑部。 朱家的人失踪,谁也不知道那火海里烧成骨头渣子的人到底是不是朱亮祖一家,所以只能暂时定为死亡。 涂节一家三十七口,还有几个参与到谋反事件里面的小吏都全部满门抄斩。 据说那一日,连刽子手的刀都砍豁口了两把,还换了个人,才砍完的。 朱棡也似乎一下子闲了下来,成了待婚的状态。 晋王府,院子里,朱棡穿着一身袄子,看着外面雪地里叫唤的两只母鸡,面色有些无奈。 “她啥意思啊?”朱棡嘀咕道。 一旁来串门的李景隆嘿嘿一笑,凑上前道:“嘿嘿,这徐家的二小姐,对殿下的身体,可是关心的无微不至啊。” 朱棡没好气道:“在府里呆了半个月,送了十几只鸡,我现在看到鸡都觉得腻得慌。” 这母鸡是徐妙锦送的,并且还是小丫头声称要给他这个姐夫补补身子,所以专门送的。 朱棡也不知道自己有啥好补的。 这时候,李景隆笑道:“殿下,这徐家的二小姐,今年可九岁了,还有个三四年,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而且听说,徐家的二小姐性子跳脱,在京城的孩子里面可是正儿八经的孩子王。” “还有这事?”朱棡有些好奇。 李景隆点头:“这事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且徐家的二丫头模样不差,现在可是好几个公侯都惦记上了,想要让自己孙子和徐家成亲。” “不过看老国公的意思,怕是难。” 朱棡一听笑了道:“妙锦辈分可在淮西里面高的很,不少淮西的二代三代都得喊表姨,姑奶奶的。” 朱元璋和徐达平辈相称,而那些三十多岁的勋贵和李文忠,朱文正等人兄弟相称,那么自然而然就在朱元璋和徐达的面前矮了一辈。 作为徐达女儿的徐妙锦,就跟这些勋贵成了同辈。 而这些勋贵的儿子或者孙子,想要跟徐家结亲,就等于是让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父辈或者奶奶辈的女人。 这事,在古代虽然正常,但是以徐家的门楣,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答应的? “对了,让你看的店铺看的咋样了?”朱棡问道。 李景隆赶忙从怀里摸出一叠地契,道:“都在这,都是靠近秦淮河那边的铺子。” 朱棡扫了一眼,笑道:“这么多,你这回可是大出血了。” “秦淮河那边的铺子可都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这一下子买这么多,你这个曹国公世子看来能量不小啊。” 李景隆虎躯一震,忙一脸委屈的道:“都是他们欠的人情,之前请他们吃花酒,可是请了不少,这一来二去,人情倒是用上了。” “你这人啊,让你上战场打仗你是不行,可让你钻研这些歪门邪道,你倒是比谁都利索。”朱棡道。 秦淮河在内城的南边,那地的几条街由于紧靠着通济门,聚贤门两个南边官道的主要入口,所以一直是最繁华的地段。 仅次于上元、中正、中承、存义、里仁五条街。 “殿下,你这话说得,连我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骂我了。”李景隆笑道。 朱棡收起地契,道:“花了多少?” “没,没多少。”李景隆眼珠子一转:“万八儿千。” “都说你李景隆阔气,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朱棡道。 “万八千不算多少,那什么算多?我看啊,得找个时间让锦衣卫去你曹国公府坐坐。”朱棡眼神一斜,看了眼李景隆。 “殿下……这,这都是我爹的钱,和我没关系啊!我都是从他的私库里面拿的。”李景隆冷汗淋漓的摆手道。 此时他想抽自己。 财不露白,装什么阔气! 看着李景隆那欲哭无泪的表情,朱棡淡淡道:“行了,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钱我会给你的,一万贯,时间快的话三个月,慢的话半年的样子。” 李景隆眨了眨眼,随后道:“三个月?啥生意这么赚钱?” “开赌坊?还是办青楼?” 朱棡也疑问道:“怎么,开赌坊跟青楼很挣钱?” “那当然了。”李景隆叹道:“赌坊岂止是挣钱,简直是抢钱!而且开赌坊,还得背后有应天府衙门的人。” “十赌九输,输多了,还有人来?”朱棡问道。 李景隆脸色顿时有些夸张的道:“别说十赌九输,就是全输也有人赌!赌坊里面的那些人多都是参市,基本上都是做给那些赌徒看的。” “看着别人拿着一口袋银子潇洒的走了,那些赌徒看了怎么可能不心动?不心动,也不会成赌徒。” “而且桌子上,筛子,筛盅,都是摆在那的,任你怎么检查,也没半点问题。” “青楼挣钱也快,可需要有人捧场,加上得有好的姑娘。” “去岁秦淮河的首届花魁大会,就有人千金求一曲!” “不过青楼里面抽水抽得多,一百贯掌柜得抽七十贯!还有酒水吃食,落到娘子手里倒是少得可怜。” 朱棡凝眉,问道:“皇帝明令禁止赌博,这些人开设赌坊,不怕连坐?” 李景隆道:“官府强制关了,过一段时间还是有新的!只要有钱挣,就有人铤而走险。” “赌徒是不可理喻的,不赌钱,就心里痒痒啊。” 第112章 收服铁铉,再见海别 第一百一十二章:收服铁铉,再见海别 朱棡将李景隆的话听了进去,点了点头之后道:“此事我知道了。” 李景隆有些忐忑的道:“殿下,您不会……要对赌坊动手?” 动手吗? 朱棡沉吟了一下,随后摇头。 不可能的。 除不干净! 诚如李景隆所说,赌徒心理自古有之,总有人想要以小博大,一朝暴富! 想要解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且此事也不能就这么上奏给朱元璋,按照老朱的性格,那就直接是,违令者,斩! 老朱是最讨厌这种嫖赌之事的。 “行了,你现在没了官职,赶紧去帮我办事,我还得一个多月才能解禁。”朱棡打发走了委屈的李景隆,埋头进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管事李长岩前来禀告,说有士子拜访。 朱棡好奇的走出去,便看到铁铉来了。 “学生铁铉,见过晋王殿下。”铁铉为人刚正不阿,做事一板一眼,这一点从他的脸色跟打扮就看得出来。 一丝不苟啊。 朱棡点头,笑道:“不必多礼,请坐!” “谢殿下。” 两人坐下,朱棡命人奉茶,随后问道:“铁先生拜访本王,可是有要事?” 按照铁铉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他主动上门,肯定是有事的。 铁铉点头,道:“此行前来,其一是感激殿下的鼎力相助,让铁某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学生这几日刚从凤阳赶回来。” 朱棡笑道:“铁先生回了凤阳?凤阳百姓怎么样?” 铁铉面露笑意,点头道:“是陛下让铁某回凤阳安抚百姓,同时宣布朝廷的处置,百姓们拍手叫好,大呼晋王殿下为贤王。” “那就好,贤王不贤王的我倒是不在乎,只要能够弥补朝廷的过错和诸位勋贵的过失,百姓们能够原谅,便已经是最好。”朱棡叹道。 铁铉点头:“其二,铁某是有一事相求。” “铁先生但言无妨!”朱棡道。 铁铉有些无奈道:“铁某学识尚浅,不过蒲柳之姿,实在不能胜任礼部录事的职位。铁某担心自己不谙民意,好心做了错事,所以恳请晋王殿下让陛下收回成命!” 这话真的让朱棡有些佩服铁铉了。 果然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忠臣,直臣! 这一颗赤诚之心向百姓的举动,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铁先生谦虚了。”朱棡摇头道:“铁先生于凤阳府之中密探数月,光是这份为国为民的坚定便已经是难能可贵。” “更何况,铁先生还是国子监监生,学识更是无可挑剔。” “如此为国为民,大道无私的读书人,将来必然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若是晚一步让您为民请命,才是我大明的损失。” 铁铉愣了会,没想到晋王殿下对自己的评价会这么高。 “可……。”铁铉还是有些抗拒。 他想要科举。 朱棡这时候也看出了铁铉的心事,便道:“不如这样!” “晋王府如今还缺一个府相,铁先生就留在府中读书,顺道来年去了太原府,也好在当地试着做做政绩。” “等到后年春闱,铁先生再来科举也不迟!届时铁先生若是能够高中,那便是政绩跟学识都无可挑剔!” 这个说法很早就有了。 有的国子监监生可以先出来在地方历练一段时间,然后到了时间再去科考,就跟实习一样。 这样考出来的监生,会在政绩这一块加不少分。 铁铉也惊呆了。 忙起身道:“铁某怎当得起殿下如此厚爱!府相这般重要的位置,应当是老成持重的夫子担任才是。” 朱棡笑道:“夫子最好,却行事风格成了定局。”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说的就是上面发号施令的人习惯被摸透了,下面的人也就有了对付的办法!” “在本王看来,做事绝对不能永远一种心态,一种态度,而这一点,老臣难以具备!” “唯有铁先生,才是本王心目里那个可以让本王耳目一新的人!” 说完,朱棡扶着铁铉的肩膀道:“铁先生,太原乃是人口重镇。北地又是边境,苦寒干旱,长城边线的百姓们也难以生存。” “此去太原,本王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太原北地再无饿殍,人人安居乐业,铁先生,答应本王!” …… 不一会,铁铉走了。 哦……不,回去收拾东西了。 明天就搬来晋王府。 朱棡坐在椅子上,笑的好像一只老狐狸。 铁铉啊!这可是! 这么出名的忠臣被自己拉拢,将来能给自己省多少事啊! 自己离山河所望,皆是明土的愿望,又进了一步。 不过一想到这个愿望,朱棡就有些无奈。 自己的影响力还是太低了,身边的能人也太少了!目前自己组建的班底还不成熟,而且变性太大。 像毛骧,朴不成这些人,都是朱元璋的人。 也不是说他想要防备朱元璋,而且最好给自己的办事的人,还是要以自己为第一主子来看待最好。 朱棡坐着的时候,他一下子看到了外面院子一个人影。 “怎么给她忘了?” 朱棡嘀咕了一声,走出了屋门。 屋外,在大明呆了两个半月的博雅轮海别正在和自己的侍女追逐着一只小猫。 小猫是府里养的,因为这种木质结构的宅子老有耗子,所以养猫也就成了习惯。 不过自从海别来了,府里的老鼠没遭殃,倒是猫遭殃了。 只见这草原的女人虎里虎气追着猫跑,明明穿着一身裙子,跑起来却跟个穿裤子的一样,一双矫健的美腿蹭蹭蹭的就踩在栏杆上翻过去,随后一把拎起那只橘黄色的大橘。 肥嘟嘟的大橘被她抱在怀里,海别微微亮出虎牙恐吓道:“跑什么?又不吃你!真要吃你,你还活得到今天?” 说着,海别转身就走。 结果一个转身,‘唉哟’一声就撞到了人。 朱棡只觉得迎面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上来,随后便听到海别哎哟一声。 紧接着,猫跑了,人也摔了。 “没长……。”海别娇斥一声,说了半句话,便愣在原地。 朱棡脸色漆黑,那张严肃冷漠的脸一下子让海别哑了。 海别忙低下头,揉着自己的屁股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朱棡一步上前,反手扣着她的手腕,随后一用力,海别整个人发丝扬起,头晕目眩的转了一圈。 紧接着,等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面前的晋王给抵在了墙上。 “你……你流氓!”海别脸色羞红。 朱棡冷笑一声:“你北元探马军司的人有些本事啊,连我大明军械库的东西都能摸到。” 第113章 你吃不吃?吃 第一百一十三章:你吃不吃?吃! 几乎是肉眼可见,海别原本还羞红的脸颊逐渐变得有些僵硬和苍白。 一双原本还晶莹透亮的眸子瞬间失神了一阵。 随后下一秒,海别仿佛是看白痴一般看着朱棡,冷笑道:“晋王殿下这是抓不到凶手,想要让本公主顶罪了?” 此时朱棡用肩膀抵着海别的肩膀,让她的身体无法动弹。 海别看到朱棡的脸色有些阴沉,随即道:“怎么,晋王殿下生气了?” 朱棡抬头,微眯眸子:“你不必激我。” 这时候,海别的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 因为她突然感觉到,在自己肚子往上,脖子往下的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力道施加了上来。 “你……。”海别有些生气。 “我只是给你一句忠告,趁早让扩廓打消北下的念头!”朱棡漠然道。 海别怒道:“我没有!” “这几日你都去见了秦王妃,想必她应该知道一些什么?”朱棡问道。 “秦王妃……?她是我的小姨,我去看她,不应该吗?”海别冷笑道。 “是应该,可你们的见面太刻意了,而且你们真的以外,老爷子不知道你们的动作?” 朱棡的话一下子让海别有些慌张。 对于朱元璋,海别的内心也充满了恐惧。 突然,朱棡的手一下子捏住了海别的后脖颈,随后好似提起猫儿一般将她给提了起来。 海别身高不高,仅到朱棡的脖子的位置,此时被朱棡给提了起来,顿时整个人踢着腿喊道:“放我下来!” 朱棡提着海别一路穿过王府的侧院。 随后到了柴房,将她给丢进了柴房里面。 “李长岩,让人看着!” 朱棡怒吼一声:“没有本王的命令,决不能放出来。” “一个北元的番婆子,到我大明的地界上搞事来了。” 海别咬牙,从窗户眼里看着朱棡离开的背影。 她的眼中,隐有泪珠。 再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被这般对待也觉得委屈。 随着仆役上前来落锁,柴房便成了看管她的监狱,海别委屈的噘着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夜晚很冷,柴房更是通风,稍微一股冷风吹进来,就让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不是怕冷,而是受不了南方这么湿冷。 而且就算是在草原上,那也穿着袄子和里面的丝绒,不会冻着,顶多就是脸蛋儿有些干。 可到了南方,冷声嗖嗖的朝着骨头缝里面钻,她哪里受得了。 无奈之下只能曲着腿双手环抱,泪眼模糊的坐在柴堆里。 朱棡关押海别不是单纯因为自己想收拾她,而是因为这里面真的有探马军司的参与。 夜晚,朱棡还坐在屋檐下涮羊肉,看着外面下雪。 一个铜锅,一锅清汤,加点胡椒和葱姜。 铜锅中间的气孔里面有炭火,一锅清汤‘咕嘟咕嘟’的翻腾着热气,旁边的架子上则是摆着切好的羊肉,羊肉是冻了之后用刨刀切得,厚薄均匀,肥瘦相间,选的都是上等的五花羊肉。 朱棡悠闲的倒上麻酱,花生酱,再加入盐粒和香菜小葱,如此一来,一份蘸料便好了。 筷子夹起羊肉在锅里咕嘟十秒,便整筷子捞起来,在麻酱里沾上一回,一筷子放进嘴里开始吐着雾气咀嚼。 不多时,有人来了。 来人是张玉。 张玉如今是朱棡的私臣。 “殿下,查清楚了,是军械监的一个督监!此人负责采购军械材料,如铜铁,鹅毛,牛筋,牛角等等……。” 朱棡吞下羊肉,问道:“东西怎么运出去的。” “每有运送原材料的板车进仓,此人便会以犒劳的形式送上礼盒。” “一来二去,运出来不少器械。” 朱棡闻声冷笑一声:“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只有一个督监主使,其他的人就算不是共犯,也定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事太正常了。 因为这基本上就是外快的由来。 就跟城门口的官兵查验来往马车的货物一般,遇到一些敏感的东西,只能靠塞钱让官兵们闭嘴。 张玉低头,有些严肃的道:“卑职还发现,军械监的人习惯在每年淘次换新的时候在账册上动手脚。” “重铸五百把长刀,实际上只回收了三百把,其余二百把损伤不大的原物奉还,一来二去就赚了两百把长刀的工费和省下来几百斤的生铁。” 朱棡点了点头。 大明朝初立五年,让人诟病的地方还是太多了。 官员大部分都是小官小吏起家,目光短浅,并且贪腐极重!尤其是工部下面的官衙,更是最为严重的。 “此事先记录在册!等北元探马军司的人全部查出来了再动手。”朱棡道。 “是!” 这时候,李长岩上前来。 在朱棡耳边轻声的说了两句。 朱棡这才想到,自己今儿个还监禁了一个人。 “人怎么样了?”朱棡转头问道。 李长岩有些无奈:“晕过去了,脸色有些发白,怕是着了寒气。” 朱棡起身,朝着柴房走去。 不多时,到了柴房。 看到海别缩在墙角晕过去,朱棡有些无奈。 对待敌人不能心软,这个道理他明白,若是他真的狠心,怕是直接就让锦衣卫带人去审了! 落到锦衣卫手里的人,他不信可以真的做到铁骨铮铮。 若只是简单的皮肉之苦,其实也没那么难忍,有时候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感官会模糊,疼痛也就没那么明显。 但是精神上的折磨,远比疼痛还要煎熬。 锦衣卫如今定下的刑罚之中,不少都是折磨人的。 比如关黑屋,用砖把人砌起来。 或者把人脑袋打开一层皮,往里面灌水银……,等等。 可他还是没有把海别放给锦衣卫审。 哎,长得漂亮,有优势。 说着,朱棡俯身将海别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很轻,轻的有些过分。 轻飘飘的抱起来之后,朱棡将她抱到了屋檐下,让人拿来暖炉将她围着取暖。 而自己则是一边吃涮羊肉,一边看着手里的一本册子。 冬天吃羊肉,还是就这么坐在屋檐下,看着雪吃,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而这时候,朱棡也看到坐在旁边的海别微微抖了抖睫毛。 这丫头已经醒了。 只不过没好意思睁开眼睛。 “吃不吃?”朱棡问道。 …… “吃!” 第114章 待人学大哥,做事学三哥 第一百一十四章:待人学大哥,做事学三哥! “还有么?” 晋王府的屋檐下,脸色有些僵硬的博雅轮海别看着空空的盘子,问道。 朱棡吃了一根煮的熟透的山药,淡淡道:“灶房还有,自己去切。” 海别顿时沉默。 朱棡放下筷子,一边擦嘴一边道:“你已经吃了我不少白食了,从明日起,你在府里的一切吃食,都要靠你自己挣。” 说到这,朱棡招呼不远处的内府管事,道:“明日起开始监督明珠郡主在府里劳作,洗衣,挑水,劈柴这些都算。” “每日做足三个时辰,不然不给饭吃。” 海别脸色涨红,一拍桌子怒道:“你做梦!” “不服?那你就去秦王府!”朱棡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海别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一提到秦王,她的眼中就多了一丝阴郁。 秦王妃在秦王府过的并不好。 朱樉性子残暴,经常对秦王妃报以拳脚。 两人也不是外人传言那般恩爱。 一想到这里,海别对秦王府就诸多抗拒!她多次提出想要将此事禀告大明皇帝,可秦王妃都摇头拒绝。 秦王妃每每提及此处,都苦笑道:秦王妃之位是如今王家在大明最后的根基,若是将此事告知朱元璋,或许朱元璋会大发雷霆,但是这个秦王妃的位置,也肯定保不住! 再者,朱元璋手眼通天,怎么可能对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没有察觉?毕竟两人如今成亲近两年,还没有子嗣。 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想到这里,海别的心里就充满了苦涩。 该恨谁呢? 该怨谁呢? 好像都怨不了。 看着晋王的背影,海别的心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男人,好像将一切的事情都看的那么透彻。 …… 御武殿,燕王朱棣夜晚进宫议事。 朱棣的身形如今变得很是板正,那稚嫩的面孔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和内敛。 进了殿中,朱棣拜下:“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靠在软榻上,脚下是猩红的炭火,他将抬头看了一眼朱棣,随后继续翻动手里的奏折。 “坐,别站着了。”朱元璋低着头看奏折,顺势指了指旁边的锦墩。 朱棣点头坐下。 “你三哥交给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朱元璋问道。 朱棣点头,道:“那些云岩寺的和尚之中,确实有几个人的来历不明!不过三哥叫我寻找一个叫道衍的和尚,我倒是没找到。” “道衍?”朱元璋微眯眸子,道:“此人是白莲教?” “这个……不清楚。”朱棣无奈:“三哥只让我去找,但是没说具体的。”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随后道:“来历不明的和尚全部关押起来,张贴告示。” “就说,妖僧祸世,如今朝廷抓到一伙,会在不久后于午门斩首!” “父皇是想要钓鱼?”朱棣问道。 朱元璋淡淡一笑:“白莲教的人不傻,不可能上当!而且这些和尚也不可能是什么核心人物。” “放出消息,一是让百姓安心!二是让那些白莲教的人在下次投靠别人的时候,让接济的人多个心眼。” 朱元璋感叹道:“如今天下承平,太平盛世就要来了,这些妖人翻不起什么水花。” “如今朝廷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洪薯种植到全国各地!” “其次就是要彻底肃清来自草原的威胁!” 闻声,朱棣面色肃然,起身抱拳:“父皇,儿子请命!若是要出征北伐,儿子愿当马前卒,为我大明扫清障碍。” 看着四儿子那严肃的脸色,朱元璋先是愣了下,随后哈哈一笑。 “好!有胆色!” “不愧是咱朱重八的儿子,像咱,有一股子虎气。” 随即,朱元璋脸色严肃:“不过如今你的亲王护卫军还没成型,就这么让你上战场,是害了你。” “年后你和谢家的女儿成亲,成亲之后就跟着你大哥巡视南北,亲眼看看你的封地。” “等你回京之后,就可以着手挑选亲王卫队了。” 朱棣点头,激动道:“儿臣遵旨!” 朱元璋笑了笑,放下折子:“你娘的身子骨不好,你多陪陪她。”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毕竟是皇家的子嗣,事事都要比常人特殊些。你的燕王府咱也给你留着,你以后是不能经常回来了,但是咱的孙子孙女们还是能回来的。” “总不能回来了,都没个地方住?” 说到这,朱元璋的脸上有就有缅怀。 朱棣也上前伺候着朱元璋,给他将下半身的毯子盖好。 “记得了,待人处事多学学你大哥,要顾上顾下,让人里里外外都服你,佩服你!” “你看你大哥,满朝文武没有不服之人,不管是清高如刘伯温,还是贪名如李善长,哪一个不对你大哥俯首称臣?” 朱棣点头,这一点他也深以为然,大哥的带人处事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上承君王,下受臣子,都是无可挑剔。 大哥的身份更向淮西人靠拢一些,按理来说淮西勋贵才是本家人。 可朱标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不光安抚淮西勋贵安抚的很好,连那些浙东夫子都对朱标是一万个满意。 可以说,朱标在,大明的皇位传承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就算是如日中天的晋王,也只能靠边站。 因为太子做的,乃是实事,操持的乃是国政。 “儿子谨记。”朱棣点头。 朱元璋大手拍了拍朱棣的肩膀道:“都说经了事的孩子才长得大,看来确实是这样,跟你这三哥跑了一段时间,长大了。” “儿子再大,也是您的儿子。”朱棣眼眶泛红。 朱元璋笑了笑,摆手道:“那还能变得?老子就是老子,儿子就是儿子。” “娘的,咱老朱骂了一辈子的贼老天,没想到老天待咱不薄!是婆娘成群,儿子有出息!” 朱棣也咧嘴一笑。 不过老朱随即也缓缓收敛神色,道:“老四。” 朱棣连忙点头:“爹!” 朱元璋大手抚着朱棣的肩膀,微眯眸子很是郑重的道:“做人处事学你大哥,是没错。” “但是想要做到想做成的事,你的学你三哥。” “你三哥这个人,心够脏!” 第115章 硬等,李景隆的委屈 第一百一十五章:硬等,李景隆的委屈 “噗……。” 晋王府,朱棡连打了两个喷嚏。 “娘的,谁特娘的骂我?”朱棡纳闷道。 坐在屋檐下,晋王府显得冷清极了。 马上就是大年,朱棡还有一个月的禁足没有解,只能在王府里摆烂。 不过也不是完全摆烂。 下面的院子里,摆着好几口大锅,大锅里面都在熬煮着猪油。 “殿下,你是不是伤寒感冒了?”李景隆凑过来,笑眯眯的搓着手,一脸关心的问道。 朱棡白了李景隆一眼,自己有系统在身,早就用系统给自己来了一身护体神功了,虽然不至于说刀枪不入,但是体质还是没的说的。 不然可能在塞外跑了几个月,身子骨还没抖散? “别废话,盯着点,熬出来油赶紧退柴火,别烧焦了。”朱棡摆手道。 李景隆脸色顿时有些委屈。 不过他还是满腹的好奇。 “嘿嘿,殿下放心,请的都是太白楼的伙计,看火烧柴都是小意思,我也跟他们交代好了。”李景隆笑道。 朱棡点了点头,道:“你跟邓家那个姑娘的事咋回事?前两天听说卫国公气冲冲的去找了父皇。” 李景隆顿时脸色尴尬。 “说!”朱棡微微板起脸。 李景隆的脸上有些委屈,无奈道:“也不知道谁给邓芳告的密,看到我去醉梦楼了。” 朱棡也笑了起来。 “你秦淮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李大少,怕什么?” “不是我怕啊,是我爹说,要是这门亲事黄了,就弄死我,把曹国公的爵位传给我两个弟弟。”李景隆无比委屈的道。 说着,李景隆就诉起苦来:“殿下,去醉梦楼可是您给的话啊。” “我靠,李景隆,你丫的这是朝本王身上泼脏水是?我什么时候让你去醉梦楼了?”朱棡乐道。 李景隆欲哭无泪:“殿下,是您让我说服那些勋贵啊,我这不是为了方便办事嘛?” “你方便办事是在婆娘肚皮上办?你丫的自己龌龊怪我身上来了,我告诉你啊,这事你要是敢在陛下面前咋呼,老子赚钱也不带你了。”朱棡严肃道。 李景隆眼前一亮,这才道:“殿下,你还没告诉我,这赚钱是怎么个赚法呢。” “待会再说!”朱棡摆手。 随即问道:“卫国公去宫里,事情咋说的?” 李景隆叹气:“还能咋说,想求陛下给个口谕,给我找个差事。” “陛下说让我年后去凤阳屯田。” “屯田?司农寺的活也让你干?”朱棡笑道。 “是陛下说,我忘了老李家以前是怎么过来的,让我田里回忆回忆老李家以前的日子。” “殿下,不瞒您说,咱李景隆生下来就没干过粗活,别说挖地掘土了,就是叫我肩挑背扛,我干一天也得去半条命啊。” 朱棡抱手,笑道:“我看不错!” “卫国公也是考虑过的,不然再让你这么胡闹几年下去,身体都垮了。” “那就话咋说来着?以前硬着等,眼下等着硬!卫国公这是考虑周全,为了你李家和他女儿。” 李景隆脸色涨红。 朱棡继续道:“有些事你多想想,你现在身子骨硬,去一次秦淮河哪次不是风生水起的?” “但以后呢?这男人一老也就那么两年的事!这事你不信你去问问你爹,男人过了二十,那就是一天看着一天老。” “你是嫡长子,将来继承的是曹国公爵的位置,但你敢说,你就百分百坐得稳?就算是你爹再疼你,再把你当块宝,你要是生不出来,那想法也都变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你应该明白,这成了亲,第一件事就是要孩子。你要是那方面不行了,遭罪的是谁?还不是人家邓芳。” “母凭子贵,你也是同样如此,有了后,家里的人看得到希望,看得到传承,才会认你当家主。” “而且你那俩弟弟,年后就要去御武楼听课,你李景隆再不长点本事多个心眼,嘿嘿,自己看着掂量!” 朱棡也没指望这些话就让李景隆醒悟。 不过他也是真的觉得李景隆可惜了。 若是这一世还是和前世一样,活成个大笑话,那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这人,得用到适合他的位置上面。 李景隆陷入了呆滞,朱棡的话字字珠玑。 每一句都让他觉得入木三分。 晋王确实没说错,家里那两个弟弟他很清楚,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心里也绝对不是说就服自己这个大哥。 而且,两边的母系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可还是多少是个官。 若是自己出了问题……。 想到这,李景隆浑身顿时激灵一下。 “我能给你说这些事,第一是看在你是我亲戚的份上,论辈分,你要喊一声三表叔。” “第二嘛。” 朱棡微微一笑:“我马上就要去太原就藩,有些京里的事情你得盯着点!” 李景隆连连点头。 过了一个多时辰,李景隆只觉得自己头晕脑胀。 晋王给他说了一大堆东西,什么连锁,物流。 还有什么洗发露,沐浴露,还要买地种花。 “殿下,恕我愚笨……实在是,……记不清了。”李景隆挠头,有些惭愧道。 朱棡笑了笑:“没事,没指望你立马记住!” “我前面说的,搞推销,你记得?”朱棡问道。 李景隆顿时笑着忙点头:“这个记得!您说要找几十个模样娇俏,身段有致的妙龄女子当跑堂。” “不是跑堂,是导购!人家是不用干活的,全凭一张嘴。” “这……。”李景隆讪笑。 他就听到个妙龄女子了。 朱棡瞪了他一眼,随后道:“这事我过几日写成单子给你,你拿去好生研究!” “那没问题。” 交给李景隆之后,猪油也熬好了。 朱棡做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基本上每个穿越者都会做的东西。 肥皂。 但是在熬猪油变肥皂的基础上,朱棡还深化了一些东西。 具体的详述太费功夫和字数,朱棡没那个心情去叙述,说多了如李景隆这种家伙也根本记不住。 简单来说,以融化的猪油,还有生石灰,小苏打,以及盐卤水,可以分别从猪油里面提取出肥皂,油蜡,以及甘油。 第116章 那个谁,上碗筷 第一百一十六章:那个谁,上碗筷! 肥皂的作用不用过多叙述。 不过可以肯定,在肥皂出现在之前,明清两朝就已经在使用用皂角做出来的胰子。 这种胰子里面和宋朝时期的‘肥皂’不一样。 宋朝的肥皂,用‘皂角’和‘肥皂’做成,成品叫做肥皂团。 明清的‘胰子’则是在肥皂团的基础上加入了砂糖,麝香,等等。 但是这样做出来的肥皂有个很大的缺点。 贵! 一块好的胰子好几文钱,寻常人家也就浆洗衣物会放上一点点,让衣物上有点香气。 至于那些过的清苦些的,都是自己用皂角发皂角水洗衣服。 真正成品香皂进入华夏市场,是十八世纪之后英国人带入上海的,而且只在洋行里面销售,价格不菲。 其实这玩意肯定不值钱。 再提一嘴油蜡,猪油蜡【理论上来不能做成蜡烛,小说也就说一嘴,不是重点。】。 猪油蜡燃烧程度比不上最好的牛油大蜡,不过绝对要比石蜡好很多,而且这个时代没有石蜡,所以猪油蜡也有一定市场。 最后则是甘油。 甘油的提炼最为复杂,需要用到蒸馏这个步骤。 而甘油的作用其实第一作用是做炸药,但是太不稳定了,朱棡担心酿成失误,所以只是想用甘油作为食品添加剂。 而且甘油吸水性很强,还能对皮肤进行湿润的功效! 医药、化妆品、烟草、食品、和炸药、纺织印染基本都可以看到甘油的身影。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朱棡也吩咐众人开始操作。 忙碌了大半天,结果也只是得到了十几个大盆子肥皂原料和几桶油蜡,甘油没有产出。 朱棡又命人在肥皂里面加入了香料和淡红色颜料,随后用模具一个个扣出来,成了四四方方的肥皂块。 在肥皂块的最顶端,有着一个类似于云纹的图案,图案正中心则是一个‘云’字! “以后,这个就叫,云纹皂!” 朱棡叉着腰,笑道。 …… 魏国公府,徐达一家人正在吃饭。 徐达端着碗,看着一旁的徐增寿问道:“演武进行的怎么样?” 徐增寿放下碗筷,点头道:“都挺顺利的,就是元人不服管教,被蓝玉教训了一顿。” 徐达皱眉:“蓝玉?他也去了演武?” “是的,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蓝玉从军士做起,在演武之中大破对手的阵营,很快就升到了百户的位置上。” 徐达微微皱眉,不过还是没有表达出看点,只是道:“蓝玉毕竟是中军先锋,在你们那守备军的演武里,就是一群鸡仔里面进了只豺狼。” “他现在在何处?” “应该回家修养了,听说太子禁足了他一个月。”徐增寿回答。 这时候长子徐辉祖也道:“父亲,此次演武,蓝玉立功无数,为何太子还要下令禁足他?” 徐达没说话,徐妙云倒是淡淡道:“太子本意是让蓝玉消停一段时间,可蓝玉不甘,闹出这样的事,是摆明让陛下难堪。” “他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就是在告诉世人,陛下没有任用贤才,而是妒贤!太子只是禁足他,已经很偏向他了。” 徐达咳嗽了一声,看向自己这个大女儿,无奈道:“你啊,少掺和这些事,别人问起,你可不能胡言乱语。” 徐妙云笑了笑,给徐达盛了一碗汤:“放心,女儿还不至于这么闲,马上年关了,不少叔伯都来送礼。” “爹,这礼物收还是不收?” 徐达摆手:“送农产和兵器的留下,送金银首饰珠宝物件的,全部送回去!” 徐增寿不解:“爹,那些东西可好了,您这次出征回来赶上大事,现在他们这是补上您出征归来的那份礼,陛下应该不会说什么?” 大哥徐辉祖瞪了一眼徐增寿。 徐达沉声道:“这种事情永远不能心存侥幸!什么叫做陛下应该不会?就是不会,这份礼也不能收!” “谁规定出征归来就要送礼?而且这次你爹我是败仗,不是打了胜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这次的事情你们这些晚辈多想想,为什么那么多公侯都负荆请罪到了洪武门。” “行了,不说这些事儿了,吃饭!吃完饭围着家里走三圈!”徐达端起碗来。 而这时候,门房进了屋子。 “老爷,晋王殿下来了。” 徐达眉头一皱。 坐在一旁埋头苦吃的徐妙锦猛然抬头,随后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露出笑颜:“姐夫来了!” 徐达咳嗽了一下,这声姐夫,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徐妙云也微微一愣,随后道:“女儿先去后院。” 说完,徐妙云脸色有些怪异的起身去了后院。 徐达嘴里嘀咕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 徐辉祖转头:“爹你说啥?” “没什么,你们俩,去迎接晋王殿下!”徐达摆手。 很快,朱棡就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徐达也起身:“老臣见过晋王殿下。” 朱棡微微回礼,笑道:“魏国公吃着呢?” 说着,眼神看向桌子,数了数碗筷,随后朱棡的眼神左扫右扫,看似在欣赏房子,实则在找什么大家都知道。 徐达颇有一种家里进了贼的感觉,道:“刚坐下,殿下吃了吗?” 朱棡嘿嘿一笑:“本来是吃过,不过天德叔邀请,说什么也要吃上一点,我就坐着了,那个谁,上碗筷!” 擦! 徐达脸色铁青。 无事不登三宝殿。 “晋王殿下还在禁足期?”徐达微眯眸子,问道。 朱棡打了个哈哈,笑道:“这老丈人家里也是家里嘛,没啥区别。” 一旁的徐辉祖噗嗤一笑。 朱棡转头,随后看着两个大小舅子,笑道:“对了,正好这次来给两位舅子带了个小礼物。” 说着,朱棡从腰间拿出两把精致的燧发枪。 “这是我亲手做的,全大明就十把!父皇母后,还有大哥大嫂四把,我和老四有两把,这两把送给两位!” 说着,将燧发枪递过去。 顿时徐辉祖和徐增寿的眼里就充满了小星星。 天啊,这可是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燧发枪! “这……这怎么好……。”徐辉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停的搓,想要掩饰内心的激动。 徐增寿先是有些愣神,随后艰难的滑动喉咙:“哥……这毕竟是殿下的礼物……要是咱们不收,别人岂不是笑话咱们兄弟……没礼数?” “那便,收了……?” 第117章 掉进了历史的漩涡 第一百一十七章:掉进了历史的漩涡 徐达转头,问道:“晋王殿下这是何意?这可是军械!” 正在把玩手枪的两兄弟也顿时愣神。 朱棡笑道:“枪械监我全权管辖,分配给哪个队伍也是我说了算。” 徐达顿时哑火。 看着自己两个儿子拿着燧发枪的样子,徐达就一阵牙痒痒。 “吃饭!”徐达道。 这时候,朱棡道:“别啊,妙云呢?” 徐达板着脸,看着朱棡说到:“女人家不方便见客。” “你都说了女人家了,妙云还是姑娘家,不碍事。”朱棡坚持道。 一般来说,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跟未婚男子见面的。 其实也只是个例。 真正严格实施这个说法的是在理学彻底占据文学领导地位之后!如今朱元璋以朱熹为老祖宗,所以将朱熹的理学视作国学。 不过毕竟建国才几年,很多规矩还没落实。 徐达这么说,也是上纲上线。 就是不让出来,你能咋滴? 料想中朱棡气急败坏的样子没有出现,徐达有些失望,似乎没有看到贼走空的样子。 朱棡也不着急,而是笑道:“魏国公要是不乐意,那本王就只能想辙了。” 徐达看了一眼朱棡,问道:“想辙?” 朱棡点头,随后道:“本王记得,本王府里的库房里面,还有一百多箱各公侯贵胄送来的财物。” “不过听说那些东西原先是朝着魏国公府送的。” 徐达脸色一变。 那些东西都是个公侯的自污钱,他们原本的打算靠着送了这笔钱,打消朱元璋处置他们的心思。 可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子。 这些钱被徐妙云收下之后,全部送去了晋王府的仓库。 这么一来,就成了各勋贵给晋王送礼,给皇子送礼,倒也合乎情理,即便是御史大夫也说不了什么。 可要是这些财物送回了魏国公府,那可真就是有理说不清了!那些御史肯定会再次抓着那些勋贵公侯弹劾。 这一来二去,勋贵们刚刚安全了一点,又会被弹劾一个肆意收敛不义之财,贿赂上司的罪名。 有没有罪不知道,但是罪名肯定得给你罗列一大堆。 有时候这些书生还去翻古籍,千多年前的罪名都能给你找一堆出来。 事情很荒诞,但是这就是大明御史的真实样子。 危言耸听在御史群体根本不存在,一切夸大的言辞,都可以说成是对国家安危的负责。 徐达沉默了一会。 别人他不知道,但是朱棡肯定干得出这事。 “去,让大小姐出来用餐。”徐达脸色无比僵硬的道。 朱棡微微一笑。 不多时,徐妙云也走了出来。 她也知道了朱棡和徐达的对话,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朱棡。 坐下之后,徐妙锦捧着脸,问道:“姐夫,你是不是想姐姐了?” “妙锦,说什么呢。”徐妙云愠怒道。 徐妙锦吐了吐舌头。 徐辉祖也严肃道:“妙锦,不可胡说!晋王殿下寻大姐是有要事商量。” 朱棡也点头道:“的确,本王确实有事。” 徐达端起碗,僵硬的道:“吃饭!” 朱棡也乐滋滋的端起碗开始吃饭,他旁边坐着徐达,然后是徐辉祖,对面则是徐妙云。 吃完饭,众人才到了正堂。 徐达道:“晋王殿下有何要事?” 朱棡从身姿曼妙的徐妙云身上收回眼神,开口道:“魏国公可知道北元探马军司?” 听到这个,徐达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转头看向朱棡,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陛下不会让你动王氏。” 这句话,也侧面表明了,北元探马军司的头头,就是秦王妃,王氏。 朱棡点头:“ 我知道,所以我的目的也不是动她,而是想要躲过北元的探马军司。” “躲过?什么意思?你又有什么动作?”徐达双手抓着扶手,眼神已经有些危险。 朱棡郑重道:“魏国公认为,如今天下大局之中,能够威胁到大明江山的人,还有多少?” 徐达愣神。 似乎在思考朱棡这个问题。 良久之后,徐达的脸色很是凝重,道:“北元此次未伤及根本,且北元亡明之心不死!” “扩廓帖木儿逃走,看似损失巨大,可实则此次他更有机会肃清草原,因为他有借口。” 朱棡也笑道:“其他几个王爷把王保保给卖了,但是这个借口,王保保就可以向几个藩王发兵。” 徐达点头。 “要说能够威胁到大明的,也就只有他了,此人计谋深远,麾下猛将无数!那一万两千亲卫骑兵更是号称草原上的长城。” “若是我大明边境出现问题,怕是会被他一击而溃!” “而且如今大明没有远征的能力,洪武元年到五年攒下来的银钱和粮草,都用的差不多了,就连你今年成亲的钱,都是从来年的国库里面挪。” 朱棡也有些无奈。 明朝很穷。 几乎是一个穷字贯穿了二百多年的国祚。 前期因为人口大幅度减少,生产力跟不上,财政收入一直都在一千多万两的边缘。过了洪武二十年,财政开始逐步上升,整个天下也缓过气,开始有了盛世的雏形。 而这样,也仅仅只有两千五百万两! 到了永乐时期,又涌现了一波小上涨,达到了三千万。 别以为三千万很多,每年的军费,军械,加上各地藩王要钱,还有朝中大小事!还有各个皇子,皇帝纳妃,都是国库出钱。 而自从英宗之后,就一蹶不振。 总之,大明没钱,而且日子紧巴巴的。 现在的朝廷更是如此。 钱有,但是钱都在勋贵和那些清流的手里! “好在这次办成了这事。”徐达缓缓道:“户部钱粮多了三百万贯,全国归还国家的田地也多了几万顷。” 朱棡声音微微有些苦涩,道:“杯水车薪!” 徐达笑了,乐道:“确实是杯水车薪,因为这三百万贯,只够你跟燕王两人成亲所用。” “太原,北平的王府,也要从国库拨钱修建。” “你们三位藩王过年之后马上要组建三卫,一个卫所一万两千人,九个卫所就是十几万人,这些人,朝廷要养着。” 朱棡也陷入了沉思。 太费钱了! 这就是真正的一国养一家!这个时候,朱棡是真正的切实体会到了。 朱棡也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历史的漩涡。 这是大势。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整个大明,还是会重蹈覆辙! 第118章 老丈人的关爱 第一百一十八章:老丈人的关爱 这是一个有些无奈的话题,却也是朱棡不得不承认和面对的事情。 大明的历史进程发展,是和洪武初期定下的国政有关。 藩王制度,就是影响走向最关键的原因之一。 而影响大明最深的人,非朱元璋莫属。 徐达也看到了朱棡脸上的神色,心里微微有些感叹。 晋王比其他几位王爷,要更为关心天下大势! 而且,就如今大明越来越好的境地,也是晋王一手闯出来的。 想到这,徐达的心里多了几分欣慰。 提到设置三卫之事,徐达抚须道:“三卫统帅你可有选择?” 朱棡抬头,问道:“魏国公这是……。” 徐达道:“有几个军中子侄这些年表现不错,只是稍加磨练,你若是想要培养可战之士,可以选去做副将。” 看看。 这就是有老丈人的好处。 前世的朱棣能那么快在军中取得威望,拥有那么多悍勇之士,徐达这个老丈人也算是功不可没。 如这一世换成了朱棡,徐达也尽可能的帮把手。 朱棡沉吟一会,摇头道:“将领人选已定,而且我需要的不是可战之士。” 徐达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随你!” 这老头,还生气了? 朱棡无奈一笑。 “爹!” 外面换好衣服的徐辉祖走了进来,随即朝着朱棡眨了眨眼,又转头看向徐达,道:“爹,我和四弟换好衣服了,咱们该出去了。” 在徐家,晚上吃过饭之后都会围着府邸锻炼锻炼,按照徐达的话来说,农家的孩子吃过饭就要下地劳作,徐家也不能免俗。 不过在应天府里面没有农田,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跑几步了。 徐达起身,板着脸道:“为父知道了。” 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朱棡哭笑不得,这老头儿脾气怪了点,可爱倒是可爱。 徐达和徐辉祖徐增寿出了门,秦凡立马起身,朝着徐家后院而去。 徐家他第一次来,转了两圈才找到进后院的门。 朱棡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偷香窃玉的贼。 不过这个贼不会走空。 进了院门,就听到徐妙云在教训徐妙锦。 “听话了没?以后还乱不乱说话?” 徐妙云声音很是严厉,一想到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人生气起来这么严厉,朱棡就觉得这个人越是真实。 徐妙锦哭哭啼啼的哽咽着:“呜呜……,我没有……乱说话……呜呜……。” 徐妙云也无奈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徐妙锦,严肃道:“他是王爷,是大明的王爷,婚事未成之前,都不能乱喊!” “若是被别人听去了,会成什么样子?” “说我徐妙云以晋王妃自称,还没成亲就想要当皇亲国戚!拿晋王殿下的身份抬高自己。” “这话别人听得,可陛下听不得,妙锦,你也不小了,有些事跟你讲过之后你就该听,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顶嘴。” “咱们母亲生下你之后就走了,爹又常年在外,这过了年关马上就要去太原。” “等姐姐嫁了,家里的事就是大嫂来操持,可大嫂在有些事情上面不如你机灵,你未出嫁前,家里的事还要靠你来把持才行。” 外面的朱棡也听着徐妙云的话。 徐达的妻子去的早,生下徐妙锦之后就走了,家里的诸多事宜一直是徐妙云这个长女操持。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徐辉祖的妻子刘氏是武人之女,在操持家事上没办法做到跟徐妙云这般,于诸多勋贵公侯之间取舍自如。 并且,徐妙云也不愿意让刘氏接管家务。 徐达的妾室孙氏倒是一心想要执掌徐家后院,但说到底,妾总归是妾,在名份上,是一辈子赶不上两个嫡女的。 不多时,那间厢房的房门打开了。 徐妙云看到站在外面的朱棡也微微一愣。 徐妙锦那原本沮丧的小脸儿却是阴转天晴,看着朱棡就破涕为笑,喊道:“姐……。” 不过只喊出一个字,似乎就想到了姐姐刚刚的训斥。 忙捂着嘴不让自己喊出来。 朱棡笑了笑:“妙锦,过来,我有礼物送给你。” 徐妙锦那双漆黑的大眼睛顿时眯成月牙状,惊喜的松开徐妙锦的小手,小跑着到了朱棡的面前。 看着一身汉服亭亭玉立,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朱棡的心也瞬间萌化了。 “殿下,你要送妙锦什么呀?”徐妙锦眨了眨那双水润的眸子,古灵精怪的样子颇为可爱。 朱棡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 “这是什么?”徐妙锦问道。 “这叫泡泡水。”朱棡轻笑。 说着,朱棡和徐妙锦到了一旁的石桌前。 打开那个陶瓷的小瓶子,朱棡用提前做好的木环沾了沾那用肥皂做出来的泡泡水,对着中间一吹。 “哇!是泡泡,好多泡泡。” 徐妙锦发出欢天喜地的欢呼声,惊呼声。 一旁的徐妙云也一时间看的有些入神。 七彩斑斓的泡泡在烛火的摇曳下显得七彩斑斓,那些拳头大小的泡泡在空中飘散一会儿之后,又掉在地上摔碎。 可在徐妙锦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怎么样,好看?”朱棡笑问道。 徐妙锦点头,一脸认真的猛点头:“好看!” “拿着玩,不过这个水不能喝哦。”朱棡揉了揉徐妙锦的发丝,将手里的木环递给她。 徐妙锦很快就掌握了吹泡泡的办法,并且还能不用嘴,光是挥舞木环就能出现很多泡泡。 一时间,徐妙锦上跳下窜,挥舞着木环到处跑。 徐妙云有些无奈,叫来一个丫鬟,吩咐道:“看着点妙锦,不要让她跑出徐府,花园那边的池子也不能去。” “奴婢知道了。”丫鬟领命,跟着徐妙锦小跑出了内院。 这一下,就成了朱棡和徐妙云两人的二人世界。 “晋王殿下寻小女有何事吗?”徐妙云微微转身,没有将正脸对着朱棡。 她谨守规矩,在外人面前是个十分严谨的姑娘。 男子入内院见女眷本不合规矩,若不是徐达准许,她是万万不能让朱棡进来的。 其实也跟徐达是武将有关系,在徐达眼里,这些规矩过于限制女子!当初义军打仗的时候,哪个军中女子不是落落大方?给男人包扎,洗衣,何来的那么多规矩。 “有事。”朱棡揉了揉鼻子,随后再从自己身上掏出来几个东西。 “送你一些小玩意,顺道,有个生意想要你打理打理。” 第119章 你我之间,终有距离 第一百一十九章:你我之间,终有距离。 朱棡想了很久该让谁来做这个商号的掌柜。 原本想的是让李景隆来。 不过他很快还是断绝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若是将商号交给李景隆,那就是害了他。 李家是皇亲国戚,而且是外戚,若是将来自己的商号规模做大,那些御史会弹劾李景隆诸多罪名! 而到了那个时候,皇帝的心里也不一定就会袒护李景隆!不管这个皇帝是朱元璋还是朱标。 因为在江山面前,任何的心慈手软都是自己失败的伏笔! 若使自己的商号能够做到空前绝后的规模,那老朱是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收回来的。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徐妙云。 这个位置徐妙云没办法一直做下去,但是前期,她来操持是绝对无可挑剔的。 徐妙云自己开个商号挣点体己钱,老朱绝对是双手双脚的赞成。 朱家对儿媳妇还是没的说的。 “生意?” 徐妙云不解。 亲王之尊,怎么会谈及生意上的事情? 朱棡缓步走来,徐妙云听到朱棡的脚步声愈发靠近,忙道:“殿下止步,男女有别,还望殿下不要为难民女。” 听到徐妙云那有些看似镇定,可实则带着一丝惊慌在里面的声音,朱棡微笑道:“我跟你说正事!别把我当男的不就行了。” “殿下……,不要胡说。”徐妙云微微一滞,脸色顿时露出一抹晕红。 朱棡握拳置于嘴边,干咳一声道:“我都已经进了徐家后院的大门了,别人怕是怎么着都不会信我晋王朱棡什么事没干被请出徐府?” “你……。”徐妙云一阵气急。 朱棡心里乐滋滋的。 看着徐妙云那曼妙的身姿和亭亭玉立的身段,哪个男人不心动? 而且在这个女子以贤淑为美的时代,徐妙云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子简直就是那种‘别人家的老婆’典型代表。 朱棡笑了笑:“转不转头?不转头的话,我可走了。” 徐妙云脸颊一阵滚烫。 “你走不走……和我什么关系。”徐妙云轻啐一声。 “说正事呢,真的。”朱棡也笑意盈盈的走到一边的屋檐下坐下。 说道:“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徐妙云突然浑身一颤。 出去? 她的内心一下子涌现出一种微微委屈的心态。 “殿下……,殿下要去哪,跟妙云何干?”徐妙云在衣服袖子里面的小手陡然捏紧,虽然紧张,可表面还是故作无所谓。 那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真的,要出去办点事,可能……,可能婚前回不来。”朱棡轻声道。 那一瞬间,一种名叫沉默的东西弥漫在了两人所在的气场之中。 徐妙云的眼中也出现了一种名为失望的色彩。 朱棡的话,将她内心那一抹淡定瞬间摧毁。 “殿下,请回。” 徐妙云的声音陡然显得无比的冷静。 冷静的速度和决绝让朱棡都有些佩服。 看着徐妙云的背影,他的嘴唇微微挪动了一下。 但还是没有说出来话。 他本来准备了很多话对徐妙云说。 关于探马军司的,关于商会的,关于两人成亲之后的事情……,本来朱棡认为自己会很好的解决这事。 可真正等到面对徐妙云的情绪时,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也会有发怵的时候。 “妙云,东西我留在这了。”朱棡放下手里的册子跟那瓶花了一万多点数兑换的润手霜。 说完,朱棡亦步亦趋的离开了后院。 真的,很无奈。 良久,徐妙云也转身。 朱棡真的离开了,而且离开的很果断。 她一直想要让自己冷静,让自己接受,让自己不要在意。 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真的没办法做到不在意啊。 这是朱棡第二次不要她徐妙云了。 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他这般在意? 徐妙云自嘲一笑。 说到底,不过是借口。 晋王,还是不愿意跟她成亲。 一种落寞感让徐妙云的眼帘微微垂下,她此时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哭出来又能如何? 不可否认,她真的对晋王有所爱慕。 特别是当她知道,那些勋贵子弟全部被处死之后,对于朱棡的佩服之情便油然而生! 这段时间,她看似每日待在府里。 可对于朱棡的关心丝毫不少,经常找人打听晋王的事情。 晋王禁足的事情她也知道,当知道晋王被禁足之后,她反而松了口气。 晋王被禁足,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保护! 他得罪了太多的人。 留在王府里面休养一段时间,更好一些。 此外,她还让徐妙锦给朱棡送了不少的土鸡,这些土鸡……都是她亲手养大的。 本来是留给徐达补身子的。 想到这里,徐妙云心里的委屈更是铺天盖地的袭来。 女儿家,未过门能够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是相当出格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抛下我……。”徐妙云眼中含泪,只觉得自己心底的有一种压抑。 寒冬的屋檐下冷风不断的袭来,让徐妙云的微微冷的哆嗦了一下,她才转身看到晋王带来的东西。 两个陶瓷的瓶子,一个木盒,还有一本册子。 …… 翌日,应天府人声鼎沸。 因为东路大军和西路大军在料理完北边的事务之后,也纷纷班师回朝! 王师凯旋,虽然没有之前中路大军凯旋那般锣鼓喧天,但也因为是大年前后,所以显得格外的热闹。 城外的凯旋亭,冯胜,傅友德,韩振等人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迎接凯旋的太子仪仗。 “没想到啊,会出这么大的事情。”傅友德道。 冯胜拉着缰绳,道:“不必再去议那件事,陛下没有处置咱们,已经是看在了咱们是老臣的份上!” “真要是陛下铁石心肠,现在迎接咱们的就不是太子的仪仗,是大理寺的行刑官员了。” 傅友德点了点头。 这一次清算勋贵们非法占有的土地和奴隶,他们两家也都早早的给家里送了信,让家里的长子效仿诸多勋贵,上奏请罪,并且主动上交。 初期的老臣们还是相当听话的。 可能也多有不法之事,但是有太子朱标在,老臣们主心骨就在!因为他们也都清楚,太子在的日子里,他们的好日子就不会消失。 第120章 朱棡北上 第一百二十章:朱棡北上! 而在城门口欢天喜地的时候,朱棡却是带着一百多个锦衣卫到了金泉山。 金泉山军营,浮屠营预备役驻扎的地方。 呜呜呜! 刚到山下,就听闻一声号角声。 随后,那用木排扎起来的城门上出现十几个手持弓箭的士卒,士卒冷声怒喝:“什么人!” 朱棡朝一旁的张玉点了点头。 张玉领命,骑马而出,高声喊道:“今夜无风无雨!” 城门上响起一声:“恰如彼时彼刻!” 随后,城门打开。 一百多人进了营地,很快,就见到了楚力。 楚力披甲出帐,左臂行礼:“标下见过殿下!” 朱棡点头,翻身下马:“准备的如何?” “连夜准备,东西都备好了,就是板车不够多。”楚力跟着朱棡进了军帐。 军帐之中,披甲而待的朱能,赵武都目光热切的看着朱棡。 很快,张玉,青眼也走了进来。 帐中六人都沉默了下来。 朱棡看向众人的脸色,开口打破沉默:“怎么,怕了?” 楚力赵武朱能三人哈哈一笑。 赵武摩拳擦掌,一张漆黑的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殿下,咱等这个时候等的浑身都痒痒了!” “哈哈,一想到马上就要上战场,昨儿个都没睡好觉!婆娘都埋怨咱昨儿个没给喂饱。” 朱能白了赵武一眼。 一旁的楚力嘿嘿坏笑,道:“你要是不行,可以让咱来帮你!说啥也不能让弟妹不爽利啊。” “去你丫的!”赵武脸红着骂道。 众人哈哈一笑。 笑过一阵,众人的神色也逐渐平静下来。 “此战,知情者不多。” “甚至,可以说是抗旨不尊。” 朱棡说道。 众人心头微微一凛。 行事较为严谨的朱能也下意识的脸色僵硬起来。 “此时北上前去漠北,不是个好时机,可若是此时不去,来年等王保保缓过气儿来,咱们面对的还是一个强劲的敌人。” 朱棡看着众人的眼睛,道:“王保保的能力,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 “他有一统草原的能力!给他时间肃清异己,收编残军,反受其害的是我大明。” “相信诸位都见过,见过那些草原人是如何对待我大明百姓的!” “而咱们是军人!军人饱受国恩,以七尺之躯顶天立地,岂可坐视百姓遭受异族侵略。” “所以,从回京的那个时候我就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北伐。” “可建国几年,朝廷的积蓄在今年的北伐上消耗殆尽,想要重新北伐,势必需要全国臣民上下一心,休养几年。” “然,时不我待。放任敌人的强大,就是削弱自己的力量,所以,此行的目的,就是北上,杀敌!” 朱棡话音落地。 闻声而动的楚力一拳擂在桌子上,声音粗犷,如雷声滚滚般道:“殿下,咱愿随你前去杀敌!” 楚力那张古铜色的脸上有着许多沟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 赵武也沉声道:“殿下说干啥,我赵武就干啥!” “我赵武这个持戟校尉是跟着殿下闯出来的,能有今日,也是殿下的威名!” 随后,赵武捏着拳头,怒道:“这些个狗日的元人占了咱们汉人的江山近百年,害了咱们多少百姓啊!” “光是这么轻松的就想逃走,没那么简单。” 听到这个话,朱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惭愧之色。 自己出身军户,家里算是世代从军! 自己的祖父和爹都是在元人的手里当兵,到了自己这一辈,朱能很清晰的认识到不能助纣为虐。 他一直认为自己在大义的认识上超过别人。 可如今赵武的话,让他颇为惭愧! 朱能神色一震,也沉声道:“殿下,末将也愿意随你杀敌!” 朱棡闻声一笑。 张玉和青眼是锦衣卫的人,这一百多锦衣卫全部是江湖高手,各个身负绝技!而且都还是老爷子当年让毛骧从江湖上招揽来的。 对于朝廷,这些人的归属感不强。 但是对给他们带来财物跟威名的晋王,他们还是打心眼里信服的! “那就准备拔营!”朱棡拍板道。 金泉山一共有八百新兵,而除了八百新兵,还有一百二十浮屠营的老兵! 加上一百多锦衣卫,一共有一千一百多人。 张玉领锦衣卫,朱能领浮屠营,而楚力和赵武两人则是作为副将,各自领四百多浮屠营骑兵。 有了朱元璋的点头,浮屠营的战马跟物资准备的十分充足! 并且江南船舶司还拨了三条大船给锦衣卫使用。 战马更是有两千匹! 专门养马,打扫营地的辅兵也有上百人。 将一切东西准备好之后,朱棡便带着人,一路北上。 …… 三日后。 这几日,整个应天府喜气洋洋。 大军凯旋,加上又赶上年关,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许多新开铺子都张贴着对联,卖年货,卖烟熏肉的商号更是人头攒动。 而此时,在徐家的后院里,气氛有些凝重。 “姐,你就帮帮我!” 徐增寿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徐妙云,有些着急的道。 徐妙云手里拿着绣帕,自顾自的绣着,绣帕上面绣着一束梅花,孤寒娇艳,点点落红。 她并没有搭理徐增寿的话。 徐增寿跺了跺脚,随即咬牙道:“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找姐夫!” 刚走出半步,徐妙云冰冷的声音便道:“你敢!” 顿时,徐增寿下意识的停了脚步。 徐妙云一边绣着绣帕,她坐在软塌上,气质清幽,背影清瘦,从一旁的针线筐里面取来剪刀剪断手里的棉线。 “你从军之事是家里的大事,爹已经安排好了你去大都督府里面,来年跟着太子巡游天下,回来做宫门宿卫。” “你大哥也是这样过来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非要去浮屠营!” 徐增寿脸色涨红,嘴硬的道:“浮屠营里面都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保家卫国的勇士!” “我就是想去浮屠营!当浮屠营里面的阎王兵!” 浮屠营,阎王兵。 这是百姓们对浮屠营将士们的评价。 那一句“浮屠塔下镇妖邪!千军万马莫靠前!” 更是被应天府百姓们口口相传。 大明如今有两个神秘的组织,一个家喻户晓,备受称赞的浮屠营! 一个臭名昭着,被人称之为夺命小鬼的锦衣卫。 徐妙云微微一挑秀眉,她一下子想到了朱棡。 “晋王……这几日在做什么?” 第121章 晋王失踪,谁是知情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晋王失踪,谁是知情者? “姐夫?不知道啊,那一日姐夫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 “应该是在府里禁足。”徐增寿道。 话还没说完,徐妙云就淡淡道:“以后不许叫姐夫。” “为啥啊姐,宫里的彩礼不是都已经送来了吗?”徐增寿挠头。 徐妙云微微凝眉,随后道:“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你去浮屠营的事情也没得商量!” “还有,以后他要是再来府上,任何人不得放进来,就是爹答应也不行。” 说完,徐妙云继续绣着手里的绣帕。 徐增寿挠头,但是看到自己姐姐那生气的样子,还是有些无奈的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就碰到蹦蹦跳跳的徐妙锦。 “妙锦!” 徐增寿招了招手。 “四哥,你也来找大姐啊。”徐妙锦露齿一笑,香腮上的酒窝看起来娇憨可爱。 徐增寿点了点头,拉着小妹到了一旁,随后嘀嘀咕咕的问道:“小妹,你知不知道大姐跟晋王殿下怎么回事?” 两人议论了几句,徐妙锦随即道:“应当是姐夫前几日来找大姐的那次之后,大姐就不怎么寻常了。” “而且这几日也不念叨着晋王殿下的那几句诗了。” 徐增寿捏着下巴:“这么说,他们两个之间还真的闹矛盾了。” 徐妙锦吐了吐舌头,随后轻声道:“四哥,你说晋王殿下多好呀,诸位王爷里面,哪还有比晋王好的。” “大姐为什么就是不答应呢?” “这谁知道呢。”徐增寿苦笑。 屋子里,徐妙云一边下针,一边略有所思……。 朱棡的离开,无疑让她的自尊心跟胜负欲都有所受伤。 她有些不满朱棡那完全不跟自己商量的态度,以及那有些无情的话。 想到这里,徐妙云就有所怨言。 “你自己倒是走的干脆,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上心?” “是别的地方有什么你念念不忘的人吗?” “还是说,那一日你要一起立黄昏的人,不是我?可为什么我回答的时候,你没有拒绝?” 徐妙云心烦意乱。 旁边烤火的炉子也变得有些热乎乎的,炙烤的她脸蛋有些红润。 她一下子又想到了那个作桃花诗的狂生。 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晋王? 她无数次想要开口!无数次忍不住想要去询问。 可最终都没有开口。 那一次,在云岩寺,朱棡与她一起赏花作诗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想要开口询问。 不过最终都没有开口。 因为那个时候,徐妙云绝对其实那个人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喜欢的人,已经变成了晋王。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在看过了他那么多传奇故事之后,也或许是在见到他英姿勃发凯旋归来之后。 而若是那个时候是喜欢,那么到了朱棡经手办完红衣案之后,她的态度其实已经是倾慕。 点点滴滴,都在少女心中流淌。 少女情怀总是诗。 即便是她堂堂国公府大小姐也不能免俗。 “妙云!” “妙云!” 这时候,屋门外的院子里传来徐辉祖的声音。 徐辉祖身披甲胄,迎面进来便看到四弟和小妹在院子里的屋檐下密谋什么。 “大哥!” 徐增寿和徐妙锦走过来行礼。 徐辉祖点头,随即问道:“妙云呢?” 徐增寿指了指里面。 随即,徐辉祖脸色有些急切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而徐妙云也被吓了一跳,针尖刺入自己的手指,顿时一滴殷红的血就滴在了绣帕上。 徐妙云忙将手指伸进嘴里。 徐辉祖急切道:“妙云,晋王殿下,跑了!” 坐在软榻上刚要起身的徐妙云浑身一颤,随即低头看着自己绣的绣帕,肉眼可见,最后几针……全乱了。 徐妙云很快镇定下来,道:“晋王殿下跑了……,和……和我何干。” 徐辉祖无奈:“陛下现在大发雷霆,整个应天府守备的禁军都动起来了!你赶紧进宫,陛下宣你问话。” 而这时候,徐妙云也听出了大哥话里的不对劲。 她疑问道:“晋王失踪,为什么要动用守备的禁军?” 京师守备军那是重中之重,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可能动一兵一卒!就是王爷也不行。 可如今,什么事情居然要用京城的守备军。 “追人啊!行了妙云,快跟我走,这事现在就几个人知道,陛下的意思是只能你知晓。” 徐妙云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 忙起身跟着徐辉祖离开,不过随即她赶忙道:“大哥,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徐妙云转身到了自己的梳妆台,在一个小抽屉里面找到了一个册子。 册子是朱棡三日前拿来的。 “这是殿下给你的?”徐辉祖问道。 徐妙云沉默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这事必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走,进宫。”徐辉祖道。 急急忙忙的上了马车,两人坐进马车。 等到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徐妙云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辉祖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无奈的道:“晋王殿下北上了。” 北上? 徐妙云的秀眉一下子深深的皱在一起。 徐辉祖扶额说道:“对,北上!” “今日陛下想要宣召皇子进宫赴宴,结果这才得知晋王殿下三日没有回府。” “太子也很快在东宫的办事衙门找到了晋王的信件,晋王自称是带兵北上了。” 徐妙云的心一下子开始有些急速的跳动起来。 “带兵?他带的什么兵?” “还能是什么,新编的浮屠卫!编制下就九百多个人,还有一百多个锦衣卫的番子。” 听到这话,徐妙云一下子陷入了呆滞。 这一次徐辉祖也没说话了。 两人都没有开口。 …… 乾清宫。 此时气氛何止一个凝重。 台下,跪着晋王府的一干管事,连铁铉也在内。还有锦衣卫的指挥使燕王朱棣,以及其他如毛骧,何广义等人。 “荒唐!胡闹!” 哗啦啦。 朱元璋怒吼咆哮,只见他浑身用力,一把将整个面前的架子给掀翻在地,上面的那些文书和物件顿时满地都是。 “气死老子,气死老子!” “要活活气死老子!” 朱元璋面色赤红,脸红脖子粗的怒吼着。 太子朱标此时也脸色阴沉的站在一旁。 他看着台下的人,冷冷道:“谁是知情者?” 第122章 吾妻妙云亲启 第一百二十二章:吾妻妙云亲启! 藩王逃京! 居然过了足足三天才被察觉。 而且要不是朱元璋下令去晋王府接人,怕是这个消息还要闭塞一段时间。 这让老朱如何不气? 如何不恼? 朱元璋看着下面的人,当然不包括朱棣。 “说!你们事先知不知情?”朱元璋声音冰冷。 “你们要是不说,咱就把你们统统砍了!别以为是老三的手下就如何,在咱大明,还是皇帝说了算!” 毛骧等人此时额间冷汗不断。 “回陛下……,晋王说,若是提前告知陛下跟太子,肯定不会让他出兵。” “想要出奇制胜,必须要瞒着两位……。” 朱元璋顿时发出一声冷笑。 “听听,听听!” “啊?你们是怎么当得部下?忠的到底是大明的皇帝,还是晋王?”朱元璋一拍龙案。 毛骧此时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僵硬无比。 何广义跟蒋瓛更是匍匐在地,完全不敢挪动分毫,只知道额间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朝着地上滴落。 而这时候,殿外也传来了声音。 “朱重八!” “朱重八!你还我儿子!” 殿门外,马皇后风风火火的赶到。 马皇后步子轻快,见到朱元璋站在龙案前,也不管什么场合,反正是乾清宫,寝宫,她就可以按家事来办。 “朱重八!你还我儿子,我儿子没了。” 朱元璋脸色漆黑。 旁边的王景弘会意,当即给了毛骧等人一个手势。 毛骧等人赶忙起身退了下去。 马皇后走到龙案前,手掌拍着龙案质问道:“朱重八,我儿子呢?” “我怎么知道!”朱元璋嗡声道。 马皇后脸色愤怒之中带着说教,指着朱元璋道:“好你个朱重八,你不是一直跟我讲。” “哦,你是大明的皇帝,诸事后宫不要插手,不得干政。” “结果呢?我儿子呢?我家老三呢?” “啊?那么大一个人,带着一千多人说跑就跑了,你皇帝的威风呢?” “朱重八,我告诉你,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凭什么我委屈受了,儿子还丢了?” 听到马皇后的声音,朱元璋就有些心烦意乱的。 前几日两人拌了嘴。 还是因为马皇后想要把刘伯温提上来的事情。 结果被朱元璋以‘后宫不得议政’的话给训斥了一顿,马皇后当时好生委屈,但是也没办法,赶上朱元璋犟的时候,谁来都不好使。 而且还能给你说出一堆大道理。 结果今儿个,马皇后就直接拿这事来找场子了。 哦,你老朱能耐,啥事都不用女人插手。 那儿子咋没了? 所以,此时的老朱是有理讲不清,有牢骚也发不出来。 “那他带着一千多人跑了,锦衣卫又在他手里,咱有什么办法?”朱元璋瞪着眼睛,有些不服气。 马皇后气急,指着朱元璋就是训斥:“那你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老三不跟你说?” “还不是怕你一棒子就给打死了?” 朱元璋这回有些不服气了,道:“那咱还能答应他不成?那可是漠北!” 其实有时候就是如此,即便是天家,也时常是有拌嘴吵架的时候。 朱标想要站出来劝架。 结果老朱和马皇后都把枪口调转。 “老大,让你看着点弟弟们,你是怎么看的?啊?那么大的活人,平白无故就从京城溜了!” 马皇后也道:“标儿,老三离京之前,信件是送到你东宫衙门的,为何没有立马呈上来?” 朱标无奈道:“儿子……儿子知错。” 其实朱标这段时间也累得够呛。 东西两路大军凯旋,朝中要接手战利品,还有核对战后抚恤,下发到各个地方衙门,再由地方衙门分派官吏将抚恤送到烈士的家里。 核对几万人的籍贯,姓名,不是一个小工程。 还有几十万牛羊的战利品,要划分给各地皇庄,还有分给一些耕地困难的地方。 国事在古代,其实就是这些看似很小很不起眼的事情。 但是到了地方,就是另外一回事。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朱棣道:“父皇,母后,大哥每日办公,闻鸡而起,子夜不休,已是诸多劳累。” 这话也让朱元璋和马皇后都愣了下。 朱标也有些诧异,不过也很快微微一笑的看着自己的四弟。 他有些惭愧,觉得自己这个大哥有些不称职。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随后也摆了摆手:“这事不能怪老大,这段时间朝里事情多。” 这时候,外面的王景弘喊道:“陛下,魏国公世子到了。” 朱元璋神色一震:“快,宣!” 不多时,徐辉祖和徐妙云一起进了殿。 徐妙云行礼道:“民女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马皇后走过来扶起徐妙云,随即道:“妙云,老三的事情,你可有耳闻?” 徐妙云此时眼眶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随即,从袖子里拿出那本册子,道:“这是晋王殿下三日前到徐府来见民女时……,交给民女的册子。” 说着,徐妙云跪在了地上。 并且将三日前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随即声音微微颤抖道:“民女请罪!” 马皇后有些愕然:“妙云丫头,你这是……。” “是妙云不懂事,耍了性子,若是三日前妙云看了这本册子,或许晋王殿下便不会犯错了。” 这时候,一旁的朱元璋怒道:“小混账!”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什么叫做婚期前回不来,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未婚妻的?” 这一次,朱元璋是真的怒了。 朱棡三番两次作妖,已经让老朱对徐家有些愧疚。 这时候,马皇后也拿过那本册子。 马皇后打开册子,当着众人的面前开始念道:“吾妻妙云亲启!” 这一句话,瞬间让整个乾清宫安静了下去。 朱元璋更是神色呆滞。 朱棣则是神色夸张。 三哥,你赢了! 你这一句话,就赢了太多了。 徐妙云那张原本有些凄楚的脸蛋儿更是肉眼可见的开始红润起来! 吾妻? 没成亲呢,瞎叫什么。 徐妙云的一颗心一下子陡然噗通噗通起来,更别说这是当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前,几乎是霎时间,徐妙云的脑子就一片糊涂,身子酥软的差点跌倒下去。 朱元璋更是心里嘀咕。 娘的,你小子存心给你爹难看的是,这一句话叫出来,这婚事还要不要算了? 第123章 谁将妙笔写风流? 第一百二十三章:谁将妙笔写风流? “吾妻妙云亲启。” “阅此信件,我应当在离开应天府的路上。” “有此一行,诸多原因。伤及汝心,我心甚苦。” “自回京之后,每每念及草原诸事,便深感愤怒,北人占我中华大地百年,倒行逆施,失君臣之道!使天下人心离叛。” …… 朱棡的信,写的很长。 基本上将他在那一日想要说的话全部写在了信里。 徐妙云先是羞怯。 随后逐渐开始心思凝重。 之后,她明白了朱棡为什么要带着一千人北上。 “国朝无力,国库空虚,若与民更始,恐要数年方才有再战之力!” “然,扩廓帖木儿乃奇男子,能得父皇这般古今伟人所称赞,其能力绝对不言而喻。” 朱元璋听到这句话,心里也微微一沉。 这确实是他担忧的事情。 并且,信件里面,朱棡对于朱元璋的肯定,也让朱元璋心里十分自豪。 古今之伟人! 多么崇高的称呼! 这时候,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有些凝重起来。 马皇后的神色也有些凄楚,眼眶开始泛红。 “还记得,当年北伐檄文之中所提: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北元残庭窜于塞外,贼心不死!唯恐数年后,再招兵买马,南下为祸!” “届时,大明多年所耕于北地之良政,便如镜花水月,顷刻倒覆。” “念及此,余心甚痛!我中华子民血汗堆砌而成的果实,岂可容忍北元狼庭肆意践踏?如今北元气数不定,当是出兵良机!” “若是能直捣狼庭,则天下可定!大明江山百年内稳如泰山!” “机会稍纵即逝,身为大明藩王,得百姓供养,皇恩恩典,岂可郁郁久居宫殿之中?不思进取,碌碌而为,有负天下臣民所望!” “遂决定出兵,此行出兵仓促,但准备充分。” “唯有三件事。” 念到这里,马皇后的眼睛已经朦胧一片。 一旁的徐辉祖更是大受震撼! 晋王! 真乃英雄乎! 朱元璋的眼眶更是泛红,此情此景,就算是作为铁血君王,也不免被自己儿子的民族大义所震撼! 朱元璋以手握拳,擂桌痛呼:“吾儿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朱标上前,搀扶住了马皇后有些不稳的身体,也悲痛的道:“孤不及晋王之仁德,不及啊!” 朱棣更是瘫坐在地。 一想到之前朱元璋跟他说的话,朱棣就眼神呆滞的看着不远处,随即喃喃道:“三哥,你这让我怎么学啊?” 马皇后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看着信件上面的字。 这时候,泪滴忍不住的滴落在了那本册子上。 当娘的,只希望自己儿子好好的,什么大义,什么功德,那都是后说!哪个当娘的愿意让自己儿子脑袋别在腰上去打仗? 若不是山河将倾,当娘的怎么可能舍得? 马皇后哽咽,一时间竟是发不出声音。 这时候,徐妙云上前握住了马皇后的手。 这个被原本被‘抛弃’的女子,此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徐妙云接过册子,她站起来。 那一刻,她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第一,父皇得知此事,必大发雷霆之怒。他性子火爆,此事若是直接告知他,怕是出征之人会换作他人,可此事交给别人,我放心不下。” “你看到这里,即刻准备进宫安抚父皇和母后。” “母后身体微恙,此事当缓缓叙述,不能过急,最好命太医院准备一些安神的汤药,母后服下之后再说。” “父皇那边,只需要让他看过这封信,他应该能够体会我的用意!这其中的战略意义,父皇应该知晓。” “其二,之前说过的商号的事情,写在册子后面。具体的人员跟操作的流程也都在,你看过之后去找李景隆,铺子已经准备好了,你留着挣点体己钱。” “其三……。” 徐妙云没有继续念下去。 因为她也一下子哽咽了。 “丫头……。”朱元璋此时也知道,第三点,肯定是关于婚事的事情。 徐妙云回过神来,手背放在唇边,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 那双泛红充血的眸子,此时显得无比凄楚! 那是一双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碎的眸子。 徐妙云缓缓蹲下去。 她……念不出来。 马皇后此时闭上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辉祖接过徐妙云手里的册子。 继续颤抖着道:“其三!” “此行虽有准备,但颇为凶险,若遭遇不测,那么这本册子就让它消失!” “思来想去,也写不出什么让你宽心的话,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是个混蛋。” “起初不答应婚事,是因为叛逆,不想自己的生活被父皇所掌控。可出征之后,方才明白家的重要。” “看着将士们望着星宿思念老婆孩子的情景,我也很羡慕。” “若是回不来了,婚约就算了,恳请父皇废除婚事。” “若是能回来,你徐妙云!” “就是我的朱棡的王妃!” “最后写一句:谁将妙笔写风流,写到风流处便休。记得昔年曾识面,桃花深处短墙头。” 寂静……。 沉默! 徐妙云彻底的崩溃了。 她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人,就是朱棡!就是这个‘抛下’她的晋王殿下! 朱元璋也愣住了。 整个大殿陷入死寂之中。 徐妙云此时好悔。 她后悔为什么那一日不听晋王解释清楚,不听他把话说完!不耍那个小性子,让两人的把该说的话好好说。 以至于,让他离开的那么落寞,那么孤寂! 若是那一日,自己听他说完这些话,他会不会也在月朗星疏的时候,在草原上想念着自己? 徐妙云的眼眶一下子又酸又烫,一股热泪宛如洪水一般涌出来,根本控制不住!女人的泪,有时候来的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朱元璋微微一叹,如朱棡说说,他听完朱棡的话,也明白了朱棡的用意。 不可否认,就连他,都有这方面的想法。 原本,若是蓝玉这一次不在演武大会里面如此跳赞,他真的会组织一只奇兵进草原骚扰扩廓一统草原的布局。 可蓝玉的不甘,让他谨慎! 想到这里,朱元璋有些心痛道:“妙云丫头,若是老三回不来……。” 话到一半,徐妙云抬头,随后起身坚定的道:“不管何时,徐妙云,都是晋王朱棡的未婚妻!” “都在京城,等着他回来!” 第124章 扬州府,杨宪 第一百二十四章:扬州府,杨宪! 朱棡的行进路线是一路坐水路,从镇江港口乘船一路沿着扬州,淮安,入徐州,随后继续北上到达北平。 路程非常遥远,不过由于是新船,加上穿上没有携带辎重,所以船速相当快。 当晚就到达了扬州府。 到达扬州府需要跟当地船舶司报备,而朱棡手持九龙令牌,一路上畅通无阻的过了扬州地界。 运河上,朱棡乘坐的大船航行在水面上,他则是站在大船的甲板上,看着一旁的一个锦衣卫高手用飞镖叉鱼。 “擦,又中了。”赵武吐了口浓痰,有些不服气的道。 一旁的张玉抱着手,露出笑容:“锦衣卫番子里面用暗器最厉害的一个,江湖外号‘夺命十三刀’,用嘴都能杀人!” 一旁磨刀准备杀鱼的朱能道:“都说锦衣卫里面全是怪人,这下算是见识了。” 张玉坏笑道:“老子刚去锦衣卫的时候,也被这些老混蛋收拾的不轻,要不是哥们下手狠,请他们吃饭的时候下了二两泻药,这些老混蛋怎么可能服我!” 赵武打了个寒颤。 随后打量了张玉一眼,心里暗道:以后离这厮远点! 张玉拍了拍赵武的肩膀,阴恻恻的笑道:“去了草原,你们浮屠营就跟在咱们锦衣卫后面吃剩下的就行!” 说着,张玉腆着个脸去捞鱼,很是尊敬的将鱼送到一旁的朱棡面前。 赵武咬牙:“娘的!” 朱能抬头,看了看那个站在船舷扔飞镖的锦衣卫番子,随后嘲讽的看了眼赵武,阴阳道:“用嘴都能杀人,听到没?人家可是皇权特许,招惹人家干啥?” 赵武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咬着牙憋出一句:“老子用嘴还能日呢!他行吗?” 朱能也愣了下,随后哈哈一笑:“难怪你婆娘不乐意!” 赵武没地撒气,转头对着那些在船舱里面的浮屠营将士喊道:“给老子练!都出来,俯卧撑,三百个!” “不然,别怪老子的夺命十三鞭!” 刚说完,楚力从旁边走了出来,嘿嘿直笑。 “我早说了,不行我来代劳!”楚力坏笑。 赵武白了楚力一眼。 这时候,朱棡将三人都叫了过去。 朱棡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烤炉跟杀好的鱼,还有一个铁盘。 将杀好的鱼夹在几根青竹做的夹板上烤干烤香,再把铁盘子里面倒上油,炒香一些泡姜,花椒,然后调味加入各种调料。 最后把烤好的鱼放进去一起闷一会,这样一道烤鱼就好了。 坐在船头,朱棡让几人坐下。 “这扬州府这两年气象好了不少。”朱棡吃了口鱼肉,看着运河边的农田,说道。 时值冬季,运河两边的农田光秃秃的,只有一些麦地种着麦子,不过被雪盖上,倒也看不出来。 这时候,楚力道:“洪武元年的时候,皇爷巡视扬州,当时整个扬州历经战乱无数,仅剩下十八户人家!” 这个十八户,并不是说只剩下十八户。 而是大部分的百姓都逃走了,离开了扬州。 十八户其实也有些夸张,估计真实的情况其实是府城里面的百姓!要知道,扬州可不算小,相当于两个应天府的大小。 朱棡这时候也问道:“扬州府知府,是杨宪?” 他问的是张玉。 张玉作为校检司在北元收买的人,朝廷里面的事情比楚力他们知道的多。 张玉点头:“是刘基的学生,杨宪!” “不过今年开年,杨宪就要回京述职,大概率会留在中枢了。” 朱棡点了点头。 杨宪这人在历史上很有名。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还是张玉的同僚!一起在校检司共事,早年间朱元璋就任用杨宪作为校检司成员。 至正二十八年,也就是元朝灭亡的那一年,朱元璋让杨宪任扬州留守,并任用他为扬州留守的目的,是监督当时只有三十多岁的李文忠。 后来他弹劾李文忠,说李文忠任用儒生干预公事!并且任用的那些儒生还是之前在张士诚手下效力的儒生,朱元璋猜忌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不当一回事。 加上杨宪的情报工作做的事无巨细,条条分明,就是没什么罪,朱元璋也不可能继续让李文忠在浙江带兵。 于是,杨宪成为了扬州府府尹,李文忠则是被调去云南。 如今,距离杨宪这个扬州府府尹升任已经五年,整个扬州欣欣向荣,可以说是形势大好! 无论是耕地还是工业,都趋于盛世的雏形。 不过很可惜,在前世,杨宪被召回中枢之后,快速升任中书省丞相,坐上丞相之位之后,就跟李善长多次激烈对垒。 杨宪高估了自己在朱元璋心里的地位! 因为就大明朝的建立来说,李善长绝对是一个居功至伟的人物! 想到这里,朱棡的心里不免有些惋惜。 杨宪乃是一个能人,而且是个有些激进的人。 让他办实事可以,但是让他参政,那就是错误的。 他会将自己激进的情绪,带到政务之中。 这种人是极为可怕的。 小插曲之后,朱棡带着人继续北上。 等到第三天,船只已经航行到了徐州境内。 这一路上状况也不少,不过由于是水路,速度很快,倒也算是比较迅速。 大年的时候,朱棡的船只还在河面上。 洪武六年一月初七,朱棡终于带人抵达了大同府。 大同府是去年大明北上战役最为关键的触发点之一!去年大明君臣为何毅然决定出兵北伐?就是因为在洪武四年,元人多次劫掠云州,掠走大明百姓数千人,残杀官兵数百人。 致此才让大明对元人如此毅然决然的实施打击。 在去年,徐达和朱元璋也曾通过书信拟定了一件事,就是在边关修建大同城!如今大同城已经动土,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工地上的徭役们在劳作。 朱棡没有停留下来,以九龙令在大同府调集了三千匹战马,还有三十日的干粮和一些军械,便带着浮屠营出关北上。 而在朱棡离开的第二日,应天府的八百里加急也到了。 大同府守将看到旨意的一瞬间,当场昏厥过去。 任谁也想不到,那一身杀气的年轻小将,居然会是晋王殿下啊! 而最恐怖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是混在八百里加急的燕王朱棣,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骑着马……追出了大同府! 第125章 不孝子朱棡,朱棣 第一百二十五章:不孝子朱棡,朱棣! 老朱怎么着也想不到,自己那句:做事你要学你三哥。 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当朱棣在知道朱棡所做的事情之后,心一横,留下三封信就混在斥候里面跟着北上追人去了。 当谢素进宫觐见的时候,朱元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当看到谢素哭哭啼啼的上殿来哭诉的时候,朱元璋直接怔住了。 刚刚还高高兴兴的看着洪武五年的财政报告,结果下一秒,头上就布满了阴雨连绵! “混账!混账!” “啊啊啊!气死老子!不孝子!两个不孝子!” 朱元璋直接暴走! 朱棣留给朱元璋的信件很简单。 就两句话。 “爹,你让我跟三哥学的。” “等我把王保保给你抓回来,到时候看着三哥跟博雅轮海别那娘们成亲!喝我三哥的喜酒!” 而留在谢素的话就更简单了。 “等我封了狼居胥,回来娶你!到时候你也有面儿!” 太子和马皇后也赶来,还带着一个哭的有些凄惨的李淑妃。 朱棣留给李淑妃的信件也简单。 “母妃,儿子去建功立业了,等儿子封了狼居胥,儿子就可以带兵打仗,做一个合格的藩王了!” “你身子骨不好,不要生气,儿子很快就回来!有三哥在,我肯定没事!” 朱元璋无能狂怒,大发雷霆! “逆子逆子!你们最好永远别回来!” “气死咱了!气死咱了!两个逆子啊。” 可无论他再怎么生气,都没有用处了。 他的两个不孝子此时都已经在草原上驰骋。 …… “你确定?” 茫茫的草原上,冰雪覆盖了三尺深,马蹄上都钉上了防滑的马蹄铁,并且都是朱棡让工匠打造的锯齿底,踩在冰面上也很防滑。 朱棡坐在一堆柴火堆前,看着面前在锅里捞肉的朱棣,挑眉问道。 “嘿嘿,三哥,我怎么可能骗你,我真的跟父皇说了,父皇也同意了。”朱棣一边从锅里抽出一根羊肋排,一边手忙脚乱的用刀子划开羊肉,随后一边龇牙咧嘴的吃了起来。 吐出的热气成雾,草原上的大雪也一直没有停歇,朱棡的队伍进入草原五十里,就开始发现了草原人的游骑。 用枪械追杀了个干净之后,这才找到一处山坳休息。 结果刚刚扎营,就看到一个穿着大明制式甲胄的骑兵从远处而来。 一想到这,朱棡就没好气道:“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你小子命都没了!” 锦衣卫的番子动手只看动作,不看脸,要是晚上,真有可能一枪给他宰了。 朱棣咧嘴一笑,一边啃肉一边道:“三哥,这不没事嘛!” 说着,埋怨道:“这种事你都不叫我,真不够意思!亏我还这么相信你,真以为你在家里禁足。” 看着朱棣那挤眉弄眼的样子,朱棡叹道:“不是不带你,是此行艰难非同寻常!” 朱棣顿时不满道:“哥,你别瞧不起人啊!我现在可是高手!” 朱棡倒也没打击他的信心,而且朱棣现在的身手,确实还不错,就是毛躁了一些。 “你小子!”朱棡哈哈一笑。 朱棣也乐道:“三哥,这次咱们是不是要再去和林?” “扩廓如今不在和林。”朱棡摇头。 这时候,朱棡也从一旁的副将身上取过地图,将地图小心翼翼的在桌子上打开,道:“张玉从那些夜不收身上得来的消息,扩廓如今不在和林,而是带着人到了这里。” 说着,朱棡指着一个地方。 朱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哪个地方。 一旁的张玉道:“这是金山!是如今的北元开元王纳哈出的封地!纳哈出是北元丞相,如今虽然才四十岁,但已经坐拥十数万族众!” 这时候,朱棣也擦了擦嘴站起来,道:“这人我听父皇讲过,至正二十六年,这人跟父皇的义军打过一仗。” “此人勇猛,带领的军队亦是勇士,血战两日杀了不少义军的兄弟,后来是因为天降大雨,父皇率军偷袭,元人一时间牵不出战马,才将此人俘获。” “后来父皇因为他是木华黎第七代后人,不忍杀了他,这才将他放走。” 说着,朱棣兴奋道:“扩廓是不是要找纳哈出的麻烦?” “毕竟这一次北伐,纳哈出可是袖手旁观的!” 朱棡微微一笑,看着朱棣道:“不错,扩廓就是这样想的!他的亲军如今在距离金山三百里的地方扎营。” 得到这个消息,朱棣立马陷入了沉思。 朱棡也没有打断他,自己坐在椅子上捞起锅里的肉。 不多时,朱棣道:“三哥,咱们要浑水摸鱼,还是和纳哈出谈判?” 朱棡吃着肉,笑问道:“你怎么看?” 朱棣正色道:“若是浑水摸鱼,那咱么咱们此时当隐匿行踪,查探到足够多的情报,在双方战损最大的时候,出兵剿灭!” “可这样一来,咱们面对的就是两方敌军,万一他们临时变卦,被合围的就是咱们。” “而若是和纳哈出谈判,或许在剿灭扩廓上面咱们可以借助纳哈出的力量,可扩廓一旦被灭,纳哈出就会在咱们的背后捅上一刀。” “你考虑的倒是周全。”朱棡点头道。 在朱棣有些自得的眼神下,朱棡道:“不过你忘记考虑一点了。” 朱棣不解。 朱棡轻笑,随后将手里的小刀插在桌子上。 他冷冷的开口道:“咱们将士的命,比元人的命,值钱!” 随后,朱棡道:“咱们不需要依靠他们任何一方,咱们只需要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即可!” 激化矛盾。 这就是朱棡要做的事情。 …… 金山,数千个蒙古包驻扎在此地。 中间那个巨大的蒙古包,就是首领开元王纳哈出的住处。 “混账!” 纳哈出用蒙古语在蒙古包中大发雷霆。 此人身高八尺,身形健硕,一双漆黑的眸子宛如草原上的鹰隼一般锋利! “大王,是齐王的人干的!”一个小部族的首领咬牙怒道。 一旁的其他人也咬牙切齿,纷纷怒吼道:“大王,宰了他们!” “对啊,不能让咱们的族人白白死去啊!” “大王,出兵,灭了齐王!” 在账外,摆放着数十具草原人的无头尸体。 这些都是纳哈出的人在不远处的一些小部族营地发现的。 纳哈出心里愤怒,一拳锤在面前的矮桌上,沉声道:“陛下呢?陛下怎么办?陛下还在齐王的手里!” 第126章 毁其文明,灭其信仰 第一百二十六章:毁其文明,灭其信仰! 他说这句话就充满了心机。 什么叫做陛下还在齐王手里? 元昭宗达蜡和扩廓两人本就是志同道合,这句话显得说的不对。 可就是这么不对的一句话,便很快引出了下面那些人的共鸣。 “救出陛下!” “对!救出陛下!我们拥护陛下称帝,再创祖先的风光,南下将朱皇帝一家给杀干净!” 纳哈出心里得意。 看到那么多人同仇敌忾,凝眉道:“可其余几个王爷……。” 一旁的族人道:“大王,如今草原之上,只有您跟齐王手握重兵,咱们要是不分个高低,怕是其余诸王也不会动手!” 有德高望重的老人也眼神忽明忽暗的幽幽道:“草原其他的王爷已经没有光复大元的心思了,他们就是一群墙头草而已,贪图富贵,早已忘了忠义!” “大王,如今想要光复大元,唯有您出面了!” 纳哈出微微抖落了下肩膀,谦虚道:“本王怕是没有那个能力!” “不!”其余人纷纷反对。 “想要光复祖业基业,唯有大王您了,大王,求您出兵伐齐,以清君侧啊!” 在众多人假惺惺的推举下,开元王纳哈出以齐王扩廓残杀族中无辜百姓为由,出兵攻伐扩廓。 并且一次性就出动了一万人马。 扩廓这边,扩廓正在和元昭宗议事,元昭宗是打算问罪纳哈出,以君遇险,而臣不救的罪名,想要剥夺纳哈出的王位。 不过扩廓对于这个事情并不看好。 草原上的王率领的都是自己的族人,如今纳哈出王室的骨干成员都是当初木华黎的亲信的子嗣,对于纳哈出忠心无比。 想要单靠一个王位就剥夺纳哈出的权利,不得不说这个陛下还是想的过于简单了! 可毕竟是陛下的旨意,扩廓没有反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纳哈出的答复。 结果纳哈出的答复没等来,等待的是纳哈出的军队。 纳哈出一万骑兵奇袭扩廓的大营,扩廓刚刚收编的四万多人马仓促迎战。 战场上,硝烟四起,战马声嘶鸣声不断! 而在远处的山岗上,朱棡等人正拿着望远镜趴在地上看着。 “哈哈哈,真特娘的痛快。”赵武哈哈大笑。 地上的雪很凉,很冰,可此时,看的他是热血沸腾! 一旁的楚力咧嘴道:“啧啧,这纳哈出的人不弱啊,这骑兵的质量,赶上咱们大明的精锐骑兵了。” 朱能笑道:“这不是废话吗?元人的骑兵可是他们的底子,从小在马身上长大的。” “咱们大明的骑兵什么时候可以跟元人比,那咱们大明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朱棣转头,道:“咱大明的军队本来就天下无敌!” 朱能赶忙道:“是,殿下说的是。” “行了。”朱棡打断众人,道:“大明军队虽然强悍,但是毕竟是步卒,若是步卒冲阵,那咱们大明军队不惧怕任何人!” “从云南的战役就可以看出来,在面对土人的攻击,大明的步卒几乎是无可战胜的。盾牌,阵法,长枪,哪一点都可以让同等人数下的步卒完败。” “但是说到骑兵,真的没有办法!”朱棡苦笑。 这一点……就算是穿越者也没办法。 为什么呢……,因为汉人的身体状况无法跟草原上的草原人做对比。 朱棡看过战场是明军的普通骑兵遇到元人骑兵的状况,先别说其他的,就是身高就矮了一截!其次是对马儿的控制,都差了许多。 往往一个元军冲上来,光是挥刀就可以把明军给砍落下马,因为力气太大,明军将士一只手接不住。 “那……那咋办?”朱棣有些不乐意。 其余的将士们也有些脸色不乐。 朱棡嘿嘿一笑,指了指十里开外的战场:“简单,把这些家伙,也给纳入咱们大明版图,让他们也当明军不就行了?” 朱棣第一次反对:“哥,他们是元人,和咱们是世仇,这些白眼狼养不家的!” 朱能也苦笑道:“是啊晋王殿下,元人的性子太野,忠义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们只在乎吃喝,在乎女人,哪里有吃的,有女人,哪里就是自己的家。” “想要让他们效忠大明,也只是一时的事情!依我看,还是将他们彻底打趴下最好!打到他们五十年内没办法恢复精气神。” 朱能握着拳头,恶狠狠的道。 这倒是实话。 毕竟将这些草原人给彻底征服,是历朝历代几千年来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朱棡微微一笑,倒也不否认朱能的话。 只是轻笑道:“这一点确实是实话!但是换个角度想,如霍去病,卫青那样的人都没有把这些人给彻底铲除,咱们凭什么做到?” “而且杀人灭族,有违天道,即便是咱们这么做了!也确实取得了几十或者上百年的和平,可盛世一来,百姓心底的杀气埋没,那些伪善之人又会怎么评价我们?” “历史会同情弱者,会遗忘仇恨!他们会说我们是刽子手,是屠夫!是一群有违天道至理的杀人狂魔。” 赵武咬牙,怒道:“那是他们愚昧!” “若是他们看到历史,看到那些被残杀的百姓,被当做娼妓的妇女,被残虐致死,到死都不能发出一声哀嚎的人民,看到那些人民眼里无声却入骨的嘶吼,他们也会冷汗淋漓,也会心惊肉跳!” “咱们一群武夫,不在乎什么身后名!死了便死了,大不了让自己的后代隐姓埋名,一辈子别认咱这个屠夫祖宗。” 朱能的额间此时有点渗汗。 毫无疑问,他心中的怒火相当旺盛。 朱棡微微一叹:“谁告诉你们,想要征服一个桀骜不驯的民族,一定要杀干净?” 他望着草原上战作一团的骑兵,幽幽道:“既然他们没有家,那就让他们有家!给他们城池,给他们住所,给他们赖以为生的生存环境!” “天下太大了,如今的人口数量填满一半都是问题!” “既然如此,何必杀了他们?” “毁掉他们的文明,灭掉他们的信仰,让他们以汉学为荣,给他们建造城池,住所,医院,学校!让他们得到真正老有所依,少有所养的生活。” “人都是贪图享乐。” “我还记得父皇的一句话。” “若是吃得饱,穿得暖,生活无忧,谁特娘的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呢?” 第127章 扩廓的抉择 第一百二十七章:扩廓的抉择 日落黄昏,大战也接近结束。 扩廓盛怒之下派出自己的五千亲军迎战,很快战场上就响起擂鼓声。 而纳哈出这边也不傻,一见到扩廓的亲军,立马撤军! 在草原上,扩廓的亲军就是最强的骑兵,这一点谁也不敢反对! 扩廓还想继续追击,但是元昭宗制止,并且派使者去招降纳哈出。 结果很明显,纳哈出根本不予理会。 而当天夜里,扩廓就收到了噩耗。 “大王,北面一处部族的族人,全被杀了!” 扩廓得到消息,怒不可遏:“该死的纳哈出,该死!为什么要杀我的族人!” 今年的扩廓本就已经很难,他归来不及,自己部族的草料和炭火不足,过冬很困难,牛羊身上的秋膘也不够,入冬不过一个月,就冻死了好几千只羊羔。 这样的损失,即便是他也很心疼。 如今草原的环境不好,大明掳走了他大本营甘肃等地的十几万牛羊,他只能带着几千牧民在草原上艰难的度日。 每一天,扩廓都渴望着春天的到来。 但事与愿违,如今每一日,他的牛羊都在急剧减少! 最让他糟心的,是元昭宗的干预。 元昭宗在招降诸王的态度上异常的强硬! 一个元将走了进来,此人身着羊皮袄子,身形无比健硕,宛如一座小山一般! 他沉声道:“大王,让我将陛下送回和林!” 送回和林。 这是扩廓一直想干的事。 元昭宗在这,太过于碍手碍脚了。 扩廓眉目一沉,脸色之中满是煎熬,送走元昭宗,就是让他去发展自己的根基,可是那样,自己办事要顺利的多。 可若是不送走他,自己束手束脚,明面上不得不听这个皇帝的旨意!毕竟他如今是大元的丞相,是忠臣! 但是当忠臣,就有当忠臣的难处! 若是在明君手底下那还可以干点好事,给自己涨涨好名声,将来说不定还可以落个名垂青史。 可在无能君王手里,那就是举步维艰! 元昭宗急于想要招贤纳才,展示自己的能力,可对于扩廓来说,这些王爷根本不可能听命于北元朝廷。 可他又不能表现的过于抗拒! 因为若是那样,别人就会给他冠上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罪名。 站在下面的乃儿不花此时沉声道:“大王,不能再犹豫了!” 他双手有些局促的道:“继续这样下去,明军对于边关的防守就会越来越牢靠,他们也不会再进攻草原给我们反攻的机会了。” 听着乃儿不花的声音,扩廓在一番挣扎之后还是无力的转身,道:“你去办。” 乃儿不花正色,兴奋的道:“属下领命!” …… “呸,奶奶的,这草原上的牛羊味儿怎么就比咱们大明的要好呢?” 一边啃着羊腿,赵武一边说道。 旁边坐在箱子上的朱棣打了个嗝,道:“老子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草原人一个个膘肥体壮的,这天天吃大肉,喝肉汤的,我都感觉自己胖了不少。” 赵武嘿嘿笑道:“殿下,你这身板子可得多吃!” 朱棣白了他一眼:“多吃?多吃顶个屁用。跟你一样,到了办事的时候用嘴呀?” 顿时,赵武脸色无比的漆黑和委屈。 一种淡淡的忧伤弥漫在赵武的身边。 朱棣转头看着朱能,见他双手看天,问道:“朱指挥,看啥呢?” 朱能回神,笑道:“回殿下,刚刚在想自家内子。” “想来,这个时候肚子应该开始显了。” 朱棣乐道:“有娃了?” 赵武也惊喜道:“啥时候有的啊?” 朱能白了赵武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说错啥了?”赵武挠头。 朱能看着朱棣,笑道:“出征前几日探出来的喜脉,还没来得及告诉乡下的老母。想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把老母接到京里来了。” “那挺好,咱应天府的稳婆手艺好,当初大嫂怀雄英的时候,差点没了,还的是稳婆来靠得住。”朱棣点头道。 “不……不敢,不敢和皇孙相提!”朱能冷汗淋漓。 大嫂? 那可是太子妃! 朱雄英更是皇孙,更有可能是皇太孙!将来极有可能登临大宝的人物。 朱棣挠了挠头,随即上前拍着朱能的肩膀道:“咋说,我给你娃娃当干爹怎么样?” 朱能吓了一跳:“万万不可!殿下乃是亲王之尊,卑职怎敢攀附。” “若是传到那些夫子的耳朵里,怕是卑职吃不了兜着走。” 基本上武将都怕文官的弹劾。 因为那些遭瘟的书生太特么能胡咧咧了,小小的一件事非要说的跟特娘的大明江山扯上关系。 稍不注意就是江山倒覆。 这样的罪名,不是他朱能可以承受的住的。 朱棡这时候也走来,皱眉道:“别给朱能添麻烦,他如今这个位置已经被不少文官盯着了。” 朱能任浮屠营指挥使,不少人心里都把这支浮屠营看做是晋王殿下的私兵!所以对朱能,不少御史盯得很紧。 “哦。”朱棣有些可惜的道。 朱棡拍了拍朱能的肩膀,笑道:“等回京后,给你安排一处雅致的点院子,让嫂子安心养胎。” 朱能刚想拒绝。 就被朱棡拉住了他想要俯身的胳膊,道:“是我自己的钱买的,和朝廷没关系!也不是晋王府的东西。” “那些文官想追究,也没办法追究我送给自己子侄的东西?” “谢……谢殿下!” 朱能感动道。 一旁赵武羡慕嫉妒啊! 凑上来可怜兮兮的道:“殿下,我呢?我有没有?” 朱棡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有儿子了吗?” 赵武正色道:“我可以纳妾!” “庶子不算!而且你家那口子能让你纳妾?”朱棡微微挑眉,赵武家里的婆娘可是出了名的悍妇。 楚力也嘿嘿坏笑:“老赵头,你特娘的还纳妾,你要是养小的,你婆娘怕是这辈子都吃不饱了!” 赵武面红耳赤。 这时候朱棡也哈哈一笑。 “你啊,行了,待会我给你点东西。”朱棡拍了拍他的肩膀,眨了眨眼道:“绝对是好东西!” 赵武舔了舔嘴唇,随后一脸无辜的道:“殿下……,这……不好?” 第128章 心有志,而意难平 第一百二十八章:心有志,而意难平! 到底好不好,只有赵武自己知道。 看着赵武高兴的背影,楚力叹了口气,叹息道:“可惜了一条汉子。” 张玉这时候带着青眼走来。 青眼到了朱棡面前,恭声道:“殿下,有一队人从扩廓的大营里面出来了,现在朝着西北而去。” 朱棡顿时来了精神。 “有多少人?”朱棡问道。 “约莫有千人左右!” 朱棣一边剔牙一边凑上来问道:“三哥,这是咋回事,元人发现咱们了?” 沉思的朱棡回过神来,摇头道:“若是发现咱们,那就是大军围剿了,一千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且西北方唯一的去处,是和林。” “我知道了!” 朱棡神色一震。 随即兴奋道:“快!快让人收拾东西,整顿兵马,咱们追上去!” “追……追上去?”朱棣吓了一跳,之前打打秋风,搞搞偷袭还说得过去,这到了别人草原人的地界,追着别人一千人跑,这胆子也太大了。 楚力问都没问,起身就点头道:“卑职领命!” 随后,转身就朝着那些将士们休息的地方去了。 朱棡也见众人不解,道:“这些天扩廓跟纳哈出的作战你们也都看到了,一直表现的扭扭捏捏的,该打的时候不打,该追的时候不追!” “这完全不是扩廓的风格,他在草原上的作战风格向来凶悍。” “而能够影响他的,除了北元皇帝达蜡,绝无第二个人选!要知道,当初咱们抓了扩廓的妻女,他可都没有半点犹豫。” 张玉点头,大为赞同朱棡的话,他在北元朝廷潜伏了几年,知道内情,也道:“北元皇帝确实一直想要重现自己祖先的辉煌!但是一切挟制于扩廓。” “在和林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招揽我。不过当时的达蜡只是个儿皇帝,没有实权。” 这时候,张玉道:“殿下,属下在元人军中还有一位汉人好友!如今是达蜡麾下的谋士,若是可以与他取得联系……。” 朱棡有些诧异的看着张玉:“好友?叫什么?” “盛庸!” …… 草原上,一只千人骑兵正带着一只仪仗朝着西北而去。 由于后方有马车辎重,还有不少女眷,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 马车里,一个身着锦衣,面色红润的青壮年看了看车外,不多时又将眼光收了回去。 “陛下。” 旁边,一个身着蒙古服饰的人躬身开口。 而若是仔细看此人的面目,就会发现此人乃是汉人。 那身着锦衣的青壮年自然就是北元皇帝达蜡,而旁边的人,就是他的谋士,盛庸。 “盛公,此次能够脱离扩廓,回到和林,你……功不可没!”达蜡那年轻但是桀骜的脸上此时挂满了假仁假义。 就算是盛庸,也对这份仁义并不感冒。 达蜡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早在盛庸入他帐下之前,就已经谋划着如何脱离扩廓的掌控! 如他所说,他是皇帝,是北元的主人! 岂能被一个王爷挟制,以作他逐鹿天下的资本? 给别人当垫脚石这种事,在历史上已经有一个汉献帝刘协! 盛庸躬身,说着就要跪在马车上。 达蜡将其拉起,随后道:“盛公,回到和林之后,您便是我大元的知事院断事官,掌我大元一切刑法。” 这个职位,差不多和刑部尚书差不多,这也是如今达蜡可以开出来的最高条件。 再让他开高一些的职位,他自己也做不到。 并不是说扩廓不允许。 而是下面那些官员不允许! 而且北元的朝廷如今地位很尴尬,草原人的职位一般都跟手里的兵力有关,这一点和大明完全不一样。 在大明,丞相一般都是德高望重,学识充沛,且办事能力强的人。 而在大元,丞相一般都是挂的官衔,真正实权都是在那些大族族长的手里! 本质上,草原还是以部族为基础。 而这样也就造成,达蜡这个北元皇帝,手里没兵,说话不顶用。 “卑职,叩谢陛下隆恩!”盛庸道。 随即,就要叩拜。 结果还是被达蜡拉起,达蜡笑道:“以后盛公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谨!到了和林,还有诸多事宜需要盛公处置!” 盛庸心里也清楚,达蜡说的诸多事宜,不过就是拉拢朝廷里面那些游散的势力,给达蜡效力。 “臣领命。”盛庸点头。 虽然知道这件差事不好办,可为了自己的前途,盛庸还是接受了下来。 他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人,胸中有抱负,有理想! 可奈何生在边疆, 年轻的时候就被抓到元人的宫廷之中服侍元人,后来因为自己的学识被达蜡看上,而被达蜡留在身边做谋士。 达蜡能够如今依然安然无恙的坐在这个皇位之上,他盛庸也有不少功劳! 昔日达蜡逃亡到和林,本来想要强行夺扩廓手里的兵权,因为在此之前,达蜡和扩廓之间有不浅的恩怨。 但盛庸劝住了达蜡,并告诉他,如今的江南王手握重兵,若是以皇权镇压,江南王或许会服,但是麾下那些骄兵悍将会心有不服。 为了防止那些骄兵悍将怂恿扩廓,达蜡听取了盛庸的建议,将扩廓封为齐王,位列众王之首。 如开元王那样的王爷,只是嗣王,跟齐王这种亲王王爵差了一等。 自从那以后,达蜡就格外欣赏盛庸的才能。 但是只有盛庸自己知道,达蜡虽然欣赏自己,但是大元如今已经无力回天! 各地部族阳奉阴违,别说达蜡这个皇帝,就是扩廓的命令他们都完全不听。 如今乱局之下,又丢掉了中原,南下,已经是南柯一梦。 想到这里,盛庸的心里有些无奈。 若是此时的自己可以回到大明,为大明效力该有多好? 而有些事,一般都是不想的时候不来。 一念叨,就来了。 就在仪仗缓缓前行的时候,两侧的山丘一下子响起了战马飞驰的声音。 达蜡大惊失色,道:“齐王要杀朕?” 盛庸也瞬间遍体冰凉,扩廓乃是忠心护主之人,虽然心里不满达蜡,但是怎么可能会杀了他? 外面的一千元人也纷纷拿起武器抵抗。 那突然出现的骑兵各个身披重甲,全身都包裹在甲胄之中,由于下了大雪,雪的深度盖过马儿的脚掌,所以马儿奔腾的声音直到近前,才显得尤为明显。 而这时候,有元人骑在马上大呼一声:“是明人!” 第129章 汤都不给喝? 第一百二十九章:汤都不给喝? 战马上,朱棣身披甲胄,手持绣春刀欢畅无比的欢呼着。 旁边跟着的则是楚力和朱能两人。 三人拉着缰绳,伏在马背上,身体伴随着战马的奔腾而上下起伏,冰冷的寒风透过铁甲的缝隙进入身体之中,让人感觉有些凉意。 可此时那热腾腾的战场氛围,早已让这一丝冷气显得没那么致命。 “好小子!” 朱棡站在山丘上,看着跑在最前面的朱棣,也不由得赞叹道。 一旁的青眼也露出一个惨白无光的笑容,恭敬道:“燕王殿下英武不凡!来日必将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猛将。” 朱棡也点了点头,笑道:“倒是这么回事,再过几十年,这征北大将军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想起了原本时空里的朱棣。 若是朱标继位,朱棣怕真的会成为大明的镇北大将! 朱标的死,真的是整个明史里面的意难平。 下面的战斗很快爆发,朱棣领四百骑兵,对面赵武领四百骑兵,两边合围山丘下的元人。 那一千多元人明面上有一千多,但是大部分都是一些宦官和仆役,真正的卫队也就六百人左右。 并且在战场上,朱棡很快发现,跟在后面的马车,居然一下子跑出来很多女眷。 张玉怪笑一声,乐道:“娘的,这达蜡还真是走哪都把自己的这些妃子带着。” 张玉知道内情,见朱棡的眼神,立马笑道:“殿下,您所不知,北元皇帝达蜡的行宫在和林,之前就在其中纳了不少妃子!连北面冰原的那些罗斯人都有不少。” “不过卑职也没想到,这达蜡连特么逃命都带着这些妃子公主。” “原来如此。”朱棡点了点头。 “让人不要动那些女眷,这些都是大元的皇妃和公主,不可凌辱!” 作为礼仪之邦,朱棡没有无耻到惦记别人女人的地步。 这时候,青眼轻声道:“殿下圣明!” 下面的战场一片火热,那些元军护卫也悍然迎战,纷纷骑在马上开始组织队形进行冲锋。 但他们很快就绝望了,这些突然出现的明军简直是厉害的有些恐怖,身上的甲胄连刀都砍不烂!各个悍勇,冲上来就是跟自己肉搏。 一时间,元人引以为傲的骑兵冲锋竟是没有得到半点优势。 而最让人感到佩服的就是楚力。 他单臂持刀,嘴里叼着缰绳,用嘴来用控制马儿的方向,而且他力大无穷,单臂持刀也能做到手起刀落,刀刀致命!那叼着缰绳的嘴里不断嘶吼着让人骨髓发寒的声音。 一双凝眉而视的眸子更是布满血丝,满是凶狠之色。 达蜡慌乱不已,躲在马车里不敢动弹,看着外面那些窜来窜去的明军,达蜡第一次感觉到有扩廓陪在自己身边是如此的有安全感! “护驾!护驾!” 达蜡慌乱的大喊。 盛庸此时也愣住了。 明军? 明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茫茫草原之上? 山谷里,天上纷飞的细雪似乎要给那些已经倒下的元人士卒盖上一层薄被,明军冲击下来,挥刀便砍,任由那些元人反应迅速,可奈何明军仗着甲胄之利!一时间竟是让这些元人损失过半。 元军护卫慌乱的骑马到了达蜡的身边,满脸浴血的喊道:“快,调头,带着陛下突围!” 明军之中,战马上跟敌人拼命的朱棣听到了这句话,他听出了这是元人想要突围的声音,立马道:“朱能,元皇帝要跑!快冲过去!” 朱能一刀刺进面前的一个元军的胸口,炽热猩红的鲜血噗嗤一声喷溅出来,他一手按住那个元人的肩膀,一手拔出长刀,回头喊道:“是!” 说着,朱能指着旁边几个人:“你们几个,跟我上!” 朱能翻身上马,提着刀就带着那满身的鲜血冲了上去。 朱棣解决掉面前的几个人,动作非常流畅,他看向周围的士卒,喊道:“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那边的朱能带着人追了过去,赵武也看到了朱能的身影,喊道:“你们几个,跟上咱,去追元庭的皇帝!” 赵武调转缰绳,狞笑一声:“娘的,还特么想跑!” “老朱,等等咱!” 随后又带着一队人追了上去。 明军的骑兵速度很快,一路飞驰,道路两边的那些妃子妇女全部惊骇的看着那些厮杀着元人的明军,凄惨无比的躲在马车里,吓得瑟瑟发抖。 而前面,朱能很快带人赶上。 “老朱,给个机会!”赵武哈哈一笑,从马儿侧面掏出抓钩,便开始旋转抓钩,这么做的目的是勾住马车。 马车的速度是绝对比不过战马的,所以追逐的距离也逐渐变小。 达蜡大惊失色,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明军骑兵,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四条腿。 “保护陛下!” 旁边护卫的亲军也知道逃不掉了,嘶吼一声就要反击。 可下一秒。 “砰!” “砰砰砰!” 几声振聋发聩的声音在明军的之中发出,随即便看到,那些刚刚还在战马上坐立的身影,此时全部栽倒下去。 是枪! 明军的燧发枪! 就连达蜡的马车也一下子换了方向,那拉车的马儿受了惊吓,竟是一下子栽倒了进了雪地里。 赵武的手逐渐停下,随即恶狠狠的看到还举着枪的朱能,道:“你特娘的,一点油水不给留啊?” “不给兄弟们喝口汤?” 朱能面无表情的收起枪,看着赵武淡淡道:“把元皇帝抓回去,别废话。” 赵武骂骂咧咧的嘀咕了几句,但是叫他发火他是不敢的。 毕竟人家朱能是正指挥,自己就是个副指挥。 马车里,达蜡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当他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十几个骑在马上的明军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那笑容之中,充满了嘲讽。 “这就是元庭的皇帝?” “怎么年纪这么小?” “啧啧,也没长得就高人一等啊,倒是穿的人模狗样的。” 达蜡气急,只觉得被羞辱的体无完肤。 旁边,盛庸也看着这些明军,只见这些明军各个身高八尺,面色刚毅,从军容上面来看,这些明军简直是翘楚般的存在。 而最让盛庸感到有些动容的是,自己……,终于见到了那么多汉人的面孔了。 第130章 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第一百三十章: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达蜡?” 看着面前脸色不忿,一脸咋咋呼呼的达蜡,朱棡笑意盈盈的看着。 张玉上前来看了一眼,随即点头道:“回殿下,这就是北元皇帝,爱猷识理达腊。” 这时候,脸色愤然的达蜡也看到了张玉,怒道:“你这个北元的叛徒!” 张玉转头,看着同样跪在地上的盛庸,微微叹了口气:“盛兄,咱们又见面了。” 盛庸看了一眼张玉,也点了点头,苦笑道:“对啊,又见面了。” 朱棡转头,看着盛庸,问道:“你就是张玉的那个好友,盛庸?” “将军知道我?” 盛庸有些诧异。 朱棡点了点头。 他是知道这个人的,盛庸在历史上是建文时期中央军的人,还被派去镇压朱棣,不过最后镇压失败。 但是不可否认,盛庸此人才能出众!率领中央军和朱棣在河北一带鏖战四年,斩杀了当时的朱棣不少武将。 直到建文四年,灵璧战败,平安被活捉。 盛庸率军南退,一路边打边撤。 永乐元年,此人被锦衣卫弹劾,说其心存怨恨,图谋不轨,盛庸为了保全家人,自杀于府上。 此人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是在征讨朱棣战场上少数几个让朱棣吃过亏的。 要知道,当时的朱棣势头正猛,加上又有宁王的朵颜三卫助阵,声势巨大!加上朝廷内部不稳,盛庸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抵御朱棣,已经算是非常出色了。 想到这,朱棡微微一笑:“盛先生如今在北元所任何职?” 闻声,一旁的达蜡怒道:“放肆,我乃是大元皇帝!” 张玉冷笑:“大元陛下还是省省力气!站在你面前的是大明晋王殿下!论身份地位,不弱与你,如今留你一命,已经是开了皇恩!” 达蜡盯着张玉:“你这个叛徒,你迟早会死得很惨的。” “叛徒?我本就是大明校检司的人,潜伏在元庭不过是打探消息而已,我从始至终忠的就是的大明!”张玉面色漠然道。 这时候,盛庸有些震惊的看着朱棡。 “晋……晋王殿下?”盛庸喃喃道。 晋王,那可是大明的亲王,而且是和太子一母同胞的。 如此身份尊贵之人,居然亲率军队深入草原? 朱棡淡淡道:“盛庸,你在元庭,做的可还顺心?” 盛庸心思玲珑,加上一旁的张玉给自己使眼色,立马匍匐在地,沉声道:“草民盛庸,参见晋王殿下!从此以后,愿鞍前马后,效命于晋王!” 朱棡摇头。 “不!” 听到朱棡的话,盛庸瞬间心底冰凉,抬头错愕的看着朱棡。 就连张玉也有些不解,想要继续出言求情。 朱棡见两人神色紧张,轻笑道:“不是为我效力,而是为我大明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 “大明天朝如今蒸蒸日上,绝不容许出现私官的存在,你们若是在朝廷为官,就当忠诚于朝廷,百姓。” “而不是做我晋王的私官!” 这句话说的张玉心悦诚服,盛庸也深深震撼,心中对于晋王的佩服之情油然而发! 如此贤王,何愁大明走上歪路? “罪臣,参见晋王殿下!” 盛庸拜下,长跪不起。 朱棡摆手:“跟着张玉去换身衣服,顺便说说如今扩廓那边的情况。” 盛庸离开之后,朱棣也回营了。 “三哥!” 朱棣翻身下马。 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三哥,你看!”朱棣将手里的东西兴奋放在朱棡面前的雪地上,随后打开。 “是波斯的猫眼石!” 朱棣嘿嘿直笑。 朱棡无奈,看着朱棣道:“你乐个什么?” 将那些名贵的猫眼石收起来,朱棣乐呵呵的道:“素儿喜欢啊!她最喜欢猫眼石,但是谢成那个老王八不舍得给她买。” 朱棡扶额。 牛! 叫自己的老丈人叫老王八。 真有你的啊。 朱棣喜滋滋的道:“我把这些送给她,她肯定高兴,嘿嘿。” 看着朱棣那美滋滋的表情,朱棡内心有点羡慕。 这小子,虽然失去了一个徐妙云,但是却也得到了谢素的爱慕,这段时间更是和谢素之间感情发展迅速,两人经常信件来往。 据说谢成起初还生气,怕别人说自己女儿不守规矩。 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根本没人管这事,这才想起,这位燕王殿下如今是皇帝手里的鹰犬,得罪了他,锦衣卫的番子跟疯狗一样咬你。 想到这,得,你们爱写信就写,老子反正当没看见。 看着朱棣抱着那袋子猫眼石跑了,朱棡喊道:“给我留几颗好看的!” 徐妙云,会不会……也喜欢呢? 朱棡让人将达蜡看管起来,不过这时候,那些达蜡的女眷如何处置倒是让朱棡有些头疼起来。 如今元人还不知道浮屠营的存在,可浮屠营接下来是要动起来的,不动起来,很容易被困。 可要是那样,这些女眷受不了啊。 青眼给了个建议:“殿下,我让鸟儿送信,让大同府的守备军派人来接应。” 朱棡凝眉:“需要多少天?” 青眼神色微微一滞,随即道:“二十天!” 来回二十天,单程就是十天! 如今朱棡已经深入草原接近八百里,也就是四百公里左右。 十天的路程,几乎要做到日行八十里,这个距离,倒不是很远,可若是算上山岗,河流,还有绕路,雪地种种因素,这八十里就显得有些不那么容易了。 而且,浮屠营不可能在这等二十天。 “让锦衣卫守!”张玉道。 “刚刚问了一遍,这些女眷里面有达蜡的七个妃子,十二个女儿,还有几个皇子,其他的都是仆役。” “只留一些关键的人在这,其他的全部杀了,留下三十个锦衣卫照看。”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实则也是数百人的性命。 朱棡沉默了一会。 回头看了看那边被围起来的几百个抱团取暖的女眷。 张玉知道晋王心有不忍,咬牙道:“殿下,若是不杀!等扩廓回过神来,咱们就完了,这可是草原!” “周围有十几万元人。” “这时候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若是咱们死在这了,该痛苦的就是咱们的家人和陛下啊!” 朱棡也猛然回过神来。 第131章 义子,西南困局 第一百三十一章:义子,西南困局 “会不会觉得残忍?” 朱棡问道朱棣。 朱棣此时也知道了那些仆役会被全部杀死。 他表现的有些沉默。 朱棡叹了口气:“不杀了他们,咱们很难活着出去!毕竟是三四百人。” “放任他们自生自灭,有恐被扩廓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思来想去,只有这种办法,最好了。” 朱棣抬头看着朱棡的侧脸。 他虽然喜欢打仗,但是内心不是个残暴麻木的人,对于几百个女眷的死他的心理也有所不忍。 “这确实残忍……。”朱棣点头。 “但是弟弟明白,仁慈这个东西不是可以无限制去使用的!” “三哥,你说过不用将这些草原人杀干净,只需要让他们成为我们自己的子民!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仁慈才会对他们起作用。” “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朱棣的话让朱棡有些欣慰。 他原本以为朱棣会接受不了这种残杀的方式,不过他的回答很成熟,让朱棡内心放松了一些。 拍了拍朱棣的肩膀,朱棡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路还很长,慢慢来。” …… 洪武六年元月十五。 应天府。 深冬的大雪再一次将整个应天府给涂满了白色的色彩,虽然地处南方,但是应天府今年的雪却是不小。 过了大年,初三那天,百官就已经开始公职。 大明朝洪武年的国政是相当繁忙的,以朱元璋这个皇帝带头,整个朝廷都显得非常忙碌。 御武殿,朱元璋坐在椅子上,面前则是跪着几个三十左右的青壮年。 “都起来,都起来,别整天来跪跪跪的。”朱元璋摆了摆手。 这时候,马皇后从旁边端着茶壶走出来,看着跪在下面的几个青年,笑道:“都起来。” 几人起身,朱元璋这才道:“你们这几个小家伙,如今各个都成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了。” 站在朱元璋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几位声名远播的义子。 沐英,国字脸,身形板正,腰背笔挺,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显得极为忠实可靠!他八岁就被朱元璋收为义子,结束了从小流浪的生活。 十八岁,跟随朱元璋征战四方,用作帐前都尉,听候调遣。 也正是那个时候,沐英学到了许多兵法上面的事情,也将如常遇春,徐达,邓愈,冯胜等人的经验学了个大概。 如今的沐英在大都督府任职,不过常年在外巡视各地禁军,回京的时候不多。 另几人,分别是平安,徐司马,何文辉三人。 其中何文辉是回京述职,他如今是四川成都留守,节制整个川蜀地区的兵权。 徐司马镇守杭州,也是回京述职。 四人坐下之后,朱元璋先问何文辉。 “川蜀之地如今民心几何?” 何文辉:“自洪武四年将川蜀之地纳入大明版图之后,当地土司多有不服朝廷统辖之举动,自行其是,多次聚集土人在城中闹事。” 朱元璋点头:“羌族向来民风彪悍,日务射猎,夜宿碉房。分善恶以黑白。以战死为善终,以相杀为厮打。” “想要彻底平定西南,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让那些土司首领服气!” 何文辉惭愧道:“微臣惭愧,留守成都至今,也只和松潘当地的土司有所来往!” “按照朝廷以夷制夷的国政,微臣委派了十余当地德高之人治理夷人,但收获甚微!” 这时候,沐英也有些无奈道:“去年新设的卫所也在当地招募兵士极为困难,并且,不光松潘,朵甘两地的土人难以驯服。就是云贵两地的彝人也是桀骜难驯。” “其民俗悍而好斗,兵马称强,间有所调遣,辄踊跃趋赴。就连唐史之中也说过,这些彝人内部虽然纷乱不止,但一旦遇到外来势力,便会变得极度团结。” 朱元璋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咱看啊,这些刁民还是欠打!” 何文辉也沉声道:“若是可以派兵剿灭,效果自然胜过许多。” “难啊。”朱元璋摇头:“国库不丰,加上不少夫子也主张怀柔政策。” 这时候,有一个小脑袋从便的柱子后钻了出来。 坐在朱元璋对面的沐英,何文辉,平安等人一下子看到了那个小脑袋。顿时无声的笑了起来。 朱元璋见到几个小子对自己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咱再跟你们说正事,你们笑个啥!出去几年,没规矩了?” 顿时,几个三十多岁的悍将都闭上嘴巴低着头乖巧无比的认怂。 他们在军队里那是说一不二的首领,但是到了朱元璋面前,就是找骂的。 “咯咯咯,沐大叔,平安叔,何三叔!还有徐六叔!” 这时候,一个很是清脆的声音在朱元璋背后响起。 老朱一下子蹭的坐了起来,吓了一跳。 “好你个小兔崽子!”朱元璋瞪着眼睛,一把就将朱雄英给抓了过来。 朱雄英大叫一声,顿时被朱元璋按在腿上,一把子扯开朱雄英的裤子,大手啪啪的拍在朱雄英那白嫩的屁股墩儿上。 “呜呜……祖父……。” 朱雄英一下子哭了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转变的这么快。 朱元璋听到大孙子哭的声音,顿时心软了。 转头一看,又看到自己的几个儿子也站在大殿的角落。 顿时,老朱脸色一黑,训斥道:“过来!” 朱雄英被老朱放开,沐英也赶忙过来将朱雄英的裤子给穿好。 “你们几个怎么在这?”朱元璋沉声问道。 这时候,十三皇子朱桂道:“父皇,我们藏于殿中,想来给您拜礼,今天是元宵,我们自己包了汤圆。” 说着,从一旁的十二哥朱柏手里接过食盒,放在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的神色一下子愣住了。 看着食盒,神色有些呆滞。 沐英心思玲珑,将食盒打开,随即,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圆出现在食盒里,周围用布裹着,不至于倒出来。 碗里的汤圆显得有些奇怪,大的大,小的小。 可当看到那些汤圆的时候,朱元璋的心,一下子有些发颤起来。 这时候,马皇后去而复返,端着一些茶点走了进来,看到朱雄英几个,这才道:“你们几个,给你们父皇还有祖父拜礼没有?” 朱元璋这才转头看着马皇后,神色有些吃惊。 当得到了马皇后肯定回答,朱元璋立马换了一张脸,哈哈大笑:“哈哈哈,不愧是咱老朱的龙子龙孙,够孝顺,过来,大孙,让咱亲一个!” 第132章 土人恨得,是朝廷 第一百三十二章:土人恨得,是朝廷! 最终,朱雄英捂着有着泛红的脸颊跪在地上,给朱元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这时候,沐英也笑道:“陛下可真有福气。” 朱元璋一边吃着汤圆,脸色堆在一起笑道:“是吗?哈哈哈,咱也是说啊,咱朱重八这辈子是有福气的。” “小时候有人给咱算命,都说咱有福气,将来必定是洪福齐天!不瞒你们说,没参加义军之前,咱是天天骂那个假道士!” “骂他个狗日的胡说八道,还有福气,有福气就是天天庙里挑水劈柴?” 众人纷纷大笑,就连几个皇子都是捧腹笑了起来。 “不过现在啊,咱是真想跟那个老道道声谢!这老道士说得准啊。”朱元璋吃完汤圆,突然觉得嘴里有些怪。 “娘的,哪个小兔崽子朝汤圆里面塞铜钱?” 这时候,朱雄英起身道:“皇爷爷,是三叔教我的!” “三叔说,一家人吃汤圆的时候,就要找个汤圆里面塞铜钱,吃到铜钱的人,就是家里最有福气的那个!还要给我们发红包!” 朱元璋闻声,暴躁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僵硬。 他缓缓吐出嘴里的铜钱。 一枚简单的铜钱,一下子让老朱的神色陷入了沉思之中。 沐英这时候也知道老朱想到了什么,必然是想到了那个远在漠北草原之上的晋王和燕王殿下。 “老子不要这个福气!”朱元璋有些僵硬的说了一句。 随即将那枚钱币掷出,沉闷道:“咱只要咱的儿子能回来!” 朱雄英撇了撇嘴,随后道:“祖父,刚刚你们说的话,三叔也教过我!” 朱元璋转头,诧异的看着朱雄英那稚嫩的脸蛋。 那脸蛋稚嫩极了,粉雕玉琢,很是可爱,眉宇间有着一股子英气,认真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是板正! “三叔教过你?什么意思?”朱元璋坐在椅子上,问道。 沐英等人也看着朱雄英,等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朱雄英道:“三叔说,西南之地以夷制夷确实是良策!就拿当地土人来说,以土人治理土人的方式来驯化那些土人,的确可以。” “可问题就在于,不能让当地土司掺和进来,更不能给当地土司权力,让他们去管那些土人。” 这句话把朱元璋说的云里雾里。 何文辉也脸色有些僵硬。 “继续说。”朱元璋郑重道。 朱雄英笑了笑:“我当时也好奇,我也问三叔,为什么不能用土司来管辖土人,毕竟土司不是土人的首领吗?不用他们用谁呢?” “三叔当时说:土人和土司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友好,土人之中不服土司管辖的人很多!就跟咱们大明的佃户和地主的关系一样。” “换言之,朝廷给了地主权力,让地主去管辖佃户,会造成什么结果?结果就是,地主滥用权力,压榨佃户。” “和土司一样,他们得到了朝廷赋予的权利,就开始大肆的压榨那些土人百姓,收他们的税收,让他们劳役。” “换言之,朝廷搞错了到底谁是同盟!土人才是关键,土司才是朝廷和土人共同的敌人!因为即便是土人的族群之中,对于首领的压榨也是颇有怨言的。” 呆滞! 震惊! 朱元璋听的是面色呆滞,只觉得浑身都有些颤抖。 沐英等人更是面色惨白。 何文辉浑身瘫软,一下子跌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犯了大罪! 简简单单的话,就将朝廷一直以来犯的错误给纠正了回来!原来朝廷这么久,一直是在助纣为虐! 而接下来,朱雄英更是一脸天真的道:“三叔还说。” 还有? 朱元璋赶忙定神,继续听下去。 “雄英,住口!” 这时候,一声训斥传来。 是太子朱标急匆匆的从殿外进来。 他面色阴沉的看着一脸天真的朱雄英,道:“不可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你才几岁,你懂什么?” 说着,朱标躬身行礼:“父皇,是孩儿疏于管教雄英……。” 朱元璋摆手:“不!雄英说的很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朱标顿时愣住。 他没有听清刚刚朱雄英在说什么,只知道一大早朱雄英就和几个皇子溜走,宫人来报说他进了御武殿,朱标心急之下,担心朱雄英闯祸,这才急匆匆的赶到。 只是刚刚朱元璋的话让他一下子有些愣神。 什么? 说的很好? 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懂什么? 这时候,朱雄英手舞足蹈的道:“三叔说,最多三年之内,土人就会反抗朝廷!举兵作乱。” 哗啦啦 茶杯落地,摔得稀碎。 落在地上的是朱元璋手里的茶杯。 朱元璋面色呆滞! 这一次,他是真的惊呆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下意识的就要开口。 如今的大明朝兵强马壮,四方来朝,那些土人不过区区几万人,怎么可能敢跟大明的朝廷抗衡? 可朱元璋此时却出现了一丝丝不自信的心理。 就连沐英都倒吸一口凉气,三年之内,土人作乱?这可能吗?要知道,如今那些土人连铁器使不利索,各自部族之中炼铁的人都奇少无比,就这样的水平,怎么可能跟大明军队抗衡? 朱标也是脸色一沉,他蹲下身子,怒道:“雄英,你是不是听错了你三叔的话?你可不能胡说!” 若是朱棡真的说了这样的话,那事情可就有些不对劲了。 身为藩王,拿不出实据危言耸听,这件事落在文官眼里,那就是造谣生事。 即便是晋王如今名声在外,也得受到惩治。 到时候,那些御史大夫就会拿秦朝时,陈胜吴广造谣起义的事情来暗喻朱棡!更何况如今的晋王在群臣群体之中并不受欢迎。 想到这里,朱标的眼神极为深邃,心情也变得尤为沉重起来! 朱雄英小脸儿一白,被自己亲爹的眼神给吓得不轻。 朱元璋见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朱雄英拉到身边,很是和蔼可亲的问道:“好大孙,你三叔还跟你说什么了?你都说出来。” 朱雄英眼眶泛红,有些哽咽的道:“三……三叔说,土司压榨土人……土人恨得不是土司……,而是给了他们权力和兵器的朝廷……!” 第133章 杨宪的上位,朱棣的心结 第一百三十三章:杨宪的上位,朱棣的心结 几个孩子被带走,朱元璋神色呆滞的坐在椅子上。 直到现在,朱元璋才明白了自己政策的失误! “你们几个,先下去。”朱元璋站在窗边,对着身后的几个人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萧条的说道。 沐英四人对视一眼,纷纷告退。 “去,宣韩国公,还有胡惟庸!” 朱元璋声音沉沉的道。 …… 一个时辰后,宫门口。 “恩师,陛下这是……。”胡惟庸跟在李善长的身后,神色有些疑问的问道。 李善长摇了摇头,淡淡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趁早说出来的好。” 胡惟庸顿时脸色有些惨白,随即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行不法之事。” 两人走向宫门左边的御武楼。 这时候,李善长突然道:“杨宪至今还没有回扬州,怕是他留在中枢的事情,定下来了。” 胡惟庸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杨宪……留下来了?” “因为刘伯温?” 李善长叹息了一声,负手道:“好一个刘伯温啊,以退为进,自己不要丞相的位置,把自己学生给送来!” 李善长和杨宪是有渊源的。 甚至可以说,杨宪和李善长是仇人。 胡惟庸心里察觉不妙,问道:“杨宪以前可是校检的人,他进中书省,岂不是……。” “这就是咱们陛下的高明之处啊。”李善长苦笑。 “这是在敲打我李善长啊。” 杨宪入中书省,有多重含义。 按常规道理来说,他在地方为官不过几年,年纪尚小,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就进入中书省! 无论是资历,还是背景,都不足够! 但,朱元璋不满李善长已久,他不满的是李善长懒政怠政的态度!想要用杨宪敲打李善长,告诉李善长,咱可是时时刻刻的盯着你的,你别想偷懒。 其二,如今浙东文官集体在朝中居于弱势,隐隐有无法抗衡的姿态,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朱元璋也怕伤了这群浙东文官的心。 所以扶持一个杨宪,让浙东文官继续有能力和李善长领导的淮西群体唱对调。 种种原因造就了杨宪的上位。 两人接下来沉默不语,纷纷走进了御武殿。 在朱元璋说出那句:朝廷和土人是共同的群体,土司才是敌人的时候,两位宰相都长跪而下。 李善长冷汗淋漓,胡惟庸也是神色惊慌! “老臣知罪!”李善长道。 朱元璋有些痛心疾首,大手拍在桌子上哐哐响,上面的茶盏跟砚台都跳了起来,朱元璋道:“知罪有什么用?啊?如此巨大的错误,居然在本朝出现!” “为何没有早日发现这种弊端?” 面对朱元璋的质问,李善长也有些恍然惊骇之意。 这属实是一语破天机了! “臣认为,当立即改定政策,取消对土司的援助。” 胡惟庸一向喜欢办事,立即就开始寻找解决的办法。 朱元璋面色阴沉的生了一会气,也沉声道:“此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去处置!” “你们可知道,长此以往,土人愤恨的不是那些土司,而是咱们大明的朝廷!是给了那些土司兵器和钱粮的大明朝廷!” 这句话,说的李善长心里一下子愧疚至极。 忙颤声道:“老臣即刻处置此事!” 看着李善长的样子,老朱的心里一下子出现了一丝丝的快感。 咱老三真是厉害,虽然一个看法就让李善长这种人物心服口服。 嗯,不愧是咱的种! …… “呸呸呸……,这羊肉咋这么臊的慌?” 朱棣吐出嘴里的一口羊肉,嫌弃的说道。 一旁抱着羊肉啃的朱能笑道:“燕王殿下,这草原深处,雪都两尺厚了,您就别挑了。” 朱棣啧啧嘴:“嘴里没味啊,就一个盐味。” 这时候,坐在角落的张玉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个小的罐子,笑道:“殿下,您试试用这个蘸羊肉吃。” 看着张玉的笑容,朱棣有些不确定的道:“你确定能吃?” 张玉很没形象的擦了擦嘴,满嘴油光的咧嘴笑道:“您试试就知道了,这玩意我在那些女眷的辎重里面搜出来的,就几罐,吃完就没了。” 朱棣打开罐子,顿时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我草,这特娘什么玩意!”朱棣将罐子塞回张玉的怀里。 这时候,朱棡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张玉怀里的罐子,笑道:“哟,韭菜花酱,哪来的?” 张玉乐呵一笑:“还的是晋王殿下识货!” 说着,将韭菜花递给朱棡,笑道:“从那些元人仆役身上搜的。” 朱棡也不嫌弃,接过罐子放在地上,拿起锅里的肉就将韭菜花抹在上面,随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草原人吃多了牛羊也腻得慌,所以就做了这种解腻的韭菜花酱,味道虽然怪,但是和羊肉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朱棡笑道。 朱棣也按奈不住,开始照葫芦画瓢的吃了起来。 “嗯!” 朱棣吃的双眼冒光。 “嗯!美味啊!”朱棣赞道。 众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山洞,距离扩廓本部三十多里。 这几日,风暴来临,整个草原都被大雪所覆盖!朱棡带着人进到这里,便开始监视扩廓的行动。 吃饱喝足,几个将军站在那张简陋的木头桌子前,朱棡电量蜡烛,道:“青眼的消息,这几日,扩廓和纳哈出的对战开始频繁起来。” “今天早上那场仗,打了四个时辰,死伤上千人。” “而且这一次,扩廓追击了六十里,打到了纳哈出的营地外围。” 朱能此时沉声道:“扩廓这是要发动总攻了?” 赵武有些佩服道:“这扩廓当真厉害,以五万人打十几万人,居然打的这个开元王抬不起头来,现在更是被扩廓给打到了家门口。” 张玉道:“齐王的军队乃是草原上最精锐的军队!而且齐王的麾下有乃儿不花这种悍将,此人号称草原第一勇士,以一敌百都不在话下!” 说到这,朱棣就脸色一沉,咬着牙咯吱咯吱的狠狠道:“老子这次为了宰了这个家伙来的!一定要报上次的一刀之仇。” 第134章 哥给你找一百个小妾 第一百三十四章:哥给你找一百个小妾! “老四,你不能冲动!”朱棡警告了一声朱棣。 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股脑就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的地方,那是蠢货的行径!”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这个世界上不光只有一个北元需要咱们兄弟去征服。” 朱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三哥!” 朱棡心里虽然担心,但还是拍了拍朱棣的肩膀,道:“别急,你还小,等以后三哥带你把大明周边的国家全逛个遍,什么西域吐蕃,什么天竺真蜡!” “就是最西方的那些地方,咱们兄弟二人也可以去看看!” “到时候,三哥给你找小妾,每个国家给你找个,争取凑齐一百个!” 朱棣顿时面色潮红,捏紧拳头,双眼放光! 并且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沉声道:“一百个!” “对!一百个!”朱棡嘿嘿一笑。 到时我给你找几个大洋马,大煤炭,看你小子还有没有现在这么激动。 旁边的赵武挑眉,本想接话,结果面色一红,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五大三粗的汉子顿时露出几分汗颜之色。 倒是张玉笑道:“晋王殿下不多找几个?” 朱棡指了指张玉,笑道:“你这家伙拿我开涮是?你等着,等以后去了倭国那些地方,我给你找几个妈妈桑。” “妈妈桑?那是啥?”朱棣问道。 朱棡乐道:“就是老鸨子!” 这时候,年少单纯的朱棣一下子想到了京中那个美艳如蛇妖一般的梁妈妈。 是不是……,妈妈桑也是那样的? “三哥,我……我也要!”朱棣脸色涨红,有些激动。 朱棡捏着下巴:“你也要?你不怕咱爹用鞭子抽你?” 瞬间,朱棣脸色一白。 老朱家虽然是农民出家,但是,朱元璋好面子,当了皇帝之后,就请人给自己写了一套朱子家训。 并且让后世子孙必须严格按照上面规矩办事。 上面还规定,凡是皇子纳侧妃或者收入王宫的女子,必须是清白之身。 一想到老朱的鞭子,朱棣怂了。 这时候,朱棡也打断众人的想法,道:“行了,都别愣着了,说说咱们接下来的布置。” 众人神色一震,纷纷聚精会神来。 “咱们带的药有多少?”朱棡问道张玉。 张玉轻笑道:“三十斤,全是从太医署拿的上等泻药,一两就可以让一百个人拉的脱水。” 众人顿时汗毛倒竖。 朱棡看着众人道:“很简单,如今大雪,河床水流变小,这几日,扩廓的军队都在北面的一处小湖里面取水。” “为了不露出破绽,咱们只能用泻药,用毒药的话,里面的鱼一死,元人就看出破绽了。” 众人点头。 赵武这时候打了个寒蝉道:“殿下,您可真是元人的克星。” 朱能竖起拇指:“殿下此计甚妙!” 朱棡轻笑:“这几日继续在周边屠杀元军的游骑,全部用元人的兵器,不要用燧发枪。” “咱们就等着他们决战之后庆功的时候。” …… 正面的大战场上,乃儿不花神色无比骄傲的走进了扩廓的大营,单膝跪地手臂放在胸前,道:“大王,开元王派人来求和了!” 正在写信的扩廓抬头,哼了一声:“哦?求和?他想求和了?” 扩廓的话语里充满了杀气。 为了跟纳哈出一决高低,这一次他扩廓帖木儿算是出了血本!要知道,就这么放任陛下回去,削弱的是自己的力量。 虽然扩廓如今还不知道北元皇帝已经在明军的手里,但是没有了达蜡的束缚,他确实要意气风发许多。 不多时,几个纳哈出的使者进了大帐。 一番交谈之下,非常不友好。 扩廓开出的条件是让纳哈出交出自己手里一半的军队归他节制,并且分出三百户牧民和五千只羊,三千匹马给他。 使者听到这个要求,大骂扩廓可耻。 并且声称扩廓杀了他们的牧民,要扩廓交出五百户牧民,其他的不要。 扩廓气急,一怒之下就要杀人。 毕竟这种贼喊捉贼的事情,他扩廓还是第一次遇到!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使者怒吼。 旁边人神色激愤的怒斥道:“扩廓,你这么做是会被长生天惩罚的,部落的神,一定不会宽恕你这个魔鬼!” 乃儿不花早就忍不住了,一拳将使者打倒,随即冷笑道:“不杀你们可以,那就把你们绑在马儿后面,等马儿跑回营地还活着,就算你们命大!” 使者脸色惨白,瞬间失神。 这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急速奔跑的战马速度极快,稍微地上有块石头吗,他们的脑袋都会被撞成碎渣。 不过任由他们怎么叫唤,都没用了。 被捆好手脚之后,他们被拖在了战马的背后,随后,乃儿不花给马儿喂了一把药粉。 “好好记住大王说的话!”说完,乃儿不花一抽鞭子,那战马便好似疯了一般狂奔出营地。 马儿都是认路的,更何况乃儿不花还给那些战马喂了药粉。 纳哈出也很快见到了自己的使者。 不过已经是一堆烂肉了。 纳哈出大怒。 随即,又得到消息,自己部落里十几户藏在不远处山谷里面喂牛喂羊的牧民全全部死了。 盛怒之下,纳哈出当即决定全力出兵。 这一次,是彻底断绝了他求和的念头。 大决战一触即发,纳哈出出兵五万七千人,扩廓出兵三万两千人。 从这个数目就看得出来,各家的兵力都有水分。 如纳哈出的十万士兵,其实可战之士就六万多,加上之前阵亡的,只剩下五万多人。 扩廓的军力倒是保留的完善,但是只有扩廓自己知道,这三万多人,除了自己的中军大营,真的不剩下多少精兵。 骑在战马上,扩廓的脸色阴沉,表情僵硬!这个纵横了半辈子的奇男子,此时也开始对自己的未来迷茫起来。 看着山丘下那巨大的平原上,两支军队如浪潮一般朝着对方汹涌的崩腾而去,这一刻,仿佛天地都为之战栗! 弓箭纷飞,遮天蔽日! 杀戮,血腥,在这一刻永存。 扩廓看着自己那一万两千亲兵的悍勇,缓缓闭上眼,眼角流出一丝泪花划过他已经稍显苍老的面皮上,他缓缓道:“苍天不弃!” “我北元王庭,终究还有可战之士!” 第135章 百年恩怨,到此,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百年恩怨,到此,结束了? 黄昏落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杀戮的天地。 地上的血,早已被战马践踏的化开,但是那些黑红的血,还再那些雪上面反馈着这场战争的凄惨。 遍地尸体,满目疮痍! 空气中,再也不是牲畜粪便的味道,而是血臭味和各种腥臭味。 周长近三千米的草原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之不尽的尸体。 这一场仗,双方都没有逃避! 不远处下药的朱棡等人也看到了这场战争。 他们趴在雪地上,都拿着望远镜在远观。 这一刻,他们都沉默了。 地上的雪冰凉刺骨,此时却没有让众人觉得冰冷。 而远处战场上那宛如人间炼狱的惨状,却让众人打心眼里觉得残酷! “结束了。”朱棡道。 他放下了望远镜,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眼睛。 随着乃儿不花浑身浴血,宛如一个血人一般冲散了纳哈出的亲卫军,这一场草原人之间的战斗,这一场原历史上没有出现的战斗,吹响了结束的号角。 纳哈出,五万人,存活三千余人。 扩廓,三万两千人,存活……五千人! 而五千人,全是他的亲卫骑兵! 那一支在草原上叱咤风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悍勇骑兵,此时气数到了末尾。 朱棣也放下了望远镜,他有些苦涩的道:“乃儿不花,我不及他!此人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真正的一条汉子!” 朱棡看了眼朱棣,随即道:“厚积薄发,你如今的不比任何人低!三哥给你个承诺,再过十年,你的成就绝对比他要高!” 说完,朱棡带着人下药去了。 朱棣看着自己三哥的背影,忙道:“哥,我想封狼居胥!” …… “结束了,都结束了。” 扩廓坐在那张自己的王位上,神色无比的凄婉。 帐外,是跪着的纳哈出和一众敌军将领。 雪地冰凉,却凉不过此时扩廓的内心。 他的亲信几乎全部战死,乃儿不花重伤垂死,若没有好的药物,也是命不久矣。 他身中数十箭,身上刀伤二十处,整个人完全一个血人一般被抱下马,此时躺在里面的床上,大夫还在还在取箭头。 他真的什么都没了。 自己的儿子,老婆,女儿,亲信,还有自己最相信的部下,全没了。 如今的扩廓像是一个孤家寡人一般坐在王位上。 下一步呢? 自己只剩下五千士兵,想要恢复元气,至少要十年以上。 自己还有多少个十年? 而这时候,外面突然有卫兵冲进来,惊恐的道:“大王,大王,有敌袭!有敌袭!” 扩廓猛然抬头,怒道:“怎么可能!” 卫兵脸色无比扭曲,道:“将士们都在拉肚子,外面敌军的已经到了营地外一里地了。” 说完,那士兵不管不顾的跑了下去,找了个角落开始痛苦的狰狞着脸用力。 扩廓提刀出营,刚出营地就听到在自己正西方的位置响起了马蹄声。 随即,他便看到那些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亲兵,全部一个个脸色无比挣扎的在营地里蹲坑。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扩廓双手高举,嘶吼道。 这时候,有懂一些的人道:“将军,是明军,明军给咱们下药了!” 扩廓不可置信的转头再看向正西方,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而且,这个马蹄声,他无比的熟悉。 ‘轰轰轰轰!’ 战马的奔腾声显得有力而响亮,并且伴随着大雪的纷飞,一支全身披甲的精良骑兵从大营外冲了进来。 骑兵奔腾,声势浩大! 携枪出如龙之势,无人可敌之威慑,宛如一条游龙一般刺入扩廓的大营!那一个个身披银甲的将士,便宛如无可匹敌的战神一般威猛。 扩廓看的傻了。 他太熟悉了这支军队了。 这是大明的,浮屠营! 浮屠营爆发出呼喊声“杀!!” “杀!” 他们踏过从营门口而入,进了营地之后,两翼骑兵便散入两侧,开始屠杀那些抵抗的元军。 这是真正的神兵天降! 长刀入肉的声音不断,刀刀见血! ‘砰!’ 下一秒,一个声音乍起。 扩廓又浑身一震。 是明军的枪械! 一声枪响,一个持刀的元军瞬间无力的倒在雪地里。 有的人一枪没死,却只能痛苦无比的捂着那铅弹进入的伤口,发出刺骨凄厉的哀嚎声。 铅弹在打入身体的瞬间,炽热滚烫,顷刻间就可以烤熟周围的肉,随后,在身体里灼烧里面的血液组织。 那种钻心的痛,比起刀伤要强烈了许多! 朱棡领着骑兵一路横冲,直直的朝着扩廓的大帐走去。 扩廓的面前聚集了一百多个亲军,全部拿着兵器骑在马上严阵以待。 朱棡冲到了近前,缓缓停下马儿的脚步。 这时候骑兵冲刺已经没用了。 这一百多个人,只需要朱棡伸手的三百人一人一枪就完事了。 喊杀声,枪响声,在整个营地不断。 “齐王殿下!” 朱棡高声喊道。 这时候,扩廓缓缓的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这是朱棡第一次看到扩廓。 他的身形不是很壮硕,可体态十分和谐,身上穿着毛披风,披风将他整个人的身形笼罩在这里面,显得有几分神秘。 扩廓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朱棡,道:“不知是哪位明军勇士?说出名号,也好让我王保保,死个痛快,死个明白。” 朱棡摘掉头盔,淡笑道:“齐王殿下,末将朱棡!” 说着,拱手对着扩廓行礼。 扩廓的神色顿时有几分惊骇。 “朱棡?朱皇帝三子?” 扩廓道。 朱棡有些诧异:“哦?齐王殿下知道我?这倒是让我有些诧异了。” 扩廓摇头:“不是知道,而是提防!去年一战,我收到了探马军司的消息,知道了在大明军队之中出现了两个王爷,本想擒住你们。” “可没想到,有眼不识泰山啊!” 说着,他看向朱棡:“晋王英勇无匹,智慧超凡,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聪明人,单凭我王保保就想跟这般天之骄子抗衡,是我愚昧了。” 说完,王保保突然发出了一声大笑,他高声道:“老天怕也是听到了我的话,怕我往来无路,特来送我一程!” “晋王殿下,这百年恩怨,到此,结束了!” 说完,王保保就要提刀自刎。 朱棡神色一凝,立马喊道:“夺命十三刀!” 叮! 第136章 那是我的相公 第一百三十六章:那是我的相公! 篝火。 战马。 血液。 还有低沉的气氛,组成了其实朱棡面前的绘卷。 他微微吐一口气,看着王保保那插在雪地里的蒙古弯刀,心里松了口气。 王保保抬头,看着朱棡,面色冰冷的问道:“殿下这是要辱我?” 朱棡翻身下马,后面的亲卫下意识就要动起来。 扩廓抬手,怒道:“谁也不准动!” 说完,摆手:“退后!” 亲卫面面相觑,可看到扩廓那严厉的脸色,还是缓缓的挪动脚步后退。 朱棡上前,站在扩廓的面前,道:“你为什么想要死?以死谢罪,还是认为复国无望,想要就此一死了之?” 王保保缓缓起身,哼了一声:“哼,晋王殿下这是拿王某寻开心?” “大可不必!王某虽是败军之将,但也是大元的王。” “只求王爷在我死后,将我随弟兄们一起,葬在乱葬坑之中。” 对于这个有些强硬的小老头,朱棡也表现的有些无奈。 他道:“此战我大明胜得不光彩。” 王保保反驳摇头:“战争之道,从没有光彩和不光彩,若是我有其他办法可以胜过纳哈出,也会毫不犹豫的使用!” “所谓的光明正大,不过是弱者想要挽回颜面的借口,企图欺骗自己,有些人骗着骗着,就把虚假的事物当做了事实。” 朱棡点头,轻笑道:“齐王殿下此话说的在理!这话我父皇也曾说过。” 王保保一愣,随即也好似认同一般点头道:“朱皇帝高瞻远瞩,乃是人杰,昔日天下逐鹿之中,唯他一人可称当世枭雄!” 这话让朱棡来了兴致,笑问道:“张士诚不是枭雄?” 扩廓哈哈一笑:“张士诚短视,蠢笨!封王自固,区区两城便敢封王,大元朝廷第一个消灭的便是他!” “此人目光短浅,区区小胜便得意忘形,克常熟,夺平江!我若是他,便延伸西南,占据西南之地和苏州,以整个川蜀为根基,进可取荆襄,退可守剑门。” “那陈友谅可称枭雄?”朱棡问道。 扩廓摆手,负手而立,道:“不可不可!” “陈友谅性猜忌,虽有壮志雄图,然,好以权术驾驭天下!那所谓的‘黄袍加身实非吾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便如那戏子自污,可称滑稽。” 朱棡也笑道:“既然天下可称枭雄者为我父皇一人,为何齐王却不肯效命于父皇?” 王保保脸色顿时一滞。 他下意识道:“王某岂可叛国!” 他已有死志,所以说的话也没人会不相信。 朱棡沉吟道:“若是恢复大元国祚,齐王可愿效忠于大明皇帝陛下?” 王保保冷笑:“齐王是在拿本王逗乐不成。” “您说的这句话,怕是会让大明的皇帝陛下亲手砍了你。” “就是朱皇帝不答应,怕是那些文人武将,也会如此。” 朱棡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笑道:“那齐王怎么就知道,我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说着,朱棡侧身道:“齐王殿下,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仔细商量商量?” 没等王保保回答,朱棡就让浮屠营的人吹响了号角。 这号角的意思就是收兵。 王保保先是愣神,随后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对着背后的传令兵摆了摆手。 不多时,双方停下了战火,并且元人的兵器全部被下了。 找了个帐篷,朱棡和王保保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到底在里面聊了什么,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众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雪地里面的等待。 而那些元军则是狼狈的找地方蹲坑,有的人屁股都冻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足足一个多时辰! 朱棡和王保保才从帐篷里面走出来。 王保保看着朱棡,有些感慨道:“没想到,天下二字,竟然如此广阔!是王某固步自封了。” 朱棡微微一笑:“那地方距离中原十万八千里,真的要实现移民,保守估计要三十年!” 王保保的脸上多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他缓缓道:“若是真的如殿下所说,真的可以供养亿兆百姓存活!三十年,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齐王殿下若是在那里立国,当称什么国号?”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元!” 这一场清理之战顺利的让众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金山脚下,扩廓的那些将士们忙碌着清理战场上的尸体。 或许是这一场决战也真的将那些桀骜的将士们给打的安静了下来,他们居然很快就接受了投降的事实。 或许就连这些刀口子上舔血的草原人,在见到了无数同胞战死之后,也唤醒了一些对生命的敬畏。 在金山脚下,时不时的响起悲鸣的号角声。 光是掩埋几万草原人的尸体,就埋了足足二十天! 而这二十天过去了,北平都司的守将邓愈也带着人赶到了。 这一次,北平都司三万人倾巢而动,顶着暴雪出关,一路上马不停蹄的朝着金山赶来。 路上死了不少人,失踪了不少人,邓愈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路骂着晋王和燕王才提着一股气赶到了金山脚下的。 当到了金山,邓愈傻眼了。 我的天,这些元人被打成啥样了?怎么一个个特娘死了亲爹一样? 邓愈在金山忙碌起来。 并且准备在这里过冬,好在还有一个多月就开春了。 而这个时间点,几匹快马正从大同府南下。 “三哥,要不要这么急啊?”朱棣有些无语的看着正在换马的朱棡。 本来还说自己能去肯特汗山封狼居胥,结果朱棡二话不说的就带着人南下回京 花了快二十天,终于跑到了大同府。 朱棡嘿嘿一笑:“你懂个屁!老子回去成亲。” 说着,朱棡就翻身上马,带着一包干粮就跑了。 朱棣无语,赶忙摸出二两银子扔给驿站的小二:“愣着干啥,换马啊!” …… 应天府。 云岩寺。 “姐,这桃花开的真好看。” 桃林之中,有几位妙佳人站在亭子里。 其中一个独站于屋檐下的佳人望着妖娆的桃花,那清秀的眉宇间满是思量。 “妹妹。” 这时候,一个身着锦服华裳的女子走来,挽着那清秀女子的玉臂,轻声道:“今日来赏花,心情不要太沉重了,虽然婚期过了,但天下好男儿那么多……。” 那清秀的女子微微一笑,用一种近乎不容拒绝的声音道:“那是我的相公。” 第137章 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第一百三十七章: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我靠,三哥,我真不行了!” “咱们回去歇会,这云岩寺那么高,咱们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啊。”朱棣脸色虚浮,整个人双腿发飘,好似被掏空一般。 前面的朱棡神采奕奕。 摆了摆手:“你自己回去。” 朱棣浑身一颤,立马讪笑:“别,这种有情人相隔那么久重逢的场面,我可不想错过!” 朱棡白了他一眼:“你不去谢家,你跟我在这咋呼什么?滚!” 说着,朱棡一踢马肚子,调头就朝着云岩寺而去。 朱棣挠头……。 “好像……是这个理!” 说着,朱棣咋咋呼呼的大笑一声,顿时城门口的百姓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只见这脸色虚浮的后生怪笑一声,大叫道:“媳妇!我来啦!” 旁边的老人叹气。 “年轻人啊,年纪轻轻就脸色虚浮了,得节制啊。” “老席,你嘀咕啥呢,快点,有人找你测字!是城南的张寡妇。” 那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瞬间目露淫光,张寡妇?张寡妇好啊!嫩的跟要掐出水一样……不,是一掐就出水! …… “妹妹,不是姐姐说,虽然是皇家的婚事,但人家也没拿你当回事啊。” “这都不见了快小半年了,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就这么把你丢在京城里,你都不知道那些人都怎么说你的。” “听姐姐一句劝,这姑娘家哪有守活寡的道理……。” 那八婆一般的女人一直在清秀女子的面前絮叨。 那张薄薄的嘴唇好似用磨刀石磨过一般的锋利,左一句妹妹,右一个姐姐,说的好似除了自己对她好就没人对她好一样。 旁边脸色涨红的小丫头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死八婆! 根本不知道我姐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姐夫为了家国天下,为了大明亿兆百姓,是你这个死三八能够在这里诋毁的? 可为了隐藏自己姐夫的行踪,她还是只能咬着后槽牙。 而坐在那里的徐妙云,则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个一直说话的女人是徐家的表亲,上一次陛下清算凤阳府的田地,清算到了她夫家的身上,所以让她来向徐达求情。 徐达没有答应,这女人便把心思放在了徐妙云身上。 今日美名其曰带徐妙云出来赏花,实际上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徐妙云答应自己,向皇帝爷求情。 “妙云啊,你听没听姐姐说啊。” 那女人穿着华丽,身上的服饰可谓是极致奢华,这样的衣裳,徐妙云在宫里都没见过!就算是皇后娘娘,衣裳上都有补丁。 可她呢? 想到这里,徐妙云心里打定主意,这家表亲以后坚决不能再来往。 而那表姐见徐妙云没有理会自己,顿时有些气恼,道:“妙云,你可别不把姐姐的话当回事,姐姐可跟你明说了。” “这几日姐姐都听说了,那晋王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还经常去青楼。” “听说啊,各家的少爷都不愿意跟他来往,你说这样的人他能有什么出息?” 那表姐叽叽歪歪,而这时候,徐妙云的神色好似呆滞一般看着不远的桃林。 呆滞。 真的就是呆滞。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桃林里面? 他似乎……憔悴了许多,连步伐都有些褴褛。 不……不可能! 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他现在还在漠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自己爹外出打仗,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哪有那么快就结束的战斗? 徐妙云自嘲一笑。 而那表姐看着这个笑容,顿时以为徐妙云心里松动了,忙笑道:“你看嘛,妙云你还是懂事理的,姐跟你说的啊,准没错!” “姐可都是为了你好。” “妙云啊……姐可实话跟你说了,你也知道,你姐夫是凤阳府的录事,不大不小呢,算个官儿。” “但是这逢年过节,总还是不宽裕……。” “你看那些地就……欸……欸……妙云!妙云!” 正在她说的兴起,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徐妙云的身形一下子动了起来。 徐妙锦也一下子回过神来,一下子拦住那个企图追上去的表姐,龇牙道:“你敢追上去,我咬死你!” 那边,徐妙云莲步轻动。 那窈窕秀雅,美妙修长的身躯如同一只乳燕一般朝着不远处的人跑去。 那一刻,她仿佛在追逐自己的人生。 那一刻,似乎一阵疾风起,桃花落满地。 那一刻,是用任何诗情画意都描写不出来的情绪。 惊喜,羞涩,感动,心疼……。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自己没看错。 那颗如诗画一般的少女心,此时跳动出了这个世间最羞涩,最美好的节奏,宛如那酸涩的李子,在一阵一阵的酸涩之后,取之而来的是一种回甘。 青春的爱情,或许当时如此! 徐妙云不知道什么三个月零七天,她只知道六十五天! 七百八十个时辰! 几滴完全不受控制的泪珠从少女那光洁如玉的桃腮下滑落,少女微微抿唇,带着一阵香风到了心上人的面前。 朱棡也愣住了。 看着面前少女,这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手染鲜血的将军,一时间没了主见。 爱情啊。 真的是最容易让人变傻的东西。 等待,也是最容易让爱情走向两种极端的东西。 而两人之间的感情,经历了误会,经历了冷淡,经历了距离和等待,而现在,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彼此对视,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画卷。 那是自己的心上人,站在一片桃红的桃花下对着自己傻傻的笑。 多美啊。 “我回来了。” 朱棡笑了笑,强忍着内心的情绪。 徐妙云笑着点头。 两人……太多话想说,却又无话可说。 “噗嗤……。” 某瞬间,两人纷纷笑出声。 而就是这笑声,瞬间浇化了彼此的羞涩。 朱棡将徐妙云抱入怀中,有些不讲道理的低头吻住了少女那朱润的樱唇。 一吻毕。 朱棡注视着徐妙云那已经羞涩到血红的脸蛋,认真道:“害羞了?” 徐妙云挣扎:“我……这样……不好!” 朱棡缓缓伸手,为她擦去那粉颊上的泪珠。 轻声吟道:“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第138章 我说了,我的错!不许争 第一百三十八章:我说了,我的错!不许争! “你做的?” “嗯。”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朱棡,眸中的情意不绝,却又好似带着一丝严肃的审视。 “你知道……”徐妙云微微咬唇,柔荑握拳置于身前,稍显犹豫。 朱棡挠头:“想问什么?” 徐妙云似笑似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摇头:“不重要了,有些事,等以后你主动交代才好。” 朱棡心虚的装傻看向一侧。 “桃花……真好看哈。” 岔开话题的本事,不太高明。 他知道徐妙云要问什么。 自己是怎么知道,徐妙云心里关于桃花诗的事。 不过这事得把小姨子给供出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没着急问,朱棡也没必要着急回答。 “今年的桃花,没了那些僧人的经营,来看的人反而少了。”徐妙云轻声道。 朱棡挑眉,问道:“香皂做的怎么样了?” 徐妙云轻笑:“你可真会说话,回来别的不问,问我这个。” “额……。”朱棡挠头,心想这媳妇嘴可不饶人。 不过嘴不饶人,但亲起来还是软的。 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朱棡脑中对于那个蜻蜓点水的亲吻一下子仿佛丧失了记忆,而脑中,似乎强烈的要求……再来一次? 徐妙云微微侧身,轻笑道:“一月卖了三千多盒。” 朱棡有些失望,才三千多盒? 见他脸色有些失望,徐妙云神色之中露出一丝自傲的笑容,道:“一月底,我就发现光靠店铺摆在那卖,销量不好。倒是各家的反响都还不错,说咱们的香皂去油好,香气久,洗了之后涂上咱们的面脂,也不会让脸干干的。” 徐妙云轻声道:“我就想,既然咱们的东西过得去,为什么买的人不多?毕竟京城不缺富人,几十文钱的香皂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后来发现,是她们嫌香皂太便宜了。” 听到这,朱棡都汗颜了。 无奈道:“我还以为几十文已经很贵了,毕竟要是被我爹知道,几十文钱买块胰子,他怕是得拿着鞭子抽我。” 徐妙云掩唇轻笑。 不过朱棡也笑道:“但是你不一样,儿媳妇挣点体己钱,他是说不出什么的!所以以后啊,这家里的财政大权,还是你掌管着。” 徐妙云那精致如玉一般的脸蛋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有些不正经的红霞,嗔怪一声,转身侧对朱棡,继续道:“我让人采了一些鲜花,请了京城最好的调香师傅,做了一批看起来奢侈一些的香皂。” “并且,各公侯府上的人来送礼或者拜见爹爹,我都送了几盒基础。” “一来二去,不少人都在打听香皂的来路。” “这二月份,已经卖了快五千盒了。” 朱棡听完也愣了一会。 这不就是后世的营销手段吗? 看着徐妙云那狡黠的笑容,朱棡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见左右无人,朱棡轻笑道:“妙哉,没想到你想的这么周全!若是长期做下去,你觉得这香皂可有发家致富的门路?” 徐妙云樱唇朱润,宛如晶莹的玉石一般,她轻笑道:“香皂制作不难,难得地方是猪油!两个月以来,应天府周边的猪油都开始陆陆续续涨价。” “若是猪油价格越高,利润也就少了。” “想要长期做下去,其一要稳定猪油的来源,其二还要找到稳定的作坊和工人。” 朱棡微微一笑:“慢慢来。” 说着,某个心怀不轨的人就缓缓靠近徐妙云,徐妙云微微挺动了一下鼻翼,鼻翼轻轻煽动,她秀眉轻皱的问道:“晋王殿下,你多久没有洗澡了?” 这时候,徐妙云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面前的朱棡。 虽然穿着一身儒衫,但却显得风尘仆仆,发丝散乱,胡须也没刮干净,看起来有些邋遢。 徐妙云看后也不禁心里一问。 我那么好看的晋王呢? “额……差不多……一个月?”朱棡嘿嘿一笑。 随即无奈道:“没办法啊,北地天寒地冻,到处都是初化的雪水,冰凉刺骨。” “打完仗,我就马不停蹄的和老四带着人回来了。” “路上片刻不停,就连驿站的大门都没进,想着家里有人等着……。” 朱棡正说着。 突然,面前的徐妙云带着一阵香风扑进了他的怀中。 朱棡抬起双臂,看着扑在自己怀中的徐妙云一时间有些宕机。 “对不起……。” 徐妙云突然的颤声让朱棡回过神来,抬起的手臂也缓缓放下。 “是我任性了。”徐妙云轻呢道。 朱棡的手掌落在了徐妙云的玉肩上,微微一笑:“是我的错,没有把话说清楚。” “不,我的错,我不该任性……,不该使性子不听你说完。”徐妙云摇头。 朱棡还想争。 徐妙云突然抬头,那一张清秀淑雅的脸蛋上露出一丝不可拒绝的严肃:“我的错!不许争了!” “额……。”朱棡艰难的滑动了一下喉咙。 “嗯……,你的错。” 女人,果然都逃不了这个阶段。 …… 御武殿,十几个文臣跪在门口。 而为首的,就是新晋中书省中书舍人,杨宪。 后面,詹微,刘三吾,宋濂等人都跪在后面。 此时,他们已经在殿外跪了快一个时辰,年迈的宋濂稍有些跪立不稳。 这时候,殿内刚刚议完事情的胡惟庸走了出来。 见到这些文官跪在这,胡惟庸只是微微神色一凝,便视而不见的离开。 跪在后面的御史之中有人冷不丁的咒骂了一句:“瞧给这马屁精神气的!” 旁边詹微须发皆白,颇有神韵的睁开眼,道:“别忘了诸位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众人心头一沉。 涂节死了,大家对于藩王就藩的事情其实不抱什么回转的希望了。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传出消息,说晋王抗旨,公然带兵北上攻伐漠北。 如此重要的事情,这些御史大夫自然一个放在心上。 待查明了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便开始立马弹劾朱棡的罪证,并且列举了出兵攻伐北元不顺可能造成的十种结果。 立马整个朝廷闹得人心惶惶。 朱元璋更是私底下骂个不停! 一是骂朱棡和朱棣两个小混蛋惹是生非。 二是骂这些个御史言官一个个戳着他朱元璋的脊梁骨骂,简直特娘的不是人! 第139章 朱元璋的犹豫 第一百三十九章:朱元璋的犹豫 但骂归骂,御史言官又不能都杀了。 朱元璋面色沉沉,坐在椅子上看似沉吟,实则心思有些不定。 这一点,从朱元璋不断变动的姿势就可以看得出来。 一旁的太监王景弘有些无奈。 “还没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元璋突然开口问道。 王景弘恭敬的点了点头:“还没。” 这一下,老朱的脸色更为漆黑。 “那就让他们在外面跪着!”朱元璋的心里有些不平衡。 “他们喜欢跪,那就跪!咱的儿子出去打仗,他们倒吵起来了。”朱元璋瞪着眼睛,心中愤愤不平。 他不平的原由在于,朱棡外出打仗,虽然有些莽撞,但说到底那是他朱元璋的儿子!难道不是他朱元璋最伤心? 你们这群御史言官的来凑什么热闹。 王景弘有些无奈道:“陛下,老奴冒昧,可那宋太史毕竟今年七十有三,这身子骨……。” 宋濂的身子不好,这几年就已经走路都走不利索了,若是这么继续跪下去,怕是会跪出事来。 朱元璋没有回答,只是梗着后槽牙咯吱咯吱响。 他也在思索。 宋濂是有功于大明的,而且有大功。 很多条令,文书,在大明建立之初,都是宋濂一手主持,说他是大明建立之初的第一文臣,也没什么错处。 这些年在大本堂教导皇子,也教导的不错。 老三老四就很好嘛。 不过主要还是咱老朱家的种好!生出来的儿子,除了个别不争气的,都是人中龙凤。 朱元璋想到这,脸色缓和了不少。 比起秦始皇,李世民,刘彻这些君王,咱老朱有一条就远超他们。 那就是儿子! 咱老朱的儿子,老大能干,贤德。 老三老四也是人才,比起朝中肱骨之臣的能力也丝毫不差,烦恼啊,老朱的烦恼就是能用的儿子太多。 想到这,朱棡摆了摆手:“让他们走!” 王景弘点了点头,微微弓腰走了出去。 他的出现也让那些御史言官的脸色越发不忿起来,王景弘出来,那就是朱元璋摆明了态度不接见他们。 “几位大人,你们还是先走,改明儿等陛下心情好了,再来也不迟啊。” 王景弘劝解道。 跪在面前的参知汪广洋冷哼一声,道:“陛下若是不出来,咱就在这跪到底!” 王景弘面露苦涩:“几位大人这是何必?陛下对于晋王殿下的处置是如何,也要等晋王殿下回来再说啊。” 詹微正色道:“我等并不是要对晋王的处置,而是想要问问陛下,若是藩王尽是如此鲁莽行事,那我大明边境之稳固,岂不是成了空谈?” “老夫作为御史台御史,理当争谏!报大明国政之疏忽。” 王景弘这时候也有点无奈了。 看着一旁的宋濂道:“宋大人……。” 宋濂脸色苍白的抬手:“老夫意已决,大伴无需多说!” 明代文人的脑壳子,就是特娘的硬! 这时候,后面也有御史高声道:“老臣凌汉死谏!愿陛下暂缓藩王就藩一事,等到诸位藩王有能力带兵再就藩也不迟。” 凌汉。 王景弘看了一眼,更是满心的凄苦。 凌铁头,出了名的。 他也参与过反对藩王就藩的事情,但是朱元璋因为他是老臣,加上跟淮西人有些牵连,所以在涂节跳的最欢的那个时间点,将凌汉给辞官回家待召了。 涂节死后,凌汉重回御史台,并且担任右都御史。 王景弘还想劝几句,不过这时候,几个御史都抬头朝着殿内看去。 朱元璋龙行虎步的走了出来。 他看着凌汉,道:“咱的儿子,什么时候没有带兵打仗的能力了?” “啊?” 说着,朱元璋咆哮道:“咱的儿子丢了,最伤心的是咱,你们跟着闹腾什么?” “陛下,藩王举止轻浮,肆意妄为,若是面临战局,牵一发而动全身!边境藩王之莽撞,可是要由整个朝廷承担的!”詹微正色道。 宋濂也颤颤巍巍的拜道:“藩王手中权柄过盛,于朝局不稳!若是都如晋王殿下这般莽撞,随意派兵征伐,挑起两国战事!” 他颤抖道:“那大明江山便岌岌可危!” “有倾覆之险!” 朱元璋大怒:“放特娘的屁!” “尔等若是再妖言惑众,别怪咱的刽子手手下无情。” “咱告诉你们,咱的儿子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去漠北的。你们这群遭瘟的东西,不给咱儿子说点好的,在这咒咱的儿子死是?” 杨宪痛哭流涕,喊道:“陛下,藩王就藩一事,该是放一放。” 朱元璋虎目扫到杨宪的身上。 杨宪浑身一颤。 朱元璋冷冷道:“你是中书舍人,这御史台的事什么时候也归你管了?” 杨宪有些忐忑。 他在这里,是因为他也是浙东群体的人!宋濂,汪广洋,詹微,这些都是浙东文官体系里面的带头大哥,他这个后来居上的小辈,不过来,不合适。 说到底,人在官场上混,派系是要有的。 没派系的人,就像是刘伯温那样,清高是清高了,但是谁把他放在眼里?管你多有才学,多有能力,上下没人,你的才能就是空谈。 这时候,凌汉道:“陛下,藩王就藩一事,老臣恳请缓一缓!” 凌汉满脸愁容:“晋王殿下如今,才堪堪十五,年纪尚小,心智不熟。” “让其早早就藩,未免少了些在大本堂学习的机会。” “两位皇子虽聪慧,但陛下又可听闻‘伤仲永’?两位殿下为国为民之心有之,既如此,为何不让两位皇子留在京中,继续教导一番?” 这句话,倒是让朱元璋一下子愣住了。 …… 沉默。 殿门口针落可闻。 唯一可一听到的,是周边细雪不断飘落的声音。 朱元璋的眼里出现了一抹犹豫。 如凌汉所说,老三……今年才十五,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劈柴挑水,啥事也不懂。 在大本堂读书的时间也才两三年,还有大半年待在观稼殿告病不出。可以说,朱棡能够做到如今的诸多奇特事物,靠的完全是本身的资本和聪慧。 朱棣就更别说了,走上正轨才一年不到,而且都是跟在老三屁股后面学。 这个时候要是把老三和老四弄去就藩,两人会不会……走歪路? 第140章 洞玄子三十六散手 第一百四十章:洞玄子三十六散手! 这时候,几个御史也意识到此事有门。 倒是詹微有些无奈苦笑。 看着凌汉那板正的身形,也不由得心里暗道:凌汉此人刚正不阿,公私分明!若是陛下真的将晋王和燕王留在京中,那事情可好玩了。 如今淮西勋贵之中对两位王爷的态度就是个眼不见心不烦。 巴不得两个王爷赶紧出去,别带着锦衣卫跟疯狗一样在京城咬人。 若是真的这次没出得去,被皇帝给留在了京中,那些被人得多恨凌汉? 想到这,詹微缩了缩脖子。 他是一点也不想跟淮西人对上,那些老杀才没几个讲规矩的。几个老家伙伙在一起,啥混账事都敢干! 朱元璋也是心里不断的在想着凌汉的话。 站在一个皇帝的角度上,能够将这些将来大明的塞王留在京中教导好了,再带兵出去,那无疑是最好的。 这样对大明百姓也足够负责。 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几个儿子才十几岁,老五之后,就普遍十岁以下,最小的老十三今年三岁! 哪个老人不想自己的儿女陪伴自己的时间多一些? 但朱元璋还是犹豫。 因为就藩的事情,拖得越久,越不稳定。 这时候,身后的王景弘站在角落里,边上多了一个人。 “锦衣卫刚收到的消息。” 那突然出现的人将手中的密信递给王景弘,随后飞快离开。 锦衣卫持有腰牌和身份证明者,可以出入皇宫前殿! 王景弘脸色一震,结果密信检查无误之后,这才走上前去。 “陛下,锦衣卫密信!” 王景弘递上信件。 朱元璋被打断思绪,惊醒之后,低头看到了王景弘送来的信件。 朱元璋面色沉沉,打开信件。 下面的御史众人也面面相觑。 当朱元璋看完信件之后,突然冷笑一声。 詹微,杨宪,汪广洋等人突然浑身一颤,这声冷笑,可真特娘的渗人! 谁又惹到这位腹黑记仇的皇帝爷了? 只见老朱将那密信狠狠地攥在手里,脸皮微微抽搐,两抹小胡子在嘴边一抖一抖的!并且牙齿磨得咯咯响。 用咬牙切齿的声音冷冷道:“小混账,好胆!” 说完,朱元璋掉头进殿。 不久后,提着一把尚方宝剑就从殿内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并且大喊道:“邓二虎,把你的人拉出宫,给咱围了永平侯府!” 永平侯? 几个文官一下子差点跳起来,满脸呆滞的回望了一下对方。 谢成……犯事了? 邓铭,也就是邓愈的二儿子,这人脑子不咋利索,所以一直负责看宫门。不过此人在军中威望不浅,骁勇善战,悍勇无匹。 朱元璋领着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的就冲出了皇宫。 “追上去啊!”詹微跺了下脚。道。 他一下子猛地起身,却一下子因为没站稳,噗通一下又栽了下去。 宋濂更是被人搀扶起来的,虚弱无比的被人抬着出宫。 …… 话说这头,朱元璋带着一百多号人风风火火的出了皇宫,穿过御街,到了永平侯府。 等到了永平侯府,朱元璋身后已经围了几百人。 皇帝这般凶悍出宫的场景,历朝历代怕都是第一次见到! 就连在衙门当值的李善长还有胡惟庸都跟了上来。 “谢成犯事了?” “草,谢成这个老逼登,我就知道这老东西不老实,昨儿个还问我要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的画本。” “他问你要了?” “可不是!没想到啊,这老东西做了啥天怒人怨的大事,让皇帝爷气成这样?” “先别说这个,你那本啥……啥散手,还在不在?” “在啊?你想要?做梦!那可是前朝一个老和尚所绘,那情节,那手笔,啧啧……。” …… 永平侯府。 朱元璋的到来让整个永平侯府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之中,邓铭的人几乎是进去便控制了永平侯府的仆役。 这时候,谢成的婆娘也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脸色惨白的就要跪下。 朱元璋赶忙摆手:“不是找你们两口子的!” 这下,谢成的老婆也愣住了。 陛下来永平侯府,还能是为了什么来的?其他人谁还有这个本事? 朱元璋冷笑一声,提着剑就朝着里面的内院走去。 跟着朱元璋进去的李善长,胡惟庸,杨宪,还有几个御史也跟在后面。 他们此时还是很好奇,到底啥事啊? 啥事能让这位皇帝陛下这么着急忙慌的? 而谢成的老婆也问道下人:“咱们府里来过其他人?” 下人颤颤巍巍的道:“半个时辰前,大小姐把后院的人都屏退了。” 这一下子,谢成的老婆浑身一颤,几乎就要昏倒。 好在下人搀扶,才浑浑噩噩的瘫坐在椅子上,心如死灰的道:“完了,这回全完了,定是素儿和燕王殿下的事!” “我就说,我就说这皇亲国戚不好当,不好当,那老混账不听,非要答应!这回完了,全完了……。” …… “你快走,此时你该进宫,去拜见陛下!” 谢家后院,谢素带着面纱,坐在一张凳子上,看着面前的燕王,声如黄鹂一般脆生生的说道。 朱棣挠了挠头:“我把人丢在了春意楼,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 “素儿,你怎么不问我战场上的事?” 谢素一双眸子水盈盈的,晶莹透亮,她轻声道:“殿下,您应当去宫中拜见陛下,那是您的父亲,凯旋归来,当立即给家中长辈报去喜讯。” “否则一日未归,家中长辈便多担心一分。” “而且陛下日夜操劳,国事繁重,因为这些事操劳伤神,是为子女的不好。” 朱棣被说的脸色有些臊皮。 他扭扭捏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这……这是我从元人那抢……不……不是,是取来的,你最喜欢的猫眼石。” 谢素的眼中也看向了那猫眼石,但也仅仅只是觉得稀奇。 朱棣有些失望,看到谢素那淡然的神色,觉得失败极了。 他本来满怀希望的以为谢素会很开心。 但是没想到她的表现这么平淡。 见朱棣面色有些黯然,谢素轻笑一声,对这个这个大男孩也有些无奈,她柔声道:“殿下,我没有不开心,相反我很高兴,很开心。” “以为殿下实现了自己的诺言,真的回来了。” “只是如今我们还没成亲,于情于理,享受殿下这份殊荣的都不该是我。” “殿下……。” 第141章 老三,若你是皇帝,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一章:老三,若你是皇帝,你打算怎么办? 朱元璋在原地站了很久。 就在院子后面的拱墙后面。 并且,从砖缝里面看到了那个站在谢素前面抓耳挠腮的朱棣。 心里不由得道:傻孩子!这一点,比起你爹我,你差得远了! 王景弘轻笑一声,看向朱元璋,笑道:“恭喜主子。” 朱元璋哼哼一声,直起身,两根手的拇指插在腰带之中,淡淡道:“有什么可恭喜的?” 话是这么说,但老朱脸上的笑容却是压抑不住的。 王景弘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谢家小姐温婉大方,知书达理!身为公侯家的小姐,没有半点傲气,对于人情只练达,也可称贤内助。” “有此姑娘常伴燕王左右,陛下岂不是多了位好儿媳?” 朱元璋伸手抚了抚胡须,嘿嘿一笑。 还别说,这谢成教女,倒是有点本事! 这谢素比起徐妙云少了几分女子的刚强和果断,但是又多了几分憨厚和真诚! 倒不是说徐妙云不真诚,不老实。 只是对于谢素这种没有其他心思,也不擅长算计别人的姑娘,他是非常满意的。 想着,朱元璋就乐呵的道:“老三两口子都是聪明人,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老四脑子虽然聪慧,但有时候容易多想,有这么一个踏实本分的媳妇,不错!” 这时候,里面的朱棣也在说话。 “你可不知道,那北元的皇帝可会享受了,行军打仗还这带着几十个妃子!一路上跟着咱们回来也是喊苦喊累。” “咱们浮屠营,就损失了一百多号人!现在草原上都是咱们大明的领土!以后再也没有北元了。” “三哥说,咱们这一仗,给大明奠定了往后的基础,北元覆灭,大明疆土扩宽三成有余,接下来咱们就要剑指辽东!” “平辽东,除倭寇,将大明龙旗,插满世界各地!” 朱棣慷慨激昂的说着,殊不知,在自己的身侧,有一双杀人一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 京城,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是凝重。 并且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凝重。 朱元璋从谢成府上抓到了燕王朱棣,并且带回了宫中,足足三个时辰没有任何动静。 而三个时辰之后,有人看到晋王也出现在了宫门口,并且一个人下马走了进去。 亲王入宫,应该再为正常不过。 可这一次,所有人都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 御武殿,此时只有三个人。 就连太子朱标都只是站在漆黑的殿外,静静地的等待着。 殿外,朱标,马皇后,徐达一家,谢成一家,都站在外面,看着御武殿内有些昏暗的烛火,心思不定。 谁也不知道,皇帝爷为什么一下子如此深沉。 王景弘更是跪在门口,一动不动。 “母后,三哥和四哥,应该没事?”周王朱橚脸色苍白的问道。 马皇后凝眉,道:“老三老四在漠北战场的战况如何?” 徐达沉声道:“北元皇帝被俘,王保保投降,扩廓和开元王治下的部落全部投降大明!牧民有十万户。” 这句话一说出,众人都呆在了原地。 马皇后更是张嘴一阵,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话。 徐达内心苦涩。 初闻这个消息,他以为是别人在愚弄他。 可当北元皇帝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差点停止。 惊呆? 惊呆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理状态。 是惊悚!惊吓! 北元虽然残了,但还是有不少分封的势力,手里兵马也有超过二十万!大明想要剿灭北元,起码要以一倍于北元的兵力才能取胜。 自己几乎都接受了自己无法覆灭北元这个事实。 这一点,其实是徐达固步自封。 汉人打仗,一般追求的都是稳扎稳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句话就不难看出,在汉人眼中的取胜,是要做足完全的准备才能出兵。 并且,汉人打仗,徭役众多。 五万人的正规兵马,徭役就有好几万人,负担大,尾大不掉!这是汉人打仗的一个最大弊端。 在徐达的想象中,想要覆灭北元,就要强大的军事力量,充沛的物资补给,还有对敌人足够的了解!这三点,缺一不可。 可这一次,朱棡有什么? 强大的军事力量? 他没有,因为一千人的浮屠营,在几万人面前,不够看。 京中对浮屠营吹得神乎其神,什么五百人冲几万人,可换个角度想,当时战场上,李文忠的人马可是也有好几万的。 浮屠营顶多算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第二点,物资补给。 这一点,更不用说,从进入草原开始,就一个月的干粮,其他时候都是吃牛羊肉,解决掉一个部落,就杀羊宰牛。 第三,对敌人的了解。 这一点也是进入草原之后开始的,张玉懂蒙古语,锦衣卫负责审,张玉负责问。 一来二去,对于敌人的布局还有情报,也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秦凡没有占据三条里面的任何一条,而这战斗的结果,自然也就出乎徐达所料。 徐达自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朱棡是如何打败王保保的! 那可是王保保! 一旁的徐妙云面色淡然,可脸上骄傲和自豪,完全没有半点掩饰。 谢素也是如此,她带着面纱,但眼中的自豪也是毫不掩饰。 马皇后回过神来,看了两个儿媳一眼,点了点头:“若是大胜,那陛下应该不会过于惩治。” 殿内,朱元璋坐在椅子上。 朱棡和朱棣站在他面前一丈远的地方。 朱元璋双手放在怀里,眼神幽深,深邃,宛如一只蛰伏的猛虎! “跪下!” 寂静的大殿之中,响起了朱元璋冰冷的嗓音。 噗通! 朱棡朱棣两人纷纷跪下。 听得朱元璋的话,两人就知道,老朱的怒火,爆棚了。 ‘叮!检测到您成功激怒朱元璋,怒气值+……。’ 九万九? 朱棡心下一沉,老朱为什么这般生气?即便知道了北边的战事,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强盛的怒火? 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个环节的问题? “跪的倒是利索!”朱元璋冷冷道。 朱棡俯身拜下:“儿臣知罪!” 朱棣也同样拜下。 朱元璋看向了朱棡许久。 随后,在朱棡都有些心跳加速的时候,朱元璋道:“老三,告诉朕,若你是皇帝,未来十年,你要怎么做?” 第142章 朱元璋的怒火和担忧 第一百四十二章:朱元璋的怒火和担忧! 朱棡听到朱元璋的这句话,那原本有些不解的心里一下子轰隆一声,宛如炸雷一般响起! “爹……。” 朱棡字眼出口一半,朱元璋拍桌怒吼:“回答咱的问题!” 朱棡大惊失色,脑中的来自于朱元璋的怒气值反馈更是不断上涨。 此时他知道,朱元璋这一次是真的震怒了! 朱元璋眸子阴冷。 他冷笑一声。 “咋地,不敢说了?” 那如刀芒一般的声音,刺在朱棡的心头,让朱棡一阵心悸! “爹……,儿子是大明的亲王,您的儿子!大哥的弟弟,母后的儿子!于天道,于人道,儿子都不可能是大明的皇帝!” 朱棡恭声道。 朱元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大哥,仁厚。” 还没等朱元璋继续接下来的话,朱棡就道:“大哥仁厚爱民,待民如子!对百姓施以仁政,这样的君王,才是百姓需要的。” 朱元璋愣了下。 缓缓闭上了嘴。 朱棡继续道:“大明立国六年,北地百姓对大明归属感不强……,况且,如今北元归明,大量的土地跟百姓需要朝廷施以仁政对待!” 听到朱棡言说此事,朱元璋横眉道:“北地辽东,乃至山东,山西,甘肃,祁连一带,被北人占据近三百年。” 抱着手,朱元璋望着大殿的天井,幽幽道:“想要他们以大明朝廷为正统,何其困难!这些人的骨子里已经忘了自己是汉人。” 这里说的是自南宋以后,长期被北方政权所统治的燕云十六州还有辽东辽北等地。 接近三百年的统治下,这些地方的汉人远没有南方的汉人更接受大明政权! 甚至,大明经常发生南方人和北方人斗殴的事件。 “想要让他们重新归属大明,唯有在政策上一视同仁,以包容的姿态欢迎他们的回归。” 朱元璋的声音很沉重。 因为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为担忧的事情! 他厌恶别人说他的大明只有半壁江山! 朱棡道:“这些事,只有大哥能做好!” “所以儿子……,不能回答父皇的问题……。” 朱元璋凝眉:“那你告诉咱,你给老四说的啥?” 正趴在地上的朱棣猛然抬头。 啊? 朱棡扶额。 我就知道是这个二笔! 朱棣心虚的看了三哥朱棡。 朱元璋则是严肃且郑重的道:“贸然兴起战事,绝非明智之举!” 朱棡心头一震。 这时候,他总算是明白朱元璋为什么这么严肃,这么郑重了。 朱棡立马道:“回父皇,你是不是听到的……。” 朱元璋冷哼过接过话道:“平辽东,除倭寇,将大明龙旗,插满世界各地!” “这些话,是不是你教老四说的?” 额…… 朱棣脸色一苦,有些懊恼的低下头。 朱棡则是苦笑一声:“这些话……确实是儿子教老四说的。” “胡闹!” 朱元璋冷哼道:“你这是好高骛远!” 此时的朱棡也明白为什么朱元璋会这么生气了,轻笑一声,揉了揉鼻子,说道:“爹,你是怕儿子将来就藩之后,贸然出兵攻打邻国?”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不说其他,就高丽跟倭国,今年都已经对大明俯首称臣!贸然出兵攻打藩属国,会让其他诸国如何看待咱大明王朝?岂不是会说咱朱元璋背信弃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况且,如今大明之国局,已经无力支撑军队远征!咱想的是,你们这些个藩王去了藩地,牧民生息,建城修屋,给咱大明的百姓喘口气。” “最重要的,是你们这些个当哥哥的,去的都是北地!北地苦寒,民生疾苦,百姓流离失所不归中原管辖近三百年,唯有你们待民如子,仁厚爱民,将朝廷的政策落到实处,才能让这些百姓重新归汉。” “老三,说到底,咱老朱家是农民出身的!农民,就不能忘了本,如今咱是富贵了,当上了皇帝,天子!” “可咱不能就把根给丢了,不能老百姓再受苦了。” 朱元璋的话也一定程度的刺痛了朱棡的内心。 若是……若是自己是在大宋,其实想要改制,行商,会变得很容易。 但是这是大明。 “父皇……,孩儿并不是要出兵。”朱棡脸色有些涨红的道。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你又想以你的浮屠营打天下?咱告诉你,不行!” “你是咱的儿子,是大明的王爷!” “若是事事都要一个王爷冲在前面,别人会笑话咱大明朝无人可用!” 朱棡有些心急,拱手道:“父皇,您听孩儿细细说来。” 朱元璋伸出来的手缓缓停滞。 看着朱棡认真的脸色,朱元璋缓缓放下了手。 想要开口,却又想到自己这个老三是个奇人,脑子里面总是能够蹦出一些不一样的想法!关键是,实践一番,才发现老三想的事都是能办到的事。 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朱元璋缓缓道:“你说可以,但绝不能损伤到百姓,大明的百姓苦!尤其是老一辈的,饥荒,兵马,干旱,都熬过来了。” “要是咱朱重八再让他们受到损失,就是咱这个皇帝的不对了。” 朱棡深吸一口气:“儿臣知道,朱家的根在百姓之中,做人做事,决不能做自毁根基这种蠢事!” 朱元璋点头:“你说。” “儿子首先要说的,是儿子这一次沿水路北上,沿途在船上所看到的,了解到的一些事情。” 朱元璋坐在龙榻上,静静地听着朱棡的讲述。 而随着朱棡的叙述,三人的思绪也都被带到了两个月前。 …… 洪武六年,元月初三。 朱棡坐在甲板上,对于此次北上出征漠北的事情还有一些担忧之处。 后面,船上的几个应征来的老渔民正在用抛网打鱼。 楚力,赵武几个则是站在边上看的起劲。 “看看人家老渔民这力道,啧啧,百八十斤的撒网硬是给撒的溜圆。”赵武啧啧道。 那老渔民须发皆白,一边拉网一边回身笑道:“官爷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咱老家伙养活一家子的手艺,没啥值得夸赞的。” 楚力笑道:“这可不简单!撒网就如咱们挥刀一般,姿势,力道,角度都得做到干脆利索!稍有拖泥带水,就是性命之忧!” 第143章 所以,你想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所以,你想说什么? 渔民笑道:“这倒是实话,这撒网抛网确实得练,老朽家中的那个笨孩子,就一直撒不利索。” 朱棡这时候也走了过来。 楚力和赵武忙站稳身形,躬身道:“王爷。” 老渔民听到王爷,吓得脸色有些惨白,赶忙就要放下手里的网。 朱棡往前一步,抓住渔民手里的绳子,笑道:“老丈快快免礼,在这艘船上,我就是一个战士,不是什么王爷。” 老人惊魂未定。 朱棡道:“老丈,你收网就好,正好咱也想看看这一网下去有没有收获。” 说到这个,老丈来了劲头。 忙不迭的点头道:“诶,老朽马上就拉网。” 朱棡前世也看到过用抛网打鱼的渔民,不过那都是很早的记忆了。在记忆里,老家旁边就有一条大河,傍晚的时候,就会看到有人划着小船在船上撒网捕鱼。 不过从未看到过捕到过大鱼。 老丈一边拉网,一边问道:“殿下喜欢吃鱼?” 朱棡轻笑道:“那自然喜欢!” “不是都说宫里头的贵人吃的都是天上的龙肉,地上的走凤吗?咋也会吃这腥臭的鱼呢?”老丈一脸不解的问道。 哭笑不得的朱棡笑道:“老人家啊,皇家的人也是人,一日也是三餐!当今陛下最喜欢吃的就是盐菜炒腊肉,而且每顿饭啊,都是三菜一汤。” “嗨呀?真的呢?这皇帝老爷咋跟小老儿一个口味的?哎哟……小老二失言……。”老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朱棡拉住老人的胳臂,有些无奈道:“老丈,快起来!” 说着,拉着老人手里的渔网,道:“皇帝老爷二十年前也是农民,土里刨食的。我们这些当儿子的,时时刻刻都被父亲教导。” “不能忘了本,不能委屈了老百姓!” 老人闻声,哽咽道:“当今天子是好皇帝!老朽还听闻啊,这老天爷都认同咱朱天子的正统,将遗失了千年的传国玉玺给送到了朱天子的手里。” 他的脸色有些激动的道:“而且啊,那神物洪薯,也是咱大明皇帝的儿子弄出来的,一亩地可以产三千斤!” “王爷,那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时候,赵武嘿嘿一笑,道:“老丈,这你就不知道了,培育出洪薯的那个皇子,就是你面前的这位晋王殿下!” 老人呆滞,朱棡则是摆手道:“洪薯乃是上苍赐给大明百姓的神物,我也是机缘巧合发现!” “说到底,这种东西落到朝廷的手里,也仅仅只是一种亩产三千斤的作物!” “可落到了百姓的手里,才是粮食,才是可以让无数人不饿肚子的宝贝!咱大明的百姓是最勤劳,最踏实肯干的,最多十年,天下再无饿殍,再无饥黄!” 老人热泪盈眶,道:“天佑大明!天佑大明!” 说着,老人正色道:“王爷,小老儿今儿个一定要亲手给您做顿鱼汤!您……不嫌弃?” 朱棡道:“怎么会!说起来还是我失礼了。让一位长辈替我做羹汤。” “不失礼,不失礼!”老人忙摆手。 很快,渔网被拉了起来。 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好几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和鲤鱼,还有不少白色的小鱼,看起来像是白条麦穗一类的。 老人有些可惜道:“可惜,船只太大,惊扰了鱼,不然还能更多。” 朱棡看着木盆里面单体超过三斤,总共超过二十斤的渔获,诧异的问道:“老丈,这鱼还少?” “倒是不少,不过咱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一般没什么人来!所以这一网二十斤,少了点!”老丈道。 朱棡有些疑问:“那一网可以打这么多鱼,渔民岂不是衣食无忧?” 闻声,老人苦涩道:“殿下这就有所不知了,咱应天府的渔民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千人。” “每日的鱼多到堆满集市,买之不尽!可每斤鱼不过一钱,便是每日卖五十斤,也不过五十钱!” “可打鱼不是每日都有百斤鱼,出去一两日,也有惨淡的时候。” “加上在城中要交摊管费,这一月下来也不过贯钱的收入。” 朱棡有些恍然。 前世他倒是看到过对于古代鱼市的描述,对于宋朝鱼市的描述,用了“不胜数四,繁若泥沙”来表达。 毕竟宋朝无论是汴京,还是临安,都是大河旁边的城市,水流资源发达,河流体系众多,鱼也是取之不尽。 而大明就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因为,如今的大明,人口不过六千万! 这个数字,比起南宋时期的一亿两千万几乎下降了半数。 接近有五千万人,死在了这百年的战乱之中! 人口基数下降,代表着可以利用的人力变少,而每个人可以分到的资源更多。 若是按照这个老丈的说法,就是鱼不值钱!一文钱一斤。 打再多都卖不上价。 而再深入去思考。 这其中涉及到官塘,官府运营,食物做法,以及用餐文化! 老人拿着刀熟练的杀鱼,取内脏,那熟练的刀法让赵武好一阵汗颜! …… 回到大殿之中,朱棡的故事讲完,朱元璋有些不解。 这不就是……,很普通的一个故事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 倒是那老丈一席话让老朱很是受用! 看看,乡野渔民暂且认同咱的功绩,咱这个皇帝干的,还是很好的嘛。 “你想说什么?”朱元璋问道。 朱棡拱手道:“父皇,大明地大物博,资源众多,可为何百姓过的还是凄苦?” 朱元璋愣神。 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朱棡的话,却发现自己一时间没有可以反驳的话。 朱棡这句话,让他哑口无言! 朱棡继续道:“洪武三年的户部在籍人口有一千三百万户,人口大致在六千万,而六千万人口,相较于宋朝时期的亿兆百姓,已经少了足足四千万!” “父皇,宋朝亿兆百姓,半壁江山,可百姓富足!为何大明土地广袤,可百姓却凄苦?” 朱元璋的脸上开始有了阴沉之色。 “这些事,你自己想出来的?”朱元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自己的儿子! 这就是指着他老朱的鼻子说,你这个皇帝,干的不好! 朱棡深吸一口气,俯身拜下,他高亢的声音喊道:“父皇,海政不可禁!如禁海禁……。” “住口!” 第144章 海禁,朱元璋的苦心 第一百四十四章:海禁,朱元璋的苦心 这是朱棡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怒的朱元璋。 朱元璋形如咆哮,面色狷狂。 洪武年处,朱元璋就下旨禁了海商,大明律令上面更是明确的写明‘敢有私下诸番互市者,必置之重法,凡番香、番货皆不许贩鬻,其现有者限以三月销尽。’ 或许后世人不理解为什么朱元璋要海禁。 可站在大明朝的角度,禁了,远比就这么开放着好。 大明建立之初,就继承了前面几个朝代的政策,政府管控朝贡贸易!可这样的政策,在前三年不断的赔本,并且赔本的数目巨大!以致‘库藏空虚’。 这是其一。 其二,倭寇,走私的现象泛滥成灾。 这两点不用详述,因为若是详述,那是说许久都说不清楚!简而言之就是,海盗横生,匪祸无穷! 那些倭寇经常血洗一些海边的渔村,几百口子人杀得干干净净。这一点,在史书上也有记载为:‘元之盛时,外夷外贡者,至千余国,可谓穷极天地,罔不宾服,惟有日本,倔强不臣。阿拉罕以师十万从征,得还者仅三人。’ 这两点,加上朱元璋自身认为,光靠农耕就可以稳固天下局势,让老百姓吃饱。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海禁,加上强迫百姓迁离海边。 而此时,朱棡错愕的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微眯眸子,死死的盯着朱棡。 这一刻,他的怒火攀升到了巅峰。 ‘叮!宿主激怒朱元璋,检测到朱元璋怒火上升至临界点!’ ‘宿主请自求多福!不要连累本系统和你一起送死。’ 没良心的玩意! 朱棡心里怒道。 “老三!”朱元璋声音沉沉。 “儿子在!” 朱棡的心,仿佛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这种平静,就连朱棡自己都有些不解。 明明老朱这么大的怒火,为什么自己反而平静了下来? 看了眼朱棣,此时吓得脸色惨白的趴在地上,高高的撅着屁股。 “下个月成亲,之后就去太原屯田。” 朱棡愣了下。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原屯田? 朱元璋此时心绪万千,这位传奇帝王,脑中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情绪。 他该怎么办? “老四,你先下去。”朱元璋摆了摆手。 朱棣脸色惨白忙不迭的点头:“是!” 说着,起身倒退离开了御武殿。 里面,只剩下了朱棡和朱元璋两人。 “过来!”朱元璋指了指自己面前。 朱棡心有余悸,担心老朱大义灭亲。 朱元璋瞪了一眼:“怕啥?咱还能吃了你?” “嘿嘿,这不是……爹你生气的样子太吓人了。”朱棡讪笑道。 朱棡到了近前,朱元璋双手抚掌,磨蹭着骨节。 “咱有时候都不明白,为什么咱朱元璋的老三,会一下子变得这么不一样!” 坏了! 朱棡愣神,老朱不会看出什么端倪了? 朱元璋微眯眸子看着大殿的大门,道:“一年前的老三,不是这样!他虽然聪慧,但目光短浅!被老师夸赞,便洋洋自得,在兄弟面前炫耀不断。” “当时咱就在想,这老三好大喜功,将来去了边塞,会不会有莽撞的时候。” “直到去年,咱听了你对那些淮西勋贵的评价,咱明白了,咱的儿子是大智如愚,心有大计而谋天下。咱当时高兴的,那叫一个欢腾!当晚就召了惠妃……。” 说到这,朱元璋没继续说。 他看了看朱棡低头的样子,道:“灭了北元,给咱大明增添的负担!若只是掠夺牛羊,人口,大明还有所受益,可如今平白多出几千里草原,还有几百万草原人。” “这些人,谁来管教?还有那些没有投降的草原诸王,要是他们发动叛乱,咱们派兵还是不派兵?” 朱棡愣住。 朱元璋的这些话,一下子让他有些惭愧。 自己作为现代人,想的还是太浅薄了一些。 真正的为政者,所想所念都是十分全面的!换个角度,当初李世民占了漠北,朔方,可为什么这些东西唐朝末年还是归还给了北人? 说到底,没法发展! 落后! 这是落后的年代!不是那个有人被枪杀,几分钟后全世界皆知的年代。 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父皇……儿臣,知错了。”朱棡叹道。 朱元璋食指敲桌:“去了太原,先去大同府!安顿这些牧民。” “北元打下来了,也不能不管,让他们和咱们汉人一样,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给你三年,三年之内,安顿好这些牧民!你说的事咱会考虑,大明很乱了。” “你的谋划,你的计策,咱现在也不想听!” 沉默了一会。 朱元璋眼神清明了几分,问道:“对于西南的事,你是什么看法?” 朱棡道:“联合土人,改土归流!” 朱元璋招了招手,面色清冷,那样子就是在跟臣子议事的时候一模一样。 “改土归流,便是废除西南各地的土司首领制度!该由朝廷派官直接进行统领规划。” “如今的西南各地,大部分地区还流传着:蛮不出峒,汉不入境的说法,这是不可取,也是不认可的话!” “既然是大明领土,就该归大明管辖,一切阻挡朝廷政策落实到地方的人,都是反叛者!就该消灭。” 朱元璋听出了朱棡话里的杀气。 “这事,让谁来?”朱元璋问道。 朱棡沉吟一阵,道:“此事,用淮西人不合适。因为如今淮西武将气焰刚刚压下去一些,若是即刻启用,那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不如让沐哥儿去!” 朱元璋眼前微微一亮。 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样子,老朱抚须,道:“何文辉和沐英都是咱的义子,此事交给他们咱也放心!” 朱棡点头,轻声道:“对于土人的处置,应当是联合下层土人,反抗土司首领!将首领的财富还给土人,让他们服从朝廷的管辖。” “你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朝廷和人民是一条道,真正的敌人是那些盘剥之人!”朱元璋叹道。 朱棡拜下:“正是因为儿子谨记父亲教诲,方才有此所想!”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面色之上有些担忧。 他的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刚刚还狂风暴雨,现在就一脸淡然了。 第145章 今晚住哪?晋王府 第一百四十五章:今晚住哪?晋王府! “老三,就藩的事,你怎么看?” 朱元璋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他考虑了很久要不要问这个事。 但还是问了出来。 他觉得问出这个话,是对自己孩子的残忍。 老朱起初分封藩王的心态很简单。 咱当爹的当了皇帝,嫡长子,嫡长孙以后继承皇位,那其他儿子总不能就饿死? 所以他效仿了周朝,想要分封,让自己儿子以后的后代都有荣华富贵。 至于他到底想没想到几百年之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到底是没想到,还是不愿意想。 朱棡面露愧色,眼眶泛红:“父皇,儿臣谢父皇隆恩!” 说着,就要跪下。 朱元璋皱眉:“怎么好好的跪下了?” 朱棡颤声道:“父皇为儿臣子孙后代着想,为朱家子孙后代着想,儿臣怎可不感激涕零?” 闻声,朱元璋点了点头:“都是咱朱家的后代!理应比别人过的好些。” 朱棡抬头,道:“可父皇,儿臣虽然富贵了,但朝廷该怎么办?” 朱元璋不解的低着头看着朱棡。 “起来说!”朱元璋道。 朱棡点了点头,站起身。 “不要这些,你的子孙后代怎么办?不分出去,朱家子孙怎么过上好日子?昔日刘备也是皇亲国戚,可最后呢?编草鞋为生。”朱元璋有些不理解朱棡的想法。 他想不通,指着朱棡道:“你脑子聪慧,想事情也比别人想得多,想得周到。可咱朱家的天下,就因为一群文人的话就让子孙后代过的凄苦。” “老三,这是要被朱家子孙戳脊梁骨的!”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道。 “爹,有大明才有朱家!大明永康,天下太平,那大明永远都姓朱!” “可若是天下没了……。” “你想说什么?”朱元璋瞪着朱棡。 朱棡抬头:“爹……,咱不妨,封远点……?” …… “还没出来?” “快四个时辰了。” “老四呢?” “下去吃东西了,一天没吃,饿的头晕眼花的,被爹又吓了一下,脸色不太好。” 谢成听着马皇后和太子妃对话,左右看了看周围,突然发现。 诶,我闺女呢? 马皇后这时候也忍不住了,有些不忍的看着在那站了快三个时辰的徐妙云,疼惜道:“妙云,歇会。” 徐妙云微微行礼,身形显得有些僵硬:“娘娘,妙云没事!” 看到这个倔强,有些耿直的少女,马皇后打心眼里喜欢。 当初自己也是这样。 “真像。”马皇后道。 徐妙云不解的转头,疑惑的看着马皇后。 马皇后笑道:“像极了当初的我。当初义父说要给我许一门亲事,我老早就看中了重八,说什么都要嫁给他。” “你呀,那股子倔强劲,一模一样。” 徐妙云有些惭愧:“民女怎敢……。” 马皇后拉着徐妙云的手,道:“好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老三立了大功回来,婚事照常办。” 马皇后转头喊了一声太子妃。 常氏面容清秀,模样也颇为端正,盈盈走来。 “母后万福。”常氏见礼。 马皇后笑道:“这妙云过不久要过门,你这个大嫂费些心,皇家的礼和寻常百姓不一样,有些事礼部那边办的僵,你这个过来人给说说。” 常氏点头:“应该的。” 徐妙云见礼常氏:“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太子妃。” 常氏微微一笑:“都是一家人,再说,咱们姐妹本就是好友,不要因为身份生疏了感情。” 徐妙云脸色有些烫红。 莹莹点头。 而此时,有一个人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眼中露出了一丝落寞。 “那就是未来的晋王妃吗?”海别轻声问道。 秦王妃王氏点了点头。 面容惨白,无神。 她苦笑:“数年谋划,顷刻间灰飞烟灭!好一个晋王。” “父王呢?”海别继续问道。 “在太子府上!”王氏道。 “为何父王会降……。”海别面色酸楚,面露不解之色。 王氏轻咬银牙,她道:“此事还需要见到大哥之后再做打算!” …… 东宫。 朱标接见了风尘仆仆而来的扩廓。 此时,大明中书省丞相李善长,胡惟庸,坐在椅子上愣愣出神。 北元降了。 真特娘的降了? 尽管事情的事实就摆在面前,可真正出现的时候,还是觉得这么不可思议。 “齐王殿下,来到大明,感触如何?”李善长微笑问道。 扩廓换了身灰白的布衣,道:“败军之将,不足为王!叫我王保保即可。” “要说感触,唯有故地重游的恍然。虽心有不甘,可想起这些年大元的所作所为,倒也不觉得奇怪。” 说着,王保保看着朱标道:“太子殿下不知道大明朝廷,打算如何处置我的部众们?” 朱标问道:“可有条件?” 王保保点头:“不伤及性命,不沦为奴隶,给他们百姓正常的生活!” 李善长抚须:“齐王和开元王部下,有多少部族?” “十二万户,如今约莫十万户,青壮不足,多是老弱。” 胡惟庸沉吟道:“迁至山东,太原,可否?” 朱标否认:“牧民南下,肥沃的草地便成了无主之地,北地还有罗斯人,女真人,他们若是南下袭扰漠北,百十年后,又是悍勇。” 王保保也道:“即便没有两部的牧民南下,草原也还有数十万户牧民!并且,在征讨纳哈出之前,我部有万户带人脱离了我的管辖,回到了辽东。” 朱标不解:“为何会脱离?” “此人乃是贺宗哲部下万户,并不归属我的管辖,大明撤军之后,此人便带着万人青壮回到了部族。” “此人名为马哈木,如今不过十余岁,却是草原上出了名的智者,从小跟随萨满学习!我观此人眉宇间萦绕紫气,便觉得此人绝非凡物。” 说到这,胡惟庸有些不屑:“齐王是不是过于危言耸听了?一个万户,即便是再聪明,在大明铁骑下,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王保保没说话。 等于是承认,或者无视了胡惟庸的话。 朱标摆了摆手,道:“此事暂且这样,齐王打算在哪落脚?” 王保保缓缓起身,整理衣衫,微笑道:“晋王府!” 第146章 你看你,嗓子都着凉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你看你,嗓子都着凉了 朱棡从御武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辰时! 搓了搓脸,朱棡发现自己嗓子都有些失声,凌晨的冷风拂面而过,让人有些面皮发干。 微微一叹,感叹一声近来没注重保养,朱棡这才朝着宫外走。 只是刚到御武楼外的御道,就看到一堆人在廊桥下站着。 人群最前面,朱棡看到了等待在廊桥上亭亭玉立的那个人。 “老三!” 马皇后喊了一声。 朱棡走上前去,拜道:“儿子见过母后,母后万福。” 马皇后眼眶泛红,神色凄婉。 她上前将朱棡抱住,哽咽道:“你这不省心的孩子!你要是有点事,你让为娘怎么办?” 纵然作为穿越者,朱棡心里还是感受了马皇后作为母亲的爱护,那种由内而外的关心和担忧,绝对是做不得半分假的! 一时间,朱棡的眼中也含着泪光。 “母后,孩儿不孝。”朱棡道。 马皇后双手握着朱棡的小臂,看着自己儿子风霜满面,稍显惨白憔悴的脸,道:“好孩子。” “没堕了咱朱家的名声!” “这场仗,打的漂亮!母后先去伺候你父皇歇下,时间不早了。” “恭送母后。” 马皇后和一众宫女离开之后,朱棡跟一旁的常氏行了礼。 “没什么事就好。”常氏温和一笑,道:“本宫回去给殿下报个平安,这是殿下特意交代的,晋王忙自己的就好。” 说着,常氏看了看一旁的徐妙云。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朱棡点头:“恭送太子妃殿下!” 常氏离开之后,朱棡嘿嘿一笑到了徐妙云的面前,笑道:“一直在等我?” 徐妙云含笑点头,轻声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殿下也一直等着。太子也来了,不过要接见北元的齐王,被中书省叫走了。” “怎么样,有没有担心我?”朱棡问道。 “咳咳!” 徐妙云点了点头:“陛下屏退左右,连宫里的王公公都说,这是陛下发火最厉害的一次。” “虎毒还不食子呢,别担心。”朱棡大大咧咧的笑了笑。 “咳咳!” 又听到旁边有人咳嗽,徐妙云脸色微微泛红,偏过头去没有搭理朱棡的话。 朱棡见徐妙云没有反应,笑道:“明儿个我来府上寻你,你可别把院门关上,我给你好好讲讲北元的事情!还有生意上的事。” “咳咳!” 再次有人做作的干咳两声。 朱棡转头看着脸色漆黑,阴沉如水的徐达,道:“天德叔,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这个时辰还不休息?” 心里怒火冲冲的徐达被朱棡装傻充愣的一句话堵得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我怎么不休息? 你说我怎么不休息? 对啊! 我怎么不在府里休息,跑到这来当什么怨种。 徐妙云拉了下朱棡的衣角,这才走到徐达面前:“爹,咱们回府。” 见到朱棡没事,徐妙云的心里也放心下来。 徐达睁着眼睛等下了朱棡。 朱棡反而笑道:“天德叔,我可是给你报仇雪恨了。” 徐达气冲冲的上了轿子。 不过在徐达上轿子的那一秒,他也是微微一笑。 这小子。 真是奇了! 回府的路上,徐达还在想着北元的事情。 想着想着,徐达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老蔡!” 外面一个跟着的管事凑上轿前,问道:“老爷。” “今晚回府,把后院的院门全关上,另外派些人把守着,别让贼进来!” “好的老爷。” …… 回乾清宫的路上,朱元璋挽着马皇后的手,两人走在宫里的侧道上。 马皇后对着后面的宫人摆了摆手,王景弘会意,让那些宫人全部站住了一会,直到听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对话,这才远远地跟在后面。 “重八,你跟老三说啥了?”马皇后问道。 朱元璋一只手捏着衣袖负在身后,微微琢磨了一下,道:“妹子,你说这土地,到底是大一点好,还是就这样就好?” 马皇后轻笑:“那要看你说的啥了。” “若是咱皇家的土地,那不能大,越小越好。可若是咱大明的土地,那就得越大越好。” “越大越好?”朱元璋有些无奈,叹道:“这大了就难管了,就跟西北那地一样,山高皇帝远,当地的官员干些啥事,咱又怎么知道?” “前几年,朝廷经营海政,和安南,真蜡,占城这些地方通商,结果赔了个底掉!还得朝廷出钱补当地百姓的损失。” 马皇后微微凝神:“是不是就藩的事?” 朱元璋望着头,点了点头,又道:“不光就藩!现在是连带着漠北都卷进来了,你说,扩廓原先的那些草原,咱们收还是不收?” “那可是好几十万顷!” “老三是怎么想的?”马皇后问。 “老三的意思是收,同化牧民,吸引其他那些还没降明的牧民跟风。给他们修筑城池,建设学堂,开放的医疗和养老。” 马皇后赞叹道:“善!若是真能如此,牧民自然也不会继续再战。” 朱元璋苦笑道:“咱的大妹子啊,此事哪有这么简单!” “且不说修筑城池要多少木料砖石,就说医疗这些东西,大明哪来的那么多钱?” 马皇后道:“此事是老三提出来的,让他自己去办不就行了?再者,既然现在漠北打下来,就藩太原的事就得拖一拖,毕竟那地算不得大明边境了。” “等你和中书省讨论出来怎么处置那些牧民,再让老三去实施,若是老三真能把牧民降服,那咱大明可就彻底断绝了草原之祸!” “这可是功盖历代君王的不世之功!若能在咱大明朝给解决了,那咱大明岂不是成了继李唐之后,又一个将草原人给打服的王朝?” “这样有助于收复各方失地,也能让更多民间骁勇有志之士归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 “等老三和徐家大丫头成亲,就让老三去太原屯田,太原这些年流民不少,等老三去了,给他三年时间,看他能玩出个什么样子的太原府来!” 说着,朱元璋将自己为什么生气的原因说了一遍。 马皇后轻笑一声:“看你沉闷不乐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事确实不该,但老三的话也没错。” “有时候,开疆扩土,并不是说就需要千军万马。” 第147章 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第一百四十七章: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北元投降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 淮西勋贵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心里苦涩不已。 他们原本还指望着什么时候可以再立战功,至少挽回一些自己的损失。 结果这下子,朝廷似乎根本不需要他们开疆拓土了。 午间的时候,朱元璋就召集了中书省官员还有六部官员,督察院,御史台,五军都督府的一众人到了奉天殿议事。 并且,接见了北元齐王王保保。 朱元璋在大殿上意气风发! 王保保也表现的很平静,看着朱元璋的那股子高兴劲,心里不由得有些佩服。 “哈哈哈,昔日沈儿峪一别,咱俩可是快七八年未见了,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朱元璋笑道。 王保保躬身道:“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当世豪杰枭雄,登临大宝,一统江山,草民并不意外!” 下面的那些淮西勋贵虽然心里有些不得劲,可听到这话还是打心眼子里舒服。 毕竟天下是他们一起打下来的,能够被大明长期以来的敌人这样称赞,面上也有光。 朱元璋道:“你当真降了?” 王保保道:“降了,不降草民的部众会死。” 他的坦诚让朱元璋有些佩服的同时也有不满,道:“你不降咱也不会乱杀无辜!咱朱元璋知道什么叫‘百姓无罪’的道理。” “咱再问你一遍,是不是降了?” 王保保点头,在盘龙卧虎的大殿上缓缓跪下,标准的行了一个汉人跪拜礼,道:“罪臣王保保,叩见大明陛下。” 朱元璋缓缓起身。 在那一刻,他心中一切的阴霾一扫而空! 那一刻,也彻底代表,他将盘踞中原九十年的元人政权,在草原上彻底抹去。 整个天下,只剩下一个声音。 那就是大明的声音! 胡惟庸也看到了朱元璋面上的红光,跪下高呼道:“陛下功盖汉唐,可比祖龙!平定中原,震古烁今,乃天下伟人也!” “微臣三生有幸,得此明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听得那振聋发聩的声音,脸上的喜悦几乎控制不住。 功盖汉唐! 刘家和李家的人,又岂是自己的目标? 想到和朱棡彻夜长谈的那些话,朱元璋的内心已经不满足于这些虚名。 朱元璋缓缓闭上眼睛,脑中闪过自己三儿子昨夜说的那些话。 良久,朱元璋微微摆手:“中书省传旨。” “敕封元将王保保为大明宁国公,食肆八百户,年俸千石,圣旨下发之后,工部即可选址建府!” “敕封王保保之妻其木格三品诏命夫人……。” “敕封王保保长子也纳为宁国公世子……。” 圣旨下发,关于王保保的安置也就此落幕。 王保保躬身:“谢陛下圣恩!” 朱元璋哈哈一笑:“起来!你若是想在五军都督府寻个职位,可以跟咱说,莫要让你这满身行军的本事落了空闲。” 王保保平静道:“谢陛下隆恩,然,微臣只想安享晚年。” 朱元璋面露可惜之色,道:“那便罢了,府邸未建成之前,你就在晋王府落脚,你的夫人和世子都在晋王府。” 王保保的安置完了之后,朱元璋没有继续封赏。 大明的爵位一般都是要军功才能封爵,这一次破例给王保保封爵已经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 若是再给其他王保保麾下的武将封爵,怕是大多淮西勋贵都会抗拒! 朱元璋可以霸道一点,但绝对不能无视这些开国功勋的心气。 接下来,就对漠北百姓安置一事开始讨论。 而讨论的环境也如朱元璋所料,乱作一团。 文官集团坚持不要漠北之地,主张将牧民迁至大同,北平,陕西一带,等于是将牧民接纳成汉民,让他们跟着学汉话,用汉字。 这一点依附者很多。 因为在前些年的时候,大明就因为在云南等地的投入亏了大钱,所以大家都默认为,这种蛮夷之地是不赚钱的。 毕竟想要将蛮夷之地作为己用,要派官员? 派了官员,得修官衙,修官道,修城池。 除此以外,还要花钱养活那些活不起的人,一个云南,在洪武三年就三次跟朝廷要钱,拿走了足足三百万贯。 有了云南的教训,这一次文官说什么都不肯将漠北等地划归到大明治下。 掠夺一个地方,和拥有一个地方,是两种概念。 掠夺是拔那啥无情……,抢完钱财,粮食,女人,牛羊就可以不管。 而拥有,那是要治理,迁民,修城挖河。 还要开垦土地田亩,分落到每家每户,花钱买农具,耕牛。 可以说,整个就写着俩大字,亏钱! 就为了这一事,足足吵到了四月。 最终,朱元璋亲自下场劝解,并且将漠南划给了晋王,让晋王代为治理三年,先安定平民! 这等于就是册封了一个封疆大吏。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朱元璋给了百官台阶,也给了那些反对就藩的文官台阶。 这一次,文官集体是痛哭流涕,大喊陛下仁厚。 晋王被册封为漠南总督,为期三年在漠南屯田牧民,这要是在以前,那和被流放没什么区别。 而礼部这边也在紧张的操办朱棡和徐妙云的婚事。 晋王府,春日和熙,明媚的阳光洒在青色的砖瓦上,春意怏然的王府小院里,朱棡半躺在椅子上钓鱼,快活至极。 “怎么样,宁国公,在京城是不是住着舒坦?”朱棡一手拿着鱼竿,带着墨镜问道一旁的王保保。 王保保淡笑道:“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赞叹你晋王殿下乃是大明贤王,歌功颂德不断!要我是你,现在就骑着马去京城的大街上溜上一圈。” “哦?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朱棡笑问道。 “名望。”王保保淡淡道。 朱棡闻声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宁国公多心了。” 在王保保不解的眼神下,朱棡缓缓凝眉道:“大明的皇帝,只会是我大哥!也只可能是我大哥!” “任何人想要撺掇皇位,都是我朱棡不共戴天的仇人!” 王保保不解:“世人皆爱皇位,为何你却不同?” 朱棡道:“能够打败你王保保这样奇男子的人,能与世俗同污?” 这一句话夸两个人让王保保莞尔一笑。 随即道:“好一个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第148章 那里的姑娘就喜欢…… 第一百四十八章:那里的姑娘就喜欢…… 王保保拉出鱼竿,一边埋怨道:“你也是闲的,你这晋王府的池子里哪儿来的鱼?” 一边换好鱼饵,说道:“淮西人,可没几个看你顺眼的?” 朱棡闻声一笑:“他们看顺眼的是皇位,不是我。” 王保保微微一笑。 “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开始?你最好快点,不然到我死,你答应的事情怕是完不成。” 说到这,王保保转过头,有些迟疑的道:“咱们这样口头交易是不是太随意了?要不增些筹码?” 筹码? 朱棡转头怪异的看了眼王保保,道:“筹码?要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抵得上你我的约定?再者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能开出什么绑得住我的筹码?” 王保保微微一笑:“真的没有?” “又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失败成功尚不知否。”朱棡提了提鱼竿,一条巴掌大的鲤鱼从水里被钓了起来。 将鱼儿解开放在一旁的鱼篓里,朱棡一边擦手一边道:“前途迷茫,你我都只是寻求一个心安。” 王保保面色疑惑:“心安?你所求心安为何物?” 朱棡轻笑:“无愧于祖宗,无愧于后人,无愧于自己……活这一世。” 盯着朱棡看了许久,王保保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人。 罢了,就先跟着好好看看。 这时候,王保保的眼神落到了角落里。 在角落里,自己的女儿海别坐在围栏上,捧着脸呆呆的看着天上。 朱元璋召见了他两次,谈话之余说的最多的两件事,第一是北元皇帝的达蜡的安置,还有旁敲侧击女儿海别……。 朱元璋似乎是想要将海别许配给周王。 周王? 性子过于软弱,儒雅,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他不太满意。 王保保躺在躺椅上,只觉得自己的前半辈子似乎都没有这样清闲下来好好休息过。 这一个多月,也当真是他这辈子最舒坦的日子了。 漠北的首领们也给他送来了书信,他们如今都被安置在漠南。开春之后,正好也赶上草原牧民转草场的时间,在分了一些暂时放牧的草地之后,牲口们也还算是没饿着。 钓了会鱼,李景隆到了。 “李大少可是春风得意啊,瞧着走路的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大少是来穷亲戚家显摆显摆的。” 朱棡淡笑一声。 李景隆嘿嘿一笑,立马换上一幅狗腿子一般的模样,蹲在朱棡的躺椅一侧,笑道:“殿下这话可是折煞小侄了,小侄再威风,那不也是借的您的风吗?” “这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咱这‘朱云香坊’的生意能大火,不还得是咱晋王殿下真知灼见,火眼金睛,料事如神嘛?” “我就是个摆场面的,不值一提。” 旁边跟着而来的铁铉脸色板正。 看着李景隆的样子,心里浮现出俩字。 贱人! 朱棡逗乐,道:“怎么,听你这么说,生意不错?” “哎哟。”李景隆一拍双手,满眼亮晶晶的道:“岂止是不错,都卖断货三次了!” “如今这猪油,都得从外地去买!京城七个铺子,一天光是散客就得卖一万多块!” “加上江南七省其他商会的单子,光前三日,就添了七万多订单!” “截止今年六月底的单子,做完可以有四万多贯的账面数。” 朱棡凝眉,道:“工厂来得及制作?” 李景隆啧啧道,竖起大拇指道:“要不说晋王殿下您慧眼识珠呢,这魏国公府的大小姐,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在城南的聘用了三百劳工。” “如今这三百劳工,都成了熟手了。厂子也从之前的二十口油锅,变成了现在的一百口。” 一旁的扩廓有些呆滞。 四万贯? 光是三个月的销售数,就可以达到四万贯? 这是什么怪物? 他是北元的王爷,自然知道民间敛财的难度,这可不是跟收取税赋一样,嘴巴一张,钱就来了。 以民间商会的名义行商挣钱,哪有这么简单! 朱棡放下鱼竿,淡淡道:“四万贯你就这么高兴了?” 李景隆脸色一僵。 “四万……四万贯还少啊?” 朱棡缓缓起身:“多吗?” “能买多少铁,能造多少农具?多少船只?” 李景隆哑口无言。 这话,他回答不上来,也不敢回答。 因为这些话,朱棡这个藩王可以说,但是他身为臣子不能说。 朱棡微微一叹:“九江啊,眼界要放开!一点蝇头小利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这是愚蠢的行为。” “钱,一些铜铁而已!” 李景隆面色呆滞。 我靠。 听不懂啊。 咋回答?谁教教我? 一旁的王保保也有些愣神,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靠谱? 可虽然听不懂……,但好像……真有几分道理。 钱,可不就是铜铁吗? 朱棡拍了拍身上衣服,道:“走,出去逛逛!” 晋王殿下微服出府,穿着一身青衫,拿着一把折扇,就带着几个‘狗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魏国公府后门。 “殿下……这是……。”李景隆挠头。 朱棡白了他一眼,随后翻身下马,大摇大摆的打开魏国公府的后院走了进去。 李景隆直接看傻了。 一旁的铁铉不解为何李景隆如此大的反应。 李景隆眼泪花不断的往下掉,面色凄苦道:“前几日我也去了老丈人家,被……被卫国公用马鞭抽了出来。” 一旁的王保保笑道:“你们汉人的规矩就是多!” “在草原上,只要是真心相爱的儿女,都可以在长生天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铁铉也笑道:“这一点,草原上确实要比中原豁达一些。” 李景隆转头看着铁铉,笑道:“老铁,你这也不是老顽固啊,我还以为你跟那些个老学究一样,见不得别人花前月下呢。” 铁铉脸色一板:“铁某读书,但不是死读书!” “诶,老铁,你放心!我李九江出了名的仗义,这事我肯定给你瞒着!过几日我在春意楼给你摆一桌,那里面的姑娘就喜欢你这样……,诶诶诶,别走啊!” 李景隆看着牵着马走在前面的铁铉,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诶,不解情调的书呆子。” 王保保淡笑一声:“你倒是个妙人。” 李景隆一挑眉:“宁国公,要不……,诶,别走啊!” 第149章 人生百态,春日迟迟 第一百四十九章:人生百态,春日迟迟 朱棡从魏国公将徐妙云给带了出来,同时徐妙云还牵了匹白色的马。 “它叫白云,是我十二岁的时候,爹从草原特意给我带回来的。”徐妙云轻抚着马儿的脖颈,轻声道。 “老丈人好眼光。”朱棡轻笑道。 这话让徐妙云脸儿羞红,微微轻啐一声。 朱棡伸手给徐妙云将云鬓边一缕秀发微微撩到一边,顿时徐妙云笑容僵住,面色殷红的转身怯怯道:“别动手动脚的!” 朱棡尴尬的揉了揉鼻子。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徐妙锦。 徐妙锦掩唇极力的想要掩饰自己的笑意。 “妙锦,你再笑,不带你出去玩了。”朱棡微笑道。 徐妙锦顿时面色一苦,说着就小嘴儿一扁,马上就要掉出泪花来。 好在一番安抚,才算是将徐妙锦给哄开心了。 并且徐妙锦还非要朱棡背着她去城外。 趴在朱棡的肩头,徐妙锦那刚刚还流着泪的小脸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一股笑容,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狡黠。 …… 初春阳光温暖,春风轻抚过京城外河畔的杨柳,细嫩的枝条也如同跳舞一般轻轻舞动起来。 明媚的阳光仿佛带着色彩从两侧繁盛的柳树之中穿透而出,落在地上显得有些斑驳。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牵着马走在江畔,朱棡也不免发出一声感叹。 一旁的王保保有些感叹道:“如此秀丽的风景,肥沃的土地,实在是一番人文奇景!” “北元占据中原百年,却也始终没有真正的占领这片土地!” 朱棡微笑:“宁国公,你信不信,即便没有父皇,你们北人占据中原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王保保苦笑一声。 朱棡淡淡道:“因为在这片土地上的民族,从血肉之中有一种骨性!” “即便是在大部分人甘愿为奴的时候,也会有人站出来,以微末之躯,喊出最响彻天地的怒吼!” “这就是汉人的血性!” 一番话,让王保保微微失神。 朱棡的话说的不对吗? 他不知道。 可这些话确实说的很振奋人心。 徐妙锦这时候拿着一个柳树枝做的草环走了过来:“姐夫姐夫!” 朱棡回头,看着徐妙锦手里的草环:“妙锦,你送给我的?” “想得美!快给我戴上给我戴上!”徐妙锦小脸儿红扑扑的兴奋道。 旁边的徐妙云轻笑,似乎看到朱棡吃瘪很是开心。 朱棡宠溺的笑了笑,将草环端端正正的戴在了徐妙锦的脑袋上。 徐妙锦年仅八九岁,但那张小脸儿却是粉雕玉琢,白皙精致,笑起来时,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颇有灵气。 “好耶!”徐妙锦戴着草环,欢声笑语的走在前面。 随后,徐妙锦转头看着朱棡。 “姐夫,妙锦好不好看呀?” 朱棡温柔的笑了笑:“嗯,好看!” 一旁的王保保也抱着手微微一笑。 李景隆走上来,站在一旁,啧啧道:“多可爱的小丫头!” 王保保侧头:“可爱吗?” “那当然了。”李景隆点头说道。 王保保微微一笑。 在草原上,男子为女子戴上草环,就等于是情定三生,互相约定彼此的未来。 几人一路闲逛。 京城的人口肯定是天下人口最为繁密的地方,加上原先的金陵城本就繁华,是江南重镇。自大明定都以后,不少人都迁到京城定居。 而整个京城,人口最为繁多的,就是皇宫西侧的外城郭街道。 这里没有长安街那么庄严肃穆,也没有内城那般严谨高端,在这里生活的,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和一些来往的商队。 不过虽然景色很美,朱棡还是发现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比如地上的垃圾,路边的落叶,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牲口的粪便。 徐妙锦也因为怕脏,被徐妙云带在身边牵着。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炊饼,刚出锅的炊饼!俩钱一个!” “蒸饺咯……,蒸饺……,羊肉蒸饺!” “刚到的云锦!上好的云锦!” 街道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候,很多卖吃食的店铺都在叫卖着自家的东西。 走到一家铺子前,朱棡笑道:“正好旁边可以拴马,我请你们吃晌午饭。” “好!” 王保保撸起袖子,老气横秋的将手里的缰绳丢给了李景隆,随后道:“你晋王府的菜吃多了,还没怎么尝过这京城百姓吃什么。” 说着,王保保就在街边一家烧麦店坐了下来。 朱棡也将缰绳丢给李景隆,连带着徐妙云的马儿也丢给李景隆,李景隆欲哭无泪。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晋王殿下出来要带着他了,敢情是缺个马夫! 一张桌子,徐妙云和徐妙锦坐在一起,朱棡和王保保单独坐对面,铁铉则是跟李景隆坐在一起。 “几位客官,要吃什么?”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挽着手走过来,用一口很纯正的金陵话问道。 朱棡轻笑:“你这卖的最好的是什么?” “那当然是羊肉烧麦和卤鹅了!还有刚做的面片儿汤。”妇女笑着说道。 朱棡看了看一旁冒着热气的笼屉,道:“三笼羊肉烧麦,再来点卤鹅,卤鹅咋卖?” “一斤二十个大钱。” “来两斤。” 那妇女见到朱棡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这肯定是贵客,点完东西,妇女笑道:“客官稍等,马上就给您端来!” “酱油醋在这儿,您自己个儿蘸,要芝麻油得单独加个大钱。” “成,打一份。” 点完东西,妇女去一旁帮衬着丈夫打下手,王保保则是笑意盈盈道:“没想到晋王殿下对这民间吃食倒也是了解。” 朱棡淡笑:“民以食为天!想要了解百姓,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了解百姓吃什么!” “其次,从衣住行去了解。” “这四点,是最直观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只有满足了这四点,才能再去追求其他的层面。” 王保保感慨道:“晋王殿下是一位真正的智者,瞧瞧这简简单单的一点事,经由晋王殿下的嘴里说出来,满含道理啊。” “哈哈哈,您这是在说我满嘴大道理。”朱棡哑然失笑。 王保保摇头:“说与做是两回事,能说的人比比皆是,可知行合一,方为真知。” 朱棡有些惊奇,没想到王保保居然还懂知行合一四个字。 第150章 李善长请旨归养 第一百五十章:李善长请旨归养 不多时,烧麦上来了。 朱棡丝毫不在意形象的率先吃了起来,他吃这些东西喜欢蘸醋,一口将一个热气腾腾的羊肉烧麦放入口中,咬下去满口的羊肉香味。 徐妙云很是温柔的看着朱棡,将袖子里的手帕放在了朱棡的面前。 王保保也吃了一口,有些感叹道:“论起吃食,中原地带确实是源远流长,简单的面食和肉在中原人的手里,可谓是五花八门。” 朱棡笑道:“我发现宁国公似乎对中原文化很了解。” 王保保吃了一个烧麦,道:“察罕帖木儿一族久居中原,我从小受阿母的影响,对于中原的文化很有兴趣。” “中原的孙子兵法,北宋的武经总略,还有如六韬,吴子,司马法等书,我也都熟读于心。” “不过稍有遗憾的,便是没有展露自己的拳脚。” 这话说起来有些凡尔赛。 但是实际情况就是,王保保一生虽然打过的仗不少,但是真正能够大展拳脚的,不多。 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对抗北元的叛军。 作为一个武将,他的内心还是渴望能够有施展拳脚的地方的。 可话又说回来,如今降了大明,他也没可能再行军打仗,朱元璋说的那是客气话,总不能真给你一个刚刚投降的敌国王爷几千兵马? “来,面片儿来啦。” 小贩端着一个木托盘热情四溢的走来,里面放着四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用羊骨熬制的白色汤头上,还飘着零星的葱花,香气四溢。 朱棡笑着问道:“大哥,你这铺子生意咋样?” “哎哟,那可是托洪武老爷的福,这几年咱金陵风调雨顺,太平盛世,买卖好做。卖一天的吃食,够一大家子填饱肚子。”男摊主一边将热气腾腾的面片端到朱棡面前,一边说道。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男摊主最先端的是王保保面前。 毕竟在几人之中,王保保已经快五十岁,年纪看起来大一些,作为老者长辈,理应尊敬。 “那可不错。”朱棡从一边的筷筒里面抽了筷子,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徐妙云也看到了朱棡脸上的疑惑。 “怎么了?”徐妙云问道。 朱棡微微一笑,随即朝着街对面的房顶招了招手。 众人疑惑的看着朱棡的动作。 不多时,就在几人边吃边聊的时候,有一个身着麻衣的冷面男子到了朱棡的身后,随即躬身行礼:“锦衣卫姚同,参见殿下。” 朱棡朝着一旁的摊贩笑道:“大哥,再给我打包三屉蒸饺,三碗面片汤,两斤卤鹅……,对了,再装点蒜瓣,餐具我买了。” 摊贩有些惊疑不定,听完朱棡说的,忙不迭点了点头:“好,这就去,这就去。” 朱棡转向锦衣卫,道:“给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送去。” 朱棡又在姚同的耳侧说了几句。 …… 御武殿,朱元璋,朱标两父子正在议事。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奏折问道:“礼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标微笑回答道:“婚书礼部已经写好装册,定亲礼也已经送到了魏国公府。” 朱元璋点了点头,合上奏折:“那就好,老三的婚事一完,就立马准备老四的。” “这几日老四在干什么?也没见他来给他娘多说说话,淑妃身子骨不好,可时常惦记他这个儿子。” 问到朱棣,朱标严肃道:“老四在锦衣卫镇抚司,查案。” “查案?”朱元璋微微一愣。 朱标走近了一些,轻声道:“是河南开封的事情。” 老朱疑惑的眼神缓缓清明了一些,气息也内敛了许多。 “查的怎么样?” 朱标缓缓道:“老三派他手下的张玉去查了,这几日怕是就回来了。” “陶谦!”朱元璋从胸口吐出两字。 “当年他降了咱们,咱看他是个读书人,有几分才学,留他做洛阳留守。” “哼……。”朱元璋的声音沉重且压抑,似乎是觉得懒得去说,话到嘴边化作了冷哼。 朱标心头也是微微一滞,若是真的查出了个好歹,那开封府上下官员怕是会整个撸个干干净净! “等张玉回京,第一时间宣来见咱!”朱元璋摆手。 事关百姓民生大事,若是查出个好歹,那朱元璋必然是要严谨处置的。 他的眼神又落到了一本奏折上。 奏折表面留有姓名。 ‘李善长书’ “李善长请辞归乡养老,你觉得该如何?”朱元璋问道。 “韩国公如今已经六十有五,但身子骨一直不算太好,尤其是当年征战留下的老伤,这些年时常反复。” “既然韩国公已经打算归乡,那朝廷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朱标道。 朱元璋笑了笑:“你是想扶杨宪上位?” 朱标微微低头。 “李善长啊李善长,他可是给咱留了个大难题!” “但李善长一走,这中书左丞的位置,可就是胡惟庸的了。”朱元璋道。 朱元璋的意思还是很简单,李善长可以辞,但是左丞相的大权还是淮西人的,这一点不能改变。 朱标如今已经断了让刘伯温任丞相的念头,所以想要扶持杨宪这个浙东士子上位。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第一是为了不让淮西勋贵继续一头独大!朱元璋念及旧情,但是他朱标从小读圣贤书,学帝王术长大,对于政局看的十分清楚。 第二,就是朱标明白,治世要用文臣的道理。 这一点或许算是偏见,因为他从小受宋濂,吕昶等浙东夫子的教育,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所以对读书人治世的理念先入为主。 但就算是偏见,也是在后世人看来。 在这个年代,读书人治世,就是不争的道理。 即便是朱元璋,也认同。 “儿臣遵旨。”朱标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没有继续争。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王景弘进殿,道:“陛下,晋王殿下托锦衣卫在宫外带了羊肉蒸饺和面片儿,您看……。” 这么一说,朱元璋顿时感觉有些饿了,忙笑道:“嘿,这个老三,知道他爹这时候没有吃,特意孝敬老子来了?” 王景弘也赶忙奉承笑道:“晋王殿下仁孝,还给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都稍带了一份,就连陛下最喜欢的蒜瓣都备了。” “这臭小子!没白疼,孩子他老子爱吃蒜。标儿啊,咱先吃,吃完再议!” 第151章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剿灭你们?” 第一百五十一章:“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剿灭你们?” “呼哧……嘶,够味儿!” 朱元璋坐在桌子前,吃着蒸饺喝着面片汤,吃的很是痛快。 锦衣卫的姚同此时也跪在殿门口。 能在陛下跟前露面,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朱元璋边吃边对着王景弘摆了摆手。 王景弘会意,弓着身走到殿门口的外道,对着匍匐在门口的姚同给了一个眼神,随即微微俯身轻声道:“见了陛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个数。” 姚同抬头,脸色有些激动:“卑职知道。” 跟着王景弘走进殿中,朱元璋正在喝汤。 喝完一口汤,朱元璋看了看姚同,道:“锦衣卫的人?” 姚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卑职锦衣卫镇抚司小旗,姚同!” “嗯,今日晋王殿下出去散心了?”朱元璋问道。 “是,晋王殿下和宁国公,还有曹国公世子,府相铁大人及魏国公府大小姐,小小姐一同郊游去了。” “嘿,这臭小子!”朱元璋笑着看了眼朱标,气呼呼的道:“咱们爷俩在这忙的昏天黑地,他倒是自己个跑出去散心了。” “没良心的东西!” 朱标轻笑:“老三为国立下大功,当时好好休息的时候,去一趟漠北,也是够辛苦的。” 朱元璋哼哼一笑,道:“休息什么时候休息不成,去了大同府,不是想怎么休息就休息,谁管着他?” “朝中事儿这么多,不来帮着看着点。” “姚同,去告诉晋王,回来之后,来见咱!” 姚同赶忙点头:“是,卑职领旨!” …… 这边的朱棡则是带着几人一路到了石灰山下。 徐妙云带着面纱,怀中坐着徐妙锦,坐在白色的马儿上,显得极为优雅。 王保保赞叹道:“没想到大明的小姐之中,也会骑马之人,倒是让人一改对大家闺秀的偏见。” 徐妙云轻声道:“回宁国公,小女出自将家,虽从小不曾接触军武,但也在兄长的耳濡目染下学了马术。” “大明以武立国,国朝百姓习武成风,便是女子,习武也不是什么让人惊奇的事情。” 朱棡走在前面,嘿嘿一笑。 有面儿! 这种媳妇带出去,就是倍儿有面子! 到了京城北边三十里的石灰山,很快就有人前来接驾。 “锦衣卫小旗谢焘,参见殿下!” 朱棡翻身下马,道:“起来。” 拴好马儿之后,几人跟着谢焘走了进去。 朱棡来此的目的,是检验水泥的制作进度。 用石灰石附带河砂跟铁矿石一起煅烧出来的水泥。 【理解为带系统的专属特权】 走到门口,朱棡就从怀中取出白纱,丢给李景隆两人,又递给王保保。 这才走到徐妙云身前,笑道:“灰尘多,我给你戴上。” 徐妙云微微羞怯几分,顿时脸颊夹带芬芳之色,眼波流转之下,带着一丝窃喜和娇憨。 朱棡愣了下,好不容易给徐妙云将纱巾戴好。 随即,牵起徐妙云的柔荑就往里面走去。 “姐夫!我还没带呢!!” 朱棡忙回头,徐妙云也霎时间脸红如血。 “啊……哦……哦哦哦,妙锦,姐夫马上给你戴。” 进了石灰厂,就感受迎面而来的热气。 李景隆疑问道:“这些个窑洞干啥的?” 一旁的铁铉负手道:“烧石灰!” “用灰石大火煅烧,烧到灰石杂质全无,便会轻若无物,此为干料!干料遇水,如灼灼烈火,待到石灰完全燃烧完,剩下的便是熟料。” 李景隆一脸愣神:“熟料又是啥?” 一旁的王保保乐呵道:“便是石灰!用途不少,民间多用于涂抹墙面,或者洒在屋前屋后,驱赶蛇虫。” “其次方士炼丹,农民改善土地,也会用到。” 朱棡白了李景隆一眼:“叫你多读点书!” 李景隆挠头,有些悔之晚矣的道:“哎!都怪家里那个老混蛋,天天拍我脑袋。” 朱棡差点笑出来。 李文忠可真是三生有福啊。 摊到你这么个大孝子! 徐妙云道:“租用这里的窑厂用了七百多贯,四百个窑工三个月的工钱三百六十贯,其次还有添置的板房,以及每顿三贯钱的开销……。” “十个钱一天?”朱棡问道。 徐妙云点头:“一般民间租用劳工,都是八个钱一天。” 朱棡摇了摇头:“十五个大钱,窑工是技术工,而且天气热,马上就立夏了。” “另外让人多备凉茶水,让工人们解渴,下工也要让人监督他们洗个澡再走!” “石灰有腐蚀性,长期接触对皮肤不好。他们是劳工,但是咱们之间是租聘关系,不能将他们当做奴隶看待,那是有违人道的。” 听到朱棡的话,徐妙云没有反驳。 她眼神流转的看着朱棡,眼中尽是欣赏。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一旁的王保保有些惭愧。 朱棡这时候也注意到了王保保脸上的愧色。 朱棣今日本来也说跟朱棡一起出来游玩,但听到说有王保保,也就不愿意跟着来了。 不光是朱棣,浮屠营的其他弟兄,不愿意跟王保保过多的来往。 在草原上,王保保做的那些事情,至今让他们心中还有一块创伤。 徐妙云去了一旁,朱棡则是看着王保保道:“宁国公觉得惭愧?” 王保保抬头,看着朱棡的眼神有些凝重。 他微微一笑,随即道:“宁国公,你知道我为什么明明可以剿灭北元,却没有这么做嘛?” 王保保抬头。 朱棡走到一旁的路边,看着里面工厂那些劳工不断的肩挑背扛灰石,在远处山中,还听得到‘叮叮叮’的铁棍垒石的声音。 这一点,别说王保保。 就是没有参与战争的李景隆和铁铉都心有疑惑。 晋王,一直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 “因为剿灭你们,远没有让你们为大明做事来的划算。” 王保保身躯一震。 朱棡缓缓道:“在浮屠营冲进你的大营前,我确实有过一不做二不休,全部杀了来的干脆的想法!!” “可那样,漠南用不了几年,又会被草原人占领。” “不管是西边的鞑靼,还是更西边的蒙兀儿斯坦,东边的女真,北边的罗斯,都会成为大明未来的隐患。” “汉人无法长久定居于草原,让他们离开家乡,去无法耕种,无法群体集居的草原,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所以,以北元百姓为屏障,让你们为我大明戍边三十年!三十年后……。” 第152章 水泥,儿臣不该议政 第一百五十二章:水泥,儿臣不该议政 朱棡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转身跟着徐妙云走了进去。 而站在原地的王保保则是整个人有些佝偻和失神。 李景隆艰难的滑动了一下喉咙。 看着晋王的背影,这一刻他感到了一丝丝凉意! “这……,这就是殿下的算计……?”李景隆喃喃道。 铁铉面色很是板正,缓缓道:“不是。” 李景隆转头,看着他,眼神不解。 铁铉用极其沙哑的声音道:“这是……心术!” 以一个战败国为屏障,戍边三十年!这种大手笔,谁能做到? 这需要的不只是大心脏,还有一种绝对……绝对的自信! 他自信能够将这些战败的北元臣子,完全压制! …… 水泥的生产环境并不好,朱棡虽然是个现代人,但也受不了那灰尘漫天的场面。 由工人抬了一筐水泥出来之后,朱棡就自己上手实验了一下。 磨出来的水泥比不上后世用机械制造的,但是质量还可以,粘合效果很好。 粗略计算,一千斤水泥的成本,就在京城本地使用的话是五贯钱左右。 若是外地使用,那就需要运输费用。 这个价钱,相当低廉。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大明的劳工足够便宜。 在大明经济还处在缓慢增长的洪武初年,一贯钱的购买力非常惊人。 “等到厂子建大,工人们都成了熟手之后,成本还会继续变低的。”徐妙云翻看着册子,道。 朱棡点头:“工人的薪资,还有用餐,这两点不能动!劳作的时间也不能超过四到五个时辰,遇到极热的天,适当让工人停下来休息。” 朱棡对着几个管理的管事道。 几个管事不断的点头。 朱棡凝眉,道:“我说的话要听进去,不是光点头就算了!咱们是聘用关系,不是奴隶关系,在我面前,你们是我雇佣的管事,我是你们的雇主。” “这么惧怕作甚?怕做错事砍了你们?” “那你们可以放心,犯了错,咱第一时间就报官,按照大明律令办事!绝不会有半点徇私。” 管事们下意识的就要跪下,只有一个管事脸色有些苍白道:“王爷,您说的是真的?” 朱棡点头:“不错,句句属实。” “那咱知道了,咱一定按照主家的要求办事。” 朱棡看了看这个管事,道:“你叫什么?” “咱名周仁。” “以后你就当大管事,任何事情,你亲自把控。” 周仁眼中划过一抹激动之色,道:“多谢主家看重。” “好好干,这里是你第一个,但是绝对不会是终点。”朱棡淡笑道。 看完水泥的事情,朱棡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有了水泥,他心里的万里长城才有了根基。 没有这个东西,一切的幻想都只是空谈。 万丈高楼平地起,谁也无法忽视下面的地基。 回到晋王府,就得知朱元璋宣召自己,朱棡还没来得及进府,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皇宫。 “他没回来?” 晋王府,拿着扫把的海别错愕的问道。 王保保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前,愣愣出神。 “海别。” 王保保喊道。 “父……爹爹。”海别下意识还想喊出一声父王,可看到王保保身上的衣服,才意识到如今他已经不是北元的王爷。 王保保一手手肘撑着石桌,一手手掌放于膝盖,转头看着站在一旁扫地的海别,轻声问道:“在中原生活,可还过的舒适?” 海别捏着扫帚的手陡然有些不知所措。 王保保温柔一笑,对着她招了招手。 他捏着自己女儿的手,看着已经几近天黑的夜晚。 “会不会怪爹?”王保保问道。 海别低着头,摇了摇头。 “爹这辈子……是失败的。”王保保的声音很轻,但却很沉重。 昔日,在草原上他果断的放弃了自己妻女的安危。 这件事情,或许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没错。 可没错,跟心中的愧疚,是两回事。 “爹,海别知道,海别没有怪您。”海别痛哭流涕道。 “海别。”王保保转头看着自己女儿。 轻声问道:“你愿意嫁给……周王吗?” 海别心头一震。 “周……周王?” …… “儿臣参见父皇。” 乾清宫,朱棡躬身行礼。 正在看折子的朱元璋没转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快把眼珠子都杵到奏折上了,朱棡看的有些心疼。 自己得做点什么! “嗯,来了?”朱元璋一边拿起朱笔开始批阅,一边问道。 朱棡点了点头:“嗯。” 朱元璋抬头:“那坐?杵那儿干啥?说你小子机灵,脑子灵光,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正坐下的朱棡哭笑不得,道:“父皇,君臣……。” 老朱潇洒的甩了甩手:“放你娘的屁!” “你是咱儿子,真要论君臣之礼,那老子小时候捏你小鸡仔,是不是要治你个君前失仪?” 朱棡冷汗淋漓。 朱元璋放下折子,目光落在朱棡的身上。 看着自己儿子丰神俊朗,仪态沉稳,尤其是一张帅脸! “嗯,咱老朱家的种,就是好!” 朱元璋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朱棡这回真有些哭笑不得了。 老朱在自我麻痹这件事上,是真的越走越远了。 “父皇,您这是……。” “有些事,咱想来想去,还是跟你议一议!”朱元璋从软榻上挪脚,伸着脚将地上的布鞋给穿成了拖鞋,这要是被詹微汪广洋那些读书人看到了,又要说没有帝王之相了。 朱棡心头一凛:“父亲,儿臣不该参议国政!” 朱元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国事就是咱朱家的事,咱问你,你有啥就说啥。咋地,在老子面前还要藏着掖着?” 有些无奈的朱棡苦笑了下。 别的皇帝都是巴不得自己除了大儿子以外的儿子都是废物,老朱反而是希望自己几个儿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朱元璋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本奏折。 道:“这是李善长请辞卸任的奏折。” 朱棡愣了下:“韩国公请辞?” 朱元璋点头:“不错,他今年六十有五,该是卸任的时候了。” “老狐狸,这可是只实实在在的老狐狸!” “跟着咱快二十年,咱硬是没有找到这老狐狸的把柄!” 第153章 父子对谈,咱有想过贬你为庶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父子对谈,咱有想过贬你为庶人! “父皇,韩国公请辞之后,中书右丞改由谁来接替?”朱棡疑问道。 朱元璋将那本折子丢在朱棡面前,道:“左丞胡惟庸,右丞杨宪!” “督察院凌汉,御史台詹微。” 涂节死后,御史台就由詹微代为主持,元月初一大朝会那天,胡惟庸上奏扶正了詹微,也算是给了个顺水人情。 毕竟御史台这个地方,淮西勋贵这边是插不进手的。 督察院的凌汉还好,那是跟着朱元璋许多年的老部下,和一众淮西老人都熟,闲来没事还能坐下来喝两盅。 所以这样一来,杨宪,詹微两人是浙东群体的人,一个主政,一个主查。 而胡惟庸和凌汉,也算是淮西这边的,也是一个主政,一个主查。 这样一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套领导班子,单从平稳和效率方面来说,绝对是相当可靠的。 但朱棡知道,还是不合老朱的心意。 老朱为什么要力排众议扶持胡惟庸? 还不是为了找到李善长这一脉的把柄!彻底削除宰相这个职位。 那怎么削呢? 谁才是那把,能够削得动这些淮西勋贵的刀? 朱棡心头一震。 那把刀是谁,还不简单吗? “爹,既然韩国公想要辞官,那便辞官好了。” “可既然韩国公作出表率,那朝中其他六十五岁以上的大臣是不是也该辞官?” 朱棡问道。 这一下子,朱元璋眼前一明! 对啊! 他担心是什么?是李善长退位,淮西人经不起这些浙东官员的推挤,担心自己那些个老弟兄们吃了亏。 可经由朱棡这么一说,朱元璋一下子想到,浙东官员里面,好几个可都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 “对,老三说得对!”朱元璋兴致勃勃的坐下。。 “李善长可是咱的中书左丞,又是六公之首,他都按照朝廷法度辞官归养,那其他的年迈官员也没理由继续坐在位置上尸位素餐了!” 感叹一阵之后,朱元璋道:“这一点,老三的你的想法跟咱是不谋而合!” 不服气的老毛病又犯了。 朱棡笑了笑,道:“都是爹的耳濡目染!” “嗯,不错。”朱元璋瞥了眼朱棡。 朱元璋随即又道:“那你认为,老臣们退下来之后,原有官位如何顶替?” 朱棡答道:“提拔原有官职下的副职充任主官,进行为期一年审核,一年后能够做到‘胜于前任’者,方可正式提拔。” “审核?”朱元璋缓缓闭上眼睛,自语道:“这倒是个主意。” “和挂职异曲同工,却也省了许多贬官的流程。” 朱棡点头:“审核的目的在于鉴定官员是否有能力做到在其位,谋其政!给日后犯下大错的官员提前敲响警钟。” “大明如今不少的官员不是大明自己科考取士录取的进士,甚至很多不是进士!” 这话说得有些大胆。 但是也确实是实话。 这才洪武六年。 洪武三年的时候,朱元璋下旨连开三科科举,意思就是连续考三年!今年是最后一年。 如今不少贡生都已经入京准备开考。 而朱棡的话指的就是那些被浙东文官举荐上来的诸多读书人。 这些人,学的杂,读的书多,就连朝廷都不清楚他们到底能不能在地方上办成事。 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考核期。 朱元璋赞同了朱棡的话,并且道:“这个法子不错,咱看啊,也别提拔上来的官员需要审核了,全大明的官员,都需要审核!” “那这事交给谁来办?” 朱棡微微一笑:“爹,人有啊,待儿子给你谈清楚,就把人给你带来!” 朱元璋一看朱棡卖关子,也没搭理他。 瞪了一眼朱棡,老朱道:“马上就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儿子再大在爹面前,不照样是儿子?跟自己亲爹耍孩子气,礼部也挑不出理。”朱棡道。 “你这个小混蛋,跟个黄鼠狼似的,溜滑!”朱元璋笑意盈盈的指指点点道。 “王景弘,让人备点小菜,咱今儿个跟儿子喝两盅!”朱元璋喊道。 “老奴这就去。”王景弘笑呵呵的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小菜来了。 酒桌上,朱元璋双手撑着膝盖,朱棡则是给朱元璋倒酒。 随着精致的酒壶口倒出晶莹的酒液,朱元璋道:“老三,不会怪爹?” 朱棡缓缓放下酒壶。 王景弘屏退左右,关上殿门,站在殿门口如老僧入定。 朱棡笑了笑:“爹,你说过,有百姓的朱家,才是皇帝!” 说着,朱棡举起酒杯,对着朱元璋敬了一杯。 朱元璋有些感叹:“老天爷待咱不薄!” “心想事成啊!” “就藩的事,得拖几年。”朱元璋也喝了一杯,放下酒杯,沉闷的道。 朱棡轻笑:“爹,为了咱大明河山传至千秋万代,拖几年是小事!等儿子把漠南和太原打造成一个新的繁华之地,那些人会意识到土地和咱朝廷的重要性。” “到时候,不消您说,就有人为咱大明开疆拓土!届时把皇弟们分封出去,由他们闹腾。” “您想想,到时候大明就是天下共主,四海八荒,尽皆臣服!您老的大名,也会成为史书上远超秦皇汉武古今第一人!” 朱棡给朱元璋倒酒,轻声道:“什么泰山封禅,在儿子看来其实并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爹,咱朱家人,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做到,让任何不服气的人,因为您一个眼神,就要跪下来求饶的地步。” 朱元璋微微一笑。 “棡儿……,其实爹没那么大的念想。” “你大哥仁厚,待民如子,有他在,爹是放心的!之前咱一直担心老二,后来一想,咱那么多儿子,一个老二昏聩了点,就由他闹腾。” “你和老四是我最担心的,你们有能力,有手段!你是智计百出,他是天生的打手。” “若这是战时,咱怕的是你是下一个李世民。” 朱元璋的眼睛,深邃却又真诚。 李世民啊……。 朱棡拿着酒壶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当初你和老四去塞外的时候,咱不瞒你……,咱是想过直接将你俩贬为庶人的。” 第154章 爹……孩儿是父亲手里的一把刀 第一百五十四章:爹……孩儿是父亲手里的一把刀! 贬为庶人……。 朱棡抬头看着朱元璋的眼睛。 这一刻,两父子的眼神都有些痛心。 朱棡有些痛心的是,朱元璋怀疑了他。 而朱元璋有些痛心的是,自己一个当父亲的……居然怀疑了自己的儿子。 “爹……。” “老三!”朱元璋伸手握住朱棡的手腕。 这一刻,这个铁血帝王! 这个一路走来,宛如传奇的皇帝! 他眼眶……湿了。 朱棡缓缓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爹,孩儿是爹手里的一把刀,爹想要孩儿去砍谁……,孩儿就会化身厉鬼,将此人拽入地狱……。” …… 离开皇宫的时候,饶是朱棡早已想过,朱元璋会有这样的情绪,他还是有些心悸。 朱元璋的怀疑,不是因为他不爱自己亲生儿子。 而是朱标太得人心! 不过朱棡此时心情总的来说,还是轻松的。 至少,他从未想过有叛乱的举动。 因为当皇帝……,太累! 离开了皇宫,朱棡下一站的地点,是诚意伯府。 为朝廷办事,就是劳累加辛苦。 出宫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铁铉在瞪着自己。 “殿下。” 铁铉抱拳。 朱棡脸色有些红润,道:“没吃东西?” 铁铉点头。 他,真的很耿直。 “走,先去吃点。” 带着铁铉去吃了点东西之后,两人一路朝着诚意伯府走去。 路上,铁铉看着朱棡的神色,问道:“殿下,可是有所心事?” 朱棡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鼎石,可有过因人猜忌,而心神不宁的时候?” 铁铉明白了什么,天底下,什么人的猜忌能够让一位亲王问出这样的问题?答案很明显。 “鼎石昔日在太学读书时,同窗好友有财物遗失,学士有所怀疑!因为鼎石家境不佳。” “但铁某从不假以辞色,依旧每日例行所事。面对猜忌和怀疑,需要的是吾自身强大的内心,于心不乱,于理不乱。” “有道是,宁可枝头抱香死。若遭人猜忌,那越要表现的无畏,无惧!” 听得铁铉的话,朱棡倒是有几分清明。 自己问心无愧,何必在意那么多? 说话间,两人到了诚意伯府,叩门通报之后,刘伯温带着次子刘璟前来见驾。 一番寒暄之后,四人进了府中。 朱棡给朱元璋准备的审核官员的人物,就是刘伯温。 刘伯温无论从地位还是能力方面,都可以担任这个职位。 并且,他有这个职位最需要的一个东西。 独! “诚意伯,认为本王的建议如何?”朱棡笑问道。 刘伯温坐在侧位,脸色有些愣神。 “这……,老臣何德何能?”刘伯温叹了口气。 这个职位,基本可以说是第二个吏部尚书。 朱棡微笑道:“我知道诚意伯历来性子淡,不愿参与在党争这种事情里面。” “但事情不能没有人做!他们争他们的,事情交给您办。” “一来,诚意伯是跟着陛下许多年的老臣,但立国之后,伯爷一直算是闲居于府上,以陛下用人的性子,让您闲居了这些年,您也该为陛下效劳效劳了。” “二来,如今韩国公请辞归乡……,诚意伯也不用担心……。” 朱棡言尽于此。 对于刘伯温,朱棡的看法是此人可以用,并且可以大用。 但是有一点,得让其心服! 他就好似一只桀骜孤高的鹰,有能力,有手段,但不屑于给人打工。 降其心,是用他的一大关键。 朱棡离开之后,刘伯温次子刘璟有些惊喜道:“爹,这可是大好机会!” 而刘伯温却是呆坐原地。 他似乎在苦思着什么事情。 喃喃道:“李善长请辞……,为何李善长会请辞?” “若是这样,那浙东文官岂非东山再起?” “可我刘伯温此时上台,究竟代表的是陛下有意扶持浙东群体,还是要我……要我刘伯温……当一把刀……。” …… 而李善长的韩国公府,却是已经在打点行装。 李善长的退位,如今在韩国公府不是什么秘密。 “父亲!” 李善长长子李祺上前来,躬身道:“孩儿见过父亲。” 李善长坐在正堂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忙碌的家眷,问道:“东西都打点好了?” 李祺为难的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 “爹……您为何……。” 李善长喝了口茶,淡淡道:“前日,陛下问我何时祝寿。” 喝了口茶叶,李善长吐掉那口茶叶,在长子李祺有些不解的眼神下道:“洪武元年,朝廷刚建立时,陛下立下规矩,凡官员到达六十五岁之后,就要辞官归养。” “那一日,陛下问我何时祝寿,问的是六十五岁的寿辰。” 想到这,李祺的神色有些惨白。 “可……,可要是这样,为何就父亲您一个人……。”李祺不忿。 “帝王心术!”李善长淡淡道。 他看着李祺,很是严厉的道:“你和长公主的婚事已定,就留在京中,看好这间老宅,等你成婚之后,就将这间府邸归还朝廷。” 李祺泪流满面。 两父子沉默了一下,李善长道:“放心,即便为父回到凤阳,也安定不了多久,按照陛下的性子,还是会让为父继续操劳国事。” 这一点,可以说李善长看的非常清楚了! 因为在压榨员工方面,老朱绝对是专业的。 历史上李善长回了凤阳老家休养了一年,朱元璋知道李善长病好了之后,就赶忙传旨,让李善长去亳州城盯着移民耕种,屯田修宫殿的事情。 可以说,这一次的辞官,只是朱元璋的一场戏而已。 而这场戏的关键,就在于,宰相之位!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韩国公、中书省左丞、太子少师、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李善长,六十有五,依大明官制,特许其归乡修养,颐养天年!” “赐亳州官邸三座,水地十四顷,旱地八顷。坟户一百五十户,食肆佃户一千五百户,仪仗士二十户!金银玉器三箱,西域丝绒被三件……。” 李善长站在大殿之中,望着高坐于大殿之上的朱元璋,眼神平静且淡然。 或许到了这一刻,他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是非成败转头空。 想起那一年,自己不过是亳州城一落魄书生,骑着毛驴教学童生。 那个时候,自己何曾想过能够有如此一生的荣华富贵? 在诸位臣子那不解,嘲讽,疑惑,淡然,夹带着世间百态的眼神下,李善长微微佝偻的身躯缓缓跪下。 “老臣,接旨!” “叩谢皇帝圣恩!” 第155章 弹劾,文官崛起的势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弹劾,文官崛起的势头 李善长真的走了。 辞官加离开,一天不到。 当李善长的马车出金川门的时候,浙东文官群体,纷纷欢畅起来! 而同一时间,一封杨宪升任中书省右丞的圣旨,也下发了。 这一下子,浙东文官群体更是吆喝起来,呼朋唤友饮酒作乐! 第三天的早朝,由参知政事,右都御史汪广洋弹劾淮西勋贵众人私养家仆,并且不少人利用职务之便,不上职,在家中饮酒作乐。 “草你姥姥!” 人堆里,冯胜盯着汪广洋骂了一句。 一旁的傅友德梗着后槽牙:“二哥,你开个口,咱干特娘的一顿!” 冯胜白了傅友德一眼:“甘妮娘!奶奶的,人家现在是春风得意,你是个啥?” 汪广洋站在中间,高声道:“启禀陛下!” “老臣还要弹劾郑国公常茂,宋国公冯胜,曹国公李文忠等勋贵十余家,包娼庇赌,于秦淮沿岸春意楼之中大肆挥霍!并以年轻女子为乐,袒胸露乳,是以狎妓之地!” “多数女子还以轻纱为衣,不着片缕,往来以淫秽之语揽客,行龌龊之事!道德沦丧,人神共愤!实乃重罪!” 呃……。 满堂的勋贵都愣住了。 朱元璋挑眉:“朝宗,你怎知的如此清楚?” 汪广洋面色一正,慷慨道:“老臣去……老臣接到下属禀告,秉着眼见为实之事,故在秦淮河对岸远观过。” “去你姥姥的!”李文忠翻着白眼。 “特娘的秦淮河二百多尺宽,你特娘的,你拿锤子看,你当自己千里眼啊。” 朱元璋看着几人,疑问道:“此事当真?” 真的。 别说朱元璋知道是真的,满朝文武都知道是真的。 但这事其实一直都是拿来禁止文官去的,毕竟文官没什么钱。 对于这些个富可敌国的有钱土老帽,一直都是无视的。 人家有钱,你还能不让人家去? 再说了,青楼合法啊,每年给你朝廷缴纳上万贯税收,你既然合法,人家用自己个的钱去,你总不能怪? 但汪广洋弹劾的点就在于,他没直接说是什么罪。 而是说道德败坏。 那到底是轻拿轻放,还是雷霆手段,就要看朱元璋的理解了。 这时候,这些公侯的怨气快升上天了。 那些文官瞪着眼睛去看那些勋贵,只见这些个人捏着拳头,出气如牛,眼眸猩红,一双嘴皮子不断的动着……,可……,可就是听不着声。 反正他们也知道,不是啥好话。 比如人堆里面的华高。 他经历上次的事儿,儿子没了,老婆也换了,虽然苦,但是换了个年轻貌美的媳妇,也算是个好事。 这不,一高兴,就在春意楼请诸位老兄弟大干一天一夜。 结果反而被这些个大脑袋给惦记上了。 此时华高嘴里就不断冒出怨气无比的声音:x你姥姥……x你姥姥……。 “你特娘念经呢?”一旁的勋贵拍了他一下。 常茂也是撸起袖子,嘴里还咬着一根牛肉干,道:“诸位别着急,待会下了朝,随便找一个揍一顿,出出气!” 最终,还是冯胜这个老二哥站出来承认了这事。 朱元璋摆手道:“此事影响不好,你们身为朝廷勋贵,游历此等烟花之地,有失身份!” “凡是去过的,领军帐三十仗,再把……再把论语抄十遍!” 靠! 一群老军侯顿时无语住了。 一双大眼睛看着皇帝陛下,简直快流出泪了。 抄论语都来了。 朱元璋这时候也心里暗笑。 还是老三的主意来得好。 “别想着找人代抄,你们那狗刨的字,咱清楚得很,找到一个别人代写的,咱就叫你们把纸给吃咯!” 朱元璋淡淡道。 朝会结束之后,朱元璋叮嘱了一下科举的事,便拂袖而去。 群臣们则是心思不一。 但毫无疑问,文官集体,这一次是大获全胜。 勋贵们全部到了宫门口挨军仗。 “邓老二,我曰你姥姥,老子是你二叔!” “草,你特娘的真打啊!” 站在一旁的邓铭睁着大眼睛,看着冯胜,傅友德几人趴在椅子上挨军仗,一张脸板正却涨红。 “陛下说,不打你们,就打我!”邓铭憋出一句话。 十几个勋贵赤裸着上半身趴在长凳上挨军帐,这场面,可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李善长昨儿个刚走,淮西这边就已经落了下风。 这就是党争! 文官集体这边,以汪广洋、杨宪、陶凯、詹微、宋濂、吕昶等人为首,很快就对淮西勋贵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 说是报复,其实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杨宪拜丞相之后,入驻京城丞相府,这丞相府,即便是李善长都没有来居住过。一直住的是朱元璋赏赐的韩国公府。 丞相府府邸巨大,装潢更是秀丽繁华,前后是一间五进五出的大院,院中有荷池,鱼塘,杨柳! 而杨宪也是春风得意,连摆三天流水席,朝中大臣来拜贺者不计其数! 其中最多的,是那些一直沉寂的读书人。 李善长的离开,在他们眼里标示着淮西勋贵的落寞,胡惟庸虽然是淮西人,但是和淮西勋贵的关系还没到那。 他只是尊称李善长为老师。 但是实际上和这些淮西勋贵没有什么交情。 “恭喜恭喜,恭喜杨公位极人臣啊!” “杨公于扬州牧守五年,如今是拨得乌云见明月,一片忠心在帝心!这杯酒,我敬杨公!” 丞相府,热闹极了。 流水席的桌子摆出了丞相府后门,一直摆到了后面的街道。 并且后面的流水席是真的按照民间流水席的形式来办,三百桌宴席,一个时辰换一桌,虽然吃的一般,都是些白面馒头和一些炒的素菜。 但只要你来了,就可以坐下来吃,到了第二个时辰,那就麻烦您哪来的回哪去。 当然,也没人会在意这种赶人的行为,毕竟人家请你吃流水席,总不能还恼主人家? 百姓还是很守礼的,来吃流水席的人,多多少少都要送上几句吉利话。 说句杨老爷万福金安,那也是贺礼不是。 而杨宪的嚣张,其实更是浙江群体乃至于整个大明文管体系的嚣张! 并且,在接下来的科举上,他们更是不遗余力。 第156章 成亲 1 第一百五十六章:成亲 1 大明洪武六年春。 连续三年的科举也到了最后的一年。 这一次,由礼部主事,翰林编撰,弘文阁大学士宋濂为科举主考官,主持科举。 而同一时间,晋王朱棡的婚事,也开始举行了。 洪武六年五月初二,这一天,是大明晋王殿下朱棡的婚礼。 纳征之礼已经过了,婚期的日子也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到来。 整个京师都在飘挂着红色的布条。 而这些,一部分是礼部的人挂的,是一部分,是百姓自发挂上的。 百姓也纷纷换上了新衣,宛如过节一般。大街小巷的百姓也都打扫房屋,想要纳福进门。 为了庆贺晋王大婚,京城之中的寺庙和道观也都早早地收到圣旨,提前七天为晋王殿下诵读经文和道文,为这位给大明立下大功劳的晋王殿下祈福! 这一日,天高日明,暖意洋洋!金色的光芒洒在繁华的京城之中,将这座古都映照的熠熠生辉,宛如初生一般! 长安街两侧,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从晋王府门口到魏国公府,都有一拍披着甲胄的禁军战于两侧,沿路警戒周围闹事之人,将百姓阻拦在御道之外。 王爷成亲,没有皇帝和太子那般隆重。 但老朱出自对孩子的爱护,就算是亲王的礼仪,也是极境的豪华奢侈。 繁重的礼节很多,按照规矩,朱棡要先去皇宫之中听训,昭告祖宗先辈,之后去魏国公府接亲,然后回晋王府举行合卺礼。 “三哥,今天你咋看起来这么靓呢?”朱棣笑问道。 一旁,老十二欢快的道:“糖果,我要糖果!” 这时候,朱雄英也围了上来。 ‘有人纠结朱雄英年龄的事,毕竟是小说,作者尽量在其他地方按照原有历史来体现人物性格。但有些人物,还是得有的。’ 朱棡笑着将篮子里的糖果分给小孩子们,问道:“你哪学来的?” 朱棣笑道:“前几日有几个广州的商队运贺礼来,我跟他们学的。” 朱棡笑了笑:“那些人走了吗?” “没走,得等婚事结束再走。” “那你让人将他们留下来,就说我明日找他们有事询问。” “好。” 亲王成亲礼节不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个步骤,这六个步骤即便是寻常人家也少不了。 不过相比于百姓,亲王的更要显得隆重许多。 朱棡先要去皇宫之中听礼。 这一礼名为醮戒礼,也就是一种听长辈训诫的礼仪。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朱棡在吃了一点东西之后,穿着一身王爷的蟒袍走出了晋王府。 晋王府门口,宫中的仪仗已经在此等候。 铁铉为晋王府长史,引仪仗从长安街到皇宫之中,到了皇宫之中,不少官员已经在此等候,见到朱棡到来,官员躬身行礼。 随后朱棡步行入皇宫之中,直到太和殿下。 太和门太和殿,灯笼高挂,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站在太和殿门口的朱元璋头戴通天冠,身着衮服,绛纱。乐礼监则是随着司礼监的指示开始奏响喜乐。 别说别的,就光是从宫门口走到太和殿,就特娘够累的。 快七八百米了。 在古人眼中,成亲是大事!可不是你给我九块九,我请你结个婚这种黑色幽默。这是人伦大事,要合乎礼法! 更何况是王爷? 朱棡也变成了傀儡一般,任由一旁的礼部主事说什么他做什么。 拜在朱元璋面前,要行醮戒礼,也就是听长辈训诫,如何当好一个好相公,好父亲。 随后还要向马皇后行礼,将宫人端上来的糕点吃一些,以表达对母亲的养育之恩。 马皇后站在朱元璋面前,眼眶泛红。 礼数完成之中,朱棡进殿拜见祖宗。 “切记承我宗事,万事以礼相待。” 朱棡叩首:“孩儿谨记。” 随后又是转身走出皇宫,一边走,乐礼司也奏响宫乐。 到了宫门外,还要换上红色的礼服,前去接亲。 而魏国公府,也是一片忙碌。 清晨一早,徐妙云就已经被礼部的人带着修理妆容,祭拜祖宗,身着御赐的燕居服,头戴凤翅冠,于大堂前叩拜父母。 不过徐妙云的生母已逝,所以只能由贾氏顶替。 一番礼仪下来,也已经是临近黄昏。 “尔入王府,夙夜勤慎,孝敬勿违!” 徐妙云仪态端庄,清秀的面容宛如一朵出水芙蓉,不过看着那一身凤袍凤冠,明媚可人,倒是在清秀之中多了几分妩媚和成熟。 “女儿谨记。”徐妙云眼眶泛红。 这些礼仪之后,则是戴上头纱,静坐于闺房之中等待迎亲队伍的到来。 …… 这边,朱棡也换好大红色的礼服,由于是天家的礼服,所以在礼服之上还有金线绣好的龙纹,在朱棣的搀扶下,朱棡翻身上马。 这时候,朴不成这个王府大太监也站出来道:“晋王殿下迎亲,奏乐!” 这时候,那八百人仪仗之中的乐队也开始奏乐。 跟着迎亲的官员不少,不管是文官还是勋贵,在这种大喜日子那都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几乎朝中的勋贵们都到了,不少文官但凡是身子骨还走得动的,都来迎亲。 乐声之中,朱棡走出洪武门。 道路两边,百姓也纷纷吆喝起来,对于这位立下大功劳的晋王殿下,百姓们纷纷带有强烈的好奇心。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赴魏国公府,沿路百姓摆手欢呼。 “吃喜糖咯!”朱棣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个大篮子,兴奋至极的朝着百姓之中撒糖。 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的开心。 朱棡也看着朱棣有些感动。 几个兄弟之中,秦王有些孤僻,老五则是性子有些独,并且过于软弱,而唯有老四,算得上是真性情。 诚如现代的一句话。 若朱标登基,那老四,绝对是大明江山的万里长城。 宫中,朱元璋站在殿门口,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咱想起了那一日,娶你的时候。”朱元璋看着身侧的马皇后,笑道。 马皇后微微一笑:“转眼间,儿子都大了。” “代代相传,代代轮回!屋檐水滴得还是那个窝哦。”朱元璋感叹道。 第157章 成亲 2 第一百五十七章:成亲 2 “晋王殿下万福!” “千岁百合好和,早生贵子!” “儿孙满堂,吉祥如意咯!” 百姓们的欢呼声如一阵阵响雷一般,此起彼伏。 仪仗之中,负责撒钱的宫女也是撒到双臂酸软,光是撒钱就撒了足足三万贯。 那匹汗血宝马之上,朱棡看着道路两侧那些百姓高兴的脸,一张张的脸各不相同,却又洋溢着最真挚的热情和祝福。 他真的成亲了。 和自己喜欢的姑娘。 朱棡看了看身侧的李景隆,今天李景隆是傧相,也就是伴郎,待会要帮着塞钱推门。 “东西准备好了么?”朱棡问道。 李景隆嘿嘿一笑:“放心殿下,一刻钟不带停的!” 随即,他有些心疼道:“一刻钟就烧了三千多贯,心疼啊。” 朱棡微笑:“等你成亲,本王也给你放一刻钟的。” 李景隆笑着答应,双眼冒着光。 而坐在马上的朱棡心里有些心结也打开了。 如今的自己,已经彻底改变了历史上的大明。 已经完全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只蝴蝶扇动的翅膀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样子的改变。但不管如何,从此以后,他都会摒弃心中的畏惧! 他要做到自己在朱元璋面前夸下的海口! 也要让徐妙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大明。 迎亲队伍前行的很是缓慢,所过之处道路两侧人山人海,怕此时的京城其他地方都已经是万人空巷了。 “此后,晋王应该对咱们淮西人亲近些了。”冯胜道。 汤和淡淡一笑:“这位晋王殿下,可不是好相与的主!不过也无所谓了,下个月就要去太原,相处也轮不着了。” 而在后面,一直走着的李文忠眼中的情绪却不一样。 从自己儿子李景隆的口中,他知道晋王在做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似乎是皇帝爷亲自开口的。 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这位晋王殿下,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永远留在太原。 不久,魏国公府到了。 徐达已经带着家眷站在门口迎接。 徐达率领家眷行礼,朱棡则是翻身下马,扶起徐达。 随即,礼部唱官高声道:“晋王殿下入府,迎亲!” 徐达侧身。 进门之后,由礼部官员捧着端着两只大雁而来。朱棡接过放着大雁的托盘,将大雁放在门口的香案之上。 大雁在古代含义很多,代表着忠贞吉祥,长幼有序,并且大雁是一夫一妻的代表,寓意不凡。 门口的礼仪完成之后,便是要对岳父岳母行礼,但朱棡是亲王之尊,跪礼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让代替,而代替的就是晋王府的官员。 拜礼结束,徐达眼神看着朱棡。 眼神之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朱棡走近徐达,轻声道:“我会待妙云好的!” “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徐达无声的侧身站开。 这一刻,纵然有再多不舍,依旧只能妥协。 再者,即便是不嫁又如何? 在这个时代,光是流言蜚语,就能杀人。 朱棡没有停留,很快就进了里面魏国公府后堂。 徐妙云的闺房前,张灯结彩,喜庆极了,而刚刚进了院子,朱棡就看到徐妙锦还有徐家另外两个丫头,以及一些丫鬟都拿着扫把虎视眈眈的站在门口。 徐妙锦跳出来,好似劫道的女土匪般,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煞是可爱。 “妙锦姑娘,晋王殿下迎亲,快让开。”朱棣吆喝了一声。 徐妙锦娇哼一声:“哼!晋王殿下也不行,今儿个没有红包,没有定妆诗,一样不开门!” 这时候,朱棣哈哈一笑。 “红包在此!” 说着,朱棣手笔非常嚣张的扔进去一叠被红纸包装好的银票,而且还都是十两银子一张。 “快开门,别耽误了时辰!” “定妆诗呢?没有定妆诗一样不开门!”徐妙锦将红包分给姐妹们,随即笑嘻嘻的道。 朱棣顿时脸色一苦。 此道……,咱不甚了解啊。 朱棡白了朱棣一眼。 站出来大声的念道:“卸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徐妙锦和那些小丫头一下子愣住了。 朱棡眼睛一眨。 一旁的李景隆嘿嘿一笑,对着身后的朱能,赵武几个大喊道:“哥几个,砸门,抢人!” 话音刚落,几个汉子就嘿嘿一笑。 站在人堆里的楚力走了出来。 赵武一拍他的肩膀:“楚老二,看你的了!你强项!” 只听见‘哐’一声,后院的院门一下子被撞开,几个小丫头们顿时化作鸟兽四散开来。 随后徐妙锦一声令下:“打!” 朱棡眼疾手快,将赵武朱能给推了出去,随后自己走到了闺房前。 这时候,几个小丫头打的几个大汉不敢吭声之后,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扫把。 朱棡缓缓伸出有些僵硬的手,将徐妙云的闺房缓缓推开。 看着坐在那里的徐妙云,朱棡的心头有些感谢老天。 在古代这个盲婚的时代,他和徐妙云的感情已经不能用深厚来形容了,两人几乎就是认准了这辈子就是对方。 此时,徐妙云坐在床边,一身大红色的燕居服显得很是宽阔,盖着红盖头的她,此时此刻是如此娴静淑雅,那双莹白如玉的玉手,此时似乎也因为紧张而上下扣着。 朱棡也紧张了起来。 脚步好似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按理说,如此美好的场景,该是有点对话的。 可朱棡,硬是说不出半句话,门外的礼部唱官就大声的喊道:“请晋王妃上轿!” 朱棡走到徐妙云的身前,缓缓将她的素手拉起。 看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徐妙云,朱棡内心的温柔和男人的保护欲又开始作祟了。 “娘子,随为夫……去拜堂。” 新娘子似乎是羞不可耐,微微紧张的抓紧了朱棡的大手,从今日起,两人便是夫妻。 而自己,也从待字闺中的少女变作妇人。 在朱棡的眼神下,徐妙云微微点头。 【不水了,还想再水一章的,算了,我贼有良心。】 第158章 我……叫不出口…… 第一百五十八章:我……叫不出口…… 随着礼部官员的一声‘起轿’,前后十六个身着礼服的精壮汉子抬起了凤娇,随着礼乐奏响,开始沿路回晋王府。 回到晋王府,就要举行合卺礼。 【自己百度,不水】 朱棡也好奇为什么自己成亲没有按照一般电视剧那样,还要在父母跟前拜堂成亲。 经过礼部官员解释才明白,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后,很多礼仪都要求按照古时的规矩来,承袭的是唐代礼仪。 而唐代礼仪之中,都是第二天见公婆。结婚当天拜天地见公婆行礼的,是宋礼。 合卺礼也极为繁重,一直忙碌到了子夜,经由了七个大的仪式,这场合卺礼,终于结束。 “殿下,挑盖头了。” 经由宫人一说,将装着秤杆的托盘放在桌面上,朱棡回过神来。 宫人转身出门关门,房间里,也就剩下了他和徐妙云。 面前的,是他唯一的妻子。 明媒正娶,十六抬大轿的正妻!也是他的晋王妃。 紧张吗? 怎么可能不紧张!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无法重来啊。 朱棡的有些艰难的拿起旁边的秤杆,随后缓缓走近徐妙云。 秤杆挑起盖头,朱棡微微一挑。 唰。 盖头飞起,在烛火之下,宛如一朵花朵!而此时,再怎么美艳的花朵,也不如面前佳人的半分朱华。 明眸皓齿,玉颜如仙,她的眉宇间,尽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温婉和贤淑,眼眸微微抬起,那双仿佛泛着光彩的眸子落在了朱棡的脸上。 两人对视,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神交织。 此时,有的只是心喜和羞涩。 “还记得我第一次给你的信么?” 朱棡坐在徐妙云的身侧。 他可以感受到徐妙云曼妙的弧线。 “嗯……,记得。”徐妙云臻首轻点。 “那个时候,你绝对晋王殿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朱棡笑问道。 徐妙云轻笑:“狂妄自大?” “这么说自己的相公?”朱棡抓着她的柔荑,挑眉道。 徐妙云微微娇嗔道:“是你先不要我,你这人,不讲理。” 朱棡见她唇红齿白,娇憨之下秀气万分,心中升起怜惜之意,伸手将她有些僵硬的身子揽入怀中。 轻喃道:“这辈子都不会不要你了,你是我的。” “殿下……。”徐妙云娇嗔,声音仿佛一只猫。 “叫我……”【脑补】朱棡靠在徐妙云耳边说了一句。 “人家……叫……叫不出口……。” “嘤……。” 一刻钟后,两人再次对视。 这一次,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柔情蜜意。 肉眼可见,徐妙云精致的嘴唇,变得有些潦草。 嘘 门外传来奇怪的异响。 朱棡脸色一黑。 徐妙云也脸色一白,嘤咛一声转身趴在了床上。 朱棡起身出门,刚一打开门,哗啦啦……。 “老四,李九江,老五,老六,老八!” 几个人宛如叠罗汉一般趴在地上。 这时候,还站在门外朱雄英伸出一个脑袋瓜,嘿嘿笑道:“三叔,你啥时候也教教我呗?” …… 好不容易赶走了几个听墙根的,朱棡将房门反锁,随即和徐妙云举行结发礼。 将剪下来的头发绑在一起,随后放进一个小盒子之中,寓意结发夫妻。 “跟我来。”朱棡携着徐妙云的手,一起走到了院中。 徐妙云轻眨美眸,模样娇憨。 到了门外,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徐妙云轻笑:“夫君……夫君带我出来作甚?” 朱棡温柔一笑:“夫君为你唱支曲如何?” 徐妙云颔首:“好呀。”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朱棡轻轻的歌唱声缓缓响起。 安静的院中,突然一下子变得明媚起来。 而本随着一股炽热的火光冲天而起,自穹顶炸开之后,发出如平地空雷一般的炸响声。 ‘砰!’ 徐妙云微惊,转头便看到漫天同时升起的绚烂焰火,五颜六色,美不胜收,在如连珠炮一般的‘砰砰’声,两人连携的声音不断在黑夜之中忽明忽暗。 “喜欢吗?”朱棡轻笑。 此时的徐妙云眉目溢彩,那明媚的烟火下,是一张忽明忽暗的精致玉颜。 “夫君……,这是,焰火……?”徐妙云颤声道。 “嗯,专门做的五色焰火。”朱棡笑道。 “妙云,这是我给你的漫天星辰。” 徐妙云的小手抓着朱棡的手,此时此刻的她,笑容之中拥有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和烂漫! 这一刻,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徐妙云心中的柔情蜜意。 一刻钟毕,徐妙云脸颊眸间含泪,双颊绯红,她细弱蚊蝇的声音近乎呢喃一般道:“夫君……我们进屋?” 漫漫长夜,自是春光无限。 那摇曳的烛火似乎都羞于见此场面,兀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晋王的婚礼可谓是隆重至极,一些人甚至觉得比当初秦王的婚礼还要热闹。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如今的大明天下太平,国力也非六年前可比。 转眼间,婚礼就过去了三天。 而这时候,春闱也开考了。 由宋濂主考,章溢,叶堔两位学士副考。另外还有考官十五人,负责对贡生的试卷进行密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 五月初九,第一场会试开考。 考试要考三场,初九,十二,十五各一场,也是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明代科举,八股文占了很大部分,但也并不是说只要会八股文就可以通过考试。 因为最重要的一关殿试,需要的是策问。 科举的到来,也让整个京城变得有些风流涌动。 而在这种环境下,送礼拜访的士子就很多很多了。 士子们都清楚,如今的朝局是由士人在把控,所以在这些事情上面,显得有些嚣张。 …… 而朱棡这几天就舒坦了。 府中一下子多了个女主人,整个晋王府都从之前闲散的状态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朱棡坐在后院钓鱼,而徐妙云则是在一旁盯着几个小太监打扫屋顶。 朱棡打了个哈欠:“让人小心点啊,别摔了。” 徐妙云笑了笑:“放心。” 说着,徐妙云便指挥身侧的丫鬟:“翠巧,去把刚刚买的补品炖上。” “遵命。” 朱棡错愕:“啊?” 徐妙云这时候走到朱棡身旁,解释了起来。 朱棡听完哭笑不得。 他伸出手指刮了刮徐妙云的琼鼻:“我的好妙云,那是本王心疼你,所以草草了事。”【作者:嗯?】 徐妙云闹了个大红脸,气呼呼的起身站到了一边。 看着朱棡笑起来的样子,徐妙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等了朱棡一眼:“就知道笑话我,半天一条鱼都没钓起来!” “嘿!”朱棡不乐意了。 “我钓不到鱼,我钓虾,钓不到虾我钓螃蟹,啥都钓不到,我喝口塘里的水都算喝了鱼汤!” 徐妙云噗嗤一笑。 朱棡也起身,从后面揽着徐妙云,双手抓着徐妙云的皓腕,笑道:“受得了?本王可不饶你了。” 徐妙云娇啐一声:“呸,才不要!” 说着就要挣脱朱棡。 朱棡将徐妙云揽住,严肃道:“别动!” 徐妙云脸色也立马冷静下来。 随即,朱棡再次露出贱笑:“让本王好好品一品王妃的姿色。哎呀,这是哪家的小美人这么漂亮呀?哦,原来是本王的王妃啊!” 被朱棡说的浑身骨头都软了的徐妙云无力挣扎,只能趴在肩头。 而这一切……。 按照朱棣现在学了个乖的话。 就是:大师兄,有妖精! 站在另一边廊桥下的海别,看着在池塘边,春日里嬉戏的小两口,眼中的色彩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这人,一直就显得很纠结,很复杂! 而那边,朱棡的柔情蜜意也被打断。 “殿下,宫中传来消息,张玉回来了!” 第159章 明初士人多不仕 第一百五十九章:明初士人多不仕 张玉回来了,带着老伙计盛庸一起。 朱棡进宫的路上,遇到了老四朱棣。 朱棣还穿着那身锦衣卫的狗皮,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这件衣服,还是这件衣服背后的含义。 “上来!”朱棡对着朱棣招了招手。 朱棣还未等马车减速,一个纵身就跃了上来,随后还骚包的朝着朱棡一挑眉:“三哥,我靓不靓?” “你问爹去。”朱棡白了朱棣一眼。 闻声朱棣脸色一苦。 这话,得多厚的脸皮问的出来啊。 朱棣钻进马车,振奋道:“三哥,河南的事有眉目了。” “哦?说来听听。”朱棡笑道。 “河南开封府官衙,连续倒卖粮库存粮万余石,并且勾结粮商,控制河南一些乡镇米铺,抬高粮价,让百姓以铜铁换取粮食。” “开年之后,开封府知府陶谦以粮库之中陈年烂谷过多,上奏父皇请旨卖出陈谷。” “父皇心系百姓,所以严令以六成的价钱售卖陈谷,但不得任何商号购买。” 朱棡眼眸微寒:“他卖的是几成?” 朱棣给了个手势,十八。 “当地百姓没有怨言?”朱棡问。 朱棣冷笑:“那老混蛋给百姓们做了动员,说朝廷洪武五年征战调走了洛阳粮仓的储备,所以会持续售卖五个月的高价粮食,五个月后,粮食价格就会下调到原来的七成。” 听到这,朱棡还是要感叹一声聪明人。 开封府官仓有多少粮食他不清楚。 但是打个比喻,有三万石。 他卖一半高价粮,得十八。 卖一半低价粮,得六!再说全部的粮食都卖的低价粮,那就是十二。 十八减去十二,这个六,就是平白多出来的。 “他赚钱赚的盆满钵满,朝廷背负骂名!”朱棡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 “最关键的是,他这种方式,不去仔细查,是查不出来猫腻的。” 朱棣拿起旁边食盒里面的一个蒸的米糕,这是刚刚上马车的时候,徐妙云担心朱棡进宫忙的太晚,饿肚子。 特意塞进来的。 有老婆真好。 “而且这老小子特娘的可真会玩,他几个外室都养在自己义子的家里,平日里没事就去自己义子家中,声称是给孙子授课。”朱棣笑道。 朱棡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看来港片也不是全乱拍。 还是有历史依据的嘛! “三哥,你说咱爹这回会怎么处置这些人?”朱棣问道。 朱棡看了他一眼,淡笑道:“杀人,敢不敢?” 朱棣点了点头:“敢!” 不得不说,朱棡还是佩服老朱的。 朱棣适合当一把刀,一把,锋锐无比的刀! 两人到了御武殿,刚到门口就感觉到一抹沉重的气氛。 朱棣走在前面,陡然膀胱一颤,随即转身钻到了朱棡身后。 “哥……你先走!” 朱棡哑然一笑,两人进了御武殿。 “王伴伴……。” “两位殿下,快进去,陛下等着呢。”王景弘弓腰道。 踏进御武殿,便看到在一侧的帷幕后,朱元璋正在叉着腰看着一旁的壁画。 “儿臣参见父皇。” 两人走到近前,异口同声道。 朱元璋摆了摆手:“找地儿坐。” 老朱的声音还是洪亮如钟,即便是最正常的声音,也让人觉得振聋发聩。 “宣张玉!” 王景弘尖细但并不刺耳的声音响在殿外。 不久后,张玉进殿。 躬身道:“卑职锦衣卫千户张玉,参见陛下,圣躬安!” 朱元璋转身,挥袖‘嗯’了一声道:“朕安!” “说事!”朱元璋摆了摆手。 张玉点头,随即将自己在开封府的探查结果说了一遍。 锦衣卫怀疑开封府暗藏玄机的起源也是有些诡异,来自于王保保交出来的探马军司。 探马军司在起初是北元人的情报机构,但到了后面,逐渐演变成为了组织,并不是单一都是由北元人组成,即便是汉人,也有不少。 王保保将探马军司整个交给朱棡,是两人在草原时就达成的条件,朱棡可没那么简简单单的就和王保保达成这种相当危险的约定。 得到探马军司之后,朱棡让张玉去主持探马军司合并锦衣卫的事情。 而在合并之中,探马军司之中有人将河南漕粮的蹊跷汇报给了张玉。 而张玉得知之后,领命出发前去河南,并且也不忘提携老伙计盛庸,带着一起去查案。 而查探的结果也和朱棣所说相差无几。 河南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和当地粮商联合一起抬高粮价,以朝廷名义先出售了几个月的高价粮,而后又以市价六成的价格抛售了三个月。 并且根据探马……不,根据锦衣卫的情报,这种事情,怕也不只是河南才有! 毕竟,朝廷清库倒卖陈谷,一直以来是国政。 谷子麦子在仓库里面存放几年,各种损耗都会有。 尤其是开封府这种水灾重地,在洪武年初就定下了三年一轮更换储粮的国政,确保开封年年有粮,不让百姓无粮可吃。 这一点是朱元璋是农民皇帝出身,知道自然灾害给百姓带来的影响,所以早早地就将此事落实了下去。 “开封府知府陶谦,暗中敛财数万贯,所得银两与当地粮商分成!并斥巨资为自己义子打造府邸,暗藏数十姬妾于义子家中。” “家中仆役繁多,极尽奢侈。其儿媳更是手笔巨大,斥巨资开设香坊,染坊。利用自己职务之便,雇佣当地罪民为其劳作,期间更是致数十罪犯暴毙……。” 触目惊心。 经由张玉所说,朱棡对开封府的事情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就是陋习。 陶谦确实犯了大罪。 但是平心而论,若是在管理较为松散的北元,这家伙的这种操作方式,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 朱棡的目光挪到了朱元璋的身上。 他想起了在前世自己看过的一些评论,里面明确的说了在洪武初年的一个现象,就是‘明初文人多不仕’。 意思就是不少文人根本不愿意做朱元璋手里的官,甚至以死相逼。 而留在朝廷做官的,要么是贪图钱财,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柄和油水。要么就是真的以修身治国为己任。 而肉眼可见的,朱元璋负手而立的身形变得有了几分沉重和迟缓。 第160章 ‘岁大饥,人相食\’ 第一百六十章:‘岁大饥,人相食’ 殿内,气氛一下子有了些凝滞。 朱元璋负手看着窗外的皇宫,眸子微眯,深邃不可查其中深意。但从他负手的左右手看,拇指食指轻捻,似有思量。 张玉此时也额间淌汗,只觉喉头干燥,连吞咽都显得极为干涩刺痛。 “宣太子!”朱元璋沉沉说道。 王景弘躬身退出,奉命办事去了。 “人,不能没了良心。” 朱元璋突然说了一句。 朱棡点头:“该杀!” 一旁的朱棣也有些咬牙切齿的道:“这些个狗官真不是东西,为了钱,连特娘百姓救民的粮食都卖!” “这要是遇到灾年,整个开封府就乱了。” 朱元璋的腮帮子动了动,但那张淡然的脸色还是看不出什么怒色。 老朱,只有在遇到自己儿子的事情,还有百姓的安危时,才会有所动容。 如贪官污吏这种事,老朱见得多了,早已是见怪不怪。 朱元璋缓缓踱步,身形平稳且高大,马皇后给他纳的布鞋踩在御武殿的木地板上,轻巧无声。 “老三,此事怎么办。”朱元璋道。 朱棡错愕,这个话该自己答吗? 他心有余悸,稍有错愕。 但脑中兀自出现了铁铉的话语。 身正,不怕影子斜。 朱棡缓缓道:“杀!” “锦衣卫继续暗查,在今年新粮未入仓之前!将上上下下一根藤上的枝叶全给查的明明白白。” “一个陶谦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大案。并且,观其手法之专业和高明,绝不是第一次倒卖官粮。儿臣估计,整个开封府上上下下,都脱不了关系!” 朱元璋有些意外的看了朱棡一眼。 看着自己儿子刚毅,愤怒的脸色,朱元璋的心里有了一丝清明。 老三,像咱! 是个为家国天下的人。 “然后呢?”朱元璋走到自己那把专属的躺椅上,坐了下来。 “此案锦衣卫只适合查,但不适合办。这种大案,要办就要堂堂正正的办!督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省!不管是官还是商,谁犯了事就抓谁,谁牵连进来谁受刑。到了这个时候,唯有公正,公平,以绝对透明的姿态审问此案,才能让百姓看到朝廷的雷厉风行!” 朱元璋淡淡道:“没了?” 朱棡犹豫了一下。 “继续说!” 朱棡深呼吸一口气,道:“从此案不难看出,各地衙门对关押在监牢之中的犯人做不到妥善管理,以至于让上面人巧立名目迫使犯人劳作。” “犯人虽有罪,但也是我大明百姓,不可轻言剥夺其生命!以劳代刑的方法虽可行,但绝不是为他人私利。不如在各地府衙建立国有工厂,让犯人通过加工一些简单的器具来达到以劳代刑的目的。” 朱元璋还是没做评价。 沉默了一会,大哥朱标到了。 在听了朱元璋的复述之后,朱标轻笑了一声。 “老三,你的处置有不妥之处。”朱标道。 朱棡躬身:“还请大哥解惑。” “轻!太轻了!” 懿文太子,众人眼中的仁厚之人,此时眼中露出了冷笑和嘲讽! 朱棡也有些惊疑的看着自己这个一直和颜悦色的大哥。 “这些贪官,若只是单单杀了他们,岂不是会有无数人效仿其行为?大明有多少官员?若是人人效仿,何来盛世?此案涉及的一律官员抄没家产,妻女充入教坊司为奴,三代直系贬为贱民。” 朱标的声音冰冷如铁。 他看着朱棡道:“由地方官府记录造册,将其罪名世代留于史书,家中子孙九代不得入朝为官,不得务农,不得行商务工!” 朱元璋看着朱棡有些愣神的脸,哼哼了一声:“他们喜欢贪,吃百姓的血肉,那咱就把他们这些贪官给打入地狱,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受后世人的唾骂!” “他们不是爱名吗,不是爱钱吗?那咱就让他们名财两空,家中亲族凡是九族之内,都不得读书考举!” 这个惩罚,重吗? 这已经不是重不重的问题了,这是直接将那些官员的脊骨给打断,从中间把人给折了。 官员体系最大的好处在哪? 恩荫。 如李善长的儿子,刘伯温的儿子这些,哪个不是受了恩荫制度的好处,入朝为官。 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除了那些注入朝廷新鲜士子。其他大部分,都是由恩荫制度传承下来的官员。 而朱元璋这个举措,直接将这些大明的上层人士,贬为了最低贱,最无人问津的贱民。 九族不可读书,九代不得科举。 等到九代过去,这些官员的家族会没落到什么地步? 有些家族一夕之间就人走茶凉,更何况九代? 这些人,没人在乎他们生死,他们吃什么,住什么!世世代代,都不可能翻身。 朱元璋看到了朱棡和朱棣两人脸上的错愕。 “觉得这样处置太狠?” “儿臣不敢!”朱棡摇头。 朱棣也摇了摇头。 朱元璋指了指自己桌面上的一叠糕点。 “这一叠糕点,你爹我吃了两天。” “昨儿个晚上就泛酸了,咱舍不得扔啊。咱是挨过饿的人,受过苦,遭过难。知道啊,这肚子里饿着的滋味,不好受!” “‘岁大饥,人相食’短短六个字,就是你太爷爷、祖父、祖母、大伯一家子的命!活活饿死的,没人样啊。” 说到这,朱元璋缓缓走到朱棡和朱棣面前。 这位帝王。 还是不放心。 他看着朱棡,眼眶之中的严肃和郑重生平仅见。 “你大哥心善,仁厚!但那是对百姓,对苍生,而不是对贪官污吏,对奸商刁民!” “孩子,不可让百姓嗷嗷待哺,易子而食!也不能让他们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凄惨饿死。人饿极了,不是人!眼珠子都泛着绿光,元末年饥荒的时候,百姓流离失所,你可知为何,他们用尽了力气,也要多走一步?” 朱元璋的眸子,猩红且泛着光芒。 朱棡抬头,他选择不回答。 朱元璋用后槽牙咬牙道:“因为倒下来,就要被人吃!被那些饿极了的活活吃掉!” “多走一步,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第161章 我怎么不记得我答应什么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我怎么不记得我答应什么了 “三哥,爹刚刚的样子,好吓人……。” 廊桥上,朱棣心有余悸的说道。 朱棡坐在一旁的扶手上,心情有些沉重。 毫无疑问,朱元璋内心还是担忧自己。 不……应该是自己和老四。 他担心的不是自己威胁到朱标,他担心的是自己会影响到大明的政策,贸然兴起兵锋。 “爹和大哥都是过来人,咱们俩,还得多学。”朱棡深呼吸道。 朱棣皱了皱鼻子。 “三哥,爹说让我下个月跟着大哥去巡视天下,你呢?”朱棣问道。 “下个月就去太原,太原那边已经在建造行府了。”朱棡道。 “三哥……。”朱棣有些不舍。 朱棡跳下扶手,揽着朱棣的肩膀。 两兄弟对视一笑。 “老四,这个给你。” 朱棡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 “这是啥?三哥,你又把这些奇怪的药带在身上。” “这是防晒霜,弟妹不是晒不得太阳嘛,有了这个,就会缓解许多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那我不跟你闲扯了,我先走了啊三哥!” 看着朱棣跑出皇宫的身影,朱棡叉着腰站在原地苦笑了一声。 这家伙……,有异性没人性啊。 难怪后世六十多还宠信人家小丫头。 对朱棣,朱棡还是有愧疚的,但是看他现在这样活的自在开心,也挺好的。 …… 朱棡回到晋王府,门房李长岩前来给他牵马。 “王妃呢?”朱棡翻身下马,随口问道。 李长岩笑道:“下午的时候东宫的吕娘娘来寻王妃了,说是要和王妃好好亲近亲近。” “吕氏?”朱棡有些意外。 吕氏久居东宫,平日里也没见跟谁多来往,今儿个怎么自己亲自登门了。 刚进王府,就看到在王府前院,一个拿着扫帚扫地的女子。 女子一身汉人的服饰,但全身却又充斥着一种异族之美,尤其是那双和汉人迥然不同的双眸,有一种野性的灵动美感。 海别。 让朱棡有些佩服的是,这姑娘居然还真的每日劳作,上可上树掏鸟窝,下可下塘捞枯枝。 朱棡原本是打算好好调教……不对,好好教育教育她的,但现在王保保来了,当着人家当爹的面干这事,有点不厚道。 而海别也抬头看到了朱棡。 朱棡邪笑一声,走近海别。 坐在一旁柱子下的围栏上,朱棡笑道:“不错,看来咱大明的风土人情还是相当好的,这外国友人到了咱大明,还是习惯。” 习惯? 习惯什么? 给你当仆人? 海别的手陡然捏紧。 一种委屈感莫名其妙的从心头涌了出来。 就连她自己都有点惊讶,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变得这么脆弱。 居然就这么平白无故的眼眶泛红,鼻尖泛酸。 朱棡也一下子怔住了。 “你……你哭啥?”朱棡瞪着眼睛问道。 海别反应很大,转身声音僵硬的道:“我没有!” 朱棡揉了揉鼻子,嘀咕道:“你哭个啥,我又没惹你……,一家子白吃白住……。” 海别猛然转头。 她质问朱棡:“你当初答应的事情呢?” “你这个坏人!” 哈? 朱棡愣住。 而这时候,心头猛然又响起系统的声音。 ‘叮,检测到宿主激怒徐妙云,+1000积分!’ 徐妙云? 朱棡看着面前面容凄楚,梨花带雨的海别,可心思却全在徐妙云的身上。 他缓慢且僵硬的转头,而刚好转头,就看到了徐妙云笑意盈盈,面容无比温柔的站在正殿的台阶上。 呃…… 看不出,哪怕半点异样。 可朱棡明确的知道,徐妙云生气了。 “夫君。”徐妙云款款而下,漆黑的发丝挽成了妇人的发髻,看上去端庄淑雅,优雅从容。 一身宽大且颜色稍显成熟的明制汉服,加上她从小便修习仪态,看所看上去十分的落落大方,腰背挺直,青丝垂落,端的是仪态万千。 “娘子。”朱棡心虚的笑道。 他……实在是记不起自己答应了海别什么。 徐妙云走近,自带一股清新的香味。 “用过晚膳了?” “还没。” “秋桂。”徐妙云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宫女。 “奴婢在。” “告诉膳房,给王爷做些养胃的吃食,要快。”徐妙云吩咐道。 “是。” 说完,徐妙云目光流于朱棡的脸上,见朱棡脸上露出心虚之色,这位初为妇人的姑娘心里也有些愠怒。 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生气,在外人面前,夫君的脸面是最大的。 朱棡轻笑着想要拉起徐妙云的手,徐妙云微笑道:“夫君答应过郡主什么事情?娘子有些好奇。” 海别只觉自己照亮了整个院子,但有徐妙云这么一问,海别还是顿挫一下,道:“我想去……国子监读书。” 朱棡一拍脑袋。 “我靠!这事啊!” 随即看着徐妙云的脸蛋儿,认真道:“我想起来了,之前在草原的时候,郡主说十分仰慕娘子你的才华,也想要多学学汉家学问,所以想要拜入国子监读书。” “是这事?”朱棡转头问道。 徐妙云点了点头。 她也不禁扪心自问。 自己想要的,是这事吗? 可为什么,觉得自己胸口很闷。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说难不难,今日刚好太子嫔来过,太子嫔家父是国子监祭酒。此事……。” 海别闻声,摆手:“不……算……算了,现在父亲归顺大明,我也……不想读书了。” 说完,海别匆匆心里告别。 只是刚刚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眼中的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她心很乱。 朱棡两夫妇也看着海别的身影离开。 徐妙云缓缓转头,那晶莹的红唇轻启:“夫君,郡主之尊,一直留在咱们府上干这些粗活也不太好,怕是会被他人诟病。” 朱棡愣了下。 “不好吗?” 徐妙云给他整理了下衣领:“如今北元降明,那就是大明的臣子,郡主之尊将来肯定是要嫁给朝中勋贵之子的。” “你现在这么对她,将来让别人怎么看?娶的是晋王府的丫鬟?” 朱棡点了点头:“也对。” “那让她干啥?总不能一直在府里吃白食?这丫头太能吃了,比我吃得还多。” 徐妙云的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此时她宛如一只精明且算计的小狐狸。 “那,便让她往上提一提。” 第162章 便是连题都不作,都能中举 第一百六十二章:便是连题都不作,都能中举 还有一个月就要去太原,徐妙云忙着安排去太原要准备的东西,而从第二天起,徐妙云就有意无意的把海别给带上了。 朱棡则是忙着锦衣卫的事情。 锦衣卫在吸纳了探马军司的人马之后,人数达到了恐怖的一千六百余人。 而后朱棡又奉命选取了两千京城守备军的官员,组成了两千人的战斗编制。 锦衣卫,彻底的成为了大明朝的招牌。 一千六百人是探马军司的底子,以查探情报,监视,跟踪所用。 镇抚司衙门,朱棡正在和一众锦衣卫官员议事。 下面,坐着毛骧,朱棣两个副指挥。 张玉,何广义,蒋瓛,青眼,朴不成五个千户。 这其中,朴不成年龄最大,已经五十多。 毛骧四十多岁,还算是壮年。 剩下的几个,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壮年,可以说这套班子的可能性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张玉,蒋瓛,何广义这三个人,前途光明。 当然,这个前途是相对的。 若是自己作死,朱棡也救不了他们。 朱棡笑意盈盈的看着张玉,道:“陛下说了,这一次参与河南调查的锦衣卫,统统记录在册,等事情结束之后,逐一封赏。” 张玉高兴的点了点头:“是!” “如今锦衣卫办成的案子还太少,一件红衣案虽然给锦衣卫打下了名声,但也让锦衣卫骂名不少。” “所以这一次河南的事,必须要办的漂亮。” “陛下得知河南的事很是震怒,所以从现在起,对河南官粮一事的追查绝对不能断。” “并且锦衣卫要时刻藏匿,绝不能让贪官先知先觉。” 朱棡看向毛骧,道:“上一次崔家老父的死就是锦衣卫有人失职,这一次我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 毛骧冷汗淋漓,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保证,绝不再犯!” 朱棡这时候看向了蒋瓛。 “蒋瓛,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 蒋瓛起身,脸色微有振奋的道:“大有结果!” …… 大明洪武六年五月二十一。 天气逐渐步入炎夏,而科举也在这个时间段结束,并且二十一日,是科举开榜的日子。 京城之中的一处偏远小院中,几个士人正在收拾衣裳,打算结伴前去开榜。 “这一次,孙兄定然是高中了。” “是啊,孙兄连考三年,今年是无论如何也中了。” “要我说啊,还是林贤弟高中有望,咱们江西学子之中,谁人不知林贤弟才是大才?” 几个士人一边梳洗,一边说道。 “咦,吴兄呢?吴兄去哪儿了?”有人问道。 “是啊,吴兄呢?怎么不见人?” 一群士子疑问道。 这时候,那位年纪最大的孙大哥道:“伯宗观星,至今未归。” 话音落地,就看到外面一个满身泥垢的士子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伯宗!”孙姓大哥急忙跑来。 其余人也面面相觑。 “伯宗,怎么一夜未归?你这……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杵着拐杖的士子轻笑一声,全然不顾身上的泥垢和腿上的伤,笑道:“昨儿个出城观星,谁料竟是看过了头,越行越远。” “你这伤又是怎么闹得?”其余士子问道。 这时候,孙大哥招呼几个人,将吴伯宗给搀扶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吴伯宗:洪武初年状元。明代天文学家,江西抚州人。】 “稍不留神,掉到水渠之中。”吴伯宗摆了摆手道。 其余人是哭笑不得:“伯宗啊,你这可真是废寝忘食啊。” 说着,吴伯宗问道:“各位师兄,为何还不去观榜?这可是到时辰了。” “你不回来,咱们咋去?咱们都是抚州人,一起来的,总得要一起去?”有人笑道。 “我这腿……。” “没事,各位师兄有的是力气!帮把手,咱们赶紧去观榜!” 一群十几个人纷纷你来我往的搀扶着吴伯宗一起去了午门。 午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 江西学子向来是科举主力,尤其是抚州人。 这里出过的大人物,如王安石、曾巩这些。 江西这个地方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在这个时代,江西就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人口密集,农业繁茂,前面三年,连续被朝廷录取的士子几乎占了半壁江山!仅次于江浙一带。 而且,江西出身的士子,大多品行端正,不拉帮结派。性子也较为温和,文化底蕴或许稍逊于浙东文人,但是在忠诚上面,绝对是让君王更为放心的。 “郭大哥,这一次你一定能高中的。” 人群中,一个衣衫落魄,但脸蛋儿光滑可爱的小丫头牵着一个模样看起来十分老成的青年,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天真无邪的说道。 青年微微一笑,蹲下来看着小丫头,擦掉她脸上的污渍,笑道:“那哥哥就承囡囡的吉言了。” 郭翀chong【大明初年进士榜第二名,本来是第一,但是由于外貌比不上吴伯宗,被朱元璋排在了老二。字子翔,山西壶关人。】 这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蹬了郭翀一脚。 郭翀整个人也一下子栽倒在地。 那小丫头惊慌大喊道:“郭大哥!” 郭翀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错愕的转头看着几个身着儒生袍的士子,怒道:“郭某与诸位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你挡路你知不知道?”一个士子淡笑道。 那脸上,没有嚣张的色彩,也没有半点看不起的意思。 可他此时那种高高在上,宛如俯瞰众生的视角,摆明了他的轻蔑是在心中! 一旁的士子也淡淡道:“刚刚走路太急,没有看到阁下,一时失手,还望这位兄台不要介怀。” 郭翀咬牙起身。 旁边顿时有人道:“如此丑陋也才考举,正当朝廷有眼无珠不成?” 郭翀脸色铁青:“相貌之差,与考举有何关系?” 这边的闹剧也顿时引来人们的围观。 有些人只当是冲突。 而有些人则是暗笑道:“浙东士子又在挑衅北方人了。” 若是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脸色,就可以发现,在场很多身形壮硕一些的士子,都有些怯弱的低了下头,似乎很不愿意面对这场闹剧。 郭翀的遭遇不是独一。 在等待放榜的这几天,北方士子没少被南方士子欺负。 而欺负人最多的,就是浙东士人群体。 “他们还不是仗着自己这次科举十拿九稳,千两润笔费,百贯谢师礼,这样的价钱,他们不中,谁来中?若是朝廷再睁眼瞎,以后怕是连题都不用作,都可以中举了!” 第163章 彼其娘之 第一百六十三章:彼其娘之! 那士子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是话中表达的含义却让人不寒而栗。 人群中,郭翀怒目而视。 读书人被如此侮辱,他又能怎么办? “郭大哥……。”小丫头拉着郭翀的手,一张脸蛋涨红的道:“这些人实在是蛮横无理!” 那几个浙东士子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到那小丫头的话,顿时面露几分不悦之色。 其中一精瘦士子转身而来,看着那八九岁的孩童道:“黄口小儿,不知所谓!你可知,我等乃是朝廷点取的举人老爷?” 小丫头聪明伶俐,双目清明,轻咬贝齿道:“朝廷尚未放榜,何来的绝对?若是照你这般说,那岂不是成了钦点的举人?” 这话,可乱说不得。 周围人都觉得心跳加速。 不断的扫视周围有没有戴官帽的。 几个浙东士子顿时面色有些阴沉。 “郭翀,你带来的是什么人?”士子低沉的质问道。 郭翀一张黑脸有些阴郁,淡淡冷笑道:“似乎和杨公子没有一毛钱关系?” “没关系?这是朝廷放榜的吉日,你将这无礼的黄毛丫头带来此地,就是扫了诸位士子的兴。而且,还是个乞丐!”杨士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随即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这什么人和什么人为伍,难怪郭士子这般简朴,原来是在乞丐堆里讨生活的。” 郭翀暴怒:“够了!” 其余人都微微一怔。 这郭翀发的什么疯? 说话间,郭翀直接怒发冲冠,抄起旁边的一块青砖就砸了过去。 顿时,几个浙东士子慌乱躲避。 “郭翀,你放肆!” 郭翀怒目而视:“彼其娘之!” “郭翀,你敢骂娘!” “打死他!” 浙东士子团结,那杨姓士子一声令下,顿时旁边看戏的几个浙东士子都一起参与进来围殴郭翀。 郭翀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几个浙东人按在地上饱以老拳。 人群四散逃开,都不敢去招惹那些浙江士子,这些人团结,并且在京城之中关系匪浅。 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另一边,吴伯宗等人也匆匆而来。 “怎么回事?” 吴伯宗问到一旁的士子。 一旁的江西士子也认识吴伯宗这一行人,拱手道见礼之后叹道:“还能是啥事,杨仓那些人又在惹是生非了。” “这些家伙仗着是浙东人,家里是大族,这些天和人论诗作词,时常大打出手。” “前几日郭翀和友人贾敏出游,做了首‘题黄狗’来笑话这些浙东士子,这些人现在是怀恨在心呢。” 吴伯宗听完,看向一旁的同学。 其余人也纷纷露出愤然之色。 吴伯宗咬牙道:“走,帮忙!” 齐文大惊道:“伯宗,莫要惹事!” 吴伯宗脱掉外袍,随手丢在地上,并且将衣袖收紧,面色阴沉道:“今科我也不指望考得上!” 一旁有人开口讥讽道:“呵,撸胳膊挽袖子的,想打架?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吴伯宗转头怒瞪那人一眼,随后沉声道:“都是大明士子,都是汉人,如此敌视,你们是想要分个南明北明不成?” 说完,吴伯宗捡起地上刚刚郭翀丢过来的砖头,一瘸一拐的就冲了上去。 其余抚州人也慌了。 那齐文快四十岁了,早就过了怒发冲冠的年纪,见吴伯宗这般果敢,一边痛哭一边道:“帮……帮谁啊……?” 说完,齐文也喊道:“都上!不能让伯宗吃了亏!” 而江西士子的加入,也瞬间让这本来就汆开的一锅水,彻底沸腾。 南方士子和北方士子的矛盾,再次彻底激化。 洪武初年,南北人打架的事情早已是见怪不怪。 几十人斗殴,打的可谓是头破血流。 吴伯宗表面儒雅随和,和打起来即便是瘸了腿,也是一个顶俩,一砖头砸到一个士子的胳膊上,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放榜的官员也到了,但看到这一幕,也是彻底吓得慌了神,赶忙让人去通知衙门。 “去……去通知哪个衙门?”副手颤颤巍巍的问道。 放榜的官员怒道:“这种事,还能找谁?锦衣卫啊!” 说完,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而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去通知,因为锦衣卫的眼线早就召集了人来维护治安。 大街上,数十匹战马飞驰而出内城,一路过长安街,随后在西市拐进了午门大街。 “砰!” “砰砰砰!” 四声巨响,响彻天地。 所以斗殴之人在极度狂怒的环境下,一下子缩了下脖子,随即全身僵硬。 战马奔腾之声临近,锦衣卫百户身着飞鱼服,手持还冒着烟的燧发枪,怒道:“何人胆敢午门斗殴?不想活了?” 一声怒斥,顿时让这些士子撒手,手里的砖头,短匕,毛笔,砚台一股脑的丢在了地上。 现场,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而这时候,吴伯宗额头淌血,大喊道:“锦衣卫的,快,快救人!” 锦衣卫百户眉头一挑,翻身下马。 推开人堆,百户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郭翀。 而郭翀身旁,还有个正在哭泣的小丫头。 “这是今科士子?”百户问道。 吴伯宗点了点头。 锦衣卫很快将人抬上了担架,一路朝着太医院而去。 而百户也下令,任何人,在没有得到上级指示之前,不得离开。 “将这些人,全部看押!”百户指着那些浙东士子道。 “你们敢!”浙东士子纷纷拒绝。 其中几个刺头站了出来,道:“区区锦衣卫,你们是什么东西?一群属狗的玩意,也敢在我等士人面前耀武扬威。” 站在最前面的人,姓杨。 出自浙地,其祖父杨维桢为宋濂好友,家族显赫,当地大族。 有宋濂帮衬,杨家在当地可谓是风头无两,隐有绍兴路全堂县士人之首的气象。而此人,就是杨维桢的长子长孙。 锦衣卫百户面色漠然,根本不曾理会。 而十几个锦衣卫此时将这些人给看押起来。 那杨仓不服,怒道:“你们放肆,我们乃是朝廷士子……。” ‘啪!’ 话音未落,一个无比响亮的巴掌就甩在了杨仓的脸上。 锦衣卫百户收回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掌,不悦道:“叫唤什么?” 第164章 玻璃的制作和大明工业 第一百六十四章:玻璃的制作和大明工业 事情很快就闹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 而朱元璋第一时间就给了处置的办法,凡是涉案的士子今科均不中。 这个处置办法,可谓是干净又果断。 但这符合朱元璋的性格。 毕竟结合前两年选出来的这些进士老爷些的表现来看,出类拔萃的,没几个。 朱元璋也在考虑,考举制度的存在,到底合不合理。 “前年考上的这些进士,在当地表现不佳。”朱元璋看着几个偏远县上奏的奏折,连连摇头。 朱标也走了过来,朱元璋指了指桌面上自己已经批阅的那一叠足有半人高的奏折,道:“好高骛远,夸夸其谈。文章经义花团锦簇,但办其事来,却是一团乱麻。” “有的则是颇具小才,可德行不正。竟然和当地县城中的寡妇勾搭起来……。”朱元璋言语中有些失望。 朱标也道:“这些士子缺少地方行政的经验,在地方上办案,也是昏招百出。” “屈打成招,将好事办成坏事,朝廷的政令下发下去,也不能很好的落实。有些人上任接近半年,连田间地头也没视察过一次。”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 他连日批阅奏折,又遇到这些士子打人的事情出现。 也是心力交瘁。 朱标道:“父皇,不如用老三的法子,施行考核制度?” 说到这个,朱元璋精神头来了几分。 点头道:“老三的这个法子是可行的,以考核制度来决定官员升迁。让更多的官员自危的同时,将心力放在做实事上面。” “但此法也有弊端,官员升迁太快,官位不足。其次功利心太重,竭泽而渔,也会造成反效果。唐太宗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 “而鲜则以鱼为表。灶上煮鱼,最为忌讳的便是用锅铲搅动,以致鱼肉散落,最终成了一锅烂肉。这一点,和儒家的无为而治不谋而合。” “昔日王莽篡权,便是大开手脚,大刀阔斧。看似可行,但实则百姓受苦,官员自危,阳奉阴违之下,新朝也不了了之。” “以此为戒,动可行,但不能大动。” 朱元璋脱掉布鞋,整个侧躺在软塌上,声音缓慢且严肃的道:“此法可暂用于新科进士身上。” “是,儿臣这就去找胡相商议。” 朱标躬身。 朱标离去之后,朱元璋看着桌子上的折子暗暗出神。 “王伴伴。” 朱元璋喊道。 “老奴在。”王景弘进殿。 朱元璋一下子又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他摆了摆手。 王景弘退下。 朱元璋自顾自的道:“老三啊,这次老子就要看看……你这把刀,锋利不锋利了!” …… 朱棡在王府忙着烧玻璃。 一个多月前,他找到了那些送贺礼的广州商人,让他们从广州给自己带来纯净的沙子。 而朱棡着手烧玻璃,其一是为了建立暖棚,其二是为了……,嗯,秘密。 天气炎热,朱棡从军械监那边带回来焦炭正在一个坩埚之中熊熊燃烧,下面连接着一个很大的鼓风机,不断的拉动风箱,坩埚之中的火势就越来越猛烈。 而在坩埚之中,还有一个小的瓷碗,里面装着石英砂,纯碱,石灰石,长石等等原料。 朱棡也不清楚会不会炸炉,或者烧出什么其他的东西,反正他是按照系统提供的单子去放的。 “此炭,居然真的能将沙子烧化。” 铁铉立于朱棡身侧,眉宇间满是惊奇。 旁边,盛庸和张玉也在。 “这是军械监炼钢用的焦炭,咱们大明的能工巧匠也是厉害,我只是提了提,他们居然真的就做了出来。”朱棡捏着下巴道。 他倒是有些信服后世人所说的,大明初期的科技水平,是远超于同等时期其他国家的。 单拎出来一个钢铁生产,大明就已经远超其他国家,如今朝廷在全国十余个省份都有铁矿在开采,其中以山西居多,其次是河南,陕西,江浙,江西,湖广等地。 铁矿厂的数量也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七十多座。 每年官营产铁总量也在七十万斤上下。 其中铁占一半,熟铁占三成,钢占两成。 而且这个数字,正在逐年上涨。 朱棡想起了自己后世看过的一篇帖子。 在明朝中后叶,全国的产铁数光是一个广东,就可以达到一百余万斤!全国的铁产量更是多如繁星,无法计数。 保守估计,或许能够突破千万大关。 铁,是推动工业发展的根基。 而且炼铁,也是无数穿越者的专利,朱棡也在之前就着手于炼制钢铁的准备工作,焦炭,就是其中的关键。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大明朝的工匠,没想到自己只是口述了一遍,他们便找到了炼焦的办法。 焦炭完全燃烧的温度可以达到融化铁水的程度,常用于高炉炼钢。 不过,实际上这项工艺在南宋末年就在广东一些小地方进行使用,但是由于北元的入侵,导致这项技艺一直沉寂到了现在。 【小说的主角光环,咱们先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七八百年年前就在使用这种炼焦工艺达到炼钢的目的。但欧洲是在17世纪初,才掌握了这门技艺。】 而一旁,负责拉风箱的李景隆已经接近虚脱。 俩时辰,四个小时! 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 今儿个他还高高兴兴的来晋王府议事,还以为是殿下有什么好事落到自己头上,结果……,是来干苦力的。 很快,在李景隆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双手的时候,朱棡终于让他停止拉风箱。 用火钳将那有些开始融化的瓷碗取出来,朱棡将其倒在了另一个瓷的模具之中。 待到完全冷透,朱棡将其从瓷碗之中取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我草,琉璃!这么通透的琉璃。” 李景隆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铁铉也震惊的看着朱棡手中的琉璃,喃喃道:“琉璃,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般世间奇物,居然是一把沙子烧制出来的。” 盛庸称奇,感叹道:“殿下真乃神人也!” 朱棡看了看手里的玻璃,微微一笑。 “世间万物皆可追溯其源头,佛门讲因果,道家讲轮回。但万变不离其宗,都只是一个源头在作祟。” “你们只觉得沙子变琉璃看似稀奇,可想过,为何沙子会变成琉璃?” 说到这,朱棡想到了一百多年后,那个可成圣人的家伙。 可惜,没能见到他的风采。 第165章 陛下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欺瞒他 第一百六十五章:陛下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欺瞒他 朱棡命张玉和盛庸将自己烧制玻璃的过程全部用笔记录下来。 随后朝着镇抚司而去。 镇抚司昭狱,闹事学生如今都被关押在此地。 一间牢房里,挨打的郭翀在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之后,也被关在昭狱之中。 旁边,还坐着吴伯宗几个江西士子。 郭翀悠悠转醒。 “郭兄,没事?” 吴伯宗见他目光呆滞,心里咯噔一声。 这郭士子,该不会傻了? 郭翀愣愣出神,随即有些挣扎道:“这……这是哪儿?” 一旁的齐文苦笑:“还能是那,臭名昭着的锦衣卫昭狱。” 话音落地,外面看守的锦衣卫怒吼一声:“老实点!” 齐文快四十岁的人,赶忙双手捂嘴,惧怕不已。 吴伯宗给郭翀倒了杯水,郭翀也被人搀扶起来,灌了两口。 “晚生,晚生多谢诸位同袍……,仗义相助。”郭翀面色惨白的拱手道。 吴伯宗笑了笑:“举手之劳!” “咱们都是大明百姓,总不能见死不救,看着你活活被人打死。” 说罢,给郭翀将身子扶正。 一众人也围着郭翀。 “郭兄,是如何得罪的杨仓一众?那些人可不好惹。”吴伯宗问道。 郭翀又喝了口水,随后问道:“兄台,跟着我的那个小丫头……。” 一旁的齐文道:“我让人送到了姑丈家中代为照看一二。” 郭翀感激涕零,一番言谢之后这才苦笑道:“四月郭某刚到京城时,囊中羞涩……,得一老丈救命之恩,不至于活活饿死在街头。” “后来,郭某便受老丈恩惠,一直居于老丈家中。那位小姑娘,便是老丈的孙女,自幼父母双亡。” “后来老丈不幸过世……。”说到这,郭翀一双眼睛红了起来。 一旁的齐文也眼眶泛红的道:“郭兄大义!” 郭翀继续道:“小姑娘姓许,老丈请我给她起个名字,我便给她取名许静……。” 吴伯宗也知道了为什么郭翀会带着一个小丫头。 原来是为了报答老丈的救命之恩。 “那你是如何……,得罪杨仓?” 郭翀苦笑:“郭某年轻气盛……,和友人出游,见不惯杨仓等人殴打北方学子,所以作诗嘲讽……。” 这个行为,怎么说呢。 像个小孩子。 但是站在在场这些读书人的立场下,这确实已经是最能抒发怒气的办法!读书人不是武人,可以怒发冲冠,血溅五步。 吴伯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今朝中当权者多是浙东士人,他们嚣张……也是有所依据。” 郭翀苦笑:“是我连累诸位同袍了,千错万错,都是郭某的过失,等出去之后,郭某就去拜见太子殿下……。” 而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是昭狱大门打开的声音。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希望。 是朝廷要放了自己这些人吗? 吴伯宗走到牢门口,向外喊道:“我等是今科士子,大人,让我们前去观榜!” 不多时,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走到了关押众人的牢门外。 只见这少年丰神俊朗,眉目含笑,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之下带着一股极其轻松飘逸,出尘而淡然的气质。 “今科士子?” 少年笑问道。 吴伯宗点头,拱手道:“晚生吴伯宗,江西抚州人士。” 这时候,有锦衣卫走来,躬身抱拳道:“卑职参见晋王殿下!” 这些士子纷纷大惊。 朱棡摆了摆手,问道:“他们就是斗殴的那些士子?” 锦衣卫百户点头:“是!这些人便是昨日斗殴的人,另外还有一些人,关押在七号。” 吴伯宗回过神来,忙道:“晋王殿下,晚生吴伯宗,求殿下一件事……。” 朱棡摆手。 他淡淡道:“没必要,你们已经被取消了今科录取的资格,想要科考,等三年之后。” “我来,只是来看看你们。” “行了,朝廷不打算追究此事,所以你们到此为止!略作惩治,不要不识抬举。” “你们确实是仗义执言,英雄好汉,但若是到了官场上,见到不公之事,难道还是饱以老拳?” 说罢,在诸位士子宛如遭到雷击的模样下,朱棡负手离开,淡淡道:“放了他们!” 锦衣卫躬身:“是!” 话音落地,吴伯宗突然发出怒吼:“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取消资格!” 一众士子也纷纷回过神来。 开始不甘的喊道:“对,凭什么,朝廷这是取仕不公!” “浙东人如此嚣张跋扈,为什么取消的是咱们的资格?” 齐文更是颓废的瘫倒。 三年,下一次科举是三年后! 自己如今都四十了,哪来的那么多个三年? 郭翀也在床上痛哭流涕,大喊道:“不公!不公!” 众人怒火中烧,朱棡也回退了两步。 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士子,朱棡露出一个笑容。 锦衣卫人全部转身。 众人也安静下来,看着这位晋王殿下的脸。 吴伯宗心跳加速,他意识到,朱棡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陛下求贤若渴,以科举取士,为天下黎民吸纳可造之才,为将来大明的官场吸纳新鲜血液!” “天底下人都知道陛下是武人出身,却忘了陛下耿直火爆的性子,最恨的便是有人欺瞒他……或者说,欺骗,敷衍。” 朱棡的声音缓慢且深邃。 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恐惧感,让众人仿佛看到了那位坐在龙椅上的残暴之君。 但他真的残暴吗? 吴伯宗精神一振。 他不是残暴! 他是愤恨! 愤怒的是贪官污吏,恨的无耻小人。 朱棡看着吴伯宗,道:“有时候,明知道前面是刀山,该闯一闯……还是得闯一闯的。” …… 朱棡走出了昭狱,张玉走了过来。 张玉拱手道:“人来的差不多了。” 朱棡点了点头,看了看昭狱两个字,淡淡道:“过几天,就该装不下了!” 说话间,朱棡和张玉到了镇抚司衙门的正堂。 刚进去,看到几个坐在椅子上的官员起身。 这其中大人物可就不少了。 基本都是当朝文官,而且……清一色的都是在中书省说得上话的。 第166章 叩……叩阙 第一百六十六章:叩……叩阙!! 这些文官到来的目的很简单。 为了让朱棡放人。 中书省右司属下中书省郎中吴琳道:“晋王殿下,这些士子如今关押一日有余,该是释放了。” 朱棡微微一笑,点头道:“可以,毕竟孤也没打算关押他们多久。” “诸位大人不要怪孤,锦衣卫也只是例行公事!” 说完,朱棡在一众文官有些意外的眼神之中,随手写了个条子,盖上锦衣卫指挥使的印章。 还亲自走下来交到吴琳的手中,笑道:“都是误会,还望郎中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吴琳顿时有了一种飘飘欲仙感,收下条子,抚须直笑道:“不敢不敢,晋王殿下深明大义,下官惭愧。” 一番寒暄,吴琳也带着几个文官去了昭狱接人。 …… 第二日早朝结束之后,朝廷重新发了此次春闱的榜单。 而这一次,榜单上多了杨仓几人的名字。 众多士子纷纷错愕的同时暗叹权势的强大。 但是很多人,居然都选择了忍气吞声。 原因无他,因为虽然榜单上多了杨仓几人的名字,可对于考举最终的结果来说,相差不大! 只是,江西抚州人,这一次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在午门旁边的一层三楼小楼上,一桌宴席正在进行。 而坐在此地的,是一群模样十分凶横的武人。 “奶奶的,这种鬼事都能办的出来。” 桌子上,宋国公冯胜不屑的骂了一句,随后喝下一口酒。 旁边,武定侯郭英嘿嘿一笑:“这些个遭瘟书生是把咱皇爷当成没爪的老虎了!” 傅友德也淡笑着,嘴里嚼着胡豆,乐道:“没经历过皇爷的刀,不知道疼!以为咱们淮西人就这么倒下去了。” “哼哼,咱是懒得跟他们这些狗日的争!” 从文官得势以来,淮西人就一直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他们跟了朱元璋很多年,知道老朱的脾气,怎么可能是好脾气的人! 这两个月,文官们上蹿下跳,对着淮西集团是猛追猛打,朝堂上弹劾不断,私底下也是不断的诋毁。 都说小人得志,一个派系的胜利,就是看谁简在帝心。 文官自以为淮西人失了圣恩,便百般诋毁。 其中,又以浙东群体最为跳攒。 这两个月,在朝为官的浙东士子可谓是门庭若市,往来无白丁!各地送的谢师礼,润笔费,数目惊人。 但朝廷又不能以这种名义处置他们,因为润笔费和谢师礼古来有之,没办法以此为罪名。 如今想要处置……或者说,清洗,还需要一个导火索。 …… 还是那间小院子里。 被放出来的江西士子们已经在无声的收拾行李。 这一次,江西抚州人全军覆没,无一人上榜! 或许看似是吴伯宗冲动导致的,但是也没人过多追究吴伯宗的过失,因为就目前来看,这所谓的科举,满是鸡鸣狗盗! 就连齐文也叹道:“罢了,我还是回抚州教,三年后也不考了,没那个精力了。” 这时,齐文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人。 “咦,刚刚伯宗不是坐在那,人呢?” …… 这一天,京城的天阴晴不定,这座古老的城池上空,似乎一直萦绕着雷云。滚滚雷云之中,可见电龙在云雾之中翻腾,似乎在寻找着响彻天地的一刹那。 承天门,站岗的殿前侍卫亲军指挥使邓铭,正瞪着大眼珠子一丝不苟的看着承天门外的广场。 街道上,百姓慌忙赶回家中收拾在外晾晒的衣物和干货。 长安街御道,变得没有行人。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从街道的远处,有一人缓缓朝着承天门走来。 此人步履蹒跚,但步伐却很是坚定。 而不多时,御道上又多出一个人。 此人依旧还是步伐稍显缓慢。 “吴贤弟……你这是……。” “郭兄!” 这两人,在御道上相遇。 两人眼中,都看着彼此。 一种从心头迸发出情感,让两人突然露齿大笑起来。 轰隆隆……。 雷龙奔腾,携雷霆之势在天穹之中盘旋,它似乎察觉到了下方的御道上,有人在笑。 笑的狷狂,笑的豪迈。 吴伯宗,郭翀。 两人竟是不约而同的,到了这御街之上! 而这一刻,两人都明白对方要做什么! “以七尺之躯,撼天地之黑暗,郭兄,我佩服你!”吴伯宗伸手,搂着郭翀的肩膀,两人连携而行。 郭翀大笑:“你我自黎明而来,以微末光明尝试撕破黑暗,若能做到,你我无愧于内心,无愧于同袍!” “我可贵的,是在这条叩阙的路上,有吴兄这般知心好友!” 叩阙。 明初朱元璋为了让百姓的冤屈得到声张,于承天门外设立登闻鼓!此鼓当年是朱元璋军中战鼓,名为‘阙’,跟随朱元璋征战四方。立国之后,朱元璋将此战鼓立于承天门! 立阙时圣谕昭告天下,凡百姓之中有冤屈者,地方衙门不能妥善办理,可叩阙奏报皇帝。 而这条叩阙路,绝对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刚刚踏上叩阙的路,邓铭便一抬手,四个手持军仗的将士出现在登闻鼓两侧。 吴伯宗和郭翀两人目光平视,面色之中的淡然让人吃惊。 邓铭就宛如镇守南天门的神将一般,面色冰冷,皮肤古铜,开口道:“何人叩阙?” 吴伯宗哈哈一笑:“吴伯宗,江西抚州人!” 郭翀也咧嘴道:“郭翀!山西壶关人!” 说完,两人互相搀扶其肩膀,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一条叩阙之路。 吴伯宗狞笑一声。 晋王殿下,血咱流了,事……,得办啊! …… “吴伯宗叩阙了!还有郭翀,被禁军打的吐血了。” “叩阙?他要做什么?他胆子这么大?” “天啊,这是要闹上天不成?” “登闻鼓建国以来无人敲响,上登闻台需受一百军仗,是个人都要打成肉酱!” “这不是打不打的事,这是打浙东氏族的脸,打陛下的脸啊!” 在京士子,多数都听闻此事。 两人叩阙的事情,一下子引来无数人的关注。 雷雨,还是落下来了。 哗啦啦的暴雨宛如天上泼下来的一般! 而在登闻鼓下,有两人已经趴在长凳上,宛如死去。 雨点落下,猩红的血从长凳上不断滴落,沿着地上青石板的缝隙,将方圆一丈,染成了深红色。 一百仗……! 邓铭如闷雷般的声音在雨中响起。 “尔等,可还要叩阙?” 趴在长凳上的两人缓缓抬头,雨水无情的滴落在两人的脸上,头发早已湿透,面色惨白之下,宛如行尸走肉,没有半点血光。 “叩……叩阙……!!!” 第167章 何人敲响登闻鼓? 第一百六十七章:何人敲响登闻鼓? 御武殿位于承天门左手边的武英殿侧,朱元璋平日在奉天殿下朝之后,基本都在此地处理政务。 【北京紫禁城明代是仿制南京建造的,所以最先出现奉天殿这些名称,是南京。】 殿门,王景弘正在指挥着宫女太监们将御武殿的门窗关好。 殿内宽敞整洁,铜制的香炉之中正在飘着寥寥几率淡白色的白烟,香炉精致华美,盖顶浇筑有一只腾云驾雾的仙鹤,栩栩如生。 朱元璋坐在一旁看着奏折。 他似乎每日都是这样,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若是论君王的努力程度和对朝政的用功,朱元璋要是谦虚几句,其他的人就只能乖乖闭嘴。 也许有人会说如康熙,李世民,或者北宋赵祯这些皇帝可以比之朱元璋。 但是朱元璋的出身是什么? 是乞丐,是土农民! 并且,他是二十岁才开始真正开启自己的开挂生涯。 单论,整个华夏五千年,只有一个刘邦可以与之比较。 但是刘邦在政绩上面,远不及朱元璋。 因为朱元璋是真正意义上,做到了驱逐外族,统一中华的皇帝。 朱元璋出身农民,二十岁才开始行军打仗,称王之后,意识到自己文化方面的薄弱,所以不断跟着李善长,刘伯温,宋濂学习文化知识。 在文化方面,他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就达到了相当博学的水平!他的诗句多在‘御制文集’之中传世,并且多达一百多首。 其中最为经典的,就是在打败陈友谅的百万大军之后,于一寺庙之中豪气冲霄题下的‘示僧’。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老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 并且朱元璋的诗句多为惊天动地的豪气之诗,如一首‘天为帐幕地为毡,日月星晨伴我眠。 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便可以看出朱元璋的心中豪气。 所以说,朱元璋虽然残暴,可绝对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毕竟在那个时代,想要让人害怕自己,唯有。 杀! “行了行了,都关上你要憋死咱啊?”朱元璋放下折子,说道。 正在关窗户的小宫女立马吓得神色煞白的跪了下来。 王景弘也赶忙跪下:“老奴请罪……。”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板正的脸上有一抹兴奋之色,道:“北元皇帝达蜡进奏,说要来应天久居。” 王景弘抬头,谄媚道:“北元的皇帝这是要臣服于陛下,这可是大喜事。” “哼哼,都是咱老三的功劳。”朱元璋笑了起来。 朱元璋穿上地上的布鞋,叉着腰走到窗口,看着外面下着大雨的皇宫,道:“给淑妃说一声,咱今晚去她那儿。” 朱棣马上要成亲了,朱元璋也有意去多陪陪李淑妃。 孩子转眼间就长大了,也闯出了一番事业,朱元璋心里高兴的同时,也不免心中有些几分感叹岁月无情。 王景弘笑着‘诶’了一声,刚准备起身,突然身子就僵在了原地。 朱元璋正打算去架子上取折子,也是有些惊疑的停住了手。那深邃不波的眸子之中,也露出一点诧异。 “咚……咚……咚……。” 战鼓声? 朱元璋仿佛条件反射的转身,这声音他再为熟悉不过! 这是战鼓! 微弱的鼓声由远而近,可却震慑人心! 一生医生,缓慢而凝重,好似心跳一般。 原本声音嘈杂的大雨也仿佛在这一刻,小了很多很多。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这郑重而深邃的鼓声。 王景弘脸色慌乱的转身,道:“陛下……。” 朱元璋立掌,王景弘当即闭嘴。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了承天门外。 明朝立国时,朱元璋承天眷命,治理天下! 故而,皇宫正门,谓之承天门。 “登闻鼓!” …… “登闻鼓!” “何人敲响登闻鼓?” “叩阙?有人告了御状?” “老天爷,可千万别是什么大事。” 六部衙门就在内城的御道边上,相隔不过一里,距离宫门也不过几百步,此时登闻鼓敲响,响彻天地! 六部官员纷纷丢掉手里的文书,着急忙慌的去了宫门口一看究竟。 而这时候,不光是这些官员来了,就连那些听了消息的新科举人,还有那些落榜的学子,都来了。 从两人叩阙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 但宫门口的大道上,已经聚集了三四百人。 “伯宗!” 齐文匆匆而来,便看到吴伯宗那浑身浴血吊在登闻鼓上的身体,他的整个屁股都被打的皮开肉绽,那身儒袍被打烂,血肉模糊的屁股就这么敞开。 可此时,他还是如此无畏,无惧的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鼓槌。 “咚……咚……。” 另一边,郭翀也和吴伯宗一样,挥舞手中的鼓槌。 齐文一下子哭了,喊道:“伯宗啊,何苦啊,何苦啊!” 一旁的江西士子不断的眼中流泪:“吴兄,咱们不怪你,考不上便不考了。就是回去教学,也总不会饿死。” 一旁也有士子沉默,讥笑,不忍。 那些面露嘲讽的士子面色阴冷,笑道:“告御状?怎么不直接打死他。” “这郭翀也是喜欢找事!” 而更多的士子,则是眼神震撼的看着吴伯宗和郭翀两人。 ‘咚!’ 鼓声如雷。 ‘咚!’ 如心脏在跳动,如雷声滚滚,震颤人心。 ‘咚……。’ 当一声鼓声落下,承天门的正门,缓缓的打开! 这一刻,恢弘的皇宫睁开了那双龙眼。 士子们默然,安静却震撼的看着承天门中门,那缓缓打开的门,宛如一只沉睡的苍龙,睁开了双眸。 守卫皇城宫门的老兵此时全部分立于宫门两侧,他们在等待。 在鼓声中,吴伯宗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倒下,他虔诚的跪拜在地上,于自己的肺腑之中,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 “陛下,学生冤哪!!!” 冤? 1所有人都惊呆了。 当吴伯宗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承天门,所有人的身体都僵了一刹那。 大明开国六年,可还没谁敢在皇宫门口喊冤!这是一种默许,一种默契!不管是淮西人,还是文官,都不会乐意见到有人前来告御状。 而如今,这种默契,被打破了。 第168章 榜单未开,何来的进士? 第一百六十八章:榜单未开,何来的进士? 宫门终于完全打开,于宫门之中,整齐划一的步伐之下,一队禁军披甲而至,这些人神色冷漠,眼神锋锐。 隐匿在盔甲之下的,是一条条狰狞的刀疤。 而这时候,承天门之中也走出来一位身着官浅绿色官袍的中年人。 朱元璋在洪武元年十二月设立登闻鼓以外,还日令御史一人监之。【出自明通鉴】 此人便是监察登闻御史,胡烨。 一场夏季的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雨洗礼之后的承天门有一股灰尘的气味飘荡在空气之中。 胡烨自承天门而出,此时的他也深呼吸一口气,监察登闻鼓六年,这是老胡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何人叩阙?” 胡烨开口问道。 倒在地上下半身已经近乎没有知觉的吴伯宗双手撑着自己的上半身立了起来,郭翀也从一旁的登闻鼓前爬到吴伯宗的身边。 可怜吴伯宗本是一位温雅公子,模样不差,可如今确实凄惨如此。 “晚生……,吴伯宗!大明抚州人……,叩阙状告科举不公!!” 惊呆了,这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状告科举不公? 这可是大明朝第三次科举,就有人来状告科举不公,这简直是在打万岁爷的脸啊。 胡烨也是心头猛的一抽,呆立原地。 身旁的邓铭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胡烨,一脚蹬在了胡烨的小腿上,那吓得面容呆滞,额头冒汗的胡烨一下子惊醒。 胡烨这么一醒,顿时意识到出自这青年之口的话有多么的忤逆! 这事兜不住。 众目睽睽之下,青天白日之中,他既然说出来了,那就得硬着头皮去办! 胡烨冷汗淋漓,下意识的去晃了一眼站在外五龙桥边上的那些大臣,只觉自己双眼冒汗,看也看不清楚。 胡烨声音沙哑的喊道:“可有实据?” 吴伯宗吐了口胸口的淤血,撑着双手无力的摇了摇头:“无实据!但晚生所言……,句句属实!晚生自入京赶考以来,听闻最多的便是多江浙士子以天价押题的事情。” “若是朝廷取仕,是以谁的……谁的润笔费交的多,谁的谢师礼贵重!那晚生愿今生今世不踏进京城半步!” “但,晚生坚信,当朝陛下乃是圣明之君,定然会给我们这些无故遭难的士子,一个答复!” “请朝廷为诸多北方士子,主持一个公道!!” 胡烨的身子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他五指抓着宽袖,匆忙的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 随后道:“陛下稍后便到,尔等在此等候。” 说完,胡烨侧向一旁,不敢多言半句。 另一边,承天门之中,朱元璋的銮驾也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 仪仗司都是时刻等待,必须做到皇帝要出行的一刻钟之内,做到礼仪齐全,分毫不差。 门洞内,一百二十八个身着宫服的宫人整整齐齐的走了出来,由十六位銮仪使抬着的銮驾金碧辉煌,霸气十足,出承天门门洞的那一刻,便好似闪烁着金光一般。 “定!” 王景弘于门洞外提手,銮驾缓缓停止,落在承天门外的一块雕刻着玄武图的石板之上。 巍峨的城门之下,朱元璋头戴旒冕,身着紫黑色盘龙衮服自御辇之上缓缓走下。 朱元璋面色冷漠,看着不远处上半身撑着,下半身瘫在地上的两人,问道:“叩阙所谓何事?” 一旁的胡烨将两人刚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时候,吴伯宗和郭翀已经吓得有些面色发白,浑身发软了,朱元璋见两人已经仿佛丢了魂一般,看着王景弘道:“让人将他们二人扶起!” 王景弘点头,吩咐禁军上前将两位学子给搀扶了起来。 两人被带到距离御辇不足十步的地方,这一次,两人是真切的看清了皇帝爷的面目,只觉那一张板正,刚毅的脸上,仿佛有着无尽的威压一样,光是注视一眼,便让人浑身颤抖。 “尔等状告科举不公?”朱元璋问道。 郭翀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随即双手高抬,呼道:“求陛下给诸位江西学子一个公道!” “他们闹事皆因郭某和江浙学子不合,仗义出手。” 朱元璋站在两人面前,一只手负在身后,凝眉道:“你就是前日开榜时,闹事的学子?” “这么说,你们是觉得朕的处置有问题?你们闹了事,我还要给你们加官进爵?” “嗯?” 郭翀一个激灵,身子骨没定住,差点摔倒在地。 吴伯宗神色虚弱的看着皇帝:“陛下,晚生不求举人之位,也不求能高中,晚生是为朝廷取仕偏袒某些人而愤怒!” “今科科举,录取北人人数不足两成,且多居于末尾,而江浙士子却是高占榜首。” 朱元璋的眸子开始变得严厉起来。 郭翀也急忙道:“陛下,学生因与浙东士子在诗词上有些矛盾,故而在开榜那日,被人寻了麻烦。” “而学生也是因为心有不甘!” “进京以来,诸多南方士子之间押题密切,多以钱财送礼。单是学生所知,翰林讲学,礼部主事何文玉大人的府上,每日就有十余人登门拜访!” “而诸多北方学子苦于没有门路,也只能是埋头苦读。” “且那一日在开榜之前,甚至有学子自称进士老爷!陛下,榜单未开,新科士子,何来的进士啊!?” 这一刻,站在五龙桥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抹寒气。 他们看着距离近百步的那位壮年男子,神色之中满是忌惮。 在官员之中,有人神色不安。 有人高高挂起。 也有人凝眉不展,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承天门外,朱元璋的声音缓缓响起:“还有吗?” 吴伯宗撑着身子,苦笑道:“陛下,京中这段时日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千两润笔费,百贯谢师礼!这些话,不光学生们知道,诸位上官,也知道。” 说着,眼神瞟了一眼胡烨。 那守承天门登闻鼓守了五年的御史胡烨,直接吓得整个人都瘫软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他还收了自己宗族之中一个后生的三百贯谢师礼!让自己给他押题。 好在……自己没押中。 吴伯宗见威力还不怎么足够,深吸一口气,道:“陛下,科举取士向来以公平公正而备受推崇!若是按照诸位大人如此只认同乡,钱财,那我大明,岂不是成了偏居一隅的南明?” 朱元璋目光冰冷,他微微一抽嘴角,随即缓缓道:“好大的胆子!” 第169章 事情不大,刀下不利索 第一百六十九章:事情不大,刀下不利索! 科举的事,一下子仿佛爆了一般。 叩阙啊,这可是洪武年第一次出现叩阙的事。 不过刚到下午时分,百姓们就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其实谁考不考跟百姓没什么关系,毕竟应天府本地士子才多少? 但是百姓嘛,闲来没事,除了这些事又能聊些什么呢? 就算是后世,闲来无事往村口树荫下一坐,那聊的就是天文地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国际形势。 总之,就是无所不谈,无所不懂。 今科士子叩阙告状,大道科举不公。 ‘千两润笔费,百贯谢师礼’也一下子成了京城百姓的热门爆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刚过两个时辰,整个京城就开始满城风雨。 逢人便是:诶,听说了没,今天有人在奉天门叩阙敲鼓嘞。 最让事态变得有些混乱的,是无数的北方士子,仿佛一下子觉醒了一般,开始在各个当朝重臣的门口叩拜喊冤。如宋濂的府门口,跪了二十几个人,下人不敢动手,毕竟这些个读书人金贵。 宋濂也是无奈至极,从后门偷摸出去,乘着轿子进宫了。 但是,有人无奈,有人可就乐意了。 “来来来,都进来!” “咱府里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你们多在京城住几日,吃喝,咱给你们包了!要姑娘的,咱给你们请到府里来!” 宋国公冯胜,站在自家门口,壕气十足的招呼着那些来告状的学子。 学子们先是愣住,随后舔了舔舌头。 奶奶的,跟着宋国公混,前途光明啊。 这些勋贵态度就很明显了。 你们文官不是怕事情闹大吗? 那咱就给你们添把火! …… 奉天殿,朱元璋目光冰冷,太子朱标也看着面前的试卷,面色有些低沉。 在殿内,正有十几个翰林学士在拿着试卷奋笔疾书。 朱元璋的命令很简单,查! 怎么个查法,先从试卷开始。 试卷蒙住姓名,重新进行批改,不到最后,任何一个名字都不能打开!即便是朱元璋,也不行。 老朱自己下的命令,自己当然要遵守。 到了晚饭的时候,朱元璋和朱标去了乾清宫用膳。 而朱棡,也到了。 三人坐在餐桌前,朱棡给朱元璋盛了一碗米饭,在端过来的时候,有两粒饭掉在了桌面上。 朱元璋拿着筷子,将两粒饭夹起来飞快的丢进嘴里,随后道:“老四出发几天了?” “两天。”朱棡拿起朱标的碗,也给朱标盛饭。 朱元璋吃了口桌子上的盐菜炒腊肉,刨了口饭,吃着饭,他的眉宇间有几分凝重。 朱标这时候也道:“父皇,国公们如今接纳北方士子,事情怕是会越来越大。” “该大一点!”朱元璋沉声道。 “事情不大,刀下不利索!” 老朱铁了心要杀人。 谁也拦不住。 朱元璋的嫉恶如仇,针对的便是那些贪官污吏。 有人总说朱元璋残暴,杀人无数。 可在一个人经历了自己最亲近的妻子,长子,孙子,而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离世!在看周围,是一群狼环虎视的之人,稍有不慎,江山倾覆。 谁会舍得将自己刚坐稳的江山交给别人? 除了杀,没别的办法。 朱标担心的是这些事有淮西勋贵的参与,会不会牵连进无辜的人。 但是朱元璋来说,无辜不无辜,意义不大。 只要死了人能成事,那就是好事。 朱元璋端着碗,缓缓道:“咱打下来的大明,不是给他们这些个文官肆意妄为的!他们欺咱,那就要做好刀斧加身的准备!” 朱棡坐下,乖巧的吃饭。 饭桌上的菜很简单,四菜一汤。 这似乎是老朱用餐的标配,而且炒的菜也都是平常百姓都吃得到的腊肉盐菜,蒜炒豆尖,蒸的红薯蒸碗,还有一碟切的卤羊肉,虾米汤。 他过的很是朴素,在历代帝王之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三父子正在吃饭的空档,王景弘走到了殿门口,躬身道:“陛下,诚意伯在外求见。” 朱元璋听到这个名字,眼中多了一丝得意之色。 他看着朱棡,问道:“你给咱举荐的人,就是刘伯温?” 朱棡放下碗筷,笑道:“回父皇,就是诚意伯。” 朱元璋心里有些痒痒,问道:“你是怎么劝动他的?” 很显然,就算是朱元璋,对于刘伯温还是非常看重的!刘伯温聪明,很聪明!而且看事情看的透彻,种种事情到了他的眼里,总是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刘伯温总有一种世俗不可见的清高和孤傲,对于朱元璋的一些阴谋阳谋甚为不耻,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一直和刘伯温之间若即若离的原因。 朱棡微笑:“儿臣跟他说,如今李善长离京,再无人可以害他,他也不需要害怕。” “还说,他若是不受命,那就是抗旨不遵。陛下的决定是为国为民,选定真正的贤才,比现如今他这个百无一用的御史要强得多。” 朱元璋微微挑眉。 哼哼道:“他这还是怕咱手里的刀啊!” “不过说到底,此人还是谨慎小心,说他是朕之魏征,却没有魏征那股子不怕死的脾性。”朱元璋叹道。 朱棡不免有些迟疑。 若是刘伯温不怕死。 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毕竟当初好几次,可是把朱元璋气得大发雷霆之怒的。 “宣!” 王景弘受命,很快,一身青袍,头发花白,面容清减的刘伯温走了进来。 “老臣参见陛下。”刘伯温拱手作揖。 朱元璋哈哈一笑,下令给刘伯温备上一双碗筷。 “正好用膳,刘夫子坐下一起。”朱元璋笑道。 朱标也扶着刘伯温的肩膀,刘伯温受宠若惊的坐了下来。 “老三,去打一壶酒,咱跟刘夫子喝两盅。”朱元璋热情洋溢的笑道。 朱棡点头,领命去打酒。 朱元璋这边热情的笑道:“伯温啊,你可是好长时间没跟咱好好坐下说说话了。” 刘伯温脸色有些无奈的道:“老臣近来身子抱恙,还请陛下恕罪。” 看着刘伯温那一脸虚弱,头发花白,宛如将行就木一般的脸色,朱元璋心里升起一股不忍。 可帝王的骄傲,还是让他很快将这一抹不忍消散了下去。 “刘夫子的伤病竟这般严重,标儿啊,回头让太医院多派几个太医,住到诚意伯府上去!” 第170章 资本家看了都落泪 第一百七十章:资本家看了都落泪 想退休,不可能。 这就是老朱的意思。 老朱御下的手段,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 对于刘伯温担任审查御史的事情,老朱也只是好奇,但是并不意外。 如今御史台是詹微在管,刘伯温这个御史中丞基本没事可做,而且如今朝中局势复杂,刘伯温也没有可以上奏的事情。 他太懂明哲保身了啊。 但是今日,刘伯温的态度,却让朱元璋有一些意外。 刘伯温看着朱元璋,问道:“陛下,坊间之事,已传遍了京城。” “士子叩阙喊冤,整个京城上到官员,下到黎民,如今都对此事议论纷纷。”说着,刘伯温苦笑道:“恩科取士,居然闹出如此变故,千古罕见啊。” 朱元璋的脸色从笑容满面,变得淡然冷漠。 “刘夫子这是什么意思?”朱元璋脸色僵硬的问道。 刘伯温起身,拱手拜下,喊道:“陛下,老臣敢问,于奉天殿重新阅卷,是否是要重新编排此次春闱榜单?” 老朱没有回答。 倒是一旁的朱标看似安抚的道:“诚意伯,如今陛下也在考虑此事。” “昔年元庭逃离漠南之后,残余势力多在北地肆虐,朝廷多次派兵清剿,百姓也是深受其害。同时对北方的文教也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和破坏!” “如今论整个大明朝廷,南方不管是农业还是赋税发展都强于北方。” “如今北方士子赴京考举,且不论其他。单论考官而言,都是当朝学问杰出之人,北人若是中举确实不多,那是不是他们的卷子,确实……。” 朱标的话让刘伯温有些愠怒。 “殿下!” 刘伯温声音微微拔高了几分,道:“南北一统,方为大明!若是真的要重新编排其排名,那势必就有南方学子落榜。那北方人这边确实是挑不出来什么,可南方学子呢?” “上榜之后又被赶下来,此乃诛心之举!若是朝廷取士,光靠几个学子闹腾一番,就要重新审卷,那南方人又作何想法?” “是不是他日他们也去宫门闹一番,又要重审?” “况且,陛下如今重新审卷,就一定公允吗?陛下此举,就摆明了希望北方学子中举,难免会有人依附陛下此举,投陛下所好。” 刘伯温……,你特娘的……。 硬气了啊! 朱元璋看着面前的刘伯温,只觉得自己看着他有些陌生。 这老货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这么硬气! 朱棡也站在一旁低着头。 老刘说话还是有真知灼见的。 朝廷此举……,势必会让南方人心里不舒服。 朱元璋面色一沉,问道:“刘伯温,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刘伯温退后两步,跪在地上,郑重道:“陛下,不可一昧折中!陛下如今之举动,就是在和稀泥!按照陛下这般行径,岂不是说,朝廷此次科举,确实有猫腻?” “重审,就是为了一些给个甜枣,多录取几个北人,以堵住悠悠之口?可史书堵不住,天下百姓堵不住,千万读书人笔,堵不住啊!” “陛下,不可一错再错了!” ‘砰!’ “刘伯温,你大胆!”朱标竖眉怒吼,沉声拍桌。 刘伯温刚正,神色不变,双膝跪地,却腰背挺直的拱手拜道:“老臣,是诤臣!” 朱元璋先是愣住,随后起身,叉着腰乐呵的看着刘伯温:“刘夫子啊刘夫子,你是在说朕昏聩?还是说朕糊涂?” “这么大的事,朕没有考虑这些?” “若是按照你这么说,就这么充耳不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还是重新科举,按照人情补录北方士子?至于吗?啊?” 朱元璋突然一怒,声音浑厚如雷霆,怒斥道:“咱看你就是在指着咱的鼻子骂咱,骂咱昏聩!骂咱无能!” 刘伯温抬头:“陛下……。” “你是非要咱下罪己诏?”朱元璋冷笑问道。 下罪己诏? 朱棡翻了个白眼。 你就算是把今科士子全杀了。 老朱都不可能下罪己诏。 刘伯温匍匐在地。 朱元璋气不打一处来。 刘伯温就是想要他这个当皇帝的承认过失,可这现实吗? “你这个糊涂脑子!”朱元璋半天憋出来一句。 刘伯温苦笑:“老臣绝无此意。” “老臣……善于明哲保身,许多事情不愿掺和其中。可这一次,老臣不保了。科举乃是国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场好好的科举变成一场坏事。” 朱元璋气得额头青筋暴跳。 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刘伯温。 昔日怎么没发现你骨头这么硬? “咱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咱的意思?”朱元璋咬牙问道。 刘伯温抬头。 这时候,朱棡赶忙跪了下来,道:“父皇,儿臣请旨,和刘御史一起……,彻查此案!”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 摆手道:“咱累了,你回去!” 说完,朱元璋气冲冲的就朝着殿外走去。 一场好好的晚饭,也没吃个痛快的,最可怜的朱棡,吃了两口,刘伯温就来了。 跟着刘伯温出宫,朱棡无奈道:“您就不能晚点来?那碗饭刚到嘴边。” 刘伯温双手负在身后,边走边道:“等不及了!” “您下次能不能惜命点?”朱棡又问道。 刘伯温抚须一笑,缓缓道:“陛下会杀的人很多,但是不会杀有用之人。” “刘基虽然老了,但是还有几分用处。不用到没办法用,皇帝不会杀了我的。” 明朝最强压榨员工代表。 朱元璋。 但是刘基的话也说明了。 卸磨杀驴,是老朱的一贯手段。 奉天殿,第二次的阅卷显得有些压抑。 面色铁青的诸多翰林学士,纷纷结束了手头修撰文书,典籍的工作,加入到了这场科举考卷的阅卷之中。 坐在角落之中的翰林学士刘文玉,还有翰林学士曹禺,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审? 如何审? 重新审理试卷,充满了不确定因素,因为谁也不知道,北方士子的试卷到底是哪个水平。 而且,大不了就两种情况。 第一,维持原状,还是南方人多,北方人少。那皇帝大动干戈下的圣旨算什么?儿戏?这种情况,不光会激怒皇帝,还会激怒士子。 第二,录取北方士子。 那更不行了! 那岂不是说明,此次科举……确实存在猫腻? 第171章 ‘如今朝廷,是文官在掌控\’ 第一百七十一章:‘如今朝廷,是文官在掌控’ 到底怎么个结果,现在还无人知晓。 但是换句话说,两种结果,都把握在这些翰林学士的手里。 因为南方士子的文章……,他们几乎都知道写的是什么! 阅卷官之中气氛低沉。 因为他们也都清楚,如今的陛下是在帮着士子说话。不管这重新阅卷的结果怎么样,他们这些人都逃不掉名声受损。 坐在椅子上的何文玉心头有些堵得慌,开口道:“这算怎么回事?” “北方学子一闹,咱们就要重新审阅?这成什么了?” 不少翰林也是错愕的抬头。 何文玉这话是说到了他们心底里。 坐在正中间的宋濂面色低沉,开口呵斥道:“何文玉,住口!” 宋濂放下手里的卷子,急赤白脸的走到何文玉的面前,质问道:“你在发什么牢骚?” 何文玉赶忙起身,惊慌道:“学生不敢!” 宋濂是朝中除了陶凯之外,年龄最大的文官,在朝中诸多学士之中威望很高,不少翰林侍读,翰林学士,都要称他为师。 宋濂横扫了一眼何文玉。 他心里头也堵得慌呢。 如今他这个文人当朝首儒名声一落千丈,都说他是徇私舞弊之人,偏袒浙东学子。 昨儿个府上还被丢了一大堆臭鸡蛋,现在自己府里臭气熏天。 宋濂沉声道:“陛下的旨意是重新阅卷,那就要重新阅!怎么,你何文玉有什么意见不成?” 一旁的翰林院侍读龚其用拱手道:“宋学士,既然陛下让咱们阅,那咱们便阅,但怎么个取法,总还是还有个章程?” “章程?什么章程?” 翰林学士赵节起身,开口道:“我等取士公正!绝无半点徇私舞弊之处,要讲什么章程,动哪里的学子?” “此次科举,阅卷全是公正公平,绝无半点徇私之处。在座诸位都是寒窗苦读而来的学问,自然知道学问这东西是做不得假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从文章上去看,一清二楚!” “哦,就因为几个学生不甘心的闹了闹,朝廷就要妥协,就要重新取士。可大家别忘了,这举子的席位,一年就三百个!北方士子想上榜,那南方士子怎么办?” 听到赵节的话,不少学士都暗自点头。 至少,在场还是有些人心里没鬼的。 宋濂也一下子有些愣神。 赵节的话,若是换在前面几个朝代,那绝对是引来无数人附和的,因为这话确实占了道理。 按照读书人那套古板、刻板、执拗的做派,赵节的话能引来不少共鸣。 但,这是明朝。 坐在角落的学士龚其用喝了口桌子上凉透的茶水,心里想着怎么远离这些人。 这翰林院……不,这文官派系,是呆不久了。 皇帝什么性格不知道? 建国六年了,死了多少读书人?没点数? 洪武朝的文官不如狗。 这个道理还想不明白? 到了这个地步,皇帝的圣旨都下来了,那就是摆明了要折文官的面子,给北方学子一些名额。什么舞弊不舞弊的,既然心里没鬼,那就让人去查啊。还在这纠结面子,纠结名声。 龚其用是广西人,和这些浙东人向来尿不到一壶。 他也没指望自己升官,反正当翰林饿不死。每天在翰林院写一写编注,查一查典籍,日子过的也还不错。 毕竟御史弹劾谁,也弹劾不到他头上。 这时候,何文玉站在桌子前,叹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决不能再犯错,总不能因为几个士子一闹,就把咱们原先的结果给改变了。” “若是名次变了,那咱们这些学士成啥了?岂不是自认自己为那些同乡人舞弊?若是让北人入榜,难南方学子怎么办?岂不是痛骂咱们这些老家伙?” “是极是极!” 不少学士摇头晃脑,纷纷赞同。 如今朝廷可是文官在把控! 这一点可不是他们凭空猜想来的,而是有真切的证据啊。 晋王大破北元,如今大明再无战事。既然没有战事,那就到了盛世,就该由文人接管国家的治理。 陛下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李善长归养,胡惟庸沉默,如今整个朝堂说话的声音都是文官!淮西勋贵,再也没有之前的威风! 之前在大街上,文官看到淮西人都躲着走。 如今,那是赶着场子上去冷笑两声。 话不敢说,但是模样还是能装一装的。 文官治世,这是不争的道理,陛下既然要重用文官,那文官就必须是朝廷的话事人。 不然,文献谁来写?法律谁来定?那么多繁重的文书,谁来处理?这修身治国的本事,除了读书人有,谁还有? “一群疯子,老子不陪你们玩了!”龚其用丢掉手里的毛笔,借机尿遁。 …… 京城太白楼。 今日由宋国公冯胜做东,在此包了场,举办宴席。 凡是北方士子,都可以进来胡吃海喝。 三楼的包厢里,冯胜、傅友德、汤和三人挨着坐,依次往外,是郭英、赵庸、金朝兴等人。 基本上在京城里面的淮西勋贵,都到场了。 “我徐大哥呢?还没来?”冯胜拍着桌子嚷嚷道。 “到了到了,到楼下了。” 说着,包间的大门就被推开,一身布衣的徐达脸色有些发红的走了进来。 冯胜乐道:“徐大哥,你这是从哪儿潇洒来的?咋脸皮都给整红了?这一看就是没弄出来啊。” “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 徐达笑了笑:“浮屠营的日常训练,别说,还有点意思。” 冯胜给徐达拉开主座,笑道:“徐大哥,坐!咱今儿个不光是吃酒,也是为了给几个弟兄们践行。” 在场的勋贵,有一些被外放出去练兵,有一些被派回了凤阳老家养老。 如金朝兴这些老人,已经上不了战场了,没有价值,就送回老家养老。 而徐达,马上要启程去太原大同负责红薯种植和漠南的事情。 汤和则是去云南,辅佐沐英征讨土司。 这些个丘八最是不讲规矩,外面的掌柜都急得满头冒汗,亲自在一旁指挥上菜,还特意去旁边秦淮河请了几个身条曼妙的姑娘斟酒。 傅友德见着那几个小姑娘,哼着鼻子拍桌道:“掌柜的,你啥意思?不知道咱几个是朝廷大臣是?跟我们玩这个?” 中年掌柜讪笑连连。 却是心头暗骂:“娘的,你说的正直,你特娘把伸进去的手拿出来说这话!” 第172章 瞧不起咱女婿? 第一百七十二章:瞧不起咱女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众勋贵也是喝的脸色涨红,一个个瞪着眼珠子吹牛皮。 徐达虽也喝了不少,但一直没见醉态。 “哈哈,老耿,数清楚了没,你可比我少打三场仗!”郭英哈哈大笑,手里端着酒壶就要给耿炳文倒酒。 耿炳文梗着脖子,不服气道:“特娘的,打开封那次,你一直跟在皇爷跟前儿,你哪儿特娘的上去打了?” 郭英呵呵一笑:“咋地,后来皇爷入开封,咱可是提着刀亲自砍了几个元人的。” “不算不算!” 郭英侧着脸梗着脖子:“咋不算?凭啥不算!咱打的仗就是比你多!别看咱比你年纪小,论打仗,咱是这个!” 说着,郭英醉醺醺的竖起大拇指。 一旁的冯胜一巴掌拍在郭英的脑袋上:“去你娘的!” “在你二哥和你天德叔面前亮大拇哥,你小子算老几?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在你二姨怀里吃奶。” 郭英挠头。 不服道:“不就是晚生了几年吗……,早生几年,指不定谁是谁二哥。” “郭老四,我日你姥姥!”冯胜笑骂道。 郭英嘿嘿一笑:“那可说好了,老二哥,你要是哪天走了,你家产我可得占一份。” 冯胜气得七窍生烟。 一旁的傅友德笑意盈盈的指着郭英:“你打的仗多,仗多又咋样,不还是个武定侯。” “哈哈哈,捂腚猴,郭四儿,快去给咱几个比划比划,一只手能不能捂着腚。” 说罢,众人顿时爆笑如雷。 笑罢,徐达命人撤了桌子上的碗筷,并且将那几个已经脸红到如柿子一般的青楼女子给赶了出去。 关上包间的门,再让侍卫看守周围。 徐达干咳两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徐达的身上。 谈事的时候,这些勋贵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你们接纳北方士子这一手,做的不错。” 出奇的,徐达这一次没有怪他们几个惹是生非。 徐达道:“这一次科举的事,不难看出,陛下有心整顿文官,我也是怕你们不知道,所以在此跟你们透个底。” “多和北方士子找关系,不管什么关系,只要能给人出头就行。” 冯胜嘿嘿一笑:“咱看上了一个,准备把咱庶出的七丫头嫁出去。” 一旁的老将金朝兴眼睛陡然睁大,震惊道:“草,你七丫头才八岁?” 冯胜淡笑:“老侯爷着什么急,婚书先写在那嘛。到时候成不成,不还是咱说了算?” 郭英啧啧道:“真特娘的黑!” “去!”冯胜啐了一声。 徐达继续道:“事情,远不止现在这么简单!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是从陛下收回成命的那一刻,就不太对劲。” 前一日的早朝上,几个文官请旨朱元璋收回成命,让浙东士子重新上榜。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盘棋就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傅友德淡笑:“这些个蠢货不明白一个道理,咱们皇爷,就算是天塌了,都不可能把说出来的话咽回去!” 耿炳文也轻声道:“毕竟跟着皇爷时间不长,整日读书,脑子都是木得。” “皇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欺瞒于他。若是这一次,这些大脑袋不退反进……。” 冯胜出了口粗气,狞笑道:“那咱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凭啥科举不取咱女婿?是瞧不起咱宋国公,还是瞧不起咱凤阳人?” 在场诸位侯爷也顿时来了兴致。 让他们吟诗作对,对月登歌。 那是在为难人。 可要是让他们惹事闹事。 嘿,专业对口了。 …… ‘我痛定思痛,不水了。’ 用暗流涌动来形容如今的京城,再为合适不过。 朱元璋的圣旨下发之后,当天便开始重新审阅试卷,如今已经过了两天,两天内,京城士子互殴事件,高达二十多起。 但是结果都很明显,北方士子把南方士子锤的鼻青脸肿。 “无知,还跟我打,小生三岁骑马,五岁搬磨盘,八岁就会提刀。读书那纯粹是家里逼的,跟我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是某个北方士子在一个人完成对十二个南方士子的单殴之后,撂下的一句话。 而在这种乱象下,三日期限,放榜的时间也到了。 这一日,东华门外,人头攒动。 南方士子心头嘀咕着自己会不会落榜,同时也看不起北方士子一哭二闹的脾性。 这几日,京城之中多是对北方人的嘲讽,认为北方士子输不起。 打架的理由,也多是这个。 而这个时间点,朱元璋正在奉天殿大发雷霆。 榜,基本没动。 即便是盖住了名字也一样。 结果没变。 奉天殿,朱元璋单手叉腰,一只手扶着身边的龙案。 宋濂、章溢、叶堔、何文玉等十八位文官,全部站在下面,整个金殿安静到针落可闻。 王景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陛下,诸位公侯求见!” 大殿内,多了丝生气。 朱元璋漠然道:“宣!” 很快,以冯胜,郭英,傅友德,汤和等人为首的淮西天团,一个个穿着布衣走了进来。 足足有二十人。 “臣等,参见陛下!” 勋贵们态度无比端正的对朱元璋躬身行礼。 朱元璋目光一扫,冷冷道:“你们来作甚?” 朱元璋一问,冯胜里面站出来,大喊道:“陛下!你可要给咱凤阳人做主啊!” 原本站在中间,此时被挤到一边的文官一个个脸色漆黑,。 这些个臭丘八,又跳出来找事了。 这些文官只想到勋贵们找事,却没想过,当初勋贵们落魄了,自己化身恶狗跟着追着别人咬的样子。 朱元璋挑眉:“做主?何意?你又有什么冤屈?” 冯胜猛地一抽鼻子,说着一张老脸拧在一起,一边痛哭一边喊冤:“陛下,老臣冤啊!老臣的女婿就因为是北人,就被人存心设计陷害啊!” 朱元璋这下子露出一丝冷笑:“女婿?你特娘的女婿七八个,哪个女婿是读书的料?” 冯胜一脸无辜的道:“七女婿啊!前两任刚定的婚书,陛下,老臣婚书都带来了。” 说着,冯胜满脸的愤怒,道:“皇爷,咱女婿可是读书人,长得那叫一个踏实本分,一看就是好苗子!满嘴都是之乎者也。” 第173章 归案,处置!该死 第一百七十三章:归案,处置!该死! 朱元璋没回答。 突然,下面的勋贵一下子炸锅了。 “对啊皇爷,今科士子之中,也有我远房表姑的儿子!” “陛下,咱当年不是走失了一个亲哥吗,咱前几日才找到亲哥的后代。嘿您说巧不巧,还是今科士子!” …… 听着这些勋贵们七嘴八舌的话,朱元璋的脸越来越黑。 他看着一旁那些脸色不佳的文官,问道:“你们,都听到了?” 听到了,而且很清楚。 公侯们声音大的跟鼓声一样,想听不见都很难。 公侯们也安静下来。 火,点燃了。 包括这几日在京城揍人的士子,也是他们授意的。 接下来,就看这些家伙如何作死了。 宋濂硬着头皮走出来,颤颤巍巍道:“老臣……。” “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朱元璋冷冷的看着宋濂,质问道:“前十,没有一个北方士子!” “前五十,没有一个北方士子!” “前一百,仅一人。” “三百举子,仅十二人!” “这就是,你们给咱的答案!” 朱元璋声音逐渐变大,随后随手将龙案上的笔筒抓起,哗啦啦的朝着下面丢去,同时暴怒到极致的怒吼道:“咱大明,是不是就只有半壁江山!!” 怒吼声宛如龙啸。 顷刻间摧毁了台下众人的心理防线。 只听呼啦一声。 众臣子跪下。 何文玉吓得脸色惨白,急忙道:“陛下,臣等都是……。” 朱元璋抄起龙案上的笔洗,直接朝着何文玉的脸上砸去。 “哗啦啦……。” 那件珍贵的青花笔洗,就这么直接摔成碎片。 吓得一众文臣连滚带爬的躲开了那些笔洗炸开的碎片,十分狼狈。 朱元璋额间青筋暴跳:“咱没说完,把嘴闭上!” 何文玉忙低头,不敢言半句。 朱元璋指着文官,手指不断指指点点,颤抖着。他双目宛如喷火,整个人的眉宇间杀气横生。 “你们就是这么回答咱的,这么欺咱的!啊?” “口口声声说着修身治国,修的什么身?治的什么国?将一个好好的天下,好好的大明朝,治成了半壁江山!” 冯胜也痛哭流涕,一边痛哭一边抱拳道:“上位啊,上位,不可放过这些小人啊!这是弟兄们用命换回来的江山啊!” “陛下,你还记得张鸡眼吗?就是老臣以前的副将。” “打大同的时候,鸡眼被二十多支箭活生生穿死,死的时候,在老臣怀里笑着说‘天下打下来了,百姓也安康了。’,可如今,这好好的江山,怎么就变成了半壁江山了啊!” 戏精。 一旁的郭英直接看呆了。 我的老二哥啊。 你有这演技,我可算是长见识了。 哭的跟真的一样。 朱元璋也一下子陷入了回忆,缓缓闭上眼,道:“鸡眼,咱记得!咱记得这个人,咱到前线的时候,就是他给咱牵的马!” “咱还问他,家里有没有家人。” 说着,朱元璋就望着大殿的天井,掉下来一滴泪。 一滴,鳄鱼的眼泪。 “他说,没有家人了,只求打完仗,回凤阳找个婆娘,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这天下,是他们用命换来的。”朱元璋喃喃道。 下面的文官突然身体一颤。 因为他们意识到,似乎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在强烈的威压下,何文玉开口了,他不受控制的忐忑抬头,看着朱元璋那满是杀气的身形,开口道:“陛下……,老臣于诸位考官,绝无徇私舞弊之举。” “二次阅卷,皆是公平公正,以文学功底取士!那些没有录取的士子,要么文章枯燥,要么不合实际。有些连格式都没写全。文理不佳,不可为仕。” “这两次阅卷结果相同,恰好说明朝廷取士公开公正,不上榜者,自然有其原因!” “那些士子上奏天听,说此次科举不公。皆因他们个人学识没有达到朝廷的要求,落后南方学子许多,若是按照他们的说法,那这科举取士,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们还是坚定的认为一点。 公平就是代言词。 站在台上的朱元璋冷笑一声:“好好好!” “好一个何文玉,陶文公,你有一个好学生啊。” 朱元璋的眼神落在了站在角落的陶凯身上。 作为礼部尚书,文坛之首,陶凯的地位很是超然。 何文玉,就是他的学生。 陶凯缓缓走来,躬身道:“陛下,此事确有偏颇。” 朱元璋冷笑道:“咱不信你们不明白咱的意思!第一次考出来的结果,咱认。不管如何,江南已入榜的士子,全部录取。毕竟这些人都是学识渊博之辈,历练几年,总有些人可以为国所用。” “所以,咱第二次让你们阅卷,就是让你们网开一面,舍小家为大家。体谅体谅咱这个皇帝,体谅体谅那些为国战死的士兵们。” “可你们怎么回答咱的?” “啊?” “两次查卷,结果一样,这就是明摆着说,大明只看重江南,将整个北地学子置之不顾!学子们报国无门,难道非要认你们这些浙东文官当爷爷,你们才会网开一面!说啊!” 浙东文官。 这个词,被朱元璋挑明了。 这个词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但是一向无人胆敢当面说出来。因为皇帝对结党营私之事,一向是杀干净最好。 说到底,这些文官在思想上出了问题。 他们想到的,是小家。 历史上,这种江南士子霸榜的事件在洪武十八年后,连续出现了几次。 几乎都是浙江,江西士子,霸占科举榜单前面的位置。 洪武三十年的科举大案,更是让朱元璋直接杀了几千人。 这一次……。 为什么朱元璋这么坚定的要录取北方士子? 还是那个问题。 北方汉人,归明之心不强! 三百年异族统治,近几十年才开始回到汉人的怀抱。 从洪武年开始,朱元璋就在大肆对北方进行屯田,练兵,为的就是要将北方快速的纳入朝廷的怀抱。 朱元璋决不允许国朝的分裂! “来人,将此次阅卷考官,全部拿下!” “押入昭狱监牢!” “传朕旨意,发布诏令,翰林侍读何文玉,贪赃枉法,倒行逆施!拒不悔改,为私欲弃君王国家于不顾,乃大奸大恶之人,即刻捉拿归案!” “另外宣召晋王,诚意伯刘伯温!彻查此案,凡是涉及徇私舞弊,泄题押题者,全部依法论处!” 第174章 咱要诛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咱要诛心! 朱元璋勃然大怒,宋濂这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何等大的错误。 宋濂双膝跪地,颤声道:“陛下,老臣有罪啊。” “老臣愧对陛下,愧对天下士子。” “请陛下恩准老臣,重新阅……。” “不必!” 朱元璋冷笑。 “咱给过你们机会!若是你们这一次将北方士子加上去,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过失,咱可以恩准你们,给你们留个体面。” “哼哼,一次又一次,真把咱当成泥捏的了?” “现在怕死了,知道顾及颜面了。可咱的脸面何在?天下士子脸面何在?” “你们以为那些南方士子不会恨你们?啊?” “往后说起,谁是洪武六年的进士。到底是恭谨多一些,还是背地里指着你们这些蠢货的脊梁骨骂你们?” 朱元璋走下台下来,看着那脸色惨白神情呆滞的何文玉,一脚踹了上去。 “混账!” 何文玉整个人被朱元璋踹出好几步,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王景弘,给咱扒了这身皮!”朱元璋指着何文玉身上的三品官服,怒道。 王景弘脸色阴沉,带着两个人宫人就走了过来。 何文玉猛然反应过来,双手抱拳,大声的哀嚎道:“陛下,臣错了,臣错了……,臣愿意录取北方士子……。” 听到这话,朱元璋更是怒意横生。 “咱需要你愿意,你算个什么狗东西?”朱元璋冷笑一声,从一旁的武器架子上将那把精钢打造的宝剑‘锵’的一声拔了出来。 “陛下,不……。”章溢,叶堔等人欲要阻拦。 朱元璋怒吼:“都给咱看着!” “你们,也想死不成?” 说着,虎目扫过诸多文官。 众人浑身一颤,血液仿佛凝固般凝重。 王景弘此时带着宫人将何文玉按在地上,朱元璋走到何文玉跟前,看着何文玉冷笑道:“你们是在欺咱啊。” “是不是咱这两年没杀人,你们以为咱手里的刀不快了?” “你们,都给咱看着!” 朱元璋朝着身后怒吼一声。 其余人纷纷顿愕,随即,只见朱元璋无比熟练的将手里的宝剑握住,随后宛如雷霆之势般,剑锋朝着何文玉的一只耳朵就划了过去。 “啊啊!” 一声惨叫声,自何文玉的口中响起。 鲜血沿着他的耳边往下流。 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见血了。 金殿之上见血,大明朝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直到这个瞬间,众人才幡然醒悟过来。 皇帝的刀,依旧很利。 “咱不杀你,是因为咱要诛心!”朱元璋丢掉剑。 沾着血的剑掉在地上,声音清脆。 他冷笑道:“何文玉啊何文玉,你别着急,你不会一个人死的。” …… 当日,自东华门外就颁布了朱元璋的圣谕。 文官之中,顿时人人自危。 何文玉的遭遇,绝对不是独一份。 因为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又开始动了。 “锦衣卫去了户部,抓了户部度支主事。” “犯啥事了?” “还能啥事,收了三千多贯润笔费,现在去受审去了。” 短短一日,之前还耀武扬威,高高在上,以为春风临近的文官,全部被锦衣卫翻出了罪证。 仅是户部一部,就有十几个官员落马。 起初不少文官还硬着脖子,他们还以为此次受审,审的仅仅只是科举的事,可当他们看到同僚从审讯室出来那瘫软无力,如遭雷击的样子被人看见时。他们才明白,这一次,绝对不是单单科举的事。 整个昭狱,也变得人满为患。 宋濂,此时也在锦衣卫的昭狱之中。 同一个牢房,还有好几位翰林侍读,都带着镣铐,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一旁,翰林侍读龚其用苦笑道:“宋学士,想个辙。” 宋濂缓缓回头,面色枯黄,凄惨一笑:“想辙?想什么辙?” “错啦。” 宋濂声音有些俏皮,却又带着一丝怅然的悔意:“从一开始就错啦。” 一旁还有学士不甘心的道:“陛下这是冤枉我们!” 宋濂转头,讥讽一笑:“冤枉?真的是冤枉?你们从一开始,就公平公正,没有偏袒江南士子?” “可……,可您也看了啊,北人的试卷,确实比不过南方学子啊。” “难道朝廷恩科,看的就只是试卷?” 宋濂沉声质问。 其余人怔住。 不看试卷,还能看啥? 宋濂苦笑:“错了,咱们都错了。” “皇帝要的,是江山!是一统啊!”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昭狱大门开了。 不多时,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走到了围栏前。 少年脸上挂着笑意。 文官们抬头,尽皆沉默。 唯有宋濂和龚其用两人,躬身道:“参见晋王殿下。” 朱棡点了点头,对于其余学士漠视的态度也没有半点意见,轻笑道:“诸位大人,昭狱地方差了些,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开口。” 宋濂拱手道:“罪臣之躯,不敢贪图享乐。” 朱棡淡笑道:“诶,宋学士乃是本王的老师,也是太子之师,我来是带老大人走的。” 说着,牢门的牢门就被打开。 宋濂的眼眶陡然泛红,颤声道:“陛下……,老臣……,有罪啊!!” 他已经是位极人臣。 太子少师,文华殿大学士,翰林学士,每一个都可称为朝中柱石。可这一次,他犯了糊涂。 他默许了何文玉的做法。 尽管没有跳出来,可还是默认。 这就是君臣嫌隙。 宋濂被带走,是因为他是太子的老师,将来太子是当皇帝的人,他的老师锒铛入狱,于礼不合。 并且,宋濂对朝廷的功劳很多,这一次的私心,朱元璋生气归生气,但是能体谅几分。 宋濂拜道:“殿下,老臣……,想去见见何文玉。” 朱棡点了点头:“自便。” 宋濂出了监牢之后,朱棡眼神瞟了一眼龚其用。 龚其用也对着朱棡眨了眨眼。 前几日,龚其用尿遁之后,去乾清宫拜见了皇帝,正好撞上出宫的朱棡和刘伯温,龚其用便将何文玉的事情全部抖了出来。 有时候,能不能活命,能不能有个体面,在官场上,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第175章 那你就该做到天衣无缝 第一百七十五章:那你就该做到天衣无缝 科举案的爆发,是文官派系衰败的开始。 嚣张了还没一个月的文官派系,一下子兔死狗烹。 杨宪也慌了。 他以为自己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前夕,却不料朱元璋一下子罢黜了六部上百官员。 并且,他的恩师,刘伯温。 居然成了朝廷彻查科举案的人。 一下子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朱元璋的圣谕刚刚在皇城门口张贴出来,就引起轩然大波。 无数士子围在东华门口,看着上面的字眼义愤填膺。 “狗官!” “何文玉,我日你血哥!” 皇城门楼下,无数士子怒吼着心头的愤怒。何文玉的所作所为,着实是激怒了这些士子那颗好胜心。 而且,无论北方士子,还是南方士子,都有。 北方士子是愤怒。 而南方士子是羞愧! 南方士子的才学大部分优于北方士子,这一点确实是不争的事实!而在这些士子之中,才学出众之人也不少。 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名分,一个堂堂正正。 而如今,何文玉的包庇和偏袒,让他们羞愧。 往后任何人提起洪武六年的进士,不会是状元谁谁谁,考题是什么。 只会说……,一群受人包庇的进士。 可笑! 可耻! “这进士,不当也罢!” “吾不愿成这千古笑柄!” 士子之中,有骨气的也不少。 自然,也有无所谓的人。 …… 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朱元璋的怒火到此为止时。 燕王朱棣,自河南返回。 并且,将河南开封府上下官员及其家眷,总共七百八十五人,全部押解回京。 一桩惊天大案,就此揭开。 开封府上下从知府陶谦,到下面的录事刀笔吏,凡是涉案之人,全部落马。 朱棣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五十多辆囚车,洋洋洒洒的从金川门进了南京城。 并且,一路从长安街直入皇宫。 道路两边,百姓驻足观看。 朱棣那骑在马上,看到道路两边的百姓,眼神之中不免多了一丝凝重。 这是大明朝的根。 朱元璋愤恨贪官,是因为他深知贪官之恶。 当年若是元朝的那些官员稍微有一点儿人道,凤阳府也不可能变成那般的人间炼狱,朱家上下几口人也不可能活生生的饿死。 当了皇帝之后,朱元璋更是严以律己,从自身作则!要求官员们善待百姓。让他们多几分良心,多几分担当。 可建国六年。 得到的,只有这些蠢货的诋毁和背叛。 朱棣的心头,不免为朱元璋的遭遇感到愤怒。 若是自己……。 想到这,朱棣浑身一颤。 到了宫门口,朱棣翻身下马,随即命人将那些囚车全部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承天门外暴晒。 朱棡,已经在此等候。 “三哥!”朱棣面色板正的拱手行礼。 朱棡点了点头。 “都抓了?” “嗯,上到六十,下到襁褓,全在这了。”朱棣眼中透着一股子杀气。 “怎么回事?”朱棡问道。 朱棣咬牙道:“锦衣卫抓这些人的时候,在开封府的监牢里面,发现了不少百姓。” “这些百姓想要上京告御状,结果还没出开封府,就被人抓了起来。” “而且,还查到了京里的官。” 京里的? 朱棡微微一笑。 事情,越来越大了。 朱棡看了眼那些囚车里面的人,有妇人,有孩子,也有风烛残年的老人。有的即便是身处囚车之中,也身着锦衣华服,面相富态,只是稍有落魄。 有的则是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好似普通百姓一般。 朱棡走到最靠近宫门的一辆囚车面前,其中关着一位面容清瘦,眼神显得十分平静的中年人。说是中年人,此人两鬓花白,面容其实不算年轻。 能够单独装一个囚车的,却也说明此人的身份不凡。 “这就是陶谦。”朱棣也跟上来道。 车中的陶谦转头看到了朱棡。 朱棡与其目光直视。 可随即,朱棡在他的眼中,居然看到了一丝戏谑。 “你的眼神,让我感觉很不爽。”朱棡漠然道。 陶谦闻声,先是哈哈一笑。 这人笑起来,倒是一脸的慈祥和明朗。 陶谦笑着,朱棡则是漠视着看着他。 朱棣凝眉,旁边的锦衣卫领会其意,连刀带刀鞘‘砰’的一声落在囚车的牢笼上,发出一声巨响,怒吼道:“天下脚下,禁止喧哗!” 陶谦停止了大笑。 “晋王殿下。” 陶谦微微拱手。 与他这神色自若,礼数齐全的姿态相对比,他脸上的污垢和憔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拱手之时,双手手腕之上的镣铐也发出铁链撞击声。 “陶知府,素来闻名,没想到是这种见面方式,也不知道该是唏嘘,还是感叹世事无常。”朱棡面色如常道。 官员落马自古有之。 如陶谦这样的人,表现的十分平静。 或许他们也早就料想到了自己此时的境遇! 贪,这条路,没有止境。 在尝试过那种不费力,不费神,就有千万贯入账的滋味之后,无人可以不留恋。 小贪者,心有余悸,宛如惊弓之鸟。 而大贪,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是心理素质的体现。 陶谦笑了笑:“没什么世事无常,不过是境遇不同。” “殿下手段繁多,端的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好刀。” “那为何你要贪?”朱棡冷笑问道。 陶谦拱手:“活不下去。” 他面色如常,在朱棡有些讥讽的眼中,淡笑道:“殿下不信?” “一年三百石!”朱棡冷喝一声:“陶谦,你可知,你一年有三百石禄米!” “你告诉孤,什么家庭,一年三百石不够活?” 知府是正四品官衔,一年有三百石禄米。 陶谦哈哈一笑:“殿下,你还是太年轻了。” “不知道官场里面的门道。” “年轻?”朱棡淡笑:“或许世事无绝对,但若是自己行得正坐得直,陶知府,如今不该在这里!” 说完,朱棡面露几分讥讽。 “坐在囚车之中跟孤说,孤不懂官场里的门道。陶知府不觉得滑稽?” “若是知府大人真的在官场之事上如此练达。” “那就该做的天衣无缝!让人查无可查。” “结果呢?处处留尾,锦衣卫不过三天,就查的底掉。所谓尾大不掉,盘子一大,人的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 “若是办不好,办不到,那不能怪别人,要怪就要怪自己,没那个本事!!” 第176章 党争之祸 第一百七十六章:党争之祸 你嘲讽我不谙世事。 那我就笑话你能力不行。 朱棡转身和朱棣一起进了皇宫,留下陶谦在囚车之中暗自出神。 朱棣道:“三哥,咱为啥不揍这老小子一顿?这路上,这家伙要求最多。” 朱棡转头一笑:“他想要体面的死法,咱为啥要给他诟病咱们的机会?咱们打了,被那些文官看出端倪,又得说你行为鲁莽。放心,有的是机会好好弄死这家伙。” 说着,朱棡搂着朱棣的肩膀。 两兄弟的背影,显得无比的和谐。 “老三,你要相信咱爹!爹对贪官污吏的恨,就是斩断这些官场邪气的刀!” “嗯,三哥!” 说着,朱棣转头问道:“京里的事我听说了。” “父皇打算怎么处置宋学士?” 朱棡看着朱棣,眨了眨眼:“宋学士?你不是一直叫的老宋头?” “额……,素儿说,宋学士乃是当朝文豪,又是天下儒林名士。对老宋头,该有些尊重。”朱棣叹道。 “老四,你小子变了啊。”朱棡乐道。 朱棣嘿嘿一笑:“女人嘛,哄着就行了,我先答应她,不然她又得哭鼻子。等以后老宋头再让我背他的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就在他脸上画王八。” 朱棡也眨了眨眼。 突然想到一个事。 “你画的时候,替我也画一只。”朱棡道。 他想到了,背‘送东阳马生序’的事。 “成!”朱棣拍了拍胸膛。 招惹宋濂这事,朱棣绝对是专业的。 在大本堂读书的几年,宋濂的胡子都快被朱棣给薅没了。 朱棡背着手,叹道:“宋濂的处置只有父皇知道。” “至于何文玉和赵节……。” 朱棣面色一肃,沉声道:“该杀!” 的确。 该杀。 “三哥,为何你这么肯定,那些翰林院的家伙,会维持原审?”朱棣问道。 朱棡微笑了一下,拍着朱棣的肩膀,问道:“你觉得对于那些淮西的叔伯来说,什么东西最重要?” 几乎没有去想,朱棣下意识道:“钱!” “上次李景隆偷了他爹八张铺子的地契,被他爹吊在房梁上抽了一天。” “要不是没打死,我还以为曹国公的头上是绿的。” 八张地契? 朱棡愣了下。 曰你血哥的,李景隆不是就给了他七张吗? 李景隆偷地契,那肯定也是跟李文忠交代了的,李文忠看在他晋王的面子上,说什么也不会对李景隆下死手。 当然,打归打,态度还是要有的。 但是朱棡万万没想到,李景隆这厮特娘的还敢中饱私囊。 朱棣问道:“三哥,你这是啥意思?” “那对于咱朝廷的那些文官来说,什么东西最重要?”朱棡问道。 朱棣挠头。 “文官?” 他一下子有些错愕。 “文官以修身治国平天下为己任,这个对他们重要?”朱棣问道。 朱棡轻笑,摇头道:“不重要。” “你看满朝文官,除了那几个能干事的,剩下的哪一个不是戳一下动一下?” “父皇想落实一件事,要经由中书省审批,盖印,然后再落到六部尚书手里。” “尚书下面还有侍郎,主事,等到了地方上,起码经由了四次易手。” “你说他们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可有该有的态度?” 这其实也是朱元璋一直想做的事。 废除丞相。 由皇帝掌控六部,六部尚书直接和皇帝交接工作,不再需要中书省这个大集团参与。 这样做的好处许多。 其一在于,减少政策下发的过程,不在传达上面造成偏移。若是按照原有的行政手段,政策几次易手,很容易就造成传达偏移。 比如老朱本来就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地方百姓的生活状况,结果几次传达下去,变成了其他的的事情。 这样很容易让好事变成坏事。 其二是老朱最在意的点。 皇权。 中书省掌控六部,若是遇到听话的丞相还好说,皇帝的指令还能下发下来。可若是遇到那种硬骨头或者权倾朝野的宰相,那皇帝那个位置,真就是坐着好看。 这是老朱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所以在老朱上位之初,其实就一直在暗中谋划这件事。 他为什么会三番五次的暗中吐槽李善长是老狐狸? 就是因为李善长让他找不到半点借口来废除宰相位。 李善长聪明,且油滑,明明一些坏事到了他的嘴里,就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且,他有手段和威信。 这样的人坐镇中枢,朱元璋的想法一时半会下落不下去。 最关键的,是李善长虽然懒政,但政事还是在处理着走。 至少,朝廷运转没有问题。 这就是个人能力的体现。 为了集权,朱元璋第一件事就是让李善长退位。 然后扶持胡惟庸跟杨宪! 为什么扶持这两个人。 因为斗! 只有斗起来,他们才会出昏招!下死手! 届时,一道旨意下来,任你什么丞相不丞相的。 全部连皮给你剥了。 而且,身处这种环境下,胡惟庸和杨宪两人,不可能不斗!这不是他们两个人的战场,这是两大利益群体之间的争斗。 不斗,就等死! 朱棡眼神清明了许多,看着朱棣笑道:“读书人,爱名。” “更何况是清贵的翰林学士,他们不是舍小家为大家的人,骨子里没这个血。” “读书明理,有的人书读得多了,就认为自己懂的事情多,眼界超越常人,所以自然而然,也就变得高傲了。” “他们想的是名垂青史,想的是后世敬仰。身后名,是读书人的命根子。” “这一次,父皇怕是会大开杀戒。” 朱棡微叹:“父皇痛恨结党。” “你还记得,去年在云岩寺,浙东,北地,淮西三个地方的勋贵子嗣私下集会的事情。” “这就是结党。” “党争之祸,远胜于贪官污吏。” “何文玉,赵节,曹禺三人,都是z人。三人利用此次科举,大肆录取老家士子,致使他们在当地威望颇高。” “甚至,不少当地乡绅,出资为其修建祠堂宗庙,赠予本家大量钱财田地,仆役和牲畜。” “他们确实不贪,可若想想,当整个朝廷的官员都是z地的官员之后,那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第177章 未来很大,展望世界 第一百七十七章:未来很大,展望世界 说到底,还是权力。 正是朱棡对朱元璋有所了解,所以知道,朱元璋是不允许大权旁落他人之手的。 掌握大权的,只能是他,和朱标。 其他皇子也不行。 经由朱棡这么一说,朱棣若有所思。 “三哥,那岂不是说,用名就可以驱使那些文官为朝廷干活?”朱棣问道。 朱棡愣了下。 看着朱棣那天真的脸,朱棡语重心长的道:“老四,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难道没有名,他们就能不干活了?那朝廷的高官俸禄养着他们是为了什么?” 朱棣眼前一亮。 两人一路到了御武殿,便看到有公公在殿门外的屋檐下候着,见到两位王爷并肩而来,公公急忙上前道:“奴参见两位王爷。” 朱棡看了看里面,问道:“父皇怎么样?” 公公轻声道:“方才魏国公和曹国公来了一趟,说是家中有子侄因此次科举舞弊落榜。还有不少朝中勋贵,都上奏了此事。” “皇爷心情不佳,午膳吃了两口,现在刚歇下。” 朱棡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那公公站到了一边去。 “父皇昨夜没休息好?”朱棣问道。 公公点头:“是,三更天才没叹气,天将明就起了。” 想来,朱元璋昨夜也是生了一肚子的气。 遇到这种事,当皇帝的心里怎么可能舒坦得了。 朱棡摆了摆手,拉着朱棣两人坐在了门口的屋檐下。 “二位王爷……。”公公错愕。 朱棡转头,轻声道:“我们在这候着,不到时辰,不要去吵醒父皇。” “是……。”公公点头。 转头,朱棣才叹道:“当皇帝可真不容易。” 朱棡乐了。 要不是知道你小子干的事,我差点就信了你这话。 不过朱棡还是对朱棣有所理解的。 朱棣造反,更多的因素还是自保。 其次就是心里头的怨气跟不满。 自保,是因为朱允炆削藩太狠,被黄子澄,齐泰忽悠的连半点亲情都不顾,完全是把藩王当罪人看。 还派人监视朱棣,将朱棣的一言一行完全当成做一个犯人一般的监禁。 在这种情况下,朱棣知道自己不造反也是死。 加上心里对老爷子有点怨气。 毕竟,朱标去了,皇长孙朱雄英也去了。 朱樉和朱棡前世也早早地离世,无论是怎么算,也该算到他这个四儿子的头上了,结果呢? 被一个庶子给上了位。 这换谁,心里能好受? 朱允炆上位不过两年,先后废掉五大藩王,逼死湘王。有了这些前车之鉴,心高气傲的朱棣怎么可能等着朱允炆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一大家子人,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 “诶,三哥,不对啊。”朱棣眨了眨眼。 朱棡转头:“啥不对?” 朱棣有些不解道:“咱老家啥时候这么多举人了?我咋记得,咱整个凤阳的学院,都是去年才开始修的。” “当时说几个学问好的教书先生都找不到。” 朱棡闻声一笑:“那些个子侄,或强迫或自愿都是这几日才入各公侯府上做西席先生的。” “之前那些御史文官弹劾那些公侯,如今这些公侯也是借自己的势,以牙还牙。” “老四,这就是党争。” 朱棡说完,自己也沉默了下来。 这些事,朱棣得自己多琢磨。 朱家人太多了,光是分封如今现有领土,那未来百年,大明朝还是负重累累。 如朱棣这样的猛人,不给他打仗就是浪费。 朱元璋如今正值壮年,执政至少还有二十多年的光阴,所以朱棡不可能等着老朱没了再开始自己的计划。 他要改变大明,第一件事就是改变朱元璋! 如今是按照后世的计算,是公元一三七四年,这个时间段,在西方中亚地区,盘踞着一个强大的罗马帝国,其首都在君士坦丁堡。 其中,还有一个占拜庭帝国,也是强国。 但是就单纯目前的实力来看,他们都难以忘及大明之项背。 北边的罗斯帝国如今也是崛起之势,将会在六年后打败如今盘踞在大明西北天山一带的钦察汗国。 钦察汗国地势广袤,乃是成吉思汗次子的封国,不过如今已经临近没落。 而大明的南方,则是如安南、暹罗、真蜡、吕宋等小国更是不计其数! 东方,近在眼前的就是如今还处于南北朝时期,幕府当道的小日子过的不咋样的倭国。 再远一点,那就是那片将在一百一十八年后,被麦哲伦所发现的美洲大陆。 世界很大。 等你亲身走过,才知道什么叫做天涯茫茫。 更别提这是在古代。 想要坚持朱元璋的理念,并达到自己救活大明朝的目的,朱棡只能把计谋算计在周围这些国家身上。 反正,来都来了。 朱棡是很想去那些地方走走看的。 可以去南非荒漠,看看这个时代的南非草原。 可以去拉丁美洲的原始森林,见识一下没有遭受人类污染的巨蟒,湾鳄,还有全身带着盔甲的巨骨舌鱼。 哦,那孤悬在海中的大陆其实也可以去看看,不过那地生物链太脆弱,到时候去的时候船上不能带动物。 对了,也不知道那西方的教皇是个什么样子。 想到这些,朱棡这几日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许多。 侵略? 什么叫做侵略? 我朱棡从不侵略,我要么打的你们求我占领你们的国家,要么就玩的你们欲仙欲死。 上帝? 上帝有几个师? 朱棡心里打定了主意,等京中事物处置好,自己就去大同府。 两人在殿外呆了一会,就听到里面大殿有脚步声。 朱元璋只是午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继续批阅奏折。 朱棡和朱棣进来的时候,朱元璋正在用一根桃木的痒痒挠挠背。 “儿臣参见父皇。” 两人同时拜道。 朱元璋看了两人一眼,道:“人都抓了?” 朱棣点头:“是,已经抓回来了,总共七百八十五人。现在在承天门外暴晒着。” 说完,朱棡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 “父皇,河南开封所涉及的所有贪污数目全在这。其中涉及粮食三万六千石,贪污数目也在六千七百贯左右。” “而且……。”朱棡顿了一下。 朱元璋脸色铁青,沉声道:“说!” “而且,查到有人私铸铜钱。” 朱元璋一双眸子瞬间猩红起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第178章 沉甸甸的父爱 第一百七十八章:沉甸甸的父爱 私铸铜钱。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污案了。 就连朱棡都没想到,锦衣卫会捧着这么大的一个炸弹送到自己手里。 这个炸弹,一丢出去,那就要震得整个大明朝廷翻天覆地。 朱元璋的眸子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整个人的那股杀气,仿佛要喝人血那般透彻,凝重。 “谁干的?” 朱元璋声音淡漠。 朱棡低头,说道:“开封府刘、孙、秦三家当地豪绅,和开封府知府陶谦,治中齐燕等一干人。” “他们招揽了为前朝铸币的宫廷工匠,威逼利诱之下,倒模开炉,铸造钱币!” “并且通过减少铜钱之中的铜石,加入铁,铅,锡来达到和官营钱币一样的重量,再通过埋土,泡醋做旧。” “锦衣卫查的时候,在陶谦的府上地窖,挖出了千斤铜币。” 朱棡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就看到了朱元璋的眉心在跳。 朱元璋坐在那种古铜色的木椅上,伸手在自己下巴的胡子上摸了摸,随即发出一声笑声。 这笑声,倒也没有多渗人。 只是听出了一股自嘲之意。 朱棡有些料想不到。 事情够不够大? 朱棡觉得差不多了。 如今这个局面,查下去,整个大明文官阶层都要换一波血。 届时,什么科举只录取三百人,大家都会选择性遗忘。 “老三!” “儿臣在!” 朱元璋抬头望着天花板。 “把东西放下。” 朱棡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册子放在了朱元璋面前的案台上。 “下去,此事至此,你们两人再无关联。” 朱元璋的一句话,顿时让朱棡心头一跳。 朱棣也脸色一慌。 还没等两个人开口说话,朱元璋就表情凝重的看着朱棡,道:“不值当!” 朱棡一下子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这件事情,朱棡确实可以做的很绝,抓干净,杀干净。 但是那样一来,朱棡这个亲王也就算是彻底惹怒了那些依附于z地的文官。 老朱……,舍不得自己这个儿子遭受骂名。 老三这两年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么懂事有能力的一个儿子,将来定然会成为太子身边的助力。 朱家皇权,也将会更为牢靠和稳固。 在他的心里,老三的办事风格适合唱白脸,朱标则是唱红脸。 一紧一松,一黑一白,才能将整个朝廷的这些官员玩得转。 “爹!” 朱棡喊了声爹。 他上前蹲在朱元璋的膝前,有些郑重道:“爹,若是孩儿不办,此事你让谁来办?” 朱元璋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看着朱棡。 很明显,老朱这是打算亲自下场,大开杀戒。 “老三!”朱元璋看着朱棡,凝重道:“你老子我,不怕骂名,也不怕那些嚼舌根子的书呆子在史书上写,咱是个暴君。” “昔日嬴政焚书,史书写其是千古暴君,麻木不仁。他嬴政且不惧史笔如铁,我朱元璋有什么可怕的?” “而你不一样,你是亲王!” 朱元璋的意思还是很坚决。 不愿意朱棡继续插手。 也不想让老三一家子以后被那些遭瘟的书生在史书上诋毁。 读书人就是有这个权力和能力。 这是朱元璋的舔犊之情。 他将朱棡比作一把刀,可真正用这把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狠不下去,因为他怕人砍死了,刀也伤了。 朱棡摇头,眼眶泛红:“爹,儿子不怕!” 他确实不怕所谓的史笔。 只要以后编纂一本更为权威,更为官方的史书,一定要比那些文人手里编写的野史要强得多。 比如……,永乐大典。 朱元璋摆手:“王景弘,送两位王爷出宫!” 说完,朱元璋直接起身,背对着朱棡和朱棣。 那态度十分的明了。 想都别想。 朱棡知道朱元璋的脾性,他的态度,谁也无法改变。 “两位王爷,走……。”王景弘站在旁边,轻悠悠的唤了一声。 朱棡和朱棣两人走出皇宫,尽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两人都感受到了沉甸甸的父爱。 朱元璋不愿意让自己儿子被后世唾骂。 这是自己儿子,亲儿子! 念及此,朱棡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 等到朱棡和朱棣离开,朱元璋才缓缓转过身来。 王景弘也送完两兄弟,走了进来。 “出宫了?” “是。”王景弘道。 朱元璋喃喃道:“老三老四,是好孩子。” 王景弘闻声,也躬身,眼眶泛红哽咽道:“两位王爷之忠孝,世间罕有!” 朱元璋笑了笑:“那你哭个什么劲?” 王景弘破涕为笑,露出笑脸:“老奴这是高兴的笑。” “这两小子,不管如何,孝心可嘉,也愿意给朝廷做事。” “最关键,是办的事办的利索!” 说完,朱元璋沉默了一会。 “宣蒋瓛。”朱元璋伸展了一下臂膀,道。 “是!” 很显然,开封府的案子,朱元璋还是打算交给蒋瓛。 养的狗,到了有用武之地的时候,就该拿出来用。 …… 而朱棡也没直接回府,而是转头去了刑部衙门。 朱元璋不让他碰开封的案子,但是科举案还是在他手里的。 朱棡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他要的不是名垂青史,也不是家财万贯。而是足够的时间去改变大明! 所以朱棡当即下令在午门外设立审讯地点,于第二日一早,对此次犯案的那些翰林学士逐个审讯。 翌日。 天气晴朗,空气之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朱棡睁开眼睛,紧了紧怀中的温香软玉。 “今日要行刑?”徐妙云秀发朴素,魇面秀美精致的仰头看着朱棡,轻声问道。 朱棡点了点头:“会死人。” 徐妙云收回眼神,将脸颊贴在朱棡的胸膛:“开封的事呢?” “父皇没让我碰,担心那些文官记恨,在史书上骂我。”朱棡笑了笑。 徐妙云微微一笑:“若是文官知道,怕是史书上得写一个,晋王殿下荒y无度才是。” 朱棡伸手捏了捏徐妙云脸颊两边的嫩肉,那秀气的脸蛋一下变的娇憨可爱,朱棡乐道:“那你还每天炖汤?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说完,徐妙云魇面羞红一阵,娇嗔道:“讨打!” 第179章 藐视皇权? 第一百七十九章:藐视皇权? “既然陛下不让你出这个头,那咱们就把眼前事办好。” 厢房中,徐妙云伸着手给朱棡整理衣领,轻声嘱咐道。 朱棡放下双手,无奈道:“身为儿子,眼睁睁看着父亲背受那些文官的诋毁,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这句话,倒是朱棡真心实意说的。 朱元璋这么好的皇帝,确实不该承受那些文官刻意的贬低和诋毁。 徐妙云眨了眨眼,问道:“我记得红衣案的时候,陛下赐的令牌还在夫君这?” 朱棡愣了下。 看着朱棡那有些疑惑的眼神,徐妙云伸出玉指笑意盈盈的点了点朱棡的额头,笑道:“夫君莫不是变笨了?” “这令牌虽好,可却是皇权特许。当初是为了红衣案的审理……,不,应该说是为了清算权贵们犯下的错事,所以赐下。” “可换句话说,夫君是藩王,行的是王权,而非皇权!” “那这令牌在夫君的手中,岂非逾矩?” “想要交出令牌,夫君首先要……,办错事。” 朱棡也看着面前的徐妙云有些佩服。 徐妙云将玉佩给朱棡戴好,随后轻笑道:“而且很多事情夫君何必亲力亲为?有时候,狗咬狗总比人咬狗要划算的多。” 出了王府,朱棡的脑中一直还盘旋着徐妙云这句话。 他喊了声跟在身侧的张玉。 “那些阻拦百姓进京状告的官员,查出来没有?” 张玉点头:“青眼的部下查到了一些,多数是应天府当地驿站的官吏,还有管理漕运的一些小吏。” “他们得了上面的命令,沿路严查一切北方入应天府的人。” “遇到那些告御状的百姓,就全部抓捕回开封,沿路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棡眼中出现了杀气:“是谁下的令?这么大的胆!” 张玉察觉到了朱棡身上的杀气。 他心里也在感叹,这洪武六年也太不太平了。 不管是武勋还是文官,都在这一年短短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动荡了一遍,如今更是出现了地方官员拦截百姓进京告御状的事情。 这事或许在别的朝代还不算是什么大事,可这是洪武年!朱元璋的天下,他不会去粉饰太平,让史官去大写特写那些虚假的繁荣,他鼓励百姓进京告状。 真正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个鼓励百姓进京告御状的皇帝! 并且,朱元璋对天下百姓都发有‘大诏’,凡遇到冤情者,当地布政司,按察司,巡检司不受理,可头顶大诏,进京告御状! 凡有阻拦者。 灭九族。 可如今,居然有人敢公然藐视这条法律。 “回王爷,是开封府巡检司的官吏,如今关押在昭狱之中。” 朱棡淡淡一笑,声音有些嘲讽的道:“巡检司的官吏,不过从九品小吏,就敢藐视皇律。” “这些人,究竟是不知者无畏,还是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撑腰?” 张玉低头,道:“王爷,开封府上下官吏和豪绅自成一派。” “上下以知府陶谦,府丞孙付两人牵头,连同其余三家当地豪绅,以倒卖库粮,私铸钱币,开设钱庄牟利。” “每年所盈利的钱财,陶谦和孙付两人吃五成,其余五成,三家一人一成,余下两成则是打点费。” 朱棡皱眉:“有多少?” “从洪武元年到现在,有十余万贯的利。并且,三家的钱庄还在开封有不少百姓抵押的田地跟房屋!” 说到底,卖粮的钱不是他们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是通过将好钱私铸成含铜量低的坏钱,然后通过放贷的方式,将这些坏钱贷出去! 最终的目的,是那些价值高昂的土地,铺子,宅子。 这是后世很简单的一个操作方式。 许多放贷机构的操作方式就是如此,毕竟十贷九欠,只要时间一到,还不上钱的人,就会将家里的东西给低价卖给他们。 不还? 不可能的,地方官府,在当地就是天。 毕竟,这可是‘官府’的生意。 地方官府打着朝廷的名义在国内敛财,这究竟是洪武年? 还是已经灭亡的元至正年!? 朱棡心头的怒火,几乎要爆炸一般。 作为一个后世人,他有一种后世人独有的情怀。 爱国! 朱棡的轿撵朝着午门而去,一路上不少百姓都认出了这是晋王殿下的仪仗。 有些闷热的南京城好似在一个大蒸笼里面,六月份已经是艳阳高照的天,设立在午门之外的临时衙门,已经到了不少官员。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他们心里心虚,站在这里的官员,要么满头大汗,肃立无声。要么身体微颤,魂不守舍。 燕王押送七百多开封府犯案官员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已经过去了一天,锦衣卫还在审。 这两件事一下子压在文官这边,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仿佛要压断文官的脊梁骨。 人堆里,应天府的知府左安善的脸上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这两日自己有点被人给盯上了。 难不成出什么事了? 可是河南的官,关他什么事呢? 不多时,在人声鼎沸之下,晋王和诚意伯相继到来。 官员们也纷纷起身迎接。 “我等,见过晋王殿下,诚意伯爷。” 众人拱手一拜之后,朱棡点了点头,微笑道:“有劳诸位臣公了。” “不辛苦不辛苦。” 寒暄了两句,众人脸上挂着假意的笑。 左安善笑道:“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该为朝廷尽心办事,谈不上辛苦。” 朱棡点了点头,叹道:“要是其他人也有知府大人这么高的觉悟,何愁我大明不兴?” “哎哟,岂敢岂敢!” 左安善脸上挂着受宠若惊的笑:“要说为国为民,全大明谁人不知晋王殿下之功德。下官也是深受殿下诸多事迹所影响,您就是下官心里的指路明灯,前进的方向啊。” “原来如此,那今日的案子,可就劳苦知府多帮帮腔了。”朱棡拍了拍左安善的肩膀,微眯眼睛笑道:“父皇对这件事可是很关注的,而且下令一定要严惩!” 左安善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有一种深深的不安。 第180章 有没有功成名就? 第一百八十章:有没有功成名就? 朱棡和刘伯温到场之后,现场的气氛也开始紧张起来。 朱棡坐在首位,刘伯温坐在次位。 随后两边坐着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的官员。 三司会审,而且是当着全天下的面! 百姓们此时也忙完了家中应做的家务活,开始陆陆续续赶来,午门外的临时衙门也开始汇聚了上千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有贩夫走卒,有士子书生,也有豪门贵胄,贫寒子弟。 几声擂鼓之后,伴随着知府左安善的一声惊堂木拍案,和一声中气十足的:“带犯人受审!” 很快就有锦衣卫的人从侧面已经拦起来的通道之中,将此案涉案的十余人用囚车给运来,囚车缓缓而行,车子里面每个人,都披头散发的蜷缩在囚车里,不断的颤抖。 “狗官!” “何文玉,你该死!” “赵节你这个畜生!” “枉为人子!” 人群突然震动,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并且顺手将手里的臭鞋子给砸了过去。这一下子,仿佛点燃了那些围观士子的怒火。 人堆里,淮西勋贵们砸的起劲,哈哈大笑着将手里的烂鸡蛋给丢了过去。 郭英手感最好,一颗烂鸡蛋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何文玉的脑袋上,砸的何文玉哀嚎不已。 “哈哈哈哈,看到没,老子砸的多准!” 当初文官弹劾他们有多狠,那此时他们就有多爽。 这一下子,不管是北方的士子,还是江南的士子,都开始丢着手里的东西。 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朝着何文玉等人丢了过来。 “何文玉,你这无品无德的败类!” “狂悖小人,我等南人不需要你的刻意偏袒!” 何文玉一头杂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在头发下,何文玉痛哭流涕,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南方士子也要骂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到了正堂,锦衣卫的番子将何文玉等人全部带了过来。 这些人尽皆身着囚服,蓬头垢面,面色惨白,眼神无神的看着前面,好似一群行尸走肉一般的僵硬。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大明文官顶点的一群人。 如今被这样对待,也是给了那些文官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如今不是赵宋。 文官,也不是铁帽子。 皇帝说你该死,你活不到明天! 刑部尚书周祯质问何文玉:“何文玉,本官问你,你可有徇私舞弊之举?” 跪在地上的何文玉摇头。 “大胆!”周祯横眉怒斥,以手中罪证拍案道:“你这混账,还敢隐瞒!这是各地士子上交于你的润笔费。” 说着,周祯将册子呈交给朱棡和刘伯温,拱手道:“两位上官,这是刑部审讯的结果,从今年二月到开考之间,何文玉共收取润笔费七千八百余贯,名贵器物十余件,还有宅子一座。” 一旁的大理寺卿夏淮武也起身。 “下官上奏。” “大理寺派人走访当地,查出何文玉于老家钱塘县颇具私产,土地万亩,仆役百余人!更是由当地豪绅出资为其何家祖嗣修建祠堂,祠堂华美无比,高门耸立!其中供奉何家先祖一十八人。” “并且建筑多有逾矩之处,此乃以下犯上,该当重处!” 督察院副官也起身,参了何文玉一本。 众人推墙倒。 何文玉,赵节,曹禺三人,乃是元朝时期就已经闻名于世的大儒,若是行得正做得直,不说名垂青史。 但至少一个史书有名还是没问题的。 可就是因为自身的贪婪,以及自己的私心,葬送了一切。 从一开始,他何文玉就在偏袒南方士子。 尤其是那些给自己送了润笔费的。 从已经出来的名单上面看,给何文玉送礼的士子全部都在榜单之上,这已经间接证明了何文玉科举舞弊的事实。 其次,在曹禺和赵节两人的府邸,也搜出了不少士子送的礼物。 三司会审,第一个步骤是审。 第二个步骤就是论。 论罪。 最终由刘伯温手书一封罪证,由锦衣卫护送进宫中呈交皇帝御览,皇帝点头盖下大印之后,再送回到午门外的临时衙门。 人堆里,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这些个读书人真不是好人!” “包藏祸心啊,偏袒自己老家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天下是他们这些文官从元人手里抢回来的。” “此人也当真是蠢笨和小气,竟是偏袒至此!整个科举榜单,北人仅占一成。” “这学士也是必死无疑,本以为是为了老乡士子,可没想到落了个袒护南人的罪名,这几日,南方士子都要骂死这蠢货了。” 一旁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郭翀杵着拐杖,身边站着吴伯宗。 吴伯宗笑道:“郭兄,功成名就的感觉如何?” 郭翀哭笑不得:“这算是哪门子的功成名就?伯宗说的胡话。” “诶,虽没有登科及第,但以微末之力撬动朝局,天下从此有了我吴伯宗之名,怎么不叫功成名就?” “便是后世人提起今日,也会知道在历史上,有一个叫吴伯宗,一个叫郭翀的人做的壮举!” 吴伯宗笑道。 “伯宗,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回江西,再读三年!三年之后,我吴伯宗定要做三年后的状元郎!”吴伯宗很有自信的道。 郭翀则是有些忧心,点了点头:“为兄也认为,伯宗学识过人,下一届科举,伯宗必然上榜!” 两人笑了笑。 吴伯宗也点了点头,还是微微叹了口气:“就是无趣了些。” 郭翀轻笑:“有何无趣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你我寒窗数十载,区区三年又算什么?” “黄金屋?哈哈,郭兄为什么只要黄金屋,不要颜如玉?”吴伯宗笑道。 郭翀面色一红。 这时候吴伯宗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啊,这颜如玉,郭兄不是已经有了吗?” 说着,吴伯宗挑眉笑道:“这几日静儿姑娘可是寸步不离,郭兄莫非还看不出?” 郭翀愣住,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随即连忙摆手:“不可,不可不可!静儿今年刚过及笄!” 两人年龄,可是差了快二十岁。 郭翀接连摇头。 而这时候,锦衣卫的人也快步从皇宫之中跑了出来。 第181章 科举案,落 第一百八十一章:科举案,落 而朱元璋给的审查结果也顺利通过。 “圣上口谕!” 锦衣卫千户朴不成翻身下马,高声道。 在场官员全部从座位上下来,由朱棡领头众人跪地听旨。 “翰林学士何文玉,深受国恩数十载,官居上乘无利国之举。此次为恩科阅卷之一,却罔顾圣恩,利欲熏心以谋私利!利其乡人,罢取北方士子。并且收受贿赂,罪无可赦。” “朕念及国朝初定,开恩于汝,让汝开卷重阅。望汝体谅朕之苦心,为天下士子偿还公道。然,何文玉仍不知悔改,蛊惑其同僚赵节,曹禺等人,串通上下以阳奉阴违待朕。” “致使大明士子人心离失,甚有人轻言北明、南明之语!国朝分裂,你何文玉万死难辞其咎!” “着令,何文玉,赵节,曹禺三人即刻用刑。” “是以,凌迟!” “三人家眷,直系三代赐白绫三尺。三族之内充入教坊司为奴为婢,九代之内操持贱业,不可务农,做工。” “九族以内,三族以外,流放三千里,九代以内不可科举读书。” “其余犯案之人,念及乃是从犯,全部卸官归养!” 朴不成的话响彻整个午门外的大街。 上万百姓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听着朴不成的话。 每一句,每一字,都仿佛带着血淋淋的杀气! 在听到了朴不成的话之后,无数士子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北人士子之中,更是有人痛苦哀嚎,大喊陛下仁德,乃是千古圣君。 “陛下圣明!” 这是连根拔啊。 翰林院总共才三十多个学士,侍读, 这样一整根连串撸下来,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的人! 朴不成将手里的册子递给朱棡,轻声道:“殿下,陛下说了,即刻用刑!” 朱棡点了点头,接过册子,转头看向刑部尚书周祯,道:“周大人,准备动手。” 周祯点头,随即有些为难道:“殿下,真的要……凌迟?” 凌迟,就是用小刀一刀刀把人身上的肉给剔下来。 最后要剔成一幅血淋淋的骨架。 周祯早年见过刽子手凌迟几个前元的官员,那宛如人间炼狱的模样,至今让他有些脊背发寒。 最恐怖的就是,当人被脸上的肉被剔下来之后,根本就看不出原来的那张脸,只看得到泛着血光的白骨头在张嘴。 朱棡也点了点头。 “凌迟过于残酷,留他一个完尸,枭首。” 他不同意凌迟。 凌迟确实解气,但是也会让朱元璋背上一个残暴无仁的骂名。 老朱在大清国的名声都坏成啥样了,还不是那些狗日的遭瘟书生刻意诋毁的? 而且,凌迟这罪,不该给何文玉。 该给的,是接下来的那些人。 不多时,刑部的刽子手就从一旁的午市里面走了出来。 这些人身高七尺,颇为肥胖,头上系着一根粗的辫子,和鼠尾辫完全不同。 刑部砍头的事儿已经是轻车熟路,不到一个小时,各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朱棡也和三个刽子手见了一面。 “为何不穿衣服?”朱棡看着三个刽子手都换上了一身用稻草编制的围腰,问道。 其中一人恭敬的抱拳,道:“回王爷,衣物太贵,而且咱们几个汉子,穿衣服费料子。” “这要是砍头的时候溅的血喷到衣裳上,那衣裳就沾了煞气,不吉利。” 好家伙。 砍头杀人还是吉利一说。 “原来如此!”朱棡点头。 这就是底层人民的真实写照。 一丈布就要一百五十个大钱,好一点的绣娘可以做三件衣裳,基本上就是贫苦百姓一两年的穿衣用度。 这要是在洪武二十几年,那这些刽子手怕是没几天就要换几件衣服。 午门外的大街上,百姓们都在等待着午时三刻的到来。 而这时候,朱棡也让人将开封府知府陶谦,还有开封府府丞孙付给带来了行刑的现场。 两人被安置在帷幕之后。 陶谦面色有些发白,他一天水米未进,加上昨日暴晒之后,如今已经有些病态。 孙付则好一些,这老东西昨日暴晒的时候,同车的一个老人被晒死,他扒了那老人的衣服给自己遮住了太阳。 陶谦此时面色无光的从帷幕后看着外面的情景。 同时,眼神看到了应天府知府左安善。 见左安善在几个上官面前溜须拍马的样子,陶谦的眼中顿时有了一丝狠厉之色。 凭什么他左安善可以逍遥法外! 朱棡看着戴着镣铐的陶谦,漠然的问道:“怎么,为自己的境遇感到不满了?” 他微微冷笑,眼神之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陶谦收回眼神。 一旁的孙付转头,看着朱棡道:“晋王……,这是何意……?” 朱棡坐在椅子上,淡笑道:“刚刚父皇说要凌迟何文玉等人,但是孤没有照办,而是让人斩首。” “你可知为什么?” 两人眼神都变得有些疑惑。 “因为,凌迟,是留给你们的。”朱棡轻笑道。 瞬间,陶谦和孙付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胆寒之色。 没有人不怕死。 这时候,外面的长街上,百姓们也开始纷纷后退。 午时三刻,在等待之中也到了。 朱棡到了前面,刘伯温站在朱棡身侧,叹道:“王爷倒是心大。” “何意?” 刘伯温抚须:“王爷应该明白。” 打哑谜? 朱棡笑了笑。 刘伯温知道有些话不能出自他的口。 “诚意伯,你认为天下是谁的天下?” 朱棡的问题让刘伯温选择性的忽略。 这个问题,他不敢答。 因为他不是一个违心之人。 答什么?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还是天下是朱家的天下? 历经乱世,刘伯温知道杀个人太简单了,朱元璋但凡有一点想杀人的心思,都不用他自己动手,就有无数人替他做到。 杀何文玉三人,就能砍掉文官这些时日的嚣张气焰,并且还能获得北方士子的民心,这对他来说,稳赚。 最关键的是,杀得这些人,是前元的人。 朱元璋嘴上虽然说的是一视同仁,但是刘伯温知道皇帝一向是提防前元旧臣的。 如今的户部尚书吕昶,那也是被下面的左右侍郎给架的差不多了,不然吕昶这个前元旧臣,怎么可能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第182章 杀!老臣 第一百八十二章:杀!老臣 大街上,砍头的墩子已经摆好。 墩子是用松树整个切下来的,不到三尺高,人跪在地上脑袋刚好可以放在上面。 若是仔细看,就会看到木墩子被血染透了一些,发黑的血渍渗透了几分进去,光是看着就觉得杀气凛然。 不多时,在知府左安善的命令下,何文玉三人被束缚手脚带了过来。 “三位大人,对不住了!”刽子手狞笑一声。 他砍的头太多了,这是第七十八个! 被束缚的何文玉近乎无神的抬头。 他被吓得完全没了意识。 这时候,三把约莫有半人高的钢刀被刽子手取了出来。 刽子手看着何文玉等人,笑道:“几位放心,昨儿个这刀就磨快了!一刀保准干净利索。” “不会让你们吊着半截脑袋半死不活的。” 说完,刽子手从一旁的长凳上取来一碗烈酒,自己给自己灌了一口之后,‘噗嗤’一下从口中喷洒成雾,尽数喷洒在那黑漆漆的钢刀之上。 刽子手用拇指横着刮了刮刀锋,随即左手将刀柄的那根绳子绑在右手上,绑牢固之后,双手握刀,准备挥砍。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跳陡然停顿。 只听为首的刽子手大喊了一声:“大人走好,别回头!!” 一声长啸,刽子手那看似肥胖的身体瞬间宛如猎豹一般,肌肉乍起,手中那口黑漆漆的钢刀在阳光下闪过一抹光芒。 唰! 刀起,刀落,刀入血肉! “天啊!!”后面的赵节突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 他悔啊! 悔啊! “呼啊……。” 人群后退,百姓惊诧。 人头落地,血液‘嗤’的一声喷溅。 三颗人头,囫囵滚地。 惨惨惨! 这般惨状,虽是该死,却也让人头皮发麻。 诚如那刽子手所受,钢刀锋利,一刀断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血液殷红,从那断头处不断流出……,似乎伴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股股喷涌。 “呜啊!!” 囚车中,三人家眷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另一边,朱棡也下令:“锦衣卫即刻启程,赴z地捉拿犯人家眷,严格排查,按照圣上口谕行事。” 锦衣卫千户何广义跪地接令。 科举案的事,就此主犯伏诛。 说朱元璋亡羊补牢也好,说他设计杀人也好,但最终目的达到了。 文官的嚣张气焰就此拦腰斩断,淮西武勋也找回了场子。 同时,朱元璋敕封了几位武勋。 这几位,都是收了那些士子做女婿或者义子的。 有了他们的下场掺和,这场科举案的分量才足够大。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朱棡坐在椅子上,心里还在想着今日砍头的画面。 当然,他并不是觉得残忍。 而是在想,这样的场面能不能吓到陶谦两人。 有些事情,查出来的效果和他们自己说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张玉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爷。” 朱棡回过神来:“何事?” “孙付答应了。” “答应了?”朱棡笑了笑,随即道:“他倒是怕死。” 张玉轻笑:“今日砍头的时候,他就吓得整个人瘫了。” “而且王爷您的条件已经让他无法拒绝。” 朱棡深吸了一口气。 “大同那边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是,已经安排下去了,浮屠营如今已经编入了山西都司管辖下,负责王爷您的宿卫和出行。” “王爷您要的矿工,窑工,木工都已经开始在山西招募。” 朱棡点头,将这些事情处理好之后,他才能够安心的离开京城。 …… 而当晚,宋濂在给何文玉三人收了尸之后,颤颤巍巍的进了宫中。 时值夜深,宋濂的声音显得非常佝偻,尤其是那缓慢的步子,十分蹒跚。 王景弘领着宋濂从右边的侧道一路去往乾清宫。 “老大人您慢点。”王景弘躬身道。 面前有一道宫门的门槛,迈过这道门槛,就算是进了寝宫。 宋濂点头,站在门槛外,宋濂的眼神一下子有些浑浊了起来。 他一下子回忆起了往事。 那个时候,朱元璋刚刚册封吴王,由于世子朱标刚刚年满八岁,需要开蒙,正好当时朱元璋驻军于浦江,所以拜访了他这个当地大儒。 宋濂本是北元旧臣,不过在元末的时候就辞去了朝廷官职,不再为官。他本意是不愿意跟朱元璋打天下的,当时的朱元璋被外界传言的不仁不义,他并无喜感。 可等待接触之后,宋濂才发现传闻偏颇。 朱元璋具有帝王气象,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自身气运都是上乘! 并且,朱元璋能够准确意识到自己的薄弱之处,在文学上更是不耻下问,废寝忘食的研读那些名着,不过短短几年,便将书中的一些知识参悟透彻。 并且其麾下猛将如云,尽皆以兄弟相称,当宋濂仿佛看到了昔日李世民同尉迟恭,程咬金那般的礼贤下士。 他出山之后,奉命教导世子读书。 世子聪慧,读书日渐长进。宋濂心喜,心中也更坚定了扶持朱元璋的想法,因为在他看来,世子乃是人中龙凤,从小礼仪得体,文学出众! 并且待人真诚,乃是翩翩君子。 有这样的太子,朱元璋的朝廷势必会兴盛。 所以从一开始,他和朱善,朱升等人,就不遗余力的教导太子读书,他是文臣的希望!希望的就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可以一改大明朝重武轻文的现状。 只是没想到,是他宋濂犯了糊涂。 “老了。”宋濂叹了口气。 “贪图名利了。” 他兀自摇头,对自己办的糊涂事还是颇为懊恼。 王景弘轻笑道:“老大人说的哪里话,世人皆爱名利,若是不贪图名利,那陛下才是伤了脑筋。” 宋濂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迈过门槛,宋濂的身形一下子更为佝偻和瘦小了。 进了乾清宫,宋濂看到了正在拿着一把剑舞剑的朱元璋,就在殿外的屋檐下。 皇帝的身形也变了。 有些发福,也没有以前那么笔挺了。 朱元璋也看到了宋濂的到来。 宋濂……。 他不能杀。 这个时常手里拿着名着,拿着四书五经在他面前讲学讲道声音嘶哑的小老头,对大明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老臣……。” “免了,行了几十年了,今天这礼,免了!” 第183章 陛下可对太子有何不满? 第一百八十三章:陛下可对太子有何不满? 朱元璋的一句话,让宋濂心中羞愧的同时,又有一种痛心的感受。 但这也怪不了任何人。 “陛下,老臣……老臣悔啊!” 宋濂干瘦的身体跪在朱元璋的面前,哽咽哀伤的喊道。 朱元璋笔挺的站在那里,没有去看跪在面前的宋濂,淡淡道:“咱,是该感谢你的。” “你教导太子读书,朝中的事务也没落下。又在大本堂教老三老四他们,咱的孩子你教的不错。” “老三机灵,有胆识。老四勇武,无畏。这两个孩子,将来都是有作为的。” 朱元璋的话,让宋濂一下子有些破防。 按照皇帝的话来说,宋濂只要自己不犯傻,将来太子登基的时候,他就是帝师!而且还是几位持有重权王爷的老师。 在朝中的地位就算是已经归养的李善长也比不上。 在洪武初年开国的时候,朱元璋就奉宋濂誉为‘开国文臣之首’,并且赐翰林学士承旨,为翰林院学士之长。 权柄尤重,甚至在某些方面,高过宰相。 或许就连老朱都意识到这个位置在文官之中的超然地位,于洪武十四年废黜,永乐时期彻底废此职位。 “老臣有罪……!” 宋濂痛哭:“是老臣犯了糊涂,是老臣失了本心啊!” “去岁陛下整顿淮西武勋之后,老臣眼看着文官起势,心里头有了不该有的念头,何文玉提出按原有榜单号卷时,老臣没有阻止。” “老臣颜面尽失,是老臣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 宋濂泪流满面。 一个六十五六的老头,在这嚎啕大哭。 但是没人敢上去搀扶。 这位大明朝的智者,这位德高望重亲自编写诸多史书的大儒,此时哭的好似孩子一样。 宋濂身形有些站不稳,朱元璋上前,伸手携着宋濂一只胳膊,让其缓缓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咱怪你,不是因为你办错了事。” 朱元璋淡淡道。 “咱是觉得,你宋景濂心里没咱这个皇帝!你想用大义来堵住咱的口,你觉得所谓的公平公正就是一碗水端平。” “但咱问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水怎么端?北方士子遭受战乱那么多年,他们受点恩惠怎么了?怎么就要了你们这些人的命了?” 宋濂愣神。 朱元璋微微叹气,神色严谨的道:“宋夫子,咱不是说非要清算谁,若是你们明道理,懂事务,心思放在治理大明百姓上。那你们就该知道,北地苦寒,民生凋零。” “让你们这些老骨头去北地治理民生,你们去吗?南方士子派过去,不到半年就开始哭天喊地,整日抱怨朝廷不公。” “那最后不还是只有北方士子回乡任职?你们不愿去,又不愿录取北人,你们想的是什么?” “想的是拉帮结派!” “想的是掌控朝局!” 朱元璋声音近乎怒吼,吓得宋濂身子骨都缩了几分。 宋濂这时候也想到,按照皇帝的性子,是不可能跟自己说这些废话的。 要杀要剐,还是流放,都不可能多半句言辞。 此时让自己到这里来,那肯定是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陛下……。” 朱元璋摆了摆手,缓缓起身,负手道:“咱知道,你们把太子当做救命稻草看待。” “若是哪天,皇帝驾崩了,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老臣不敢,万万不敢!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老臣绝不敢有半点不该有的心思。”宋濂噗通跪地,膝盖落在地上,钻心的疼。 朱元璋冷笑了两声。 “你不敢,下面的人敢不敢?”朱元璋质问道。 宋濂哑然。 朱元璋甩袖冷笑道:“别以为咱不知道,锦衣卫把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呈交到了咱的面前,你以为锦衣卫几千号人是摆着好看的?” 在宋濂心头近乎颤抖的后怕下,朱元璋淡淡道:“你们私底下在翰林院说的那些事,咱都知道!都清楚!” “若是咱真的没有气量,咱杀你们一千遍都是仁慈的!” 宋濂浑身颤抖。 看着朱元璋的背影,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私心在皇帝面前有多么的可笑。 朱元璋深呼吸一口气:“咱不是赵家的软骨头,也不可能和谁共天下!这天下,是咱用命抢来的,怎么治,如何治,咱说了算!” “拿那些亡国的皇帝跟咱比,你们安得什么心?” 宋濂泪眼婆娑,颤声道:“陛下乃是一代雄主。是老臣愧对陛下的圣恩,愧对天下百姓!” “没什么愧疚不愧疚的。” “回了浦江,朝廷会在浦江设立学院,多教导蒙生读书认字,为我大明培养人才。” 朱元璋还是没打算让宋濂安安生生退休。 就连当时本打算让宋濂流放,朱元璋都拒绝了。 宋濂这种大儒,品性还是正直的,让他流放那是浪费人才,不在朝廷任职,还是可以在老家教学的。 “老臣叩谢陛下圣恩……。”宋濂伏地,痛哭。 哭的很是声嘶力竭。 “陛下要保重龙体,如今朝中诸事,都少不了陛下做主。”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 终究是君臣一场。 宋景濂对朝廷的功劳还是不可替代的。 说完,宋濂颤颤巍巍的抬头,问道:“陛下,老臣恳请陛下,臣没死之前,请允许臣每年入京来觐见陛下一次。” 朱元璋点头:“可!” “你是标儿和皇子们的老师,光是这份师恩,你就可以每年入京一次,朕派銮仪司的车马接送,就定在每年的元宵节。” 说完,朱元璋看向一旁的王景弘,道:“此事交由中书省,命工部在浦江建立学院,打造府邸,就以……,伯爵的规格办理。” 宋濂听罢,痛哭流涕。 “老臣叩谢陛下!”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办了错事,险些酿成大祸,能够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天恩了。这其中,自然是太子那边的恩情要多一些,朱元璋要惩治臣子,就不可能不顾及太子的颜面。 毕竟这是太子的恩师。 就算是原历史上,宋濂的全家因为胡惟庸案处死,他自己也没死。 也只是流放四川茂州,郁郁而终。 说到底,储君是一国之本! 是王朝的延续和那些落魄官员的希望。 宋濂定了定神,看着朱元璋,问道:“陛下,老臣斗胆敢问,太子可有什么地方令陛下不满?” 第184章 咱儿子受的委屈,谁来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咱儿子受的委屈,谁来说! 空气一下子凝重了几分。 朱元璋看着宋濂那还泛红的眼眶,不明白这老头为什么一下子又不怕死了。 但只有宋濂自己才清楚,他说这话,是为了朝廷! “何出此言?”朱元璋皱眉。 宋濂直起身,人还是跪在地上。 他道:“河南之事,老臣有所耳闻。” 朱元璋脸色淡淡,坐在石凳上,漠然道:“有何关联。” “陛下,晋王燕王已经是贤王,不需要为民做主了。”宋濂长拜而下。 朱元璋的脸上瞬间挂了一丝冷笑。 “好啊,宋夫子这是觉得朕要易储?” 周围的宫女太监察觉到了一丝透骨的凉意。 就连王景弘这个老奴才,都从陛下的身上感觉到了一抹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气。 宋濂,在找死! 身为臣子,妄言储君之事。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对太子十分满意? 谁不知道,太子名为储君,但这两年已经坐镇中枢,处理朝务? 谁不知道,皇帝心里的接班人,只有太子! 其余的王爷,从生下来学的就是王道,而非帝王心术,几位王爷的课程之中,也根本没有为君之道。 可以说,皇帝将一切的路都给太子铺的通畅无比,而太子也没有让人失望,无论是对于淮西人,还是文官,都认可他这个太子。 昔日,淮西勋贵洪武门请罪,是太子出的主意,也是太子将陛下领出来。 这一次何文玉等人的案子,也是太子劝谏了许久,才决定只惩治主犯三人及其家眷。 可如今,宋景濂这老家伙敢妄言此事。 王景弘连忙将脑袋埋的更低了。 “老臣并无此意……,陛下,大明已经经不起一个李世民的崛起了。” 说完,朱元璋突然暴起,抬起一脚蹬在宋濂的肩膀。 “混账!” 老朱面色暴怒,怒吼道:“宋濂,咱饶你一命,你找死不成?” 李世民? 玄武门之变! 历史已经证明,一个有能力,有部从,有想法的老二,是完全可以颠覆一个王朝的。 宋濂这是什么意思? 暗喻他朱元璋是李渊,还是暗喻太子是李建成? 任何一个出发点,朱元璋都不能忍。 宋濂那佝偻的身子又直挺挺的跪了起来,颤声道:“老臣别无他意,求陛下……,断了两位王爷的念想。” 宋濂还是看的清楚的。 他担心的就是朱元璋一味的重用两位王爷,用顺手了之后,也让两位王爷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为了天下百姓,大明朝廷,这种祸端是能免则免! 大明可以少两个有能力有野心的王爷,却不能少一个中庸且仁厚的太子。 朱元璋气急:“好啊,你这是骂咱是?骂咱昏聩,骂咱宠溺儿子!” “咱老三第一次在北边打了胜仗,你们就在咱耳边嗡嗡,说什么军令如山。” “好啊,咱听你们的,禁了晋王的足,还什么都没赏赐,功过相抵。” “第二次,晋王灭了北元,你们又说晋王贪功冒进,好战自大,咱还是听你们的,把他贬去漠南牧民,远离中枢。” “你们口口声声说晋王有错。” “那咱问你,咱儿子受的委屈呢?啊?他受的委屈怎么没人站出来说两句?” 宋濂面色僵硬,却还是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 直挺挺的挺着腰,沉声道:“亲王之尊,为国为民蒙受几分委屈……。” “滚!” 朱元璋咆哮了起来。 舔犊之情。 此时此刻尤为强烈。 老朱就是这个性子。 别人受委屈,他管不着。 但是自己儿子孙子受了委屈,他就跟踩了尾巴一样。 而这时候,外面也有人进来。 “陛下,詹御史,杨相,陶尚书求见。” 朱元璋愣了下,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宋濂,颤抖的冷笑:“好啊,你们这是逼朕来了!” 宋濂伏地高喊道:“陛下,两位亲王,该就藩了!” 朱元璋的手僵在半空。 宋濂的不怕死让老朱也升起了一丝丝的错愕。 他放下手,甩袖进了大殿。 “宣!” 不多时,乾清宫的正殿之中,四位文官都走了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 三位刚来的文官行了礼。 看到朱元璋脸上阴沉的脸色,他们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不过想到了今日到此来的目的,三个臣子还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内心就平静且坚定了下来。 晋王……,如今声势太盛了。 就连燕王,如今在民间声望都尤为强盛,都说燕王朱棣乃是刚正不阿之人,替民请命,仁厚忠义。 这些名声,确实是一个贤王该有的名声。 就如同北宋年间的八贤王赵德芳那般,并不会有人不认同这种名声。 但是问题就出在。 这两位王爷,不是和皇帝一个辈分,而是和太子一个辈分!这就导致在储君之争上,两位王爷有了年龄上的可能性。 大明皇位传承的规矩由朱元璋定下,立贤。 这也是他们几人今日敢顶着大不敬在朱元璋面前谏言的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 晋王和燕王两人,对朝中文官体系好感不强……,甚至可以说是颇具恶感。 这种情况下,文官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晋、燕两王做大。文官具有武将不拥有的前瞻性,他们能够敏锐的把握住任何机会。 这一次的弹劾,他们就是看准了晋王表现太好! 这已经有些超过了一个王爷该干,该管的事情。 不管是他们所求什么,这一次的上谏都不会有任何风险。 为什么不会有风险? 因为就算是那些淮西勋贵,也同样不喜欢晋王和燕王! 或许这里不该用不喜欢,应该用,不亲近来形容, 所有人公认的王朝继位者。 只有朱标! 只有太子! 老朱想给自己儿子说话,替儿子委屈。 可以。 但那是家事。 亲王势大,有乱政之疑,这是国事! 朱元璋心头压着一股气。 他瞪着眼睛看着詹微,问道:“尔等非要咱大义灭亲?” 詹微浑身微微一颤,他向来谨慎,若不是这一次知道没什么风险,他也是万万不敢前来。 “臣等所求,为天下所求,为百姓所求!” “太子已定,社稷将安!那其余诸王都该给太子让位。陛下如今让他们代行国事,岂不是助长了皇子心中的邪念?” “请陛下下旨,收回令牌,贬黜两位亲王锦衣卫之职。” 第185章 亲王不可盛权 第一百八十五章:亲王不可盛权! “你们这是让咱提防着自己的儿子?”朱元璋问道。 他坐在自己的龙椅上,此时竟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杨宪此时心有余悸。 说到底,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勋,如今都对晋王有所提防。 锦衣卫在两个亲王的领导下,如今可谓是声名鹊起。 两次对本朝官员两个派系的清算,都有锦衣卫的影子在里面! 这也让他们意识到锦衣卫的存在已经开始左右两派斗争。 但裁撤锦衣卫是不可能的。 但以其他的名义,让晋王下台,是可以做到的。 杨宪躬身道:“启奏陛下,晋王为亲王之尊,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府置官属,已经是恩宠至极!” “臣等并不是要陛下猜忌皇子,而是为了国之安定,恳请陛下让诸位亲王远离中枢,而近藩地。” “朝廷定,则国定。亲王权盛……。” “够了!”朱元璋怒吼一声。 大明洪武年间的亲王,权柄简直大的离谱。 老朱也是对自己儿子真的好。 朱棡在初期来到大明的时候,也想过摆烂当好一个王爷。 毕竟你看大明亲王王的岁俸: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紵丝三百匹,纱、罗各百匹。 绢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绵二千两,盐二百引,花千斤,皆岁支。 马料草,月支五十匹。其缎匹,岁给匠料,付王府自造。 这是亲王的标准岁供,这些东西,折合下来小三十万两是随便有的。 并且,王府护卫分为三卫,每一卫可最多配置一万两千人。也就是近四万人的配置,这些人,全是兵部养着。 其次还有仪仗,王府,以及王府之中的文官武勋。 这些人也都是朝廷养着。 在明朝,想当一个太平王爷,只要不遇上朱允炆那种丧心病狂的皇帝,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麻烦。 朱瞻基的弟弟朱瞻善,大明最稳健的皇叔,人家可是嫡次子,正儿八经的仁宗皇后张氏所生。两次监国,两次处于风口浪尖,最后都能全身而退。 所以在大明,只要王爷自己不作死,基本都能优哉游哉的活到老。 可若是心有不甘,如正德十五年造反的宁王朱宸濠,那就是自命不凡,心有不甘,结果被王阳明一只临时拼凑的兵马给打败了。 话说回来,老朱过于疼爱儿子。 所以藩王权力很大。 起初这些文官还不同意藩王制度。 而到现在,他们巴不得这俩祖宗赶紧走。 走,赶紧走! 别在京城里作妖了。 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朱元璋的腮帮子动了动,看着几人,朱元璋的脸色格外的差。 而这时候,殿外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 是毛骧。 “陛下,晋王和燕王带着锦衣卫在京中大肆抓人,如今已经抓了上千官员……。” 朱元璋霍然起身。 …… 锦衣卫千户何广义带着人,将应天府知府左安善的府邸给围了起来。 同时,朱棣带着人马在城中大肆的抓人。 仅仅不到两个时辰,锦衣卫昭狱就人满为患。 所有人都不明白,晋王突然发的什么疯。 他短短时间就抓了一千多号人。 整个朝野瞬间震动。 应天府知府一家老小十几口子人。 还有船运司,巡检司的官员近百人及其家眷! 锦衣卫,仿佛成了疯狗。 “官爷,饶了我,饶了我……,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锦衣卫番子许子龙冷笑一声,看着面前被镣铐锁住的人,淡淡道:“犯了事,就最好乖一些!” “咱们这些个弟兄,不是各个都有好脾性。” “手里的刀,可不长眼!” 那被捕的小吏哀嚎道:“官爷,官爷,小的屋中床板下有些碎银……。” “哟?还没审就自己报了?”许子龙怪笑一声。 “哥几个,进屋搜!” “搜出来的东西,都是自己个儿的。” 那小吏面如死灰。 本以为锦衣卫的人会跟应天府衙门那些官差那样见钱眼开,可没想到,搜出来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变成了他们的。 锦衣卫抓人抓的实在是太快,太准! 许多人被抓的人都是刚下值回到家,就被已经守在家里的锦衣卫给抓了。 不少人被抓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如许子龙这样的小旗,今日都在带人抓人。 明月当头,夜深之下给了闷热的京城一丝凉气,或许就连老天都察觉到了今夜整个京城气氛的诡异。 锦衣卫昭狱的门口,朱棡手持一把长刀坐在屋檐下。 身后站着八个锦衣卫番子,安静且肃穆的等待在此处。 锦衣卫镇抚司的衙门极为恢弘,但昭狱却显得非常隐秘和渗人,如今这里已经成了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官员和公爵。 在朱棡面前,不少没有身着锦衣卫飞鱼服的人在来回走动,他们有的拖着已经不省人事的犯人,手中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有的则是拿着笔记录罪状。 空气之中飘荡着惊悚万分的哀嚎声和嘶哑的怒吼声。 还飘荡着皮肉烧焦的臭味和血腥味。 朱棡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改变。 宛如一顿石雕一般紧紧地望着昭狱的大门。 开封的案子,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贪污案。 如今的朝臣还不知道这桩案子的威力!怕是这个时候,那些人已经在弹劾自己了。 朱棡心里并没有什么怨气,他只是觉得这些文官,太蠢! 明明拥有那么好的一个皇帝,那么好的一个机会,为什么不能踏踏实实做事,报效朝廷?非要去结党营私,参与到党争之中。 月下的昭狱门口校场,整个变成了炼狱一般。 里面装不下,就被拉到外面来审讯。 锦衣卫的番子用鞭子抽,用铁毡烫,无所不用其极。 朱棡也不担心会抓错,这些人都是早就出现在锦衣卫暗查的名单上的,加上有孙付这个叛徒的指针,错不了。 朱棡正想着,昭狱里面的张玉就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王爷,都交代了!”张玉交付手中的状纸。 “开封的案子,应天府一路拦路,抓人,送人的官员有七十八人,吏员六十九人,七品到九品官员五人,六品京官四人。这其中,还有两个城门守将,也多次收受贿赂。” “这只是京城里面的,外地的就多了,开封到京城,沿路的驿丞、吏员、官员,不下百号人!” 第186章 集体发难,非要自己杀 第一百八十六章:集体发难,非要自己杀! “这里面还牵扯到了河南布政使。” “王恭。” 听到这个名字,朱棡的脸色顿时有些震撼了。 这可是皇帝的侄女婿。 驸马都尉王恭,娶的是皇帝的侄女福成公主。 张玉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可能有些牵强,但是他们也只是招供,王恭对于陶谦等人在河南的事知情,却瞒而不报!也并没有收受贿赂,陶谦多次让人送礼,都被布政使大人退回。” 朱棡点了点头:“人都抓完了吗?” “领头的基本上都抓了,其余的都是些跑腿的百姓,甚至有些连名字都没有!”张玉点头。 朱棡沉吟了一下,随即道:“知道名讳的,全部抓起来。” “虽是百姓,但也不是他们违法乱纪的理由!若是百姓皆贪图小利,助纣为虐,那律法也就失去作用了。” 张玉点头,沉声道:“是!” 朱棡粗略的翻了下面前的册子。 只能说……,触目惊心。 这件案子牵扯的人一下子从几百人,变成了几千人。 朱棡微微叹了口气。 但愿这个东西,能够让这些文官们醒一醒。 正在想着,外面就传来了通报声。 “陛下到!” 朱元璋来了。 而且,不光是朱元璋,朱标和马皇后都来了。 ‘叮,您成功激怒朱元璋,获得怒气值……。’ 又激怒了啊。 朱棡起身,走出昭狱的大门,便看到门外密密麻麻站了上百人。 武勋文官,几乎全在此处。 朱元璋从轿撵上下来,身侧跟着朱标和胡惟庸,马皇后则是由人搀扶着,快步的走了过来。 文武百官的眼神,一下子整整齐齐的落在了刚刚走出来的朱棡身上。 这个时候,这些人的眼神各不相同。 有冷漠,有担忧,也有戏谑和冷笑。 朱元璋脸色漆黑的走下来。 朱棡迎上前去:“儿臣……。” 还未行礼,老朱一脚踹了上来。 朱棡肩膀中了老朱一脚,整个人仰天倒地。 “你疯了?”朱元璋吼道。 “朱重八!” 这时候,一声怒吼又从朱元璋身上响起。 是马皇后。 马皇后眼眶通红,近乎哽咽的吼道:“你踹什么踹!这是我儿子,我儿子!” 说完,马皇后搀扶朱棡。 朱棡并没起身,而是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脸色刚刚变了下,此时见朱棡跪下,他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三……,你……,你顽固!”朱元璋指指点点半天,也只是憋出了这句话。 老朱还是知道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的。 不愿他这个当爹的把事挑破背负骂名。 背后,文官们似乎也找到了机会。 詹微跳出来,咬牙道:“晋王殿下,今夜锦衣卫动作如此之大,您就不怕百姓恐慌吗?” “上千锦衣卫上街抓人,整个京城鸡犬不宁!您这是何意?难道非要将京城的官员都消杀殆尽?” 这时候,陶凯等人也齐刷刷的开口。 其中陶凯的言辞最为犀利。 虽然朱棡之前在朝堂上对他说过几句好话,但是这不能成为他不弹劾晋王的原因。弹劾晋王,关系到的是整个朝廷的官员生态。 “晋王指使上千人的军事活动,可别忘了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稍有动乱,那大都督府究竟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不管不顾,还是举兵镇压?”陶凯沉声问道。 身后的武勋们也一下子犯难了。 李文忠这个大都督府的都督敛事更是脸色苍白。 嘴里不断咒骂陶凯这老家伙把自己拉下水。 这意思,就是言喻若是晋王举兵造反,那自己这个大都督,究竟是帮忙,还是镇压! 李文忠冷哼道:“大都督府自然出兵镇压!” 一旁的詹微冷笑道:“那为何今日不见大都督府的官兵?” 这句话,瞬间让整个现场的气氛陷入了冰点。 李文忠一下子红温,脸色涨红,梗着脖子怒吼道:“没有陛下手谕,大都督府一兵一卒都不能动!这是皇命!” “那若是有人围了皇城呢?”詹微再次冷笑。 这一下子,让那些武勋直接炸毛。 啥意思? 说我们要造反? “草里姥姥!” “你说啥?说咱们要造反?” 詹微别过脸去,没有回答,但是言语间的态度证明了他的想法。 朱元璋脸色铁青。 文武之斗,此时已经到了当堂爆发的地步! 洪武朝,这就是特娘的洪武朝的文官武勋!! 杨宪及时拉住枪口,躬身道:“臣以为,晋王殿下身为亲王之尊,指使大明锦衣卫肆意抓人,不分青红皂白,确有越界之处。” 这里他说的是大明锦衣卫。 态度很明显,这是在说朱棡是公器私用,借机报复。 身后那些人此时也回过神来。 此时他们的目的是晋王和燕王,不是其他人。 他们两派斗,斗输了斗赢了又如何。 晋王手中执掌锦衣卫,燕王办事,两人合起来依旧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锦衣卫在谁的手里,效果是大不相同。 他们怕的,就是锦衣卫在一起他们无法正面对抗的人手里。 比如如今的两位亲王。 朱标此时皱眉,转身严肃道:“锦衣卫设立为皇权特许,两位亲王按令办事,有何越界之处?” 此时,朱标也忍不住了。 他从未将弟弟们看做是皇位的威胁。 老三为了自己,承受了那么多的骂名。 遭受那么多白眼! 杀人抓人,得罪人的事,都是老三老四在办。 老四为了帮自己打压淮西人,身子不惜以身犯险。 两个弟弟有什么错处? 自己确实在臣子之中颇得人心,可这其中两位弟弟也有功劳!白脸是两个弟弟唱的,红脸是自己唱,好处给了自己,骂名却是两个弟弟的。 朱标知道,亲王乱政确实是朝中大祸。 但也没说,就一定要将亲王死死的打压! 两位皇弟如今这样的名声,怎么可能造反?他们造反,满朝文武谁会答应?说到底,不管是淮西人还是文官,为的都是将头上这把刀给摘了。 朱标的质问,让官员们稍稍错愕。 但是很快,詹微就高声大呼:“太子仁德,乃我朝之福!” 这时候,朱元璋拉住了朱标。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三儿子,问道:“非要自己杀?” 朱棡抬头,目光定神的看着朱元璋,他点头。 这一刻,朱棡的心,无比的坚定。 “要杀!” 第187章 此事和造反何异? 第一百八十七章:此事和造反何异? 朝局的诡谲,不光是恩怨情仇。 文官和武勋在朝堂吵的不可开交,甚至可以说是到了死敌的地步,可是在面对共同需要打压的人时,他们却能团结起来。 这是zz层面的事情。 他们要争,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上面的人愿意看着他们争。 可如今有人要掀桌子,他们忍不住了。 但忍不住有屁用。 在一众勋贵官员的眼中,朱棡目露厉色,一字一句的道:“若是不杀,大明要亡!!”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 就连朱元璋都凝眉而视。 亡国这种话,不是可以随便说的。 其余人更是心头震荡如雷。 这晋王! 胆子太大了。 跟着朱元璋都来的官员里,詹微反应最大。 双眉一挑,沉声质问道:“晋王殿下,怎可轻言亡国?尔身为大明亲王,食大明岁贡,受百姓供养,如此焦躁轻浮……。” “住口!” 朱棡怒吼。 詹微浑身一颤。 仿佛见了鬼一般看着晋王,他没想到晋王居然会在百官面前失仪,如此严厉的怒斥朝臣。 朱棡的突然爆发,一下子让众人有些猝不及防。 而朱棡的突然爆发,也顿时让这些人的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妙之色和警惕之色。 晋王……,性子太强。 马皇后看着朱棡,问道:“老三,锦衣卫在京中大肆抓人,所为何事?” “你可知道,刚刚就连皇宫的禁军都出动了!” 朱棡恭声道:“孩儿抓人,是为了一桩大案!” 大案? 众人心照不宣。 他们知道河南开封的案子。 不过他们目前所得知的消息,河南的案子只是贪污案。 他们不知道私自铸币和蒙蔽天听的事情。 在这些人的眼里,贪污案,算不是什么大案子。 洪武元年到现在,皇帝处置的大案不胜其数。 他们是战场上下来的屠夫,是千百人血战于眼前可以做到屏气凝神的狠人。 一桩命案,在他们眼中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 武勋之中,李文忠的神色最为复杂。 站在他的角度……,晋王这次过分了。 越界了! 整个京城周边七个县的官员小吏几乎全部请进昭狱喝茶。 尤其是,他们还看到了那些在露天校场之中接受审讯的人,皮开肉绽,声嘶力竭。就算是皇权特许,但你也这也太放肆了! 这时候,众人身后急匆匆的响起马蹄声。 众人抬头。 便看到徐达一身青袍,翻身下马。 他收到徐妙云的消息时,还在浮屠营之中。 得到消息立马就赶来。 “臣见过上位,见过娘娘!”徐达腰背笔挺的抱拳行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 徐达转头,眼神有些不解的看了眼朱棡。 朱元璋此时也转过来,看着朱棡,皱眉道:“站起来!” 朱棡起身。 “陛下,让这些锦衣卫都停手……。”一旁的老臣段凯劝谏道:“如此审讯,和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锦衣卫所谓的铁证,难道就是这样得来的?” 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数十个火把架在两侧,人影绰约之下,可以从透过的影子看到那审讯时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见朱元璋没有动静,几个文官集体躬身,齐声道:“恳请陛下下旨!” 这一步。 极为重要。 这是打压锦衣卫最关键的一步! 只要朱元璋下旨让锦衣卫停手,那从此以后,锦衣卫的威风便到此结束。 锦衣卫是皇帝的狗。 可若是皇帝下旨让其停手。 就说明这条狗办的事皇帝不满意,不认可!超出了皇帝吩咐下去的范畴。 也就间接指责晋王,办事办过了界。 文官们心思各异,但目的相同。 朱元璋凝眉,他在看着朱棡。 他有些为难。 “恳请陛下下旨!” 这一次开口请旨的,是胡惟庸。 胡惟庸,还是坚定的站在了大势这边。 胡惟庸的表态,也让武勋这边没有担忧,纷纷躬身行礼,恳请朱元璋下旨,让锦衣卫停止审讯。 这一刻,是千夫所指。 这一刻,是朱棡面对整个朝堂。 皇帝的狗。 就是这般下场。 朱元璋若是下旨,朱棡圣恩尽失,锦衣卫也成为笑话。 不下旨,那朱棡就是霍乱朝堂! 就是亲王乱政! 事关上千官吏,绝不可能像之前的事那般敷衍。 不管是晋王逃营出兵,还是离京北上,两次事情都被朱元璋和太子压下,将功抵过,朝臣都看得出来,是两位在偏袒晋王。 朱元璋微微张了张嘴。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的话。 而这时候,朱棡开口了。 朱棡从腰间取下令牌。 高声道:“启奏陛下,臣谨承皇恩,受国之养,持陛下九龙金令,捉拿贪官犯官!” “于今日在应天府捉拿涉嫌造反官吏九百七十五人!” 造反? 众人那原本就悬起来的心瞬间一抽。 只觉得头皮发麻。 宛如惊雷在脑中炸开。 怎么又跟造反扯上了! 朱亮祖的事还没定性,如今对外也只是说朱亮祖狗急跳墙,不肯交出手里的富贵,所以鱼死网破,想要逃逸。 造反,这事在哪朝哪代都不是能轻言的! 若是说之前朱棡所说的亡国之言是晴天霹雳,那么此时这句话,就是要把天都给掀了! 朱元璋也微微一怔。 马皇后面色一变,急忙道:“老三,慎言!” 朱标走了过来,看着朱棡郑重道:“老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朱棡在所有人惊诧的眼神之中,缓缓点头。 他将令牌递给朱元璋,郑重道:“臣已经查出河南开封府一案,涉及贪污、倒卖库粮、私铸铜钱、强买强卖、蒙蔽天听等事!” “此案涉及人数两千余人,由开封府知府陶谦、孙付和当地豪绅牵线运营,将贩卖官粮所得的钱币加入铁、锡等金属融化,倒模铸成含铜不足五成的坏钱。” “通过放贷,收款的方式骗取当地百姓田亩及其房屋!洪武元年至洪武六年,整个开封上下近三成土地收归陶谦等人所有!” “并且陶谦等人为了此事不上达天听,派出巡检司的人手打通各地驿丞,官吏,拦截开封府前往京城状告的百姓!” “锦衣卫抓捕的时候,在几个豪绅的家中发现了被关押的百姓!” 到了这里,朱元璋的脸色已经铁青的不似人样。 朱棡大声的道:“陛下口谕,凡民间有冤屈者,可头顶大诏入京告御状,若有阻拦者,诛九族!” “可这些人将陛下律令视若无物,视朝廷法度为儿戏,蒙蔽天听,和造反何异?” 第188章 这一次,要杀得干干净净 第一百八十八章:这一次,要杀得干干净净! 和造反何异? 确实,这跟造反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都是诛九族。 朱棡在所有人惊疑的眼神下,沉声道:“蒙蔽圣听,便是视皇权于无物。” “这些官吏,他们有胆子倒卖官粮,有胆子私铸钱币,强买强卖。甚至敢官官相护的拦下那些进京告御状的百姓,还有什么他们不敢的?” “区区四品官员领头,就能六年间买卖近十万石官粮!涉及数额二十多万贯。” “此间还有,他们为了在倒卖官粮上不留下尾巴,每年卖半年高价粮,半年低价粮,百姓怨声载道,而最后恨得,却是朝廷!” “以朝廷加收税收和北伐纳粮为由,将粮食抬高近两倍出售。” “百姓没钱买粮,就只能贷钱吃粮!想的是等粮食丰收,可以卖掉粮食抹平债务!可结果呢?每年七月份之后,官府便售卖低价陈粮,百姓粮食卖不上价,一家人的口粮卖了都抹不清借贷的债务!” “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进京告状,可还没出开封府,就被县衙官吏拿下,听话的乖乖回去,不听话的就只能关在牢中!” “后来告状者逐渐变多,本地官府发觉仍有百姓逃离本地,欲进京状告,便立马快马加鞭,通知应天府各官道,驿站官吏,告知离境者名号,通牒,籍贯等等,方便可以随时捉拿。” “每岁之下,不光开封府,就是全国各地会馆,多有钱财打通应天府巡检,兵马,按察各衙门官吏,钱财数目也跟职位有关。” 杀气! 已经弥漫了整个校场。 所有人都傻了。 宋濂傻了,詹微呆了。 徐达等武勋更是目光呆滞。 而人群里,杨宪浑身战栗,胡惟庸更是牙齿都咯咯作响,这不是恨得,是怕的。 惊天大案! 这是大明开国以来,目前为止最大的案子! 这确实不是简单的贪污案。 哪个贪污案敢做到这个地步? 朱元璋。 怒了。 “真的?”他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朱棡点头:“回陛下,开封府府丞孙付的状纸在这,此外还有锦衣卫查探的证据,包括那些被抓百姓的名单。” 朱元璋定住了。 一下子仿佛变成了一尊冰雕。 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诧异。 怎么敢的……? “他们……怎么敢的?”朱元璋喃喃道。 詹微欲要上前解释:“陛下……。” “杀!!!” 朱元璋一声怒吼,如雷霆万钧,如奔雷在世! 他怒了,真正的狂怒,暴怒! 怒火充斥胸腔, 一口喉头血说着就要涌上喉咙。 这是把皇帝当儿戏看待! “陛下!” 大臣们哗啦啦的齐刷刷跪下,一下子整个校场变得气势凝重。 他们此时也被吓到了。 惊悚! 这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 徐达面色沉着,不由得暗叹朱棡明智。 这案子若是朱元璋亲自下场处置,怕是真正会血流成河。 锵! 下一秒,朱元璋突然身形一转,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抽出手里的宝刀。 “重八!” 马秀英惊呼一声,失色上前,拉住了朱元璋的胳膊。 朱元璋眸子猩红,目光如刀,他怒目而视詹微等人,质问道:“这是咋回事?啊?这是咋回事?” 詹微浑身一颤,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谁知跪下来的一瞬间,朱元璋一脚踹过来。 “咱要你回话!” 朱元璋怒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咱这个皇帝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好糊弄的?啊?把咱当什么?当成那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 他恨极了。 “杀!统统杀!” “你们在咱面前粉饰太平,说着天下多好多好,宣扬你们的功绩,赞扬你们的文教!让咱以为,这就是咱朱家的大明,认为大明会千秋万代。” “可这是什么?啊?这是民怨!” “元庭怎么没得?你们都忘了?才吃了几年饱饭啊!” “你们到底忠还是奸,咱不在乎,咱只在乎你们能给咱办事!可你们办的啥?连自己眼皮子底下事都看不到,究竟是你们看不到,还是你们不愿意说?” 这下子,吓得众人面色一下子惨白。 这个时候皇帝,仿佛下一刻就会下旨处死他们。 这一刻的皇帝,面色狂怒,宛如一头暴怒的雄狮。 “老三!” 朱元璋沉声喊道。 “儿臣在!”朱棡上前。 “杀!” 朱元璋从自己的牙齿缝里面憋出一个字。 “太子,你来监督!” “这一次,要杀得干干净净!” 众人浑身一颤。 这一刻,无人敢出言反对。 因为他们都知道,皇帝此时已经怒火攻心。 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们头铁,那是知道自己死不了。 可如今,自己的小命朝夕不保,他们连话都不敢说半个字。 武勋们全部闭嘴,心里却是记恨着胡惟庸。 都是你特么带我们来,说什么赶走晋王……。 结果呢? 朱元璋失望的看了一眼詹微等人:“亏咱还沾沾自喜,以为天下百姓有了咱的大诏,能少受些贪官污吏的委屈。可如今看来,这最大的笑话是咱!” “是咱害了他们,让他们告御状,结果反而被这些官吏抓住!史书会写咱什么呢?写咱愚笨,昏聩!写咱是个眼高于顶,蠢笨不堪的蠢货!” “你们口口声声说晋王越界,那咱问你们,是不是也该给你们治一个失职之罪!还是说你们也知情,是以同罪论处?” 出身贫寒的朱元璋,深知贪官之害,一个小小的小吏,当年就活生生逼的朱家家破人亡。 当了皇帝之后,他日夜勤奋,严以律己,还严格要求天下官员不要从恶。为的就是让百姓过好日子!因为他不是一个靠着士大夫,靠道德仁义上位的帝王,他靠的是百姓支持,是天下汉民的血性,他唾弃那些用民脂民膏供养皇宫的皇帝。 可如今,他陷入了深深怀疑。 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杀! 朱元璋的脑子里,就一个字。 必须杀! 不杀不足以立威! 没有办法彻底根除贪官污吏,那就用最简单的办法!杀到他们怕,杀到他们不敢贪! 此时此刻,无人再去弹劾晋王。 朱棡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詹微等人。 他们也抬头和朱棡对视。 在朱棡的眼中,他们什么也看不到……,连一丝怒火,都不曾看到。 第189章 善于党争的杨宪 第一百八十九章:善于党争的杨宪 此时此刻,胡惟庸清晰的意识到,想要继续通过引发皇权与王权之间斗争的办法阻止晋王当政,是不现实的手段。 晋王的反击比他们想象的要来的快的多! 最让胡惟庸感到绝望的,是太子的仁厚。 “臣知罪!” 胡惟庸长拜而下。 朱元璋冷笑一声。 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宛如利刃一般割在这些人脸上。 杨宪此时最为心惊胆战,此案已经顶天的大,不杀不足以平息民愤和帝怒! 他脑中急转直下,连忙拜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此案必须严办,严惩!朝廷不可错失民心,当立即三司会审,诛杀奸邪!” “三司会审?”朱元璋讥讽一笑。 “咱会信你们三司会审?你们办事,办了多少年?有咱儿子办得好?你们若是办得好,河南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发现?” “牵扯两千多人,上千官吏,为什么查不出来?”朱元璋抬头,振聋发聩的质问,“咱儿子一掌权,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咱儿子老实!” “你们究竟是怕什么?怎么就跟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咬人?” 朱元璋拂袖:“三司会审?咱用不着!” “咱有锦衣卫!” 说完,朱元璋给了朱棡一个眼神,转身走进镇抚司衙门。 朱棡跟了上去。 外面,众人面面相觑。 朱标看着百官,面色也严肃至极的问道:“诸位臣公,为何此案运行数年,数十万贯的亏空,朝廷会不知道?” 胡惟庸最先心里咯噔一声。 而杨宪却是暗喜,立即回道:“殿下,此案影响巨大,若是不及时处置,怕是会激起百姓不满。” “至于此案为何一直没被发现……,应该……,应该是朝廷失职。” 胡惟庸气得脸色铁青! 杨宪啊杨宪,你是真小人啊! 这种话不当着皇帝的面说,当着太子的面说。 这就是在说李善长无能。 李善长执掌中书省六年,大小事务都是李善长在处置,如今这么大的案子被发现,那就是李善长的失职。 毕竟他杨宪才上位多久? 此案无论怎么个查法,也不会怪罪到他一个新任的丞相身上。 而这对于淮西人来说,可不得了。 李善长虽离朝,但是毫无疑问也是淮西人的根基之一,这些时日,陛下还是经常让人配送慰问给韩国公,表示心意。 甚至比以前韩国公在朝的时候,表现的关系还要亲密。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表象。 陛下表现的越亲近,就越发证明了他自身的仁厚。 但是皇帝真的仁厚吗? 众人还保持怀疑态度。 朱标沉默了一会,事关李善长,算是半个他的恩师,他也不能轻言评价。 倒是杨宪自作聪明。 此人,党争之心尤为强烈。 朱标道:“曹国公,大都督府立即调禁军增强京中巡逻,严禁任何人滋事生事,子夜之后,也禁止十人以上团伙在城中游荡。” “出现事端,上报各县衙衙门,县衙衙门处理不好,就上报应天府衙门。” 李文忠点头:“臣遵命!” “詹大夫,马上让人给清流那边传话,今日城中动荡,是因为朝中肃清贪官污吏,乃是善事,不可轻言其他!” 朱标眼神有些严厉的盯着詹微的脸,声音幽幽道:“本宫不想听到清流那边议论有关于晋王的任何事!诋毁亲王,按罪当诛。” “朝廷出了这样的岔子,是大家共同的责任,也是本宫的责任,此时怪罪谁已经没有必要,唯有及时止损。” “若是放任流言蜚语做大,那诸位与本宫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朱标这席话,也是在敲打詹微斗争之心。 御史台和清流那边关系甚密,民间清流组织经常和御史一起参与政事议论,虽没有决定权,但也有提议权。 他这个当哥哥的,理应保护弟弟的安危。 最让朱标动容的,是朱棡那坚定的意志。 此案一经他手,他便是掀桌子的那个人,朝中文官武将当权者,都感受到了来自于老三的威胁。 在朱标看来,老三想要当太子这事,纯属笑话。 洪武朝,想要当太子,当是极力拉拢朝臣,尤其是淮西勋贵,有了这些人的支持,才有机会和自己分庭抗议。 可老三怎么做的? 他将这些人往死里得罪。 朱标的脸色,一下子有些阴郁下来。 同时,心里阵阵发痛。 老三啊老三! 你是怕大哥真的认为你有争储之心,所以不惜高举屠刀,以血溅身,也要离开中枢吗? 留在哥哥身边,替大哥处理些朝务,不好吗? 官员们也留意到了朱标神色的落寞之色。 他们只当是朱标心头对他们失望。 殊不知,朱标只是对自己失望。 自己……,还是不够仁厚。 若是自己表现的足够仁厚,老三或许真的能够潇潇洒洒的离开京城。也不至于背负这一身骂名。 镇抚司衙门里,朱棡给朱元璋搬来一张椅子。 “父皇……,您坐。”朱棡道。 朱元璋那只粗糙的右手按住了朱棡的手。 老朱的手,很糙,但是很温暖,有一种暖洋洋的热气,或许别人会害怕,毕竟这是龙手。 可朱棡体会其中,却只感受到了来自于天家的温情。 谁说皇家只能是国家天下,不能是家长里短? “老三!” “爹!” 朱元璋喊了一声。 朱棡也回了一声。 朱元璋心情不算复杂。 有些发堵,有些欣慰,也有些无奈。 朱元璋还没开口说话,朱棡就解释道:“爹,这件事儿子固执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你先跪下。” 噗通。 朱棡乖乖的跪在了地上。 男人的膝盖,上跪苍天,下跪父母。 这一刻,两人的身份很微妙,可以说是君臣,也可以说是父子。 沉默了一会,朱元璋缓缓道:“咱……咱是打算让蒋瓛动手的。” “此事经你之手查出来,你身上免不了要被泼血。” “咱不愿让咱儿子……染上一个麻木不仁,嗜杀成性的骂名!” “他们骂咱是独夫、屠夫。咱不怕,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谁怕这个?无非就是杀得他们怕了,或者动了他们的利,他们见不惯。” “当爹的打下这片天,要给儿子们分好家产……。” 第190章 不长进的詹微 第一百九十章:不长进的詹微 这句话,实实在在的戳到了朱棡心里头的柔软。 他的脑中,一下子出现了一个佝偻却高大如山岳的背影。 那是他的父亲。 朱棡在到来这个世界的前一年里,还时常想家,想起自己苍老的老父。 想起了他这忙碌劳累的一生,想起了他被水泥腐蚀的双手,想起了他因为生气咬牙切齿的模样。 而在朱元璋这位帝王的身上,朱棡仿佛看到了老父的身影。 为子女操心,担心子女过得不好。 忙碌一生,或许最高兴的,就是儿女结婚那一声连携的爸妈。 是孙儿出世时,那哇哇大叫的啼哭。 那一刻,他们或许真的放下了心,即便是下去见了祖宗,也能挺直腰背的说一声……,咱家的根,传下去了! 想到这里,朱棡的鼻头一下有些泛酸。 而且眼角有些湿润和发烫。 “爹……。”朱棡哽咽的抽了抽鼻头。 朱元璋叹了口气。 “当初你老子我……,和你二伯分了家产……,娘的……,十三粒米啊!就是咱全部的家产。” 说到这,朱元璋的神色开始飞扬起来。 “谁能想到,咱朱重八能当皇帝?” “姥姥的,咱这出身,前半辈子愁吃愁喝,后半辈子没成想能当个皇帝。” 朱元璋缓缓的坐下,叹道:“咱怕啊。” 怕? 朱棡有些疑惑的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缓缓的拍腿:“咱怕的是咱当不好这个皇帝!愧对天下的百姓,让老百姓指着咱脊梁骨,骂咱是民贼,是反贼!” “所以咱啊,是整日整夜的不敢懈怠,读书认字,跟着李善长学为君之道。可咱也发现,读书人的理,太偏。” 说到这,老朱翘起了腿。 “读书人认的理,是‘民为重,君为轻’,可在咱看来,哪朝哪代的皇帝做到了?这些个遭瘟书生,他们给咱皇家竖立那么多条条框框,结果自己个是吃的满肚肥油。” “元末的时候,天下士大夫无数,名门望族骄奢淫靡。结果元庭拿几十万贯的赈灾费都拿不出来!” “那个时候咱就想,这以后的皇帝下手一定得狠!要好好把这些人身上的油水给刮干净。” “天底下哪儿那么好的事?啊,坐拥家财万贯,还声名盖世,百姓还以为这些个家伙是什么好人。” “吴元年的时候,咱就杀了一百多个北方的士族,刮了他们的皮,让他们暴晒七天。” “他们该死!” 这件事,确实是发生过的。 当时北地很多士族不愿意臣服朱元璋的统治,拒不接受朱元璋请求他们入朝为官的请求,还私底下和北方的元人来往。 最为可恨的,是他们买卖汉人奴隶,卖去北方给元人劳工。 朱元璋一气之下杀了个痛快,也就是那以后,朱元璋残暴的名声开始显露。 也不知道是哪个遭瘟书生传出来的。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神色已经开始严厉起来。 朱棡已经自己自爆,那么朱元璋舔犊之情也就化为泡影。 “老三,既然要做,就要做的漂亮!” “爹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咱朱家不是靠着读书人打天下的!就算是治天下,用的也是好书生,不是这些心肠坏了的蠢货。” 朱元璋思量了一下。 “主犯抽筋扒皮,鞭尸七日,家眷凡有参与者,腰斩。” “九族以内,全部斩首。” “另外……,让人查查,此事和杨宪……有没有关系!” 杨宪? 朱棡心头微微一震。 事情为什么会扯到杨宪的头上? 不过随即,朱棡还是明白了一些。 杨宪是文臣代表,处置文臣,他这个头头首当其冲。他不受影响,会让武勋那边不满。 毕竟当初,李善长可是走的干脆的。 但是朱棡觉得……光是一个杨宪,怕是还不够。 真正想要让文官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还得……,玩点小花样。 朱元璋的口谕随即颁布。 开封案以晋王朱棡为主审,刑部三司陪审,只能建议,不能做主。 并且,一律处置,按‘大诏’进行论处。 这个口谕一下发,就让百官心里寒了半截。 大诏的残忍程度,在大明律数倍之上!当初乃是朱元璋专门惩治贪官污吏所编写的法律,可称酷刑!朱元璋这个口谕,就摆明了说,咱不希望杀得太少! …… 御史大夫詹微,刑部尚书周祯,大理寺卿李文台,以及主审的晋王朱棡从今天开始,都在锦衣卫镇抚司办案。 并不是老朱不信任朱棡,让三司掺和。 而是人太多,必须要用三司的官吏和地盘。 而且,让这三人掺和,未免没有一个敲打的想法。 詹微心里有些不服气朱棡,神色之中的冰冷表现的很是明显,在他眼里,晋王卖乖弄巧,完全没有半点贤王之姿,倒像是个……反贼。 “诸位,既然都坐在这了,那咱们也走下流程。” “抓的人,怎么处置?”朱棡端着一本册子,边看边问。 刑部尚书周祯此时会了意:“若是大明律,主犯斩首,其余九族贬为贱籍,流放三千里,九代以内不可回京、科举、务农、做工。” “若是按照大诏……。” 一旁的大理寺卿李文台有些无奈道:“若是按照大诏,未免有些残忍,两千多人命……。” 朱棡没有说话。 而是目光静静地抬起,看着李文台。 身为大理寺卿,无法会意朱元璋的意思,那这个大理寺卿就是百搭。 周祯严肃道:“按照大诏,主犯凌迟,暴尸鞭尸,不可有人收尸,不可有人下葬!其余从犯当剐刑,剥皮充草,鞭尸七日,可葬于乱葬岗。其余一干亲眷,三族以内……夷三族!” 这样或许残忍,毕竟这是近千条人命。 但是这事太大了。 大到快翻天了。 就连朱棡听到这些话,心里也有些犹豫。 不过他也很快想到,若是不严惩这些人,那么要不了多久,这种操作方式就会被别的人模仿,一样有人为祸一方。陶谦之所以能够在开封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因为官官相护。 唯有杀得人害怕,才能遏制一部分悲剧的发生。 这时候,詹微霍然起身。 面色铁青的道:“绝对不可!如此残酷之酷刑,若实施,那谁为朝廷做事?谁还为官?” 第191章 那不如你以身作教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那不如你以身作教 詹微愤怒,面色红润,嘴边的八字胡一颤一颤,愤愤不平的看着朱棡。 周桢凝眉不语。 詹微的强势让他惊讶和不解,不明白平日里表现如此沉稳的詹微,为什么会在这件事情上面犯糊涂。 科举案在前,开封案在后,两件事已经彻底葬送了文官集体在皇帝心里的信誉保障。 几日前,皇帝脱口而出的‘浙东文官’四个字,就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在朝堂之中,如今其他不属于这个团体的人,都在看热闹,看笑话。 他们在等着这群掌控者的失势! 一个派系没落,必将是另一个派系的崛起。 如今浙东群体要做的,不是头铁的跟皇帝理论道德仁义,而是要保证这一次崛起的,不是淮西武勋。 朝中两大派系,从朱元璋还是吴王的就在明争暗斗。 起初是李善长和刘伯温之间的争斗,斗到最后,刘伯温败了,但是他败的起!在李善长扶持淮西文武登上中书省权力巅峰的时候,刘伯温毅然退场,将舞台留给李善长。 而如今,李善长败了,他也毅然的退场,将位置交给胡惟庸。 接下来,就是胡惟庸和杨宪之间的斗争。 周祯气得是,詹微不懂得留存实力,保全有用之身。 他御史大夫的位置,是浙东文官掌控权力极为关键的一环。 毕竟御史这个位置,是两派斗争之中,进可攻退可守的利器。 他怎么就不明白! 怎么就要犯蠢呢? 詹微目光无惧,全然一幅抱有必死之志的态度,颇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义凛然。 朱棡反问:“若不严惩,那朝廷法度其非儿戏?” 詹微高声道:“难道大肆杀戮,血流成河,以人头赎罪,就是法度?殿下,千余人之中,难道就没有无辜者?就没有罪不至死者?” “圣人之欲贵于人者,先贵于人;欲尊于人者,先尊于人。殿下若是认为杀戮就是处置案件的一切办法,那下官无话可说!” 在场几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连李文台都觉得自己是个脑残。 自己搭什么腔! 他就是礼貌性的感叹一下,结果詹微这厮居然还上纲上线的开始吐槽上面的人来了。 这句话就是指责朱元璋不尊重人命。 不尊他人者,人不尊之。 可你这老逼登难道就没想过,这些人是犯了王法的? 这老货,等死! 朱棡淡笑道:“詹御史倒是为人高尚!” “既然御史大人对此事有自己的看法,那不如定罪一事,就交给詹御史来?如何?” “德者民之所贵也,仁者民之所怀也,义者民之所畏也,礼者民之所敬也。詹御史既然想做四者,那不如以身为教,做给满朝文武看看。” “本王年幼,尚不知这贪官污吏该如何处置,只是觉得做百姓所想,行天道之事最为妥当!” “如有偏颇之处,还望詹御史允以改正,上至君王,下至黎民,都给一个满意的说法。” “劝人忠敬向善,莫若以身作则!詹御史,有劳了!” 詹微眼睛通红,脸色铁青道:“那臣便恭之不却了。” 说完,詹微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大堂里,朱棡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 真特娘的苦,哪个二笔泡的茶。 放下茶盏,朱棡笑意盈盈的道:“两位臣公,意下如何?” 周祯和李文台对视一眼,讪笑拱手:“臣等无异议。” 朱棡淡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露出缅怀之色,道:“在大本堂时,时常受宋夫子教诲,也明白这‘谦受益,满招损’的道理。既然詹御史认为孤做的不好,那孤便让贤便是。” 两个人又讪讪一笑。 你哄鬼呢? 你明说,是不是看咱俩长得像傻子,搁着逗傻子玩? 周祯心里苦笑不已,本以为这事能按照皇帝的心思办下去。 结果又遇到个詹微。 他也大概明白詹微的用意。 詹微此举,无非就是挟民意,止杀戮。 毕竟要杀的人里面,有不少的孩子跟妇孺,詹微想要用这些人的性命挟民意,为浙东文官证道,证的是仁道,是善道。 周祯心里虽然不屑,但而已认为詹微此举,可能性很大。 不明事实的百姓在见到了朝廷屠戮千余人的状况下,说不定真的会抵制这种杀戮成河的方式。 这方法虽另辟蹊径,但效果却十分明显。 而李文台就淡薄许多了。 大理寺卿的位置已经是自己爬的最高的位置了,不可能再上一层,自己乖乖保住官位就行,到了六十五老老实实卸任归乡。 读书人,只要自己不犯zz观念上的错误,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大不了也就是个不作为。 李文台是真的累了。 见多了死亡,见多了官场的肮脏,老李心里开始想着自己这两天刚纳的小妾。不由得心里感叹,还是那儿最白啊! 两人离开之后,朱棡迎面出门,就遇到朱棣风风火火的赶回来。 “三哥!” 朱棣披甲而归。 “劳烦你了,又跑一趟。”朱棡有些歉意的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朱棣如今越发干练,办事可靠,做事也干脆,用起来,愈发顺手了。 “说啥呢三哥!”朱棣挠头一笑,“都是弟弟该做的,咱是大明的皇子,这些事就是分内之事。” 说完,朱棣目光一冷:“三哥,那些狗东西弹劾你的事,我听说了!要不咱们弄死他们?” “去你的。”朱棡白了他一眼,“弄死他们,你小子巴不得咱老朱家没了是?” 两人走进大厅,朱棣严肃道:“三哥,这事爹咋说?” 朱棡将朱元璋的原话给朱棣说了一遍。 朱棣咬牙道:“爹说的真对,这才吃饱饭几年啊,就忘了老本了。这些个蠢货,要不是朝廷不能缺了他们,真想给他们全杀了。” “三哥,我去各县衙牢里提人,发现这些个败类弄出了不少人命!那些进京告状的百姓,不少都惨死在牢里。” “而且,应天府各大路口的县衙将人抓了,还勒令被抓之人户籍所在地的官府交钱赎人!” 朱棡看着朱棣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淡笑道:“这事,我交给詹微处置了。” 朱棡将刚刚议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朱棣顿时不满,嚷嚷道:“不行,绝对不行!交给他,这王八蛋狗日的肯定包庇!” 随即就要转身出去找人。 朱棡笑着拉住了他气冲冲的身影。 随后将手里的一本册子拍在了朱棣的胸口 朱棣不解的看着朱棡,朱棡抬起下巴指了指那本册子。 在朱棡笑意盈盈的眼神下,朱棣打开了册子一探究竟。 “我草!姐夫!” ps:钓鱼刚回来,别给编辑说。 第192章 都是见钱眼开的蠢材? 第一百九十二章:都是见钱眼开的蠢材? 乾清宫,朱元璋也回到宫里,召集杨宪胡惟庸,太子朱标议事。 事情查出来了,怎么处置怎么罚,朱棡那边做主。 但是为什么闹出这样的事情,就是上面这些人的问题。 但是毫无疑问,无论朱元璋怎么追责,这事都跟两个宰相关系不大。 毕竟两人上任时间不过半年。 议事的内容也多是如何杜绝此类事件发生。 但胡惟庸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此事由李善长执政期间就埋下了隐患,偏偏在这个节点暴露出来。 “归根结底,是朝廷对地方上的了解不够多,不清楚朝廷政策落到地方上,是个怎么样的实施过程。” 朱标站在朱元璋的身侧,说出了自己关于这一次大案的总结。 “朝廷的政策是好的,但是落到地方上就很有可能因为官员的歪解而好事变坏事。如这一次大案,清仓卖陈谷是国策,本是利国利民的良策,朝廷损失一些,但实惠了老百姓,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损失。” “但是却被贪官污吏加以利用,中饱私囊,这就是朝廷的失职也是为政者的失职。” “从此看来,朝廷对官员说什么、做什么、不甚了解。甚至对地方民情,百姓生计,也不了解!” 朱标声音逐渐严厉。 朱元璋点头:“官员是朝廷的官员,若是连官员做的事朝廷都不知道,那这朝廷的公文,国策,岂非成了空头文章?” 他眼神冷冰冰的扫了一眼两位宰相,冷冷道:“百姓受了官祸,冤屈无处得报。就只能咒咱这个皇帝!说咱朱元璋是民贼!” “去年凤阳的事,私底下百姓咋说的?啊?” 他冷笑道:“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两位宰相浑身一抖。 尤其是胡惟庸。 这句话,是坊间一些不知死活的百姓流传的,结果被锦衣卫的人给汇报给了朱元璋,老朱气得差点要杀人。 说到这,老朱气不打一处来。 “咱给你们权力,给你们人手,你们是咋办的事?” “开封是哪?是咱大明重镇,周王未来的封地,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你们还一点不知情!你们当的是什么官?” “千里做官只为财,难道我大明满朝文武,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蠢材不成?” 两位宰相面露愧色。 “臣等有罪。” 两人躬身道。 朱元璋找到了撕开丞相这个位置的口子,以此次贪污案发难,对大明朝现如今的两个宰相实施了无差别打击。 政事上的错误,宰相背全部的责任。没见谁敢把这种错误归结到皇帝头上的,而且每年各地和朝廷的来往并不少。 宰相没及时发现地方行政上的失误,就要背负责任。 胡惟庸和杨宪,各罚俸半年。 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将开封府那些落网官员所在官职的候选人员准备好,这件事没有单独交给某一个人,而是两人共同讨论。 朱元璋旋即将考察制度的事情提了出来。 杨宪和胡惟庸两人无奈,两次案子,让朱元璋施行考察制的立场坚定无比。 官员既然做不好朝廷交代的事情,那就要实施新的政策。 在这种自身岌岌可危的环境下,下面的两个派系都不具备站稳脚跟的底气。派系掌握朝局,那是在皇帝都没有办法问罪的前提下。 可如今,自身难保。 胡惟庸和杨宪离开之后,朱元璋脸上挂着一丝淡笑的出神看着殿外。 烛火摇曳下,朱元璋的脸显得有些忽明忽暗。 “太子。” 一旁站着的朱标点头回应:“儿臣在。” “老四婚事就这两天了,你催着点。” “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看的出来,朱元璋的脸色有些轻松。 毕竟想要办的事情想了那么久,这一次总算是有了眉目。 借着这一次官员失职的借口,朱元璋将‘官员审查’这个大名目从户部给挪了出来,虽然也是挂在户部之下,但是是由刘伯温直接对号皇帝负责。 这就开创了政务直接对交皇帝的先河。 朱元璋从洪武元年的时候,就不想设立什么宰相。 什么事情都让宰相做了,那皇帝拿来做什么? 而且,朱家人是农民出身,处理政务,谁有咱老朱做得好?地里的苗,田里的秧,咱老朱哪样没照顾过?让那些读书人去管这个,他会管吗? 也就是元末时,朝廷官员给朱元璋留下的固有印象,所以让朱元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文官就是一群趴在百姓身上喝血的蚊虫。 但是在建国时,因为李善长和徐达的功劳太大,不得不封赏为宰相。他也不想让兄弟们觉得他过于小气吝啬,所以只能设立宰相之位。 宰相,被朱元璋视作皇权的威胁。 表面上,朝廷的党争是淮西文武和浙东文官的较量。 可若是剖析表面,就可以看出来,大明洪武十三年以前的党争,其实是皇权和相权的角力。 直到洪武十三年之后,皇权在党争之中彻底取得胜利,才让朱元璋的皇权开始直面下面的争斗。 也正是朱元璋取消宰相之位的操作,才让皇权在明中叶、后叶开始参与下落在臣子之间的斗争之中。 这其中,嘉靖帝朱厚熜时期,尤为激烈。 没有宰相这个缓和带,皇帝和臣子的矛盾,越发激化。 毕竟内阁制,很多事情是需要票拟的。 哪一派的人多,谁就是掌权,而皇权,有一票否决权。 朱元璋朕和朱标说事的时候,外面的王景弘急匆匆进来。 王景弘躬身,无奈道:“陛下,锦衣卫的人到了,晋王殿下,将论罪一事交给了詹御史。” 朱元璋有些好奇:“詹微?此人一向向善,若是交付与他,那这场大案岂非成了虎头猪尾?天下怎么看我朱元璋?” 朱标思量一番,随即问道:“王大伴,可有此次大案受审官员的名册?” 朱元璋转头疑惑的看了眼朱标。 “儿子是觉得,老三不可能不知道此次大案的恶劣。不管是父皇,儿臣,还是老三,都认为要严办!” “老三想来是……给詹大夫挖坑呢。”朱标忍俊不禁的道。 不多时,名册取来了。 朱元璋打开册子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詹微啊詹微,咱老朱家的人,你是动,还是不动?” 第193章 三哥,我总感觉你在坑我 第一百九十三章:三哥,我总感觉你在坑我 朱元璋笑归笑,但是此事牵扯到了驸马都尉王恭,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问问三姝,这事怎么回事,王恭知情还是不知情。”朱元璋手里拿着册子,脸色阴恻恻的问道。 福成公主朱三姝,是朱元璋大哥朱兴隆的女儿。 洪武元年的时候,就被册封为福成公主。 王恭则是被册封为驸马都尉,官至一省布政使。 因为王恭乃是士子出身,在老家当地颇有声誉,朱元璋也就让其回老家凤阳任淮安卫指挥使,后来两人做的出色,朱元璋也就让两人参与政事,一路累官至河南布政使。 朱标点了点头:“表姐夫向来政事繁杂,河南当地前些年饱受战乱之苦,当地百姓疾苦,这些年的政绩也颇为出色。” “想来表姐夫当是不会在这些事上犯糊涂的。” 朱元璋做思虑状。 朱标也有所想法。 其一,这些年王恭在朝中的风评不错,因为他是淮西人的女婿,在淮西武勋之中说得上话,但又是南方人,在浙东文官这边也不似其他淮西人那般受到排挤。 其二,王恭是他表姐的夫婿,于情于理,都不希望王恭出事。当然,这其中还是对朱元璋的维护更多一些,若是查出王恭真的有贪赃枉法之事,那朱元璋还是会痛下杀手。 他明白父皇的心,是真正向着老百姓的。 老三此举办的不可谓不漂亮。 王恭的事,皇家不能查,但是官员可以。 皇家查了出来,没地方没理由甩锅。 但是詹微查嘛……。 …… 次日清晨,整个锦衣卫昭狱还时不时的传出一声声哀嚎声。 并且不断有马车和囚车从各个城门朝着锦衣卫昭狱奔袭而来。 昭狱的门口,千户青眼双手捧起还冰凉的井水,给自己来了个透心凉。 搓了搓脸上被溅到的血污,一张帕子伸了过来。 青眼看了眼,是自己手下的百户赵瑜。 “审完了?” 青眼擦了擦脸,又洗了洗自己的胳膊,漫不经心的问道。 赵瑜面露几分狞笑,苍白的脸上更显得阴郁低沉。 “官老爷些都审完了,就剩下那些个卖命的了。” “这些狗日的也是生财有道啊,抓个人就让地方上的人来赎人,一个人百贯大钱!还牵扯那么多的朝廷要员,真是越审,越特娘的让人佩服这群遭瘟书生。” “还说咱锦衣卫是不近人情的狗,依我看,这些人就是特娘的一群蛆!” 听得赵瑜的话,青眼那青色的瞳孔有些收缩。 他面色清冷的道:“别人说锦衣卫什么,和我们没关系。锦衣卫本就是天子的一条狗,替主子咬人的狗就是好狗。” 赵瑜点头笑了笑。 他以前是有名的江洋大盗。 元末的时候,朱元璋打下金陵,他想要进城来偷摸捡点漏,结果漏没捡着,被朱元璋当时的贴身太监梅栾丹给料理了。 后来被充入校检,为吴王卖命。 时过境迁,朱元璋已经一统了天下,自己也成为了人见人怕的锦衣卫。 而且还是百户。 不过他很快面露几分难色:“就是这姓詹的……。” 青眼也凝眉,随即叹道:“王爷有话,不可正面为难他。” 赵瑜有些急了:“这老混蛋一口一个善心,整的跟咱当差的十恶不赦一样!娘的,那些人都是特娘的一群贪官污吏,吃的是民脂民膏,害的是黎民百姓。” “咱锦衣卫是臭,但是也比这些个祸害老百姓的王八蛋强啊。” 他有些急了,声音都抬高了几度,眼里也有些激动。 他赵瑜是江洋大盗。 但是只偷富家豪强,就算是现在自己吃了皇粮,自己也每个月接济些吃不起饭的乞丐。 见着路边儿缺胳膊少腿的,自己也能狠下心扔俩大钱。 但被詹微这老家伙一指责,自己反而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好像除了杀人就没其他事干一样! 赵瑜心里气愤。 昨儿个夜里,这老家伙就开始指指点点。 在昭狱门口指着自己鼻子骂。 青眼笑了笑:“给皇家办事,身上没被泼粪,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忠心耿耿?” “小子,多忍着点,咱主子眼不瞎,亮堂着呢。” 说完,拍了拍赵瑜的肩膀。 赵瑜叹了口气,回头大喊道:“都特娘要死啦?抽啊,待会大善人来了,念经念死你们!” 他气呼呼的甩袖转身,提着一条血淋淋的鞭子就进了昭狱。 血腥气,在整个昭狱里弥漫。 哀嚎声,也再次火热起来。 朱棡坐在明堂里吃早饭,一碗菜叶粥,两个肉包子,一碟豆腐干。 旁边朱棣捧着一本罪证看的津津有味。 “你三日后成亲,不去准备礼节,在这作甚?”朱棡放下粥碗,对着一旁服侍的宫人摆了摆手。 宫人随即前来撤掉碗筷。 朱棣啧啧摇头:“贪啊,真特娘的是贪的有理有据。” 说着,朱棣将手里的罪证丢在桌子上:“不看啦,越看越气。” “问你呢,不去成亲,在这干嘛。”朱棡笑意盈盈的擦了擦嘴。 朱棣嘿嘿一笑,凑过来坐在朱棡旁边:“还能干啥,看表姐挠詹微啊,估摸着,三姝姐这个点该进城了。” “詹微这老货,真以为想动摇咱父皇的意志这么简单。” “现在怕是就在镇抚司衙门里面坐蜡呢。” “三哥,你咋这么损呢?我总觉得以前好像被你算计了一样,而且,最近我做梦总感觉自己被你眼睛盯着。” 朱棡心里有些惭愧, 抢了你老婆,抢了你的人手,还让你给我卖命。 “老四……,要不你骂我几句?”朱棡眨了眨眼。 朱棣赶忙摇头:“那哪儿行啊!你是我亲哥,要不是你带我玩,我现在还跟老十二老十三他们一样,在大本堂读书呢。” “读书什么的,最无趣了。” 好。 朱棡放弃了让朱棣骂自己的想法。 “哥,有个事……,我想问问你。”朱棣看了看周围,没其他外人,凑在朱棡耳朵边上问了句。 朱棡转头,疑惑问道:“啥事?” 朱棣面露几分窘迫:“我想给素儿在玄武湖边建一座宅子……但是……,你知道你弟弟我生财无道,钱也都拿去请手底下弟兄吃喝玩……。” “唔,你懂得,三哥。” 这事啊。 朱棡叹了口气:“老四,你跟着三哥这么久,难道还没学明白一件事吗?” “啊?” “师出有名啊!素儿是你的娘子,还患有紫外线过敏……也就是夜魅之症。别人没钱,但你老丈人有啊,你老丈人当年可是跟着参与了北伐的。” “他说他没钱。”朱棣道。 “所以啊,师出有名啊……,你吓吓他,就说锦衣卫想招你小舅子……。” 第194章 还能咋办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还能咋办呢? 昭狱外的临时露天衙门,来来往往都是行走急促,面露冷厉之色的锦衣卫。 好几千人的审讯和关押,绝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很多百姓。 负责审讯的毛骧想了一个法子,将官员、吏员、百姓分三个部分,分别关押于昭狱,刑部大牢,大理寺监牢三个地方。 分别审讯,最后对口供,对不上的,不管是哪一方说了谎,两边都要受到刑罚。 这么做,一是防止虚供,假供。 二是防止栽赃陷害。 他清楚自己如今负责的这件事有多么重要,只要能够做的皇帝高兴,满意,那锦衣卫的威风就会一直存在。 自己也是百官眼里人见人怕的锦衣卫番子。 不过毛骧此时也有烦心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正中间位置的詹微身上。 这老小子,可是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詹微面色板正的坐在主官位上,身后站着两个书吏。 “詹大夫。” 毛骧揉了揉鼻子,将刚刚汇报上来的册子呈交到了詹微面前。 随后轻笑道:“这是刚刚审出来的名单,您过目。” 詹微面色板正,严肃道:“你的人都是强行逼供出来的,这样的名单,可做不得真!屈打成招,不是冤案,都被你们锦衣卫给办成了冤案!” 说完,詹微还是扫了一眼册子。 随即看到了名单上,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王恭。 那一刻,他的眼神陡然僵住了。 一旁的毛骧心里冷笑一声。 老逼登,你以为这差事这么好办? 正当咱王爷是给你面子? “是是是,詹大夫说得对,咱锦衣卫这些个丘八,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点手上功夫,大字不识一个,哪像你们这些读书人,放屁都带韵脚。”毛骧喜笑颜开。 随即奉承道:“既然詹大夫受殿下之命主判此案,那下官就不掺和了,锦衣卫的名册呢,我就交给詹大夫了。” “至于怎么判,那就是詹大夫的事了。” 说完,毛骧抽身转头离开。 詹微愣在原地好半晌。 他身边一直跟着他的书吏有些埋怨道:“老爷,这些人也太无礼了!屈打成招,简直是无法无天。” “那些妇孺都被上了镣铐受刑,还有没有礼数,有没有规矩了?若是朝廷上下都这样直上直下的办案,岂非比蛮夷还野蛮?” 詹微横眉,怒道:“去御史台,调集笔吏前来,将锦衣卫办案的过程全部记录。” 说到这,詹微就恨得牙痒痒。 野蛮! 实在是野蛮! 如此血腥,冷酷的办案,和那些弄权的酷吏有什么区别?若是锦衣卫长此以往下去,大明成什么了?谁还会在朝廷为官? 谁还会以修身治国为己任? 这个晋王,当真是胡来。 陛下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动辄几千人的生死,难道为官者不该劝谏帝王仁善吗?非要杀得民心尽失才满意吗? 杀戮,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处置主犯,流放家眷,按照大明律令行事,难道不是一个合适的交代吗? 非要杀得人头滚滚,杀得百姓心生胆寒,官员人人自危就为了保住项上人头,才是交代? 不善之福如向阳之雪,不见其增,只见日损。 在詹微看来,行善是本分。 但是在朱棡看来。 詹微身上有俩字。 圣母。 詹微判案,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判了一百三十人流放三千里,斩首仅十二人。 就连那些犯事之人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朝廷这是什么意思,高拿轻放? 他的轻判,也很快引来刘伯温的重视。 晌午的时候,刘伯温匆匆而来。 “姿善,不可糊涂啊。”刘伯温劝解道。 詹微字姿善,这个字也是很明显的贴合了他的做人风格和性格,此人生在淮西,但是和淮西人并不亲近。 他从小在浙东求学,幼年聪颖被学士夸赞,还将自己弟弟的女儿嫁给詹微,詹微从此一飞冲天,至正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官。 当时的詹微家居黄州,陈友谅占黄州之后,詹微担任了陈友谅的翰林学士。后来陈友谅兵败,他被朱元璋召为国子博士,一路累官至御史大夫。 詹微前些年表现还算是尚可,多次劝谏朱元璋要不近声色。 还引经据典,将成汤不近声色,风范垂留于世的故事讲给朱元璋听,朱元璋听罢也大喜,赞叹他‘应制占对,靡勿敏赡’。 刘伯温前来劝解詹微,也是因为詹微此人心地不坏,但就是有时候见不得血腥和杀生。 詹微摇头:“伯温不必劝我。” 刘伯温凄苦一笑:“你这是何苦?陛下欲以严法立威,震慑百官,你若阻拦,陛下如何不恼怒?” 詹微面色严肃,再次严词拒绝。 刘伯温是久劝无果。 面前的詹微就是做好了要飞蛾扑飞的准备,他无论怎么劝,詹微也不曾动摇。 他叹道:“姿善你年少成名,乃是朝廷重臣,何苦在此事上一再为难陛下?” “你我任职御史台多年,陛下杀人,何时有人胆敢阻拦?” 詹微苦笑。 其实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只是听得刘伯温的劝谏,让他有些感叹刘伯温如今也落了俗套。 刘伯温无功而返。 詹微的判决此案,并且免除多人死刑,改为流放的消息传了出去。 过了晌午,一夜没休息的詹微也偶感力不从心,摇了摇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老爷,您当心点儿,有坎儿……。”下人扶着詹微,踉踉跄跄的进了轿子。 詹微坐进轿子,又掀开帘子,脸色疲惫的吩咐自己交代的官员:“诸多事宜,等本官归来再做判决。” “切勿让他人插手,若遇强人想要干涉其中,便说是晋王所说……。” 被交代的官员冷汗淋漓的点了点头。 心里却是忐忑不已。 这话虽说的简单,但真要是锦衣卫趁着詹微回去了来找事,自己怕也只能乖乖交人。 得多硬的脖子,才敢跟锦衣卫的人抢人啊。 晋王确实有口头答应,可上面还有皇帝的口谕呢。 皇帝都说了要严惩这些人,你非要仁厚道德……。 詹微离开之后,下面的官员凑近这御史台的御史,问道:“若遇锦衣卫蛮不讲理,咱们该当如何?” 那御史面色一白,随即:“我等只是受御史大夫之令前来监督!” 意思很明显。 还能咋办,认怂呗。 第195章 依法论处 第一百九十五章:依法论处! 天色明媚,风和日丽,南京城朝阳门外人声鼎沸,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各行各业,形形色色,充斥着浓浓的明朝民间的烟火气息。 朝阳门位于京城正东,紧靠皇城,进了朝阳门之后不到三里地就可以看到皇宫的高大宫墙。 三辆马车自城门而入,马车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轻轻挑了挑马车的帘子,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只见那双眸子之中,灵动盎然,颇有灵气。 “母亲。” 马车里,又窜出一个小脑袋。 “这就是南京城啊?好繁华啊,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城!母亲,什么时候能在南京城逛逛啊?”一个男孩颇为感叹的道。 “嗯,这就是南京城,琮儿,咱们要先去拜访皇后娘娘。”女人幽幽道。 马车旁出现一个中年书生,略有隐忧道:“公主殿下,咱们此番贸然进京,会不会让陛下……。” 此人就是朱元璋的侄女,朱三姝。 “无妨。”朱三姝摇了摇头:“书简被锦衣卫的人带走,我这个娘子无论如何也要进京来一趟的。” “何况陛下手眼通天,整个大明都在陛下掌控之下。我们从河南到此,一路上没有半点阻拦,也没有来往官府询问我等……,哎,只求克俭此番无虞。” 中年书生抚须,也是叹道:“驸马一向行事谨慎,也不知道此番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朱三姝凝眉:“或许是河南贪污一案,昨日歇脚的客栈里,我听到了几个行脚商议论此事,说是河南贪污大案,陛下龙颜震怒,已经牵扯了几千人在其中。” “那这可如何是好?贪污大案,卷进去便是死罪啊。” “走一步看一步,先去皇宫拜见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毕竟是天子外戚,大明的地界想杀朱家的人,还没那么简单。” 说着说着,就到了皇宫门口。 “宫门禁地,闲杂人等御前止步!” 朱三姝早已换好了自己的冠服,穿着一身公主冠服从马车上缓缓而下。 “吾乃天子册封大明福成公主!” 朱三姝面色严肃,仪态端庄的道。 宫门禁卫从下人手中接过代表着福成公主身份的金牌,这才纷纷躬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禁卫小旗抱拳道:“公主殿下稍待,卑职这就去参报内宫近侍。” 朱三姝点了点头:“劳烦。” 说罢,微微行了一个万福礼。 小旗受宠若惊。 朱三姝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跟着自己亲爹朱兴隆吃过苦。 她的哥哥,是朱文正。 朱文正死于朱元璋之手,但是朱三姝知道,是自己哥哥自己作死,有了投敌之心!所以自洪武元年被册封为公主之后,她也没有变得骄纵,反而更加小心翼翼。 在她看来,她父亲这一脉本就是沾了皇伯伯的光,一个靖江王,一个福成公主,已经是天恩圣眷,恩宠至极。若是再骄纵,那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也是皇帝的脸,朱家的脸。 皇宫内侍也很快出来迎接,而且,迎接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梅鸾丹。 此人是高丽人,而且可以说是大明朝第一个宦官。 因为此人是朱元璋从元庭抓来专门伺候马皇后的,当时马皇后是朱元璋的王妃,但是身边一直缺个有功夫的护卫,寻常男子肯定不行,怕别人传闲话。 所以朱元璋就从当时的元朝大官身边抓来了这个梅鸾丹,没想到这家伙一伺候,就伺候了足足十年。 梅鸾丹面白无须,模样不是太好看,但是两颊饱满,嘴唇也薄薄的,看上去有几分妖艳,他挽着拂尘迈着小碎步走来,恭敬道:“老奴见过福成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朱三姝点了点头:“公公平身。” “娘娘在坤宁宫设宴,公主殿下一家子这就随老奴进宫。” …… 一直到了傍晚,詹微才从府中出来,连饭都没吃几口,就急匆匆的赶到了昭狱。 他本以为晋王会动手强行判罚,可没想到,自己的手下都快把那些犯事的官员给审理完了。 坐在临时衙门的椅子上,詹微愣愣出神。 他总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今儿个咋阴风阵阵的?”有官员一边写着手书,一边犯着嘀咕。 一旁的书吏也点头道:“所言极是啊,确实是凉飕飕的。” “莫不是要下雨了?” “但也没见起风啊。” 几人闲话说了几句,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书吏。 “詹大夫,这王书简……。”书吏有些为难的问道。 一旁有人叹道:“是啊,这王书简作何处置?此人毕竟是驸马都尉……,而且宫里一直不传口谕,哪怕是派人来提人也好啊。” “就这么把堂堂一省布政使,按察使给摆在这,这不是让我等坐蜡嘛?” 此话看似说皇帝。 实则说的詹微。 你个老小子啊,你揽的什么差事啊,你没安好心啊,你个坏比。 詹微面色一正,厉声道:“依法论处!” 依法论处? 王恭只是一个瞒而不报,按律撤职查办,查其在为官期间有没有徇私枉法,包娼庇赌等恶事。 最关键的是,王恭还没审啊! 没人敢审。 这可是皇帝的侄女婿。 正儿八经的朱家外戚。 “这……,若是依法论处,怕是要削官降爵……。”有御史为难道。 詹微正色道:“难道不该?” 詹微的强硬态度让众多官员有些无语。 你特娘的对待那些犯人的家眷尚且知道网开一面,为什么偏偏整老朱家的人那么上头? 其余官吏不愿助纣为虐,一错再错,纷纷沉默。 詹微独自结果审讯书,在上面写下:削官降爵,辞官归养!依法彻查为官期间所行政事。 写下这个判决,詹微目光的坚定之中透着一抹倔强。 一本厚厚的册子写完。 他收起册子,站起了身。 众人知道,他要去宫里拜见陛下,将这份……判决书呈交到皇帝的手中。 詹微起身除了这个临时的官衙。 随即,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着那些连自己背影都不愿意去看的御史,书吏,参知。 “诸位同僚,有劳了!” “姿善……先行一步!!” 第196章 见而不见,闻而不问 第一百九十六章:见而不见,闻而不问 “陛下,太子殿下,詹大夫到了。” 王景弘缓步进殿,轻声道。 朱元璋翻看奏折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朱元璋摆了摆手。 并没有立即召见詹微。 待王景弘退下之后,朱元璋这才淡淡道:“他詹姿善这是在给朕出难题啊。” 说罢合拢手中的奏章。 朱标轻声道:“父皇您看……。” “他是有才气的。”朱元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就是做事太软弱,没有刘基的自视清高,也没有李善长的圆滑于世。” 这里朱元璋所说的自视清高。 并不是贬低刘伯温,而是说刘伯温懂得旁观。 说李善长圆滑,也不是骂他。 是说李善长智谋过人,做事讲究办法,懂得审时度势。 詹微呢? 头铁的入局,头铁的破局。 或许从他走出昭狱衙门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就是一个坑。 一个晋王给布下的坑。 朱标沉吟了一下,随即道:“那儿臣来处置此事,父皇认为如何?” 朱元璋笑着看了看朱标。 大儿子这是不想詹微死。 自己何尝不是呢。 只要此人能够长点心眼,多几分圆滑和自知之明,未尝不可用。 他如今可是御史大夫,朝中重臣之一。按理说他这个年龄,早就过了敲打打磨的年纪了,但比起宋濂这些个老臣,詹微才五十二,还有潜力可以挖掘。 “也好。” 朱元璋点头。 “老三这算是无心插柳了。”朱元璋道。 朱标微微一笑,动身就要出去。 “回来。”朱元璋突然喊住了他。 朱标不解的回头。 朱元璋淡淡道:“科举善后的事,给中书省传个话,北方士子前三十赐同进士出身。” “另外……,朕有些乏了,去眯一会。” 说完,朱元璋转身去了一旁的软塌上。 朱标微微一笑。 老朱前半句话不重要。 重要的是后半句。 出了乾清宫,朱标便看到了立于星夜下的詹微。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詹微俯首躬身。 朱标点了点头,负手而立:“爱卿平身,父皇尚在午睡,爱卿有何要事,与本宫说罢。” 老朱的后半句。 就是想要告诉朱标。 ‘我睡着了,我不知道,这老家伙怎么处理,咱也不清楚,咱也不知道他来了乾清宫。’ 只能说,老朱的脾性就这么傲娇。 对于文官,老朱是不会表现的过于亲热和恩宠的。 当然,淮西人例外。 詹微从宽袖之中掏出那本册子,额顶冒汗,喉头发干,毕竟是老人,从宫外昭狱走进来,此时也开始发虚了。 “老臣前来呈交河南开封一案的判决书,涉事官员及其家眷的判决,都在这儿了。” 詹微说道。 朱标接过册子之后,詹微便开始陷入了沉默。 此案要严判,不是皇帝一个人的意思。东宫那边也有一样的心思,想要严惩贪官污吏,抄家灭族。 他知道自己此番触怒龙颜,必将是粉身碎骨。 当今天子重权,乃历朝历代之最,可天子集权,岂能施暴于人权之上?天子想要惩治贪官污吏,又何必连累于其家眷,亲族? 成人善事,其功更倍;动人善愿,其量无涯。 看着满朝文武默不作声,默认皇帝行此暴戾行径,詹微要站出来。 他是御史。 是御史大夫! 风闻奏事,上谏君王! “此判决尚可。” 太子朱标的话,让詹微瞬间愣在原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尚可? 詹微抬头,顿时眼眶泛红的看着朱标。 “殿下……。” 詹微嘴唇颤抖,浑身战栗起来。 “詹大夫,这般激动作何?你为朝廷辛劳两日,都清减了许多,快回府好好歇着。”朱标笑道。 招呼来一个太监,朱标负手轻笑道:“用本宫的轿撵送詹大夫回府。” …… 站在乾清宫外的朱棡和朱棣此时正用望远镜看着那边跪下来谢恩,感激涕零的詹微。 朱棣有些不尽兴的道:“哎,不来劲,直接让堂姐挠他不就成了?” 朱棡微微一笑:“大哥是太子,堂堂储君,和咱们不一样。” “你只看到了如何教训詹微出气,却没看到其中对于咱朱家的益处。” 朱棣挠头。 “三哥,我学这个干啥,我就为了看个乐。” 朱棣愤愤不 ,“这老货向善不假,但好心也要分人啊,他没看到那些百姓受了冤屈无处告状,嚎啕大哭的样子。又没看到那些贪官家眷拿着贪污来的钱财骄奢淫靡,游戏人间的场景,哪来那么多的善心?” 朱棣坐在花坛边,叹道:“三哥,其实我也懂。” “世间没有绝对的黑白,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是站在我们朱家的立场上,百姓才是咱们的根,这些个贪官就该死!该杀!” “弟弟我气得,是詹微的糊涂!也气咱们大明文臣,学识到了,但看事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朱棡笑了笑。 糊涂吗? 詹微可不糊涂。 此事一成,他名垂青史,永世留名。 此事不成,他也是大明名士,清誉万千。 学术之说,永不乏追捧者,一些在别人看来不可理喻之说法,却有人奉若神明,愚忠一世。 詹微的行善一说,在大义上立得住脚跟。他此番举动为世人所知,必然有成千数万的人为之崇敬。 他不傻。 但是! 对于百姓来说,詹微的仁慈,就是一个个响亮的扇在百姓脸上的耳光。 或许就连詹微都不明白,为什么朱元璋会以视而不见的姿态来默认他的判决。 如此轻判,和朱元璋的意志大相径庭。 但朱棡约莫有些猜测。 寂乎其无位而处,漻乎莫得其所。明君无为于上,君臣竦惧乎下。 朱元璋没说什么,没做什么,更让人看不透,看不穿。以此无为而御下,方能让下面的臣子胆怯,猜测,惧怕。 皇帝,永远不希望有人摸透自己的心思。 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 这是出自【韩非子,主道】篇的明君之道,有人说朱元璋不懂为君之道,在朱棡看来纯粹是妄想症犯了。 朱元璋的心计,谋略,在朱标还在世之前,可以说把整个大明给玩的团团转。 一切的转折点,都是朱标的薨逝。 第197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第一百九十七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詹微有些神游天外的回了自己的府邸,从回府的那一刻,就呆呆的坐在府里的大堂之中,直到双腿坐麻了才缓过劲来。 他想不通。 想不明白! 这份判决书,他是根本没有想过会通过的,他预想的结果就是朱元璋大发雷霆,自己力争诤谏。 以望皇帝收敛弑杀之心,施恩于天下。 可如此猝不及防的一手,让詹微一下子乱了阵脚。 乱了,真的心乱了。 詹微的儿子詹司进了大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痛哭大喊:“父亲,到此为止!” 詹司大喊着,哀嚎着。 詹微的举动,很有可能会害了詹家。 如今詹家也算是大家族,詹微要是触怒龙颜倒下,那整个一家人可都完了! 詹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晚了。”詹微叹道。 詹司哽咽痛哭。 “晚了,都晚了!陛下的刀,收不住了。”詹微自嘲一笑,也不知道他笑的是自己制止的晚了,还是自己坚持的政治观念太偏颇了。 他与朱元璋走了相反的路。 为的是想要将朱元璋往这条他认为正确的路上去引。 古往明君,皆是向善之君!岂有杀戮之君? 詹微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夜。 翌日,他再次赶往锦衣卫昭狱。 可刚刚出了府门,就听到有人大喊:“民贼出来了!” 话音落地,詹微眼看着周围蹲在街道上的老百姓冲了出来,随后扬起手臂。 那一刻,詹微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天空都黑了。 无数的菜叶,杂草,甚至还有砖头朝着他飞来。 詹微吓傻了。 “父亲! 詹司大惊,一把将詹微抱住,任由那些杂草,砖头砸到他的身上。 “还御史,我呸!清流?我呸!” “偏袒恶人,偏袒贪官污吏,就该死!” “民贼,败类!官官相护,天理何在?” 百姓们愤怒的骂着,丢着手里的各种东西。 詹微傻了。 为什么……? 为什么百姓会如此愤怒? 自己做错了什么? “快,老爷,快进屋!”门房拿着一根门栓冲了出来,站在詹府门口恶狠狠的看着那些百姓。 詹司焦急点头:“老黄,快!快!拦着点!” “爹,快躲一躲。” 可詹司的话并没有让詹微动弹。 詹微的手,牢牢的捏住了自己儿子的肩膀,那干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跳,骨节发白,宛如枯藤一般。 “不!” 詹微颤抖着手,声音坚定的争执道。 “爹,什么时候了,您就听儿子一句!”詹司大喊道。 詹微摇头。 “我要走出去!”詹微倔强的说道。 他此时强硬的态度,让詹司绝望。 百姓们愤怒的怒骂着。 詹微迎着那些飞来的杂物,不躲不闪。臭烘烘的鸡蛋,腐烂的菜叶,还有细碎的石子,不断落在他的脸上,胸口,使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詹微,你还有脸出来!” “呸,枉我还觉得你是好官!” “什么好官,不过是官官相护而已,护着那些贪官污吏,怎么不管管那些百姓的死活?” “也不过是个两面三刀的虚伪小人!” 詹微目色呆滞,双手冰凉。 百姓的种种话语,刺痛他的内心。 他自顾自的喃喃道:“难道那些……那些百姓,就该死?” 他说的,是那些给地方官府通风报信,阻拦同乡告御状的那些人。 开封大案涉及的不光是贪官,还有成百上千的百姓!这些百姓私底下和那些贪官勾结,充当眼线,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密报给那些贪官。 这些人虽然也是百姓,但是在朱元璋眼里,这些人就是一群十恶不赦的罪人。 人堆里,有人咒骂道:“日你血哥的,你特娘的只知道那是百姓,你难道就不知道,那些人鱼肉相邻,作威作福?” 也有人脸色涨红,脖子青筋暴跳的怒吼道:“草你姥姥,我三婶子一家就是死在那些人手里!凭什么,凭什么?啊?” 詹微只觉得百口莫辩。 他不明白。 不理解。 百姓一向淳朴善良,为何会如此嗜杀。 “那些妇孺……。”詹微还要辩解。 又有百姓怒吼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血债血偿!詹大人你高风亮节,咱们平头老百姓没你那么高风亮节,咱们就要个解释,就要个说法!” “人死了,但也总要给个交代!” “跟他废话什么!咱们去承天门求皇爷,皇爷最为在意咱们老百姓。” “对,去求皇帝爷!” 人群浩浩荡荡,起码有三四百人。 而且,多数都是一些清苦百姓,没有几个是穿着华丽的。 百姓,要的不是所谓的善良! 要的是公道! 是交代! 詹微读的书,认为人世间百姓皆为善念之人。 可百姓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什么善念不善念的,他们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 百姓的队伍一下子起了势,由最初的三四百人,逐渐到了一千人,两千人。 等百姓们齐聚在承天门外五龙桥的时候,已经接近三千人的规模。 人堆里,百姓们义愤填膺。 “判的是个什么卵子东西,这些人,就该杀!杀个干净!” “哼,定然是那詹微收了那些贪官的钱!还劝导别人向善,自己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蠢货。” “快,大伙快让开,燕王殿下带着那些被拘押的百姓来了。” “燕王千岁万福!” 人们果然发现,从御道上浩浩荡荡来了许多马车,为首的燕王殿下英俊神武,面色刚毅,俊朗非凡。 宫中奏响钟声,百官也纷纷前来见礼。 不一会宫里就传出消息,陛下要亲自见见这些原本要进京状告贪官的那些百姓。 直到晌午,朱元璋的仪仗这才从承天门的门洞之中缓缓而出。 百姓们纷纷行礼,声势颇为浩大。 人堆里,凌汉苦笑摇了摇头。 “詹姿善完了。” “被摆了。”胡惟庸揣着双手,目光有些深邃。 “是啊,被摆了一道,身败名裂了!也是他自己拎不清啊,想什么不好,偏偏想要在这件事上面立名。”常茂叹道。 “大明这么多年,想踩着皇帝立名的,还没有出现。”冯胜负手,眉宇间有些忧色。 第198章 之后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之后呢? 李景隆眨了眨眼,站在最后面的他拉了一下自己亲爹的胳膊,问道:“爹,这詹微真完蛋了?” 李文忠没好气的道:“你小子瞎问什么?这事关你屁事?” 李景隆缩了缩脖子,讪笑道:“爹,我这不是……好奇嘛。听说詹微交册子的时候,是太子殿下收的,不是皇爷收的。” 几人都愣了下。 冯胜转过眼睛看着李景隆。 李景隆转身就要跑。 随即一只大手直接拎着李景隆的身子就拎着鸡崽子一样拎了起来,李景隆只觉自己一下脚离了地。 “说,怎么回事?”冯胜瞪着他。 李景隆挣扎一番,结果还是放弃了。 这些个战场上下来的丘八,力气怎么就这么大。 “是……,是我听晋王殿下说的……,这詹微去交册子的时候,正好赶上了皇爷午睡……。”李景隆说道。 冯胜愣了下,随即将李景隆丢了下来。 李景隆一个没站稳,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屁股墩。 一旁的常茂心有余悸道:“皇爷可从不午睡!” 李文忠也看了看几人:“别说午睡,下了朝就要批折子,一直要批到半夜。” 冯胜拍了拍手,随即道:“詹微死不了!” “皇爷这是给太子人情呢。” 几人顿时后怕。 幸好自己没落井下石。 不然以后指不定怎么被詹微这老货报复。 最关键的,是会让皇爷心里不舒服,这事跟他们淮西人没什么关系,要是再去掺和进去,可就有些没分寸了。 几人很快得出结论。 而李景隆却一知半解。 李文忠叹了口气,蒲扇大的巴掌这一次没拍李景隆的脑袋,只是疼爱的揉了揉。 这小王八蛋……,最近也挺乖的,听说和晋王做生意还挣了一千多贯,从自己那偷得钱也还了回来。 算了,以后不抽他了。 李文忠给李景隆解释道:“皇爷没出面接詹微的折子,而是把事情给了太子殿下,说明皇爷没有处死詹微之心。” “今日闹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就是为了让一个詹微死的心服口服,更多的是让他悔改。” 李景隆有些头晕。 李文忠见李景隆那一脸呆滞的样子,气得不轻。 “叫你狗日的多读点书!” 李文忠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李景隆的后脑勺。 越看越气啊! 别人家的孩子个顶个的聪明,怎么自己这个就跟个二笔一样。 李景隆委屈极了,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 百姓们隔桥而观,目光之中多有不忿。 但是也有人为詹微感到悲哀,詹微的所作所为,有些人还是能够理解的。 有人或许会说詹微沽名钓誉,为了所谓的声名硬顶皇帝。 也有人会说詹微乃是真正的善人,以行善为任,积善于天下,上谏君王。 承天门外,朱元璋从轿撵上下来。 “这些就是那些被阻拦进京的百姓?”朱元璋问道。 朱棣点头:“回父皇,这些就是各地县衙的百姓,还有很多百姓如今在开封府,没有带回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 “詹微何在?”朱元璋问道。 不多时,詹微被带了过来。 詹微面色呆滞,神情惨白,目光无神。 朱元璋目光冷冷的看着一眼詹微。 詹微浑身一颤,回过神来,躬身行礼拜下。 “老臣……参见陛下。” 朱元璋摆手:“平身!” 随后,朱元璋看着朱棣道:“老四,将百姓们都带下来,朕要问问他们,那些贪官污吏是如何祸害百姓的。” 朱棣目光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锦衣卫番子们将马车上的百姓们给请下来。 五龙桥外,百姓们议论纷纷。 整个皇宫外宛如菜市场一般吵闹。 百姓们很快被请了下来,让朱元璋感到暴露和羞耻的,是那些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百姓! 这是自己的子民。 这是大明的百姓啊! “混账……混账!”朱元璋咬牙启齿。 朱标也面露几分阴沉。 朱棣恭声道:“陛下,这些百姓大多都是开封周边县的百姓,遭受那些贪官及其家眷的欺凌之后入京告状,却都被各地的县衙给拦住,关在监狱里。” 这时候,那些百姓们也都走下了马车,看着气势恢宏,高大雄伟的皇宫,百姓们显得极为怯弱。 朱元璋看到了离得最近的马车上走下来的小女娃娃,就五六岁的样子,满脸漆黑,面色蜡黄,连头发都乱糟糟的。 “皇……皇帝老爷,草民……草民……”小女娃娃的身后,一个中年人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朱元璋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问道:“这娃娃……这娃娃是咋回事?没给饭吃?” 中年人衣衫褴褛,同样面色黝黑,骨瘦如柴,他颤抖哭诉道:“没……没吃的,没地没房,娃娃她娘……跑了,家里老父饿死了。” 朱元璋只觉得气血翻涌。 那张板正,威严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无穷无尽的杀气。 朱标上前搀扶朱元璋。 朱元璋连退两步,随即用一种稍显怪诞的声音道:“饿死了?饿死了?大明朝的百姓,饿死了!?” 这让朱元璋完全没办法接受。 此时此刻,一股滔天怒火自朱元璋身上迸发出来。 站在一旁的朱棣都感觉自己眼皮在跳。 后面百官更是情不自禁的跪下来了不少。 太骇人了。 “怎么回事?”朱元璋眼眶泛红,沉声问道。 那中年人突然一下子没忍住‘哇’的一下整个人坐在了地上,脸色无比凄惨的嚎啕大哭:“苦啊!皇爷,苦啊!” 这一刻,男人的情绪彻底崩溃,一直以来忍耐在心里的那种委屈也彻底爆发。 朱棣看着那个几岁的娃娃看着自己,心里更是不忍。 那么小的孩子,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衣裳,瘦的跟豆芽菜一样,面色蜡黄,发丝散乱,眼窝深陷,看起来就让人心疼极了。 朱棣蹲下,从自己怀中摸出了一包糕点。 是谢素昨儿个托人送来的,没舍得吃。 “皇爷,草民苦啊,草民原是开封治下雍丘县农户,家中有十二亩薄田,七亩旱地,还有耕牛一头……。” “草民家中七口子人,前些年糟了战乱,一路逃荒来的雍丘县,正好赶上皇爷收复开封,也就受了皇恩,在雍丘落户……。” “刚开始一家人日子还算红火,有田有地,每年交了税粮倒是不愁吃喝。遇到寒食元宵,倒也能吃上那么几回鱼肉。” “可自从洪武二年开始,这开封周边的粮价就一天是一个价!每年一过元宵,这粮价就可劲可劲的涨啊!” “这……这谁家还没遇到个事的时候?洪武三年的时候,老母过世,迫不得已卖了三石粮食来葬母。” “恰逢那个时候,开封府钱庄可以借钱,小的就借了七贯三百文,一是为了家里的口粮,二来是为了给家里婆娘买点补身子的,生了娃之后,身子骨一直弱。” 朱元璋听得入神,迫不及待的道:“之后呢?” 第199章 咱老朱就是这么当得皇帝? 第一百九十九章:咱老朱就是这么当得皇帝? 朱元璋一问,那男人顿时彻底崩溃。 嚎啕大哭。 “呜呜呜……,皇帝爷啊,苦啊,苦啊!七贯钱,怎么过了半年连本带利,就要还十二贯了?” “就是把草民的肉卖了,也没十二贯啊。” “还不上钱,他们就拿官府文书上门要债,打的打,砸的砸。草民好不容易从山里捡了点山货,打算卖了还债,就被他们当做利息拿走。” “次次上门次次砸,这家里好不容易有点儿物件,就被那些个打手给拿了。” “后来,他们看上了草民的婆娘,说要她到大户人家府里做丫鬟还债,可那哪是什么丫鬟?是供他们凌辱,玩乐!” 男人开始愤怒起来。 见皇帝就这么听着自己说话,他的眼神开始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身后的那些百姓,也纷纷开始露出愤然之色。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男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嘶吼道:“他们抢了草民的家,霸占了草民的田!我去官府寻理,官府的大人们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既然当初要借钱,就该知道还不起钱的代价。” “草民把婆娘给休了,让她逃了。” “他们找不到人,就对草民的老父下手,老父年迈,在家中被那些打手打的满脸是血。” “家里没粮,草民想去借救济粮,官府不给!说草民是欠债之身,没资格领粮。” “皇帝爷,这……这去借粮的,哪有一身轻的啊?” 朱元璋的浑身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他的眉心直跳,只觉得脸色羞臊,愧对于人! 皇帝? 这特娘的当得什么狗屁皇帝! 咱老朱……,咱老朱口口声声要对百姓好……,结果百姓就是这个样子的? 朱元璋觉得讽刺。 觉得可笑! 那张原本严肃阴沉的脸,竟是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笑声? 众多正在瑟瑟发抖的官员错愕的抬头,惊骇的看着这笑声由来,没料到居然是从朱元璋的口中发出来的笑声。 冷冽。 嘲讽。 肃杀! 令人不寒而栗。 男人哀戚道:“草民领不到粮,周边乡邻都借了个遍,可这年头,谁又愿意把一家老小的口粮借给别人?草民是外来户,更没什么亲戚。” “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父亲躺在破庙里饿死。” 说到这,他也泪奔,跪在地上哀嚎着:“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他放在地上的手捏成了拳头,咬牙道。 “草民想过,和那些人鱼死网破,可他们天天高头大马,乘车乘轿,身边连看家护院的都有七八个大汉,草民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们吃喝无度,在百姓农田里纵马狂奔,周围乡邻纷纷见之如若鬼神,不敢招惹。” 这时候,后面也有人诉求到道:“草民也是雍丘人士,家中四亩青苗,今年全被开封府衙门布政使都事的二儿子,还有雍丘县通判,主事两家的儿子纵马践踏。” “今年四亩良田,颗粒无收!草民诉求无果,便手持大诏进京告状,谁知刚进应天府地界,就在六合县被人缉拿,说草民是地方通缉的贼犯。” 马踏青苗。 朱元璋额间青筋暴跳。 詹微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这是重罪。 明朝是以农民为基础立国的国家,大明律之中的‘户律’里,对田宅一事尤为重判,寻常百姓若是毁坏良田,糟践青苗等,大多施以五刑之中的‘徒’刑。 五刑指的是以‘笞、杖、徒、流、死’的判刑体系,根据前后顺序,差不多可以理解为受刑程度。 ‘建议百度,写起来没一千字收不住。’ “皇爷,草民也冤啊,草民本是陈留人士,家中经营一家小铺,买卖些草鞋、簸箕、还有编的背篓,前年的时候,陈留县县令发布公文,说要做买卖的百姓上缴自洪武元年到洪武五年的摊管费……。” 那年轻汉子顿时委屈至极的道:“皇爷,小民从没听说过什么摊管费。可他们硬要说是朝廷,是皇爷您下的旨,要百姓缴纳。” “小民家中六口人,只有几亩薄田,平日里就只能靠篾匠手艺挣点钱,这一年到头,哪剩的下什么闲钱……,他们一下子叫小民叫六贯钱,小民就是再编三年竹筐,也卖不了那么多钱啊。” “他们砸了小民的院子,收了小民祖传的刀具,最后,让小民把田地卖了给钱……。” 土地! 说到底,都是为了土地! 朱元璋一手抓住了身边的太子朱标,他的身体,居然罕见的开始颤抖起来。 后面,又有人道:“皇爷,求求你,求求您老人家……,求求您……求求您……。”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神色凄婉,满脸皱纹的跪在地上磕头。 老妪发丝稀疏,白发如雪,双眼浑浊无神,干瘦如柴。 只见老妪一个响头‘咚’的磕在地上。 朱元璋的身体猛地一抖。 “老四!” 朱元璋喊了一声。 朱棣立马上前,眼眶泛红的拉住老妪的手臂,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朱元璋上前来。 那老妪神色有些慌乱,这可是皇帝,活在传说之中的人物。 朱元璋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以及那一口几乎到了喉头的烫血,开口道:“老人家,你有何冤屈?” 老妪痛苦,浑浊的双眼流下无助的眼泪:“皇帝老爷,求求你,救救老婆子那可怜的儿媳!” 老人家的遭遇,直接让朱元璋破防。 “老婆子……老婆子的丈夫,早年的时候是红巾军的义军,跟着明王打下汴梁,就把老婆子和刚刚十岁的儿子接来安顿。” “后来,元人打下来了,明王撤兵离开,丈夫因为掩护义军,战死在汴梁。” “老妇领着十岁的儿子生活,至正三十年的时候,儿子也参了军,跟着朝廷的队伍一路打到了大都,可因为断了一条胳膊,只能退伍。” “好不容易眼看着天下安定了给儿子娶了门媳妇,结果洪武三年的时候,儿媳被秦家管事的二公子看上……。” “他将老妇的儿子领去赌场,不到一天就输了七百多贯,老妇的儿子被他们打的吐血,签字画押。” “洪武四年,他们带人要债,掳走了老妇的儿媳……。” “如今老妇的儿媳就在开封府的甜水巷里……。” “老妇的儿子也气不过,活活撞死……。” 第200章 伯伯,你是好人 第二百章:伯伯,你是好人 什么叫无法无天。 当地方法律不存在,当朝廷不存在。 当天理公道不存在! 朱元璋都不敢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区区一个开封府下辖的县衙,就敢放肆到这个地步? 他们不怕咱吗? 不怕咱杀了他们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咱最恨的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吗? 朱元璋还在愣神的时候,已经有人发出了怒吼。 “陛下,老臣请旨复判!” 朱元璋回头,看到的是冯胜那张极为扭曲愤怒的脸。 身后,淮西诸多武勋也纷纷怒吼道:“陛下,复判!” 李文忠身为皇帝的侄子,大都督府的左都督,听到有当初的同胞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也站了出来。 (第一任大都督是朱文正,从这不难看出朱元璋对自己亲侄子的信任。洪武元年开始不设大都督,只有左右都督。) “陛下,老臣也请旨复判!” “百姓蒙难,遭受不公,那些贼人所犯罪行,便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若只是流放,不足平息民愤,不足震慑人心。” “仁善轻判,日后再有犯法之人,岂非更为肆无忌惮?这个口子不能开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陛下,复判!” 李文忠的话,彻底让詹微倒下。 詹微只觉眼前一白,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他的名声彻底臭了。 朱元璋也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天下藏奸! 天下藏奸啊! “杀!” 朱元璋发出一声怒吼。 所有人身体颤抖了一下。 此时此刻,只有杀人才能泄愤。 朱元璋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可以不杀王保保这个昔日的敌人,因为在他看来,杀了王保保,远没有让王保保臣服于自己来的解气。就好似一只桀骜的野兽,你杀了它,你只是打败它。 但是你征服它,让它在你面前变得温顺,变得可以肆意玩弄,这才是最高的境界。 也可以不杀詹微,宋濂这些惹得他一肚子怒火的头铁文人,因为这些人本质不坏,只是爱名。 杀了他们,反而是成全了他们的美名,朱元璋不会遂他们的意。 真要杀了他们,他只需要一道口谕,一把短匕或者一杯毒酒。 “老四,让老三提人,今日就在这,就在这承天门外,咱要杀人!” 朱元璋的眼中,精光爆射,怒火宛如滔天大火一般燎原。 朱棣面色阴冷:“儿臣领旨!” 朱棣带人去了。 文官里,不少官员瑟瑟发抖,也有人目光低沉,袖子里捏着拳头。 那些被带来的百姓听到朱元璋的话,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哭的撕心裂肺。 哭的仿佛要掀开天穹的盖子。 皇帝,给他们做主了。 “儿啊,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啊……,做主了,有人给你做主啦……。” “苍天啊,您开眼了……,皇帝给咱做主了……。” “吾皇万岁,老身终于能看到恶人伏诛了……。” 入目所及,皆是百姓们又哭又笑的脸。 朱元璋只觉刺痛。 什么特娘的洪武大帝,什么特娘的功在千秋。 他有些委屈。 又有些不甘。 他是个很较真的人,也是个想着做完人的人。 可眼前所及的一切,让他对自己有些失望,但是不曾怀疑。 朱元璋,洪武大帝,不会怀疑自己。 他想的是,自己杀得不够多。 杀得不够狠! 朱元璋环顾四周。 他用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道:“传朕旨意!” 此言一出,御前所有人纷纷哗啦啦的跪下。 那些站在五龙桥外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下接旨。 “此旨意,不过中书省!” 朱元璋声音洪亮,在承天门外响彻。 靠前的百姓都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今日起,凡是再有当地官员欺压百姓,和地方豪绅苟同开设赌场,钱庄者,一经捉拿诛杀九族!” “不管是何身份,是何官位,永不复议!” “族中之人检举揭发者,除主犯及其家眷,可保三族性命。” “此外,凡是敢阻拦上京状告者。” “杀!” “有践踏良田者!” “杀!” 朱元璋的脸上,是浓浓的杀气。 “此外,从今日起,朝廷即刻开始颁布文书。从今年起,新任官员前两年上任全部视作考核期,由朝廷重点监察其在岗期间所行政事是否有所作为,断案是否公允。” “每年,于当地户籍之中由朕亲自挑选十人进京觐见,凭户籍身份领朝廷抚恤。” 这个法子,是朱棡和朱标共同想出来的。 户籍的册子上有百姓的年龄,籍贯。 每年在当地挑选十人进京或者在布政司处接受询问,汇报当地官员所行公事。 选人由皇帝完成。 带人则是锦衣卫执行。 洪武年的锦衣卫还是相当靠谱的,没有后世那么臭名昭着。朱元璋在位期间,干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 锦衣卫不可独立于皇权之外,必须是皇权附庸,不然就会失去作用。 百姓们听到朱元璋的话,纷纷动容。 皇帝字里行间的真诚实意,让他们感到了深深的欣慰。 皇帝是好皇帝! 百姓痛哭着,那个站在朱元璋跟前的小娃娃手里拿着刚刚朱棣给的糕点,看着高大的皇帝,竟然走了上去。 王景弘作势要拦住。 朱元璋制止,而是缓缓弯下腰。 “孩子,你不怕咱吗?”朱元璋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那可怜兮兮,比乞丐还要凄惨的小娃娃摇了摇头,破涕为笑的轻声道:“伯伯,你是好人。” 好人? 朱元璋浑身一震。 好人吗?自己算是好人? 他这一双手,少说也沾了百人性命。 而经他下旨处死的人,更是上万。 自己是屠夫,是一个拥有滔天罪孽的恶人,自己的双手上,沾的是血,敌人的血,贪官的血,败兵的血。 可到了这个小娃娃的嘴里,自己反而成了好人。 “伯伯看起来是好人吗?可是伯伯要杀人。” 朱元璋缓缓蹲下,伸手将女娃娃那骨瘦如柴,瘦弱到只剩下骨头的肩膀轻轻扶住。 女娃娃眨了眨还算有神的眼睛,她的脸蛋又脏又黑,皮肤也干枯蜡黄,她有些怯怯的道:“可……,可那些人……,做了错事。” “爷爷被他们打死了……,呜呜呜……。” 女娃娃一下子咧着嘴哭了起来,哭的声嘶力竭,哭的让人心如刀绞。 “娘亲也走了……呜呜。” “爷爷常说……常说,说做了错事……,要赔罪,要受罚。” “年年打坏了爷爷的茶壶,……爷爷让年年面壁思过,呜呜……还用条子打年年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年年都知道做了错事要赔罪……,他们那些大人……不赔罪……不受罚……?” 第201章 朱子大明 第二百零一章:朱子大明! 针落可闻。 全场皆惊。 小娃娃如此天真的一句话,却是在朱元璋的心窝子狠狠地扎了一刀。 而且,还反复的搅了几下。 一个人的一生,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有一辈子的亲人。谁都有父母,谁都有亲人。生老病死无法违背,但是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人和亲人离开自己,与世长辞。 可这个生死,若是意外,是天灾还好,可偏偏是被人所害,并且无处声张!眼睁睁的看着一家子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一刻,淮西勋贵们都觉得心虚不已。 他们也占过良田,行过不法之事,但好在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自知之明,没有像这些个开封的蠢货一样,目无王法。 太子朱标也默然低头,眼眶滚烫,鼻头泛酸。 自己这个太子,也没有做到位。 自己还要再勤政一些,再敏锐一些,再仁善一些! 决不可再让百姓遭受如此劫难了。 “年年,不可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年年的父亲忐忑道。 年年哭着走回了父亲的怀抱,嘴里还嚼着朱棣给的糕点。 朱元璋缓缓起身。 回头看了看背后跪着的文武百官,喃喃道:“这特娘的……,当得什么皇帝!” …… 人是用囚车拉来的,一辆囚车满满当当的装了十几个人,拉车的马都累得够呛。 那些装在囚车里的人,有的互相叫骂着,有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有的双目呆滞的看着外面那些百姓。 囚车自御道而来,百姓们分列两侧,让开了一条宽敞的路。 朱元璋于承天门下立了銮驾,禁军护卫两侧,所有官员全来观摩,就算是赋闲在家的,也必须前来! 朱元璋下了死命令,徐达这种还在家待职的也一样来了承天门。 承天门的校场从未如此热闹,以往这里都是禁区,寻常百姓根本无法靠近,如今朝廷特许百姓观摩,不到一个时辰,连街道两边的那些二楼屋檐上都站了不少人。 ‘哐哐哐!’ 突然,锣鼓声在人群中响起。 只听有人以凤阳话开口大唱‘谦谦无余事,钱财总被收。商人都不管,货赂几时休?’ 周围百姓纷纷动容。 “贪官该死!” “下地狱!” “你们这些人渣,畜生!” “等死!” 百姓们如滚烫的沸水一般爆发出惊天的怒吼。 “还我三婶一家子的命!”人群里,有人扬起一桶刚刚从路边客栈拧下来的粪水,呼啦一下倾泻倒去。 随后,便是漫天飞舞的各种杂物。 砖头这些都是小儿科。 甚至有人直接掏出了棍棒开始隔着囚车的缝隙抽打那些囚车里的人。 囚车里,有妇孺,也有孩子。 她们无助的抱团哭泣,昔日的尊荣华贵,嚣张跋扈,早已不见。 陶谦在前面的囚车里,目光无神的看着街边那愤怒到了极致的百姓。此时此刻,再去追究他陶谦想什么,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是必死之人。 人民的罪人。 他的小舅子在旁边嚎啕大哭:“别打了,别打了……,我交出来,我不要了,让我回家……,让我回家……。娘啊,救我啊……,我不贪了……。” 一旁陶谦的婆娘也是哭的撕心裂肺:“天啊,没天理了……。” 这一次带来的,是主犯及其家眷,七百八十人。 也就是朱棣第一次带回京城的人。 还有五人,审讯的时候被生生打死了。 缓缓的,承天门到了。 陶谦等人被锦衣卫番子全部赶下马车,已经有不少犯人奄奄一息,甚至头破血流。 有几个刚刚被砖头砸到脑袋的,此时额间流血,出气多进气少。 但是也没人管他们。 这一次,太子朱标判罪,朱元璋旁观。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其实和朱元璋判案没什么区别。 陶谦被人带上来,还有其余三家当地豪绅的家主。 判罪的过程很简单,七百多人,一家家的认罪。 由锦衣卫念认罪书,犯人认罪之后,再由那些状告的百姓补充其犯下的罪名,随后朱标拍案。 一番认罪指证下来,他们所犯罪名简直是罄竹难书! 其中,陶谦的义子陶文之所犯罪行最为恶劣。 “陶文之?”朱标问道下面跪着的陶文之。 陶文之又肥又胖,眼睛很小,此时已经是吓得一身肥肉乱颤,眼神不安的左右乱看,双手如苍蝇一般合在身前不断的抖动。 “草……草……草民就是……。”陶文之结结巴巴的道。 说完,陶文之突然浑身一抖,随即爆发出一声惨叫:“饶命啊,饶命啊太子殿下!” 陶文之突然开始跪地求饶。 “草民要检举,检举开封府知府陶谦,收受贿赂,买通官员,还给京师官员每年送钱。” 豁然间,文官之中,一些官员吓得脸色惨白。 草! 朱棡站在一旁,抱着手乐呵呵的看着。 还有意外收获啊。 人都怕死,都想活命。 为了活命,陶文之也是根本不犹豫的就将自己义父陶谦给卖了,什么养育之恩,什么再造之情。 在活命面前,就是玩笑话。 陶谦似乎毫不在意,也是,都死到临头了,什么脏水自己也能接受。 但是不能接受的……,就是那些京师里的官员了。 “草民出首,陶谦每年要给应天府府尹左安善孝敬三百两银子……。” “还有户部公考司郎中一百五十两……。” 大鱼,被一条条的给揪了出来。 朱元璋从最初的震惊,最终转到了最后的冷笑。 “拿下!”朱元璋冷笑道。 朱棡给了一旁的何广义一个眼神,何广义带人冲了过去。 七个涉事官员,全部捉拿。 “杀!” 杀红眼了。 这一次是真的杀红眼了。 “我不想死啊!”户部公考司郎中爆发出一声大喊,想要跳河。 何广义从腰间取下一把短匕,随手掷出,短匕直直的插在郎中奔跑的小腿上,瞬间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涉案人员七百八十人,有十几家人。 主犯剐刑,暴尸,不得有人为其安葬。 从犯腰斩,暴尸七日,葬乱葬岗。 家眷砍头,可安葬。 但九族都杀了,谁会为其安葬?谁愿意去沾这份晦气? 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承天门下,陶谦及陶文之,还有其余十余位主犯贪官,全部处以剐刑。 九龙桥外,百姓们陡然安静下来,黄昏下,十几个人被活生生的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 “好!” 人群里,百姓们爆发出了震天欢呼。 【第一卷,朱子大明,完。】 第202章 夫君向你保证 第二百零二章:夫君向你保证 杀戮持续了足足七日。 整个朝廷上下忙成一团乱麻,光是户部一个衙门,就被抓了四个七品以上的官员,书吏更是十余个。 这些人别看品阶低,可手里的权利可不小。 文官书吏记录文书,有‘润笔’一说,这个润笔和字面意思上的用毛笔浸泡水不一样,是一种斟酌用词,扭曲原意的做法。 他们可以通过文书的书面表达来达到目的,因为在明朝,没有标点符号。 识文断字,是读书人的基本功。 京官被抓的有是三人,吏员七十三人。 又是清晨,朱棡还带着一幅防尘眼镜在机房里面忙活,门外时不时的也响起徐妙云的声音。 晋王北上,治理大同府及漠南三十余万牧民,为期三年!三年后,若晋王治理不见成效,那到时候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滋滋滋……。’ 朱棡手里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东西。 他在尝试,磨镜片。 以烧制出来的玻璃磨镜片,这就是朱棡打算用玻璃做的东西。他的确可以用系统商城购买一幅老花镜给朱元璋,毕竟每次看到老朱秉烛夜观,眼睛微眯,很是心疼。 但是那样,仅仅只能解一时之需。 玻璃镜片想要发展,想要形成产业,就需要能够用手工制作,光靠系统兑换,是不现实的。 西方在1680年就做出了望远镜,所以在明代做镜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如世人所熟知的笛卡尔、牛顿、列文虎克等,都是制作透镜的高手,而且这些人都是手中磨制镜片,只借助一些简单的器械辅助。 朱棡手里的玻璃就是那些东南商人带回来的沙子烧制的,他挑选了两块最晶莹剔透的用以磨制镜片。 在得到了一个自己计算的曲率之后,以:白沙、磨石沙、金刚砂开始磨制,利用沉淀法得到一次比一次细的磨料,让镜片变得透亮。 之后进行抛光,用硅藻土,红铁粉进行抛光。 朱棡虽然带着护目镜,却也闻到了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花了足足三天,他终于将手里的两片镜片给磨好。 将铜水倒进提前准备好的模具之中,一个显得非常圆润的眼镜框就出现了,将镜片镶嵌进镜框之中,这个老花镜就大功告成了。 这是,大明朝,第一幅眼镜! 看着手里的眼镜,朱棡心里的成就感还是油然而生。 走出屋子,便看到徐妙云站在弄堂下,正在指挥仆人搬运东西。 成亲之后,徐妙云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忙着王府里面的事情,偌大的王府,所有事徐妙云都是盯着在办。 就好比这搬家去大同府的事,都是她在操持,朱棡基本上没费神。 “王爷。” 见到朱棡打开门走出来,徐妙云走了过来。 她一走来,便香风扑面,令人心神安定。 “娘子。”朱棡轻笑。 “东西做好了?” “嗯,做好了。” “刚刚太子殿下让人来了,说让你去一趟东宫,想来是有事情。”徐妙云轻声道,随即伸手亲昵的给朱棡将肩头的灰尘给掸掉。 “待会就去,东西都收拾好了?” 徐妙云点头:“嗯,要带的东西都已经装好了,车马司员外郎楚肖大人派人送来了二十辆马车。” 晋王北上,动用的人力物力绝非寻常可比。 一百余辆马车,三百奴仆,一百二十禁军亲卫,还有数不清的吃穿用度。 就这,已经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省了又省之后定下来的。 原本,朱元璋还打算给朱棡随行三十个宫中的高丽舞姬,但是朱棡拒绝了。 他是去治理一方,不是鱼肉百姓的。 美人怀是温柔乡,呆久了,志气都没了。 徐妙云兴致勃勃的跟朱棡说了许多。 看起来充满憧憬。 但是朱棡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不过好在这一次徐达和徐妙锦会跟着去,徐达是去大同府监察洪薯种植的朝廷国政。徐妙锦则是闹着要跟着去玩。 “跟着我去大同,会觉得委屈吗?”朱棡问道。 徐妙云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的小脸儿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不会。” “只是不舍而已,但是余生还长,诸多世间奇景还未见过。我想见草原的云,和你并肩看风吹草低见牛羊。” “想见荒漠的风,在大风卷席尘土之中与夫君相拥。” “也想见大海的鸥,在水天一线间飞翔。” 朱棡听着徐妙云说着自己深夜在被窝里给她讲的那些美景,心里更为感动。 徐妙云美眸溢彩,清秀而绝美。 一缕发丝微微散在她的鬓角,和初次见她时的少女青涩不同,如今的她发髻挽起,鹅颈修长,雍容富态下,已是妇人。 但并不影响她的遗世而独立,以及那让人怜惜的眉眼。 “夫君向你保证!”朱棡将她微微揽入怀中。 周围的仆人全部躲在外面,不敢进来。 门房老李头笑呵呵的躲在门后,看着晋王殿下和王妃如此恩爱,心里头也是乐滋滋的。 晋王府的门房,管事,还有前院的佣人,都要跟着去大同府,这里面不少人都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老兵。 如门房李长岩,就是当初跟着常遇春的老兵,常遇春故去之后,就被朱元璋安排到皇子的府上。 老朱信得过常遇春手里的人。 “姐夫!” 突然,一声脆生生的喊声打断了两人深情的对视和近在咫尺的唇角。 朱棡错愕回头,便看到徐妙锦穿着一身翠绿色的汉服站在弄堂下面的台阶上。 “妙……妙锦……。”朱棡喊道。 徐妙云脸色羞红的挣开朱棡的臂膀,随即轻飘飘的到了徐妙锦身前,板着脸道:“妙锦,为何不打招呼就进王府?” 徐妙锦吐了吐舌头。 她混世姑奶奶徐妙锦,在整个京城的勋贵家里,就没有那个地方需要打招呼。 毕竟,那些个勋贵大多都是跟她同辈! 见了八九岁的徐妙锦,还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妙锦妹子。 这里面涉及到朱元璋那边的辈分,谁也不敢占皇帝的便宜。 辈分这事,乱是乱,但是绝对不能乱来。 三四十岁的汉子喊一声八九岁的小女娃妹妹,虽然滑稽,但是合情合理。 第203章 我最后问一遍 第二百零三章:我最后问一遍 王府正厅,徐妙锦坐在高大的太师椅上,一双穿着绣鞋的小脚在半空晃啊晃,双手撑着椅面的边缘,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朱棡。 “姐夫,为什么你脸这么红啊?” 朱棡被呛了一下,摆手道:“没事。” 你说脸咋红的,亲没亲到,还被小姨子看到了。 徐妙云刚刚气呼呼的踹了朱棡一脚,然后叉着小腰去给徐妙锦弄吃的去了。 “妙锦,你这个时候来作甚?”朱棡问道。 徐妙锦‘哦’了一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了望天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 朱棡愣了下。 这丫头……,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就这颜值……跟个瓷娃娃似的,小脸儿还圆乎乎的,尤其是那双大眼睛,跟有电一样。 他想问问老丈人咋生的,自己能不能也生个好看的。 不过这丫头有意无意的避免回答问题,让朱棡意识到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妙锦,告诉姐夫,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朱棡微眯眸子,问道。 徐妙锦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 “没……没呢。”徐妙锦咧着小嘴儿一笑,看到姐夫那笑意盈盈的脸,忙偏头过去。 朱棡思量了一下,随即坐直身子:“也好,没事自然最好,毕竟堂堂魏国公府的小小姐,也没人敢招惹。” “我准备进宫一趟,你就在府里玩。”朱棡起身。 徐妙锦一下慌了。 “姐……姐夫!” 嘶! 朱棡似乎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惠妃娘娘一开口,老朱就一脸享受了。 这一声姐夫,叫的舒坦! “嗯?”朱棡强忍着笑意转头。 徐妙锦由于双脚够不到地上,跳下椅子,扭扭捏捏的走到朱棡面前,伸出那小小的柔荑抓着朱棡的衣摆,楚楚可怜的抬头望着朱棡,柔柔道:“姐夫……!” 嘶! 朱棡眉头直跳。 这特……娘的!神仙来了也酥了啊。 朱棡收气提臀,有些僵硬的道:“妙锦……,有事说事。” “姐夫,妙锦被人欺负了。”徐妙锦可怜兮兮的道。 被欺负了? 朱棡微微一凝眉目,脸色瞬间低沉下来:“谁?” 谁敢欺负我朱棡的小姨子? “就……,就咱们城西的那些小混混。”徐妙锦一脸委屈的道。 朱棡顿时心头火气:“一群小混混敢欺负你?怎么回事?” “妙锦和小伙伴一起采风喝茶,就碰到几个地痞问妙锦是哪家的姑娘,说要上门提亲。” “还说……,说妙锦和一群乞丐玩……。” 乞丐? 朱棡开口道:“乞丐?” “不是……,他们不是乞丐,他们只是没有身份……,没办法做工,也没办法务农。”徐妙锦低头,眼眶泛红。 朱棡心疼不已。 草,小姨子哭了。 “真的有人这么说你?”朱棡郑重问道。 徐妙锦也认真无比的点头。 泪珠都哗啦啦往下掉,哽咽道:“呜呜,姐夫,妙锦不想嫁给他们,妙锦不要……,妙锦……妙锦……呜呜呜呜。” 朱棡眉头一挑。 转身怒吼:“张玉,你特娘的死了?” 一声怒吼,仿佛要掀开晋王府的屋顶。 一个人影从晋王府门外窜了进来,若是其他人看到,难免叫唤一声:好大一只黑耗子! “属下在!”张玉在朱棡面前停下,抱歉躬身。 朱棡冷笑一声:“去查查,城西的地痞是谁家的人。” “交代一声,晋王要扫黑除恶。” 说完,朱棡回头看了看还睁着大眼睛卖萌的徐妙锦,徐妙锦可怜兮兮的拉着朱棡的衣角:“姐夫……,妙锦怕。” 朱棡微微一抖虎躯。 “走,姐夫带你去找回公道!” 朱棡从张玉的腰间取过一把长剑,拉着徐妙锦的手就走出了晋王府。 徐妙锦步履踉跄,但是眉眼满是笑意。 姐夫……,真傻。 不过……,妙锦喜欢。 …… 两人走到半路,朱棡才突然顿住脚步。 回头看着一脸疑惑的徐妙锦,朱棡问道:“为啥咱俩不骑马?” 外城是可以骑马的,但是不能跑起来,只能缓步而行,内城倒是不能骑马。 徐妙锦喘了喘气,额间有细密的香汗。 “姐夫……,我好累……。” 朱棡又觉得虎躯一震。 这话……,乱说不得啊。 “上来。” 朱棡蹲下,对着徐妙锦招了招手。 徐妙锦嘻嘻一笑,立马趴在了朱棡的背上。 “姐夫姐夫,妙锦重不重?” “重,跟个小豚仔一样。” “哎呀,不要说,不要说……,不许说。” 两人闹腾着,由于被朱棡背着,徐妙锦也没闹着累,倒是朱棡有些难受,因为这丫头有些不老实,在背上动来动去的。 两人到了一家赌场。 徐妙锦从朱棡背上跳下来,小手插着小腰气呼呼的指着赌场的门脸,气呼呼的道:“姐夫,就是这里!” 朱棡点了点头。 “走,跟姐夫进去!” 朱棡抓起徐妙锦的小手,朝着赌场而去。 刚到门口,就有人拦住了两人,一个身着锦服华裳的中年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徐妙锦的时候便脸色大怒道:“疯丫头,你还敢回来!” 徐妙锦吓了个激灵,忙躲在朱棡身后,随即还朝着那胖子中年人翻了个鬼脸。 “姐夫,就是他!” “就是他要欺负妙锦!” 徐妙锦‘天真无邪’的告状。 朱棡脸色无比阴沉的往前一步,看着那中年人质问道:“你们欺负了她?” 中年人面色一沉,随即眼神打量一番朱棡,看到朱棡腰间的那块玉佩,就意识到此人不简单,这可是西南的冰种,佩戴者非富即贵。 “这位小先生,这小姑娘在鄙人的场子里打了人,抢了不少银子,她的那些同伙如今都在后院看押着。” “咱划个道,赔钱放人,把汤药钱出了,此事到此结束。” “谁也别冒犯了谁。” 中年人很有处事的风范,将事情剖析的非常清晰,一看就是经常在这条路上混的。 徐妙锦听到此人的话,顿时有些胆怯。 “姐夫……。”她有些害怕朱棡就此平息此事。 毕竟是自己打人在先。 朱棡目光深邃,站在原地不动弹丝毫,只是近乎冷漠的再次开口:“我最后问一遍,有没有欺负她?” “谁欺负的?” “哪只手?” “给你一炷香时间,放人,交人!” 第204章 哇酷哇酷 第二百零四章:哇酷哇酷 中年人眉头猛跳。 狂。 太特娘的狂了。 “你找死!” 这时候,门里又出来一个壮汉。 此人身形高大,一身健壮的肌肉青筋暴跳,徐妙锦看了一眼便忙转头,呸呸呸的啐了几口:“流氓,流氓!” 朱棡面色始终不变。 根本不给这些人第二次说话的机会。 他往前半步,口中冰冷的道:“不交人,就当你们全部参与了。” “妙锦,闭眼。” 徐妙锦点头,乖巧的闭眼蹲下。 那走出来的汉子一看便是打手般的人物,见朱棡一个人只身走了上来,露出一丝冷笑,自己当初可是绿林道上的人。 人称温德珠。 外号稳得住。 一人一棍拳打南山老儒,脚踢北海妇孺。 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不知死活!” 温德珠冷笑一声,说罢便迎面迎着朱棡而上。 中年掌柜也啐了一声,嘴里骂骂咧咧的道:“管你哪家的,来找事就是找死。” 在他眼里,将朱棡看成了是京城里某家文官的公子。 为什么不是勋贵? 勋贵里面,哪儿特么有这么白白净净像读书人的。 全是一群发育过剩和精力过剩的。 徐妙锦虽然捂住眼睛,但食指中指完全叉开,看着姐夫直勾勾对着那个壮汉就是一拳。 完了完了! 那汉子看起来那么高大,姐夫太吃亏了。 ‘砰!’ 一拳而过。 所有人原地呆住。 只见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眼神下,那比朱棡高出一个脑袋的大汉缓缓的倒下。 “这这……,这这这这,……我,……我我我,……。” 掌柜的直接吓得双手颤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我艹!” 一声感叹自朱棡身后发出。 是徐妙锦。 徐妙锦双目泛着精光,无比崇拜的看着朱棡。 温德珠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下一秒翻身跃起,捂着自己的腰子怒吼:“你使诈!” 朱棡收回拳头,冷冷道:“看似个头大,实则愚笨不堪!常人见了你或许会怕,可若是遇到以柔克刚的高手,你只是被人玩弄。” “胡说!”温德珠怒吼,双手作一个前招式悍然出手。 这是他的看家本事。 这可是他师傅给他开的小灶,专门教他的拳法。 温德珠一步分三步,身形变得捉摸不透,整个人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变得灵活起来。 他自信满满。 可下一秒……。 天旋地转! 整个人直接连人连脑子翻了一圈,随即‘噗通’栽倒在地上。 傻了! 彻底傻了! 实力差距,真的有如此巨大? 躺在地上的温德珠不由得怀疑自己。 是自己太菜了? 可自己练武十八年,在京城里早已难遇敌手啊。 为何,为何败的如此彻底? 朱棡往前半步。 “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轻举妄动……,惹到了东家,你负不起责……。” 掌柜的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几步。 朱棡伸手一把将其衣领抓住。 “放开掌柜的!” 赌场里又冲出来了十几个手拿棍棒的打手。 朱棡冷冷的看了一眼,拎着掌柜的身子,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啪’ “呃……。” 掌柜的浑身一抖,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住手!” 那些打手看到掌柜的被打,大怒喊道。 朱棡冷笑一声,又是一巴掌……。 啪! 十根指头,两边对齐。 掌柜的睁着眼珠子,错愕的盯着朱棡。 他敢打我? “你敢打我!?” 掌柜的声音抬高八度。 “你敢打掌柜的?” 啪! 朱棡再次漠然的甩出一巴掌。 敢不敢? 掌柜的直接暴走,怒吼道:“打死他!!” 二十多人,纷纷回过神来冲了上来,气势汹汹。 徐妙锦看着,整个人都看傻了。 姐夫! 哇酷哇酷! 徐妙锦双手握拳放在身前,整个人仿佛眼睛里有光芒一般。 朱棡在她的眼里就像是一个战神一般。 “姐夫!” “姐夫好厉害!” “姐夫威武!” “打他,哈哈哈哈!姐夫太厉害了!” 徐妙锦的话。 简直是朱棡的兴奋剂。 三下五除二,二十多人,被朱棡全部料理。 这一次,掌柜的彻底傻了。 二十多人倒在地上哀嚎,一只只宛如虾米。 朱棡则是云淡风轻的站在原地,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杀意。 他看着朱棡,惊愕的看着他,眼神深处的骇然使他瞳孔微张,看起来惊骇欲绝。 “再问一句,谁欺负了她?” 朱棡漠然开口。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冷漠的像个鲨手。 这一次,掌柜的没有头铁。 “是……,是他……。”他抬手,指着倒在地上的一个瘦子。 朱棡点了点头,漠然的走到了那瘦子的面前,瘦子惊恐的看着朱棡,嘴里嘀咕着:“不……不是我……,不是我……。” 咔!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刺痛众人的耳膜。 “啊啊啊……!” 瘦子面色扭曲的嘶吼,他的手被朱棡一脚踩断。 这一刻,连徐妙锦都呆住了。 姐夫……。 你来真的? “欺负她,就要付出代价!” “饶你一命,是看在你们没有动手动脚的份上。” “现在,立刻,放人!” 朱棡一脚踹开。 那掌柜的此时也知道此人不好惹,赶忙哀求道:“这就放……这就放……。” “京城的小小赌坊掌柜就敢有如此口气,胆子倒是不小!”朱棡缓缓道。 这句话,顿时好似一把刀扎到掌柜的心里。 这种话,谁敢贸然说出口? 谁敢? 怕是就连那些勋贵子嗣,也不敢妄言这种话。 而且,听这话,面前的公子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哪家的人。 不一会,人出来了。 “大小姐!” 被人带出来的几个乞丐看到徐妙锦,顿时激动的喊道。 朱棡看了一眼,这几个乞丐都是少年,但是缺胳膊的缺胳膊,跛子的跛子,还有没有眼睛的,似乎都是身体残缺之人。 徐妙锦感激的看了眼朱棡,随即道:“姐夫,咱们快走!” 朱棡点头。 徐妙锦带着几个乞丐急匆匆走出这条街,这时候,那些乞丐才七嘴八舌的询问徐妙锦。 “大姐头,这个人是你姐夫吗?” “大姐头,姐夫这么厉害吗?” “大姐头,那些钱你抢到没有?” 几人询问不已,徐妙锦看朱棡脸色越发不好,赶忙道:“哎呀别问了,我有事和姐夫先走了,我要去北边,这些钱你们拿着。” 说着,徐妙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丢给他们。 “大姐……。” “别喊了,大姐头有自己的选择……,咱们已经欠大姐头……太多了。” 第205章 即将离去 第二百零五章:即将离去 朱棡没有询问徐妙锦关于那些孩子的事情。 但是徐妙锦兴许是觉得有些愧对姐夫,还是趴在朱棡的背上,解释道:“姐夫,那些人孩子是城外的穷苦人家。” “很多人都是早年间躲在山里,后来遭难这才逃荒到了京城,但是没有户籍没办法在城中落脚,只能聚集在城南的河滩。” 徐妙锦可怜兮兮的解释了一番。 朱棡‘嗯’了一声,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和他们相识的?” 徐妙锦小脸儿一红。 她可是京城最大的土匪头子。 手底下没点卖命的人,怎么立威? “是……,是巧合啦……。” 将徐妙锦送回魏国公府,朱棡从魏国公牵了匹马赶去东宫。 魏国公府内,这几日一直忙着研究浮屠营战法的徐达也微微一愣。 “什么?晋王送的妙锦回来?” 徐达错愕的看着管事。 管事一脸苦涩的点了点头。 徐达面色一沉,随后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 徐达坐在书房里,突然有一种自己藏起来的宝贝都被贼找出来的感觉。 …… 黄昏时分,朱棡才到了东宫。 东宫的路,朱棡已经非常熟悉了,一边走着,朱棡却是在想着自己去了大同府之后的打算。 自己此去大同,是要尝试征服漠南草原上的牧民,要让朝廷看到‘征服’的好处。朝廷在治理云南上面吃了大亏,亏了不少钱财。 所以文武百官都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些地方的土地和人民是赔钱货,是不赚钱的。 他们所认为的征服和占有,就是靠着军队征伐。 但占领一个地方,真的就只有这一种手段吗? 自己目前可以用的人不多,锦衣卫里面蒋瓛,毛骧是朱元璋的人,自己不能带去大同。 朴不成,何广义,青眼倒是可以为自己所用。 其次是铁铉和张玉两人。 盛庸如今还没找到用武之地,不过让他领兵应该还不错。 武人方面赵武,朱能,楚力可以用。 朱棡也想过招揽一些官员,看看有没有愿意去漠南的,但是对于这些京官来说,去北边就意味着外放贬值。京官哪怕是九品官,也比地方七品官要值钱的多。 朱棡有些无奈。 自己还缺一个能够人,一个能够在漠南掌大权,办实事的人。 “参见晋王殿下。” 到了东宫詹事府外,朱标身边的太监上前行礼。 朱棡点了点头:“起来,大哥呢?” “还在和几位学士议事。” 朱棡点了点头,到了偏殿去等待朱标。 过了一会,朱标这才一身窄袖的龙袍走了进来。 “老三!” 朱标进了偏殿,便问道:“用过膳没有?” “还没。” “那正好,今日就在大哥这吃,郑国公前几日送来了几斤黄鳝,一直让小厨房养着,正好今日弄来吃了。” “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朱标拍了拍朱棡的肩膀,有些感慨的道。 朱棡点头。 到了后面内殿,朱棡便看到朱雄英和朱允炆两个小孩子正趴在池子边看金鱼。 “三叔!” “允炆见过三叔。” 朱雄英大大咧咧的扑到了朱棡身上,而朱允炆则是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对于朱允炆,朱棡没什么恶感,经过这两年多在大明的生活,他也大概清楚了一些事情。 朱允炆的性格其实更像是小时候的朱标,反倒是朱雄英这个皇长孙不像朱标,倒是像朱元璋。 朱元璋疼爱朱雄英,而且是非常疼爱,因为在朱雄英的身上,朱元璋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调皮,跳脱,但是鬼头鬼脑的,脑子灵活。 朱元璋为什么会选立朱允炆这个事,朱棡觉得就是因为在儿子没了,大孙子没了的情况下。 朱元璋在朱允炆的身上看到了朱标的影子。 不过具体的事情还是过于复杂,至少这一世是不可能出现了。 “雄英,允炆。” 朱棡笑着抱起两个小侄子。 他扫视了一圈,问道:“允熥呢?” 朱雄英叹了口气:“二弟课业没做完,老师让他在学堂里写完才有饭吃。” 老师便是太子的岳丈吕本,是大明太常寺卿,如今也是三位皇孙的老师,给三位皇孙开蒙。 朱棡点了点头。 “三叔,你是不是要去北边了?”朱雄英失落的问道。 朱棡点了点头。 朱雄英颇为不舍:“三叔,你要是去北边了,就没人给我做泡泡水和弹弓了,也没人给我带蝈蝈了。” 这段时间,朱棡经常给朱雄英送些小玩意。 不管咋样,朱雄英都是明面上以后的皇帝,自己对他好点儿,也能给他留个好印象。 “三叔去北边,是办正事,办大事。”朱标板着脸说道,负手道:“不可胡搅蛮缠。” 朱雄英噘着嘴低头:“是,父亲。” 朱棡揉了揉朱雄英的脑袋:“明年有时间,三叔接你去北边玩几天,看看咱们大明的边境,也看看边关的将士们是怎么戍边的。” 这句话让朱标也有些意外。 但是他也知道,三弟这句话说的没错。 雄英是大明的皇长孙,大明立长立贤,雄英只要平安长大,将来是会接过国祚的。 让他去看看边关的将士们,去看看边境上的百姓们,去看看和京城的繁华截然不同的地方,对他也有好处。 朱家,根在农民,就不能少了对土地的热爱。 想到这里,朱标也认为此事可行。 朱雄英看了看朱标,有些胆怯。 他觉得父亲肯定不会答应的。 父亲又严厉,又较真。 “可以。”朱标意外的点了点头,轻声道。 朱雄英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喜笑颜开。 倒是朱允炆眼神有些黯淡的低头。 父亲在意的……,只有大哥。 两人坐在朱棡的手臂上,朱雄英转头看着朱允炆,道:“二弟,你放心,到时候哥把你也带去,咱们去草原上骑大马!” 朱允炆点了点头:“谢谢大哥。” 朱棡微微一笑。 朱允炆这个时候,心思还是很单纯的。 进了内殿,太子妃常氏和吕氏也都出来见礼。 吃过晚膳,朱标这才拉着朱棡去了外面的亭子,命宫人点了驱蚊的熏香,又取了一些冰镇的瓜果,两兄弟坐在一起夜谈。 第206章 迁徙,移民,国政 第二百零六章:迁徙,移民,国政 朱标是交代一些关于北边的事物。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朝廷在之前提出来的移民国策。 朱标给朱棡递上一盘桔子,道:“山西可是好地方。” “抗击元庭的时候,中原各地战乱爆发,元庭残忍无道对中原百姓‘拔其地,毁其城’,尤其是大都附近的城池。” “其中,以保定为首。” “去年北上的时候,曹国公给朝廷递了封折子,说北面许多城池人口稀少,农田土地大多荒芜。” “朝廷商议再三,打算实施迁徙移民,而选定的地方,就是山西。” “从山西迁五十万户出来。” “为什么说山西是好地方?山西太原自有‘两山夹一川’的地貌,中原等地所受的战乱和天灾,此地统统没有。” “百姓安居乐业,治安稳定,人口繁多,如今不过洪武六年,已经呈现一幅地少人多之景象。” “治理大同,其一!是让百姓看到新土地带来的机遇。” “其二,是要将朝廷迁徙的惠民政策落实下去。” “让百姓们敢动,愿意动。” 朱标的话,让朱棡有些吃惊。 这不就是历史上极为出名的‘明初大移民’吗? 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tong】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鹳窝。 这首诗在后世也极为有名,因为这里面所记载的这件事,就是明初时极为有名的大槐树移民。 而这一次的迁徙,也是并列和大槐树移民合称在明初大移民里面的“洪洞大移民”。 由山西洪洞县向保定的一次大迁徙。 朱棡正色道:“山西乃是表里山河,易守难攻。而且地势高,气候宜人,所以远离自然灾难,百姓不受战乱影响,人口自然增长很快。” 朱标笑了笑,点头:“不错!” “父皇说,在元至正十四年的时候,中原各地‘尸骨遍于野,千里无人烟’,就算是如今,也是刚刚恢复一些生机!但远远达不到原本的目标。” “父皇打算从各地迁徙百姓填充中都,滁州,凤翔,南阳等地,这些地方百姓十室半空,人口稀少,很多土地都还空闲。” 说到这,朱棡也明白为什么朱标要找自己私底下议事了。 这件事在没成功之前,确实不能挑明说。 会让百姓产生反抗。 老朱对百姓,还是不太愿意使用强制性手段的。 将心比心,你朱元璋如此热闹自己的家乡,难道其他百姓就不热爱自己的家乡了? “我明白了,大哥。”朱棡点头。 此事确实利国利民,是恢复一个地区生产能力,增加人口,增加经济的最好办法。 朱标笑道:“这件事交给你,大哥是放心的。把你留在京中,让你一直在那些士大夫的眼底下做事,你也不舒坦。” “不如让你去放开手去办,你能力和想法都够多,大哥也好奇你能做出个什么样子的漠南来。” 朱标有些感怀道:“以前总还觉得,弟弟们都还小,我这个大哥要护着你们。” “转眼间,弟弟们也都大了,也能帮着家里做事了。” “老三,你还记得去年你去青楼,被打了四十鞭子的事?” 朱棡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记得。”朱棡应道。 朱标叹了口气:“别怪大哥下手狠。” 朱棡摇头,轻声道:“三弟不敢。” “三弟明白,大哥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咱们朱家好。” “老三,你聪明,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行事的准则。”朱标吃了个桔子,喝了口茶水,轻声道,“老四跟着你长了不少本事,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我这个大哥,都高兴。” “家里的孩子们有本事,成了气候,咱家里人也有面子。总不能说,皇帝一家子除了皇帝,各个都是鱼肉百姓的民贼。” “你二哥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这段时间练兵练的不错,三千新兵练的也是像模像样。” “父皇知道这事,也高兴的喝了一顿酒。” 朱标笑意盈盈的说道。 他看着朱棡:“老三,大哥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大哥明白。” 朱标的话让朱棡愣住。 想法? 什么想法? 我完全没想法啊。 “大哥……。” “相信大哥!”朱标扶着朱棡的肩膀。 朱棡错愕。 他不知道为什么朱标会说这些话。 说着,朱标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几张银票。 “这是我跟你大嫂这些年攒下来的……,当然,是你大嫂那边占得多,三千七百两。” 朱标将怀里的银票递给了朱棡。 三千七百两。 朱棡看着手里的银票,眼神满是错愕。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朱标要说这些话。 他……是不是会错意了。 朱标笑了笑:“怎么,嫌大哥给你的少了?你去漠南,总免不了花钱的地方,你要办事要做事,户部的账不能乱动,这些钱你拿着,防身用。” 朱棡苦笑:“大哥,哪有拿着三千两银子防身的?” “你是大明的王爷,有点钱怕什么?” “我下半年要巡视南北,先去北平,再去大同,到你那估计都年关了,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看看你治理的大同府是什么样子。”朱标笑道。 “放心大哥,不会让你对弟弟失望的。”朱棡道。 朱标点头。 随即严肃道:“去了北边,不可再去兴起战事。如今漠南归明,漠北还盘踞不少势力,山西都军司的黄再兴我已经给他打了招呼,晋王用人可以,但是派兵不行。” “还有关于那些牧民的安置,大同府西北处有一座老城,名墨月,曾经是鲜卑人的城池,如今只剩下一些遗址,就将那些牧民暂且安置在那。” 朱棡点头:“臣弟知道了。” “那臣弟要的那些贡生……。” 朱标笑了笑:“三十二个贡生,其中十七个北人,十五个南人,江西人居多。” “他们跟着你在地方为政三年,回京授国子监博士衔,加授从六品儒林郎,这可是一条通天大道,不少学子愿往,但还是选了几个穷苦出身的。” 朱棡笑了笑:“穷苦出身的寒门子弟,学识或许稍微浅薄一些,但是和土地打交道,要比名门子弟方便调教。” 第207章 三弟为了黎民,为了江山 第二百零七章:三弟为了黎民,为了江山 这话也让朱标有些无奈。 “科举的事影响深远,前几日在御武殿和父皇谈过,南北学子学识差距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若是朝廷还是坚持科举取士,恐再造成这一次科举之恶果。” “所以,朝廷打算取消科举取士,改用举荐制。” 朱棡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问道:“可举荐制并不见得比科举制优异多少……。” “父皇的意思,是先用举荐制一些年头,等南北两地的考生水准差距变小,再使用科举制。”朱标感慨道:“科举确实是个为朝廷举贤纳才的好法子。” “可打铁还需自身硬,学子学识水准打不够,科举也是徒增闹剧。” 朱棡本想提出南北卷的建议。 但转念一想,光是一个南北卷,不足以改变如今大明的状况。 科举,还不足以实现强明之伟大愿望。 朱标又说起另一件事。 “老三,符离公主和宁国公这段时日在你府上,老二跟我说,那符离公主对你似乎有几分……。”朱标轻笑。 朱棡脸色一震:“大哥,三弟乃是正人君子,岂可……。” “诶。” 朱标摆手。 “这和你是不是正人君子没关系!父皇的本意是把符离公主给你做侧妃,但考虑到如今北元已灭,北地还需要一个人,所以打算让符离公主跟着你去漠南。” “王保保和达蜡则是留在京中。” 以王保保和达蜡做人质,让符离公主作为朱棡快速把控草原的媒介,老朱考虑的还是很周到的。 朱标促狭的看了一眼朱棡,笑道:“父皇说,老三有本事。” “降服一个番婆子不在话下。” “说不定三年后回来,肚子都鼓了。” 朱棡冷汗淋漓。 那番婆子……,可野得很。 他倒是真的不喜欢太闹腾的。 说到这,朱标严肃道:“孩子的事情抓紧,其他事都可以放放,但是传宗接代的事必须提上日程。” “去了漠南,先把住处安顿好,得让妙云住着舒服。” “另外,如今有了动静,第一时间给宫里报,这件事我给老朴交代了一下。去了那边之后,你必须每日回府,争取早日让妙云怀上。” 朱标的神色很是严肃,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很多事都必须给传宗接代的事让道。 朱棡点了点头,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也只能先答应下来。 他倒是没想着让徐妙云那么早为人母,最好再过些年头。身子骨娇弱,若是怀胎,唯恐有些三长两短。 朱标拉着朱棡说了许多心里话,在弟弟们面前,朱标一直是一个仁爱但不乏威严的大哥。 就算是现在的朱棡,都对朱标有所敬畏。 朱标对贪官一事的处置,让朱棡意识到,历史上的懿文太子绝对不是一个只会一昧和稀泥的仁慈之人。 他的狠辣只是没有展现。 因为很多狠毒的事,朱元璋已经干了,他需要做的只是收尾,收复人心。 近千人被斩,护城河的水据说都变了颜色。 七日以来,昭狱从起初的人满为患,逐渐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两千人流放三千里去瓜州,云南等地,而城外的乱葬岗终日鸦啼,至于尸首,则是用生石灰围着撒了好几圈。 “大哥。”朱棡眼眶泛红,起身跪地。 “大哥,你保重身体,切莫过分操劳!这是臣弟托民间神医专门做的安神药,安神益脑之功效。” “你的身体是咱们皇家的未来!千万要保重。” 朱标的病根到底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朱棡不知道。 但他确实是积劳成疾,朱标从现在二十几岁就已经开始没日没夜的勤于政务,若是继续下去,朱棡怕他身体提早出现问题。 朱标感慨:“你有心了。” 他搀扶起朱棡,用袖子给朱棡擦去了眼角的泪:“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在外面好好做……,大哥……,大哥理解你的难处。” “但只要咱们弟兄之间好好的,后辈的事,咱们管不上。” “去,去宫里陪陪爹。” “这个时辰,宫门还没落锁。” 朱棡转身朝着宫里走去。 太子妃常氏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神情有些哀戚的太子朱标。 “殿下……。”常氏坐下,轻声问道。 朱标苦笑,看着面前的果子,有些恨恨道:“那是本宫的弟弟!小小年纪却因为大臣的猜忌,被赶出了皇宫,赶出了家!” “他们的子女在家嚣张跋扈,欺行霸市,受尽袒护。可本宫的弟弟,却幼年离家,刚成亲便要外放三年。” 常氏默然。 她温柔看着面前温文儒雅的太子,神情之中满是温柔和爱慕。 “殿下,三弟的付出,也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大明江山。” 朱标苦笑。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个局面。 朱标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为什么父皇要一直追求集权,掌权。甚至一直想着废除丞相。 权力太大的官员,对于皇家,对于皇帝的挟制太大了。 几个文臣尚且将一个藩王给赶出了京城。 若是换成下面的宰相联手。 皇帝岂非成为空壳? 这是隐忧。 朱标收好朱棡给的那瓶材质有些奇怪的药丸,点头道:“让孩子们今晚早点休息,明日去城门送三弟。” …… 朱棡到了乾清宫,朱元璋果然还没睡。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几个蜡台上的蜡烛照亮着朱元璋伏案的身影。 暗,太暗了。 朱棡刚走进去的时候,就听到王景弘的声音:“皇爷,再亮几盏,这光……。” “滚你娘的,蜡不要钱?” 朱元璋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响起。 王景弘沉默不敢言语。 朱元璋则是骂骂咧咧的道:“一根蜡一个大钱,还多点几盏,你特娘是没过过苦日子。” 老王委屈了。 “儿臣叩见陛下。” 朱棡在殿前行礼。 朱棡抬头,见到是朱棡,丢下手里的折子,不咸不淡的道:“老三啊,起来。” 朱棡起身,朱元璋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可别有什么遗漏的,吃的用的穿的。” “对了,还有家具这些。” “爹,山西是富饶之地,并不比咱们南方差多少,很多地方咱们应天府没的好东西,山西多的是。” 朱元璋愣了下,点了点头。 似乎是一下子不知道说啥,老朱有些手足无措的双手在膝盖上擦了擦:“吃……吃过没?” 第208章 君前对策 第二百零八章:君前对策 “在大哥那吃过了。”朱棡道。 老朱点了点头。 似乎是为了让气氛不显得哀伤,老朱乐呵呵的道:“你大哥给了说了山西那边的事没?” 朱棡应答:“说了,儿子也明白了。” “嗯,那就好。咱可告诉你,山西那地儿是咱大明为数不多没有遭受战乱的地方,百姓们对大明的依附感不强,但也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抗拒。” 朱元璋一边说,一边让朱棡坐在了只有大官才能坐的椅子上,这椅子是专门给议政的大臣们坐的。 朱棡坐下,老朱则是也一起坐在贴近朱棡的椅子旁。 “别让百姓吃亏!” 老朱开篇的一句话,就给朱棡的布政定了调子。 你搞政策,可以。 但是首要条件,不能祸祸老百姓。 朱元璋继续道:“商税的事,咱仔细想过。” “你说改商税为关税,这一点并无不可,但修路也是大事,若是道路贯通,那些商人愿意缴付关税,此举倒是利国利民。” 朱棡郑重道:“儿臣也对此事有所想法。” “其一,改商税为关税,是不让商人地位做大,行商本就低贱,不可跟农税相比。” 这一点,是朱棡为了捋顺老朱的毛说的。 在老朱眼里,农民就是大明的根。 农税上缴来的钱,才是正儿八经的钱。 商人缴税,那人人都不种地,都去行商,大明成什么了?而且商人狡诈! 当然,朱棡认为,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商人的不可控性。 其中代表性的,便是沈万三。 此人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老朱称帝之后为了讨好老朱,修缮了南京城,近乎三分之一的南京城都是沈万三资助修起来的。 但是,这依旧无法让老朱释怀对沈万三的忌惮和怨恨。 因为沈万三资助过张士诚打自己的军队。 而沈万三修城的举动,在别人看来是沈万三降于朱元璋的威慑,但是在老朱看来,此人富可敌国,敛财无数!留着他,他的钱足够招兵买马。 洪武三年,沈万三被流放云南,今年春天的时候已经在过世。 老朱收拾沈万三,不光是因为其钱多。 更大程度是表明自己的整治理念。 重农抑商! 朱棡想要开商税,朱元璋这第一个过不去,山西来往南北的商人无数,更是关卡要地,将来漠南归明之后,大同府将会成为新的贯通关内关外的大城市。 按照朱棡之前给老朱所说,打通一条和罗斯人,钦察汗国的商路,让商人去赚取这些邻国的财物,那么朱棡就可以收取,关税! 朱棡心里思绪万千,继续开口道:“第二,想要让百姓们妥善的被移民安置,房屋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不能少。” “而且,为了让百姓们心甘情愿的移民,儿臣打算以一些优惠政策打动百姓们。” “比如免除赋税,孩子开蒙,治病,提供房屋,农具等等。” 朱元璋闭着眼睛,抬着手指了指朱棡:“不错,这是个好主意!” “百姓们移民去外地,而且是苦寒之地,朝廷也不能吝啬土地跟财物。” 朱棡轻笑:“赋税是肯定要免除的,土地一般前两年种出来的粮食品质不好。” 朱元璋哈哈一笑:“不错,这地得按时除草,施肥,还要沃肥。” “保定那边,咱打算让老四去。” 朱棡在山西,朱棣去保定,两人合力完成朝廷的移民大计。 老朱这是用人用顺手了。 “那老四可有的头疼的了。”朱棡苦笑道。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多历练历练好,咱也想看看,你们这些个半大小子做这些事,是个啥样。” 朱棡和朱元璋说了许多,朱元璋也时不时发表建议和要求。 老朱的意见也都是一些很现实的意见。 比如修路一事,不得占用百姓农忙时间,不能让粮食烂在地里。粮食是本,农民是根,没吃的,什么政策都是扯淡,这是一条红线,一条任何人都不能动的红线。 朱棡解答,修路一事第一是利用农闲时期,第二是让牧民参与,两边一个月一个月的换着来。 其他的一些工业项目也是如此,百姓们在工地做工,三日一结费用,可以补贴家用。 对于如何促使百姓们参与移民。 朱棡给的回答是:“山西人多地少,不少百姓靠着在富人家做工,或者砍伐薪柴,打鱼,打猎为生。这些人不在少数。” “以朝廷招工的名义让他们参与修路,第一条路先修京城,第二条路修到保定。” “等修到保定之后,百姓人数应该动辄数十万以上!再让他们在保定修建房屋,等到房屋修好,便提出朝廷的政策。” “届时,道路通畅,房屋宽敞,田地繁多!而参与修建的百姓多是没有田地的人,相信他们不会拒绝朝廷的好意。” 朱元璋听罢也感叹道:“是个好办法!但是可有一点,朝廷给你的钱只有三万贯,这个账目是动不了的。” “还有钱?”朱棡诧异。 朱元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这笔钱,是你老丈人省下来的,咱打算在凤阳给老徐家修个宗祠,你老丈人拒绝了。” 朱棡顿时有些感动。 老徐,我错了。 你对我太好了。 我不打你小女儿主意了。 “别高兴太早,你老丈人说了,三年之后还钱!”朱元璋抱着手,笑呵呵的道。 “爹,这个给您。” 朱棡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 朱元璋疑问:“啥玩意?” “又去搞这些玩意了?”朱元璋问道。 朱棡挠头:“儿子做了好几天呢。” 打开盒子,一个朱元璋从未见过的东西放在盒子里。 朱棡仔细解释了眼镜的用途,老朱听得目瞪口呆。 “真有这么怪?”朱元璋问道。 朱棡点头。 “爹,你得保重身体,尤其是您的眼睛,您这双眼,可是咱大明前进的明灯。” 一旁的王景弘也感动不已。 晋王殿下真真是一个好孩子。 朱元璋半信半疑的戴上眼镜,先是感觉到一阵眩晕。 “这咋晕乎乎的。”朱元璋不适应的道。 “爹,你多习惯习惯,王大伴,取本书来。”朱棡道。 “诶,好勒。”王景弘答应一声,取下架子上的一本书。 朱元璋接过书,下意识的俯身,但是被朱棡扶住:“爹,这一次您不用伏案,就这么直着腰看。” 说着,朱元璋看到了朱棡的手。 “老三,你这手咋全是伤?” 朱棡愣了下。 他下意识的收回手。 这伤,自然是磨镜片的磨得,这个年代又没手套,为了精度他只能拿着镜片磨制,有所损伤,倒也正常。 第209章 真是亲爹吗? 第二百零九章:真是亲爹吗? 朱元璋看着自己的老三良久,脸色板正的道:“把手伸出来!” “爹……就一点小伤口。” “老子的话都不听了?”朱元璋瞪了他一眼。 朱棡沉默,伸出了手。 朱棡的手多是磨制镜片时,被磨料磨掉了一些的皮肤,露出了猩红血肉。 朱棡取下眼镜,抓着朱棡的手看了看,老朱的嘴角微抿了抿,喊道:“去,取金疮药。” 王景弘忙不迭的转身出去。 殿中的朱元璋盯着朱棡,道:“咱是你爹!你啥地方没看过?” 老朱有些心疼的看了看朱棡的手,怪罪道:“去了漠南,不可这般不惜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咱最担心的,就是你有啥事自己干,不跟咱说。” “当爹当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在外遇到啥难事,心里有啥不痛快,给爹说,爹想办法给你办。” 老朱的声音一下子有些哽咽。 这一刻,老朱也有些忍不住了。 “老子看着你长大……,一点点儿,跟个猫崽子一样,生下来的时候,可丑了。” “后来越来越大,咱也越看越欢喜,你从小小聪明多。喜欢炫耀,宋濂教你们读书认字,你学的最快,但是最轻浮。” “咱想着,你这样的性子,以后带兵打仗可咋办,当爹是盼着你早点醒事,变沉稳点呐。好在老天待咱老朱不薄,儿子出息。” “你办的事办得好,但是朝中大臣都不喜欢你,你也别理会他们,咱老朱家人的,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的。” 朱棡也眼眶泛红。 朱元璋的父爱,和他所想象的帝王家庭不一样。 他的父爱,就是最纯粹,最直白的爱。 朱棡哽咽:“爹,儿子不是去就藩,三年后就回来。” 朱元璋苦笑:“三年以后,爹都老了。” “不,爹如今正值壮年,龙精虎猛……。”朱棡说道。 老朱脸一红。 娘的,别说这事还好,一说就想起昨儿个某个才人美娇娘那幽怨的表情。 朱棡也诧异的看了一眼老朱。 我靠,老朱这表情,有故事啊。 不多时,王景弘回来了,怀里还揣着一小罐金疮药。 “伸手!” 朱元璋拿着药,命令道。 老朱细心的给朱棡上药,一边用涂着药膏的棍子上药,一边道:“你说的这些事,都得第二年才能动工,但是咱可以跟你说啊,生孙子这事,是第一要紧的事。” “你们成亲快两个月了,还没动静,咱这个当爹的心里着急。” 老朱抬眼看了看朱棡的脸色,随即促狭道:“一个不行,就两个,咱看那个草原的小丫头也不错,是个能生养的。” “爹……。”朱棡为难的苦笑道。 “咋地,你个小王八蛋又要忤逆你爹?”朱元璋一棍子按在朱棡的伤口上。 “嘶!” 朱棡倒吸一口凉气。 我靠,你是亲爹吗? “别的事,咱可以商量,但是这事,没得谈!咱可告诉你啊,一年之内要是妙云还没动静,要么咱派人过去盯着,要么你俩自己回来。” 这不犯浑吗? 朱棡无奈的吐槽。 但是他也清楚,这犯浑的事,老朱真能干的出来。 但凡是牵扯到老朱家传宗接代的事,那对于老朱来说就是无差别攻击的大事。 御史涂节被活生生从城楼上摔死,还摔了两遍,就是因为他反对藩王制度。 真要是把老朱逼急了,鬼知道老朱会不会把朝堂里的人全杀了,重新组建班子。 “儿子知道了……。”朱棡无奈的应答。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早生孩子早享福,爹娘心里也有个念想,知道你的子孙传下去了,咱老朱家开枝散叶了。” 朱元璋的声音轻悠悠的,但是却说的很清楚。 上好了药,朱元璋继续道:“王恭的事,你事先知道?” 朱棡点了点头:“知道,锦衣卫暗查的名单上,有堂姐夫,但是锦衣卫查了,堂姐夫没有收受贿赂,也没有伙同他们。” 朱元璋闻声点了点头。 “咱知道了。” 朱棡大概知道朱元璋要做什么。 “今晚就在偏殿歇,明天一早,让妙云进宫,一起去陪陪你你们母后。” “是。” …… 洪武六年七月初七。 风和日丽,微风轻拂南京城墙下护城河的杨柳,杨柳枝条繁茂,随风轻摇,护城河河水清亮,反射着高耸的城墙,妖娆的柳枝。 晌午一过,晋王殿下北上的队伍便开始集结。 老朱家一大家子都来相送。 朱樉和朱棡走在一起。 “二哥……。”朱棡喊道。 朱樉笑了笑:“老三,二哥知道,你一直不喜欢二哥的为人,但二哥这一次得谢谢你。” 朱棡挠头。 “你好好干,有什么需要二哥帮忙的地方,给二哥说!二哥尽量帮你,切不可让藩王就藩之事落空。”朱樉道。 朱棡这下子明白朱樉为什么突然和自己好言好语的说话了。 他还是为了藩王就藩的事情。 朱棡点了点头:“二哥,我会努力的。” 朱樉拍了拍朱棡的肩膀。 他离开之后,朱棡的眼神之中这才有了些笑意。 朱樉的行为他并不意外,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藩王就藩,拥有自己的军队和管控势力!并且王位世袭罔替,这是王权的顶点。 任何一个藩王,都不可能无视这样的权利。 “这回啊,总算是清净了。” 淮西勋贵里面,几个勋贵叹了口气。 文官这边,段凯几个老臣也是喟然长叹。 晋王,总算是走了。 走了也好! 至少,锦衣卫不再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 “儿啊,让娘再好好看看你。”马皇后热泪盈眶的看着面前的朱棡,双手扶着朱棡的肩膀。 孩子才十几岁,过了三年肯定是大变样,到时候自己当娘的说不定都认不出来。去了边关的将士,要么晒黑要么变壮士,但是毫无疑问,都变得饱经风霜。 “去了北边,好生照顾自己,按时用膳。” “北边干,多喝水。” “也不要涉险。” 马皇后叮嘱着,朱棡也认认真真的听着。 “娘,孩儿三年之后就回来,到时候一定让您抱上孙子。 朱棡眼眶泛红。 三年,差不多。 “好。” 朱棡又跟朱标,李文忠等人告别。 “九江呢?”朱棡问道。 朱元璋负手站在一旁:“去凤阳屯田了,等他那边办好,咱让他来大同府帮你。” “吉时到!” 随着礼部官员的喊声,朱棡也到了离开京城的时候。 朱棡携徐妙云在朱元璋和马皇后身前长跪而下。 “孩子……。”马皇后泪流满面。 朱棡沉声道:“孩儿不孝,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 两人长拜而下。 第210章 聪明机智徐妙锦 第二百一十章:聪明机智徐妙锦 朱棡的队伍朝着大同府而去,队伍延绵数百米。 坐在马车里,朱棡看着面前的徐达,见老丈人的脸色有些不佳。 “老丈人这是……。”朱棡笑意盈盈的问道。 徐达脸色一黑。 你说我怎么了? 我小女儿昨儿个睡觉都念叨你。 徐达心情很不好! “那个……,老丈人,多谢了。”朱棡拱手笑道。 徐达知道是因为那三万贯的事,板着脸道:“你办的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帮扶点也是应该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徐达叹道:“但你也要想清楚,牧民狂野难驯,要让他们为大明戍边,清剿草原残余的那些王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件事应该让扩廓参与进来的。” 朱棡摇头:“正是因为这件事是大明的国政,才不让扩廓这个北元的王爷参与进来,他确实熟悉北元的诸多王权势力,但若是让他得志,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魏国公,不得不防黄袍加身啊。” 朱棡怕的,就是北元的将领在得到一定的起势之后,为扩廓黄袍加身。 扩廓不在,他们就是一群没有首领的狼,虽然会很难驯服,但是没有主子,他们也就没有主见。 徐达点了点头:“倒也不无道理。” “昔日陈桥兵变,赵匡胤若无称帝之心,也不会许诺和士大夫同治天下了。说到底,下面人怎么想,做头领的未必就没有察觉。” “若是真的让扩廓黄袍加身,我大明又添一大劲敌。” 朱棡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对老丈人有点不友好。 自己毕竟拱了人家闺女,而且老徐还对自己这么好。 有道是一个女婿半个儿,老徐这个当爹的,以后女婿可不少。 本打算跟老丈人下会棋,但是在见识了老丈人的棋品之后,他跑了。 骂骂咧咧跳下马车。 “还魏国公,我呸!” “下个象棋让你半边子还悔棋,欺负小孩呢?” 朱棡下了马车,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面。 谁知道刚进去,就看到里面坐着好几个人。 朱棡眉头直跳。 徐妙云,徐妙锦在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个大灯泡? “夫君,你看这……。”徐妙云轻笑一声,笑问道。 徐妙云的狡黠的看着朱棡。 朱棡脸色一板,我自己的马车的还不能坐了? “起来起来,小孩子回自己马车玩去!”朱棡不耐烦道。 徐妙锦‘略略略’的翻了个白眼,娇俏可爱。 海别也脸色板正,坐在原地不挪窝。 朱棡乐了:“我媳妇和小姨子坐着我认了,你坐着干啥?” 海别脸色一变。 徐妙云娇嗔一声:“好了,王爷你去别的马车坐会,妾身正跟海别说些女儿家的事呢。” 朱棡哼哼了一下,不情不愿看着徐妙云。 倒是徐妙锦眼珠子一转,主动道:“姐夫,咱们去前面坐,你给妙锦讲西游记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 “好!” 马车速度不快,和步行的速度没什么区别,朱棡跳下来之后,徐妙锦扶着马车的边沿可怜兮兮的道:“姐夫,抱!” 抱着徐妙锦去了原本属于海别的马车,徐妙锦这才神秘兮兮的道:“姐夫,这番婆子可真厉害。” “什么意思?” “她要跟姐姐学诗文。”徐妙锦焦急道。 朱棡眨了眨眼:“学诗文怎么了?她爱学等她学呗。” 徐妙锦翻了个白眼。 “姐夫,你笨啊,她这是要跟咱们住一起啊!”徐妙锦小脸儿涨红道。 嗯? 朱棡错愕的看着徐妙锦。 “姐夫你想啊,她跟咱们去大同是不假,但是她是以咱们大明公主的身份去的啊。” “可这一路上,她都跟姐姐待在一块,而且也没提出去了大同要跟咱们分开住,就是说她还是要住在王府。” “她可是未出嫁的公主,这样住在姐夫你府上,以后怎么办?” “那她以后嫁人,莫不是把咱们家当做娘家?而且她住在王府,谁敢娶她?别人不都是将她当做姐夫你的女人来看?” “她一不说自己去了大同之后住哪,二又要跟着姐姐学诗文,我看她学什么诗文是假,想赖在王府才是真的!” 看着小姨子叉着小腰信心满满的样子,朱棡一下子有些愣神。 “哎呀,姐夫!”徐妙锦有些焦急:“姐夫,你可不能被她给迷惑了。” 徐妙锦看着姐夫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 姐夫会不会看出来呢? 应该不会。 姐夫这么笨! 而且,自己也没说错啊,那番婆子公主可有心机了,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摆明了要赖上姐夫啊。 哼,我都还没下手! 你着什么急? 让我先急! 朱棡给徐妙锦讲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于是乎,海别就有了个新称谓,白骨精。 “逮!看我火眼金睛!”徐妙锦趴在马车边沿,看着海别,嘴里念念有词。 队伍一路北上,路途有些艰辛。 而朱棡则是找来了那些跟着北上的贡生谈话。 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吴伯宗和郭翀居然都在。 队伍在滁州安顿一日,朱棡得空,便将两人寻来。 “学生拜见晋王殿下。” 两人躬身行礼。 此时北上的队伍歇息在滁县之中,整个县城的客栈都被包了下来,朱棡放下手里的书,摆了摆手:“都起来。” 两人起身之后,吴伯宗有些激动的看着朱棡。 朱棡也看到了他的神色,笑问道:“怎么,伯宗为何显得如此激动?” 吴伯宗郑重道:“殿下有恩于学生,学生怎可不感激涕零!” “都坐。”朱棡笑了笑。 两人坐下,朱棡这才道:“科举的事,孤确实藏有私心,也是见你们品行上佳,不愿埋没人才。” “加上,科举积弊已久,若不变动,唯恐错上加错。” “于公,孤是大明亲王,不可坐视此等危害国家之事。于私,孤也是起了爱才之心。” 两位贡生对视一眼,有些惊喜。 郭翀问道:“殿下可是需要学生?” 朱棡笑道:“那是自然!” 吴伯宗有些忐忑:“敢问殿下是要学生做什么?” “为官,牧民!漠南几十万牧民如今都在等着朝廷的分配,选你们去,就是让你们作为扎根漠南的第一批汉人管辖牧民的模范代表。” “这几十万人的吃喝拉撒、生产、经济你们都要负责。” 第211章 问策,用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问策,用人 这所谓的模范,换句话说就是打工的。 几十万百姓朱棡不可能管的过来,山西人口密集,官吏数量一样吃紧,山西布政使可没那么多官员给他用。 别说山西,就算是整个大明,如今也是缺官少吏。 好在山西境内的情况不错。 山西布政使刘惟俊是老朱的忠实手下,此人原先效忠于陈友谅,是陈友谅麾下一无名书吏,后来得老朱重用,一路升迁。 曾任太原府知府。 山西都军司都指挥使黄再兴,是常遇春的义子,也是一位跟着朱元璋很久的年轻将领,常遇春过世之后,就被安排在山西督军。 老朱用常遇春的人,是有考量的。 常家已经是顶级外戚,常茂,常升两兄弟,都只是京中的富家老爷,只有一个常森在应天府禁军之中操练新兵。 常家的地位无比的稳固,因为有太子妃常氏在。 可以说,常家是最不可能造反的。 山西按察使班用吉,原刑部郎中,外放任职已有两年。 此人是浙东人,礼部尚书陶凯的学生,说是学生,但是年纪也比陶凯小不了多少,此人幼年成名,学识颇丰。 这三人的班子搭配很合理。 刘惟俊是老朱的人,都司是淮西人,按察使是浙东群体,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的配置。 吴伯宗和郭翀,绝对是有大用的。 两人是洪武初年的状元和榜眼,自己想要清闲一些,那么就必须好好教他们。 看两人眼神迷茫,神情呆滞,朱棡心里也不由得感叹,古人还是淳朴的。 “殿下,学生学识浅薄……,恐难当大任。”郭翀性子较为温和,提及此事有所忐忑,他寒窗十数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做几十万百姓的主。 吴伯宗倒是有些心动。 三年内大明不再举行科举,想要为官踏上仕途,这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而且,漠南如今是空悬之地,百废待兴,想要发挥自己的作用和学识,这里是最好的地方!若是治理好了,那就是开拓版图之功。 朱棡也看出了两人的神色变化。 郭翀谨慎有余,缺少一些下决心的魄力。 吴伯宗虽有魄力,却不够沉稳。 两人相辅相成,倒是绝配。 朱棡笑了笑:“子翔担心什么?” 郭翀苦笑:“学生担心学生无才,害苦了百姓。” “学以致用。”朱棡轻笑。 朱棡看着郭翀有些意动的脸色,轻声道:“子翔既有这般担忧,孤也心知你非薄良之人,这件事交给你,孤倒是更放心了。” 郭翀双手垂在膝盖上,腰背笔直,他容貌不佳,年纪也比吴伯宗大上许多,但做人做事相当板正。 听到朱棡的话,郭翀心里的忐忑稍稍平息。 “你们此行三十二个贡生,到了之后都是要在地方任职的。” “第一步,是解决牧民的生计问题,可有良策?” 两人思索一阵。 郭翀有些激动,因为他早已将自己治理一方的政策演练了许多年。 “学生认为,牧民善畜牧,和中原百姓有所不同。想要解决牧民的生计,首要便是要解决牧民种牛,种羊的数量充足。” “由朝廷将他们划分到各草场,再在大同建立互市,贸易往来,使得牧民用明钱,说明话!” 郭翀的治理方案,偏向于‘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理念。 这也是文人的一贯思想。 给草原人互市,用他们的牛羊交换汉人的物资。汉人不过多和草原人来往,说是治理,不如说是将他们当做藩国子民。 这个方案,偏向于保守。 达不到真正治理的程度。 这倒也附和郭翀的性格。 朱棡也没表达自己的意见,夸赞了郭翀几句之后,他问道吴伯宗同样的问题。 吴伯宗道:“牧民尚武,想要征服牧民,首先要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刀,拿起农具。” “由朝廷分发农具,管辖范围内用明法,用明官!废除原有北元朝廷一切残存建制。每年牧民缴纳百姓该缴纳的税收。” 吴伯宗的处置手段,更为强硬和霸道。 若是说郭翀的办法是仁至义尽,那么吴伯宗的办法就是王霸之道。 郭翀叹了口气。 朱棡笑道:“子翔何故叹气?” 郭翀抬头道:“伯宗的计策,比之学生好上百倍,北元毕竟战败,若是再以礼相待,怕是会让其心生骄纵之心。” “若是按照学生之策,那朝廷也不会派殿下亲赴漠南了。” 吴伯宗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未免没有迎合晋王殿下的意思。 郭翀看出了晋王殿下至大同府不是单纯外放,自己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而他这么说,其实也是暗合晋王殿下的心意。 朱棡倒是不在乎,只是笑了笑。 这些贡生对自己的学识和表现都非常有自信。 但是朱棡也不想打击他们。 等他们去了漠南之后,就知道现实和理想的差距了。 队伍翌日继续北上,沿途需要经过中都凤阳,在达到凤阳之后,朱棡还顺道去参拜的朱家老祖。 徐达也在老家祭拜了自己的祖宗。 耽搁了三天之后,队伍沿肥水河而上,自鹿汜而入河南行省,再途径归德府,开封府,怀庆府,直至山西。 到了山西行省境内,此行的路途也不过堪堪一半。 一路上官道还算是通畅,时常也能见到许多人马繁多的商队,所带着的货物也大多是自江南生产的布帛,锦缎以及一些江南特产。 而入山西境内,朱棡就切身感受到了山西百姓的生活面貌。 一点让朱棡很有触动。 山西的百姓,踏实! 自进山西之后,少有听闻有地痞恶霸行凶之事,地方官府虽不作为,但犯罪率也极低。 一走就是三十天,八月初五的时候,队伍已经到了潞安府。 朱棡也找来郭翀。 对郭翀道:“你离家许久,如今距离壶关不过区区三十里,若不让你回家看看,你心里想来也担忧家中的状况。” 郭翀感激涕零。 对于郭翀,朱棡持有善意。 此人踏实本分,并且是北方人,他的入局,必定可以给浙东文官把持的朝廷给上狠狠的一针! 第212章 下马威,无路可选 第二百一十二章:下马威,无路可选 七日后,太原府外,榆次镇。 “这晋王殿下一来,咱们好日子可到头了。”按察使班用吉揣着手,站在城路上望着远处的官道,轻声道。 布政使刘惟俊凝眉,转头看着班用吉,道:“什么叫咱们的好日子?外放为官,当体恤民情,秉承君恩!你非要说的跟咱们占山为王,鱼肉百姓一般,你会不会说话?” 班用吉脸色一沉。 一旁的都司黄再兴身披铁甲,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淡淡道:“两位大人该想想如何给晋王殿下安排官员,而不是在此议论这种事。” 班用吉哼了一声:“如今山西都没人可用,哪来那么多官员拿去管理那些草原人。” 班用吉的身后,不少山西行省的官员都点头附和。 毫无疑问,如今的山西行省,刘惟俊是老大。 但是要说在文官里面声望最佳的,绝对是以前在京中任职从四品官员的班用吉要声望更高一点。 宁可京中七品,不做外放三品。 班用吉在洪武五年的时候还是刑部郎中,如今虽说是三品按察使,但是比起来,还是刑部郎中的职位要高上不少。 不管是从权力,还是官职来说。 所以,在这些文官眼里,人家班用吉迟早回京,而你刘惟俊,在山西呆了六年,不声不响,一声不吭。 会哭的仔才有奶啊! 跟着你这种一声不吭,有事默默扛的领导干,上面的人一辈子看不到。 没出路啊。 黄再兴是个糙汉,一张老脸上的老茧硬的跟砂纸一样,见班用吉这混蛋那不屑的脸色,吐了一口浓痰道:“关老子屁事!” 晦气! 刘惟俊也负手凝眉。 官员啊。 哪来那么多官员给晋王殿下治理所用啊。 班用吉此时也见势道:“晋王来山西,是外放而来。虽说是治理漠南,但是诸位都清楚,真要能够治理漠南,那先贤早就做到了。” “再者,那些化外蛮夷不服王教桀骜难驯已久!给他们钱粮,那无疑是送羊入虎口!” “晋王乃是皇子,他若是失策,顶多申饬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可山西是咱们的政绩啊!” “班用吉!”刘惟俊怒斥一声。 这班用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敢公然召集官员给晋王穿小鞋。 但班用吉的态度也简单明了。 他的理由站得住脚,并且山西境内百姓对草原人本就怀有一些恨意!若是任由晋王将草原人纳入大明版图,事情成了还好。 不成,到头来被降罪的是他们。 班用吉没说话了,那些官员则是眼神之中有些深沉。 晋王若是中途而废还好,可若是酿成什么大祸,他们可都是案板上的鱼肉。 皇帝,是不可能处死自己亲儿子的。 想到这里,不少人心里暗自有些焦急。 黄再兴抱着手在旁冷笑了一声。 他对晋王没什么好感。 他是太子党。 忠诚无比的太子党。 所以他不关心晋王的政策到底能不能成,也不关心晋王会怎么做。他要做的是兜底!晋王若是玩脱,他能迅速亡羊补牢。 太子给他的信件他看了,信中要求他按照晋王的要求来办。 但是黄再兴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若是晋王真的玩大了,他也只好僭越了。 所以,他对刘惟俊跟班用吉之中的斗争不感兴趣。 唯一让他没底的,就是大同卫的都指挥使耿忠。 耿忠算是他的手下,但是自己命令不动他,因为他是大同卫的都指挥使,是边军!边军不受地方行省的都司调动。 若是晋王跟耿忠两人达成共识,耿忠助他的话,那晋王说不定还真能在大同府站稳脚跟! 众人心思各异的等待着。 到了日落时分,终于看到远远的官道上出现了大明的旌旗,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来。 榆次城下,山西行省的三衙主官以及从官,全部前来迎接晋王殿下的座驾。 “臣等参见晋王殿下驾到……,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官员们的声音齐刷刷的在队伍前响起,纷纷躬身行礼。 马车里,徐妙锦起身就要出去。 却被徐妙云拉住了胳膊。 “姐……。”徐妙锦不解。 徐妙云让徐妙锦坐下,轻启红唇道:“王爷此行前来,是受陛下敕封的漠南布政使,漠南都司,漠南按察使!” “而不是以王爷的身份就藩。” “若是咱们下车,就代表默认了是以王爷的身份前来,那这漠南布政使,岂非成了笑话?” “王爷非就藩而来,那就该是三衙官衔在前,而后才是王爷!” 徐妙锦不解。 但是徐妙云却懂。 这是下马威。 这些官员在告诉王爷,你来这里就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别乱来。 徐妙云微微叹了口气。 王爷跟他说过,山西的三衙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在面对王爷这个外来客的时候,这些人还是能立马绑在一起,这就是政治。 前一秒是政敌,下一秒,就是同盟。 排除异己之后再内耗,这就是大明的官。 王爷会怎么应对呢? 下面的官员也等待了良久,可就是见不到队伍里有半点动静。 太阳确实要落山了,可晒在身上还是滚烫,这些个官员被这么一晒,只觉得脸都胀的通红。 可就算是如此,也没人认怂。 这是下马威,这是他们达成的共识,若是怂了,就说明在晋王的面前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 那山西官员,岂不是成了别人眼里的软柿子。 藩王到地方,那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官员要么是太子党,要么是皇帝的人,剩下的,要么是无人问津的寒门官员,要么是有同乡之谊,师生之请的文官。 总之,都不大喜欢皇室的王爷。 而让他们意外的是,朱棡居然走了下来。 这让众人不免有些感慨,京中传的神乎其神的晋王殿下,也不过如此! 都说晋王行事没有章法,并且擅长一些歪点子,整治官场心狠手辣。 可如今看来,倒是京中同僚有些耸人听闻了。 朱棡笑意盈盈的走下马车,随后在所有人的眼神下,对着刘惟俊三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诸位长辈万福!” 刘惟俊汗毛倒竖。 此礼,要么是晚辈向长辈见礼时使用,要么是下官见礼上官使用! 那么他刘惟俊,到底是认第一个,还是认第二个? 第一个,承认自己是晋王的长辈,和皇帝一辈! 可他刘惟俊,敢吗? 第二个,承认晋王是自己的下官,虽说有些牵强,但自己山西行省布政使的官衔,确实要比这个还没正式建立漠南布政使高一些。 无路可选! 第二条一选,他们所谓的下马威,也成了笑话! 第213章 难道自己想错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难道自己想错了? “臣……不敢当!” 憋了半天,前面的刘惟俊还是憋出来了一句话。 他,没那个胆子。 这所谓的下马威,就是个笑话。 见刘惟俊表态,后面的班用吉黄再兴也纷纷承认了朱棡这个漠南布政使的身份。 跟这些官员没什么好寒暄的,倒是徐达走下来后,三人显得有些激动。 “下官见过魏国公。” 三人拜礼。 徐达点了点头,对着几人微微行礼,随后道:“本官得朝廷旨意,监管地方推行洪薯之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同僚海涵。” “但本官也有一言在先,洪薯之政乃是富国强民之策,决不允许有半点差池。” “出了事,丢了官事小,可若是祸及妻儿,可就不好了。” 徐达的话,杀气凛然。 朱棡看着老丈人高大的身形和杀气腾腾的脸色。 意识到,原来事情这么简单。 他这个时候才醒悟。 这特娘的是洪武年。 自己是皇子。 玩那些有的没的,有必要吗? 想通这事,朱棡有些不爽。 不过转眼一看刘惟俊等人跟死了亲娘一样的脸色,倒也舒坦了几分。 当晚朱棡的队伍便留在了榆次,朱棡打算直接去大同接手,徐达则是要留在太原任职,要等到太原这边的每家每户选出来的田地种好了洪薯,才去大同。 当晚,徐达到了朱棡的门前。 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出来,坐会。” 老徐声音有些闷闷的,说了一句,便转身去了一旁的偏厅。 “怎么了?” 正在铺床的徐妙云探出一个小脑袋,问道。 朱棡叹了口气:“售后回访!” 徐妙云不解。 朱棡进了偏厅,便看到徐达打开了一袋毛豆。 “有些事,忍住没说。” 徐达递过酒壶,朱棡给老丈人倒了一杯。 “您说。”朱棡点头。 徐达转头看着朱棡,眉宇间有几分慎重之色:“大明皇子,行事可少几分谨慎,不必求事事皆完美。” 朱棡愣了下。 但随即也明白了徐达话里话外的意思。 身为大明皇子,行事乖张几分,嚣张几分,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对于自己,都是极好的。 让朱棡有些疑惑的,是老徐说这些话,有些僭越。 他是在暗示自己要谨慎行事,还是蛰伏于朝堂之外? 朱棡不解。 点了点头:“小婿明白了。” 徐达也喝了口酒,随后道:“妙云和你成亲这些时日,为何肚子还没动静?” 朱棡笑了笑:“等到大同安定下来再要,妙云身子骨弱,须好好调理。” 看着朱棡脸上的笑容,徐达还是颇为满意。 自己这个女婿,对自己女儿还是没得说。 都快赶上他这个亲爹了。 不过下一秒,徐达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女儿。 妙锦……。 似乎对这个姐夫有些异样的情愫。 “也好。”徐达点了点头。 朱棡见他说了一句话之后沉默不语,疑问道:“爹,你这是……。” 徐达沉默几秒之后轻声问道:“妙锦也想去大同,你认为……。” 朱棡也没多想:“去,正好我担心妙云一个人想家,去了大同,我怕是会经常呆在漠南,有妙锦陪着她,倒也好些。” 见朱棡脸色正常,似乎完全问心无愧。 徐达愣住了。 自己……,想多了? 难道晋王对自己小女儿没有想法? 可为何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究竟,是怪在哪儿呢? 休整了几日,朱棡带着人继续出发了。 郭翀也风尘仆仆的骑马赶到。 …… 而此时,京中。 永平侯谢成府上。 谢成脸色铁青,面前跪着他的大儿子,年仅十三,虽不说有多么出色,但是一直是老实本分,做事沉稳,读书习武也小有成就。 可就在今日,他的大女婿燕王朱棣,居然要让自己儿子入锦衣卫。 谢成想吐血。 “爹,锦衣卫乃是正义之师!”大儿子谢文忠此时还一脸板正的跪在地上。 谢成欲哭无泪的道:“儿啊,那锦衣卫是吃人的地方,进去了,可就完了!你是咱老谢家的根啊!” 可不是,他谢成就俩儿子,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庶出今年才三岁。 谢文忠别的不说,各方面他谢成还是满意的。 至少,将来承接自己的爵位,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可如今,居然想要进锦衣卫。 倒不是说进锦衣卫就不好,可进了锦衣卫,让其他淮西人怎么看?哦,你谢成让自己儿子去锦衣卫,是不是准备安插人手? 将来犯了事,让自己儿子给你开路。 “可是姐夫说……。”谢文忠下意识开口,随即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姐夫? 谢成直接喷了一口茶水。 好啊!好! 敢情是你燕王搞的鬼! 谢成怒气冲冲的起身,回到房间就去拿了自己的朝服。 “老爷,你这是作甚啊?”屋子里的谢李氏急匆匆的问道。 谢成怒吼:“面圣!再不去,老谢家该绝后了!”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谢成急匆匆的进了宫。 那怒火冲冲的样子,简直跟暴走一般。 刚到宫门口,谢成就看到宫里急匆匆的跑出来一大队锦衣卫。 约莫有百十人! “这咋回事?”谢成嘀咕一声。 转头看到了皇宫的宫门宿卫,喊道:“邓老二!” 站岗的邓铭转头,见是永平侯,也没动静,看了一眼,转头继续站岗。 太子殿下说了,宫门是天下之门! 看守此门,需做到六根清净。 我看不见……我听不着……。 “邓老二!” 谢成蒲扇大的巴掌拍在邓铭的脑袋上。 邓铭顿时睁着眼珠子,质问道:“你打咱干啥?” 谢成哼了一声:“怎么,一段时间没见,连你谢叔都不认识了?你爹的在世的时候,咱也是给你爹当过参将的!没大没小的玩意。” “咱问你,这些锦衣卫的番子,要干啥?” 邓铭挠了挠头,他咋没听说,永平侯给他爹当过参将。 “陛下下旨要燕王殿下帮诚意伯肃清应天府境内官吏,查出不少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酷吏,恶吏。” “现在正派锦衣卫出城抓人呢。” “百姓都说,这锦衣卫是天子的耳目,陛下的爪牙呢。” 如今的锦衣卫两个副指挥使是毛骧和蒋瓛,毛骧任左指挥,蒋瓛任右指挥。 谢成愣了下。 锦衣卫,又有动作了? 第214章 雷厉风行 第二百一十四章:雷厉风行 原本朱棡离京之后,所有官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认为锦衣卫就此废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晋王离开,另一个更果断,残暴的锦衣卫指挥使,燕王朱棣,上位了。 朱棣成亲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自己媳妇修座宅子。 钱没让宫里出,而是自己找老丈人薅的,老丈人谢成被逼无奈,只能拿出一千二百贯,还让府里的匠人去参于修建。 而同时间,朱棣带着人在应天府抓了不少人,全部带回锦衣卫审讯。 而朱棣的行为,几乎是视中书省于无物! 胡惟庸觉得自己肩上的胆子是一天比一天重。 杨宪虽然喜闻乐见,毕竟这些官吏和他都没关系,大多数都是淮西那边的人,但很快,朱元璋就下旨令他去选拔官员。 杨宪顿时慌了。 选拔官员,他去哪找愿意入朝为官的官员? 锦衣卫三番两次的出手,大明境内读书人哪个还愿意在朝廷当官? 谁都不想被砍头! 无奈之下,杨宪在国子监选拔了几十人。 结果这几十人上去当官,不到三天就惹出一大堆事。 文官的风光不再如当初那般,刘伯温上任之后,立即对今科上任的学子实行考核,一时间各地为官的学子各个提心吊胆。 …… 这边,朱棡也终于到了大同府。 大同府,朱棡来过一次,上一次朱棡奇袭北元,就是从大同府出的关。 所以再一次见到耿忠的时候,朱棡先跟耿忠致了歉。 “耿指挥,上一次的事,对不住了。”朱棡下了马车,拱手笑道。 耿忠模样板正,是关中人,有着一张很有特点的陕西人面貌,看上去刚正不阿,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标下不敢!” 耿忠诚惶道。 朱棡所任职的官衔很复杂,首先他所管辖地区涵盖了大同府,是以雁门关以外的大同府作为根基,管辖漠南。 所以,大同府境内所管辖的浑源州、应州、朔州、蔚州四州之地全部归朱棡节制。 这其中,就涵盖了耿忠这个大同卫都司。 其次,是漠南。 自邓愈所管辖的虎峪关起,自陕西行省所管辖的河曲,中间的九百里边境线,全归朱棡管辖。 而漠南,则是涵盖了饮马河以南的北元故地! 距离捕鱼儿海,也就是贝加尔湖,还有六百多公里。 西至金山。 面积接近三十万平方公里! 相当于两个山西行省。 就算是朱棡,在第一次知道自己将治理这么大的地盘时,也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大同府人口七万三千余户,真实人口朱棡估计不少于六十万人,六十万人,选拔出一支三万人的军队,应该不难。 大同卫驻扎军队三万两千人,其中分为大同右卫,大同左卫。 大同境内,则主要是靠着种植小麦作为主要农作物。 所以吃面,是山西人的主食。 朱棡搀扶起耿忠。 笑道:“不必这么紧张,我是外放之人,来地方做父母官,总不至于还对你们这些地头蛇施压。” 地头蛇? 耿忠更加忐忑。 队伍进了大同府,耿忠领着朱棡到了临时修建的王府。 朱棡见过牌匾,便道:“这牌匾不对,如今本官是漠南布政使司,这王府的匾额挂在这,不合时宜。” “标下马上让人去换。” 大同府景色还算秀丽,但入城之后,朱棡第一时间就冒出三个字。 脏乱差! 街道杂乱,百姓也没有卫生意识。 道路两边什么生活垃圾也不少。 而最让朱棡觉得无奈的,便是那满地的马粪和骆驼粪,可谓是臭气熏天。 “街道上的杂物,无人清理?”朱棡问道。 说到此事,耿忠无奈道:“前两年还有大户人家愿意出现让衙门雇人清扫,可这两年,衙门雇的人是越来越差,糊弄了事,大户人家也就懒得出钱了。” “照人家的原话说,反正要脏大家一起脏,凭什么就指着富人宰?” 朱棡无奈。 大同县作为大同府的主城,尚且如此混乱不堪,那其余四州之地,又该如何的脏乱? 朱棡的临时住所就在大同县县衙的旁边,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整体用的青砖黄土,算不上豪华,但是在大同镇,已经是无可挑剔。 进了院子,朱棡询问了耿忠一些事情,了解了一下大同府内部的环境。 大同府知府是自己,下属四州七县。 而其中,七个县有三个上等县,两个中等县,两个下等县。 要说环境复杂,倒是不复杂。 朱棡身份摆在那。 没有官员敢正面忤逆。 可也并不是他们就对朱棡完全心服口服。 朱棡召集四州七县的主要官员至大同府议事,期限三天。 当官的,都要烧三把火。 朱棡也一样。 安顿好徐妙云和徐妙锦,朱棡去了雷公山的军营。 浮屠营一千两百人已经到了快半个月了,如今安置在雷公山,并且朱棡这一次从军械监带了三千把燧发枪。 和楚力,赵武,朱能三人见过之后,朱棡又去见了从京中带来的匠工。 这些是自己的班底,想要在大同府搞出名堂,就不可能完全指着本地的官员。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朱棡的行为举止在别人眼里也颇为奇怪。 这晋王来大同,三天时间居然都是闲逛。 要么去煤山上面,要么去十里河畔视察。 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东西。 三天后,朱棡见到了四州七县的长官。 而蔚州距离大同府太远,知州赵和还没到。 而朱棡见到这些人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他们当地的户口数目,粮食产值,以及该缴纳的粮税数目。 十人之中,三县长官回答的数目和户部所带来的账册不同。 朱棡质问他们为何数目会跟户部的对不上。 自然,这三县长官全部被捉拿。 朱棡的行事雷厉风行。 他连刘惟俊这种三品封疆大吏都敢硬怼,更别提这些小小的七品县令和知州。 朱棡没那么多时间跟这些人废话,办不好事就滚蛋! 十人有五人落马,全部关押在牢中,等待锦衣卫候审。 而那个一直没赶来的知州,也被朱棡直接卸任。 三日后,朱棡也接到消息,蔚州知州赵和拥兵三千,于蔚州造反,并且大喊‘晋王无德,以清君侧!’ 朱棡知道之后都傻眼了。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ps:脑袋空空,这一段我打算写快点,让科技发展变得更快,更强! 第215章 蔚州,造反 第二百一十五章:蔚州,造反! 这个反造的莫名其妙。 谁都没想到,赵和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候,选择这一条不归之路。 山西布政使司刘惟俊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个抬腿把自己把滚烫的茶盘给踢翻了,开水淋在腿上,刘惟俊不管不顾,抓着那前来送信的锦衣卫小旗的肩膀,用一种极为荒谬的语气,抬高八度道:“造反?” “他造特娘的哪门子反?吃多了?” 再三确认赵和真的反了之后,刘惟俊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蔚【yu】州是散州,虽是大同府治下四州之一,可一直是偏于贫困,每年缴纳的赋税不过十万石,还当不了好一些的县。 整个蔚州也不过六千多户人口,他赵和怎么就敢拉三千人造反? 来不及多想,刘惟俊一下子想到了洪武老爷的身上,曾在洪武老爷手底下吃过败仗,他知道朱元璋的脾性。 要是这个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赵和怕是会被大明的军队给活活的撕碎。 刘惟俊当即召集都司黄再兴议事,出兵平叛。 谁知锦衣卫的番子淡淡道:“无需大人操心,此事只是告知大人一声,殿下已经带人前去平叛了。” 这句话,瞬间让刘惟俊脸色苍白,直勾勾的倒躺而下。 这京里的爷,可真特么是爷。 带人平叛? 蔚州城虽然残破,可确确实实是一座城池,三千人把守,得六千军队才能攻城。 他凭什么? 大同卫指挥使耿忠又是干什么吃的? 就让晋王这么带兵出发了? 好在有人扶着刘惟俊,锦衣卫番子离开之后,刘惟俊摆着手:“快!快!别管本官,快去告诉黄都司,让他派兵,拦截晋王!” “等什么?去啊!” 刘惟俊看着自己那小吏呆滞的脸色,急的脸色都变了。 小吏飞一般的跑开,刘惟俊这才脸色皱在一起。 “你特娘的喊什么不好,你喊造反!” “你个狗东西的有造反那个命吗?你就造反啊!日你血哥的,你这不坑老子吗!” 刘惟俊哀嚎道。 随即他脸色一震,喃喃道:“得赶紧给京里送消息,这事闹大可以,但瞒而不报绝对不行。” 刘惟俊首先想到的,还是给京里报信。 如今锦衣卫遍布天下,他刘惟俊身为封疆大吏,自然不可能一点不知道此事,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或许连自己身边人都有。 若是不报,皇帝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同党? 若是上报,顶多也就是申饬自己失职之罪。 原先的大同府归他管,在自己的辖区里面,出现了有人谋权造反之事,他刘惟俊难辞其咎。 而此事好就好在,晋王刚刚接手大同府三天,皇帝就算是想要怪罪自己,也不得不考虑晋王的因素。 毕竟人家几年没造反,你晋王上台三天就造反,总不是巧合? 想通此事,刘惟俊心里暗喜。 但是很快他也面色一苦。 想起来简单,可这赵和怎么办? 而另一边,班用吉也收到了赵和造反的消息。 山西行省参政曹宏也在他的衙门班房里,听到此事,两人都沉默了一会。 报信的人离开之后,曹宏豁然起来。 他看着班用吉还淡定的坐着喝茶,脸色稍显几分怪异。 “你干的?” 曹宏质问道。 班用吉淡然道:“一州知州,班某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晋王倒行逆施,三天罢四县一州官员,官员心中生恨,也是常情!” 曹宏面露几分‘你看我信不信’的讥讽之色。 这些话,骗鬼呢。 “晋王不简单。”曹宏提醒道。 班用吉露出几分不解之色,问道:“为何你认为是本官做的?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曹宏默然。 毫无疑问,如今整个山西的聚焦点都在赵和的身上。 班用吉揉了揉眉心,叹道:“此事本官也头疼不已,赵和这么一反,整个山西乱上加乱。” 随即,他作出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 曹宏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之后道:“我去一趟大同!” 曹宏离开之后,班用吉眼神深邃的坐在椅子上。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已然已经被自己的拇指掐的流了血。 赵和啊赵和,你可别死的太快! 他自然是在撒谎。 赵和的造反和他脱不开关系,赵和的一切都是他扶持起来的,自己想要他一无所有何其简单? 在这样的逼迫下,赵和这个寒门子弟,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赵和这么一闹,晋王脸面全失。 只要赵和能够坚持到黄再兴出兵,那自己这个山西按察使就有办法上奏一封晋王扰乱地方治安的折子。 一封折子,就能让晋王彻底失权。 届时只需稍稍鼓动百姓,百姓便趋之如鹜的替地方官府说话。 …… 朱棡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撒出三百锦衣卫在蔚州查探消息。 同时带着四百浮屠营官兵,前往蔚州。 快马奔袭两天,终于到了蔚州地界。 蔚州地界的驿站里,朱棡风尘仆仆的下了马,将缰绳递给养马官,随即用双手搓了搓自己干燥的脸,不得不说,这山西地界,实在是比应天府干的多。 大明各处都有驿站,蔚州的驿站就在浑源州的交界处,驿站独处于官道边,两边有已经黄了枝叶的树木,在树木遮掩下,这座孤悬的驿站显得颇有意境。 “大人!”朱能也翻身下马。 朱棡点了点头:“稍作休息,等张玉的消息,让弟兄们吃点东西。” “是!” 驿丞匆匆出来,见到朱能那大同卫千户的腰牌,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大人可是要歇脚?” 朱能收起腰牌:“让人上些肉食,处置的干净些。” 说着,从腰间的腰带里面摸出一块拇指大的银锭。 这边,朱棡已经被几个锦衣卫簇拥着进了驿站。 “下官明白!这就去准备!”驿丞点头。 驿丞离开之后,朱能给了一旁的锦衣卫番子一个眼神。 番子点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如今在蔚州地界,谁也没办法保证这些人没有害人的心思。 若是连驿丞都被买通,那这蔚州可就有的玩了。 驿丞进了后院,赶忙招呼几个小卒准备吃食,三令五申道:“用心些,莫要再拿那些东西诓人,这来的人一口凤阳话,怕是京里的老爷。” “几分小钱小事,惹恼了贵人,命都没了。” 第216章 罪臣愧对天下百姓 第二百一十六章:罪臣愧对天下百姓! 驿丞严格意义来说,只是从九品末流官。 对于这种不明身份的人,是万不敢得罪的。 尤其是,这些人还一口凤阳话。 这可是官话。 朱棡坐在进了驿站之后,没多会驿丞就端着一大盘煮的羊肉和一叠蘸料走了上来,顺带还有一大碗羊肉汤。 “几位大人,慢用。”驿丞笑道。 朱棡命人拦住了驿丞,驿丞顿时吓得脸色有些苍白。 “不用害怕,本官奉王爷之令来蔚州办事!且问你几句闲话,你作答便是。”朱棡淡淡道。 驿丞点头,听到这话,也道:“大人莫不是为了赵和谋反一事?” “哦?听你的意思,这赵和谋反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驿丞有些胆怯的道:“隐情不隐情的下官倒是不知,只是这赵知州这几年没少给百姓做事。” “蔚州上下,对这赵知州风评尚好!蔚州虽贫瘠,可这些年陆续开垦荒地,倒也有了几分变化。” 这倒是让人有些诧异。 不过朱棡转念一想。 赵和能够拉动三千人随他造反,说明此人官声倒是不差,不然百姓也不可能受到鼓动。 “那你认为,赵和何故造反?”朱棡问道。 驿丞不敢妄言,苦笑道:“下官不敢妄言。” “无碍,我等为办事而来,任何消息都是为了平叛!半管恕你无罪。” “这……。”驿丞犹豫。 一旁的急性子赵武一拍木桌,‘哐当’一声,道:“你这驿丞好生不知好歹,我家大人问你,你答便是!有何惧怕?真要害你,岂能留你到现在?” 驿丞吓了一跳,赶忙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觉得,这赵大人为官几年,不露反意,如今贸然造反,实在像是无奈之举。” “且造反之后,蔚州城大门紧闭,三日不开,周边百姓也无人受其祸害,实在是……。” 说到这,他不敢说了。 朱棡也有些凝眉。 谋反怎么办? 搜刮资源,拉拢人手,铸造坚城! 并且在朝廷未派兵剿灭之前,丧心病狂的先扩大地盘。 但是这一些,赵和都没有。 他只是关闭了蔚州城。 “下去。” 朱棡摆了摆手。 从此人身上,很难获得有用的线索。 不多时,张玉到了。 张玉提前一天到达,进屋之后便急匆匆的道:“大人,赵和此前曾用桑干河运输过来自太原的物资,和北元进行交易,换取大量的牛羊。” 朱棡有些震惊了。 “他换取的牛羊,作何用途?” 张玉道:“换取的牛驯化之后,用作耕牛,蔚州种植莜面的百姓居多,莜面产量低,需要的土地广!” “官府将耕牛寄养在百姓家中,百姓只需要负责耕牛的草料,而大豆,食盐这些辅食还是官府出。百姓喂养好耕牛,可以自己使用,而官府每个月检查一次耕牛的体貌。” “赵和为官五年以来,蔚州县从原来的三千多户,增长到了六千多户!并且耕牛数量从原先的几百头,现在已经两千多头。” “并且,赵和多次跟晋商来往,以羊皮,羊毛,换取农具。” 听罢张玉所说,朱棡大为诧异。 这赵和是个好官不成。 可他为何造反? 朱棡此时也意识到,事情的重点不在赵和的身上,而在……自己身上。 他看着张玉,立即道:“给大同送信,命青眼的徒子徒孙全部出动,时刻盯着山西行省三衙的人!尤其是送信到大同来的。” 张玉点头:“是!” “赵和若是好官……。”朱棡凝眉。 一旁的朱能开口道:“大人,若是赵和乃是好官,那必有人在背后操控!” “并且,此人能够命一个朝廷好官揭竿造反!” 朱棡有些心寒。 他此时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赵和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件事情背后的含义。 一个朝廷命官,居然会被人要挟造反!那这官员,到底是朝廷的官,还是其他人的家奴? 在驿站短暂休息之后,朱棡继续带着人朝着蔚州城赶去。 蔚州城所在之地于壶流河流域的旁边,蔚州城则是坐落在河畔。 “老赵头!” 一个小班长给赵武牵着马,笑呵呵的道:“给俺说说,待会咱怎么攻城呗?” 赵武骑在马上,目光炯炯有神的环视着四周的环境,开口道:“没啥好说的!听指挥打胜仗,别忘了咱部队的规矩。” 班长有些丧气,却还是敬了个礼:“是!” 见他丧气的样子,又看了看后面那些浮屠营将士们的脸色,赵武笑了笑:“你们真想知道?” 众人来了劲,猛点头。 “攻城,咱们肯定不会攻。” 赵武第一句话就让众人有些失望。 不攻城啊? 赵武笑骂道:“娘的,你们都是骑兵出身,让你们去攻城,损失的可都是咱大明的宝贝,浮屠营的兵,各个的命都值钱。” “看到后面马车上的宝贝没?” 小班长猛点头:“看到了!” “那是咱营长准备的好东西,攻城,需要你们攻吗?你们啊,到时候卖劳力就行了。”赵武神气无比的道。 队伍行进到了蔚州城外的山地,朱棡便下令休整。 随即,命人砍伐树木,制作木筏。 蔚州城的平叛必须以雷霆手段! 修整半日之后,木筏也制作完毕,营长赵武带着三个工兵,用木筏载着一船油纸包裹的块状物,趁着夜色,顺流而下。 壶流河水势平缓,地处平原,夜色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了蔚州城。 蔚州城有不少城墙都是坐落在河边,因为这一面是北面,有抵御北边军队的作用。并且,蔚州起源于战国时期,乃是名将廉颇的封地,是赵孝成王所赐。 廉颇乃是名将,修筑蔚州城第一考虑的便是有战事时,城池的防护能力,所在城池坐落在河边,可以形成天然的护城河,抵御北方蛮夷南下。 天将明,黎明时分,鸡鸣狗叫,蔚州城完全看不出有半点造反的迹象。 城头挂的还是大明龙旗,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赵和的无奈。 朱棡命人一箭送了封书信去城头,而城里也很快送来回信。 开篇第一句,便是。 “罪臣赵和,愧对天下苍生百姓!” 第217章 直不起腰的好官 第二百一十七章:直不起腰的好官 这话在朱棡看来,显得很是滑稽。 你连造反都敢造,你有什么对不起百姓的? 赵和说自己不愿反抗。 但朱棡很快回信。 大致意思就是。 “不,你必须反抗!” 造反的名号已经喊出来了,你不反抗怎么行。 蔚州城内,知州赵和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公堂之中,看着面前的信件,久久没有动弹。 赵和已经四十多岁,看上去有些年迈,和同年龄朱元璋那样的身子骨没法比,坐了一会,赵和长叹了一声。 正在他露出挣扎之色的时候,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书吏。 “大人,灵丘县林家的乡老求见。” 赵和微微凝眉:“林家?他们此时来作甚?” 书吏面露几分无奈:“林家老爷带着三百族中男丁,手持农具,都来助阵了。” 赵和一下子身体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 “快!快让林乡老带人回去!”赵和一拍书案,怒道。 林家是灵丘县的人口大族,一家子有三百多户,赵和刚到蔚州的时候,林家三百多户人,吃不饱饭,被周边的其他家族欺凌。 赵和知道这种情况,将官道改道到灵丘县,从此灵丘县有了官道的存在,可以在沿路开设小的摊位,日子才好过不少。 书吏匆匆而去。 但很快去而复返。 “怎么回事?”赵和问道。 书吏无奈的道:“林家的人都在衙门外坐着,不肯离去,而且他们说,要是朝廷打来,他们愿意为大人守城。” “不……,不可!”赵和下意识的站起身。 无奈之下,赵和朝着衙门外走去。 只是刚刚走到中庭,就被人拦下。 拦住赵和的是一个白面书生,书生面容冷漠,淡淡道:“赵大人,如今正值关键时刻,还是不要见一些不相关的人好。” 两人于屋檐下对立,赵和看着书生,道:“百姓是无辜的!” “赵大人,你是反贼。”书生漠然的提醒。 “是,我是反贼,但百姓不该死!”赵和咬牙。 书生见赵和态度坚定,有些愠怒道:“莫要忘了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赵大人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是父母官了?” “你的作用是什么,不用某多言!做成此事,你自可隐姓埋名,从此逍遥一生。” “可若是做不成……。” 书生没有继续说。 赵和面如死灰。 两人相继沉默之后,书生叹了口气。 “赵大人,早日挣脱,了却心魔!这么多年你给蔚州百姓做的事,已经得到了回报,心里的愧疚,也该散了。” 赵和面色苍白的坐下。 他面色呆滞,又哭又笑。 “散了吗?没有……,散不了……。”赵和摇头:“这一辈子都散不了。” 话没说完,外面就有人传来消息,蔚州城城门受袭。 “赵大人,带兵守城!” 书生脸色阴郁的提醒了一句,便匆匆离开。 谁也不知道这书生的身份和目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藏在赵和的心中。 赵和带着人赶到城楼的时候,便看到下面有好几百明军,赵和心头一定,不过区区几百人,想要攻破城门无疑是痴人说梦。 只要能够坚守半个月,事情闹大,上面的人目的也就达到了。 “大人,咱们……。”赵和手下的兵曹司兵参军疑问道。 赵和摆手:“准备弓箭石块,敌军若是攻城,便全力还击。” 他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城下的明军,眼神充满了无奈。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委身,自己是不是也能堂堂正正的做个人? 而不是活的好似一条丧家之犬。 在城楼上观望了许久,明军没有攻城的迹象,赵和这才转身下了城楼。 只是刚刚走下城楼,便看到许多百姓全部站在下面的街道上,赵和心头一震,脚步停顿。 “乡亲们……这是……。”赵和不解,不安的双手僵在半空,疑问道。 百姓们痛哭流涕。 “知州大人,咱们愿为大人上万民书,大人,收手!” 这句话,让赵和心头一痛。 他何尝想造反? 所谓造反,不过是这局棋局之中的一场变法罢了。 一老者上前,道:“若是大人执意造反,老朽愿为大人马前卒!” 说着,老人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了满是疤痕的上身,虽瘦骨嶙峋如枯槁一般,但老人身子还算精壮。 赵和面色惨白,躬身道:“本官何德何能?” 后面的百姓道:“大人是好官,咱们不愿见大人死。” 赵和呆立原地,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自己真的是好官? 不是为了赎罪吗? 老者上前,喊道:“大人,咱大同蔚县和朝廷无半点瓜葛,但咱们还是认你这个父母官!只因您让咱们吃得饱,穿得暖,如今大人蒙了难,咱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们蔚县人,是有骨气,知恩图报的人!朝廷要削官,我们不依!” “对,我们不依!” 诚如朱元璋所说。 百姓是最淳朴,最好骗的。 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就听话,叫他们干什么他们都会答应!知恩图报的人或许不是全部,但绝对是大多数。 北方人向来仗义豁达,不拘小节!为了大义抛头颅洒热血,不是为了成就美名,而是为了心中的气节! 这一刻! 站在百姓前面的赵和已经是面如金纸。 他羞愧! 他悲痛!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是朝廷的官,而是班家的官! 面对百姓,他赵和直不起腰。 他悔! 为官五载,赵和绞尽脑汁的改善蔚州百姓生计,五年来,他一分未贪,一分未动!蔚州从一个连百姓都只有两千户的贫困州,变成如今欣欣向荣的散州,他赵和功不可没。 所有人都认为赵和是好官。 是青天大老爷。 可赵和心里,一直埋藏着自己秘密。 他从小出身寒门,八岁开蒙之后被卖入班家为陪读书童,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班家的教育和恩惠。 家族唯大的观念,在他脑中存在了几十年。 吴元年,朱元璋杀一百多浙东氏族,班家及时扭转风向,投诚朱元璋,并举荐文人官吏供朱元璋使用。 赵和,就是其中之一。 朱元璋为了避免赵和跟浙东还有关联,将其远赴北方为官,而到了大同,赵和起初几年确实脱离了班家的掌控。 但自从班用吉贬官外放到山西之后,他又再次见到了昔日的主子。 而班用吉找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造反! 第218章 赵和的过往 第二百一十八章:赵和的过往 晋王势大,和皇帝合谋杀了无数文人及其家眷。 而被诛九族的陶谦,昔日和班家乃是至交。 当然,单凭一个班家自然没那个本事让赵和造反。 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个只在山西才存在的东西。 世侯。 世侯是元人治下受封世代袭爵的汉人功臣。 在赵和想到此处的时候,突然他的神情陷入了呆滞。 面前的百姓也一下之陷入慌乱。 地动山摇,如山河倾覆! 所有人都转头朝着北城门看去。 就在上一秒,一声惊天巨响自北城门响起,那动静大到有人当场被声音吓得瘫倒在地。 “轰隆隆隆……” 空气之中的爆炸声还在持续,所有人都慌乱,疑惑,惊骇的看着那缓缓升腾起来的白色烟雾。 那到底是什么? “快,快!快上城楼御敌!”司兵参军脸色骤变,声嘶力竭吼道。 城门口,一下子混乱不堪。 赵和被人带着上了城楼,而这时候他们又惊愕的发现,为何……,明军未动? 城楼上的人议论纷纷,而在另一边,赵武已经带着人进入了蔚州城。 “老赵,火药搞多了,你个狗东西差点没给我炸死。” 蔚州城内的一处巷子里,浮屠营爆破手孙老肖有些心有余悸的道。 赵武将背上背的东西放下,嘿嘿笑道:“炸不死你,你以为我跟楚老二那傻才一样?楚老二上次用真火药训练新兵,给人家新兵裤裆里塞手雷,差点没给新兵当场吓退役。” 孙老肖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些个杀才下手没轻没重的。” 随即,孙老肖眼神亮晶晶的道:“不过这次,咱们这火药安放的位置太完美了!” “城墙破了大洞,城楼还没塌,就算是以后维修,也只用修补,不用大动干戈了。” 说完,还感叹一声:“爆炸,真特娘的是一门艺术!” 孙老肖原本是火器营的兵,后来被朱棡借调到浮屠营任爆破组组长,专门研究爆破,破点,攻城的火药运用。 徐达为什么在京中对浮屠营这么感兴趣? 就是因为在浮屠营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全新的作战理念。 浮屠营如今明面上还是骑兵编制,但是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作战小组。 如突击组、爆破组、狙击组、骑兵组等等……。 在到达大同之后,朱棡已经将其中分化最大的步兵突击组分化出来,单独建立了编制,隶属于山西都司麾下。 兵种划分,联合作战。 爆破组破开敌方城池防御,若是遇到敌军察觉,便火力压制,掩护爆破组靠近敌方防御工事。 此次是孙老肖第一次实战运用,但毫无疑问,效果非常好! 赵武带着三人隐匿下来,等待里应外合。 北城门的破口很快被发现,敌军开始匆忙修缮。 蔚州城的大街上,安静的有些不可思议,而蔚州的府衙衙门,也来了不速之客。 整个城中的官兵参与守城,衙门只有几十官吏把守,赵武带着人潜藏在屋顶,凭借高超的身手,几人顺利进入了衙门。 而刚刚进去,就听到最里面的院子传来说话的声音。 赵武给了孙老肖等人一个手势,几人藏在一垄竹林之中,开始透过砖缝偷看里面院子里面的人。 院子里,知州赵和和那书生对坐。 赵和的脸上有几分怒火。 “我说了,本官绝不会杀害百姓!” 赵和怒道。 书生摇头:“不是要大人杀人,而是让百姓上城头!” 赵和断然拒绝:“绝对不可,本官已经舍弃一切答应了你们的条件,为了偿还所谓的栽培之恩!” “族中确实栽培了我赵和,给了我今日的一切,那我将这一切还给你们!” “可为何要祸害百姓?” 书生嗤笑不已。 这书生面相有几分讥诮,一双狭长的双眸来回扫视赵和,随后怪笑道:“要是不说赵大人是家族的狗,我还以为赵大人是哪来的圣人呢。” “活在世上,哪儿那么多的报复理想?赵大人不想做违心之事,我理解。那昔日赵大人为什么不拒绝家族恩惠?” “宁愿饿死冻死在大街上呢?” 说罢,书生露出一丝凉意:“狗就是狗!为人忠仆,听人所命,这是规矩。” “况且,赵大人真的就是圣人?昔日不还是放走了世侯刘恩?” 赵和突然一下子颓废瘫倒。 书生冷笑:“刘恩,朝廷重犯!于山西跟随北元逃亡,期间残杀百姓千余人,掳走妇孺无数,更是杀害了大明官员。” “可就是这么一个官员,却被赵大人打开城门放走,赵大人,这才是你一直不肯说,愿意被挟持的真正原因?” “真的是为了忠?还是为了所谓的清誉,所谓的名声?” “你赵和当真高尚?当真把自己当成了青天大老爷?整个蔚州,谁不恨刘恩入骨?当年刘恩掳走的那些百姓,少吗?” 赵和眼神灰败,整个人如同苍老十岁一般。 这是他的秘密。 他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之中,闭着眼睛痛哭道:“别说了……。” 书生冷笑:“那咱们的赵大人为什么放走刘恩呢?” “为什么呢?” “啊,原来是因为,这蔚州人人愤恨的刘恩,居然是咱们蔚州青天大老爷赵大人的小舅子啊!” “我……本官……。”赵和哑口无言。 是的,昔日他初临蔚州,壮志踌躇!立志要治理好蔚州,要给百姓一片青天。而他上任之后,也遇到了自己的命中注定。 两人都对对方倾心不已,三十多岁的爱情却让赵和感受到了青春的青涩。 对方是蔚州城一开布庄的妇女,洪武二年的时候,赵和因为要去大同府汇报钱粮,但没合适的衣裳,便去布庄做了身衣裳,当时对布庄的女掌柜赵和也只是惊艳,不敢妄想。 谁知一来二去,两人居然愈发亲密。 眉来眼去一段时间之后,女方也看出了赵和的心思。 赵和还记得……,那是一个有些寒冷的夜晚。 三十七岁的他,第一次尝到了……。 唉。 赵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女掌柜的居然是刘恩的妹妹!而且,那臭名昭着,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刘恩,居然就躲在蔚州城之中给北元朝廷采购物资。 赵和本想捉拿刘恩。 可刘恩的妹妹,也就是赵和的娘子,跪地求饶。 甚至,以死相逼! 赵和百般挣扎,还是将刘恩放走。 此事,知情人不多。 可为何,班家会知道? 第219章 豁然开朗 第二百一十九章:豁然开朗 书生轻摇折扇,淡淡道:“百姓不上城楼,所谓的造反就只是玩笑。” 赵和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开口。 只是眼中的思索之色越发浓厚。 为何班家会知道这件事? 突然某一刻,赵和猛然想到了什么。 他惊骇的抬头看着书生。 山西许多世侯家族在明军压境之后选择了降明,所以还有不少世侯家族保留了下来,而这些世侯自己也深知自己的处境不妙。 此次晋王外放大同,明面上说的是要在漠南布政,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在给晋王就藩太原铺路。 还要反抗不成? 赵和觉得荒谬。 天下归明已经是早就是众望所归,大明猛士百万,兵多将广!可以说,朱元璋就是那个撕破一切未知的利剑,以一种无可撼动的姿态登上了那个位置。 洪武大帝,无可撼动。 “百姓决不能上城!”赵和目光猩红的看着书生。 这书生也目光冷冷的对视。 “那赵大人就等着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赵和心里一凉。 “不光如此,赵大人的妻女……,某也不便多说,赵大人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听命办事,尚可保命,余生带着你的妻女远渡西域,可做个富家翁。” “若是违抗……。”书生冷笑一声。 答案不言而喻。 赵和不怀疑班家有没有这个能量。 若是按照刚刚自己的猜测,山西的世侯家族,必然有合谋之人! 书生淡淡说了句:“明日一早,希望赵大人的答案不会让某失望。” 说罢,起身走出院子。 赵和呆坐原地还在沉思。 ‘呃!’ 可就在下一秒,刚刚走出院子的书生发出一声闷哼。 赵和回头,下一秒浑身一震,起身错愕道:“是谁!” 暗处墙边的赵武将手里的一块青砖丢下,朝着赵和无比爽朗的笑了笑,随即拱手道:“赵大人,闻名不如见面,某家也姓赵,算是赵大人本家,看在本家的面子上,我留你一个全尸,如何?” 赵和愣神的看着赵武。 在赵武说话的那一刻,赵和的脸色居然有些匪夷所思的放松了下来。 “你们是耿忠的人?”赵和缓缓坐下,问道。 赵武摇头。 “难道是……晋王……?”赵和错愕的问道。 赵武没有回答。 赵和苦笑一声:“我确实该想到的,你们说的是凤阳话,这个时候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只有晋王的人。” “赵大人为何要造反?” 赵和苦笑:“造反?你太看得起我了,这不是什么造反,只是上面的人做的一场戏罢了。” 他抚须,随即看着赵武道:“你们是如何进城的?” 随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难道是那场天雷?” 白天的时候城北有一声巨响,城墙都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天雷降世,认为是雷公显怒。 见赵武不说话,赵和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大明的军队,居然可以制造这样的爆炸,岂不是说在大明军队面前,任何的城池都是虚设? 那书生被赵武一板砖给拍晕过去,此时被孙老肖三人拖进了院子之中。 “这是谁?”赵武质问道。 赵和脸色惨白,没有说话。 赵武冷笑一声:“不说?” “我……。”赵和挣扎一番,随后无奈道:“大人不是已经听到了吗?” 赵武微眯眸子:“谁给你的兵,谁给你的兵器?” 对于这些话,赵和并没有掩饰。 随即,他将自己那些兵器和造反士兵的来历说了出来。 这些物资和兵源,居然都来自于大同府境内的,世侯。 …… 朱棡也收到了城中信鸽送出的信件。 坐在营地的一块石头上,朱棡也总算是明白了整个山西的局势。 山西是高原,以山西和黄河为天堑,俯瞰中原大地,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山西之地易守难攻,历来有‘河东者九州之冠’之称谓,并且形容山西之地乃是‘中原之有河东,如人之有肩背’。 这样的形容,绝对是对山西这个地方毫不夸大的形容。 而正是因为山西之地的重要性,元庭也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地方退可守漠南关隘,进可对中原等地海底捞月,实施掠夺。 忽必烈定都之后,对山西进行了刻意的经营,相较于其他地方的征伐和强权镇压,对于山西汉人的态度则是一反常态。 在山西,元人任命了大量的汉人功臣。 其中,以山西万户侯刘黑马最为出名! 此人在山西裹挟此地的人力物力,为元庭效力,征伐西夏、金国、南宋,最后活活累死在了四川。 最终,元人在他的墓志铭上称其为“西京留守,天下兵马副元帅”。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元人在山西任命了大量的公侯。 这些公侯都有‘世代守土,拱卫中央’的职责。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汉人,因为给元人朝廷效力,才干突出。元人为了加大对汉人的压制,并且减少汉人对蒙古人的敌视,便想到了用汉人管制汉人的办法。 并且,这些时候不光是光有爵位,还对地方民政、治安、财政、生产、道路、水利都有管辖权力! 元庭可不管这些东西,蒙古人在治理方面能力很差,他们只管税收,至于怎么收,收多少,他们一概不管!只要每年交够朝廷要的数目,也就任由这些世侯去做。 他们虽是汉人,却是元人的狗。 他们手里的权利,是元人给的! 历经九十多年,这些公侯数量发展到了一个极为庞大的数目,其中以:郭泰、杜峰、杨怡、刘恩、郑洠这些人为代表。 这些人在朱元璋没有打下天下之前,占据山西的一县之地或者一乡之地,在这些地方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更因为这些世侯有承袭制度,在地方都是豪强,不光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还有强大的社会影响力。 而这一次的造反,明面上是班家在指使赵和。 可实际上,是山西世侯对于朝廷的一次试探! 老朱启动北伐之后,不过一年就收复了流落异邦几百年的燕云十六州!对征伐山西的时候,许多世侯选择了投降。 对于他们的投降,朱元璋没有赶尽杀绝。 因为他看出了这些世侯的影响力! 要知道,这些世侯之中,可并不只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横征暴敛之凶徒。 反而相当一部分治理有术,富民有方!兴农事,办水利。 第220章 皇帝的想法,变了 第二百二十章:皇帝的想法,变了 到此,朱棡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朱会如此重视山西移民之计。 山西移民,分散世侯家族影响力。 而自己,还是一把刀。 朱棡立马提笔写信,转变思路,命赵武主持城中造反,让造反继续持续下去。 他要等着那些世侯忍不住的时候。 …… 太原这边,刘惟俊也按奈不住了。 等到朝廷的命令至少要十天,十天时间过去,事情鬼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随即刘惟俊任命黄再兴出兵,领三千步卒驰援晋王。 可刘惟俊的指令发下去,立马就被班用吉所拦下。 刘惟俊带着自己的下手和行省参政张劲松急匆匆的来到府衙,刚进来便看到班用吉带着一大堆衙门的官员堵在门口。 “班用吉,你要造反不成!?”刘惟俊到场便是怒吼。 在刘惟俊看来,班用吉这简直是找死! 属于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他不能让班用吉连累整个山西行省官员陪着他死。 “布政使大人,不必这么恼怒!班某也没想过造反,更没那个胆子。但是班某就想问布政使大人一句,真的就这么乐意看着自己管辖的地方,被人摘桃子?” 班用吉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刘惟俊。 刘惟俊咬牙切齿,浑身颤抖:“荒唐!你简直是荒唐至极!” 这时候,衙门里,黄再兴走了出来。 黄再兴一身布衣,看着班用吉淡淡道:“都是你的人?” 刘惟俊凝眉:“老黄,怎么回事?” “府衙上下如今全是他的人,我的传令兵持令牌去调兵,刚刚出门就被拦下。”黄再兴道。 大明调兵只认兵符,尤其是行省都司麾下的禁军。 班用吉目光之中带着笑意,解释道:“两位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为了大家的利益。” “山西这个地方,这么多人经营许多年,虽不说多么富裕,但至少是咱们的心血!” “可如今,因为朝廷一句话,咱们的心血就要白费!” “况且,晋王欲要收纳北元残庭的牧民归明,诸位!”班用吉拱手拜给众人,言之凿凿道:“莫不是忘了,这蒙古人是我们汉人的生死仇敌?” 周围有人眼神深邃的点了点头。 班用吉继续道:“不发兵,是为了借此事告诉朝廷,告诉天子!亲王无治理之才!” “外放区区几日,便逼迫地方造反!致使咱们这些官员在北地多年苦心毁于一旦!北人疏汉之心更甚,在朝廷的管辖下,非但没有使地方百姓富强,反而致使民不聊生!” “诸位同僚,你们说说,班某难道做错了?难道非要进京告御状,告诉天子亲王无德不成?” 刘惟俊大怒:“班用吉,你放肆!” “你这是篡权!是欺君之罪!” 班用吉身形笔直:“敢问刘使司,在下篡的谁的权?哪里又欺了君?晋王不明地方治理之政,上任之后不了解民心民意,反而罢黜地方官员,改用‘自己人’,致使官员谋反,不是假的?” “当今天子最恨结党营私,若是每个官员上任之后,都任用自己人为官,那大明的官员,到底是私人的官,还是朝廷的官?” 刘惟俊咬牙:“赵和自己心虚,知道晋王查处贪官污吏,所以自己举兵谋反!” “可若是百姓上城头呢?”班用吉冷笑。 刘惟俊心头一惊。 若是百姓上了城头,那此事……还真的就跟班用吉说的一模一样。 倒打一耙,贼喊捉贼。 这班用吉成精了。 黄再兴冷冷的抱着手,警告道:“若是晋王出事,山西行省上下官员,无一活口,你信不信?” 说着,黄再兴指了指班用吉,又指了指刘惟俊。 随后,指头扫过在场所有人。 “你们,都要凌迟。” “我,也不例外。” “当今天子的怒火,无人可以承担!” 班用吉微微一笑,似乎根本没有胆怯之意,他只是在等!等百姓上城头造反的消息传出蔚州城。 只要消息传入京中,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古往今来,凡是牵扯到百姓参与谋反的,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皇帝在位期间,平民百姓参与谋反,对于皇帝来说是一个污点!而且是一个巨大的污点! 刘惟俊也咬牙道:“班用吉,你这是要我们死!” 班用吉摇头:“赵和乃是良臣,是不会主动出城的。” “可若是……晋王自己攻城不利……。” 此事到了如今,似乎身份发生了一个转变。 赵和成了那个被逼无奈敢于站出来反抗的有志之士,而朱棡却成了那个为了任用亲信,杀人灭口的恶人。 周围围上了不少人,这些人,都穿着布衣,手里拿着农具。 刘惟俊环视一圈,随即怒道:“尔等这是作甚?” 农民纷纷呼唤着,不愿让朝廷出兵。 他们不想看着一个无才无德的王爷管辖大同。 刘惟俊气得七窍生烟。 “班用吉,你好胆!好胆!” 刘惟俊甩袖离去。 刘惟俊回到自己府中,黄再兴也不久之后匆匆而来。 “今日闹事的百姓,是那些世侯的佃户。” 黄再兴进门便道。 刘惟俊还在生着闷气,咬牙道:“他过于放肆了!晋王若是真的有一点点差池,咱们全完蛋。” 说罢,刘惟俊一脸纳闷:“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班用吉外放不过一年多,凭什么可以调动这么多人?” 这时候,刘惟俊身旁的参政张劲松缓缓道:“他的举动,契合了大多数人的利!” 两人投过目光。 张劲松面无表情的道:“晋王布政失败,召回京城,世侯可继续盘坐于河东高原之上吸食民脂民膏!” “如今,晋王已经不是单单指的是晋王,而是皇帝的意志。” “皇帝若是要继续对世侯们动手,那这个晋王,就保不住了!要么,鱼死网破,晋王死,朝廷发兵平叛!肃清山西。” “要么召回晋王,向他们低头。” 刘惟俊冷哼一声:“痴心妄想!当今天子之心狠手辣……。” 张劲松摇头,叹道:“错了!” “当今天子对外人的确心狠手辣,但对自己亲儿子,尤其是前三个嫡子,是百般爱护!” “若是仔细看看这两年京中的事,就会发现,三皇子晋王已经在皇帝的布置之中举足轻重。皇帝大可用强硬手段致使山西百姓流离失所,迁徙外地。” “可为何,还会派一个晋王来赌?” “因为,皇帝的想法,变了。” 第221章 山西砍王 第二百二十一章:山西砍王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皇帝的想法发生了转变刘惟俊等人想不到。 可张劲松的话确实给刘惟俊敲响了警钟。 晋王参与了近来朝廷一系列的变动。 锦衣卫这个官员都不愿意提起的晦气东西,都是晋王一手弄出来的。 晋王不能出事! 绝对不能! “有没有什么办法保晋王?”刘惟俊急切问道。 黄再兴苦笑。 但是张劲松笑了笑。 刘惟俊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副手,疑惑道:“劲松,你这是……?” “昨日我已经给曹宏去了信,并且让人将曹宏的家眷全部看押起来,让他必须让耿忠出兵,保护晋王。” “否则,等着他的就是一家子的尸首。” 张劲松摇着折扇,淡淡的说着。 言语之间的杀气十分明显。 黄再兴有些佩服的看了眼张劲松。 他一直不喜欢这个书生,总觉得阴柔。 可如今,这家伙倒是干了人事。 刘惟俊大喜:“好!曹宏虽是班用吉的副手,可一直孝顺的人,家中老母如今就在太原……。” 额。 无耻了点。 刘惟俊尴尬讪笑。 黄再兴淡淡道:“并不是要杀了他的母亲,而是让他知道,全家性命在他一念之间!若他当真愚忠于班用吉,那就是杀了又如何?” “意预谋犯,诛九族不为过。” 政治,从来就没有说不牵扯家眷的说法。 另一边,班用吉也在等待蔚州城的消息。 等到天亮,蔚州城百姓是否上了城门造反的消息还是没有传来。 他开始慌了。 按察使衙门里,班用吉手里握着一盏已经凉透的茶水,在旁边的书吏提醒下,才发现已经鸡叫。 黎明的朝霞太美,美的班用吉看的有些愣神。 可随即,他反问那个书吏:“还没消息?” 书吏摇头:“还没有。” “快,那那边去信!” 班用吉急匆匆的等待。 立马又补充道:“派十路人!” 这边信件匆匆送出。 信件出了太原,从定襄到雁门。 而此时此刻,雁门已经换防! 由锦衣卫坐镇。 “千户!” 锦衣卫番子唐乐躬身抱拳,单膝跪地在千户使青眼面前。 青眼正握着一把青虫喂养手里的一只鹞子,见唐乐前来,不停手里喂养的姿势,淡淡道:“来了?” 唐乐点头:“是,全部拿下了!” 站在青眼手里的猛禽将那条筷子粗细的青虫踩在脚下,随后灵活的用喙夹着青虫,将青虫撕开两节。 “拉下去审!任何事没有审之前,在锦衣卫这里就没有绝对!”青眼的眸子显得尤为冰冷。 声音也极为阴柔。 自从当上锦衣卫之后,自己可谓是权柄滔天! 当校检时的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在锦衣卫完全没有!在锦衣卫里当差,只需要忠诚于自己的上级。 而他青眼也知道,自己是晋王的狗,而晋王,是皇帝的儿子。 自己这条路,错不了。 唐乐领命走出去。 青眼喊住了他。 淡淡道:“你跟着本官的时间长,脑子也灵活,所以有些事我教你!以后遇到任何人犯事,别怕得罪人,也别怕以后落别人手里。” “在锦衣卫办差,和地方衙门,京里的衙门都不一样。别管犯没犯事,这不是你该管的!你要做的是审!” “落入咱们手里的人,那就是上面的主子看不惯的,主子看不惯的,咱就是扑上去咬,也要撕几块肉下来!” “否管这些人日后会不会平冤昭雪,会不会飞黄腾达。再厉害的人物,也办不到咱锦衣卫的头上。” “记住咯!”青眼给了唐乐一个眼神。 半大小子的唐乐冷汗淋漓的点了点头。 青眼的话,让他心里有些震撼。 锦衣卫,真特娘的拽。 班用吉的信被全部拦截,十路人伪装成各色行人,可也架不住有人经不住拷打招供。 一连四天时间,班用吉派人送了起码三十次信,可还是迟迟没有收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班用吉甚至还想拦截徐达北上,可徐达是一品公侯,还是晋王的岳丈。 徐达直接提着刀砍了好几十个人,一路从街道上砍到了按察司衙门,最终抢了班用吉的印鉴,盖了个通牒带着随行的三十个侍卫亲军北上。 据说,魏国公那一日就跟一个杀神一般,饶是再好的刀斧手,都不是魏国公一合之敌。 …… 应天府,京城。 距离朱棡离京已经快两个月。 京城已经进入深秋。 前几日的秋收大典上,洪薯再次丰收,一百亩田地,收获了足足一千七百石的红薯果实,朱元璋当即下令运送七百石去凤阳,一千石去大同。 并且严令地方司农寺官员必须积极配合,开窖育苗,等待春耕。如果敢在此事上面闹出半点幺蛾子的,全部砍了。 而且是诛九族的那种。 而朝中这些时日也热闹的很。 首当其冲的就是燕王朱棣命人抓了不少公侯家的仆役和佣人。 若是说之前的锦衣卫还跟你讲点道理。 那么如今的锦衣卫就是见谁不爽就干谁! 燕王朱棣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本王就是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据说,这句话出自某个已经北上的亲王。 而朱棣为什么抓这么多人? 溯其源头,居然是源自一些京城之中的赌坊滥用童工,将孩童当做奴隶使用! 起初这件事很小,只是县衙官府受理,可后来居然查到了一些勋贵和豪绅的头上。 查出他们私自放贷,催收,并且在赌场之中使用千术,以阴阳石制成筛子,控制其大小。 这一查就是一个月。 抓了好几百人。 无数勋贵和豪绅欲哭无泪。 本来开设赌坊不违法,可要是牵扯到虐待儿童,并且放收高利贷上面,那就是重罪。 御武殿,朱元璋带着眼镜看着折子。 而下面坐着的胡惟庸,杨宪,汪广洋,段凯,凌汉等人,则是有些面色窘迫。 “给李延传旨,收拾东西滚蛋!”朱元璋将折子丢在桌子上。 下面的官员都心头一凛。 李延,户部尚书。 朱元璋冷笑一声:“户部尚书,家中居然有子嗣在经营赌场!咱不让他去锦衣卫昭狱里面待几天,已经是看在他昔日的情分上。” “滚回老家,卸职养老。” “宋濂在渝州开了书院,每年必须去书院授学三个月,十年为限!” 第222章 迟到的正义,算什么正义? 第二百二十二章:迟到的正义,算什么正义? 朱元璋这几日是了却了一大块心病。 朝中一些他早就觉得素位尸餐的,全部给踹了。 好几个大臣被抄家流放,财产充作国库。 在洪武朝,国库就是皇帝的钱袋子。 洪武朝的官,真以为这么好当? 不干事,不听话,就滚蛋! 有朱棣这个找事小能手在,朱元璋所希望达成的目标都能很顺利的完成。 几个臣子有些无奈。 尤其是杨宪。 回想自己刚上位的那一段时间,自己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由扬州知府上任中书省参政,而后不到半年提拔为中书省丞相。 如此的圣恩,便是当初的李善长,也没自己这般。 可到了现在,自己反倒是成了个透明人。 本以为晋王一走,京中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可晋王如今离开不过两个月,他们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怀恋? 翰林学士,中书省参政汪广洋道:“启奏陛下,如今已经九月底,太子北巡一事该开始了!时间若是快的话,最迟明年四月能够回京。” “如此一来,也能不耽搁各地的春耕,加上殿下若是身处北方,也能及时知晓明年各地降雪的情况。” 朱元璋定了定神,点头道:“礼部那边准备好了?” 段凯马不停蹄的起身:“已经备好仪仗,依殿下命,此次北巡皆轻装简行。” 这时候,外面王景弘进来了。 “陛下,燕王到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宣!” 不多时,一身锦衣卫飞鱼袍的朱棣玉树临风的走了进来,看到朱棣,老朱就想到了自家老三,当初老三执掌锦衣卫的时候,也是这般威风。 “儿臣参见父皇!”朱棣拜礼。 朱棣到了之后,朱元璋第一件询问的便是锦衣卫查的案件。 并拿出那些大臣弹劾他的折子,道:“各家被抓的人不少,听说这些人进了昭狱之后,都被打的不成人样,可有此事?” 这被打的人里面,就包括了吏部尚书张明善长孙,工部尚书吴云的次子,还有几个勋贵的子嗣。 朱棣眨了眨眼睛,随后瞟了一眼一旁的几个人。 首当其冲的汪广洋面色铁青的站在原地。 似乎在说。 不错,我告的状! 朱棣对着汪广洋微微一笑,随后龇了龇牙。 “回父皇,此事的确如此!”朱棣道。 汪广洋劝谏道:“殿下,办案该有办案的章程,而不是强行逼供!逼得人认了罪,得了惩罚,那置法律于何地?” 朱棣转头看向汪广洋,脸色不变。 脑中想到了自己三哥教自己的那些话。 随即拱手道:“法乃立国之本!” 见朱棣这么说,汪广洋还以为朱棣认了错。 可转头一来,朱棣冷笑道:“可前提是人人懂法,知法!” “参知说锦衣卫屈打成招,那敢问参知,若不用刑的话,他们会交代清楚?还不是照样逍遥法外,发着不义之财!” 汪广洋有些惊讶。 燕王一向冲动无脑,如今居然也会对铺公堂了。 汪广洋凝眉,不甘心的道:“可若是冤案假案呢?” 朱棣冷冷一笑。 “若是冤案假案,那为何会无辜者会牵扯其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锦衣卫审讯之人皆是线人提供情报再开始抓捕。” “就好比这一次审讯之人,要么是在现场抓获的赌徒,要么是手下招供的首脑!” “冤案?哪来那么多冤案!这一桩桩,都是铁案!” ‘三哥在,我不用动脑子,三哥不在,老子喷死你们!真以为朱家人好欺负?’ 朱元璋此时也脸色凝重。 “老四,你继续说。”朱元璋道。 朱棣点头。 “国无法而不立,百姓冤屈能不能得到声张,全看官府对于法度的认知!百姓本就是弱势,无权无财,只有一双辛劳的手养活全家老小。” “若遇冤屈,百姓状告无门,甚至地方官府不受理,那我请问参知,法何在?” 汪广洋欲要开口。 朱棣强行打断,笑道:“兴许大人会说,只需层层上报,官府定会处置!” 这回,汪广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县里衙门管不了,就报府衙,府衙管不了,就告御状。 朱棣冷笑:“句容县一家农户,家中幼子于洪武三年被骗进赌场,灌了酒之后签字画押以房产抵押纹银三两!” “敢问这张条子,官府认还是不认?” 认吗? 得认。 签字画押,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要认。 朱元璋此时也凝眉不展。 汪广洋深吸一口气,叹道:“官府要认,但遭遇可怜。” 站在这里的几个官员面色没有变化。 但毫无疑问,他们都这么想的。 朱棣冷笑:“此案没什么可说的,锦衣卫只是将赌场的拖抓回来审了一个时辰,字据便做了废。” “那我再问,有京城人士的庶子遭到拐卖,卖进赌坊之中充当童工,多次上报衙门。衙门都以稚子贪玩打发了此人。” “法何在?” 汪广洋有些震惊了,京城之中还有此等案子? 朱元璋也有些疑惑:“为何此案没人给咱上报?” 朱棣回头,苦笑道:“父皇,因为涉及此案者,大多都是一些赌徒和名门之后,私底下警告此人不得报官。” “若是报官,后果很惨。” “若不是锦衣卫在赌坊之中寻找到稚子,怕是这等案件一辈子不会重见天日。” “父皇,儿臣不是屈打成招,而是要给百姓一个公道!” “那些被抓进锦衣卫的不少人,在进锦衣卫的时候可谓是嚣张至极,连儿臣都不放在眼里,锦衣卫起初也想过只是盘问。” “可盘问下来,可谓是一问三不知!明知道他们就是朝廷要抓的人,可就是不曾松口。” “他们凭什么敢这么干?不还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人!” “儿臣只想给百姓们一个公道,一个正义,却被人说成是屈打成招,儿臣冤啊!” “说实话,从大本堂出来之后,儿臣对自己所学的学问有些迟疑,不禁想问,若是天下真的是圣人所说的那样,和睦友善,那还要咱们锦衣卫做什么?” “可三哥告诉了儿臣一个道理。” 朱元璋微微失神。 “啥道理?” 朱棣发出洪亮的声音:“迟到的正义,算特娘的哪门子正义!” ps:真的是第一次写大明,也知道写的很差,雷点不少,很抱歉。系统也是第一次写,同样写的浑浑噩噩,个人喜好是无系统文……写的没别人那么爽,也没别人那么精彩,希望大家见谅一下。 第223章 一向如此,便是对? 第二百二十三章:一向如此,便是对? 朱棣的话,让朱元璋的胸口仿佛积压了一口郁气。 汪广洋也愣在原地。 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朱元璋振聋发聩。 喃喃道:“若是朝廷法度健全,官员人人清廉,百姓的冤屈得到声张,岂会有这般冤案?” 想到这里,朱元璋转头看向了汪广洋。 冷冷道:“诸位爱卿若是有时间在此纠结锦衣卫办案的规矩,不如替朕好好想想,如何健全大明的法度!” “就好比这签字画押一事,醉酒画押,或胁迫画押,到底算不算数!官府究竟受理还是不受理。” 汪广洋错愕。 下意识道:“陛下,签字画押一事一向无法有个准度,若是临时反悔……。” “一向如此,便是对?”朱元璋拍案怒吼。 “那朝廷要你们何用?让你们当官,让你们位极人臣,就是为了听你们说一句一向如此,无能为力?” 朱元璋冷笑一声:“老四,这案子继续查下去,咱倒要看看最后能查出哪些臭鱼烂虾!” “牵涉到的官员,轻者削官一级,保留原位,让刘伯温考核两年!重者罢官入狱,朕亲自发落。” 朱棣点头:“是!” 这件事说完了,汪广洋败的一塌糊涂。 毫无疑问,如今朝廷的文官看不到半点崛起的希望! 正在汪广洋失神发愣的时候,外面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太原八百里加急!” 王景弘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急促的声音低沉的说道。 朱棣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太原?快,快送进来!” 众人也纷纷精神一振。 朱元璋皱眉,一边接过册子,一边道:“太原出什么事了?老三怎么样?” 打开册子,朱元璋快速的扫了一眼。 只此一瞬间,朱棣就看到了亲爹眼里那滔天的杀气。 诸位臣子也纷纷心头一惊。 朱元璋冷笑一声,用冰冷的声音淡淡道:“大同府蔚州知州赵和,反了!” 反了? 朱棣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反了?”朱棣声音颤抖。 朱元璋点头:“老三在大同罢免了几个官员,赵和便反了。” “他有多少兵他敢反?”朱棣此时是万般的不解,大明禁军近百万,全部掌握在大都督府,他赵和哪来的狗胆敢造反。 “三千!” “三千?”朱棣声音都高了几度。 杨宪,胡惟庸,汪广洋,段凯几人也愣住了。 三千人造反? “父皇,儿臣愿领兵平叛!”朱棣眼睛有些兴奋。 有仗大了。 三哥,等我! 大臣几个都凝眉起来。 朱元璋面色板正,淡淡道:“你三哥已经带着四百浮屠营去了。” 朱棣想哭。 三哥,你又不带我。 这话让大臣们一惊。 朱棣反应过来,大喊道:“四百人?爹,我这就去大同!” 朱棣转身就要出殿。 脑子里想的是一定要把三哥安全的救出来! 顺道,把那个不自量力的蠢货赵和给撕了。 “站住!” 朱元璋厉色道。 朱棣顿住脚步,急切道:“父皇,三哥有危险啊!” “聒噪!”朱元璋瞪了朱棣一眼。 “平叛也是山西都司的事!” 朱元璋看向王景弘,道:“驿使何在?” “尚在殿外等候。” “宣!” 满身风沙的驿使走了进来,见到满堂朱紫和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驿使眼神无比的虔诚和火热。 “山西都司麾下阳曲卫驿使小旗,方同,参见皇帝陛下。” 驿使方同心有忐忑,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见到真龙天子。 此时,他时刻铭记自己父亲经常说的话。 当今天子,乃是贤德爱民之明君!古今未见有天子能够做到这般。 天子,是明君! 朱元璋注视方同,问道:“刘惟俊让你送信的时候,晋王已经出发多久了?” “接到消息,布政使大人马不停蹄便写了密信,走的是兵部驿站的八百里加急!”方同沉声。 朱元璋凝眉:“也就是一两日的功夫。” 说罢,朱元璋立即道:“即刻传令,命山西都司都指挥使司黄再兴领一万精兵镇压……。” “父皇,儿臣去送信!”朱棣急道。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 眼神深邃的道:“勿要胡闹!” …… 朱棣气冲冲的回到燕王府,刚刚进府,在府里扫地的老兵便道:“殿下,为何这般急切?” “黑叔!”朱棣有些心烦意乱的坐在燕王府门口的台阶上。 这扫地的老兵,便是当初在蓝玉麾下效命的骑兵,自去年凯旋之后,便被朱棣调到了燕王府做王府亲卫。 将自己心里的不快说出来之后,老兵笑了笑:“俺还以为是恁事呢,殿下你这是关心则乱。” 朱棣不解,挠头道:“三哥带着四百人去平叛,可浮屠营的优势在于冲刺,没有攻城啊!” 老黑叔站在朱棣身旁,笑问道:“殿下,你可见过晋王殿下吃亏?” 朱棣错愕。 三哥,吃过亏吗? 好像没有。 “什么意思?” 老黑笑了笑:“殿下,做人做事,讲究一个风格。有些人的做事风格形成固定,有人豁达,有人鸡贼!这是一种判断的方式。”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要打败你的敌人,首先要了解自己的敌人。晋王殿下做事向来沉稳的同时十分低调,在事情没成之前,绝不会大肆宣扬。” “如今北边还没消息传来,殿下要做的应当是静观以待,看看晋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朱棣半知半解。 想了一会,他道:“若是这么说,三哥又是在布局?可是山西那地方布局给谁呢?” 老黑佝偻的脸上有了些笑容。 转身继续在院子里,拿着扫帚一点点的扫地。 朱棣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知会徐家兄弟一声。 顺道,去老丈人家顺点烟熏的金陵板鸭。 老黑独自扫地,扫了一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动作轻缓之下脚步十分沉稳,轻笑一声之后将扫帚放在了墙根,随后缓缓走出了王府。 在王府旁边的巷子里,老黑淡淡一笑:“师弟,这又是何苦呢?” 不多时,一个穿着太极阴阳袍的道人出现在了一旁的房梁上,啧啧道:“你可真特娘够贼的!” 老黑转头,淡笑道:“贼?究竟我是贼,还是你这个窃取了祖师绝学的心斋道士更贼?” “有我老黑在一天,所谓的屠龙术……,便不可能成功。” 第224章 不反抗,就被消灭 第二百二十四章:不反抗,就被消灭 朱棡已经在蔚州城外呆了半个月,半个月以来,蔚州城一直紧闭城门。 而在守了足足十七天之后,终于传来了朱棡想要的消息。 “几家世侯忍不住了。” 张玉手里拿着青眼那边送来的消息。 朱棡接过情报扫了一眼。 如今蔚州城是整个大明的风暴中心,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都在盯着这个地方。 如今蔚州城之中赵武已经控制了赵和,借由赵和之手发号施令。 要知道,城中的叛军和赵和不是一条道的。 这些叛军是各地世侯各自派出的人,他们也不想失去对山西的掌控权。 张玉有些不解的问道:“殿下,为何他们如此愚昧,明知无法反抗,还要以卵击石?” 这些世侯的手段让张玉有些哭笑不得。 以一场假造反为引子,想要让晋王的治理落空。 简直是……,痴心妄想。 朱棡看着自己面前架子上的烤鱼,这十几天要么就是钓鱼,要么就是烤鱼,朱棡感觉自己烤鱼技术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 草鱼被烤的滋滋冒油,朱棡随手捏了一撮胡椒面均匀的撒在上面,暗红的火光不断照着朱棡的脸,平静,俊朗,轮廓分明。 朱棡淡笑道:“他们承享元庭之恩几十年,早已是习惯了自己为人上人的日子!” “临来山西之时,父皇所说山西之地近来已有流民,起初孤不以为意,认为只是有所天灾,致使流民。” “可到了山西之后,方才明白世侯二字对山西这表里河山破坏力!近半土地,几十万百姓居然都被他们所掌控。” “他们习惯了锦衣玉食,更习惯了高高在上,于人权之上的绝对掌控力。虽说如今地方官员全部换成了朝廷的人,可私底下,百姓认的还是那些世侯家族的号召。” 大明,毕竟才六年。 世侯家族脱离了对政局的把控,转而将掌控的目标聚集在了百姓的身上,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武装,自己的佃户。 朱棡明白了朱元璋的用心。 当然,朱棡不管成功还是不成功,这些世侯都存活不下去。 因为老朱的意志是残暴的,真要是惹怒了他,朱棡不保证老朱会不会大开杀戒。 张玉有些明白了。 “所以,他们做的事情看起来荒唐,但却是他们最有力的反击。”朱棡淡淡道。 “不反抗,就被消灭!到头来照样一无所有。给你选,你会选什么?” 朱棡问道。 张玉脸色一僵。 选什么? 给他选的话,或许也会选择殊死一搏。 至少就他们的视角看过来,目前是他们占了上风,掌握了主动。 “几家世侯加起来有两千多人,正在以剿灭叛军的口号朝着蔚州城而来,咱们是直接动手……还是……?” 张玉询问道。 朱棡将烤鱼拿起来,装在一个大的木盘子里,道:“不必,放他们进蔚州,进了蔚州之后,让耿忠的大同卫堵住他们后撤的方向。” “从今日起,一个字都不能从蔚州飞出去,把蔚州给围成一个铁桶!” “是!” 张玉飞快的行动了起来。 …… “老耿啊,你就听老哥一句劝,救人。” 大同府,山西行省参政曹宏一脸苦涩的哀求着耿忠。 耿忠凝眉:“曹参政还是莫要管这些事比较好。” 曹宏想骂娘了。 你当老子想管啊! 那狗日的张劲松一言不合就要杀我全家!你以为我费力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耿忠,那是亲王,是大明的王爷!你敢不救?”曹宏怒道。 耿忠面色如铁,僵硬的看着曹宏,反问道:“你也知道那是大明亲王?我还以为曹参政当晋王殿下是自家子侄呢。” 曹宏心惊肉跳,你特娘可真是……,铁头啊你。 耿忠梗着脖子,也气冲冲的反问道:“王令在前!曹参政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说完,耿忠一拍手边的册子。 上面用行书写着:十月初三,率军合围蔚州隘口,封闭三日! 曹宏一下子哽住了。 他越发不明白这晋王到底在做什么了。 初三,不就是明天吗? 耿忠起身,漠然道:“本官没那么多时间和曹参政在这白费口舌了!副官,整兵!” 耿忠大吼一声,说罢就要出兵。 曹宏又是跺脚又是叹气,最终无奈的喊道:“本官也要去!” 别管其他的了,到了蔚州再说。 只希望张劲松那狗东西别真的那么心狠手辣。 不然他曹宏必要拉着张劲松去下面给他老娘尽尽孝道。 大同卫一万两千官兵带着十日的干粮便出发去往蔚州,一路上都是急行军。 由于靠近漠南,大同府战马数量极为可观,尤其是在朱棡平顶漠南之后,元庭有近十二万战马归入了大明所有,大同府也有三个官办的牧马场,为朝廷饲养战马。 所以在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下,大同府的官兵几乎是人人配马。 当兵的人骑马狂奔个一两天都是小意思。 骑马多了,骑术自然上乘,就算是不会骑马,大胯早也就磨起茧子了。 但这一切,和书生曹宏没什么关系。 曹宏是南人,老家是江西的,江西别说骑马,就是骑骡子都少见。上了马跑了半天,曹宏那本就瘦干瘦干的身体已经快要散架! 加上衣袍之下的双胯只穿着一层薄薄的面料,在马背上上下的磨来磨去,半天下来就渗血了。 等到曹宏下马的时候,已经站都站不起来。 看着被人扶起来靠在树脚下唉声叹气,面色惨白的曹宏,正在啃莜面团团吃咸菜的耿忠深深凝眉。 “头儿。” 一旁的副官悄咪咪的拉着耿忠,道:“咱把这遭瘟书生丢这儿算了,反正也怪不到咱头上来,他自己非要跟来的。” 耿忠有些意动。 带着这个书生,半点好处没有,反而还添麻烦。 要不是看他在马背上人都快死了,耿忠也不会管停下来歇息。 不过这时候,树脚下的曹宏却迷迷糊糊的呻吟起来。 最后还演变成了痛哭。 “张劲松你个挨千刀啊……你害我老娘……。” “呜呜呜,娘啊……儿子不孝……。” 耿忠这才知道曹宏为什么如此执着。 感情,是为了一个孝字。 当兵的人和读书的人凑不到一个锅里吃饭,彼此没共同话题,加上耿忠是北人,而曹宏是南人,更是buff叠满。 可耿忠这辈子对别的人没感觉,就是对孝顺的人有好感。 一听到曹宏的话,耿忠一边嚼着无味的面团,一边梗着脖子道:“带着他,去镇子里给他弄辆马车!” 第225章 走投无路 第二百二十五章:走投无路 世侯的表现也果然没有让朱棡失望。 位于大同府的吴兴、高岗、杜峰等七人,各自带着自己家族的武装进入了蔚州,十月的蔚州已经开始降温且寒冷,这些打着平叛的人偷偷开始靠近蔚州城。 吴兴身披裘皮大袄,杂乱无章的胡须被寒风吹得有些硬邦邦的,骑在马上,他的身形好似和马儿融为一体。 一旁庞大腰圆的高岗勒住手中的缰绳,见吴兴面色不改,心里不禁盘算这次行动的得失。 杜峰则是默不作声的更在几人最后面,眉宇间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吴兄!” 高岗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 吴兴转头,‘嗯’了一声,还没等高岗询问,吴兴就道:“你想要的答案不需要询问我。” “你只需要自己想想,钱财,权力。给你的家眷,以及你自身带来了什么,让其舍弃你是否愿意?” 他的神色很是沉重,沉重的有些压抑。 事关世侯家族传承几代的富贵,他不得不慎重。 吴兴是个务实的人,年龄最长,他深知当今皇帝是什么样的人物,麻木,残暴,排除异己。 他绝不会手下留情留下这些自己这些人。 他的根在凤阳,在淮西。 只有淮西人是他眼里的自己人。 独夫! 这是吴兴对那位身处天下之尊之位上的男人的评价。 高岗有些愣神。 可还是想到了家中锦衣玉食,锦屋绣榻,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他去过平头老百姓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答应吗? 高岗一下子龇牙咧嘴。 都是偶咧! 要干就要干到底! “围住晋王的人马,让赵和时刻准备出城接应,只要朝廷不下罢黜晋王漠南布政使的旨意,就不能让晋王离开蔚州!” 吴兴沉沉说道。 他们行为的确很可笑。 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 这已经是他们这个阶级层次,能够想出来的最好,最有利的抗争方式! 吴兴等人靠近蔚州城之后,耿忠的精兵也紧随其后。 一场冰冷的秋雨落下,细细的雨滴在雨幕下好似一根根细长的针一般扎在耿忠的脸上。 雨幕下的耿忠面色僵硬,握拳直立之后,队伍缓缓停下。 “谭先,领一千人去北口关!” “徐营,领八百人把守长宁镇!” “邱柏明……” “庞乐……” 耿忠下着命令,麾下千户领命,带着千户所的腰牌去往各自把守的关隘,这些关隘都是出入蔚州的重要出口,遇到几千人行军想要离开蔚州,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只要守住隘口,依托城墙之利,叛军无处可逃。 蔚州风起云涌之下,朱棡的盘算也落到了实处。 吴兴等人的军队靠近蔚州,便收到浮屠营的警告,不允许继续靠近。 可吴兴等人不听劝阻,继续带人到了蔚州城下。 一下子,蔚州城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吴兴明面说的是要助朝廷平叛,可在到达了蔚州城外之后,却一直没有动弹,而是带着人驻扎在一处山谷之中。 他们都在等! 等什么时候晋王开始攻城,百姓上城头参与防守。 只要百姓上城头,性质就变了。 可一连等待了好几天,原本信心满满的吴兴开始慌了。 “怎么回事?” 高岗见众人面色低沉,开口询问道。 吴兴有些僵硬的开口:“咱们被围了,蔚州城四周全部是大同卫的禁军,耿忠亲自领兵,现在就在九宫口。” 高岗手脚冰凉,随即错愕道:“会不会是围蔚州城的?” 吴兴咬牙:“没什么区别!快,让城里的人动手,把那些百姓全部带上城头,让他们去送死!” “只要百姓死得多,晋王同样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此时的吴兴也意识到时间不够,当即开始整兵待发,并且给蔚州城之中的叛军送了一支带着信纸的羽箭。 夜幕下,羽箭‘噌’的一声落在城墙里,准确无误的射在城楼的门柱上。 很快,信纸落到了赵和手中。 赵和接过信纸,无奈的叹了口气。 “赵大人。”赵和将信纸递给了一旁站岗的赵武。 赵武微微一笑,打开信纸之后扫了一眼,看着身旁的孙老肖等人,笑道:“准备行动!” 蔚州城之中,一发冲天而起的绿色烟花在城门楼上射出,于半空之中砰然爆开。 看着冲天而起的烟花,朱棡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王爷,开始了。” 张玉狞笑一声。 朱棡点了点头,也轻笑道:“今天的焰火,一定非常美妙!” …… 蔚州城,司兵参军胡胥出身世侯,一直在给世侯家族做内应,赵和几次派兵巡查地方,胡胥都会提前通报给世侯家族。 胡胥命人将城中百姓请出来,随即开始煽动百姓上城防守。 “乡亲们!” “咱们的赵知州是好官啊!”胡胥说的激动不已。 “可如今,朝廷的王爷就因为一点小事就要知州大人罢官,此等不公之事,如何服众?” “我等受赵知州恩惠……。” 百姓的情绪被煽动的很快。 不少百姓本就是受过赵和恩惠的,加上赵和从不恪政,民生安定,做事公允,如此好官又怎么会不受人爱戴。 被胡胥这么一说,百姓们慷慨激昂,大有奋勇就义的姿态。 蔚州城人口不多,加上民风还算淳朴,又远在塞外边境,所以百姓之间的凝聚力非常强大。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就让百姓们心头的怒火燃起。 胡胥眼中有得意的笑容。 而这时候,赵和也来了。 赵和面色僵硬的走上城门口的楼梯,看着下面目光火热,充满怒火的百姓们,他心头微痛。 “知州大人,你放心,有乡亲们在,咱们不会让朝廷罢免你的!” “对!咱们蔚州只认赵大人!” 百姓们的爱戴,真挚热烈,如火如荼。 他们是最简单的群体,也是最直接的群体。 谁对他们好,他们一清二楚, 赵和眼眶通红,在百姓们逐渐错愕的眼神下,他缓缓跪下。 并且冲着百姓们嚎啕一声。 “乡亲们,我赵和!对不起你们啊!” “我是罪人啊!” 第226章 焰火 第二百二十六章:焰火 物极必反。 赵和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到了临界点。 不过半个月,赵和已经满头苍雪! 对百姓信任的愧疚,对自己做过的事,他都在心头时时刻刻承受着自己的自责。 他起初也在怕。 怕有人揭开自己‘伪善’的面具,露出下面那不堪丑陋的真面目!他也怕百姓们知道自己这等同于赎罪的行为,从而不再爱戴自己。 可赵武有句话让他如遭雷击。 ‘百姓们爱戴的,是那个为了他们敢于承担,敢于付出的知州赵和!而不是为了留恋高处,害怕面对的反贼赵和。’ ‘你扪心自问,你对百姓们好,真的是因为愧疚?’ 赵和答:‘不是!’ 他回答的很干脆,很果断。 没有,他赵和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对百姓好,是因为他自己出身贫寒!也曾喝过凉水充饥,心头保留善念。读了书之后明白百姓乃是国之根本的道理。 赵和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既然不是,那你在怀疑什么?怀疑自己的真心,还是怀疑百姓们对你爱戴是虚假的?’ 赵和愣住。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 想的头发苍白。 面露老态。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道理。 相信自己,相信那些为了扞卫自己而不畏死的百姓! 在跪下来的那一刻,赵和实现了自我的解脱。 压在他心头那沉重的担子,放下了。 百姓们错愕的看着知州大人匍匐在地痛哭,不明白这是为何。 林家老太爷颤颤巍巍的上前,浑浊的双眼露出疑惑:“知州老爷,这是作甚啊?咱们还要上城头抵御朝廷的军队呢。” 赵和摇头:“不!不能,乡亲们不能上城!” 胡胥大惊失色,赵和临时变卦,令他心生不妙。 “赵…!”胡胥急促的喊出一个字,可下一秒就听到一声巨响! 轰隆隆隆……。 巨响,真的是巨响! 地动山摇,如石破天惊,将穹顶都给掀开。 所有人只觉得振聋发聩,耳膜都被震穿。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一股热浪从旁边的军营袭来。 “地陷了!” “苍天啊!” 百姓们发出惊怕的嘶吼,纷纷躲避。 几乎是肉眼可见,一道冲天火光自周围燃起。 人群中隐藏的孙老肖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这就是大明的终极武器。 经由晋王府下属工作室出品的。 大名:要你命三千! 这样的威力,怕是皇宫都得被送上天。 想到这,孙老肖浑身一震。 这个想法,很危险! 而这个名字,也契合甘油炸药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做造成的艺术性效果。 军营之中的一千多叛军,全部被送上了天。 炸药不是单一的安放点,而是在每个军帐的角落都存放了易燃易爆的甘油炸药。 赵武和孙老肖运的那两船东西,一船火药,一船甘油炸弹。 于是乎,爆炸声瞬间连绵起伏! “轰!” “轰!” 数不清的火焰奔腾而起。 一道道火光冲天,烟雾浓厚的小蘑菇升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所有百姓都傻了眼。 而这时候,赵和也站在城楼楼梯上大喊道:“乡亲们,快快回家!抵御叛军!是我赵和对不起朝廷,对不起乡亲们!” “我赵和是罪人!是大罪人!” “朝廷没有害我,而是有人利用了大家,想要让大家上城楼送死!以此反抗朝廷,诸位,不可上城头!” “上了城头,就合了那些叛贼的意!到时候乡亲们丢的是命,而那些人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百姓们纷纷错愕。 赵和的话一下子让他们僵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不是知州大人想造反? 胡胥怒吼:“赵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赵和跪在地上,看着胡胥那已经开始扭曲的脸色,冷笑甩袖道:“某很清楚!” “某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某昔日不曾有直面丑陋的勇气,可事到如今,某幡然醒悟!我赵和,出身贫苦,家境穷困,八岁伊始,靠着百家饭长大!受恩于这片土地。” “流落于浙东,受当地豪门施恩,苦学治世之道十八载!赵某不敢说自己心怀天下,但赵某知道什么是根!从百姓中来,赵某便要往百姓中去!” 说完,赵和突然暴起。 这一刻,就连赵武都没想到,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赵和为什么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如此的果决,如此的凌厉! 他自袖中摸出一把匕首,随即一个暴起冲到了胡胥的身前。 胡胥一个后撤,却没料到那赵和居然是咬牙切齿的扑了过来,宛如苍鹰搏兔!那双一直给人印象忧国忧民的眸子,此时锋利的好似鹰隼。 ‘嗤!’ 利刃刺入胡胥那来不及后退的腰腹之中,几乎是瞬间,胡胥便感觉到一阵剧痛,他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嘶吼,拔出自己腰间的刀便朝着赵和的胸口提了上来。 赵武眼疾手快,三步化作两步上前一脚将赵和给踹开。 赵和踉跄倒地,那胡胥此时却是嘶吼出声,面色扭曲的捂着自己的腰腹,怒道:“赵和,你找死,你这个叛徒,你该死!!” 赵和目光无比的冷静,他冷笑道:“赵某从未如此冷静!” “慧儿……,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胡胥只觉一股深深的虚弱涌上心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捂着的伤口不断的‘滴答滴答’流出鲜血。 “哈哈哈……。”胡胥怒吼:“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你们都活不了!” 这时候,胡胥身后的那些叛军也急匆匆赶来,看到胡胥受了伤,立马开始拿着刀质问起来。 可下一秒,四声清脆的枪响便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砰砰……’ 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分不出到底有几声,所有人也只是浑身一颤,随后便看到质问他们的几个叛军全部倒在了地上。 胡胥也傻眼了。 而赵武显然没工夫解释,换好子弹,飞快的一枪了结了赵和。 赵和取下头盔,站在旁边道:“乡亲们,快快回家!” “赵大人迷途知返,报效朝廷,朝廷会对他网开一面!如今朝廷要清缴叛军乡亲们快快回家躲好。” 第227章 赵和赴死,鱼死网破 第二百二十七章:赵和赴死,鱼死网破 城外的世侯们在焦急的等待城中百姓上城头造反,以此来证明这些人喊得口号。 ‘晋王无德,以清君侧’ 可等待他们的,是城中的惊天巨响。 吴兴等人吓了一跳,可随即就看到城中的西南角燃起了熊熊大火。 “怎么回事?”吴兴错愕的质问道。 下面的人一个个面色难看。 断了。 消息全断了。 “我问你们怎么回事!说话啊!草你娘的,耳朵塞驴毛了?”吴兴怒吼。 下面的家族管事浑浑噩噩的颤抖道:“家主,咱们快撤,要是等朝廷的大军来,咱们就撤不掉了。” 说话间,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进来。 来人身形壮硕,刚进来便将军帐门口的火盆踢翻,是高岗来了。 “吴兄,城中生变!咱们怎么办?” 高岗问道。 这时候,其余几家世侯也走了进来。 他们所想的百姓迟迟没有上城头,整个蔚州城也看不出半点造反的迹象。 城中生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兴咬牙:“能怎么办,不特娘的拼一把,咱们就只能死!” “朝廷派皇子来,就是要占了山西这个地界,咱们不反,朝廷就要把咱们的骨头咱们的肉给剔了!” 众人心寒。 不反抗也是死,反抗失败也是死。 能怎么办? 没得选。 “吴兄,干特奶奶的!”高岗一拍桌子,怒吼道。 高岗沉声道:“他朱元璋夺了天下,关咱们什么事,咱们又没招他惹他!如今是非要赶尽杀绝,咱们干脆就反了特娘的,抓了他的儿子,让他也尝尝丧子之痛。” 此时,这些昔日的军阀势力,露出了凶狠无比的神色。 处在山西这个地方,一直都是与世无争,两边大山阻拦,俯瞰中原,有绝佳的地理位置!他们守在山西,虽不说财源滚滚,可相较于中原惨淡的情况,他们过的可是相当的富足。 最让这些铁头娃想不明白的,就是凭什么朝廷一句话,就要剥夺他们的财产和田地。 可真正强大的国度,必要有强大的人民。 而不是被地主阶级压榨的佃农! 这是大明这个国度的浓疮,挖不干净,就只能等着毒素扩散! 说到底,这些人根本无法左右山西局势。 朱元璋只是在利用他们,利用他们让朱棡来操作。 他很好奇自己三儿子到底能够把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完成多少。 只要不劳苦百姓,使得百姓生怨,朱元璋便会让朱棡去做。 一番商议,这些世侯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上。 领着两千多人靠近朱棡的营地。 城中叛军死伤过半,赵和又带着百姓们在城中到处搜查叛军,最终有八百多人打开城门逃了出来。 “乡亲们……。”赵和跪在地上,向百姓们赎罪。 林家老爷子明事理,道:“知州快快请起!” “知州也是为小人所惑,如今痛改前非,我等为大人高兴。” 赵和苦笑:“从今以后,我便不是蔚州知州了……。” 百姓们纷纷不舍。 赵和道:“我所犯乃谋逆大罪,罪不可恕!朝廷也不会允许我这个罪人的存在!” “乡亲们,赵某有愧于诸位。” 说完,赵和在百姓们嚎啕大哭之下,走上了城楼。 赵和站在城楼上,突然发现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 他必须死。 他不死,无法收场。 赵和大笑一声,突然一阵风吹过,吹动了赵和的衣袍。 毫无疑问,赵和其实是幸运的。 他了却了自己内心的彷徨,也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死,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洒脱。 反贼,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存活于世的。 他很感激晋王,感激晋王让他赎清了罪孽!也感激晋王没有让最坏的结果发生。 若是百姓上了城头,晋王被宣召回京,整个大同还会活在这些世侯家族的阴影之下。 “晋王,有劳了!” 赵和心头默念一声。 随后,整个人宛如一片落叶一般,径直倒栽进了城楼下。 赵和死的果断,死的慷慨。 百姓们义愤填膺。 林老爷大哭,捶胸捣足,嘴里不断的哀嚎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大人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百姓们跪地叩拜之后,百姓们也纷纷愤怒起来。 “除掉叛军!” “除掉叛军!” 于是乎,蔚州城百姓开始拿着各色的兵器追出了城墙。 外面,吴兴也带着人开始合围朱棡。 双方似乎各有默契,默不作声的就将阵型给排好。 双方间隔不到三十丈,隔着一片树林,朱棡就看到了那些世侯的军事武装。 连甲都分不齐,大部分还都是一群布衣百姓。 披甲的楚力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把厚重的大刀。 “不上阵?”朱棡问道。 楚力将刀插在地上,随后站在朱棡身侧,摇了摇头:“用不着,上去也是欺负人!给将士们多磨炼的机会。” 他倒也不是凡尔赛。 为什么朱棡只带了四百人? 因为浮屠营完好的战甲也就四百套。 他本想再用系统换个几百套,可这段时间一直没积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最不努力的带系统穿越者了。 别人都是想方设法薅羊毛,结果到了他,系统都没怎么用。 得多用用了。 忽然一阵有些急促的风吹过,只听得一声嘶吼,两边的人都动了起来。 四百人迎战两千人! 一身红色甲胄的朱能一马当先,这是这次战斗为数不多的,可以使用到骑兵的地方。 “儿郎们,随吾杀敌!” 朱能咆哮,行如闪电! 这势头就连楚力见了也感叹:“士弘【朱能字士弘】乃是真正的帅才,给他二十年时间磨炼,必将是一方名将!” 朱棡笑了笑:“你不也是吗?” 楚力摇头:“我空有一身孤勇,却在兵法上不甚精通!为将可领五万兵,但若是为帅,我能力不足。” 楚力的坦诚也让朱棡对朱能更有期望了。 朱能年纪尚小,舞台很大啊! 浮屠营的锋利已经是经过战场检验的。四百人的队伍便好似凶恶的饕鬄一般,在两千人组成的肉食之中疯狂的啃咬,杀戮! 腥风血雨之下,叛军被杀者超过两成,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就崩溃了下来。 而此时距离开战,才仅仅不过一刻钟。 第228章 蔚州大捷 第二百二十八章:蔚州大捷 杜峰也是世侯家族的一员。 他的祖父是刘黑马麾下的副将,刘黑马出征病死于四川之后,接管了刘黑马的兵马。 元庭为了保证刘黑马旧部的将领不暴乱,将刘黑马的一些部将全部封了爵位,并且世代承袭。 杜家的富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但是和高岗吴兴等人的无知愚昧比起来,杜峰的脑子明显要聪明一些。 他不想跟朝廷撕破脸。 他清楚和朝廷硬碰硬,最终等待自己的唯有死路!他不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刚花大价钱和罗斯人搭上关系,可以和他们交易毛皮和矿石。 眼看着可以摒弃家族赖以为生的土地和佃户,和朝廷所需要的东西彻底断开关系,此时他可不想去送死。 不送死怎么办? 投诚! “哥。” 杜峰同父异母的弟弟此时跟在冲刺队伍的后面,两人骑着马狂奔。 “给兄弟们交代清楚没有?” “都交代清楚了,只要哥你发话,咱们就动手!”弟弟杜汤点头,手里的刀握得很紧。 杜峰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这么做不地道,可这个世道本就是这样。 “吴兄……,对不住了!” 杜峰轻声呢喃一句。 而此时,正面的吴兴等人已经节节败退,前面的人冲上去,几乎是顷刻间就被浮屠营的骑兵给砍杀的败下阵来。 刀光剑影,战马嘶鸣。 血与杀戮的战场上充满了血腥的臭味。 吴兴手持一把板斧,双脚踩在马镫上,夹紧马腹挥舞着手中的板斧。 北方汉子大多善战,吴兴这种人出身世侯,从小习武,马上身手自不用多提,此人看起来是个垂髯老者可打起来却是丝毫不怯。 “喝!” 吴兴手中板斧正面迎上一个明军将士手中的钢刀,猛地一震,吴兴脸色涨红,而那明军将士却是露出一丝惊诧之色。 这老东西,有点猛啊。 两人变换招式,攻守交替,出奇的两人的战马都乖乖的顺从着主人的意志来变换脚步和前后。 这就是马背功夫。 酣战之中的两人打来打去,吴兴此时也发现,自己身边的山西口音越发少了起来。 转头一看,便看到身侧不知不觉居然都是明军的人。 败的如此之快? 吴兴愣了一下。 也就是这么一下,明军将士瞬间找到破绽,猛地一挑手中的刀柄,吴兴手中板斧一震,虎口生痛。 “啊!” 下一秒,刀尖就趁势刺入了吴兴的胸口,但也仅仅只有一寸,吴兴这老东西看似年迈,可此时居然爆发出了巨力。 只见他睚眦欲裂,双臂颤抖的用板斧器刃下面的铁环卡住明军的刀柄,口中嘶吼着“咯咯咯”的颤抖声。 下一刻,吴兴‘喝呀’的大吼一声,振臂将那钢刀给顶出了自己的胸口,两人纷纷倒退三步。 吴兴脸色苍白的低头,便看到自己胸口已经有一个巴掌的位置被鲜血浸透。 再看周围,吴兴怒吼道:“不过区区四百人,尔等还要留手?” 一旁的正在迎敌的高岗满脸是血,怒吼道:“这些人是特娘的什么东西!根本打不动啊。” 指了指浮屠营将士的铁甲,吴兴这才错愕的看过去。 铁甲。 那满是鲜血的甲胄下,依稀还能看到甲片。 这些,都是铁甲? 四百多副铁甲,这支军队是什么怪物? “天要亡我?”吴兴浑身一颤满脸的悲戚。 一股悔之晚矣的情绪涌上心头,于是乎他振臂大喊: “朱元璋,你好狠啊!” 说罢,他咬牙浴血,和身旁那些血战的家族武士大喊道:“杀敌,杀敌!莫要让朝廷看低了咱们。” 身旁之人皆心头苦笑不已。 垂死挣扎,尤为可笑。 朱能此时已经在叛军的阵营之中冲了一个对穿,调转马头开始从侧翼继续杀进去。 他也差点挨了一刀,可仗着铠甲坚固,肩甲又是锁甲,刀锋砍在上面连印子都没留下。这就是浮屠营的长处,肩甲,胸口,大腿,以及最重要的脖颈,都戴着锁甲。 在遇到无法躲避的刀剑时,可以破釜沉舟的用锁甲格挡。 虽然也会受到力的冲击,但若是身体素质过硬,保命是没问题的。 浮屠营的兵,都是精英。 后期在补充浮屠营编制的时候,是从守备新军的一万两千人里面选的三百人,这质量自不用多说。 骑兵队清一色的大高个,北人居多,并且声音浑厚,气势十足。 吴兴浑身浴血,杀进阵营不过一会儿,已经是气喘吁吁,伤口遍布全身。 左右有人护着他,他才有一点点机会在地上单膝跪地的喘息。 但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吴兴彻底绝望。 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 “传我命令,助朝廷剿灭叛军!” 吴兴回头,便看到杜家的族长杜峰,在脖子上系了一条白色的布条,并且开始挥刀砍向自己的人。 一口郁气夹带着一口心头血‘噗’的一声从吴兴喉头涌出。 他本就暗伤缠身,如今遇到这事,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老爷!”身旁人大惊。 吴兴踉跄倒地,却硬生生的颤抖着稳住身形。 痛! 太痛了! 吴兴心如刀绞,并且浑身痛的几近疯狂。 他怒吼:“杜峰!你该死啊!!” 而这时,杜峰带着几个人围攻人群中奋战的高岗,七八人将高岗那壮实的汉子活生生给砍成肉泥。 吴兴更是崩溃。 “是我害苦了你啊!” “老爷,咱们快撤!” “是啊,撤!” “再不撤来不及了,咱们都要死在这!” 身边是家族人的劝谏,吴兴冷笑:“撤?整个蔚州都被围住,怎么撤?” “这位晋王,围住了蔚州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不动声色的平叛,这是在打援啊!” 当然,说是如此说,吴兴还是被人架着往一旁的山林里面撤退,浮屠营骑兵团团围堵,却还是遗落了一些叛军。 约莫有百十人。 这些人对大同府地形知根知底,往林子里一钻就是鱼入大海。 为了不损失兵力,朱能下令将士们拿出燧发枪。 这四百人一大半是刚补充的新兵,所以不少人是第一次上战场,好在没什么人员损失。 另一边,朱棡也在大破敌军之后进了蔚州城。 第229章 山西定局,朱棡换矿 第二百二十九章:山西定局,朱棡换矿 蔚州城内百姓都分立道路两旁站着,看着晋王缓缓进了蔚州城。 “赵和死了?”朱棡有些错愕的问道。 赵武点头:“死意已决。” 沉默了一下,朱棡叹道:“此人倒是有些风骨,临死悔矣,赎其生前之罪,倒也走的洒脱。” “收敛其尸骨,葬于城内,为其修建一座知州庙。” “立碑文,不掩其瑕,但要将其所行善政尽数刻下。” 蔚州百姓对赵和这个知州很是尊敬,即便是赵和办了糊涂事,百姓们也没有对其唾骂。 想要让蔚州百姓快速归心,朱棡的做法是最妥帖的。 恩、威、剿、抚。 官员上任地方的四字真言。 若是对赵和落井下石,百姓会心生怨恨。 百姓得知晋王的话,纷纷投来感激之色。 城中大户更是愿意出钱出人修建。 朱棡看向那些百姓,道:“本王知漠南布政使,为的是强民富国,而不是建立自己的小天地!” “赵和受贱人蒙蔽蛊惑,意图谋反,但看在其未曾伤害百姓,举兵伐罪上,不株连其九族……。” 这时候,朱棡才想到。 赵和只剩下一个妻子和儿子。 他本身就是被卖进班家的。 叹了口气,朱棡也不免感叹在元末的乱世下,有的人连祖坟怕是都找不到了。 “多谢晋王殿下……殿下千岁……。” 百姓们不少热泪盈眶,伏地痛哭。 朱棡一路去了蔚州衙门,进了衙门之后便召见了当地大族。 林家老爷也在其中,并且主动道:“禀告晋王千岁,城中几家大族都逃了不少,城开之后,就带着恶仆携其家财远遁……。” 朱棡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点了点头:“蔚州叛乱之后,孤担心的还是城中治安和蔚州民心!至于叛军,大同卫会派强军镇压!” “千岁可放心,乡亲们明白,不会趁乱生事!” 说到这,林家老人目露一丝狠厉之色:“若有人趁乱生事,老朽决不轻饶!” 说着,拐杖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朱棡微微一笑。 对于这老人家所表露的情绪并不意外。 这是在告诉自己,蔚州虽然刚刚经历叛乱之事,但是百姓是无辜的。 “那就劳烦诸位乡亲们了,多在城中搜寻躲藏的叛军!”朱棡道。 这件事说完,该轮到正事了。 土地。 蔚州城那些参与叛乱的世侯逃走,自然是遗留下了大量的土地,这些土地的归属,是这些当地大族最为关心的事情。 土地纠纷,自古有之。 不管是乡里小民,还是大族豪绅,历来如此。 多一亩地,明年一家人就多一两个月的口粮。 也是多十件衣服,多一大堆家里的生活用具。 百姓关心的是吃饱穿暖,赵和让他们吃饱穿暖,所以他们崇敬赵和,爱戴他。 “当今天子,是仁厚爱民的君王。”朱棡轻声道。 “本王祖上也是佃农,深知百姓疾苦!就算是如今,在皇宫的观稼殿也有几亩地,常年耕种着稻谷。” “父皇这般,为的就是知道民间田地是否旱涝。但是诸位不必担忧那些田地被本王占去。” 这话让这些乡民有些臊皮。 但也心头宽慰了几分。 但朱棡接下来道:“但是……。” 众人心头一紧。 莫不是要加税? 几个老人有些心里发慌,手捏紧了面前的拐杖。 北地种植的莜面产量比不上南方的水稻。能亩产两石都是老天爷开眼。 而小麦虽然好一些,但小麦对土的要求高,在大同府一些好田,可以亩产三石以上。 虽然产量不高,可平心而论。 洪武朝的农税,是自有史记载以来,最低的。 三十税一。 不足百分之四。 这样的税率,哪朝哪代敢这么干? 这也是为什么洪武朝穷,而且穷的底掉。 本来百姓就不多,税收还是有史以来的最低,不开商税,不开关税。 朱棡自然没有数落老朱的意思,毕竟老朱这么干,实实在在的是为了百姓好!商人地位低贱,民间行商不敢诓骗百姓。 在洪武朝,如果有人敢卖假货和次等货,百姓可以直接将其扭打去衙门告状,只要一经核实,商人所受责罚便是重刑。 说到这,朱棡就对老朱充满了崇拜。【开水】 不是每个封建帝国都有朱元璋这样的猛人来打破阶级层次的。 阿三哥的种族制度存在了三千年,雅利安人作为战胜者,将自己打下的领土旧民视作贱民。 经过不断的演变,最终演变成为了四个阶级层次。 高种姓人地位尊崇,即便是触犯法律,也不会交由当地政府处置,甚至不会受到刑罚。 低种姓人就是高种姓眼中的贱民,奴仆。 可少有人知道,即便是在华夏文明的历史进程之中,也曾有过这样的种族制。 那就是元世祖忽必烈所规定的四等。 分别是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 其中,色目人包括西夏、回鹘、回回、畏兀儿人。 汉人则是自北宋时期黄河流域以北的汉人。 而南人,就是南宋治理下的汉民和少数民族。 这就是元朝的种族制度。 并且影响深远。 但是在朱元璋这个猛人,彻底撕开了这所谓的种族制,将汉人重新抬到了主流上,并且朱元璋对少数民族从不歧视,一视同仁。 凡明土之中百姓,皆为大明子民。 这就是老朱的气魄和格局。 这也是为什么朱棡崇拜老朱的最主要原因。 言归正传,见众人脸色有些变化,朱棡微微一笑,开口道:“但本王欲要修建一条从大同府到蔚州的大路,需要征用一部分的土地和推倒一些树木。” “另外,我观蔚州石灰山不少,朝廷想要煅烧石灰,用土地换取石灰山的所有权,诸位认为如何?” 好啊! 怎么不少。 贫瘠的石灰山换土地,这事谁不愿意啊。 乡老们个个笑了起来。 这事谁不答应谁脑子有病。 似乎是为了感激朱棡的大恩大德,乡老还附赠了十几座窑洞,用于烧制石灰石。 山西矿产资源位居全国首位。 石灰岩,铁矿,铝土,铜矿,都是位居前列的。 而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东西。 煤! 这地方,就是个天然宝库。 穿越者真要是想打天下,占领山西,就是梦幻般的开局 ps:元种姓制度没有确切根据,也没有史料记载,都是野史写的,这里当做戏说,别骂。 第230章 云南马政没有实际用处? 第二百三十章:云南马政没有实际用处? 京城的天显得有些压抑。 低压的云彩就好似反应了诸多大臣的内心一般。 中书省政事堂,参知汪广洋有些怒冲冲的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折子。 胡惟庸伏案笔书,直接面前忽而传来一阵清风,便听到‘啪’的一声,一本折子摔在了自己面前。 “胡相!” 汪广洋僵硬的称呼了一声。 胡惟庸面色淡然,放下手中的狼毫小笔于笔架上,轻悠悠的道:“参政大人这是怎么了?” “胡相,本官所上奏的政事十疏,为何驳回了四条?” 汪广洋问道。 两人气氛剑拔弩张。 一旁的中书省两司郎中,还有员外郎,全部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人家神仙斗法,他们跟着遭什么罪? 一个一品,一个从二品,他们还是把战场让出来。 省的牵连。 胡惟庸微微一笑,神色之中有些安抚之色,轻笑道:“驳斥政疏,那自然是议事之后的结果,参政认为,中书省的条令,可以不经陛下之手下发?” 说罢,捡起那本折子,道:“就好比这其中一条。” 汪广洋哼了一声,神色冷然。 “已近年关,两淮之地盐税和江浙之地的粮食皆有富余,想要年底双俸。” 汪广洋微眯眸子,道:“丰年自当有赏,江浙之地的官员辛勤一年,难道不该有所赏赐?” 汪广洋虽然说的好听,但是胡惟庸还是有些心头冷嘲。 江浙之地和两淮等地的官员,基本上都是读书人,这招以朝廷的钱,收买朝廷的官,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看来,这些读书人也意识到自己开始势弱了。 毕竟就这段时间而言,淮西人,安静的有些过分。 汤和等人外放去云南整顿土司,京城里面的淮西勋贵也都开始闭门不出。 差点让人以为他们是乖宝宝。 汪广洋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干点实事。 结果被胡惟庸被打回了原型。 “有何不对?”汪广洋问道。 胡惟庸脸色深沉道:“朝廷不过富余今年一年,尚且还不知道各地来年春耕的情况,若是这般赏赐,上千官员,最起码要上万匹绢。” “若是遇到灾年,这上万匹绢,可以救活多少百姓?换多少粮食?” 说罢,胡惟庸淡淡道:“这是皇帝的原话。” 得。 这句话直接无解。 汪广洋有些坐蜡。 这句话,直接就让他哑口无言。 皇帝,难道真的要这般将读书人置于死地? 胡惟庸心头得意,脸上却没有表现,只是淡淡道:“参政看的是眼下的繁华,一时之利不可逞。” 顿了下,胡惟庸拱手侧拜,道:“但皇爷看的是天下大势!” 想收买人?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汪广洋走出了政事堂,转身就去了皇宫。 结果又被老朱给阴阳怪气的嘲讽了几句。 啊。 你汪广洋多清高啊,多能体恤官员啊。可你想没想过百姓?官员不吃愁喝,穿的起衣吃得起饭,可百姓呢? 老朱最狠的一句话就是:“为官几日便得意忘形,有了政绩便是连亲娘是谁都不知道!难道政绩不是官员该做的?区区一点小利便伸手跟朝廷要钱,那他日有了大功,岂非跟咱要这个皇位?” 还是那句话,在其位谋其政。 当官,为民做事是本职。 做好本职,是为人的根本。 就好似厨子做好饭菜,皇帝处理好政务,一样的道理。 邀功? 有何资格邀功? 老朱的话让汪广洋羞于见人。 乾清宫,老朱和太子还在就山西的事商议。 老朱的案台上,摆着一封从大同府快马加鞭,用锦衣卫消息渠道送回来的折子。 老朱目光发了会呆,随后道:“老三这件事做完,山西世侯便除干净了。” 朱标也点头:“虽冒险了一些……。” “不冒险就不是老三了。”朱元璋收回眼神,拿出了一个锦盒之中的老花镜,戴上眼镜,老朱顿时感觉世界清明了起来。 “你的这些个弟弟里面,老三是最可靠的。”朱元璋说道。 朱标点了点头。 山西世侯消除干净,对于朝廷的好处无穷。 首当其冲的就是掌握在世侯手中的土地。 土地,是国家的根本。 一个国家的强大,最强大的根本在于广袤的国土面积和极长的战略纵深! 自家领土,不可能纵容军阀的存在。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 朱元璋心情不错。 朱标也是笑道:“父皇,二弟前几日说,也想去关中……。” 朱元璋摆手:“再等等。” “老二和老三不一样,老二没给朝廷办过事,而且关中那地方和山西不一样。” 沉思一会的朱标点了点头。 这时候,外面王景弘走了进来。 “禀陛下,杨相有事要议。” 朱元璋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和朱标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这杨宪可是勤政。” 朱标笑了笑:“杨相自上任以来,一直是勤俭操劳,中书省的政务和胡相都是抢着干。” “这半年来,朝廷官员精于政务,吏治清明,百姓都说好日子马上来了。” 说着,朱标感叹道:“尤其是老三发现的洪薯,据说不少百姓在见识过今年秋收的百亩洪薯之后,纷纷感叹大明是承天立国,也道父皇您是救世明君。” 这话让老朱有些高兴。 不过也只是脸上有几分自得,很快老朱便露出愁容感叹道:“话虽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就此懈怠啊。” “以如今朝廷的底蕴,经不起大灾大难啊。” 这时候老朱才想起,杨宪还在外面等着。 “去,宣杨宪!” 杨宪进来之后,对皇帝和太子行礼。 朱元璋道:“杨宪啊,你有何事要议?” 杨宪闻声,便将手中奏疏捧起,道:“臣是为了明年云南的五十万军费开支而来。” “云南今年布兵五万之众,所需兵源和兵器都是在当地动工,建校场,建军营,皆耗资不菲。” “上个月,帐前都尉沐英有奏,欲在年关之前于云南大理开设冶铁厂,打造兵器和甲胄。奏本的末尾,也是来要钱的。” 朱元璋微眯眸子:“怎么,这笔钱,户部拿不出来?” 杨宪摇头:“今年户部的预算的数目,是有结余的。” “那你为何上奏?”朱元璋面无表情的问道。 杨宪道:“臣认为,云南之军政没有实际意义!” 第231章 你信不信? 第二百三十一章:你信不信? 云南的马政,是朱元璋在从朱雄英口中听到了朱棡的推测,而后再三斟酌下,才确定下来的。 马政不过中书省。 如今五军都督府还没出现,还是大都督府掌控军事,大都督府的大都督,是李文忠。 “没意义?”朱元璋疑问。 身为皇帝,他早已不会喜形于色,所以在杨宪说出这句话的,朱元璋没有半点神色上的波动。 杨宪的观点很简单,云南布政使王玮,是他的好友。 “王玮此人原先是翰林学士,编修元氏,对云南一带民情甚为了解,洪武三年任广西府知府,洪武四年升任云南布政使。” “此人为官清廉,吏治清明!为政期间,也多次修缮管辖范围内水利,当地百姓无不对其称赞有加。” 这话说得也是直白。 反正就是云南不会有战事。 朱元璋也有些疑惑。 王玮此人当真是个治世能臣?难道云南的布置要落空? 朱元璋收下了杨宪的折子,打算再琢磨琢磨。 杨宪出了皇宫之后,径直回到了府邸。 回到府邸之后,下人便将一封带着印泥的信件送了上来。 坐在椅子上,杨宪微眯着眸子看着手里的信件。 云南风平浪静,沐英和汤和两人在云南楚雄府大肆征兵,囤积粮草,如今已经有三万之众。 “决不可继续了。”杨宪心里焦急。 淮西人,绝对不是乖宝宝! 他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所有人都以为淮西人在经历了去年洪武门的君子之约之后变成了乖宝宝,可杨宪清楚,李善长还居在韩国公的位置上!淮西人就绝不会消沉。 云南的这三万人,可实打实的是淮西人的根基。 明年五十万的军费要是发了下去,这三万人鬼知道会不会变成五万人。 坐视政敌的强大,那么浙东文官倒台的日子就不远了。 杨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恩师刘伯温。 若是这件事刘伯温肯出手……。 但刘伯温会吗? 杨宪无奈。 但目前首当其冲的是晋王。 蔚州知州赵和谋反的事,还没定论。 杨宪心里有些焦急和忐忑。 这事,他心里有数,看似是赵和因为晋王上任大同之后的举动不满而造反。可实际上不如说是某些团体对皇帝的不满。 他这个中书省丞相闹心的事不少,上面胡惟庸压着,下面一堆文官等着自己表态。 自己表什么态? 我杨宪就爱权力。 你让我造反,我也干不来那事啊。 如今,要证明晋王是错的! 因为云南土司叛乱的预测,是晋王下的。 只要晋王在大同的事被定性为确实是晋王的过错,那晋王就算是失势了,云南土司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届时即便是他杨宪,也能在云南的事情上面发表看法,借此将军费的事情给省了。 五十万军费,可以建多少学校,培养多少读书人了。 肉疼啊。 谁不知道大明穷。 …… 翌日,御史周通在朝会上,上谏民间议论纷纷的赵和举兵造反一事,并且宣称百姓上城抵御晋王的平叛大军。 更是将晋王塑造成了为祸一方,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的人。 最后,周通在朱元璋阴沉的眼神下来了一句:“此乃民间百姓所言!” 去你吗的百姓所言。 朱元璋只是冷冷一笑。 随后当即令御前侍卫拿下周通。 “拖下去,砍了!” 朱元璋狞笑一声。 周通脸色骤变:“陛下,臣……臣……,臣是言官,是言官啊!风闻奏事,陛下,这是古礼啊!” 这一刻,百官变色。 杨宪心头一寒。 朱元璋的大手握在面前的书案上,洪亮如钟的声音好似天雷滚滚一般在金殿上盘旋,那浑厚的嗓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威压。 “风闻奏事?咱让你们风闻奏事,那是叫你们说实话,办实事!而不是听风就是雨!” “你周通说,百姓之中有人说百姓上了城头抗击晋王的大军,那咱怎么没收到?锦衣卫,都督府的线报都没收到,你一个六品御史,哪来的消息?” “啊?咱问你的话!?” 周通噗通一声跪下。 朱元璋环视群臣:“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咱不知道?从皇后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娘的不知道?啊?为祸一方,哈哈哈,好一个为祸一方!” “你们的儿子吃酒喝肉,大摆席面!燕王查的事还没查完,你们就来给咱上眼药了?” “就在殿外,砍了!” 周通吓得面如黄纸,整个人几近痴呆。 御前侍卫邓铭上前,带着两个人将周通给拖了下去。 随后一会儿,便听到殿外一声凄厉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天呀!” 嗤的一声,一切归于平静。 殿内,似乎萦绕着一股血腥气。 六品御史,说砍就砍。 这时候,百官的脸色个个诚惶诚恐。 帝王,有着不容侵犯的威仪! 朱元璋看着这些人那惨白的脸,杀气毕露的道:“咱知道你们喜欢斗,喜欢争!咱也没说不让你们斗。” “可有些人,有些事,不该惹的,不能动。” 晋王! 杨宪艰难的滑动喉管,只觉得喉头刺痛,干燥的说不出话来。接下来便是感觉到眼睛都被额头流下来的汗水给迷了眼。 其他官员都没杨宪这么怕。 杨宪这么怕,是因为他认为,皇帝这番话是在敲打他。 周通的事,是杨宪第一次的试探。 可这一次的试探,等同于刚刚把手伸出来,老朱手起刀落就给你爪子给砍了。 有些东西,碰不得。 朱元璋道:“蔚州赵和谋反的事咱清楚!到底是怎么处置,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办。” 百官又开始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倒是那老大人段凯浑浊的眸子睁开,随后看了看面前的杨宪。 散朝之后,礼部公房的院子里,段凯将杨宪和汪广洋领进了自己的公房。 虽然官面上杨宪官位大,但是也不能不给段凯这个浙东文坛之首的老大人面子。 段凯坐下,奉茶之后,低沉的道:“蔚州的事,该有个结果了。” 杨宪和汪广洋沉默。 皇帝保全晋王的态势已经做足了,为此不惜杀了御史。 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段凯道:“蔚州知州赵和,残害百姓,迫害忠良,意图谋反!” 见两人还有些凝眉。 段凯叹了口气:“此事你们不能再迎头而上了!今日朝会上的局势,你们还没看清吗?咱们这位皇帝,不是李世民,不是赵匡胤!他是朱元璋!” “他要杀你们,不是挖骨切肉,只是蹭破点皮罢了。” “今日处死你们,明天这位置,就有人坐上来,你们信不信?” 第232章 打脸来的很快,李文忠的烦恼 第二百三十二章:打脸来的很快,李文忠的烦恼 信啊。 怎么不信。 老朱在弄死人之前,肯定会想好下一步的办法。 似乎是想通什么事情,杨宪和汪广洋第二日便上奏,让朝廷出兵剿灭叛军。 淮西人站的人堆里,冯胜和郭英都嫌弃的吐了口唾沫。 呵忒! 冯胜骂骂咧咧的道:“娘的,见风使舵!转过屁股就是特娘的笑脸,这变脸,比特娘秦淮河的姐们儿见了钱变得还快。” 一旁才不到三十的郭英也冷笑道:“这是怕了咱皇爷!” 傅友德也站在后面,双手揣在袖子里乐呵道:“要不说这些人是戏子呢?真特娘会演。” 李文忠这时候有些唉声叹气。 冯胜见状问道:“大侄子,你这是咋了?” 去你娘的大侄子! 你全家都是大侄子! 几日前,朱元璋和几个老家伙在御武楼喝了顿小酒,酒过三巡对着冯胜喊了声二弟。 结果冯胜转头就喊李文忠大侄子。 毕竟论辈分,他这么喊还真没错。 但是一想到心头的烦心事,李文忠还是苦着脸道:“还能是啥事?” 其余几个淮西的勋贵都双手揣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文忠。 “上个月,我家那不孝子去卫国公府,结果被卫国公长女给打出了门,第二天领了旨就跑了。” “我叫那小混账跟人家大侄女认个错,这混账死活不答应!还说在凤阳要练武,一天打不过,就一天不回来。” 一旁的耿炳文笑呵呵道:“那不是挺好的?曹国公世子要是没点武功傍身,岂不是成了笑话?”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练武好啊。 李文忠脸色有些幽怨的看着耿炳文:“卫国公长女去年在京营里一个人打了五个军中的悍卒!” “等我家那小混蛋打赢,老子骨头都在地里泡烂了!” 气不打一处来啊! 自己家这小混账怎么就这么废物啊? 淮西武勋这边顿时一个个面色有些尴尬。 朝堂上,参政汪广洋还在大书特书赵和的罪孽,将赵和给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朝廷派出大军讨伐,便是大快人心。 这也是功绩! 口诛笔伐,就是文官的功绩啊。 想到这,汪广洋更激昂起来了。 都想到了自己在史书之中的丰功伟绩了。 主要朝廷可以顺利平叛……。 “报!” “报!” “大同急报!” 一声自殿外而来的声音,彻底终结了汪广洋的幻想。 大同六百里加急! 朱元璋霍然起身,百官也纷纷转头。 “呈!”朱元璋果断道。 王景弘起身迎着出了殿外,很快就捧着一本用印泥封好的信笺走了进来,确认原封不动之后,王景弘打开信笺,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上来。 包括朱元璋。 大同的事虽然老三事先打了招呼,但真正等到结果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朱元璋打开信纸扫了一眼,眼神顿时直了起来。 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朱元璋。 “好啊!” 朱元璋突然大笑起来。 “好啊!”朱元璋的眉宇间,是欢笑和怒火的结合。 百官不解这个神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洪亮的声音道:“蔚州,已经镇压了。” “但事情的结果……。” 说罢,将信纸递给了朱标。 朱标取过信纸,边看边念了起来。 朱标开口念道:“父皇万福,儿朱棡上奏大同府蔚州知州赵和谋反之事……。” 朱元璋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百官。 “所谓谋反一事其中隐情诸多,但归根结底是大同府本地家族势力作祟……。” “世侯家族承恩北元恩惠,坐拥兵马,无恩无德,却高居金屋豪宅之中,仆役众多……。” 朱棡的信件之中,将所有的罪责全给了世侯家族。 此时,所有官员都有些心里颤抖起来。 世侯,全完了。 晋王的信件里,将世侯叙述的十恶不赦,虽不掩其为当地百姓所作的善政,可归根结底,这是收买人心! 朱棡最后写道:“世侯之顽疾,乃山西百姓之痛,儿臣入山西境内以来,可见多数百姓委身于世侯地主之下,充作佃农,缴纳租子四成以上,收入微薄,养家糊口亦是问题。” “朝廷尚收税赋三十税一,区区世侯竟敢藐视朝廷法度,滥用佃户交租之举劳役百姓,可谓十恶不赦。” “儿臣请旨陛下,下旨清缴!还山西百姓一个大明的天空!” “儿朱棡参上。” 朱标此时也震撼不已,拿着信纸颤抖道:“山西之地,居然还残存如此之多前朝余孽。” 朱元璋转身,冷笑道:“咱昔日是见他人识趣,留了他们一条性命!” “如今看来,是咱当初的善念有错,以至于让百姓蒙受如此苦难。” 说罢,朱元璋拍案道:“山西布政使刘惟俊干什么吃的?这些人居然有自己的军队,还能指使一州知州,好大的狗胆!” 胡惟庸此时出列,高声道:“老臣请旨陛下,下旨清缴世侯余孽!” “臣等附议!” 武勋都开口了。 诶嘿。 有人尬住了。 咱不说是谁。 谁站在那跟得儿逼一样,谁就是。 杨宪和汪广洋对视了一眼。 咱俩好像小丑。 刚刚还在说赵和谋反是因为赵和居心叵测,可下一秒,人家晋王都已经平叛结束了,还把战术总结都做好了。 朱元璋哼哼一声,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两人,随后道:“如今魏国公不是刚好在山西吗?命魏国公徐达暂掌山西都指挥使司,带兵清缴境内山西境内世侯……。” 老朱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这道圣旨师出有名,并且连人都给布置好了。 这一刻,所有人豁然开朗。 就连冯胜和李文忠都愣住了。 冯胜吞咽了一下喉咙:“咱就说,这司农寺的活怎么让天德这个一品国公去办,感情在这等着!” “有天德这个国公在前面,谁特娘的敢不服?” 李文忠看向台上的皇帝,眼神深处有着深深的惧怕。 不光是徐达! 或许,连让晋王执掌漠南大权,都是皇帝的算计之内。 藩王执掌地方,怎么可能跟当地豪绅没摩擦?更何况还是晋王这个不找事就不自在的爷。 这位千岁殿下,真是到哪儿都能搞点事出来啊! ps:简介这些之后会改,我当初写这本,想就直接三四百章完事的,想着写个无敌流横推加搞笑的,结果一查大明的历史就开始喜欢上了,对于老朱也是越来越崇拜和佩服。所以一写起来收不住了,开始琢磨自己怎么写好。 然后,作者是四川人,对于亲戚的称呼……怎么说呢,反正我这边,父亲妹妹的女儿,喊的是表姐,不是堂姐,其余见到男的就叔叔,女的就嬢嬢,所以有点不考究。这一点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之后好好改改,写书嘛,应该讲究点。 我不否认是按照山河月明剧情延伸的,这年头写书没噱头编辑不收,开局要的是梗,所以我只能这么写。哪天等我不受生活的压迫和掌控,我也会尝试去写一本自己很喜欢的书,作者文化程度不高,而且年纪不大,所以涉世未深是我对自己的评价。 第233章 任命官员,布局开始 第二百三十三章:任命官员,布局开始 蔚州,朱棡在给老丈人倒酒。 老丈人在战斗刚刚结束的那天就赶到了。 酒桌上,简单的两个小菜,桌子也是残破的老木桌,显得很是破败。 好在老丈人不嫌弃。 徐达有些凝重道:“你要杀班用吉?” 朱棡点了点头。 徐达似乎有些想要劝解。 可下一刻,朱棡笑道:“爹,锦衣卫杀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徐达有些微微失神一阵。 不过最终,徐达还是点了点头。 说罢,徐达吃了口菜,问道:“我听说你要修路。” 朱棡点头:“嗯,大同府到蔚州的路不得不修,蔚州的铁矿太多了,但蔚州境内煤不多,要冶炼铁矿,得运到浑源州。” “我听妙云说,你在京城弄了个什么水泥,可以当三合土用,是不是?”徐达目光之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不过很快消失。 朱棡没有否认:“是,就是用石灰石烧的,煅烧之后变成熟料,再加入砂石跟石粉就可以,硬度可观,而且最关键的是价格低廉。” “可修路要的泥沙可不少,你要修两丈宽,二尺厚的路,得用多少水泥沙石?” “上旬我去桑干河看了,河底泥沙很多。” 说着说着,朱棡就开始跟老丈人面前吹牛皮了。 “这桑干河的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每年这桑葚成熟的时候河水就会干涸,所以取名桑干河。古时称为漯水,而这条河呢,常年堵塞!” “因为什么?泥沙多啊!所以我打算在浑源州桑干河主干道边,建造钢厂和沙场。”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先把这大同府内里的路给修好,路修好,交通便利,百姓得利。” 徐达点了点头:“之后呢?” “造家伙事啊!”朱棡乐道。 “有了钢材,什么器械造不出来?” “好刀,好枪,好炮!战甲,马甲,全用钢材造。” 朱棡脑子里已经在想着,如果用系统辅助,把步枪先给造出来……。 有点头疼。 这事自己不能干啊。 得找个卖苦力的! 几乎是一瞬间,朱棡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人。 “靠,怎么把他给忘了!天文学家也是科学家啊!” 吴伯宗! 这家伙可是明代天文学家。 让他去地方当官,那不是委屈人才了。 让他去搞科研才是他该走的路啊。 和老丈人吃了午饭,朱棡就去了衙门里,蔚州经过十几天的调整,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城中心的知州庙也在加班加点的建。 就是逃亡的世侯还一直没动静。 “殿下。” 朴不成跟在朱棡的身上,喊了一声。 朱棡回头,问道:“怎么了大伴?” 朴不成微微一笑:“老奴也就是顺带提一句,这如今蔚州平了叛,但这官还能不能用,用谁,还得殿下发话。” “若是这么一直拖着,老奴怕有人生了异心。” 老朴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老朱打天下的时候,打下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当地官员给安排好,继续用的,裁撤的,都要有个数。 朱棡点了点头:“多谢大伴提醒!” 朴不成讨好一笑:“哎哟,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就是提醒殿下,想必殿下早就想到了,老奴也就是这么个引子。” 朱棡笑了笑。 进了衙门,朱棡让人去大同城带人,第一个任命的官员,就是蔚州知州,而任命的人,是朱棡从京城带出来的士子,孙文博。 三日后,孙文博一行人到了。 得知要自己出任蔚州知州,孙文博直接吓傻了。 此人就是江西士子之中,年纪最长的那个孙大哥。 此人为人和善,做事谨慎,并且待人真诚!如今的蔚州,就需要这么一个能够安抚人心的知州大人,而不是一个上任三把火的清官。 孙博文直接吓得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半晌之后吴伯宗和齐文等人才将他喊得回过神来。 “莫不是傻了?”有士子问道。 孙博文眼神一清,随后‘嗝’的一声,翻个白眼抽了过去。 这下子,倒是把在场几人给吓住了,尤其是朱棡,心道这家伙不会给吓得猝死了? 于是,朱棡走上前来,掐着孙博文的人中不停呼唤他。 “孙大哥!” “老孙,快醒醒啊,你不是一直想当官吗?” “孙老大,快醒醒,你婆娘跑了!”齐文大喊道。 吴伯宗正打算没好气的说两句,结果只见孙博文一个激灵就惊醒过来。 朱棡有些默然。 这老孙……媳妇肯定漂亮。 孙博文清醒之后,又过了好一阵,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朱棡告诫道:“蔚州如今民心凝聚,万事不可倒行逆施!但你也要有自己的准则,下面的人,不该说的话不能说,不该办的事不能办!” “大事提前做出判断,待人说话留三分,万不可把话说透!” “……” 朱棡告诫了很多,孙博文越发的心虚起来。 他觉得自己做不好。 这时候,吴伯宗上前道:“孙大哥,你是咱们学堂里的大哥,跟着你来京城赶考,你对弟弟们诸多照顾,不也做的很好嘛?” “你就把百姓们当作弟弟们来对待,他们定会感受到兄长您的仁厚。” 朱棡也点头道:“还是那句话,学以致用!” “你们这些贡生读的圣贤书,学的治世之道,但再怎么嘴边扯皮,都是假的。满嘴之乎者也,也换不来一粒粮,一粒米!” “唯有实操,才能真知。我不希望你们这批人上任之后,整日待在衙门里,我规定你们每十天必须有一天去地方,去乡下走访。” 孙博文是不是个好官,朱棡真的不知道。 快三十岁的人,做事风格和性格早就定死了,他能做的也就是引导一下,避免一些提前犯的错。 最后,朱棡又道:“我会留几个锦衣卫在蔚州,随时采集情报,你要看他们的情报也可以,只需要明说就行。” “当然,这份情报也包括你们的表现,谈吐。我不避讳你们,是因为你们看了,更能改正自己……。” 交代了一番之后,朱棡将几座已经探出来的煤矿,铁矿位置给孙博文交代了一番。 ps: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第234章 我一个平a,你怎么全交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我一个平a,你怎么全交了? 蔚州还有两件事。 一个是杜峰这个背叛了吴兴的世侯头子。 一个是城池的修缮。 好在两件事不冲突。 对于杜峰,朱棡本想直接处死的。 因为此人临阵倒戈,一看就是有特娘反骨的人,气氛都到这了,不弄死他很难收场。 “老二!”朱棡招呼了楚力一声。 蹲在衙门门口嚼牛肉干的楚力凑了过来。 “王爷。”楚力点头。 “去磨把刀,磨利索点。”朱棡拍了拍楚力的肩膀。 楚力转头看了看还在外面等待的杜峰一众人,凶狠狠的道:“王爷,且让我率二十刀斧手,直接剁了这几个人算了!何必王爷亲自动手?” “临阵反叛,乃是军前大忌。今日他们敢叛变,明儿个也会为了荣华富贵临阵倒戈。” 朱棡也陷入了沉思。 楚力说的话。 有点道理。 “那杀了?”朱棡挑眉。 楚力将牛肉干一个囫囵全部放在嘴里开嚼,随后回头狞笑一声一溜烟跑了。 朱棡也在老朴的陪同下,宣召了杜峰等人。 坐在院子里,朱棡身侧是浮屠营将士的护卫,十二个护卫没有着甲,却难掩身上的杀气。 这十二个是专门挑选出来的王宫宿卫,拱卫王驾。 他们都是最早的一批浮屠营老兵,身上伤口不少。 有几个在土剌河解救中原百姓的过程之中负了伤,不适合继续参与训练。 进了衙门的院子,杜峰和其弟弟杜汤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晋王,不是善茬啊。 “罪民……。” 两人刚要拜倒。 突然,晋王身侧的老太监清扫拂尘,两颗花生米‘啪’的飞出,瞬间击中两人的膝盖内侧,杜家两兄弟一个吃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膝盖磕在地上,剧痛无比。 两兄弟咬牙,刚想抬头,便听到那老太监无比阴柔的声音:“两个狗东西,王爷跟前儿不跪下,真把自己当人了?” 连朱棡都有些意外。 朴不成眸子阴冷,嗓子里发出尖细的声音:“惹恼了王爷,小心你的九族!” 随即,朴不成微微躬身对着朱棡,道:“王爷,老奴僭越了。” “大伴……说的没错。”朱棡点了点头。 朴不成轻笑道:“老奴也是按规矩办事,这些人虽然临阵倒戈,但一样是反贼。” “只要是反贼,便是五马分尸,那也是大快人心的事。” 杜峰两兄弟顿时心凉了半截。 老太监,你可真特娘的狠啊。 朱棡脸色也板了起来。 杜峰两兄弟跪倒在地,哥哥杜峰道:“罪民参见王爷千岁……。” “参见千岁……。” 其余人也都附和。 朱棡没有说话。 一时间,院子里气氛诡异。 二十多个人,这些都是杜家的骨干,有杜峰的表哥,堂弟等人,此时这些人都跪倒在朱棡的身前一丈有余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杜家众人只觉得石板冰凉,膝盖刺痛,浑身酸软,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于心头。 晋王不开口,无人敢起身。 朴不成更是老神在在的闭了眼,站在朱棡身后好似老僧入定。 杜峰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一种未知的恐惧开始在他心里萦绕。 晋王会怎么处置他们? 究竟是死,还是活? 若是晋王要处死自己,自己该怎么办? 时间很快就过了一刻钟。 一刻钟之后,突然从侧面的偏院传来脚步声。 “王爷,刀磨利了!” 楚力狞笑着道。 跪在地上的众人猛然抬头,只见二十多个大汉手持钢刀,那钢刀的刀刃上还在滴落着磨刀的水,可在看到那些滴落的水的瞬间,杜峰等人好似看到了自己的血在刀刃上滴下来。 “王爷,饶命啊!” 杜峰惊慌道。 楚力狞笑:“饶你个卵子!” 这家伙一米九的大高个,一张匪气横生的大脸上顶着两个牛眼,看上去就绝非是善茬。再加上手里拧着一把三尺长的大刀,大刀磨得人影都照的见,可谓是震慑力非凡。 楚力冷冷道:“咱折了三个弟兄,不杀了你们,下面的弟兄无聊了咋整?” 说罢,楚力就要提刀走来。 杜峰吓得摆手大喊:“好汉饶命,饶命!” 弟弟杜汤更是直接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 “饶命?你这为祸百姓的反贼,留你有什么用?!” 楚力挥刀就要动手。 几乎是瞬间,杜峰强大的求生欲就爆炸了。 “王爷,王爷!我有用,我有大用啊!” 杜峰眼看着那钢刀就要落下。 那一刻,杜峰的心直接停止了跳动。 他口不择言,慌不择路。 起身便要逃。 锵! 刀刃锵的一声砍在石板上,正正好好砍在杜峰瘫坐在地上的两腿之间。 那力道,硬生生把三寸厚的石板给活生生劈开。 老天! 这要是砍在自己身上,一刀下去莫不是连人都分开了。 “老二,你行不行啊?” 旁边提着刀的大汉哈哈一笑,无情的嘲讽道。 楚老二面色羞臊,顿时面露凶光,朝着杜峰大骂:“你这狗东西,还敢躲!” 杜峰浑身一惊,朝着晋王嚎啕大哭:“殿下,殿下!救我啊,我有消息给殿下说!我知道那些家族的财物藏在哪!” 楚力狞笑提刀,刀锋折射一丝光芒,耀眼的瞬间,令人不寒而栗。 呼哧一声,刀落。 杜峰心肝俱裂,抱头大喊:“老天啊!” “老二!” 一声并不明显的喝止声传来。 刀,停在了杜峰头顶三寸。 一滴磨刀的水,冰凉凉的在刀刃上汇聚。 杜峰面色狰狞,咬牙抱头。 喉咙中发出‘呵呵呵’的声音,那是倒吸凉气之后合不上嘴发出的。 滴答滴答……。 时光流逝。 那滴刀刃上的水,滴落在了地方的手背上。 缓缓地,杜峰睁开了眼。 他……没死? 抬头看去,只见那壮汉收刀,默不作声的站在了一旁。 一种强烈的兴奋感涌上心头,这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夹杂着对活着的癫狂态度,杜峰瘫软的整个人倒下,嘴角含笑,面色呆滞。 再见其身下一尺之地,已经湿润一片。 朱棡缓缓起身,淡淡道:“让锦衣卫审一审,后续抄家的时候带着他们,供出对朝廷有用的线索,可减少罪罚。” 第235章 外雷内恩,漠南行省 第二百三十五章:外雷内恩,漠南行省! 朱棡起身离开,锦衣卫来接手接下来的事情。 楚力有些疑惑的跟在晋王身后,抱着刀问道:“王爷,您是咋知道他一定就知道各家的事的?” 朱棡微微一笑:“本王不知道啊。” “啊?那您还审他干什么?”楚力疑惑。 走在州衙的屋檐下,朱棡负手道:“整个大同的世侯里,就只有他选择了临阵倒戈,为什么?” 楚力有些半知半解。 但想了一会,便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狗东西,日他血哥的,他早就有想法,有他脑子里那些东西在,咱们杀不了他。” “不错,他选择背叛,必然是有了足够跟咱们谈判的筹码。今日吓他一下,第一是我不想跟他谈判,打拉锯战!” 朱棡面色清冷:“本王没那个功夫,也没那个闲情逸致。” 杜峰原本所想,便是利用自己知道的情报换取一些好处。 可朱棡不想给他谈判的余地。 先入为主,让他以此抛出自己的底牌。 “他要是宁愿死也不说,那些各家的财物便让其永远消失便好。本王要做的事,还不至于让一点财物就挡住了去路。” 这话让楚力有些沉思。 他似乎学到了什么。 朱棡见他沉吟,停下脚步道:“回大同之后,你、朱能,赵武、盛庸四人各领一支军队。” “各领?浮屠营要分家了?”楚力不舍的问道。 “浮屠营还会存在,不过单一的骑兵已经满足不了以后的作战方式。”朱棡脸色凝重的道。 这时候,身后的朴不成也道:“王爷,这一次的战斗,实属是可惜了,居然放跑了一百多个叛军。” 楚力提及此事也窝火的厉害。 咬牙切齿的道:“这些狗东西窜进山里之后,个个油的跟油仓的耗子一样!” “这就是不足!”朱棡点题。 “浮屠营在草原作战,确实是一把好手。右手枪左手刀,几乎无一合之敌,加上重甲的存在,几乎没有敌人。但老二,你认为浮屠营骑兵的根本在哪?” 根本? 楚力不傻,几乎是瞬间就道:“战马!” “不错,浮屠营战马的损耗是最大的。”朱棡叹道。 楚力痛心道:“在京中,四百新兵不到一个月就损伤了一千多匹战马,战甲太重了,连人带甲二百多斤,加上辎重这些,接近三百五十斤。” “以往禁军服役四年的战马,到了浮屠营就只有三个月的命。” 这很残忍。 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重骑兵,根本在于战马。 朱元璋为了重组浮屠营批下的十万贯费用,训练了八百人,而后又补充了四百人! 这后面补充的四百人,训练费用一直是朱云香坊的钱在撑着。 好在战马不需要朱棡花钱。 他想到了夏尔马。 夏尔马是世界上最大的马种之一,他耐力不佳,但体型大,冲力强!可最大拉动五吨重量的货物。 承重也在六七百斤以上。 不过这种马在古代很难用作骑兵使用,因为其肩高就可以达到两米,身高体重过于庞大,无法让骑兵挥出兵器进行攻击。 可……。 有枪啊。 若是浮屠营的将士们有这种马,大可舍去左手刀,改用右手持枪的攻击方式,但是前提是得有步枪!而且后坐力得小。 这对大明的科技工艺是一种考验。 可对朱棡来说,似乎算不上什么大的难题。 朱棡沉吟了一下,道:“漠南行省划分好之后,分置五卫,每一卫下辖五千六百人,其中三分之二由汉人组成,三分之一由蒙古人组成。” “这些人,都要过你之手训练,到时候你这个漠南十万边军的总教头,可有活干了。” 楚力有些忐忑。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道理。 楚力原本只是兵痞一个,入朱棡麾下不过两年,便已经晋升成了六品武官,这种升迁速度,谁见了不眼红? “那得是……多少兵啊?”楚力有些不确定道。 “最多三万人。”朱棡道。 朱棡转头,看着楚力道:“昔日没有杀尽扩廓旧部的人,便是为了草原做打算。” “草原地广人稀,又不是汉家领土,朝中那些文臣一定没有占取之心。想要将这些土地归入大明版图,光靠大明自家百姓太过困难!汉民不会放牧啊。” 楚力静静地听着。 “占草原,战马便源源不断,有了战马,大明军队才有补充。” “那些人反叛怎么办?”楚力问道。 朱棡淡笑道:“金山府选址之后,会划分一个雷场,浮屠营便驻扎在周边,蒙古人的妇孺亲眷全部都只能留在其中。” “至于城中的男人,一半会参与大同府修建的工作之中,其中一大部分放牧,一小部分充入新兵。” 雷场!? 这时候,就连朴不成那双微眯的眼睛都不自觉的睁开。 楚力更是有些不寒而栗。 “王府工作室的反步兵雷技术已经趋于成熟,制作并不困难。”朱棡面色冷漠。 “在雷区之中,开设学堂,教学文化。孩子,是最干净的白纸!”朱棡幽幽道。 十年。 十年之内,漠南行省必须归心大明。 如今扩廓和纳哈出的旧部下,有三千多适龄的孩子,这些孩子就是朱棡彻底谋取的底牌。 他要让那些憎恨汉人的草原人,一步步看着自己孩子说汉话,学汉礼,耕地放牧,织布缝衣。 至于说,牧民反叛这个问题。 在缺铁少铁的草原上,哪有兵器给他们反叛。 而反观大同府,朱棡有信心在三年内,让大同府军队实现火器化。 如今京营之中都有一支三千人的火枪队,作为老朱禁军的底牌,由秦王朱樉在训练。 想到秦王,朱棡有些感叹。 秦王做人做事不行,可练兵还是够狠。 其人暴戾,性子躁动,在练兵场比那些老兵还有血性,练出来的军队也是真正的精兵,气势颇为不凡。 他为什么知道? 别当锦衣卫是吃素的。 有了北元探马军司的底子在,如今锦衣卫的规模已经非常可观,京中三品以上大员的身边都已经安插了人手。 诸位王爷也不例外。 锦衣卫的消息,老朱和朱标,还有朱棡朱棣两兄弟合计四人可以随意查阅。 对于二哥表现,朱棡并不意外。 历史上秦王本就在军武上展现了天赋,在四王镇边的时期,也多次作为藩王之首打马漠南,威慑蒙古人。 ps:后面会下杀手,别喷我圣母了,真的杀了把你们弄去草原放羊吗? 第236章 劲大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劲大的! “王爷,咱真不把这厮给杀了?” 似乎是听到前面明堂之中,杜峰喜极而泣的声音,楚力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朱棡白了他一眼。 “你啊,长得凶神恶煞的,怎么做起事来,一肚子仁厚呢?”朱棡笑问道。 楚力有些委屈了,哭丧着脸:“咱……咱长得丑,但咱温柔啊!” “还没媳妇?”朱棡这时候才想起。 楚力挠了挠头。 “没……。” 好家伙,三十多岁的糙汉子,顶着络腮胡和一百七十多斤的身子【以古代16两一斤计算,本书都是古代计量重量】,硬是脸红了一下。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朱棡恶寒不已。 “没相中的?” 朱棡问道。 楚力挠了挠头。 “没有。” “喜欢啥样的?”朱棡再问。 楚力沉思了一会。 他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过了半晌……。 楚力眼前一亮,兴冲冲的道:“劲大的!” …… 朱棡决定以后不提这个问题。 下头。 楚力一高兴,双手一抬,怀里的几个东西掉了下来。 掉在地上,朱棡微微一挑眉毛:“这什么东西?怎么如此……。” 楚老二顿时来了兴致,将那几个小瓶子给捡起来,兴致勃勃道:“眼熟是殿下?” 朱棡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是金枪药啊!俺专门找京城里一个老道士买的,那老道士配药可是一绝,这一小瓶下去,任你多贞烈……。” “滚你娘的!” 朱棡抬起一脚就把面前这眉飞色舞的老坏蛋给踢了出去。 楚力嘿嘿一笑,退了几步之后,又介绍另一个小瓶子。 “王爷,这是蒙汗药,往布上一倒捂着口鼻,最多三吸!”……。 朱棡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老流氓,你真特娘的阴损啊。” 楚力还是贱笑:“王爷,这可是打家劫舍的宝贝,有这玩意,闯荡江湖走哪都不怕!” 朱棡没好气的转身走了。 楚力挠头,嘀咕道:“出来身上带十斤春药的人,数落俺……,俺才委屈呢。” 不过下一秒,楚力还是美滋滋的把药给收好了。 还的是张指挥那句话说的好。 得不到,就毁掉! 回过神的楚力挠了挠头:“还是没说咋处置那些人啊。” 一旁的朴不成刚打算走,见楚力还没明白,便告诉楚力取出一瓶药,把药粉倒出来。 楚力照做。 很快,一瓶药粉倒完。 楚力问道:“然后呢?” 朴不成脸色如白纸,面白无须但满是褶皱,微微一笑:“楚校尉,药用完了,瓶子咋办?” 说完,老朴转身弓着腰小碎步去跟上晋王。 楚力楞了一会,随后恍然大悟。 可下一秒,楚力就跳脚。 “好你个老太监!我的药!” 嘀咕了一阵,楚老二气得肝疼,自己可是大价钱啊!还说见到个誓死不从的,试试是不是跟老道士说的那样,能掐出水,结果就被这老太监给坑了。 “说话跟特娘打哑谜似的,你要考进士啊?” …… 城池的修缮并不难,杜峰率先交出了价值三万贯的钱财,这些都是杜家近五十年的底蕴。 三万贯,已经不少了。 但是朱棡知道,这只是九牛一毛。 山西世侯存在几十年,巅峰时期的刘黑马甚至被元庭封为兵马大元帅。 洗劫五处城池。 怎么可能就这么点东西。 临近离开的时候,朱棡见到了已经半死不活的曹宏。 让人有些出奇的是,此人居然是山西行省参政。 到蔚州城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 面色惨白,连走路都要搀扶。 接见了曹宏之后,朱棡这才起身返回大同府。 离开之时,再次跟孙文博交代了城池修缮,安抚百姓,整顿军武的事情,并且让浮屠营一个副连长留下来指导军备。 回去的路上,耿忠脸上就差没写上‘怨种’两个字了。 这晋王,真是到哪儿都能搞点事啊。 但却不得不说,晋王所展现出来的魄力,的确让人为之叹服。 耿忠自然也看出赵和的谋反之中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他赵和是什么东西? 小小知州,虽然监管军事,可拢共不过多少人? 随便派几千兵马堵住要道,就能让赵和活活困死在蔚州。 此乃上面人物的博弈。 晋王稍不注意便会落一个监管不力或其他的罪名,王爷之尊在京城确实了不得,可在地方上,王爷的身份反而尴尬。 可就是如此尴尬的局面,却让晋王以力破局。 朱家的人,就没有善茬。 朱棡这时候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些人抓到没有?” 耿忠跟在朱棡身后,苦笑的摇了摇头:“回殿下,尚无踪迹。” “不过各地的关口都已经安排了人手,还有两支千人的队伍还在蔚州境内搜查。” 朱棡点了点头,走在耿忠前方,道:“最短的时间将这些人全部找到。” 在朱棡和耿忠议事的时候,那刚刚恢复一点气色的曹宏走了上来。 说了徐达在太原杀死府衙十几个衙役的事情。 朱棡听罢都惊呆了。 老丈人……这么生猛的吗。 狂砍一条街啊这是。 一旁的朴不成眸子阴恻恻的看着曹宏,等到曹宏离去,朱棡也看出了朴不成的欲言又止,道:“大伴可是有什么话?” 朴不成拜下,道:“王爷,魏国公是跟着陛下的老人了,一品国公,太子少傅,官至太傅,按理来说,到地方上来布政那也是天官。可这山西按察使班大人,俨然是忘了上下尊卑。” 这话有些牵强。 班用吉是地方按察使,徐达虽是一品国公,但到地方布政,官位也不见得比班用吉要大。 但老朴有句话不假。 这厮,忘了上下尊卑。 同时,朴不成也在提醒朱棡,蔚州的事完了,可这山西的事还没完,谋反的事,绝不会因为赵和的死就此结束。 班用吉,得付出代价。 目光深邃的朱棡偏头看了看朴不成,淡淡道:“大伴再教本王做事?” 朴不成身体一僵,一股凉意自脚底板猛然升起,随后脊骨一酸,噗通跪地,惶恐颤声道:“老奴不敢!是老奴放肆了。” 朱棡缓缓收回眼神。 “大伴是好心。” “但本王从不体谅所谓的好心。” 第237章 李景隆的信 第二百三十七章:李景隆的信 洪武六年十一月二十四。 大雪。 大同府的王府内,朱棡手里拿着一封来自凤阳的信。 “王爷在看什么?” 徐妙云从内院走了出来,一身淡紫色明式汉服显得雍容华贵,来到大同府这些时日,徐妙云的气色好了一些。 兴许是远离了京城,徐妙云在大同府过的很是惬意,也没有在京城时那般谨慎和小心翼翼。 “大侄子的信。”朱棡笑了笑。 看着信纸上的话,朱棡笑道:“这家伙还真是……,学有所成啊。” 徐妙云接过信纸看了看,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芳儿……,确实是女中豪杰。”徐妙云道。 信纸自然是李景隆这个二笔写来求学的。 李景隆由于害怕被打,躲到凤阳府去屯田,这厮去了凤阳,第一件事就是让家里的管事给自己建了个院子,开始整日在院子里练武。 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打败邓芳。 结果练了一两个月,半点起色没有。 又听闻邓芳在京中自身暴打十几个恶徒的事迹,顿时深感无力。 索性写信给朱棡求学。 求御女之术。 只是朱棡还在偷乐的时候,徐妙云轻悠悠的问道:“王爷很善这……御女之术?” 朱棡脸色缓缓失去了笑容。 “妙云,你是知道本王……。” “嗯,妙云知道,王爷善骑,于草原上跟安宁公主追逐打闹,据说还伤到了无辜的马儿。”徐妙云轻笑道。 笑容恬静,温柔淑雅。 “妙云,今晚吃你最喜欢的当归鸡汤怎么样?”朱棡转身撸起袖子就要去杀鸡。 徐妙云摇了摇头:“妾身不贪口。” 朱棡冷汗淋漓。 妙云妹子,你这无声的压迫,有些吓人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朱家遗传的怕老婆,又或者说,老朱家情种多,朱棡在徐妙云面前,总是有些没底。 朱棡凑上来,抓着徐妙云的一双柔荑,道:“咦,王妃最近手儿怎么糙了,正好夫君这儿有一瓶润手膏……。” 徐妙云欲要抽手,却发现夫君已经站在身后,忙要离开,又被搂腰扶摇而下,一阵失神,两人坐在了围栏下的凳子上。 一旁的宫人全被徐妙云的侍者屏退。 “王爷……。”徐妙云魇面羞红,娇嗔不已。 “说,跟谁学的?差点把你男人都给吓到了。”朱棡逗弄道。 徐妙云轻咬红唇,眉宇间有一抹不屈之色。 只是下一秒,朱棡大手下沉。 “妾身……妾身说……,说还不成嘛……。”徐妙云吓得花容失色,忙道:“是妾身跟海别论诗词的时候……。” 听到徐妙云的话,朱棡顿时露出一抹惊奇之色。 原来古时候的女人凑一起,也聊得如此……生龙活虎。 见朱棡脸色有些愣神,徐妙云脸儿透红,神色有些忐忑道:“夫君可是觉得……女人家……。” “不该讨论这般……不知羞……。” 朱棡回过神来。 便见徐妙云双眸如水,双颊含春,眉宇间可见盎然之色,美的美不胜收,惊心动魄。 朱棡几乎是自言道:“风清月莹,天然标韵,自是闺房之秀。情多无那不能禁,常是为、而今时候。” “你坏!” 徐妙云扑身而就,深埋臻首好一番羞。 …… 到了晌午用膳的时候,特意叫人准备的枣泥糕端了上来。 餐桌上,徐妙锦咬着筷子头有些愣神。 而朱棡则是跟徐妙云再次说起了李景隆的信。 “夫君觉得,九江跟芳儿,可成?”徐妙云问道。 朱棡也不确定道:“应是能成才是,李九江这厮就缺这么一个贤内助。” 贤内助? 徐妙云有些不解这个贤内助是褒还是贬。 朱棡解释道:“李景隆处事能力很强,官场混的风生水起。但终归是武将家庭的人,将来肯定是要带兵打仗的。” “接过曹国公府的大位,没仗打他还能混起来,就怕打了败仗啊!” 历史上不就是这样吗。 徐妙云也恍然。 点头道:“朱云香坊的那些商家,确实都是九江给谈好的。” “年初的有时候香坊刚刚开业,供货不足,起初那些商家还要去衙门状告我们收钱不交货。可后来被九江请去秦淮河玩了三天,一直到现在都跟咱们香坊保持合作。” 这或许不是最早的酒桌文化。 但绝对是最能体现个人价值的一场酒桌文化。 “咱们香坊在山西有没有出路?”朱棡问道。 徐妙云点了点头:“有。” “但相较于南方,北人洗漱的频率不高!” 没有应天府的那么高。 “那看来要另辟蹊径了。”朱棡点了点头。 钱! 一个地区的开发,就是用钱去砸。 钱砸到位了,自然而然就有效果了。 他在系统里面搜了一下,发现有几种东西是目前科技可以大规模制造的。 比如以种植业作为根本的香水萃取工艺,可以实现荒地利用,增加百姓收入。 花蕊的种植难度比稻谷小麦低很多,而且犄角旮旯的荒地也能种植,以香水产业带动地区经济发展,是一个可行的策略。 但缺点是见效慢,以及落到花农手里的钱不多,肥料,采摘,运输,制作成本,渠道成本,都是钱。 这个项目可以搞,但前提是得走高精尖。 下一个就是养殖业。 以肉猪作为代表,明朝养殖的猪统称为豚,是黑猪,不是白猪,体型小,肉质柴。 他可以用系统换白猪进行繁殖。 但缺点是繁殖种猪需要的时间也不少。 还有一些项目,但各有各的缺点。 系统对于朱棡来说,不是一个可以无限索取的东西,他只能将一些东西以先驱者的方式带到大明!有了一个东西在前打头阵,再去研究其生产方式和制作工艺。 最终,朱棡将下一个目标落实在了煤炭脱硫上。 山西煤多,且大多露天,但带着硫的煤在燃烧后,会产生大量一氧化碳,无法作为取暖材料!每年因为百姓贪图便宜,使用煤炭取暖而致死的人不在少数。 需要注意的是,煤炭这个词,最早出现是在明朝中叶的陆深的‘燕闲录’之中,在此之前,都称之为石炭。 没有脱硫的石炭燃烧效率低,温度低,且有毒性,民间使用也有,但不广泛。最早发现对石炭的使用,居然是用作雕刻各种器物。 ps:杠精别来了!这是小说,小说!宋代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煤炭的采集和使用,北宋汴京城就已经实现了‘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燃薪者。’ 第238章 你要赖账? 第二百三十八章:你要赖账? 出于对李景隆日后的表现,朱棡决定给李景隆出个馊主意。 但主意是差了点。 可实用啊。 写好信件之后,便让人走兵部的暗线,将信件一路带着李景隆。 大同府的公务不少,最紧急的就是对蔚州造反一事的处理。 下午的时候,京中的内侍在大同府寻到了徐达。 并且宣读了朱元璋让徐达暂领大同军务的圣旨。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要将山西境内的世侯家族给全部剿灭,并且将其家族财产充公。 朱棡第一时间找到了老丈人。 “你想要将世侯家族的人,拉去修路?”徐达不咸不淡的问道。 朱棡点了点头。 “几家世侯家族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千人……。”朱棡笑了笑。 对此徐达倒是不反对。 移民的事情是朱棡这个布政使来安排,他没必要操这个心。 “各家的钱财朝廷要收七成。”徐达不咸不淡的道。 朱棡顿时睁大眼睛。 “七成?凭什么?” 两人坐在院子里,徐达抱着手看着朱棡,淡淡道:“这笔钱太大,你吞不下。” “上位给的信里交代的很清楚,今年云南马政开销大,需要补一笔入账,不然户部那边周转不开。” 朱棡有些不乐意,皱眉道:“这是户部的事,跟大同有什么关系?他杨宪干什么吃的?一个云南的马政开销摆不平。” 徐达没说话。 但这是朱棡小看了明代军队的开销。 尤其是云南这种地方,征兵练兵都非常困难。 朱棡纳闷道:“云南马政开销真这么大?” 可下一秒,朱棡就错愕道:“云南那边征兵,征的是汉人?” 徐达也转头,疑惑的看着朱棡。 “有何不对?” 朱棡顿时无语。 他一拍脑袋:“重新练起,有必要吗?土人之中能征者不少,只需要给一把兵器和一套甲胄就是一个兵。” “集结几千土人,就可以组建一支战力非比寻常的军队。而且土人熟悉山路,在丛林之中也具有汉人不具备的辨识力。” 事情,没这么简单。 徐达幽幽道:“土人终究是土人,不是汉人。给他们兵器,若是调转枪头对准大明……。” 朱棡翻了个白眼。 说到底,还是没把土人当做大明百姓。 “你考虑的确实合理,但不合朝廷的局势!若是让几千装备精良的土人占据大山,隘口,那大明的云南布政就彻底烂了。” “魏国公这是不信我有妙计?”朱棡淡笑问道。 徐达转头:“妙计?说来听听,你说得好,钱我也就不要了。” 朱棡笑了笑:“这么说来,本王也有一番肺腑之言。” 徐达皱眉,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什么话?” “朝廷经营云南,绝不是准备掠取云南财富,竭泽而渔,对?”朱棡问道。 徐达点头:“不错,自傅友德率军攻下云南之后,便一直没有布政。此地自古以来便是汉家故土,我大明朝廷自不可能干出如有宋一朝那般割让国土的蠢事。” “所以云南虽然年年亏,年年损,但布政一直没有停止,如今几年过去,楚雄府一代汉民也逐渐增多。” 朱棡点头,随即反问徐达:“云南之地民族多,朝廷有没有想过如何安顿这些人?有没有想过将这些土人也纳入大明朝廷的怀抱之中?” “魏国公,虽朝廷口口声声说云南是华夏故土,但百姓也是土地上土生土长的百姓啊。对于他们,一直抱有戒心,合适吗?” “或者说,一直对他们处于边缘化的管理,对于这些土人来说,就公平吗?” 改土归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土人实实在在的得到好处。 可要让土人得到朝廷的恩惠,朝廷首先就要摆正一个将土人视作大明子民的态度,和汉人无差别的对待。 “你的意思,改土归流?”徐达面色板正的问道。 朱棡点头:“改土归流的策略对于土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但改土归流之前,必须铲除当地土司,有土司及其个人武装在,没有武器,没有甲胄的土人不可能反抗的过。” “你的改土归流之策的确可圈可点,但铲除土司,并不简单。” 朱棡索性也不继续卖关子,轻笑道:“在改土归流之前,将这个消息先暂时捂着。喊出一个‘土人也是大明子民’的口号,吸收一部分土人参与朝廷的建设,甚至只是搬运一些东西。” “说到底,还是要培养土人心里的平等意识和朝廷的公信力,朝廷可以给干活的土人家庭发放粮饷和抚恤,刚开始就只让他们参与一些简单的工作。” “土司们自然也不好干涉这种朝廷正常的布政操作,毕竟当地的军阀优势还是在他们的手里。” “以此往返一段时间,土人心中树立朝廷公信力,让他们对朝廷的命令深信不疑,而后再进一步以编军的名义,让那些干活的土人拿起兵器!” “有了兵器的土人,究竟会对给他们钱粮,布帛,物资的朝廷动手,还是对那些占领土地,以武力镇压他们的土司动手?” “朝廷通过一次次的雇佣关系树立公信力,使得那些土人受到朝廷恩典,让他们明代靠着朝廷不愁吃喝。有这个观念,他们自然而然亲近朝廷。百姓是最简单最纯粹的,有了吃的喝的穿的,再凶悍的民族也会变得能歌善舞。” “届时,再将改土归流的消息抛出去,就说朝廷体恤土人的困难,并且了解到当地土司家族土地众多。再将土司架在火上烤,到处宣扬他们仁善爱民,愿意将土地分发出来给土人使用。” “而后,给那些土司分发爵位,官位,并且大多是散官和流爵,无实际意义。” “他们敢反对吗?土人手里有兵器,有钱粮。” “土司被推翻,朝廷再外放土人军队,将他们调往各地参与守城,隔绝彼此之间的联系,他们吃着皇粮,拿着军饷。” “朝廷则是把事情顺利的给办了。” “何乐而不为?” 朱棡笑眯眯的看着徐达。 徐达则是目光呆滞的目视前方。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公信力的问题。 这……太阴险了些。 徐达缓缓转头看着朱棡,只听徐达缓缓道:“这些,得要钱。” 朱棡无语。 “魏国公这是打算耍无赖?”朱棡问道。 徐达板着脸道:“你不也一样?” “我耍什么无赖了?我朱棡人送外号诚实小郎君……。” “昔日说好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解决天下百姓饿殍,第二件呢?” 朱棡先是脸色一僵。 随后,露出一个无比狡黠的贱笑看着老丈人。 第239章 载入史册的会议 第二百三十九章:载入史册的会议 徐达是不相信朱棡能解决取暖这事的。 但不相信归不相信,赌约还是就这么立下了。 朱棡需要世侯的这些钱。 而且是很需要。 资本的世界,第一桶金是至关重要的。 徐达领兵带着杜峰去抄家之后,朱棡赶忙让张玉带着人跟了上去,在今年严冬彻底来临之前,朱棡必须要找到解决取暖难题的法子。 但这个法子,已经有了。 之前在应天府负责打理水泥制造的掌柜周仁被调到了大同,朱棡也找了时间和周仁交代了开采石灰石煅烧的事情。 此外还有三百多跟着朱棡前来大同府的工匠,对于这些工匠,朱棡全部开了年薪三十贯的价格,并且到了大同之后提供住处和一部分自给自足的土地。 张玉这段时间也是忙的脚不离地。 大同府此后三年作为晋王的大营,自然是要百般布置。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同城的扩建。 王府内,今日很是热闹。 大同府几个州县的官员几乎都到了,几个新的知州和知县也都是新任命的,并没有直接用贡生,都是启用的副职。 这里朱棡还是考虑到,贡生未曾有过治理地方的经验,若是一次性任用太多,怕闹出岔子。 地方官员虽然万金油,但至少能保证不犯错。 等到基建的事落实下去,再挑刺也不晚。 朱棡第一条命令,就是要统计人口,并且是详细的人口! 这里的人口,不是户数,而是切切实实的人数。 “每家每户多少人,男女性别,年龄,全部要登记的清清楚楚!而不是只统计男丁的数目。” 下面有县令无奈道:“王爷,这妇孺统计有何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下一秒,一道阴恻恻的目光就锁定了这个县令。 是朴不成。 朱棡身边的张玉、楚力等人都面色如常,没有表露情绪。 朱棡更是拿着手里的一本小册子,淡淡道:“陈县令有难处?” 陈县令双手一僵,只觉得浑身一下子有些僵硬。 忙讪笑:“不敢……不敢。” “不敢?”朱棡放下册子,反问道:“不敢是什么意思?是我恐吓你了?还是威逼你了?” “你有何不敢?为什么不敢?你问了,你说了,我就会砍了你?还是说你碍于上官淫威,有言而不能发?” 陈县令瞬间冷汗淋漓。 连珠炮似的话直接让他整个人如同中弹一般。 其余几个官员也瞬间挺直腰背,目不斜视,不敢有半点马虎。 “不……不是……。”陈县令惶恐摆手道。 朱棡横眉。 陈县令顿时心跳加速,颇为悔恨自己刚刚为何多嘴。 这个嘴啊! “陈县令的意思,是妇孺就不该管?官府统计人口数量,为的是当地的生产产值,以及蒙童数量,好设立官学。” “其次,妇女也能参与务工,减轻家用。” “还有,以后办公事的时候,称呼我的官位即可!本官以布政使的身份和诸位共论政事,而不是以王爷的身份指使你们去行王令。” 官员们忙不迭的点头。 朱棡随即道:“本官一向快言快语,所以说的话触犯到谁,还望仔细想想取舍,对错。” “大同府位于边境,自古以来都是边陲之地,军事重地。” “百姓人口虽不少,但鱼龙混杂,色目人,蒙古人的后代不少。对于这部分人,朝廷的态度是一视同仁的,愿意为朝廷效力,官府也会录用。” “我朝天子乃开国明君,最为痛恨结党营私,为祸百姓之事!前朝陋习,还望诸位同僚就此坚决抵制。” “下面本官说几件事,你们且记一记。” 朱棡起身,命人从后院抬上来一块黑色的板子,上面划分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布政,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 一个政策的落实,也不是吩咐下去就完了。 如朱棡布政使的身份,地方政策不需要过中书省,只要账面上有闲钱,就可以自己实施。 经过初议、立项、探勘、动工几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是需要人实实在在去落实的。 “其一,各州县开始清点班房的罪犯人数,这个难度不大,相信各衙门的刑曹录事也都有所记录。” “罪犯参与劳役,以劳减刑。可以减少修路所负担钱财……。” 这个策略,在古代并不少见,早在秦始皇的时期就这么干了。 朱棡提出来,有官员的脸色有些微妙。 因为这个政策落实,会影响到当地刑曹的黑钱收入。【不敢细写】 其次,一些富家子弟若是被征用劳役……自己这个地方官不好当啊。 头疼,总之就是非常头疼。 朱棡自然也知道这些潜规则,但在强大的武力和无可匹敌的军事力量前,一切潜规则都是糟粕。 不听话的,就拉去一起干活。 “其二,各地统计一个当地已经探明的矿产数量。本官在此重申一句,位于大明国土之上的一切矿产资源都是朝廷所有,个人不得私自开采和炼制!” “若有发现,诛九族!” 这是铁律。 朝廷绝不允许有人私自开炉炼铁,铁就是兵器。 有了兵器的百姓,就是兵! 此话说的杀气毕露,森然无比,诸位官员忙点头应道。 这一条,又动了当地豪绅的利益。 但,朱棡怕吗? “其三,是各地官道维护和修缮,本官会派人走访各州县,调查官道的通行水准。要想富,先修路。这个道理我希望诸位记住。” 治理首先就是从人口的衣食住行开始入手。 了解当地特色,统筹当地资源。 遇山开山,遇‘虎’打虎。 招商引资在这个时代很难实现,但先带动一部分,吸引大部分。 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这场会议持续了很久,到了晌午时众人匆匆吃过饭,又继续开始商议。 各州县的长官也算是配合,对于朱棡的问题也能对答如流。 全大同府第一件大事就是大同城和蔚州的道路贯通。 到了傍晚,众人才口干舌燥的结束了议事。 “时间不早了,诸位地方长官都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就回各自辖区。”朱棡摆了摆手。 地方官离开之后,还有一场军事会议。 第240章 不怒反喜,晋商,卖国? 第二百四十章:不怒反喜,晋商,卖国? 军事会议的内容是征兵、练兵、布兵为主题核心。 征兵是征用新军,补充漠南行省当地兵员编制。 朱棡所定的五个卫所,合计两万八千人,其中一卫五千六百人。 “各地卫所制都是军籍世袭,这一点不能变更。所以在确保征兵的同时,要保证征兵人员已婚已育,并且家庭条件过得去,不能少了顶梁柱。” “另外,粮饷也适时调整,毕竟是远在塞外……这么说也不对,毕竟是咱大明最北的边境,条件呢,苦了些。” “本官看,就双倍粮饷!另外再看是不是家中独子,若是独子,再加三成粮饷。” “征兵的事耿忠和赵武,你二人配合配合。” 耿忠和赵武起身,两人领命。 大同府还有一些将领,听命于耿忠。 不过自朱棡接任之后,一切都听朱棡调令了。 “新的五个卫所,为神威左右两卫,镇北左右两卫,以及拱卫首府的浮屠营,依旧是卫所单位。” “原大同府的大同左右两卫保持建制。” “练兵由楚力统一指挥,就在虎峪口外猫儿庄,此地地势平坦。加之两侧有山峰,大风难至,是个好地方。” 其余的军备。 如弓箭,长枪,大刀等等,除了朝廷分配的定额,部分得靠朱棡自己搞定。 他暂定于浑源州恒山脚下瓷窑口,修建工厂。 首府原先定的是金山,但经过商议之后,改成了集宁。 集宁,也就是后世乌兰察布市所在的地方。 朱棡起初考虑金山,是因为此地稀土资源丰富,在后世被称之为稀土之都,但后来因为距离太远,加上道路的阻拦,只能换成集宁。 但换成集宁之后,也有许多好处。 商议结束,朱棡这才有些有些劳累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不多时,朴不成来告诉朱棡,应州知州孙攀求见。 “宣。”朱棡点了点头。 孙攀是个微胖的中年人,一双眯眯眼加上脸上的肥肉,颇具喜感,尤其是一个大肚子,看起来跟后世某处,某局领导有的一拼。 进了园子,孙攀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孙大人还有什么遗漏之处?”朱棡笑问道。 孙攀摇了摇头。 “坐!”朱棡笑道。 坐下之后,孙攀脸上有些不安,道:“布政使大人,下官一直有些话,可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棡乐了:“知州大人认为当讲,那便当讲,认为不当讲便不当讲。如此与本官讲述,是让本官心里刺挠不成?” 孙胖忙讪笑一阵。 随后孙攀便道:“下官所说,乃是这山西境内的三府的行商啊。” “行商?” “是,下官所在应州之地,毗邻雁门,与这太原府紧紧相邻。下官注意到,每年从太原入大同的大量货物,最终都没有在大同府完成买卖。” 几乎是瞬间,朱棡的脑子里就冒出了晋商二字。 “没有在大同府完成买卖?卖给谁了?”朱棡脸色淡淡的问道。 孙攀苦笑道:“下官也不知晓啊!但下官可以肯定,每年出入雁门的货物,多是盐铁!其次是布帛,茶叶居多。” 此话说完,孙攀更是有些怯怯的道。 “甚至……甚至有农具和……。” 他不敢继续往下说。 朱棡的心里却是信了八成。 晋商。 如今的晋商还没起势,根据朱棡从锦衣卫探查到的消息来看,晋商如今还处在一些小打小闹的阶段。 和明朝中叶的叛国举动还有些差距。 但山西是南北通商要道,若是不管,晋商迟早起势。 朱棡能够压制蒙古人的自信,在于蒙古人没有铁器和兵器,可若是晋商不知死活的提供呢? 想到这,朱棡心头杀意多了几分。 朱棡无声的将孙攀给支走。 随后,锦衣卫的何广义到了。 “有没有晋商的消息?”朱棡问道。 何广义点头:“有!” “前几日查到,不少商人带着大量的粮食和布帛涌入大同,一日间雁门关所通行的粮食数目就有上万石。” 朱棡冷笑:“这是做我的生意来了。” 如今几十万蒙古人在土城驻扎着,等待着朝廷的分配。 几十万人每日就要吃几万斤米。 这些钱,都是朝廷再出。 就连中书省都不止一次催促朱棡赶紧将这些草原人给分配出去,朝廷可负担不起这么多粮食的消耗。 何广义恨恨道:“王爷,这些个奸商还囤货居奇,似乎打算要坐地起价。” “坐地起价?”朱棡闻声,突然笑了起来。 他轻抚手掌,哈哈一笑:“那可太妙了!” 何广义不解,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会突然发笑。 朱棡摆了摆手,忍俊不禁。 在外人看来朱棡不正常,可对于此时心里已有计策的朱棡来说,这些商人的举动简直是自找苦吃。 “王爷,咱们不宰了这些人吗……?”何广义问道。 朱棡收敛几分脸色:“广义,你是个直性子。” “但有时候,直性子会碰壁。” “杀了这些商人,固然可以将他们的钱财洗劫一空。可若是从长远看,杀几个商人,就把朝廷的公信力和威信毁于一旦,落下一个滥杀商贾,杀鸡取卵的名声。” “此后,还有谁敢行商?谁能买卖交易货物?不产布帛的地区,如何买到布帛。粮食欠收的百姓,又怎么吃到粮米?” “商人是逐利的,为了利益,他们可以爆发出比朝廷更有效的执行力和活力。这,也是一种资源。” 何广义不明白。 但他觉得有几分道理。 因为他亲眼看到过,一个商人为了可以做载一些货物,自己徒步赶着马车走了几百里。 这事,换做任何一个官员,怕是都没人乐意干。 朱棡笑道:“你让锦衣卫散布消息,就说朝廷清洗当地世侯的钱,全部要拿来治理牧民,要收购大量的粮食!” “就说个……七十万石!” 何广义直接吓得脸都白了。 七十万石! 那是多少粮食? 这个消息散布出去,整个山西的粮商还不得炸了锅? “除了粮米,再散步一些,就说还要三十万匹绢,十万匹布,以及食盐,粮种。” 何广义此时有些胸口发闷,这个消息真的扩散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 到时候生乱怎么办? 朱棡笑了笑,负手走回了内院。 累了,该找宝贝媳妇美美的睡一觉了。 明日一早,还有一件大事。 第241章 太原,桃李书院 第二百四十一章:太原,桃李书院 十二月初三,太原城,大雪初停。 太原城城坚墙高,占地广袤,如今已经是洪武六年末尾,还有不久便是年关,城中一片欣欣向荣。 许久不见的暖阳照在大地上,莹白的积雪反射着阳光,仿佛天地都明亮了几分。 大街上,南北商贩络绎不绝,来来往往之下吆喝着各种口号。 而在太原城主干道一侧的一座算是华美的建筑里,一群舞象之年的少年头戴纶巾,身着棉袄在院中舞文弄墨。 而在院子的大门匾额上,则是龙飞凤舞的书写着‘桃李书院’四个大字。 院中少年成群结伴,而与我往,共讨国政与诗词。 这些少年议论最多的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蔚州赵和谋反一事。 第二件事便是大明朝廷在云南扩编马政一事。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在这两年的国政上一直是欣欣向荣的状态。 首当其冲的,便是西藏羌塘地区的回归,在洪武六年二月时,乌斯藏帕木竹巴灌顶国师章阳沙加监藏遣使出使大明,以当地圣物佛像、经书、舍利来贡。 而后,大明朝廷在乌斯藏和朵甘卫设立指挥使司、宣慰司、元帅府、招讨司和万户府。 这是实打实的功绩。 西藏吐蕃地区一直是中原王朝难以彻底征服的地区,有了前元庭武力镇压的基础下,大明彻底将这片区域给纳入了大明版图之下。 这份功绩,不可谓不大。 但对于朱元璋这位传奇帝王来说,这份功绩只是他璀璨人生之中的一份成绩! 但就是这样的成绩,却根本不在这些书生的论政范围。 他们论的,只有他们认为朝廷没做对的。 “依在下看,西南那等穷乡僻壤之地,取之无味!朝廷每年花费百万贯于此地,实属是自讨苦吃。” “不错,蛮夷之地不服王教,让他们学习我等圣学,无疑是自贬!” 另一边,也有学子持反对意见。 “如今云南腹地还被元梁王所控,此地本就是我汉人后裔所属之地,若不收复,岂不是割让江山?” 有学子嗤笑:“云南前身乃是大理,大理比北宋建国还早二十年,何来是汉家故地?” “荒唐!唐开元二十六年南诏国建立,天复二年唐人郑买嗣灭南诏建大长和国,难道此地不属我汉家天下?” 西南之地的政权,很复杂。 郑买嗣建立大长和国,没几十年就被大天兴国取代,后来又被大义宁国取代,最终大义宁国被灭,大理段氏建国于西南,国号大理。 “聒噪,尔等论政,不是看谁的嗓门大的。”一个面色有些富态的学子慢悠悠的走出来,打断双方的对话。 众人见状,也都拜礼,嘴里称呼这富态学子一声二师兄。 富态学子点了点头,凝眉道:“论政之精益在以论而证,提出质疑,回答问题。而不是比谁的话更刁钻,谁的用词更犀利。” 说完,富态师兄摆了摆手:“小点声,今日班师讲课,不要吵到班师。” 班师,便是班用吉的亲哥班用茂。 班用吉外放之后,便让其家族火速在太原建立了一座学院,并且让其哥哥班用茂来此教学文生。 所带来的学子,不少是浙东士子,其余的也有在太原本地招来的士子。 学院不收钱财,和班家一向的操作一模一样。 将学子当做家族势力培养。 “我等知晓了。”几个刚刚还倨傲的师弟点了点头。 等到这师兄离开,那几个刚刚论政的师弟这才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派,是浙东学子。 一派,是太原学子。 还是这么泾渭分明。 “师兄脸色尚佳啊。”浙东学子这边,学子们神态轻松,全然没有刚刚论事的紧迫感。 “开了年,师兄该入朝为官了。” “还是班师厉害,朝廷果然舍弃科举,改用荐举。也难怪,这北方文生五大三粗,空有表象,看似大忠实则大奸!如何比得上南方学子这般运筹帷幄?” “便是给他们科举又有何用?” 班用吉作为地方按察使,有荐举学子的席位。 而这些话,确实实实在在的让北方学子伤了心。 另一边的学子们怒目而视。 可又不敢动手。 能入书院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颇为不易,书院只有七十余人,但北人只有区区二十几个,在书院中虽说没有区别对待,但在学生团体抱团之中,北人是远不及南人的。 另一边,有士子叹道:“林师兄今年无望矣!” “可凭什么?”一旁有人不满道。 “年底考测,分明是林师兄拔得魁首,就算是荐举,为何不荐举林师兄?非要荐举那胖子?” “聒噪!” 一个有些温和而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 众人侧目,便看到他们口中的林师兄负手而来。 “林师兄!”北方学子纷纷围上。 “那温胖子刚刚从班师房中出来,难道今年入朝者,当真是他?”有人不满道。 “他何德何能?” “论学识,论资历,他哪里是师兄您的对手?” “师兄,为何不跟班师理论?” “我等不服!” 听得此话,那年岁较大的林师兄脸色一沉,声音低沉道:“尔等可知自己说什么?身为学子,尔等是忘了圣人教诲?”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师长自有师长的考虑,而不是被学生私下议论!” 其余学子都纷纷低头,面露愧色。 林师兄身材高大,就是有几分清瘦,在其鬓角还有一些花白的发丝,其相貌老成,但年纪不过二十有六。 见到师弟们都低头而下,林师兄拂袖道:“余尚有笔书,尔等莫要再提此事。若是再提,便罚手书论语十遍。” 北方学子这边脸色灰败。 不少少年的神色宛如斗败公鸡。 而林师兄出了院子,便正好遇到那个富态学子。 两人陡然对视,不过一瞬之间,林师兄被首先拜道:“温师弟。” 温胖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脸仁厚的笑道:“师兄近来有几分清减,编纂译文,也不要过于劳累,该休息的时候便要好生休息。” “我是真羡慕师兄,可以做自己钟爱的事,这给古文注释,可是名震天下文坛的大事。将来怕是文史之上,都会有师兄的大名。” 林师兄轻笑一声,但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憨厚一笑的同时,没有任何回应。 “师弟,师兄还有事,先行离开。” 林师兄绕道欲走。 这时候,温胖子伸手拦住其去路,见林师兄疑惑的脸色,温胖子淡笑道:“班师有事问询,师兄忙完便去一趟。” 第242章 举仕并非师兄所愿 第二百四十二章:举仕并非师兄所愿 等到申时,林嗣文才将一篇古人注释完。 他所注释的,乃是韩愈所写的‘师说’。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口中喃喃念完这一段,林嗣文的眼中有几分茫然和惶恐。 他八岁开蒙,苦读十八载,为的是什么? 是承继家族兴盛? 还是为了胸中的太平盛世? 他读的书很多,自读完千字文之后,便一直在读书。 可读的书越多,他越懵懂,越惶恐。 书中所讲,与自己所经历的现实,真的是一回事吗? 坐在书案前的林嗣文听得一阵犬吠,这才想起今日温凡说的事,起身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腰背,便起身朝着书院赶去。 一路快步,林嗣文到了书院。 而此时,班用茂的书房之中,并不止他一人。 烛火映照着两人的身形,班用茂身前的矮桌前,温凡静静地坐着。 班用茂缓缓放下手中的册子,抚须淡淡道:“你这篇文章作的不错,但过于炫技。当今天子乃是务实之君,你且再改改。” 说罢,班用茂将另一本册子拿起来。 温凡上前接册子的时候,眼神也正好落在另一本册子上。 看到册子上的名字,温凡凝眉,语气颇为疑惑道:“老师,嗣文……。” 班用茂那有些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些精光。 旋即好似是敲打温凡般,道:“嗣文的问策写的不错,字里行间也都契合而今朝廷取士的标准。” 言下之意,林嗣文的论策,比他要写的好很多。 下一秒,温凡那原本还能淡然的脸色瞬间有些变化,他稍微迟疑了一下,道:“师兄忙于注释古籍,怕是并无为官之心。” 说罢,他似乎是担心自己言语之间意图太明显,忙躬身道:“一切看老师的意思。” 班用茂也犯了难。 林嗣文无疑要比温凡更为适合举仕。 林嗣文诗词稍弱,但非好高骛远之辈,学识扎实,四书五经也都熟读。更让人拍案叫绝的,便是林嗣文的手书。 他曾写过一些文章,都是上佳之作,便是文坛之首的陶凯陶公,也对其赞扬有加。 但……注释古籍,同样重要。 为官举仕,成全的是林嗣文一个人。 而注释古籍,修撰文书,成全的……却是他和林嗣文两个人。 班用茂深深的犹豫。 烛火之前,班用茂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和沉吟。 而温凡也心头忐忑。 于是乎为了加一把火,温凡凑上前道:“老师,师兄所好非是举仕……。” 这句话,一下子让班用茂坚定了内心。 因为这句话,给了他一个台阶。 扪心自问,就算是他班用茂,也希望林嗣文将目前手里的古籍给注释完,只要注释完之后,他师生二人,必将在翰林藏书阁之中有一席之地。 “你且好生改改,此次举荐事关重要!不可马虎。”班用茂道。 温凡接过册子,狡黠的笑了笑。 随即又有些为难道:“老师,你将师兄的册子……给我一观如何?” 他要以断后患。 班用茂自然也知道温凡的用意,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点头道:“你借鉴借鉴也好,切莫让你师兄看到。” 说完,将册子递给了温凡。 温凡嘿嘿一笑:“放心恩师。” 班用茂抚须,叹道:“我会跟嗣文谈一谈此事,也好让他心里没有心结。” …… 太原城繁华的街道上,林嗣文独自行走在大街上。 他的身上,是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心结? 林嗣文想笑。 什么叫我的心结? 难道如此不公的事情,最后的不甘,竟然成了别人眼里的心结? 他在桃李书院读书时间不长。 但好歹也是大师兄,并且学识和德行无一不是其中翘楚,论道举荐举仕,整个桃李书院他应是首当其冲。 林嗣文的心中,不断的想要压下那一股委屈的无名之火。 他委屈的,不是自己没办法举仕。 而是委屈在班用茂的默认和残忍,他所注释的书籍,一直都是受到很多文人关注的,甚至班用茂在整个文坛的超然地位,都有林嗣文的汗马功劳。 整个古籍文言的注释,班用茂只是过问,从未参与。 可最后,果实却要分做两份,一起共享。 仅仅如此,林嗣文并没有意见。 师恩大于天,他崇敬自己的师尊,也愿意这样做。 可他恼火的是,为什么在班用茂的眼中,连一句问询都没有给自己就下了决定,他到底是希望自己这般无止境的给他劳作,还是真的认为自己不适合举仕? 林嗣文苦笑。 晚间的太原有些凉意,加上下了雪,更是让林嗣文有些身子难以承受,被一股寒风钻进后颈,林嗣文打了个寒颤,匆匆回家。 而林嗣文刚刚转过街角,就见到有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他低着头抱着手,并不打算理会面前的人。 也许只是正好挡路。 可下一秒,一只手就拦在了林嗣文的身前。 林嗣文错愕抬头。 随即,迎接他的便是两只瞳色各异的眸子,那般冰冷,那般……无情和肃杀。 “你是何人……。”林嗣文下意识后退半步。 只见面前的人身着长袍,整个人的身体被长袍遮掩,而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林兄,朝廷举仕,凭的是真才实学,而非裙带关系。” “你这班有才学有真知的人才,若是埋没,就太可惜了。” 长袍下面的人阴恻恻的开口。 林嗣文则是心头有些骇浪。 那人微微一笑:“不必这么惊讶,整个山西,还没有锦衣卫查不到的消息!更何况是班用茂的身边?” 说完,此人抬头。 异色双瞳,千户,青眼。 青眼淡笑道,解释林嗣文的疑惑:“本官奉命监察太原诸官,自然能够探得消息,见林兄弟乃真知实干之人,学识渊博,不知可愿为朝廷效力?” 林嗣文瞬间惊呆。 朝廷这是主动招揽他? 不过下一秒,林嗣文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不是朝廷的意思,或许是晋王的意思。 …… 十二月初四,晌午的时候,传来消息晋王和参政曹宏一同到了太原城外。 第243章 藏污纳垢 第二百四十三章:藏污纳垢 “我等见过布政使大人。” 太原府府衙门口,刘惟俊,班用吉携官员来拜。 朱棡翻身下马,折扇朝下拱手道:“诸位同僚有礼了,本官贸然到访,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刘惟俊讪笑一声。 班用吉则是微眯着眸子,站在一旁打量着晋王的脸色。 见朱棡脸色无异样,班用吉心里的忐忑也消散了几分。 每个人此时都心思各异,而一旁的曹宏则是在旁边的墙根顺了根隔壁粗的木棍。 而后,趁着众人的心思还在迎接朱棡之际,曹宏破口大骂:“张劲松贼子,受死!” 站在刘惟俊身后的张劲松也陡然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阴风吹过,转头一看,便看到曹宏举起棍子张牙舞爪的挥舞过来。 可见曹宏眼中,无比深刻的印刻着‘怨气’二字。 下一秒,张劲松一个闪身躲开。 ‘砰’的一声,曹宏一棍子落空。 曹宏被人拦住,大骂:“放开某,某要打死张劲松这恶贼!拿某老母威胁某。” 张劲松讪讪一笑,旋即在刘惟俊的默许下转身进了衙门。 曹宏在府衙门口大哭一阵,最后被仆人带走。 府衙之中,刘惟俊坐在朱棡身侧,问道:“大人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蔚州之事,想必刘大人已经听说了。” “是,此事本官已经听闻,只是碍于是大人所管辖境内,故而没有派兵……。”刘惟俊给了个解释。 说罢,刘惟俊有些感叹的抚须道:“赵和为官多年,没想到居然如此狼子野心,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朱棡微微一笑:“赵和畏罪自杀,其亲族也已经捉拿。” “原来如此。”刘惟俊点头。 一旁的班用吉在喝茶。 但是喝的有些走神。 他的信件送去蔚州全部石沉大海,他此前还忐忑朱棡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来太原府找他算账。 不过眼下看来,似乎不是。 “那大人此行前来……。”班用吉放下茶盏,问道。 朱棡解释道:“漠南有近二十万牧民,每日粮食消耗不是少数,此外还有生活物资的消耗。” “朝廷有此前在大同屯有五万石粮草,如今已经吃完,所以本官打算购买一些物资。” 说着,朱棡还呕心沥血的道:“刘大人要体谅本官的苦心啊。” 刘惟俊讪笑:“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下一秒,朱棡又道:“眼下正值严冬,草原上今年没有囤积的燃料,牧民取暖困难。” “本官一路而来,见到官道两侧有不少石炭厂。” 听闻这话,刘惟俊脸色有些变化。 “石炭?用石炭给牧民取暖?”刘惟俊问道。 一旁的班用吉也是有些心惊。 “怎么,有何不可吗?” 刘惟俊摇头:“只是这石炭有毒,牧民所居的蒙古包皆是紧闭,用石炭取暖,怕是会毒死不少人。” 朱棡淡笑的脸色陡然失去了笑容。 “此事若是让刘大人为难,便罢了。”朱棡起身欲走。 刘惟俊赶忙道:“不为难不为难!” “区区石炭,对于朝廷也是味同嚼蜡。” 刘惟俊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只是这石炭有浓烟,气息刺鼻,且还会让人头晕脑胀,满目生花。稍不注意便会有性命之忧。” “前些年山西就有不少人因为此物丧命,官府也是……无能为力。” “若是将此物交付牧民,会不会……。” 这时,班用吉起身道:“刘大人,依本官看,此法甚妙。” 班用吉的突然开口,让刘惟俊有些难堪。 为难了一阵,刘惟俊这才无奈道:“好,本官让户曹的人选地。” 朱棡笑着点了点头:“除此以外,还需布政使大人托人散布消息。” 班用吉接过话茬:“下官督办此事,大人放心。” “那就劳烦了。” 朱棡拂袖离去。 大堂里,刘惟俊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疑惑。 一旁,班用吉起身欲要离开。 刘惟俊道:“你刚刚为何不阻拦?” 班用吉淡笑一声,转身看着刘惟俊:“我为何要阻拦?” 这时,刘惟俊的眼中有些疑惑。 …… 朱棡去了之前徐达所居的院子,不多时,青眼就到了。 青眼汇报了这些时日在太原府安插的线人。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杀班用吉?” 何广义跟在朱棡身后。 朱棡翻看青眼的情报,淡淡道:“少不了你动手的时候。” “不过目前还需要他帮我们做点事。” 何广义不解。 朱棡没开口继续说话。 倒是一旁的青眼阴恻恻的道:“文人世家表面是清贵,但私底下藏污纳垢。从这段时间的情报来看,不少商队和商人背后,都有南方世家的影子。” “咱们想买粮,他们根本不会大量卖给我们,可要是经由这些南方士人一开口,各地的商人都会蜂拥而至。” 何广义还是有些不明白。 青眼无奈:“皇爷禁海,其一是因为海盗猖獗,其二就是内地和两广走私严重,大量我大明的布帛、丝绸、瓷器被卖往其他国家。” “原来如此,原来我大明的蛀虫居然是他们。”何广义恨恨道。 朱棡合上册子:“班家在南方只是一个教书世家,算不得真正的氏族之后。” “说到真正的氏族,也并不是南方才有。” “如今山东,不也盘踞着一个吗?” 朱棡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何广义。 下一秒,何广义就直接石化了。 山东? 山东是哪个,还用问? 不会……不会王爷连那家人都想动? 等到两人离开,朱棡这才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 大同府的工厂已经开始开工,周仁所率二十多个监工开始源源不断接纳徐达所抓获的那些世侯家眷。 而另一边的蔚州也是如此,建立工厂,烧制石灰、制作水泥、铺设官道。 同时,徐妙云也亲自担任了商会魁首。 一家名为挂靠在东宫名下的‘兴国商会’开始在这片大陆崭露头角。 第一步,挖煤。 朱棡正想着后续的计划,而在京城之中,朱棣却是闯了大祸。 …… “逆子,你这逆子!” 朱元璋收到锦衣卫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此时的他正在奉天殿内大发雷霆。 王景弘急匆匆的进来,声音有些颤抖道:“陛下,死了……李尚书……死了。” 第244章 杀得好!云南急奏 第二百四十四章:杀得好!云南急奏 户部尚书李延在前两个月被辞退,但是老朱却心软了,没让李延直接退出中枢。 而是贬去了御史台当御史。 结果李延这老小子去了御史台也不安生,多次上奏弹劾晋王。 所弹劾的也大多是因为晋王多次冲动行事。 而在此事之上忍无可忍的燕王朱棣,将李延的儿子给抓进了昭狱审问。 得知自己儿子被抓的李延去锦衣卫要人,被锦衣卫直接拒绝。 “死了?” 朱元璋错愕。 而这时候,殿外也传来脚步声。 “重八!” 马皇后也着急的走进来。 “老四的事怎么回事?”马皇后问询道。 朱元璋拧眉,他也一知半解啊。 “给咱把毛骧那厮找来。”朱元璋厉声道。 “是。” 朱元璋气呼呼的坐下:“李延死了。” “我当然知道李延死了,现在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老四为什么要杀李延?”马皇后问道。 “等毛骧到了就知道了。”朱元璋脸色僵硬。 他有些暴露。 半个时辰之后,毛骧才赶来。 进殿跪下,毛骧低沉的声音道:“卑职参见陛下!” 朱元璋质问:“说,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杀李延?” 毛骧冷汗淋漓,但目光依旧深沉。 “昨日李大人上锦衣卫要人,在锦衣卫昭狱门口纵火,锦衣卫将其捉拿之后,便收监地字号监牢。” 朱元璋皱着眉,他也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收监之后,李大人在牢中大放厥词,污言秽语诋毁皇家,燕王殿下气之不过,便让人……” “大放厥词?”朱元璋冷笑。 “他说的什么?” 朱元璋身上的怒火开始蔓延。 毛骧沉默了几息,咬牙道:“此寮说,大明虽是百姓的天下,可实际却是天家一家的天下。” “晋王所求新政并不是利国利民,而是要让皇家……成为……成为这天底下……最大的……地主。” ‘砰!’ 一声有些振聋发聩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此时此刻,不管是宫女太监,全部都伏地而跪。 毛骧鼻尖酝酿出了一滴冷汗。 “好胆!” 朱元璋如鲠在喉,满脸的怒火之中,脱口而出两个字。 他怒极反笑:“好啊,好啊!又是一个说咱朱元璋是民贼的。” “老四呢?让他来!” “燕王殿下,就在殿外等候。”王景弘适时道。 不多时,朱棣也走了进来。 朱棣挺直腰背,气度不凡,躬身道:“儿臣参见陛下,圣躬安!” 朱元璋微眯眸子看着朱棣。 两父子之间气氛有些怪异。 “杀得好!” 半天之后,朱元璋的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 杀得好! “朱重八,不怕做独夫。不怕做暴君!” “但咱,怕的就是有老百姓说咱是民贼!” 朱棣此时也恨得牙痒痒。 “父皇,这老混蛋说三哥的新政是倒行逆施,是大逆不道。儿臣当时气不过,就跟这老家伙杠上了,还把他儿子给打的差点咽了气。” “这李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李家有钱,在京中买三千两白银的宅子,还花一千两给花魁赎身。” “九月底的反黑大案,这家伙也有牵连,诓骗百姓财物,给赌场做托。所以儿臣一气之下,就和李延……理论起来。” “结果这老东西一听到儿子咽气……,就……,就……。” 朱棣挠头。 一想到李延那厮一头攒死的模样,心里还是愤愤不平道:“这老家伙,诋毁我三哥,死得好!” “三哥的大计,岂是你们这群凡夫俗子看得懂的?” 朱元璋面色低沉。 但毫无疑问的是心里的怒火消散了几分。 “撞死的?”朱元璋问道。 “嗯,一头攒死的。”朱棣点头。 “让家人收尸没有?” “还摆在昭狱门口。”朱棣一脸自然的道。 这时候,就连朱元璋都有些佩服自己这个老四的心狠手辣。 和死人打交道是真不含糊。 “令其家人收尸!”朱元璋摆了摆手。 随后想到什么,补充道:“这些话,就此打住,找个理由打发李延的死!” 不过说到这,朱元璋又犹豫了。 沉吟一阵,抬头道:“罢了,此事交代给毛骧,你跟上你大哥的队伍。” 朱棣有些不乐意。 不过朱元璋很是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去帮你三哥!一年之内,朕要看到保定人口的增长。” “帮我三哥?”朱棣顿时来了精神。 “儿臣领旨!” …… 翌日的卯时。 政事堂,杨宪呆坐在自己位置好一阵。 一旁的汪广洋神色愤愤不平。 门外一个佝偻的老人穿着官服走了进来,周边的书吏和小官都纷纷对其行礼。 来者名为吕昶。 吕昶为前朝户部尚书,在理财之上可谓是一把好手。 李延这个户部尚书之所以能上位,纯粹是因为吕昶在大本堂教书,而如今李延滚蛋,吕昶又被启用户部尚书。 此时,吕昶手里拿着云南军费的奏表到了政事堂。 “两位大人。”吕昶六十有七,身子虽然还算是健朗,但毕竟是老者,须发皆白,脸上也有不少老人斑在脸上。 吕昶说明来意,颤颤巍巍坐下,叹道:“两位大人,这笔钱太子今日过问了一次,若是再不给,怕是云南的折子就要直接递到皇宫了。” 而杨宪和汪广洋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吕公也认为,这笔钱该给?”杨宪苦笑道。 吕昶有些浑浊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淡笑道:“老朽不知道,老朽也不过问。老朽只知道当今天下,当以皇命为上!” “洪武元年开始,我大明朝一直是重军备,重军武!所以这几年来,胜仗不断,收复失土十分顺利,可以说我朝臣子,绝对是后世之人所敬仰的一朝。” “灭蛮夷,斗天灾,收复汉土,解救汉民。如此功绩,诸位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吕昶拿过了手边的茶盏,叹道:“眼看着一个个昔日老友都倒下,老朽感触至深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杨宪和汪广洋不解。 只听吕昶起身,转身幽幽道:“朱子大明,触之既亡!” “这笔钱若是两位不批,老朽明日也就只能上奏到陛下那儿去了。” 而此时,应天府南方某处关隘。 一匹战马在驿站脱水而亡,沉重的身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驿站的驿丞匆匆出来扶起马上一同摔倒的信使。 只见信使见到来人,如金纸般的脸色出现一抹振奋,他颤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呻吟道:“八百里……加急……,快……快呈交……御前!” 驿丞浑身一震,问道:“何处的大事?” 那信使嘴唇干枯而狰狞,发出梦呓般的声音:“云……云南……急报!土司……土司叛乱……。” 第245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第二百四十五章:身在曹营心在汉 御武殿暖阁之中,朱元璋脸色稍有一些不佳。 老朱侧首,刘伯温则是老神在在的坐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心思各异。 朱元璋看着手中的册子,道:“户部尚有余盈,为何这笔钱就是拿不出来呢?” 刘伯温沉默了一会,道:“陛下,户部那边应当也是有章程的,款项拨下去,来年就不好交代了。并且这云南一年三百万贯的支出已经超了两次了。” 听闻此言,朱元璋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折子放下。 淡淡道:“就怕不是这个原因!” “钱不到,军队训练不出来,若遇蛮夷作乱,受害的还是咱大明百姓。” “传咱的旨意,给吕昶交代下,这笔钱不过中书省批了,直接从户部账头上支。” 老朱当政的时期,就是有能耐说这话。 换做往后的皇帝,除了仁宗的征北大将朱棣要钱的时候还稍微容易些,其他皇帝,基本都被内阁卡的死死的。 朱元璋写了条子,由王景弘呈交到了吕昶的手上。 吕昶拿了条子,也没含糊,二话不说就让仓部打开国库取钱,运往云南。 得知这一消息的杨宪和汪广洋等人也是气得不轻。 杨宪则是命人弹劾吕昶。 户部一向是文官所掌控,如今吕昶和他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因此吕昶是不除不行。 老吕六十多岁的高龄,硬是被那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御史给气得脸色都红温了。 朝堂之上,御史秦松振振有词。 “臣弹劾户部尚书吕昶为官不清,身为前元臣子,不思为国效力。家中更是接济蒙古女子……。” 秦松将吕昶从内到外都被洗刷了一遍。 吕昶原是元庭的官员,早年间受元庭之名招降朱元璋,刘伯温荐举吕昶乃是一个能人干吏,老朱因此便将其扣下。 后来元庭北逃,吕昶在朝为官几载。 朱元璋面色也十分阴沉。 “吕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元庭臣子的时候距离如今不过几载,难道吕大人已经忘了?”秦松冷笑问道。 吕昶浑身一颤,咬牙道:“的确,老臣本就是元庭所提拔的官员,难道我辈读书人知恩报恩,不对吗?” “哈哈哈,知恩报恩?这么说吕大人还要给北元效力?” 吕昶胸口一阵起伏,转头看了看朱元璋低沉的脸色,跪地道:“陛下,老臣冤枉。” 秦松冷笑道:“吕大人冤枉?吕大人莫不是要说,自己虽为元庭臣子,却是为大明做事?” “难道不是?”吕昶愠怒,转头赌咒发誓道:“老朽为官数十年,算错的账不过一手之数!而为大明一来,从未算错过一笔账!难道老朽还算不上吗?” “那吕大人家中所养的三十二个蒙古家仆,作何解释?” 此话让吕昶瞬间有些措手不及。 那些家仆,都是他从贩子手里买的。 可他不能说,不敢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 可以买卖家仆的市场里面有很多种奴隶,昆仑奴、高丽奴、倭奴,都是能够充当奴隶的。 可为什么偏偏选蒙古人? 秦松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弹劾吕昶的难度太小,因为此人本就诟病之处不少。 历史上这小老头也死的不冤枉。 历史上,朱元璋允许那些以前招降的臣子回归北地之后,吕昶便亲自写信去寻找自己儿子的死活。并且在书信的背后写下了‘身在江南,心思塞北’八个字。 当时蒙古达蜡还在当政,北元并未彻底灭亡。 此信件被杨宪截获,朱元璋二话不说便将其诛杀。 读书人的忠义其实并不比武人弱到哪里去,吕昶身在曹营心在汉。对朱元璋来说或许是背叛,可对于北元朝廷来说,却是一个有着风骨的名臣。 对于吕昶这种人,很多人会感到矛盾。 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做事和做人,是相对的。 于心不愧,于理不愧。 吕昶脸色灰败,缓缓伏地。 秦松接下来又弹劾吕昶私放国库之事。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没皇帝的允许,谁敢这么干? 朱元璋凝眉。 坐在御案前的老朱有些心里不痛快。 两件事分开来说,他可以处理的相当痛快,大不了就是杀了或者赦免了。 大明朝不缺一个吕昶,也不会少他的容身之地。 可两件事结合起来,就显得有些难以料理了。 杀了吕昶,就说明国库的钱是吕昶私自放的,钱得还回来。 不杀,那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行为,岂非被默许了? 其余北元臣子,或者说,其余他招降的臣子,会怎么想? 其实站在老朱的角度,这事并不复杂。 左右不过一个吕昶。 可云南马政,还有老三的份。这事是老三提出来的,若是否认……。 政局便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某个老妖婆坐着飞机满世界逛,就差点引发一场世界之战。 当政者一个小小的举动,会给一个国家带来深远的影响。 淮西人这边,如今在朝的只剩郭英和李文忠几个人。 冯胜,傅友德这些老将,都已经被派出去整顿军务。 郭英侧头,问道李文忠:“老李,咱不帮?” 李文忠也皱了皱眉。 吕昶跟老淮西人还是有交情的。 但此时李文忠却摇了摇头,淡淡道:“帮不得,越帮,越乱!” 李文忠很清楚,吕昶要活命,就不能有人出言相劝。 谁也不能劝! 朱元璋正打算开口。 却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只听得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音。 片刻之后,便听到殿外的御前侍卫厉声道:“何人闯殿?” “臣待诏翰林江三用,通政司加急八百里奏报,需立即见驾。” 殿内顿时的气氛瞬间经历了短暂的安静。 随后,殿内传出轰然声。 不多时,侍卫领着人走了进来。 江三用毫不犹豫的拜下,双手刚刚举起一个竹筒,道:“微臣参见陛下,启奏陛下,云南军司急报!” 急报? 什么事? 众人感觉到一股不对劲的气氛。 “云南益州土司博禄领兵作乱,领土民杀入益州城中,屠杀百姓三千七百余人!占益州,自立国号大兴天国。布政使大人王玮得知领兵平叛,与博禄谈判。却不料博禄手下出尔反尔,双方约定各带五十人谈判,可博禄居然埋伏了人马。” “布政使大人深陷重围,五十人全部阵亡。这份奏报出自招讨使之手,送信之时,招讨使已经领一万两千兵马出发平叛。” 说罢,满堂哗然。 第246章 吾儿大才 第二百四十六章:吾儿大才! “什么?”李文忠霍然而起。 郭英更是长啸一声,怒道:“他王玮是特娘的泥捏的?跟这些叛军谈判?” 朱元璋深深凝眉:“王玮死了?” “是,尸身被悬于益州城头。”江三用将手中的奏报递给了王景弘。 很快,朱元璋阅完了奏报。 而这时候,朝廷之上已经炸了锅。 被杀的,可是大明的布政使! 云南的封疆大吏!王玮早前是翰林侍读,和宋濂一起修撰史书,后来被外放广西府干了两年,由于政绩出色,提拔为云南布政使。 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三千七百个百姓! 云贵境内,汉人百姓都居住在楚雄府以北的范围,自川西高原往南,阿坝、甘孜、凉山、一直到大理城这一带,都是土司的势力范围。 两方其实长久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大明想要布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如今,三千多百姓被屠杀,意味着土司的獠牙已经完全展露。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急奏,凝眉只说了一句:“聒噪!” 顿时,整个大殿安静的让人有些心凉。 就连一旁暖炉之中的木炭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都清晰可听。百官尽皆躬身,噤若寒蝉。 杨宪更是目光呆滞,额间可见冷汗。 胡惟庸,刘伯温等人,脸色有惊骇之色。 “王玮这个混账,误咱大事!”朱元璋怒斥一声,随后暴怒道:“欺咱大明无人!啊?” 声音如滚滚雷声。 振聋发聩。 令人心跳加速的同时,更有一种下意识浑身颤抖的感觉。 这便是帝威。 “陛下,举荐王玮是臣的疏忽……。”汪广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朱元璋冷笑:“你口口声声说王玮能干,是个做事的人!举荐给咱时,就差没夸到天上去了,咱还以为咱大明朝,啥时候有这么能干的能臣,为此还高兴了好一阵。” “结果这就是你给咱荐举的能人?” 汪广洋跪地俯首,浑身颤抖着。 这时候,胡惟庸道:“启奏陛下,怕是云南马政如今片刻不得耽搁,最重要的是要整军平叛,切不可让叛军出益州地界,继续扩大范围,残害百姓!” 一直沉默的刘伯温也出列道:“老臣认为,当务之急当是平叛。” 朱元璋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地的汪广洋。 眼眸之中有些出神。 大殿内沉寂了一会,朱元璋道:“土司造反,是朝廷的过失!前些年朝廷给土司送了不少物资,助其管理地方土人。” 说到这个,顿时胡惟庸也浑身一颤,默默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这个政策,当年是李善长落实的。 “当务之急,是平叛!下旨,命沐英总领云南军政,兼任云南布政使,按察使。调云贵兵马,剿灭叛军。” 顿了一下,满朝文武欲要大喊圣明。 却被朱元璋一个怒瞪给生生制止。 朱元璋道:“后续对土人的策略,中书省即刻准备个章程!” 老朱冷笑一声:“咱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这一次云南的事还没有好的章程,咱看你们这左右丞相也没什么用。” 皇帝的这句话,彻底让两个宰相心都落了半拍。 “老臣知罪。”汪广洋面如枯槁,说道。 而此时的人群之中,不少人都脸色低沉的沉思着什么。 尤其是几个武将。 李文忠和郭英面色惊骇的对视一眼。 说中了,真被说中了。 三年之内土人造反,这哪里有三年。 分明一年都不到! 震惊。 骇然! 朱棡的推论是经由沐英与诸位武将践行之时说出来的。 起初大家都不以为意。 这些年云南土人作乱的多,但也仅仅只是闹事。 朝廷派点人申饬申饬,严惩一下主犯也就算了。 真正要说造反,这些土人哪来的这个胆子。 可如今,一切的事实跟晋王所言完全一致! 这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不让人震撼? 早朝匆匆散去,朱元璋立即召集中书省六部官员以及李文忠等人议事。 而思来想去,对后续土人也再没有一个合适的处置方式。 武将这边主杀,要将土人给全部杀得干干净净。 而杨宪则是主罚,并不取土人性命。 一番争论下,由郭英率先出手礼貌性的薅了一个中书省郎中一巴掌,那中书省郎中顿时开始大喊大叫。 明初的朝堂文武分别没那么明显,如李善长、徐达、邓愈这种又能打仗又能办事的官员,在文武两边都有着自己的建树。 太子朱标就是受这些老师教导,能文能武,有着不弱的武力同时,还有着一股子血性。 “行了,咱让你们来议事,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朱元璋这时候小解完走了回来。 朱元璋回来之后,又开始议。 一直到了日落,还没商议个结果。 “陛下。” 王景弘这时候从后面的内殿走了出来。 朱元璋喝了口浓茶,苦涩的浓茶让他精神了一些,摆了摆手:“去把朕的眼镜取来。” 王景弘点了点头,转身去取眼镜。 下面,郭英还叉着腰站在中间,牛气冲天的道:“不杀?不杀再反了把你们送去平叛?流的是将士们的血,你们说不杀就不杀?杀人偿命,何况是反贼?” 礼部尚书段凯苦笑道:“侯爷,云贵土人起码五十万人,难道全部都要杀了?那我大明还有何仁德可言?何况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杀了土人,那刚刚回归大明版图的乌斯藏如何看待大明朝廷?” “乌斯藏帕木竹巴有百万藏民,治下部落无数,若是仅因一部谋反便杀光土人,那乌斯藏的藏民又该如何自处?” 百万人的生死! 朱元璋的脸色也微微沉了沉。 不光西南,就算是大明治下的东南也有不少村族制度的土人,他们虽然服王化,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血性。 朱元璋静静地听着。 不多时,王景弘拿着眼镜走来。 “陛下,刚刚有信件,是魏国公府的人送回来的。” 朱元璋闻声,质问道:“为何不早说?” 说罢,王景弘赶忙拿出信件。 朱元璋接过信件,仔细的查阅了一番。 肉眼可见朱元璋的脸色开始变得精彩。 而后,大约一刻钟过去,突然大殿内爆发出一声大笑。 “哈哈哈,吾儿不得了!不得了!大才啊!” 下面的官员纷纷不解。 转头看去。 只听李文忠疑惑问道:“陛下何故发笑?” 第247章 捧臭脚之王 第二百四十七章:捧臭脚之王 若是朱棡知道此时朱元璋手中信件上面所写的东西,必然会后悔自己老丈人交了底。 朱元璋拿着信纸,在众人眼神之中缓缓起身。 “你们想不到的法子,有人替你们想到了!” 官员们脸色都有些疑惑。 不明白是谁想到了这个法子。 “陛下,不知是什么法子?”胡惟庸问道。 虽然是询问,但胡惟庸还是咂摸出了一番意味。刚刚皇帝的话明显就是在说皇子。而诸位皇子之中,应景的只有两位。 晋王和燕王。 郭英也道:“陛下,臣也想知道。” 朱元璋缓缓负手缓缓走下台阶,周围众臣也做愿闻其详状。 朱元璋道:“这第一个法子,就是改土归流!将这土司手里的土地分发给下面的土民。俗话说有地不愁吃喝,这有了土地,自然而然的土民就吃得饱了。” “但如今这博禄造反,平叛之后,朝廷也不能贸然进行这改土归流之法。若是贸然进行,云贵川等地的土司说不定又会谋反,而且声势必然更加浩大!” “……” 朱元璋说的,自然是朱棡在徐达面前说的那些话。 以利诱之,先保留土司颜面,然后循循善诱。 土人本身的战斗力是不可小觑的,尤其是有了武器的土人。 他们所需要的,不过是生存。 朱元璋说完,在场所有官员都有些明悟。 这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计谋,但绝对是最省力的方法。 不过唯一需要的,就是钱。 但是相较于其余两个法子,这个法子是最能体现朝廷威望的。 “老臣惭愧。”胡惟庸回过神来,拜道。 其余人也回过神来。 随即不少人叹道。 捧臭脚,还得看你胡惟庸啊。 文官这边,杨宪跟段凯这些臣子也在考虑这改土归流是不是可行,是否是正确的政策。 这是大明朝廷针对西南之地的重要国策,一旦是正确的,且取得巨大成效,那么往后的国策都会因此发生改变。而若是出了疏忽,那就是极大的后果。 段凯心头打着腹稿,想要把话说出来。 而杨宪却是往前一步,拜道:“臣以为此计甚妙!” “如此妙计实在令臣豁然开朗!改土归流势在必行,土人百姓也不过是寻常之人,既是百姓,所心系之事也无非是衣食住行。对其而言,谁能给饱饭,谁能让他们免灾难,他们就信谁。” “此次博禄叛乱,便是朝廷在西南之地公信不足,致使博禄趁虚而入,蛊惑百姓。以此计先展现朝廷恩德,施展朝廷仁政。再以血腥手段剿灭土司这一罪魁祸首!打一棒给一个甜枣,实在是绝妙。” “再者,大明要的西南,不光只是土地。得地失人,乃是下策。朝廷决不可做此等将民心往外推的事。” 这话让郭英狠狠咬了咬牙。 这杨宪老小子说话就是特娘的阴阳怪气。 朱元璋听得此话,点了点头。 杨宪的话能服众,这番话也确实是朝廷的用意! “此事中书省主办,计策咱已经给你们找到了,若是还办不好……。”朱元璋冷笑了一声。 “散了!” 杨宪等人跪地接旨,神色稍带惶恐。 臣子离去之后,朱元璋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 云南土司叛乱,标志着大明在西南布政的失败。 意味着前些年投入的钱,彻底打水漂了。 等到宫门落锁,在乾清宫处理奏折的朱元璋才摘下自己的老花镜。 “什么时辰了。”朱元璋抬头问道。 只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王景弘,而是一身朴素宫装的马秀英。 马秀英拿着火钳在给暖炉里面添木炭。 “妹子,你啥时候来的?”朱元璋靠在椅子上,问道。 马秀英转头,盖上暖炉的盖子,将手里的火钳交给身边的女官,走过来道:“我啊来了一会了,见你看折子看的入神,就没喊你。” 说完,马秀英转头给宫女道:“端上来。” 朱元璋一听这话,笑道:“又有啥好吃的?” “徐兴祖回凤阳去了,他家大儿媳快生了。膳房给你做,我怕做的不合你胃口,今儿个专门给你炒的腊肉,还有烀的泥鳅。” “嗨呀,快端上来!”朱元璋大喜。 到了一旁软塌上的小桌子前,朱元璋拿着筷子等待着宫女上菜。 在马秀英面前,朱元璋是最没有皇帝气质的。 “徐兴祖抱孙子,咱送点他什么?这寻常百姓家都有的礼数,咱老朱家可少不得。”朱元璋吃了口用蒜片炒香的腊肉,满嘴留香。 再喝一口孝昌的米酒,当真是美到了心里去。 马秀英给朱元璋整理奏折,道:“送了,一对长命锁,三匹上等的蜀锦,还有一把金秤杆和给她儿媳的东西,都是女人家坐月子用的。” 朱元璋端着碗吃那炖的软烂的泥鳅,从头嗦到尾,一口将泥鳅肉给嗦下去,随即道:“不好,徐兴祖那家伙老实本分,为人低调。送他这些啊,不如送他点钱,他还能拿去藏着。” 马秀英轻嗔一声:“你啊,事后才想到,现在做了怪人家做的不好,你咋就不提前把这事想到呢?” 一下子,朱元璋被怼的哑口无言。 端着碗又吃了一口泥鳅,这才想到今日发生的事。 老朱给马秀英讲了一遍之后,有些凝眉道:“老三这事看的远。” 马秀英知道朱元璋的心忧所在,道:“你该高兴才是,这样一来吕昶也没事,你不是最看重他算账的本事吗?” “不过这吕昶不能留在京师了。”朱元璋道。 马秀英这时候走了过来,坐在朱元璋的对面。 “重八,你是不是担心老三……。” 朱元璋愣住。 但随即,朱元璋摇了摇头。 在知道了朱棡的计划之后,朱元璋其实对朱棡谋反不谋反一事有所判断。 老三,是个向着朱家的人。 “把吕昶和詹微……都送去大同。” 朱元璋沉吟了很久,道。 马秀英笑了笑。 这俩人送去,不是给老三添堵吗?但是送去,要比不送去好。 这两人在老三身边,也能照拂照拂文官那边。 其实从这就不难看出,老朱对于文官体系的打压,已经到头了。 第248章 心动不如行动 第二百四十八章:心动不如行动 太原府,又是一场小雪,整个太原城外银装素裹。 入太原城的官道上,可见有一列列朝着太原府而去的商队。地上雪积得愈厚,深一脚浅一脚,踩上去松软而踏实。印下的脚印里,明明暗暗的,阴影的边缘镶满了碎钻般的金色细芒。 这是十二月十一日。 几天前,有商人在太原收到消息,说是朝廷新的漠南行省要收购几十万石粮食。 一时间,整个山西的商号都开始活跃起来。 “掌柜的,咱们这么多粮食运到太原去,不会出什么事?” 运粮的马车上,挂着名为隆兴两个字的旗子,运粮队连绵数十丈,有五十多辆马车在朝着太原进发。 中间的马车里,赶车的小伙计有些担忧的问道。 里面的掌柜闻声骂了一句:“娘勒,你特娘的操个球的心。” 马车帘子挑起,一个身着锦衣,头戴毡帽的中年人一巴掌拍在了小伙计的脑袋上。 “好好赶车,早点到太原!” 小伙计点了点头。 掌柜的看了看外面的粮队,哼哼道:“你个不记明的狗东西,教你这么久,还跟个愣七坎正似的。” “朝廷要买粮,这是上面大人物发的话,轮得着你个狗东西多言多语的?” 小伙计‘哦’了一声。 掌柜的沉思了一会,也道:“娘勒,五千石粮食,三千匹绢布,这要是闪老子一道,可就玩完了。” 小伙计有些不解,问道:“掌柜的,这么危险,咱为啥还要做这笔生意?” 这一次掌柜没有骂他。 似乎这话让掌柜的有所出神。 “做生意,哪有不冒险的?当年战乱,老子凭三文钱起家,做到如今家财万贯,吃过的苦,冒过的险,老子自己都数不清了。” “天灾,人祸,哪样没有见过?” “但这么多年行商,遭过那么多的难,老子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掌柜的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小崽子,你命苦,你那死老爹在我手里跑商十几年,临死把你托付给我。” “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但老子能够教你一件事。” 伙计眼神清澈,郑重的望着掌柜。 “世间之事的凶险跟所得利益相伴!赚钱的法子,也只有胆子大的人能挣的盆满钵满。” 小伙计有些懵懂。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挣钱就一定要冒险。 难道老老实实挣钱不好吗? 一路进了太原城,掌柜的在子城之中跟一些商队的见了面。 这些人,都是山西境内的大商号。 山西腹地至正年未曾遭受战乱,此地也成了行商之人不二的选择!加上山西此地人口繁多,又跟北元交界,无论是内需还是外售,都有很大的需求量。 十几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商贾在城门口寒暄了一阵。 过了一会,十几人便依次离去。 很快,朱棡的手中就有了这些人的谈话内容。 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内容,朱棡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和冷漠。 “一贯八,要坐地起价到三贯,胆子不小。”朱棡淡淡道。 何广义有些心悸。 “三贯售出,怕是这些人要发一笔大财!” “岂止是大财!是天降横财,市价一贯八百钱一石,三贯卖出就是利润一贯两百钱,除去运输,这些商号每一石就可以净赚一贯钱上下。” “纵观历朝历代,一石粮食可以得利益是市价七成的,除了那些为祸百姓的奸商,再也没有。”朱棡冷冷道。 “那咱们现在……。”何广义有些心急。 “无妨,三日之后会有暴雪。”朱棡摆了摆手。 朱棡本想多割点韭菜。 但无奈的是此计实施的时间有点有些慢。 要是多给他半个月,他可以把山西周边的商号都坑上一笔。 如今太原城内已经有接近三十万石粮食。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佩服这些商号的狗鼻子。如今太原对于这些粮商来说就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咬两口! 最为关键的是,徐达三日时间内抄了三个世侯家族。 有了杜峰这个导盲犬,徐达抄家抄的十分尽兴,三天时间便搜刮了铜钱二十万贯以上,还有几千两的银锭以及数目庞大的金砖。 金子是最保值的。 虽然没有明令金子当做钱使用,但是金子的流通性一直以来都是无可替代的!民间金兑换银钱的比例也一直趋于金子这边优势。 并且金子体质小,便于藏匿。 徐达在某一家的水井的石头缝里,搜刮出了两千斤金锭。 每一块都有青砖那么大,一块就是一百多斤。 发财了。 这是朱棡最实际的想法。 顶着世侯谋反四个大字,徐达的抄家大军一路是风卷残云。 民间百姓也大声叫好。 而得知这个消息,最高兴的不是朱棡,反而是那些商人。 朝廷有钱啊! 说明朝廷买粮的消息是真的。 他们也高兴了。 囤积居奇的手法,这个商人早就是骨子里自带的手段了。这一套从战国时期就一直流传在商人的群体之中,往往是朝廷被逼得没办法。 甚至在某些城镇,当地商户会私底下打商量,控制货物产量,刻意造势抬高价格。 比如什么朝廷又要出兵了,粮食马上要涨价,鼓动百姓屯粮。 又或者说,朝廷要加税,鼓动百姓买粮。 也有造谣,说某地粮食大丰收,粮食马上降价,让人卖粮。 总之手段是层出不穷。 在信息传递和民智不高的古代,商人绝对是脑子最活跃的一批人。 并且,在十一号的当晚,有人传回消息,虎峪关外的牧民发生暴乱,原因是因为虎峪关的粮仓里面没有了粮食,牧民心生不安,开始躁动。 并且有人在进关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牧民汉子被打的爬不起来。 这一消息,更加让商人确定了漠南是真的缺粮食。 一时间,整个山西乃至周边商人都动了起来。 粮食,生活物资,还有各种农具,都被马不停蹄的运往山西来。 只要卖掉这一笔,他们就能大赚特赚。 朝廷有钱,他们有货,这一步买卖那是板上钉钉。 商人虽奸,但是在既定利益面前,还是免不了失去理智,并且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有时候猎人和猎物的身份转换,往往就在一瞬间。 第249章 粮价,朱棡的鬼点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粮价,朱棡的鬼点子 如今太原城热闹的有些让人陌生。 周边各地粮商相继赶来,无数笔物资粮食的交易在太原城之中完成。班用吉出面以朝廷的名义为粮商们办理合同。 粮商们之间彼此也有交易,一些没时间等待或者胆子小的商队,将粮食运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以两贯左右的价格卖出。 去除成本,利益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高。 而那些大户,手里头余钱且在太原城有一定根基的,则是将这些散户的物资全部买了来。 一时间,太原城内交易不断。 而其中最重要的粮食价格,也上浮到了两贯五百钱。 这个程度的涨幅,已经非常夸张了。 近乎是四分之一的涨幅。 当今天下粮食富足之地莫过于湖广江西等地,但朝廷这几年为收复失地,多次派军前往各地,民间粮食的存粮并不丰富。 就算是大雪到来的那天,太原城内也不过只有四十八万石的粮食!其余物资如布帛,也有近五万匹。 而这个阶段,朝廷还是一直没有开口这些粮食到底是买还是不买!而且就算是朝廷要买,这个商人也不会卖。 太原城的一家酒楼之中,包间之中坐着一桌子的富贵人士。 商人身份虽然低贱,但是不妨碍他们的钱是香的。 有钱,想买什么没有? 朱元璋极力压低商人的身份,让商人的社会地位低的好似贱民一般。 但不可否认,商人有钱。 “你们手里有多少?” “没多少,没多少,小生意。” “那东边仓库里面的三万石粮食是谁的?” 包间之中商人们互相拆台。 他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商谈如何坐地起价。 最终,他们以多次交易,来回倒腾买卖的方式,一次次将粮食的价格抬高。一次次的买入和卖出都有官府的记录和合同,价格也是一次比一次高。 这个抬价的过程甚至没有锦衣卫的参与就完成的异常的顺利。 在二十号这天,天降大雪。 太原城俨然成为了被大雪掩盖的城市。 在太原城的东城门,徐达归来了。 花了本个月,徐达尊朝廷的旨意,清缴了山西世侯十二家,缴获物资无数,银钱合计约七十八万贯。 其余如家产、田产、名贵饰品、字画更是数不过来。 看到钱,这些商人的心里更有底了。 当天下午,价格就一路攀升到了三贯一百钱。 这个价格,已经是众多商户的心理价位。 徐达的院子里,朱棡笑意盈盈的看着徐达,两人此时对坐,两人的脚边摆着一个暖炉。 “魏国公,你认为这个炉子怎么样?” 朱棡问道。 徐达也有些惊奇的看着面前的暖炉。 一个铁质的炉子,在炉子的正上方有一个圆形的铁环,铁环的四周有几个支撑的架子。 而在架子上面,一个铜壶正在被煮的‘咕嘟咕嘟’发出声音。 “这是石炭?”徐达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 他嗅了嗅空气之中的气味,并没有闻到那刺鼻的气味,并且炉子里的火势通红,炽热的热浪炙烤着自己的脸。 一般的石炭,哪里烧的出这样的火? 无烟,无味。 “对,这就是石炭,不过应该叫无烟煤!”朱棡笑道。 “这是无烟煤专用的暖炉,下面离地,上面有口子可以烧水,只需要接一根排烟的烟囱就可以放心的使用。” 徐达有些不敢相信。 但震惊了一会,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他喃喃道:“不光山西,整个大明各地都有石炭,若是石炭能够这般使用,那我大明百姓岂不是再无柴薪之忧?” 烧木炭是需要大量的树木的。 而且工序繁杂。 虽然火势很旺,并且安全,可燃烧时间短!并且价格相当昂贵,在大明,木炭都是富人取暖使用的东西。 京师街头的卖炭翁,一箩筐木炭可卖三十个大钱。 朱棡说他要解决大明百姓取暖的问题,无烟煤,就是他的办法。 “魏国公,按照赌约……。”朱棡笑呵呵的道。 徐达抬头。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放在桌子上。 朱棡不解的拿起来看了看。 顿时脸色无比的憋屈。 朱棡无语道:“所以,这笔钱,本来就是我的?” 册子上是老朱的手书,说的很清楚,山西世侯所藏匿的财物,全部用于治理漠南。 这是被老丈人给摆了一道啊! 徐达淡淡一笑:“不试探试探你,怎么知道你有这么多鬼点子?这东西给我准备一车,马上送回京城!” 朱棡赶忙道:“别!” 徐达皱眉:“此事必须上奏朝廷,这是大事!而且你的无烟煤技术也必须拿出来,为大明百姓解决取暖的问题。” 他凝重的看着朱棡:“少死很多人,这件事你不能犟,不然我这个岳丈可要揍你了。” 徐达是吃过苦的人。 知道冬天没有柴火取暖,没有厚衣服的百姓过冬是非常痛苦的。 尤其是老人家和孩子。 朱棡听罢也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是没办法私吞的!而且我也没有打算私吞,此事利国利民,唯有朝廷经营才能做到百姓用得起,有的用。” 徐达点了点头。 “你能这么想就好。” 朱棡笑了笑:“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飘飘送回去,我如今是外放之身,功劳大了不好办。在有功的同时,我得办点天怒人怨的蠢事才行。” 蠢事? 徐达思量一番,默认了朱棡的话。 到了山西之后,朱棡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过于好了。 徐达把此次缴获的物资名单交给朱棡之后,道:“明日起我会带着人去下辖的县城开始划地。” 说到一半,徐达又道:“你割商人的韭菜可以,要么就是往死里弄,要么就别得罪的太狠。商人虽无权,但背后若是有有心之人操控,也能造成不小的乱子。” 朱棡揉了揉鼻子:“您都这么说了,我不把他们给处理干净,岂不是不礼貌?” “而且要是价格太高收购,我也舍不得啊!” “现在大同府哪里都要钱,朝廷说给五十万贯也没给,这不是吃草挤血吗?” 徐达白了他一眼:“钱不是给你了?” 等等! 朱棡愣住。 啥意思? 这笔钱,老早就算上去了? 第250章 持剑者 第二百五十章:持剑者 朱棡这回也明白,为什么一个洪薯会让徐达这个魏国公来了。 朱元璋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些世侯。 徐达去后院休息,朱棡则是召见了青眼。 青眼到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说了林嗣文的事情。 朱棡微眯眸子心中有所计划。 青眼道:“殿下,此人笔力深厚,正好符合咱们的寻人的目标,是不是……。” “持剑者的事,就只有你和张玉两个人知道。”朱棡深吸了一口气。 锦衣卫终究是皇帝的爪牙。 朱棡没有称帝之心,将来自己若是马失前蹄,锦衣卫帮不了自己。这是皇帝手里的剑,不是自己的剑。 他需要一把自己的剑。 而且这把剑,必须要藏匿的比锦衣卫更深,更无迹可寻。 持剑者,立剑于心,尊于王令。 并且,持剑者不是单一的暗杀或情报组织。 他需要做到操控经济、舆论、甚至是军事、政治。 无剑可用和有剑不用是两个层面。 持剑者如今只有三个人。 青眼,张玉,以及周仁。 这三人是朱棡提拔上来的,并且在剑上留名。 “笔力深厚?”朱棡有些感兴趣了。 操控舆论,除了散播谣言以外,最快的方式就是以书文的方式传播,并且以书文传播的消息,会更为让人深信不疑。 “先留用此人,以锦衣卫的名义招揽!另外他是班用茂的学生?” “是!在班用茂处遭遇不公,正是无处发泄的地步。”青眼点头。 “结党营私,这群人也是玩出花来了。”朱棡冷冷一笑。 “既然如此,就让他发挥特长!写一篇罪状,要写的声势浩大,写的荡气回肠,能不能报仇,就看他自己了。” …… 太原城的粮食涨幅很快影响到了周边州县以及百姓。 周边州县凡是低于三贯一石的粮食全被商人给收的干干净净。太原城的粮食多到每个客栈的库房都存的满满当当的。 周二是周家商队的管事。 其人早年是金华府的牙行牙人,做事麻利,慧眼独具,被当地豪绅周家看中之后,命其打理府上的生意。 周家在金华那可是大人物,周家在前朝就有人在朝中任学士,借用其身份和职位,周家在金华、台州沿海一带都是吃得开的。 周家怎么如此有钱,没人知道。 并且,周家也是此次的粮食大户,光是一家就带了五万石的粮食和三千匹绢布,三百斤粮种。 到了太原快十天了,周二已经将五万石的数目扩大到了七万多石。 他自然没有随身带着几万贯。 但是金华周家的名号,商界谁不知道? 只需要写个欠条就成。 浙地紧挨着湖广,物华天宝,风调雨顺,加上没有大规模的战乱之苦,这两年都是大丰收,当地粮食一贯二百钱都能买到。 相较于如今太原的三贯一百钱,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周二这几天走路都懒得看地下,自己这一次可是给家族赚大发了!这一趟保守估计纯利润在十万贯左右!每日在太原府宴请宾客,商议抬高粮价。 席间,周二举杯看着那些各家的管事,笑道:“诸位老兄,现如今太原的粮食都在咱们手里,吃干的还是喝稀得可都是咱们说了算。” “周某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都是各家的佣人,这一趟的好事咱们这辈子是难碰到一次。往后怕是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言下之意,价格还要往上提。 一旁的管事心有余悸,道:“老夫跑商数十年,如今太原粮价便是当初战乱也没如此昂贵,继续抬价,恐伤天和!” “如今周边百姓无粮可买,无粮可吃,是不是咱们也……。” 不少人都默认了这句话。 这个价格,已经让人有些不安心了。 这钱,赚的过于顺利了些。 有人又道:“咱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把粮食运来的,光是这本钱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个人,明显就是不想降价。 此人是兴隆商会的人,周二朝着此人点了点头。 周二听到终于有人跟自己意见相同,也点头道:“几万石的粮食运来耗资不菲,路上还有不少于两成的损耗。” 十几个人商讨来商讨去,还是没有达成一致。 周二心情不是很好。 一个光头汉子起身,拍桌道:“诸位,迷糊什么呢?百姓都快吃不起粮食了,咱们再抬价,要遭清算的!当今天子是什么人物?刀要是举起来了,咱们跑得掉?” 周二顿时火冒三丈。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王家的管事要是没那个胆子,就把粮食卖出来!”周二沉声怒斥。 那光头汉子梗着脖子楞了一会。 他十分不甘。 桌子上其余人也都低着头,没有人出言调和。 商人奸诈,此时显露无疑。 那王光头此时惊骇的看着那些刚刚说什么有违天和的人,怒骂道:“你们就是为了别人手里的粮?” 所谓的什么有违天和,完全是扯淡。 商人只在乎赚钱。 什么天和不天和的。 有钱重要? 有人阴阳怪气道:“王光头,断人财路可不是有道德的事,你不想挣钱别人想啊,非拉着别人跟你白跑一趟?” 光头冷笑一声,看着刚刚那些人质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其余人不答话。 光头没有半句废话,只是转身摆手道:“我粮食卖给你们,三万两千七百二十石!” 不多时,粮食买卖完毕。 甚至没有验货。 如今太原城的商人都没有验货的习惯。 官府的条子在手里,只需要双方验证真伪和核实交易记录就行了。 光头收了欠条,走出了酒楼。 而其余人则是还做着抬高粮价的打算。 抬高一百钱,就可以多挣万贯。 最终十几个人商定,将价格抬高四贯! 周二笑意盈盈的端着酒杯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吃过饭咱们就去交易所,争取今日将价格抬到三贯五百钱。” “诸位兄台,这一笔,便可以让咱们赚的盆满钵满!交易完成之后,周某请诸位喝酒吃肉!” 说罢,周二一口喝了下去。 可只是瞬间,周二一口酒喷了出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惊愕的声音大喊着跑了进来。 周二几乎是瞬间破口大喊:“什么!?” ps:我不是有意卡的,只是写到这不想写了。 第251章 彻底落空 第二百五十一章:彻底落空 “什么?”周二从座位上‘噌’的一下弹了起来,整个人如同绷紧了弓弦一般僵硬。四周的商客纷纷受惊,忙放下筷子询问道,“怎么了周掌柜?” 足足楞了半晌,周二才缓缓以一种呆滞的脸色道:“粮价大跌,接近腰斩!” 拦腰降价一半。 原本三贯二百钱左右的粮价,一下子降到了一贯七百五十钱! “嘎!” 一个心理素质差的商户直接嗝的一下翻着白眼抽了过去。 周围人也全部嘴唇泛青的打起了哆嗦。 在场的十几个人,都是这太原城里面最大的商户,手里持有的粮食三十多万石,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都被吓得脑子短路了一刹那。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隆兴的掌柜手足无措的慌乱问道。 周二冷静下来,咬牙道:“不要乱!” 众人也被周二这爆发的怒吼声给吼得镇定了下来。 周二看了一眼众人,随后转身看着报信的那个管事,道:“去,去找一个手里还有粮食的粮商,就说我周二有请!” 管事火急火燎的点头转身离开。 “诸位,咱们看来是被朝廷摆了一道了。现在想来,以如今天子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买粮的。” 有人顿时不满,道:“那咱们不卖,他们还能强买不成?现在我就把粮食运走!” 周二好似看傻子一样看此人。 周围有人嘲讽冷笑道:“运走?且不说太原距离中原多远,就单说如今这大雪封路,带着几万石粮食,几百辆马车,你以为返程这么容易?” 他们陡然沉默了。 太原几日前开始大雪,如今外面官道上的大雪已经比脚面还厚,稍不如意马车就会翻到旁边的沟里去。 成本啊。 这可都是成本! 一群人开始呜呼哀哉。 不多时,一个小商户的管事被请来。 管事见到周二等人,也知道众人是为什么请自己来,忙道:“诸位兄台,朝廷在晌午的时候便刻意压价,此次我带来了五百石粮食,在城中还收购了三百石。” “今日一早拿到衙门交易,结果衙门只交易一贯七百钱的粮食,高于此价,朝廷拒不收售。” ‘砰砰砰’ 旁边有脾气大的商户怒拍酒桌:“欺人太甚,这是欺人太甚!!” 也难怪他脾气大。 刚刚那个光头的粮,他收了足足两万石。 若是按照这个数目算,他就算是一贯七百钱卖,也要损失好几万贯。 毕竟,他是三贯一百买的。 周围人冷眼旁观。 但彼此眼里的冷意都很明显。 周二起身,道:“如今怎么办?” “咱们耗着?等着漠南那边缺粮闹事,还是随了朝廷的意?” 那个被请来的管事也看到了诸位大户的脸色。 看他们这样,很显然是还想要继续耗着,不肯损失。 商人本性就是唯利是图。 几万石粮食的运输成本高的离谱,但商人还是愿意冒这个险。 越是凶险,收益越高。 这是商人的一贯思维。 “诸位兄台啊,你们还不知道,衙门刚刚张贴的公示,过了大年再在这山西境内行商,就要收关税了。” 关税? 所有人又呆住了。 什么叫关税? 那管事解释道:“这关税就是出关和入关的费用,货物出关需要缴纳关税,这个税不是商税,而是路费和跨国商贸的费用。” 不是商税? 不少商人的脸色此时无比的尴尬和憋屈。 朝廷不收商税的理由大家都明白,当今天子厌恶商贾,严令禁止商贩骄奢淫靡。就连身上这些衣服,他们都只是在充门面的时候穿穿,平常在官府面前都是要多朴素穿多朴素。 就在刚刚不少人还心里暗喜,朝廷若是开商税,那商人地位也就不一样了!交了税,那就是为国出了力。 大明朝的以农为本,农民地位极高,即便是最贫苦的百姓,社会地位也比商人高上许多。 可这一句不是商税。 直接让他们悲从心头来。 商人地位,还是没有得到半点增加。 周二转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阴阳怪气的道:“当今天子会答应这样的条令?路修来不就是给老百姓用的?这样收税,百姓怎么办?” 这句话周二这种人说出来,并不合适。 但这也是大明政策的空子。 大明的官道和运河都没有设立卡口,没有规定航道等基础设施为官用,也就给商人带来了不小的便利。 为什么周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将粮食运来太原?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水路的发达和便利。 可以说,商人社会地位低,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享受着好处。 “告示上说了,山西境内陆陆续续会发行身份户牌,一成人可以每日携一百斤粮食出入关卡。” 一百斤粮食接近一石,足够一家六七口人吃上大半个月。 这样的条令虽然也有空子钻,但是也极大可能杜绝了走私。 这不是后世,也没法使用后世那样的高科技。 听到这话,这些商户是彻底的愣住了。 周二筷子一丢,转身就走。 其余人愣了下。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某还有事,先走一步!” 随即,其余人纷纷惊醒。 “俺家里婆姨生了!” “额家里还炖着汤!” “我特娘……我特娘……我特娘要生了!” 呼啦啦的朝着外面冲去。 此时此刻,早一点下去说不定就能少亏点钱。 那被带来的管事被人横七竖八踩了十几脚,躺在地上脸上还有一滩湿漉漉的脚印。 “我淦嫩娘!” …… 朱棡居住的院子里,刘惟俊此时冷汗淋漓的坐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 屋檐下,一口小铜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旁边摆着羊肉卷和一些泡发的香菇,还有几瓣蒜和一些芝麻磨成的酱。 “吃啊,刘大人,别见外啊。”朱棡笑道。 刘惟俊赶忙道:“诶……,没有,没有。” 朱棡大大咧咧的吃着肉,一大口羊肉入口,看着外面的雪,道:“大雪天,正好是吃涮锅的时候,这么吃嘛,舒坦!这人,累了总得停下来歇歇,享受享受,你说是不是啊?刘大人。” ’ 第252章 至于让你们丧了良心? 第二百五十二章:至于让你们丧了良心? “额……。”刘惟俊迟疑了一下,随后叹道:“卑道不敢。” 刘惟俊面露愧色,道:“自卑道上任这山西道布政使以来,每每念及陛下所嘱,便深感任重道远。山西虽未逢战乱,但百姓归明之心并不强烈。各地道路老化,风蚀严重,衙门多次想要动工,却奈何无钱可用。” “加上近几年山西各地的富人不再躲藏财富,大肆于民间开办工厂,修建房屋,衙门管辖起来也极其困难。” 他叹道:“遥想陛下整日殚精竭虑为国操劳,微臣惭愧啊!” 演的真像。 朱棡吐槽。 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那些清缴来的地? 朱棡取出袖子里一本册子拍在桌子上。 “地就在这,你要想拿去,得给点实惠。”朱棡道。 刘惟俊脸色一板:“布政使,事情卑道都按照你说的去办了!调价、发公文、都是按照您的意思来办的。” “做了事,总得计点回报?” 朱棡涮着羊肉,哟呵一声:“没看来老刘你还是个铁公鸡啊,上千顷地,你就这么就拿回去了?” “那公文不也是皇帝有了手书你才敢发的?” 刘惟俊眼珠子一转:“布政使要什么?” “人!” “人?你要什么人?” 朱棡大口吃了一口羊肉,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轻笑道:“有用之人!” “大同府百姓不多,能工巧匠也不够,本官从京中请了三百个铁匠,三百个各类匠人,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刘惟俊凝眉:“布政使要大兴土木?恕我直言,大同府塞外之地,不宜兴建城池,只需在大同主城处修建坚城,便可阻断草原人南下之路。” 朱棡摇了摇头。 “你还是将草原人当做敌人看待。” 敌人? 刘惟俊迟疑了一下。 不错,在读书人的眼里,草原人永远都是敌人。 当然,某些被打断了脊梁的除外。 “三百户匠工,外加三十个读书人。”朱棡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读书人金贵。 不是说身份金贵,而是数量太少,尤其是北方。 像桃李书院那样有大家族支撑的书院,在整个山西都没有几个。 山西境内的书院,最多的就是乡里大户一起出资修建的蒙学,这些书院都是为了教学当地乡镇里的蒙童,教师也不会多,顶多就两三个。 学生数量更是少得可怜。 这种环境下,读书能够一直读到成年考取秀才的,都是人中龙凤。 刘惟俊一下子陷入了衡量。 三百户匠户还好,山西各类匠人都不在少数,有些匠人每年还要去服徭役四个月,参与大明的建设。 难的是三十个读书人。 谁愿意? 见刘惟俊一直不说话,朱棡伸手就要将册子给收回来。 ‘啪’ 刘惟俊一巴掌拍在册子上,咬牙道:“好!” …… 刘惟俊走了,气呼呼的走的,羊肉愣是一口没动。 “老刘没口腹之欲啊。”朱棡摇头道。 青眼走了上来,他到了一会了,不过刚刚刘惟俊他,他不好露面。此时走来,道:“殿下,各家商户都开始叫卖手里的粮食了。” 朱棡点了点头,窝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这一场价格战本来就是泡沫,现在这泡沫碎了,他们也该梦醒了。” “此次参与抬价的锦衣卫跟那些牧民,都奖四等功。” 青眼点头,阴恻恻的笑道:“他们会感恩戴德殿下的恩德。” 朱棡闭上眼,继而道:“官府下场参与商战,这打破了以往的先例,肯定会有很多人心里不服气。” “山西的商贸暂时不能丢下,有没有异军突起者?” “倒是有!”青眼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交给朱棡。 而正在朱棡看信的时候。 院子的中堂外有脚步声踩雪而来。 站在朱棡身上一丈远的朴不成冷厉的往前走了两步,身为王爷的大伴,一旦有外人在场,他是必然不能远离三步外的。 “殿下,有一商户管事求见,想要殿下开恩!”一个门房有些怯怯的道。 朱棡笑了笑。 “开恩?有意思,且去宣上来看看。”朱棡摆手。 很快,一个身形微胖穿着蓝颜色袄子的中年人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见到坐在屋檐下的朱棡,见那大红色的官服,顿时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地上的雪还冰凉,但这管事倒是一点不含糊,伏地而跪,脑袋都埋进了雪里!如今之局面,什么尊严都不重要了。 “堂下何人?”青眼转身质问道。 “草……草民罗……罗河,是江西隆兴商会的掌柜,来求……求殿下开恩!” 说罢,罗河再次跪下。 朱棡面色如常,问道:“开恩?怎么个开恩法?” 罗河抬头,面如金纸,惨白道:“殿下,小民……小民全副身家都压到了这批东西上,小民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还望殿下开恩,开恩啊!” 说罢,此人嚎啕大哭起来。 “聒噪!” 身旁传来怒斥,吓得罗河浑身一抖,好似寒毛瞬间倒立,整个人吓得双肩高耸咬牙闭眼。 院中重归安静,罗河只觉得自己骨头发软。 朱棡冷笑一声:“为富则不仁,这句话你怎么看?” 罗河直接吓得吓得晕过去,但强烈的恐惧让他不敢就此倒下,伏地而胆寒的道:“草民不敢,草民小有薄产,也曾多次接济乡民!虽不至为善人,却也是良善之人。” “至于说为富则不仁,多是一些亡命之徒!见钱眼开之辈,此次屯粮,小民也不过末尾之流,不过六七千石……。” “六七千石?你倒是说的清闲,我大明一个上等县每年才多少赋税?”朱棡冷冷质问道。 缓缓起身,朱棡单手撑着一根柱子,一只手叉腰上,语气缓慢又凝重的道:“大明律之中写的很清楚,令兵马司指挥兼任市司,负市场管理之责,每两日一次依时估定市场物价。在外各府州县城门兵马司亦一体兼领市司,核定当地市场物价,若发现坐地起价,价值远超货物本身者,处斩!” 处斩? 罗河一下子浑身瘫软。 “你们口口声声要我开恩,那城中百姓断粮,恳请你们放粮的时候,你们为何不对百姓开开恩?” “饿的死你们吗?几个钱啊?至于让你们这些蠢货,就丧尽了良心吗?啊?” 罗河‘嗝’的一声,吓得一下子抽搐了下。 朱棡摆了摆手,转身不再看罗河。 朴不成随意指使了两个宦官,将罗河给扔出去。 罗河身子一下子被架起来,他顿时一慌,嚎啕大哭:“殿下!草民知罪啊!” “等等!” ps:更新有早有晚,基本保底两章,四川太热了,热的我人麻了,等凉快下来直接四档起步。理解万岁! 第253章 少年志气 第二百五十三章:少年志气 朱棡的制止让众人都顿住了。 不过宦官都是听令行事,听到王爷的命令,下意识的也就停了下来。 罗河胆战心惊,抬头看去,只见这位大官手里拿着一张信纸,看着自己。 难道自己还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罪名? “隆兴商会给城东的百姓卖过粮?”朱棡开口问道。 卖粮? 罗河一脸懵逼。 他的脑子一下子跟死了机一样,完全是一问三不知。 青眼躬身道:“回王爷,青眼部的消息,不会有错!” 这是青眼的自信。 他所辖的这一千户,专门是负责打探情报的,和张玉麾下那些安插线人不一样,青眼部是负责收集这些消息。 朱棡点了点头:“这么说,隆兴商会真的在城东卖过粮了?罗河,隆兴商会的城东是谁管辖的?” 罗河还没回过神来。 朱棡眉头一皱。 顿时,一把大逼斗直接摔在了罗河那肥乎乎的脸上,‘啪’的一声,无比响亮,随即那宦官阴恻恻的开口道:“耳朵聋了?王爷问话!且答上来。” 罗河被一巴掌扇的七荤八素,但好在神智恢复了,想到朱棡的问话,顿时道:“是商会一个学徒!学徒!和草民没什么关系。” “去带人。”朱棡微微立手,道。 青眼点头离去。 而朱棡则是趁着这个时间去梳洗了一下。 北地很少有机会可以像南方那样洗澡汤,而朱棡又是个爱干净的,在京师的时候基本天天都要泡澡,如今到了北方,这已经是他七天来的第一个澡了。 让朱棡有些无奈的是,徐妙云给他安排了两个贴身丫鬟,都是一等一的容貌,一个叫春喜,一个叫夏福。 两个丫鬟一个高挑一个矮小。 春喜年长些许,身姿高挑,身段修长,模样稍有一些清秀,就是有那么一些不近人情的高冷姿态,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微眯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清冷。 夏福倒是喜气的多,今年才十五,笑起来有一颗不算好看的牙,小酒窝看起来格外喜人。倒是经常被人笑话她的牙齿。 朱棡坐在浴桶里,夏福小小的身子提着一桶桶浴汤歪歪扭扭的走来,随后春喜站在旁边,将冒着热气的浴汤给倒入大木桶里。 “你们俩别忙活了。”朱棡睁开眼,轻声道。 夏福小脸儿通红,笑道:“王爷,王妃特意交代的,要伺候好您梳洗。” 春喜走到一旁,拿着一块香皂到了朱棡身后。 朱棡有些无奈,每次洗澡都要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被探查个便,但自己要是不受着,徐妙云反而会惩罚两女。 皇室在古代地位顶天,更何况是朱元璋的嫡子。 “王爷,不要乱动……。”春喜那清冷冷的脸蛋上好似哄孩子一样出现了一抹柔软之色。 朱棡苦笑:“我自己来。” 不习惯啊! 可让他无奈的话,春喜完全是不容他拒绝,这丫头冷的可以,尤其是端正起来的时候那种风范,优雅从容的同时不失一种十分清冷的威压。 并且小丫头似乎有点着了急,小手胡乱的抓了一通。 某一个瞬间,两人陡然对视。 朱棡梳洗了半个时辰,出浴堂的时候朱棡的面色明显有不对。 浴堂里,春喜和夏福两个丫头还在收拾着。 夏福矮小的身子踩在木桶里,头戴着帕子,手里拿着根跟她差不多高的刷子勤劳的刷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丫头趴在桶边歪着脑袋:“喜儿姐姐,刚刚你抓到什么了?为什么王爷会突然钻进水里啊?” 春喜挽着手用冰冷的水浆洗帕子,脸蛋上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冰冷的道:“干活,在贵人身边做事,少问!” 夏福撅着小嘴‘哦’了一声,随即好似电动的一般缩进了木桶里。 过了会,春喜似乎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开口道:“到了王妃身边,让嬷嬷教你房中之事,你也不小了,若是被临幸……。” 春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被冰水冰的发紫的小手捋了耳边的发丝,轻声道:“也算是有福气……。” 夏福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用刷子刷着木桶,一边笑道:“嘿嘿,他们都说小福有福气呢,到了晋王府!每天只用干活就好了,而且吃的也好,顿顿都有肉哩。”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诗会,夏福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光芒,咧着那颗虎牙笑道:“尤其是王爷,对咱们宫人都很好,从不打骂咱们,反倒是听说秦王……。” “小福!” 春喜一声娇斥。 顿时把夏福给吓得浑身都颤了一下。 “喜儿……。” “干活!” …… 朱棡见到了那个人,没想到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上去干瘦黝黑,就是一双眸子看上去还算是机灵。 见到朱棡出现,地上的罗河浑身一抖,此时他已经脸色惨白。 这回不是吓得,是冻的。 膝盖跪在雪地小半个时辰,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王爷……王爷……,饶了草民,草民愿意把粮食都交出来。”罗河大喊道。 他也想明白了,不就是粮吗。 给! 能保命,干啥都行! 朱棡却是没有理会,只是问道那个少年:“是你开仓买粮给城东百姓的?” 那少年拜下,似乎是还处于变声器,声音跟公鸡嗓子一样道:“回官老爷,是草民卖给百姓们粮食。” “为何要卖?”朱棡不经意的问道。 少年看了看罗河,见罗河满目狰狞,心里也生起了心疼之意,忙道:“回官老爷,那些都是百姓,家中揭不开锅,要是不卖粮给他们,他们要饿死!” “草民的父辈只是商队一镖夫,从小便教导小子侠者为民不为名的道理!天下无论怎么乱,上面的人无论怎么斗,最不该承担后果的都是百姓。” 少年咬着牙,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勇气。 “官老爷,苦了谁,也不能苦了百姓啊!” 说罢,少年拜下。 罗河只觉得心头一抽。 这话说得好听,但若是被有心人刻意理解,大可治罪。小民之身操心家国天下,稍不注意,就是谋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人都忐忑不已。 倒是少年面色坚毅,倒是有那么一股子匹夫之勇。 良久,朱棡双手撑着椅子扶手起身,走下台阶俯身搀扶起这少年。 “你叫什么?哪里人?” “遂州,陈顺!” ps:洪武十六年,江西顺天王起义。看到这的,说明这本书后面风格还合您胃口,系统后面一笔带过了,实在是写不来系统。写到这已经已经和我初衷不一样了,所以也别纠结前后不一了,后续基本走的是安内攘外的那一套。 第254章 把闺女嫁给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把闺女嫁给你 陈顺,这个名字让朱棡有些愣神。 看着面前这个面色刚毅,有着古铜色皮肤的少年,朱棡的内心还是有些感慨。 果然有些人的气质从小就能看得出来的。 “今年多大?”朱棡问道。 “十七。”陈顺回答。 朱棡今年虚岁十六,比陈顺年纪还小,但是根本看不出来。因为朱棡平日里穿着打扮都很老气,徐妙云都说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小老头。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山西?”朱棡转头看着罗河。 罗河再被吓傻,此时也都知道自己不用死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老朋友的这个儿子,保全了自己的财产和一家人的性命。 “过完年,过完年回去。”罗河赶忙道。 “把你手里的东西全部以抬价前的价格卖给官府!事到如今,官府要抄底势必就会让所有粮商血本无归,这是大势。” 朱棡眼神深邃,目光冰冷,负手道:“本官肯布这个局,费如此大的周折解决此事,究其深意,是免了你们这些商户的一家性命。” “扪心自问,江西、两广、福建沿岸的钱,当真就来的这么干净?为什么朝廷查不出来?多大本事的人在后面撑着?” “这几个问题,你心里比本官清楚!有些东西朝廷不取,但不代表不要!你们啃了几口,觉得尝到了甜头,反手就要盖锅盖,不让别人吃,没这个道理。” 罗河颤颤巍巍的点头,膝盖完全失去了知觉。 朱棡摆了摆手:“扶他起来。” 陈顺赶忙上前,将自己的东家给搀扶起来。 “谢……谢王爷开恩呐……,小民……小民谢恩……。”罗河经历了一场生死,这一次,比以往的经历来的更为直白,更为凶险。 朝廷要你死,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棡看了陈顺一眼,随后看着罗河道:“你有个好后生,别把你那些奸商的一套拿出来。” “煞风景!” 说完,朱棡转身进了院子。 一时间,整个院子四周的房顶上突然有好几道影子动了起来,可以看到在雪反射的月光下,几个身着裘皮的高手踩着屋顶进了内院。 这就是皇家的底蕴。 罗河两条腿打着颤的被搀扶出来。 “顺子!”罗河全身都吊在这少年的身上。 “叔,咋了?” “你不是……一直钟意我家巧巧吗?等回去,叔把巧嫁给你。”罗河脸色惨白无力的道。 陈顺那刚刚还很正经的脸上瞬间喜笑颜开,握着罗河的手一松,罗河‘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哎哟……你个兔崽子!你特娘要杀了老子啊。”罗河狰狞着脸捂着老腰。 陈顺赶忙将人搀扶起来。 “叔……你……,你真把巧巧嫁给我?”陈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河板着脸,声音僵硬:“巧巧是老子最喜欢的闺女,你小子上进点,学聪明点,别让老子闺女跟你吃苦。” 说罢,罗河的脸上有落寞之色,却也有大劫之后的庆幸。 万般唏嘘下,罗河叹道:“世道变了!不是以前的乱世了,啥事现在都得按规矩办事。” “好在你小子善心大发,不然咱们老罗家这次就完蛋了。” 而陈顺只是敷衍了两句。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香香软软的大家闺秀,她总喜欢看着自己干活的时候笑,笑起来可甜可甜,就跟心里吃了蜜一样,自己每次干活多,她就会多给自己两块肉。 尤其是她的针线活,做的可细致了,自己的衣角,还是巧巧小姐给缝的。 以往,他只是一个随从,他爹虽然跟着罗家十几年,但是到了他这辈,罗家对他也只是跟寻常长工没什么区别。 想要娶巧巧,自己没钱没身份。 就算是一户农民,都能娶巧巧。 无数次,少年坐在河边歇凉的时候脑中满是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少女。 无数次,少年在被窝里暗自抹泪,埋怨父母没有给自己一个好的出身。 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 无法改变第二日一早起来要在商会做工,也无法改变自己每个月八十个大钱的工薪。 “臭小子!” “问你话呢!” 罗河一巴掌落在了陈顺的脑袋上。 “叔,咋了?”陈顺挠头。 罗河此时的眼神好像是一只厉鬼一般,看着陈顺质问道:“你个不记明的王八羔子,你卖了多少粮食?” …… 班用吉的府邸之中,气氛稍显压抑。 已经后半夜了,桌上的茶水早就凉透,屋子里的火炉也已经没了暖气,好在屋子还算是保暖,待在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不少。 但此时此刻,无论再怎么暖和的屋子,都暖不了班用吉那颗冰凉的心。 “朱棡啊朱棡,你这是要我死啊。”班用吉声音沙哑的苦笑一声。 班用吉坐了好一会,府邸之中才来了好几个人。 为首的便是周二领头。 “班师!” 周二推开屋门,第一个走了进来。 其余人也鱼贯而入。 坐下之后,关上房门,屋外的冷空气才没有继续吹进来,一群人坐下沉默了一会之后,周二率先道:“班师,咱这些人打了一辈子的鹰,临了家雀啄了眼,这晋王这一手,玩的妙啊。” 班用吉没有开口。 这时候,从后面的屋子里走出来两人。 周二认得其中一人。 班用茂,真正的大儒。 班用茂也坐下,脸色如常的道:“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一场教训,朝廷买粮,不想出大价钱运输,就用这样的办法。” “就连山西衙门里,也出了岔子!不是咱们吃了亏,是他的手段太另类,咱们防不胜防。” 一旁有性子急的商户着了急,起身道:“两位,莫不是咱们这些粮,就这么烂在仓里?” 回答他的,是沉默。 周二道:“如今之局面,是在做诸位包括我,共同的责任。朝廷国库的粮还没入仓,想要买几十万石,就只能从商户手里买下来,是咱们被利益蒙蔽了。” “那咱们怎么办?”有人瞪着眼睛。 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班用吉。 班用吉也坐立难安。 他有什么办法? “要不要让人闹一闹……?”有人提出。 班用茂冷笑:“你当魏国公徐达、都司黄再兴、还有晋王的锦衣卫是吃稀饭的?几日前,魏国公就已经带着人出了城。” 第255章 梁上君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梁上君子 一群人坐在这半天,都在等着班用吉开口。 班用吉不开口,他们似乎就不算回去一般,而坐在正前方的班用吉脸色很是难看。 “官府不能闹……,不如让学生去闹闹?”班用吉眼神深邃的沉吟道。 班用茂转头便明白了班用吉的意思,道:“皇帝怕是……。” “能保本就好。”班用吉叹了口气。 是啊,到了现在,他们追求的便是保本啊。 几个商户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纷纷点头附和。 “是是是,保本保本,保本就好。” 周二也拍板:“咱们各退一步,价格只要高于两贯,这批东西我们全卖。” …… 时间匆匆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一些小的商户已经快崩溃了,他们拿着自己的票存在太原城到处叫卖,企图将手里的粮食给卖出去。 可让他们绝望的是整个太原城根本无人理会他们。 而起初说要收购粮食的官府,却明令标价只按照一贯七百钱每石的价格收购粮食,超过此价,朝廷概不收售。 桃李书院,班用茂找到了林嗣文。 “老师。”林嗣文顶着有些疲惫的脸色走来。 班用茂坐在书案前,听到林嗣文的声音,换上一副笑脸,道:“你来了,这几日休息的可还好?” 班用茂显得很关心他这个学生。 林嗣文点头,面无表情的道:“学生尚好,老师勿忧。” 寒暄几句之后,班用茂让林嗣文坐下,道:“老师是知道你的,你性子淡然,不喜争抢,所以有些事老师替你做了主,也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好生教导。” “将来我班家在大明读书人的一席之地,还要靠你。” 这话让林嗣文的心近乎冰冷。 这话说出来,就是没打算让林嗣文为官。 想让他林嗣文一辈子给他班用茂办事! 林嗣文的字跟文章都是十分出色的,笔力深厚的同时更是不乏引经据典,每次班用茂用林嗣文的文章拿去给那些大儒看,都能引来许多钦佩之声。 长此以往,班用茂更为不想让林嗣文离开了。 他虽是大儒,可并不擅长文章。 他重的是诗词。 这也是班用茂尴尬的地方,他的文学名于文章,内里却是重于诗词,所以长此以来,班用茂并没有自己写过什么出色的文章,大多都是借用林嗣文的手书。 而班用茂无官可做可是因为这一点,他曾写过文章给朱元璋看,朱元璋却说其文章狗屁不通,没有录用。 “学生知道。”林嗣文点了点头。 班用茂笑了起来:“你能理解老师就好,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一件事。” “这几日漠南布政使有意操控粮价,通过不光彩的手段让商户们血本无归,此事衙门碍于官场上的事,不敢声张。但恩师我想着,天下臣民皆为百姓,若官府贸然搅动商场,乱了规矩,行的非王道而是霸道,那就是失了治世安邦的本心。” …… 很长的一番话,班用茂说的声情并茂,仿佛不批判这种行为就枉为读书人一般。 林嗣文还是接受了班用茂的请求,写一篇文章公诸于世,让天下都知道朝廷的这种行为。 等到林嗣文出来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胖子温凡。 温凡一身干净的长衫,胸口绣着桃树,每每看到那棵桃树,林嗣文便心如刀绞。 “师兄。”温凡简单的招呼了一声,行了个礼。 林嗣文点了点头,微微拱手之后便迈着步子走了。 温凡也是一路目送林嗣文出了院子,这才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面露冷意。 “怨种货色。” 温凡啐骂了一声,对于林嗣文极为不齿。 而走出了院子的林嗣文,走到了一旁书院的巷子里。 进了巷子,林嗣文那紧捏着的手才缓缓放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之后,林嗣文有些颓废的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 “叹什么气?”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林嗣文旁边响起。 林嗣文错愕的抬头,随后便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栏杆上的黑衣人。 “你……,你怎么来的?”林嗣文吃惊问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怎么,见你刚刚出来脸色有些不佳。”黑衣人开口问道。 林嗣文回过神来,随即也意识到是自己见识的东西太少,随后深吸一口气道:“班用茂让我写文章……。” 他将班用茂让他做的事说了一遍。 “于心不忍?” “他毕竟是……。”林嗣文心如刀绞,这种要自己背叛老师的行为,让他这个本就老实本分的人陷入了深深的忐忑。 黑衣人走了过去,见林嗣文纠缠不定的样子,随即随手一提将林嗣文给提了起来,林嗣文大惊失色,只觉得天旋地转。 等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便发现自己被人拎着在屋檐上走。 冷风从脸上刮过,让林嗣文的脑子更为清醒了几分。 “这……这是如何办到的?”林嗣文不解。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少年郎,天高海阔方为天地!” 林嗣文震撼的无以复加。 他亲眼看到这黑衣人拎着自己靠近了班用茂的住处,只见黑衣人借力一踩旁边的房梁,随即两人便纵身而出,一跃而起。 等到林嗣文趴在瓦上的时候,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林嗣文起伏不定的内心还没缓过来,就听到房中传来对话。 “恩师,他答应没有?” “答应了,这两日就会写出来。” 屋内,温凡谄媚的从怀中摸出几张氏族间流通的银票,道:“恩师,这是几家商户的一点小意思。” 班用茂哈哈一笑:“你知道该放哪!” 温凡很是熟练的将银票给放在了一旁架子上的一个锦盒之中,随即笑道:“班师,这朝廷荐举的事……。” “过完年之后,自然会举荐你上去,温州府去年调走了几个官员,到时候你就去温州先从个县丞做起。” 温凡有些不满意,为难道:“班师,为何不是进翰林院做修撰……。” 班用茂声音有些不满:“翰林院今年被撤了不少学士之位,说是清贵之地,也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玩得转的。再者,你年纪太小,入了翰林做修撰容易暴露自身本事。” “去做个地方官,帮衬帮衬几家海外的生意,过几年等朝局稳定再入中枢不迟!” 第256章 知道为什么不得认可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知道为什么不得认可吗? 海外的生意。 这句话让房梁上的黑衣人微微凝眉。 屋内,温凡给班用茂斟茶。 班用茂叹道:“各家在晋王手里栽了一次,这一次当真是被玩死了。” 温凡随即咬牙切齿道:“这晋王,也太无法无天了!” 班用茂冷笑打断温凡的话:“无法无天?哼哼,在大明,朱家的人就是天。咱们私底下闹点小动静还有活路,真把皇帝给逼急了,一纸圣裁,上下几万人就会死于非命。” “可……可朝廷不与民争利,这也是老祖宗的规矩……。”温凡有些不服。 “朝廷下场经营盐铁,早就是与民争利了,一切的话端都是在皇家那里,谁敢说一句不是?也就是如今皇帝没有看到其中的暴利,不然,皇帝保不准也会下场参与。” “天底下,除了那些一心寻死的,谁会跟钱过不去?” “温家、班家、周家,说是当地氏族,可谁都明白,唯有钱才是根本,有钱才买得到粮,买的到油,战乱来了能吃的着一口饱饭。” “都是经历了乱世的,活下来的都不缺眼力见!况且,如今这个局面,大家都是漩涡里的鱼儿,谁能独善其身?你看刘伯温,他做到独善其身了?不也做了朝廷的狗?” 班用茂的一番话,让温凡有些无奈。 他只觉得不公。 凭什么朝廷让卖多少就卖多少,这一次,他温家的商队也折了几万贯。 这些钱,他一个庶子分不了多少,但好歹也有啊。 最关键的是,这些钱是折在山西的,鬼知道家族会不会算到他头上,家里那几个畜生哥哥,哪一个是善茬? “恩师,这一次林师兄写了这篇文章,要是被朝廷追究,不会追究到书院头上?”温凡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说道。 班用茂挪眼看他,随即道:“你也回去写一篇,撇清林嗣文跟书院的关系,林嗣文无事,就不拿出来。林嗣文一旦出事,你写的文章就拿出来公诸于世。” 温凡闻声一笑:“谨遵师令!” 说了几句,温凡起身离开。 屋子里,班用茂呆坐了一会。 他的内心也不知道是出现了愧疚还是不甘。 良久良久,才木然的发出叹息之声:“养千日,用一时……,熬过这一次就好了。” …… 朱棡见到了林嗣文。 见到林嗣文的诗会,朱棡还以为青眼带错了人,面前的青年看起来神经兮兮的,目光呆滞之下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苦笑。 “殿下,这人是不是傻了?”楚力悄咪咪的问道。 朱棡白了他一眼。 青眼这时候说了一遍在屋顶上听的话。 楚力闻声有些为林嗣文鸣不平,嚷嚷道:“这老王八羔子,把人当什么了?用人有这么个用法?” 青眼白了他一眼:“这才世家之中极为正常,世家养人用人,一贯秉承心狠手辣。” “魏晋时期,氏族养有私兵和幕僚,私兵成千上万人!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说的便是琅琊王氏。” 楚力挠头:“说的啥玩意?” 青眼无奈了。 跟这军汉说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 好一会,林嗣文才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面前坐在那些军汉中间的少年。 “敢问您是?”林嗣文问道。 朱棡很是和善的笑了笑,让林嗣文坐下之后才道:“应天,朱棡,现任大明漠南布政使,按察使,大明漠南行省都司。” 闻声,林嗣文吓得面色剧变,起身惶恐道:“小生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朱棡摆了摆手:“如何,青眼对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他的直入主题也让林嗣文脸色缓和了许多,直爽的人谈事总是让人舒适的,拐弯抹角的人反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生……小生惶恐,但敢问王爷,想要让小生做什么?这飞檐走壁,杀人灭迹之事,小生不善为之……。” “放心,你看看这满堂壮汉,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主?轮不到你去厮杀。” “锦衣卫向来奉行能力至上,德行次之。”朱棡微微一笑。 林嗣文被说的有些心生胆寒。 青眼见状,阴恻恻的道:“你还是第一个经由王爷亲自把关的锦衣卫人选,在此之前,锦衣卫向来都是从监狱寻找的穷凶极恶之人。” 林嗣文吓得脸色惨白。 很快,林嗣文道:“王爷要小生做什么?” “听闻你笔力深厚,给你一天时间,将这本册子上的事情写个眉眼出来。本王只有一个条件,要让看后之人愤怒,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 林嗣文离开之后,朱棡淡淡道:“令人准备。” 青眼点头,领命之后悄然退下。 在太原的这几天,朱棡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忙着寻找匠人跟能人异士。 目前来看,他寻找最多的是矿工。 这也契合山西这个地方的情况。 翌日,让朱棡有些没想到的是,林嗣文居然熬夜将东西给写了出来。 等朱棡见到林嗣文的时候,这家伙好像苍老了七八岁,尤其是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看上去很是渗人。 “不是让你一天写出来嘛?何必这么焦急?”朱棡问道。 林嗣文诚恳道:“王爷之令,小生不敢怠慢!” “也罢。”朱棡摆了摆手。 林嗣文坐下之后,不安的双手在膝盖上抓着。 朱棡看了一眼他的文章。 面色如常。 这更让林嗣文不安了。 “老二呢?”朱棡问道身旁的朴不成。 “在膳房吃早饭。” “赶紧滚过来。”朱棡道。 不多时,楚力来了。 “王爷,您叫我?”楚力用那几乎是发光的袖子擦了擦嘴,吐着热气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看看。”朱棡将文章递给楚力。 楚力哦了一声,乖巧无比的接过文章看了一遍。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力就道:“什么玩楞?写的啥?”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楚力赶忙干笑道:“王爷,这……俺看不懂的,俺大字不识,就会个‘日’……这……。” 朱棡白了他一眼:“回了大同,跟着朱能学读书。” 楚力还想挣扎,却被朱棡的眼神瞬间打败。 这时候,朱棡转头看向林嗣文,问道:“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的文章明明很出色,却不得认可?” 第257章 鄙人不才 第二百五十七章:鄙人不才 林嗣文不明白,这篇文章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他自傲的地方就在自己的文章上,可如今晋王却说自己的文章没有得到认可。 他有些崩溃。 “殿下……。”林嗣文脸色有些忐忑。 朱棡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文章写得好不好,得看是谁看你的文章。你认为班用吉所犯之罪行,该由谁来审判?”朱棡问道。 “……”林嗣文沉默。 良久,他沉重道:“官员所犯之罪,该由百姓,由法律审判!” “不错。”朱棡点了点头。 随即朱棡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楚力。 “百姓之中,学识大致也就这样,大字不识。” 楚力:qwq? “既然是百姓审判,你写的这些百姓又怎么看得懂?” 这个问题,将林嗣文一下子给问住了。 百姓看得懂这引经据典,文笔富丽的锦绣文章吗? 一瞬间,林嗣文额间冷汗潸潸而下。 朱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淡笑道:“正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你所作文章确实可谓是花团锦簇,行云流水。但少了人情,少了生气,一切的批判宛如空中楼阁,百姓看了更是云里雾里。” “犹如,百姓不懂古籍出处,亦不懂古文典故。他们看了,只知道这个官员犯了事,却不明白犯了什么事。这如何能够激起民愤?” 林嗣文不解:“那当如何更改?从哪里入手?” “共情。”朱棡轻笑道。 单是两个字,林嗣文根本无法理解朱棡所讲述的道理。 读书认字,做文章,学经义,光是这几点,就让读书人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哪里来的时间去理会什么共情。 “贪官之害,深受其苦者莫过于百姓,既然是为民写文,为何不从百姓的目光去看待?” 朱棡缓缓而述:“都说贪官之害大于天灾,那究竟害在何处?有了贪官,百姓究竟会有什么影响,是吃不起饭,还是穿不上衣?只有将这些事情写出来,百姓才能共鸣,才能同理、共情。” “单单只是写一个贪官之害,但其实在百姓心头,许多官员都是贪官!但民不与官斗,他们知道是贪官又如何?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体会到贪官究竟害在何处。” “再说用词,你这文章虽好,却通篇不见半点血,只是不痛不痒的在人身上扎了几下。看似用词犀利,可实则根本是撕破脸还盖着纱,叫人看了憋屈。” “为什么不能骂?为什么不能用大白话去骂?便是骂了他的老娘,骂了他的祖宗十八代又如何?百姓之间骂人,那可是连时间物种都能跨越的。” 林嗣文的冷汗被风一吹,只觉得刺骨的凉。 但更让人凉的,是晋王殿下的这些话。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晋王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晋王有一个开创性的事情。 因为在此之前,不管是文章,还是经义,亦或者是诗词!都是写的读书人看的,写的那些看得懂人看的。 可这一次,这些文章,却是给百姓看的。 百姓看得懂吗? 林嗣文不解。 朱棡回答了他的疑惑:“只需找几个杀才,照着稿子骂一遍就是了。” 楚老二嘿嘿一笑,很是别扭的学着读书人的做派,拱手不三不四的坏笑道:“鄙人不才,正好喜欢问候别人老娘。” 朱棡又给了林嗣文时间。 …… 一过了黄河,大雪几乎就没停过。 天地生机凋零,只剩下了白色所绘制成的山川河流。 官道上,一辆孤零零的马车缓缓的前行,两道被压出来的车辙,看得出这辆马车是从南方北方而来的。 摇摇晃晃的可见一个驿站孤零零的坐落在道路旁。 “两位老爷,今儿个可就在这驿站歇下了。” 车夫缓缓停下马车,下车牵着马儿的缰绳,转身喊道。 马车里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露出一个脑袋,眼神满是感怀,颤声道:“这是哪里地界了?” “前面就是河内,过了河内县,就到了山西地界了。”车夫说道。 马车停稳之后,两个老者从马车上下来。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另一个则是面容清瘦,神情漠然。 但都一样的是,两人衣着很是落魄,都显得惨淡极了。 不多时,一个胖乎乎的驿丞走了出来。 “这是……。”驿丞不解的看着这奇怪的组合。 赶车的马车将怀中的一块牌子递给驿丞,驿丞见状神色有些严肃了起来。 “这两位是……。” “京里外放去山西的大老爷,好生伺候。” 那驿丞苦笑:“我哪得罪的起。” 得了令,驿丞才将这两人领进驿站。 这两人,自然就是被派给朱棡的吕昶和詹微。 进了驿站的两个老头也是互相没有开口说话。 吕昶年迈一些,但也懒得跟詹微这死脑筋打交道。 两人一路人都没怎么说话。 “两位大老爷,驿站里就一间上房,里面儿有暖炉,两位看……。”驿丞轻笑着走来,说道。 “自然给我!” 两人几乎是脱口而出。 而一瞬间,两人也下意识转头目光对视。 驿丞讪笑:“这驿站也就这么一间……。” 吕昶淡淡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七,自然是给老夫。” 相较于年纪,今年才五十五的詹微确实要比吕昶这老人家硬朗不少,但詹微也不乐意啊。 “老夫有风寒骨,受不得凉!若是没有暖炉,那这几日怕是只能耽搁在这了。”詹微淡淡道。 吕昶冷笑:“詹老爷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 “你我不过十岁相差,不过是倚老卖老。”詹微不服的道。 两人气呼呼好一阵。 驿丞见状道:“不如再加个床?” 此话一出,两个老人家的眼神纷纷转来。 能加床你不早说? 吃过了简单的晚饭,两个老头都进屋坐在了床沿,彼此相隔一道帘子。 坐了会,吕昶先开口:“到了大同,你收敛收敛你这见不惯人的性子,晋王不是皇帝,做事……。” 詹微哼哼了一声:“陛下要我等赴大同是治理民生,你莫要危言耸听。” 吕昶自讨没趣,翻了个白眼就躺了下去。 我老头子闲的跟你说这些! 这铁脑壳,特娘的进去了几个月都没改过来。 第258章 公子,你说话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公子,你说话啊!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凤阳,曹国公世子,也就是李景隆李大少,正躲在一张方桌下面瑟瑟发抖。 “李景隆!李景隆!” 前院响起一声声怒吼。 “公子,公子,你说句话啊!” 桌子外边,好几个妙龄女子脸色惊慌的喊着李景隆。 “出去,都出去!”李景隆脸色惨白,喊着那几个姑娘赶紧离开。 话音落地,房门‘轰’的一声被踹开。 屋内一下子出现了光亮,但下一秒,屋门口就多了一个叉着腰站着的蓝裙女子,女子面容白皙,五官颇有一种英气,尤其是那微微立起的柳眉,更是有股子不怒自威之感。 “李景隆!” 蓝裙女子娇斥一声。 女子浅浅扫视屋子里一圈,便看到了躲在一旁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滚!” 女子淡淡开口。 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我数三声,滚出去!” 女子脸色无比漠然。 那几个名伶被这冷冰冰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有个胆子大点的咬着唇角,娇滴滴扭着腰悲戚道:“李公子,你说话啊!” 下一秒,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就落在了这名伶的脸上。 啪的一声,世界都清净了。 随即,刚刚进来的女人一手拎着一个名伶的胳膊就丢了出去。 “邓芳,你欺人太甚!” 李景隆躲在桌子下面大吼。 “你先站起来说话。”邓芳挑眉,道。 “我不!我凭什么站起来?”李景隆噘嘴:“你让我站我就站,你是我老娘啊?我娘早死了。” 邓芳深吸一口气:“起来!” “我就不!” “你出来,我不揍你。” “真的?” “真的。”邓芳神情很是冷静。 李景隆挪出来一只脚,随后又飞快的收了回去,喊道:“你发誓!你发誓你不揍我。” “我发誓。”邓芳的脸色开始逐渐低沉。 李景隆很是滑稽的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随后躲着邓芳的正面,坐在了椅子上,拿着桌子上的茶水给自己灌了两口。 “你什么意思?”邓芳双手抱胸,嗓音清脆而又明亮,一张鹅蛋脸看上去很有气质,柳眉微弯,朱唇弧线极有气质。。 李景隆转头晃了一眼,眼神在某个高耸的地方停留了一秒,随即赶忙挪开。 “什么什么意思?我这不是在屯田吗?”李景隆嘟囔道。 在邓芳这个未婚妻面前,李景隆总是底气不足。 邓芳深吸一口气:“婚期马上就到,陛下已经准许你回京成亲,你为何不愿意?” “我……。”李景隆梗着脖子。 李家对这门婚事还是很看重的。 但李景隆从小就对邓芳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小时候,父亲们都在外打仗,为了让家眷不受害,将领们的家眷都安排在大后方的亳州城内,他们这些孩子自然也就有所接触。 这些小孩子里面,玩得最好的就是汤鼎、邓镇、徐增寿这些人,而他李景隆其实跟这些将二代玩的不多,他玩得多的,是跟各家的小姐一起。 而各家的小姐里面,就属邓芳经常欺负他。 所以从小,李景隆虽然混迹在女人堆里,却对邓芳有着别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就是怨。 邓芳柳眉一竖,冷声道:“吞吞吐吐,你到底有什么借口?” “你若是不愿意成婚,咱们便去陛下面前将这门婚事给免了!我邓芳不在乎什么名声,就当我这辈子遇到个不肯伸脑袋的王八。” “你说啥胡话呢?”李景隆吓得不轻。 这门婚事虽然是李家跟邓家定下的,但是见证者可是皇爷!真要是免了这门婚事,那扫的是皇爷的面子。 还想活不想活了? 邓芳往前一步,一把揪住李景隆的衣领,脸蛋靠近李景隆,质问道:“给个准话!” 李景隆大惊失色,慌乱欲逃:“你不守信用!”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圣人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邓芳冷笑一声,一把将李景隆那瘦弱的身子给提了起来。 一路到了外面的院子里,邓芳随后将李景隆给丢到了雪地里。 一旁的老管事吓得面色惨白。 这可是老李家的大少爷。 这老管事也是曹国公府的老人,知道这姑娘什么来头,可此时见到大少爷被这么一丢就丢出去,也是吓得亡魂皆冒。 “邓姑娘,不可啊!”管事嚎啕大喊。 邓芳回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管事,反问道:“有何不可?军中悍卒雪地亦可挥砍千次,既然是将门子弟,怎么就不行了?” “难道这曹国公府的世子,是花架子不成?” 这话让管事呆愣在原地。 话虽不假,可这大少爷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练过武啊。 不都是跟蛤蟆一样,戳一下动一下吗? 前段时间说是要练武,结果练了两天就领着名伶在府里玩乐。还让那些名伶穿着轻纱……。 唉……。 老管事叹了口气。 李景隆被雪冰的不行,翻身就想要爬起来,却被邓芳一脚踩住脚背,根本翻不了身。 “邓芳,我招你惹你了!”李景隆气急败坏。 “从小你就针对我,凭什么啊!就因为你会武功,你就欺负我,你就见我好欺负是?你有个姑娘样子吗?” “你揍我,我凭什么还娶你?你想得美,我告诉你,我绝不娶你,不可能!” 这话一出,也让院子里安静了好一阵。 李景隆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我草,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完了,这回得被揍死。 李景隆心头哀嚎,闭眼咬牙梗着脖子等着挨揍。 可眯眼了好一阵,也没有挨打,只觉得面前吹过冷飕飕的凉风,心头觉得奇怪,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可面前,早已没了邓芳的踪影。 “大少爷,快起来,雪地凉。”管事急匆匆的走来。 “人呢?”李景隆不解问道。 “邓家小姐走了,刚刚转身就走了,走的可快了。” “哎,这邓家小姐哪都好,就是个不会说软话,啥事都直性子,刚刚眼眶泛红的走了。”老管事叹道。 李景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龇牙咧嘴好一阵:“她就是个母狮子,谁娶她谁倒霉!” 不一会,李府又开始传出小曲儿的声音。 天色渐晚,天上开始落下大雪,李景隆坐在屋檐下,怀中衣着片缕的名伶正在欢畅轻笑,本是神仙般的享受,可看着越来越大的暴风雪,李景隆的内心……第一次因为某个人而不平静起来。 第259章 这么狗血? 第二百五十九章:这么狗血? 天色渐晚,屋檐下只能看到纷飞的雪花跟房屋的影子,这样的天气,没有谁会愿意待在外面。 “公子,您坐啊……咯咯咯……。” 名伶们欢声笑语,尽情享乐。 李家乃是国公之尊,又是皇亲国戚,深受皇恩,家中财富几代人都用不完。虽然这些名伶并没指望能攀上枝头,但只要能得到世子的宠爱,也算是个有个盼头。 看着外面的雪,李景隆心乱如麻。 我在担心她? 不可能!我担心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是中都,谁敢在中都造次。 李景隆坐下,心里头的怨气憋得他有些窝囊。 “草!” 李景隆脱口大骂一声,随即搂着一旁的女子饮下一杯酒。 他李景隆生来潇洒,混迹花丛,仗着模样俊朗,待人处事老练,早就是京城之中远近闻名的李大少。 尤其是在近两年立了军功,还给朝廷办了大事之后,李景隆更是平步青云,这一次虽然是外放屯田,但这一看就是朝廷要重用他李景隆啊。 可如今的李景隆,才十七岁。 未来光明,前途坦荡! 可就是这么风风光光的李大少,却在一个女人那折了。 一个邓芳,拿捏了他近十年。 这让李景隆如何能忍? “老方!”李景隆大喊一声。 管事老方匆匆而来,见这房中一片混乱,苦叹道:“大少爷。” 李景隆抬头,他本想让老方带人去问问邓家老宅的人。 因为他知道,邓芳每一次生气都会找个地方偷抹眼泪。 这件事,只有李景隆知道。 别人都以为邓家二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跟个母狮子一样,论拳脚功夫,京中二代几乎没人是她的对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很多人对邓芳是个姑娘家的事实选择了忽视。 十二岁那年,邓芳揍了几个侯爷家里的孩子,结果被邓愈好一通教训。 那一次,邓愈几乎是大发雷霆,禁足邓芳半年,还收了邓芳的练武兵器。 也正是那一次,李景隆偷偷看到了坐在房顶上抱着腿抹泪的邓芳。 他本想去报仇,在邓芳面前找回面子。 可刚刚走出去,就被邓芳无情的给拿下。 “你也会哭?” 李景隆捂着乌青的眼眶,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一轮清月下,站在李景隆身上的姑娘眼眸晶莹,似乎饱含一眼清泉。 “闭嘴!” 邓芳娇斥一声,踩着李景隆胸口的脚挪开,随后一个抽身便背对着李景隆。 “哼,就你这样的,哭也没人管你!”李景隆嘴里嘀嘀咕咕的哼哼了两句站起来,龇牙咧嘴的在胸口揉了揉。 “我不需要别人管我,尤其是你,滚出去!”邓芳冷冰冰的开口。 李景隆切了一声:“说的谁要管你似的,我就是来看看你被禁足的样子,哼哼,看看嚣张跋扈的邓二小姐还有没有往日的威风。” 邓芳沉默了一下。 李景隆贱态十足,嘿嘿笑道:“没想到京城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小姐,也会哭啊。” “邓芳,你也不想你哭鼻子的事被传的人尽皆知?” 李景隆本以为拿捏了邓芳的死穴。 可下一秒,邓芳直接一个后扫,李景隆只见眼前一个不算秀气的绣鞋呼哧飞来,随后就感觉脸上一痛,重重的挨了一脚,随后天旋地转。 等到清醒过来,已经是躺在青石板上。 “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见一面打你一遍!你要是敢不听,我便皇爷爷赐婚,揍你一辈子!” …… 回到现实的李景隆不经的打了个寒颤。 自己当初招惹她干嘛啊? 怎么就被这个母狮子给盯上了呢。 “大少爷……。”老方此时觉得自己得说几句话了。 李景隆转头:“啥事?” “大少,老奴虽然不该说这些话,但这邓二小姐真是个好姑娘!少爷,您想想,为什么邓二小姐不揍别人,光揍你。” “老方,你特娘……。”李景隆叉着腰,顿时不满了。 “什么叫揍我?我李九江怕她?笑话!” 这心虚的自辩显得苍白无力。 老方缩了缩脖子。 “大少,这邓二姑娘啊,虽然性子急了点,但她的性子不都是指着大少爷您撒的吗?别人想有这福气,都不一定有呢。” 李景隆顿时怒了,一脚踹在老门房的大腿上:“日你哥的!” “我特娘是贱皮子是?别人打我身上我还喊舒服?还巴不得多来几下?” “我呸!” 李景隆摆手,不耐烦道:“滚滚滚,她爱上哪上哪去!” 门房爬了起来,道:“大少,这邓二小姐当初被禁足,不也是因为您吗?你多多少少,还是关心关心邓二小姐啊。” “啥?”李景隆转头,皱眉问道。 “怎么回事?说清楚?”李景隆有些怀疑自己耳朵。 邓芳被禁足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老方叹道:“大少,这……这当初邓二小姐把几家侯爷的公子给打的一个月没下床,不也是因为这几个侯爷公子当时笑话您是没娘的孩子吗?” “这事老爷当时也知道了,老爷气得摔了家里一大堆碗碟,可老爷当时刚接任大都督,正是危险的时候,这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李景隆此时瞪大了眼睛。 这算啥事? “然后呢?”李景隆问道。 老方道:“当时老奴听到了老爷叹气,就安抚了老爷几句。结果刚巧这时候,就来了消息,说是邓二小姐打了几个侯爷的公子。” “当时老爷是又笑又哭,说老李家遇到了贵人。这门婚事,也就是那个时候定下来的。” 草! 李景隆想骂娘。 她邓芳什么意思? 老子的事需要她去出头? 李景隆豁然站起身,随即心神不宁,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没了分寸。 他的心跳加速,忐忑,质疑,还有一些些……嫌弃。 “老方,去问问老邓家!”李景隆伸着手指着老方,道。 老方赶忙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只要少爷肯回心转意,这门婚事不落空,自己也就算是给老李家立大功了。 “李大少……,怎么有烦心事呀……,奴家来给您消消愁……。”名伶眼波撩转的攀上了李景隆的胸口。 李景隆心烦意乱,毫不怜香惜玉的一巴掌将这娇滴滴的名伶给推开:“滚!” 第260章 只要胆子大 第二百六十章:只要胆子大! “没回去?” 李景隆大惊失色。 这邓芳,肯定又跑什么地方去偷偷抹泪了。 “大少,这雪太大了,路都看不清!这邓二小姐要是没回去,晚上怕是要遭罪啊!”老方拍着肩头的雪,焦急道。 李景隆转头,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一封信。 这封信是晋王从山西送回来的。 他扫了一眼,但没当回事。 急匆匆将信给揣在怀里,李景隆破口骂了一声:“臭婆娘,就会给老子找事!” “点齐卫队,找人!” 李家的庄子在风阳城外围,这片地周围都是李家的地。 李家的庄子里有六十多个卫士,这些都是李家的护卫。 大雪纷飞的雪地里,李家卫队几十人骑着马寻找邓芳的踪迹,并且还遇到了邓家的卫队也出来寻人。 李景隆心里是又慌又乱。 慌得是要是邓芳有点好歹,自己就完犊子了,到时候邓愈回京,自己怕是要被邓愈那老头给活生生撕了。 乱的是……,她真的是为了他李景隆去揍人的? 那半年的禁足,是为了他? 那半年的禁足,让邓芳在京中风评很差,都说她不是大家闺秀,而是将门虎女。 这个将门虎女看似好听,可实则都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可自己似乎还嘲笑了她。 笑话她活该。 李景隆心好乱。 骑着马在雪地里跑,老方拉着缰绳急匆匆的追上来,喊道:“大少,大少!” “怎么回事?”李景隆脸色铁青的回头。 “那边村子的百姓说,看到过一个骑马的姑娘。”老方道。 “她往哪去了?”李景隆调转马头。 老方脸色有些无奈:“邓二小姐在村子里遇到了几个地痞要催一个农户的账,出手之后……自己进城去了。” 一番询问,李景隆头大如斗。 邓芳自己一个人去了城中,还是为了给人平账! 他肯定知道这凤阳城中要债的是什么人,那些都是一些黑赌场的人,雇佣一些地痞要账。 李景隆自然不怕这些人,但不代表不担心邓芳啊。 她一个女儿家。 “草!” 李景隆脸色无比狰狞的大骂一声,夹紧马腹大喊道:“进城!” 一行人急匆匆的朝着凤阳城跑去,此时城门已经落锁,李景隆带着人到了城下,喊道:“吾乃曹国公世子李景隆,速开城门!” 城头上的将领看了一眼,见李景隆带着几十号人,吓得不轻,躲在石垛子后面喊道:“李大少,领兵而来,所为何事?” “找人!”李景隆不耐烦的道。 “找人?”这将领有些将信将疑。 李景隆等的有些心烦,喊道:“你特娘的时候是不是失心疯了?我李景隆什么身份,要作乱不成?” 下一秒,李景隆想到了什么。 从怀中掏出一块铜制的牌子。 牌子上有云纹,而在中间则是用繁体字镌刻着‘大明锦衣亲军指挥使司’几个字。 而在背面,则是刻着副千户的字样。 李景隆将牌子丢进城门里丢下来的一个箩筐之中,随后道:“拿上去看看!别瞎了你的狗眼。” 值守的将领将箩筐提上去。 不多时,城门开了。 锦衣卫办案当地衙门都要配合行事,这是今年陛下刚下的旨意。有锦衣卫的户牌,几乎就代表可以在大明境内横行无阻。 李景隆带着人进了城之后,立即让人前往自己所知道的几家赌坊之中找人。 到了子夜时分,才在一个名为福祥赌坊的地方找到了蛛丝马迹。 福祥赌坊之中,李景隆火急火燎的赶来。 地上被捆着十几个人,全部被捆的死死的,并且用破布堵着嘴巴。 “人呢?”李景隆怒吼问道。 在场众人都尽皆沉默。 李景隆一脚踹到一个地痞的肩膀上,声音稍显嘶哑的质问道:“人呢?那个来找你们麻烦的姑娘呢?” “呜呜呜……。” “说话啊!”李景隆气急败坏,掏出腰间的匕首就要见血。 那几个地痞顿时吓得亡魂皆冒。 这时候,旁边的老方提醒道:“大少,他们被堵住了嘴。” “那还不取了?”李景隆怒吼。 老方上前取下一个布包,那地痞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忙大喊道:“她走了,走了!她把赌场给砸了,给把我们掌柜的给打了,然后自己走了。” 那地痞委屈极了。 “李大少爷,咱们冤啊!冤啊!” “冤你姥姥个头!”李景隆握着匕首的把就一刀刺了下去,直接刺穿这地痞的脚面。 “啊啊啊……。” 空气中,瞬间弥漫了一股血腥味。 那地痞的脚被一刀刺穿,鲜血不受控制的流出,很快就流到了地上。 李景隆一脚踹开,转身摆手无比冷厉的道:“让官府找人端了,让东家找我李景隆拿钱!” 这就是李家的底气。 李景隆说这话,就是考虑到了其中的利益纠葛。 一个小小的赌坊,跟两大国公家的势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背后的东家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李家和邓家已经是大明的顶级权贵,除了皇家跟外戚,没有谁敢不看这两家的脸色。 李景隆走出赌坊,心里头的慌乱更上一层。 他翻身上马,就要去下一个赌坊继续寻找。 刚出赌坊的院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 那一瞬间,李景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怎么就想笑呢? 怎么就笑了出来呢? 那明明上一秒还混乱不堪的内心,怎么就一下子变得如此安宁了呢?李景隆不知道,他也没去深究。 他只是翻身下马,快步的朝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才看到她怀中抱着剑,头戴斗笠,目色平静的看着他。 “你……。” 李景隆迫切的想要询问。 可下一秒,李景隆闭嘴了。 一阵天旋地转,李景隆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得,又被揍了! 一拳头刚要落下,李景隆大喊:“等会!” 拳头果然停住。 就在李景隆面前三寸。 “我有话跟你说。”李景隆急切道。 邓芳缓缓收回拳头,让李景隆站了起来。 “说什么?” 邓芳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视李景隆可能具有的危险性。 李景隆吞咽了下喉咙,显得有些滑稽的将头上的雪给抖掉,随后夹着嗓子道:“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 邓芳微眯一双眸子,聚精会神的看着李景隆。 下一秒,李景隆突然大惊失色的指着邓芳背后,大喊:“不好!” 人在聚精会神的时候,最容易被别人的话所影响。 邓芳转头,如临大敌的就要拔剑。 可转身的一瞬间,突然被人拦腰抱住。 随后,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反抗。 可一个登徒子无耻的含住了她的唇……。 李景隆怀中的一封信掉了出来。 信纸也从信封中滑出来一半。 赫然可见信纸上写着几个字。 ‘只要胆子大,仇人放产假。’ 第261章 含祖宗量极高 第二百六十一章:含祖宗量极高。 还有几日便是年关,太原城远比往年来的热闹。 尤其是今日,太原府的按察司衙门召集百姓到南门听宣,到了晌午的时候便已经聚集了好几千人。 大家都是听说有白吃的一顿饭来的,听说还有面窝窝。 这个年头老百姓倒不至于吃不起一口饱饭,可华夏人民爱凑热闹爱小便宜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优良品德’。 百姓也不知道这官府到底要宣布啥,反正有饭吃,有热闹看,不来白不来。 在城门前,已经架起了不少张贴公告的架子,两侧都有衙役把守,百姓们啃着窝窝头,或站着或蹲着在城门外等着。虽然人数不少,但双目所望也都是一个方向。 过了晌午,在百姓们的翘首以盼下,终于见到了官府的人从城门走了出来。 城楼上,班用吉问自己的亲哥:“文章尚佳?” 班用茂抚须点头:“上乘,文笔深厚,将晋王所行恶事尽数揭露,其令人喝彩之处不胜其数。” 说罢,又感叹了一句:“林嗣文此子确实是个天赋决绝之人!可惜了。” 班用吉一脸淡然,仿佛此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也没有一点利用别人的愧疚之感,只是木然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句话,毫无遮掩的揭露了这些世家大族的无情和冷酷。 班用茂叹息。 林嗣文所注释的古籍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要是能够注释完,自己在文坛的地位说不定还能再超然一些。 他对官场没什么兴趣,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超然于文坛,做文坛首脑,如欧阳修那般可称领袖的人。 “晋王起势,刘惟俊实实在在的做了一次小人。” “这几日已经有超过十万石的粮食被晋王买下!” 班用茂皱眉:“刘惟俊如此忠心晋王,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十几家世侯的仆从亲眷全被贬为贱民,千顷土地归入他布政使的政绩下,商队的生意,已经是几家在北边唯一的依仗了。”班用吉道。 世侯的消亡,是朱棡第一手大牌。 班用吉以为朱棡到此就会收手。 可就在无形之中,又有一只大手将班用吉这只小麻雀给罩住了。 城门下出来的衙役们都拿着一张宽大的纸张。 “衙门这是要宣布啥?” “这谁知道呢!按察司衙门的,应该是新的法度。” “唉,要是能惩治惩治那些奸商就好了!” “可不是咋地,这些个狗日的奸商真不是东西。官府都要求恢复原价了,这些个狗东西还把价格抬高,现在连粟都吃不起,家里米缸都见了底了。” 山西的百姓们还是天性淳朴的。 哪里能想到这一切的背后是官商勾结。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官老爷里面也不是一番太平的。 人群里,有书生一身长衫,寒冬腊月硬是穿的‘帅气冻人’,持着一把苍松扇面的折扇,啧啧叹道:“这不还是晋王棡的错?” 百姓们不敢反驳这书生,读书人讲道理能把老百姓给堵死。 有汉子微微拱手,道:“公子何出此言?这晋王虽被贬,但好歹为朝廷立下开疆扩土的功劳,如此功臣,何来的错处?” 书生冷笑,寒冬腊月硬要轻摇折扇,一幅高深莫测之态。 “功不掩过罢了,再者,塞外穷乡僻壤有何用处?蛮夷之辈历来都是无教化无礼数的人,晋王要用大明的钱财养着他们,这和养了一群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晋王要买粮,粮商这才伺机而动,抬高粮价。商者本奸,行商之人本就是唯利是图!此乃物竞天择,不可违背。” “其次,官府下压粮价,乃是与民争利,老祖宗有言……。” 话音还未落地,这侃侃而谈的书生突然被连根拔起。 只见书生被一壮汉一手提起。 百姓们纷纷错愕,抬头便看到那近七尺高的汉子像是拎小鸡儿一样将书生给提了起来。百姓们大惊失色的退开。 书生也吓得不轻,踢着脚喊道:“放肆,放肆,我乃秀才……。” “聒噪!” 一声怒斥,蒲扇大的巴掌啪的扇在书生的脸上。 只见那白面书生脑袋一歪,嘴里噗的一声喷出一道污血,等到血落在地上,才看到那一口老血里居然带着两颗血淋淋的牙齿。 瞬间,百姓哗然。 人群里的读书人跟一些见不得以势欺人的人大喊:“你这厮,实在无礼!” “那汉子,你打了秀才公,过分了。” 也有小娘子娇斥:“蛮货,快放了公子!” 汉子冷笑:“去你姥姥的!听着书生胡侃几句,便跟中了魔似的。还物竞天择,商人奸诈是本性,本性就是对的?若照这般说,坏人本性就坏,生下来干脆直接掐死算了!” 汉子虎目扫过一群人,冷笑道:“诸位家中也不是没有儿女,总不能都是好人?不如也挑两个出来掐死?” “做事,只论对错,不对人。商人奸诈可以,可若是触犯法度,祸害乡民,也该处以极刑。” 百姓们默然。 汉子随后将书生丢在地上,书生欲要反驳。 只听汉子大骂一声:“贱骨头!” “咱的老祖宗现在是洪武老爷,是他老人家给了咱们好日子,你哪个老祖宗说的奸商没错?你说出来,老子看看是他的脑壳硬还是咱的刀硬!” “过了几天好日子就特娘的犯贱,吃了几口饱饭就闲的蛋疼!有这功夫不特娘琢磨琢磨怎么给咱挖水渠,修官道。在这显摆本事,我呸!” 说罢,一口浓痰‘呸’的吐出,带着菜叶啪的落在书生的脸上。 百姓们纷纷沉默。 这口浓痰,威力有点大。 汉子环顾四周,叹了口气:“咱大老粗一个,但咱吃过苦,乱世里也上过战场,活了大半辈子了,就过了这几年安生日子。” 这些话没有多少人能理解。 因为山西这地界,本来就没什么战乱。 下面的骚乱也并没有让上面张贴告示的人停下来,不多时,告示就张贴在了告示栏上。 只见一个面容清瘦的书生缓缓走到了中间。 一边的屋顶上,朱棡双手插着坐在屋顶的瓦片上,看着走到中间的林嗣文,问道:“文章你看了没有?” 朱棡的身边,楚力也坐着,不过块头大了朱棡近一倍。 楚力断臂空荡荡的,但并不妨碍他将手塞进袖子里,这样看楚力跟一头黑熊似的。 “嗯,看了,含祖宗量很高!” 第262章 篡权谋反,结党营私 第二百六十二章:篡权谋反,结党营私 林嗣文走上来之后,现场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他的面容清瘦,神情也有些木然,一看便是那种没什么情调的人,脸上就写着‘无趣’两个字。 但是他人无趣,可不代表事情无趣。 林嗣文站在人堆中间,他缓缓闭上眼,此时他的意识之中再无这些百姓,只有两条路。 一条往上的通天大道。 一条下地狱的幽冥路。 背叛恩师确实是一个读书人一生的污点,这个污点在将来,必然会成为他林嗣文供人诟病的地方。 即便他再出色,做的再好,可终究在这一点上有着无法抹去的脏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份情意,林嗣文感到愧疚。 他缓缓跪下,跪着城门口叩拜三下。 但求心安! 等到林嗣文站起来的时候,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师生之情是真的,可师生之实却不合格。 自他拜入桃李书院一来,彻夜奋笔,埋头疾书,所谓传道授业并没有实现,他的书越读越多,可道理却是越发的模糊。 “诸位乡亲父老,小生桃李书院学子,林嗣文!老家蒲县人。” 林嗣文的开场白,直白又简洁。 听罢这话,百姓们纷纷对台上的这个书生有了一些好感。 毕竟就是山西人,而且这孩子说话也不是那般文绉绉的。 林嗣文深吸一口气。 在众人注视下开口高声道:“山西按察使班用吉,私下串通世侯谋反,指使蔚州知州赵和举兵封城!” 仅仅一句话,便让所有人全部惊呆。 这时候,站在前面的百姓也看到了张贴的告示。 告示的顶端赫然写着几个字。 ‘篡权谋反,结党营私’ 下面,是一行行小字。 所有人都傻了。 按察司衙门组织百姓观礼,结果是揭露按察使的罪行!而且这些罪行,是不是过于天方夜谭了? 城楼上,班用吉和班用茂瞬间呆滞。 “怎么可能……。”班用茂混乱无比的自言一声,随后胸口一沉,一口喉头血从胸口涌了上来。 林嗣文,叛变了! “想必大家都知道蔚州知州赵和谋反的事情,赵和拥三千谋反,根本没有成功的希望!而他谋反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班用吉这个按察使在背后鼓动。” “班家乃是氏族,为浙东士人之家,赵和年幼末路,拜于班家门楣之下俯首作臣,得班家供养一路升官!” “赵和谋反,背后就是因为班用吉害怕!” 害怕? 百姓们全部都站在原地。 好在这一次的告示他们听得懂。 都是大白话写的,百姓们也能听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害怕什么?” 百姓们纷纷不解的看着林嗣文。 “害怕他的诡计败露,害怕晋王殿下清剿世侯,断了他班家的财路和威望!” 林嗣文将怀中的一封信拿了出来。 “这是班用吉写给赵和的信!” 打开信,林嗣文高声宣读道:“班家予你供养,培养成才,而当勉力报答。造反一事已人尽皆知,不必遮掩,将城中百姓推上城头,抵御晋王平叛。晋王若杀百姓,则失民心!失天道!各家生意亦可继续。若不杀百姓,则朝廷为难。” 一封信,揭露了班用吉极大的罪孽。 百姓们都呆滞了。 他们不敢相信,朝廷的一省大官,居然和当地的军阀有如此往来! “怎么可能,班公居然如此不顾百姓生死!” “事实如此,他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他所念想的,只有他的生意和钱!” “该死啊!该死!” “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居然被人称公,何其耻也!” “班用吉,我x你老母!” 古代老百姓其实对于国家,民族的理念并不强烈,他们只是排斥,排斥异族、富人、贵族。 说什么国家存亡,或许能激起一些少年郎的热血。 但若是说个人利益,以及报仇雪恨,那百姓们所爆发出力量,绝对是无穷的。 林嗣文所持有的信件就是当初青眼拦截下来的,班用吉没想到锦衣卫的势力这么快就接管了雁门关。 其实朱棡要班用吉死,大可最简单的办法。 刺杀,毒酒,亦或者直接安个罪名砍头。 但那样不体面。 自己是体面人。 再来,可以试探试探山西百姓的心态。 人群越发激昂。 百姓们也越发愤然! 在城门里的甬道内,刘惟俊叹道:“好大的魄力!这是要把氏族的骨头都给踩断啊!” 面容有些惨白的张劲松微微一笑:“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我倒是很欣赏这个晋王!大明有此一位亲王,至少不会少了血性。” 刘惟俊瞥了他一眼:“血性?说到血性,天下谁人能及坐在龙椅上那位?” 张劲松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旁边的黄再兴负着手,也目光深邃的看着那人山人海的人堆。 “这晋王胆子也太大了,这般行事,若是百姓生变怎么办?闹得民心尽失……。”曹宏心有余悸,擦着冷汗。 一旁的刘惟俊白了他一眼,这家伙也是个蠢材。 “错了,今日之后,晋王朱棡为世家所怨恨,却会为百姓所爱戴!”刘惟俊摇头。 曹宏愣了下。 “他不怕物极必反?毕竟亲王盛权……。” 他的疑虑是大部分看戏人的疑虑。 晋王在民间声望如此强烈,若是有一天黄袍加身……。 黄再兴冷冷的笑了笑:“你想太多!” “当今天下五成富贵在皇家手中,其余几成淮西和氏族分几成!而晋王无淮西人支持,无氏族支持,想要走到那一步,根本不可能!” “民心说得好听,可到底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比不上实实在在的钱粮和兵器!” 这也是朱棡的底气。 他不得淮西人支持,更是将氏族彻底给得罪死。 想要走到那一步,可能吗? 目前来看,绝无可能。 就算是朱允炆这个有朱元璋支持的皇孙,历史上也是得到了文人学子的支持,并且朱元璋给他拔了刺,他才握住了那象征权利的玉玺。 近十万人的血,才换来了朱允炆的皇帝。 况且,太子朱标在,别说朱棡称帝。 就是有那么一点苗头,老朱都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第263章 你可算是有福气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你可算是有福气了 “百姓们,乡亲们!” “那些被班用吉挂在嘴边生死不足挂齿的,是咱们的兄弟同袍啊!班用吉这个老畜生!” 这时候,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跑了上来,无比悲愤悲哀的嚎啕大喊。 场外的朱棡愣住。 转头看向后面的青眼:“这家伙怎么上去了?” 青眼嘴皮抽了抽:“他不想死……,说要为殿下您效力。” 废话,谁想死? 朱棡无语。 “这杜峰倒是个机灵的家伙!”朱棡点头道,随即有些无奈的捏着下巴:“可是不弄死他,我总觉得会出事。” 青眼眼神一冷:“卑职待会就去弄死他。” 朱棡沉默了一会。 怎么用这个家伙呢? 不能大用,要是被这家伙立了功劳,自己还真没有下手的机会。 下一秒,朱棡就想到了一个事。 “有了,这事让这个家伙去办,肯定有搞头!” 说罢,朱棡冷笑着看了看人堆里又哭又笑的杜峰。 这家伙一百斤肉九十九斤反骨,不教训可不行。 对于这个窜出来的家伙,百姓们都错愕了。 什么仇什么怨? 杜峰站在人堆里破口大骂,字眼不断的从口中爆出来,作为一个本地人,杜峰的唾骂一下子引起了一阵轰动。 “麻不不仁,视百姓为草芥!和反贼勾结,篡权谋私!道德败坏,实实在在的畜生王八羔子!” “……”【此处省略许多字】 百姓们开始一个个回过神来。 “枉为人子,枉为人子啊!” “这是特娘的要造反啊!他班用吉哪来的狗胆子敢这么干?” “我日你血哥的,老子全家的地都是被那些遭瘟的畜生给抢了去的,感情是你这个老畜生在后面撑腰。” “抓起来!把他抓起来!” 百姓们开始一窝蜂的朝着城门甬道挤进去。 站在甬道里面的刘惟俊等人一下子被吓得脸色惨白,好在锦衣卫的人眼疾手快,将刘惟俊他们给拉到了一旁的小甬道之中。 “这是要做什么?”刘惟俊后怕的问道。 他转头看向了甬道之中黑压压的人头,百姓们在朝着太原城里面涌去,虽然只有几千人,可这声势不是一般的吓人。 “几位老爷今日就安分点,若是出去被踩死,可没人给几位伸冤。”锦衣卫冷冰冰的说道。 曹宏脸色有些苍白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即有些焦急和忧心的道:“若是引发民乱可怎么办?” 民乱一直是地方官员的噩梦。 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都害怕民乱这种无法控制又无法解决的事情!所以一般来说,只要出现民乱,朝廷都是不问缘由直接镇压。 几百个人就能闹得沸沸扬扬,更别说这好几千人了。 太原城有三十多万人,要是真的激起民愤和民乱,可是会酿成祸事的。 这晋王的面子太大了。 大的没边了! 一旁的锦衣卫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说几个老家伙没见过大场面。 “你笑什么?”曹宏问道。 锦衣卫番子脸色很是郑重的道:“千岁说了,他是百姓的父母官,刘大人也是。是山西漠南百姓的父母,父母官替百姓伸冤办事,就是为自己的孩子办事。” “况且,世上只有孩子怕父母的,哪有父母怕孩子的?” 几人瞬间呆滞。 这……。 这番话……。 竟说的让人无任何反驳的余地。 刘惟俊的手微微颤抖。 他一定要把这句话给陛下看看! 百姓们一拥而入,城楼上的班用吉被已经埋伏好的锦衣卫直接拿下。 “荒唐!荒唐,我乃是山西按察使,主管刑罚律法,谁敢杀我?”班用吉挣扎着,怒吼着。 事态完全失去了控制,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朱棡居然用这种办法处置自己。 他还以为朱棡会忌惮一些。 “老子给你来一刀,看看你死不死,你看我敢不敢杀你!”一个老屠夫提着刀站在城楼下破口骂道。 看着那满是油污的刀,班用吉一下子僵住了。 百姓们看着被锦衣卫押解着的班用吉开口大骂,城楼下骚乱不止,情绪激动的老百姓们将身边一切可以砸班用吉的东西都给丢了过来。 这时候,林嗣文也终于赶来。 站在楼梯上,林嗣文朝着百姓们大喊:“乡亲们!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 “听我说完!” 其实民情奋勇之下,根本没人听得清林嗣文喊得什么,但看到林嗣文的手势加上手舞足蹈的动作,百姓们还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林嗣文喘着粗气道:“乡亲们,林某乃是桃李书院的学生,和班用吉这恶人的胞兄乃是师生,按理来说,林某在这里揭露他们这些丑事,是欺师灭祖的行为。” “可林某并非出身士族,林某家境平平,双亲也很早亡故,从小林某跟着家中二伯。二伯早年乃是只是替大户人家看管书阁的门房,认得一些字,便是从此林某开始读书。” “读书之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林某学识浅薄,不敢担此重任!愿从最基本的修身做起,便是正其心,诚其意!” “今日,林某愿做这欺师灭祖的大逆不道之人!因为林某见不得穷人受苦,见不得百姓蒙冤!” “乡亲们应该还不知道,近日来山西粮食价格高涨,全是班用吉暗中指使那些商户囤货居奇!想要朝廷用高价买他们手里的粮食。” 此言一出,瞬间哗然。 这句话,是实实在在的让百姓们心头一颤。 “官商勾结!这是官商勾结啊!” “天啊,你班用吉眼里还有咱们百姓,还有朝廷吗?” “好啊,好啊!我就说怎么这些商户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抬价,原来是背后有你这个老畜生在指使!” “废什么话,咱们现在就写万民书,给皇爷送去,让皇帝给咱们做主!” 百姓们纷纷叫喊着。 班用吉还要挣扎,却被锦衣卫的人一巴掌扇在脸上,痛的班用吉咬牙切齿。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锦衣卫番子呵呵一笑:“你也算是有福气了,老子在京里的诗会,这双手可都是拿来扇京官的。” 第264章 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班用吉被抓的事很快从太原城传了出来。 并且很快就传到了吕昶和詹微这两位老人家的耳朵里。 消息还是从一个来太原城看热闹的百姓嘴里听说的。 沁阳驿之中,吕昶和詹微两人面面相觑。 “抓班用吉?” 詹微声音一下子高了几个度。 “那可是一省提刑按察使,三品大员!”詹微胡子都气得颤抖了,怒拍桌子站了起来。 那从太原城出来百姓撇了撇嘴。 “那有啥?人家晋王都说了,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此谓为大治。” 一旁驿站小吏看着这穿着打扮破破烂烂的老百姓,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出自他的口。 詹微也怔住了。 这话从一个百姓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让人有些震撼。 不过下一秒,这汉子就咧嘴道:“是啥道理俺不懂!” “俺就知道,犯了法就是犯人!除了皇帝老爷那样的人物,其他爱谁谁!都要依法论罪。”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沉默。 可在平静下,是詹微内心的汹涌。 詹微霍然起身,转身就要出去。 “你要去太原?”吕昶问道。 詹微顿住脚步,背对着吕昶,凝眉不展的道:“不体面!” 什么不体面? 班用吉的落马不体面,还是朱棡的手段不体面? 吕昶气得白眼都翻出来了。 这詹微能活到今天真特娘的是祖坟冒青烟,老祖宗在下面得干多少好事才能换他活到现在啊。 詹微还是义无反顾的上了马车,无奈的吕昶也只能跟着。 …… 而在距离此地不远的地方,也有十几匹轻骑一路沿着官道朝着太原奔去。 “大哥,咱们为什么要去太原啊?三哥不是在大同吗?” 马背上,一个相貌俊朗的少年开口问道。 虽说相貌俊朗,但连续三日的奔波也让这少年有些憔悴,只是在憔悴的脸上,一对炯炯有神的眸子显得很有灵气。 这一行人自然是朱标和朱棣一行人。 朱标巡视完真定府之后,本来打算是去往大元中都燕京的,但路上听闻了太原发生的事情,便带着朱棣马不停蹄的赶往太原。 他要为自己的弟弟站台。 朱标觉得朱棡这么做肯定会引来很多官员的不满,所以临时更改行程前往太原。 马背上,朱标郑重道:“老三在太原做大事,咱们得去给老三帮把手。” 以小看大。 朱棡所做的这件事其实是延续了老朱一贯的作风。 结党营私,杀! 这套做事风格是十分符合现如今大明的朝政环境的,开国初的政治环境,往往都是血腥和残酷的。 不杀不足以立威。 “啊?三哥又干大事了?真不愧是我三哥!”朱棣眼神亮晶晶的。 提起三哥,朱棣就觉得满是期待。 只要跟在三哥身边,干啥事都特有意思。 …… 连夜狂奔,朱标和朱棣到了太原,詹微跟吕昶也到了。 辰时城门打开之后,无数的百姓们开始涌入城中。 朱标和朱棣穿着常服,看起来跟一些跑镖的镖夫没什么区别,尤其是身后十几个护卫,都牵着马蒙着面,看起来就很有气势。 “这太原城竟热闹到这般地步!”朱标有些惊疑道。 一旁的朱棣拦下一个汉子,问道:“兄台,乡亲们怎么这么急慌慌的进城?” 汉子打量了两人一眼,随后道:“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今天要砍贪官啊?而且不光是贪官,还有不少奸商跟官吏呢。” 朱标心头微惊。 往前两步,微微拱手行礼,问道那汉子:“这位兄长,不知这处斩的地方在何处?” 朱标的身上自带一股宠辱不惊的怡然和让人感到和蔼的亲和力,最关键的是朱标身上的那股贵气,光是走出来,便让这汉子有些尊敬的拱手还了礼。 一切都仿佛是自然而然的。 “就在前面的校场,赶紧过去抢个位置,待会都没地方看了。” 人流涌动之下,詹微跟吕昶也到了城中的校场。 并且,吕昶老远就看到了太子殿下。 只怪朱标这一行人实在是有些奇怪,那十几个武士一言不发,站着跟木头人一样,只有这贵气的公子走动他们才跟着。 并且看几人牵着马,一看便是长途而来。 吕昶带着詹微寻到跟前。 见礼之后,詹微赶忙就要求情:“求太子殿下命晋王撤回处斩的命令!班用吉毕竟是朝廷三品大员,若是这般处斩,恐失体面!” 朱标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目光平视着不远处高台。 见朱标没有反应,詹微痛哭流涕。 并且‘噗通’一声跪地,颤声道:“殿下,士族于国有害,但也不能赶尽杀绝啊!教化万民,治国安邦,难道殿下真的就视而不见吗?” 这番话说的朱标气得不轻。 “詹大夫,你顽固!”朱标气呼呼的道。 朱棣这时候冷哼了一声,抱着手冷笑道:“说得好听!教化?你们教了什么?教了百姓种田,还是教了百姓吃饭?” “你们所谓的教化不过是将你们的学问灌输给一群并不需要你们那些学问的人,于民来说,吃饱喝足才是首要。” “所谓教化,应当是教民于耕种!教民于劳作!以更小的力让百姓收获更多的米,这才是教化。” “而不是整天跟你们一样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 “至于治国安邦……。” “老四!”朱标喝止了朱棣的话。 朱棣还想要还嘴的时候,上面的看台上开始走上来人。 “锦衣卫耗时三日,整理班用吉私通叛军之案件,并且查明班用吉及其家族恶意抬高粮食售价,囤货居奇!” 在林嗣文的宣读下,彻底坐实了班用吉私通叛军,勾结粮商的事情。 私通叛军有班用吉的手书为证,而勾结粮商则是有那些银票作为铁证。 其中,还将温凡这个温家少爷给捉拿,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桃李书院的学生,是花了大价钱买进来的,意图就是通过班用吉这条线,举荐去中枢,成为朝廷命官。 “班用吉所犯之罪凿凿,句句属实。” 班用吉所犯罪行有近十条,其中足以让他诛九族的便是前面两条。 台下,朱标的脸色无比的阴沉。 大明的官员,都是这种货色? 世家! 又是世家! 大明就是世家的天下,还是皇家的天下? “詹大夫,这就是你求情要救的人?” 第265章 断指谢恩 第二百六十五章:断指谢恩 詹微原地坐蜡。 朱标冷哼一声,长日以来一直淡然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冷峻,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杀气令人心悸。 “五方之贾,以财相雄!” “大明赶走了蒙元,平定了内乱,下一步,看来就是要处置这些人了!” 朱标冷冰冰的话仿佛是法官的判决,冰冷无情,又满是笃定。 “官商勾结,此等丑事竟出现在我大明,为官之道在于利民、便民、安民!为官之德在于仁民、恤民、爱民。” “吕尚书,这些话,你应该知道?” 吕昶躬身,小心翼翼的点头道:“老臣知道,此乃大学。” “不错,此乃大学。也是当初宋师傅教授本宫的第一门四书五经的学问,本宫犹记得,当初教授大学的时候,詹御史也曾旁听。” “治天下之根本在于得天下之人心啊。这句话本宫是日日思,夜夜想,天下民心到底是什么?” “本宫愚笨,功课学问做的也不好。后来本宫忍不住去问了父皇,父皇笑着说:既然不明白,那就去看看。” “于是本宫去了西郊的染坊,去了东城的码头,北边的采石场,南边的伐木场。” “本宫没明白什么是天下人心。但本宫知道了,吃得饱,穿得暖的人,脸上是一定带着笑的。” “本宫也曾参与过耕种,顶着烈日三伏,在田间割麦,心里就在想,农户辛辛苦苦一年也不过十石粮食,可是朝廷诸公说着大道理,谁曾将这些事情说到庙堂之上来?” “最后孤明白了,天下没有什么民心,也没有什么治世安民。天下只有衣食住行,只有付出和收获!亲手做,亲手得,才是道理。” 朱标是太子。 而且是百官心里唯一的好太子! 他仁厚爱民,德行端正,对百官向来是充当的红脸角色。有太子的地方,就是一片天下大治的模样,这让百官都很愿意待在太子身边。 可此时,詹微害怕了。 真正的害怕了。 他害怕的不是朱标这些话。 而是朱标对读书人的认知。 “老臣……,愚昧!”詹微俯身拜下。 朱标摆手道:“父皇既调你来北方,便是希望你增添见闻,多看看人世间的善与恶。” 朱标微微叹气:“父皇还是器重老臣的。”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詹微痛哭流涕。 “老臣惶恐,惶恐啊!” 朱标的话充分展现了帝威跟圣恩,皇帝用不用你,就是你价值的体现。你詹微三番两次这样惹恼皇家,皇家还给你机会,你多少也该体谅体谅皇帝的心思了。 另一边。 杜峰的破口大骂成功调集起了百姓们的愤怒。 连日来缺粮少米已经让百姓们怨气横生。 “带犯人!” 随着一个锦衣卫的高声大喊,数十个被押解的犯人从旁边排成一列走了出来。 犯人一出来,百姓们瞬间开始呐喊。 “贪官!你这老畜生,你该死!” “害得我们没粮食吃,就为了自己的钱袋子!…\\u0026¥” 百姓们很实在。 很形象的展示了什么叫做民族文化,什么叫源远流长。 台上班用吉挣扎着,双手被反着用麻绳捆着,整个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他脸色狰狞的嘶声大喊:“朱棡!朱棡!你辱我太甚,辱我太甚!” 这时候,班用茂也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子。 “林嗣文!” 班用茂六十多岁,此时披头散发的样子比起班用吉还要显得悲惨,班用茂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台下的百姓大喊道:“林嗣文,你这个混账,你这个欺辱师门的混账啊!” “你个畜生,你枉为人子,你妄为圣人门生!” 百姓们也都安静下来。 因为他们要看着这些人被处置。 林嗣文站在一旁,身形挺拔,目光坚定,如此刚毅坚定的他,令班用茂看了都心神一震,这样的林嗣文,他是第一次看到。 林嗣文冷静的道:“授业之恩不敢忘。” “哼!授业之恩?老夫不敢当!”班用茂冷笑,面容之上可见狷狂之色,这是他最后的疯狂。 “老夫就算死,也不会原谅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师门的叛贼!” “若有来生,老夫要变为厉鬼,将你蚀骨剥皮!” “你以为你害死自己的老师就会有什么好下场?哈哈哈,皇家最是无情,给皇家当牛做马,你以为你能善终?” “林嗣文,老夫在地狱等着你!” 不得不说,班用茂的狷狂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这老匹夫临死爆发出的威慑,还是相当慑人的。 可就在下一秒,林嗣文突然在身边的护卫身边拔出一把小刀,随后将小刀刀刃抵在自己的右手小指上。 林嗣文声音高昂,带着无尽的坦然。 这一刻,百姓们都头皮发麻了。 “嗣文以指谢恩,今日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罢,一刀砍了下去。 刀落指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钝。 一节断指,啪啦一声落在地上。 所有人惊呼了一声。 匕首落地,林嗣文身形不稳,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杜峰急忙上前:“林老弟啊,这是何苦啊!” “读书人不是讲究天地君亲师吗?你忠君王而疏恩师,天王老子了也挑不出理啊。” 杜峰叹道。 林嗣文脸色惨白,望着杜峰。 眼神只表露了一句话。 ‘你不早说?’ 随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后来才知道,林嗣文这家伙晕血。 林嗣文此时也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这个‘以指谢恩,而忠君父’的典故,助他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一代文首,号四指笔魔。 士族之人都是要脸的,尤其是这些家境富庶,锦衣玉食的江南士族。 落得这个下场,非常的不体面。 “朱棡,你出来!你何必如此羞辱我等!” 班用吉大喊。 “羞辱?” 一声轻笑传来。 明明很轻的声音,却让人觉得直击灵魂。 随后便看到一个抱着手的少年坐在校场后面的屋顶上,插着双手,寒冬腊月坐在屋顶上看热闹,这晋王倒也是个妙人。 “你身为士族,从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可你想过你吃的穿的由何而来?不还是百姓养育着你们?你们生下来就是为了读书,为了做官,本应该成为国家栋梁,为国谋利。” “可你们做了什么?现在要扯掉你们的遮羞布,你们怕了,怕被人看到你们肮脏的内在,看到你们这些士族内里不堪的事实。” “当初做什么去了?” 班用吉大怒,挣扎着起身怒不可遏的大喊:“够了!” 可下一秒,一根结结实实的棍子瞬间砸到他的腿弯上,瞬间班用吉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倒在地上。 班用吉歇斯底里,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朱棡!朱棡!” “没用的,没用的!世上只有千年的世家,没用千年的王朝!天下从来都是我们的,都是我们的!夏商周,汉唐宋,几千年都是如此!天下的罪恶你理不清,你除不掉的!哈哈哈哈!你对这些人好,他们总有一天会掀翻你们朱家!” “是吗?你且看看,除不除的掉!对了,你没机会看到了。”朱棡轻笑一声,缓缓抬手。 一排刽子手走了上来。 班用吉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他开始如一条蛆虫一般在地上扭曲。 “天下最大的恶人,是……。” “斩!” ps:写超了多写五百,鼓掌干嘛,愣住啊! 第266章 格局 第二百六十六章:格局 “斩!” 冰冷的声音带着无可反抗的杀意。 一声令下,刽子手手中的砍刀猛地落下。 只闻‘咔嚓’一声,狰狞嘶吼的班用吉整个人瞬间拦腰分开。 刀刃拦腰而过。 噗的一声,一大滩血喷涌而出。 ‘呀!’ 百姓之中发出惊呼。 人群大惊,身体拦腰被砍,居然没有直接断成两节,肢体犹还接连,但那如瀑布一般的血不断从班用吉的肚脐断裂出涌出。 班用吉已经没了目光,整个人已经是下意识的抽动,好似一条鱼儿在案板上毫无意义的挣扎。 半具身体疯狂的扭动翻滚,喉咙里发出近乎野兽的嘶吼。 人群退后,纷纷避让。 班用茂神色如狂,他挣扎,他疯狂,他不想死。 ……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朱棡为了这场大戏,调集了青眼麾下五百人。 并且还调集了浮屠营的官兵把守城门外的官道,一切想要靠外力来救援的,都是徒劳。 台子上鲜血不断的滴落,滴落到台下的那些雪堆里很快将雪也染成了血红色。 那些商贾在疯狂的喊着冤屈。 “王爷,我们愿意臣服,都是班用吉叫我们这么做的!” “王爷,饶我一命,小的愿意给朝廷当牛做马啊!” 可回答他们的只有屠刀。 朱棡冷漠的看着这些商人,尤其是为首的周二等人。 “冤枉?” “谁冤枉你们了?你们囤货并没有错,但你们错在不让老百姓买粮!百姓才是根本!为民所害者,杀无赦!” 话音落地,百姓纷纷叫好。 “好!” “王爷千岁!” “王爷仁厚!” “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啊……。” 有人哭着喊着,人群顿时显得热烈激昂。 朱棡心头平静的望着百姓。 他看到了人堆里几个换了常服的熟人,这几个怎么看怎么像是军武中人。 看来自古以来百姓情绪都会被煽动,水军也会体现其价值。 不过气氛一搞起来之后也没人关心那些最先开始咋咋呼呼的人到底是谁,一经调动之后所有百姓都开始振臂呼喊。 站在场边的朱棣很是捧场。 振臂呼喊,脖颈青筋暴跳,扯着嗓子嘶吼:“三哥牛逼!三哥牛逼!” 朱标淡笑着看着站在屋顶不曾动弹的三弟,内心满是自豪。 他并没有出面,只是满怀着一种孩子真的长大了的情感。 老三来山西,是来做事的。 为大明做事,为朱家做事。 最让朱标内心感受到波澜的,其实是百姓们的呼喊。 若有官员按老三这般行事,又岂会那么多的天道不公?他的确是看重读书人,但不代表就无视读书人所带来弊端。 天下恢复大治不久,朝廷求贤若渴,是非常需要人才的时期,就连锦衣卫都打出了能力为先,德行不论的选人准则。可这个准则却不能用在朝廷官员的身上。 尤其是地方官员! 得培育人才啊。 这是朱标很上心的一件事。 站在上面的朱棡缓缓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旁负责拱卫中央看台的将士们也纷纷用手中的长枪杵地,发出金属撞击石板的声音。 很快,听到这个声音的百姓们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朱棡立于顶上,面色坚毅,朗声道:“大明立国不易!圣上至正十二年参军从伍,从愚朝暮,日日戎行,驭马控缰。然我朱家先祖先不过是世代寒民,朝不保夕食不果腹,手足分离亲眷惨死尝尽人间苦难。” “微寒之下,圣上知大明百姓所求只为温饱,不可如历代昏君祸害人间,罔顾人间疾苦!圣上苦思,殚精竭力!” “然前朝所害甚大,天下黎民百姓所受苦难非一时可解!以至于令奸臣当道。陛下深知,前秦六世余烈所奋一朝分崩离析,乃前车之鉴。” “令本王肃清山西奸邪,以正风气。至此往后,正义不会迟到!” 说完,朱棡对着百姓们深深的弯腰行礼。 百姓们面色凛然。 朱棡是什么人?大明嫡皇帝,是朝廷任命的漠南行省布政使,按察使,都司,三衙合一,权力大的没边。他的身份比大明九成九的人还要尊贵! 这种身份,即便是什么都不做都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权力、财富、地位都登临巅峰的人,却向着城中的百姓们行了一礼。 格局。 这就叫格局。 “好!” “王爷威武!” “大明威武!” …… 班用吉的死彻底将朱棡在山西漠南的权利给推上巅峰。 在班用吉被用刑之后,山西布政使刘惟俊宣布,将那些世侯家族的土地补偿给百姓,但是补偿的土地必须要用来种植洪薯,以此推动大明在山西的洪薯种植业。 站在台下,吕昶抚须道:“民心所向,一往无前啊!” 所有人都在唏嘘。 而只有一个朱棣站在后面脸色涨红。 “杀官员就能赚取民心,这也太容易了!” 看那跃跃欲试的表情,朱标赶忙回头盯着朱棣警告道:“保定那边的官员都是父皇委任的,不可乱来!” 朱棣讪讪一笑,马上又问道:“那氏族……。” 一旁的吕昶笑道:“燕王殿下,保定哪来的什么士族。” 那些地方人都没什么了,哪来的士族啊。 朱棣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朱标负手道:“多跟你三哥面前卖卖乖,山西这个地方,大有可为!” 朱棡斩杀班用吉,引来百姓一大片喝彩。 并且,很多匠工跟汉子都欲要效忠朱棡。 朱棡此时正是缺人的时候,也就来者不拒。 “诸位前往大同务工,我给诸位乡亲父老发放工资!这个工资,就是你们的劳动所得。凡是匠工者,每日三十大钱,一日两餐,餐餐有面食,顿顿有肉汤。” “但我提前告知诸位乡亲父老,此等善政为朝廷体恤百姓所设,为朝廷善政!凡是前往大同务工者,要接受朝廷调配,三个月为一个工期,凡是满工期者,可另得一贯钱的劳务费。” “除此之外,每月公休三日,为上中旬的第一日。凡遇大雪,大雨所害,都停工不务,工资照发!” 百姓们都傻眼了。 啥玩意,还有公休? “限额三千人,身强力壮者优先!” 第267章 真情流露 第二百六十七章:真情流露 不少百姓领了土地。 领取土地的百姓所要求条件也不少。 家中的田产不能多余十亩,其次是家中有足够的劳动力,达成这两个条件,才算是有了领取田产的资格。 而后还有官府的官员专门上门去审查,核实。 不光这些事轮不到朱棡操心,这些都是刘惟俊该操心的事情。 朱棡一直盯着那些衙门的官员核实百姓的家庭情况。 一些确认可以领地的百姓成群的走到了朱棡面前跪地行礼。 朱棡赶忙将为首的老者搀扶起,道:“老人家这是作甚?折煞本王了。” 老人家被搀扶起来,忙摆手道:“当得起嘞,当得起嘞!您若是当不起,那咱大明也就皇帝老子跟太子当得起了。” 为了避免老人家说出不合时宜的话,一旁的曹宏赶忙上前,道:“这位老人家家里领了七亩地,这不领着全家老小来拜见王爷您了。” 老人家猛点头:“对,可不得拜见拜见,王爷是咱大明的贤王啊,王爷一来,咱们穷人的好日子便来了……。” “言重了。”朱棡轻笑。 老头儿还挺能说,一张嘴巴拉巴拉的说了好一会。 但朱棡也不是傻子,老人家这领着全家老小拦路的做派,肯定也不是单纯的想来见见。 刘惟俊抚须,负手道:“老丈,可是有什么难处?” 老人家一下子尴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几句,一时间又说不话来,和刚刚那副巴拉巴拉健谈的样子完全是两回事。 正在朱棡要开口的时候,老头儿浑身一震的道:“刚刚管事的老爷跟咱们说了,那七亩地都要开垦出来种洪薯,王爷您放心,老汉一开春就带着家里的老小开垦土地……。” 朱棡无奈。 “老人家,你有什么话便直说,本王概不追究!”朱棡有些无奈的同时又哭笑不得,这老人家一看便不是那种溜须拍马的人,非要去学着人拍马屁,实在是没这天赋啊。 呃……。 老人家脸色尴尬。 “是不是家中冬粮不够?”朱棡握着老人家那粗糙的手,问道。 老头摇头:“不,不,够吃嘞,去年是个丰年,家里收的麦子够嘞。” “那这是……。” 老人家也万般无奈的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嫩就是想问问……,这洪薯的地,是不是也要交税乃?” “咱家就十二口人哩,要是这七亩地要交税,这红薯万一没个好收成……。” 说到这,朱棡明白了老人家的用意。 百姓们不是为了洪薯而领取土地,是为了生计! 他们担心的是万一洪薯没有种出来收成,朝廷又要收这几亩地的税收怎么办。 见朱棡还在迟疑,老人家说着又要跪下。 朱棡赶忙拍板,定下了领取土地的百姓三年免税。 散场之后,太原府的衙门里,刘惟俊的眼神一直显得幽怨。 也难怪,这事本来是他这个布政使的功劳,结果被朱棡这么一弄,莫名其妙成了晋王的功绩。 大堂里,朱棡领着一众随从在朱标跟前行了礼。 “三哥!” 朱棣也上前给朱棡行礼。 朱棡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朱棣,发现这家伙胡子拉碴的,看来也是青春期旺盛的时候。 三兄弟见面,朱棡立即让楚力带着人去郊外打点野味,晚上约着要喝上一壶。 “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太原?” 坐下之后,朱棡这才问道。 “仪仗行至真定府的时候,便收到了锦衣卫的消息,父皇在太原和大同都有暗探,以免出现状况。信使拿了消息,第一站送的便是真定府,现在应该已经送回京师了。”朱标道。 这句话让在座不少人冷汗潸潸而下。 陛下在各地都有暗探,而且还不归锦衣卫管辖。 这让他们不寒而栗。 朱棡叹了口气:“怕是消息传到京师,又有人会说我的不是了。” “大哥,有件事我想请教请教您。” “你说。”朱标喝了口茶水,点头道。 “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不少百姓前来询问税收的事,既然大同府免税三年,是否也可以让这些划归到百姓手里的田地免税三年?”朱棡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 朱标也认真的考虑了此事。 倒是一旁的刘惟俊有些为难道:“王爷,这领了地的百姓有两千多户,要是都免税,这怕是每年有上万贯的出入……。” 朱棡凝眉:“这笔钱我来给!” 朱标当即拒绝,道:“税要免!这是朝廷推行的政策,不能让百姓为朝廷的失误买单,若是洪薯出了什么岔子,百姓辛辛苦苦地里刨食一年,还要交税。” 太子也不愧是太子,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事情说的无法反驳。 朱标道:“钱你也不用,朝廷不缺这一万多贯,若是连这一万贯的实惠都不能给这两千多户百姓,那朝廷一贯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朱棡道:“大哥,这笔钱其实很好平!” “正好我发现了一个可以解决黎民百姓千年以来的取暖难题的东西。” 朱棡之前住的院子里就有一个铁皮炉子,很快就被人拆卸下来带到了衙门。 众人围着炉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是个什么。 “这是个灶台?” “用铁做灶台,是不是过于奢靡了?” 现场的刘惟俊,张劲松,曹宏等官员都发出疑问。 朱标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了铁皮炉子。 朱棡也向众人展示了炉子的作用跟煤炭转换为无烟煤的过程。 一时间,在场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石炭怎么能做取暖,这可是要毒死人的! 等到朱棡再三解释没毒,并且让人将刘惟俊等人直接绑在椅子上半个时辰之后,几个官员才脸色铁青的认可了朱棡的话。 一炉子炭火燃烧了起来,很快屋子里就显得热烘烘的,坐在椅子上,朱棣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袄子跟外衫给全部脱了下来。 “好热!”朱棣忍不住吐槽。 朱标尽管热的额头冒汗,却也没有顾着脱衣服,只是问道:“此物定然很是昂贵?” “不贵不贵。”朱棡摆手,竖起了五根指头。 “五钱一斤?是不是有些贵了?” “是五十钱一石!”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骇然。 朱棣更是拍腿大喊:“三哥大义!” 一旁的刘惟俊也讪笑道:“晋王殿下真乃真情流露!如此便民之举,实在是……。” 其实他心痛的快死了。 几近窒息。 因为前不久,他刚把几座煤山无条件的给了朱棡。 朱棡站在中间,看着那燃烧的炉火,嗤笑了一声:“真情流露?” “一家几亩薄田,便是算上两千户的百姓,也不过万贯税收。一家平摊几贯钱!” 众人错愕。 朱棡的冷笑带着无尽的嘲讽,道:“可他,为的就是这几贯钱,让一个老人家带着一家老小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跪!” “真你的草但!” “多么可笑的真情!” 第268章 你是不是提防大哥? 第二百六十八章:你是不是提防大哥? 朱标很快拍板,将无烟煤的产业纳入国有运营,民间百姓不得私自售卖无烟煤。 不过这一点几乎是白说。 无烟煤的技术,目前只有朱棡手里有。 其实穿越明朝,朱棡一直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的,自己还是皇室中人,还是明代初期的藩王,权势滔天! 他是明代的忠实粉丝,但即便是粉丝,也明白大明朝凋零在何处,明代大明朝的弊端在哪里。 大明不缺风骨,不缺军事。 大明凋零在贫富悬殊,凋零在土地兼并。 想要改善这一点,唯有开源。 并且,大明朝的百姓并不具备抵御天灾人祸的能力,几贯钱就足以压垮一个家庭。百姓能够想象到的好生活,也仅仅是吃饱穿暖而已。 想要改变这一点,朱棡要做的事还有极为重要的一步。 晚间,三兄弟坐在一起喝酒,席间还有徐达跟刘惟俊,黄再兴。 对于朱棡这一次的行为,朱标没有发表评论。 他只是让朱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 “我本以为你处死班用吉会引来官员跟百姓不满,没想到百姓们拍手叫好。”朱标感叹道:“让人没想到的是,经此一事,百姓们对朝廷的归属感反而变强了。” 朱棡也轻声道:“贪官之恶,人所厌之!处置此类人必须要果断,迅速,不能有半点迟疑!不然百姓会对朝廷生出嫌隙的。” “而且此中隐患不小,若是遇到有心之人鼓动,朝廷的优柔寡断难保不会成为贼人鼓动百姓的借口。” 这种事他见过太多。 尤其是在后世的某个地方。 归根到底,还是独立认知,还是自我理智。 “的确如此!”朱标笑着点了点头:“一鼓作气再而衰,有些事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徐达这时候道:“殿下,无烟煤的事情您打算用怎么个章程?” “以地方官府为主,设立煤局,作为主管一地煤炭产业的中枢,负责当地店铺的销售跟渠道。” “官府设立倾销点,凡是倾销点卖出的煤就已经涵盖了税收的部分!煤局统筹倾销点卖出的煤所得的利,收归国有。” 这其实也就是官营的手段。 无烟煤的利益其实并不大,主要还是在于利民和减少植被损失。 真正要说能赚到多少钱明显是不现实的。 一石无烟煤成本五十钱,算上税收的部分卖价大概在七十钱上下!要知道,一石可是将近一百二十斤。 要说利益还真没什么利益。 “其实无烟煤的前景在于一些城镇人口跟大城市之中……。” 民间百姓肯定不会买这无烟煤。 真正割的韭菜还是那些大户人家。 朱标认为不错,当晚就写了折子送回宫中,并且第二天就要跟着朱棡北上去往大同。 他要去见一见草原的牧民。 朱标是劳累的,他的行程安排的很满,去了大同之后,便要等着仪仗的到来,然后前往北平府。 邓愈驻军还在北平府驻守,去了北平之后便要往回走,一路从北平到济南府,经安东府、淮安府、苏州府、福州府,在泉州上船回到应天府。 等到朱标回京,怕是已经是来年的六七月了。 吃完酒,朱标拉着朱棡谈了一夜的心。 朱棡也真切的,深刻的认识到了懿文太子的仁厚跟真诚。 朱标双手捧着朱棡的左手,有些酒气的眼神看着朱棡,道:“老三,你做的很好!有你在,大哥省了太多的心。” 朱标坐在软榻上,靠着枕头,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你二哥这段时间可神气了,在京中训练新兵,演武的时候又打了胜仗。三千人打赢了老营的三千人。父皇大悦之下,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朱棡笑了笑,点头道:“二哥是有能力的,只是不善功课!这下子也没人能诟病二哥的能力了。” 朱标也哈哈一笑。 “你说对了,父皇知道这事啊,拉着母后跟惠妃娘娘好生喝了一场酒,父皇是最操心二弟的。看到他有能力,有作为,父皇那个喜哟。” 从朱标的脸上看去,怕是喜的不光是朱元璋。 还有他这个大哥。 朱标不怕弟弟们有能力。 他怕的是别人说道朱家的不是。 “朱家不容易,后人莫要忘了本。每每想到父皇操劳的样子,我这个当儿子的心里不踏实啊。”朱标仿佛陷入了自我的沉思。 他靠在软榻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笑道:“老五多次提出想来大同,你认为如何?” 朱棡并没有拒绝。 “老五愿来,身为兄长自然不能拒绝。但若是老五来的话,免不了让他去干脏活累活,就怕他不愿意。” 朱标哼哼一声:“不愿意?不愿意你给我说,我申饬他,你晋王这么吆五喝六的我尚且治得了,还治不了一个周王?” 朱棡冷汗淋漓。 太子爷,也是有脾气的啊。 随即,朱标又看向朱棡,问道:“班用吉一死,朝野必要动荡一番,势必会有人弹劾你权势过盛。” “大哥左思右想,这事不像是你干得出来的。” “你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在提防大哥?” …… 两人沉默了一会。 朱棡内心有些无奈。 尽管自己已经把事情做的很自然,完全就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可朱标还是看出了端倪。 “殿下……。”朱棡缓缓开口。 话音到一半,朱标就抽回了手,一双有些酒气的眼睛盯着朱棡,目光深邃。 “老三!” 朱标喊了一声。 朱棡赶忙应答:“大哥,三弟在。” 朱标伸手扶着朱棡的肩膀,眼眶很快泛红,声音有些微微的细不可闻的哽咽。 此时的朱标,该有多痛心呢? “你下去!” 朱标声音恢复了一些冷静。 …… 翌日,朱棡刚被春喜服侍着梳洗完,就看到老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什么事?”朱棡用水漱口,很没形象的蹲在台阶上。 朴不成面色微白,急忙道:“殿下下旨,命锦衣卫捉拿班家、温家等十余家亲眷及其门生,押解回京,听候取审!” 朱棡‘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的内心一下子真正的有些感动了。 朱标这么一做,直接就站在了朱棡的这条船上!以至于无人敢说朱棡的不是! 因为质疑朱棡,就是质疑储君! 太子的决策,就算是朱元璋也不会干涉。 第269章 你选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你选 朱棡震惊于朱标所表现出来的真诚和亲情。 匆匆洗漱之后,朱棡欲要出门。 迎面便看到老丈人徐达也走进来。 “你要去见太子?”徐达问道。 朱棡点头。 “太子殿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徐达道。 朱棡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哥的胸怀与格局,非我所能及!” 徐达也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站在徐达这种角度,太子朱标的所作所为是于他自己非常不利的。这不是一个政客该有的操作,这种操作是对自己整治志愿的不利。 可……。 徐达目光复杂的看着朱棡。 拍了拍朱棡的肩膀,声音微沉道:“殿下,不是政客。” 朱棡点头。 也有些感触的道:“他是我哥。” 朱棡没有去见朱标,朱标做事,由不得别人怀疑,也也由不得别人反对。 连老朱都是朱标的头号粉丝。 摇旗助威那种。 … 太原府的府衙之中,朱标召集了太原地方官员开大会。 并且直接任命了张劲松暂任太原府按察使的职位,主管刑罚法度。国不可一日无君,地方也不可一日无官,尤其是主管法律刑罚的官员,无法便无度啊! 会议上,朱标着重的指示了黄再兴,必须严肃、严谨的处理世侯家族铲除之后的社会环境。 朱标只在太原待一天,所以这一次会议内容会由刘惟俊传达到各州、县衙门里,另外朱标还从朱棡那拿出三万贯,支持各衙门多招官吏,维护地方治安。 太原这地方其实已经算是大明很长治久安的地方了,当初朱元璋为什么在立国之前对山西动手? 因为没必要。 比起中原某些地方十室九空的状态,山西算是盛世。 朱标坐在堂中,其余的官员则是都分列两侧。 行省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挥使司三人,极其下辖的:左右参政、副使、佥事【qian】、都事、断事等人。 旁边的铁炉冒着火光,上面座着一把铜壶,铜壶里面则是煮的茶水,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满堂官员也是第一次亲自看到太子,堂中安静的有些过分。 朱标看着满堂青蓝色官袍的官员们,道:“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本该是纠官邪,除奸暴,平狱讼,雪冤抑,以振扬风纪而澄清其吏治。” “本宫初闻班用吉所行之恶,百感交集。地方官员不待百姓为子女,那百姓供养朝廷官员又是作何?” “就好比自家的子女,伙同外邪诓骗自家的财产,致使家中双亲老无所依,惨遭祸事!” 朱标痛心疾首。 官员们也不知道是做样子还是深有所感,不少人眼眶泛红,神情悲痛。 朱标叹道:“如此之事在民间尚且得百姓指责唾骂,为何落到官员身上反而是振振有词?班用吉临死的话,若是在座有人深以为赞同,那不妨此时说出来。” 这话瞬间让在场不少人连连摇头。 参政曹宏赶忙道:“为国牧守,乃是为国所用!既为国所用,便当以君父为上,小家次之。” 朱标嗔笑一声,道:“此言说说便罢了,当今圣上乃是顾家之人,若为所听,怕是要说你‘小家不治,为人不孝,何以治国了。’” 曹宏谄笑。 这话也是说给在场人听得。 治小家治大家,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向往。 但不可为了国而不顾家。 曹宏是有孝心的人,为了老娘的安危不顾生死的去送信,是个良善之人。 新上任的张劲松拜下,郑重道:“任官惟贤才,有殿下把关选官,我大明州县所任官员也必是良善厚德之人!凡郡得一贤守,县得一贤今,如颖川之黄霸、中牟之鲁恭,何忧不治?此乃殿下之治。” 这话有些阿谀奉承。 但在场众人都纷纷点头。 太子的能力不用多说,那是所有人都认可的。 朱标摆了摆手:“好了,本宫这些话,也是为了给诸位提提醒!不要忘了读书所谓何用。” “古语有云:为官者不求富贵,但求上不愧于天,下无愧于民,中无愧于己。千古以来,朝廷用人之道无非贤能,英勇。本宫望诸位臣公能成为本宫的左膀右臂。辅佐君王,莫要辜负黎民。” “班家一事到此为止,本宫不再追究其共犯,望诸位慎之。” 长达三个时辰的会议结束之后,硬是有好几个官员嚎啕大哭的被带走。 嘴里大喊着殿下仁厚,大明万岁。 朱标真的仁厚吗? 或许是真的仁厚,但毫无疑问,朱标的地位上,斩尽杀绝还是放任其一条生路,都是一个念头的事。 …… 朱棡在府邸召见了杜峰两兄弟。 对于朱棡的召见,两兄弟心里有了个底,至少这样一来两兄弟似乎不用死了。 “草民拜见殿下。” 两兄弟跪地叩拜,姿态卑微。 “此次剿灭世侯家族,你二人倒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朱棡翻看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籍,幽幽道。 杜峰点头哈腰:“都是给朝廷效力,小的应该的!应该的。” 杜汤也连连点头。 以功赎罪,只要给朝廷办的事足够多,说不定可以免去追责,再者就连晋王都亲口说了,只要立下功劳,可以将功抵过。 杜峰心头忐忑。 不知道晋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论常理,谋反之罪罪无可赦,你二人是必死无疑。就连太子殿下都亲自过问了此事,认为谋反之人朝廷决不可用。”朱棡轻悠悠道。 两人瞬间如坠冰窟。 “殿下……,殿下……,您可是亲口说过,可以将功赎罪的……。”杜峰慌不择言的开口道。 朱棡淡淡道:“本王不杀,不代表太子不杀!” 杜峰心里一万句问候。 但一句都不敢说。 “殿下,小的愿为朝廷以效全力!做朝廷鹰犬,效牛马之功。”杜峰嚎啕大哭。 朱棡从旁边拿过一本册子。 册子呈蓝色,就是一本普通记事用的手册,可此时在杜峰的眼中,却是救命稻草。 只听朱棡缓缓道:“你有两个选择。” 杜峰浑身一震,赶忙定神听了起来,生怕错过一个字。 “其一,我饶你兄弟二人其中一条命!一人死,一人活,这是念在你兄弟二人于朝廷有功,供出来的几个藏宝地也有不菲的钱财。但两人都活,不可能。” “其二,按照这本册子之上写的去做事,事情不一定好做,但一定能做!只要成功,你兄弟二人可以入锦衣卫。” “选。” 第270章 还能干啥?哄小姨子 第二百七十章:还能干啥?哄小姨子 两人都沉默的看着朱棡手里的册子。 两人都很清楚,朱棡说的难办,就肯定是难于登天的事情!而且几乎是九死一生。 此时此刻就是考验两兄弟的时候。 “哥……。”杜汤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杜峰咬牙:“还记得咱爹死的时候,说的啥嘛?” 杜汤浑身一震,几乎是不用去回想就道:“当人站着,当狗趴着。” 这话也让朱棡有些意外。 两兄弟的父亲是元末时期的世侯家族,能够说出这番话也在意料之中,没有这个心性还想给元人当狗,是不现实的。 “王爷,咱兄弟愿为王爷办事!” 杜峰抬头,坚定道。 朱棡将册子丢在地上,随后起身。 朴不成也跟在朱棡身后,弓着腰迈着浅浅的步子跟着朱棡离开。 两兄弟连忙匍匐在地。 “准备准备便出发。” “是!” 朱棡走出了房间,两兄弟跪了许久之后才冷汗淋漓的起身。 杜汤吞咽了下喉咙:“这老公公……,好生厉害。” 朴不成确实是内家功夫的高手。 世界上没有内力或者灵力一说,所谓内家功夫其实练的便是五脏六腑的养气功夫,以气驭人。 此类原理其实类似于压缩气而爆发出力。 但杜峰摇了摇头。 “比起公公……,更可怕的,是这位晋王殿下!”杜峰声音沙哑,嗓音沉重。 杜峰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朱棡比起朴不成的威势还要强盛。若朴不成是阴柔的杀气好似毒针,那朱棡就是一把藏在剑鞘之中的宝剑。 “老二,从今天起,咱哥俩的生死……,便要看自己了。”杜峰沉声道。 杜汤咬牙:“哥,咱俩一定能活下来!” 杜峰点了点头。 从地上捡起册子,杜峰很是奉若神物的看了起来。 而杜峰的脸色,也在半个时辰之内经历了不解、疑惑、凝重、惊骇、佩服这几种情绪依次递进。 甚至地方都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 足足半个时辰,杜峰才浑身一颤的醒悟过来。 “哥,这是什么?”杜汤见到杜峰缓过劲来,忙问道。 他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 杜峰赶紧合拢手里的册子。 用几乎嘶哑的声音道:“一把……斩人的刀!” “一个……惊天之谋!” …… 杜峰两兄弟带着十几个锦衣卫离开了太原,同时还带着五百贯现钱。 “三哥,这俩货真能办到?” 朱棣蹲在朱棡身侧,双手捧着一根牛棒骨,吃的津津有味。 老朱一般不允许宫里吃牛肉,牛是耕田的,吃了牛就是糟蹋了劳力,在老朱这农民皇帝的眼里,牛很珍贵。 “不要小看人在死亡面前所爆发出来的韧性。”朱棡说道。 “这俩家伙要是真的能办到,士族怕是就一蹶不振了。三哥,这点子你怎么想到的?”朱棣转头问道。 朱棡笑了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没学?” 朱棣挠头。 我学了。 但我不会用啊。 朱棡笑了笑。 看向朱棣,问道:“你不是在京中闹出的动静不小嘛?连李延都被你给弄死了。” 朱棣撇了撇嘴:“那老货自己不干人事,尸位素餐不说,还纵容自己的儿孙扰乱京师。我跟他讲道理,这老家伙气冲冲的跟我面前碰瓷。” 朱棡也有些无奈。 不过对于朱棣来说,这也不算什么。 都是和老朱一个血统的猛人。 朱棣说着说着咬牙,狠狠道:“要不是爹让我跟着北上,我一定多弄死几个!” “对了三哥!” “现在京师的地痞都是锦衣卫在管着,你交代的那几个小地痞也都扶持起来了,那几个人是干啥的?” 朱棡出京之前给徐妙锦解决过一次麻烦。 但当时离开的时间很紧,朱棡只能把这件事交给朱棣去做,朱棣也不遗余力的做到,将京师那些聚散的地痞全部给统一了起来,由人专门管辖。 背后必然是有锦衣卫的支持的,在京师这个地方,任何大事都逃不开锦衣卫的影子。 “干啥的?”朱棡笑了笑。 还能干啥。 哄小姨子的。 另外,京师的地下势力本就混乱,外城、内城的地痞彼此争斗不少,地盘上的争抢也愈发严重。 统一京师的这些地痞流氓,可以有效减少不必要的争斗。 “老四,你是时候积蓄自己的班底了。”朱棡郑重道。 朱棣豁然起身,脸色振奋道:“三哥,弟弟也是这么想的!” 朱棡也点头附和。 丝毫没有半点廉耻之心。 朱能、张玉这几个,全被自己给翘了。 甚至连老婆……。 呸呸呸。 没这个说法,这辈子徐妙云都是他朱棡的。 朱棡让朱棣好好打理京师的这些地痞,将来在京师多发展暗桩,不过要以锦衣卫的名义! 朱棣在这方面领悟力很强,见朱棡脸色有些犯忧,忙道:“三哥,我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防范大哥和父皇,弟弟不会会错意的!这些资源,都是咱们朱家的。” 看着朱棣那一脸认真笃定的表情。 朱棡一时间都有些感慨。 自己这真是……,祸害了一代永乐大帝啊。 朱棡又带着朱棣去见了林嗣文跟桃李书院剩下的几个北方学子,这些学子都愿意为朝廷效力。 朱棡将他们都安排去跟进管理工厂,学会记账跟做账的本事。 这些人,不就是现成的账房先生吗? 林嗣文断了一指,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以及眼神低沉了一些,其他的都还好。看得出来,林嗣文虽然嘴上已经和班用茂断绝师生关系,但班用茂的死,还是给了林嗣文一些悲戚的情绪。 朱棡压根没去劝林嗣文,而是直接给了林嗣文三个要求写稿的册子上面标示着文章所需要的场景,意境,已经人物性格。 “王爷,为何会写这些话?”林嗣文百思不得其解。 晋王殿下向来对圣人门生看得极淡,为何会突然让他写出那么多夸赞圣人后裔的诗词?难道之前动作,让晋王感受到了威力,亦或者……被古老的怪物所感动。 任何人都不知道。 林嗣文很快按照朱棡的指示学写。 开始为了学习知识而疯狂! 林嗣文写的文章变得,直白,疯狂!坦诚!并且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可以让当事人感受到来自于哪里! ps:今天人打窝了,所以写的有点水!挺好的,脑子有水加写的东西有水,绝配! 第271章 现在有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现在有了 应天府,京师。 朝会结束之后,朱元璋就在御武殿暖阁之中等着宰相前来。 刘伯温以前提前到了暖阁之中等待,和朱元璋在说着去岁进士在地方上的作为。 朱元璋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手侧的奏本,笑容也不曾在脸上消散过。 “洪武四年的进士里面,倒也有几个好苗子,这其中以江西山阴进士最为出色。”刘伯温也微笑着,说着自己工作内的内容。 “哈哈,这江西山阴还真是人杰地灵呐。洪武四年的几个进士,都在地方上有所表现上佳,其中又以余文龙,赵旅,柳汝州三人最为上佳。” 说到这,朱元璋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出现了一些阴霾。 刘伯温也闭上了嘴。 因为相较于江西进士的能力出众,浙地的进士就有些不尽人意了。到了地方上先不说能力如何,反倒是惹出了不少事端,地方的官员也都上奏给了朱元璋,询问如何处置。 所以老朱一想到这事,就觉得犯恶心。 倒不是说浙地学子的学识能力不行。 只是这些学生从小没吃过苦,生下来就是为了读书,除了读书就没其他的任务,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君子六艺也早就抛之脑后,相较于‘士’这个字的传统理解,他们还并不能被称之为士子。 顶多算是学子。 朱元璋叹道:“国家需要人才,可这选取上来的进士一个个就这水平!” 老朱语气明显带着嫌弃。 “老三这个审查制立的不错,朝廷一定要对地方官员做的事加多了解!等到酿成祸事再上报,就晚了。”朱元璋道。 刘伯温这回接了话,微笑道:“学生当中,对此政策也有拍手叫好者,多是能力出众之人。” 朱元璋点头。 缓缓起身,单手叉腰活动了下腰背,迈着步子走在御武殿之中,道:“有了审查制,朝廷也不会落下谁,都怕十年知县无人问啊。” 老朱说的其实只是片面。 有个更为深层次的意义在于,有了审查制,一切成绩以审查制度来说明,公开公正。 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士族荐举,让士子承恩的局面出现。 新科士子,就应该是忠于朝廷,忠于皇帝的,但朝廷不能提拔无用之人,这种情况下就很容易出现假报、瞒报的情况,以达到送人情的条件。 老朱是最见不得这种事的。 “那几个江西的士子都结束试用期,愿意在地方为官的,可任县令牧守一县。” 刘伯温点了点头,躬身接旨。 朱元璋又坐下,看着背后案台上的折子,声音洪亮,嗓子很大的说道:“过几日就是大年,可政事也不能落下,年后要办的事不少。” 刘伯温凝眉:“不少官员反应木炭价格上涨很快,一斤木炭的价格接近十钱,民间买炭成了百姓的难题,在外城也有百姓冻死。” 朱元璋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腮帮子微微活动,良久道:“不行就让冯胜带着人去山里砍木头,炼炭!咱看啊,那些个道观,寺庙所在的山,不就长着那么多树吗?” “给百姓用用,给他们的祖师爷攒点福德。” 朱元璋大有就此敲定下来的势头。 刘伯温苦笑不已。 这些个道观寺庙倒也是自找,山门修的一个比一个好,一个比一个高大。 有的甚至占着几座山头。 这时候,殿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凌乱的脚步,七嘴八舌的对话,以及王景弘有些难为的声音。 朱元璋转头,沉声怒吼:“怎么回事?” 说完,朱元璋抬脚走了出去。 皇帝所到之处,殿门口的宫女太监全部跪下。 殿门打开,凉飕飕的冷风仿佛夹杂着细小的针,刺在人的皮肤上。 可老朱完全没有半点动容,直接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去,看到不少官员在殿外的走廊里跟王景弘争论。 老朱一走出来,气势和气氛直接拉满,只见洪武老爷身着一身颇为合身的窄袖长衫,头顶束发,精神头十足,脸上也不见半点老态。 光是站在那,就让人感受到洪武大帝身上的气势,如山岳般浑厚,如利剑般锋利!屹立于山巅,却身伴着百姓黎民。 “吵吵什么?” 朱元璋冷声问道。 几个官员如猫见老鼠,纷纷退让行礼。 大儒陶凯手持奏本,行长揖礼,高声道:“启奏陛下,老臣得奏报!” 朱元璋凝眉。 “晋王于太原抓捕山西提刑按察使班用吉,极其胞兄班用茂、书院诸多学子处以极刑!” 此言一出,老朱的脸色瞬间有些失神。 班家在浙地也是士族。 但也仅仅是失神了一瞬间。 只听老朱‘哦’了一声,道:“就这事?” 就这事? 这些个当官的瞬间就呆滞了。 什么叫就这事? 难道这事还不够大? 陶凯脸色瞬间狰狞起来,咬牙道:“陛下,班用吉乃朝廷三品重臣啊!一省提刑!难道……,难道身为大明皇子,就能随意诛杀重臣?” “陶中立,你放肆!”朱元璋抱着手怒喝一声。 陶凯六十多快七十的人,硬是被老朱给吼得呆立原地。 陶凯浑身颤抖。 换做其他皇帝,以他的功劳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一闹,说不定还能换得皇帝妥协。 可面前这个皇帝,是不可能吃这套的。 他要是真的不识抬举……。 陶家上下几百口子人。 想到这,陶凯一阵无力。 几乎是瞬间,陶凯萌生退意。 在官员们的眼神注视下,陶凯缓缓叹了口气,躬身拜下:“老臣力已不足,老则更衰,望陛下准许老臣致仕归乡。” 这话本没什么毛病。 可问题就在,陶凯实在是有些过于想要证明自己,以至于忘了场合。 此言一出,朱元璋脸色顿时冷笑连连。 “你这是逼咱?” 皇帝洪亮的嗓音之中带着一股冷意。 冷的让这走廊的冷空气都变得有几分热乎。 陶凯霍然抬头,道:“老臣不敢!” “咱不管你敢不敢,可你是这么干的!好啊,好啊,你是咱的臣子,还要跟咱唱反调。你行啊,你是真行!”老朱咆哮了起来,指着陶凯怒吼。 “致使?没门!” 老朱这是撕破脸了。 陶凯错愕的看着皇帝的背影。 大声喊道:“陛下,王朝岂有八十岁的礼部尚书啊!” 只听老朱从殿内传来回答。 “现在有了!” 第272章 每次到关键时候…… 第二百七十二章:每次到关键时候…… 老朱没有放任陶凯离开,而是做的很绝,直接将陶凯留在了御武殿处理朝务。 你老头不是说要致使吗?那咱就让你更费心神的办公。 你老头不是觉得累吗?那咱就让你试试当皇帝累不累。 陶凯的遭遇也坐实了一句话。 当今天子不畏任何威胁。 翌日,最先摆在陶凯面前的奏折就是关于外城被冻死了十几个乞丐的折子。 暖阁内,段凯看着手里的奏折已经坐蜡了足足一个时辰。 常见的法子他也想了。 与朱元璋问策,道:“朝廷若是拨款,给百姓购买炭薪可否?” 朱元璋摇头:“每年冻死之人不止京师,各地皆有受寒的百姓因为取暖之事冻死。此问题不在拨款,而在于炭薪的存量。” “朝廷能一日买,但炭薪就那么多,很快价格就会上涨。而且相较于南方,北方树木成材时间长,植被少,木炭更少。” 北方,历来是寒冷灾害的重灾区。 “鼓舞百姓伐木烧炭可解?” “解一时,难解一世!”朱元璋摇头。 王景弘这时候也道:“陛下,奴婢也曾在宫中的书本上看到过,这自宋定都开封之后,中原人口快速增加,这树木啊,都快被砍伐的差不多了。” “这年年种,也赶不上砍得速度。” 老太监这话没说错。 唐朝虽强盛,但也把关中大地给祸祸的差不多了,加上降水带南移,关中大地不再适合建都。 所以历史的演变是有其必要性和参考性的。 老朱听到王景弘的话,也顿时凝眉不展。 他一向是讨厌听到别人拿没骨头的宋朝跟大明朝做比较的。 但王景弘这话做不得假。 陶凯额间冷汗淋漓。 他身为大儒,却连一个拿得出来的章程都没有,君臣问策,所提的政策也都是些糟粕。 这让他如何不难受? 陶凯坐在原地,手脚冰凉。 老朱则是看着陶凯,刚刚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 过了这个奏折,又到了陶凯头大的事情。 浙地士子在地方上和百姓发生斗殴事件,被百姓给打瘸了一条腿,就因为这士子为了修路将百姓的祠堂给推了,结果被六百多当地的百姓将衙门给推平将其抓了出来。 用老祖宗的灵位抽,抽的皮开肉绽。 这事如何去说理? 就算是不论这士子的对错,单纯去追求一个解决办法,该向着谁?还是公平公正? 公平公正,无端殴打朝廷官员,该论罪处置。 可百姓的老祖宗招谁惹谁了?况且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修路为什么要占用祠堂,一概不知。 陶凯心里跟吃了米田共一样。 这狗日的县令写的是什么奏本,就这笔力还当官,你特娘的回家奶孩子! 但一看署名。 好家伙,还是自己的门生。 陶凯直接脑袋犯晕。 这事向着谁都不行。 福建当地百姓宗族意识强烈,一村子一寨子的人都是一个姓,族中族长二老三老,还有辈分排序井然有序,老幼尊卑更是严格。 朝廷若是论罪,六百多号人连坐。 可当地百姓会怎么想? 正因为其对老祖宗的供奉的和敬仰,若是朝廷熟视无睹此事,生出民乱怎么办? 晋王斩班用吉的事在朝中闹出了不小的动荡。 古人做事,讲究一个先河。 若是开创了这个皇子在地方上斩杀三品大臣的先例,那以后地方官员哪个还敢做事?哪个还敢不畏强权? 大明如今已经有四个王爷。 以后还会有更多! 若是王爷分封各地,那当地到底谁说了算?王爷说了算?那官员拿来做什么? 这一次,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淮西人和浙东人的争斗。 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皇嗣跟官员的争斗。 胡惟庸也跟自己的中书舍人在闲聊时如此说道:“晋王杀班用吉或许是因为班用吉做错了事,消息还没传回京城。但不可否认的是,晋王此举直接打消了所谓晋王想要争权的说法。” “一个不尊官员,不亲武人的王爷,是万没有可能性接下如今大明朝国祚的。” 这是一件在大臣眼中,在看官眼中的‘蠢事’。 现如今大明朝的情况跟元末时不一样,想要当皇帝走的路也不是一条路! 元末时,朱元璋所行的道路是拉拢民心,亲近武人,以金戈铁马立国。这是乱世的枭雄之道。 另一条路,如今的情况,类似于唐朝李世民的情况。 但李世民尊官员而亲武人,满朝文武百官半数是他的人。其欲要谋反之时,一呼百应! 并且,李世民多次拒绝出京,赖在长安不肯离开。 但晋王呢? 一声不吭,走的潇潇洒洒。 胡惟庸也看不透这个晋王了。 他的能力不逊色于任何人,甚至在手段上,不弱于太子!但他似乎真的没有那个心思。 换做自己…… 胡惟庸内心很活跃,也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若是……,若是晋王亲近自己…… …… 虽然奇怪于晋王的做法,但是百官还是毫不留情的弹劾晋王滥用王权,残杀地方官员。 “陛下,班用吉若真有罪孽,也该由吏部主审,三司陪同审理其罪行,依法论处!而不是由晋王斩杀!”御史周通说道。 朱元璋凝眉注视。 这周通老早就弹劾过淮西人,如今又站出来弹劾晋王。 在朝几年,除了这几次弹劾就别无他用。 朝廷还花着钱养着这蠢货。 老朱感觉自己好亏。 朝堂上这一次出奇的没有争论! 因为晋王此举不光是让文官脖子凉飕飕,也让武将感受到了威胁,万一哪天打仗,他们身为元帅、将军,军中又有皇子,那该听谁的? 皇子干涉当地最高官员行政权威这个先例,不能破! 正在老朱听得不胜其烦的时候,又有脚步声传来。 刚刚准备站出来的冯胜被李文忠一把拉住。 李文忠挤眉弄眼的看着冯胜,道:“二哥,你还没习惯啊,每次弹劾晋王到了关键时刻,就有人出来救场!听老弟的,咱歇歇!” 冯胜愣在原地半天。 但随即点头。 老李这话不假,每次朝中弹劾晋王,一下子就有消息传来。 这时候,殿中的信使已经到了御前,跪地高举手中的信件:“启奏陛下,太子殿下于山西太原传回奏报!” 冯胜转头看向李文忠。 李文忠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冯胜的肩膀,贼兮兮的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瞧见没,这就是本事。 第273章 依法论罪便是民心 第二百七十三章:依法论罪便是民心 御史周通的脸色陡然一变,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让他当场坐蜡。 太子于太原传回奏报,那么绝对就是关于晋王朱棡处置班用吉的事情! 太子会是什么看法?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急速的思考,去衡量出现的可能性,以及要做出的对策。 但是绝大部分的官员,是认为太子不会包庇晋王的。 在很多人的心里,太子是一向向着他们的。 公平公正的太子,是绝不会包庇晋王如此罪行的。 周通心念所及。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揣摩透了太子的心意,在储君的心里也算是简在君心。太子学问深厚,心向读书人,又是诸多名师的弟子,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班用吉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 尽管如今还不知道太子奏报之中到底是什么内容,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太子奏报什么,都无人胆敢怀疑。 毕竟太子是亲临太原。 若是持疑,那岂不是质疑储君的能力? 有天大的胆子,也没人敢干这事。 周通‘噌’的一下子往前一步,无比的自信于郑重,脸上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神色,在百官惊骇的眼神下,周通抬手道:“陛下,太子深知晋王其恶,陛下何故视而不见呼?” 此言一出,瞬间整个殿中鸦雀无声。 安静。 是一种让人有些刺骨的安静。 朱元璋的脸上从一点点的不爽到惊疑,阴郁,愤怒仅仅不到三个呼吸。 老朱怒了。 真正的愤怒了。 周通的意思,是太子大义灭亲。 但是换句话说,就是自己的儿子做了恶事。 自己儿子做了什么恶事? 杀了一个大臣。 杀了个大臣,自己儿子就要抵命? 咱的龙子龙孙,就只能跟个大臣抵命? “来人,给咱……将这个贼子拖出去!” 朱元璋从牙缝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周通愣住了。 一切可能出现的结果他都预料到了,他要么跟皇帝据理力争,要么说的皇帝答应下来,可万万没想到,朱元璋完全不管你什么君臣纲常。 污蔑咱的儿子,就该死! 哗啦。 靠着殿门口的大臣一拥而散,几个都已经要睡着的武将被人一巴掌扇醒脱开,只见披甲的御前侍卫带刀而入。 周通还没缓过神来,突然双手被押,整个人一下子噗通的跪了下来,吃痛之下周通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大喊:“陛下,臣罪不至此,罪不至此啊!” 朱元璋此时无情的好似屠夫,双目冰冷,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这一抹笑意落在周通的眼中,却也比任何愤怒的表情来的还要吓人。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是不会发怒的。 昔日朱亮祖那混蛋派人袭击燕王,皇帝就是这个表情。 那一次,凡是参与了袭击和下面的人手,全部给杀得干干净净,连孩子都没留下。 周通怕了,他大喊着。 可于事无补。 老朱的杀意已经弥漫开来。 “都是咱的儿子,你是觉得咱的儿子会自相残杀?你个混账!”朱元璋呸的一声骂了出来。 老朱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此事。 如今儿子长大了,老朱也感受到了年龄的增加,对于孩子们的看法也是一天天的在变。 以前打仗的时候,总希望自己离家远点,这样就能多打下一些土地,给儿孙们把田地给拿下来,给后世子孙一个活路和富贵。 等到建都应天,老朱又希望自己多陪陪孩子们,大的几个小时候自己都不在身边,总觉得有些亏欠了他们,尤其是老大他们四个,生下来的那几年,自己都没怎么看过他们。 但开国六年了,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 老朱的看法又变了。 孩子大了,有能力去办自己的事了,不妨让孩子们出去走走,看看。自己当爹的,在后面看着他们就行了。所幸孩子的能力上佳,打胜仗,还立下了大功劳。 可就是这么大的功劳,为啥偏偏这些个大臣要咱的儿子去死? 啊? “你们忠!” 寂静的大殿内,响起朱元璋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后槽牙都咯咯作响,阴沉道:“可你们别忘了,咱是皇帝!” “太子是咱的儿子,晋王也是咱的儿子,咱儿子的对错,那是咱的家事,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说咱的儿子不顾人情,自相残杀!呵呵哈……哈哈哈……,好啊,好!”朱元璋一拍龙案。 “龙子龙孙,难道就没有兄弟之情?” “天家又如何,咱朱元璋的儿子,不是独夫,不是你们这群唯利是图的混账!” 百官纷纷低头。 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 朱元璋走下玉台,神情乖张,脸色带着嘲讽。 他坚定的认为太子不是会动手处置自己亲弟弟的人! 更坚定的认为,晋王杀班用吉绝对是应该的,而非大臣们所言的如此荒谬。 “念!” “咱朱元璋把话放在这!若是太子执意要动晋王,咱就给班用吉正名,召回晋王。” “可是若是不是,那你们就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王景弘赶忙上前来取过奏报。 百官这时候心里都意识到,事情到此已经不是杀不杀班用吉了。 变成了……太子到底是不是绝情之人。 这转变的过程来的太快,实在是令人措手不及。 王景弘取过奏报打开,开始念着奏报之上的内容。 “儿臣日夜达旦赶赴太原,欲要询问三弟此事原由!赶到太原时,已是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城中看台更是人满为患,经过询问方知这些百姓皆是前来的穷苦百姓。” “班用吉所犯之十大罪行,皆为罪大恶极!其一,身为朝廷重臣,不思为民,私下勾结地方军阀世侯胁迫三弟回京。欲要打造属于他们私底下的‘封地’。” “其二,知法犯法,与商勾结。利用其家族势力与商人来往,囤货居奇,哄抬粮价之下令百姓无粮可买,叫苦不迭。” “其三,利用家族势力开设学院……。” …… “班用吉被斩之时,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大喊‘大明万岁’,儿臣深为感触!目光所及,百姓欢呼雀跃,民心所向!不可阻挡。” “儿臣自问,读书之时时常不解民心为何物,如今方知,依法论罪,还民冤情,便有民心。” 第274章 工业第一步 第二百七十四章:工业第一步 傻眼了。 这下子不少人是真的傻眼了。 太子的奏报简直是把晋王给夸到了天上。 但是下一秒,又有人脸色惊愕的抬头。 他们在寻找老朱的脸色。 当看到朱元璋那张如同鬼魅一般难以捉摸的脸色,他们吓得浑身冷汗淋漓。 “勾结世侯!?” “哄抬粮价!” 朱元璋缓缓开口。 “这就是大明的忠臣,重臣!晋王冤枉他了?”朱元璋声音怪诞的质问了一声。 冤枉了吗? 朱元璋一拍龙案:“咱的儿子,冤没冤枉他班用吉?” 砰的一声带着朱元璋怒吼,震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胡惟庸此时站了出来,第一个表态道:“老臣以为,班用吉该死!该杀!晋王所行乃天道纲常,人之常情!百姓拍手叫好,好的不光是晋王,也是太子,也是陛下!” 此时此刻,再不站出来就晚了。 李文忠也咬牙切齿的道:“上位,咱也觉得杀得好!杀得痛快!” “此等恶狗,就该以血腥手段杀之!以此震慑小人,也可得百姓民心。” 朱元璋冷笑一声:“可偏偏有人就觉得咱的儿子该死!” 李文忠梗着脖子:“上位,这遇到年生不好的时候,一把米里说不定就有那么几颗耗子屎,这挑拣出去就行了!” 这话就是在膈应人了。 说的一些大臣脸色铁青。 朱元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周通蛊惑朝臣,议论天家之事,按律当诛!”胡惟庸补了一句。 随即胡惟庸抬头:“陛下,太子所说依法论罪即为民心!既然如此,便应当落到实处。” 所有人都知道胡惟庸在落井下石。 在旁边的杨宪浑身一颤,但一抹冷漠也是从脸上一闪而过。 朱元璋点头:“传旨意,锦衣卫彻查周通之过,依法论处!” 说完,朱元璋目光落在胡惟庸的身上,道:“御史台的事多,胡惟庸,你接手御史台的事,好好管管御史台上下!” 周通此事,一举将御史台给划到了胡惟庸的管辖范围下。 胡惟庸也一下子坐拥中书省和御史台两个机构。 这一刻,胡惟庸是真正的权倾朝野!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臣,领旨谢恩!” 胡惟庸强忍着身上的颤抖,跪地接旨。 朱元璋摆了摆手。 …… 散朝之后,王景弘在殿门口令左右走开,随即赶忙掏出怀中的奏报,到皇帝跟前悄咪咪的道:“陛下,太原有大事!” 说完,将奏报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脸色郑重的接过,只是扫了几眼眼神就被牢牢的锁死在奏报之上。 大致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老朱眼神发直的转头看着王景弘。 王景弘点头:“陛下,这好东西一出现,咱大明这么多百姓可就有福了。” 听到这话,朱元璋咧嘴一笑。 “真有这玩意?”朱元璋不解的问道。 “人就在偏殿候着,点个火试一下不就成了?”王景弘笑道。 老朱收起奏报,看着老太监,伸手指着他笑道:“你这老奴才,够机灵的!知道这事是大事,没有告知朝臣。” 王景弘也乐的奉承一句:“那也是在陛下您跟前听奉圣诏久了,沾了灵气儿。咱老故事里不也常说,菩萨跟前儿的物件儿也能成仙的吗?奴才是沾了您的气儿。” 朱元璋对这个激灵的老奴才是有些欣赏的。 “你这张狗嘴啊,圆的也能说成扁的。”朱元璋负手走出大殿,王景弘跟在后面。 皇帝仪仗朝着御武殿走去。 路上,朱元璋翘着二郎腿,翻来覆去的看着奏报。 见皇帝愁眉不展,王景弘问道:“陛下可是有烦心事?” 朱元璋点头:“石炭若是真的能成无烟煤,大明百姓以后过冬的柴薪就有了,也不会有人被冻死了。” “可这东西能不能想办法弄成不要钱的!” “咱大明百姓不富裕,生活的穷苦,一些人吃饭都是问题,叫他们拿出这么些钱就为了买无烟煤,百姓的吃食就成问题了。” 这话令王景弘眼眶都红了。 这就是当今大明的天子。 “陛下,其实这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王景弘道。 “哦?说来听听。”朱元璋调整了下坐姿。 “陛下,大道理奴婢说不出来,但奴婢就知道,这无烟煤若能成为朝廷进项,那便可以做到许多事。修官道,治水利!为民造福。” “咱大明如今有您这样的圣明天子,朝廷也必然大有可为。” 两句马屁不算高明,但也拍的老朱轻飘飘的。 毕竟真要论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这些优点,朱元璋是无人可及的。 到了御武殿,老朱召来了刘伯温一起试用无烟煤。 如今朝中的臣子只有淮西将领和刘伯温能让老朱比较放心的把事情交出去。 尤其是刘伯温。 刘伯温自从接受了审核司之后,朱元璋用的愈发顺手,刘伯温能力强,脑子聪明,很多事都不需要老朱去说刘伯温就能想到。 比如此时。 刘伯温惊叹于无烟煤的神器,叹道:“真乃神物也!” 下一秒,在老朱的眼神注视下,刘伯温起身拱手拜下:“臣愿往北地,收购煤矿。” 刘伯温很清楚,朱元璋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召集他来御武殿议事。 皇帝相召,必然是有大事要去做。 朱元璋点了点头:“不能泄露了风声,对外就说朝廷要打造一批战甲,需要用到煤。” 刘伯温点头:“臣遵旨。” “需要多少钱,让户部那边拨款,杨宪不用管。” …… 大同一幅喜气洋洋的景象。 已经近在大年,大同城内张灯结彩,这个日子,无论是多么穷苦的人家也会在门口贴上一些红色的东西,表示喜庆。 晋王府还只是修建了一个轮廓,众人还是住在大同城内临时的院子。 太原风波的起始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大同城周围的各种工厂跟作坊也都开始有了雏形。 朱棡等人也回来的正是时候,第一批高炉炼铁正好出炉。 钢厂之中,三位皇子以及徐达、徐妙云、耿忠等人,都在此注视着工人拆炉。 在一众注视下,一块由铁矿石之中的铁融化产生的铁块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块铁疙瘩,却是高炉炼铁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第275章 工业的萌芽 第二百七十五章:工业的萌芽 “没想到焦炭于炼铁工艺之上居然有如此之大的进步!” 朱标戴着手套,翻看着面前的铁块。 铁,是工艺技术发展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国家是否拥有工业革命萌芽的前兆,就在于是不是能够大批量的生产钢铁。 朱棡所采用的的是比较传统的高炉加转炉的方法,通过高炉把铁矿石之中的铁加热到1600c以上使其融化。 在拥有炼焦技术的大明,焦炭是可以达到这个热量的。 通过高炉所产生的铁含有大量的碳,彼时还需要使用转炉不断的搅拌铁水,通过碳跟空气的接触生成二氧化碳,从而生产出低碳的钢材。 钢在熔炼没有出现之前,都是采用的百炼钢的方法来将含碳量高的铁块锻造成含碳量低的百炼钢,需要的也是不断捶打,增加碳和空气的接触。 在南宋名人沈括所着【锻钢法】一书当中,记载了两种炼钢的方法,名为:团钢法与百炼钢法,并对其两种方法进行了详细的比较。 原文收录于【梦溪笔谈】之中,感兴趣可以一观。 锻铁和铸铁,是两个概念。 除了基础理论,还有一些细节也是需要注意的。 朱棡找来了钢厂的负责人,是京师的锻造大师张鹤,此人乃是铸剑大师张鸦九后裔,其传承的铁匠铺曾经是南宋御用工匠铺。 张鹤五短身材,光头噌亮,很有特点的便是他脸上坑坑洼洼的伤疤,听见王爷相召,放下手中的铁锤走了过来。 “原来是名匠之后!”朱标道。 张鹤被朱标搀扶起来,叹道:“不敢当!不瞒太子殿下,家父是被元人抓去铸刀的,所以草民从小便对元人恨之入骨。” 原来,张家作为南宋御用的工匠,在元人攻入临安府的时候就已经家道中落,他的太祖父带着一家子东躲西藏到了南方,却还是被元人给找了出来。 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死在北方,唯有他年纪小没有被抓去,好在张家家风严苛,他三岁就可以学打铁,学铸铁。 吴王建都南京,张鹤便重新开了铺子。 朱标有些感叹的看了看朱棡,似乎在赞扬朱棡慧眼识珠,如此名匠收入麾下! “张工觉得这新式的炼钢法如何?”朱棡笑问道。 说到这个,张鹤打开了话匣子。 指着后面还在建造的那些高炉跟水利转炉,兴致勃勃的道:“妙,这新式炼钢法实在是妙!” “尤其是这焦炭,有了焦炭,铁水从高炉底部的出料口之中流出来是流动的,可以通过加热搅动来减少碳……。” 张鹤是老铁匠,拥有丰富的经验和老练的技术,在打铁这件事上是有着很高的话语权,对于高炉炼钢理解的很快。 他原本是不懂这其中理论知识的,不过有朱棡这个老师在,加上他自己的技术,不到三天时间张鹤就明白了个大概。 “其次是咱们这个钢厂建在河边。” 张鹤带着一行人走出了后门,走到后面的河边。 站在河边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有将近两丈落差的瀑布,而在瀑布下方,已经搭好了柱子准备放上制作好的水车。 朱棣问道:“建在河边干啥?打铁又不需要多少水。” 张鹤见到是燕王搭话,露出一些讪笑之色。 朱标轻笑,向张鹤摆手道:“你且解释就好。” “回太子殿下,燕王殿下,这其实是要架设水车,通过水车传动里面的鼓风机和转炉……。” 这话一说,朱标也忍不住赞叹道:“此来确实省了人力。” “本宫也曾看过京城之中军械监打造军械的场面,上百匠工共同开炉为前线将士打造器械,那场面可谓壮观!” “老三!” “臣弟在。”朱棡上前拜道。 朱标郑重道:“能够扩大钢铁的产量,你居功至伟。有了铁,将士们有兵器,百姓们有农具!大明又能再添几分新气象。” “想要什么赏赐?” 朱棡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想要的。 “回殿下,臣弟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您点头。” 朱标微眯眸子,知道老三不会轻易开口,也郑重道:“回去之后细说。” 朱棡规划的厂房除了钢厂,就只有一个水泥厂已经投入使用,浑源州的水泥厂在有条不紊的开工,使用的人都是那些世侯家族的犯人,不用白不用。 朱标对于朱棡修路的事情表示赞同。 “路就是人身体里的血,有了路,才能贯通南北!一个地方的商贸是否发达,其主要也在于道路是否畅通。”朱标发表自己的看法。 朱棡大为震惊。 “殿下高见。”朱棡道。 此时,两兄弟走在河畔,朱标走在前,负手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古人早已道出,倒也不至于惊讶。该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你,老三。” 感受到朱标转身盯着自己,朱棡的心里没由的有些发毛。 但很快,朱棡还是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自己的规划若是成功的实施,根本不需要和朱标起冲突。 况且,有这位大哥在,自己的命也在。 “你要整军?” 朱标问道。 这句话,也让朱棡浑身下意识的僵硬了一下。 整军备战,自然是为了发动战事。 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只有浮屠营的朱能和赵武知道。 “大哥……。”朱棡想要解释几句。 朱标立掌,面色十分漠然的道:“这件事目前只有我知道,我也是看了锦衣卫报上来的用度,漠南行省的用度还很单一,一眼就能看出你在马甲和器械上面投入了不少银钱。” 朱棡还是低估了朱标的能力,古人能够从一堆堆没有标点符号的文字之中核实账目,又怎么可能没有点真本事,尤其是朱标这个已经当政的太子。 漠南行省的用度其实就只有安顿牧民跟建厂。 其余的都是白嫖。 如今朱棡手里有五十万石粮食,价值十万贯的物资!足够他养着二三十万人养一段时间。 加上之前的七十万贯入账,朱棡如今有足够的底气和信心来发动战争。 这个战争,不是寻常的对敌作战。 是火器战争。 他所准备的兵力也仅仅只有三千人。 朱标拧眉问道:“你要打谁?” “辽东!” 第276章 你有没有想过…… 第二百七十六章:你有没有想过…… “辽东?” 朱标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棡。 但很快,朱标也理解了朱棡为什么要出兵辽东。 朱标转过目光,看着冰冷的河水道:“相较于北元西道诸王的势力,东道诸王要更为容易对付一些。元至元二十四年,忽必烈亲征辽东,打垮了东道诸王的势力。” “如今整个东道,只剩下拙赤合撒儿的后裔,合颜先。也就是昔日北元的辽王。” 朱棡灭北元,并不是将北元一切的军事力量都被抹除,他只是灭掉了扩廓这一部跟纳哈出这一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朱棡并没动用多少军事力量。 而达蜡虽败,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跟着降明。 如今大明对辽东广袤土地的掌控只有昔日北元平章刘益降明所投降大明的一部分辽南土地,为了坚守这里,邓愈领边军已经在北平驻守数年。 想要彻底将辽东半岛整个吃掉,就必须要灭掉这些残余势力。 “一年内,你不许动手。”朱标对朱棡郑重的说道。 他的眼神很真挚,也很凝重,朱标拍了拍朱棡的肩膀,给他许诺了三年之内必会有机会出兵辽东,将辽东彻底收入大明的领土。 其实朱棡没有对朱标说完。 他的目标并不单一的是辽东,还有甘肃以西的畏兀儿政权跟东察合台汗国。 甚至……。 朱棡点了点头,心里却叹了口气。 舞台很大,自己还需要努力。 至于那个赏赐,朱棡提出想要出海权。 这个事情让朱标有些难办。 但朱棡一句话便让此事轻而易举的化解。 “以朝贡的名义交换两国货物。” 此举倒确实是可行,朱标也点了头。 朱棡要跟高丽和倭人通商,朱标对此并不反对,北边本来就已经够穷了,再不刺激刺激经济,便如同是一潭死水。 …… 转眼间,大年到了。 朱标也在大同过了个踏踏实实的大年,朱棡带着他整日看煤场,看工厂。 几天下来,朱标也一改对工业二字的看法。 眼睁睁的看着一块块铁被锻造出来,看着一块块煤被烧成无烟煤,看着道路一点点铺设,朱标在大同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发展。 他在想着,如今的大明有洪薯加持,粮食产量不是问题,这是根本。 在此基础上,百姓们发展工业,制作更多的农具,修建更多的道路,这似乎也是一条天下大治的道路。 但这似乎摒弃了他读了十几年的书。 这一点,不光是朱标! 就连大才子吴伯宗,也有这样的想法。 初二,朱棡去见了吴伯宗,老远就看到吴伯宗站在山头上看着远处的煤场,眼神深邃,却有些迷茫。 “有烦恼?”朱棡拎着一壶酒,到了吴伯宗身边。 吴伯宗拜礼之后苦笑道:“学生在长考。” 考就是思考的意思,前面加了个长,说明吴伯宗在这山头上站了有一会了,以至于嘴皮子都冻青了。 “有心事?说来听听,本王正好会解心事。”朱棡喝了口米酒,甜滋滋的,清甜无比!真不愧是他媳妇亲手酿的。 吴伯宗此时站定,有些不明白的道:“学生知道殿下是为了学生有所感悟,所以让学生管理煤场,可学生在此管理月余,却还是有所不解。” 呃…… 小吴同学,你误会了。 我就是看你脑子活泛,所以让你暂时看管看管。 本想解释,却想到自己的最终目的,朱棡选择不解释,而是微微一笑,跟吴伯宗一样看向远方的煤场,问道:“听闻你喜欢观星?” 吴伯宗眼前一明,点头道:“是,学生自幼熟读【灵宪】,对东汉先贤张平子,张公所着深感神奇。其在担任太史令之时,观测天象、修订历法、望侯气象、调理钟律无一出错。仅凭肉眼便可测出日、月角直径为整个天周的“七百三十六分之一, 地广二百四十二分之一”。“七百三十六分之一”令人实在是惊叹。” “可惜张平子所着星图失传,若是可以一观其真面目,便可知天穹的奥义。正应了他老人家所说:未之或知也。末之或知者,宇宙之谓也。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 说道观星,吴伯宗的兴趣一下子就来了。 整个人也显得神采奕奕。 这或许就是古人的精神和执着。 不过再说一句,人家吴伯宗又是天文学家,又是洪武年的状元,好似读书才是其附带的事情,这天分真是让人汗颜。 关于张平子,也就是东汉天文学家,数学家,发明家,文学家张衡。这也是个大名人。 看到吴伯宗,就不得不想到偶像的力量。 朱棡微微一笑:“你想观星,所以你想在朝为官为钦天监司礼,不愿在这荒凉的北地,对着一群庶民施展才华?” “学生不敢。” 吴伯宗赶忙作礼,惶恐道。 两人站在山头,一阵冷风吹过,吹得脸上有些凉飕飕的。 “吴佑,你是个聪明人。”朱棡喝了口米酒,缓缓坐下身体,坐在了山头的泥土上。 吴伯宗稍显有些拘谨,但还是跟着朱棡坐了下来。 眺望远方山地和平原,看着在煤场之中挖煤的劳工,朱棡幽幽道:“吴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任何东西失去依托的力量之后……都是……往地下掉的?” …… 良久,看着陷入沉思的吴伯宗,朱棡觉得自己干了错事。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朱棡赶忙摇了摇头,心里赶忙劝慰道:都是为了天下,为了大明! 其实文明这个东西想要进化,是需要人不断去推动,去发展的。 任何一个学术的第一步就是最为艰难的。 就好比人学会用火,足足耗时几万年。 吴伯宗是个聪明人,朱棡觉得他应该会想出自己的答案,就算是想不出,培养培养兴趣也是好的。 吴伯宗不适合做官,太直,太肘。 他这种人就适合搞科研,搞技术。 回到府邸,发现小姨子在府里指挥着下人干活,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忙的不亦乐乎。那掐着小腰站在台阶上指挥人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家的女主人。 尤其是那老气横秋的动作。 朱棡走到徐妙锦身后,轻轻敲了下小姨子的脑袋。 “哎哟……。” 徐妙锦疼的一下子小手捂着脑袋,随后咧着虎牙回头恶狠狠的就要教训人,结果一看是姐夫,立马换上一副狗腿子脸。 “嘻嘻,姐夫你回来啦!” ps:多年以后,年迈的吴伯宗接受来自报刊的采访,问他为什么踏上科研道路,并且成为迄今为止最伟大的机械之父。已经八十的吴伯宗不免想起这一天,流下泪水并痛苦的呜咽出一句:那是一切的根源的开始! 第277章 小姨子的脚丫 第二百七十七章:小姨子的脚丫 “妙云呢?” 朱棡揉了揉徐妙锦的柔软的发丝,只是等到朱棡再次低头去看徐妙锦的时候,却愣住了自己的手。 小姨子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难怪朱棣前世老惦记。 “姐去了商会。”徐妙锦丝毫不认生的吊住了朱棡的胳膊。 这时候朱棡才发现徐妙锦身高已经到了自己肩膀下面一些了,记得去年才到腰的高度。 “姐都忙了好一阵了,年前年后的忙。”徐妙锦笑道。 朱棡知道,徐妙云是个很有能力和心气的女子,尤其是在自己有意的引导下,徐妙云已经担任了‘兴国商会’的负责人。 兴国商会,就是朱棡兴明的核心。 想要兴盛一个国家,最关键的是什么? 是广袤的国土,是繁多的资源,是辛劳智慧的人民,以及昌盛的经济跟贸易。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作为一切根基的存在。 那就是别人无法战胜的军事力量。 以军事力量为双腿,以国土面积为臂膀,以资源为五脏六腑,以人民为细胞,以经济和贸易为血液。 这五者,缺一不可。 朱棡现在只做到了其中三点。 军事,国土,贸易。 但即便想要做好这三点,也是道阻且长。 他想要抄近路。 以掠夺他国资源强盛大明! 史书由胜利者书写,作为现代人,朱棡没有那么多的圣人情结,不折手段的人,才能成功。 徐妙锦小跑着去给朱棡泡茶,看着小姨子好似花仙子一般轻盈曼妙的身姿,朱三少爷觉得心情大好。 徐妙锦泡了壶茶回来,还让丫鬟端了瓜果。 这临时的王府虽然简陋,但也有存放冰块和瓜果的地窖,老朱心疼儿子,早就命宫里的人运来了一车车的水果和果仁。 “姐夫,新王府你去了看了么?” 坐在屋子里,烤着暖炉,徐妙锦也钻进暖洋洋的软塌里,捧着小脸看着朱棡。 “图纸给了工部的匠工,我倒是没亲自去看过,怎么,你去看过了?”朱棡笑问道。 徐妙锦点头:“看过了。” 见徐妙锦的脸色有些不高兴,朱棡轻笑着问道:“你不满意?”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小姨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周围变得红润且晶莹起来,殷红的小嘴儿一撇,可怜兮兮的道:“姐夫……,你是不是要赶妙锦走?” 朱棡看的目瞪口呆。 他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在短短三秒钟哭出眼泪来。 朱棡先是恢复心神,随后赶忙道:“怎么会赶你走,为什么这么问?” “妙锦,别哭了。” “哼!”徐妙锦鼓着两侧脸颊的香腮,因为屋内有炭火,小脸儿看起来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只见她撅着小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棡无奈,眼看着哄不好小姨子,便起身到了徐妙锦身前,蹲下身轻声轻语的哄道:“妙锦,跟姐夫说说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说了,姐夫就会答应吗?”徐妙锦瞥了朱棡一眼,飞快的将眼神躲闪了回去。 “这……。”朱棡为难了一下。 “是不是嘛,是不是嘛…!姐夫你肯定是骗小孩的,你也在骗妙锦,呜呜呜呜……妙锦没人疼……还被人骗……。”徐妙锦一下子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朱棡顿时感觉心好像碎了。 赶忙上前拿开徐妙锦捂眼睛的小手,尽可能的安抚道:“是,姐夫答应,答应。” 哎,小姨子也是半拉屁股……。 徐妙锦此时身子跪坐在软榻上,见朱棡蹲在自己面前,忙娇哼一声,撅着小嘴儿发出哽咽,委屈的断断续续道:“为什么……为什么王府……没有给妙锦修院子?” 额……。 朱棡愣住。 这……。 这不好? 自己要是修了,徐达不得找自己麻烦? 看到朱棡迟疑,徐妙锦的脸蛋儿马上又垮下去了。 朱棡头皮发麻,一听到徐妙锦哭的声音,就觉得心碎,男人都有通病,看不得女人哭。 尤其是漂亮女人。 “修,修,马上修!”朱棡哄道。 “真的?”徐妙锦睁着泪盈盈的大眼睛,无邪的问道。 朱棡点了点头。 “修,给你修一座院子。” “好耶!” 激动之下,徐妙锦一下子往后倒下,那埋在软塌被褥里面的脚丫也一下子踹到了朱棡的脸上……。 朱棡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打脸。 还是被小姨子用脚给踩了一脚。 “姐夫,你没事?”徐妙锦红着小脸缩回自己的脚丫,脸色红红的问道。 虽然明初还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之别,但毕竟是女子在男子面前露出脚丫,还踩在了姐夫的脸上……。 哎呀。 羞死人了! 徐妙锦将脚丫缩回被褥,赶忙伸出小手捂着自己的脸蛋儿,不敢去看朱棡。 朱棡苦笑一声:“没事,我这不都答应给你修了么,你还踹我。” “我……。” “哼,反正你要给我修好一点!还要一个大鱼池!”徐妙锦恢复了一些脸色,娇嗔一声很是刁蛮的叉着小腰说道。 而徐妙锦的心里却是不断地偷笑。 哼哼。 姐夫真不经吓。 只要一哭姐夫就什么都会答应啦。 而且自己院子里有鱼池,姐夫那么喜欢钓鱼,肯定会经常来院子里钓鱼的! 哈哈哈,我真聪明! 朱棡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姨子拿捏了,此时朱棡还在想着怎么给小姨子规划出一个院子来。 最终朱棡还是只妥协,将自己跟徐妙云院子旁边的别院给划了出来,给徐妙锦修个别致的小院。 “妙锦,这些天都是你在操持府上的事?”朱棡这时候才想起刚刚徐妙锦在府上指挥人干活的样子。 徐妙锦点头,做了个鬼脸娇憨的笑道:“嘻嘻,不是我还能是谁?那个番婆子整日忙着在关口见她的族人,府上只有我这个小姨子帮你啦。” 说着,徐妙锦凑到朱棡面前,眼睛带着小星星一般晶莹的看着姐夫,道:“姐夫,你在太原的事现在都传到大同了,好多百姓说你是青天大老爷呢。” 徐妙锦的心里一直有个偶像。 就是无所不能,受人敬仰的姐夫朱棡。 听到被人夸朱棡,心里就美不胜收。 姐夫真厉害! 第278章 令人头疼的詹微 第二百七十八章:令人头疼的詹微 朱棡笑了笑:“青天大老爷在别人听来是夸奖的,但在姐夫看来,这话是骂人的,骂的的大明朝廷,是朱家的老少。” 徐妙锦不解。 朱棡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解释道:“我虽然给百姓们解决了冤屈,但是换个角度来说,为什么百姓会在大明治下会有冤屈?就好像这一次太原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官员行恶,商人行恶。若是朝廷能够选举贤才,是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徐妙锦懵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明白,但是姐夫说的肯定是正确的。 徐妙锦在房间里呆了会就赶紧拿着朱棡的亲笔信去找工部的官员,让他赶紧给自己修院子。 结果路上碰到了回来的海别。 徐妙锦站在屋檐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番婆子,不得不说,这番婆子倒是个异类,跟那些元人妇女大不相同,皮肤也不似那些元人妇女那般粗糙。反倒是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一双大眼睛跟自己都不相上下了。 不过……。 徐妙锦的目光挪到了海别某个平坦的地方。 哼哼! 妙锦九岁都比你的多! 徐妙锦仰着白皙的脸蛋挺起了小胸脯,朝着进院的海别走去。 “番婆子!” 徐妙锦喊了一声。 本来打算无视徐妙锦的海别此时转身,见到是徐妙锦,面无表情的弓腰的行礼,很是顺从的行礼:“见过徐二小姐。” 徐妙锦摆了摆手:“你是明珠公主,该我向你行礼。” 说着,徐妙锦朝着海别行礼。 但看得出来,很是敷衍。 “二小姐有什么事么?我还要去见一见太子殿下。”海别道。 徐妙锦转了转眼珠,随即微笑道:“王府马上要建好了,姐夫让我告诉你一声,你以后就留在这里。” 海别微微皱眉。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便舒展眉宇,点头道:“多谢王爷!” 随后,海别便绕开徐妙锦,朝着里面走去。 徐妙锦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海别无视了她,顿时有些气呼呼的。 这番婆子! 不过很快,徐妙锦就忘记了这个不快,开开心心的投入到自己小院的建设之中。 …… 初五这天,太原的物资跟粮食都运到了大同府,大同府作为边关,有足够储备几十万石粮食的仓库。 朱标的仪仗也紧随着步伐赶到了太原。 此次跟随朱标北巡的官员不少,其中就有刘三吾这个大儒。 这一日,朱标和朱棡,朱棣三人一起到了大同府的城楼上,打脸刚过五天,大同府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真是一片欣欣向荣。”朱标感叹道。 大同府有重铸新城的打算,加固城郭,修建兵营,将大同当做一个北边核心城市来打造。 “老三,这大同可是一方宝地。”朱标郑重道。 朱棡点头:“是的,大哥!” “大同有天然的地形优势,乃是真正的关卡要地。在其往北铸造坚城,可借助凤梁山和采凉山两侧为依托,阻挡任何企图南下的草原人。” 虽然要在集宁建造漠南行省首府,但对于草原人的门户还是不能放松。 在大同府的北面有一处山口,就是风梁山与采凉山连携而成的山谷,只有不到二十里宽,朱棡打算在此修建工事,兵营,以达到完全隔绝北面草原的威胁。 大同府的北面建筑是绝对不能松懈的。 这是留给子孙的财富,也是确保大明万世江山的根本。 大同府的首府大同城是一片平原,往西南是风梁山脉,沿着风梁山脉走到底是朔州,正南方向沿着御河往下三百里翻过一个太行山脉的小山口,就到了浑源州。 大同能够成为军事要地,地形上是占了一大半的功劳的。 基本上只要攻入大同,就可以以山脉为依托,毕竟这个地方左有风梁山,右有太行山,左右两边没有敌人,后面是自己人,那么可以集中全部兵力在前方。 这也是为什么在后世的历史之中,马哈木攻入京师之后没有直取北京,而是攻大同,入宣化,合围京师。 再看北宋金人攻宋,其中西路大军也是走的这条路,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这条路要比大平原的华北平原还要安全,还要顺利。 朱棡要彻底切断北人南下的这条路。 “七十万,够吗?”朱棣有些心悸的问道。 够吗? 不够。 朱棡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或许修建大同城够,但是想要将集宁也一起修出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是朱棡真的没办法吗? 感叹了一番,朱标认真道:“此事虽然艰难,但细水长流未必不能成功。开春之后先将洪薯种下去,再召集百姓参与劳工。我知道你鬼点子多,办法也多,但不能伤及根本。” 农为根本,这是大明国策。 朱棡认真的点了点头。 朱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拍了拍朱棡的肩膀:“那位明珠公主虽然是北元旧臣,但现如今已经是大明的公主,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 朱棡有些错愕。 没想到一向严厉和认真的大哥也有这么出戏的画风。 朱标见一旁的朱棣忍俊不禁,忙板着脸道:“你成亲大半年了,妙云那还没动静。” “本来是打算第一个让妙云生下来的,但凡事不必勉强。” 朱标这么着急也是为了朱棡的子孙传承。 古人最为看重这一点。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说着,朱标又提起詹微和吕昶两人。 说起这两位老人家,朱棡也一脸无奈的道:“大哥,这吕昶来了,他都快七十古来稀,在这北地可不一定撑得住啊。” 朱标沉吟了一下,认真道:“此人精于算术,你也莫要过多为难,此次他外放出京,一部分是云南的事,一部分也是因为他自己的问题。” “若是能够在北地寿终正寝,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至于詹微,父皇打算用一用,但此人是双刃剑,能不能用好就看你自己了。詹微之才与胡惟庸杨宪不同,你应该知道。” 朱棡苦笑。 他怎么不知道啊。 锦衣卫来的消息,这老小子整日在府上咒骂胡惟庸和杨宪两个家伙是溜须拍马之人,又说刘伯温越老越怕死,到老反而怂了。 反正说的就跟满朝臣子就他一个忠臣似的。 这家伙……,刺不好拔啊! 第279章 见乃儿不花 第二百七十九章:见乃儿不花 虽然为难,但这俩家伙毕竟是皇帝亲自发配来的, 吕昶倒是能拉去算账。 詹微呢? 朱棡看向了一旁的煤场。 随后咬了咬牙,一狠心,直接将詹微丢去挖煤。 人家于谦都去石灰厂里面干过活,你詹微作为前辈,去挖挖煤又怎么了? 初六,朱棡点齐了浮屠营一千两百人,整整齐齐的在大同城外等待着朱标的到来。 城外,百姓们也看着这只黑压压的军队发表着不同的看法。 “好威武的军队,怎么全是黑色的?连脸上都是黑的。” “这是浮屠营,晋王的军队!没听说啊,浮屠塔下镇妖邪,千军万马莫靠前!” “这诗我家三岁孩儿都知道,真了不得啊,瞧瞧这气势,看上去就慑人。” 这支军队其实大部分是新兵,参军也不过一年多,要说真正杀气和威慑,并没有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强。 但浮屠营胜在装备碾压。 精钢打造的马刀,腰间的燧发枪,身上的精铁宝甲,还有不同兵种的器械。 孙老肖那边的地雷和手雷已经有了眉目,目前就是引线装置还有待研究。等到孙老肖解决这些问题,手雷也会出现在大明的军事力量之中。 站在朱标的身后,随行的官员看着那黑压压骑兵,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这就是那奇袭北元王庭的浮屠营? 朱标也闪过浓浓的好奇和振奋,道:“好队伍!” “观大明禁军,能有此风貌的军队,除了父皇的亲卫,怕是再也没有了。”朱标叹道。 朱元璋的亲卫都是从军中挑选的精锐中的精锐,而且很多将领都是各家的子侄辈,他们的任务就是拱卫天子。 徐达也跟在旁边,道:“浮屠营之风貌沉稳且凌厉,不光是因为其装备精良,还因为浮屠营将士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听命而战!” 他看向朱标,无奈道:“大明禁军虽强,但军中多有不法之人!无法做到令行禁止,将领指挥军队也不能做到挥臂如使。” 这其实跟那些军人的生活环境有所关系。 大明立国才六年,军队之中不少将士都是昔日战乱之后投军的义军,在参军之初没有经过系统化的训练,养成了好斗,散乱的性子。 虽然战斗力强悍,但少了纪律。 朱标也为此心忧。 他叹道:“昔日曾有官员上书,择选禁军与官员,当首重德行。但人心叵测,朝廷的用人一向选的是能力为主,德行次之。” “有能力者能成事,但德行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看出来的。” 这时候,徐达拜道:“殿下,臣认为,浮屠营的参训方法可试着推行于禁军之中。” 这话,也只有徐达可以敢说。 也只有他能说。 魏国公府的权利已经是顶点,这个淮西武人之首徐达是不能继续坐下去了,他现如今需要保身,需要将自己推离淮西。 所以他到了北地,到了大同。 朱标考虑了这个问题。 良久点头道:“本宫会试着推行于京师之中。” 大军开始整军出关,前往关外的墨月城。 关外的墨月城是一座鲜卑遗迹,毗邻岱海,出大同城长城关卡之后往北三十里,再往西一百里便到了墨月城。 站在山坳上,可以远远的看着在雪白的天地之下,有一处已经结冰的广袤湖泊,在湖泊的边上密密麻麻的驻扎着数不清的蒙古包。 可以看到蒙古包之中有零星的人影走过。 “不可一世的草原人,也有如此温顺的时候。”朱棣握着缰绳,带着毡帽,声音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可以看到,不少草原人在湖边凿冰取水。 朱棡微微一笑:“当自身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一切的敌人都变得多才多艺的起来。” 说完,目光看了一眼后面马车帘子之中的一张人脸。 海别。 她在大同城见了不少次乃儿不花派来的人,交谈的事情也都是关于元人的生计的问题。 今年过冬他们没有足够保暖的牛粪,也没有那么多的草料。 还有两个月才开春,他们的物资已经消耗殆尽。 海别那一日去求见朱标,就是为了让朱标开恩,给元人足够的物资。 但朱标没有答应。 只是让海别去跟晋王交代,因为晋王才是漠南布政使。 朱棡本想调教……额不,教导教导这位草原明珠,但很可惜,这位明珠公主似乎很有骨气,居然没有来找他。 朱棡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 他倒要看看,这位明珠公主到底有多嘴硬。 大军的突然出现,让草原人一下子陷入了恐慌。 肉眼可见,那些在湖边取水的草原人一下子蜂拥而逃,朝着蒙古包那边狂奔而去,路上水袋,衣物丢了一地。 海别此时也忍不住了,跑出马车大声用蒙古语喊着:不要跑,不要跑! 但无济于事。 浮屠营只是站在山头,那些手无寸铁的草原人便好似见了鬼一般落荒而逃。 路上孩子摔倒,嚎啕大哭。 妇人在地上翻滚,啃了一大口雪。 有的人还被踩伤。 朱棣将这些看在眼中,只觉得这些草原人如此的滑稽。 胜利者眼中的失败者,是如此的弱小。 浮屠营将领赵武豪迈一笑,握着马刀振臂欢呼:“哈哈哈,看看这些元人,简直就是丧家之犬!” “哈哈哈。” 浮屠营之中发出笑声。 海别恶狠狠的回头,目光憎恨的看着朱棡。 她似乎还在恨他。 但朱棡完全不在乎,立拳一握,浮屠营瞬间止住笑声,随后朱棡转头看向朱标:“大哥,让元人出来见您。” 这也是为了朱标的安全。 朱标点了点头。 随后,由赵武带着人,将这几万元人全部驱赶出了蒙古包,等到近十万人全部聚集在草原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火把燃起,赵武带着乃儿不花以及一众昔日扩廓的将领走来,只不过赵武是骑着马拿着武器,而乃儿不花等人则是被 束缚双手好似犯人一般驱赶而来。 “公主!” 乃儿不花见到海别,立马用蒙古语喊道。 听到乃儿不花的喊声,海别瞬间泪流满面。 赵武狞笑一声:“大明太子殿下在此,你这蠢货!分不清大小王了?跪下,给太子殿下请安!” 乃儿不花不愿跪下。 可下一秒,冰冷坚硬的刀背就无情的砍在他的腿弯处,无人可以忍住。 ‘噗通’一声,乃儿不花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 第280章 落后,就要挨打 第二百八十章:落后,就要挨打! 朱标面无表情,神情也十足的冷漠。 对待这些元人,朱标不至于对他们过于的可怜,朝廷能留他们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乃儿不花跪下之后,咬着牙跪拜了朱标。 “你的族人在这里生活可有难处?”朱标问道。 乃儿不花抬头,随后用有些蹩脚的汉话道:“恳请大明太子殿下,赐我等粮食,茶叶!” 朱棣在后面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草原人都这个德行,被打趴下就认怂了,什么草原上的勇士,也是一群软骨头。” 朱棡在一旁笑了笑。 这话确实没说错,纵观历史,无论是强汉还是盛唐,都曾经将北面的游牧民族给打趴下过,每次被打趴下,草原人都跪倒在了中原王朝的脚下俯首称臣。 乖巧的很。 他们自诩是勇士,可实则也只是鼠首两端。在面对强大的,不可战胜的敌人面前,也会卑躬屈膝的祈求恩赐。 而在中原王朝没落的时候,他们又会毫不犹豫的反噬。 狼心狗肺,便是对这群人最好的评价。 “你们是否接受朝廷的安排?”朱标冷冷的问道。 接受吗? 乃儿不花咬牙。 就在这时候,后面的黑压压的人海之中一下子爆发出了骚乱,可见在中间的位置,有一群草原人突然暴动起来,开始朝着赵武所率领的浮屠营骑兵冲去。 “戒备!” 赵武拔刀大喊,顿时轰隆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百多个浮屠营官兵全部掏出了腰间的燧发枪,对准了那些企图冲阵的草原人。 将士们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那些企图冲过来的蒙古人,冰冷的眼神仿佛漠视一切。 这边,乃儿不花想要站起身,可下一秒就被一刀背砍在他的腿上,冰冷坚硬的钢刀打的全身一个踉跄的狼狈倒地,乃儿不花挣扎着,嘶吼着:“回去,回去!” 海别此时也冲了出来,用汉话喊着:“不要,不要开枪!” 她知道燧发枪的厉害。 看着那些呐喊着想要冲出去的族人,海别尤为的慌乱。 但为时已晚。 伴随着海别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枪声还是毫无疑问的叩响了。 “砰砰砰……。” 连片的枪声响起,响彻了每个人的耳朵,几万草原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那冲出去一百多草原人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轰然倒下。 若是看过动物被枪弹击中的样子就会发现,子弹穿过肉体,几乎是瞬间躯体就会失去活动的能力,燧发枪的子弹射中暴徒的身体,一颗颗拇指大的骷髅眼边往外不断的咕嘟冒血。 随后,便看到人的身体倒下。 “不要!” 海别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泪眼婆娑,眼眶仿佛要渗出血来。 她被将士们用盾牌阻挡在马车前。 “他们没有武器,没有武器!”海别朝着朱棡愤怒的大喊。 朱棡跨坐于马背上,声音冷酷无情的怒吼道:“暴乱者,杀无赦!” 他转头看向乃儿不花:“这些人若是你指使的,那我只能说,你在用你族人的性命,来挑战大明的威严!” “本王会让将士们用手里的兵器告诉你们!大明天威,不容侵犯!” 朱棡面向草原人的方向,大声道: “朝廷可以给你们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粮食、布匹、茶叶,亦或者是你们想要的土地和牛羊犊,朝廷都能给!” “但前提是,你们要放低你们的姿态!朝廷不会将你们当做是奴隶,但想要得到东西,你们需要付出,需要为朝廷做事。” 草原人的眼神有许多情绪。 有的愤怒,有的憎恨,有的则是恐惧,迷茫。 但不管是什么眼神,都掩饰不了他们这群大明军队的畏惧。 时代的进步会告诉战败者一个铁的事实。 落后,就要挨打。 这是铁律。 楚力用蒙古语将朱棡的话复述了一遍,这些话也在这些蒙古人之中产生了一定的轰动。 尤其是其中那些妇孺,都胆怯的去看着人群之中的年轻人,毕竟族中大事,都是要男人们拿主意的。 朱标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蒙古人。 心里不免有些感叹老三的能力。 刚刚那一百多人的死确实震慑了一部分的草原人,让他们对大明的军队产生了十足的恐惧,尤其是这些明军手中的枪械,更是如鬼神一般令人胆颤。 而这一切,都是老三造就的。 朱标的身边多了一个骑马的老者。 “殿下。” 老者微微拜道。 朱标回过神来,侧头看到老者,点头道:“刘公。” 此人正是刘三吾。 刘三吾乃是前元官员,朱元璋立国之后回了老家当教书先生,去年被朱标一封信给请了出来。 朱元璋也是看其能力出众,学识渊博。 刘三吾是茶陵人,也是江南名门之后,其父乃是元朝的翰林学士。两位兄长也皆是元朝官员,门第极高。 刘三吾读过太多的史书,也从史书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 能力出众者,还需要有一颗无所而不为的狠心,此类人称为枭雄。历史上诸公,曹操算一个,王莽也算一个。 “殿下,晋王能力实在是可圈可点。”刘三吾感叹道。 见朱标面色如常,刘三吾轻声道:“如此之大的漠南被晋王管辖的井井有条,昔日残暴无仁的草原人,如今似乎也被晋王吓破了胆……。” 他要警示太子。 这是作为臣子的本分。 他自认为这份警示会引起太子的重视,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王朝的继承者会放任一个可能的对手逐渐变强。 朱标只是用眼神瞥了一眼刘三吾。 随即微眯着眸子,用漠然的语气,开口道:“历代皆以武立国,以文治国。既如此,为何谈起文治,都只是想到的世家的功劳?是不是可以换句话说。” “治国的,是士族?而非朝廷?” 你说晋王治理漠南得了民心,有谋反的可能。 那士族文人得了那么多年的民心,岂不是也有? 朱标的话让刘三吾呆立原地。 他无法相信。 也无法去理解。 在皇位面前,真的有不动心的人?真的有亲情可言? 他读的书告诉他没有。 可眼前的……。 第281章 笼中的雄鹰 第二百八十一章:笼中的雄鹰 刘三吾无法理解,但他也理解不了。 历史上,刘三吾因为洪武三十年的科举案而被落罪,从这件事也不难看出,刘三吾是坚定的士族派。其实这种派系之分是很难跨越和无视的。 华夏人民讲究人情和亲情,越古老的地方越讲究这个。古人是群居制度,在一个群体制度之中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成了必须的生活技能。 一般有了好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家人和亲戚。 或许在现代年轻人看来不屑。 但是在古代,这就是事实。 刘三吾不明白为什么朱标完全不在意。 可他忽略了,朱家是历史上第一个以微末贫寒出身当上皇族的家族,朱元璋重亲情!对于行恶跋扈的亲儿子百般维护,对贪赃枉法的官员则是分毫不容。 朱标从小生活在朱元璋的教导下,又怎么会不耳濡目染? 朱棡此时注视着海别,两人深沉的对视,海别目光之中没有半点其他的神色。 只有愤怒。 而朱棡的眼神却无比的漠然。 面对浮屠营的镇压,面对朱棡的冷漠。 海别眼中的愤怒逐渐消失。 “我们……答应!” 海别无力的仰头道。 这个答案,也让无数的蒙古人痛心无比。 但这就是事实啊。 “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元朝的子民,而是我大明臣民!天朝子民!”朱棡开口道。 “现在,向大明太子殿下,行礼,跪下!” 跪下! 多么无情冷酷的话语。 但是在不容抗拒的实力面前,蒙古人还是选择了跪下。 呜呜泱泱,几万臣民缓缓下跪。 孩童们用天真的眼神看着那些‘外来者’,妇女则是用惧怕,胆怯的目光来打量这些战胜者。孩子们不明白这一跪代表什么,妇女们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 但是毫无疑问,在善斗的蒙古人之间,战胜者对战败者的处罚一向不会太好。 几万人高呼万岁,用蹩脚的汉话口喊“万岁”两个字,朱棡的内心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对弱肉强食世界的慎重。 而接下来对于这些蒙古人的安置,才是朱棡最为费神的事情。 作为一个王爷,朱棡认为自己完全没必要像朱元璋那么劳累,拥有‘先见之明’的他,认为用人远比做事要有讲究。 以谁来统筹漠南行省的一切事务? 他微微一笑。 自己手里,不正有个人才吗? 府相铁铉被他招揽之后到现在,还没什么出色的政绩,这一次很显然用武之地到了。 铁铉前世就是山东布政使,还担任过兵部尚书。 其能力丝毫不用怀疑,这是朱棡藏着的宝贝,如今是时候该亮相了。任用铁铉为参政,第一是考虑他的能力,第二是因为他是回回人的后裔,对于蒙古人来说,对回回人是有好感的。 漠南行省的官员不可能全部任用汉人,朱棡也会接收一部分精明能干的蒙古人作为下面的基层官员。以铁铉这个色目人做榜样,也能让蒙古人看到大明朝廷的宽宏豁达。 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朱标正式就漠南行省的布置告诉了乃儿不花等人。几人也深感意外,没想到朝廷居然会给他们的族人如此大的领土。 其实这主要还是因为汉人不喜欢草原生活的原因。 强悍如朱棣这样的性子,在草原上顿顿手把肉,吃的油头满面,也实在是受不了草原上的风带着牛粪味,加上那让人感到孤寂的漫天大草原。 放牧,是孤独的。 汉人作为群居种族,很难胜任。 朱标说了几句朝廷的布置就起身离开。 朱棡也有些诧异,想要起身却被朱标按住了肩膀,朱标郑重道:“你是漠南行政,一切事务都是你负责。本宫虽为巡抚,但也不能过多干涉地方行政!” 朱标说完笑了笑,拍了拍朱棡的肩膀:“你可别辜负父皇的期望,漠南这片土地,历朝历代,还没有哪个皇帝能真正的掌控。” 朱标离开之后,刘三吾找到了朱标。 刘三吾的意思很简单,这些草原人桀骜难驯,难以驯化,若是真的按照晋王的意思给予那么多的东西,难保不会反咬朝廷一口。 而且,漠南并不是汉家故土,若是强行霸占,不合礼数。 礼数。 这个概念在礼仪之邦的华夏是很讲究的。 朱标没有回答,只是询问刘三吾,朝廷收复漠南大地,是否有益? 刘三吾摇头。 “殿下,朝廷在云南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两年花费了六百万贯!这六百万若是兴建学院,印刷书本,我大明又可多出成千上万的学子。可如今,都丢到了云南。” 提起这事,文官就一肚子的火。 洪武三年的时候本有奏本要兴建学院,在大明国土之内兴建三十座学府教授学子,为国育才。但最后都因为云南的大胜而戛然而止,因为武人们打了胜仗,这三百万全丢到了云南去。 最关键的是,云南的马政不见效果。 甚至还出现了叛军! 这如何不气人? 朝中之前就因为这事吵的不可开交,云南要是今年再没有彻底平定下来,文官就要集体上奏抛弃云南这地方了。 穷乡僻壤,非教化之地。 这一点,也扭曲了圣人真正所说的教化。 朱标看了一眼刘三吾。 这刘三吾是越发的有些不明事理了! 晋王执政漠南,不光是为了漠南这块地方,还为了皇族的功绩和藩王的权势!朱元璋不想将边关交给手下人。 他要给,也是给自己的儿孙! 说到底,皇帝不肯放权于外人。 账内,朱棡对于乃儿不花的目光熟视无睹,淡笑道:“怎么,成了大明的阶下囚,就让你这个草原勇士像是斗败的公鸡,没了胆色?” 乃儿不花能听懂汉话,冷哼一声道:“我草原的勇士,永远是翱翔的雄鹰!” 朱棡微笑:“雄鹰?雄鹰为何会惧怕牢笼?难道不应该挣脱?” 乃儿不花的情绪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 楚力站在朱棡的身侧,冷冷道:“不想你的族人死,就老实的坐着!” 乃儿不花躁动的情绪一下子僵持住。 坐在原地,目光深沉的看着地面。 朱棡看了看海别,又看了看乃儿不花,轻笑道:“雄鹰也会折翼,雄鹰也有对付不了的敌人。在面对比自己厉害的人时,现实会告诉你,当孙子也不是坏事。” “乃儿不花,你想不想看看被关在笼中的雄鹰?” 第282章 狼庭无存 第二百八十二章:狼庭无存! 翌日,耿忠边带着两万大同府守军前来。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下了马,耿忠就到了朱棡身前,瓮声瓮气的埋怨道:“殿下,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干了?” 这晋王胆子太大了。 敢就这么带着太子出大同,深入几万人的草原腹地。 朱棡笑了笑,起身笑着拍了拍耿忠的肩膀:“时代变了。” 耿忠不明白。 但晋王的脸色让他安心了几分。 墨月城只是临时驻扎,真正的安置点在集宁。眼下还是在雪天,但是降雪已经没有前面两个月那么凶猛,耿忠带着大同府守军,同时还带了十万石粮食和数不清的军帐跟布匹。 一大早,朱棡就让楚力去动员草原人。 结果根本不需要多少动员。 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跟布匹,草原人完全没有抵触的就准备拔营出发。 站在山岗上的朱棡无语的揉了揉眉心。 朱棣也一脸的讪笑道:“三哥,……好像多此一举了哈?” 朱棡摊手:“我也忘了,这些人是草原人,压根没家的概念,哪里有吃的有住的就可以去哪。” 这就是民族文化差异。 要是动员汉人,怕是嘴皮子说干了,还要用优厚的代价才能说动。 结果对于人家草原人来说,就是换了个蒙古包。毕竟人家不修房屋,一连搬好几次家。 朱棣凑上来,嘿嘿笑道:“三哥,有个事。” 朱棡看了他一眼:“你有啥事?有屁快放。” 朱棣看了看四周,随后靠近朱棡的肩膀,嘀咕道:“三哥,等你迁徙百姓的时候,你多弄点地主啊,富商啊这些人到保定来呗。” “为啥?”朱棡明知故问的问道。 朱棣有些急了:“哥,你倒是有钱了,我没有啊!保定那地穷的跟啥似的,连个像样的馆子都没有!你多弄点有钱的过来,我倒时候来个一网打尽,割点韭菜。” “割韭菜?”朱棡脸色奇怪。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打量了一下朱棣,嗯……,这家伙肯定是自己学坏了!跟我没关系。 朱棣笑道:“不割韭菜也行,哥,你分我十万贯!” “这回弟弟在保定当个知府,父皇就批了三万贯,还有我老丈人塞得三千贯,据说还是我老丈人卖了几十亩地攒的。” 朱棡挑了挑眉。 “老四,这钱呢,三哥给不了。但三哥有办法让你赚钱!” 朱棣眼前一亮。 “三哥,好三哥,快告诉弟弟!” 朱棡微微一笑。 有个大家伙盘踞在山东很久了,左右逢源了几个世纪,为了后世的安稳太平,这个恶人,就让……老四来! 朱棡贴近朱棣耳边,开始嘀嘀咕咕的说了很久。 朱棣越听越来劲,越听越是觉得大把大把的钱财就在眼前。 奶奶的! 管你什么千年世家,就是干! …… 保定距离大同不远,就隔了几个县和一座太行山脉,虽然路难走,但是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 快马加鞭,轻骑单行,两天就可以横穿。 保定有一条大河可以直通渤海,由于大同没有出海口,朱棡一直为出海口这事头疼,但现在朱棣马上上任大同,也解决了朱棡的难题。 在后世,天津的渤海入海口本就是海运的关键海口,供应首都的资源,这段河只需要稍加清淤,就可以通航。 想要实现通航,还有几个难题。 第一,卖家或者买家。 第二,船只,船员。 第三,护航编队。 前面两点还好解决,难在第三点!大明目前还没有称霸海域的能力,一旦海上运货遇到海盗,将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货物被劫还好说,要是沉入海底,那可就是船毁人亡。 另一边,大军开始将这些草原人排成列,出发前往集宁。 朱标不跟着去,他要即刻启程前往北平会见邓愈。 “你做事不惜身,但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危,这两年苦了你在边境,等回了京,大哥给你接风洗尘。到时候你也安心就藩,过你的潇洒日子。” 朱标有些感慨:“若是你肯留下来帮大哥就好了。” 朱棡苦笑:“大哥,我留在朝中为难的是您跟父皇,我跟大臣们的看法相悖,他们认为对的事情我认为不对。有时候我也真想把他们揍一顿。” 朱标大笑:“揍一顿也好!有些大臣,确实是少了一些皮肉之苦。” 说着,朱标脸色开始沉重起来:“不瞒你说,大明这才立国几年,就开始有贪赃枉法的事发生,官员们做事不尽力,不落实朝廷的政策,阳奉阴违。” “父皇常说,官员们就是吃得太饱,以至于忘了饿肚子的滋味。真到了哪天天下乱了,百姓们愤怒了,他们才知道悔之晚矣。” 朱棡苦笑。 “怕是到了那一天,他们就会反过来骂父皇是昏君了。” 这就是读书人的聪明。 调转枪头,以笔为枪,痛击前主。 明末清初,多少汉人学子跪倒在了清人的脚下? 清末,又有多少人跪倒在了洋人的脚下,大喊清政府无能。虽然的确如此,但这种噬主的行为,多少有些令人不齿。 朱标点了点头。 对于朱棡的话,也深以为然。 “老四就在你这学一段时间,老五怕是二月份就到了。李景隆父皇也派给你了,老让他在老家瘫着也不是事,曹国公也愿意让他出来锻炼锻炼。” 朱标走的很轻快,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只是朱棡也忘不了朱标那个眼神。 充满了信任和诚恳。 重生在朱家,真是件好事。 看着朱标的仪仗朝着北平的方向而去,朱棡发出了一声长啸。 …… “公主……,大元真的就这么……没了吗?”乃儿不花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站在山岗上的朱棡,就是这个人,一个人踩断了大元的国祚。 海别看向朱棡的背影。 当世男儿,何人又能出其左右? 他智计百出,又深谋远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同时,却又将后事料理的干干净净!她的父亲虽被称之为奇男子,可真正面对朱棡,却好似并没有胜算。 大元,或许真的,该亡了……。 海别转头看了看后面的族人。 发出一声轻叹。 “狼庭无存,何以为国?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海别幽幽道。 一缕风吹过她的脸颊,她无声的掉下一滴泪。 若你我不是敌人,定然也不是这样的仇敌? 第283章 愿挽天倾,身死不惜 第二百八十三章:愿挽天倾,身死不惜 朱棣也问了朱棡对于海别的看法。 “三哥,这元朝公主虽然性子差了点,但总还是漂亮的,你这侧妃的位置……。” 朱棣挠了挠头:“爹可是巴不得你赶紧传宗接代。” 朱棡沉吟了一下,道:“老四,最好不要让女人过于年幼的时候持有身孕!” “嗯?”朱棣不解。 疑惑道:“女子来了天葵不就可以了?” 朱棡叹了口气:“你哥我查了关于大同府当地百姓嫁娶的记录,女子十四周岁之前怀孕者,超三成丧命,一成母子双亡。” “十六周岁到十四周岁,有两成以上的可能会丧命。” “蔚州一州之地不过几千户百姓,一年之间就因为产子而丧命者一百七十余人!而且这些丧命者多是穷苦人家。” “而死因也都是因为……力竭,流血而尽。” 朱棡的初衷本不想过多的管这事。 在人口凋零的大明初期,人口就是财富,官府巴不得鼓励生产,若是他执意要减少嫁娶年龄,怕是会引起一大批人的反对。 朱棣错愕不已。 他还从未想过有此等事情。 “那怎么办?” “最好是十八岁之后产子。”朱棡叹道。 别说十八了,朱棡能将这个年龄争取到十六,都算是一场功德了。 只是这事怎么去推行? 想要减少因为产子而丧命的女子人数,第一就是增加生产年龄,第二,就是改善医疗环境。 …… 一个月之后,集宁的安置才堪堪接近尾声。 十万人驻扎在集宁的草原上,纳尔松河从草原上流过,纳尔松河集宁这一段的河床很宽广,并没有完全冻上,水量充足也足够十万人饮用。 这十万人朱棡采用了集体制度,将十万人分成四个区域,以东南西北命名。 如集宁东区,西区,南区,北区。 一区近三万人,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人员暴乱的可能性。 四个区域也在两边河畔分别排列,两侧整整齐齐排列有上万个蒙古包。除了这些,在草原上还专门划分了牧区,牧区也不再是个人家庭的牧区,而是集体制度所有。在区的划分下,又划分了大队,每一个大队五十户。 同吃,同住,共事。 铁铉也正式上任了集宁府知府。 “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你打算如何做?” 临时的军帐内,朱棡烤着炭火,而炭火上则是烤着两颗已经撒了调料的羊宝。 铁铉面色有些诡异。 因为就在晋王的上上句话,还是问自己需不需要补一补。 “下官以为,当一视同仁。地方治理无非恩与威,恩以仁德而立名,便是百姓口中所说的仁爱。威则是以严苛而立名。” “元人没有儒学的影响,故而民风要比彪悍许多,若是一味施行仁政,怕是会让这些蒙古人生出骄纵之心。但一昧的镇压,又会使他们奋起反抗,如今他们是性命无忧,加上眼前就是粮食跟帐篷,所以没有反抗。” “可若是真的逼迫他们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难保不会出事。” “当立律,行律!犯法者依法论处。将他们当做是汉人的身份来看待。” 说罢,铁铉叹了口气。 朱棡不明白他何故叹气,却听铁铉自嘲道:“相较于漠南这片荒芜之地,其实管教起来要比中原……便利许多。” 朱棡此时也长出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铁铉的话是很现实的。 比起管教这些蒙古人,管理中原地带的地方州县才是真正的困难!皇权不下乡,中原地方管理多在协调而非管理。人家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朝廷管不了。 在东南一些地区,当地的官员说话没有一族族长的作用大。 听到铁铉的话,朱棡露出了笑容:“能听到你说这话,本王很高兴。” 铁铉感慨:“殿下,这漠南便是先头羊,只要能够将漠南用您的政策管理好,一定会对朝廷的制度产生冲击的。” 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大,还是说他有真知灼见。 朱棡翻了翻烤架上的羊宝,明晃晃的炭火照在朱棡的脸上,朱棡轻声道:“鼎石,你乃是朝廷学子,大明立国六年,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铁铉认真的去思考了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才坚定的回答:“日子再变好,钱财在变多!但朝廷内里,还不够干净!” 不够干净。 这个回答让朱棡忍不住拍手叫好。 大明弊政的一切,就在于朝廷不够干净! 贪官多,懒人多,士族多。 想的是争权谋利,想的是如何讨好主子。 洪武,永乐朝确实是大明最为欣欣向荣的年头,但也为后来的国家埋下了巨大的伏笔。 藩王制、内阁制。 不是说不好,而是没有定下规矩,任由其发展。 当了这么久王爷,朱棡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的朱允炆要这么不遗余力,马不停蹄的去削藩。因为他怕,他慌!藩王太盛权了,盛权到威胁了皇权。 而且各地藩王,真的就没几个干好事的。 老朱虽口口声声说的是朱家不能忘本,要给百姓实惠。但归根结底,朱家还是和士大夫共天下的。朱家还是跟勋贵官绅一个阶级,两者都是统治者,被统治者,只有百姓。 朝廷没有定下规矩,可以肆意的增税。官绅也可以肆意的增收租子,将朝廷的税收增长给嫁祸在百姓的身上。朝廷增收吸收的钱,不是吸的官绅的,是吸的百姓的肉,百姓的血! 这些,在历史书里很难看到。 就如同元末的大旱大灾,在史书上只有‘岁大饥,人相食’六个字。 写史书的是谁? 是翰林学士,是翰林修纂。 他们本身就是士大夫,是统治者。 朱棡将炭火上的羊宝拿下来,淡淡道:“读书人以修身治国为己任,无数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修自身易,修官身难啊。多少人当了官就变了样?” 铁铉听得出,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下官必殚精竭虑,为国效劳!为百姓谋福祉!” “鼎石,若是被千夫所指……。”朱棡想告诉铁铉,有事别把他捅出来。 铁铉霍然抬头,无比的坚定道:“世人皆叹商鞅,皆怜商鞅,皆恶商鞅。可扪心自问,商君那般的人物,谁不想当?” “若王朝将倾,天地寂灭,唯有一死!铁铉也愿以微末之躯,以挽天倾!” 第284章 你莫要忘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你莫要忘了…… 愿挽天倾。 好一个愿挽天倾。 朱棡将羊宝放在铁铉面前,正色道:“汝乃国士,此蛋我敬你!” …… 一月末的时候,朱橚来了。 还带着朱元璋和马秀英的信。 “老五!” 隔着老远,朱棡就朝着朱橚招手。 还未融化的雪地里,朱橚一人一骑赶在大部队的前方,纵马赶来。 朱棡也朱棣也骑马奔去。 “三哥,四哥!” 朱橚大喊。 朱橚只有十二岁,相貌也相当俊朗,小小年纪就有一股子英气,据说朱元璋已经给朱橚物色婚事,打算明年到了十四岁就成亲。 “哈哈哈,老五,你可算来了!”朱棣一把将朱橚抱住。 这两人是同母兄弟,模样也有几分相似,感情虽然要好,但跟朱棡比起来,朱棣还是更亲近朱棡。 跟着三哥有事干,还能当大将军! 朱棣已经缠着朱棡,让朱棡给了他一个副指挥使的头衔,现在天天领着军队巡逻,神气的很。他就是喜欢军旅生活,喜欢舞刀弄枪。 “三哥!”朱橚上前给朱棡行礼。 看得出来,朱橚脸上有些拘谨。 面对这位在这两年声名鹊起,又被人议论纷纷的三哥,朱橚显得有些生分。 朱棡笑着搂过朱橚的肩膀:“跟你三哥还这么生分,这次你来了我可是有要紧事交给你的,你可不能撂挑子。” 朱棡的亲热也让朱橚放开了许多,抖了抖身子道:“三哥你放心,弟弟自当尽力。” 朱橚带来了许多东西,除了生活物资以外,居然还有二十多个妙龄宫女。 这些宫女都是留在这照顾三位皇子的,毕竟是天家贵胄。 朱棡设宴款待了朱橚,朱橚也被灌了几杯马奶酒,喝的醉醺醺的。 朱棡认真考虑了该让朱橚做什么。 对于这个周王朱橚,其实在史书上向来是贬大于褒,说周王不安分,心思诡谲。历史上朱允炆削藩第一个就是朱橚,而且还是师出有名。 而且,在历史上的洪武二十二年,朱橚还因为私自离开藩国开封,于凤阳老家会见冯胜而被治罪,被贬去云南边陲之地。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遭遇,让朱橚在云南看到了人世间的疾苦,那是边陲之地环境恶劣,毒虫鼠蚁数量繁多,百姓缺医少药,多有病痛。 朱橚在这种环境下对医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年之后朱橚回到京城禁闭,闲来无事他便开始研究医学。 还在自己后来的王府上修建了一座药园,以尝试各种植物入药的效果,最终在医学生留下着作【袖珍方】。 他在医学上的成就还不止如此。 朱橚于洪武三十一年八月,也就是朱元璋去世之后的第四个月被当时的曹国公李景隆抓获。 其理由是当时的朱橚次子朱有爋【xun】因为觊觎王位,弹劾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因此朱橚和自己的长子被贬去云南,而这一次到了云南,朱橚立志要拯救黎民,在云南费尽心力的尝试各种药方和草药。 建文四年,朱橚回到南京,不久之后靖难之役结束,他恢复了王位再次回到封地开封。 朱棣欲要将他封往洛阳,却被朱橚拒绝,并且拿出自己花了近五年时间编修的中医典籍【普济方】拿给朱棣看,朱棣看了也彻底打消了这个对这个弟弟的忌惮,给了朱橚丰厚的赏赐,让他回到藩地继续钻研。 朱橚确实是不安分的,也曾经闹过笑话。 但那是前世。 朱棡认为,朱橚的钻研精神跟执着是常人所难及的!若是换做寻常人当了王爷,怕是想的就是整日寻欢作乐,游戏人间。可朱橚还是走上了一条有贡献的道路。 这一次,朱橚还带了两个人。 两人分别为李恒跟瞿佑。 这两人如今不过三十多岁,但是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名医,在洪武二十四年,帮助朱橚修编了袖珍方一书。 朱棡没有开门见山的让朱橚去学医,而是让他跟在铁铉身后做一个参政,旁听政务的同时帮着铁铉。 没过几天,李景隆来了。 李景隆的到来,也让大伙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因为邓芳也跟着来了。 “王爷。” 李景隆捂着一只眼睛下了马,跟三位王爷行了礼。 邓芳也翻身下马,朝着三位王爷大大方方的行了礼:“臣女见过晋王,燕王,吴王殿下!三位王爷万福。” 朱棣嘿嘿一笑:“不必多礼。” 说罢,朱棣看向李景隆,怪笑道:“哟,大侄子,咋回事啊?咋捂着眼睛来的?长鸡眼了?” ‘你长鸡眼,你全家……额……,算了。’李景隆欲言又止。 最后只能憋着满肚子的火,噗通一声跪在朱棡面前,随后放开手,又哭又喊的道:“殿下,您救救我,救救我!” 这时候所有人才看到,李景隆的眼眶整个泛着青色。 “哈哈哈。”朱棣捧腹大笑。 朱棡也忍俊不禁,转头看向邓芳,问道:“这是?” 邓芳面不改色,脸色正经的道:“昨儿夜里我们在关外夜宿,半夜的时候,臣女便听到有脚步声还以为是有敌人,结果一拳下去,发现这厮居然要亲臣女。” 这下子让楚力等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娘的。 亲女人没亲到,还被女人一拳给打成了熊猫。 这李景隆也真是个人才。 朱棡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景隆:“你干嘛亲人家?你们又没成亲,你不知道这是僭越?” 李景隆抬头:“不是您教我的只要胆子大,一切都能成吗?” 朱棡浑身一震。 顿时想到了自己给李景隆送的那封信。 这时候,邓芳也疑惑的看向了朱棡。 那一次她被李景隆按在雪地上横七竖八的亲了好一通,也正是因为这一番操作,让邓芳对李景隆有了新的看法。 这家伙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嘛,至少能看得出来自己的心意。 结果现在……?? 朱棡脸色一沉:“我什么时候教你耍流氓了?” 李景隆,你丫的别挑拨我跟人家邓芳的关系。 还有,你丫头要是不识趣,老子以后说什么也不教你了。 朱棡朝着李景隆龇了龇牙。 李景隆此时无语了。 这时候特娘的自己认了,就是打碎了牙还咽进肚子里,我李景隆堂堂七尺男儿……。 “李景隆,你莫要忘了小桃……。” “您没说过,都是我李景隆自作自受,我色胆包天,我鬼迷心窍,我罪大恶极,亲爹,您是我亲爹,我错了…!” 第285章 开源 第二百八十五章:开源 ps:有人质疑前面吴王的称呼,老五在洪武十一年之前都是封的吴王,后来才改成了周王,所以叫吴王没有任何问题。史料记载的是这样,我前面也写错了。 “别,我可不是你爹,你爹是我哥。”朱棡摆手,赶忙否认。 朱棣也乐呵呵的笑道:“大侄子,这儿没外人,叫叔就行。” 大侄子,我去你的大侄子! 李景隆本想硬气一下,抬头便看到朱棡笑意盈盈的眼神。 他此时好生后悔,前年为什么要带晋王去醉梦楼里潇洒。 还美名其曰采风。 采的什么风。 见李景隆憋屈的表情,众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李景隆来了之后,倒是了解了一桩朱棡的烦心事,他不想跟那些商贾打交道,这些人太奸诈,自己不够狠毒啊。 朱棡想起这事就止不住叹气。 自己这该死的温柔。 这事还是让李景隆去。 安置接近尾声,草原人也开始过起了正常的日子,虽然还有很多人不习惯,但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正面的抵触大明的管制。 源源不断的无烟煤跟各种物资朝着集宁搬来。 除了两万边军,刘惟俊还从太原周边调集了六千匠籍的劳力前来修建城池设置。 似乎一切都欣欣向荣。 但朱棡之中,这个繁华只是表面,一切都是源于自己的钱包还撑得住。七十万贯如今只剩下三十万,已经有几十万的钱财花了出去,虽然还在自己钱包里,但迟早都要交付到劳工和材料成本上面的。 “牧民如今还有多少羊?” 朱棡问道铁铉。 铁铉连迟疑都没有迟疑,径直道:“四个区合计有三万多头,他们在墨月城的时候吃了不少。” 朱棡愣了下。 “羊毛呢?” “应该各家都自己有所保存。”铁铉道。 朱棡给了一旁的张玉一个眼神,张玉立即下去询问此事。好在这些蒙古人也不傻,羊毛是过冬的好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留有一两百斤,用麻袋捆着。 这么说来,这些牧民就有近三十万斤羊毛了? “那迁徙的时候怎么看他们走的那么轻松?”铁铉有些震撼。 朱棡笑道:“是我们小看了游牧民族了,相比较于汉人生活物资的繁重,游牧百姓多数是马背上讨生活的,他们的迁徙能力,是汉人难以企及的。” 有羊毛那就好办了。 朱棡从系统里换了一个手摇的羊毛纺车,这个机器可以将羊毛经过抛散、梳毛、纺线、捻线,最终成为羊毛线。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蒙古人是如何御寒的,他们是将羊皮带着毛制作成皮袄,软化内里的羊皮以达到可以做成衣服的软硬程度。这在古代被称之为皮子,也是蒙古人最常交易的货物品种,深受汉人的喜爱。 在明清两朝,基本上北方和南方的货物贸易都是靠着这些皮子做支撑产业的。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汉人说的锦袍。 也就是以锦布做皮,内里填充羊毛的袍子。在清朝影视剧之中看到的那些孩子穿着肥大的锦袍,就是用羊毛做的填充,而且还的是富贵人家,寻常人家的袄子那都是用青布做皮,内里填鸭绒跟柳絮。 这两种方式确实都能起到御寒的效果,而且效果非常好。 但第一种皮子的方法不是长久之计,每一次取皮都要杀羊,在羊羔繁殖能力不高的现状,卖的皮子都要一点点攒下来。 而且皮子是看年份的,放久的皮子毛硬还稀少,泛黄,卖不起价,所以蒙古人一赶上卖皮子,都是成堆成堆的杀羊,这种方式,太亏。 再说第二种,卖羊毛。 还是最简单的一点。 不值钱。 汉人从他们手里花费低价就可以收购羊毛,拿回去加工一下就做出了锦袍,卖高价。 缺点在于过于肥大,穿起来跟狗熊似的,行动不便,所以一般都是上半身套个马甲的形式。 有人要说为什么蒙古人不自己做锦袍? 他们一没锦布,二没渠道销售,做出来也只能摆着看。低价卖给商人又亏本,一来二去只能卖羊毛。 但朱棡所想到的毛线不一样啊。 毛线这东西织出来的毛衣轻便又保暖,关键是不止能织毛衣,还能织帽子,裤子,往内里穿一件再在外面穿件长衫,轻便能力也有了。 这种方式又可以不杀羊,又可以带动地方产业,还能推动海外贸易。 国内可以卖便宜点,卖贵点就卖给倭人,到时候换几座银山,先把他小日子的金山银山给掏空再说。 不过目前还有个难题就是自从朱棡在太原砍了不少商贾之后,现在商人已经对晋王望而生畏,不做晋王的生意了。 这事得李景隆去。 搞公关包项目,李景隆大手一挥就没办不下来的。 四个分区各自有一个分区区长,而分区区长都是蒙古人自己担任,归铁铉的管制。 而在分区下面,是每一区三个的副区长。副区长则是由汉人担任,选的是跟着朱棡来漠南的那些学子,选拔了几个能力比较出众的出来。 “这种方式既提拔了蒙古人,又将他们手中的权利给遏制的死死的。是个好办法。”徐达也赞同朱棡的这个办法。 四个区长就是做样子的,下面三个副区长足以将他的权利给架空。说做事能力或许这些读书人比不上,但是论排除异己,架空上位,读书人对元人就是降维打击。 朱棡给老丈人倒了杯茶,笑道:“主要还是管理阶级断层,这样一来也断了出现领导者的情况。” 徐达点头,“等你的雷场布置好,我就准备回大同开始主持洪薯的耕种了。” 已经到开春了,南方已经开始暖和起来。 “也不知道今年朝廷有没有用无烟煤挣到钱。”朱棡笑道。 徐达看了一眼朱棡,淡淡道:“皇爷的性子你不知道?” 说着,徐达将袖子里的一封信交给了朱棡。 朱棡看完顿时脸色铁青。 脸色阴沉的道:“这些人想死不成?” 徐达淡淡道:“皇爷小看了这些人的狗鼻子,怕是京城马上又是腥风血雨了。我准备让家里的孩子去凤阳练兵,也好躲一躲。” 第286章 乖乖侄子诶 第二百八十六章:乖乖侄子诶 应天府京师,初春的暖阳头一遭的出现在了京师的天穹之上。金色的阳光洒在地上,致使冬雪初融,虽在太阳下暖洋洋的,但到了没太阳的地方还是冰冷刺骨。 “日暖泥融雪半消啊。” 中书省政事堂,杨宪得意洋洋的令人在外面装了些雪,在炉子上用铜壶烧开泡茶。 一旁的中书舍人陈宁还靠在椅子上睡眼稀疏,手里端着的折子也一摇一晃的。 兴许是闻到了茶水的香味,陈宁这才回过神来,强打着精神坐起身,坐到了杨宪身侧。 “丞相心情不错?” 陈宁自顾自的倒茶。 杨宪笑了笑:“不可胡说,本相什么时候高兴了?” 他不高兴才有假。 就在前两天,胡惟庸被皇帝责问了。 原本胡惟庸又管中书省,又管御史台,可谓是春风得意,扶摇直上。权力大的没边。 但个人能力总归有限,之前城中冻死百姓的事胡惟庸及时处置,结果被百姓告上了衙门,应天府知府自知压不了这事,全捅到了朱元璋那。 朱元璋得知此事大怒,罚俸胡惟庸三月。 陈宁喝了口茶水,见杨宪笑容满面,淡淡道说道,“如今这个机会,你不落井下石?” 陈宁不是士族的人。 陈宁外号陈烙铁,原本为元朝治下一镇江府小吏,但因为其懂文书,跟随朱元璋时期为朱元璋起草了檄文,朱元璋欣赏他的能力,让他为自己效力。 吴王时期,陈宁在苏州为朱元璋收赋税,时常用烙铁灼烧那些抗拒的百姓,所以外号陈烙铁。 此事被朱元璋得知,将其关押在了应天府监狱。 杨宪笑意盈盈的看了看面前这个人。 陈宁的心狠手辣令杨宪这种不折手段的人都感到恶寒。 历史上,陈宁的儿子因为多次偷盗而被陈宁用拳头打了几百下,活生生的打死。至此朱元璋十分厌恶陈宁,因为老朱是个很疼儿子的,儿子犯错也不会如此重罚。 理念不合,加上朱元璋对其的疏远,让陈宁投靠胡惟庸,十三年被诛杀。 从此事就可以看出,陈宁是个心狠手辣到极致的家伙。 杨宪淡淡道:“本相并无此意!” 对于杨宪来说,胡惟庸他并不关心。 他自始至终都想要让李善长垮台。 李善长去了亳州城监察重修城池的事,但韩国公的名分还在,他还是六公之首,还是淮西人的头领。 只有李善长垮台,他才能真正的起势。 正在杨宪脑子里想着如何办的时候,朱元璋宣召了杨宪。 杨宪赶忙赶到御武殿,进殿便看到朱元璋负手站在窗沿边,手里拿着一本折子在手里不断的掂量。 “臣参见陛下。” 行了礼,朱元璋转身点头:“起来。” 杨宪起身,朱元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坐下之后,朱元璋也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缓缓道:“把这个看了。” 朱元璋将折子放在矮桌上。 杨宪诚惶的捡起折子,随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杨宪的心里就大喜了。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送来了枕头! 心里暗喜,可杨宪脸上还是做出无比痛心的表情,露出震撼和呆滞之色喃喃道:“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事。” “倒卖石炭,致使不少百姓中毒而亡!” 无烟煤在应天府掀起了不小的浪潮,就在半个月前,朱元璋当着百官的面将无烟煤拿了出来。 那一日,百官高呼陛下万岁。 经过朱元璋的考虑,还是决定再压低无烟煤的售价,但是压低售价,朝廷就不能花钱开采。只能将开采的任务交给了各大商号,朝廷收购成品煤来进行水处理,洗掉有毒性的硫。 本以为此事利国利民,但不到半个月,在凤阳中都就闹出了大事,一些小商号倒卖未经处理的无烟煤,致使百姓中毒而亡。 杨宪心里明白。 现如今大明境内多数的煤山都禁止开采。 在中都凤阳有煤山的,只有勋贵们的封地啊! 这事朱元璋没有让胡惟庸来处置,胡惟庸碰不得这事。 只能让杨宪来。 有时候对立关系的政敌对于上位来说是有好处的,比如这种情况,就不愁杨宪查不出个水落石出。 杨宪接了旨意,满怀信心的着手查案。 而朱元璋看着杨宪离去时轻快的背影,眼中多了一些戏谑。 杨宪自认为简在帝心,但他的心思朱元璋已经看明白了一些。 刘伯温曾说此人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人,如今看来所言不假。 杨宪第一时间召来刑部尚书刘维谦。 此人和刘惟俊名字差不多,但实际上没有半点关系。 刘惟俊是金华人,士族中人,还是刘伯温师弟的学生,所以跟杨宪关系比较近。 杨宪让刘维谦派刑部官员赴凤阳查案。 刘维谦问道:“此事是怎么个章程?” 杨宪思量半天,摇头道:“先查,查个虚实出来,到时候再一点点的加码,等到皇帝满意为止。加码弹劾,要让皇帝心里舒坦!更不能让皇帝面子上过不去。” 倒卖石炭这事说到底是皇帝好心办了坏事,要是一股脑捅出来,怕是会让皇帝面子上过不去。 他看着刘维谦,郑重道:“这是翻身仗。” 朱元璋让他查,那就不怕事情查的不大,他要的就是杨宪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给朱元璋处置他们的机会。 刘维谦自知此事乃是重中之重,回到衙门公房便召集来自己的亲信下属,带着人赴凤阳查探。 淮西这边也知道了这事。 但如今在京中的就只有冯胜跟郭英几个,李文忠都在前几天被派去了甘肃驻守。 冯胜是因为身子骨有问题,加上二女儿跟皇五子的婚期要定,所以一时半会没有出京。 郭英带着几个勋贵的儿子找到了冯胜。 谁知冯胜闭门不见。 “娘的,二哥躲着我们干啥?”郭英抓着脑袋不解的问道。 一旁的勋二代骂骂咧咧的道:“干脆咱们去把那几个商号的砍了算了,忽悠咱们采煤,要不是他们怎么可能闹得出这事?” 说到底还是利益熏心。 是他们看到了眼前的小利,这才将煤山卖给那些拍着胸膛信誓旦旦保证没问题的商人。 结果商人贩卖没有处理过的石炭,害死了百姓。 几人骂骂咧咧的时候,换班的邓铭穿着一身甲胄看到了这些个叔叔哥哥,连招呼都没招呼都要转身离开。 结果被郭英狞笑着一把揪住后脑袋。 “乖乖侄子,上次你打你郭四叔板子这事,还没了?” 可怜邓老二一百二十斤的身子,硬是被老郭给拧到另一边。 ps:一百二十斤差不多是现代一百八十斤。 第287章 谁说他是大傻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谁说他是大傻子? “四叔……”邓铭高大的身子挣扎着,可郭英的手就跟铁钳子一样抓着他的后脑袋脖子。 郭英算是邓铭的顶头上司,他与他哥郭兴两人是朱元璋的宿卫统领,一直都是朱元璋的亲信。 郭家虽不是国公之身,但郭家的圣眷一点也不比其他国公家少,郭英的妹妹是朱元璋的宁妃。当初朱元璋还未发迹之时路过郭家的庄子,被郭英的父亲郭山甫看重,郭山甫有相面之能,一眼看出朱元璋非池中之物。 故而令郭家老小跟随朱元璋,并且将小女儿许给朱元璋做侍妾。 俗话说雪中送炭难,郭家父子这份情意也被老朱看重,郭家兄弟二人担任了老朱十年宿卫,立国之后郭兴封侯,在外练兵。 而郭英则是定居京中,统领宿卫。 邓铭是他的下属,不过一直以来负责的是白天的宫门。 “郭四叔,皇爷说了,不打你们,就打我。”邓铭等着眼珠子,不服的道。 郭英‘哟呵’一声:“你小子还有理了!” 旁边也有勋二代喊道:“邓铭你这憨货。” 邓铭眼看这些个家伙来者不善,赶忙问道:“四叔你们在这做啥?” 这句话一下子让这些人想到了聚在一起的目的。 郭英脸色不善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一旁的人骂骂咧咧道:“这些个没良心的商人!个狗日的……。” 这时候邓铭有些了然了,知道这些个淮西勋贵们为了什么事烦心,邓铭一下子想到了刚刚看到杨宪的脸色,连忙脸色一变,急匆匆的道:“四叔,刚刚杨宪面了圣,怕不是皇爷要处置这事了?” 郭英浑身一颤,也瞪着眼睛道:“真有这事?” 这下子,这些人更着急了。 “个狗日的杨宪,肯定又要拿咱们开刀。” “遭瘟书生,甘妮娘的!” “咱们要不去皇爷那请罪?” 请罪? 郭英心里苦涩。 这特娘的可是一百多人命!这时候皇爷肯定气得不轻,要是这时候去请罪,那就是撞到炮口上。 皇爷打心眼里拿百姓当根基,这事不流血不死人怎么可能办的下来? 但是不请罪也不能光当哑巴啊。 难啊。 近来勋贵们才刚刚缓过劲来,皇爷打压士族打压了快一年了,也就过完年这段时间各方面没有继续打压。 勋贵各家的生意也开始重回正轨。 各家为什么卖地给商人? 说白了商人还是他们的人,只不过这么倒腾了一手,罪名落下来不牵扯到家里,只牵扯商号。 邓铭挠了挠头,一脸疑惑的道:“四叔,咋这时候你还想着保全,一百多条人命,不先杀了商号的人交给皇爷,到时候真让人给捅上去,难下台的是皇爷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郭英猛地浑身一颤。 随即猛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勋贵们都想着怎么保全自己的利益,却忘了他们真正的靠山是皇爷!这事怎么办,都不能让皇爷难办! 让皇爷脸上过不去,那这事就没个好下场。 至于商号的掌柜是自己的远房表亲……。 去你娘的表亲。 老子都快没了,还管你什么表亲。 郭英看向邓铭,见邓铭这家伙还挠着头跟个憨怂似的,忙转脸一笑,“乖侄子,刚四叔跟你开了个玩笑,都,四叔请你去花楼里乐呵乐呵。” 属狗脸的。 邓铭心里暗骂一句,他是呆,但不是傻。 忙摆手:“叔,侄儿家里婆娘刚生了娃,侄儿还赶着回去看娃娃。” 说罢赶忙转身走了。 看着邓铭跑走的背影,郭英笑骂道:“娘的,比猴还精!” “谁再说邓二是大傻子,老子第一个扇他。” …… 二月二十七,奉天殿大朝。 从朝会开始朱元璋的脸色就不是很好。 从年初开始,贵妃孙氏的身子就出现了问题,孙贵妃乃是朱元璋宠妃,战乱之年父母双亡,逃亡至扬州之后被朱元璋纳为妾室。其容貌娇美,素有容德,为人也低调清雅。 开国之后被册封为贵妃,位于诸位妃子之上,辅皇后内治。 孙氏膝下四女,但次女在几年前不幸夭折,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 二月初,孙贵妃便一直卧床不起,整日只能食一两米糊。 昨夜太医诊断,便告诉朱元璋孙贵妃命不久矣。 百官行礼之后,朱元璋楞了一会才摆手,声音虽洪亮却没有往日的精气神,摆手道:“平身。” 看得出来,朱元璋意志有些受到影响。 “臣启奏!” 最先站出来的是新任的户部尚书马贵。 “今年户部账目上已经没有结余,昨日陛下所划拨的十万贯钱财,怕是户部这边很难拿得出来。” 这话让在场不少官员心里一凛。 这十万贯是干什么的? 是准备给贵妃孙氏安葬用的,贵妃孙氏死后安葬的费用都是要户部这边出的。 这话让朱元璋面色更为阴沉。 因为孙贵妃这边的问题,涉及到另一个东西。 就是韩国公李善长! 孙贵妃是临安公主的生母,若是孙贵妃去世,那李善长的儿子李祺和临安公主的婚事就要耽搁三年。并且,李善长届时也会回京! 李善长不能回来。 这是士族官员这边共同达成的共识! 李善长一回来,到时候是去是留还不是皇帝说了算。李善长请辞那是引咎自退,这一次借着给亲家母吊唁的事,李善长肯定要回京师。 一回来,那事情可就不受文官这边掌控了。 朱元璋拧眉:“十万贯都拿不出?” 马贵心里苦笑,面色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十万贯确实是拿不出来。 今年已经定下的国政其中就有:修建全国各地卫所军营、更建奉先殿、改作太庙。 另外朱元璋还考虑的选址建都的事,南京虽好但地理位置太偏,太过于靠南方!他的首要选择其实是定都老家凤阳。 但文官这边却说凤阳不适合建都。 这其中就涉及到明朝最大的烂尾工程,凤阳大都的建造。 【建议百度】 后来又考察了汴梁和开封,但都因为战乱被搞得一片残破,别说建都,就是当地民生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后来朱元璋改建都的事暂时放下,为了照顾南北两边的官员和百姓,将开封定做北京,以供春秋巡守所用。 朱棣就是深刻的继承了老子的遗愿,加上自身的脾性,索性也别选来选去了。 直接就是跟元人贴脸干。 这才有了那一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第288章 又是关键时刻 第二百八十八章:又是关键时刻 反正种种原因下来,钱是没有了。 光是建造全国卫所军营,就要耗费大量的钱财。 这后面的难题不少。 最大的就是铁!为了打造兵器,胡惟庸脑袋都大了,大明朝一年就那么多铁,哪儿去弄那么多铁来打造兵器,以供各地驻军所用? 朱元璋是个军事迷,也是个军人出身打天下的,深知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大明洪武年军备常年都是备战状态。 出了去年的事之后,朱元璋更是对军械库跟京中禁军一月三查,时常带着人去巡视军队训练。他自己都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军队训练效果。 这也是为什么明代初期可以跟元人掰手腕,但到了‘堡宗’,几十万人干不过一个瓦剌。 言归正传。 马贵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钱拿不出来怎么办? 还没个确切的消息,这边的刑部尚书刘维谦就给了自己小弟刑部侍郎一个眼神。 刑部侍郎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算是朝廷的年轻一派,但也是出身自士族。 得到顶头上司刘惟俊的准许,当即脑门充血,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这是他当官之后的第一弹! “臣启奏!” “臣奉命清查凤阳毒炭一事!臣一奏凤阳当地商贾中饱私囊,以有毒的石炭充作无毒石炭售卖给百姓,致使上百人死亡!二奏当地商贾皆着锦衣华服,出入车驾,骄奢淫靡!” 哗! 殿内一下子响起哗然声。 不少官员还不知道这事,此时得知了才眼神有些震撼的看着这新上任不久的刑部侍郎,仿佛在问:“你疯了?” 凤阳那边的商贾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且不说勋贵。 就说凤阳下属的那些皇爷老乡,哪个不是备受恩宠? 商贾敢在凤阳这么嚣张,没人撑腰怎么可能? 其实大家族下属怎么可能没有点产业? 勋贵们私底下都有商队在各地跑商,倒卖各种货物,北边的鹿角、皮子、人参,南边的锦布、白糖、瓷器。 这些东西不光勋贵们干,士绅也干! 挣钱的事谁不愿意? 这事一没危害百姓,二没造成民生疾苦,和朝廷以农为本的理念并不冲突。而且大家都干的事,谁也不好站出来第一个开枪。 这事被捅出来,那就是伤及根本。 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抓一大把,朝堂都要杀干净。 而马贵此时将话挑明,一下子让大家的后背发凉! 这侍郎浑身颤抖,但不是吓得,是兴奋的。 这是他为官以来的第一次弹劾,居然就让百官如此震撼!他将目光感激的投向刘维谦,似乎在感激这个上司。这一刻,他就是天命所归,这一刻,就是他人生的闪光点! 见众人呆滞,刑部侍郎王添更是添油加醋的道:“臣更听闻,这些商贾在凤阳当地雇佣劳工,劳工劳作之后,商贾们给予的钱财不到许诺的三成!” “大明立国以来以农为本,不光是大明,即便是以往朝代,也多对商人有所限制。可如今商人居然如此行事!更有甚者在民间私自放贷,掠夺百姓钱财!” “此等举动,可谓是道德败坏,罄竹难书!” 殿中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面色呆滞的看着这王添。 你丫的吃火药了? 朱元璋此时也缓缓起身,质问道:“真有此事?” 王添抱拳:“臣岂敢谎报此等民生大事,臣的手中有凤阳当地劳工的画押跟状词!” 这里面种种,可都是砍头的大罪,商人在大明没什么地位,比农民跟匠籍的地位还要低贱,但商人有钱,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每一个朝代,每一个王朝,只要进入盛世之后,钱财的作用就会被凸显出来。朱元璋极力的想要去控制商人的低贱地位,但是在金钱这个东西的作用下,商人的地位不可能像朱元璋料想的那样。 这个时候杨宪已经满意了。 弹劾到这,已经足够让陛下对凤阳淮西的勋贵有所厌恶。 届时李善长再想回京,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满意了,但有人不知足啊。 王添此时是弹劾上头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声名鹊起! 他要为浙东士族的起势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臣还查明!” 还来? 众人都愣住了。 “还查明,凤阳当地的商号与各大侯爵公爵家中的人有分不开的关系!” 勋贵这边顿时躁动。 如今勋贵这边人数很少,公爵只有冯胜一人认,侯爵里面是郭兴,郭英两兄弟,还有赵庸和华高几个侯爷站后面。 “我草 栗姥姥!” “遭瘟书生,给老子等着!待会下了朝老子把你坤巴给掰了。” 这话瞬间让朝廷的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此时此刻,别管什么大官小官。 都特娘的破了防,面色涨红加破防的站在那。 王添这话完全就是捅了马蜂窝。 家族经营商号,这事就勋贵在干?不光勋贵,皇亲国戚,乡绅士族,哪个没干这事? 朱元璋眼神落在杨宪身上,深沉的看了一眼。 这句话是要砸锅的! “两位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问道。 所有人都在等待朱元璋暴露之下的一举一动,但出人意料的是,朱元璋并没有暴露。而是不咸不淡的开始询问两位宰相这事怎么处置。 皇帝的心思可真是难以捉摸啊! 胡惟庸面色沉着,他心思急转直下,忙躬身道:“臣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商人们如此嚣张跋扈敛财,于国家于百姓都无半点好处!请陛下下旨,即刻捉拿这些无心无德之人。” 胡惟庸还是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必须要跟朱元璋统一战线。 此时此刻不清楚皇帝的心思,是决不可忤逆皇帝的!皇帝心意难以捉摸,那就只能打马虎眼,顺着皇帝的心思来。 朱元璋又看向杨宪,看向杨宪的时候眼神明显就没有看向胡惟庸时那么和善,而是微眯眸子,有些凌厉的看着杨宪。 “蠢货!真特娘的是个蠢货!老子说了不要把事情捅出来完,结果就是这么干的?” 刚刚皇帝都面露了微笑了,说明满意了这件事。 结果你个王八蛋就这么干的! 你这不是让皇帝下不来台吗? 不光皇帝,你让老子怎么办? “臣以为……,此时该严惩商贾,至于说后面的关系,臣以为没有实据,不足……。” 正在杨宪禀告的时候,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ps:这本书基本没什么成绩了,不过我不会断的,只要编辑那边还要写,我就会写下去。我写的真的很差,我需要一段时间来琢磨。 第289章 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百八十九章: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突然的嘈杂打断了大殿内凝重的氛围。 朱元璋高坐于龙椅之上,忽闻嘈杂的瞬间便将目光投去了勋贵这边,站在下面的郭英顿时倍感压力的低下了头。 王景弘挽着拂尘,一手提着自己的衣摆岔着腿急忙奔出去,大喊着:“何事喧哗?” 王景弘跑着出去,而杨宪则是跟刘维谦来了个眼神交流。 杨宪责怪于刘维谦的失误。 刘维谦自知理亏,冷汗淋漓的低下了头。 杨宪目光深邃的收回眼神,不过在即将收回的眼神的时候,却看到了胡惟庸似笑非笑的眼神! 胡惟庸为什么要笑? 杨宪先是不解,随后浑身一震! 他意识到这件事的后续影响会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 他这一次是真的愚昧了。 物极必反! 王添这样弹劾,皇帝脸上不好看,本来就是打算处置处置,将无烟煤的事情给落到实处,结果现在成了什么?要皇爷亲手将这些勋贵除掉? 现实吗? 不现实。 这里换成现代人角度来看,朱元璋就算是打压勋贵很多次,但是在朱标健在,朝局稳定的情况下,淮西勋贵是会做到与国同休的。 因为淮西人是太子的后台! 都说臣子的富贵是皇帝给的,但现实一点来说,难道皇家就不需要这些武将的支持?淮西人都信赖朱标,愿意跟随朱标,以效忠太子为淮西正统。但换个角度,朱家也是因为这些勋贵的拥护而更为尊贵。 朱元璋目前,是没有处死这些老兄弟的打算的。 朱元璋希望的是他们听话点,老实点,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贪就贪,总不能跟着老朱打了仗,还没落得个好处,只要淮西勋贵们无条件支持太子,拥护大明内部的统一和皇权正统,也就懒得管他们。 但现在,王添的行为无疑是和朱元璋的理念背道而驰。 而王添的行为让皇帝下不来台,其一,朱元璋会怪罪杨宪,因为这事是杨宪去办的,结果办成这样。皇帝怪罪下来,治他杨宪一个办事不力之罪! 而这个罪名,很有可能会让杨宪从右丞相的位置上滚下来。 其二,朱元璋若是默认了处置勋贵们,肯定会在其他的地方找补回来,那这个找补的地方很有可能是……李善长回京! 孙贵妃病重,说不定临安公主跟李善长之子李祺的婚事会立马就办! 到时候李善长这个儿女亲家肯定是要回京城的。 李善长一回来,到时候肯定是圣恩眷顾。 皇帝对那些外放回京的臣子委以重任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宋一朝的仁宗,光是宰相就变着法的换,跟特娘换妃子一样。 李善长一得势,那就是整个淮西人得势。 现在就要看皇帝的心思,以及淮西人怎么办了。 这时候,王景弘匆匆跑了进来。 走到台前,在朱元璋旁边道:“陛下,是凤阳的百姓们。” 朱元璋一听是百姓们,顿时急匆匆的道:“快,出殿!” 说完朱元璋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顿时百官都动了起来,跟在皇帝的身后朝着殿外涌去。 奉天殿外朱元璋跨出殿门,随后便看到在巨大的皇宫校场之中站着不少百姓。 “百姓怎可进宫?”有礼部官员皱眉问道。 一旁的胡惟庸镇定道:“百姓手持大诏,并且是进京告御状的话,可以进宫面圣!” 这个规矩是老朱定下的。 这么多年也没有百姓这么做过。 胡惟庸呛的那个官员哑口无言,这规矩是皇帝定下来的,他们不敢反驳。 老朱带着人洋洋洒洒走出金殿,便看到那些校场之中的百姓纷纷手捧着大诏,而在百姓后面,则是一些被五花大绑的人。 “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百姓们见到一精气神十足的中年人从殿内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那人身着淡黄色盘领窄袖龙袍,脚步沉稳,目光坚定!此人引领百官,自有一番龙威在身。 不必多说,便可知这位就是大明真龙天子,朱元璋陛下。 朱元璋点头,经过一番了解,方知这些百姓是将那些致人被毒死的罪魁祸首给押送到了京城之中。 为首的老者乃是凤阳当地一教书先生,说出原委之后,这才有些忐忑的道:“草民等人自作主张,还望陛下勿要怪罪。昔日陛下曾在凤阳说过,天下以农为本,以商为奸,务农便是为国。” “如果商贾做出此等恶事,可谓是天怒人怨,若是不加以处置,怕是百姓们会对朝廷心生嫌隙。” 这老者也不愧是读书人,说得出条条在理,让朱元璋也不免暗自点头。 “老先生所言甚是!”朱元璋抚须,目光很是沉重。 以小窥大,光是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商贾行恶对于百姓民生的影响,这才多少个商人?十余个。 若是百个,千个,万个! 甚至是全部的商人都只认钱! 不认人,不论道德人品,那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朱元璋感受到了压力。 同时,也看向了郭英等人。 这一次,郭英这些个臭丘八倒是反应的够快!个狗日的,脑子倒是变聪明了。 但朱元璋的内心其实有些不尽人意,他还是想把李善长给弄回来的,李善长在濠州,他不安心。 但这一次,李善长回不来了。 郭英这个举动虽然聪明,但是也断了朱元璋将李善长给弄回来的心思。只是这样一来,该如何安抚韩国公府呢? 朱元璋看了看百官,随后看到了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 看了两眼,朱元璋看向那老者,询问起那些被毒炭毒死的百姓有没有好的下场。 老者点头道:“凤阳当地的大户们都出了钱安抚了各家的家眷,还给弄了好坟地埋了。” 当地的大户,无疑就是这样勋贵。 朱元璋也借坡下驴。 这样一来,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晋升了太仆寺丞,其两个儿子也入朝为官,韩国公府一脉重获恩宠,也再次焕发了生机。而杨宪虽然办事不力,但也没有获罪。 至于那些商人,自然是被株连。 锦衣卫毛骧接过案子也是头疼,株连的话,怕是会牵扯到各家勋贵的亲戚。 好在朱元璋命王景弘传了消息,毛骧这才后知后觉。 而在邓家之中。 邓铭在火盆里焚毁了一封信笺。 看着火盆里的行,邓铭那张粗犷的脸上划过一丝惊奇。 第290章 古道扬州瘦马……额…… 第二百九十章:古道扬州瘦马……额…… 三月十五,集宁府。 耗时两个月,集宁安置点一切都趋于好的方向。 相比于大同,集宁这个地方的可塑性更强! 这一日,也是一个大日子。 集宁安置点,罗河带着二十多个商人坐在一个蒙古包内,此时此刻,这里面的商人都在无声的喝着茶。 这些商人来自于江南,是罗河诓骗来的,罗河带着钱回到老家,宴请了这些和自己一样的商人,说在山西这个地方赚了大钱。这些商人闻风而动,都不用罗河开口说话,全部自告奋勇的跟着罗河来了集宁。 结果来了之后,芭比q了,回不去了。 在这群人里,还有一个光头汉子。 这汉子就是之前不忍祸害百姓,故而将手里的粮食给卖出去的商人,此人名为王海。也是江南某个士族的管事,自从王海将粮食做主卖给周二等人之后,王海就被自家家族所驱逐。 后来被罗河报给朱棡,朱棡将其收做手下。 此人是个精明人,能够被士族所认为,当做商号的掌柜,那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别的不说,此人对商贸的理解便让朱棡好一番震惊。 他居然先说出‘以农抑商可保王朝百年,难保王朝百世’的人,这句话是若是让老朱听到了,怕是这王海全家老小都得下去思考思考人生。 这也是王海醉酒之后说出来的。 当时朱棡便震惊于此人的明智。 统治者统治天下底层人离不开的东西其实是民智。 民智越高,统治者越难以管理! 为什么都知道天下读书人才是正途,可读书人还是那么稀少?因为读书门槛高,因为统治者不允许存在那么多的读书人!不允许那么多人明白何为仁义礼智信。 为什么自清以前,每个王朝的末期都消亡的如此之快?而在民国时期,却有一群伟人站出来力挽狂澜? 因为民智! 大明初期,民智低的可怕。 偏远地区,一个村子找不出来一个识字的。 朱棡前期也曾想过搞点报纸或者搞点书本娱乐,挣点钱。 但后来朱棡知道了这件事无奈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后世,有人说清王朝的管理曾经让中原进入过一段繁荣时期,但若是再看当时社会环境,民智低到了什么程度?一个县,除了读书人以外,找不出一个识字的。 在官府眼里,这些就是愚民!就是一群蠢人! 一群可以随意压榨的贱民。 所谓的繁荣盛世,也不过是上位者用底层人的血肉粉饰出来的太平!什么盛世,什么之治,只有真正让百姓吃饱穿暖,懂是非,明事理!老有所依,少有所养的统治者,才是真正的繁荣昌盛。 朱棡惊叹于王海说的话,为了不流失这个人才,将其留了下来。 而此时帐中,有商人已经有些忍不住,看着坐在侧首的罗河问道:“罗掌柜,你将我们骗来这里不说,可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总得说说?” “要钱要是要命?要钱又是多少钱,总得给个准话?” 这问话之人也是光棍,反正没有老婆孩子,就老家养着十几个外房,死了也不耽搁谁。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是啊罗掌柜的,咱们这些人在这快三四天了,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你得说啊。” 罗河淡笑着摇了摇头:“还有人没来。” 正当还有人要询问的时候,蒙古包的门打开了。 罗河一笑:“来了。” 旋即赶忙起身相迎。 “草民拜见世子。”罗河毕恭毕敬的给进来的少年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 这少年看起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居然……是世子? 但一听到是世子,这些人还是赶忙起身行礼,诚惶诚恐的打量着这个有些浪荡的少年。 “都起来,都坐都坐!古人云,既来之则安之,诸位已经到了这,就不差这一两天。” 说话的正是曹国公府世子李景隆。 李景隆笑眯眯的坐下,随后看到众人还站着,随即立马板着脸:“咋着,还要我李景隆扶着你们坐下不成?” 众人尴尬笑了笑,这才讪笑着坐下。 李景隆这才露出笑容。 坐下之后,李景隆见众人面色不太好,笑道:“诸位看起来脸色不太妙啊,不过也确实,这塞外之地确实不是修身养性的地方!若是换成应天府啊,本官定要请诸位去醉梦楼好生畅饮一番。” 醉梦楼? 不少商贾此时眼前一亮,仿佛某些回忆被勾起。 dna苏醒了一般。 “原来世子也有这般雅兴,实在是雅致,雅致。”有人满脸堆笑,猥琐的笑了起来。 李景隆笑着摆手:“诶,不要笑的这么浪荡嘛,饮酒作乐,怎可这般不雅!若是被外人看到了,还道是我等没有礼数!” “咱们这些人也只是苦中作乐,个中艰苦,也就个人体会!正所谓天涯何处觅知音,于那些流浪人间的香艳孤魂道一道这人世间的艰苦,也是增长一番见闻,为枯燥乏味的人生多一些乐子。” 瞧瞧! 瞧瞧! 嘿,这特娘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一些商贾苦笑点头,却又笑的猥琐,连连拱手奉承道:“世子高见,草民佩服,佩服!” 男人嘛,总之离不开那几件事。 李景隆快速的就跟这些商人有了共同语言,甚至好几个要就此给李景隆写手书,将自己在各地州府青楼里面的画舫借给李景隆玩玩。 “说起这名伶花魁,南方女子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楚楚动人,身娇体柔不说,待人更是体贴……。” “诶,还得是那应天府旁边的镇江扬州瘦马,个个是苗条消瘦,身姿曼妙……。” “说到这个,还的是这大同三绝之一的‘婆姨’,据说啊这些女子多是幼年从各地买来训练而成,还得经过不少花坊青楼以‘坐翁’训练,是苦练下盘……。” 这些人都是各种老手。 行商各地,总会遇到声乐场所,别看前些年战乱各地,但这种生意还是不见受到影响的。 李景隆听到也是感兴趣至极。 他一直呆在京师,对于这些‘地方特色’还是了解不够充足。 要不是一旁的王海给了李景隆一个眼神,怕是这货得现场跟这些商贾探讨起来。 “咳咳,诸位,闲话说的差不多了,咱们现在聊聊正事!” ps:我没去过,也别问我怎么知道,问就是百度。看了下各位的建议,系统到这差不多了,后面开始写战场和这一大章的主题。 第291章 你给个痛快的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你给个痛快的! 众人讪笑不止。 感情你李大少还知道我们是在谈正事。不知道还以为piao客交流经验呢。 不过这曹国公府世子当真是少年俊杰,瞧这谈笑风生镇定自若的样子,这场面话官面话更是说的让人如沐春风。 “对,说正事,说正事。”众人纷纷附和道。 李景隆面对这些个商贾商户,可谓是得心应手,端着一碗茶便老神在在的低着头用茶盏盖去掀开水面上的茶叶。 同时不咸不淡的,自顾自的道,“出了太原的事,相信大家都心里不安生。但说句实在话,朝廷是向着百姓的,京中皇爷是三令五申,再三强调,不许商贾私自抬高粮价,一旦发现拒不姑息!” 李景隆的话急缓恰当,抑扬顿挫之下自有一种杀气在其中。 同时李景隆浅嘬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的时候突然用了点力,‘哐当’一声,茶盏底部发出撞击声。 顿时惊醒几个面露惧色的商贾。 “诸位……,虽是商贾,但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朝廷政策虽对商贾多有限制,多有贬低,但那是国策。私底下你们该赚的钱少赚了?不也是关起家门在家里锦衣玉食,骄奢淫靡?” “不……不敢!” “我等不敢……!” 几个人赶忙摆手否认,额间冷汗是不受控制的往外冒着。 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明朝廷规定商人身份为四民之末,地位低贱。并严格规定了商人不能穿锦衣,坐马车。洪武三年时,大明南方不少州郡出现了百姓无地可耕种的情况,并且百姓们为了糊口,开始经商。 朱元璋直接下令迁移那些没有田地的百姓到临壕开垦荒地! 由此可见朱元璋对于商人的厌恶和压制。 李景隆的话,也让帐中商贾惊的一身冷汗。 你娘的。 你说这话莫不是就是为了砍了我们? 李景隆冷笑一声:“不敢?不敢不代表没有,我李景隆虽年轻,但从你们这些个人的身上,看到的是常年混迹烟花之地的顽色!是大鱼大肉催出来的肥油!” “瞧瞧你们啊,啊?还扬州瘦马,江南柔情?我看你们是脖子痒痒,想要死一死!” “当今圣上尚且一餐四菜一汤,每日吃穿用度不过百十个大钱,皇宫后院亦开辟农田,每逢播种也必要种上那么一丛丛绿菜!他老人家是圣明天子,是古今少见的明君,圣君!有这样的天子,你们还要欺他的子民,不杀你们,杀谁?” 砰的一声,李景隆以拳擂桌,顿时惊的旁人心惊胆战,吓得如脱骨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听这话的意思,要动刀子了? “世世世……世子大人,我等不敢,不敢啊!我等虽……虽经商,但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万不敢欺瞒圣上,更不敢触犯法律。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误会!” “老实本分?”李景隆冷笑了一声。 去年娘的老实本分。 你特么在各地画舫都好几座了,你跟我说你本分?你的本分怕说的是时间!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脸色几乎是瞬间转换。 笑……笑了? 众人不解,一时半会还来不及回神,只得愣愣的看着李景隆由怒转笑。 刚刚还是狂风暴雨的李景隆突然露出笑容,只听李景隆淡笑道:“话虽这么说,但本官相信,这天下还是有好商人的。不说是什么大善人,但至少不会为民所恶!” 擦! 你丫的在这大喘气呢? 李景隆见众人面色苍白又无助,微眯眸子凝眉问道:“怎么,我的话有问题?” 李景隆的话还没让人反应过来,李景隆直接朝着帐外大吼一声:“老二!” 话音落地,一个独臂彪形壮汉提着一把砍柴用的开山斧就走了进来!这汉子满脸横肉,目露凶光,一看便是穷凶极恶之人。 而事实也是如此。 楚老二天天在浮屠营伙食房吃饭,吃的都是高油高蛋白,一千二百浮屠营,光是一个月的伙食开支朱棡就要出一万四千贯。这还不算马儿的口粮! 军队强大的秘密不是军心,不是什么将领。 而是自身能力。 楚老二现在是体壮如牛,整个一彪形大汉,走进来便威慑力无穷,尤其是那把开山大斧,更是仿佛要大开杀戒一般。 “世子,叫标下咋地?” 周围商贾一见那斧子,顿时微微坐的笔直,身体微微后仰,双手握着椅子的扶手浑身颤抖,仿佛要随时起身跑路。 李景隆这时候淡笑:“楚指挥,麻烦一趟,给我们……杀只羊,待会我要宴请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好朋友。” 楚力愣了下:“好朋友?王爷不是说这些都是奸商吗?世子,要不……杀了算了?” 李景隆淡笑:“诶,具体的情况我会亲自跟王爷交代的。” 楚力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而此时此刻,几个商人已经开始大脑宕机。 这这这……。 杀……还是不杀啊? 楚力走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想要拔腿就跑,他们心里暗自吐槽这晋王不是东西。 结果……又不杀了? 有人已经心里疲惫不堪。 忍不住下一秒就想要叫李景隆给个痛快。 但忍住了。 生活就是这样,忍寻常所不能忍! 众人再次举目,看向李景隆。 李景隆缓缓道:“国有国法,国法虽然挟制了你们商人的地位,国策不可更改。但换个方向来看,国法也是对尔等的庇佑!” “行商不易,赚点钱也无可厚非,只要在国法的规制下,朝廷也不会为难大家。” “我李景隆虽是朝廷官员,但也跟不少商贾多有来往,深知这行商风险往往与利益相随!世人皆知商人有钱,却不知这些钱是世世代代铤而走险积攒下来的家底。” 这话几乎是说的这些商贾泪流满面。 瞧瞧。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听! “世子高见!” 李景隆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这次叫你们不远万里来这漠南,其实也是为了一个生意。” 说罢,李景隆拍了拍手,不多时一个小伙计端着一个盘子从后面走出来。 盘子里装着一件纯白毛衣。 第292章 类似不似撒? 第二百九十二章:类似不似撒? 李景隆将毛衣拿起,这一件毛衣是最基础的款式,纯白加长袖圆领的款式。 “这……嘶……,这毛毡为何如此……轻薄啊?” 商人开始对着这件毛衣评头论足起来。 商人的眼里都是商机,看到这件毛衣顿时来了兴致,一些坐在后面的也忍不住起身走过来,开始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哪是毛毡,看看,这分明是布!” “你家布庄的麻线这么粗?” “这是麻?你睁大狗眼睛好好瞅瞅这是不是麻。” “类似不似脑子漏闷忒啊?这昏明就似羊毛啦,林北早就看出来啦。” 众人又是惊诧又是惊叹。 “羊毛?闻闻,一点羊毛气味都没有。” “嘿,还真是羊毛,这是用羊毛捻的线,只是这种编制工法……真是奇了!” 这时候,众人也将目光看向了李景隆。 李景隆解释道:“不错,这确实是羊毛制作而成的毛衣。多的我李景隆就不多夸了,总之这衣服轻薄好上身,穿在身上御寒效果明显,不似皮子那般笨重,更没有锦袍那么厚。” “其优点便是美观,轻便。” 有商人看出了其中有不小的商机,也点头道:“中原百姓最是虚荣,若是形成风尚,这毛衣也不愁卖。” “只是,成本如何?”商人问道。 李景隆竖起一根大拇指。 “一百钱!” 这个价格也让这些商人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百钱买,拉到内地卖个四五百钱不是问题!只要有上层人士,如学子乡绅,官员富农这些人起带头作用,到时候也能发一笔横财。 “其实这一次不光有这个生意,诸位其实也都看到了!这漠南之地如今已经尽是我大明领土,蒙古人也有十余万臣服于大明的王治之下!” “一座新的城市将会在这漠南之地拔地而起,商机与机遇无数。” 李景隆领着众人走出军帐。 站在这座军帐的门口,便可看到一望无际的营地! 近三个月过去,这里已经有了水泥路,有了一排排简易的办公房!有用铁丝围起来的羊圈、牛圈、马圈。 在营地的外围,便是一排排的临时工厂。 加工食物,衣物,农具。 俨然已经有了一座小城市的雏形。 一些商人看到这景象,便脑子开始活跃起来。 “若是在这开设几家饭馆,想来生意当是不错。” “诶,该建布庄才是。” “要我说啊,还的是车马行,这里距离关内三四百里,来往汉人想要通行,还是车马行经久不衰。” “为何不开设青楼?要我看还是青楼一本万利。” 商人的歪脑筋不少,李景隆站在前面,淡淡道:“王爷特意交代了,尔等可以在此开设商铺,但是漠南行省的规矩不一样。” 招商引资才是发展最快捷的道路。 这是时代进步之中证明过的东西。 李景隆的话也引来这些商人们无尽的遐想。 晚饭过后,商人们被带到了朱棡的面前。 朱棡还在做着城区的规划跟设计,站在一块大沙盘的面前,十几个商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灭北元,征漠北的晋王。 这晋王,着实是年轻的有些过分! 在烛火的映照下,这位晋王殿下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脸上还可见有几分稚嫩之色!轮廓分明的脸庞之下是一双微微勾起弧度的薄唇,很有亲和力。 十几个人站在沙盘前,静静地看着朱棡跟铁铉还有张玉、吕昶、以及坐在旁边脸色愤愤不平的詹微在议事。 詹微端着茶杯,道:“决不可给这些元人铁器!” 朱棡乐呵道:“那不给铁器,让他们用木头来挖地基?” 詹微咬牙:“殿下,你可知道若是给了元人铁器,将来他们反扑国门,会造成多少人的无辜惨死?” “这些人,是养不熟的狼!” 这话确实没错。 就连张玉也觉得詹御史这一次没有说错。 詹微继续道:“他们就是用手,用木头,该挖的地基一样不能少!顶多就是慢一些,多死一些元人。但若是给了他们兵器,将来死的,可就是大明的百姓了!” 朱棡叹道:“大明早已今非昔比。” 就在半个月前,孙老肖已经搞出了五千多地雷。 三百多个人日夜赶工造出了五千多个步兵地雷,一个步兵地雷有磨盘那么大,虽然体型大,但威力不小!里面包含了四斤火药,还有引信装置、外壳、二层填充物等等。 光是填充物就重达两斤,全是碎钉子跟瓷片。 朱棡用一些死掉的牛羊做过实验,爆炸半径七米内,站着的都得倒下。爆炸之后血肉会被弹片顷刻间给打成筛子,根本不可能存活。半径十米,会出现冲击波,但弹片可能会空掉。 十五米保留一定杀伤力,但不一定致命,而且到了十五米,弹片的杀伤力也大大下降。 这个地雷重达近十斤!朱棡第一次见到也是哭笑不得。 若不是看到爆炸效果,朱棡还以为是哪家的泡菜坛子丢出来了。 地雷太大主要也是因为火药威力不够的缘故。 其实晋王府工作室已经秘密做了不少好东西,比如长柄燧发枪和配套的刺刀,还有精准度可以达到两百米精确击中脑袋的狙击燧发枪。 以及上一次在蔚州城大显身手的甘油炸弹。 但是这些东西有个大缺点,就是没法量产。 这一次的五千个地雷花了近三万贯,合计下来六贯钱一个!基本上等同于一个三口之家大半年的口粮了。 贵啊! 处处要花钱! 朱棡心在滴血,但不能不搞。 詹微虽反对,但是没卵用,朱棡已经打算将他丢去煤山挖煤了!至于吕昶则是留下来在集宁担任财务和会计。 盛庸也被朱棡留在了漠南,让他负责募兵。 盛庸和张玉都懂蒙古语,两人留在这也能帮到铁铉不少,铁铉这段时间已经累的够呛,他所面临的难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得靠他自己去掌握,去协调。 朱棡指着沙盘上现在的城区说到道:“集宁这个地方想要发挥作用,就要将一切的资源合理利用!” “牛羊的生意可以继续做下去,由牧民进行放养,每年两批次的轮换,更换夏牧场与冬牧场!牛羊出栏由这边府衙负责售卖,主要是售卖活羊、活牛、羊毛、牛筋、牛角。” “售卖的钱财朝廷收取一成佣金……。” 第293章 商贸体量,异变突生 第二百九十三章:商贸体量,异变突生 朱棡并不担心蒙古人会不愿意这一成的分成。 因为在以前,蒙古人的牛羊都是以一个超低的价格卖给中原内地,而且最关键的是很容易被黑吃黑。 别以为中原的商贩就是吃素的,这其中也不乏一些狠人会空手套白狼。 “王爷,为何不是……以物换物?” 商人之中有人不安的开口询问道。 “以物换物溢价严重,多数从中原运送来的货物以不合理的价格交换给牧民,三斤茶换一头羊,一口锅换一头羊。这样的价格很不合理。” 朱棡道:“漠南行省这边规矩跟中原不一样,但也不绝对不会让你们没得赚。” “本王看过中原内地牛羊肉的价格,单是卖肉你们就已经能抹平成本!” 十几个人商人之中的南方商人有些为难道:“王爷,虽是这样,可这些牲畜运回中原去要草料,还要人来饲养,这其中的开销……。” 一旁的李景隆微微凝眉,冷笑了一声。 “大胆!” “个狗东西,王爷准许你们经营漠南的生意,是你们天大的福分!” 商人们面色惨白。 朱棡摆了摆手,虽然知道这是事先排练过的一场戏,不过李景隆这家伙还真是个十足的狗腿子,这一捧一压的本事确实是功夫的。 牛羊全身都是宝贝,肉可以食用,骨头可以用来制作骨瓷跟肥料,毛皮可以制作皮革跟毛线。其饲养、宰杀、运送、销售,都可以带动当地产业。 他已经尽可能的在发展漠南,但是这地方想要真正达到中原大都市的水平,怕是还需要漫长的进化。 “你们都在这,本王也不跟你们打哑谜了。” 朱棡双手撑在大沙盘之上,这是锦衣卫耗时两个多月一点点查探地形之后制作出来的,整体都跟现实地形差不多。朱棡给众人划了几条路。 这些路都是通往各地的交通要道,比如集宁府至大同府,集宁府至宣化。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集宁至大同的这条路,蔚州通大同的官道用水泥铺设好之后,下一条路就是这一条。 商人们不解的看着朱棡,朱棡道:“你们如今也都看到了,漠南归大明管理之后,有数十万牧民,并且开春之后还会有更多的牧民前来投靠!几十万的生活不可能一直靠着朝廷的救济,这些人的吃穿用度,都需要有商号商队运送至集宁。” “本王欲成立漠南商会,主管漠南的大头生意,以及对北面罗斯人、钦察人。” 这些话已经引起这些商人的无限遐想。 罗斯人那边他们也曾听闻过,都是一群茹毛饮血的家伙,而钦察人倒是要好一些,但钦察人现如今还在战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钦察人有过来往。 而这些人的生意他们是知道的。 其中最赚钱的就是毛皮跟珠宝! 但是这些地方太远了,他们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并没有真正跟罗斯人还有钦察人来往过。 “王爷是想要以漠南为枢纽?”一个商人询问道。 朱棡赞扬的点了点头,点头道:“不久之后,本王会领军肃清漠南边境,以彻底确定漠南领土,届时会择地建立互市地点!派出军队驻扎,以保证和北面人贸易的往来。” 朱棡要建立这个互市地点,以朝廷的名义掌控贸易,也是为了禁止违禁品的交易。 这等于是给合法的商人们安全的赚钱环境,虽然钱少了点,但也比老老实实在内地经商赚得多! 城区规划是预计先建造一座六尺高、两尺厚的水泥墙,在墙外围布置地雷,只预留八条通道,每条通道上设立哨点,驻扎三百人的军队。 其次还有城内守备军,一刻钟一班在城内巡逻。 城中建造交易场、府衙、兵房、旅馆等等……。 并且朱棡还划分了三期工程,预计一年半完工,以城墙,道路,建筑依次延伸。 水泥的妙用在此时此刻就体现出来了,草原上没什么石料,若是采用石头建城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若是用水泥,一切都会变得合理起来。 詹微还不相信有东西可以在草原上建城,一直冷眼旁观。 晋王实在是过于想当然了。 草原建坚城,何其困难? 更别说一年半的时间就想要建造一座可以管得住元人的城墙!且看这位晋王将手里的七十万贯挥霍完之后,会面临怎么样的窘境! …… 商业的事情解决,下一个就该轮到货币了。 明朝的货币杂而乱,尤其是明初时分。 元人的铜币在用,大明的铜币也在用!一般来说铜币都是铜加合金,铜的比例不会超过七成,超过七成都是良心钱。 元末时期群雄并起,各自为政的情况下,全国各地诸侯都炼铜铸币,张士诚焚毁佛像,铸天佑通宝。 徐寿辉铸天启、天定通宝,陈友谅后来杀徐寿辉,又熔炼铜钱铸大义通宝。 可以说明初期的钱财杂乱不堪!虽然主流还是朱元璋建国后铸造的大中通宝,但其他的钱也在流通,并不禁止。 朱棡想要以商业的由头,发行一种纸质的债券。 但是也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比如贸易体量,兑换汇率,或者是印刷机器等等……。 四月初,徐达来了信件,说山西等地的红薯都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耕种,而漠南这边也开始热火朝天的进行各种建设。 孙博文那边的道路已经铺设完毕,耗时半年,花费了七万多贯,动用劳工一千余人,总算是铺设完毕。 水泥厂、钢厂开始全面运作,源源不断的钢筋水泥朝着集宁运来!每天在官道都可以看到一车车的货物排成长龙行驶在路上,而这些马车基本上都是罗河,王添的车队。 朱棡本来忙得不可开交,但一条消息还是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 朱棡走进军帐,见到军帐内的情景,脸色发狂的怒吼道。 跟着朱棡的张玉,铁铉等人也紧随着进来。 军帐内,摆放着三个担架,担架上已经盖了白布。 而在一旁,朱棣面色惨白,紧咬牙关,旁边一个军医正在给他包扎。 一声怒吼,瞬间让军帐内的气氛冰冷至极! 晋王,发怒了! 第294章 敌寇犯边 “赵武!说,怎么回事?” 朱棡面色如狂的转头问道赵武。 赵武此时百口莫辩,一个激灵扑通跪下。 “王爷……,标下……。” “三哥,和赵指挥没关系……嘶……,是我冲动了!”朱棣赶忙起身,却撕裂伤口,疼的咬牙切齿,冷汗不断往外涌出。 朱棡冷冷的看了一眼赵武。 “说,怎么回事!” 赵武赶忙道:“回王爷,是元人的探子!我们领军肃清边界,在靠近和林边界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元人的探马,起初之后三四个人……。” 说到这,赵武冷汗淋漓的停顿了一下。 朱棡转头怒斥:“说下去!” 众人纷纷浑身一震。 这时候,朱棣接过话,道:“是我,三哥!是我擅自做主,带着一个班上去追,结果在山坳遇到一支一百多人的草原骑兵,他们追了我们二十多里地,我那个班损失了三个战士……,三哥……,都是我的错……。” “糊涂!” 朱棡气得不轻,连手都在抖。 我的燕王啊! “朱棣!你糊涂啊!” 朱棡气得有些没脾气,叉着腰站在原地,一只手连连点着朱棣,一口恶气还没出,就训斥道:“你这是擅自做主这么简单?战场之上,军令如山!你这么做,就是害人,就……。” “三哥……。” “别叫我哥,你特么是我哥!”朱棡摆手。 朱棣一下子焉了下去。 “殿下,消消气,燕王只要无虞……。”一旁的张玉开口劝解。 朱棡冷哼一声:“人命何来贵贱?难道地上这三位弟兄的命,就没他燕王的命值钱?我大明子民,我大明的戍边将士,各个都是宝贝!” 这话也让一旁的众人肃然起敬。 一些在军营之中的将领顿时也红了眼眶。 朱棣被这话说得也浑身颤抖,咬牙道:“三哥,我愿受罚!” “受罚?” “是,标下擅自做主,甘愿受罚!”朱棣强忍着肩膀的剧痛,跪地说道。 “免了!”朱棡高声,随即厉声道:“等解决了这事再说你的处置问题!” “解决?”朱棣抬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朱棡。 朱棡站在帐中,身形挺拔,目色坚定,一手叉腰一手平方,他缓缓指着地上的三个烈士,斩钉截铁的道:“血仇,要用血来洗!” 众人顿时有些惊叹。 难道王爷要发兵? 朱棡转头看向张玉:“去,将明珠公主请来!” 张玉领命离去。 这时候,朱棡也走到朱棣跟前,看了看朱棣惨白的嘴唇跟血肉模糊的胳膊,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和这位永乐帝在一起这么多年,两人感情真的就跟亲兄弟一样。 朱棡的身体里虽然是个现代的灵魂,但朱棡一直是个有点中二的文青,他或许不是穿越者里面最聪明的,也不是穿越者里面最勤奋,或者懒惰的。 或许连一个最都称不上,但朱棡感受到了来自家的温暖,兄弟的爱护。 朱棣,尤为甚者。 他虽然坑了朱棣,但朱棣从不埋怨,从不怪他,他崇拜自己这个三哥,也感谢三哥圆了他的军旅之梦!两人一同立下战功,一同打下了这片漠南大地。 朱棣是他眼中一直长不大的弟弟。 而朱棡也是他眼中智计百出,有钱有势的好三哥。 “没事?” 朱棡的声音有些低沉。 朱棣咧嘴一笑,还是那么傻乐的道:“没事,小伤。” “哥,你放心,我自己跟爹交代这事……。” 听到这话,朱棡有些心痛。 “闭嘴!” 朱棡呵斥朱棣,朱棣随即委屈自己的看着朱棡。 “我不怕跟爹交代这事……,我怕的是……跟自己没办法交代!”朱棡叹了口气。 是啊。 若是朱棣真的出了事,自己也会难过的。 这时候,海别也无声的走了进来。 正好看到朱棡说这句话。 朱棣的眼眶一下子泛红了,随即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哽咽道:“三哥,让我带兵,我要灭了他们!给兄弟们报仇。” 朱棡起身,淡淡道:“伤好了再说!” 朱棡转头看到了海别。 海别在某一瞬间只感觉自己被草原的狼给盯上了,浑身僵硬无比,并且瞬间凉透,好似冒着冷汗浑身酸软。 听到此事的原委,海别几乎是瞬间就道:“是卫拉特部!” 在众人的疑惑的眼神下,海别目光复杂的看着朱棡,说道:“卫拉特部是世祖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后裔的部族,这一代的族长是孛儿只斤也速迭儿。” “我曾见过此人,今年只有十九岁,但是其野心勃勃,曾向皇帝请旨要娶我为妻,但实际上是为了父王手中的部众。” “若是说谁还能在和林一带拥有军队,也只有卫拉特部的也速了。” 朱棡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特么不就是杀了北元皇帝天元帝及其子天保奴的北元永昌王也速迭儿吗? 他彻头彻尾的研究过大明的历史,顺带也看过北元的历史,当时还感叹忽必烈虽然在政治上打败了阿里不哥,但是对其子嗣没有赶尽杀绝,对其子嗣施行边缘化治理。结果被一个也速迭儿给灭了国祚。 这也速迭儿也是狠人,用弓弦将自己的远房表哥跟大侄子给硬生生用弓弦绞死,抢了金印自己称帝,号卓里克图汗。 “他有多少兵马?”朱棡问道。 海别沉吟了一下,随即道:“不超过一万人!” “如何得来?” “宣光元年,皇帝曾召集各地王室商讨南下……,当时的也速迭儿父子曾到过和林,并且向皇帝恳请赏赐其羊羔跟牧场。当时的也速迭儿父子说部族之中有三千户牧民。” 海别这个一万的数字倒是有些夸大了。 一万草原的可战之士,最少也是五千户。 三千户能够有六千可战之士已经相当的骁勇善战了。 朱棡沉吟了一下,将不相干的人全部给屏退出去。尤其是那几个文官跟朱棡不信任的人。 帐内只留下了楚力、赵武、盛庸、还有锦衣卫的张玉跟青眼等人,这些人都是浮屠营的统领跟锦衣卫的人。 “王爷要出兵?”楚力想都没想的问道。 朱棡目光阴沉,压抑低沉的冷冷道:“伤我皇弟,用命偿还!” “不亲手杀了也速迭儿,老子这晋王,不当也罢!” 第295章 海东青 第二百九十五章:海东青 朱棡决定要出兵,第一件事就是要查探对方的军事力量。 而这个时候,朱棡想到了一件事需要找到海别。 “赵武!”朱棡道。 “标下在!”赵武上前拜倒。 此时此刻,赵武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时隔一年,终于又到了用武之地,武人就怕没有仗打,他赵武从军晚,仗着身强力壮在军中荒废了一些时日,如今终于再次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怎么能不激动。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朱棡笑了笑。 赵武那板正的脸上露出笑容,笑道:“王爷,我愿意领兵打头阵!” 下一秒,赵武又坚定的道:“我要为弟兄们报仇!亲手宰了这个叫啥……蝶儿,娘的,一个男的取女的名字,还蝶儿,我特娘还燕子呢,我呸!” 朱棡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滚出去,叫住明珠公主,就说我有事找她。” “啊……?哦,领命。”赵武泄气的转身出账。 赵武离开之后,朱棡看着朱能,道:“你行事最为稳妥,先将大同府可以调用的军备全部清查一遍,借用清查库存的名义,将大同府守军的军备也一道查明,到时候能用的用。” 朱能面色凝重的点头。 一旁的楚力龇了龇牙,感叹道:“还是跟着王爷有意思,说打就打。” “别把敌人想的太简单,那是他们的主场。”朱棡笑道。 楚力哼了一下:“浮屠营打的就是敌人的主场!” 朱棡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浮屠营的开销不小,如今这个规模已经接近顶点,想要扩编也不太可能了。所以这一次出兵若是只带浮屠营作战,那最关键的还是要仰仗火器之利,这一段时间浮屠营重点培训火器使用,孙老肖那边要立即赶制不少于三千枚掌心雷。” 青眼点了点头,他青眼部的送信速度冠绝天下,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比不过,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青眼部在各地州府的暗线都是使用的信鸽送信。 如大同到集宁,两天半的路程,信鸽只需要五个时辰。 “张玉你那边派人绘制舆图,另外让罗河和王添帮忙,伪造一支商队进漠北,打探卫拉特部的消息,他们生在草原上不可能不缺少茶叶跟食盐!” “一路进漠北都要绘制地形图,尤其是涉及到有可能藏有暗线的峡谷,坡地,水源地等……。” 既然决定要出兵,朱棡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吩咐好这些之后,朱棡又给徐妙云写了信件,要打造一批和草原颜色一致的迷彩服、水壶、以及用面粉制作的挤压面包。 草原旷野之上平坦无遮,加上天高地远,很难有物资补给,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敌军腹地,就需要有超强的侦查跟充足的食物配给。 而且为了保持军心跟战力,肉蛋面一样不能少。 散会之后,朱棡出军帐找到了海别。 在驻扎地的左边靠着一座连绵的山脉,错落着很多起伏的山丘,在一座小山丘上,海别正在放飞着一只海东青。 海东青是草原上的神鸟,即肃慎语之中的‘雄库鲁’,意思是世界上飞的最高,最远的鸟儿,有着‘万鹰之神’的含义。 成年海东青翼展可以达到两米,是名副其实的猛禽!而在草原上,很早之前就有驯养海东青的人出现,驯养海东青主要也是为了在草原上狩猎。 而且驯养海东青的人多出自白山黑水之间,也就是后世的满人,他们是游猎民族,驯养海东青是为了捕猎。元朝皇室养着这些驯鹰师,是为了在战场上使用。 海东青有着很超绝的视力,在天上几百米可以看到地上的野兔野鸡,在侦查的时候只要海东青发出叫声在天上盘旋,一般就是发现了活物。 所以利用这个特性,白山黑水的满人将海东青当做眼睛。 “王爷。” 朱棡走来,海别转身行礼,面色如常。 朱棡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那只在天上翱翔的海东青,问道:“这就是草原上的神鸟?” “是的。” 海别的胸前挂着一只骨哨,可以吹出尖锐的声音,吹响之后,那只在天际上盘旋的海东青很快便落了下来,两只尖锐的利爪抓在海别的手臂上,可以看得出海别的手上戴着一条皮制的护臂,海东青落下之后便稳稳地停在她的手臂上。 这大概是朱棡第一次看到这种神奇的隼类动物,它的体型没有老鹰那么巨大,但是比老鹰要轻便迅捷许多,身上呈雪白色密布黑色斑点花纹,体型优美,身姿矫健。 “它叫赤羽。”海别将海东青的翅膀捋了捋,随后朱棡便看到了这只海东青翅尖那一抹红色的羽毛,呈渐变色,美丽极了。 “难怪叫赤羽。” “王爷寻海别可是有什么要事?”海别垂眸问道。 她似乎不愿意跟朱棡正面说话。 “海东青可否为本王一用?”朱棡问道。 海别愣了下,不过随即明白过来,朱棡要出兵,海东青就是最好的斥候! “王爷有所不知,海东青每年春夏两季都要放归山林,所以……。”海别有些为难。 朱棡沉吟了一下:“你那里还有其他的海东青吗?” “没有了,鹰户们得知北元被灭,躲进了白山黑水,不肯出来,没有鹰户们捕鹰,便没有海东青。” 朱棡一直想要给青眼搞一只海东青,但是现在才发现这海东青没那么简单! 鹰户们捕到海东青还要进行熬鹰、过拳、跑绳,这项技艺是游猎民族专属的,即便是北元王室也很少有人能掌握。 元人对满族的欺压是非常凶残的,在满族民间文化的‘七彩神火’故事当中,就有一位凶残贪婪的大辽王年年逼迫女真人给他捕捉海东青,若是抓不到,就会用鹰户的妻女威胁,一到交鹰的时间没有海东青,就会无情的残杀。 见朱棡有些惋惜,海别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有些异样的情绪。 是不是……,我也可以和他一起……。 “王爷,若是您不嫌弃,我愿随王爷北上!”海别突然恭恭敬敬的单膝跪下。 这一次,海别行的是军礼。 朱棡错愕。 “你?” 第296章 问仙 第二百九十六章:问仙 “你?” “是的王爷,我愿携赤羽跟随王爷北上,有赤羽在,方圆十里绝不会有半点差池!而且……,卫拉特部昔日对父王大放厥词。” 海别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一段往事。 经过海别的诉说,朱棡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海别如此憎恶卫拉特部。 卫拉特部的前族长孛儿只斤达穆,也就是也速迭儿的父亲,曾和王保保有过一战,王保保当时奉命镇压卫拉特部的骚乱,和达穆有过来往。 王保保帮达穆坐稳了族长的位置,结果在王保保和达蜡关系最僵硬的那段时间,达穆落井下石,诬陷王保保有谋反之心。 若不是当时大明派兵攻打大都将达蜡给赶到和林当元昭宗,后来跟王保保和好,怕是当时的元惠宗还真要对扩廓动手。 “你真的要去?”朱棡问道。 海别点头。 朱棡沉吟了一下,随即道:“此事你跟乃儿不花商量下,我允许你们带五十个人跟随大军北上。” 说完,朱棡转身下了山。 海别目光复杂的看着朱棡的背影。 她的脑中,尽是朱棡的身影。 朱棡初定的是五月初出兵,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可以用来准备。 在此之前,朱棡赶回了大同。 时值四月中旬,大地生机初焕,雪水的消融令青草得到了滋养,开始调皮的钻出脑袋来仰望星空的绚烂。 朱棡归心似箭,一路带着快马加鞭的赶往大同。 晋王府的建造热火朝天,虽然是王府,但无论是规模还是建筑都跟王府的制度不一样,通体采用水泥建造,以钢筋混凝土为材料建造梁柱,青砖加水泥砌墙,上方的瓦片则是用的宽大的青瓦。 水泥没干的时候方便塑形,所以王府的屋檐下,梁柱上,都雕刻着不少花纹,涂上色彩之后其模样并不逊色于木质结构的宅子。 朱棡赶往临时居住的宅子,刚刚踏进宅门便听到有人呵斥。 “站住!” 朱棡顿住脚步,转头看到小姨子徐妙锦黑着小脸儿走来。看她那样子,似乎有很大的意见。 “你是谁?”徐妙锦虎声虎气的问道。 “妙锦……。”朱棡讪笑。 徐妙锦哼了一声:“叫我徐小姐!” “徐……徐小姐……。”朱棡无奈的苦笑。 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有了怨气。 也难怪,自己跟徐妙云都有事务缠身,她整日待在府里也没有其他事可做,没嫁人的女儿家又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在府中呆着。 本来还说带着徐妙锦来是让她开开心心的,结果一下子冷落了她这么久。 “你是谁?来干什么的?”徐妙锦佯装不认识的问道。 一旁的老太监朴不成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 这晋王都好。 就是有时候天经地义的事反而有些拘谨。 朱棡也摸不准徐妙锦到底是真生气了还是说想要吓唬吓唬自己,此时定神的看着徐妙锦的表情,想要从徐妙锦的脸上看穿她的心思。 朱棡微微一笑:“我是远道而来,只为问仙。” “问仙?”徐妙锦一下子有些懵了。 “什么是问仙?” 朱棡轻笑道:“素闻大同有仙,其名为妙锦,站在我面前的,不就是仙女吗?” 几乎是瞬间,徐妙锦的脸蛋儿便‘唰’的一下红了。 秦凡肉眼可见徐妙锦的桃腮一路泛红到了耳根,最后连耳垂都仿佛冒着热气。 这这这……。 徐妙锦咬牙忍住自己的笑意,可急促的呼吸却让她败露。 “天啊……,姐夫……,我不行了……,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装得下去啊!” 小丫头的底气还是少了些。 “妙锦!” 朱棡喊了一声。 徐妙锦错愕的抬头。 便看到姐夫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徐妙锦顿时脸儿窘迫的退后两步。 “妙锦,我是谁?”朱棡笑意盈盈的低下头问道。 徐妙锦赶忙稳住心神:“我不知道,哼!两个月不回来,你还知道这是你家啊!” 徐妙锦委屈极了。 这两个月她在府里度日如年。 府里的丫鬟都是宫女,太懂规矩,根本没人跟她玩,姐姐徐妙云又天天忙着周转大同府周边的生意。采矿、炼焦、锻钢、淘沙、煅烧水泥这些事都是徐妙云在操持。 这样她就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 没有姐夫的日子……度日如年。 徐妙锦有时候也蹲在阶梯上,捧着小脸去思考自己跟着来大同是对的还是错的,姐夫似乎只是拿自己当小孩子看……,但是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明年就十三了。 徐妙锦气呼呼的进了院子,躲在内院的亭子里不肯理朱棡。 朱棡交代了朴不成一些事之后,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也是个小工作室,没有京师晋王府的那个大工作室大,但是也有不少超越当代科技的东西。 比如沼气灯、沼气炉、自行车、煤油灯等等,这些都是已经被朱棡捣鼓出来的东西,不过还是不能量产。 毕竟车床就只有一台。 朱棡快速的用蜂蜡,胭脂虫,还有从府里的摘的月季尝试做口红。 简易版口红的制作方式很是简单,就是提炼月季精油很费时间,要用铜管进行蒸馏。 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才做出来两根颜色不一致的口红,装在一个简单的木质可旋转底座里,简单的口红就做好了。 等到朱棡出了工作室,天色已晚,自己身上也被搞得狼狈极了。 “奴婢见过王爷。” 朱棡走出院子,便听到一旁有侍女见礼。 转头便看到是春喜。 那个脸儿冷冰冰的丫头。 “喜儿啊,你怎么在这?”朱棡点头。 春喜垂头,恭敬道:“王妃有命,让奴婢在此守候,以供王爷差遣。” 朱棡打量了一下春喜。 尤其重点看了看这姑娘的朱唇,薄薄的很漂亮,若是亲……额,打住。 朱棡收回心神,随后进屋将一根刚刚做残的口红给春喜,解释了一下用法,朱棡肉眼可见春喜脸色开始出现一抹有些妖异的红润之色。 最后在朱棡的要求下,春喜接过口红,转头轻柔的涂抹了几下。 转过身来的时候,朱棡也有些震撼……,天啊,这丫头简直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啊!这清冷的气质加上脸上五官若有若无的魅色,简直是个妖精。 “谢了!”朱棡赶忙收拾东西跑路。 只剩下春喜攥着手在走廊之中愣愣出神。 “王爷……,王爷不知道……,送女子胭脂……,意味着什么吗?” 第297章 妾身也觉得妙锦很好看 第二百九十七章:妾身也觉得妙锦很好看 为了哄好小姨子,朱棡将口红给捣鼓了出来。 他原本是不想弄这些东西的,毕竟有一个香皂在前,赚的钱已经不少,大明如今的经济撑不起奢侈品的消费。在农耕经济的条件下,只能支持少量的轻工业发展。 就好比朱棡制作的口红,其中蜂蜡的价格和精油的提取成本不低,因为涉及到酒精的蒸馏,这个时代大型蒸馏器械还没办法运用到工厂之中。 好在小姨子好哄,没心没肺的一会儿就哄好了。 “姐夫,我好看吗?” 徐妙锦涂着红嘴唇扭捏的站在朱棡面前。 朱棡哭笑不得。 比起春喜姑娘涂了口红之后的惊艳,徐妙锦这完全就是东施效颦了。不过胜在徐妙锦模样可爱,十足的美人胚子,也倒是觉得养眼。 “不好看吗?”徐妙锦可怜兮兮的问道。 朱棡摇了摇头。 “好看,妙锦最好看了。”朱棡轻笑。 “哼,肯定不好看!姐夫,你帮妙锦涂?怎么样?嗯?” 朱棡错愕不已,但徐妙锦那憧憬的小眼神又让他没办法果断的去拒绝,这小丫头当真是磨人的妖精,此时徐妙锦已经微眯着那双晶莹的眸子,微微嘟起红润的唇送到朱棡的面前。 似乎……很软。 朱棡拿着口红的手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烛火下的徐妙锦美不胜收,柔软的发丝垂落在柳腰之后,已经近腰长,似乎是为了限制发丝的长度,又在头顶用青丝挽了两个发髻,一边一个,煞是可爱。小丫头明眸皓齿,有着浅浅的虎牙,明制汉服修身的同时又不失端庄,在徐妙锦的身上相得映彰,灵气活脱的同时又满是大家闺秀的优雅端庄。 “妙锦……。”朱棡有些为难。 他此时很想大声的拒绝,说一声‘不行’。 可是朱棡的性子注定了他不是那么绝情果断的人。 当那只红色的口红触碰到少女的朱唇,口红的尖端压下少女的朱唇将自身的色彩涂抹于那晶莹的唇上,一时间仿佛拥有色彩的不只是她的嘴唇。 而是眼前的一切事物。 徐妙锦眼帘轻垂,睫毛微煽,鼻翼微动之下皓齿微张,好一幅精致绝美的少女垂眸图。 当她缓缓睁开眸子的时候,便看到了自己姐夫那一脸呆愣的表情。 嘻嘻,姐夫真傻。 朱棡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 只看到了自己被火烧的情景。 “姐夫,这下好看吗?” 朱棡抬头看了看,涂了口红之后徐妙锦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精气神,看起来更为精致,听到她的询问,朱棡愣愣的点了点头:“嗯,好看。” 徐妙锦脸蛋一红。 姐夫夸人都不会夸! “妾身也觉得妙锦将来肯定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笑意盈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朱棡错愕的转头看去。 只见身着一身翠绿色云雀花纹汉服,腰佩朱玉,罗衣飘飘的徐妙云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妙云。”朱棡起身,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高兴,笑着走了过去。 徐妙云笑了笑:“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晌午过了就到了。” 徐妙云看了看徐妙锦,徐妙锦嘻嘻一笑,跑过来搂住了徐妙云的肩膀,娇憨笑道:“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姐夫都想死你了。” 朱棡揉了揉鼻子。 不是……,自己为什么心虚呢? 徐妙云回来,朱棡也赶忙上前拖着徐妙云的胳膊,笑道:“娘子辛苦了。” 三人回到前厅,朱棡给了徐妙锦一个眼神,徐妙锦便说了句犯困回房了。 嗯……? 这画风不太对劲啊。 咱们搞得跟自己和小姨子之间有什么一样。 我清白的啊! 前厅里,徐妙云让夏福端了两瓶酒上来。 “这是?” 朱棡看着托盘之中熟悉的玻璃瓶,有些诧异的问道。 徐妙云笑道:“王爷,这是妾身在打扫屋子发现图纸做出来的。” “妾身私自闯入夫君的房屋,夫君不会怪妙云?” 朱棡笑了笑:“怎么会,这是白酒?” “嗯,夫君图纸上说这个东西叫地瓜烧,上面写着此酒酒味浓郁,醇香辛辣,便想着做一些出来,还请夫君看看妙云做的怎么样。” 朱棡没想到徐妙云居然把白酒给捣鼓了出来。 那些图纸是朱棡从系统换的,都是些便宜的图纸和手册,没办法一直带在身上,就一直装在箱子里面。 明代的白酒其实已经蒸馏过的影子在里面。 后世早在宋代的遗迹之中就曾发现过蒸馏器皿的存在,但是那并不能进行很好的蒸馏,蒸馏出来的酒液也比不上真正铜制甑桶的纯度。蒸馏不完全的酒液也无法达到很高的酒精度,水的掺杂以及酒液的纯度不高。 在明清时期其实对于酒水的研究已经相当深入,各地也都发展出了自己的酿酒文化。 如灯红酒绿之中的绿酒,就是证明了传统酿酒文化的真实写照,白居易也曾提过诗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酒水文化源远流长,各地酒庄更是多如繁星。 要说哪家的酒水最好,无人可以给出答案。 或许对于爱酒之人来说,酒是好友,亦是情人,或是故人。 白玉瓶装绿液浆,好酒应留与人尝。几藏杨林终自饮,犹对空瓶嗅酒香。 朱棡伸手拿起玻璃瓶,这是一斤装的地瓜烧,打开木塞‘砰’的一声,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好酒。”朱棡有些惊奇道。 徐妙云笑道:“这是用洪薯酿造,洪薯产量高,收成好,用来酿酒便可以不受朝廷禁止粮食酿酒的挟制。” 朱棡有些担心:“父皇那边……。” 徐妙云轻声道:“放心,妾身已经给父皇去了信,父皇在信中交代了,酿造酒水的洪薯不能超过产量的一成。” “一成?山西预计种植百万亩洪薯,算下来也是有一百三百十万石以上的洪薯可以酿酒了。”朱棡道。 徐妙云点了点头:“是,所以这个生意王府一家吃不下来,妾身打算跟几位国公家牵线。” 朱棡有些诧异:“跟几个国公?” 徐妙云点头。 朱棡本想果断拒绝。 但徐妙云道:“夫君放心,妾身给皇后娘娘和东宫都送了三成。” 这样一来,皇宫和东宫就占了六成。 而王府两成,剩下的给国公们,这样一来,就算是朱元璋也不好说什么。 第298章 闷气 第二百九十八章:闷气 朱棡不得不佩服徐妙云的智慧。 这个生意其实关键就在皇宫那边。 少谁,都不能少了朱元璋,而且皇宫还必须要占大头。 在控制了粮食酿酒的基础上,洪薯酿酒势必会成为洪薯的又一大优势,只要能够将洪薯酿酒的技术掌握在手中,绝对会成为日进斗金的项目。 而且有了洪薯,大明本质上已经不存在粮荒,至少在这个的人口基数下,大明的粮食已经不是那么稀缺。未来五年,大明的发展将会进入飞速拔升的阶段。 不缺吃的,粮食酿酒的政策一时半会不放松的话,洪薯酿酒就是主流。 “你是怎么劝父皇答应的?他历来反对行商的事。” 朱棡握住了徐妙云的手,见四下无人,将她娇躯拉来坐在自己怀中,这行为在徐妙云看来很是轻浮,但见朱棡那火热的眼神跟脸上的打趣,顿时羞不可耐的挣扎了一番。 挣扎无果,年轻娇艳的王妃只能捂着小脸,不敢去看朱棡的表情。 “给我说说嘛。”朱棡笑道。 徐妙云抿了抿唇:“妾身给父皇说,酒厂官营可以给朝廷带来益处,禁止商贾私抬酒水价格,严格控制酿造数量,把控质量。” “收入充归内帑的话,父皇也能用这笔钱来赏赐大臣,或者用于救灾应急。” “而且经营酒水跟经商不同,酒水也是粮食酿造的,也归属于粮产!为了不让商人们拿百姓口粮酿酒,这酒水官营便是良政。” 朱棡心里有了数。 对于朱元璋来说,对百姓好的就是好政策。 元朝时确实发生过朝廷用百姓口粮酿酒给宫中上贡的事情出现,朱元璋深知其危害,答应徐妙云的提议也无可厚非。 “王妃真是本王的贤内助。”朱棡叹道。 徐妙云定了定神,侧头坐在朱棡怀中,轻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句话让朱棡浑身一紧。 “你心跳的好快。”徐妙云轻悠悠的说道。 朱棡只得浅浅的‘嗯’了一声,伸手抱紧了徐妙云。 “可能,要出去一段时日。”朱棡道。 徐妙云将侧头改成整个脸趴在朱棡的肩膀上,朱棡心里不是滋味,怀中的徐妙云身子很是清瘦,来了大同之后也憔悴成熟了许多。 她以前很爱诗文,在京中的时候更是熟读诗词,尤爱东晋女诗人谢道韫的诗句。她十分崇拜谢道韫的才气跟她的气节,敬佩谢道韫从一而终的态度。 两人仿佛一下沉默了。 朱棡抱紧了徐妙云,郑重道:“这一次,我不会像上次那样离开你。” 朱棡说出了自己要北上的计划。 徐妙云大惊。 “此去不比上次!”徐妙云撑起身子,郑重的看着朱棡。 这一次的危险程度可不比前年那么简单。 漠北深处势力交错,罗斯人,钦察人,蒙古人各有兵力!朱棡想要剿灭卫拉特部,周围势力不一定会袖手旁观。 “但是也得去。”朱棡郑重道。 “我怕夜长梦多。” 朱棡伸手抚摸徐妙云的脸颊。 徐妙云心烦意乱的很。 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怕那些草原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搅乱你全盘计划,漠南周边至少还残存有十万牧民在旁观,他们在等,在等朝廷做出决策和成绩。” “可是王爷……,你若是有点差池,你让妾身怎么办?” 朱棡一时间为难了。 但转眼间,徐妙云就盯着朱棡道:“妾身也要去!” 不行! 朱棡断然拒绝。 徐妙云气得不轻。 那张小脸上出现一抹涨红之色,徐妙云手指尖颤抖的指着朱棡,凄美又严厉的道:“你莫要忘了新婚当夜跟妾身的许诺!” 呃……。 朱棡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某个烛火摇曳,春光无限,美不胜收的夜晚。 或许男人都存在这种办事之前什么都能答应的天赋,心急之下什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来,他朱某人也是欲火攻心,承诺以后大事给商量的机会,而且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徐妙云身边。 朱棡头疼了。 徐妙云看着朱棡的表情,心里也无奈极了。 她缓缓放下手,眼神很是复杂的看着朱棡。 两人站在屋中沉默。 朱棡想着怎么劝徐妙云。 但徐妙云也想着怎么让朱棡不去。 她想多坚持坚持。 或许多坚持一下,朱棡就会放弃,纵然那样会让朱棡的计划落空,但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漠北那地方的凶险难以用字去形容,漠北每年只有春夏两季可以进去,必须赶在降雪之前出来,因为那茫茫的大草原上没有路! 到了大雪,没有食物,没有方向,到处都是狼群。 就连蒙古人这个战斗力如此强大的民族都难以应付秋冬两季的草原,更别说带着辎重,马匹,兵器的大明军队。 但朱棡决定的事,没那么容易放弃。 “妙云……。”朱棡叹了口气,话从嘴边吐出一个字,又一下子顿住。 因为徐妙云一下子蹲下身子,抱住了朱棡的腰。 “呜呜……,你这个混蛋……你说好了不离开我……!” 徐妙云哭了。 哭的很大声。 她握拳挥打在朱棡的胸口,力道着实不算小,她算是真正的破了防。 听着徐妙云的哭声,朱棡的良心一下子受了谴责。 他真的很想说一句,不去了。 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漠北,得去。 卫拉特部不除,如今这集宁的十几万草原人就是大明的定时炸弹! 万一哪天卫拉特部南下,一呼百应之下集宁那些草原人不顾生死的响应,届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朱棡捏紧拳头,承受着徐妙云的发泄。 堂堂王妃哭的梨花带雨,声嘶力竭,朱棡有种想给自己两拳的冲动。 哭了一会,徐妙云累了。 她就这么趴在朱棡的膝盖上睡着了。 朱棡叹了口气,俯身将徐妙云抱起送回房中休息。 而他自己则是回到工作室开始奋笔疾书。 …… 翌日一早,徐妙云眼眶泛红的给朱棡送来了早餐。 朱棡本想再安慰安慰徐妙云,但徐妙云只是强撑着笑了笑。 “昨晚妾身失礼了。”徐妙云轻轻行礼,笑起来的脸蛋儿是那么的憔悴。 朱棡知道,她其实只是强撑着自己。 第299章 可他们是圣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可他们是圣人 徐妙云离开之后,朱棡去见了吴伯宗。 见到吴伯宗的第一时间,朱棡差点不敢去认面前的人! 这是吴伯宗? 只见吴伯宗站在屋顶,负手而立,胡须杂乱不堪,眼神空洞深邃却又不失一抹锋芒! 并且,在吴伯宗的头上,朱棡居然看到了白发! 他才多大? 二十七岁! 朱棡深深的自责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为科学献身本就是科学家的荣誉,想要研究科学,就不得不付出青春、时间、身体、智慧,可以说一切的科研成果,都是科学家用生命在跟万物做交易。 “你想到了?” 朱棡抬头看着站在屋顶上的吴伯宗,开口问道。 吴伯宗低头看了看朱棡,他的眼中一下子汇聚了一抹精光,随后点了点头。 但下一秒,又锋芒尽失的摇了摇头。 朱棡低头看了看院子里杂乱无章的东西,地上丢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毛笔,笔筒,砚台等等……,连吃饭的碗都丢在了地上。 哎……,这家伙也是真较真。 朱棡叹了口气,将地上的凳子扶起来坐下。 “想到了一点,但是不知道是对是错?”朱棡问道。 吴伯宗点了点头:“是!” “何必这么较真呢?”朱棡无奈的看了看他的脸。 吴伯宗站在屋顶。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是他的回答。 接着,吴伯宗目光复杂又灼热的道:“我本以为王爷这个问题答案是教学生做人,做事。但学生苦思三日,发现并不是。” “任何东西在没有依托之后都会掉在地上,这是至理,这是天经地义!既然不是教学生做事,那就是在教学生道理。” “可学生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道理。东西掉在地上,到底是寓意脚踏实地还是什么……。学生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发狂一般的将东西丢在地上。” 朱棡看着吴伯宗那如痴如狂的模样,也心道是自己没有跟他说明白。 但是在吴伯宗的身上,朱棡真正看到了他身上较真。 这家伙天生就是搞科研的料子。 吴伯宗此时有些激动起来,他翻身下梯子,距离地面还有一米多的时候就纵身一跃。 结果‘噗通’一声摔了下来。 这家伙完全不受影响的站了起来,他激动的走到朱棡近前,一边跳脚一边喊道:“是事件本身!” “王爷没有想要给伯宗任何教诲,王爷只是诉说了一个事实!” 吴伯宗眼神灼热的看着朱棡,一字一句的道: “有重量的东西,都会掉在地上!是因为有东西在地底下吸引着这些东西。” 靠! 朱棡有些惊呆了。 这吴伯宗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居然把地心引力给搞明白了。 吴伯宗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两块黑乎乎的东西,朱棡一眼就看出,这是磁石。 想来吴伯宗便是在这里面搞明白了地心引力的这个东西。 吴伯宗如痴如狂,宛如疯癫一般将一块磁石放在桌子上,随后拿着另一块磁石去吸另一块。 当距离合适之后,阴阳两极磁石突然吸附在了一起。 ‘啪’的一声,打断了朱棡的沉思。 “两块磁石以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合在一起……,这是……引力!” 我擦。 朱棡挠头了。 你丫的也是现代人? “对,引力,就叫引力!”吴伯宗手持两块磁石,在院子里欢天喜地的跑着跳着。 随即,他看向朱棡。 想要从朱棡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不错,这就是引力!” 朱棡点头。 吴伯宗震撼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引力从何而来?” 这是吴伯宗脑中冒出来的下一个问题。 朱棡这时候让吴伯宗坐下。 两人坐下之后,朱棡看着吴伯宗,道:“你读了十几年的书,读的是什么?” 读的是什么书? 吴伯宗再次顿愕。 “读的……读的是道德仁爱,是治国安邦,是修身齐家。” 朱棡笑了笑。 这个回答,千篇一律。 你问一百个古代读书人,他们都是这样的回答,宋代之后的儒家圣学教育其实就已经走偏了,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根本就是放屁。 看到朱棡脸上的笑,吴伯宗不解,疑惑。 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可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宰相赵普?” 吴伯宗点头:“赵普,一代勋臣也,东征西讨,无不如意,求其所学,自《论语》之外无余业。此言出自 《古今源流至论》。” “那你认为,这话到底是在说赵普无才,单凭论语治世。还是说他有治国之才,仅凭论语便可治世?” 吴伯宗心惊。 不去怀疑历史的真实性,就单一以这个故事来评价。 按照当时的社会背景,定然是嘲笑多一些。 因为那是文人辈出的宋代! 士人无不以博览群书,通古烁今而引以为豪。 “或许,是批判多一些。”吴伯宗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不知道朱棡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典故。 朱棡微微一笑:“那若是再看赵普生平功绩呢?” 吴伯宗又迟疑了。 赵普乃是王佐之才,是宋太祖真正的左右手,主导的政治决策及一系列的治国理念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那这一句‘半部论语治天下’,就不太可能是在嘲讽赵普。 可若是赞美,岂不是说后世读书人读的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朱棡笑意盈盈道:“是不是疑惑?” 吴伯宗点头。 朱棡起身,幽幽道: “世人只知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却没看到其前半生的遭遇。初为幕僚,又经历陈桥兵变,从征二李之事,早已让赵普经历许许多多的起起伏伏。他不是不读书,而是将士人需要读的书垫在了脚下,去行了路,经历了事。” “吴伯宗,试问你自己,你经历过多少事?行过多少路?” 吴伯宗低头羞愧不已。 但朱棡没有笑他,只是淡淡道:“都错了。” 错了? 吴伯宗抬头。 “天下儒生!” “荀子!” “董仲舒!” “……” “都错了!” “可他们是圣人……!”吴伯宗只觉得世界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朱棡转头,看向吴伯宗淡淡一笑:“孔孟已死,何曾言他人成圣?” 第300章 不读书,亦可成圣 第三百章:不读书,亦可成圣 一道惊雷落下,劈的吴伯宗外焦里嫩。 不是圣人? 难道荀子不是圣? 其他先贤不是圣? 吴伯宗呆滞了……。 “可是天下读书人,都读的圣贤书!都认他们是圣!”吴伯宗心惊肉跳,只觉头皮发麻,浑身颤抖,睚眦欲裂之下连站都站不稳了。 朱棡轻笑。 缓缓抬起双手以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吴伯宗。 “那神农可是圣人?” 吴伯宗颤抖,双目呆滞的看着晋王殿下,只觉自己指尖麻木,以一种压抑至极的声音哑然道:“神农尝百草,奠基五谷,自当是圣人……。” “圣人以为神农是圣,是因为他尝百草,故而认为神农是圣。可神农可通论语?可通儒学?甚至神农不懂之乎者也,那么为何神农是圣?” “……” “仓颉亦不懂何为四书五经,不知何为修身治国,更没有开蒙,为何他也是圣人?” “……” “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他可否读过圣贤书?可为何孔子亦认大禹为圣?” 吴伯宗痴了。 呆了。 他们都是圣人,但他们没读过圣贤书,不知道什么叫做论语,不明白满口之乎者也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他们是圣! 不读书……也能成圣? 念头所及,吴伯宗突然浑身颤栗起来。 不读书也能成圣……。 “不读书……也能成圣?” 朱棡微微一笑。 他此时就是一只从现代伸出来的手,抓着吴伯宗的脚把他朝着现代拉去。 吴伯宗此时置身于古代和现代的洪流之中,还有太多太多的未知和奇幻等着他去解决。 “他们为何能成圣?” “因为他们仁德,对天下臣民,兄弟同胞施以仁政!他们心怀善念,敏于行,救民于苦难,还民于太平!所谓圣,非是传道讲学,将所谓圣人学问遍布天下,那无非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当是躬身作则,以自身为薪救民。” “先贤们不通论语,却明白何为仁义礼智信,何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孔子尊崇先贤,不是尊崇他们的学问,学识,而是他们治水的本事,救人的本事,造字的本事。书本不能救民,能学到的只有救民的手段,可又有多少人身躬力行?无非是居庙堂之高而高,处山林之远而远。不愿沉浮于浊世,更不愿沾染所谓铜臭。说得好听是洁身自好,说的不好听……只是一群清高无仁的畜生!” “得民恩惠,受民给养。圣人尚且知为民谋福,可近代读书人可知?” “孔子从未说过自己的学问可以成圣,也从未说过自己就是圣人,那后世的圣是谁认得?” “吴伯宗,真正的圣不是学问,是行动!天下为圣者,岂有钻研书本成圣的?” …… 吴伯宗‘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面色惨白,失魂落魄。 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朱棡也叹了口气。 吴伯宗啊吴伯宗,话已经说到这了,你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你自己了! 想要改变世界,第一要改变的就是传统观念。 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就肯定了儒家治国的核心思想,以至于明朝的学术观对于其他朝代来说是非常死板僵硬的,能钻出一个王阳明来,那都是属于卡了bug的猛人,几百年才出一个。 后来大明更为规定了八股取士,一下子将读书人牢牢的给钉在一个框子里。 想变法? 可以啊,你去科举。 科举得学八股。 你学了八股你就是朱程门生,你还想变法?你变法你就是大逆不道!你违背了恩师的意愿,哪个人会跟着你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变法? 在大明,忠孝就是人格代言词。 以孝立国的朝代,孝字等于天。 双亲过世,再大的事都必须守孝三年,三年内不能成亲,不能科举,不能当官,不能离开家。 这也是为什么宋代变法贯穿一个朝代,可大明从头到尾只有党争。 朱棡坐在凳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等着吴伯宗回过神来。 不过朱棡还是小瞧了这些话给吴伯宗的冲击力,足足一个多时辰,吴伯宗还在低头沉思。时不时的还发出一声声怪笑,让朱棡听了怪渗人的。 看了看天色,朱棡决定回家给媳妇做爱心午餐。 …… 大同府钢厂,和蔚州的官道畅通之后,来往货运快了不知多少倍,源源不断的铁矿石通过板车朝大同拉来,就在大同城东边的文瀛湖畔,已经搭建起了连绵数里的钢厂。 站在通往钢厂的道路上,就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钢铁灼烧的气味。 “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快。”朱棡看着那一排排的厂房,有些感叹。 发展的快,但不代表工业水准高。 如今的钢厂还是很原始的高炉炼钢,虽然效率比起百炼钢快了无数倍,但是想要满足真正的国家用钢,还需要进行工业发展。 “王爷,这段时间也是苦了王妃了……。” 马车上,缩在角落坐着的夏福抱着那个跟她身子差不多大的食盒,脸蛋儿红扑扑的说道。 朱棡收回撩起帘子的手,也微微叹了口气。 徐妙云的能力确实强。 上任兴国商会的负责人以来,就一直忙着大同周边的发展。 朱棡都忘了朱元璋交代两人尽快要个孩子的事。 “是啊,苦了她了。”朱棡点头,心有自责。 “福儿,回府之后本王教你一套按摩的手法,本王不在府里,你便每日给王妃按一按。”朱棡说道。 夏福脸儿一红。 王爷给王妃按摩的时候她看到过。 难道王爷要那样给自己按? 哎呀……。 夏福一下子将蜷缩的身子缩的更小了。 到了钢厂,朱棡下了马车,走到门口便看到有士兵把守,士兵身着盔甲,头戴钢盔,腰间还用锁链锁着燧发枪的末端,这样方便有人上前夺枪。 “军事重地,闲人止步!” 一声怒喝,卫兵精气神十足的开口怒吼。 赶车的马夫正要说话,朱棡出来制止,随后将腰间令牌递上。 士兵检查了令牌,随即道:“来此何干?” “拜访亲友。” “可有工号?” “工号001。” 001? 那卫兵低头,随即看到朱棡身上的蟒袍,吓得不轻,作势就要低头行礼。 朱棡拉住他的手臂:“例行询问是你等职责,不论尊卑,不论官衔。不是穿着一身锦衣华裳,就能进军事重地的。” 第301章 本王请你们来,不是吃闲饭的 第三百零一章:本王请你们来,不是吃闲饭的 “王妃,还是缺人手,五月份预计的二十万斤钢材现在只有七十多个炉在同时工作。” “王妃,我们运输部也差板车,现在水泥厂那边跟我们抢板车,一天就三百多辆在工作……。” 徐妙云看着各部门上交的册子,凝眉不展。 三月份工厂全面开工以来,大同府就真正的进入了忙碌。 各工厂,各运输队的单子源源不断。 而现在开始面临第一个问题,人手不够,运输力不够。 “人手不够就从道路大队那边申请,蔚州大同官道刚刚完工,他们可以休息一个月。开出高价请他们到钢厂来上工,并且补贴他们劳务费,每天多给十个大钱。” 徐妙云深知该出钱的时候就不能吝啬,如今整个大同热火朝天的劳作,若是这个时候给匠工们浇一盆冷水,会让原本不大的事情影响到后面的发展。 若是采用徐妙云的办法,人手的问题可以解决。 这时候,周仁带着人走来。 “大掌柜。”周仁知会了徐妙云一声。 徐妙云抬头,问道:“何事?” 周仁把手里的一张纸交给徐妙云,徐妙云看后脸色有些难看。 财务账册上还有三万七千多贯的空余,这是钢厂单独的账册,五月份的各项费用已经提前预支出来,也就是说五月份结束之后,这三万七千多贯就是钢厂全部的资金。 少! 太少了! 徐妙云精致的脸蛋上愁眉不展,她沉思着寻找解决的办法。 思来想去,怕是只有从王府支钱才能继续运作下去。 可是王府的钱还要支持集宁的开销……。 周围各厂房的管事,还有运输队的人也都唉声叹气。 这炼钢的法子是捣鼓出来了,可没钱去运作也是白搭啊。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可下一秒,她的柔荑突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握住。 徐妙云下意识转身,迎面撞到了身后的朱棡怀中。 “遇到难事了?”朱棡温柔的声音自口中而出,落在徐妙云的耳边。 徐妙云后知后觉,见四下都是人,心乱如麻的想要挣脱开。 “参见王爷。” 在场众人也纷纷躬身行礼。 朱棡摆了摆手,就这么抓着老婆的手,问道:“遇到什么事情了?本王见爱妃这么愁眉不展的。” 这话明显带着秀恩爱加责怪的意思。 周仁无奈道:“王爷……。” 周仁道清楚原委,朱棡也看了一眼周围的掌柜的。 这些人都是兴国商会招揽的人才,朱棡看这些人那一脸迂腐呆滞的模样,没好气的道:“没人就去挖人,山西这么多商人手里有车队,出钱请他们来送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咱们自己出钱出人来运送货物?” 众人先是呆滞,随后眼前一亮。 太原、洛阳、开封这些可都是老城了,每个城都住着几十上百万的百姓,商人来往这些城市,一个商号手里就有几十上百辆板车!这些不都是人手和资源吗? 徐妙云这时候也抬头看着朱棡。 朱棡握着老婆的手,继续道:“没钱就挣钱,钢厂打了这么多钢材不是拿来好看的,全部弄来打造农具!锄头、镰刀、斧头,这些东西寻常百姓哪家不用?有用处就有市场!” 周仁站在一旁,从刚刚的呆滞之中回过神来。 他听着晋王所说的话,心里掀起狂涛骇浪。 有用处就有市场! 何其精辟的道理。 有人用,就有人买! 古往今来的商业,不正是如此形成的吗? 朱棡说着,回头笑着看了看徐妙云,给了徐妙云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来了,就没事了。” 多简单的一句话。 也代表着朱棡无限的自信! 跟挂b讲道理,这本身就不合理。 徐妙云内心的小情绪烟消云散,只此一句,徐妙云便心尖儿都酥了。 “嗯,我听你的。”徐妙云点头,轻声轻柔,垂头看着脚尖。 “福儿,带王妃下去用膳!”朱棡揉了揉夏福的脑袋。 夏福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徐妙云和夏福离开,朱棡这才脸色一板。 众人纷纷低头,意识到王爷并不是没有发怒,只是碍于王妃在场而已。 “事情就是这么办的?”朱棡目光如炬,瞪了一眼众人,尤其看了一眼周仁。 周仁赶忙俯身:“王爷,是小的问题……。” 他冷汗淋漓,他有如今的地位全是王爷看得上他,离开了王爷的赏识,他周仁算什么玩意!不过是在京中的劳力工一个,干点散活养家糊口,哪能像现在这样,每个月拿着十贯钱的劳务费,还有京中的小宅子。 朱棡严厉道:“不是谁的问题,而是你们出了事,只想着交到上面,而不是想着如何处置!没有办事的魄力,没有定主意的胆子。” 一边说着,朱棡带着人走到钢厂内部的工房,工房用铁做的柱子加上青瓦搭建,四边通透没有遮掩。一个二十丈长,三丈宽的工坊下,排列着十座高炉,每个高炉加料口都在侧面,正上面的烟囱通往屋外。 下面则是用木头做的拉箱式鼓风机,鼓风机连通绞盘和一根铁做的棍子在外面,外面是引来的溪流,水是山上引下来的,所以水势一般来说都很湍急,并且上游修建了水坝,可以做到截流之后精准引流到水车处。 工房之中热火朝天,工人们面前穿着兽皮做的皮毡,有效阻燃隔热。 这样的工房这里一共有七十多个,也就是七百多个高炉。 高炉的材料是耐热砖搭建的,可以反复使用,每一炉一次性平均可以炼出五十斤左右的铁水,再经过除碳之后,送到后面的锻房,用十几个人拉动的锻造机捶打,便成了钢材。 “现在有多少可以打铁的铁匠?”朱棡看着那些裸露肩膀的工人,问道。 “不低于五百人!”周仁连忙回答。 “五百人?都在炼钢?” “是……。” “这些活以后不用他们参与了,每一个工房留两个老手看着,其余都用新人。本王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铁匠,不是为了在这炼钢。搭建工房,准备铁毡铁锤,让他们打造农具!每打造一把,奖励三个大钱。” “另外送信去各州府衙门,就说大同府这边有质量好的农具出售,让各地府衙发动商人前来购买!” 朱棡竖起手指:“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挑选二十个手艺高超的铁匠,参与造车。” “本王要成立一家车行!” 第302章 夫君不正经 第三百零二章:夫君不正经 造车,这玩意,一直是朱棡的某个心结。 生活在前世的人就知道,一个国家的造车行业落后是一件多么憋屈的事情。他国人只需要以合适的价格购买,而进口到其他国家,立马就价格飙升。 朱棡前世,也欲哭无泪过。 这辈子,我要让大明的造车行业领先全世界! 汽油车,柴油车,目前来说还不现实。 但是带框架式结构和减震器的马车是有办法做出来的,重量更轻,负重更多,道路行驶也更为方便。轮子的橡胶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继续用木轮子。 轴承倒是能造出来,有了浇铸之后,很多精细的零件都能加工。 造车的事朱棡第一时间还是打算交给懂行的人,张鹤就是那个人,这家伙祖辈铁匠,工艺手法出神入化,朱棡只是提出想要造一辆铁架子的马车,结果人家就把方案给说了出来。 “王爷,别说您了,就是我祖父跟我曾祖都想过造车,但最后因为没有钢材,只得罢手。”张鹤一脸感慨的说道。 朱棡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你祖父跟曾祖可曾留下图纸?” 张鹤摇头:“小民出生那会便已经流离失所,曾祖为南宋朝廷绘制的那些图纸也都没了。据说其中还有南宋巨型商船的图纸,专门为远洋所用,供使宋朝朝廷与外国交易。” 朱棡有些惊喜,忙问道:“有没有办法搞到?” “或许询问一下大都那边还能找得到。”张鹤道。 “元庭当年抓了许多南宋的匠人去修建元大都,本来是打算要组建水师的,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作罢。若是说还有哪里可以找到图纸,怕是也只有大都能够有蛛丝马迹了。” 惊喜之余,朱棡也很快冷静下来。 自己手里其实缺的并不是图纸,而是匠人。 “张鹤,你手里还有别的铁匠没有?” 张鹤沉思了一会:“家父曾有兄弟也是铁匠,因战乱提前躲至巴蜀避乱,这些年与那边有过书信往来。据说家中小叔在巴蜀开设了铁匠铺,专门教导人打铁制作农具,不下百余人。” 朱棡心里乐开花了。 这张鹤当真是个宝贝。 造车的事有了眉目,铁匠的事也顺手一道解决了。 朱棡绘制了一张板车的图纸,以钢材做板车的中轴,轴承则是用钢珠轴承。轮毂也采用钢加木的设计。 “得快点搞到橡胶了,不知道沐哥儿那边怎么样了,只要打通云南跟安南、暹罗的路,就可以搞到足够的橡胶了。”朱棡心里有些焦急的心道。 有了朱棡这个主心骨在,钢厂很快开始热火朝天的工作起来。 比徐妙云更狠的时候,朱棡直接将三万贯钱全部用来奖励劳工和招聘铁匠。 一时间,整个山西的铁匠闻风而动,不少外地也都纷纷赶来,就为了给晋王效力。 造车的事丢给了张鹤,张鹤带着二十个人没日没夜的钻研技术,最后居然连螺丝跟螺帽都捣鼓了出来。 有了螺丝螺帽的加持,板车造的异常的快,最先造出来的一辆是用钢板造的,但奈何自身重量太大,根本无法使用。朱棡心急之下也将‘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个概念传输给了张鹤,随后,工业历史上的第一块角钢,也成功诞生。 用角钢来做支架造出来的板车重量轻了几倍,载重量也大大提升。 这种板车比木板车的转性更好,有减震的存在,更是省去了颠簸之苦。 朱棡命全部铁匠全部帮着张鹤造车,先造五十辆精致豪华的马车! “框架用角钢打造,整体减震也要做好……。” 距离出征的时日越来越近,朱棡几乎是连轴转,白天工厂,晚上就住在工房,跟铁匠们一起探讨造车的工艺。几天下来,铁匠们受益匪浅,深刻明白了百炼钢之所以是百炼钢,而钢厂的钢却能一炉成形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一个叫碳的玩意。 有几百个人加入,五十辆马车只是小意思,周仁一口气召集来了不少商号的掌柜,随后山西各地州府又派了人来采购农具,召开了一个钢厂内部展览跟销售会。 采购农具的商号倒是老老实实的,都是为了各自州府父母官的命令。 他们都不愿意来跟晋王打交道。 谁不知道晋王杀商贾啊。 但都是为了自己当地父母官的命令,自己还要在当地做生意的话,就不可能不顾及官府的照拂。 “诸位,咱们大同钢厂的农具,那绝对是物廉价美!!” “咱们的钢材都是采用的新式兴国一号钢材,坚硬无比的同时,还耐磨损,一把锄头用一代人是一点问题没有!其次还有斧子,啊……这个镰刀,凿子……。” 铁匠们打造的农具被一个个拿出来展览,让朱棡都有些意外的是,不光是那些给官府买农具的商人感兴趣,就连外地来的跟山西本地做其他生意的商人都来了兴致。 一个胖商人穿着一身粗衣,捏着嘴边的小胡子走过来。 “黄二胖,你凑上去干啥?”一旁的商人同伴见状问道。 黄二胖拿起一把锄头,用镰刀的刀背敲了敲,农具顿时发出‘铛铛’的金石声,胖子商人感叹道:“确实是好材料,这豁口也实在,就是锄头背厚了点,挥起来不轻便,农妇怕是挥不动。” 站在旁边的周仁闻言也歉意的道:“这位掌柜的说得对,确实是咱们欠缺考虑了。” 这胖商人短短两句话,便说出了一家子人的辛酸。 在普通农家,农妇一样要下地干活,而且都要包的严严实实的。 站在角落的朱棡闻言也叹了口气。 一旁的徐妙云握紧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柔柔问道:“夫君何故叹气?” 朱棡反手握住徐妙云的手:“夫君只是在感叹,都说女子娇弱,但女子也能顶半边天。如我家妙云便是这样的女子,让本王又是疼爱又是自责。” 徐妙云大脑宕机。 只得片刻后双颊绯红,娇嗔着丢掉朱棡的咸猪手,美不胜收的轻嗔:“夫君不正经!” 得,朱棡上头了。 第303章 山盟海誓 第三百零三章:山盟海誓 朱棡觉得自己上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世界,不然怎么可能和徐妙云相遇结缘,还从一代永乐大帝的手里抢了过来。 徐妙云虽然是大家闺秀,身上却没有大家闺秀的那股子骄纵,有的只是身为名门之后的低调和觉悟。有时候朱棡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徐妙云的,跟了自己之后一路操劳,还未成亲之后就卖朱云香坊的香皂。 成婚之后没多久,又跟着自己到了这塞外苦寒之地,还整日在钢厂跟一群大老爷们面前抛头露面。 换做一般女子,怕是早就怨气横生。 好不容易看着各项大事有了着落,可以停下来歇一歇,但是朱棡又要开始背井离家,带兵北上,试问自己这个丈夫又给了徐妙云什么呢? 朱棡叹了口气。 “妙云,为夫惭愧。”朱棡深深无奈的道。 俗话说夫妻同心,徐妙云跟着朱棡这么久,知道王爷的性子是那种独自清醒的性格,在繁华背后,他总是能清晰的认知到危险。听到朱棡的话,徐妙云也明白朱棡内心的无奈跟憔悴。 “夫君,妙云能跟你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你是皇子,却没有半点不好的习性,不骄纵,不好淫色,也不好喝酒逗鸟,游手好闲。你知道的,妾身是闲不住的性子,能够这样为夫君,为朝廷,为大明臣民做一些事,已经不敢奢望太多。” “妙云不希望夫君担心家中之事,诚如夫君所说,女子也能顶半边天!妾身给夫君顶家里的天。” 朱棡内心感慨,自己大概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妙云含笑,握着朱棡的手,双手捧在掌心,贴面于手背,哽咽呢喃道: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夫君,你一定要回来,妙云在这里……等你!” …… 有些东西得到了就不想失去。 诚如朱棡和徐妙云。 又诚如这些想要买农具的商人。 众人口中的黄二胖是个身世凄苦的人,从小双亲亡故,靠着吃村子里的百家饭长大,农忙的时候就帮着村子里的人做农活。后来到了十六岁还没成亲,就下定决心要出去闯荡,被山贼打劫结果忽悠山贼去劫义军的仓库,被一伙义军给团灭,就剩下他一个。 帮着义军运送了一段时间的粮草,攒了些家本,又在各地跑商,这两年才衣锦还乡,一心想要给老家当年接济过他的百姓们做点实事。 “额黄二胖虽然商场上不是啥好玩意,但说到这干农活,咱不说是商人里最好的,那也是有点真本事的。”黄二胖嘿嘿笑着,拿着一把锄头试了又试。 “这锄头啊,得看这尺寸合适不合适,宽了挖不下去,窄了勾不上来土。而且这前端得是半圆的,两边突出尖角,这样才好锄地。这落砂好不好,也有讲究,要看这锄头表面是不是光滑,过于光滑,遇到湿的泥就容易黏上去,所以这表面得用锤头敲出来凹凸不平的面……。” “……” 实验了一番,胖子当即下单了两百套,一套由:锄头、镰刀、斧头、铁锹、砍刀五件套组成。另外还订购了三个铁犁头。 而且兴国商会这边是一个月内只要损坏,无条件退货,有了这重保证,那些商人也都出手大方,一口气买了近四千多套农具。光是价格高达二十贯的铁犁头就买了不下于百个。 一旁的商人感叹:“咱们这回是赶了躺了,这些农具运到南方正好是秋收,压根不愁卖啊。” “是啊,如今大明的农具是供不应求,朝廷到处买铁,也只有这么大同能买到这么好的农具了。” 这也是商人们的吐槽,大明的军政军备耗费的铁太多了,基本上全部的铁都拿去铸造兵器跟盔甲箭头了,民间存铁量极低,老百姓使用的农具多数是一些残次品。 这其中也跟元朝的管制有关系。 元朝时期,南人百姓出现过一个村共用一把菜刀的事情,元朝对于刀械农具的管控,也是百姓们根本无法生存的一大原因! 不过在明朝并不禁止民间买卖农具,农具是促进农业发展的重要道具,也是首要道具,以朱元璋以农为本的治国理念,不给百姓农具那就是要老百姓双手刨土,一年又刨的出几粒粮食? 农具的价格在大同钢厂这边很低,远低于中原腹地的价格,运送到中原,这个价格很可能翻几番。 但是朱棡并没有制止他们抬价,初期合适的抬价才能促使商人们源源不断的进入大同府采购农具,这边才有钱可挣。 周仁又道:“今日除了开办交易,还有两件事,第一是为了外包钢厂矿石运输的项目。” “第二则是向诸位商户推荐咱们兴国商会最新制造的‘行路者号’驴车。” 这里用驴车,主要是因为商籍是贱籍,不能乘马车,只能乘坐驴车。 一听是驴车,各家商号的人也都开始动心了。 还是那句话,商人虽然社会地位不高,但是不妨碍他的钱是香的。 有了钱,想买什么东西都可以巧立名目去买。 天子不让我们坐马车,那我们就坐驴车不就行了? 一看到那新型驴车的减震装置,商人们彻底坐不住了。 “娘勒个乖乖,这马……这驴车是一点不颠啊!” “好东西,老朽得买一台,老朽的腰背不好,这不弄个减震的,怕是没几年就颠散架了。” “奇了,当真是奇了!” 坐在驴车上,商户们是左看看,右看看,这驴车跑起来轻快的很,走到有起伏的道路上也是轻微的颠簸,丝毫没有硬邦邦的板车那颠的人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的感觉。 没有减震的车那就是跟地面实打实的碰,根本没有半点缓和。 一般只能通过放垫子来缓和颠簸,但说实话,效果微乎其微。 可如今,这个问题解决了。 周仁笑着将商户们引下来,道:“这行路者号目前只有十几台,但是后面陆陆续续会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来。为了酬谢诸位的惠顾,兴国商会特意推出活动。” “前五十辆带编号的行路者号为车行终身贵宾,可享受三年退换,过三年以旧换新的高级贵宾服务!” 第304章 一堆废话罢了 第三百零四章:一堆废话罢了 距离定好的出征还有一天,朱棡念念不舍的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旁边那安静熟睡,嘴角还挂着笑容的徐妙云,内心感到惭愧。 早点回来! 朱棡低头在徐妙云的朱唇上浅吻一口。 徐妙云也醒了,缓缓睁开眸子,眼帘望着朱棡微微颤抖着眼帘。 “夫君……。”徐妙云柔情万千,风情万种的勾上了朱棡的脖子。 “不起床?” “不想起……。” 一切柔情蜜意自不用多说。 这也是徐妙云到大同之后第一次没有辰时起床,而是一直到了午时才在徐妙锦的疑问下脸儿红润的打开房门。 朱棡随后也老气横秋的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看到小姨子呆鹅一般的看着自己,朱棡揉了揉她的发丝:“在家好好的,听你姐的话,不听话就把你送回京城!” 说着,朱棡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妙锦捂着头,小嘴里嘀咕道:“切,装啥啊,又不是偷情,搞得这么紧张。” 刚走出门口的朱棡差点一下子摔倒。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小姨子,生猛的很啊。 朱棡又来见了吴伯宗。 这次居然遇到了詹微也在。 “你怎么也在这?”朱棡皱眉问道。 詹微听到朱棡说话,忙转过头来。 “我靠!?” 朱棡吓得不轻。 詹微这老头疯了? 只见那个一向清高自傲的詹微詹御史此时牙呲欲裂,面目狰狞的死死盯着朱棡,詹微的眼中遍布血丝,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仿佛是看到了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朱棡这才想起。 哦,这老头被自己叫回来挖煤了。 “你怎么没去煤场?”朱棡皱眉问道。 小院子里,詹微一手‘啪’的拍在那张石头桌子上,朱棡看了都心惊肉跳。 你不怕痛的? 不过很快,就看到詹微这老头儿的脸色更为红润,好家伙,不一会手就红成了猪蹄子。 装啥啊?你以为你铁砂掌? “你要灭道!” 詹微从喉咙里吐出四个字。 “灭道?”朱棡乐呵一笑,抱着双手问道:“我灭什么道?我跟道家有没有渊源,而且道士又没招我惹我。” “儒道!圣人学问!”詹微往前冲过来,怒吼道。 这老头显然跟吴伯宗交流过。 这时候,吴伯宗从一旁的灶房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 “老头,你太敏感了。”朱棡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我没说过要灭任何道统。因为任何道统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我只是要纠正,要修改。” “你要篡儒?不行,绝对不行!老夫……老夫……老夫死给你看!” 詹微此时就是个巨大的炸药桶一般,惹到就要炸。 朱棡淡淡道:“那你死。” …… 现场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詹微死死地盯着朱棡,他不可能真的去送死,“我要盯着你,阻止你!” 朱棡只能‘小熊摊手’,淡淡道:“你未经事,我不怪你,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圣人尚且教你何为求真务实,那你可曾有过实践?” “我记得,你在洪武三年的时候,为朝廷写过劝农诗?” 这是詹微的功绩,在翰林院编修的国史上亦有记载,并且大书特书。 詹微哼了一声,甩手负在身后,冷笑道:“不错,老夫确实做了劝农诗,你若要以这个来赞扬老夫,大可不必,老夫只做分内之事,不受此等侮辱。” “赞扬?”朱棡莫名其妙的看着詹微。 詹微也下意识的皱眉。 “你大概是理解错了。” “我想说的是你的劝农诗就是一堆废纸,‘举善而教不能则劝也言君能举用善人置之禄位教会不能之人使之才能如此则民相劝勉为善也弄者百业之本也农兴则百业兴……’” “这是你的劝农诗原话,有幸在大本堂时学过。” “一堆废话,毫无半点作用!” 詹微气的浑身颤抖。 洪武三年百业待兴,天子着令起草劝农诗,劝诫百姓务实农耕,为朝廷奠基万里江山。当时负责撰写的是整个翰林院学士都要上交一首,结果自己这个御史台御史出手合了天子的心意。 这是詹微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 可如今,居然有人说他的劝农诗是……是一堆废纸?一堆废话? “啊,詹先生这文章确实是文采斐然,妙笔生花!引经据典,大本堂上,宋师对这篇文章颇为看重,说了不少溢美之词。” 詹微心里七上八下。 一时半会他都摸不清楚这晋王到底要说什么。 你一下褒,一下贬的,到底说什么? “若是说文章,确实是妙笔生花。可要是拿来劝农,就是特娘的一堆废话!垃圾话!你写文章之时,可曾下地干过活?可曾参与过农民的劳作?你尚且连耕种都不知,在撰写文章之际高谈论阔,谈农时、春耕、播种、秋收这些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劝谁?” “百姓难道不知道该种地?不种地吃什么?靠什么活下去?需要你来劝?” “百姓又听得懂这些晦涩的文字?大明百姓开蒙百人无一,识字人数更是少的可怜。你自己尚且不耕种,啊对……,前年红薯秋收大典,你詹御史还告病不出,躲在家里玩小妾!” 詹微一阵失魂落魄。 朱棡的话,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刺入他的心窝子,刺的他浑身颤抖,痛的难以呼吸。 一旁的吴伯宗眼露精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敏于行! 要敏于行啊! 朱棡摆了摆手:“父皇让你来大同,本意是让你我冰释前嫌,让你在大同静思一段时间。但本王看来,你我之间隔阂太大,你这等朝廷贤才,还是别跟我混在一起,免得脏了你身边的空气。” “明日起,你便去煤山,孤不想看到你,你一日不想明白,就一日留在煤山里。” 朱棡对詹微是真没啥好感。 人才到处都是。 费那么大劲去调教一个詹微干啥? 面前大可爱吴伯宗不就是自己的贤才吗? 朱棡笑着将手里提着一筐土黄色的东西交给吴伯宗,另外又给了他一本厚厚的书本。 “本王要离开一段时间,为了让你不荒废,这个东西你拿去种。切记完事必须要亲力亲为,做好记录,本王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的收获。” 第305章 你的梦想是什么 第三百零五章:你的梦想是什么 吴伯宗先是错愕。 朱棡看着他郑重道:“农人之苦,你不过是窥见一二,昔日本王于观稼店数月闭门不出,方得国之重器。如今本王亦希望你能如此,切实劳作,体会农人之辛劳!” 朱棡微微一笑,“平日我们总在说农乃国本,可既然是国之根本,自然是人人重视,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学子士大夫真正做到了切身参与,身行力耕?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读了,行的路在哪?若是连施政的读书人尚且不知道农之辛劳,那又怎么实现圣人口中的‘仁政’?又怎么能被称之为圣人门生?” 这些话到底能不能让吴伯宗大彻大悟,朱棡并没有完全的信心。 但朱棡确实是有意将吴伯宗往王阳明的政治核心思想上面带。 朱棡也不能说的太深,不能说的太死。 给一个聪明人制定框架,是对人才的浪费。 朱棡回到家中,徐妙云已经在准备他的行李。 “怎么准备这么多东西?”朱棡问道。 徐妙云从台阶上下来,轻声道:“都是些吃食跟换洗的衣物,夫君是王爷之尊,出门在外也不能免一些东西。” “有劳了,娘子。”朱棡握住徐妙云的小手,两人相携于王府门口。 “等夫君回来,大同这边的王爷也该完工了……,妾身提前给工部的人交代了,为王爷建了个鱼池,放了几百尾黄河捕来的鲤鱼。”徐妙云自顾自的喃喃道。 朱棡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早点回来。 徐妙云说罢,将一根簪子从头上取下。 “夫君,想妾身的时候,便看看……。” 两人有太多的不舍,新婚以来一直是聚少离多。 可纵然有不舍,朱棡还是选择先安定政局。 他没忘记自己曾经暗许的诺言,要让徐妙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大明。 “王爷,妙锦那边……。”徐妙云拉住了朱棡的衣角。 朱棡愣了下。 但随即知道是徐妙锦闹了脾气。 “算了……。” 朱棡摇头,并没有选择去安慰小姨子。 …… 五月初,朱棡回到了集宁。 五月份的草原鸟语花香,处处充满了生机,离开了不过十天,草原上俨然已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朱棡来不及感叹美景,因为他知道这所谓的美景他接下来要一直看很长一段时间,再美的景色,看多了也就那样。草原确实美丽,但更多的还是枯燥跟乏味。 营地里,朱棡到来之后便召集众人议事。 军帐之中,朱能、赵武、楚力、张玉等其余十几个百户都已经到了。 “军备准备的如何?”朱棡问道朱能。 朱能脸色郑重,气势沉稳,起身抱拳道:“回指挥,都已准备妥当!每人的弹药枪械都已经分发下去,其余各小队的军备已经准备完毕。” 这其中就涉及到工兵,盾兵,侦察兵等专属的铁锹、盾牌、望远镜等等。 一个标配的浮屠营士兵,配备燧发枪一把、燧发枪弹药五百发、马刀一把(马刀根据职业兵种,特殊职业兵种为短马刀),胸甲、胯甲、臂甲、头甲一套,水壶、睡袋、辎重包,止血带、纱布等等。 一个浮屠营士兵还配备两匹战马,一匹载人,一匹负重,而陷阵连也就是重骑兵冲锋队,配备三匹战马以负担外甲、马甲那骇人听闻的重量。 精良的装备加优秀的身体素质,再配上浮屠营将士们众志成城的决心,这就是浮屠营。 真正的大明精锐。 而且浮屠营出征阵营之中,还配备了十个参与过枪械维修的士兵,作为后勤人员随时维修枪械。另外还有医疗队跟清洁队。 清洁队主要是针对士兵个人卫生,清理面部及身体卫生。 这一次出征还有一个点,就是青眼的人手。 朱棡曾经希望青眼拥有一只海东青,虽然目前实现这个理念有点困难,但青眼手里的几十个徒子徒孙,加那些数不清的鸟兽也不是吃素的。 “诸位,劳烦了。”朱棡起身,郑重朝着众人拜礼。 众人纷纷回礼。 赵武激动道:“有王爷,便有浮屠营!我等虽为大明军人,但都是王爷一手提拔,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等死而无憾!” 楚力亦沉声道:“军人以报效家国为荣,得民给养,受民恩惠,自当为国征战!为我大明牢牢的啃下这块漠南养马地!” 说罢,楚力行了个军礼,以最崇敬的姿态高喊:“日月山河,扬我明威!” 众人纷纷单膝拜礼:“日月山河,扬我明威!” “日月山河,扬我明威!” …… 卧栏夜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摆在朱棡面前的,不是梦。 一千四百余人,皆是全副武装的骑兵,皆是大明忠勇! 战旗猎猎作响,风声席卷着漠南草原,远远地,可以听到不远处放牧的牧民用咽喉嗓音发出的歌声,歌声气势磅礴,颇有气势,冥冥之中契合了草原这片辽阔的天地。 朱棡披甲走出军帐,特制的防水牛皮靴踩在木质的点将台上,望着蔚蓝苍茫的天,看着全部换上了迷彩军服的浮屠营将士,朱棡心口长出一口气。 营地所处是一片谷地,所以并没有很大的风,朱棡高喊:“本王还记得第一批浮屠营训练的那一天,我发誓要让浮屠营成为天下最精锐,最强大,最勇猛的军队!没有之一。” “但当本王看着两百多将士惨死于土剌河战场,本王明白了。天底下没有不经历血的战功,没有不死人的战争!所谓精锐,所谓勇猛,都是用士兵的血,用士兵的命去换的。” “但要让本王放弃浮屠营,放弃培养你们这些大明的精锐,本王不甘心!不愿意!如今的大明已经是安稳阶段,和平阶段!但本王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 “一个国家的兴盛与强大,必然是有一群不怕死,不畏惧的人顶在前面,替百姓受苦,替家人受苦!” “将士们,哪有什么国家兴盛,与民同休。” “真正的安定,从来都是在刀锋之内,在威慑之下。” “你!”朱棡伸手指着前面的一个将领。 将领愣了下。 “你的梦想是什么?” 第306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三百零六章: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句话有点突兀。 但是很快那将领就哈哈大笑:“回将军,卑职有一梦想,就是纳个小妾,替小的延续下家里的血脉。” “哦?这个梦想还没实现?” “没,在京里的时候,朱指挥给小的说过一门,但那家的伶人嫌咱是个杀才,不懂得怜惜人,不肯跟咱。”将领梗着脖子脸色涨红道:“日它血哥的,咱十六岁就当兵,跟着陈友谅跟皇爷做过对,后来降了皇爷,在军中混了七八年,若不是遇到王爷,咱还只是臭丘八!” “咱哪懂什么怜惜人,他奶奶的,这男女不就是公母吗,凑一块不得了?现在咱也不奢望了,只要能在军中给老少爷们一起,倒也痛快!” 朱棡有些感慨。 这些大明虎贲清一色的没什么文化,但报国之心却是历朝历代罕见。 相比较于宋朝糜烂的边军,元庭混乱不堪的杂牌军队,大明的虎贲简直是天兵天将。 “这次活着回来,本王给你说一门!”朱棡淡笑道。 “啊?哈哈哈,真的?那咱谢六子先行谢过殿下!” “不过得说好,你可得多杀几个蒙古人。” “瞧好殿下,读书识字,喝酒嫖j咱谢六子不了解,但这杀人越货,你老放心!” 朱棡又看向另外一人:“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被问道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年轻人脸色一僵,稍显拘谨,但很快也脸色有些激动的道:“回殿下,小的想要一座宅子!一座大宅子!用来安顿家中父母跟祖母祖父……!” 朱棡苦笑:“你倒是想得美。” 那人立马有些尴尬。 但朱棡画风一转,便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大房子吗?” 那人支支吾吾一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朱棡脸色严厉的训斥道:“因为穷!” 这一下让将士们有些哗然,那年轻人也是脸色一白。 不是因为穷,谁又愿意去战场上拼功劳呢? 朱棡摆了摆手:“且不说宅子的事,诸位的出身、婚事、养育,无一不都是受到了一个‘穷’字的影响!你们有什么?读书读不明白,家里没有三瓜俩枣,连特娘的长相都是个苦劳力的命!你们想要宅子,想要媳妇,凭什么?” “哪怕是地主的女儿,人家都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少爷,你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凭什么看上你?” “我朱棡,大明皇子,我爹是大明皇帝!我娘是大明皇后,大明嫡皇子,将来的皇帝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我就算是什么也不做,后半辈子依旧是尊贵至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便是躺着挥霍,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众人愕然。 就连朱能等人都是一脸的蒙蔽。 这……这特娘的算哪门子的誓师大会? 这特娘就不怕引起兵变? 王爷啊,王爷,你是没看到下面那些个杀才的眼神啊! “试问诸位,你们羡慕不羡慕本王的身世?” “做不了我这样的身世,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想着去当官一代?如今我出钱让你们强身健体,教你们上阵杀敌,给你们立功的机会!” “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们之中很多人还是新兵,家中也有美娇妻,有双亲待养,有子女等待你们的哺育,你们不想光耀门楣?不想封侯拜相?不想自己的后代像那些富家子弟一般,荣华富贵?” “难道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对别人投怀送抱?看着双亲老无所依,看着自己的儿女被那些富人使唤?告诉我,你们愿意不愿意?” 愿不愿意! 大声的呵斥,让不少人心头颤抖。 站在人堆里的年轻将士们纷纷捏紧了拳头,他们咬牙,他们不甘! 厄运多寻苦命人,他们不要再做穷人! 人群中,有将士脑门充血,不顾一切的大喊:“愿意!愿意!” “愿意!” 群起激昂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短短几个呼吸,十人,百人! 仿佛一滴水掉进了马上要燃起来的油锅,溅起油花,噼啪作响! 这就是朱棡想要的效果。 一支没有血性的军队是成不了事的!在报国情怀稀少的古代,很难像后世的红色国度那般拥有那么多有气节,有血性的人民子弟兵。 在古代,唯有利益才是驱使军队强大的最主要因素。 朱能等人也彻底叹服。 多么简单的话,多么显着的效果,以利驱使绝对是历朝历代都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 朱棡看到将士们群起激昂的样子,嘴角微微有一丝微笑。 人不到绝境,没人会认命。 有血性的人在看到了希望之后,爆发出来的威力是无比强大的!相比于后世人的苦难,古代的军人才是真正的苦难,他们随时将命栓在裤腰带上,随时会丢掉性命。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朱棡双手高抬,高喊道:“立了功,本王给你们富贵,漠南边军有的是职位!即便是死了,本王也有百贯的抚恤跟子孙的恩荫政策,你们的子女会到漠南来读书认字,完成学业,本王也会给他们安排职位。” “在职位上呆满十年,便可真正的成为漠南行省官员!” 这些政策无一不让人瞠目结舌。 就连赵武都有些眼红的道:“奶奶的,死了都特娘的值了。” 朱能淡笑道:“你可不能死,你是陷阵营主帅,浮屠营的中流砥柱啊。” 赵武感叹:“咱是遇到当兵的好时候了。” 朱棡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一碗浊酒。 高举酒碗。 “此行出征,本王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誓行大明之王道,铲除塞外不轨之人!” “愿尔等上下同心,相互扶持,持大明之锋锐,斩敌而归!” 说罢,朱棡仰头将酒液倒入口中。 酒碗高举,示意一口饮尽。 将士们也纷纷倒酒,高举酒碗,一饮而下。 酒水不是什么好酒,但胜在此情此景,当是饮酒之时! “好酒!” 楚力高呼一声,只觉脑血上涌,豪迈大笑。 天穹之上翱翔过一只威武的雄鹰,微风皱起,吹动朱棡背后披风。 朱棡拔剑而立天地之间,身形如一柄开锋的宝剑,锋锐尽显,凌厉如一点寒芒。 “明军威武!” “威武!” “大明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 战鼓,号角,同时响起。 此行纵然艰难,此行纵使身死。但男儿在世,岂可不这么顶天立地一次? 有道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出征!” 第307章 大不了我也学霍去病 第三百零七章:大不了我也学霍去病 “王爷,燕王那边……。” 军帐中,朱能有些不确定的询问了一句。 这两天燕王闹着要随军出征,大有不带他就一头攒死的冲动,这要是燕王冲进军营闹起来,他们也不敢拦啊。 朱棡没抬头,只是看着面前的地图,淡淡道:“我让人给他下了药,跑肚的,一时半会他没那功夫站起来,等他病好了,咱们已经出了漠南了。” 朱能只觉括某处的肌肉有些酸软无力起来。 你们天家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朱棡不带朱棣,是为了让他领兵接应。 要是自己前线出现问题,还能让朱棣带着人前来救援,加上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虽然吃的白胖了不少,不过伤口还没愈合,骑马容易伤到伤口。 还有一个原因。 万一老朱气不过跑来漠南找儿子,老四老五还能撑着顶一会,不至于直接跳脚,要是事关自己两个崽子的生死,怕是朱元璋得再来一次不计后果的北伐。 不过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不到一个时辰,军队整兵完毕。 在朱棡身边,还多了两个人。 一个海别。 一个乃儿不花。 朱棡骑在马背上,转头看着乃儿不花,脸色有些古怪的问道:“你真要跟着去?” 乃儿不花,草原的第一勇士,单论武力来说,这家伙在浮屠营都可以做到无敌手。草原人从小便学摔跤术,与中原人所谓的武功不同,草原人的摔跤术更多的是贴身肉搏。 朱棡曾看过那些草原汉子摔跤,气势非常磅礴,一米八一米九的大高个体重在草原上的搏斗便宛如野兽厮杀一般。中原王朝对草原人的压制历来都是体现在科技水平上,在个人武力基础上,中原人完全不占优势。 总不能各个当兵的都是武林高手? 而且像朱棣这种练武在两年时间可以达到突飞猛进的,那都是得益于他自身的条件,以及更多的是皇家势力的支持。 练武,甚至比读书还要费钱!在刀剑价格昂贵的古代,一把刀剑,一套盔甲,以及练武要用的器械,就足以让寻常人家望尘莫及。 最重要的,还是名师的教导。 和读书人授学不同,武人好财,教人武艺是实打实要交学费的。这个费用往往高的恐怖。 言归正传,乃儿不花虽心有不甘,但如今漠南已经被大明治理的井井有条,看到牧民们的生活越发的安定,乃儿不花的心里也逐渐对那一丝执念有了释怀。 “回王爷,乃儿不花请战,随同公主殿下。”乃儿不花翻身下马,跪地道。 “所以,你随军出征只是想要护着明珠公主?”朱棡冷笑一声,质问道。 “……” 乃儿不花沉默。 他确实只是为了明珠公主的安危,公主乃是齐王血脉……。 “卫拉特部与大明宁国公之间的恩怨你不是不知情,算起来这卫拉特部还是你们的仇人,如今大明征讨你们昔日的仇敌,你居然只是想着护住明珠公主?” “你能随军出征,本王很高兴。但是你的初衷,本王很不满意。” 朱棡声音悠悠,却让人忍不住人头颤抖。 当了这么多年王爷,朱棡身上也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压,尤其是那种居高临下俯瞰的孤傲,更是让人难以直面。 乃儿不花的头低的更低。 朱棡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手持马鞭语气冷漠道:“将你手中尚且持有的兵权,交出来!” 一句话让乃儿不花彻底呆滞。 他心头掀起狂涛骇浪! “草民手中,从未有过兵权!”乃儿不花咬牙,声音坚定的说道。 “没有是吗?”朱棡淡淡一笑,随即也轻飘飘的翻身下马。 站在山岗上,朱棡一马鞭挥出。 ‘噼啪!’ 马鞭直接如一道闪电一般落在乃儿不花的肩膀上,瞬间,乃儿不花身上的布衣撕裂,一道猩红带着血珠的伤口出现,伤口很快变红,随后冒出点点血珠。 “……”乃儿不花硬生生的咬牙忍住,捏着拳头冷汗从额头冒出。 但他的身形巍然不动!仿佛一座高山屹立在原地。 他不能说……! “是条汉子。” 朱棡叹了一声。 但下一秒,‘噼啪’又是一声,这一次,朱棡直接抬起牛皮靴将乃儿不花踹倒,爆发出如雷霆一般的怒吼:“你说没有就没有?你当我锦衣卫的眼睛是特么瞎的?” 朱棡一把揪住乃儿不花的衣领,破口怒吼:“你以为你们草原人真的就团结一致?蠢货!愚蠢!” “你们之中有多少我大明锦衣卫的内应,你知道?” “哼哼?还没有兵权?你王室残余的卫队还有一千三百人,老子不过是看你还算老实,没有密谋什么阴谋,才让你们活到现在。但凡你敢有一点异动哼哼……。” 海别跑了过来,想要将朱棡给拉开。 但是走到朱棡背后,就被一个老太监被拦住。 朴不成笑意盈盈的站在那,手持拂尘气度冰冷,须发皆白的他身上自有一份阴柔,让人见了便毛骨悚然。 朱棡将乃儿不花丢下,此时的乃儿不花双目呆滞,神情之中满是怀疑人生的神色,他不敢相信,草原人之中居然已经有人成了锦衣卫的探子! 到底是谁? 他陷入了猜忌之中。 朱棡一只手插在腰间的腰带之中,手持马鞭的手指着这偌大的集宁,道:“看看,这里都是你的乡亲百姓,都是你们的人。” “朝廷给你们粮食,地皮,足够你们在此繁衍生息。往后集宁每一个月会巨举行集会,届时你们想要买到的茶叶、瓷器、锅碗瓢盆都会有!甚至还有江南的丝绸,玉石,这些东西可以让你们过得很舒坦,再也不用卖命劫掠。老人们可以老年之后送到南方养老,年轻人们则是可以选择读书或者当兵。” “不必争斗的日子,该是多么美好舒适?” “这份安逸是朝廷给的,你可以问问你的族人们,他们到底是愿意像现在这样过着安定惬意的生活,还是像以前那样,朝不保夕,物资匮乏的生活在这茫茫草原之上。” “这不是大明要压榨你们。” “这是天意使然!是万物共生的道理。” “但若是有人企图打破这份安逸,让朝廷在名义和金钱上受损,本王可以舍弃这份功劳,大不了回归到原样。我朱棡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和决心。” 朱棡负手而立。 “纵然你们兵强马壮,我亦可再次北伐,大不了我也效仿效仿霍去病!” “现在,回答本王,军权到底……交不交?” 第308章 哦?你也愿意为国效力? 第三百零八章:哦?你也愿意为国效力? 交还是不交? 乃儿不花浑身战栗。 他在怕。 草原的勇士,也惧怕来自于中原天威。 最让乃儿不花无法接受的,是草原人的内部有人做了锦衣卫的眼线,这也让乃儿不花彻底死心。部众们愿意做锦衣卫的走狗,说明他们也想要现如今的生活。 而这种生活,是大明朝廷给的。 乃儿不花转头看向了海别,海别此时也脸色复杂。 身为草原的郡主,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也不好受,她本是桀骜的草原明珠,却被朱棡拿捏在掌心。 “草民……,愿为大明朝廷效力……。” 历史上,乃儿不花也降于朱棣,他是个识时务的人,当然,更多的还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部众们送死。 这一千人朱棡留给了朱棣,以便他随时可以支援。 收拾好行装,朱棡便飞速从集宁出发。 此行路线是从集宁北上出瀚海,直达边界线和林,这条路并不危险,但是和林往西北之后的路就是完全未知的了。 在草原上和草原部落战斗,最重要的不是打赢,而是找到敌人。 历史上朱棡和朱棣在洪武年一起征讨过北元残存势力,朱棡率军在草原上转悠了几个月没找到乃儿不花人在哪,结果被朱棣找到。 到达和林的路有八百里,也就是四百公里,这条路预计要行进五天。和林如今是大明漠南的边界,早已经给周围草原人下达过政令,一切妄图接近边界线的,都将被视作为对大明朝廷的挑衅。 “一想到打仗,咱这就觉得浑身有劲!” 领头战马上,赵武哈哈一笑,双腿夹紧马腹骑在马背上,只觉心旷神怡。 阳光从天上洒落,五月份的草原苍翠碧绿,完全看不到半点冬日时那令人绝望的苍茫大雪,路过一条小河,朱棡下令补给水壶并给马儿饮水。 “指挥,给咱们讲讲前年土剌河那一战呗?那一战传的可神了,浮屠营五百人对五万人!杀得敌人丢盔卸甲,咱们一千四百人,是不是也能把敌人十万人给杀的望风而逃?” 旁边那些去年补充进来的新兵好奇的凑上来。 一听这个事,大家都打起了精神,那一仗在民间传的可神了。 都说浮屠营是天兵天将,五百人就敢冲五万人的军阵。 赵武看着有几个人拿起水壶就要喝水,捡起马粪就丢了过去,骂骂咧咧道:“老子讲的时候你们耳朵塞驴毛,说了多少次,草原上必须要喝烧开的水!喝生水你个小王八蛋不怕拉死你!” 那被马粪砸到肩膀的新兵赶忙认错。 赵武骂道:“在外作战,首要是却要自身条件的稳定,蛇虫鼠蚁,炎热寒冷,还有就是这吃下肚子的东西!别以为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凡有点小病,你小子就是拖累大家的命!” “你们想听,可以!但是得特娘的把心用在打仗上,瞧瞧那边的老兵,看看人家,现在立刻,拿铁锹,挖灶生火!” “斥候营立刻出动,方圆三里地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要仔细查探。” 新兵脸色肃然,转头看向老兵那边,只见第二批在玄武湖畔训练的老兵都已经在生火烧水了。 朱棡这边,脸色不太妙。 因为就在刚刚,张玉前来禀告,说军营里出了两个‘奸细’。 一个叫邓芳,一个叫李景隆。 “说,怎么混进来的。”朱棡脸色不太妙,坐在一张折叠的木头凳子上,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两人。 李景隆此时面如死灰,时不时的冲着朱棡眨眼。 邓芳一脸淡然,眉宇间满是坦然。 她失策了。 她没想到浮屠营出征之后的第一晚就进行了点名,他们两个混在辎重队里,一天时间就暴露了。 “回殿下,臣女两人密谋混在辎重队之中……。” “殿下……。”李景隆刚要开口。 朱棡摆手:“你闭嘴,跪好。” “哦……。”李景隆低头,委屈极了。 邓芳说出了两人的计划,也不得不佩服两人胆大心思,早在朱棡刚离开集宁回大同的时候就已看出了朱棡的意图。 “你是怎么知道,浮屠营要拔营的?”朱棡问道邓芳。 邓芳道:“浮屠营是集宁府的定海神针,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拔营,除非是大事!燕王受伤,巡边斥候身死,此等大事却迟迟不见王爷告知朝廷,臣女推断王爷是想要自己讨回这笔血债!另外……,浮屠营赶制的军粮足够一月使用,所以臣女推断,浮屠营要出兵。” “臣女提前响应号召参与制作军粮,而后混进了辎重队。” 朱棡笑道:“你倒是个胆大心思的人。” 邓芳抬头,郑重道:“回王爷,臣女愿随大军作战,饮马翰海!” 说着,还拍了拍李景隆。 李景隆那叫一个无语。 你愿意我不愿意啊! 我好端端的大总管不当,我跟你掺和什么? 还打仗,打仗那是我们这些人该干的吗? “我……额……这……。”李景隆不敢回答,因为他知道,晋王最喜欢坑人,自己只要一口答应,就是战死在战场上也没他的责任。 “哦?曹国公世子也愿意为国效力?也好!”朱棡朗声大笑。 我去你叉叉哦哦! 我特娘什么时候说愿意了? 李景隆只觉得脑门充血,说着就要站起来。 结果下一秒,邓芳就拎小鸡一样将他给拎了起来。 朱棡还在说道:“我大明朝有此等忠臣之子,何愁王朝不兴?曹国公府有个好接班人!” 李景隆哭了。 王爷啊王爷,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交情,从此可就淡了。 见过坑人的,没见过上赶着让别人去坑的啊。 休息了一个时辰,大军继续出发。 …… 洪武七年五月十七。 应天府,京师。 胡惟庸近来遇到了大麻烦。 西南边境倭寇海盗作乱,屠灭了沿海的一个渔村,渔村上下百口人被屠戮的干干净净。 朱元璋大怒,问责中书省。 因为让百姓搬离沿海一直是中书省的事,但是如今出了这件事,一下子让中书省十分难做。 朝堂上,朱元璋可以说是化身喷子,喷的胡惟庸体无完肤! “哼哼,咱一直夸你胡惟庸有法子,有门路,能力强,结果这烂摊子就是你给惹出来的!” “咱看啊你这左丞相还是歇歇!” 于是乎,胡惟庸被暂时贬下,汪广洋接替右丞相的位置,而杨宪也在成为右丞相的两年之后,荣登中书省第一人! 第309章 有人忙碌,有人偷闲 第三百零九章:有人忙碌,有人偷闲 一场春雨过后,京师生机盎然,城中柳树茂密,鸟语花香。 朱元璋也难得早早地批改完奏折,带着长孙朱雄英出了皇宫。 一出皇宫,王景宏就止不住的笑着,跟在皇帝的身侧一步位置,始终保持着恭敬的身形。 “你个老太监,这么高兴做什么?咋地,皇宫关不住你了?”朱元璋回身看了一眼王景宏,没好气的数落道。 王景宏满脸堆笑,他岂能看不出这是陛下找自己搭话。 忙微微欠身,笑道:“老奴是在高兴的笑啊,瞧瞧咱大明朝的京师,多热闹的烟火气,这太平盛世的模样,可就是因为您啊。您老就该多出来走走,看看您的这些子民,总归是没错的。” 朱元璋也微微一笑,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弧度。 “你个老奴才这张嘴,是越发利索了。”朱元璋感叹道。 街道上人来人往,南北商贩络绎不绝,叫卖声,器具声不绝于耳。好一副人间烟火气!朱元璋原本心情不好,但有了长孙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吵吵着要吃糖葫芦,加上看到百姓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原本的阴霾也去了好几分。 “祖父祖父,我想吃糖葫芦!”朱雄英握着朱元璋的手,吵吵着伸手要吃糖葫芦。 朱元璋满脸笑容,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带你出来是看看民间百姓,你倒好,一出来就嚷嚷要吃甜食儿。” 朱雄英反手抱住朱元璋的大腿,嘻嘻笑道:“嘿嘿,因为是祖父嘛,爹爹管得严,母亲又不准我出来,只有对我最好的祖父我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撒娇呀。” 这番话让老朱笑容都要溢出来了。 咱老朱四十几岁,儿孙满堂,儿子个顶个的聪明能干,孙子更是人小鬼大,脑瓜子那是聪明的很,谁能比得过咱?咱老朱家坐拥天下,儿孙兴旺,老天待他朱元璋不薄啊! 老朱嘴里骂骂咧咧:“个混孩子,哪儿学的这么乱七八糟的,你爹对你好,你娘也对你好!祖父当然更好,哪有当爹娘的不心疼孩子的?” 虽然教训了几句,但还是给了一旁的锦衣卫便衣一个眼神。 很快,一串鲜红的糖葫芦就出现在了朱雄英的手里。 “祖父,怎么今日您这么早就忙完了?”朱雄英抬起头,天真的问道。 朱元璋牵着朱雄英,两人朝着城边的护城河走去,护城河边栽种着柳树,正是柳树抽条的时候,碧绿苍翠,微风轻拂之下让人心神安宁。 也不知道朱元璋是在回答朱雄英还是回答自己,他幽幽道:“有人能干,自然就有人偷闲。” 杨宪上任左相,能力直接翻倍,不到三天,全部的事务都是批复好了交给朱元璋的,朱元璋只是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对杨宪有些忌惮。 这家伙,能力太强了! 不到三天,各地的杂事被杨宪料理的干干净净,老朱今天一个时辰就把那些需要皇帝批复的事情给办完,结果发现没事干了。 正好碰到吕本有事,东宫小课堂没有开课,朱元璋便带着孙子出宫来看看。 朱雄英有些不解。 朱元璋牵着孙子的手,缓缓道:“雄英,你要记住,万事需勤勉,凡事亲力亲为总没错。尤其是民生大事,需处处谨慎。” 说罢,朱元璋目光有些深沉的看着清亮的河面沉默了一会。 良久,朱元璋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对朱雄英的教育其实没有朱标那么严苛,对于朱标,朱元璋可以说是倾尽心血要将大明朝这个摊子递给他,从名师教导,再到言传身教。对于朱雄英则更多的是朱标这个当爹的在费心。 吕本是个不错的先生,但是她女儿是太子侧妃,这一点让朱元璋心里有些忌惮。 “吕先生教了你什么?”朱元璋低头问道。 朱雄英眨了眨眼。 他早知道皇爷爷要问他这句话,所以一直背了论语以作应付。 看到朱雄英摇头晃脑的念出那圣人学问,朱元璋眉头紧锁。 皇家的子嗣……不该是这样! 倒不是他不满意朱雄英,而是他不满意对于朱雄英的教育!朱家的孩子应当多磨练磨练。 朱元璋看着大孙子,缓缓道:“你该看看朱家的天下了!” …… 杨宪正忙着处理事务,突然看到有人急匆匆的朝着中书省官邸冲来。 “不好了!出大事了!” 刑部尚书刘维谦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满头大汗的说道。 “何事惊慌?”杨宪也吓了一跳,刘维谦急成这样,莫不是皇帝那……。 刘维谦拍着大腿:“出兵了!” “出兵?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杨宪也被刘维谦给弄得心急刺挠。 刘维谦喘着粗气:“出兵了,晋王!晋王出兵北上!带着一千多人深入漠北了!” 杨宪直接愣住。 他第一反应不是晋王为什么出兵,也不是因为晋王出兵而震惊。 而是晋王一旦犯错,漠南可就……。 “快!进宫面圣!”杨宪丢掉手里的毛笔,放下官服的袖子便朝着皇宫走去。 路上,刘维谦跟在杨宪身后,有些急切的小声道:“陛下大怒,气的将玉玺都给丢了出去,幸好不是传国玉玺。” 杨宪心里更是震惊。 连玉玺都丢,岂不是说皇帝是真的大怒? 杨宪浑身颤抖,他意识到自己独揽大权之后的第一件功劳已经来了! 晋王抗旨不遵,私自出兵多次,这一次谁也容不了他!文官这边容不了,武将那边也一样!武将些不是傻子,不可能看着一个出身于皇家的帅才这么肆无忌惮的成长。 若是有一天皇家不再需要武将支持,武将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只需要留在功劳册上歌功颂德,留在名将阁内享受世代烟火。 武将不会允许的。 另一边,冯胜也收到了消息。 消息是王景宏专门递给国公府的。 “老哥哥,您给个准话,咱们怎么办?”郭英有些着急的道。 冯胜轻轻抚须,眉宇间有一抹诧异和不解,他终究是要比郭英细心的多。 “晋王是五月十号出的兵,今天是多久?” “今天?二十三啊。” “十三天!”冯胜叹了口气。 随即他脸色古怪的看着那几个来问策的武勋,冷笑道:“别说锦衣卫,就是特娘的兵部的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送一封信送十三天!” “诸位别忘了,皇爷七日前让胡惟庸下台。如今整个中书省尽在杨宪之手!如此关键的时刻,漠南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第310章 掉进圈套 第三百一十章:掉进圈套 果然如冯胜所料,不到一个时辰,宫中就传来消息,朱元璋携皇长孙朱雄英北上,御驾亲临漠南。 这无疑是个轰动的消息。 但是在冯胜看来,一点也不意外! 皇爷的刀,从来都是砍得你无话可说。 “这可怎么办?这下子京师就成了杨宪小儿的一言堂了。” “可不是,这么一来,太子未归之前,谁又能盖过他杨宪的风头?” “哎,上位这是糊涂了?” “住口!”冯胜皱眉怒斥一声,随即看着那个被呵斥的武勋,皱眉道:“谨言慎行!皇爷的决断自有分寸,尔等休要胡乱猜测!” 冯胜的话,让众人噤若寒蝉。 在一众勋贵之中,以李善长、徐达为首,其次便是邓愈、冯胜、汤和这些人,可以说,六位国公在朱元璋心里的地位,还是非同一般的。 当然,如今汤和还只是侯爷,因为封爵时的过失,他的国公爵位是洪武十一年才恢复的。 冯胜注视着众人,淡淡道:“休要胡言乱语,要心存敬畏!那是君父,不是昔日义军和你们把酒言欢的上位。” 这话有些绝情,但是这就是事实。 君王与臣子之间的友谊可以有,但是绝不能超过君臣的本分。 同时,冯胜心里在想着朱元璋北上的含义。 皇帝自立国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过中原地带,回家祭奠老祖也只是差遣大臣跟皇子前去。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的去漠南!其中深意自然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结合之前所想,不免让冯胜心头有些忐忑。 杨宪执掌中枢,更是独自监国,这个口子一开,岂非助长了浙东文官的嚣张气焰?若是皇帝离开中枢这段时间杨宪胡作非为……。 想到这,冯胜突然浑身一颤……。 …… 洪武七年五月十六。 浮屠营终于到了昔日的故地,和林之外的一处山坳之中,浮屠营斥候小队第二分队战士方林正在屏息凝神的趴在一处灌木的根系之下。 他的身边,还趴着另外两个斥候。 “看清楚了吗?” 一人抬起埋在草地里的脑袋,脸上还画着青绿色的条纹,头戴包裹着迷彩布的钢盔,声音低哑的问道。 “不少于三十个,还有特娘的色目人。” “不好!” 突然,最边上的战士轻呼一声。 其余两人神经瞬间紧绷,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草原人的营地不过百步,此时居然有几条牧羊犬虎视眈眈的走了过来。 斥候队纵然其隐匿能力再强,但是在狗鼻子面前,照样难以遁形。 蒙古人也训狗,以作狩猎跟牧羊所用。而且他们训狗的历史非常久远。这是几条已经成年的蒙古獒,体型不算巨大,但是浑身毛发发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这边充满了警惕。 方林咬牙,道:“撤!” 话音落地,三人缓缓往后挪动身形。 但下一秒,几条蒙古獒就狂吠了起来,并且伴随着撕咬的动作以作恐吓。 山坳之中的蒙古人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起身拿起弓箭上马。 方林等人的马在不远处,趁着夜色漆黑,方林一边奔跑一边道:“取了马分路跑,将消息送回大营!” 等到朱棡收到消息的时候,三个人只有方林归来。 方林的左肩中了一箭,马儿身中数箭,跑到营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是瓦剌的人。” 乃儿不花仔细查看了箭头之后说道。 他将箭头递给朱棡,道:“卫拉特,也就是汉人口中的瓦剌,他们崇尚森林自然,在箭头上雕刻树纹,并且这箭头多数铁箭……。” 朱棡点了点头。 瓦剌、鞑靼,兀良哈为明朝时期漠北的三大游牧集团,共同经营庞大的漠北草原。 朱棡这时候想到了一个人。 马哈木。 马哈木跟也速迭儿又是什么关系呢? 而乃儿不花最后一句话也表面,瓦剌如今发展势头不错,游骑兵的箭头都是采用的铁质箭头!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朱棡道。 临时搭建的矮小军帐内,火盆里的火映照着朱棡的脸,他缓缓道:“我们可能……被围了!” …… “明人狂妄自大,落进圈套还一无所知。” 某处谷地之中,年轻的马哈木哈哈大笑着,同一旁的将士们畅饮着来自准噶尔的葡萄美酒。 “哈哈,马哈木,要我看这明人不过如此,领一千多人便敢深入草原,不如生擒了他!跟中原的朱皇帝做一笔交易,哈哈,正好换些中原的美人……。” 在场的都是马哈木叔叔辈的,还有两个老者是爷爷辈的人。 马哈木作为晚辈此时却坐在中间。 这着实看起来有些怪异。 但马哈木能坐在这,并不是因为他是浩海达裕【瓦剌首领】之子,更因为他手里有兵权,有能力!他一口气杀了不服气他的好几个首领,这才安稳的坐上了瓦剌首领的位置。 浩海达裕已死,无数人对瓦剌首领的位置虎视眈眈,这不是汗位,从来都没有所谓传承一说,有能力就能坐上!但马哈木能够坐在这,毫无疑问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前年的战场上,马哈木及时带着部族的战士脱离战场,避免了和明军交锋,后来北元被灭,这些瓦剌的小族长都心有余悸,同时心里对马哈木产生了敬畏之情。 马哈木回到瓦剌,很快除掉了政敌,将瓦剌首领的位置牢牢握在手心。 同时,他跟阿里不哥后裔也速迭儿合作,共同发展瓦剌势力。 也速迭儿原本有着争夺汗位的心思,但眼看着北元被灭,所谓汗位已经没有意义,因为最肥沃的土地落入明人之手,也速迭儿也暂时打消了当皇帝的心思。 他要夺回属于蒙古人的瀚海,以及河套地区。 两人筹谋了这一次的合围,马哈木领兵围着土剌河来了个大回转,一路绕道到了黑林行宫,穿插到了朱棡所率浮屠营的右后方。 看到此处也不难看出,也速迭儿已经率军在和林驻扎,马哈木率军堵截,朱棡所在山坳,已经尽数在敌人的掌控。 ps:蒙古人驯养犬类有十分悠久的历史,比较出名的是蒙古獒跟蒙古细犬,都是很优秀的犬种,甚至可以跟野狼斗。 黑林行宫是今天蒙古首都乌兰巴托东南的纳赖哈,是成吉思汗所灭部落本克烈部的大营。 元朝历史说实话我是真不清楚,我全是查资料和百度,写的不好多有原谅。这本书看得人少,我也就不随和大众口味了,我就按照自己想写的东西写啦,至于说其余的书其实都没更新的,目前就这一本。如果有开新坑,我提前一段时间说。 谢谢一直支持的朋友,真心感谢。 第311章 年轻的马哈木 第三百一十一章:年轻的马哈木 马哈木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淡淡撇了一眼刚刚说话的族人,冷冷道:“这一次我们围堵的是朱皇帝的三皇子,也就是灭了扩廓的大明晋王!” 他环视众人。 “诸位莫要忘了,昔日这位大明晋王的军队是如何冲锋的!” 他年轻但桀骜的脸上充满了冷厉的锋芒。 ‘砰!’ 一拳擂桌,马哈木怒道:“我们不是为了汉人的女人,也不是为了他们的钱财!用一个大明的王爷来换取女人,换取于草原人无大用的钱币,有什么用处?我们要的是土地,是牧场!” 马哈木起身。 健壮的身形让众人纷纷有些畏惧。 他是草原新一代的野心家,也是瓦剌崛起的希望!他从父亲手中接手过瓦剌首领的旗帜,带领着这瓦剌几千户牧民扩张到了这里。 短短两年时间,瓦剌聚集牧民已有一万三千多户,大小部落十余个,有七千多可战之士!而且,当初马哈木率领众人及时收手,撤离土剌河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万骑兵。 这就是瓦剌如今的实力。 “那我们要怎么办?”一个小部落的首领沉声问道。 马哈木走出蒙古包,看着蔚蓝的天空,双手高抬对着天穹做祈祷状,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伟大的长生天,请给你的信徒们最强大的力量!驱赶那些异徒,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 草原人一直将河套地区跟瀚海视作是自己的地盘,因为这里是草原的最南边,水土肥沃,草地茂密,而且进入冬季气候也不会过于寒冷,适合于牧民的居住! “抓住朱棡,用他的肢体来换回我们的子民和土地!朱皇帝不给,我们就杀!草原才是我们的主场。只要朱皇帝肯出兵到草原,我们便可以乘势击败他们!” 不得不说,马哈木很有先见之明。 他知道在城池攻防以及步兵方阵的对敌上草原人占不了优势,所以坚定的要实施骑兵战法。 蒙古人的优势在此,唯有骑兵战法方能取得优势。 “如何应对明人的火器?” 一个部族族长提出问题。 众人也纷纷皱眉,明人的火器,尤其是那一只手可以发射出弹药的火器尤其让他们忌惮!这两年,马哈木一直在想办法搞到明军的火器,但是都以失败告终。 明军的火器管控过于严格,不光有编号,还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审查,要过三道手才能落到地方士兵的手里。草原人没有能力去打通这三道由:枪械监、兵部、大都督府组成的防线。 就算是大明京师的那个人,也没有办法! 马哈木道:“等!等下雨!但凡是火器,便没有不怕下雨的,只要他们的火器受潮,我们一样可以击败他们。” 众人心头一凛。 一场草原的春雨已经在天穹之上酝酿了不少时日,看来雨水落下的时刻,就是他们进攻的时候了。 众人也接受了马哈木的布置。 他们不敢去触马哈木的眉头,只能纷纷赞同马哈木的决策,而且相比于之前的战法,马哈木的布置要更为的合理。 等到众人散去,一个坐在蒙古包之中的老人这才起身,老人年迈,须发发白,满脸沟壑,有着一张很苍老的蒙古人长相。 “巴图拉【马哈木的小名】,你跟也速同谋,切记不可交付与他兵权!” 说话的老者是马哈木的舅姥,也是瓦剌部族之中的长老,马哈木纵然是狠辣,但毕竟年轻,很多事情没有老人看得远。 这位老者苦心钻研多年孙子兵法,对于一些战争计策看的也十分透彻。 “我知道。”马哈木点头,心里对老者还是持有感激的。 老者郑重道:“也速先祖是世祖之孙,他身上流的是黄金血脉!切不可大意,若平复瀚海,夺回河套,部族之中不免有人要拥护其称帝!” 黄金血脉。 这是称汗的根本。 元朝称帝并没有那么看重大臣的意向,更不存在说讲究那么多的名正言顺。这一点和中原有很大的区别,只要是铁木真的后裔,拥有强大的实力,都可以称帝。 当然,前提是需要黄金家族的血脉。 马哈木的心里更为警惕起来。 因为他清楚也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而且也速善于隐忍,其心智也颇为老辣,万一瀚海跟河套夺回,他转头以黄金家族后裔招揽各族,到时候各族到底是跟着他名正言顺的铁木真后裔,还是他马哈木? 这里有个很无语的点。 马哈木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阴险狡诈,不受其余瓦剌部落的牧民所喜! 若是真的在争夺汗位的事情上有所冲突,那最后胜出,极有可能还是也速!那他马哈木岂不是成了打工仔? 马哈木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那就……,让他去见世祖!”马哈木咬牙,目光冷厉的切齿道。 …… “奶奶的,这草原上风是真特娘的大,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谷地中,赵武和张玉一同骑着马从谷外返回,翻身下马,赵武很没素质的吐了口浓痰,随后拍着身上的尘土。 张玉则是取下脸上的纱巾,笑道:“若是草原上突然来个美伶人,你怕是这个一里地都看见了。” 赵武嘿嘿一笑,将手里的缰绳丢给一旁的士兵。 “那特娘哪是看到的,那肯定是闻着味了。” 两个大老爷们彼此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一路到了晋王所在的军帐。 军帐之中,朱棡面前摆着一副八仙桌大小的简易沙盘,沙盘只用软土组成,上面凹凸不平的组成了这片区域的地形图。 “今天这风可真大。” 军帐被掀开,赵武边说边走了进来。 站在沙盘前的朱棡随即也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拍桌:“就在这个时候!” 众人错愕,纷纷转头。 李景隆正坐在地上烧热水,听到这话立马诧异道:“然后呢?” 朱棡白了他一眼,随即看着沙盘,郑重道:“刚刚我们的疑问是什么?” 一旁跟随而来的海别恭敬道:“猜测敌军出手时机。” 朱棡微微一笑:“草原就要下雨了,他们要趁着我们的火器在雨中无法发挥奇效的时候进攻。” 朱棡指着沙盘沟壑。 继续说道。 第312章 跳魂岗,搏生机 第三百一十二章:跳魂岗,搏生机! “如今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低点,他们在下雨之后我们的火器难以运用,这也确实是我们的弱点。但是换个角度来向,难道谷地就不是内蒙人的弱点?” “我们占住两边谷地的高地,在谷底挖掘深沟,一遇大雨,沟壑成河!届时一切骑兵都会失去作用。” 其实朱棡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防止敌军借着大雨袭击。 比如他可以搭建矮棚,让士兵在棚子里射击。 也可以布置地雷。 但是这都起不到奇效,他要用成本最低,最稳妥的办法来抵御敌人的进攻。 赵武挠头。 “咱……咱说了一句话,就这么大用处?”赵武有些惊喜的道,这一刻,他的自我认知仿佛又进步了一点。 朱棡盯着沙盘的目光逐渐深邃起来。 这时候,军帐外又有人进来。 是青眼。 “王爷。” 青眼快步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一张册子递给朱棡。 朱棡也匆匆点头,接过册子仔细的看了一遍,良久朱棡才郑重道:“和林驻扎了不少于五千人,背后不少于万人!” 众人心头一惊。 一万多人的蒙古人除了大会战,就只能在蒙古人狼庭的位置才看得到,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万多人,这是要一举吃掉朱棡这一千多人啊。 朱棡冷笑。 “这特娘是把我当软柿子了。”朱棡冷冷道。 “赵武,带人挖掘沟壑!一定要赶在下雨前在后方谷地给我挖出连人带马越不过去的沟!沟底给我布置反刺,一定要让敌人的骑兵跑不起来!” “标下领命!”赵武单膝跪地抱拳,大声的应答。 “楚力,领一队人马,三百陷阵营,占领一侧谷地高坡,搭建工事。敌军若是冲锋,你们就在侧面骚扰。” 如今他所处的这片谷地确实是险地,但是险地亦有生机! “标下领命!” 朱棡指着谷地前方两三里地的一块凸出的小石坡,问道:“这地方叫什么?” 海别看了一眼,回答:“此处名为,跳魂岗!” 她的嘴角有些苦涩。 那一瞬间,整个军帐内都多了一些肃杀之气。 跳魂岗! 这不是什么好名。 众人心里也都明白,若是上了跳魂岗,怕是真的就完犊子了。 “诸位怕死?” 这时候,只听楚力轻蔑的笑了笑。 众人心神一颤。 只见人高马大的楚力缓缓走到中间。 “若是怕死,那楚某便不再多言!但今日这跳魂岗,楚某非上不可!” 楚力下跪,朝着朱棡拜了三拜。 这一次,是双膝跪地。 只听他声音沉重道:“这三拜,是替我家不孝子叩拜晋王殿下!若楚某此去无归路,还望王爷看在楚某的薄面上给他一场富贵。” “若……若能参军,再好不过。” 朱棡闻声叹息。 “若有机缘,我将你子嗣收为义子。” “多谢王爷!” 楚力起身,对着帐中众人朗声道:“楚某乃是蒙古人,前十几年没过过好世道。爹娘被元人的游骑杀了之后,楚某就被卖给了幽州的豪绅当家奴。” “自那以后,我楚二,就立誓要报仇。如今,楚某早已大仇得报,娶妻生子,活到今天,已经是占了老天爷的便宜,算下来,楚二我深受皇恩十载!大明待我不薄。” “楚二也在在京师落户,家里有了妻子,也有了孩子,不大不小也是个七品执戟校尉,够本了!” “受恩,就要报国!享了百姓的钱粮,就要为国效力,这个道理,我楚二懂。” 楚二深呼吸一口气。 “若能活下来,老子和你们喝个痛快!” 说完,楚二扭头朝着外面走去。 跳魂岗! 那就且看这跳魂岗,能不能跳一跳他楚二的魂。 朱能有些焦急,急忙道:“王爷,这一去可是送死啊!” 三百人去切断一万人的节奏,简直是找死! 朱棡目光沉沉。 他的目光落在了和林之外的一条水源地之中。 突然,朱棡眼中精光暴涨。 “送死?怕是不一定……!” …… 朱棡所在的此处名为过羊峡,说是峡谷,只是一侧挨着山峰,一侧有着缓坡的一处山脚谷地。从高处看,就是一个两峰夹道的天然漏斗。一侧的山峰名为羊角峰,另一边过去则是一处悬崖断壁,名为仙女桥。 山峰,缓坡,断壁,将不足五十丈宽的峡谷挤在中间,呈包夹之势,将这条峡谷揽在怀中,和朱棡此时的境况一模一样。 所谓跳魂岗,就是从缓坡延伸出去的一条高十几丈的小道,朝着天上伸着,但是延伸出去十几丈,就到了断壁,跳魂岗也在这戛然而止。 这个地方之所以叫跳魂岗,是因为这个地方上去之后就是活耙子。 据说曾有游牧部落在此对战,最后逼得其中一个部落上千老少全部投崖,因此也叫,跳魂岗。 天穹之上的乌云仿佛在酝酿一场天地的洗礼,原本蔚蓝的天空也变得乌云密闭起来。 海别用赤羽查探消息,海东青在草原上果然是霸主,有它所在的天穹,其他的鸟类都不敢飞上天与之争锋。 “他们在动了。” 谷地高点,海别看着赤羽飞行的轨迹,扬起光洁的下巴,幽幽道。 旁边的朱棡郑重道:“还需要时间,最少两天。” “怕是难。” “草原上的雨跟中原不一样,草原的雨行迹飘忽不定,也许上一刻钟还云淡风轻,过一会就会黑云压城。而像这样汇聚阴霾的大雨,怕是会连着下好几天!” “我们这里地势太低,怕是会形成积水,若是一味的在此死战,恐怕会全军覆没。” 海别的话也让朱棡对这个未知的敌人有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认知。 这个想出办法围剿他的人,绝对不简单。 “你知道和林的水源地吗?”朱棡问道。 海别点头:“自然,水源地就在羊角峰之后……。” 海别突然睁大了眼睛,她的脸色登时煞白。 “你要……你要引水源地的水?” 羊角峰之后不远处就是和林的水源地,那里常年有湖泊存在,若是算算地势,就可以发现水源地的湖泊比这里还要高上不少。 但是……! “太危险了!”海别心惊胆战:“稍有不慎,湖泊倾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冲入下面的峭壁之中!” 朱棡微微一笑。 “比起必死的局,我还是愿意搏一搏生机!” 第313章 地雷神威 第三百一十三章:地雷神威 “来了!” 矮山上,斥候率先发现了蒙古人的游骑出现在不远处。 马哈木不傻,他不可能放任浮屠营就这么挖掘工事,打造防御,他虽然在拖时间等着下雨,但是一面也派出一千骑兵,打算佯攻明军挖掘工事的进度。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朱棡早就让人在他们骑兵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地雷。 浮屠营总共只带了三百颗地雷,这一次是直接将三百颗给全部布置在了敌军佯攻的路上。 乌云密布,草原之上的天穹之中仿佛翻涌着粘稠的雷浆,雷电如翻滚的雷龙在云层中爬行,酝酿着属于它的威势。 ‘轰轰轰……。’ 雷声滚滚,震慑人心。 这场威势浩大的雷云似乎是到了最后不得不爆发的阶段,草原上卷起了狂风,再也没了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安详和惬意。 “吁……。” 草原上,一队千人组成的草原骑兵缓缓朝着他们的目的地前行。 领军者为马哈木帐下勇士多童,多童自幼身强力壮,远超同龄人。但他的祖先不是蒙古人,而是突厥人,是铁木真之子察合台所创建汗国察合台汗国领地之中的钦察人。 钦察人本质上也是突厥人,名字起源于漠北地区的哈喇赤。元朝早期是被蒙古权贵当做奴隶使用,因为他们能养马,能充当探马,还能善于酿造马奶酒,因此被蒙古权贵所喜。 多童自幼生长在瓦剌部族帐下,他的父辈是蒙古王室之中的钦察军队,钦察军队有父死子继的规矩,所以多童在十二岁就成为了瓦剌骑兵。 其人意志坚定,不善言行,但狠人大多如此。 马哈木看重他,就是看重他的狠厉,他曾蛰伏于狼庭之外的荒漠数日,不吃不喝就为了斩杀当时来瓦剌索要财物的蒙古权贵,后来权贵被杀,马哈木力排众议将其留下。 “停!” 多童举起手臂,以蒙古语高喊道。 千人骑兵瞬间止步。 这一支骑兵大部分由突厥人组成,半数以上是曾经的瓦剌贵族下属的钦察奴隶,经过几代的发展而发展成为了这么一只忠诚于蒙古人的骑兵队伍。 随着多童的发号施令,骑兵训练有素的一字排开在草原之上。 他们的背后都背着箭筒,里面每人备有十五支羽箭。他们排成长排,缓缓骑着马儿朝着前方浮屠营的所在的山谷靠近。 跳魂岗,楚力拿着望远镜远远地观望着这些草原骑兵。 “这些鞑子也是长记性了。”楚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冷笑道。 一旁的士兵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不屑的笑道:“再谨慎也是来送死!” 一边说着,也一边拿出望远镜去查看。 “还有百步就进雷区了。” …… “五十步了!” 将士们此时抱着看戏的心态在看。 他们的用武之地还没到,如今是工兵营的人施展拳脚的时候。 “瞧瞧人家工兵营的人,奶奶的,不用上战场就能杀人。” “咋地?怕死了?” “怕死?怕死老子还来浮屠营?娘的,天天好肉好菜,拿着比别人要十几倍的军饷,死了都值了。” “哈哈哈!” 想进浮屠营,怕死就别进。 这是京师之中军营流传的一句话。 其实浮屠营的伤亡记录并不高。 说句话的主要原因,是考虑了浮屠营主帅晋王的做事风格,人家就喜欢孤军深入,抗旨不遵。说不定哪天就带着人全军覆没了。 也正是晋王这种完全不考虑后果的行事风格,才有了这句话。 楚力单臂拿着望远镜,大嘴里嚼着一块风干的肉干,他的旁边还摆着一壶酒。陷阵营的骑兵都备有酒,平时不喝,留着冲锋陷阵的时候喝。 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陷阵营只要冲锋,那就没有回头路。 根本不存在说撤退和减速的说法。 重甲骑兵冲锋,本身就是冲奈何桥。 但凡是要用到重甲骑兵冲锋的战场,要么是敌人撤军,要么是自己人死完。 …… “快快!要踩上了!” 咚咚咚……。 看戏的众人好整以暇。 眼看着鞑子的骑兵排成长队踩入了雷阵之中。 “轰隆隆…!” “好!” 伴随着一声炸雷声,陷阵营将士们热烈欢呼起来。 …… “怎么回事!” 多童只觉耳边传来炸响,随即只觉胯下战马惊恐的朝着侧面冲去,多童原本自信的心境也瞬间慌乱的喊道。 一声炸响如天上的雷霆降世,炸起几丈高的黑色泥土。 地雷之中的碎瓷片和铁钉每一粒都如同一颗子弹,全方位覆盖的朝着四面激射。 站在侧面的骑兵只觉得耳膜阵痛,随后一股冲击力将他们冲翻。 最后,无数细密的爆炸物刺进他们的大腿,脸颊,肩胛! 痛,钻心的痛! 战马嘶鸣,狂奔! “轰隆隆……”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控制着战马想要扭转战马的身形,却再一次用马蹄踩响了另一颗地雷! 黑色的泥土破土而出,炸出两丈的尘土。 乱了,这一次是真的乱了。 两颗地雷炸开,碎裂的爆炸物宛如天雷降世。 巨大的爆炸声将这些骑兵给炸的慌乱不已。 “稳住!” “拉住缰绳!” 多童费尽全身力气的怒斥道。 他的手拉着缰绳,战马吃痛之下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去调转马头。 陆陆续续又有十几颗地雷炸响,几十个骑兵被地雷的冲击波冲翻,身上布满各种碎片,血流如柱往外流出。 受伤的战马在嘶鸣,受伤的骑兵在嘶吼。 靠近地雷爆炸点的人则是被炸成了残肢断臂。 十几颗地雷,给这一千人带来了恐慌。 他们距离羊角峰下不过一里地不到,但此时看上去却如此的遥远! 他们只需要往前五十丈! 只需要五十丈,就能射出弓箭! 但此时此刻,这五十丈却如此的遥远。 …… “这就是火器的威力……!”海别叹了口气,眼神颇为复杂放下望远镜。 朱棡淡淡一笑:“这只是寻常火药,其实华夏文明之中,对于火药的运用一直是存在的。无论是唐代的火箭,还是宋代的火药桶,都对火器运用的十分精湛。” “但那只是单基药。而这反骑兵地雷确实异种火药,爆炸威力更大,冲击波更强,同时也更为便于携带!” 第314章 铸剑者,持剑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铸剑者,持剑人 火药和炸药理论上没有严格的分界线。 但是两者的母概念有所不同,说到这个点,就必须从‘含能材料’说起。 所谓含能材料,也就是点火药剂,用于产生燃烧、爆炸等作用或其他特种效应的化学材料,是火工品的核心、具有极高效费比的能源。 而两者的区别判定就在于,在密闭包裹的情况下到底是爆炸还是爆燃。 【百度】 如今的反骑兵地雷使用的是颗粒化黑火药配比氯酸钾,爆炸当量已经是当世最强。 海别问道:“火器如此强大,为何中原王朝……。” 这是她所不解的地方。 火器的威力确实是强大无比,不光是明朝的火器!南宋时期,世祖征伐宋庭,同样在襄阳城吃了宋人火器的大亏。 若不是南宋朝廷无为,吕文焕降元,一切都不一样。 朱棡面色微苦,缓缓吐字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临安啊临安,临时安居,偏居一隅!歌舞何时能休?若王朝之气只在贪图享乐,吸食民脂民膏,又如何能兴国?如何能强国?” “火器虽好,但归根结底是毫无意识之物,便如同这手中铁剑,虽锋利无匹,可要想杀人伤人,却在握剑者一念之差。” 海别动容,听着朱棡的话,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父王喟然长叹家国无望的场景。 “明朝……,明朝如日中天,为何你如此悲观?”海别问道。 “这不是悲观。”朱棡摇头:“若是回头看以往的历史就会发现,汉人拥有绝对的人口优势,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同化力。昔日元世祖夺得中原,蒙古汗国也因此变成了元帝国。” “而一旦进入中原,任何外来民族都会进入由汉人意识所领导的王朝意识之中!君威天授,多么可笑的道理?真正的世界是广袤的,实际存在的。何来的神仙?神仙可曾真正的出现过?” 朱棡深呼吸了一口气。 “大明朝看似强盛,臣子高喊万岁,百姓高呼千秋万代。可谁都明白,没有哪个朝代可以真正的千秋万代!山河更迭,岁月变迁,一朝天子一朝臣!” “始皇帝一统天下,开创皇权之始,却还是提前几十年修骊山皇陵,秦二世就亡,可曾千秋万代?” “汉高祖,汉武帝,都是常人口中的名人,他们又有没有长命百岁?” “就算是近八百年的周朝,照样亡了。” “更不用说魏蜀吴,东西两晋……!纵观中原王朝历史,内忧外患不断。内里奸臣叛党唯利是图,祸害河山,谁又能确保大明五十年、百年之后不出一个惑乱江山的苏妲己、司马懿之流?” “外则是边境民族,以草原为甚!汉朝、三国、东西两晋、隋唐宋,哪个朝廷不是被源源不断的鲜卑、突厥、党项人给拖垮的?” 朱棡捏着拳头,以一种无可匹敌的怒火压抑道:“要铸剑!” “铸造一把,足以供后世子孙传承下去的剑!” “这把剑,可以是一句口号,可以是一把兵器,更可以是一个让民族悍勇永记于心的信念!只有有了这把剑,民心才能凝聚!” “有钱,有兵,有兵器,不够!远远不够!唐朝百万府兵,照样分崩离析。南宋滔滔财富,照样亡于异族!因为什么?因为民族无信仰,百姓无力量!” “铸造信仰之剑,什么道教佛教,什么转世轮回,什么无为而治,永远没有让百姓拿起兵器更有威慑力。” 朱棡嗤笑一声:“若百年前南宋百姓有与异族殊死一搏之决心,战至最后一人之魄力,何来的元世祖灭宋?说到底,朝廷无为,士大夫无德罢了。” “我不悲观,我只是想铸这把剑。” 铸剑! 朱棡手里的组织名为持剑者。 他要做那个持剑人。 他不愿看到泱泱大明落入前世境地,更不愿看到满人称帝,学术堵塞,闭关锁国! 因为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可是,如今我们危在旦夕。”海别叹息道。 朱棡转头,微微一笑。 “危在旦夕?” “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故意将他们留在这里的?” …… 洪武年,五月三十。 随着一声声草原人的高歌的声音,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商队朝着谦河流域便的益兰州古城走来。 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嘴里嚼着反刍的牧草,悠闲的朝着那座古城而去。 益兰州,唐代为都播之地,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宗于此地设立坚坤都督府,隶属于安北都护府。金代时,此地被称之为吉利吉思。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之后,吉利吉思臣服于蒙古,成吉思汗在此设立千户所。 元可汗蒙哥时期,此地为拖雷的妻子封地,后来被其子阿里不哥所继承。 益兰州坐落于山脊之下,条件艰苦且地势险峻,被群山环绕,乃是一块净土,这里也是瓦剌部落的首领居住地。 “这就是草原人的首府?娘的,比特娘中原的一个县城还破。” 骆驼上,一个年轻的汉人男子骂骂咧咧的说道。 旁边的骆驼上,一个蒙古人打扮的中年人用蹩脚的汉话道:“阎王殿下,草原人条件艰苦,这样的规模已经算是重城了。” 燕王? 若是朱元璋看到朱棣此时所在的位置和所作所为,怕是会直接吓得破防。 你可是大明燕王,你敢只身跑到一千三百里开外的草原深处,还只带着一支商队,你这不是……找死吗? 另一匹骆驼上,另一个年轻的汉人目光沉稳且冷静的道:“殿下,前往就是益兰州,咱们该换衣服了。” “成,走,咱俩换衣服去,我都等不及要进去这草原人的狗窝看看了。” “对了顺子,我哥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人跟着跑这么远?”朱棣好奇的搂着年轻人的肩膀,笑眯眯的问道。 年轻人很是诚恳且真挚的道:“晋王殿下对我说,此行虽然困难,但是只要成功,便是功在千秋。而且晋王殿下还说,我是可造之材,将来必然能成为兴国安邦之中流砥柱。” 朱棣的脸色一下子奇怪了起来。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第315章 熟悉的话语 第三百一十五章:熟悉的话语 朱棣后悔问了那么一句,换衣服的时候都在想着三哥跟自己说的话。 …… “老四啊,哥哥有件事忧心许久,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解决啊。” “哥,你说啥事!有你弟弟我在,啥事办不到?只要不挑衅咱爹……还有大哥和娘!我都能办。” 犹记得,朱棣当时拍胸口拍的贼痛快。 那势头,简直是打了包票一样。 朱棡的烦心事也很简单。 “此行虽是出漠南,但是我估计这些蒙古人之中有探子,这些天大军制作军粮,还撤了不少人下来,这些蒙古人肯定有所察觉。” “哥哥与他们恩怨颇深,到时候肯定会派出大军来围堵我。我倒是不怕他们的人,就是这么一直耗着不是办法,得找个人深入漠北,将他们的老巢给端了才行,不过到时候他们赶回漠北,要不了多久又会招揽旧部势力。” “但是此行可谓是艰难重重,从漠南到瓦剌地区有千里草地,一路上艰苦无比!而且此行最多带五百人,能做到这件事的,得是真正的将帅之才,有汉时霍去病之风范的人才能办到啊!” 说完,朱棡长叹一口气。 “可惜为了不暴露意图,我得带朱能跟赵武他们走……。” 此时朱棣已经活跃起来了。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像不像你找的人? “四弟,你眨眼睛做什么?” “我……。” “你想吃饭了?走,咱们现在就去吃饭。” 朱棣急了,赶忙站起来:“哪儿跟哪儿啊!我吃什么饭,哥,这事我去啊!你看我,不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额……。 换衣服,朱棣觉得自己像个二笔。 似乎……落入圈套了说。 朱棣跟陈顺两个人换了一身蒙古人的衣服,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是汉人,两人此行是装扮成汉人的商人,来这益兰州售卖食盐跟茶叶。 他们步行了二十天,带了二十辆板车,但是里面只有表面一层是卖的货物。 中间的里面,全是兵器跟炸药。 五百人是从乃儿不花手里取来的,这五百人是乃儿不花绝对的亲信!都是北元皇室的侍卫亲军,绝不可能谋反。侍卫亲军世代守护皇室,达蜡前往应天府京师居住,这些侍卫亲军就被乃儿不花召集在一起。 越靠近益兰州,就能闻到浓烈的牛羊粪气味,这股味道一般的汉人无法接受,因为气味实在是太难闻。 罗河这时候也来了。 老家伙心里其实一百个不愿意来这趟,稍不注意人就没了,死在这漠北荒漠草原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自己家里有老婆孩子,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但是当朱棡说,要给他罗家商号一条专门的贸易线之后,罗河心动了。 有专门的贸易线,就确定了自己商号的贸易是长久稳固的! 而且朱棡给的,是专门运送粮米的专线! 虽然专线在漠南草原,但以后整个漠南地区牧民的粮食,都要从他罗河的手里购买,这其中利润,那就是躺着数钱! 商人逐利,罗河也不例外,他本质上还是商。 即便是他的商号并入兴国商会,他一样没办法改掉本质。 在利益驱使下,他决定走这么一趟。 “罗叔。” 陈顺招呼了一声。 罗河赶忙上前制止,看着陈顺跟朱棣道:“你俩现在得叫我东家!燕王殿下,草民得罪了,但是你们二人过于年轻,只能用这个法子才能混进去了。” 朱棣笑了笑:“说这些屁话作甚,你当咱不知道分寸?好好办你的事!我三哥将如此大事交付给你,你若是办砸了,咱三可就嗝屁了。” “是是是,草民一定拼死。”罗河冷汗淋漓的点头。 …… 罗河穿着一身草原人的服饰,背后跟着几个家仆朝着益兰城走去。 作为草原上为数不多有城墙的城池的,这座益兰城耗费了马哈木许多心血。但是在建造城池的同时,他并没有大肆的建造建城池,只是用石头跟泥土堆砌出了不到一丈高的城墙。 这种城墙只能防御骑兵跟弓箭,连炮石车都抵御不了,更不用说明军的红衣大炮。 但是实际情况下,此地距离集宁有一千四百里,距离大同一千六百里!别说红衣大炮,就是让徐达带领一只万人骑兵到此都是极其困难的。 万人需要多少物资?多少辎重? 朱棡的一千四百人,近三千匹马才携带了不到一个月的物资!一万人在草原作战,那起码都是几个月。 洪武五年北伐的时候,徐达中军五万人,实际上可战之士四万多人,还有两万多人的劳役!就连李景隆一个运粮官,手里都有两千劳役,实际管控的军人仅仅一百个人。 “噌!” 在罗河带着人前进了百步之后,一支羽箭噌的一下扎入罗河面前不到十步的泥土之中。 罗河吓得浑身一缩,差点整个人一屁股栽在地上。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蒙古人,是海别的护卫,也是忠诚于北元皇室的侍卫亲军,朱棡将他调走之后给了朱棣使用。 这护卫站出来,用蒙古语朝着益兰州喊去。 “喊得什么?”朱棣挠头的问道。 陈顺笑了笑:“这特娘谁知道。” “真特娘的鸟语,打服了全让他们说汉话,敢说一句鸟语就扇他们。”朱棣恶狠狠的道。 很快,就有几个蒙古男人骑着马儿从城中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长相跟真正的蒙古人有区别,其实这就是钦察人后裔,早期钦察人是作为蒙古贵族的私人武装,直到元朝政乱,元顺帝大兴牢狱,将支持燕帖木儿的贵族覆灭,贵族完全消亡,这些钦察人才引来了翻身做主的机会。 如今他们已经是瓦剌部落的中流砥柱。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骑在马上的男子面带面链跟皮毛的头盔,声音冰冷的问道。 “尊敬的勇士,我们是从瓜州北上的商队,这是商队的首领,罗河。” “商队?” 这些钦察人很谨慎,他们仔细的打量了这些远道而来的人。 “是的,我们运来了你们需要的盐巴,还有茶叶!更有精致的铜壶。” “你是蒙古人?” “不错,北元覆灭之后,我们在瓜州落足。” 第316章 看着我干啥? 第三百一十六章:看着我干啥? 这位北元侍卫亲军确实是个聪明人。 对于钦察人提出的问题都很是详细回答上来。 “为什么不杀了这些汉人?” 那个钦察人看着罗河冷笑道。 罗河感受到一阵阴风吹过,只觉浑身冰凉。 “杀了他们没有好处,他们只要回不去,瓜州的商队也不会继续卖给我们茶叶跟盐巴!”侍卫亲军解释道:“汉人富有,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跟物资,只要跟汉人交易,贵部也能源源不断的获得物资。” 钦察人冷笑一声,提起手中的弯刀:“瓦剌部落绝不受人恩惠,说出你的目的!” “我们没有……。” 侍卫亲军刚想开口,随后突然‘呼哧’一声,一道长矛便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他一个激灵侧身而过。 “说实话!若是再说假话,长生天不会保佑你。”钦察人冷血的笑着。 在这些人的眼里,元庭的贵族跟蒙古人都是无能的。 忽必烈开创了元朝疆域版图之巅峰,却在短短时间内消亡,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这些蒙古人不作为的原因。 相比较于汉化程度高的蒙古人,这些生活在由罗斯人、东罗马帝国、奥斯曼帝国组成地区的钦察人,是极其好斗且残暴的。 他们的祖先库曼人曾占据了俄罗斯南部草原、黑海以北的大面积土地,还将原本的居住者佩切涅格人赶走。并且库曼人有着作为雇佣兵的历史,曾作为雇佣兵参与了曼齐刻尔特战役、十字军第一、二次东征战役。 可以说,钦察人的祖先就是一群战争疯子。 他们参与的战争无数,活跃在亚欧战场的每个角落,被各国雇佣来参与内乱!他们参与内乱之后,还能在自己所效力的国家取得封爵拜公的机会。 以至于后来钦察人唐其势喊出了一句:‘天下本吾家之天下’的口号,引起元朝贵族不满,这句话就是在说,天下都是库曼人以及后裔钦察人打下来的。 总之,钦察人善战,其手段也比蒙古人要直接的多。 草原人,两方人马对峙。 罗河此时冷汗淋漓的站出来,朝着侍卫亲军的道:“壮士,这些人在说啥?” 亲兵将钦察人的意思说了一遍。 罗河赶紧道:“你快跟他们说,就说要是他们不愿意买这些东西,我愿意将这些东西送给他们!只要以后可以搭建关系,这点东西可以作为礼物。” 侍卫亲军将话转述之后,那个钦察人的脸色也有些意动。 他看着后面那二十多辆板车,心里也毫无疑问的心动了。 草原上最缺少的就是盐巴跟茶叶。 茶叶可以去腥解腻,肃清肠道,他们常年吃的是牛羊肉,喝的雪山水,到了中年身体就开始发福,对身体负担很大。 而盐巴就更需要了,他们有数以十万计的牛羊。 钦察人视马儿为精神图腾,牛羊为财富象征,基本上每一户都有上千的牛羊上百匹马,动物都需要盐分,满足身体所需,而草原缺盐,越往北越冷,越缺盐。 在西伯利亚草原,蒙古往北生活着一群杜科哈人,那个地方没办法驯养牛羊,只能驯养驯鹿,而鹿喜好盐分,当地缺盐的情况下,只能通过人类尿液跟汗液满足盐分所需。 在古时候的欧洲,人们也会跟着驯鹿去寻找盐碱地。 “你们有很多的盐?” “是的,非常多!汉人的领土富饶,土地肥沃,他们种植出了品质极好的茶叶,那里的盐池更是有挖不完的食盐!从水中挖出来就可以食用。” 说着,那个钦察人再次微微眯起眸子。 “你们打算用什么价钱?” “三斗盐,一只成年的羊羔。” “五斗斤!” “不不不,我的朋友,三斗盐即便是在瓜州边陲之地也价值不菲,我们为了将这些东西运到这里,还花了不少财物打通关卡……。”罗河急切的想要解释。 看那样子,就跟真的断了他的财路一样。 其实罗河也是入戏太深。 他滔滔不绝的解释着,生怕吃了一点亏。 那个钦察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这跟我们没关系,四斗!你若要换便换来,若是不愿意,这些盐巴你就带回去!” …… “不行啊,草原的勇士,我此行是来打通商路,这样的价钱,老头子我没法给大首领交代啊!” …… “交代?你们瓜州的商人最是狡诈,食盐在你们中原的西北明明不值钱,卖到草原上来一点点就可以换取我们的牛羊!所谓的打通官府,也不过狂骗人的话,狡诈的家伙!” “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不得靠近城池!” 说罢,他转身就带着人回了益兰州。 “怎么样,没破绽?”罗河擦着额头的汗水,有些魂不守舍的问道。 朱棣竖起一根大拇指,笑道:“要不是知道这里面是炸药,我都以为您亏得没底裤了!” 不过这时候陈顺倒是摸着下巴有些疑问道:“刚刚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打通官府是骗人的话?” 朱棣微微一笑。 “西北之地盐政糜烂,在朝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秦州茶马司设立两年,折损了上百人手,这西北都快成了无主之地了。” 如今大明的西边边境在沙州一带。 沙洲靠着畏兀儿,畏兀儿前身乃是唐代金代历史之中紧靠着西夏的西州回鹘或者高昌回鹘。曾一度占领喀什湖,哈密,塔里木沙漠组成的广袤区域。 其真正成为畏兀儿部族,是起源于辽国宗室耶律大石所建立的西辽,耶律大石打败畏兀儿部族,降服其首领,赠与称号亦都护。 几经百年沉浮,为躲避战乱察合台汗国的逼迫跟战乱,大批的畏兀儿人穿越戈壁滩,躲避到了大明河西一带。 这也就造成了河西当地的政局混乱! 贩卖私盐,杀人越货,比比皆是!更有汉人在此招兵买马,充当山贼。 “那有何办法可以解决?”陈顺凝眉问道。 朱棣低着头,眼神深邃。 他仿佛在凝思着主意。 陈顺跟罗河也瞪着眼睛看着朱棣。 良久……。 “看着我干啥?我咋知道?我只会打人。” 第317章 此物名为,无人敌 第三百一十七章:此物名为,无人敌 “伦查,那些人真的是汉人的商人?” “会不会是汉人的军队?” 那个叫伦查的人就是刚刚的钦察人统领。 一个老者坐在一旁,谨慎道:“如今部落只有不到一千战士,不可大意!” 伦查的脑子想到了那个汉人商人的脸色。 郑重道:“那个商人确实跟以往的商人一样,奸诈,贪婪!而且轻而易举就要送出几十车盐巴跟茶叶。” 这句话也让那个老者愣了下。 一口就要送出几十车盐巴跟茶叶,这个商人背后的势力有多大? “他们可有铁器?”老者问道。 伦查也严肃的道:“我会继续询问,若是他们有铁器,……我们可有尝试跟他们交易,那一位给的价钱太大,首领并不满意。” 老者也点了点头。 “跟他们多谈谈,若是可以让他们给我们提供铁器,要不了多久,瓦剌部就会真正成为草原的霸主。” …… 等待时间,朱棣也没有就这么干等着,他此行带来的还有一个人。 大明艺术家。 孙老肖。 “老肖,这玩意真有这么厉害?”朱棣怀疑的看着孙老肖。 孙老肖嘿嘿笑道:“王爷,不是咱老肖吹,这玩意面世到现在,就连晋王爷想用都忍住了。整个大明就这么两台!到时候只要咱们的货车进去,这炮一打,里面的黑火药炸开,怕是这小小的益兰州都得送上天!” “这玩意真这么牛叉?叫啥来着?” “回王爷,此物名为,无人敌!” 孙老肖将布扯开一个角,露出里面由钢材打造的炮管,炮管粗十五公分,有效填充口径112毫米。此物是根据十七世纪的红夷大炮图纸仿制,作为大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代火炮之王。 长一点五米,重三百七十公斤,这个身板在红夷大炮之中算的小炮,但是由于改进了炮弹,加上钢铁打造,使其准确度跟威力大大提升。 一千五百米内,误差不超过一丈。 孙老肖命人将炮直接架设在临时的炮口里,炮管对准远处的益兰城。 益兰城哪里叫什么城池,不过看起来是一个小村庄的样子,人口也只有三四千人,游牧民族跟汉人不一样,他们会经常迁徙更换草场,如今正是春季,许多牧民已经转去春牧场。 …… 洪武七年,六月初一。 这场大雨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遮天蔽日的雨幕宛如要将这片世界给淹没一般,豆子大小的雨滴直接连成了一片片的巨大雨幕。 艰难的抵抗,也真正的来临了。 雷声伴随着雨声,淹没了一切的生机。 跳魂岗上,楚力目光兴奋,雨水淋在身上,顷刻间就让他的身上湿透。冰冷的水打湿了衣物,冰凉透骨的贴在皮肤上,他一张黑脸没有半点畏惧,反而充满了莫名的兴奋。 远远地,敌军的骑兵已经可以看到轮廓。 大雨一来,地雷也失去了作用。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枚幸存的地雷炸开,但是也只是掀起一堆稀泥,杀伤力不显。 “来人!!” “抬甲!” 将士们目光暴涨,下一秒,跳魂岗下脚步艰难的走上来许多人,他们用木板挑着战甲,脚步艰难的走上了跳魂岗。 赵武也在其中。 大雨从两人的脸上淋下,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水的世界。 赵武咧嘴一笑,拍了拍楚力的肩膀:“好事都给你占了!” 他吼的很大声,但是在哗啦啦的雨水之中,声音也小了许多。 楚力大笑:“老子窝囊了一辈子,咋地,老子不能有点福气?” “活着回来!” “兄弟!” 赵武眼眶灼热。 他是粗人,说不出什么好听话。 只能一拳擂在楚力的胸口上。 军汉之间的情谊在此刻只能化作无声的默契。 “护好殿下!”楚力郑重道。 “求你!” 楚力的声音很沙哑。 他嘶哑着声音道:“不顾一切!一定要!” “王爷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心怀天下,是天生的天命之人!不管将来会怎么样,但是现在,一定要将王爷带回去!” 赵武瞪着眼睛。 楚力一字一句的看着赵武。 “记住没?” “记住了!”赵武点头。 “记住,是不顾一切!纵然是死绝了,浮屠营没了,你也不能忘记这句话!王爷不死,浮屠营不会亡!” 说罢,楚力转头看向三百陷阵营的将士们。 良久……。 楚力雄浑的声音振臂道:“弟兄们,面对一万草原骑兵,你们怕不怕?” “怕不怕?” “哈哈哈!” 将士们轰然大笑。 “怕他个卵子!” 赵武哈哈狂笑,大喊道。 他道:“你们有福气啊,能打这一仗,老子这个指挥使是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求来这份差事。” 将士们纷纷笑了起来。 “怕不怕?” “怕他个卵子!” “怕,还是不怕!” “不怕!!”众人嘶吼着,仿佛要从口中喷出烈焰。 他们目光如炬,仿佛火焰在升腾。 楚力戴上那象征着浮屠营的钢制头盔,看着众人,再次询问。 “怕!还是!不怕?” 回答楚力的,是一声声可传万里的怒吼。 “老子,天下第一!!” “战!!” 战意到达顶点,滔天之火仿佛燃烧。 …… 赵武带着人走下跳魂岗,跳魂岗上,三百人穿戴好了那重达一百七十斤的重甲,这一次,他们没有佩戴燧发枪。 他们手中,只有战矛跟长刀。 三百人如雕塑一般站在岗上,此时此刻,天降大雨如潮水,却浇不透区区三百人之意志。 “都是特娘的好汉子!” 赵武哭了,真正的哭了。 他此时此刻可以哭,因为雨水会冲走眼角的泪,谁也看不出他哭了。 岗上领头的那个壮汉,披甲之后如山岳一般魁梧。 “锵!” 一道微弱的寒芒闪过,那独臂壮汉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他高举利刃,怒指天穹。 他高声呼喊:“人间富贵!!不贪恋!!” … “人间富贵,不贪恋!” “批铁甲兮,挎长刀!!!” “阎王殿上,爷留名!!” “同敌忾兮,共死生!” “踏燕然兮,逐胡儿!” “此生只做!汉家犬!!” “生死只当!汉家魂!!”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 “将士们,开战!!” 第318章 游龙入海 第三百一十八章:游龙入海 万人骑兵如潮水涌动,朝着明军所在的谷地席卷而来。。 马哈木面色如铁,眼神阴沉似水。 “狡猾的汉人!” 他咬牙狠厉道。 那位晋王,让他还没见到正面便折损了三百人。 草原上的战士何其珍贵,三百人已经是一个不小的部落全部的男丁! 那些被地雷炸死的草原人不是当场死亡,而大多数是死于失血过多跟感染。 草原人的医疗环境是相当简陋的,他们遇到一些不治之症的时候,采用的治疗方式是跳大神。 也就是类似于中原那些道士喝的符水一样。 如此惨烈的损失,让马哈木痛心极了。 “首领。” “敌军!” 一声急促的呼喊,让马哈木瞬间回过神来,随即马哈木一抬头,便看到明军的骑兵。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冲锋!!” 马哈木咬牙怒吼一声,随即立刻高抬手臂:“布阵!放箭!抵御敌军!” 所有鞑子都愣住了,他们慌乱的布置阵营,从背后箭筒取出羽箭。 他们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白,区区几百人为什么就敢冲阵。 马哈木怒斥:“打起精神,不要忘了两年前的教训!” 两年前! 一句话,让那些鞑子瞬间梦回两年前的土剌河战场! 黑色重骑! 又来了! 轰隆隆隆隆…… 踏踏踏踏…… 马蹄踏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借着两边山峰聚拢的拢音,回响在每一个鞑子的心头。 三百人! 区区三百人,硬生生的奔跑出了千人,万人的气势!他们就如同一条在雨中狩猎的黑色黑豹,以迅捷,愤怒的姿态朝着敌人扑去! 他所展现出来的气势,竟是要将这一万人给吞噬殆尽的气势! “杀!!” 明军发出一声咆哮,骑兵冲入敌军弓箭射程。 “放箭!” 嗖嗖嗖嗖……。 数千羽箭飞出,消失于雨幕之中,再次出来,已经是出现在浮屠营的铁甲之上。 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少弓箭直接卡在盔甲缝隙之中。 轰隆隆隆!!! 战马狂奔之声,如战车咆哮,如雷霆奔腾! “挡住!!!” 马哈木牙呲欲裂,恨声大喊。 有几百个鞑子早已取下马背上的盾牌,齐刷刷的站在队列之前,将手中战刀对准马腹的位置,就等着敌军冲阵,刀刃划开马腹。 然而… 当浮屠营骑兵以奔雷之势接近五十步外,他们傻眼了! 战马居然也有腹甲!! 漆黑的钢铁巨兽奔腾而过。 咔咔! 马刀断裂,漆黑的巨兽如鲸吞一般将前方那些盾兵淹没。 漆黑的色彩仿佛是一种侵染着黑色的怪异物质,它冲入敌军阵营侵染着那些异色的色块,但是它好像并不欢迎其他的东西染上它的颜色。 黑色!黑色! 一条如游龙一般的黑色冲入了鞑子的阵营之中。 你马哈木不想明军用火器,那明军就不用火器跟你碰一碰!! 没有火器,大明军队,照样!天下第一! “拦住他们!” 马哈木气急败坏的大喊,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他一张嘴说话,便含着一大口雨水。 这一刻,他仿佛体会到了当初贺宗泽的无奈和憋屈。 面对这样的钢铁巨兽,什么抵抗都是多余的。 “首领,他们根本没法冲刺第二个来回!快,让族人们躲避,等着他们冲刺!” 这时候,马哈木身侧的老者急切的开口说道。 老人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沉稳跟老练,他很清楚,就算是上乘的战马也有力量穷极之时,而且高大的战马看似威武,实则体力不如矮小的马种。这黑色骑兵虽然强盛,但马儿吃力太甚,别说第二个冲刺,就是冲回来,都得面临倾覆的可能性。 …… 海别已经彻底的呆滞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近距离的看着浮屠营骑兵冲锋。 她身后的乃儿不花亦是艰难的滑动喉头。 天兵天将! 这特么的就是天兵天将! 一万人,被三百人冲的不敢撼其锋芒,只能如丧家之犬的打马躲避。 三百黑骑,如一道凌厉的剑刺破敌军阵营。 敌军阵营万人,排列深度不到五十丈,骑兵冲锋到头,又往前冲了足足百丈才调转马头。 此时此刻,楚力那张在铁盔下的脸已经扭曲。 累! 太累! 身负一百七十斤,手中还要挥砍七八斤重的战矛,此时此刻,楚力只感觉自己肌肉仿佛被一条条撕开。 额头上的到底是汗还是雨水,早已分不清了。 另一边,朱棡转身走下山坡。 “让赵武准备,诱敌深入!” 诱敌! 他要诱敌。 海别愣住,明军怎么突围? 前方可还有也速迭儿的五千骑兵啊! 谷地之中,剩下的浮屠营抛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连板车都毁掉,他们骑上战马,每个人的腰间都带着几颗黑乎乎的东西。 “你要怎么诱敌?如今正面有一万瓦剌骑兵,要是再将其余五千人引来,根本无处可逃。”海别不可置信的问道。 “放心,不至于让你明珠公主出战。”朱棡咧嘴一笑。 海别气急,有些无奈道:“我只是想要帮忙。” “你死不了的,放心!”朱棡哈哈一笑。 看着朱棡那张狂的背影,海别气的脸儿煞白。 “自大狂!” 她跺了跺脚。 但还是牵上马,拿着武器跟着大部队,同时海别看着乃儿不花道:“将军,若是他有难,你一定要救他。” 乃儿不花脸色不变,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 骑兵再次折返冲锋。 这一次,楚力学聪明了,他一个劲的朝着一边压,偏离了许多原先冲锋的路线,这样一来,那些鞑子躲避不及,都被骑兵给撞飞了出去。 三百重骑,将一万人按在这,动弹不得!! “收兵!” 随着楚力一声令下,三百人……不,二百七十一人,折返跳魂岗。 “指挥,咱们杀得正爽呢!”浮屠营将士们狞笑着说道。 此时此刻的他们,恨不得就这么斩杀完这一万个鞑子。 刚刚的冲锋,他们杀了起码有一百个鞑子。 但是楚力知道,情势没那么乐观! 那一万鞑子只是一时乱了阵脚,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而且他们现在停下脚步,只是为了收集那二十多套铠甲而已,很快他们就会卷土重来! 楚力大喝一声:“换马甲!待命,准备二次冲锋!” 跳魂岗上有九百匹战马。 这九百匹战马,足够冲锋三次。 这也是!楚力这三百人能够争取的!最多时间! 第319章 山崎大队 第三百一十九章:山崎大队 朱棡带着剩下的一千人朝着谷口冲去。 这处谷地有一百多丈长,在距离谷口五十丈的地方,可以看到已经在此整装的鞑子。 朱棡要用什么战法? 诸位可知……山崎大队? 浮屠营剩下一千骑兵,在这一千人之中,有各种兵种。 其中就有掷弹组。 三千颗掌心雷,就是朱棡的取胜的秘密武器。 虽天降大雨,但掌心雷不需要外在火源引燃,因为其内里带有引火装置,只需要打开保护盖,戳破下面的保险纸,拉下火绳,便可用力掷出。 大概飞行七八秒之后,掌心雷便会爆炸。 “王爷,小的先去了!”赵武大吼一声,带着五百轻骑兵继续前进。 前方上坡的终点,一个面色桀骜之人坐立于战马之上,冷笑道:“明军也不过如此。” “马哈木将所谓的明朝三皇子吹嘘的神乎其神,也不过是狂妄自大之辈!区区一千多人就敢深入漠北,简直是找死!” “呼伦【也速小名】,不可轻敌。”旁边有人郑重的告诫道。 “删蛮大人,你多虑了!”也速冷笑一声,指着谷中的明军,“他们只是一群任我们拿捏的蚂蚁罢了!区区不足一千人,没有重甲骑兵的存在,更没有火器,他们拿什么跟部族的勇士争锋?” 也速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自己自信。 就算是在萨满的面前,他也一样有着十足的信心。 删蛮内心忐忑,他作为萨满来说,是能够预感到一些未知,未到来的危险的,此时他只觉得背心冷汗淋漓,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删蛮看向也速握紧手中的拐杖,仿佛是告诫一般郑重道:“明军或许不可怕,但马哈木不得不防。” 也速面色一正。 他捏紧拳头,咬牙道:“我才是草原的王!我身体之中有黄金血脉,他马哈木要是胆敢觊觎那个位置……。” “他已经在觊觎了!”删蛮当头棒喝。 他急促的喘息着,年迈的身体发出嘶哑的嗓音,在大雨之中显得阴森又诡异:“他将城池交给伦查,就是不放心咱们的人!” “整个城池都在瓦剌部的掌控之中,王爷您若是出事,咱们的牛羊!咱们的亲从,都将成为瓦剌的人!” 越说越让也速心里警惕。 这也是删蛮的本意。 他将自己内心的不安给算在了马哈木的身上,因为在他看来,马哈木这个潜在的威胁,要比大明的三皇子来的更为严重。 大明三皇子撑死了这么一千人! 区区一千人,没有明军擅长的火器,没有那让蒙古骑兵都需要暂避锋芒的重骑兵,这一千人的威胁自然没有马哈木的一万人给的大。 也速还是有些不服。 “我是王爷!” 也速乃是阿里不哥后裔,世袭了祖上的王位,称为永昌王。 王位,就说明他有争夺汗位的权利!只有真正的铁木真后裔,黄金家族成员……。 “王爷,元庭已经亡了!” 元庭已经亡了。 元庭所赏赐的王位自然也就成了空壳。 这句话,也在告诉也速,属于铁木真子孙的草原,已经没了!如今,是乱世,乱世之中,唯有杀出来的才是英雄! “那怎么办?!”也速有些痛苦不堪的怒吼,他有些不甘心。 删蛮道:“抓住明朝的晋王,用他来跟大明皇帝谈判,只要大明皇帝愿意承认您是草原的正统,就算是年年朝贡也没关系!” 也速心里一提,这个办法……。 他很满意。 “朝贡?哼哼,给本王十年时间,必将卷土重来,重现先祖之雄风!”也速抖了抖缰绳,随后看向了删蛮。 “你在益兰布置了人手?” 删蛮是坚定的皇族派,他从北方而来,为的就是辅佐一位铁木真后裔掌控草原。也速就是他扶持的人。 删蛮低头,道:“益兰七成都是马哈木的人,王爷想要真正有实力跟大明抗衡,那么益兰就必须听王爷的!” 也速心里微惊。 他没想到这个删蛮居然如此果断的行事。 也速深吸一口气,随即便看到前方的斥候跑回来。 “明军冲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也速振奋的笑了笑,随即挥出手中的马鞭,打马下令:“出战!” …… 也速手中的五千人是自己的亲信,他敢跟马哈木一起合谋,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自己这五千装备精良的亲兵。这是他称永昌王的底牌。 那倒水一般的大雨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很快雨点就进入了细密下落的阶段,雨水落下也不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是淅淅沥沥的密集雨点。 赵武身先士卒,手提一把马刀,身着锁甲领着五百人浩浩荡荡的冲出峡谷。 噼里啪啦的马蹄声响起。 五百匹战马踩过的草地也变得满是泥浆,泥浆倒映着明军战马冲锋的身姿,矫健又凌厉。 “把他们围起来!”也速下令。 很快,一支一千人的军队正面迎敌,而同时,两只轻骑也从侧翼开始包抄,只要明军敢在广袤的草原进攻,那么就一定会被人数优势的草原骑兵活活绞杀。 一旦包围圈合拢,盾牌架上长矛逐渐靠近,一点点让里面的骑兵没有地方跑马,那么骑兵也就成了摆设。 “盛老哥,我且领人去冲一个回合!”赵武长啸一声,豪迈大笑:“狗日的鞑子,你祖宗来了!” “二连的,跟老子上!!” “杀!” 二连,赵武领的连队,一共一百三十二人。 队伍里的盛庸有些无奈,但他也理解赵武,赵武的心里憋着一股气,要是不放出来,憋久了会憋坏。 赵武身先士卒,手中的马刀表面明晃晃的,仿佛闪烁着幽幽寒光,摄人心魄。 正面,一千蒙古骑兵冲来。 一百三十二对一千! 近乎十倍的差距! 赵武怕么? “别让陷阵营的看瘪了咱们!!”赵武怒吼一声,朝着一个在马背上准备挥刀的鞑子骑兵直接无比快速的刺出一刀,同时整个人仰面倒下,腰背紧贴在马背之上。 嗤的一声,刀尖入肉! 如此出色的马术,如此精湛的马上砍杀,出自明军! 那马刀刀背厚,但整体细长,可劈砍,可挥刺! 尤其是在厚刀背的上面,还有两条细长的放血槽,送入人体的一瞬间,皮肉呈三线崩开,凹陷的放血槽让那一块皮肤破坏,无法短时间愈合,鲜血不断的涌出那鞑子的体内。 “杀!!” 第320章 厮杀 第三百二十章:厮杀 喊杀声豁然加大。 明军之中,每个人仿佛打了鸡血,磕了药。一个个眸子猩红,面色狠厉的在敌军阵营之中挥刺。 而明军亦也有人中刀。 一个明军被三个人围攻,牙呲欲裂的砍了一个鞑子,正当他要拔刀的时候,一个鞑子从他背后高举长刀砍了下来。 锵的发出一声,刀刃砍在软甲上,明军身形一颤,却并未被鞑子一刀砍出外伤!他只是嘴角溢出鲜血,随后咬着牙从喉咙之中发出‘啊呀’声的死后。 那下手狠辣的鞑子都愣住了。 一刀看下去,居然只是砸了点内伤? “老子弄死你!!!”士兵怒吼,这一刻,他的眸子确实红的好像是掺了血。 鞑子急忙后撤,一刀下去未建功,此时不撤何时撤。 但他还是低估了那明军的意志力。 老子吃了一年的好菜,顿顿大鱼大肉,每天搞体能六七个时辰,为的就是特酿的能建功立业!! 老子要当贵族! “老子!!要!!升官发财!!!” 那一刻,仿佛火山爆发,仿佛世间一切都面临着爆炸的危险。 那高大的鞑子怎么着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军那矮小的个子里可以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拔刀,抽刀,送刀,一气呵成! 这一刀抽刀术是在浮屠营骑兵七准则里面的!拔、刺、砍、挑、撩、抽、挡这七个招式,他们没日没夜的练,每一个浮屠营官兵,不管分配什么小队,都必须每天完成七个招式每个三百次! 训练场地的木桩光是用木棍会打,都打烂了无数个。 浮屠营为什么强大? 底子好、吃得好、训练好、福利好、装备好、将领好! 俗话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一个好的将领要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那就是拿剑的手,人的脑! 赵武的勇武很大程度激励了官兵。 而朱棡出征前的许诺更是让人无后顾之忧。 人都是有志气的,而且有志气的人是大多数!当兵的军户们出身算不上多好,那么多军人里面,难免有一些胸中意难平的人在。他们想上升,想升官发财,想光耀门楣!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孙子过得好,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而想要完成这些梦想,就需要拼! 拿命拼! 将士们热血沸腾,他们的苦修终于在这漠北战场得到了十足的用武之地。 鞑子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胸口不断往外冒血的口子,他想要抬头去砍这个明军,他的表情此时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他没机会了。 血流如注之下,他很快经历疼痛,甚至越过了肌肉的疼痛,只觉浑身忍不住发出颤栗,肢体冰凉,最后如抽丝一般抽去浑身力量,然后倒下。 …… “嗤啦!” 赵武拔出自己的刀,眼神有些恍惚的看了一遍周围。 雾霾,草原,大雨。 鲜血,嘶吼,暗红。 这是此时此刻赵武眼中的世界。 血液遇到雨水,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在空气中传播,那是土腥气加上血腥气的融合气味,令人反胃且痛苦。赵武看了看周围,不知不觉,他的二连已经靠拢。 一千人,被杀退了。 “还……。”他想要张口说话,发现自己喉咙嘶哑,根本发不出声音。 曹! 赵武心里怒骂自己一声。 “将军,咱们该撤了!” 赵武的副将靠拢,他也是浑身浴血,血水掺杂着雨水浸透衣服,脸上满是还没冲干净的血污。 “还有多少弟兄?”赵武急忙问道。 “还有七十多个。” 赵武咬牙,他转头看向那些鞑子。 “将军,鞑子死了一百多!不可再战了,目的已经达到。”副将拉住赵武,急忙劝诫道。 赵武环视两边的山包,果然看到鞑子绕路包抄的人已经开始收缩包围圈。 “撤!”赵武不甘的怒吼一声,眼神看着那那些鞑子恨恨的自言自语:“等死!” …… “明军想逃?”也速看着赵武带着人狼狈返回,怒道。 删蛮看着赵武众人的背影:“他们冲不出去。” 对! 冲不出去。 也速此时也想到了这个原因,心情放松了一些,道:“明军冲不出来,怕是要困守谷底了!” 随即,他脸色一变,急切道:“若是那样,岂非被马哈木占了便宜!” 删蛮脸色也难看起来。 在制定战斗计划之前,也速跟马哈木达成的共识是两方都不要冲进谷底,以免让明军占了便宜,而这个共识,一定程度上也是在限制双方,等于是一个君子协议。 但其实两个人也都清楚,所谓的君子协议不过是两个人在和平阶段的说辞!真要是被马哈木活捉了大明皇子,自己根本没有半点翻盘的余地。 “追!” 也速果断的下了命令。 事到如今,什么君子不君子。 他也速从未想过当君子! 几千人开始浩浩荡荡的朝着谷地赶去,删蛮也没有劝导,因为刚刚明军的落荒而逃,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将自己内心的不安算到了马哈木的头上!而不认为自己内心的不安是面前这不到一千人的明军造成。 …… “准备好了吗?” 谷地边缘的半坡上,身着迷彩服的明军全部借着下雨形成的薄雾以及灌木遮掩身形。 “都准备好了王爷。” 张玉上前回答。 此时此刻的朱棡,就好似李云龙困守赵家庄一样,靠在一块石头上,用望远镜去下面十丈远的谷口位置。 一千人,不一定就杀不了五千人。 “盛庸他们回来了。”朱棡看着谷口的骑兵,也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将士们。 张玉也用望远镜看着旗语兵的旗帜。 “后方……,追击……!他们上当了!!”张玉振奋的咬牙道。 “快,所有人戒备!!” “一旦本官下令,十个呼吸之内,必须将你们的掌心雷给全部掷出!一颗不许留下!” 这是张玉一个个传下去的话。 海别趴在朱棡身侧。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向朱棡。 这一次,他能全身而退吗? ‘轰隆隆……’ 马蹄声来了。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也速的王旗,虽然湿透,但是很容易分辨他那大红色的旗帜,他前方一千人,后方四千人,居于中军。 到了谷口,也速命人查探了一番。 明军有迷彩服,又有雾霾和大雨,站在十几丈高的山坡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简单查探,也速命人深入。 以一支五百人的部队为前列,进军谷中。 随后盛庸在谷中厮杀一番,负伤继续深入。 这一下,也速彻底放心,命五千人全部进入谷中。 当行进至中军部位之时。 “锵!~” “儿郎们!!” “杀!!”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足有拳头大小的黑色雨点,落入也速阵营之中。 第321章 漫天黑点 漫天黑点,仿佛将也速面前的天空都给遮蔽。 山坡上的浮屠营士兵抡圆了胳膊,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将掌心雷投出。 他们将怒火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王爷!” 删蛮下意识的就要招呼也速躲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是他感受了那种无比强烈的恐惧和诡异。 那个黑色东西,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咚咚咚……。 掌心雷掉在地上,内部的引线还在滋滋作响。 也速怒吼:“杀掉明……。” 轰隆隆…!! 轰隆隆!! 爆炸声响起!那一刻,身处爆炸中心的人只觉天崩地裂!雷劈石碎!仿佛一道道神雷击中他们的天灵感! 爆炸,气浪,烟雾,吞没! “娘嘞个的,这啥玩意啊!” 赵武面色浴血,却又呆滞的看着那爆炸中心。 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交相呼应! 鞑子也乱了,爆炸的威力将身边的同伴撕成碎片,血肉纷飞之下,他们顷刻间吓破了胆子!古代军队损失达到一成军心就会溃散,而这源源不断的掌心雷飞来,一成,不过是基本。 “轰隆隆!” 一颗掌心雷落地,爆炸气浪震开三四个鞑子,身下战马直接被炸的开膛破肚,血肉模糊。 鞑子们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山谷里乱窜,有人跳下战马不管一旁的坡地陡峭,双手并用就想要逃离这片地狱。 但是没用的。 他们将明军困在这里面的时候就知道,两边谷地的山坡除了几个特定的坡道可以上去,其他地方是上不去的。 “啊啊啊!” 嘶吼声,惨叫声,残肢断臂,硝烟味,血腥味。 三千枚掌心雷,不到十息全部投出。 三百士兵每人十颗,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投弹任务。 而仅仅不到二十息!! 三千枚掌心雷全部在敌军中军炸开。 整个五千人的队伍宛如被人拦腰斩断,中间的两千多人尽数化作血海尸山!!三千掌心雷已经浮屠营最后的底牌,这是朱棡让老肖用了二十天时间赶制的,动用了三四百人。 这些掌心雷,也彻底将朱棡的钱袋子给榨的干干净净。 现在,兴国商会的账面上,只有区区三千贯。 抄世侯家产的钱,包括那三千两黄金,全部用完了,现在的朱棡说是大明最穷的王爷也没任何问题。 “愣着干什么!” 盛庸突然吼了一声,他一人一马率先冲出。 赵武也冷不丁的回过神。 随即他发出一声大笑:“哈哈哈!” “儿郎们!” “随我杀敌!!” ‘噼啪’一声,赵武双腿夹紧马腹,挥舞马鞭。 黑马,黑汉子,在雨中宛如一道黑色的利箭飞驰而出,他紧贴马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驾!” 一声铿锵有力的娇叱声响起。 是披甲的邓芳拉住缰绳,拍马而出。 她长发盘于头盔之中,整个人虽然看起来比男人要瘦小一些,但是她那拍马的身姿,在马儿背上驰骋的英姿,让人不禁感叹其是真正的将门虎女。 李景隆骑着马站在一旁,此时他的身形显得有些尴尬。 因为他身边的人都冲了出去。 冲? 还是不冲? “邓芳?!”李景隆大喊一声,也拍马而出。 他身下的战马跑得很快,很快就冲到了邓芳身侧,毕竟两人即便是错开跑出,时间差也不过就两三个呼吸。 “邓芳,跟我回去!”李景隆自以为自己男子气概爆发,他想要保护邓芳。 但是邓芳根本不理睬李景隆的话,此时前方的盛庸距离也速阵营的前军不过就是十几丈的距离,在那里还有接近一千个鞑子,虽然被吓破了胆子只知道往后跑,但是并不代表这些鞑子就没有战斗力。 李景隆不想让邓芳去冒这个险! 李景隆眼看说不通,就想要动手。 谁知下一秒邓芳直接抽刀,怒斥道:“你怕死就滚!!” 说完,邓芳用刀背拍击马屁股! 前方盛庸,已经和敌军接触! 嗤! 一刀入肉,那骑在马上刚想抵挡的鞑子就被一刀斩于马下。 盛庸展现了超强的个人能力,他双腿如同长在了马背上,稳的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一个汉人为什么能够拥有如此精湛的马术,他上半身在马背上转动,弯曲、挺直、倒仰,熟练的躲避着敌人的进攻。 同时,手中的马刀跟随着躲避的节奏挥出,虽不说刀刀入肉,但绝对每一刀都不多于。 李景隆此时也愣在了原地。 战场上,赵武、盛庸两部合计六百人和一千人厮杀!这是真正的厮杀! 浮屠营的明军们都穿着锁子甲,他们不惧怕敌人大部分攻击,即便是受到攻击也有容错率。而六百人对一千人,尤其是已经吓破了胆子的一千鞑子,明军有绝对的优势! 不过即便是这样,一样有明军不断的落马。 鞑子的马上砍杀术是非常出色的。 完全可以说,如今在这峡谷之中碰撞的两股军队,是当世个人能力最强,装备最精良的两股部队! 一个明军被鞑子一刀挥出砍断手腕,手连带着五指抓住的刀一起掉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死!” 一个凶悍的鞑子牙呲欲裂的喊了一声,随后在马背上的身体直立,双手握着刀将刀尖从这明军的肩胛骨硬生生的刺了下去。 “cao你姥姥!!!” 一旁的明军发出嘶吼。 从马上一跃而起,血淋淋的手紧握着刀柄,从那紧贴着自己同袍的鞑子脖子地方一刀斜劈下去。 被一刀刺入的明军直挺挺的坐在马背上,鞑子整个脖子断了一大半,顷刻间断气,身体无力的如同一滩烂肉倒在地上。 而那明军将士! 就这么直挺挺的坐在马背上! 不肯倒下! 不肯弯腰! 只余两马,两人。 一人倒在血泊中,一人……坐于马背。 肉搏,这就是真正的肉搏战! 而在后面,朱棡也手持一把锦衣卫的绣春刀杀入人堆。 他带的人是自己浮屠营亲卫队以及张玉手里的锦衣卫,这些人是浮屠营之中的精英! “杀!” 朱棡怒吼着,双目冰冷如寒霜。 手中的绣春刀滴落鲜血,但每一次还未滴落到地上,就被挥舞的刀身甩出一条血线。 朱棡目光回头看了看跳魂岗。 楚老二! 坚持到我来,咱们就胜了! 第322章 鏖战 第三百二十二章:鏖战 战况如火如荼! 战场上到处弥漫着掌心里爆炸之后的硝烟味,大雨不见变缓,反而越发急促起来,此时此刻,这个谷地之中已经有了没过脚面的积水,这些积水对骑兵造成了影响,马儿没办法再肆意的冲锋。 后面的两千人已经吓破了胆,那些将领无论怎么指挥,那两千人都不肯回来继续战斗,而是直接掉头出谷地。 也速活了下来,但是被硬生生炸废了一条腿。 掌心雷在他身边炸开的时候,删蛮抓了三个人挡在了这位王爷的面前。 而删蛮被炸死,也速则是废了一条腿。 “撤!!” “后撤!!” 也速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他也想逃,此时他的左边大腿被弹片击中,大腿里被刺入了许多细密的铁碎片。 钻心的痛! 血液顺着大腿流下去,也速很快就感觉到大脑一阵眩晕,痛的脸色发白,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两千人一撤退,前面的一千多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 “呼呼呼呼……。” 呼吸声清晰的在楚力耳边回荡,这是他第二次整军准备冲锋敌方阵营。 “王爷的命令是要阻止敌军越过跳魂岗!” 楚力铿锵有力的说道。 他的陷阵营只剩下二百七十一人!在短暂的休息换马之后,两百七十一人再次排成一个方阵。 雨幕之下,天色暗沉,陷阵营士兵身披重甲,黑色甲胄任由雨水冲刷着上面的血渍,血水被冲下,再次露出了里面的深沉的黑。 而对面的马哈木此时也学聪明了。 明军仗着黑骑之利,兵甲之精敢用三百人阻拦他万人大军。 但是这三百人绝对不可能长期作战!人力终有尽,而这样的冲锋只要到了第二次,那就是在消耗士兵的生命! “首领!明军骁勇,依我看……先后撤,稳定军心才是当务之急。” 一个战将此时忍不住出言劝道。 此人在刚刚明军的冲锋之中阵亡了几十个族人,此时心疼的很。 他的部落总共就一百多号马上的汉子,当初投诚马哈木也是因为马哈木势大,不得已而为之!加上明朝逼近瀚海边境,一切草原牧民不臣服就不得在瀚海内放牧。他不愿投降汉人,所以选择投靠马哈木。 但是如今,他后悔了! 自己的族人死伤过半,这还仅仅是第一次冲锋,他此时是欲哭无泪。 谁知马哈木只是冷笑一声:“军心是杀出来的,不是躲出来的!草原的勇士不怕死!若是此时退兵,那就是给了明军苟延残喘的机会。” “传令下去,正面迎敌!” “可……。”那部将想要抱两句不平。 毕竟损失的可都是自己部族的人! “你怕死,就让你的族人滚下去!”马哈木声嘶力竭的怒吼,一刀背拍在那部将的战马身上,战马飞奔出去,这部将只能灰溜溜的跑到后面。 其余草原的鞑子哈哈大笑。 马哈木冷哼一声,随即双手摊开向着众人,说道:“兄弟们!同胞们草原是我们的草原!现在只是一些微末损失,只要将河套一带夺回来,咱们就什么都有了!” “牛羊,茶叶!食盐!甚至是汉人奴隶,还有他们的女人,都将任我们取舍!勇士们,咱们的先祖曾让汉人受胯下之辱,汉人不照样如同打断脊梁的狗,给我们称臣做奴!?” “汉人是愚昧的,他们以为自己翻了身,但实际上只是草原的雄鹰闭上了眼睛!如今,我瓦剌,就是草原上的雄鹰!” 说完,马哈木下令出击。 他的眼里闪烁着急切跟凶历之色。 他不能让也速先抓到明朝的皇子,也不能让这三百黑甲骑逃走。 三百人就是三百人! 任你是战场上的战神,你也只是三百人!! 说句不好听的,他马哈木就是十个换你一个,他也还有七千人,七千人冲到朱棡那边,朱棡照样只能等死! …… “儿郎们!” “手里的刀,握紧了没?”楚力高呼,他此时在阵营之中如同一团火焰。 一团熊熊燃烧,不曾熄灭的火焰! 塞外之地,北元故城! 他是蒙古族的人,却在这个地方,将大明军威展现的淋漓尽致!何为士?百死其由未悔!他楚力,将在这跳魂岗,真正的一跃成龙!成为大明军坛的传说! “呜啊!” 将士们一呼百应!! 刀握紧了,该杀人了! 二百七十人冲锋而出,再次携带滔天之威,浩浩荡荡,如一块铁板朝着马哈木的七千人无惧无畏的冲锋而去。 从上方看,三百人所集结的大小比起七千人简直小的有些过分!就好像是一只展翅的老鹰朝着一只悍不畏死的老鼠扑去。 老鹰翅展庞大,蓬勃大气,一双羽翼遮天蔽日。 而老鼠却悍不畏死!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冲击力。 战! 两军对垒的瞬间,如天崩地裂,狂涛骇浪!如闪电击碎顽石,如狂涛拍打石壁。 振聋发聩,震耳欲聋! 喊杀声,嘶吼声,战马嘶鸣声! 对撞的瞬间,一个鞑子被楚力的肩胛生生撞飞出去,随后整个人后仰着倒在一根战矛之上,那是鞑子自己的战矛,战矛瞬间刺穿那个鞑子的胸口。 “杀!” 挥刀,落刀,控制战马,楚力如一尊战神在人堆里冲杀,他没办法拐弯,也没办法掉头,只能一股脑的冲到底! 冲!冲!杀! 手臂如撕裂的般的疼痛让楚力每一次挥刀都好像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他在用自己的意志力挥刀! 旁边的陷阵营官兵已经沉默,不断有人落马。 那是体力衰竭之后的情况。 鲜血喷溅,惨叫声此起彼伏,是鲜血喷洒,是断肢横飞。 不断有明军被长矛戳下马,而下马的瞬间,往往就有好几个鞑子拿着刀扑上来,落马的明军很快就被这群鞑子用刀杀死,他们仿佛将怒火给施加到了这群骑兵的身上。 他们用刀割开陷阵营官兵的脖子,分解四肢,将上面的战甲给剥下来。 在他们眼里,明军就是靠着这些战甲在跟他们战斗。 这些鞑子此时也疯了。 他们拼着一命换一命,两命换一命,甚至是十命换一命,也要将这黑甲骑给硬生生的撕下一块肉来!! 第323章 背刺 第三百二十三章:背刺 战争进行到此刻,浮屠营的士兵早已不是靠着战斗力在战斗,他们在靠着自身的毅力与血性在冲锋,在战斗! 身着两百斤甲胄,直起腰都是咬着牙硬挺,能够这样冲锋两次或砍杀,或撞死敌军无数,这已经是无比傲人的战绩! 第二轮冲锋冲到末尾,整个陷阵营! 只余下一百九十人!! 而马哈木的阵营损失了多少人? 一千多人! 马哈木心在流血。 为什么?为什么区区敌人一百多人的损失,可以让自己这边损失这么多的战士?而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没突破这群重骑兵的防线!大雨还在继续,这群该死的明军还在继续!! 轰隆隆隆……。 “迎敌!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马哈木亲自拿起长刀领兵迎敌!他要阻止这群该死的明军骑兵回到那一处山岗! 楚力毫无停歇的继续率军冲击! 眼看着冲到了那些鞑子的近前,但是下一秒! 领头的鞑子怕了! 处于最前方的鞑子骑兵躲开了!如同见到了恶鬼一般,躲开了浮屠营的正面冲锋。 他们怕了! “哈哈哈哈!” 楚力震的让人耳根发麻的大笑声响起。他在嘲讽,在嘲笑这群胆怯如鼠的鞑子骑兵!他的笑声,也在一起激励了后面的浮屠营官兵,他们欢呼,他们振奋,他们挥动手里的钢刀,刀刃无情的掠夺着那些鞑子的性命。 谁说汉人的骑兵不行? 今天浮屠营就要告诉他们,汉人的骑兵到底! 行不行! …… “陷阵营…冲锋!!” 冲锋! 眼看着这只怪异的骑兵气势微弱,可此时此刻,这群家伙居然又开始跟打了鸡血一样呐喊起来。 “蠢货!混账!他们在找死!” 马哈木只觉一口喉头血已经憋在了嗓子眼,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那该死的大明骑兵,在大雨之中还在奔腾,还在怒吼! 仿佛在嘲笑他们这些草原的‘勇士’。 这一次楚力的冲锋震慑到了这群鞑子,他们许多人没了企图战胜明军的念头,他们现在只想着尽快躲闪,拖垮这群明军!只要这些明军在体力耗尽之前自己没有死,那么自己就逃过一劫! 抱有此想法的人,不计其数! 但不少人还是陷阵营的人活活撞死。 战马身上的铁甲带着反刺,而且是类似于钩子的锋利反刺,战马从这边跑过去,凡是反方向跟骑兵错开的人,都会被反刺直接勾掉一块血肉。 战马,人,都一样! 无数想要阻拦的骑兵就是战马被拉下一块血肉,或者大腿被撕下一块。 这样的骑兵,没人敢靠近! 没人敢去迎敌! 他们胜在兵强力壮,胜在甲胄之精! 亦胜在,那一往无前,毫无惧怕的信念! 当兵,当报国! 百战而死,以报国恩。 后事诸念,自有晋王替他们摆平! 世道的太平,国家的兴盛,百姓的安宁,不可能没有人付出!总会有一群可爱,坚强的人在看不见的角落为这个巨大的国度保驾护航。 有人扫一屋当扫天下,有人常年不得开光见日,有的终其一生,所行职业都严格保密!一生未经子女成人,享受天伦之乐。何为国之重器?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称呼,这背后是力量,是责任,是来人不敢犯边之威慑! 真理,永存于刀锋! 胜利,永远属于不屈者!扞卫者!忠诚者! “浮屠塔下镇妖邪!” “千军万马莫靠前!” 又是一轮回冲结束,陷阵营……只……只剩下一百二十人。 楚力身侧,一个年轻的汉子被硬生生的撕了一条腿下来。 人人力竭! “兄……。” 楚力吐出一个字,登时眼冒金光,脸色瞬间潮红,一双牛眼瞪得眼眶欲裂。 强压心头席卷上来的一口老血,楚力直接将脑袋上的钢盔摘了。 ‘哐当’一声,钢盔掉在地上。 “怕死吗?” 平静的声音响起。 只存不足一百二十的陷阵营官兵回以一声声大笑。 血人! 这就是一百多个血人! “老子!天下第一!!” 将士们大吼道。 对! 天下第一。 此生能这么轰轰烈烈的来上一遭,能这么跟鞑子痛痛快快的来上一场,值了! 不可能有人能复制这样的战绩! 楚力很想下令换马,但是已经没力气了。 将士们没力气穿着一百多斤的甲胄跳下马去换马了,别说跨到马身上,就是翻个身都难。 胯下双跨肌肉仿佛被撕裂开然后朝着里面撒了无数的盐巴一样,疼的让人嘴皮都泛白,身体各个关节更是如同错位。他们挥刀多少次?或许一千次,也或许两千次……。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将自己的力气都撒出去了。 “老子,不亏!”楚力吐了一口浊气,说道。 弟兄们也露出凄厉的笑,满是血污的脸上露齿一笑,笑容很是诡谲。看起来就像是一群血人在露齿而笑。 不亏! …… 马哈木将几个部族的首领聚集起来。 他愤怒着,咆哮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下令躲闪!?为什么不撞上去留下那些该死的明军?” 他翻身下马,怒吼道。 几个部族的首领脸色涨红。 其中一个年轻的首领眼中满是不甘与倔强。 马哈木也看到了这个年轻首领的神色,他往前走了两步,一把伸出将这个年轻首领的衣领抓住,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狰狞的脸色直视着这个首领,声音压抑且质问的问道: “托狼,你不满?” “是!”年轻的托狼咬着牙,他惧怕这个凶狠的马哈木,但是他必须要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为什么不满?” “首领!” 托狼咬着牙大喊了一声,随后直视着马哈木,咬牙道:“战死的,都是我我们这些小部落的人!部落三百多个汉子,只剩两百了!” 马哈木脸色逐渐恢复,随后将托狼松开。 托狼站在原地,他还想要继续反对马哈木。 可下一秒,他正看着背转身去的马哈木,一把锋利的尖刀嗤的一声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痴痴地看着自己胸口露出来的刀尖。 缓缓回头,便看到自己的弟弟目光嗜血的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让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弟弟! “弟弟……。” “托狼,你怯懦了!你应该知道,草原的勇士,从不会退后。” 第324章 亦称千古 第三百二十四章:亦称千古! 托狼无法相信自己的弟弟会杀死自己。 但这就是事实。 并且已经发生。 这就是马哈木的厉害之处。 每个部族之中,马哈木都在二把手的位置上多多少少收买了人,比起部众的领袖,二把手要更为容易收买!只要他不满意的首领,他都会让二把手动手! 而二把手也因此可以登上首领的位置。 托狼死了,剩下的那些首领噤若寒蝉,纷纷惧怕的看着这个残暴的部族领袖。但这就是草原的生存法则,只要你足够强大,有足够多的人支持你,你就是草原的王者。 哪怕现在有人一呼百应,将马哈木斩杀,他会因此成为新的首领。 但是没人敢这么做。 马哈木身边的精兵强将不少,那些钦察人也是马哈木的家将,对其忠心耿耿。 “准备!迎敌!” “谁若是敢退后半步,一人退,斩十人!十人退,斩一族!” “打赢了,我将你们的部族的草场扩大十倍,打输了,我陪你们一起死在这!” 马哈高声喊道。 这一次,他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马哈木的八千人再次集结,此时众人都明白,能不能攻入跳羊峡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将这群垂死挣扎的家伙杀死,他们就可以一路纵马进谷! 这群该死的! 如同跳蚤的骑兵! 区区三百人!仅仅三百人! 三百人就能拦住万人大军,若不是马哈木治军有方,加上自身能力的出众,这万人大军换成一个平庸之辈,早已是被这三百人吓破了胆,四散奔逃。 马哈木不由得想到,若是大明有三千甚至三万这样的骑兵!那草原人还有希望攻入中原吗? 别说三千,就算是给朱棡一千陷阵营,他也不至于用如此冒险的办法来征服漠北。 …… “轰隆隆隆……。” 谷地之中突然传来连片的爆炸声。 马哈木心头一惊。 火器! 明军居然还能使用火器? “怎么回事?”马哈木不解的道。 一旁的老者深吸一口气,道:“也速动手了,跟谷中的明军打起来了!这个蠢货,他居然闯进了山谷!” 马哈木顿感不妙。 “不好,也速有五千人,若是被他抓住明人的王爷,咱们的死伤都无意义了。”马哈木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当即下令整军,这一次,他是真正的不顾一切也要除掉这群黑甲骑兵。 “冲过去,将他们剁碎!!” 马哈木声嘶力竭,如一头凶兽般怒吼。 …… “指挥,敌军来了。” 楚力刚换好战马,就听到有人提醒道。 “兄弟们休息的怎么样了?”楚力问了一声。 其实哪有什么休息,众人换了战马刚刚上去坐了十几个呼吸,还没缓过上一场的劲头。 但即便是如此,兄弟们还是整齐的喊道! “待战!” 楚力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此生有如此同袍,有这般兄弟!不枉人世间走上一遭。 他们血衣血袍,刀柄崩口,浑身宛如从炼狱爬出来的血人,有的人甚至身上插着断箭还未来得及处理。 他们站在跳魂岗上,进行着最后冲锋前的准备。 “来世,咱们还做兄弟!” 一声大喝,仿佛镇住了天地! 连大雨都顷刻间变小! 天地似乎感受到了这一支军队的力量,感受到了这无穷无尽的军威!这般豪横的汉子,当是顶天立地! “来世,还做将军的兵!” “还做将军的兵!” 锵! 震耳欲聋的金铁声,是楚力在马甲上敲响刀背。 他缓缓起歌: “人间富贵,不贪恋!” “批铁甲兮,挎长刀!” …… “同敌忾兮,共死生!” “踏燕然兮,逐胡儿!” “此生只做!汉家犬!!” “生死只当!汉家魂!!”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 杀! 铁甲,铁马,军魂! 一百二十人,动了。 迎着八千人的冲锋,动了。 如垂死之时爆发出奔腾之力的猛兽,如浑身伤口却依旧嗜血的森林之王。 让人不禁想要问问,这群人到底图什么? 为了区区钱财,凭什么这么拼命? 马哈木也在疑问。 一些银钱而已,你拼什么命啊? 是为了什么? 当兵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是困扰赵武,楚力这些兵痞许久的问题。 命当然重要,有命才有富贵,有命才能享受所谓的世间美好。谁不惜命呢?谁又不想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孝敬双亲,友爱邻里,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衣足饭饱的日子呢? 但,朱棡说的是。 “亡国于百姓无关,亡天下则人人有关。” “若只是中原内斗,不过是野心家之间的争权夺利,百姓无辜。所谓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不过换个人当皇帝,只要坐在帝位上的人是汉儿,一门心思治理国家,百姓并不是人人有责。” “可若是天下皆亡,异族当道!天下汉儿民不聊生,那便是亡天下。倘若在民族存亡面前人人自危,保全自身,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 亡国,只是亡的政权。 亡天下,亡的是百姓,是人! 天下怎么亡?文化亡了,外族礼数取代我汉家文化了,仁义道德丢了,这就是亡天下。 天下并非只是领土之争,更多的是人民心中所念!洋装着于身,而心是汉儿心,此话并非推诿隐瞒之借口,而是一颗赤裸的热诚之心! 这便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天下,亡不得! 当一百二十人与八千人撞在一起,每一个明军将士宛如燃烧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他们将那些试图突破的鞑子全部斩于马下。鞑子着皮甲,而区区皮甲难以阻挡精钢的刀刃。 刀刃划过,甲胄割开,里面的血肉也随之分崩离析。 不是人! 马哈木此时死死地盯着那些冲入自家阵营的骑兵,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这群家伙,不是人!! …… 一遭冲完,当楚力还屹立在敌军正前方的时候。 他只余一腿,一耳! 身侧,只余三十二人! 无边无际的敌军还在聚集,楚力那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肉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元人为了征税,杀了他的父母,让他从小在汉儿的庇护下长大!他对汉家充满感恩,也学会了仁义道德。 他不想看着元庭重建。 这个后期肮脏不堪的政权,不该重启! 他做到自己该做的事! “只要王爷不死,元庭不会在这片大陆重现!” 此时此刻,是他楚力的巅峰时刻,人生最光亮的瞬间。 古有霍去病万人骑兵驱逐胡奴封狼居胥。 古有李卫公千骑入漠北。 今日,我楚力三百悍骑震慑北元万人大军不得寸进。 虽留丢了一腿一耳。 亦可称,千古! 第325章 叛徒 第三百二十五章:叛徒 益兰州。 益兰城。 朱棣和陈顺已经在这守了两日。 “咱们要不直接开炮?” 朱棣蹲在山岗上,看着不远处的益兰城,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王爷,就这么开炮,效果怕是一般!这群草原人就跟特娘的马蜂一样,要是没有一次性端掉,被他们分散开来就完蛋了。”孙老肖在一旁劝道。 朱棣顿感无趣。 “今天日落前要是还没动静,老子才懒得管那么多!”朱棣吐了口唾沫。 孙老肖嘿嘿一笑,道:“王爷您放心,老肖别的不行,但是论到搞艺术,我老肖绝对是独一份!” 他直起身啧啧道:“晋王说得好啊,爆炸真特娘的是艺术!也不知道那些掌心雷有没有爆炸出艺术的效果。” 朱棣有些纳闷:“老肖,你特娘的以前到底干啥的?怎么对火药这么熟练?” 孙老肖忙拱手,解释道:“回王爷,小的从前是太医院抓药的!” “抓药?抓什么药?” “龙虎汤!” 朱棣讪笑。 你特娘的还真是人才。 “那等到今晚,今晚之前要是没动静,今日一早开始动手!” 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从昨天开始就不太安生,心跳的也快。他如今迫不及待的想要解决益兰州的草原人,随后返回集宁! …… 益兰州内也不是如朱棣所想的平静。 此时的益兰州内也是暗潮汹涌!删蛮在临走之前布置了暗线,在合适的时间占领益兰城,他要的是替也速夺下这片瓦剌的领土! 因为也速虽然是王室,但不是瓦剌的人,跟马哈木这个瓦剌首领结盟也只是为了利益。马哈木的手下伦查是马哈木的心腹,想要夺取益兰城,首先要将伦查除掉。 蒙古包外,伦查坐在石头围起来的架子锅前添柴加火。蒙古军队不像明军那样有按时按点专人做餐的配置,他们的军人只要不是正规军,寻常都是作为散兵游勇存在的。 一旦遇到战时,扛刀背箭就可以随大军出发。 “伦查!” 一个草原人骑着马到了伦查的蒙古包前。 “什么事?”伦查起身,皱眉问道。 “多图族老他们想要换取城外商人的物资,现在他们已经带着人在城门口闹事了!” 伦查一听,顿时暴怒:“他敢!” “苏尔,快给我牵马!” 伦查的妻子为他牵来战马,同时用眷恋的眼神看着伦查骑着马远去。、 “阿母,阿父去哪儿了?”一个孩子从蒙古包里走出来,站在母亲的身边,抬起头天真的问道。 伦查的妻子微微一笑,抚摸孩子的脑袋:“阿父去处置草原的叛徒了!” …… 伦查赶到城门口,城门口的气氛已经非常凝重! “安静!” 伦查纵马而来,握着手中象征着瓦剌首领的金刀严厉的怒吼道。 在场众人纷纷安静下来,一个个粗糙的蒙古汉子转头看向伦查,伦查则是盯着一群人的领头几个人,怒声道:“是谁让你们打开城门跟商人换取物资的?” 另一边的几个年岁稍长的中年汉子此时走了出来,领头的手持用狼牙镶嵌的拐杖,胸口带着象征着图腾的羽毛。 “伦查,我们的部族没有喂养牛羊的食盐了,你总不能让我们的牛羊就这么饿死?” 伦查皱眉,翻身下马。 走到近前厉声道:“永昌王跟首领达成的条件,是经由我们给你们分发盐巴,这半年来,瓦剌部不曾亏待过你们!” 闻声,那些瓦剌的族人也义愤填膺。 这些永昌王的部众来了益兰城之后,分走了不少他们的盐巴跟茶叶,还拿到了不少铜器!让他们本就艰难的日子更为举步维艰,如今首领们率军在外征战,他们居然还敢闹事。 多图,也就是杵着拐杖的老人只是阴沉的笑了笑。 “可你们现在也没有盐巴跟粮食了,不是吗?”多图质问道。 这句话也说明了如今益兰城的生活情况非常困难。 因为马哈木的出征带走了部落之中近乎九成的物资,尤其是粮食方面,如今整个城池三四千人,只有半个月的粮食。 “混账!” 伦查大怒,对于多图的质问很不满。 “这是我们瓦剌人的部落……。” 话音还未落地,就听到多图疯狂的大笑,怒吼道:“难道我们的族人就该饿死?” “族人们,杀了他们!跟汉人换取粮食!” 多图突然暴起。 随着多图的怒吼,伦查周边突然冒出来一大堆人影! “多图,你要噬主!!”伦查暴怒的怒斥。 锵的一声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佩刀。 他的训斥并没有让多图停止。 多图只是阴沉沉的笑了笑。 “噬主?呵呵,伦查你太看得起马哈木了,他没有那个能力让王室的部族认他做主!上,杀了他们!” 随着多图冰冷的命令,周边的城墙外埋伏的一干王室亲卫冲了出来拔刀就砍。 伦查身边只有五六十号人,而多图布置了足足两百人!而且这些人都是王室的精锐,全是受删蛮之命除掉伦查,夺取这益兰城的所有权。 在删蛮的设计下,也速只要在前线率先擒住大明的晋王,就可以让朱元璋证明也速的正统,建立新的政权。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是必须朱元璋答应,只要朱元璋答应也速成为草原正统的领导者,那马哈木夺权的行为就是篡权。 就是不尊大明这个宗主国的国威。 这需要满足前提。 第一,益兰城必须在也速的手里,因为益兰城之中有也速也王室亲卫的子嗣以及财产! 第二,也速必须率先抓住朱棡。 在唐朝时期也有这种事情发生,下属藩国发生政权争斗,得宗主国支持的政权就是正统。一旦被篡夺政权,宗主国还会派出军队平叛,扶持一个旧王室登基。 这里又牵扯到质子的作用。 ‘质子’,并不单单只是人质,而是一种对王室血脉有效的保护方式,质子表面是人质,其实更是藩国跟宗主国之间的交流方式和血脉延续。 不得不说,删蛮的计策非常的成熟,且有很大的可行性! 但是他错在什么? 错在他认为朱棡是盘中果实! 第326章 早特么姓朱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早特么姓朱了 益兰城头的争斗可谓是血雨腥风。 这群草原人之间的战斗十分凶悍,他们不讲招式,不讲躲闪,讲的是谁扛的刀多! 其实也不是所有草原人都这样,蒙古强盛时期,蒙古军队还是配置健全的,盔甲、长刀、弓箭、铁锤都有配备。 但是为什么现在的草原军队反而没有了? 归其原因,还是炼铁工业的落后! 没有铁,没有足够的煤,他们根本造不出那么多的铁器跟兵器。 厮杀之中,伦查一人当十,身上的毛毡被划开了几道尖锐的口子,血流不止,而那些造成他伤口的人,已经被他所斩杀。 “多图,你这个混账!”伦查刀尖杵着草地,此时他的小腹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若是不及时治疗,他命不久矣。 “伦查,何必呢?你的族人都被我收买的差不多了,即便是那些不愿意被收买的也被我用药迷晕。” “你太固执了,马哈木是一个十足的野心家,跟着他没有好下场!他将你们这些钦察人视作奴隶,你还不明白吗?你忠心于他,却被当做看门的狗!”多图族老微微一笑。 “闭嘴!老不死的叛徒!” 草原人的内斗时常发生。 即便是一些小部落之间摩擦也是时有发生,在草原上没有真正出现一个王之前,草原人都是彼此内耗争斗。 而且草原也不是就没有外患。 罗斯人、钦察汗国人、女真人,都是草原的外患。 当然,汉人也是。 “杀干净他们!”多图怒不可遏的下令。 …… 二百多人对五十人的斩杀居然显得有些困难。 等到多图的人杀完伦查的手下,两百多人死伤过半! “马哈木的部众,确实很厉害。”多图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一旁的其他族老此时道:“长老,下令!将那些汉人的食盐跟茶叶抢回来!” 多图点了点头。 “先让那些人归顺我们!” 多图带着人到了属于马哈木的帅帐,随后将城中的那些牧民跟汉子都聚集在一起,多图事先收买了不少人,在这些人的围堵逼迫下,剩下那些不服气的族人也纷纷迫于威慑放下手中的兵器。 伦查已经死了,被活生生砍成了肉泥。 伦查的妻儿也被多图用火烧死。 多图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曾依附于王室的庇护之下,是王室亲从,是蒙古的贵族!而这些所谓的贵族本就是无恶不作,可谓是凶残暴戾。 一场大火燃烧完毕,伦查这个忠心于马哈木的手下最终落到个这样的下场。 …… “他们出来了!” 漆黑的夜色刚好被东方的阳光驱赶走,还余下雾蒙蒙的阴霾,而在山岗上,斥候已经发现了从益兰城打马而出的那一群草原骑兵。 报到朱棣那里之后,朱棣当即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多少人?” “不少于五百人!” “不好!”朱棣喊了一声,随后立即道:“他们是来抢物资的!” 陈顺跟罗河此时也匆匆赶来,罗河连外套都还没穿上就被陈顺给拉了起来。 “那可咋办?”罗河吓得脸色煞白,草原人真要杀起来,他们这些人可打不过骑兵啊。 他吓得双腿发抖,浑身颤栗。 “快,丢掉物资,后撤!”朱棣当即道。 众人不解。 朱棣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咱们要的就是他们将马车带回城中,如今他们要抢,那就让他们抢不就行了?反正无人敌在咱们手里!” 说完众人茅塞顿开,罗河更是连连点头:“殿下高见!” 朱棣笑骂道:“屁的高见,要是我三哥在这,这地方早特么姓朱了。” …… 果然跟朱棣所说的一样,多图的儿子查干领着人冲了出来想要将这些汉人杀干净,抢了他们的物资,但到了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人已经跑的干干净净。 “你带二十个人去追他们!确保他们滚出了草原,如果他们还在草原游荡,就将他们杀了!”查干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是!” 分出一只骑兵之后,查干看着这几十车的物资得意不已! “哈哈哈,这么多的食盐跟茶叶,咱们可以跟罗斯人换取多少白皮女人了!”查干得意的想到。 “查干!” “查干!” 几个鞑子高呼查干的名字。 查干很享受这种受人追捧的滋味,当即虚情假意的摆手道:“放心,我会将那些女人赏赐给你们的!白皮的女人滋味绝妙,你们可有的乐了。” “查干,我要昆仑奴!” 在蒙古贵族最兴盛的时候,会圈养很多奴隶,其中女人最为甚者!因为女人可以繁育后代,可以给他们种族带来兴盛。 在元朝最为强盛的时候,他们掠夺一个地方最主要就是粮食和女人。其中以高丽女子和汉人女子为最佳,因为这些女人肤白体柔,这其中又分江南女子为绝妙。 诚如贺宗泽这样的军方大佬,也为一个江南女子所着迷。 查干也是受到这样的熏陶,从小就想要真正的拥有一个中原的奴隶。 “儿郎们,将这些马车架上马儿,拉回城中!” …… “艹,二十人就敢追来,真特么不怕死。” 一个藏在商队里的锦衣卫很不客气的吐了口唾沫,说着就要扣动手里的扳机。 “滚你姥姥的!” 朱棣一脚毫不客气的踹到这汉人的屁股上,笑骂道:“就特么最后一个了,你还给宰了,咱们怎么查探消息?” 那锦衣卫嘿嘿揉了揉屁股,道:“王爷,我这不是跟青眼老大学了一年多嘛?你得信我的手艺啊。” 朱棣一下子又气又笑:“你们都特么手艺人行了?滚蛋,赶紧让人审一审,问问他们的城中存放物资的地点!还有他们出征军队的路线和计划,有啥审啥,连他狗日的昨儿个夜里捣鼓了多久都得给审出来。” “得嘞!您瞧好!”锦衣卫嘿嘿一笑,撸起袖子就将那个求爷爷告奶奶的鞑子给拖去了后面。 朱棣转过身去,看着架炮的孙老肖,道:“老肖,你可得给我好好打,打歪了,本王可就跟你都死在这了。” 孙老肖一边用笔计算,一边用手目测,随后乐道:“王爷您放心,炮弹打完还没中,我老肖直接把自己给塞炮里打出去!” 第327章 取之无用,可做藩国 第三百二十七章:取之无用,可做藩国 大概半个时辰,锦衣卫的番子就一脸狰狞的跑了过来。 朱棣坐在椅子上擦枪,锦衣卫番子上前单膝跪地道:“禀王爷,审出来了!” “哦?”朱棣抬头看了看他脸上的血迹,啧啧道:“怎么审的?” “回王爷,小的在他的那话二上涂了盐,让战马去舔,等挺得差不多了,就用针管……。” “得得得,打住!我特么待会还要吃饭,别恶心人。” 朱棣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朱棣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三哥是怎么跟你们这群变态相处的?” 那锦衣卫也思想这个问题很久。 最后认真的回答道:“或许,晋王殿下的变态,犹在我们之上!” “额……。”朱棣愣了下。 但随即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无道理!” 三哥确实很变态,他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透着一股子诡异?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 “审出来仓库的位置没有?” “审出来了,在城池的东南角区域,那里是鞑子分发物资的地方,多图想要用这些物资让城中的牧民全部臣服,就打算在城东南的校场之中分发物资!” 说完,朱棣赶忙走到了山头上。 只有确定了准确的位置,才能开炮。 无人敌虽然厉害,但是老肖也说清楚了,这玩意威力大只是针对城池跟人堆,在平地上其实也就是个三四丈的杀伤力。 “老肖!听到没,东南角。”朱棣招呼道。 孙老肖撅着屁股调炮口,一边调角度一边保证道:“交给俺!” 朱棣点了点头,转身又问道锦衣卫的番子:“还审出来什么没有?” “回殿下,属下还从他们口中得知,瓦剌首领马哈木跟故元朝永昌王合作,要埋伏围攻晋王殿下!而且,还似乎是从京师那边送的消息。” 朱棣脸色一僵。 下一秒,他三步并作两步靠近。 面色狰狞的质问道:“说细节!” 锦衣卫立即快速的回答:“那个鞑子交代,说的是马哈木跟中原元朝旧臣有所联系,双方通过信鸽传递信息!马哈木决定出兵也是因为这个。” “元朝旧臣?谁?!”朱棣咬牙质问。 锦衣卫摇头:“此人只是城中一牧民,是永昌王一系的族人,对于瓦剌的事情并不知情太多!想要知道细节,怕是要直接问问城中永昌王一系的高层。” “围攻晋王又是怎么回事?” “据此人所说,马哈木提前安排了人在集宁外假扮成商人驻守,提前得知了晋王出兵的动向。并且有了朝中元朝旧臣的助力,他的商队有了大明领土行商的能力。” “马哈木带兵绕道忽剌火失温,此地翻过卓儿忽奴山就达到和林,他绕道了晋王的身后,打算将晋王堵在和林之外的门户羊角峡……。” “他们有多少人?” “王室五千余人,马哈木瓦剌部一万余人!” “艹!” 朱棣怒骂一声。 “老肖,准备动手!快!” 朱棣扭头就招呼孙老肖。 这时候,顺子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急忙走上来想要劝导朱棣。 罗河拦住了他,并给了陈顺一个深邃的眼神。 “罗叔……。”陈顺疑问的看着罗河。 罗河摇了摇头:“不可莽撞!” 这也是在告诫陈顺,别看你陈顺得到了晋王的赏识,但你如今还没有得到重用!晋王让你随行,绝大部分原因是要看看你的能力和本分。能力足够,更多的就是本分。 罗河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朱棣走去。 陈顺不能劝,那么只能让他这个老不死的去劝了。 只是罗河刚刚转身,陈顺便拉住了他的袖子。 罗河错愕的回头。 陈顺面色冷静的看着罗河,伴随着风声道:“罗叔,殿下看重我不光只是看重我的本分……,殿下与权贵不同。他看重的是为人处世的诚心,与敢于直面死地的决心!” 说完,陈顺微微抱了一下罗河。 “罗叔,谢谢你!” “顺子……你……。”罗河有些错愕。 他陡然发现面前这个孩子,真正的长大了。 从陈顺的爹死了之后,陈顺就一直跟着罗河跑商,前些年过的日子都很清苦。就连罗河日子也不好过,王朝初建,百废待兴,商户也成了朝廷眼里的眼中钉。 罗河其实在嘴边时常骂陈顺没脑子,不机灵。但心底里对这孩子还是一直抱有好感跟期望的。 因为这孩子虽然没有行商的本事,却有做事的老实。 就连他女儿跟陈顺眉来眼去这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顺他好歹知根知底,女儿嫁给他至少不会受委屈,至于说衣食住行,自己这个当爹的不是没有,家里的钱财分给女儿一些,也足够让他们小两口衣食无忧。 他一直是将两个孩子当做小孩子看待。 但如今,他有些明白了。 孩子已经长大了。 看着陈顺的背影,罗河心里是又高兴,又酸楚。 他先是叹气,随后脸上露出一些笑意,自顾自的嘀咕道:“老陈,你个王八蛋……,你儿子比你有出息啊!你丫的……老实了一辈子,咋生个崽子就这么有脾气呢?” “老伙计……,老子答应的事,可办完了,你在下面可别念叨我老头子,我还等着让你儿子给我磕头呢!” …… “殿下……。” 陈顺跪在朱棣的面前。 朱棣此时面色有些狰狞,怒道:“你也要来劝本王沉住气?” 陈顺腰背板正,认真道:“回殿下,晋王殿下的命令,是命我们夺下益兰城!断了瓦剌的根基,同时,驻守益兰等待朝廷的军队!” 晋王要一举将漠北纳入大明版图,只要在益兰州站稳脚跟,大明就等同于占领了元朝的岭北行省,这是彻底将元朝的领土纳入大明版图!除了白山黑水的那些女真人,北边几乎再没有大明领土的边界。 再往北,那就是真正的雪地丛林,常年不见活人,据说只有少量的蛮夷居住其中,但是汉人也未曾见过。 其实这么大的领土就算是给了大明,大明也管不过来。 但是……。 不妨碍分封藩国不是吗? 以和林、乌兰巴托、斡难河为界,北边还有万里疆土!足够分封多少王室? 王室只需要三千户百姓,三千名骑兵,便可管辖数万牧民在此繁衍生息。 建学、建城、改文字、改历史! 第328章 那是我哥 第三百二十八章:那是我哥! “可那是我三哥!!” 朱棣怒吼。 他眼眶泛红,尤为嗜血。 此地距离和林不过八百里,两天时间就可以到达。 但其实这是朱棣异想天开了,这八百里别说两天,就是四天都很难到达!因为这里返回和林,要经过一大片戈壁滩。 这一大片戈壁滩就阿尔泰山脉高原延伸出来的地带。 “殿下……。” 陈顺还打算开口。 朱棣锵的一声拔刀,怒吼:“住口!” “三哥有危险!我要去救他,明白吗?任何事情,都没办法拦住我。” 朱棣的声音冰冷无情。 陈顺从朱棣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那是任何事情都无法驱散的信仰。 陈顺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您消消气,我们走到这里已经是历经了千难万难,便是当年的冠军侯也未曾到达过此地!此地叫益兰州,在狼居胥山还要西北八百里!” “只要完成此战,您可以封比冠军侯还要厉害的封号!” 朱棣愣住。 他的眼神也环绕四周。 这里是漠北深处!是真正汉人难以到达的地方,若不是这几百蒙古亲卫带领,汉人军队在这片草原上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自己如今到了这里,胜利也就在眼前!只要等到朝廷的军队,自己便是立下滔天之功!开疆拓土!也可以将冠军侯那样,骠骑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 这是他一直向往的。 期待的。 好男儿志在四方,当纵马而走,快意人生。或征战沙场,提刀饮血!驱逐胡虏,名垂青史,平定四方,以建不世之功。 这些东西,如今近在眼前!近在手边! 朝廷此举可得到多少疆土? 上百万顷草场,上百万草原牧民! 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朱棣凝眉。 他在取舍。 但是当他想到昔日战场上看着将士们战死的情景如梦魇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当他想到三哥对自己的爱护以及看重! 朱棣几乎是声嘶力竭的从喉咙里发出嘶吼。 “三哥不在,什么功名……老子不稀罕!!” “是非功过后人评说!” “我哥,我要救!” …… 朱棣不顾后果,他向来如此。若是有一天朱棣听劝,那他也不是朱棣了。 世间能降服朱棣的就那么几个人。 帝后,太子,以及这个三哥朱棡。 朱棣连老丈人都坑,他啥事干不出来? 孙老肖的炮也调整好了,两门无人敌将炮口对准了益兰城的东南角,在不算明媚的阳光照射下,炮管熠熠生辉,犹如有生命一般。 “青眼部的人呢?消息到了没有?”朱棣急切的回头问道。 “到了!到了!” 青眼的徒子徒孙们此时正跟自己的宝贝小鸟儿们交流,好不容易才确定了信息的准确度。 “老肖,是时候了!” 朱棣下令道。 “殿下,打完咱们真的不进去了?”孙老肖问道。 朱棣脸色一黑。 “炸完就撤,抓紧时间返程救我三哥!” 什么功名,什么封狼居胥,朱棣都抛之脑后了。 在三哥跟这些虚名的之间作比较,朱棣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谁说天家没有兄弟情? 其余几百个蒙古人也都收拾好了行装随时准备启程返回。 孙老肖架设好之后,便指挥着自己的人手开始装填炮弹,用望远镜可以看到益兰城的东南角,不过很显然,用望远镜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到城市的东南角蒙古包不少。 “装填弹药!” “校准风向!” “全体准备!” “点火!” 随着孙老肖的下令,炮兵做着预备发射的动作,随后只听到嗤嗤的引线燃起。 那引线带着火星一路燃烧变短,随后进去了炮膛之中。 众人瞬间提起心神,等待着击发的一瞬间。 “轰轰轰!” 一声震天般的声音携带着一股气浪发出,众人只觉浑身一颤,便看到钢炮的炮口亮起一道火光,随后一颗黑色的炮弹以一种无法计算的速度飞出。 朱棣立马拿起望远镜。 第一颗炮弹飞出,‘砰’的一声砸在城墙上,那用石头垒砌的城墙瞬间好似纸糊的一样炸开,碎石崩裂,石破天惊。 “老肖,你特娘的打歪了!” 朱棣急的跳脚,怒骂起来。 孙老肖赶忙蹲下身子校准密位。 紧接着第二炮飞出! “轰隆隆!” 第二枚炮弹比第一枚的威势还要大上一些,炮弹飞出宛如杀神一般,在众人屏气凝神下落入益兰城的东南角。 紧接着,又是几枚炮弹陆陆续续的发射出去。 “怎么回……。”朱棣还在嘀咕为什么不炸的时候……。 “轰隆隆隆!” 一道足有好几丈高的烟雾在城中散开,仿佛一下子将整个城池掀开了天灵盖!肉眼可见蒙古包被顷刻间给掀飞,同时火光乍起,黑色烟雾越发浓郁。 “炸了!” 朱棣振奋的喊了一声。 话音还未落地,一道爆炸声又再次响起!又是一车火药爆炸开来! 这种爆炸太具有观赏性了,一道黑乎乎的小蘑菇云似乎从地面翻了起来,隔了这么远他们都能感到这爆炸的残忍与威力! “这种东西,三哥是这么搞出来的?”朱棣看着面前的无人敌,有些震撼的道。 孙老肖嘿嘿一笑:“这算是,俺们工作室还有肩膀上扛的勒,连火都不用点就可以炸开!” 朱棣对朱棡的工作室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到底得是啥工作室,才能有这么颠覆认知的东西呢? 爆炸声环环响起,隔了如此之远,朱棣仿佛听到了城中的百姓们在生挣扎,在嘶吼,在怒吼。 蒙古包一旦点燃就是熊熊大火,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炸药跟助燃物!此时整个东南角陷入恐慌!多图正打算给牧民们分发粮食,结果面前一辆马车突然被炮弹击中,炮弹经由炮管发射烫的通红,瞬间将马车击碎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纸包。 多图还以为是茶叶。 结果下一秒,炮弹烧穿包装纸,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颗粒状东西。 再然后……就是奏响天堂主题乐的时候了。 炽热的爆炸跟红光爆开,仿佛席卷了整个天地!炸的连地面都跟着颤抖了下! 第329章 读书到底读的什么 第三百二十九章:读书到底读的什么 洪武七年六月十三。 大同城外。 魏国公徐达、大同卫指挥使司耿忠率领大同府官员全体在此恭迎圣驾。 “吾皇万岁……。” 行礼之后,众人便看到朱元璋自龙撵之上走下来。 一双眸子深邃有神,一张阔脸轮廓分明,脚步更是沉稳有力。 “起来。”朱元璋摆手,众人这才起身。 而在朱元璋的背后,一群勋贵也凑了上来。 冯胜哈哈笑道:“天德,一段时日未见,你咋胖了不少?都说着塞外是苦寒之地,也没见你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啊。” 朱元璋也打量了一番徐达,随后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候,朱元璋的背后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见到此人,徐达脸色骤变。 几乎是瞬间,徐达就躬身拱手,俯身拜道:“臣徐天德,见过皇长孙殿下!” 徐妙云也吓了一跳,躬身行礼:“臣女妙云,见过皇长孙殿下!” 皇帝居然将皇长孙朱雄英给带到了大同! 这是什么情况? 朱雄英笑了笑,走出来对着徐达跟徐妙云拜道:“魏国公,三婶万福。” 徐达跟徐妙云行的是君臣礼,而朱雄英对两人回的晚辈礼。 朱元璋左右看了看,问询徐达道:“老四老五呢?” 徐达深呼吸一口气,刚要开口,朱元璋便立起手掌制止。 “传朕口谕!” 在场众人全部跪下,乌泱泱的一片。 “命魏国公徐达总领漠南军务,即刻整军备战,入漠北驰援!” 说完,朱元璋看向徐达,道:“咱已经让开封跟扬州的仓曹随行带了五万石的粮食,你准备准备。” “臣,遵旨。”徐达领了旨意。 徐达内心也有些震撼,毕竟奏报送到应天府才不到半个月,皇帝在这半个月布置好了这么多的事情,还从应天赶到了大同,这一切都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会将皇长孙也一起带来大同? 皇长孙此时正应该是留在京中受教的时候……。 难道是有什么原因让皇长孙不适合继续留在京中? 站在大同城城门口,朱元璋眼神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徐妙云,走到徐妙云身前,注视一番之后,朱元璋缓缓叹了口气,道:“那小子不靠谱,苦了你了。” 徐妙云微微躬身,回答道:“儿媳惶恐,但儿媳还是能拎得清的。” 朱元璋叹了口气。 “这个小王八蛋!” 气不打一处来,朱元璋张口就骂了一声。 徐达开始紧张的整军备战,不到三天,大同卫的一万两千人就由徐达率领一路沿着朱棡出征的路线朝着漠北而去。 …… 大同府,朱元璋下榻于朱棡的王府。 新的王府已经建好,不过还没等到朱棡的居住,就被朱元璋给占了。 三天时间,太原布政使刘惟俊,按察使张劲松,都指挥使黄再兴,以及一众官员都前来觐见皇帝。 朱元璋给的回答全是:都滚回去,该干啥干啥! 王府好不容易清净下来,朱元璋这才有空听朴不成这个老奴才汇报汇报晋王在大同府的工作。 “你个老奴才,没想着拦着老三?”朱元璋站在屋檐下,打量着这座钢筋混凝土的宅邸,走神的问道。 朴不成跪在地上,匍匐在地,轻声道:“陛下没有让老奴阻止,老奴自然不会阻止。” “你个老东西,脑子是灵光的。”朱元璋不动声色的转身。 朴不成赶忙跪地跪的更深了。 皇帝毕竟是皇子的父亲,又对三皇子倍加宠爱,怎么可能不清楚三皇子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情。在朴不成北上跟随晋王的时候,皇帝只是要求他照料好晋王,晋王有些不该做的事他特意提了提。 但是其中,不包括晋王私自出兵的事情。 既然皇帝没说,那他这个老奴才就不该做。 朱元璋目光低垂了一会,良久才叹息道:“兵,还是得握在自家手里。” 说完这句话,朱元璋转头看向朴不成,问道:“老三在大同鼓捣啥了?” 说到这个,朴不成就感慨起来了。 “陛下,晋王殿下当真是奇才!” 朱元璋来了兴致,‘哦’了一声。 …… 大同府官衙,一座由钢筋混凝土修建而成的建筑,比起传统意义上的官衙,这座二层平方小楼看起来少了几分气派,也多了几分朴素! 朱元璋爷孙俩,还有冯胜、朴不成一起到了这里。 “这是衙门?”朱元璋站在那座可伸缩的大铁门前,满是疑惑。 朴不成跟在御前,轻声道:“老爷,这就是大同府的官衙,这儿就是大门!” 冯胜咧着嘴道:“嘿,你瞧瞧,这门大的可以跑马了!这是个啥道理?” 朴不成轻笑:“这位老爷,晋王有令,凡是漠南行省治下官衙,皆不设门槛跟小门!若官门高于百姓,那官便成了高高在上者,而非救民,治民者!” “官门开得大,百姓才进得来!” 这下子倒是让朱元璋有些明悟,负手道:“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养民以惠,治民以便!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 “圣贤书处处说民为本,可历朝历代有哪些人真正做到?官门高于民,实在可悲。” 朱雄英抬头,看着朱元璋问道:“祖父,圣人到底教的是什么?” 圣人,到底教的是什么。 这或许是大部分读书人年少时分都有的疑惑了。 朱元璋也没办法去回答。 因为站在他的位置,不能去过于承认圣人学说,也不能否认圣人学说。 这时候,冯胜跺了跺脚,有些不屑的道:“依咱看啊,啥道理都不如手里有刀!” 朱元璋也抚须笑道:“咱老朱家刀剑争天下,大孙啊,读书虽明理。但别忘了,民、兵才是咱的家底子!遇到不听话的读书人,别人需要讲道理,咱,不用。” 朱雄英点头,随后小脸板着,道:“那我让老杨揍吕夫子可好?” “嘿你个小兔崽子!那是你爹的岳丈,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朱元璋气的老脸发红,蹲下身啪啪两巴掌揍在朱雄英屁股上。 不过下一秒,朱雄英就反驳道:“祖父,别打了!” “不是你说的吗,咱们家是天下第一,谁说话都没咱们说话好使……。” “嘿……。”朱元璋怪笑一声。 下一秒,朱雄英就大声嚷嚷道:“祖父祖父,等你老了,孙儿就带你去到处走走,到处看看!三叔给我说了好多好多的地方,可好玩了!” 第330章 三叔说…… 第三百三十章:三叔说…… 朱元璋低头看着朱雄英,问道:“那大明咋办?” 朱雄英偏了偏脑袋,随后拍手道:“给我爹!” 他抱着朱雄英的大腿:“祖父,你每日看折子近十个时辰,三叔四叔都说你身子会累垮……。” “呸!那两个小混蛋,能说出这话?”朱元璋冷笑一声:“这两个混账,不给老子添堵就不错了!这一次胆子更大,孤身入漠北,就是死在那,都没人给收尸。” 说罢,朱元璋又低头看着朱雄英,狐疑的问道:“是谁给你说,把大明给你爹的?” 朱雄英憋着嘴不敢说话。 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老子问你话,你个小兔崽子!冯胜,找根条子!” “嘿嘿,殿下,咱老冯对不住了。”冯胜嘿嘿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头就去树底下折树上的条子。 “你特娘找根嫩粗的干啥?你要揍死咱大孙啊。”朱元璋见冯胜一把抓住一根小臂粗的树枝,顿时暴跳如雷。 随后,朱元璋愣是选了根筷子粗的小细条。 得,还是疼孙子。 冯胜看的直翻白眼。 这揍得跟没揍有啥区别? 他老冯家那是没事就揍孩子,揍的一个个看到亲爹跟见了活阎王一样,听话的不得了!这孩子就得揍,不揍不知道疼,难道还指望武将家的孩子手破了个皮就哭哭啼啼的叫唤? 那特娘跟娘们有啥区别? “说!”朱元璋抓住朱雄英的手板心,威胁道。 朱雄英眼睛一转。 对不住了三叔!大侄子我也是明哲保身,反正你现在气的祖父够呛,再多加两条,应该……没什么大碍? “是……是三叔跟四叔!” 朱元璋手里的条子都在半空中了,一下子僵在了朱雄英手板心上方十公分。 而朱雄英都吓得龇牙咧嘴缩脖子了,好半晌才意识到没挨打。 “那两个王……那两个小崽子,说的啥?” 朱雄英还想卖乖。 结果老朱一瞪眼睛,登时无比乖巧的道:“三叔和四叔那天从醉梦楼回东宫,一边走一边说祖父太累,每日批奏折十个时辰。当皇帝就是劳累命,给老百姓办了事还被那些狗东西书生栽赃,吃力不讨好……。” “醉梦楼?” 朱元璋微眯眸子。 朱雄英也下意识的捂住嘴。 好家伙。 冯胜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这皇长孙殿下的嘴可跟漏勺没啥区别了,这咋啥话都藏不住呢? “继续说!”朱元璋找了个花坛就翘起二郎腿在那,手里拿着条子威胁。 朱雄英低着头:“三叔问四叔,想要哪块地……。” “四叔先是说要什么美洲,后来又说要非洲……,先说要美洲是因为那里有各种野人跟夷人,还有一群脑袋上插鸡毛的怪人,连话都不会说。四叔想去那操练马政。” “后来四叔又改成了非洲,说杀人太多不好,不利于子孙后代。又想去非洲……。” 朱元璋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美洲非洲的? 啥玩意? 但是下意识的,朱元璋意识到了在之前朱棡向他简单讲述过的几个地方。当时朱棡提到的是白银遍地的倭国,还有铜铁黄金白银无数的大陆……。朱元璋承认,但是自己确实动心了。 当时朱元璋想的就是,如果朱棡真的能弄出一支无往不胜的军队,在确保百姓衣食无忧的情况下,也未尝不能试试染指这些地方。 但是他没想到,这两个小混蛋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这俩小混蛋! 巴不得离他老子远点。 “还有呢?” “三叔说,祖父你身体健壮,精神头好,那是常年征战吃苦锻炼的,扛得住如今的劳累。但是爹爹不一样,爹爹是喜欢操心的人,身体不是很好……。” 说到这,朱元璋也皱眉了。 老三提这个做什么? 但是老三的话也没说错,他身体好那是因为常年征战,风里来雨里去,该生过的病都生了,四十多岁身上还满是健壮的肉块。但是朱标不一样。 标儿这些年基本上是四处奔波,每日跟自己一样睡两三个时辰。 最磨人的,是道路的颠簸跟地方气候的差异。 “当时四叔告诉三叔,这事让三叔藏心里。但三叔喝了些酒,醉醺醺的说,爹是大哥,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定心丸。爹的身体就是国本……。” 朱元璋愣住了。 他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个老三的脑回路了。 后续的事朱雄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朱棡去了东宫之后见了他爹,两人还谈论了好一会。 而这时候,有人站在了几个人面前。 是一个……带着被看章的女人。 “诶,额说你们几个人杂么回事?不知道这是公家的财产?随意损坏公家财物,你们赶紧交罚款!” 一个女人叉着腰站在冯胜的面前,一张没有半点风韵的脸让冯胜愣在原地。 我靠,好泼辣的女人! 冯胜恶狠狠的想要回答。 谁知那老女人一把将冯胜手里的树枝给抓过去:“这可是罪证!来大同没人给你们讲五项注意?知法犯法,简直没有公德心,赶紧的,罚款开单!如果你们是商会的,双倍罚款。” “罚款?”冯胜愣住了,罚酒他知道,罚款是个啥? “就是罚钱,一次五十文!” 说罢那泼辣的女人招呼了几句,声音贼大的朝着街道喊去。 只见没多久,就有好几个也带着被看章的女人出现,将朱元璋几个人给围住。 眼看人越来越多,朴不成赶忙解释道:“老爷,这是大同城的规矩!如今大同城大多都是各地商贩跟商会在此,也有不少大商会在这设立了分号,所以人杂了一些。” “城中的一些树景设施也经常被破坏,所以殿下就想着发动百姓,让百姓监督,凡是在城中破坏树木财务的,都会罚款。情节严重且有不可修复损伤的,还要以一还百。” “以一还百,什么意思?”朱元璋愣住。 朴不成解释道:“也就是损伤一棵树,种百颗!损一块砖,挑百挑砖泥!” 这时候,大老粗冯胜被几个老娘们团团围住。 “你个汉子,端的是没道理!” “就是就是,在大同城不遵咱大同城的规矩,损坏财物,没有半点功德心,长得浓眉大眼的,干这事,不害臊!” “就该罚你去种树!” “城镇是我家,美丽靠大家!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第331章 大同审理厅 第三百三十一章:大同审理厅 大同府衙门的审理室是一个还算是宽敞的矮房间。 冯胜被几个老娘们抓着拽到这,冯胜是又想发飙又只能憋着。因为皇爷在一旁正优哉游哉的看着自己,听着可以看到官员审案,朱元璋当然是来了兴致。 他倒要看看,这大同府的官员是怎么审理案件的。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往往小事才能看到官员办案的态度。 进了房间,朱元璋和朱雄英,朴不成就被安排到了一旁的取证席,因为三人也算是从犯。 “这就是公堂?”朱元璋坐在凳子上,有些好奇的问道。 朴不成点头:“回老爷,这就是公堂,不过这在大同叫审理厅。” 审理厅里只有三个穿着衙门吏员服装的官吏,而冯胜被押送到了一个问询台前。冯胜起初还很不在意,认为自己不可能被吓到,但是当他坐在问询台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位置的独特之处。 那就是突出! 此处能直面两侧,一面是陪审席,一面是原告席,同时能抬头看到坐在上面的官员,坐在这里,就仿佛被人审问一般,挂在正面屋顶的匾额上金漆大字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 这不再是明镜高悬,也不再是青天在世。 而是端端正正的八字告诫。 陪审席很快入席,来此的不过四五个身着常服的百姓。 朱元璋不解:“为何陪审席会有百姓?百姓也能参与审理案件?” 朴不成道:“回老爷,这几位乡亲是陪审的,都是各村街道的管事,负责陪审案件并提出意见。为的就是防止官员被收买或者有遗漏之处。” “这七人是乡亲们德高望重的之人,所以都是信得过的。当然,他们只针对官员审理情况作出决断,对于纠纷的最终决定权是没有决断权的。” “总共三次审理,一次比一次严格,第三次审理更是会直接搬到城门口开始审理!不过目前为止,都是一次审理就结束了,还没有能够二次审理的机会。” 朱元璋已经能够想象到第三次审理的时候那种空前的盛况了。 以百姓为法官……。 朱元璋感觉自己似乎掌握到了什么东西。 众人都落座之后,房门打开。 一个官员匆匆而来。 身着九品官服,乃是大同府官衙的知事。 而此人朱元璋有些眼熟。 “此人,为何如此眼熟?” “回老爷,此人是洪武六年的考生,名郭翀!” 朱元璋一下想起来了,道:“此人就是奏响登闻鼓的考生,郭子翔!原来到这来了,还当了大同府知事。” 朴不成轻笑道:“殿下也是不忍人才得不到重用。只要郭子翔在大同为官三年,吏治清明,官声上佳,便可一跃为大明七品官!也算是多了条出路。” 朱元璋抚须:“咱当初还担心这些好苗子,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就是不知道这家伙能力如何。” 说罢,那边的郭翀也坐定。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公文,随后看着堂下的冯胜郑重道:“大同审理厅现在开庭。” “由原告陈述被告罪状。” 说完,郭翀面色郑重的看向一旁的被看章大娘。 那大娘站在原地,道:“法官大人,我亲眼看见这个人折了衙门门口的树枝,这么大一把,简直没有半点公德心!我让这老货交罚款,他还乐意,还跟我们推推搡搡的……。” 冯胜瞪着眼睛就是骂道:“咱啥时候推推搡搡了?你别诬陷人!还有,咱咋就是老货了?啊?你说个理出来,不然咱老冯今儿个不服!” 那大娘随即开启‘退退退’模式,对着冯胜就是一顿文化输出。 看的朱元璋是乐不可支。 “娘的,这么多年,咱还是第一次见到把冯老二给骂的还不了嘴的!痛快,痛快!”朱元璋笑道。 朱雄英抬头,有些好奇道:“为啥啊?” 朱元璋嘿嘿一笑:“因为冯老二都是用拳头说话!谁敢骂他,他就揍回去,长此以来,就没人敢惹他了。” 朱雄英大为震撼:“真厉害!” 但是此时,无人胆敢招惹的冯胜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毕竟确实是他折了衙门门口的风水树。 这事当真是有多少嘴都说不出个道理来。 “叮!” 一声钟声响起。 是郭翀敲响了面前的小钟,致使厅里安静了下来。 随后郭翀询问原告:“你是否确定自己看到了被告折树枝?” “是,我亲眼看到!而且证物也在。” 不多时,树枝被抬了上来。 郭翀在看了树枝之后问道冯胜:“你是否承认原告对你的控诉?如果同意,本官会对你依法论处,下达告知书。” “大同境内一切法规按照漠南行省布政司下发的法令行事,与其他行省差距较大,若你有异议,可以反对本官下达的判决,持有个人意见等待二次审理。” “等待期间,不得私自离开大同,可让车马驿替你送信,传达信息。” 冯胜本来还一脸不服的想要怼郭翀几句。 老子好歹是个国公爷! 一品之上! 你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你来质问老子?你特娘的活腻歪了? 但是下一秒,他硬是被这么几句话给说的有些没底气了。 娘的,咋感觉这家伙不是唬人呢? “那咱要被判啥罪?总不能折个树枝,就被关进牢里吃牢饭?”冯胜瞪着眼睛,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郭翀轻轻一笑:“只是记名罪,损坏公物。赔偿损失就行了,本庭有专门的损失计量人员。” 很快,又有一个人被宣来,是官府衙门的匠人。 最后估出来价格。 铜钱五十文。 “现本庭判决,根据大同临时行政律法第一章第七条对被告进行判决,恶意损坏公共财产罪,经计量估值之后,需赔偿所属部门铜钱五十文!三日之内到衙门缴费处缴纳罚款。” 很快,陪审团也经过商议一致认同。 全程快捷,迅速。 当盖着衙门大印的告知书落到冯胜手里,冯胜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衙门给论罪了! 娘的,当了几年的国公爷,还以为大明境内横行无阻,结果被这么个九品小官给制裁了! 几人刚走出审理厅,郭翀便走到众人面前,对着朱元璋微微一拜。 “微臣,参见陛下。” 朱元璋轻笑:“你知道朕在这?” 第332章 商票 第三百三十二章:商票 郭翀点头:“是,微臣曾有幸目睹天颜!” 朱元璋指了指脸色铁青的冯胜:“他呢?” “微臣知道,是宋国公。”郭翀面色板正的回答。 冯胜这下子有些面子挂不住了,气呼呼的道:“你这死心眼的书生!” 他本身就是埋怨,结果郭翀有些较真的道:“下官并非死心眼,而是手持利剑,不敢徇私!若手持法律利剑还徇私于官僚士绅,那岂非官官相护?” “你这……。” 冯胜梗着脖子,有些僵住了。 朱元璋不免有些受到震动:“好一个手持利剑!” “依法治国,难道有什么问题?” 郭翀点头:“是的陛下,晋王殿下也是如此说的。” “将你手里的书本给咱。”朱元璋说道。 郭翀将手里的册子递上。 这一本漠南行省的临时行政法律文书,其中的法律文本其实书写的并不多,因为这是民事法,而非刑法跟宪法。 其中也大多都是一些处理民事纠纷的条规。 比如:损坏公物罪、恶意造谣罪、强买强卖罪等等。 其中凡是涉及到侵犯财产数目过大,或者造成影响恶劣的,全部要拉去挖煤。 这个年代挖煤不比后世,这个年代挖煤是在露天煤场里面用凿子敲煤块,然后自己拿着扁担挑,每天要完成三十石的数额,完成就可以休息。 如:损坏公物达十贯以上,经由所属人报案并且判决,除赔偿款项以外。被告将会于东山煤场义务劳工一旬,也就是十天。 十天时间,每天三十石煤,合计三千六百斤。 这个处罚方式相比较于锦衣卫的手段,那简直是被亲娘抱在怀里,温柔到了极点。 但是关键在于! 既教育了犯人,又创造了利益。 朱元璋越看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等到几人走出了衙门,朱元璋才回过神来。 “冯老二。”朱元璋招呼了一声。 冯胜凑上来:“皇爷,啥事?” “去,把罚款交了。”朱元璋抬手指着一旁的缴纳罚款的窗口。 冯胜的脸顿时委屈了一些,随后挠着头,从怀里掏出两根金条:“老爷,咱就这个玩意,这拿去交罚款……。” 这时候,朴不成走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质的票子递给冯胜,轻声道:“公爷,用这个!” 朱元璋皱眉看着朴不成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啥?” “老爷,这是商票。” 说罢,朴不成从怀中掏出一叠。 “这是在城中通用的商票,凭借商票可以在兴国商会总会兑换等价的铜钱!数目以一百钱、五百钱、一贯为单位。这就是最小数额的百钱票。” 说完,将商票递给了朱元璋。 朱雄英也好奇的凑过来,随后一脸惊奇,道:“祖父祖父,这上面咋会有你?” 果不其然,朱元璋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钞票上,居然是自己的画像,而且画的相当逼真。 浓眉大眼,国字脸,脸型轮廓分明。 他立马想到了自己之前跟太子定下的国策,大明宝钞。 宝钞! 他眼前一亮。 随后问道朴不成:“此物在城中可有人认可?” 朴不成轻笑道:“那是自然,凡是城中商会交易,如今都用这商票来往,甚至南方不少商会也不再使用铜钱,而是用商票!” 这个东西朱元璋来了大兴致。 冯胜也交了罚款,手里提着一小袋铜钱走了回来。见朱雄英那希冀的眼神,冯胜将铜钱袋子偷摸塞给了朱雄英,笑道:“殿下,拿着,买果儿吃。” 朱雄英平日里兜里都没钱,尽管身上穿金戴银,但兜里干净的很。 如今有了钱,那自然是爱惜的不得了。 “晋王妃如今在哪?”朱元璋想要跟儿媳妇谈谈这商票的事。 “那得看看王妃的行程了,若是没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在钢厂那边。” “去钢厂!” …… 马车上,朱元璋问道冯胜:“你认为如何?” 冯胜心思玲珑,也知道皇帝所问为何事,虽然站在立场上并不认可晋王,但是站在自身体验上,冯胜还是老实的点头:“吏治清明,百姓安稳!大同府上下繁荣一片。” 冯胜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那些叫卖的商贩以及商号,道:“皇爷,这幅情景,咱们过了这么多首府,可就这么一个大同才能有这样的气象!” 而朱雄英也乐道:“自从出了雁门关,路也平坦多了!一点也不颠,一路到三叔这,前几天都要颠散架了。” 朱元璋这时候才想到这回事。 “好像确实如此!出了雁门关之后,一路道路平坦,咱忧心老三,倒是将此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冯胜啧啧道:“这应该又是那水泥的原因了。” 朱元璋面色有些铁青起来。 因为之前水泥在京中就被造出来过,但是那个时候朝廷并没有重视,因为朝廷觉得太贵!用这么贵的水泥去修官道,有什么用处?这不是拿着钱往地上铺? 古代官道大部分也就是清理出来的土路,只不过要比寻常道路宽一些,实则还是坑洼不平,除了跑马能快一点,马车那就是给人催吐的。 朱元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在出了凤阳之后下了几场大雨。 官道泥泞不堪,偶尔还遇到两个坑洞,坐在马车上颠的肠子都翻滚了!若不是提前下令地方连夜整顿了官道……。 感受到马车在水泥地上那清脆的马蹄声,还有车轮平缓的滚动,朱元璋有些感叹。 若是全天下都是这样的路……。 不敢想象。 从城中到钢厂有半个时辰路程。 等到翻过一座山头,远远地几人就看到了钢厂的存在。 “我滴个老娘,这也太大了!” 冯胜感叹起来。 朱元璋也看去。 只见一条河边,林立着众多厂房,排列整齐在河边,而此时相隔几里地,就可以看到炼钢炉冒出的烟雾。 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烧石炭的气味。 “王妃就在这种地方?”朱元璋脸色一黑。 坐在车门外的朴不成点了点头,道:“王妃如今是商会魁首,主要是管理钢厂、水泥厂、砖瓦厂以及商会的运作。” 朱元璋咬了咬牙。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徐天德。 自己其他的儿媳妇嫁入老朱家,那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可徐妙云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小王八蛋!” 第333章 一人一马,喝退万军 第三百三十三章:一人一马,喝退万军! “哈嘁!” 一声响亮的喷嚏响起。 谷地足有半人深的积水里,朱棡揉了揉鼻子。 雨停了。 也速的一千部众也死完了。 如今的局面,前方楚力只剩下三十个人,谷外是马哈木近八千人围堵。 后方谷口还站着两千人,那是也速的残部,也速受伤之后,匆匆包扎,便带着人堵在这。 他还要拼一把! “王爷,快!” 盛庸此时艰难的骑着马到了朱棡近前。 朱棡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下令道:“上跳魂岗!” 朱棡没打算离开这。 逃不掉的。 一万多人的围堵,浮屠营说什么都不可能就这么逃出去。别小看马哈木,也别小看这些草原骑兵。 浮屠营还剩下五百多人,几乎都是刀斧手跟投弹队的,得到朱棡的命令,将士们赶紧结束了厮杀,朝着楚力所在的方向退去。 谷底的雨水累积了近半人深,说是雨水,不如说是血水!两千多人的尸体泡在里面,血液染红了这谷底的积水,让这座谷底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的妖艳与血腥。 甚至在水面上,还有不少五脏六腑漂浮着,也分不清到底是人的还是战马的。 朱棡也砍杀了不少鞑子。 穿越到现在,对于他来说改变最多的就是对人命的认知。 战场上的人命,不值钱。 一场千人级别的战争,动不动就是几百人的伤亡,人命被无情的收割,血腥气也让人作呕。但是身处在战争之中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去在意这些。 只有活下来,才有余力去在意。 盛庸负了伤,肩头有一道十公分长的口子,将衣服撕成条之后撒了些止血药上去简单包扎了一下。 “王爷,楚老二……。”盛庸话到一半。 朱棡转头,看着盛庸那有些不忍和狰狞的脸色道:“还活着?” “活着,马哈木的骑兵被老二三十个人给镇住了!现在老二还在跳魂岗上。” “上岗!” 刚经历过一场乱战,赵武和盛庸所率领的士兵此时都是伤痕累累,但好在士气鼎盛,心中都憋着一股气恶气。战场上士兵的血性极为重要,可以说是最核心的东西就是血性! 有了血性,有了战至一兵一卒的信念,军队也就真正成为了一支利箭。 朱棡带着人朝着跳魂岗奔去,过程不过七十丈,但却艰难无比。 远远的,可以看到在跳魂岗旁边的草地上,楚力和三十二个骑兵如同雕塑一般立在马上。 他们是马哈木前进的阻碍。 亦是马哈木心头的梦魇! …… 场中。 楚力已经做不了其他的事,他已经燃烧尽了自己的生命!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三十二人,傲立于跳魂岗边! 而马哈木的兵呢? 已经被吓破了胆,被浮屠营那不讲道理的、不畏生死的的冲杀给吓破了胆子!凭什么?凭什么他两百多人能够造成近两千人的伤亡?他们丢了傲气,丢了魂魄,被吓得全无气势! “上啊!” 马哈木牙呲欲裂,几近癫狂。 他疯了! 身后八千大军!竟被三十二人残兵吓得不敢前进一步! 没有人! 没有任何人哪怕迈出一步! 输了! 马哈木意识到自己彻底的输了!输了兵胆,输了兵威!没了志气的军队,就算是十倍于敌人,也只是一群待宰的牛羊。 “整队!整队!” “他们只有几十个人!冲过去,杀了他们!!” 马哈木亡命大喊。 可收效甚微。 勉强喊出几个将领,那几个将领是马哈木的心腹,亦是他的领兵大将。这几个人被点名之后这才幡然醒悟,他们被这群明军吓得不轻,如今只剩下了几十人,还有什么可怕? …… 眼看着敌军又再次汇聚起来,楚力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冲锋。 他端坐于战马之上,大了别人一号的战甲将他包裹的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他半边脸颊已经被鲜血浸透,连带着血水流进了眼眶之中,那双眸子是多么猩红,多么冷酷! 而他的一条右腿也没了,从膝盖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条粗黑的小腿,早已不知道被战马践踏成了哪一条碎肉。 可他就这么直勾勾的坐立着! 不动! 不言! 不怒! 眼看着敌军再次有了冲锋的势头,两军相隔不过五十丈的距离,只需要十个呼吸,敌军便可突破他楚力的防线。 这个时候,怎么办? 楚力有些心急,他用尽了一切的余力! 用尽了生的希望。 将自己仅存的那一抹气若游丝化作了愤怒的怒吼。 如雷电劈落于天灵盖之上,楚力仿佛撕开了自己的心脏,怒吼: “吾乃!!” “明将!!楚力!” “漠北……鞑子!!” “可敢……一战!!?” 嗡的一声! 楚力的喉头涌上一股心血,随后伴随着他张开的嘴,那掺杂着碎肉的浓血沿着口鼻流了出来。 他眼眶欲裂,血目圆睁,仿佛一杆可以戳破天的长枪,笔直的屹立在漠北的草原之上! 九尺壮汉,此时可挽天倾! …… 轰隆……。 退了! 一步! 领头的马哈木听闻那来自于明将的怒吼,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一人,一马! 喝退八千大军! 不敢冲了,马哈木的大军就这么在原地僵着站了足足一刻钟! …… “老二!” 跳魂岗前,赵武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明军所有人,眼眶泛红。 朱棡望着楚力那傲然的身影,他知道,楚力做到了!他真正用三百人拦住了万人大军足足一个时辰! 盛庸咬牙,捂着伤口,脸色苍白的道:“力乃当世名将,庸不及也!” 赵武回头,跪在朱棡面前:“王爷!王爷,带老二回去!” 带他回去? 朱棡转脸撕心裂肺大喊:“上跳魂岗!” 说罢,朱棡抢过一匹战马,跃马而上,下令道:“打信号!快!” 轰隆隆隆……。 马哈木的战马动了,这一次他手下的人终于确认楚力死在了那!那让人无可奈何的黑甲战将真正的死了! “王爷,不可啊!” 李景隆也大喊起来。 下一秒,邓芳拽着李景隆的衣领就将他给抓着上了跳魂岗。 海别朝着乃儿不花看去,乃儿不花点了点头,也上马纵身而出。 第334章 天倾 第三百三十四章:天倾! 八千人,朝着六百人冲去。 而只有一人,迎面朝着八千人冲来! 那是大明的晋王! 朱棡。 “我以穿越者自居,自恃无所不能。” “可真正在战场上我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无所不能是多么的弱小!至少,在面对万人的冲锋上,他这个大明的王爷什么都做不了。” 乃儿不花的战马比朱棡要快,很快赶上朱棡。 朱棡回头一看,便看到海别也跟在了乃儿不花的背后。 “你们跟着干什么?” 乃儿不花没有回答,只管冲锋。 朱棡下一秒就明白了,是海别下的令。 转眼间,朱棡冲到了楚老二的身前,此时敌军的骑兵也开始有了冲锋的势头,近万大军,誓要将这一伙大明的黑甲兵给全部留在这! “老二!”朱棡喊了一声,楚力没有动弹。 这个昔日在自己面前没个正形的汉子,此时如同一尊雕塑直挺挺的坐在马上。 “老二!” 朱棡又心存侥幸的喊了一声。 下一秒,战马跪下了。 重重的身体如抽丝一般跪倒在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而马上的人重甲在身,依旧坐在战马尸体上,不动、不言、不杀、不倒! 三百陷阵营! 尽数! 陨落于这跳羊峡! 他们头朝着大明应天府的方向! 屹立不倒! “王爷,该撤了。”乃儿不花直接将楚力的身子拉起,将他放在战马上,他的战马是部落之中最好的汗血马,背负着四五百斤的力气并不困难。 朱棡泪目点头,无声的回头看了看那八千大军。 他又看了看其余三十一个明军的将士。 “兄弟们,不久后,本王在此为你们立碑着文!” …… “杀!” 马哈木此时是内心狂喜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灭了! 终于灭了! 压在他心底那块巨石终于彻底的碎裂开来,他简直要发出一声长啸来发泄心头的怒火! 马哈木取出长弓,拉开弓弦,对着前方三十丈跑马的三人就射出一箭。 嗖的一声……。 弓箭一箭插在乃儿不花的战马屁股上。 战马吃痛,嘶鸣一声。 乃儿不花吓得不轻,连忙控制战马。 “给我!” 朱棡大吼,此时乃儿不花的战马受伤,扛不住楚力的重量,眼看着就要尥蹶子。 乃儿不花点头,两马并行,将楚力失身抓起。 可下一秒,又是一箭射出! “嗖!” “啊!”乃儿不花咬着牙从鼻息间嘶吼出声。 那一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他的臂膀! 这就是草原人的马上弓箭。 背后,又有数不清的弓箭拉开了弓弦。 朱棡眼看着乃儿不花手臂没办法吃力,楚力一下子被吊在了半空,下半身在地上托着,当即牙呲欲裂的用腿勾住马腹,整个上半身弯曲下去,抱住楚力的腰腹! …… 另一边,邓芳和赵武上了战马。 李景隆吓得亡魂皆冒,大喊道:“邓芳,你下来!你不能去!” 鞑子的骑兵看着就要冲到近前,此时纵马而出,简直是找死! 说话间,盛庸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根火箭。 他喊道:“快!必须要传信了,不然晚了!” 说罢,盛庸点燃火箭,单臂指天。 赵武大吼一声:“王爷,老赵来了!!” 邓芳则是回头看了一眼李景隆。 眼神之中的失望如同针芒一般刺痛了李景隆。 这场出征,李景隆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 几次冲锋都只是在外围看戏,一点将门之子的血性都看不到。邓芳本以为李景隆敢壮着胆子强吻自己,骨子里还是有几分男儿霸道的。她还欣喜着,以为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大丈夫。 可如今看来,自己想多了。 他只是擅长玩弄心机,人情世故。 失望! 咻……! 一只绿色的焰火突然朝着天穹射出。 在昏暗的天穹下,那只绿色的焰火显得如此的明艳,如此的妖艳! 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只冲上了天穹的绿色焰火。 明军看到了! 鞑子看到了! 而在羊角峰水源地布置好了甘油炸弹的锦衣卫,也看到了! “引爆!” 伴随着锦衣卫无情的声音,一只火箭点燃,随后由人射出。 火箭朝着羊角峰上一个大型的堰塞湖飞去……。 划出一道火光组成的弧线之后,最后直勾勾的射中了埋藏在石缝之中的炸药。 下一秒! …… 轰隆隆!! 轰隆! 这一次是真正的石破天惊,是真正的撕开了天穹! 二十倍于炸开蔚州城的甘油炸弹,爆发出了属于自己的能量!强大的能量宣泄在那石滩上,惊起碎石无数,惊起浪涛无数! 羊角峰的一处山峰,就这么塌了下来……。 那一刻,仿佛天崩地裂,仿佛大地发生了颤抖! 几乎是瞬间,马哈木就牙呲欲裂的嘶吼着:“停下!停下!!!” 停下! 当然要停下! 因为天水倾泻,位于羊角峰高地的水源地,崩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湖水倾泻而下,青蓝色的湖水化作白色的浪涛,如天水倾泻一般携带着无匹的威能冲了下来!水源地有多大? 并不大,仅仅是个面积五百多亩的小湖泊罢了。 依靠着水源地,和林才有足够的水源成为达蜡的皇都。也因为有羊角峰的存在,和林地势很占便宜,若不是没办法筑城,这里绝对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可如今,这片水源地,成了朱棡最后的底牌。 …… 八千人彻底慌了,因为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倾泻的洪水夹带着数不清的碎石泥沙冲了下来。 马哈木拉住缰绳,下一秒一口喉头血喷了出来。 背后,那个老鞑子当即拿出弓箭,拉开弓弦朝着前方跑马的几人射出一箭! 而此时,朱棡也将楚力给拉到了自己的战马上。 那洪水离他不过一百丈! 而且是高低落差的一百丈! 而此时,朱棡距离跳魂岗,已经不到三十丈! 到了! 就在近前! 可下一秒,一箭射来! 近在咫尺! 嗤的一声,箭头入肉……! 可那痛觉并未传来,朱棡回头一看,海别那轻巧的身子摔下战马,那一箭,直勾勾的射中了海别的胸口……。 “王爷!!” 赵武到了! 朱棡咬牙,看着自己距离海别愈来愈远,救还是不救? “赵武,把老二带回去!” 第335章 危机 第三百三十五章:危机! 把老二带回去!? 赵武一愣。 可下一秒,朱棡直接跳下战马,在草地上翻滚了十几圈。 “王爷不可啊!!” 赵武撕心大喊。 朱棡的战马冲到了赵武身边,赵武痛哭着拉住了战马的缰绳。 朱棡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随后起身狂奔到了海别的身边。 “快走!!” 海别那张美丽的脸蛋此时尽是苍白。 她瞪着眼睛,奋力的去推开朱棡。 她替朱棡挡了一箭,就是想让他离开,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回来? “要走一起!”朱棡咧嘴,伸手将海别抱在怀中。 他并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死。 但是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海别因为自己而落马,而自己若是真的就这么见死不救,那就不是他朱棡了。他自认为聪明,自认为掌控全局,可还是有着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学会。 他抱起海别,朝着跳魂岗跑去。 可那倾天的水,已经到了! 当一道水流将两人吞没的时候,所有人都发出了嘶吼……。 “王爷!!” 值得吗? 所有人都在问。 以王爷之尊去救人,真的值得吗? 洪水袭来! 整个羊角峰下,只有跳魂岗这块高地可以幸免于难。 就算是半路停下来的马哈木大军,也一样被洪水卷了进去。 而洪水冲下去,下面就是冰河。 赵武拉着战马匆匆回到了跳魂岗上,乃儿不花也连滚带爬的上了岗。 邓芳的战马受了伤,跑到一半摔了下去,而此时也狼狈的回了岗上。 “快救王爷!!” 这时候,邓芳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喊道。 只见在滔滔的洪水之下,朱棡抓着一块石头,怀中抱着海别,艰难的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救人! “快,拿绳子!” 李景隆突然跳了起来。 绳子拿来之后,这一次李景隆直接将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这个动作,让邓芳都为之一愣。 这还是……李景隆? 而此时李景隆想的是什么? 王爷要是没了,自己活着回去也是死!按皇爷的脾性,要是王爷没了自己还活着,那就是罪! 当然,他如此作为,心底也有几分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思。 这一刻,他李景隆是男人! 李景隆也是咬紧了牙,硬着头皮朝着晋王殿下游过去。 这时候,赵武一声令下。 “小的们,给曹国公世子搭桥!!” 一声怒喝,走出来几十个擅长水性的汉子。 他们将战马的缰绳给解开,浮屠营战马的缰绳都是带着扣子的,只要扣在一起就是绳子。将扣子扣在腰上,二十七个汉子连成一排走出湍急的大水之中。 但! 水流太湍急了! 李景隆跳下去的一瞬间,就被汹涌的水直接冲到了边上,连带着整个人打入水中,邓芳吓得脸色惨白,娇斥一声拉住了李景隆腰上的绳子。 麻绳滑出手近三尺,瞬间将邓芳的手掌心磨出血痕。 “李九江,站起来!”邓芳浑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喊道。 而此时,那二十多个汉子也被大水给冲的站不稳。 李景隆从水里冒出头来,大喊道:“水太大了!站不稳!” 不怪李景隆这么说,因为在不远处,马哈木的八千大军已经被大水给冲的狼狈不堪。 …… “站稳!!” 马哈木抓着自己的战马,用尽身上的力气嘶吼着。 他经过了短暂的震撼之后,此时也意识到了那位晋王一开始打算。 他怒目圆睁,一向以草原未来王者自居的他此时也破了防。 那位大明的晋王,大明的皇子!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突围!他要用跳魂岗那个死地,变成生路! 多么精妙的安排,多么自信的布置。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用三百人阻挡他的一万大军!他凭什么就这么自信的认为他的三百人能挡住自己的一万人? 也速呢? 他的五千人在干什么? 难道被杀干净了? 五千人啊!那可是足足五千人!就算是五千头羊,他晋王用几百人也抓不干净啊! 八千人被水冲着朝着下方的峡谷冲去!在这样近乎雪崩的崩塌下,任何人都没办法抬起头来。 因为战马只要倒下,那便会如同滚雪球一样,殃及更多的人! 一匹战马被一个倒下的鞑子绊倒,随后将旁边三四个鞑子一起带翻在水中,随后十个、百个……,一群人在浪涛之中翻滚,被战马的蹄子踹出鲜血,被同伴的手脚按在心中。 杂乱,嘈杂! 乱了套了! 八千个在陆地上凶猛的壮汉,在这湖水的倾泻之下,弱小的好似一群蚂蚁。 那近乎一身深的滔滔大水刺骨冰冷,带着许多碎石,碎石被水流冲击之下威势巨大,一颗拳头大小的碎石被水流冲来,撞在一个鞑子的腰上,瞬间那鞑子被石头给撞得七荤八素。 以一池湖泊为兵器,朱棡要彻底覆灭马哈木这股来自于未来的威胁! 海别问朱棡怎么突围。 朱棡回答的是自己故意将人引进这里。 为什么? 因为他要引水! 引一场大水,将这个看似没有生机的死地给化作生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 而朱棡此时日子也不好过。 饶是他在系统的帮助下得到了武力跟力量加持,可站在这冰冷的洪水之中,他是近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着面前的石头。 他所在的地方距离跳魂岗的边缘也不过就二十多丈的距离,可此时,这二十多丈遥远的好似天堑。 眼看着洪水越来越湍急,朱棡也转头喊道:“水越来越大了!不要下来!” 话音刚落,那勉强站在水中的被一下冲翻! 一块足有人脑袋大小的碎石一下子撞在他的腰腹之上,整个拦腰断裂,当场毙命! 而这样一来,前方已经走出几丈远的汉子倒是将李景隆带出了几丈。 李景隆咬着牙,眼前的大水模糊了视线,并且他能够感觉到,水越来越深了! “放开我!” 这时候,虚弱的海别伸出手,硬要掰开朱棡抱住她的右手五指。 “放开我!我知道你能回去。”海别咬牙,撕心说道。 朱棡将她抱得更紧,只觉得怀中女人的肩背是如此的瘦弱。 “住口!”朱棡咬牙,左手抓着那块凸出来的石头更紧了一些。 此时,两人便如同水中浮萍。 朱棡知道,继续在这待下去,这块石头迟早也会被大水彻底淹没,甚至是冲走!但是他不想放手,不愿放手? 为什么? 因为喜欢吗? 还是其他? 第336章 坠入深渊 第三百三十六章:坠入深渊 朱棡咬牙。 是责任! 是一个作为少年郎的责任! 我辈当自强! 在后世的世界,亦有青年不顾艰险营救生死垂危之人,况且他朱棡怀中救得是自己的恩人?对!海别替他挡了那至关重要的一箭,没有那一箭,别说楚力,怕是连他自己都会死在这。 “放……放开!” 海别急了。 她的手指抠着朱棡的指头,可男人那五指仿佛要将她给融进去一样。 “不……值……得!” “你是王爷!!” 海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是王爷,你是大明的皇子!你犯不着为了我一个降将的女儿这么做。 我忤逆过你,我反驳过你! 可……。 海别眼眶瞬间湿润。 可我不想看到你跟我陪葬! 朱棡被吵着心烦意乱,他正在满脑子的想办法。 可有什么办法? 大水已经淹没到他的下巴,海别的脸也近乎是泡在水中,此时再不做动作,怕是两人都要被淹死。 急急急!! “咳咳……。” 海别呛了一口水,脸色更为苍白起来,朱棡能够看到,她的背上还在渗血。 “朱……朱……朱棡!” “你……放……放了我……。” 朱棡皱眉,低头看着海别那倔强的眼神,恶狠狠的道:“老子不会让你死!!” “给我安分点!!” 这时候,李景隆站在朱棡不远处的水流之中大喊。 “王爷!!接住!” 话音落地,李景隆就被大水带翻,整个人被卷入了水中。 而他说话之前,已经将自己身上的匕首给绑在了一根绳子上,抛了出来。 有机会!? 不,没机会! 一股汹涌的大水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涌来,卷起了近三尺高的落差,轰隆隆的水声携带一股无匹的威能瞬间将朱棡吞没。 朱棡心道不好,憋气之下将腰间腰带解开露出其中的扣子,随后跟海别的行军腰带扣在一起。 看来,得闯闯鬼门关了!! 眼看着憋气已经到了极限,朱棡只能无奈的放开自己已经僵硬麻木,并且磨破了皮的左手。 瞬间,两人直接被卷入了水中,随后跟着浪潮一起落下山谷……。 李景隆刚从水里爬起来,就看到王爷跟那个番婆子被冲出了山谷。 那一刻,李景隆直接傻了。 下一秒,他解开扣子,扑了上去。 那一秒,也是李景隆一辈子最长的一秒。 跳不跳?跟不跟? 不跳,自己就这么活着回去。会造成的后果就是皇爷的愤怒,皇爷没了儿子,他们这些随行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全没有好果子吃!而且对于恩宠至极的曹国公家来说,李景隆的活,就意味着皇爷的嫌隙。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一个字‘忠!’ 主子遇到危险你这个当侄子的都没想到去救人,我皇家宠你曹国公府是为了什么? 皇家,向来需要的是听话的狗跟忠诚的仆人。 明面上他李文忠一家子是皇爷的亲戚,可说白了,内里不还是给皇家服务的勋贵吗?一个忠字,就是给皇家办事的准则。你只要忠于皇族,皇族多少不会让你吃亏。 即便是被当做狗来看,又如何? 你不想当,有的是人想要当。 而他李景隆今天这么一跳,若是侥幸活了,那李家恩宠就会再上一层楼!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一个对自家的主子如此忠诚的贵族,势必会成为主子的心腹。 再不济,他李景隆交代在这,他爹还年轻,家里也还有弟弟。 虽然李景隆看不上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但多少也是李家的种。自己也算是……。 李景隆唯一不舍的或许就是……。 额,不算唯一。 醉梦楼的巧巧、素琴、如烟……,反正不少,都挺不舍的。 哦对了,还有城门口卖豆腐的俏寡妇,说去她家吃豆腐说了好几次了,都没赶上时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看这俏寡妇的豆腐嫩不嫩。 李景隆栽倒下去的瞬间,身体一阵失重。 这一刻他仿佛跟倾泻下来的大水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相对静止。 他借着水的透亮去看跳魂岗。 什么也看不到,水太多,离得也太远。 他此时多想喊一句: “邓芳,老子是男人!!” …… 岗上,在所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之时,一道红色的倩影,也随之淹没在了巨大的浪潮之中……。 李景隆! 老娘来找你了! …… 洪武七年六月二十三。 这是朱元璋到达大同的第十天。 也是他参与大原官道奠基仪式的日子。 没人透露朱元璋的身份,朱元璋扮成了一个富家老爷站在城门之上,看着台下那专门为举办庆典修建的校场。此时的校场之中可谓是人山人海。 自晋王开辟集宁府以来,这座新建的漠南行省首府受到了广泛关注。 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邀请了天南海北的行商走贩们齐聚大同,共同参与一场别开生面的奠基仪式。这条官道的开辟,也意味着大同正式开启了道路网络的辐射。 第一条,大同城至太原城! 而这条道路,采用的是收费模式。 校场的点将台上,一个身着青衣毡帽的年轻人站在上面,这张脸对于各家商户来说并不陌生,别看这家伙一脸笑意盈盈的,可大家都明白,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是兴国商会这个庞然大物真正的核心人物。 周仁! 一个来自于应天府京师的无名小卒。 不到一年时间,他已经站在上千人面前镇定自若的侃侃而谈。 晌午,城门口风和日丽,多云的天气也让校场之中充满了暖意,空气之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因为在开始大会之前,已经不少摊贩租了旁边的摊位,准备在此人流汇聚的地方卖吃的。 能够入场落座的都是商号的大佬。 而其中也就包括兴国商会的竞争者。 来自江浙两广的商会群体! 其中,以泉州、温州的江南商会为最大的竞争者。 这些人,表面上是商会,实则只是士族代言人。 城楼上,五皇子朱橚看着坐在最前面的商会大掌柜,眼中满是杀意与怒意。 因为朱棡的几句话,让他彻底改变了对南方士族的看法。 朱橚捏紧了拳头。 他脑中回荡着三哥的一席话: “士族主张禁海,不是因为他们心系百姓生死!更不是因为他们崇尚和平。而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海商这笔发家致富的道路被朝廷所用!” “江南万户,从事瓷器、刺绣、纺织、手工业者无数,可这些东西真正落到百姓手中又有多少?最终流向在哪?不还是流向海外?” “这是他们的钱袋子,他们捂着钱袋子财不露白,不愿朝廷吃利。一遇到灾年,就放肆的收购百姓手里的土地,他们有钱有粮,自然是有恃无恐!” “看着,最多三年,这些人就会露出本性!” 第337章 朱元璋的担忧 第三百三十七章:朱元璋的担忧 城楼上的人不少,基本上随着朱元璋到大同的官员都到了这里,目睹这般盛况。 朱元璋负手站在最前面,后面立着十几个人。 来此的有三四个侯爷,以及冯胜郭英两人,郭英是五天前才到的,他奉旨押送了粮草去集宁。 回来后,郭英就一直嘴里念叨着在集宁的见闻。 “这集宁在一年前可还是草原,有你说的这么邪乎?就筑了城墙了?还如此繁华?” 冯胜不信邪的问道。 郭英脸色有些振奋,郑重道:“岂止!” “一丈高,三尺厚的水泥墙,把整个城池给围了起来!街道宽阔整洁,那些个牧民居然都在搞什么羊毛脱脂,一个个人畜无害的。” 朱元璋也听到了郭英的声音。 他来到大同这些天,最受震动的就是对于大同的产业链感到不可思议。 百姓除了种植农作物,在农闲时期还可以做工。有了洪薯做底子,百姓吃饱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今年大同府红薯丰收,每家每户都囤了洪薯作为冬粮,他也不止一次看到大街上卖洪薯制品的。 什么洪薯粉、洪薯干、洪薯馒头,可谓是五花八门。 在大同商会交易所之中,有来自天南海北的货物,南方的海鱼、咸鱼干、干粉或者一些织品跟生活器具。 其中经久不衰的还是来自苏州的茶叶跟浙地的盐巴。这些在大同是硬通货,只要质量好,基本上带来就可以卖出去。 由大同这个主要交易点交易出去,商人在此就可以完成交货、收账等步骤。 起初也不是没有商人闹事,觉得朝廷这是压榨他们的生存空间,价格太低他们没有钱赚。可实际上,江南几十文一斤的茶叶卖到大同来均价都在一百七十文左右。 后来,徐妙云又主张打通毛衣、毛线市场,以七成价格卖了一些样品给商人们。 毛衣在江南很快有了销路,人们对这种轻薄耐寒、样式多样化的衣服有了很大的兴趣。其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毛衣可以自己编织。 到了今天,很多商人来到大同就是为了进货。 “为何元庭推行的互市,就取不到如此好的效果呢?”朱元璋问道徐妙云。 徐妙云站在一旁,轻声道:“回父皇,儿媳认为,这是环境所致。” 朱元璋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王爷曾提出过两个字,‘孵化’” “想要一个适合贸易,适合互市的环境,都需要进行孵化。而孵化的过程包括很多,其中最刚需的,应该是便利的交通跟长期经营的稳定。” “商会开辟商队,也需要投资巨大的成本。他们需要雇人押运货物,需要在运货途中有可靠安全的休息地。也需要适合路况的马车跟车夫。” “而便利的交通,则更加是货物往来重中之重!” 徐妙云红唇轻启,目光坦然,神情自信。 她双手平放于小腹前,自若道:“元庭不止一次想要建立草原人和汉人的互市,可归根结底,他们只是要敛财罢了。也就是王爷口中常说的割韭菜。” “商人心里都清楚,元庭最是贪得无厌,到了至正年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增加赋税。这种大环境下,商人人人自危,不可能在北方行商。” “加上元庭近几十年没有修复官道,各地官道破烂不堪自然也就没有行商的大环境。” “而我大明则不同,大明官道畅通,又有明君当道。这互市的生意自然是长久而稳定!” 朱元璋愣了下,随后忍不住笑出声。 “妙云丫头啊,你这个儿媳,可是把咱这个公公给抬到天上去了!”朱元璋忍不住抚须大笑。 对于徐妙云这个儿媳,朱元璋那真是满意的很。 唯一有些让他担心的,就是她跟老三两个人竟撞一块,以后要是吵架那可不好收拾。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且心思缜密的人……。 朱元璋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随后看着徐妙云道:“钢厂的钢材,怎么样了?” 十天前,朱元璋去了大同炼钢厂,对于其中的钢材那是惊为天人。 中书省为了铸造兵器的材料可谓是抓破了脑袋,大明炼铁量很低,各地的炼铁产业也不强盛,为了几十万斤铁为难那是常事。 可朱元璋想不到,心心念念的钢材,在大同居然拿来做农具! 为此,徐妙云也表示无奈,藩王不得铸造兵器,不然钢厂早就做朝廷的生意了。农具生意只能堪堪保本,维持钢厂的发展。真正要说赚钱,还是做朝廷的生意最赚钱。 徐妙云点头:“最迟八月底,便可出厂。” 朱元璋无声点头。 站在一旁的徐妙云轻声问道:“父皇……可是忧心钢材的事?” 朱元璋转头看了看徐妙云,随后轻声道:“数目如此之多的钢材流向民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徐妙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皇帝的态度,也对上了朱棡的一句话。 ‘统治者只需要人创造价值,而不是证明价值。’ 徐妙云跟在朱棡身边已久,是朱棡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两人躺在床上,也会说一些心里话,悄悄话。徐妙云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一个与常人所不同之人,他所做的一切,才真正印证了‘心怀天下’四个字。 站在朱元璋的角度,他确实希望百姓们吃得好,穿得暖。但是他绝对不希望百姓人人有刀,人人可战! 有了刀刃,便可杀人。 而钢铁,就是刀刃的首要条件。 就算是铁质的农具可以增加百姓的工作效率,可以让百姓们耕种更多的土地,但……,太多的铁器,也就意味着一旦有人私铸兵器,那将会非常简单。 “算了,此事不为难你!”朱元璋摆了摆手。 这事毕竟是老三的心血,他还没打算一棒子打死。 “咱有件事倒是要跟你这个商会魁首好好商议商议。”朱元璋负手,说道。 徐妙云稳住了心神,点头道:“陛下请讲。” 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一张商票,道:“此物在大同使用广泛,可是老三捣鼓出来的?” 第338章 朱元璋的打算 改票为钞 第三百三十八章:朱元璋的打算 改票为钞 “是……,是王爷亲手绘制印刷的。”徐妙云点头。 徐妙云心头微震。 因为这件事,又跟王爷说的吻合上了。 “此物不错。”朱元璋点头,他手指轻捻商票,道:“就是分量不够。” 分量不够,因为此物只是商票,而非宝钞。 徐妙云手心微微出汗,因为她知道皇帝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朱元璋缓缓道:“咱让宫里的将作监做了不少宝钞。你是知道的,大明缺铜,民间铜钱流通不畅,咱发行宝钞,也是为了百姓考量。” 说此话时,朱元璋的手指还不停的捻动手里的商票。 这个东西,他势在必行! 历史上,洪武八年朱元璋就设立宝钞提举司,专门印刷宝钞以及发行程序,随后在官员俸禄上也改成了一份铜钱一份宝钞。 甚至,在某些赈灾场合也使用宝钞,对商号进行强买强卖,强制使用宝钞进行交易。 并且朱元璋嘴上说的是为了百姓便利,可实则也是为了皇室以及大明军备着想。中原历经宋、元两朝,在金银交易上已经趋于成熟,百姓在大数额交易上也是使用金银居多,大部分百姓和士绅手中都有了一些金银。 而朱元璋一举禁止民间金银交易的诏书下发,改用宝钞和铜钱施行‘大数用钞,小数用钱,钱钞兼行’制度。 这样一来,百姓士绅手中的金银只能被迫兑换宝钞,而朱元璋又规定了宝钞兑换的比例:每钞一贯,准钱千文,银一两;四贯准黄金一两。 这样一来,大量的金银涌入了朝廷的国库,朝廷可以用宝钞掠夺百姓手里的金银,而百姓,却只能拿着一叠纸。 其实到这里,都还算是合情合理。 毕竟金银不能作为钱来交易,而朝廷改发宝钞,若是能够做到等值兑换,树立公信力,并不会让百姓们为难。 可短短二十多年,朝廷无限制的滥印滥发,以及制度不齐全,加上假币伪钞的滥用,将朱元璋心心念念的大明宝钞给贬成了一堆废纸。 问题出在这几点。 但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准备金。 若是准备金充足,宝钞即便是贬值也只会造成浮动,而不是一朝一夕变成废纸。朝廷将金银给换走了,百姓又不能拿宝钞换金银,眼看着市场上流通的宝钞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就成了废纸。 “父皇要发行宝钞……,妙云没有意见,只是此事是王爷在主导,儿媳……。”徐妙云微微躬身,将问题往后拖延。 朱元璋对此只是点了点头。 老三的性子,确实不能过于强硬。 此时,下面的商人大会也正式开始。 站在台上的周仁一身青衫,很是端正得体的走了上来,看向下面已经落座的诸多商人,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这一次的祭奠仪式,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商业会议,主要的内容就是将大同、集宁的产业再次具体化,正规化。比如出关入关商品的关税,还有损耗的配比。 以及商品出现问题之后的赔付。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商票的运用以及防伪识别。 朱棡为了避免有人使用仿造的假票,在制作商票的过程之中加了明暗两种纹路,并且使用的是凹版印刷,因为原料使用的是桑皮纸,所以纸面纹路可以拉伸,进而也就造就了凹版印刷。 桑皮纸也就是宋代交子专用的水纹纸,此纸张只产于四川益州,全球第一家纸币发行的官方机构‘益州交子务’就是宋代用来发行交子的。 用桑皮纸加凹版印刷,最后使用多色套印的办法。 可以说,这样的纸钞,在三十年内,绝对不可能有人能仿造的出来。 因为这是用铜板印刷的,即便是朱棡,都是邀请了全大明最好的雕刻师借助显微镜完成!其中凹版在手指上抚摸的时候会产生明显的摩擦感。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仿制者抠破头。 为什么朱棡要对一个商票如此看重?甚至不惜花费远超于商票本身价值的钱财来打造这批商票。 因为商票,就是他改变大明币制的第一招。 经过周仁讲述,大同交易所给予商人的条件是丰厚的,便利的!虽然本质上商人还是低人一等的贱籍,但在大同,他们可以得到非常优厚的对待。 这一定程度上违背了朱元璋的本意,但想要发展一个地方,就不可能面面俱到的照顾到所有人。想要将商人贬做贱籍,又要商人出力将商品从天南地北运来,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此时,朱元璋也拿着手里的商票,一一对正着周仁所说的那些标识。 果然,都对上了。 有了成熟的防伪,下一步就是对于商票的体系。 商票只能在大同城内交易使用,作为一种凭证! 这里,只是说这是凭证! 在商票没有彻底得到所有商会百姓的认可之前,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撕破脸皮的说自己是钱。他只是一种凭证,凭借凭证可以在大同城内兑换等额的铜钱。 这一点,让朱元璋有些担忧。 “若是所有人都拿商票兑换铜钱,大同哪有那么多的铜钱拿来换?” 朱元璋问道。 这一个问题,也是在场不少官员所好奇的事情。 毕竟铜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流货币!在纸钞没有彻底取代铜钱之前,这个东西是绝对的主流。历朝历代的压库钱都要比市面流通的铜钱纯度要高一些,因为本质上,铜才是钱。 金银虽然也是,但是面额太大,只有在乱世之中,黄金的价格才会高涨。 朱棡在币制问题上提出了不少的想法,但是都被一一否决。 他本想通过一场炒股热,来虚抬某种货物的价值,主导一场虚假的泡沫经济戏码来榨取商人们的铜钱。 可那样太血腥了。 会有数不清的商人因此破产,因此身无分文。 这样虽果断残酷,并且效果很快,但会死太多人,也会招来太多人对大明的骂名。 思来想去,唯有以商票的名义来过度。 便利、快捷、稳定,永远是商人所求的最快的赚钱方式。 徐妙云低头,轻声道:“商人们起初也并不相信这些小小的纸票价值如此之高,大同交易行三天也交易走了十几万贯铜钱,商人们经过了一旬之后,见交易所依旧可以每次限额一万贯的兑换铜钱,也就主动将铜钱存进了交易所。” “如今交易所的铜钱准备金与发行的票证比例是七成!” 第339章 欺师灭祖了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欺师灭祖了啊! 七成这个准备金率是相当高的了。 在后世,准备金是可浮动的,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准备金是用来刺激民间消费,掌控国民市场经济的一种手段。 准备金下调,则说明经济不景气,资金供应链短缺。并且相应的存储利率也会提高,以刺激百姓将钱存在国家手中。 准备金上浮,说明经济形势缓和,利率也会下调。 利息这个东西朱棡暂时还没准备颁布,因为涉及到个别地区的通信以及交通。这玩意是刚需,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钱哪来的?”朱元璋突然错愕的转头问道。 十多万贯的现钱,哪来的? 老三之前缴获的几十万可都是花的干干净净的。 徐妙云苦笑了一下,随后解释道:“王爷将漠南行省的一千三百顷草地和三万头羊羔给抵押给了十几家商户,这十几万……。” “胡闹!” 朱元璋顿时气的胡子都立起来了。 老子朱家的家业,就被你这个小兔崽子这样拿来糟蹋? 果然,这些个行商的没特娘的一个好东西,就该全部砍了!只要砍了,啥都是咱的!用得着费这劲? 徐妙云面色有些古怪,因为王爷说了,只要说了这事,皇帝肯定要吹胡子瞪眼。 朱元璋气呼呼的问道:“商票发行了多少?” “二十七万贯,准备金二十万。” “这二十万,怎么赚回来?”朱元璋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准备金一时半会动不了,这是商票能够在市场上流通的根本,有这二十万,才能确保商票运作。钱币想树立可靠的公信力,就不能出现一点点问题! 只要钱币在运作过程之中失信,百姓纷纷抛币,即便你以后做的再好,百姓都会产生纸币不可信的观念。 徐妙云轻声道:“父皇可还记得两个月前,儿媳送回京的那一纸文书?” 朱元璋抬眼,回想一番之后问道:“可是那一支兴国酒业的股……股什么来着?” “是股份协议,是关于兴国商会下属的兴国酒业的六成股份的持有,也就是父皇拥有兴国酒业的六成的利润!”徐妙云解释道。 朱元璋摆了摆手:“你们两口子的东西分给咱作甚?你们自己的日子过的也不宽裕。咱不要这个钱,你们自己拿去处置。” 徐妙云微微一笑。 “这样啊,那儿媳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父皇的圣恩了。这一万七千贯确实是解了儿媳的燃眉之急。” “嗯,不过是一……一万七?” 朱元璋突然睁大了眼睛。 多少? “一万七千贯?”朱元璋声音陡然抬高了一些。 他以为就两三千贯,毕竟你卖酒你能卖啥钱?一斤酒在京师撑死也就三四十文钱,两三千贯那都是多少斤酒了? 结果徐妙云说了个朱元璋完全没有勇气去想的数字。 一万七千贯!? 徐妙云点头:“回父皇,是一万七千贯,没错啊。” 朱元璋下一秒就开始心在滴血了。 他此时想收回自己的话。 可君无戏言。 怎么办? 他也万万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也好。”朱元璋咬了咬牙,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别看他是皇帝,可他自己的后宫过的清苦的很。 都说他是最质朴节约的帝王,可你以为,他就不想过的稍微富裕点? 没办法啊,不能残民害人,更不能加收赋税,没有金钱入库,他也只能是过的清苦些。可这不代表老朱不爱钱啊。 是个人都爱钱。 眼睁睁看着一万多贯就这么从眼皮子下面溜了,这事谁来谁心里都不好受。 可偏偏,面前的又是自己儿媳妇,总不能跟儿媳出尔反尔?那自己这个皇帝是又说了戏言,又丢了面子。 想到这,老朱心在滴血。 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哭会。 而这时候,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冲上了城楼。 是翰林侍读李敏。 李敏原籍江西,现任翰林侍读教学皇长孙读书。朝中如今的大儒已经不剩几个了,李敏是被朱元璋顺手抓来的,因为李敏这个人脾性和其他桀骜的大臣不同,这家伙是个很佛系的人。 他本来是工部尚书,但这两年大明工部尚书这个位置极为重要,他感到能力不足,于是乎自己主动致仕,想回江西老家教书。 朱元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毕竟李敏实在是不上进,年龄也不小了,留在朝中也没什么大用。 但是话说完,朱元璋后悔了。 朝中如今没几个大儒,翰林院被清理了一波之后,朝廷在士林之中其实有些受人微词,尤其是清流那边。朱元璋虽不在乎这些,可自己也不能白白受人诟病啊? 这事也好解决。 多给翰林院补充几个人不就完了? 于是乎,李敏还没走出奉天殿,一纸召他入翰林院的诏书就下来了。 李敏是又气又喜,气的是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被玩弄了一番,喜的是自己入了翰林院,多多少少以后也是个名垂青史。 这一次,里面是来陪教朱雄英的,同时顺道去看了看家乡的学子们。 也就是,吴伯宗。 “陛下!陛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啊!!” 李敏神色狷狂,发型突出一个桀骜不羁,一张老脸上又是泥土又是血痕,看起来跟个发疯的疯子没什么区别。 朱元璋下意识的后撤了两步,随后赶忙让人搀扶起李敏,问道:“爱卿何故于此?” 李敏一屁股坐在地上。 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在地上不停的拍击,大喊着:“欺师灭祖欺师灭祖啊!!” 这事得从李敏去见吴伯宗说起。 吴伯宗是家世不错,吴家从祖辈开始就是有名的读书人,曾祖父是宋代的进士,曾祖的弟弟吴明扬还是文天祥的幕府成员,加入文天祥的勤王大军挽救宋朝。 其次,吴伯宗的祖父,父亲,都是元朝的举人,被人称为‘东吴世家’,这个东吴,只是指的吴家这一家。 李敏跟吴伯宗的父亲乃是故友,又是酒友,所以来此照看照看故人之子,也是人之常情。 结果找到吴伯宗,见吴伯宗居然光着脚踩着泥在地里拔草。 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他跟吴伯宗聊天,吴伯宗居然说……居然说读书只能明理,而不能立身! 这是什么道理? 他追问下去。 结果吴伯宗信誓旦旦的说‘读书人都错了,书上的道理,不如脚下的道理。’ 欺师灭祖了啊!! 第340章 真正的文章 第三百四十章:真正的文章 朱元璋一阵脑仁疼,看着李敏那神色狷狂的样子,心里一阵不痛快。 你丫的。 你不是佛系吗?你不是不争吗? 感情你这家伙心里压根没想着给朝廷办事,心里就想着孝敬你祖师爷去了。 这时候朱元璋也有些好奇起来,这吴伯宗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种话说出来,欺师灭祖先不说,就是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也足以让吴伯宗被骂成十恶不赦的罪人。 “吴裕呢?”朱元璋问道。 这时候,冯胜嘿嘿道:“皇爷,我这就去把人带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默认了。 冯胜纯粹是为了看戏,好家伙,文人之间的内斗,来劲了啊! 不多时,吴伯宗被冯胜给提来,说是提来,还真就是拎着胳膊就抓来了,别看吴伯宗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冯胜这大老粗手里,跟小鸡没什么区别。 “臣吴伯宗,参见陛下。” 吴伯宗拜倒之后,端端正正的行礼。 这端正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能够说出那般话的人啊?莫非李敏添油加醋的说了假话?只是这吴伯宗也是个奇葩,一个端端正正的读书人,身上穿着麻布衣服,脚上还沾着泥巴,实在是……有碍观瞻啊。 朱元璋收回眼神,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吴伯宗道:“你可知咱宣你来有何事?” 吴伯宗摇头,只是脸色淡然的道:“臣不知,不知陛下召臣来有何教诲?” 朱元璋乐呵一笑,指着一旁的李敏道:“你看看李爱卿的样子,都快成街边要饭的乞丐了,你将他气成这个样子,你还问咱有什么教诲的?” 李敏面色不改,此时只是哼了一声。 但是下一秒,李敏就凄惨的叹道:“伯宗啊,你是个好苗子啊。你自幼聪慧,熟读经典,将来必然是能得朝廷重用的,是……是什么将你变成了这样啊?” 看李敏那凄惨的模样,也确实是呕心沥血的模样。 冯胜和郭英则是乐呵呵的看戏。 “这些个读书人最是小肚鸡肠,什么事都能扯到欺师灭祖上。没劲!” 郭英也笑呵呵的看着吴伯宗。 朱元璋也问道:“吴伯宗,咱要听听你的解释。” 吴伯宗点了点头,随后道:“臣确实说了,因为臣发现,读书确实能让臣明白道理,但越读书,臣觉得越读的傻了。很多的道理并不在书中,而在脚下。” 李敏顿时叫嚷道:“伯宗,你这些话,到底是谁教的?” “是晋王殿下所授!” 嘎!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这一下子,不光是冯胜他们,以及在场的其余几个官员,就连朱元璋也是愣在原地。 这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李敏这老货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了。 这老货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呢! “真的是晋王?”朱元璋眼神微微眯起,眼神之中酝酿着一股杀意,直视着吴伯宗。 朱元璋自己并不在意骂名。 但是不代表不疼崽子。 “是!”吴伯宗老老实实的点头。 朱元璋的拳头微微捏紧。 一旁的李敏此时仿佛抓到了机会:“陛下!臣有一言,晋王殿下虽博学多才,可在读书上并没大的建树,吴伯宗口口声声说是晋王所教学,存在栽赃的嫌疑!” 不能一语中的的做实晋王的骂名。 那就只能旁敲侧击了。 朱元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原本还只是抱着安抚老臣的心态看看戏,结果到了现在,他意识到这事没那么简单。 “吴伯宗,咱要听听你的解释。”朱元璋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一下子冷漠了许多。 吴伯宗点头,随后问道李敏:“李翰林何曾看过洪武三年的劝农书?” “劝……劝农书?”李敏一愣,随即点头。 朱元璋也找到了回忆,只是淡淡的看着吴伯宗。 这时候,一旁的待召御史唐松也道:“说的可是詹御史所着的劝农书?”他自顾自的感慨道:“詹御史于笔书之上可谓是功力深厚,那劝农书之中所着诗词实乃经天纬地,令人阅之耳目一新,韵味无穷,实乃上等佳作。” 这倒是他说的实话,詹微以文章出名,这劝农书还是大学士宋濂指导过的,当属传世经典。 詹微能够上任御史台,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这本劝农书。 可以说,在学问方面,詹微还是得到了很多人认可的。 李敏不解道:“怎么?就因为劝农书?可詹御史所着劝农书乃是佳作,可着书者毕竟是詹御史而非晋王!你将此事牵扯到晋王身上,是何居心?若是说此书教导了你,那你该深感圣人学问之深厚才是!” 朱元璋默不作声。 其实说到劝农书,老朱心里也是一肚子气。 这劝农书当时在朝中被一众读书人吹得上了天,自己还以为真的有什么奇效,兴致勃勃的颁发下去,印刷成册发布到各县各府。 结果,朝廷赋税一分没涨。 他又不好意思说是劝农诗的问题,毕竟毫无根据的事情。 “这事跟欺师灭祖有什么关联?吴伯宗,你说读书越读越傻,可此时,又为何推崇文章?”朱元璋不动声色的问道。 吴伯宗抬头,厉声道:“李师傅说劝农书乃是佳作,大家都说劝农书乃是佳作,可在晋王殿下看来,这本书就是一本废纸!毫无用处!废话连篇!” “……” 李敏好不容易开始恢复的脸色瞬间煞白。 随后指着吴伯宗连眼珠子都颤抖了起来。 “你……你!!” 他气的一句话说不出,咬牙切齿看着吴伯宗,指着吴伯宗的手指也颤抖起来。 这时候,冯胜和郭英更是看的目瞪口呆。 震惊了啊! 我的滴个乖乖,这晋王殿下……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玩意可是朝廷认证过的东西,说这玩意是废纸,跟打了皇爷的脸有什么区别? 朱元璋说着就要暴怒。 但是见吴伯宗那有恃无恐,一脸淡然的样子,他强忍着心里的怒火。 这时候,一直坐在一旁的朱雄英有些疑问道:“那劝农书我也读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佳作,可晦涩难懂,篇幅极广。跟平日里四书的课业一样多。” 朱元璋皱眉。 朱雄英转头看向朱元璋,问道:“祖父,是不是只要晦涩难懂的文章,都是好文章?” 这句话打断了朱元璋沉思的思绪。 只听吴伯宗高声道:“不!” “真正有益于天下的文章,是通俗易懂,人人看的明白的文章!而非咬文嚼字,隐晦不明!” 第341章 你要毁了你自己 第三百四十一章:你要毁了你自己 丧心病狂啊! 简直是丧心病狂! 朱元璋觉得这吴伯宗确实是狂悖了一些。 但……话倒是实话!站在朱元璋这个农民出身的皇帝眼里,读书人的文章那是越来越乱七八糟了。每每上奏的折子没几句说到正事上面,全是卖弄文采。 去年浙地处州府知府范志文写了一封奏折递上来,通篇一万多字,全是废话,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写在里面。哪家的儿媳生了双胞胎,哪里的集市又有人卖什么稀奇的物件……。 总之,半句着调的话都没有。 朱元璋也是气的脑仁疼,偏偏这个范志文还是范祖干的儿子。 范祖干是和叶仪齐名的浙地大儒,更是以孝行天下的君子。被世人称为‘纯孝先生’,朱元璋也曾向他请教治天下之策,祖干持‘大学’见,为朱元璋讲解治天下的圣人学问。 这不单只是请教学问这么简单。 大明初建,大多数文人对朱元璋这个莽夫、杜夫并不待见。认为朱元璋不过草莽出身,哪里会什么治国之道,绝非明主。也就是常人所说的:望之不似人君。 有的更倾向于陈友谅这个领导者,有的则是心心念念元朝旧主。 在这样的环境下,朱元璋想要招贤纳士就显得极为困难了。他手下猛将如云,各个都是将帅之才。说到谋士,李善长和刘伯温算是扛鼎者,皆有谋略在心,可堪大用。 而宋濂,詹微,和翰林院那些学士,那都是后面不得不‘臣服’的。 在这种时候,范祖干和叶仪能来南京为朱元璋‘讲课’,某种程度上也是臣服于朱元璋的统治,认可了朱元璋的统治。 自此以后,浙地儒士才纷纷前来投诚。 当然,其中还是运用了一些手段的。 比如那两百多家不愿臣服,企盼王师归来的亡命之人。 范志文是范祖干的儿子,别的都是,就是爱絮叨,卖弄文学。每一次写的折子都看的朱元璋头发,通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却又不能不看。 想到这,朱元璋越发认可吴伯宗这看似大逆不道的发言。 对,就应该是这样! 文章老百姓看得懂? 李敏跟唐松在那边指着吴伯宗又是痛骂又是撕心裂肺,什么‘枉为人子’‘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不要钱的往吴伯宗身上倒。 朱元璋则是回头问道冯胜:“你看过没有?” 冯胜正乐呵呵的抱着手看热闹呢,好家伙这文人骂人虽然咬文嚼字的,但看那跟死了亲娘一样的表情,着实是有趣至极! “啥?”冯胜反问。 朱元璋哼了一声,随后问道:“詹微的劝农书。” 当初这劝农书那可是颁布天下的,各州府县,只要是有官衙的地方,就必须要让人进行张贴和宣读。 冯胜讪讪一笑。 方正的国字脸上稍显几分尴尬和窘迫。 这咋说呢? 当时颁布劝农书的时候,也有官员到自己府上宣读,不过那时候……自己在后院跟丫鬟们‘捉迷藏’呢。为此,他冯二还得了风寒,几十年没得过病的壮汉,罕见的得风寒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在后院光着身子瞎跑了。 …… “吴伯宗啊!吴伯宗!!”李敏声嘶力竭,大声的怒斥起来。 “你欺师灭……祖啊!你大……逆不道啊!你清……高,你了不起啊!可你别忘了,你吴家是怎么有的今天!是圣人,是儒学!” 吴伯宗此时面色如常,仿佛周围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他宛如陷入了清灵之境。 脸色严肃的反问道:“是圣人吗?是儒学吗?” “不!” 不? 唐松心里咯噔一声。 “不是……不是圣人?你……你要!你要毁了你自己!你这个畜生!”李敏破口大骂。 吴伯宗若是单纯欺师灭祖还好点。 可如今,他居然否认圣人的学问。 这一下,就连朱元璋脸上也挂不住了。 因为以儒学为国学正道已经是定了性的,从开国之初就是如此。明代不像唐宋,诸多文化纠缠。唐代以道教为国教,道佛儒三家各自占据一定的受众群体。 宋代虽以儒学为正统,但是在儒学之下还诞生了诸多派系,其他的一些道统也并非没有生存空间,反而是改变了受众群体,由上层士绅改成了百姓阶级。 大明不一样。 大明是儒学的一家独大。 吴伯宗此时否认孔孟,可不就是打了朱元璋的脸吗。 吴伯宗只是摇头,对于李敏所说的话表示否认,神色猖狂且郑重的道:“都错了!大错特错!儒学诸多派系皆以孔孟之学而名扬天下,流传至今!可孔孟之学究竟是孔孟创造的,还是经由他们所宣扬的?” “圣人学问的本质是什么?本来是什么样子?其实根本无人知晓,千百年来,无数人只是捧着孔孟的书本做着晦涩的解读,企图发现其中的真意。无数的作经做注的人用数不清的书本和笔墨去将一篇短短的论语给变成厚重、繁琐的学问。无数的儒生追求着其中的真理,可根本没有去窥见真理的本身。” …… “荒唐!” “你简直是荒唐!”李敏七窍生烟。 说着,就要梗着脖子动手。 可此时,冯胜往前一步,一把就拎住了李敏的衣袖,嘿嘿一笑:“李三义,你老小子还是老实点!咱看戏看的挺热闹的。” 李敏被抓住,也意识到自己御前失仪。 随后一下子瘫坐在地,痛哭道:“完了,吴家完了啊!吴家百年清誉,都给毁了……吴兄,我对不住你……我李三义对不住你啊!” “这是离经叛道!离经叛道!” 你说一说詹微也就算了,你现在连孔孟都抨击了,还说孔孟的学问不对。 那千百年千千万万的读书人,都错了? 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朱元璋也深深凝眉,他欲要抬手制止吴伯宗继续说下去。因为朱雄英此时也在此,让他听到这些话,对皇长孙未来的教育不是好事。 朱元璋正准备抬手,只听吴伯宗严肃的郑重道:“真正的大道在脚下,在手中!大道至简,‘子曰:仁爱天下’,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儒生文人去诠释什么叫做仁爱,仁爱就只是仁爱而已。‘子曰:仁政天下’,又何须靠着那么多的注经做学的去解释什么叫做仁政?仁爱、仁政即为知也,既为知之。君子敏于行。既以知,便行之!” 第342章 民在哪? 第三百四十二章:民在哪? 李敏几乎要疯了。 你疯了! “你疯了!!” 李敏激动的大喝着,他脸色苍白,他四肢冰凉,几近冻僵。 他跺着脚,双手拍着地,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近乎癫狂的怒吼着:“我不是认你,不认你这个世侄!” “国无法而不立,无法无天,就是乱世!没有圣人学问约束世人,世人就……。” “还是错了!”吴伯宗摇头。 李敏再次愣住。 吴伯宗定神,缓缓起身,他此时似乎忘记了这是御前,更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他就好似一个农民一样浑身乱糟糟的,赤脚踩沾满了泥土,可却定定的站在原地,好似一杆笔直的标枪。 朱元璋也深深凝眉,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制止吴伯宗,因为他意识到此子之意向颇为不凡。 其次,未免就没有给自己儿子洗清否认儒学的这个罪名的缘故。 老三将来是要牧守一方的,若是背上一个否认儒学的名号,他的藩国将来怕是很难招贤纳才。 朱雄英一直愣愣的站在那,年幼的脸上此时充满了佩服。 他看着吴伯宗脏兮兮的外表,却发现这个大哥哥有着非同一般的傲气。 “祖父祖父……。” 朱雄英拉了拉朱元璋的袖子。 朱元璋转头,问道:“怎么了,大孙?” “祖父……这个,这个士子……,不,这个大哥哥,似乎说的很有道理。” 朱元璋疑惑。 但朱雄英也只是摇了摇头:“但孙儿听不懂……,祖父,孙儿是不是很笨?” “谁敢这么说咱大孙?”朱元璋眉头一挑。 放眼大明,就是放眼天下,谁敢这么说? 朱雄英沉默下来。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时候,吴伯宗继续道:“不需要!世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刘邦入主关中,只是跟关中百姓和将士们约法三章,于是关中定!仅仅约法三章,世人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难道这跟法有什么关系?百姓需要的不是束缚他们的框架,而是告知他们错事的代价!而法,不光是约束百姓的工具,更是百姓们维护自己利益的工具!” “历朝历代,天下有多少刑名律法?名不知,官更不知!谁都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百姓谈及律法色变,皆认为律法乃是官员用刑的器具。而官员不知法,更是欺百姓不知法!胆大妄为的官员随意捏造律令,欺百姓无知,便可裁决人之生死。” “律法的根本,在于简!简单的律法,百姓牢记于心中,更明白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判官亦一眼便可知人犯何罪。天下人人知律法,知行业相关的律令,便可知法官判决是否合理,如此,方可尽力使得天下公平公正。可若是律法浩瀚如海,晦涩难懂,便成了食之无味的东西。” “同理,也正是如此,孔孟的学问只是将仁义礼智信给书写在了书本上。人性之仁爱早已存在,这是人之本性,而非何人所创造!我们该遵循的,是世间自身的道理,无非勤学仁爱而已!” “李公,你……明白了吗?” 这一问的,李敏直接呆住。 他是翰林学士,更是江西名儒,清流中的清流,对于国事也向来不在乎,反正只是专心做自己的学问,替圣人着作注解。 可此时被这么一问,他直接当场呆若木鸡。 叫他讲学,讲解圣人学问,他自然可以洋洋自得高谈论阔,以圣人自身为题,展开论述。 可要问他这个,他懵懂了。 愣住了! 他不知道如何解答。 可必须得答。 李敏只是捏着拳头,恨声道:“我怎么明白?圣人的学问都在书中,若是不读书,如何懂得这些?” 这完全是逃避。 说出这句话,也表示他李敏无言反驳。 吴伯宗此时双眼放光。 他在这场辩论之中几乎是碾压性的将李敏给压倒。 “论语何其简单明了?后世的大儒,却将它给写的复杂无比!使人读了圣人书,反而不明白圣人的道理。与其去读数不清的圣贤书,去写密密麻麻的文字,不如像晋王那样,行万里路!心中存着天地仁爱,天理良心,以及为民鞠躬尽瘁的理想,去贯彻落实!” “书本上说爱民,以民为本!那么,民在哪?” “民究竟,在哪?” “在哪!?” 民在哪? 李敏心跳如擂鼓,浑身颤抖如筛糠,他在战栗,在恐惧!对于吴伯宗的话,他没有回答,不敢回答!因为他回答的,必然是皇帝不愿意听到的话。 “民……民在……。”李敏如那热锅上的蚂蚁,热汗渗出额头,往腮帮两侧滑下。 “民不在书里!” 吴伯宗摇头。 “民不在书中,那为何要死读书?民在哪?民在下面的校场之中,在城外的农田之中!在那寥寥炊烟之下,在那苍茫黄土之中!” 吴伯宗的声音振聋发聩,直震的每个人心神恍惚。 他此时就是给大明君臣敲响警钟的人。 朱元璋缓缓坐直身体。 他面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朱元璋此时也意识到,吴伯宗的话不一般!他说出了圣人门生都不愿撕开的真理,说出了圣人学问最基本的道理。 为民! “民与官,相隔仅一墙之隔。”吴伯宗冷笑了一声。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泥泞的双脚,眼神恍惚的道:“可就是如此,读书人依旧对民看不见,究竟是真的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明明民就在身边,可世人儒生却关起门来读书!将自己关在书屋之中,心中想着书中的颜如玉,想着书中的黄金屋,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民。去学着治理书中的民,用自己的臆想来完成所谓的大治天下,天下大治!何其虚伪?何其的可笑?” “天下大治,不需要那些以亡故的腐儒来教我们!我们只需心存圣人所念,打开门,走进百姓之中,附身去做,附耳去听!哪怕只是安置了一个流民,给一个百姓伸冤,给一人、一家、一族带去能够吃饱喝足的生路,使他们能够安居乐业,这就是大治!这就是仁德,这就是替君父解忧!” 李敏猖狂了。 他撕扯自己的头发,捶胸顿足,披头散发的怒吼:“谁教你的,谁?” “你这个逆子!!” 吴伯宗缓缓望向草原深处的方向。 只是静静的的看了一会。 沉默良久,吴伯宗缓缓道:“恩师……晋王!” 李敏先是愣住,随后,那双凄惨的脸上,划出了两道清泪。 第343章 你们种过地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你们种过地吗? “速速搀扶两位大人!”朱元璋摆了摆手。 朴不成当即让内侍将李敏和唐松搀起。 李敏和唐松失魂落魄,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魂魄一般,如同行尸走肉被内侍架起来。 冯胜嘿嘿一笑:“和人吵架吵成这样,简直废物!还书生呢,比起那些个御史,这群翰林院的废物差远了。” 而后,所有人都直视着吴伯宗。 朱元璋此时作何想法? “吴伯宗,这些当真是晋王所授?”朱元璋眼神打量着吴伯宗,似乎是在取舍什么东西。 吴伯宗先是点头,之后又摇头。 “你要欺君?”朱元璋怒喝一声。 吴伯宗抬头,摇头道:“回陛下,王爷只是教了微臣要敏于行,行路于脚下,方可得真知!若是死认一个道理,不存疑,不怀疑的去读书,终其一生也只是在先人的步伐之后。” “至于其他的话,都是微臣自己琢磨出来的,或许不对,或许对。但微臣愿花一辈子去尝试,证明其中的真意。” 朱元璋愣了下。 面前的吴伯宗愿以身取义,倒是不失为一种骨气。 唐玄奘以命相赌求取佛经,霍去病不顾生死直出漠北,不都是以身取义的行为吗? 难道我大明洪武年,还能出个圣人不成? 朱元璋一直以来在文治上就觉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明百姓的文治和开化不及宋人,不是朱元璋不愿意去教学老百姓知识,而是朝廷没那个能力!没钱、没人、没书本,如何去教,怎么去教? 但吴伯宗不一样,他所取义的学问乃是一门脚踏实地的学问。 也就是不需要那么花钱的学问! 只是这门学问的用处,还需要存疑。 “你如何证明你所想的学问乃是真的?”朱元璋思绪了一番,问道。 吴伯宗抬头,问道周围诸人:“敢问诸位,可曾参与耕种?” 听到这话,朱元璋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自信道:“咱是农民出身,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下地干活了,你问咱……。” 朱元璋原本信心满满的回答。 可下一秒,朱元璋就意识到不对。 这句话,显然不是针对他的。 而是……。 朱元璋回头,背后那些皇宫亲卫二代全部脸色有些尴尬。 朱元璋的御前侍卫不少都是武勋家的崽子们,比如邓铭、汤鼎这些……,跟着朱元璋来大同的,就是一些武勋的庶子,他们没有爵位继承,只能靠自己在军中当值攒点功绩。 可此时皇爷回头看着他们,他们的脸色尴尬起来了。 他们还……真没种过地。 朱元璋一时语塞,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吴伯宗,问道:“这和耕地有什么关系?” “陛下,臣再问,李公,唐公可曾耕过地?插过秧?育过苗?” 李敏和唐松愣住,李敏嘴硬的道:“毫不相干之事!” “既然有人没有耕过地,那是不是说,高居庙堂之上的许多人,都没有耕过地?” 吴伯宗的话越发放肆起来。 朱元璋马上就要发怒了。 因为这些话,伤到了老朱的心! 这话不就是说他朱家的子孙们吗? 吴伯宗缓缓道:“天下人何其多,参与耕种的人何其多,可为何,那些发号施令,劝人耕种的夫子们没有耕过地?詹御史种过地?没有!” “既然没有种过地,为什么他写的劝农书就被人称赞?一个不知道种地如何种的人,去教一群靠着土地刨食的百姓如何种地,这……可笑吗?” “伯宗说劝农书为废纸,说圣人学问不在书中,是因为这劝农书就是在圣人学问之下写的,可……伯宗耕过地!” 耕过地? 此时,朱元璋和李敏,以及冯胜都是脸色一变。 耕地? 朱元璋看着吴伯宗泥泞的脚,脏兮兮的身上,这才问道:“你身上的泥,是种地去了?” 吴伯宗点头,只是缓缓道:“陛下,微臣方才确实是在耕种。身上的泥土也是田里的土!昔日,晋王说劝农书乃是废纸,臣亦不信。明明是朝中大夫人人称赞,无数人拍手叫好的劝农书,怎么可能是废纸?臣欲问王爷此中真意,王爷只是交付于臣一些种子,叫臣将种子栽种至开花结果……。” “不瞒陛下,臣起初信心满满,因为臣自幼熟读历朝历代劝农文献,自诩熟读史书!于是臣自信的翻开劝农书,可一翻开,臣傻眼了……。” “书中并无半点关于种植耕种的知识,有的只是华丽的辞藻堆砌,以及一大堆围绕‘以农兴邦’所写的废话!书中只写春季播种,秋季收获,可曾写了耕种之时的气候变化、种子差异、南北差异?” “施肥、除草、驱虫、堆肥,这些东西,书中找不到半点!而水稻,又岂会和小麦一样,高粱,又怎能跟粟米相提并论?” “着此书者,五谷不分,竟也写出这‘锦绣文章’得世人瞻仰,享受盛名!而那些真正耕种者,却只能靠着薄田种出口粮、税子、衣物、用度!这是在劝农?这是……害农!” 朱元璋整个人一下子陷入呆滞。 劝农……。 害……农? 一字之差,相隔千里! “快!”朱元璋霍然起身。 朴不成当即道:“老奴这就去取!” 这种紧要关头,必须得取劝农书! 朴不成匆匆离去。 朱元璋心惊肉跳。 全场众人则是……呆若木鸡!! 李敏下意识的张嘴说了一句:“大言不惭!” 下一秒,吴伯宗便霍然转身,整个人如同癫狂一般逼迫而来,李敏吓得脸色煞白,忙退后几步。 “李公!” 李敏错愕,抬头便看到吴伯宗那冷笑的脸。 “李公可知,唯手熟尔的故事?” “知……。”李敏结巴了一下。 这故事谁不知道呢?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吴伯宗开口:“唯有手熟之人,方可称为人师!其话语方才可称之为学问。” 他转头看向朱元璋,道:“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召一老农前来,看看一位真正在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究竟如何看待这本……劝农书!!” “也看看吴裕究竟是不是……大言不惭!” 第344章 小农的窃喜 第三百四十四章:小农的窃喜 老农就在城下,是吴伯宗种地那块地的东家。 吴伯宗种了老农的三分地,帮着老农在田间地头看了一个多月的活。 而老农是个单眼,一只眼睛从小就看不见,另一只眼睛也是半残,看东西很模糊,此时老农走上来,近距离才看到吴伯宗,忙道:“娃子,你咋在这?是不是惹到事了?” 吴伯宗握住老农粗糙的大手,忙安抚道:“张伯,我没事。” 随后,吴伯宗引荐朱元璋,只是称朱元璋为一名儒,来与他探讨学问。 老农这才点头:“老汉我就说嘛,读书才是娃子你的正道!整天在田里跟咱这些农民凑什么热闹?那耕田种地,也是你们这些人干的?” 这话没激怒李敏,倒是把一直以来以农人自居的老朱给刺激到了。 老朱当即哼了一声,说着就要站起来。 朱雄英赶忙拉住朱元璋,抱着祖父的大腿,轻声道:“祖父,不要怪罪这位老伯!他……。”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雄英,转眼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笑了笑,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知道了,咱不会跟咱的臣民生气的!” 说罢,朱元璋便大大咧咧的叉着腰走过来,问道:“老哥哥,你这话可说的不对了,咱们这些人咋了,咋就不能耕田种地了?” “这地里有金卵子咋地?还不能人碰了?” 那老农也粗犷的笑了笑,随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了上去,还麻溜的脱掉一只鞋将腿压在屁股下面。 “这地里可没金卵子,就是有那也不是咱的。”老汉哈哈笑道。 朱元璋朝着郭英摆了摆手,郭英搬了张凳子在老农的身边,朱元璋也坐下,一副富家翁的姿态,道:“其实咱也是农民出身的。” 老农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朱元璋,见朱元璋一身富贵人家的打扮,还离近了瞅了瞅,随后道:“你莫要框我老汉哦,你可不像是种地的。” “咋的?咱不像?”朱元璋有些急了,瞪着眼睛。 老农见朱元璋急了,完全没有一点惧怕,指着老朱的手,道:“哪个种地的手这么白净的?这要是地里干活的,这手啊,早就不成样子了。” 说着,老农伸出自己的大手。 干裂、粗糙、指头关节处更是黑的跟炭一样,指甲基本上都老化加变黑了,看起来就跟木桩子一样。朱元璋此时也错愕的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不错,他虽然是农民,但是很多年没有经常下地干活了,观稼殿虽然有农田,可他哪有空天天去?批折子一批就是近八九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还要议政,接见使臣,以及吃饭睡觉。 朱元璋见老农兴致勃勃的坐着,心里有些感慨。 老农面色干瘦,脸色如老树树皮一样沟壑纵横,皮肤黝黑,发丝也斑白杂乱,不过身上衣裳还算是整齐,至少没有像乞丐一样衣衫不整。 “老哥哥,今年的收成怎么样?”朱元璋问道。 说到这个,老农有些来了劲,眉飞色舞的道:“好!好啊!” “这得多谢朝廷,多谢皇帝老子啊!” 朱元璋来了兴致,忙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听这位老农继续说下去。 “今年光是红薯就够一家子口粮了,收了四十多石!莜面收了十七石,麦子也收了三四石。这家里的粮窖啊都装不下去了。” 老农双手抚着,啧啧道:“我张大脚活了四十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粮食!本想着趁着现在粮食价格高,把面跟麦子都卖了,不过官府说了,这红薯不能一直吃,得跟面搭配着。” “所以今年卖了三十石红薯,还卖了十石莜面,麦子全卖了,毕竟价格好,行情好。” 看着老农脸上洋溢的色彩,朱元璋一时间也为之高兴起来。 乐呵道:“那你觉得,现在这大同怎么样?” 说着,朱元璋指了指下面正在举行的展销会。 “好啊!怎么不好!”老农又来了劲头,朝着朱元璋靠拢,这个动作让后面的锦衣卫眼睛都要爆出来了。 可千万千万别出事! “咋个好法?”朱元璋微眯眸子,忙问道。 “嘿!咱们这大同现在那是大明北部的枢纽,人家布政使大人都说了,咱们大同本地人,只要家里人有在工厂务工的,薪水多三成!为此啊,不少太原那边的姑娘,都想嫁给咱大同的爷们,想入咱们这的户籍。” “而且这大同钢厂出产的农具,那可是极品!不管是这镰刀,还是锄头,都是好东西。去年咱还是用的木锹种的地,一家七口人在地里忙活了七八天。今年光是四个人,三天就把地给种完了。” 老农拍着手,喜滋滋的转头看着城外,道:“明年小儿子该成亲了,这彩礼,新房咱老汉也给布置好了。就等着儿媳妇过门啦。” “大儿子家今年添了丁,明年得两口子都去厂里上班,听说这布政使大人还要开设蒙学,咱老汉也打算把孙子都送去开个蒙,别跟我这老丘八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朱元璋有些愣神。 他看到了什么? 幸福……! 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幸福! 朱元璋欲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有些思绪混乱。 但下一秒,一种幸福感,喜悦感便油然而生。 尤其是老农那句:“好啊……!这小娃娃们有福气,生在洪武老爷的膝下,太平盛世。” 朱元璋陡然握紧了自己的手。 太平盛世! 这时候,朴不成也回来了。 他去大同府衙门的仓库找到了劝农书的模板。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李敏唐松如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呆滞无神。 冯胜和郭英则是面面相觑,心里想着,这次回去就把后院开垦一亩地,别管种不种,反正里面栽满水稻。至少下次,自己不会这么尴尬。 劝农书悄无声息的落到朱元璋手里,朱元璋拿起来再次翻看。 这一次,是越看脸越黑,越看手背的青筋越跳。 这就是读书人奉为神作的劝农书? 这就是朝廷大力推广的劝农书! 废纸? 不,这不是废纸。 这特娘的就是一张擦屁股的草纸!简直是……。 老朱气的词穷了……! ps:写到这,我有些感慨,这本书被网站和编辑pass了,写到这里其实已经没人看,但我内心一直很想很想些接下来的故事,所以我还是在坚持,赚钱已经是其次了,仅凭的是一股气。也喜欢大家珍惜这段剧情,后面还有个大卷结束了。 第345章 奢侈也是百姓准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奢侈也是百姓准的 在所有人的眼里,朱元璋将手里的劝农书重重的丢在了地上,而这么一丢丢的也不只是一本劝农书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丢掉了对文官的信任。 朱元璋思量一番,随后定神道:“此事稍后再议!” 说罢,便又坐下,跟老农谈论起农事来。 朱元璋又让吴伯宗将那劝农书念了几句,随后反问张家老农:“老哥哥,这劝农之书作的如何?这可是当朝大文人所作的文章。” “文章?”农人一笑,只是面露几分讥诮之色,摆手晃头,连连道:“不懂咧,不懂,这都是文曲星老爷们写的东西,我们这些个粗人咋听得懂?” “要是咱们会这些个东西,那咂门不成了大官儿了嘛?” 很质朴的话,也很简单的道理。 百姓,听不懂! 朱元璋浑身一颤,只觉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 脑中只有一个念:百姓看不懂,那这劝农书,究竟有什么用处? 思绪至此,朱元璋胸口瞬间积蓄了无尽的怒火! 朱雄英走上前来,他能感受到祖父滔天的怒火,他随调皮捣蛋,但却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了祖父的脾性。 “祖父……。”朱雄英一下子抱住朱元璋的大腿,仰着头看着朱元璋。 正值气头上的朱元璋低头看到自己孙子那担忧的脸色,顿时心里的火气散了几分。自己要杀人要用刑,那也不能当着孙子的面。 “这位先生,这是你的大孙?” 老汉问道。 他只当朱元璋是教书的夫子,是读书人,对待夫子老百姓一向是非常敬重的,老百姓虽不懂文章,却懂仁义。懂道德纲常,人世伦理,这不是圣贤书教会的他们,而是人天生就懂得的礼仪。 朱元璋低头,抚摸朱雄英的脑袋,随后点了点头:“是,是咱家的大孙。” “真是个伶俐的小娃娃,看着就灵光。”老汉啧啧道。 朱元璋愣了下。 朝中大臣夸赞朱雄英,那是恨不得夸到天上去,说成是龙凤再生也不为过,可那些夸赞,却远没有让朱元璋觉得顺心。反倒是这老汉两句简简单单的话,让朱元璋一下子感受到了真情实意。 瞧瞧! 咱朱家的大孙子,谁见了都得说一声聪明伶俐。 这时候,朱雄英嘻嘻笑道:“祖父祖父,我们去逛逛商会嘛,好不好?” 老汉也道:“是极是极,这来了大同啊,就一定得看看咱们的展销会!这展销会上,那可是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朱元璋有些意动,问道老汉:“张家老哥你也经常逛商会?” “每月都来,这不是看热闹嘛。”老汉双手一踹,说着就要拉着朱元璋下城楼。 老汉看起来老,其实也就比朱元璋大几岁。 “先生是哪里人士啊?” “中都凤阳人士。” “哎呀?龙兴之地啊,了不得了不得!原来是咱们洪武老爷的老乡。难怪透着一股子贵气!” 朱元璋跟着老张头下城,手里牵着大孙子,抚须哈哈笑道:“可不敢沾洪武老爷的光哟。” “跟你们中原人不同哟,咱们是连洪武老爷的面都没见过。听说这皇帝啊,住的是天上的宫殿,顿顿要吃一头牛,穿的用的都是纯金的宝贝……,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兽,后宫还有三千美人,就是夜夜换,也要十年才轮得着一回咧!” 老朱的脸,一下子漆黑。 “老哥哥啊,你莫要把当今圣上当成宋朝的昏君了!皇帝也是人,吃的也是五谷杂粮,拉的也是大粪,粪水照样挑来浇地!”朱元璋打抱不平的道。 老张头手指一指,随即怪笑道:“咦!你懂个球咧,你是皇帝老子啊?你咋知道皇帝老子吃啥用啥?” 老朱气呼呼就要反驳。 可却被一旁的吴伯宗道:“先生,这其实也是百姓们的善心……!” 朱元璋不解。 吴伯宗靠近朱元璋,轻声道:“在百姓的认知中,皇帝就该用好的,吃好的,穿好的。因为是陛下带给了百姓们安康的生活,是陛下结束了中原的战乱,让大明百姓人人有吃的,人人有穿的。百姓对于陛下非但没有怨言,反而更多的是爱戴!” “诶!吴娃子说话就很中听嘛。”老张头哈哈道。 “人家皇帝老子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死了那么多兄弟,功成名就了,那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咱们现在老百姓日子过的那么好,不都是咱们洪武老爷的本事?” 朱元璋怔怔出神。 他没有想到君王奢靡的生活原来对百姓还有这样的解释。 一旁的朱雄英脑袋瓜里有些想法,是不是当皇帝都要奢靡呢?这样百姓也会爱戴? 这个想法有些不得了,若是朱元璋知道了,怕是得用布鞋狠狠的抽这小屁孩的屁股。 走下城楼,老张头带着朱元璋和朱雄英、冯胜、郭英、徐妙云四个人闲逛。朴不成这个老奴才自然也跟着,默不作声跟在朱元璋的身侧。 老张头在城里是名人,在城里认识不少商户,别看是个农民,走在街上招呼一人那也是人尽皆知的。 之前大同城城头有人发生争斗,甚至两伙人还演变成了要动刀的架势,结果被老张头一锄头一个把闹事的头目撂倒。 照人家老张的话来说:咱大同好客不假,但说到底,你们是客,到了咱们大同要是以礼相待,咱是能给方便就给方便。可要是惹是生非,仗着是外面儿来的老虎就敢胡来,就别怪老张手里的锄头是铁做的! 两锄头下去,得,都安生了。 后来老张还评选了陪审代表,等着上任陪审。 楼底下商会那可是热闹极了,天南海北的商人都结伴前来参加,看看这大同生产的货物。 主流依旧是农具和牲畜。 集宁那边牲畜存量不小,十万人里面选了五百个人赶着牛羊来参加这一次的展销会。 “瞧,正儿八经的乌珠穆沁羊!”老张头走到一个商人吆喝的栅栏前,指着里面的十几头羊说道。 商人是个色目人,带着顶小巧的毡帽,留着山羊胡颇为有趣,见老张之后神色有些紧张的笑道:“张老兄,我可没闹事啊。” 张大脚背负双手,呵呵儿一笑:“放心,你好好做生意,咱又不为难你!” 第346章 朱元璋相马 第三百四十六章:朱元璋相马 听到这话,这商人才放心下来。 转头见朱元璋一身贵气像,还以为是来了大客户,忙双手握在一起,凑上前来道:“这位贵客,这是……要买羊羔子?” 朱元璋抚须,指着里面的羊羔,道:“这羊……多少钱一头啊?” “嘿,瞧您问的,啥事都好商量不是。”商人满脸笑容的凑上来,说着就要双手上去握龙爪。 下一秒,冯胜和郭英自两侧而出,怒目圆瞪,怒斥道:“放肆!” 好家伙,赶来握龙爪,活腻歪了? 那色目商人一下子吓得脸色煞白。 好家伙,这哪儿爬出来的两个门神? 这时候,徐妙云轻声道:“两位叔伯,这其实是商人们通用的手势,习惯在衣袖之中讨价还价,避免让别人看出来给的价钱,以此来进行压价。” 朱元璋恍然。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和潜规则,新手想要玩透那是需要长时间的积累跟学习的。 朱元璋摆手,问道这商人:“你这羊……品质如何?” 色目人定了定神,随后自信的拍了拍胸口:“这个放心,我老白菜在这大同不说是最大的牲口商人,但绝对是最诚信的!我的家底都在交易所备了案,跟我交易,交易所会专门派出质检监督两方交易!” “您来瞧……!” 朱元璋被引到栅栏边,商人介绍道:“这是一年的羊羔,肉质最是鲜嫩!那边头上绑了布条的,是公羊,这边这批是母羊。您放心,都是正儿八经从牧民那买来的乌珠穆沁羊。这一年的羊啊,最适合的就是做涮羊肉,这晋王殿下最爱的吃食,就是得这一年的羊羔切出来的最好吃。” 朱元璋哼了一声。 提那混小子干啥? 朱元璋只是问问,徐妙云得了朱元璋隐晦的眼神,轻轻点头走了出来。 下一站,老张又领着朱元璋去了另一家卖牲口的。 这一家,卖的是马儿。 “几位贵客看点什么?” “你这马儿都是什么马?” “这边矮一点的是蒙古马,那边身型高大的是锡尼河马!几位买来是做什么用处?拉车还是拉货?”卖马儿的小二问道。 说到这个,朱元璋和冯胜郭英三人就有了共同话题了。 都是战场上靠着弓马夺天下的,自然懂马。 朱元璋自信道:“这拉货自然是用蒙古马,蒙古马体形矮小,其貌不扬,头大颈短,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最是适合这些劳力活。” “锡尼河马则要高大俊朗一些,体大力强,力速兼备,适合拉车乘骑。” 小二夸赞道:“您是懂行的人,您看看咱们马行的马,都是青口马,您瞧这牙口,都是三年的,年轻力壮身体结实!就跟您一样,那是生龙活虎……。” 敢在这展销会上卖货的,都是挑选过的商家,选的卖货的小二自然也是有着一番口才。 朱元璋摆手,随后抱起朱雄英,站在马儿面前,道:“大孙子,祖父教你啊,这识马也是有口诀的,叫:先看一张皮,再看四只蹄,槽口摸一把,跨头一般齐!这先看皮,就是说看毛色,以红黑、枣溜为上等,青白灰为下等,选战马坐骑,就得这么选。若是做劳力的马,则是以黑红青白为上等,以黄沙花马为下等。” “看皮,就得看皮的弹性,看马儿毛皮的光泽,光皮光亮啊,说明养的越好。” 这时候,在场不少人都听着这个富家老爷侃侃而谈,说起这相马经验,周围的男人们都来了兴致,连卖马的小二跟掌柜的都站在一旁仔细的听了起来。 “祖父,那四只蹄呢?” “四只蹄子,就要看蹄正不正,腿粗不粗!不可选细腿的马儿,也不可能选歪蹄子的马儿,这样的马儿根本承受不了重物,便是连拉车都是问题。” 这时候,朱雄英欢笑着,指着一匹看起来腿粗,毛发油亮的黑色马驹,笑道:“祖父祖父,你看那匹马,黑皮腿粗蹄正,毛发也亮!” 朱元璋笑了笑,随后道:“这看槽口,就是要看马儿的年岁。马儿嘴里长牙,就是马儿的年龄。正所谓:一岁门中生,二岁乳隅生,三岁乳牙换门牙,四岁一对生。五岁奶牙掉,大牙钢锥冒,谓新编牙口,六岁则满口牙,七岁八岁,七咬中曲八咬边,八岁边牙长平,九岁则老口牙外涉!” “那……那这匹马是几岁口?”朱雄英问道。 “你自己摸摸!” 朱元璋拉着朱元璋到了栅栏边,那黑色的马儿有些浮躁,见人靠近,不安的撅起蹄子。 小二忙道:“客官,您当心啊!” 周围人也暗道这老大哥有些不谨慎了,这陌生的马儿怎可上手? 而下一秒,朱元璋直接伸手抓住马鬃毛。 一声沉稳的怒喝:“畜生,给咱大孙看看牙口!” 哗然! 那黑色的马驹,居然一瞬间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乖巧无比的将脑袋伸到了朱雄英的面前。 只有站的比较近的几个人才感受到了压力,等到朱元璋放手,那几个人才回过神,已经是满背的冷汗。 “只有门牙,这马儿是……是……是三岁口!” 朱元璋哈哈一笑,抚摸朱雄英的脑袋:“对!三岁口,是匹好马。” 周围人一片感叹,纷纷感叹朱元璋相马之术老道。 冯胜站后面有些不服气。 气呼呼的道:“这些,还是我老冯教的呢!” 郭英哭笑不得,你生这卵子气干嘛?你可真是虚名无用但想要的典型代表。 “今日真是遇到高人了,先生的相马之术可是绝顶,是老汉眼拙了!” 卖马的掌柜走上前来,朝着朱元璋拱手行礼。 朱元璋淡淡道:“你的马儿品质不错,不过要是有为非作歹之人卖马,该当如何?” 听这口气,这位高人像是身份不一般啊! 卖马老汉忙笑道:“先生说笑了,大同的官府明令禁止了战马出关入关,我们卖马那都是拿着证的,证上的数额卖完,就只能卖老残的劳力马。” 说着,老汉拿出证书,上面写着他还要十八匹品质上佳的战马可以卖。 朱元璋点了点头,对这个处理方式说不上满意,但也不反对。 就某种程度上来,轻骑兵已经在战场上没什么优势了,因为大明如今有燧发枪!那三十万斤钢材里面,就有二十万斤是要用来供应京师枪械监的。有了燧发枪,即便是拥有皮甲的轻骑兵,也不过是枪骑手的靶子而已。 “这匹马,多少钱?” 第347章 老朱的奇妙之旅 第三百四十七章:老朱的奇妙之旅 “您是懂行的,这匹马是锡尼河的马,种好,模样不赖!咱不卖您高价,您也看到了,这是展销会,我老家伙给马行打个样,这匹马,七贯八百文!” 朱元璋点头:“确实价格公道。” 这匹马虽不算是名马,但绝对是一匹好马,低于十贯,确实是个良心价位!早年间一匹战马在牧民手里买,低于十五贯肯定买不到。最高价的时候,甚至是三十贯一匹马。 当然,别以为战马就这么便宜。 战马还有配套的马鞍和马甲,都是价值不菲的,好的皮子做的马鞍价格得十几贯。马甲就更别说了,轻骑的马甲普遍在十贯上下,重骑兵……这个上不封顶,几百贯都有可能。 卖马的老汉笑道:“这还得多亏了布政使大人,要不是大人平定漠南河套,咱们哪来这么好的马儿卖啊?河套十几万牧民,加上漠南零零散散的牧民,总计超过三十万人,几万匹马儿。” 朱元璋点了点头。 因为朝廷确实因为漠南的平定而减缓了国内的战马刚需,如今甘肃一带的边军已经往前推进了六百里,河套地区也重回汉人之手。 大明前些年怎么养马的?令应天、 太平、 镇江、庐州、 凤阳、 扬州六府, 滁、 和二州民牧马。 这些地方,都没有草原,只有一些小平原适合养马。且没有专业的牧民,全是让当地百姓参与养殖,数量根本不够军事需求。前些年都是向牧民购买战马,不过自从漠南归明之后,大明拥有了河套这个养马的圣地。 明年朱元璋打算在河套设立马政司,让牧民养殖战马十万匹!给大明再添几万精锐的骑兵。 这些骑兵,其实也是给诸位藩王准备的。 朱元璋这个当爹的,可见其护子之心多么强烈。 “怎么样,这位先生,这马您是买……。” “买了!”朱元璋大手一挥,抚摸朱雄英的脑袋,看着朱雄英笑道:“咱这大孙,也到了该练马术的年纪了。” 说罢,朱元璋让冯胜掏钱。 冯胜脸色有些郁闷。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咋地,给咱大孙买匹马,亏了你了?你特娘的,咋这么抠搜的?” 冯胜赶忙道:“不敢不敢!” 心里却嘀咕道:“带我出来就是掏钱的,装啥大尾巴狼,李景隆啊李景隆,这事以往可都是你个小王八蛋破财的!二叔想你啊,想死你了!” 冯胜从怀里掏出一根大黄鱼就要付钱。 结果人家卖马的老汉忙摆手道:“哎哟可不敢,可不敢,这数额太大了,老汉不方便带身上!要不您换成商票?” 冯胜瞪着眼睛,顿时来了火气:“嘿你这老匹夫,好端端的大黄鱼儿不要,要几张纸,你特娘的吃了猪油蒙了心了?” 老汉吓得够呛,忙脸色剧变,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老汉实在是没准备现钱!身上就带了一百多文的零散钱,还是待会留着中午请我伙计们吃面片的……。” 朱元璋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何你们会对商票如此青睐?那商票归根结底,不也是纸?” 冯胜也附和道:“就是,纸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京里的小娘子们,这一根大黄鱼儿拿出来,个个跟不要命的扑着就来了。” 众人纷纷讪笑不已。 啥身份啊?敢去京城之中的销金窟里面消费!? 这时候那卖马的老汉也惶恐的说道:“壮汉,不是我不收你的金子,而是这现钱揣在身上实在麻烦。” 一边说,就老汉一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几张商票,说道:“您瞧,这商票多么轻便?不过几颗铜钱的重量,若是换成铜钱,怕是得装好几车。关键是方便啊,这几大车的铜钱来回的搬,一遇到歹人那可怎么得了?就算是换成金银,那歹人夺了金银一样可以使用。” “但是这商票就不一样了,必须是有商人资质的商会才能在钱庄提钱,要是商票来路不明,我们的钱在钱庄里也能安安全全的。” 这些话触动了朱元璋,他也能够做到感同身受。 虽然如今大明算得上是国泰民安,但是在某些地方一样存在着为非作歹之人。劫道的事情在大明也经常有发生。 这一次,朱元璋解开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同时心里更加确定了将商票发展成为宝钞的念头。他要将天下的铜钱收纳进国库之中充作军费,随后发行宝钞以取代铜钱,如此一来朝廷便可发放超过铜钱数额的宝钞,平白增多许多钱币的流通。 而正如朱棡所担心的那样,朱元璋没有想到准备金的事,他将一切想得过于美好,钱钞兼行的政策虽然可行,但需要确保朝廷的公信力以及对纸钞的数额掌控,一旦崩盘,不光纸钞会成为废纸,朝廷也会失去该有的公信力。 徐妙云从袖子中取出八张一贯面值的商票付了钱,随后给朱元璋道:“父亲,这也算是儿媳对侄儿的一点心意,还望熊英喜欢。” 不等朱元璋发话,朱雄英便乖巧的大喊道:“谢谢三婶!” 付了钱,朱元璋让徐妙云跟在一侧,同时老张头带着朱元璋走到了卖铁器的区域。而郭英则是笑呵呵给朱雄英牵着那匹大黑马。 “看看,这就是咱们大同生产的农具,都是好铁打造!也就是在大同你才能找到如此结实的农具咯,换了其他地方哪有这么好的东西?” 大同打造的农具全是采用钢铁制造,质量上乘,并且很多农具做出了调整,在原有基础上或多或少的进行了改动。比如有适合沙土的全面性锄头,锄头有弧度,可以使劳作者在提起锄头的时候勾住泥沙,让滑动的泥沙不再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适用于泥地的锄头,则使用的是三叉戟的面,减少锄头提起时的阻力,以及挥动锄头挖土时所需的力量。 还有平头锹和尖头锹,各自适用于不同的场合。 镰刀也分为许多品种……。 农具五花八门,甚至连铁制的夜壶你都能找到。并且价格也十分合理。 “这是最新的铁犁头,有了这铁犁头啊,耕的地深了,速度也快了!一头牛一天耕个七八亩地都不是问题。” 第348章 进狗肚子里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进狗肚子里了 “最关键的是啊,即便是在冻土的时候,这铁犁头也能犁得动。” 朱元璋怒目圆瞪。 “啥?冻土也行?” 他这次是真的震惊了,换一个犁头,居然就能多耕那么多地连冻土也能耕? “可不是咋的!这铁犁头耕地耕起来又轻松,耕的地还深。”老张头得意的拍了拍身旁的铁犁头,道:“咋样?在京师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这玩意儿在咱大明那可是独一份了,也就是咱晋王殿下的本事,否则谁搞得出这么好的玩意?” “这晋王确实是有本事。”朱元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奉承还是在说什么其他的意思。 商会逛的差不多之后,老张头和吴伯宗说了会话之后,老张头便急匆匆的赶回家带孙子。 中午,徐妙云在王府准备了一些好菜,全是山西的特产,尤其是那一大盘饺子,全是用羊肉加大葱包的,味道鲜美,滋味十足。 一边吃,朱元璋则是说着关于今天的见闻。 作陪的有冯胜,郭英两个公侯,三个人坐在一起吃着饺子蘸醋。 这时候,徐妙云端着一壶酒走来,轻声道:“父皇,两位叔伯,这是咱们大同酒庄酿造的原浆,存放的年月有些不足,有一些辛辣,不好入口,不过料想诸位叔伯爱喝酒,所以妙云给大家准备了一些。” 冯胜抚须哈哈大笑道:“妙云丫头,你这可是看不起你叔叔伯伯了!想当年咱们打仗那会,哪次打了胜仗不喝个一两坛?你这一小壶,也就咱三个一人一口!” “对对对,大侄女啊,多取些酒来,今儿个咱跟上位喝个痛快!”郭英最是爱酒,平日里更是无酒不欢。但你说他有多么懂酒,他根本不懂,喝酒就是一个牛饮鲸吞,图个痛快。 喝完酒醉醺醺的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那种气势。 也正是因为这个事,朱元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禁止了公侯们在上值的时候饮酒,有了这个限制才算是一定程度上杜绝了他们喝酒之后闹事。 但是你说离了酒,那真不行。 酒是粮食精啊! 饮酒文化算是中原文化之中最源远流长的几个文化。而跟文人饮酒不同,武人饮酒并不在乎地点时间,图的就是一个洒脱尽兴! 朱元璋也附和道:“咱倒要看看是啥好酒,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有几万贯入账!” 徐妙云笑着将盘子放下,顿时引来郭英和冯胜两人的惊讶。 “乖乖,琉璃瓶?”郭英失声道。 摆在盘子里面的那瓶酒整体呈圆柱体,在瓶子的上半部分收口,有一个内弧线最后是一指长的瓶口,瓶口则塞着木塞。 “不是琉璃!是玻璃!”朱元璋说道。 他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自己那副老花镜的原材料,当初朱棡给他说了,这是玻璃,而非琉璃! 徐妙云点头:“是的,这是做的玻璃瓶,两位叔伯觉得这个样子如何?” “啧啧,咱佩服晋王的一点就在于,啥玩意儿到了人家的手里,就能卖出个咱们不敢想象的价钱。” “瞧瞧人家京师的朱云香坊,现在别说应天府了,整个江南都在用朱云香坊的肥皂!光是咱京师,每条街都有铺子,啧啧,卖货的清一水的小丫头!模样周正,说话还甜滋滋的,走进去就给你鞠躬喊一声:欢迎贵客光临。这一声喊下来,别说那些来买的,就是来看热闹的,也得掏钱多少买点。”冯胜佩服的说道。 朱元璋也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因为就连皇宫,每个月也要采购几千的香皂用来洗衣服。 谁叫去油效果好,留香时间呢? “咋地,看咱儿子挣了钱,你不安生了?”朱元璋瞥了一眼冯胜。 冯胜浑身一颤,赶忙拿起酒瓶,露出一排大黄牙,对着木塞子就是一嘴,随后给朱元璋倒酒,笑呵呵的道:“上位,瞧您说的,咱这不是佩服嘛?我冯老二你是知道的,除了砍人打架没啥别的本事,就是个老杀才。” “再说了,王爷生意好,我也舒坦不是?毕竟我老冯家也有酒庄几厘股份,这不照样有一千多贯的收成嘛?” 这笔钱给几位国公家,也是经过徐妙云精心计算之后确认的,几千贯,根本不足以让几位国公倒戈,送这些钱只是图个顺水人情。 “来来来,上位,喝酒!” 三个大碗很快被冯胜给倒得满满当当的,用冯胜的话说,喝酒就得大碗喝,那用小杯子喝的跟娘们有什么区别?不是逛花楼,图个雅兴。 “嗯!香!”郭英端起酒杯,嗅了一口,顿时挑起眉头,舌根生津。 “嘿,这酒还真特娘的香诶!闻着味就烈!”冯胜端起大碗闻了一口,顿时来了劲头,啧啧道。 话音落地,郭英端起酒碗就是一大口,他实在是被这酒香的忍不住了。 “嘿郭老二你小……。” 冯胜正打算数落几句。 下一秒……。 ‘噗!’ 一口酒雾自郭英口中喷涌而出,郭英的嘴仿佛瞬间成了花洒头,酒水化作酒雾喷出,全部喷在对面的冯胜脸上。 “艹!郭老二你找死!” 冯胜怒骂一声,豁然站起。 郭英脸色涨红,也忙急速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朱元璋此时也拍桌道:“好你个郭老二,你tnd还让不让我们吃酒了?咋就跟个夜壶似的兜不住?多大人了?” 郭英吓得不轻,忙道:“不是……上位,这酒……这酒他味道不对啊!” “我看你啊,就是喝不来好玩意。” 郭英无语,脸色涨红的道:“不是,你自己试试!” “喝不来就喝不来,找啥借口?还爱喝酒,你喝的酒啊,都喝到狗肚子里了!” 冯胜呵呵一笑,随后端起碗自己灌了一口。 随后……。 咯噔一声! 冯胜突然好似被定了身一样直挺挺的坐着,腮帮子包着一口酒,怒目圆瞪好似一尊菩萨一样。 “傻眼了?”郭英冷笑一声。 下一秒,噗嗤一声,冯胜对着郭英就一口酒喷了出来。 “冯……。” “艹,郭老二你个傻缺,你特娘的咋不告诉我这酒这么烈?” 郭英抹干净脸上的酒,冷笑道:“敢情咱们宋国公喝了大半辈子酒,也喝到狗肚子里了?” 第349章 好酒配难事 第三百四十九章:好酒配难事 经由徐妙云站出来调解,冯胜和郭英这才明白这酒不能那么大口大口的喝。 “两位叔伯,这是蒸馏酒,酒性很烈,跟咱们平日里喝的不太一样。喝此酒重在品,而非饮。” 这一次,徐妙云让身侧的宫女给三人收拾了一下桌子。 冯胜郭英两个大老爷们臊皮不已,脸色也不知道是被酒给辣红的,还是羞愧的脸红。 不过这一次两人长了教训,端起酒碗浅浅的抿了一口。 但即便是小小的一口,也让两人如口包火药,吞下之后,酒液滑进喉咙,当即如烈焰焚身,短短的刺激的让人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正想要开口说话,下一秒一股浓烈的酒气自胸腔之中反扑上来,两人当即住嘴,随后几乎同时从鼻子里吐出一口浊气,发出一声打嗝的声音……。 “好!好酒!”冯胜一拍桌子。 “够劲,真特娘的够劲!”郭英亦感叹道。 这酒实在是辣,辣的人一口喝下跟口吐烈焰差不多,但是那汹涌的酒气却又让爱酒之人感到一股股快感。喝酒图什么?不就图个醉生梦死,图个酣畅淋漓?这酒几两下肚,怕是马上就开始醉生梦死起来了。 朱元璋也喝了一口,不由自主的抿了下嘴,‘啧’的一口,五官拧在一起,嘴巴唧一下,回味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一下子,也解释了为什么这酒这么好卖了。 “这酒,多少钱一瓶?”朱元璋拿起酒瓶,在酒瓶上还贴着贴纸,上面写着原浆两个字。 徐妙云轻声道:“父皇,这瓶是原浆,并不出售。外面就是想买也买不到的,寻常的酒是一斤装,一瓶三百文。散装不含玻璃瓶,是一斤二百六十文!其中也就相差一个玻璃瓶的价格。” 朱元璋有些疑惑:“相差这般,谁又会买瓶装的?” “这就要看用途了。因为在瓶装酒销售以来,主打的就是送礼佳品,因为玻璃瓶包装精致,常人闻所未闻,闻者必认为此物昂贵,送礼也好拿得出手。” “而且瓶装酒可以存放的时间更长,酒水本就是越放口感越好,瓶装酒隔绝外界,妥善储存十年也不会发生变味,反而会让酒水更为醇香。” 解释到了这个份上,朱元璋也明白为什么大同的酒会在两个月之间就有几万贯的收入。 “这个……妙云丫头,这酒……哦,这原浆府里还有多少?” 朱元璋开口询问。 徐妙云一秒会其意,说道:“父皇,王爷已经在酒厂的酒窖专门开设了几个酒窖存放贡品,专做进贡之用!” “不过目前酒水产量不高,要进贡还需稍等些时候。” 朱元璋立马抚须轻笑。 嗯,老三这事办的通透。 “这酒确实是好东西!”朱元璋给这大同的二锅头中肯的评价。 同时,老朱心里还是惦记那六成的股份。 若是两个月就有几万贯,那一年得有多少?几十万! 几十万,他可以多增加一支五千人的骑兵! 等徐妙云离开之后,三人便喝酒吃肉起来,席间,朱元璋问道冯胜:“你认为晋王牧守一国如何?” 冯胜先是一愣,随后那三四分的醉意顷刻间消失殆尽,目光虽然仍旧浑浊,但心里却跟明镜一样。他小心翼翼的道:“晋王文武皆备,乃治国全才,若是由他牧守一国,当商业兴隆,国财昌盛,武运亨通。” 这里面,没有提文治。 也没有提百姓。 朱元璋有些不喜。他认为老三乃是全才,问冯胜这个问题,是想要更为确定一下老三是否有建国的资本。 郭英接过话,也同样小心的道:“上位,臣看晋王殿下有大才,您想想,这大同在以往可是战乱之地,虽有百姓,但大多日子清苦,不堪重负。毕竟这地方出了雁门关,远离京师。” “可如今呢?商贸发达,百姓吃喝不愁,甚至家有余银,百姓安居乐业,不正是大家所期望的?” “再看现在的大同,哪里有半点战乱之地的样子,简直就是塞外江南!” 朱元璋默然。 郭英有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百姓安居乐业,是大家所期望的。 也是他朱元璋所期望的。 冯胜有些不解,为何郭英如此夸赞晋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爷这是给下一步行动做铺垫,下一步是什么?分封藩国! 难道要将整个漠南给晋王? 不现实,别说他们,大臣们更不会答应。 因为漠南太大!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说出一句:“老三治国打仗的本事是有的,但这次犯了错了!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仿佛是借着酒劲在说酒话。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场合,加上酒在,才让冯胜更不敢接话。皇帝若是后悔大可说一声酒后失言,而自己一旦口不择言那便是重罪。 “臣认为,晋王殿下若是大胜归来,大可从轻处置。”冯胜额头冒汗,冷汗淋漓。 朱元璋抚须:“从轻处置?不,不行,这小王八蛋这一次玩过火了,若是由着他这么闹腾,将来指不定闹出什么事。” “就该下了他的兵权,让他安安心心的在这当这个布政使。” 这话……! 不敢接啊! 朱元璋的话,几乎是步步紧逼。 谁敢接这个话,将晋王的兵权给下了?这得罪的可不仅仅是晋王,连其他藩王也一并得罪。并且最关键的是,某种程度,这危害了皇家的利益。 公侯们都是利益至上者,对于利益的角逐和占有十分熟悉,皇家想要绝对的掌控权,那就离不开钱,粮,兵!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兵!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花招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对于皇家来说,绝对的实力就是对于兵权的掌控,交给亲生儿子总比交给武将好。 皇帝的本心,还是想要让儿子取代武将的地位的。 这个用意已经十分明了,但是武将的还有另外一张牌,就是皇位传承!淮西武勋几乎都押码于太子一脉,太子在,则淮西在。太子的利益跟他们是一荣俱荣,但不是一损俱损。 因为即便没有武勋,朱标未来还是皇帝。 第350章 八百里军报 第三百五十章:八百里军报 “陛下想要处置晋王那是家事,臣乃外臣,不便言此事。”冯胜直接摆烂,你要我评价,我不评价,这是你的家事我评价什么? 朱元璋哼哼一笑,这冯老二也是个人精。 “看看老三这次能不能剿灭瓦剌!” …… 大同城,城门口。 一只只整装待发的商队在此稍作停歇,准备朝着集宁而去。马车上装满各种生活物资还有建材,其中最缺的就是木料跟绳索。 众人还在等待着出发的时候,远远地有一支马队朝着大同城狂奔而来。 “好家伙,这都快飞起来了!” 一个商队的马夫看着那一队马队,说道。 而同一时间,守城的官兵也看到了有马队快速接近。 随后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警戒哨便响起,尖锐的哨声令在场的官兵纷纷活跃起来。 “警戒!” 一声令下,十几个官兵纷纷开始各自站位,后面的官兵则是搬运拒马做警戒,防止骑兵入城混入人群之中。 守城门的官兵也深深掏出自己背上的燧发枪,上好子弹之后进行瞄准。 轰隆隆隆……。 马蹄声由远至近,等到了二十丈开外,这才看到是一伙红色甲胄的大明骑兵。 “快!让开!前线八百里急报!!” 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传来。 守城将领也顿时意识到有大事,赶忙让人拉开拒马:“快,拉开拒马,放人!” 战马奔腾之声如擂鼓,四个蹄子来回腾飞,好似飞起来一般在地面上疾驰。 “驾!驾!驾!” 马上之人不停的抽鞭叫马,急切之意油然而生。 他恨不得爹娘给自己长一双腿! 急!太急了! “驾!” 马队一瞬间穿越城门,只余下无尽尘埃纷纷落下。 守城将领艰难的吞下喉咙,有些颤抖的道:“难道打败仗了?” …… 朱元璋此时和朴不成在王府亭子里坐着。 朱元璋身下是一张躺椅,用竹片编织,躺上去清凉透气,很是凉爽。亭子四周是鱼池,里面养着各色的鱼类,时不时还能听到鱼儿翻起水花的声音。 并且,在鱼池周边还特意修有钓台,专门钓鱼所用。 朱元璋闭着眼,哼了一声:“这小子可是会享受的人。” 朴不成给朱元璋沏了壶茶,笑眯眯的道:“王爷爱享受,但不贪图享受,该做的事都尽心尽力的完成了。” 朱元璋抱着手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道:“那个吴伯宗,你认为如何?” 随后,他不等老朴回答,便自顾自的道:“他的一席话,倒是让咱豁然开朗啊。如詹微、李敏这样的人,本该是咱大明的中流砥柱,治国安民的良药,可连这样的人都不知道耕种为何物,不知道这大明的百姓是如何看待朝廷的,平日里吃什么、穿什么,反而在咱面前说什么仁政,什么治国。仁政?仁在哪?劝农书就是嘴里的仁政,结果呢?” “咱也觉得对不起那些农民啊,咱当过农民,知道当农民苦,当农民累!所以咱可劲的给他们抬高地位,让他们受人敬仰。可这啊,还没有老三一个让他们多挣一些钱财的政策来的实在。” “吴伯宗的话虽然偏,但有道理。仁政不是靠说的啊,是靠做的!” “再想想老三,什么时候嘴里挂着仁政,挂着兴国安邦?在咱面前尚且没有提过一句,更别提在其他人面前。他是王爷,又不需要跟别人示好。所以咱一想,这事还真有可能是老三教的,而且这事还真有道理,所以啊,咱打算让吴伯宗开个学堂。” 朴不成有些心惊,只是疑惑的道:“学堂?这门学堂……该叫什么?” “嗯……就叫新学,让吴伯宗教授一批弟子,咱封他为漠南行省总教谕,开设学堂教授新学。也让咱看看,究竟是这新学好,还是圣人学问好!”朱元璋睁眼,说道。 这是个大胆的决定。 在已经承认儒家为正统教派的大明,一个新学的成立势必会引发无数士人的围追堵截,将这新学给扼杀在摇篮里。 但……这就是朱元璋需要的。 这是从朱棡手里悟到的,只有感到了威胁,前者才会进步!才会活跃!没有威胁,便是潭中死水,死气横生。 同时,朱元璋也是觉得朝中大臣实在是不给力。 甚至……赶不上一个卖货的货郎。 朱元璋脑子里还有很多打算。 比如水泥的事情,他想把水泥用在修建中都的事情上,凤阳中都修建已经有四年,各方面已经成型,但是原材料一直是大问题,有水泥的存在,凤阳中都说不定能解决难题。应天府的外城郭也需要修建,虽然此前胡惟庸已经发动了几省群众参与其中,但是进度太慢!一年也不见得修的好一成。 其二,就是钢铁生意,这个生意他还是觉得不放心,最好还是交给朝廷经营。至少……朝廷得有这个生意。 这个生意不能是独一份,不然朝廷会被卡住脖子。 因为钢材不管是造枪炮还是甲胄刀剑,都是刚需。 朱元璋肯定不会相信自己儿子将来造反,他担心的是自己这些儿子的后代!朱元璋是农民,也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道理,一代人最多就管三代人的事,甚至第三代自己都不一定管得着。 他定下祖训,就是为了约束子孙,但是万一那一天冒出个不肖子孙来,他老朱脸上挂不住。 老朱想的很美好。 水泥归朝廷所有,毕竟他是老子,他说了算。 酒厂和钢厂分给朝廷一份份额,这是将来留给太子的,自己得开这个口。 站在朱元璋这个小农思想的皇帝角度上,大儿子才是最重要的。老三做得再好,也只是疼爱,不可能超过对老大的那份呵护。 老朱真的当爹当得很差? 不见得。 朱元璋当皇帝以来,对儿子的管教一直没有停过,要知道他几乎天天泡在政事之中,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对儿子进行管教,已经十分不易。 朱标死后虽然老二老三老四都有反骨,但那是大儿子没了,朱标在,你看看他们几个敢不敢有半点反骨!? 归根结底,老朱做的够多了。 有些事,就没办法十全十美! 第351章 生死未卜 第三百五十一章:生死未卜 几位公侯下榻的府邸,几个老哥们各自端着一碗面片坐在门槛上溜缝儿,沿着碗边吸溜吸溜的喝着羊油面片儿汤。 “呼哧呼哧。” “娘的,舒坦!”冯胜一大口咽下肚,一口面皮一口蒜,吃的满头大汗。 “山西的面够味儿,周大眼,给你二爷取点醋来。” 被叫到的少年赶忙乖巧去厨房装了碗醋取来。 “郭老二呢?”冯胜看了看周围,几个各侯爷家里的小辈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 端醋的少年郎挠了挠头:“不知道啊,一大清早二爷就出去了,说什么要去见识见识地方特色……。” 冯胜的手抖了一下。 随后一声怒斥,大骂道:“艹你姥姥的郭二,去快活不叫老子!” 早年间,大同就因为女人而出名,大同这个地方并不富有,尤其是浑源州一带更是穷乡僻壤,当地百姓没有活路,便想着用什么法子来维持生计。 后来因为此地常年驻军,加上商人来往,形成了一种灰色交易的发达地带,也就是嫖ji,为了留住客户,大同的女人们开始严格训练,尤其是其中又以功夫‘重门叠户’最为有名。 最后甚至演变成为了天下女子三绝之中的:大同婆姨。 其余两绝是泰山姑子跟扬州瘦马。 其中具体的形成缘故读者感兴趣可以自行查阅。 但是毫无疑问,习惯了偷腥的男人,更如郭英这般位高权重的,到了大同必然是要体会一番这所谓的‘地方特色’的。冯胜几乎不用猜,就知道郭二这厮肯定是去逍遥快活去了。 他气的不是郭二,而是郭二潇洒不带他。 咋地,看不起咱老冯了? 有句话就叫做,生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郭二这波操作,实在是有些‘誓与赌毒不共戴天了’。 郭二出去,老冯也没想着去找,大同那么大,现在城池大的跟特娘的京师一样,哪儿找去? 吃了晌午饭,冯胜就找了根藤椅摆在府邸门口舒舒坦坦的睡午觉。 而正当老冯睡得踏踏实实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小娘皮……别逗……别逗你冯哥哥……,别跑……。’ 而正当老冯很没形象的挠裤dang的时候,急促的战马奔腾声如潮水涌来。 几乎是瞬间,冯胜抓着蛋的手一用力,戛然将自己给疼醒,嘴里大喊:“敌袭,敌袭!都特娘抄家伙!!哎哟……嘶……。” 下一秒,老冯脸色煞白的蹲下了。 抄家伙,感情抄的是这个家伙。 江夏侯周德兴的小儿子周高提着一把刀奔了出来,边跑边喊:“末将在!” 等周高带着一众弟兄跑出来,才看到是一队明军的送信部队朝着王府而去,因为送信的明军背后都背着大明的缩小版龙旗,这也是为了震慑来路企图行不轨之事的宵小。 “二爷……你这是……。”周高尴尬的立在原地。 冯胜抬头,强忍着阵痛站起身,随后被几个小辈子搀扶起来,冯胜问道:“是传令兵?” 周高点头:“是!” “前线来消息了,快,送我去王府!” …… 王府里,朱元璋正在看京师送来的密信。 杨宪监国,第一时间将六部的官员换了二十多个人,随后打点皇宫上下,连他的贴身太监王景宏那都送了几个从扬州高价买来的侍妾,连夜装在马车里送到了王景宏府上。 王景宏转头就把人给丢在了地窖里,并且给锦衣卫递了话。 “派人监督亳州都城建造……。”朱元璋眼神定在了这一条奏报上。 杨宪派了一只文官前往亳州建工,而谁在亳州? 大明韩国公,公爵第一人,开国功臣第一人,李善长。 几乎是瞬间,朱元璋就冷笑出声。 他提笔就写,命韩国公李善长归应天,着手准备其长子李琪与公主的婚事。因为信中写了,孙贵妃已经是气若游丝。朱元璋在这边虽念着与孙贵妃往日的情分,但这一次北上,朱元璋有计策在心,实在是江山面前无美人。 杨宪一时半会还不会出手,而自己在大同也待的够久了,该回去了。 既然如此,就下一剂猛药,让杨宪不得不出手! 而正在朱元璋思量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哀嚎声。 老太监朴不成嚎啕大哭,边爬边喊:“陛下,陛下!出事了!!” …… 王府内,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冰。 最后到的是郭英,郭英几乎脸色惨白的走进来,看到坐在正堂的皇爷时,郭英吓得连脚都迈不动了! 熟悉! 这个脸色! 他太熟悉了!!! 这个脸色,只有在当年常遇春暴毙之后,皇爷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阴沉,死寂,如枯槁般无神,如地狱般阴暗! 王府大殿内,几乎在大同的重要官员都到了。 冯胜、李敏、唐松、吕昶、甚至在挖煤的詹微都在! 朱雄英坐在一侧的凳子上,此时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妙云呢?” 朱元璋声音嘶哑的环视一周,问道。 这时候,徐妙云从外面由夏福搀扶着走了进来。在进门过门槛的时候,徐妙云被绊了一下,差点栽倒,好在夏福及时拉住。 “给王妃看座。”朱元璋沉闷的道。 “儿媳……。”徐妙云还要行礼。 朱元璋摆手:“好生坐下。” 此时再看徐妙云,朱元璋心情更为沉重,徐妙云面色惨白,双目无神,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僵硬。 她仿佛丢失了自己的精魄,没有了生气。 等到众人站定,朱元璋才看着那个传令兵,问道:“咱儿……晋王,当真坠崖?” 轰隆! 这一声,是响在那些官员心头的一道晴天霹雳。 郭英一个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堂中,是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连呼吸!都清晰无比! 心跳声如擂鼓,他们大脑在飞速的运转,在运转着晋王的生死对于局势的影响! 前线战败了?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传令兵跪地,抱拳道:“启禀陛下,魏国公率军前往和林之时,于和林外羊角峰遇到浮屠营官兵,浮屠营总计一千二百人,战死者六百七十八人!此外,晋王殿下与曹国公世子、卫国公府二小姐、明珠公主一同坠崖,生死……未卜!” 第352章 立坐呕血 第三百五十二章:立坐呕血 两日后,集宁。 朱元璋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带着人赶到此处。 而在同一时间,朱棣也赶到了集宁。 朱棣几乎是不要命的方式赶回的和林,但是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朱棡已经坠崖,而且他随行只有几百人,路上曾远远地遭遇了也速那一只两千人的残军,他抓了几个探子之后,便狂奔于羊角峰。 但是,到了那里之后,朱棣惊呆了。 曾经的草原变成了一片泽国,羊角峰下的跳羊峡彻底成为了一条河流,他沿着山谷边缘的高地过了跳羊峡,便遇到了徐达率领的大同卫。 朱棣在得知朱棡坠崖之后,当即要徐达调拨三千人马给自己找人。 不过徐达没有答应,不是他不想救自己的女婿,因为他已经带着人沿着大河往下一路走了上百里,全是元军的尸体,根本没有明人。 想要再找,只能伸出南边的山脉之中。 从这边出兵,根本没法到达那边,只能绕道旺吉河,到南边的戈壁滩去寻找。 朱棣当即一路回到和林,准备回到大同整军入戈壁滩。 集宁,这个新兴的首府城市震惊了朱元璋等人。 但此时此刻,他们没有心情震惊于此地的繁荣和兴盛。 “爹!!” 远远地,朱棣披头散发的从军帐里跑了出来,他狂奔而出,最后走到朱元璋跟前,重重的跪地而下!! 这一声爹,叫的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迫切。 他就好似一个无助而可怜的孩子,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你……。”朱元璋风尘仆仆,看着面前这个眼眸猩红,披头散发,胡子更是长的跟鞑子一样的少年,一时间竟是不敢相认这是自己的儿子。 朱棣大喊:“爹!爹,让我领军,让我去找人!爹!你听我说,旺吉河一路都没人,天德叔找遍了,没人!三哥一定还活着,还活着!爹,给我三千人,我进去找,我一定找得到,一定找得到!” “一定……一定找得!!到!!” 朱棣吊在朱元璋的手臂上,如同疯了一般。 这时候,一路随行从未表露过半点疲态的晋王妃徐妙云,陡然昏厥……。 “三嫂!”朱棣大喊一声,朱元璋这才回过神。 他爆发出惊天的怒吼:“都特娘愣着干什么,叫随行御医!!!” 军帐内,朱元璋连坐都没坐下就站在沙盘前。 “浮屠营的人呢?”朱元璋问道。 朱棣浑身一震:“在养伤!” 刚说完,帐外传来喊叫声,朱元璋眉头一皱,怒吼道:“谁在聒噪?” “报!启禀陛下,是浮屠营领军官兵,赵武和盛庸。” 朱元璋精神一振:“宣!” 在场不少人有些心头打鼓。 两天前,晋王坠崖的消息就已经送去了京师,没办法,老朱看似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心,已经慌了!李敏心里冷笑,皇帝虽然看似此时没有表露半点慌乱的神色,但内心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晋王。连封锁消息的事情都忘了。 赵武和盛庸进来了。 他们也是直接下的战场,连休息都没休息,听到说陛下亲临,两人宁愿冒着必死之罪也要来觐见皇帝。 赵武身负十余处伤口,箭伤三处,刀伤十处,还被人咬断了一根手指,以及被战矛挑飞了大腿上的一块肉。 盛庸虽好一些,却也身负几道伤口,有一道从肩膀到脖子的,差点要了他的一条命。 看到这两人近乎用纱布包裹成的布人走进来,朱元璋老远的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以及一股药粉的气味。 “末将……。” 两人紧咬着牙关,浑身颤抖的要跪下。 朱元璋皱眉,道:“起来!” 两人惶恐的起身,朱元璋也走到近前,质问道:“晋王坠崖,为何坠崖?” 赵武咬牙忍痛,额间冷汗潸潸而下的呲牙道:“禀陛下……,王爷是为了抢回浮屠营陷阵营营长楚力的尸首……,明珠公主放心不下一路随行,半路敌人射出冷箭,明珠公主挡箭坠马。小的……小的接过楚力尸首,而王爷则是掉头救人,呜呜呜呜……王爷……事先呜呜……事先布置用炸药引爆湖泊……以大水灭敌,王爷未归,但敌以至……呜呜呜……炸药点燃,大水倾覆……王爷被困于孤石……。” “是我的错……啊!!老二啊!!我没做到,我失信于你!!呜呜呜呜!!我赵武就是特娘的废物……!!!呜呜呜呜!!” 赵武八尺壮汉,此时趴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碎的嚎啕声。 最让人动容的,是这汉子身上这密密麻麻,几乎体无完肤的伤口!他几乎被砍成了筛子都没哭过,此时却哭的如同一个孩子一样,爆发出一个男人崩溃的哭声。 朱元璋看到,赵武背上纱布此时浸出鲜血,明显伤口崩开。 这时候,军帐打开。 朱元璋抬头,是一脸惨白的晋王妃徐妙云走了进来,她被婢女搀扶,但走路却将行就木,宛如木头一般。 “王爷……不会有事的……。”徐妙云的唇角往上挑起,似乎很努力的想要去笑出来。 笑? 站在不远处的冯胜和郭英只觉得心里一下子抽了下。 王妃这表情,别说是笑了,比哭看起来还难受。 盛庸此时朝着朱元璋和徐妙云跪下,浑身颤抖道:“末将死罪!” “是末将下令炸毁羊角峰湖泊!” 朱元璋转头,眼神划过一丝意外之色,看着跪在地上的盛庸眼神有些不可思议,如此关头承认此事,不得不说需要无比巨大的勇气!要知道这可是涉嫌害了王爷的罪名,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 但盛庸,还是请罪了。 朱元璋还未开口,徐妙云便缓缓道:“盛营长,我明白这是王爷让你做的,若是你不下令,浮屠营上下都会面临生命危险!战场之上向来是保全多数。” 徐妙云缓缓闭上眼,用干燥苍白的嘴唇痛心疾首的道:“战场之上,只有明军,没有王爷。你所行不过是军令,军令大于一切,是他让你如此做,便要承担一切的后果。” 朱元璋心如刀绞。 徐妙云的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若是换做其他人,朱元璋怕是会以为是儿媳妇盼着自己儿子死。 但是徐妙云说这话,朱元璋只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和心如刀绞的疼痛。 徐妙云缓缓坐下。 随后……在端坐于众人面前的时候,嘴角缓缓溢出了一缕红的有些妖艳的鲜血……。 第353章 当务之急 第三百五十三章:当务之急 “丫头!” 朱元璋惊呼一声。 而在场众人亦是心胆皆颤!这位晋王妃,当真是生死相许啊! 朴不成上前,脸色哀戚的劝道:“王妃,如今王爷生死未卜,您切莫伤了身子啊!若是王爷无恙归来,见您伤了身子,老奴担待不起啊。” 徐妙云抬头,一双宛如泣血的眸子轻声道:“父皇,儿媳恳请父皇……,以国事为重,平定漠北,完成王爷所愿……。” 平定漠北? 朱元璋呆愣在原地。 此时此刻,摆在朱元璋面前的就是一个几乎已经到手的漠北。 可是相比于漠北,一个自己嫡亲儿子,一个外甥孙,还有一个大侄女,这真的值得吗? 朱棣此时也心急如焚道:“爹,给我三千兵马!” 朱元璋转头一瞪朱棣,此时他也将局面看的清楚,转头问道赵武:“此战,是瓦剌主导?” 赵武还没缓过神,盛庸跪地道:“是,陛下,此战引发原由是瓦剌率先犯漠南边境,并且残杀我大明斥候军!燕王殿下受伤。” 盛庸交代的战场的战况之后,彻底让在场所有人愣住了。 尤其是当朱棣说出益兰州的战况时,朱元璋更是面色愣住,眼神之中满是怀疑。 朱元璋质问道:“你区区几百人,如何越过荒漠?” 朱棣一时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他确确实实就是用几百人越过的荒漠! 这玩意怎么解释? 其实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的越过荒漠,主要是在于几点,马车性能的进步、入漠人员大多数是蒙古人、以及行军粮的改进和地图。 地图是朱棡给的,一张地图,在古代是只有官府才能拥有的,这需要人去一点点的查探,而朱棡是提前就准备好了前往益兰州的地图。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罗河这个商人缘故,他常年奔波大江南北,对于车队的掌控以及路线的安排相当老练,一路上有他做主心骨,商队能够到达益兰州也不足为奇。 朱元璋瞪了朱棣一眼。 李敏此时站了出来,拜下之后道:“陛下,臣以为为今之计当是扑灭残庭,扫清残余军阀,元庭居于草原多年,如今被晋王殿下伤了元气,近万大军覆灭,是最好时机剿灭的时候,只要此时出兵占地,定可彻底斩断元庭东山再起之机!古有秦王扫六合定鼎中原,奠基天下统一之伟业,今日!陛下扫清塞外,致使我汉人版图达到前所未有之巅峰!可称为……古今第一!” 这里所谓扫清塞外,李世民也曾做到过。 但是李世民未曾将吐蕃给拿下,所以在领土面积上,只要老朱将漠北全部拿下,国土面积也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漠北有多大? 东起辽东大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脉,北至贝加尔湖,接近二百万平方公里!在明代末期,关于漠北的书本字面记载是:大漠以北,称为喀尔喀蒙古,其属有车臣汗、土谢图汗、三音诺颜、札萨克图汗等部,分布地区,“东至黑龙江呼伦贝尔城,南至瀚海,西至阿尔台山 ,北至俄罗斯。” 换言之,这就是元庭曾经的行省,岭北省。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片汉人从未真正意义上征服过的地方,至少,到目前是。 这里面有多少牧民?不少于两百万人! 朱元璋此时……有点头疼。 地打下来了,该怎么治理? 其实从这里不难看出,老朱虽然是个好战的君王,但是并不是一个只知道打仗的君王。他也会为战后的安置以及治理头疼,毕竟漠北深入荒漠近一千二百里。 大明根本没有那个本事去管。 如今,也只能是学着唐太宗那样,设立类似于都护府的机构驻扎于漠北之中。 李敏的话一定程度上让老朱冷静了下来。 老三如今生死未卜,搜救必须要进行,但是对于漠北的治理却是不得不进行。朱元璋捏紧了拳头。 他不心痛吗? 他难受的都要哭出来了。 亲生儿子啊!那可是自己寄予厚望的亲儿子!还有个虽然不着调但是听话能哄人的外甥孙,他不想歇斯底里的大发雷霆吗? 得知老三坠崖的那一刻,老朱甚至想过亲自率人前去寻找。 但是,李敏的话,却让赵武这个军汉心头怨气暴涨。 赵武直起身,怒道:“狗书生闭嘴!” 这句话,一下子让满堂大臣公侯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李敏气的脸色发紫,指着赵武咬牙切齿道:“放肆!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艹你姥姥,狗东西!”赵武破口大骂,指着里面怒吼道:“咱王爷为了大明出生入死,还当务之急,我当你亲爹!” 这夹带户口本的咒骂让李敏的亲戚可遭了罪,一下子被顶替不少不说,还多了不少。 李敏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你……你!你大逆不道!你这……你这混账!” 赵武冷笑一声:“你这种人,只想着功劳跟名垂青史,你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死活!王爷定鼎漠北,你不想着找人也就算了,还说什么当务之急是漠北?我呸!一个漠北,我们兄弟们能打下来,就能打下来第二遍!” 在场人也都明白,赵武只是心有怨气而不得发泄。 这个军汉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压力和愧疚。 李敏气的不轻。 站在他的角度来说说这句话的意义到底又是什么?他只是一个文官而已,本不该掺和军事,此时在朱元璋面前说这话,未免手伸得太长。 但是就他自己的想法来说,他不认为有皇帝能够不在乎这名垂青史,定鼎天下的名声,即便是当年的天可汗李世民,也不一定有这唾手可及的功德大。 但! 站在他面前的,是朱元璋。 从凤阳茅草屋的风雨到皇觉寺的孤灯,从滁州的刀光剑影到鄱阳湖的烽火连天,他从千军万马之中奔驰而出,自刀山血海之中屹立不倒,他经历过无数人世间的苦难,也忍受过无数的痛苦。 他不畏惧所有的权威,更不畏惧任何敌人。 他看得到人世间本质的道理。 呵呵,功德? 站在原地的朱元璋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长舒一口气,目光猩红的盯着李敏道:“功德?什么功德?我朱重八要做的事,还用在意史书怎么写?” 第354章 不得不出手的杨宪 第三百五十四章:不得不出手的杨宪 老朱还是决定先找人。 “就算是将漠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找出来!”朱元璋一声令下。 朱棣领兵三千,寻找徐达会和前往旺吉河尾流处找人。 随即,朱元璋派御医随行晋王妃,一旦王妃的身子出现什么问题……那御医也别活了。 徐妙云休息的蒙古包里,张玉跟青眼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王妃!” 两人单膝跪地,向徐妙云行礼。 “两位大人起来。”徐妙云端坐于椅子上,面色稍显惨败,但眼神并未表现出过多的伤心,而是透着一种睿智的深邃。 两人起身,徐妙云看向青眼道:“找的怎么样了?” 徐妙云不可能等着朝廷派人去找,早在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让青眼的徒子徒孙们全部撒出去寻找。 青眼面露苦涩,惶恐道:“卑职无能……,还未寻到王爷的踪迹。” “但……旺吉河水并不深,若是未曾找到王爷,怕是说明王爷已经离开那里!如今属下让手下人竭力去寻找那些活着的瓦剌人,只要从他们口中得到消息,一定能找到王爷!” 张玉倒是乐观一些,道:“依卑职所见,王爷与曹国公世子四人坠崖,如今四人皆不见踪影,这绝非巧合。毕竟被河水冲下来的上千瓦剌人都活了下来,即便是死了的,尸首也都留在了河流末尾的河滩上。” “如今四人不见踪影,说不定是因为王爷暂避那些瓦剌人的风头,朝着其他地方离开!只需要找到亲眼看到王爷活着的瓦剌人,一定能找到王爷!” 这番话虽是张玉宽慰王妃的话,但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在其中。 毕竟被大河吞没的几千瓦剌人虽然死了不少,但都有尸首可寻,如今找不到尸首,岂不是更说明王爷没事? 徐妙云点了点头,轻声道:“言之有理。” “不过即便是王爷失去踪迹,漠南的事情也不能停下来。” “第一,通知周仁加快集宁和大同的官道铺设,从集宁再调配一批劳工,不要怕投入。如今王爷不在,用土地抵押来促进商票的事情不能透露给大臣们,需要尽快回拢资金,道路只要通畅,商人们才会越发积极在漠南行省。” “第二,让林嗣文立即进京撰写文章公诸于世,王爷坠崖一事若是传入京中,怕是打了胜仗的事也会被传成是打了败仗,不可让大臣们捕风捉影。让京师朱云香坊加制一批香皂,上面刻上此次漠北大胜的消息。” “第三,楚力如今落户于京师,让赵武和盛庸带楚力尸首回京安葬。楚力孤身喝退万人大军之事……一定要多加宣扬。” “第四……” 这第四,徐妙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张玉心里明白。 第四……,将商会指挥权交付周仁和罗河两人,若是王爷薨逝的消息传来,王妃怕是也会……。 “王妃,切莫多虑!”张玉低着头,声音郑重的道:“王爷非常人,千骑取漠北一战打出了我大明军威,又岂会折服于区区洪水?” “卑职相信,王爷会回来的!” “等王爷回来的那一天,必将是大明为之震动的一天!” 徐妙云惨白的脸色微微一笑。 她轻声道:“我能做的……,是为他守好这片……起始之地。” …… 九月初九,重阳。 今年的重阳京师显得很热闹。 因为大同和集宁商贸的贯通,京师的市场上一下子多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尤其是以往价格昂贵的羊肉,一下子价格低了不少。 还有大同来的农具,以及那短短一个月,就在京师创造了销售神话的大同二锅头。 甚至在某些店铺外,打出了‘想要家里年年有,送礼就送二锅头’的标语。 一时间,瓶装的精装二锅头成了京师的送礼佳品,能够摆一瓶二锅头在架子上,成了风流雅士共同的追求。 而相较于民间的热闹,更热闹的是官场。 杨宪监国,一个月更换了二十多个官员,除了手伸不到的御史台,六部官员几乎全部换成了自己人。杨宪也曾告诫自己不能飘,皇帝虽然离开,但是京师还有眼线,自己不能过于嚣张。 可当他真正站在了百官前面,看着百官站在自己脚底下向龙椅参拜的时候,杨宪真正的过了一次实实在在的皇帝瘾。 想不飘,很难! 陈宁陈烙铁也在一旁帮腔。 其大概意思就是:啊,你如今都监国了,算是半个皇帝老子了,你这个时候不把敌人打压下去,你什么时候打压下去?太子下旬就要回京,到时候还有你杨宪嚣张的?你不对敌人残忍,就是对你自己残忍。 杨宪一想也是啊。 淮西人跟浙东文官的矛盾是没法化解的,这个时候自己不早点安插自己的人手,还等什么时候?要是自己能够彻底掌握六部,胡惟庸这个左丞相就处处要受到自己制约。 御史台虽然是胡惟庸握着的,但正儿八经办事的是六部啊。 于是,杨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换了二十多个五六品的官员。朝中办事的就是这些中层官员,算是京师的基层。基层一被换,你上面人再牛掰,你说话也没人听。 文官,你总不能动刀子? 反正现在最高领导是我杨宪,我一票否决就行了。 而九月九这天,一纸消息送到了杨宪的手里。 晋王、明珠公主坠崖,曹国公世子和卫国公府二小姐也生死不明! 漠北败了? 杨宪浑身一震,端着奏报的手一下子颤抖起来。 而下一条,更是让杨宪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皇帝命李善长回京,督促长子与临安公主的婚事。 早在监国之初,杨宪就已经派了人亳州监督李善长布政,只不过一只没找到机会下手,而如今杨宪意识到不能再等了! 李善长,必须死! 杨宪此时还不知道,这一场看似他只是配角的大布置,只有他杨宪,才是从始至终的主角! 杨宪在政事和日常生活之中其实在没什么可以论罪的地方。 但是,杨宪的软肋不在这。 他的软肋,自始至终就是李善长的生死。 只要有机会杀李善长,杨宪的狐狸尾巴……也就露出来了。 第355章 劫后余生 第三百五十五章:劫后余生 时间倒回朱棡坠崖的那一天。 大水倾覆而下,冰冷刺骨并携带着许多细密的碎石一起卷入河水之中。 从朱棡落入洪水之中这几秒钟,他想了很多。 但是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脱险。 随着‘扑通’一声,朱棡整个人身体栽入河水之中,他环抱紧怀中的海别,两人一起落入河水里近十米深……。 朱棡没有第一时间游上去,此时必须任由河水将他给带出砸下碎石的区域,但是为了避开河底的石头,朱棡往上游了几米。 接下来,便是刺骨的河水卷席着两人朝着下游流去。 浑浊的河水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情况,朱棡的身体一阵阵失重,那是河水卷着他再往前奔腾。他只能祈祷前方没有碎石跟断臂。 陆陆续续有鞑子也掉入了河中,朱棡从海别的腰间艰难的摸到一把匕首,那是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十分锋利。朱棡握着匕首,将那些在身边挣扎的鞑子一一刺死。 水里翻来滚去,朱棡很快一口藏在胸口的气就泄了出来,此时必须要游上去换气。 不得已,朱棡使出吃奶的力气带着海别游上去。 而经过了一番挣扎,他已经距离羊角峰那里足足有接近一里地那么远。 水流还是很汹涌,大水哗啦啦的往下奔腾,如千军万马。 朱棡很想朝着两边的岸边游去,可自身速度实在是太快,岸边全是尖锐的碎石,根本没办法靠近,但凡撞上去,必然没什么好下场。 有几个挣扎的鞑子想要游到岸边,顷刻间就被大水拍到碎石上,随后血水染红了河水,但也仅仅一会,河水便将他的尸体吞没。 朱棡手脚冰凉,湖泊之中的水加上这漠北的河水,即便是夏天也冷的让人浑身战栗。 他只能保留体力,任由大水带走自己的身体。 一路上,朱棡在寻找着李景隆的身影,因为他在坠崖的时候,看到了李景隆跳下来。 这混小子! 朱棡心里苦笑一声,如今自己自身难保,即便是找到了李景隆,又能怎么办? 因为羊角峰大水的灌入,河流的水势一下子变得极为汹涌。这样的水势,就是朱棡也只能在每次身体摆正的时候换一口气。 但是……怀里还有个海别啊! “咳咳……。” 海别细微且虚弱的从嘴里咳出河水,朱棡低头一看,便看到海别脸泡在水中,脸色煞白如溺水死亡了一般,一张原本漂亮的脸蛋此时连一点血色都看不到。 他只能想办法抱着海别的双腿,将她给举起来。 “换……!换气!”朱棡贴在海别耳边,一边呛水一边喊着。 前方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必须要救活她。 此时此刻,朱棡发挥了超乎常人的力量和毅力。 …… 艰难之中,朱棡摸到了一块从上面漂浮下来的浮木,此时已经看不到羊角峰的形状,他将海别发上半身放在浮木上,自己则是扶着浮木控制方向,一路朝着下游漂流而去。 他不是不想上岸,而是没办法,岸边水流湍急,自己更是身不由己。 在这滔滔大水的奔腾下,人力显得微末至极。 什么武功,什么霸王之力,都是白扯。 此时朱棡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只有尽可能的去保全海别的命。 好在那一箭虽然射中了海别的肩胛,但刺的并不深,朱棡将箭羽尾端折断,避免后面过长的箭身再次碰到其他东西都是箭头加深。 随后,便只能这么随着河水一路顺流而下。 期间朱棡的大腿被一块石头撞到,那块石头足有人头大小,撞上来让他瞬间仿佛失去了意识了一般。 大脑传来的一阵阵眩晕感让朱棡只觉心脏在剧烈的加速跳动,并且能够清晰感受到血管泵血的颤动。 四肢的骨骼处陡然开始出现一种无力感,肌无力的症状是水温过低加上紧绷的神经到了极点之后所产生的,在战场上,朱棡神经绷得很紧,一直从战斗起始到结束。 如今坠入冰河,他反到时候在奔腾的河水漂流下舒缓了神经。 太疲惫了。 这是朱棡此生未经历过的劳累。 四肢的酸软,神识的衰弱,以及那冰冷刺骨的河水让他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加上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几乎已经让他看不清前面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只能随波逐流……。 …… 也许飘荡了几个时辰……。 又或者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等到朱棡再次缓过神来张开眼的时候,他被天边金色的太阳刺痛了眼睛。 冷! 饿! 以及下半身近乎冻僵的肢体。 他的手脚已经近乎失去知觉,连动都动不了……,朱棡强忍着全身的无力,抬头看到了还趴在浮木上的海别,她身体似乎已经没有了体温,朱棡艰难的伸手抓住她的衣领,随后借助还能活动的大腿根艰难的朝着河边游去。 这里是旺吉河的尾流处? 朱棡疑问的环顾四周。 四周都是水面,最近的陆地也有接近一百多丈远。 他只能僵硬且机械的以仰泳的姿态,活动自己已经麻木的双腿,借助浮力一点点朝着陆地而去。这样虽然速度很慢,但能够朝着河边游去已经是一线生机。 大概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艰难的到了岸边,天色逐渐明亮,朱棡大概知道这是早晨时间,说明马上就有太阳出来,只要游到岸边,一定有机会可以活下来。 “海……海别!”朱棡将海别拉起来,她的身体本来很轻,但此时僵硬如冰。 朱棡跪在地上,海别则是躺在草地上,面色惨白,毫无生气……仿佛已经死了一样。 朱棡想要去感受海别的体温,但没办法,他自身就已经冷的失去知觉,根本无法去感受那微末的温度!朱棡掏出怀中的火折,早已被水浸透无法使用。 草地上更是难以找到燃烧的材料,不具备生火的条件。 朱棡咬牙,突然浑身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 冷,太冷了! 冷的钻心,冷的四肢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第356章 让你娶她,愿意不? 第三百五十六章:让你娶她,愿意不? 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办法能活下来。 熬! 熬到太阳出来。 朱棡感到幸运,因为他们被冲到岸边的时候是早上,若是是晚上,两人肯定活不下来。 朱棡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漂浮着不少蒙古人的尸体,他有些不可思议,漂到此处的蒙古人死了那么多,怎么自己反倒没有一点事? 或者,这就是主角光环? 朱棡苦笑一声,但随即也注意到海别的脸色有些发紫。 “不好!” 朱棡暗道一声,海别的喉咙里呛了水! 他想起刚刚上岸的时候,海别被他拉起来的时候咳嗽了一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呛得水。 来不及多想,朱棡将她身子微微放平,随后掰开她薄薄的嘴唇,吸气进去辅助她的呼吸……。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男女间羞涩和想法,朱棡只是想要救她。 人工呼吸其实很耗费肺活量,朱棡此时自身情况也不太妙,一阵艰难的人工呼吸之后,他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就在朱棡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的时候,怀中的海别突然‘咳咳咳’的激烈咳嗽起来,同时伴随着她的咳嗽,几口卡在她喉头的水也一起涌出来,为了防止倒流回去,朱棡赶忙将海别的正面朝下,以自己的胸膛给她做支撑。 等到海别将水吐完,她微末的呼吸便再次响起。 微末到几乎察觉不到。 朱棡将她给抱住,此时不能去处理她的伤口,她自身本来就气若游丝,若是再刺激身体的本能,怕是会引起过激反应让心脏衰竭。 此时,两人只能抱团取暖。 身体的湿冷加上岸边的冷空气,此时谁在上面就是吃亏的,但是没办法,朱棡必须将海别压在身上取暖,让自己用后背给她挡住湖面吹来的风。 太阳缓缓爬升,这高原上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可以接近二十七八度,晚上甚至可以达到十度以下,朱棡大概计算着此时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半左右!得再过几个小时温度爬升起来他的身体才能恢复。 …… 好不容易艰难的熬到了晌午,朱棡身上的肌肉终于得到了缓解,他艰难的活动了下身上的肌肉,发现自己左大腿被石头砸到的地方有不轻的伤口。 他按了按伤口的位置,发现已经淤血并且有骨裂的可能性。 此时此刻,有几个难题摆在朱棡面前。 第一,海别的伤口!被河水泡过的伤口肯定会感染,这是毋庸置疑,好在自己有药物可以杀菌消毒,能够保她一命。 第二,周围肯定有活下来的鞑子,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不然以自己如今的状况,不管是自己还是海别都很危险。 其次的食物问题倒是好解决,钓鱼人有的是办法。 李景隆呢? 朱棡有些心急。 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李景隆? 不过有时候,幸运确实不止一次会眷顾某些人,朱棡沿着河边寻找有用的东西时,发现的在这个宽大的湖岸边有脚步,而且是靴子的脚印! 这个靴子,是浮屠营的皮靴,专门防水所设计的。 李景隆? 朱棡精神一振,随即环顾四周,湖岸边有不少巨大的石头,而那脚印就是顺着一个石头后面走去的。 会是李景隆吗? 朱棡随后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那块巨石走去。 随后,小心翼翼的探头,便看到一个鞑子服饰的家伙正在石头上面用刀划着什么。这家伙贼头贼脑,一边刻嘴里一边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朱棡眉眼一聚,随即举起手中石头就要下手。 只不过……。 下一秒就看到这鬼头鬼脑的家伙刻的是汉字。 ‘九江到此,王爷何在?’ 李景隆? “李景隆?” 朱棡喊了一声。 随后,那正在刻字的人突然浑身一震,颤栗着身体转过身来。 入眼的也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李景隆这家伙外表不差,身型高大相貌英俊,此时愣是跟个唱戏的白脸似的。 “王……王爷?!” 李景隆突然浑身一颤,双手僵硬,匕首掉在地上,随后如同一只老虎一样扑过来,连带着眼睛都是红的。 朱棡瞪了他一眼。 “王爷啊!!呜呜呜呜……,您活着可太好了!”李景隆嚎啕大哭,抱着朱棡的一条腿就是哭诉。 朱棡嘶了一声,怒道:“去你娘的,放开!哭什么哭?再哭把你丢这儿。” 李景隆吓得一缩脖子,随后这才发现朱棡的大腿上裤子破了,里面有一大片淤青淤血的地方。 “王爷,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李景隆激动的道。 “你小子没事跟着瞎跳什么?买一送一啊?”朱棡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按照辈分是李景隆的叔叔辈,所以骂一骂李景隆也合情合理。 李景隆委屈啊。 “王爷,我这不是……想着救你吗?”李景隆缩着脖子,怯怯道。 朱棡深呼吸一口气,道:“那种情况,人力根本没什么用……哎,算了……。” 朱棡想骂一骂李景隆,不过转念一想李景隆的处境,这种情况他跳下来反而是最好的。李景隆不傻,这里面的事情还是想得清楚。 李景隆是刚刚到岸边的,他运气好,跳下来就抓住了一匹死掉的战马,战马肚子里面有空气能够漂浮在水面上,李景隆躲在战马的背后,还挡住了不少水底下的碎石。 他到了这之后就发现有一些鞑子尸体,但是数量不多,说明绝对有鞑子活了下来。 “咱们得快点离开这。”朱棡环顾四周,说道。 李景隆突然有些心急如焚的站起来,艰难道:“王爷,邓芳也跳下来了!” 朱棡顿时有些头疼:“邓芳也跟着……。” 李景隆点了点头。 “你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朱棡气得不轻。 “找!” 朱棡和李景隆沿着岸边寻找,越到边缘,越发现有不少鞑子的尸体。朱棡从一些鞑子身上找到了肉干和食盐,还找到了两颗火石。 另外将一些鞑子身上的皮甲和衣服割成条当绳子用。 找了一大圈,足有一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邓芳的踪迹。 李景隆累的连说话都说不出了,整个人苍白无力的瘫坐在河滩上,他先是笑了下,随后脸色飞快的狰狞起来……,再然后,他突然面色凄楚如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呜呜……。” 李景隆捂头痛哭。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那是自己曾经不以为意,可如今视若生命的宝物。当邓芳一跃而下的时候,李景隆仿佛隔着水雾也能看到她那张倔强、清冷的脸。 “李景隆!” 朱棡站在李景隆对面,喊了一声李景隆。 李景隆抬头,此时的他整个脸垮着,哭的很难看,很心痛。 朱棡龇了龇牙,随后将刚刚做的拐杖杵着,问道李景隆:“你现在后悔了?让你娶邓芳,你现在愿意不?” ps:这一段不想写系统,所以就别当做系统文看了! 狗血是狗血了点,但是不经历生死,哪来的生死不渝的感情,我不相信空头支票就能感动人。其实这一段我想写煽情点,不过那样就太不男人了,男人嘛,有些话有些苦藏心里就行。一百万字是个坎,如果这本书还有希望能起来,一百万字后还能写,如果起不来,一百万字就说拜拜了。 后面其实就是定江南,搞倭国,加上给几个弟弟弄封国。我不想写什么阴谋论,也不想写的太深奥,人是要向前看的!一直搞什么阴谋诡计,会把自己搞得陷进去。人嘛,征途应该是星辰大海! 第357章 有外人,叫三叔 第三百五十七章:有外人,叫三叔 李景隆脸色暗淡,双目无神。 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惨笑一声。 惨笑到一半,李景隆突然又嘴巴一瘪。 朱棡走到李景隆面前,李景隆突然爆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声音嘶哑的双手掩面道:“我……我把她……丢了……。” 看到一向没心没肺没个正型的李景隆此时发出如此嘶哑的呜咽声,朱棡内心也有些感叹,人都是会长大的,十六岁的李景隆,如今也明白了何为真爱。 “王爷……,她没了……。”李景隆痛哭不已,神色哀戚。 朱棡叹了口气:“后悔吗?” 李景隆点头,双眼朦胧。 “她跟着跳什么啊……!”李景隆懊恼的挠着头。 随后他瘫坐在沙地上,双手无力的垂在膝盖上。 “后悔……后悔有什么用?晚了?都晚了……。” 朱棡撑着大腿靠在一块石头上,问道:“你不是讨厌她吗?我看你跟她也合不来,反正她出现意外也不是你的过错,这样你岂不是省心了?” 李景隆顿时眼神有些幽怨的看着朱棡。 委屈道:“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混蛋的想法。” “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她……。” 李景隆垂下脑袋:“我不是讨厌她……,只是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是将门虎女,我们凑一堆的这些个玩伴,都被她教训过。她从小就认真……,做什么事都是。” 朱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邓娘子的武艺确实高强,寻常几个汉子可打不过她。” 李景隆苦笑:“是啊,她从小就厉害,打架别人都不是他对手。” “洪武元年那会,我爹刚当上都督府大都督,有几个公侯之子口无遮掩,兴许是见不惯我爹当上大都督,却又碍于皇爷的威严不敢造次。所以,他们私底下聚在一起,便将矛头指着我……。” “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崽子,那个当口……,我爹也是如履薄冰,被人骂了也不敢去皇爷跟前儿出气,只能憋着。” “大都督啊!那个公侯不想当?哪个武将不想坐上去,那可是号令五军的大都督!要不是曹国公府是皇家的亲信,是王爷您的血亲,咱家……说什么也轮不到那个位置,皇恩之重,便是千万年亦不可忘。” 朱棡笑了笑,你丫的说就说,扯到这上面干啥? 皇恩是给了你们家,那也是你爹忠心耿耿的原因,在朱元璋的几个养子里面,就一个李文忠是血亲。 那是当亲儿子疼的。 “这事有所耳闻。”朱棡点了点头。 李景隆此时更为懊恼,锤着地面:“我咋就不早点知道!不早点知道这事呢?” “去年回凤阳,老家的管事老方说起了这事,我这才知道,当年是十岁的邓芳把那些个口无遮掩的二代给打的下不了床,后来因为这事,卫国公还专门派人挨家挨户送了礼品赔礼。” “当时的我听到这事,对邓芳的畏惧加深了许多,在我眼里,她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姑娘,身上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再看其他公侯家的小姐,哪个像她那样?” “可直到老方说了我才明白,原来邓芳是给我出气……。” 李景隆说着说着,一巴掌扇了自己一下。 “我真不是东西!” 朱棡认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不是东西。” 李景隆脸色一苦。 朱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她是个好姑娘。” “其实她和你挺相配的,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你李九江年仅十六七岁,浪荡子的名号便传遍京师。谁人又不知道曹国公世子李景隆是有名的寻芳有道?” “但是站在你爹的角度上,你这名声纯粹就是给你家招黑。将来等到你挑国公府大梁的时候,皇爷会怎么想?你该知道,皇爷是心疼你的,在乎你的!” 李景隆缩了缩脖子。 同时冷汗沿着额头流了下来。 有些事被人说破了,一下子紧急程度就上来了,尤其是朱棡说的这事,那可是大事中的大事!曹国公不过传承两代,若是在自己手里没了,怕是自己亲爹死了都得从坟里爬出来跟自己念叨念叨……。 其实李景隆在京中名声不错,逢人便客客气气的招呼,否管是长辈的还是平辈的,李景隆都能开口说几句对方的光荣事。 碰到长辈,就说老人家的仗打得好,我爹说了,大明的武将里面,除了常遇春徐达那几个大佬,就数您仗打得好,尤其是哪哪哪的一仗,打的威风!打的出色!打出了咱明军的威风! 遇到平辈的,就是一表人才,才貌双全,反正夸人不花钱,这些话丢出去比花钱来的还实惠。 京师公侯对李景隆的看法就是。 这小子能成事,能来事! 但是! 只有李景隆自己知道,其本身在军务上没什么建树,更没有见解。 而且,他还没成亲。 在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了儿子才算是有了继承家业的资格,民间都是讲究一个先成家后立业。在这个时代你想先干出一番事业才成亲,要么你是寒窗苦读,要么你想着做大做强。 只有有了孩子,才腾的出来手操持自己的家业。 看到李景隆额头的冷汗,朱棡轻笑着问道:“邓二丫头虽然脾气虎了点,但最重要的是她对你的心意。都说你李景隆心思玲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这点女儿家的心思,你看不出来?” “就算是之前看不出来,经历这一次,你还不明白?” 李景隆有些愣神。 再看不出来自己就是二傻子了!邓芳对自己的心思他又怎么可能没有感受。 “放心,多找找,她武功强,一定能活下来的!”朱棡安抚了下。 李景隆这才点头:“我明白!虽然她脾气又臭,又不给人好脸色,说话还总是摆出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但这娘们心里早就喜欢上我李九江了!” 朱棡拍肩膀的手一下子将在半空。 “呃……。” 李景隆越说越来劲,一下子站起来,神色激动的道:“老子一定要找到她,揍她屁股!老爷们的事她一个娘们掺和什么?害的人操心!” “王爷,你说是不是?” 李景隆转头去看朱棡。 朱棡眨了眨眼,缓缓收回自己的手,随后抖了抖肩膀,脸色淡然的道:“孤去给明珠公主包扎伤口,你没事……别过来。” “诶……三表叔……。” “有外人,叫王爷!” 第358章 逃亡之路 第三百五十八章:逃亡之路 果然是有外人。 当李景隆耳朵一下子被火辣辣的揪过去的时候,邓芳便脸色漆黑的站在李景隆身侧。 邓芳,也是大难不死。 她的情况要比朱棡和李景隆还要惊险。 当邓芳脸色的铁青的坐下时,李景隆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飞快伸出手将她给搂住。 “没事?”李景隆半天憋出来一句。 此时,李景隆抱着邓芳不肯放手,她的脸色苍白无神,额间有一道不浅的伤口在柳眉之上,少女白皙的脸蛋被划破了一道伤口,此时伤口显得有些狰狞。 邓芳白了李景隆一眼,但偷偷在背后捏紧的拳头出卖了她的无所谓。 “没事,这周围有鞑子!我们要赶紧离开。”邓芳摇头,随后有些急切的道。 另一边,朱棡也飞快的在海别的伤口撒了药粉,药粉是缝在腰间腰带里面的,为的就是避免紧急情况。 情况有些不妙的地方在于,海别肩膀上的箭伤已经开始出现了发白,泛黄的情况,今天之内,必须要找个地方处理箭伤。 海别还在昏迷,白皙的额间不断有细密的汗珠浸出,并且不时皱眉,伴随着呼吸的不规则。 四个人里面,李景隆是情况最好的。 朱棡大腿有伤,而邓芳则是摔下了一处小瀑布时撞到了石头,有些内伤,所以脸色一直不是很好。邓芳的遭遇最艰险,她掉入水中之中被冲下来之后很快遇到了水中的鞑子,有鞑子抓着她的衣摆不肯放手,好一番搏斗下邓芳才脱离开来。 邓芳上岸的位置和朱棡三人是相反的,上岸之后邓芳就被几个鞑子围攻。 费了好一番力气,邓芳才艰难的解决了几个鞑子。 后来邓芳实在是痛的不行,只能躲在一个角落休息保存体力。 李景隆当时正好走到岸边,而朱棡则是看到了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的邓芳。 所以……。 李景隆说的话,邓芳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王爷,您受伤了?” 邓芳明显察觉到了朱棡大腿上的伤,凝眉道。 “无妨,只是皮外伤,情况紧急,有什么话什么事,咱们先离开这里。”朱棡到。 邓芳点头。 “朝哪走?”李景隆挠头问道。 “北边怕是行不通。”邓芳心有余悸的道。 因为北边有不少鞑子,他们不顾生死的上了岸,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是也不是如今的他们四个可以料理的。 朱棡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这里是一处低谷,由于上游的增流,这里的水流变得很大,水潭也上升了水位。而往北边走,是逐渐朝着上游的水草地走,朝着南边,则是戈壁滩。 因为旺吉河的末尾往南一百多里,就进入了黄土荒原地带,那里地势高,最近的入关关口是大明的嘉峪关,也就是大明西边门户,衔接撒里畏兀儿的关口。 “先上去!”朱棡指了指一个山口,说道。 四个人朝着山口走去。 而走到一半,便遇到几个鞑子。 几个鞑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明军,他们也是刚刚从河里爬出来的,见到朱棡四人,神色顿时有些慌乱。羊角峰一战,将这些鞑子给吓破了胆,明军的耐战、敢战、能战,将他们给震慑住了。 这些鞑子,又想起了曾经有一个叫常遇春的家伙追着他们的兄长和父辈从大都一路追到应昌的情景,那一路元人被穷追猛打,追击百里就杀了几个宗王和几个中书省的大人,还被俘虏了一万多同胞。 那些本不该出现的回忆,出现了! 邓芳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就要上前。 朱棡却道:“李景隆,快去!” 李景隆愣住。 朱棡怒斥一声:“只有你身体无恙,还不快去,将门子弟,难道就被区区鞑子给吓破了胆子?” 李景隆握紧了手里的刀,朝着几个鞑子走去。 其实李景隆并不是害怕杀人,而是害怕战场上那令人喘息不过来的混乱和窒息。生在将门,对于死人这事他早就稀松平常,他不怕死人,怕的是自己死。 而经历了这件事的李景隆也意识到,自己生在将门,不管将来如何,总会面临领兵的情况,若是自己连一个将军都不做好,谈何继承家业? …… 那几个鞑子想要逃走,但奈何浑身无力,跑出去几步便气喘吁吁,李景隆毫不费力的追上,一刀刺中一个鞑子宽阔的后背……。 李景隆面色狰狞,一股鲜血顺着刀的血槽喷溅出来,一下子喷溅到李景隆的手臂上,他一脚将那已经趴在地上挣扎的鞑子踩在脚下,随后拔出刀,再次一刀冷酷的刺了下去。 另外的鞑子浑身无力的跑着,居然因为过度的恐惧和慌乱一下子踩在一块石头上摔在地上,李景隆赶紧上去一刀刺了下去……。 其他的鞑子眼看着李景隆跟个杀神一样,赶忙朝着朱棡三人杀来。 邓芳柳眉倒竖,俏脸上杀气毕露,手中弯刀几番挥舞,那冲上来的鞑子瞬间被砍断手脚。 “啊啊啊啊!” 鞑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随后邓芳赶忙一刀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 一个时辰之后,四人才终于离开了河流的冲击平原,进入了草地。 而朱棡也意识到,北边肯定不能走了。 “那几个鞑子是从上面下来的,说明上面还有很多草原人!大军肃清到此地起码要十天时间,我们不能在这坐以待毙。”朱棡凝重道。 “那我们……。” “往南走!” 朱棡指着南方,说道。 而朱棡的猜测也确实没有错。 马哈木还活着,并且收拢了一千多残军沿着旺吉河一路往下搜索。马哈木的万人大军只剩下了了一千多,这几乎让马哈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而朱棡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了一个草原上的小河谷,因为晚上的草原风很大,气温很低,只有河谷能够挡风,所以只能寻找被冲击过的河谷暂时休息。 李景隆放哨,邓芳休息,朱棡则是要给海别处理箭伤。 拔箭头的过程有些惨不忍睹,那箭头刺的很深,并且在海别的肩头存留了太久已经有些感染,朱棡拔箭头的时候,海别的上半身都跟随着被拉动起来……。 “嗤”的一声,箭头带着一些血肉被拔出来,随后伤口开始大量涌出新鲜的血液。 朱棡事先已经将煮过一些碎布。 用烧的滚烫的石头倒在一个小水坑里,随后将布丢进去烫煮,以此达到杀菌的目的。 “王爷,怎么样了?” 看到朱棡从转角处走出来,邓芳睁开眼问道。 朱棡洗了洗满是鲜血的双手,点头道:“暂时处理了伤口,不过一时半会她怕是动不了了。” 第359章 雾里看花 第三百五十九章:雾里看花 月下,李景隆放哨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野兔。 作为京师富二代,打猎也是李景隆必备的技能之一,李景隆高高兴兴的提着兔子回来,笑嘻嘻的到邓芳跟前,笑道:“有吃的了!咋样,佩服?” 邓芳哭笑不得,随后朝着朱棡看去。 李景隆也转头看向朱棡。 只见那燃烧着的火焰上,几条油滋滋的小鱼正被烤的滋滋冒油。 “王爷早就抓了鱼了。”邓芳掩唇轻笑。 李景隆顿时有些挫败的瘫坐在地。 朱棡也笑道:“看你蓬头垢面的样子,这兔子怕是费了你不少心思?果然这感情的力量就是让人会变的强大,咱们好吃懒做,油嘴滑舌的李大少也变成了实干派了。” 这话逗得李景隆和邓芳两人都有些红了脸。 李景隆挠头,还别说,这兔子他还真费了不少心思。但是真的是因为邓芳自己才改变的?李景隆一下子陷入了自我怀疑。 “把兔子杀了,咱们得把肉熏了存着。”朱棡招呼道。 “好勒!”李景隆又乐滋滋的去杀兔子去了。 四人的南下之路前两天很顺利,朱棡用水边的芦苇绑了一个简单的担架,将海别放在上面拖行,草地湿软的情况下,拖行并不费力。 两天时间走了接近八十里地,也就是四十公里的样子,这个速度对于徒步来说绝对不算快了,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朱棡和邓芳有伤,加上还带着一个海别。 不过走下来四十公里之后,就已经可以感觉到周边景色的变化开始趋于荒漠化。 朱棡脑中将地形做了个大概的划分,从旺吉河的南部往下会进入戈壁滩,戈壁滩大概有二百里的宽度,之后会进入甘肃地界,到达一个叫做亦集乃的地方。 此地是如今大明的边境,但是还没驻扎军队,而到了这个地方,绝对不算是安全。 西北边界沙州混乱不堪,连接撒里畏兀儿的边界线上流民无数,暴徒更是占山为王。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到亦集乃之后再做打算。 幸运的是荒漠之中也不是片草不生,如今正值夏秋,荒漠也有一些生机。到了晚上四人寻找营地的时候,朱棡就会在四周布置一些陷阱用以捕捉一些小动物。 不管草原上的野兔还是老鼠,亦或者是鱼类,都有所收获。 最让朱棡惊喜的还是收获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野猪,将毛皮取下之后可以蓄水,肉则是剔下来用以熏干。 不过就在李景隆熏猪肉的时候,朱棡突然过来让李景隆赶快灭火。 “怎么了王爷?” 李景隆满脸炉灰的问道。 他们此时躲在一个用石头堆砌的矮小石碓后面,朱棡拿开一块石头,随后看了眼外面,整个人半躺着道:“鞑子追来了。” 李景隆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里地开外的草地上,有鞑子在骑着马奔跑。 “从规模上看,这不是放牧的牧民,是鞑子的军队。”朱棡道。 李景隆咬牙道:“娘的,追这儿来了!他们不会要追着咱们进戈壁滩?” “难说,这时候鞑子都要恨死咱们了。”朱棡呵呵一笑。 “王爷,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李景隆幽怨看了一眼朱棡。 朱棡抱着手坐起身,淡笑道:“咱们又没到必死的境地,怎么就笑不出来了?况且,咱们这地方,他们骑着马上得来?只要敢下马近战,占住这个位置,就是有几十个人咱们也不怕。” “况且,你们他们身下的那是什么?” 李景隆被说的恍然大悟:“战马!” “王爷,你还打他们战马的主意?” 朱棡随意吃了口采的浆果,转头又看了看那些鞑子,淡淡道:“不杀了他们,咱们要是落入不好的境地,就是十几个人,也会对咱们造成威胁。借着目前占据着这个地方,还没被发现,最好提前动手。” “那咱们怎么动手?他们起码有三十几号人。” “先看看,他们想要搜查这一大片地方,不可能一起行动,要是能分散行动,咱们就有机会。” “邓芳呢?” 朱棡看了看四周。 李景隆挠了挠头:“去旁边的泉眼接水去了。” 等到邓芳回来之后,邓芳告诉朱棡海别喝不下去水了。 朱棡这才来到海别的身边查看她的情况,已经休养几天的海别情况不算太好,虽然伤口没有继续流血,但是还伴随着身体发凉或者发烫的时候。 “她不开口,我估计她已经有意识了,只不过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邓芳道。 朱棡用芦苇杆装着水润了润海别的嘴唇,试了试她果然咬着牙不开口喝水。 随后他发现海别身体有些发冷。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但是有下面这些鞑子在,他也没办法生火……。 大晚上生火,无异于是在给鞑子们指路。 朱棡给了邓芳一个眼神,谁知邓芳掩唇轻笑:“王爷,还是您来!” 邓芳知道朱棡的意思,此时想要让海别热乎起来,唯有相拥……。 “男女授受不亲。”朱棡面色尴尬。 邓芳和李景隆对视了一眼,随后都面露不信之色。李景隆瞪着眼睛问道:“王爷,这您担心啥,这明珠公主不是早就芳心暗许了?您要是不答应,岂不是让人家明珠暗投?” “学了点词就乱用。”邓芳瞪了一眼李景隆。 李景隆讪讪一笑,邓芳则是轻声道:“王爷,九江的话其实也是真的,明珠公主的心意……,难道您真的看不出来吗?” 朱棡愣住。 邓芳道:“在集宁这段时间,王妃不在您身边,明珠公主一直跟在您的前后,吃的穿的,也都是明珠公主在安排。有一天,臣女还看到公主在帐篷里为您缝补衣物……。” 朱棡有些愣神,低头看了看海别,心里有些乱。 感情的事,是最不能控制的,也是朱棡的短板。 但是邓芳说的确实是真的。海别是个草原上长大的姑娘,对于感情之事向来直来直去,她喜欢的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男子汉,像她父亲那样的奇男子。而朱棡,就是她心里那样的人。 他改变了天下的战局,改变了几十万牧民的生活,创造了无数新奇的东西。 但是,爱上一个曾经打败过她父亲的男人,这让海别觉得自己很可耻……。 所以,这份感情一直藏于心底,以各种借口掩饰。 正所谓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朱棡作为当事人,其实才是那个看不明白的人! 第360章 及时救援 第三百六十章:及时救援 魅力有时候就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就连当事人自己也都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吸引别人。 朱棡此时也是这样。 邓芳趁热打铁的拿来一张用碎步编织好的被褥,随后将海别前面的衣物脱掉,随后让朱棡抱紧海别。 朱棡叹了口气。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或许,侧妃的事,真的该定下来了。 有了朱棡的怀抱,很快海别的脸色就开始好转,身体也不像是之前那么冰冷,最好的消息便是,海别的手脚开始有了意识,双手开始抓着朱棡的手臂不肯放手。 “王爷,给她喂点水。” 邓芳又道。 “怎么喂?”朱棡问道。 邓芳轻笑:“还能怎么喂,只能撬开公主的牙齿了。” 说着,邓芳指了指嘴唇,意思就是要让朱棡用嘴喂水。 朱棡心里先是无奈,随后心里又有点兴奋。 兴奋?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可能真的还是应了‘男人本色’这句话,朱棡是穿越者也是现代人,但是并不代表就是清心寡欲的和尚。遇到美女,朱棡并不是那种会推开然后大喊:‘走开’的那种人。 只是对一个自己还没表明心迹的女人接吻……。 什么接吻。 这叫及时救援! 等朱棡喂完水之后,他发觉自己有点脸烫,好在夜色深了,别人也看不到。 前半夜李景隆守夜放哨,后半夜邓芳放哨,邓芳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常年练武让她的精神状态很好,最苦最累的事也是邓芳在抢着做。 …… 让朱棡有些失望的是,那些鞑子从始至终都一直合在一起在山脚下搜索。 不过很快,机会就来了。 第三天的一大早,三十几个鞑子就分了十几号人骑着马沿着山脚朝着东边去了。这么一来,山脚下那个临时的营地就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朱棡灵机一动,准备今晚动手。 “鞑子的水袋一般只带三天的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们的水袋应该没水了,而这方圆几里地,只有这里的泉眼是活水。”朱棡道。 拉海别的那个简易的担架是用芦苇跟一些草绑出来的,而里面的草垫则是有一种名叫‘熏牙子’的肏,在后世被称之为天仙子。 根据后世的文献,其主要分布在蒙古、俄罗斯、欧洲、印度和甘肃等地,其含有剧毒,会让人产生麻痹,眩晕,痉挛的症状,但是亦可用作镇痛的效果。 朱棡让李景隆将天仙子捣碎成草汁,随后倒在泉眼下面的一个三尺见方的水潭里面。 泉眼很小,并且在山脚下的一处凹陷之中,周围一两丈的地方都被泉水浸透,长年湿润。 布置好这一切,当天晚上,几个鞑子就骑着马带着水袋前来取水。 李景隆和邓芳去偷偷的跟着,朱棡则是继续在山上抱着海别。 这群鞑子也实在是谨慎,知道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只能走这边,硬是在此地驻守了三天,不肯只身上山。不过算下来,三天时间怕是也差不多了,他们放松了一些警惕。 朱棡他们的食物也已经耗尽,之前用草木熏干的肉吃完了,只能在山上找一些草地里的浆果来吃。 要是再不动手,身体体力就跟不上了。 当晚,李景隆和邓芳就看到鞑子们将接来的水给喝了,到了后半夜,三人一起来到了敌军的营地。 刚刚接近营地,就听到营地里传来一阵阵又哭又喊的声音。 朱棡心里松了口气,道:“幸好鞑子没有习惯烧水喝。” 三人拿着武器趁着夜色摸到了营地外面的石碓下面。 里面的鞑子此时居然在火拼,用蒙古语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七嘴八舌的,以朱棡一知半解的蒙古语了解程度,也根本听不出来。 只听得到几句蒙古话里骂人的话。 学习一个语言,首先学会的就是那个语言骂人的话。 倒是李景隆听到了几个词,什么背叛什么下毒的。 “看来是把功劳归功到他们自己人头上去了。”朱棡有些感叹的笑了笑。 邓芳问道:“咱们动手吗?” “不急,先让他们斗!”朱棡道。 三人在原地等了一会,那群鞑子先是疯疯癫癫的在营地里发狂,随后开始一个个捂着自己的胃部,面露狰狞和挣扎之色,一个个开始脸色扭曲的张开嘴,最后连嘴角都开始抽搐起来。 李景隆看的目瞪口呆:“乖乖,这啥玩意,毒性这么强?” “多读点书。”朱棡拍了拍李景隆的肩膀。 李景隆浑身一颤,随后想起了自己亲爹那蒲扇大的巴掌。 到了天将明的时候,那群鞑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三人这才出现飞快的将这些鞑子给解决掉。 为了避免麻烦,三人没有破坏鞑子身上的衣物,将人杀了之后抢夺了这些鞑子身上的物资。 让人唏嘘的是,这群鞑子穷的有些可怜,除了衣物,就剩下两袋肉干。 “这应该是临时从牧民手里抢来的物资,这些鞑子,就是马哈木的人。” “艹,这狗东西还咬着咱们不松口!”李景隆骂道。 朱棡将从鞑子身上取下来的皮带丢给李景隆,随后道:“你应该感激这些鞑子的无为,得了命令也只是呆在山下耗费时间,要是正面,咱们没这么轻松。” 李景隆嘿嘿一笑,朝着这些鞑子拱了拱手:“多谢诸位了。” 邓芳有些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随后一脸无语的道:“鞑子们给马儿喂了水,只剩下一匹马没事,其他的都死了。” 这下子……,一下子让李景隆笑不出来了。 天亮之后,四人立即动身进入戈壁,南下前往亦集乃。 好在有那一匹马,海别和那些物资才不用人扛着。水袋装了二十袋水,足有一百多斤,食物有三四袋熏干的牛羊肉,还有两袋粟米,最关键的是一口陶锅跟一小袋的盐。 哦,还有一小陶罐的韭菜花酱,专门拿来吃牛羊肉的。 朱棡是贪嘴的人,对于美食研究很深,真让他吃只有盐味的牛羊肉,那还真有点折磨。 不过让邓芳有点受不了的,就是鞑子衣物上面的汗馊味,实在是有些让人作呕。 不过进了戈壁之后,她也就忘了这事了。 因为秋季的戈壁,风大的让人怀疑人生,并且天气也开始恶劣起来。 按照朱棡的计算,起码要十五天,这二百多里地近三百里才走得完。 第361章 叫我监国 第三百六十一章:叫我监国 应天府京师的中书省内,杨宪目光有些呆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看了看旁边胡惟庸的位置,胡惟庸自请前往淮安督造钢厂,已经出发了七天。 皇帝传回旨意,派遣了十七个大同的匠工建造京师钢厂,最后选择了水利便利,并且可以直达凤阳的淮安府。 选在淮安,主要便是考虑到淮安这个地方的经济和环境,淮安位于淮河畔,上游是中都凤阳,并且坐落于京杭大运河畔,可通扬州府,与京师接连密切。 此地是个实打实的交通要道,古往今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被着名诗人白居易称之为‘淮水东南第一州’。 而胡惟庸的离去,也意味着杨宪彻底放开了手脚。 七天了,杨宪甚至没有睡好一个觉。 还有七天太子就会回京,但是这七天,足够他做太多的事情! 他先是罢免原先的官员,随后任用浙地的文官,提拔了一大批自己的亲信!如今的各地官衙,都被杨宪以各种名义穿插了自己人手!而他本人在民间更是取得了无数的拥护。 因为什么? 因为得名声! 杨宪提拔文官,而诸多被提拔之人大多都是当地文绅,经由当地文绅宣扬,杨宪成了不折不扣的好官! 不过正当杨宪享受权利的时候,御史刘炳站了出来。 今日中书省朝会,御史刘炳自带自己的牌位上朝,以‘任用亲信、专行独断、乃朝中奸邪’之罪名弹劾杨宪。 并且陈列杨宪十宗大罪以证实此事。 故而,御史刘炳被捉拿,刑部侍郎余文建乃是杨宪的人,此时正拿着刘炳的认罪罪状呈到杨宪的跟前。 “就这么办。”杨宪将手边的认罪书摊开,随后取来皇帝的大印,就要盖章……。 “相爷,核查部部堂刘基在外求见。” 正当杨宪要落章的时候,中书省外的官吏来报。 杨宪愣住,但是很快,门口的刘伯温就走了进来。 刘伯温神色铁青,但是目光之中带着隐忧之色。 余文建欲言又止,但是被杨宪抬手制止,随后杨宪摆手,让其出门稍待。 房中,只剩下刘伯温和杨宪两人。 “恩师要不坐下……。”杨宪放下手中大印,客气的开口说着。 刘伯温痛心疾首的摆手道:“希武,停手!” 这句话,让杨宪的脸色一下子尴尬起来。 刘伯温声色俱厉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那是御史!刘炳乃是老臣,更是御史台的中流砥柱,多年来,连皇帝都对其礼遇有加,你让刑部将其捉拿,成什么样子了?” “你是监国不假,但你也别忘了,你上面还有皇帝,还有太子!” 刘伯温也是真的有些急了。 因为杨宪独断专行的态度属实有些飘过头了,如今居然开始干涉言路,这可是重罪!历朝历代,想要实权掌控朝廷政权者,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杀尽言官,断了进谏之路。 正是因为这一点,御史言官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不作为,但还是被历朝历代的皇帝所重视。 杨宪扶亲信上位,翻淮西贵族的旧账,他都可以不出面,因为这只是党派之争,只要你杨宪扶上来的人能用,或者说翻出来的旧账能治一治武将们的气焰,皇帝也不会大动干戈的动手。 可御史是什么? 是动手的理由! 御史就是炸弹,皇帝不管是杀人还是做事,都讲究一个顺应天理,师出有名。从夏商周起,多少嚣张的臣子是因为言官弹劾被一朝定罪的? 数不胜数! 难道皇帝真的就信御史言官的话?毫无证据的事,就一语中的的直接下令诛杀? 说到底,是授天意! 天,既是天子。 御史的作用就是,弹劾皇帝看不惯的臣子,不管是奸臣还是忠臣。奸臣死了,皆大欢喜,你名垂青史,我心里舒坦。 忠臣死了,我保你家族昌盛,你让我皇帝位置坐的安生。反正骂名是你背,皇帝顶多就是个识人不明。 这就是合作。 可以说,杀御史,只有皇帝能干。 杨宪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悦。 只是轻飘飘的问道:“恩师前来,就是为了这事?” “难道我还能为了其他事?你想争,想要抢,都可以。只要在皇帝眼皮子下面,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皇帝巴不得你压一压他们的心气,可你如今过界了!” 刘伯温苦口婆心的劝道。 杨宪突然有些厉色道:“过界?什么叫做过界?恩师,我叫您一声恩师是看在曾经您授业的份上,可您别忘了,如今我是监国!监国大臣总理全国事务,只要是中书省职权之内,有何事过界?” “御史难道就不是官?” “您若是翰林院大儒,勋贵勋爵我动不了,那是应该的,那毕竟是皇权敕封。可御史是什么?不过是狂吠之犬!有何不可为呼?” “刘炳公堂之上忤逆上官,持牌位恶语相向,捕风捉影,乃重罪!他敢在皇帝面前行此事?无非是看我杨宪好欺!” 刘伯温被杨宪的怒斥镇住。 他看着这个曾经学生那声色俱厉的样子,一下子心跳都有些停滞。 昨晚,他夜观天象,以卜卦算未来浙地的文运。 这极其耗费他的心力,他如今是核查部部堂,算是焕发人生第二春,重新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他坚定的认为自己不能徇私舞弊,所以不能利用官场上的手段来为浙地官员谋取好处,只能以卦象来预警。 而当他看到未来三年的星象时,一下子吓得满身冷汗! 星象之中代表大明文运的天权星绽发了耀眼的光辉,其光辉甚至跟天枢相当!按理来说,大明文运昌盛,浙地应该首当其冲,应当会进入如北宋那般名人辈出,人才无数的景象。 可再观浙地未来运势,却如断崖一般,无半点生气! 刘伯温怕了。 他不解,他疑惑! 出现这种星象,在古往今来也曾有过。观一国之文运,便是看其文治的程度,若是文运昌而浙地星象暗淡,这说明会出现一个改变一国文运的人,而这个人,不在浙地。 甚至,会出现不再以儒学为主流,而是以其他某一种教派为主流的理念来治国……。 这个星象,曾经在始皇帝灭六国之后出现过。 因为始皇帝以法立国,而儒家典籍上,曾记载了那一年山东的文运星象。 两人在堂中沉默了一会。 “希武……。” “叫我监国!” 第362章 败仗震京师 第三百六十二章:败仗震京师 刘伯温愣住,目光惊骇的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 杨宪缓缓起身,目光深沉,并且极为冷厉的道:“我叫您恩师,是因为你曾有恩于我!确实,我杨宪跟着您读书,学了不少学问。也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我杨宪的今天,谁会记得一个连墨都买不起的杨宪呢?” “但!” 杨宪的目光陡然让刘伯温的心刺痛起来。 “是你一手将我扶持起来,在扬州的时候,也是你告诉我,扬州乃大明腹地,只要办好事办实事,皇帝肯定会提拔我!可结果呢?我在扬州当吃草知府当了足足三年!” 这就开始涉及到旧事了。 杨宪起初是校检司成员,后来朱元璋见他有才能,加上又在刘伯温的那里学了文化,考虑到当时是朱元璋和刘伯温的蜜月期,就问杨宪愿不愿意当扬州知府。 刘伯温劝了杨宪,告诉他扬州这地方大有可为,你不是想当大官吗?这地方就能实现你的报复。 于是乎杨宪去了。 结果到了扬州,傻眼了。 整个扬州都城就剩下几十户人家,穷的耗子来了都要哭着出去。 但一想着自己恩师给自己的承诺,杨宪一咬牙,这苦命知府,老子当了! 但是杨宪虽然当了知府,但在治理上其实并不出色。 他擅长的是搞情报,搞偷听。 而不是治理地方,三年来,杨宪又是期待,又是向往,心里就想着啥时候自己的恩师能够想到自己,哪怕把自己弄去御史台当御史也行啊!凭自己搞情报的手段,还怕不能升官发财? 这也是大多数官员想要当京官的原因。 皇帝眼皮下,啥事都能被皇帝知道,这才有升官发财,上达天听的机会。 可杨宪注定要失望,三年,刘伯温在官场沉沉浮浮,和皇帝一度迎来了冷战期。杨宪在官场混了三年,也看清楚了官场这些事。 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于是乎他开始让百姓造势,花钱打点京官,让他们在皇帝面前多提自己的名字,于是乎,他很快就进入了朱元璋的视野。朱元璋也才想起来,哦这家伙曾经是自己亲自委派的。 关注了两年,杨宪也开始以铁血手段催动扬州的发展,把官员榨的跟光棍似的。 正值李善长的懒政行为,朱元璋多次为了敲打李善长,提起杨宪的名字和所作所为。 李善长还以为杨宪是刘伯温留的后手,于是将胡惟庸给推出来。 就许你刘伯温安插后手,我李善长能比你差? 果然,事情也是按照李善长所想的发展的。 刘伯温失宠,准备告老还乡。 李善长也因为没有了政敌,被皇帝所忌惮!于是乎,政治体系的斗争从李善长和刘伯温两人的斗争,变成了胡惟庸和杨宪两个人的斗争。 只是……。 李善长算漏了一个朱棡。 朱棡启用刘伯温,让刘伯温找到了在朝中安身立命的地方,审查部。 就此,朝局看似清晰明了,但杨宪和刘伯温之间,还有隐藏的矛盾。 此时此刻,杨宪就是将心里的不满给发泄出来。 刘伯温黯淡离场,神色无奈的离开了中书省,他劝诫不了这个曾经的学生,也劝诫不了他带着浙地官员步入修罗场的脚步。 这时候,刘伯温也意识到,浙地文运的衰败似乎成了必然。 有杨宪这个带领浙地文官送死的人在,很难不衰败! …… 民间,则是和徐妙云所预计的那般,漠北战败的消息经由中书省透露之后,在百姓之中形成了强烈的轰动。 “搞莫子嘛,死了那么多人还打咯败仗!” “这晋王怕不是飘了哦。” “哎,只能说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晋王就是个疯子,前两次的事你们还没看明白?这晋王简直是个战争疯子,就喜欢打仗,这种王爷可千万别当皇帝。” “说啥呢?有太子爷在,咋可能轮到他?” “这下子好了,要是这王爷再被抓到,我看啊,这刚打下来的漠南,也得拱手让出去了。” “成也晋王,败也晋王咯!” 酒馆之中,全是议论此事者。 二楼的包间内,几个文官下了值前来小酌,此时都神色有些倨傲且不屑。 文官起势,如今他们的顶头上司杨宪监国,对于那些上面有空位的直接提拔,在场几个官员不到一个月,有的连升两级,有的则是平调到了更好的部门。 “来来,祝贺几位同僚荣升之喜!” “哈哈哈,你可别埋汰我们了,我们哪有你升得快,都快三品大员了。” “诶,侥幸侥幸!全靠相国栽培。” “是是是,咱们这些个人啊,都得靠咱们相爷栽培!哈哈哈,说起此事,某心旷神怡,为此事当浮一大白!” 几人相互奉承,喝的伶仃大醉。 他们入官场,别的没学会,这前朝的风气是学的像模像样!不思为民请命,不思治国安邦!想着的只是如何逞官威,所到之处皆劳民伤财,转头又说百姓乃刁民,不可理喻。 “你们说,这晋王真的死了?” “死不死又如何?这败仗吃了,咱们也不用担心他哪一日入中枢了。” 他们怕的什么? 怕的就是大明朝出一个贤王。 如民间广为流传的赵德芳那样!毕竟以王爷之尊和官员论政,本就是一种降维打击。谁敢忤逆呢? “倒是可惜了漠南瀚海那块地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那地方是人家晋王的地盘,你还有利可占?” “非也非也,本想着让家里那边组建几支商队通商,不过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哈哈哈,漠南都要还回去了,还通哪门子的商?依我看啊,倒是那钢厂跟水泥有利可图!” “晋王若失利,大同的东西不还是咱们的?就是不知道这油差掉进谁的口袋咯!” …… 这些文官可谓是口无遮拦。 也难怪他们这么嚣张。 如今杨宪监国,哪个御史敢造次? 上一个弹劾的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面受刑呢! 只是他们根本想不到,此时此刻,他们所说的一切,都被躲在房梁上的锦衣卫番子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这些消息会经过汇总跟记录,最后呈交到毛骧的手里。 等到朱元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就是一把把的钢刀! 第363章 悲观 第三百六十三章:悲观 刘伯温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坐在正堂之中手脚冰凉的望着外面。 长子刘琏刚下值回到家中,便看到父亲满面愁容的坐在正堂之中,连忙上前惊慌道:“爹,您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刘伯温只是闭目摇头,神色间满是哀戚。 他本就是一个‘杞人忧天’的人,时常会担心事情背后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当初他劝诫朱元璋不要去进攻安丰解救韩林儿,就是想到了后面会对朱吴联盟造成的影响,不管是韩林儿身份的难堪,还是陈友谅的虎视眈眈。 或许用杞人忧天有些贬义。 但是刘伯温确实是一个想的很多的人。 刘伯温将今日和杨宪的决裂说了出来,长子刘琏吓得脸色煞白。 “父亲,杨宪那厮……。” “叫他监国!”刘伯温郑重道。 刘琏心有不甘,他如今平步青云,官场之中官声很好,在自己所在的御史台如今也有几分薄面。须知,在前两年,刘琏因为李善长执掌大权的缘故,在官场上举步维艰。 刘琏没有他爹刘伯温那么深的算计,只是一个很老实的读书人,心里自然也有几番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报复,而这份报复一旦到了官场上,自然而然都会演变成争权夺利。 因为有权,你才能让自己说的话起到作用! 刘伯温见长子脸上的不甘之色,顿时怒道:“你是不听我这个当爹的话了?你入仕途,我是怎么告诫你的?‘恪守己身,立身立命’,你莫非都忘了?如今刚进官场几年,为何讲这些话忘得一干二净?” 说完,刘伯温甩开长子的手,在刘琏有些惭愧的注视下,刘伯温冷声道:“杨宪此举,无异于是将许多人推入火坑!拦,我刘伯温是拦不住了!” 刘琏不解。 “爹,为何如此悲观?” 刘琏将今天从那些同僚口中听来的话复述道:“杨……监国如今之举,不过是更迭了一些官员,只要官员能为陛下所用,陛下如何会破釜沉舟?当初韩国公执掌大权之时,却也同这般所为毫无分别,可为何到了杨监国这里,就……就……。” 刘伯温冷笑一声。 负手看向正堂之外,身影消瘦单薄,他如今也是六十多的老人了。 他神色清冷的道:“杨宪贪权,妄想执掌中枢!他跟李善长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李善长懂上位,看的清自己的地位。” 刘伯温压低了一些声音。 “你当李善长是无为之人?官居尚书左丞之后懒政?这是多么可笑的笑话!李善长乃是当朝宰相,跟随上位多少年?上位就是眨眨眼,李善长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今之局面,看似复杂,实则明了至极!” “李善长站在杨宪的位置上是怎么做的?不……,李善长还没达到如今杨宪的位置!说他懒政?李善长最擅长表现自身的才德,如何会懒政?无非是坐如针毡罢了。” “李善长尚且不敢动御史分毫,杨宪却动了!琏儿,御史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刘琏整个人呆住。 御史只是正九品小官,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算是史官。 是皇家专用来记录君王与大臣一言一行的史官,后来逐渐变成了进谏官员的称呼,也就是纠正皇帝和官员言行的作用。 杀御史,就是闭塞言路。 想到此处,刘琏浑身一颤,遍体冰凉。 杨宪难道真的要盛极必衰? “那儿子该怎么办?”刘琏问道。 刘伯温沉吟一阵,随后道:“青田老家的祖坟需要修缮了,为父年老体衰不宜动身前往,你且替为父去!” 刘琏脸色悲戚的跪下,随后保证自己会好好修缮老家的祖坟。 这种事,一般都需要辞官,因为大明朝没有那么长的假期。 但是这种情况下,刘琏辞官是保住一家子人。 刘琏跟那些官员混的比较勤,其实要说什么有什么苟且也并没有,只是刘琏擅长笔书跟作词,闲来无事就跟那些文官一起谈论谈论诗词,也算是趣事。 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种情况,还是抽身比较好。 刘伯温本想去见皇后,不过皇后事先一步送来了手书,告诉刘伯温不要轻举妄动,不管怎么样,浙地文运传承是不会断的。 收到皇后的手书,刘伯温更是整个人苍老了几岁。 这更加确定了,皇帝要对浙地下手了。 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皇帝如此快速的要对浙地动手? 漠南的事还没了,皇帝真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 京师又有大事,漠北幸存的六百多浮屠营官兵今日晌午要回朝,听说护送了三百多名战死官兵的骨灰以及遗物。 而此事,也引起了京师一些人的不满。 什么时候,战败也要摆排场了? 兵部侍郎石青是最先站出来发出不满的,并且带着官吏堵在京师内城的城门口,欲要阻拦浮屠营官兵进城。 秋季,寒风凛冽,城门口枯黄的枝条仿佛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不过跟秋天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京师的城门口热闹的场景。 百姓们背着背篓,赶着驴车,或牵着娃娃进城,人世百态,此时显露无疑。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朝廷的事感兴趣,也有人面色匆匆毫不理会兵部在城门口的布置,只是埋头不理不问,继续为了生活奔波。 “石大官,咱们在这拦着,当真有用?” 一个七品主事揣着手,官服外面套着一件羊绒的袄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石青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国字脸嘴巴小,说话声音尖细,给人一种有些滑头的感觉。 “战败之人不自醒过失也就罢了,摆出这般排场,本官岂能让他们如愿?”石青冷冷道。 同时,他又声音阴冷的道:“昔日,晋王携民意处死一省按察使,越过三司,本就是逾矩!如今也要让他们试一试这民意的滋味。” 说罢石青抬手,命一旁的兵部官员张贴了告示。 告示内容大概就是宣扬漠北战败,不允许战败的浮屠营官兵走城门而入。 百姓们被强行留下来驻足观看,同时石青也不傻,安插了一些人在百姓之中大喊‘战败者该有愧’的发言。 第364章 回家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回家了 晌午时分,京师的第二道城郭外,也就是北边最靠近皇宫的城门口,太平门。 浮屠营的将士们带着三百多骨灰返回京师。 早在前年,太平门城门外便修建了一座祠堂,名为烈武祠。 朱元璋亲自下旨为那战死的两百多浮屠营第一批骑兵修建祠堂,立碑刻文,让百姓供奉他们的牌位。 这两年,烈武祠逐渐成为了太平门外的标志性建筑,香火鼎盛。 如今,官兵们也是朝着烈武祠而去。 道路两边站满了被强行留下来驻足观看的百姓,他们起初并不在意。不过是漠北一场千人级别战争的战败,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可后来,经由兵部的宣扬,居然将一场千人战争说成了是决定大明王朝兴盛的关键! 这话说得……有错吗? 其实并没错。 只不过石青将此次战争的结果扭曲事实,说成了是战败! 其实这场战斗到现在,并没有体现出战争实际上的价值。朱棡和马哈木在羊角峰一战之中双方都算是拼的头破血流,尽管朱棡是用一千多人和马哈木的一万多人打成了平手,是一场实力不对等的战斗,可说到底,没有价值。 漠北太远了! 大明心有余力不足。 打下来,并没有什么用处。 就像是朱元璋操心的那样,打下来的地需要人去管理,大明又有多少个如晋王朱棡这样的人?人不够,钱不够,管的不好还容易赔钱。 并且,石青有意没有去说明双方人数,只是说晋王在这一战之中和曹国公世子以及卫国公的小姐,明珠公主四人一起遇害。 说的是遇害。 而不是生死未卜。 经由这么一说,一下子成了什么?成了晋王自大好战,率领军队战败于漠北,自己则是遇难。这么一说,百姓们一下子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古代的百姓是愚昧的,他们所想的朝廷应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这突然打了个败仗,一下子让他们的心里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太平门外的太平大道左侧是玄武湖,在萧条的柳枝衬托下,一行官兵此时骑着马儿缓缓走来。 领头的,正是浮屠营两位营长,赵武与盛庸。 虽是晌午,可太平门外气氛凝重,现场怕是汇聚了有一两千个百姓在观看,他们有的脚底下放着扁担跟箩筐,有的背上背着孩子。 但统一的,眼神都让人有些心碎。 那是一种失望,一种有些冷漠的眼神。 “嘎……嘎……嘎……。” 一只黑漆漆的乌鸦在柳树指头发出难听的叫声,一时间让整个气氛更加降至冰点! 他们真的是战败者吗? 没有人去想这个问题。 百姓,是盲从的。 只需要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站出来大喊一声,便会有无数‘清醒者’以毕生的心力去追随。 “他们不信我们。” 这是赵武说的话。 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兄弟,他的好哥们的骨灰!他本该是大明的英雄,是天下的英雄!若是有人能够知道他在跳魂岗上那惊天动地的一仗,谁会质疑他? 英雄,为何不能享受花与欢呼! 为何仅仅是上位者的一句话,便可以否认一个将士用血与肉,信念与死亡换来的成就? 赵武心如绞痛,鼻头泛酸,心里的委屈已经压抑的变了形。 他想要大骂这些愚民! 你们都错了! 都错了! 我的兄弟楚力,打了胜仗,真正的大胜仗!他喝退了万人大军,以三十二个骑兵的血肉铸成了长城! 他以人的脊梁,撑起了漠北那片广袤无垠的苍穹!他是真正的巨人,真正的……天下第一!! 此时百姓眼中的浮屠营官兵是死气沉沉的。 他们多有负伤,有的眼睛没了,有的耳朵没了,更多的则是吊着手脚,艰难的骑在马上。从大同到京师这条路,只用十天,他们带着这样的伤,也只走了十天。 他们要守护自己兄弟们用命打下来的成就! 怎么守护? 将那些战死兄弟们的骨灰,送到烈武祠!以史书铭记他们的功劳,以历史见证他们的勇武! “前年的浮屠营不是这样的。” 有老人摇头说道。 是啊,前年的浮屠营不是这样的。 土剌河那一战的浮屠营,意气风发,充满着无限的可能,那个时候他们是毫无争议的战胜者。但是仅仅如此吗? 不! 他们意气风发,他们勇武无匹,精气十足,是因为他们有一位最好的领导者!以及一个最勇武的将军!可如今……。 “是啊,前年的浮屠营不是这样的,看来这浮屠营在晋王手里也是没落了。” “可前年不是晋王殿下打的胜仗吗?” “不好说咯,说不定只是侥幸?或者说是浮屠营的强大跟晋王没关系呢?” “其实漠南和晋王也没有关系不重要,这位晋王殿下这一次算是玩脱了,自己生死不明,还打了败仗!一下子将大明这两年的精气神打没了,说是罪人,怕是也不为过。” 无数的‘智者’在人群中发表着自己的观点,都认为自己是看穿了事情本质的人。 以至于以讹传讹的版本逐渐变多。 浮屠营官兵们并未理会,只是朝着太平门侧烈武祠走去,走到下马的地方,盛庸抬手,随后一声令下:“下马!” 将士们齐刷刷的下马,腿脚不便的由人搀扶着下马。 “列队!” 盛庸再次下令。 六百多人齐刷刷的整队待命,那快速的节奏,整齐的步伐,让在场百姓们都心头微震。如此谨行军令的军队,竟然也在漠北战败了吗? 思来想去,这份责任好像只能怪在那位生死不明的晋王殿下身上。 若不是他挑动了战争,又岂会又那么多好儿郎死在战场上? 这个罪人,还真是当之无愧! 赵武抱着骨灰,轻轻抚摸了一下面前由黑布包裹的盒子,眼眶泛红的哽咽道:“老二……,咱回家了!!” 回家了! 赵武不止一次痛哭过,而这一次,是赵武最想要撕心裂肺好好哭一场的。 这个在战场上受伤都咬牙发出狰狞笑声的汉子,此时却想要好好的哭出声,憋着,太难受了! 盛庸腰间别着刀,朝着烈武祠走去。 刚刚走出两步,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 “站住!!” 第365章 刀斩侍郎 第三百六十五章:刀斩侍郎 石青不出意外的阻拦了盛庸。 他带着一百多个兵部的侍卫走来,挡在烈武祠前面,随后冷冷道:“你是何人?” 明知故问! 盛庸站在原地,手掌握着刀把,只是冷冷道:“本将昭信校尉盛庸,洪武六年陛下亲授!” “来此何干?” “护送战死将士骨灰入祠!” “入祠?”石青只是面色板正的道:“没听闻过近来大明打过胜仗!何来入祠的官兵?” 盛庸的拳头捏紧了。 而后面的赵武将楚力的骨灰递给身边的副将,随后脸色狰狞的怒吼道:“我们兄弟们出生入死,进烈武祠难道还需要你同意??” 锵! 钢刀出鞘。 只不过,拔刀的是石青背后的那些人! 那些兵部的士兵! 一百多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出鞘,刀刃对准了这刚下战场一个月的浮屠营将士!对准了这些体无完肤的将士! 一瞬间,气氛由原先的冰点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激烈。 石青立起手掌,声音严厉的告诫:“军祠只供奉于国有功之人,无功战死者无权供奉其中。” “我呸,去你娘的!你个闫赞玩意,我们兄弟出生入死,叫无功?狗xx玩意,你最好赶紧闪开,否则别怪你爷爷手里的刀无情!”赵武唾骂一声,脸色涨的通红。 屈辱! 这简直是屈辱! 而石青此时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就是要激怒这群臭丘八!让他们失去控制的去做一些蠢事。 “大胆,辱骂朝廷官员,你以为你是谁?” “老子是洪武六年陛下亲授承信校尉赵武!”赵武怒吼道。 和勋爵们不一样,盛庸、赵武、楚力、朱能这几个人的功勋,全是在战场上实打实的打下来的,不是承袭,更不是恩荫。是用血肉用命拼出来的功勋! 而此时,这群命拼出来的人,却要为了给兄弟们入祠而被人嘲讽。 “六品承信校尉?”石青微微一笑。 这是武散官,并且还只是一个区区六品! 石青的笑容,也让赵武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敢拦我们!” 不等石青回答,一旁的六品绯服官员便怒斥道:“大胆,这是兵部左侍郎石青大官!出言不逊辱骂上官,你这兵痞简直是放肆!” “兵部侍郎?好一个兵部侍郎!”盛庸拦住了怒气冲冲的赵武,儒雅的脸上充斥着笑意。 石青凝眉道:“烈武祠乃朝廷修建,岂有不得朝廷允许便安排入祠的?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要做蠢事,让你的人赶紧离开。” 盛庸微微一笑,随后龇了龇牙,抿嘴问道:“石大官的意思,是我们这些战死的弟兄们,不配进祠?” “本官虽不是这个意思,但浮屠营漠北一战确实是无功而返,既然无功……。” “无功?” 盛庸突然爆发出嗤笑声。 那荒诞的语气,顿时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诧。 “无功?我的弟兄们在漠北被鞑子的先遣部队剿灭,一个小队十余人只剩下一人存活!这叫无功?战至一兵一卒,不畏生死的杀鞑子,这叫无功?” “什么叫做有功?” “有功,就是给你们带来了利益!?有功,就是打下了土地,掠夺了财富?” “我们以血肉之躯驻守边关,难道在你们眼中,我们就是一群为你们打江山的工具?打赢了就好酒好菜的招呼,打输了就是路边的乞丐,看一眼就嫌丢人?” 盛庸神色狷狂。 他如一头疯兽一般怒吼着!声嘶力竭! 赵武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儒雅的盛营长居然也有如此疯魔的一面! 同时,赵武内心也真正的接纳了这个儒将,这家伙,是个好汉子! 石青面色难看至极,咬牙道:“本官从未如此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这武祠决不可进!” 不可进? 盛庸冷冷一笑。 “真的不可进吗?”盛庸反问道。 石青微微眯起眸子,深吸一口气,随后刚硬的道:“不可进!没有中书省的诏书,任何人的牌位都不能进去!” 下一秒! 一个让所人几乎心脏都要跳出来的事情发生了。 那看起来儒雅的将领,突然暴起如一条猛兽扑向猎物,同一时间一道闪耀了整个场地的寒芒出现,众人心神一凝,纷纷哗然的大呼出声! “天啊!” 拔刀! 停步! 随后,一刀落下!! “嗤!” 一刀! 一刀砍下头颅! 决绝,冷酷,如一尊杀神一般的盛庸,一刀将一位朝廷六部侍郎的头颅砍下!他闯祸了,真正的闯了弥天大祸!!在文人如此得势的今朝,盛庸……做了一个让无数人费解的举动。 头颅斩断,鲜血从断口处喷涌出来,嗤的一声,伴随着一颗大好头颅滚滚落地,鲜血……弥漫了四周。 “苍天啊!!!” 身边的官员突然回过神来,吓得整个人如一摊烂肉一般腿软的栽倒在地,随后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盛庸! 则是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如见了厉鬼一般的眼神里,缓缓摸出一张怀中的手帕将自己钢刀的血渍一把抹净。 他,如同一尊白面杀神。 脸色溅渍的血珠,此时从脸颊滑下,划出一条条细长的痕迹。 他回头,朝着浮屠营的将士们微微一笑。 “愣着干啥,送弟兄们,入祠!!” 赵武狂笑,整个人也好似疯魔,一把抽出腰间的刀,随后如在敌军阵前冲阵般狂笑大喊道:“儿郎们,护送弟兄们,入祠!” 一百多兵部官兵拦得住? 拦? 呵呵。 在赵武喊话的时候,这群绣花枕头就已经灰溜溜的向两边撤开了。 一窝蜂的,浮屠营将士们踩着石青的尸首的鲜血,在烈武祠的门口,以石青的鲜血绘作了一幅血淋淋的万人践踏图。 盛庸收刀,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抓住。 但是那又如何? 军人,可以站着死,但绝不能跪着活! 盛庸面向百姓们,刚毅的面色正如他的性格那般,如宝剑一般英俊,却又有着锋利无匹的锋芒!只要出鞘,便是君王手里一把可称神器的宝剑。 “父老乡亲们!!” 盛庸大喊,额间青筋乱跳。 他梗着脖子,脸色涨红的大喊。 百姓们也纷纷抬头,去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将领,等待着他要说的话。 盛庸深吸一口气,望着百姓们疑惑,恐惧,不安的表情,只是缓缓的将手放在胸口,以发誓的姿态高声道:“浮屠营!!” “绝不辜负你们!” “这场仗,我们胜了!!” 第366章 父子的算计 第三百六十六章:父子的算计 “必须处死!!” 中书省朝会上,杨宪怒吼着。 他以手拍桌,拍的整个大堂内声音回荡不已。 “那是兵部侍郎,堂堂四品天官,死在一个武将手里,若是不处死,要翻天不成!?” 一旁的官员噤若寒蝉。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大家都以为石青会逼得那些浮屠营的官兵闹事,但是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他们要拔牙,拔掉晋王嘴里这颗锋利的獠牙,浮屠营。 但是绝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石青死的不能再死,尸首都成了烂泥,此时灵堂就在侍郎府。 而浮屠营的官兵,在兵部捉拿的时候,全部整整齐齐的站在烈武祠前,如同雕塑一般站着。 没几个敢站出来反对杨宪的话。 不过没几个,并不代表没有。 刑部尚书周祯跟晋王朱棡有几分脸熟,当初河南大案,周祯就是朱棡的鼎力支持者,此次事件爆发,周祯还是打算挺一挺晋王。 反正老子是江西的! “处死?监国说的是不是太轻易了?毕竟是兵部的六品武勋,就是要处置也要陛下亲自过问,这么一声不响的处死……怕是不太好?” 杨宪抬头看向周祯。 此时此刻,周祯就是杨宪眼里的反骨仔。 但是周祯不在乎,只是在所有官员的注视下喝了口茶,随后很没形象的‘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茶叶残渣,有些嫌弃的道:“中书省的茶,喝着可没我刑部的茶好!” “喝着发霉,跟耗子窝里掏出来的一样。” 说完周祯完全不顾在场那些官员杀人一般的眼神,道:“当兵的事,该不该说也是该陛下或者大都督府过问。毕竟是为国卖力,立过战功的,就这么杀了,我大明百万将士怎么看?” 也有官员针锋相对,毫不客气的反问道:“不分青红皂白,弑杀四品大员,难道就是对的?助长此等风气,军中武人岂非更是毫无忌惮?” “你这话说的就少了几分道理。不分青红皂白?事情前因后果尚且是一团乱麻,怎么就分得清是青红皂白了?哦,就因为杀了人就马不停蹄的要把人抓去处死,也不审一审问一问,万一冤案假案,这损害的不还是主官的名声?”周祯笑呵呵的说道。 跟老子玩嘴? 刑部一天天的啥人没见过? 各种案子离奇古怪,犯人的口供更是五花八门,他作为刑部主官,早就练就了一招偷换概念的技术。 各位官员愣住。 而杨宪却不给周祯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淡淡道:“那边让兵部收监……。” 周祯缓缓道:“此事,还是让刑部来!” 抢活儿? 杨宪刚要发怒。 下一秒,门外就急匆匆的传来脚步。 并且伴随着太监一声尖细的喊声: “坤宁宫有口谕!” 皇后! 杨宪抬头看向周祯,随即眉眼低沉,起身相迎传旨的太监。 门打开之后,一个身着黑色内侍服饰的宫人走了进来,此人脸颊圆润,须发皆白,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过熟悉此人的就会知道,此人是皇宫之中内侍资历最老的。 皇后身边的内侍。 梅鸾丹。 “诸位大官,杂家没打搅到各位?”梅鸾丹微微曲弓着腰,嘴角含笑的问道。 杨宪领着众人微微见礼。 明初太监地位并不高,更何况还是马皇后身边的人,更是不会在官员面前卖弄自己是皇家近臣的身份。这个礼,纯粹是客气。 “梅大伴言重了。”杨宪不咸不淡的道。 两人没什么交集,虽然马皇后有时候会干涉一些政事,但那是政事在皇帝手里的时候,一般来说下面人处置的事情,马皇后不会干涉。 但这一次……。 梅鸾丹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道:“杂家来也是带的娘娘的口谕,娘娘听闻了这浮屠营将领弑杀兵部侍郎的事后甚是惊讶,此事不算小事,若是处置不当,怕是将来也会成了一桩悬案。” 这句话说的杨宪更郁闷了。 这事! 闹大了! 本想着就折辱折辱这些当兵的杀才,让他们出言不逊或者强闯城门,结果谁知道一下子闹出了一桩四品官员的命案! 兜不住啊! “娘娘的意思是……?”杨宪不死心的问道。 梅鸾丹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几日后就会回京,还是交由太子殿下过问!毕竟是军人,兵部和大都督府,都不好定论。况且,死的是兵部的官,再让兵部去审……有失公允了些。” 杨宪的脸上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随后也看不出悲喜的点了点头:“那便让刑部暂时看押?” 梅鸾丹点头微笑道:“善!” 刑部暂时看押,可以说浮屠营将士暂时没了性命之忧。 但是在刑部,杨宪的手就伸不到了吗? …… 坤宁宫内,马皇后此时微微颦眉,看着手中的手书神色有些不安,随后转头问道一旁的张玉:“晋王妃身子如何?有没有让御医看?” 还没等张玉回答,马皇后就有些气冲冲的拍桌道:“这个老三!!太不像话了!” 她站起身,在殿内踱步。 “一个漠北,就这么让他念念不忘吗?这小混蛋,当真是个惹事精!” “小时候还以为他性子骄纵但心气不坏,没想到长大了成了个如此不顾家庭的人,这都成了亲了,还这么没个正形。” 张玉额头冒汗。 多想自己从未听过这些话。 “回皇后娘娘,王妃休养了一日之后便留在了集宁操持商会的业务……。” 马皇后闭上眼,有些痛心疾首的道:“朱家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有这么好的儿媳啊?” 立坐呕血,可见其五脏受损,刚刚休养一天又开始工作,这样的儿媳,如何让马皇后不感叹? 此事传至民间,百姓们怕是也会说晋王夫妇这对夫妻是伉俪情深。 当然,难免也会吐槽吐槽晋王这家伙确实是个辜负美人,不解风情的家伙。 马皇后也叮嘱张玉,一切按照王妃交代的来办,不可露出马脚。 张玉离开后,马皇后有些无奈的坐下。 一想起两父子之间的算计,马皇后就觉得有些无奈。这重八怎么也跟老三一样,做事开始越来越冒险了? 第367章 无法自拔的杨宪 第三百六十七章:无法自拔的杨宪 战败的消息扩散开来,百姓们对浮屠营也开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昔日那个立下不世之功的浮屠营,难道真的消亡了吗? 而随着盛庸刀斩侍郎的事件传开,再经由那些所谓的清流传播,而后又以讹传讹下来,变成了浮屠营将士骄纵自满,打了败仗还斩杀上官。 态度,极为恶劣! 但不管如何,浮屠营被刑部收监,六百多人回到京城,没有鲜花没有掌声,连家人都没见到,就被直接关在了刑部大牢。 杨宪也匆匆回到相国府。 “老爷,有老家的学子前来拜见。” 管家上前说道。 杨宪点了点头,随后道:“带去正堂。” 正堂之中,杨宪见到了那个来自浙地的年轻学子。 其实说是年轻,但年龄和杨宪也不过相差十岁。但两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多,可谓是天南地北! 一个是当朝监国,目前的权势顶点!二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可定生死。 一个只是心中抱负无处施展的书生,一介白身,毫无权势。 来者名叫花纶,在仁和是个挺有名的才子。 其最出名的便是那张俊朗的脸蛋,颇有一种诗词之中‘春光娇面秋月眉’的模样,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男面女相。 花纶在杨宪面前行礼参拜之后,便将自己所作的经义交给杨宪一观。 “这是你作的?”杨宪看着手里的经义,问道。 花纶点头,恭敬的回答:“是,相国,这是学生所作!” 杨宪本来已经看到了一半,但是在花纶回答之后,又翻过手将册子的署名看了一遍。 这位杭州学子所写的策论,核心思想是‘陈漠南弃留利害疏’。 文中以北宋时期的宋辽局势举例,而后延伸到联金灭辽的国策上,指出历史上最有名的‘徙戎论’。 徙戎论是出自西晋时期官员江统的一部政治着作,其主要主张是应该将内迁关中的游牧族群迁出关外,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久而久之必生祸害。 这篇策论,有让人拍手叫好之处。 尤其是利用宋辽局势引出徙戎论,更是无声的将北宋的结局用来敲击世人的心门。让人们反思当前这种汉人、色目人、草原人不分的局势下,是否会存在敌人渗透的情况? 杨宪看的连连点头,但对于其中的文章内在并不在乎。 身为大明的相国,他自然能够看得出花纶这纯粹是读书读傻了。 江统在提出徙戎论时,西晋国内的腐朽与八王之乱已经彻底摧毁了国家,说是国家,不如说是一个名头挂在那,谁也不愿意弑君。 但拿徙戎论出来比较当今天下,难道是担心陛下手里的刀不够利索? 大明这两年增添了二十万军士,猛将更是层出不穷! 天下已定,雄主在位。 换成现在的国力去北宋时期,皇帝能把辽帝跟金帝的裤衩子给扒了。 但是……。 杨宪看了一眼花纶。 而后,看着花纶念道:“宝剑锋从磨砺出啊!” 宝剑! 对,花纶就是一把宝剑。 杨宪微微一笑,随后很是优雅的将册子放在一旁,点头道:“你的策论作的不错,你的老师是谁?” “回相国,学生恩师只是杭州城一教书先生……。” “诶!知道知道名号总是好的。”杨宪淡淡一笑。 “尊师为我大明培育出如此国之栋梁,让本相十分敬佩啊。” 花纶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 杨相国这话,难道是说自己的策论写的好? 岂不是说,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到了? 也难怪花纶如此高兴。 洪武六年起,大明便不再举行科举,改成了荐举制,凡四品官员以上皆可荐举贤才。 而荐举人其实也就是保举人,荐举人的级别越高,被荐举的学子在官场上地位也就不一样。花纶十分自信,他看不上寻常三四品官的举荐,而是想着由相国杨宪举荐自己。 只要杨宪这条路走得通,花纶便可平步青云! 杨宪将花纶的策论收下,让他三天之后的傍晚再来拜会。 花纶自然是千恩万谢之后告辞离去。 杨宪回到正堂坐下坐下,这才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老爷。” 一个高瘦的书生走了出来。 杨宪嗯了一声,道:“时运到了,困了便有人送枕头啊。” 那书生微微一笑。 “李善长何时回京?” “约莫是三日后。” “准备动手!” 杨宪早就已经让人在李善长归京的道路上做好了准备,让一百多个忠诚于他的刀斧手伪装成老百姓埋伏于途经的城门之中,等到李善长的马车到了之后便装作是百姓暴乱将其诛杀。 杨宪本想要再等等再动手,他在亳州城布置了不少,连负责建城的工匠都买通了,但皇帝一纸让李善长归京的书信,却一下子打乱了杨宪的计划。 此时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只要李善长出了亳州城那个龟壳,自己一定能找到机会动手! “那刑部那边怎么办?那些武人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话,若是等到太子或者陛下回京,怕是会坏事。” 杨宪深吸一口气。 他在赌! 其实他做的这一切看似很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在找死! 但是从他将第一个官员换成自己的人的时候,就已经是没有回头路了。现在杨宪做的是什么? 结党营私。 有人也许会说,杨宪这完全就是没长脑子,在晋王生死不明,皇帝和太子都在的情况下还做这种事,当锦衣卫当皇帝的刀是摆设? 但换个角度,不这么做,你又能怎么办? 当你迈进官场以后,你会发现自己心中的报复根本难以实现,在自己身处的局面上,想要最快最有效实现办事,唯有‘吃拿卡要’。 提拔自己人,让自己所在的部门成为自己的一言堂。 这不是常规操作? 而杨宪是一个很生动的人,他进了官场之后,始终还是记着自己和李善长的恩怨。 前一世,杨宪自认为得到了皇帝的重视,而李善长年迈体衰,又有懒政的行为,于是杨宪觉得自己行了。 我多能干啊?李善长干的那些事,我上我也行! 朱元璋也有意用杨宪敲打李善长,于是将杨宪扶持起来,杨宪觉得自己在皇帝心里超过了李善长这个‘开国第一功臣’,于是开始大肆弹劾李善长。 任职期间,罢去旧吏,更用亲信,专决省事,族侍御使刘炳,劾左丞汪广洋,广洋因免官。1370年,杨宪被朱元璋处决。 只能说,杨宪骨子里就不是一个聪明人! 第368章 仙女帮 第三百六十八章:仙女帮 “但皇后那边怎么办?此事若是皇后干涉,怕是……。” “让那边择选几篇后宫干政的文章。”杨宪淡淡道。 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马皇后虽出言将那些浮屠营官兵保下,但这种事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后宫干政,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是禁止的,历史上后宫干政的情况下当朝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管是汉代的吕皇后,还是战国时期的宣太后。 亦或者是绝不允许被复刻的武明空。 可以说,在后宫干政这个问题上,不管什么官,什么人,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外戚干政的情况下,基本等同于换了个姓当皇帝。 杨宪这一招很简单,但很有效。 浙地文人在京城的人许多,不光是为了当官,更多的是作为清流和官员的幕僚,为其出谋划策,等待有当官的机会砸到自己头上。 有些读书人在自己当地混不下去,就只能来京城碰碰运气。 历史上,真正有才不愁大用的读书人,人家都是等着人来请自己。 只有那些上报无门的读书人,才会在京城给人当做幕僚。 就算是各大勋贵的家里,也有幕僚团队。 而这些人,有一个很一致的地方。 ‘知识分子’。 他们识字,认字,且能说得出大道理,经由他们的嘴向百姓传播,黑的也说成了白的。 杨宪又安排道:“让陈宁派人在城中严查各大纸铺,发现有人大肆购买纸墨,即刻捉拿。另外让人排查各地人口密集之所,发现有人传出消息,也立即捉拿。” 杨宪现在就是铁了心要将这场战果不明的战斗,给定成,战败! “刘炳现在在哪?” “大理寺监牢。” 杨宪沉吟了一下,随后道:“大理寺监牢年久失修,去年积水淹死了不少人……。” 说完,杨宪立即到了侧厅的书案前开始手书。 而手书的内容很简单,修缮大理寺监牢,暂时将大理寺监牢的犯人移送刑部。 …… 杨宪的这波操作并没有惊起什么风浪,因为大理寺监牢本就是原先金陵城的老监狱,修缮倒也合情合理。 城中关于浮屠营战败的消息已经在各大酒馆与食肆之中传播。 而玄武湖畔,秋风萧瑟,看似微弱的秋风带着秋老虎的威风席卷进行人的脖颈里,袖口里,让人忍不住缩脖子。 一座名为‘小二酒馆’的酒馆坐落在距离太平门三十丈的街道边,背靠玄武湖,门口以一张帘子挡得结结实实的。 “掌柜的,打三两大桶的美酒,再切二斤羊下水。” 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进了酒馆,喊道。 进了酒馆便温度骤升,因为在酒馆中间的一架炉子此时正在熊熊燃烧,一根大腿粗的铁管连接着楼顶,散发出温暖整个酒馆的热气。 “好勒!” 酒馆人不少,来往的大多是商人和小贩,因为这间酒馆卖的是下水,都是些菜市上杀羊的残渣。加着盐,用白酒去去腥,然后用一些大料熬煮出来的。要说有什么亮眼的地方,怕也就是那正宗的山西二锅头了。 酒馆的角落,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彼此沉默。 过了一会,一个武人打扮的家伙有些皱眉道:“让你们来是议事的,不说话装什么哑巴?” 其余几个这才抬头。 “嗣文兄,你先说!” 被点名者便是持剑者之一的林嗣文,林嗣文抬头,那张清瘦的脸上满是郑重。 林嗣文缓缓道:“清流们掌握了大部分的言路,百姓们也信他们的话,并且杨宪让人在各大酒楼、市场、人口密集之地安排了六部的官员整日监督,咱们不能直接跟杨宪正面理论。单凭几张纸,几封信,百姓们是不会相信我们说的那些话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 “临行前,王妃将朱云香坊的掌控权暂时交给了林某,林某是如此的打算的。” “第一,文章要写,但不能经由我们的手传播!” “第二,赵将军和盛将军虽然暂时安全,但必须以防杨宪狗急跳墙,我们要早做打算。” 这两点,就是目前的关键。 第一是言路,第二是本身安全。 坐在林嗣文旁边,最先开口的是罗河。 罗河跟随赵武他们归京,这是他们回京城的第二天。 罗河道:“有何用得上我们的?” 林嗣文点头:“有!” “朱云香坊在京城之中是有名的大商号,借由朱云香坊的名声,咱们办一场酬谢会。” “酬谢会?” 罗河有些不解。 林嗣文将戏曲的概念给说了一遍,其实也就是用表演的方式传播言论,这比正儿八经的坐在那谈什么家国天下,国事政事要更为深入民心。 林嗣文是笔书高手,笔杆子下面就是他的天下,由他作为撰稿人来书写通俗易懂的曲目,再让人将其表演出来。 也许有人不知道包拯这个人是哪个朝代,是什么官。 但是一定知道包拯断案,黑面包青天的故事。 这就是,戏曲文化的魅力。 这一次京城之中的安排全部交给了林嗣文来统筹,随行的只有青眼、唐乐【青眼的徒子徒孙】、罗河、王海几人。 其中,罗河和王海都是商人。 青眼作为锦衣卫的领头人物之一,对于王妃的安排倒是没什么异议。 青眼虽然能力出众,但只是武功高,善于收集情报。 让他去布置这些事情,还真没有林嗣文做得好。 “你提出的两点,打算怎么办?” 话题还是回到了林嗣文提出的亮点首要条件上。 林嗣文微微一笑,随后看向酒馆外。 “掌柜的,打三两大桶的美酒,再切二斤羊下水!” 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进了酒馆。 随后伴随着掌柜的招呼声,此人径直走来,随后搬了根凳子无声的坐在五人面前。 几人面露疑问之色。 青眼微微拱手,疑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斗笠摘开,果然是一张年轻的脸。 并且五人都没有见过。 此人面目也算是俊朗,就是脸上有疤,看起来颇为狰狞,在左耳朵的耳垂上戴着一个铁质的耳环,平添了几分霸气。 “小子余半重!” “你是何人?”年轻的唐乐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帅气的家伙。 靠。 比我还帅! 余半重双手缓缓放下,随后摊开手掌,一只来自于晋王的小令牌出现在手中。 青眼微微凝眉,随后将令牌拿起。 再三确认之后,青眼也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小令牌,而两块令牌,果然严丝合缝的合在一起。 青眼确认之后,抬头问道:“敢问这位兄弟是……。” 余半重微微一笑,笑道:“京师,仙女帮,帮主余半重!” 第369章 这家伙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这家伙是不是忘了什么? 余半重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嗣文交代了他要做的事,这家伙就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随后起身潇洒的离开。 等到余半重出了酒肆,青眼才皱眉道:“这家伙,是不是忘了什么?” 唐乐咬牙。 “这王八蛋还真是余半重,喝酒都特娘的剩半碗!干脆改名余半碗算了。” 青眼白了他一眼,随后抱着手淡淡道:“这王八蛋点了二斤羊肺子,还没付钱。” 唐乐恍然大悟,大骂一声‘狗贼’,随后就要追出去。 因为这一顿,是他掏腰包。 …… 此人余半重,是当初跟着徐妙锦混的一批人。 也就是朱棡从赌坊里面救出来的那几个家伙。 一年多以前,他们还是底层的小混混,有徐妙锦这个大家小姐的救济,才能在京师这个地方活命。而如今,他们已经是京师重地所有混混的头目,号称仙女帮! 而背后的推手,就是晋王跟燕王。 朱棣在任锦衣卫指挥使期间,帮仙女帮排除异己,拿下地盘,清剿了一大堆所谓的帮派管辖地。 而后,由仙女帮来接手。 到了如今,各大赌坊、青楼、车马驿、商号都要给仙女帮几分面子,谁不知道仙女帮是锦衣卫罩着的?不过人家仙女帮可比以前的那些帮派好太多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开门做生意的。 仙女帮的宗旨是什么? 抵制暴力、文明理事。 从事的行业也包括:码头劳工、家庭护院、临时演员、以及文明收账。 而前提是,你得自觉缴纳一部分的治安金。 虽然这也有点黑色那啥的意思,但是比起以前经常因为帮派打斗闹出人命的情况下,如今的京师,灰色产业那是一片和谐。没办法,有锦衣卫压着,谁也翻不了天。 而此次事情需要仙女帮的地方,就在于其无孔不入的社会群体。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那些清流的意思,有时候,人传人现象才是最根本的传播。 到目前为止,朱棡的势力范围其实已经开始展露了头角。 不管是一手遮天的漠南,还是仙女帮,都是他的势力。 其中,还涉及到一个锦衣卫。 林嗣文向青眼说道:“王爷虽曾是京师锦衣卫的创始者,但锦衣卫终究是为皇家服务,我等不便动用。只是需要拜托锦衣卫指挥使,将将士们私底下转至诏狱。” 思来想去,整个京师真正杨宪摸不到的地方,只有诏狱。 青眼点头。 这个忙,蒋瓛应当不会拒绝。 …… 这几日,舆论战似乎开始拉开了帷幕。 清流名士们开始大肆宣扬浮屠营的战事,又将浮屠营的战败归于晋王的头上,而后杨宪也开始枪打出头鸟,凡是给浮屠营和晋王说话的,统统找出各种理由换掉。 一时间,朝中无人敢给晋王说话。 至于说那些淮西武勋……。 他们只能说:我们对浮屠营将士们的遭遇表示同情,并且强烈谴责石青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但是杨宪下一步就更绝了。 他让兵部带着人,想要将已经入祠的官兵骨灰给移出烈武祠! 烈武祠外,一群百姓此时和五百多兵部的官兵对峙着。 这一伙百姓只有不到三百人。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模样神似楚老二的少年。 此人就是楚老二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亲人。 楚力的命运多舛,妻子生了儿子就死了,从小儿子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因为他常年在军中没有管教自己的儿子,所以对儿子很是愧疚,在外人面前也不提自己有儿子这事。 “你们敢!!” 楚兵咆哮着,手里提着一根扎满钉子的狼牙棍,他近八尺的身高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此时站在那咆哮,如同一头猛兽一般,硬生生吓退了那些拿着兵器的兵部官兵。 背后,是楚兵的父老乡亲们。 楚力之所以叫楚力,并不是他的本名,立国之后,楚力所分到的地在楚家庄,为了和乡亲们亲近一些,他也改名姓楚,并且入了楚家当地的族谱,虽是外枝,但也是楚家的人。 楚家虽不是大户,但人口不少,有一百来户,足足四五百人。 楚力战死,骨灰入烈武祠,这是他们楚家的荣耀。 但是如今又要将楚力的骨灰移出来,楚家人说什么都不接受! “大胆!” 兵部官员躲在人堆里怒斥着。 他……不敢上前。 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那,石青的血所化作的脚印还在烈武祠的前厅没洗干净呢。 楚兵,年仅十六,此时如同一头猛兽,他咆哮着:“谁敢上前,我剁了你们!” “你这刁民,敢阻拦公务!” “我呸,你们这群该死的畜生!捏个生娃娃没屁眼……”楚家老太爷杵着拐杖,吹胡子瞪眼的怒视着那个官员,老汉此时骂的极为难听,一口流利的金陵方言如同子弹一般朝着对方就去了。 “刁民!刁民!” 兵部的官员此时气的都要冒烟了。 可是他不敢下令镇压啊! 那楚家老汉今年八十多了,妥妥的就是个行走的祥瑞,连入宫都得给皇帝老子通报的,根本招惹不起他。大明以仁孝为上,孝字并非是对自己爹娘,对于老人也是如此。 朱元璋老早就定下了大明的养老政策。 ‘民始生,籍其名日不成丁,年十六日成丁,成丁而役,六十而免。’ 并且,八十岁以上老者还会有封爵的待遇,虽然是虚的,但每年也有酒、米、肉的俸禄。并且见官不拜,享有一定的优先权。 九十岁以上,还有专门的布帛相赠。 你让这兵部的官员下令去搞死楚家老太爷,明天这家伙就要被百姓们口诛笔伐给弄得去给楚家老太爷披麻戴孝。 老太爷也是横,仗着年纪大,让楚兵给自己搬了张凳子就这么坐在烈武祠的门口,随后楚兵站在旁边跟个门神一样。 你敢上来,老汉我就敢死。 我一死,我下葬的时候我还得多几个孝子贤孙。 “老不死的!” 那官员咬着牙怒骂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 但是没办法啊,人家年纪大,惹不起。 第370章 民与官斗 第三百七十章:民与官斗 舆论战一开始,就是铺天盖地的消息需要百姓们自己去消化。 京城之中突然出现了浮屠营此次战斗是战胜,而非战败的话题。 一开始人们只是嗤笑。 战败的消息都传了这么多天了,这个时候说战胜了,你以为咱们好糊弄? 但很快,这个消息就铺天盖地的开始席卷京师。 等到杨宪发现的时候,连他家门口的稚童都开始哼着童谣……。 “楚大力,真无敌!一人败了万人军。” “羊角峰,破敌袭,匹马之威如神临。” “黑骑兵,大明旗,漠北从此无狼庭。” “大明朝,有奸佞,陷害忠良瞒天听。” “青天何处有,请待圣人临!” …… 久久的,杨宪站在相国府的门前没有动弹。 直到杨宪的幕僚带来消息,才将杨宪给惊醒。 幕僚额头冒汗的道:“城中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冒出许多人开始说起此事,现在不管是商贩走卒,还是那些漕工力夫,都认定了此事,并且见人就说,现在城中不少人已经开始怀疑了。” 杨宪抓着幕僚的手,身体一阵颤抖。 此前,杨宪安排了几百个官员带着城中吏员到处监督,毕竟城中消息传播最广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地方。 但! 杨宪根本无法料到,林嗣文根本没有针对识字的人群,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杨宪正面理论。 更没有去买纸张,以笔墨来取胜。 他要用更简单,更直白的方式! 这一招,是晋王教的! 顺口溜的方式够直白? 戏曲的方式,也够直白? 杨宪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意识到事情变复杂了,有人在背后当推手。是谁?是晋王的人吗? “让人准备动手!”杨宪咬牙切齿。 既然你要当着百万民众提出质疑,那我就让一切事情,尘埃落定!! …… 烈武祠,百姓和官吏的针对愈演愈烈。 兵部主事雷付云想方设法要将楚家老太爷给抬走,最后想了个熬鹰的办法,一天一夜,楚家老太爷就这么坐在烈武祠的门口一天一夜,片刻不动。 “太爷,您回去,求求您了。”楚兵跪在楚家老太爷的跟前,痛哭着。 旁边,楚家主脉的人也神色有些焦急的看着脸色惨白的老太爷。 “太祖,您尽力了,歇歇……。” “祖父,不可再如此了!您身体要紧啊!” 一群三四十的后生跪在老太爷的跟前。 老太爷干枯的手握着拐杖,格外用力。 他以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垂暮之身,能为我大明英烈尽这份力,你太爷我……值了!” 老人的声音很慢,但格外的坚定。 老太爷看着膝下众多子孙,眼神露出浓浓的不悦之色。 “跪什么?都给我起来!” 老太爷呵斥道。 “我不是为了楚二愣子那个憨货,老头子……我是为了大明的英魂!” 老太爷起身,站在原地,神色倨傲的看向不远处那些兵部的人,冷笑道:“小人得志!” “我楚大山七岁种地,熬死了……几个皇帝!” “老汉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给咱洪武老爷的兵士带去一碗热汤……哪怕是一口白面。” 楚家太爷的声音,铿锵有力,明明是垂暮老者,却带着无穷尽的生机与力量。 一天时间,此地汇聚的百姓没有少于千人! 此时此刻! 就是天子脚下,万民之前。 老太爷沉声静气,开口道:“老汉没读过书,不识字!说不出什么好话。” “但老汉楚家一家一百二十户人,五十八人参军!” “老头子我和庄子里的教书先生合不拢,那老货嫌咱是庄稼汉,前两年,嗝屁了。但,合不拢归合不拢,老汉还是认可他的几句话。” 老太爷举起拐杖,在万众瞩目之下高声道: “古今得国之正,非当朝天子莫属!” “天子是明君,能辨是非,分得清奸佞与忠臣!” “有此明君!冤屈有报!不公有门!” “巍巍大明,必将成我中原王朝之顶峰!” “而我!” “楚大山,今日所护的!不单单是我楚家子孙!” “而是我大明军魄!” “军为民死,为何要分有功无功?谁的儿不是血肉做的?那个当爹娘的有不心疼自己的崽子?无功?好一个无功,一个无功,就要这几百个有血有肉的汉子白白送死吗?” “他们怯战了吗?” “没有!” “他们战到了一兵一卒!!” “老汉今日就是死在这,也要保我大明军魄,永世长存!” 说着,他指着外面那些官吏,怒声咆哮:“这些!” “都是奸佞!他们目无王法,毫不在意将士们的生死,这是一群冷血的畜生,眼里只有争权夺利的混账!” “你们跳,你们作死!等到陛下回京!!” “老夫,要看着你们!!” “死!” …… 太平门前,万众失语。 来往百姓纷纷动容。 老汉所说,仿佛将血给泼到了地面上,光是闻着都一股子血腥气。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长啸。 “老子也看不惯了!艹!老大爷,我来助你!” 一个汉子挤出人群,放下肩膀上的扁担箩筐,走到了楚家的阵营之中。 兵部官员雷付云怒吼道:“刁民!你们若是敢助纣为虐,别怪王法无情!” 说完,雷付云指着那些蠢蠢欲动的百姓,下令道:“全部捉拿!!” 一时间,穿着甲胄,拿着兵器的官兵动了起来。 乱局,也开始了。 …… 而就在九月二十三的这天晚上,孙贵妃薨逝。 得知此事的杨宪赶忙让人送出消息,停止对李善长的动手。 此前他逼不得已要对李善长下手,是因为李善长要回京主持长子的婚事,肯定会留在京中一段时间,而李家与皇家成了姻亲,朱元璋很有可能重新启用……不,以皇帝任人唯亲的性格,肯定会重新启动李善长担当大任。 但是孙贵妃一死,公主三年内孝期无法成亲! 此前李善长身上的恩荫已经给了他弟弟李存义,若是孙贵妃死了,李善长极有可能还是呆在亳州城,毕竟亳州城那边的事情远没有结束,十几万百姓和城防等着李善长去安置。 此时再让人住手,真的就行得通吗? 第371章 倒塌的烈武祠 第三百七十一章:倒塌的烈武祠 蒙城县。 一条从亳州城到凤阳府中段的县城,人口不过七百户,三千人。 夜深了。 蒙城县的城门口,鲜血与战马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黑夜,鲜血,腥臭。 一阵凉飕飕的秋风吹过城门,让还在打扫战场的几个士兵微微有些觉得背后发凉。 就在一刻钟之前,此地发生了一场恶战……不,应该说是屠杀!李善长的车队途径此地并未做歇息,而是打算一路长出蒙城县,到凤阳再做修整。 谁知道城门口居然提前设有埋伏,在车队途径的时候突然群起而攻之。 正当那些刺客钻进去找李善长的时候,却发现,三辆马车里面根本没有李善长! 有的只是几个身手高强的武人。 “他倒是有这个狗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站在原地,目光无情的看着城门口那些尸体的李善长赶忙转身,随后长跪而下,在那中年汉子面前伏地而拜,拜道:“老臣参见陛下!!” 那汉子此时才被火把的光亮照到脸上,赫然便是大明皇帝! 朱元璋! “起来!”朱元璋摆了摆手。 那双深沉的眸子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城门口的惨状,随后便没有一丝波动的转头看向李善长,他早已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场景,对于死人,只当是烂肉看看待。 李善长的内心有些感慨。 到底是大明的地界,什么事都逃不出这位大明皇帝陛下的手掌心。 他在进蒙城县的时候就被人请下了马车,等到他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遍地尸体,血腥烂肉满地。 下手……极其残忍! “善长啊,吓着了?”朱元璋问道。 李善长回过神来,摇头道:“老臣没有……,老臣只是感叹于陛下又救了老臣一次。” 朱元璋负手。 他可不会信李善长的话。 李善长还是拿捏了他朱元璋一些小心思的,知道自己不可能让他这么轻飘飘的就死了。确实啊,对于大明朝来说,李善长是个真正的能人,只是怎么让这个能人发挥出百分百的力量呢? 同时,还要让自己用的完全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你不好奇咱为什么在这?”朱元璋问道。 李善长跟在朱元璋身后,两人走到一旁的路旁,周围无人敢来偷听。 “老臣不问,是看陛下愿不愿意跟老臣讲,若是陛下愿意,那老臣也就是局中之人,当为陛下效力。”李善长拜道。 “你啊,总是这幅样子。”朱元璋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佯怒。 但李善长丝毫没有卖乖的意思。 朱元璋见李善长的样子,也就甩手哼了一声,随后看似无意的微眯眸子问道:“杨宪要杀你,你怎么看?” “杨相如今既然是监国,他要谁死,除了陛下和太子,谁也保不住。” 言下之意。 我不知道。 皇帝是你,你要我死我就死,你不要我死,一个杨宪算个球。 朱元璋倒是仔细回味了一下李善长这句话。 “你是于国有大功的。” 朱元璋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善长。 随后转身负手离开。 站在原地的李善长内心有些无力。 同时嘴角也挂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自己看似是盛宠在身,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被人搀扶的国公爷,而搀扶自己的那只手,就是皇帝。 于国有功……,有功有过……不还是你皇帝一言之差? 李善长觉得有些心累。 但此番回朝,他是肯定要报仇的。 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那是两回事,杨宪要杀自己,自己就要杀了他全家! …… 烈武祠外,情况愈发的危机。 几百个兵部官员围着烈武祠围了足足两日! 并且还让应天府衙门的吏员来将烈武祠的牌匾、柱子都给拆了,烈武祠,一座新建的祠堂,供奉着浮屠营战死将士们的骨灰,就这么硬生生给拆了。 “护着烈士们的骨灰,快撤!” 眼看着那些兵卒拿着刀兵就要攻进来,楚家老太爷抓着楚兵的手,咬牙切齿的道。 楚兵一咬牙,点头招呼众人将供奉在灵位后面的骨灰盒抱起。 而他则是最先走到最前面自己老爹的骨灰盒前叩拜三声。 他怒了。 他真正的愤怒了! 这个十几岁的娃子眼里,此时满是愤怒和不甘。 “爹!” 楚兵红着眼眶,看着自己亲爹的牌位和骨灰,他嘶哑着嗓子道: “孩儿不孝,没有护住爹的……亡魂!” “我是不肖子孙……,爹……,孩儿带您走,终有一日!孩儿要亲手将您送进烈武祠!!!” “孩儿向老天起誓!” “从此参军!建功立业……!” 说完,楚兵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将骨灰与牌位放在一起包好。 其余的村民们也都如此做,他们此时躲在祠堂之中的有三四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烈士的亲属,他们哭着,喊着,将自己儿子或者丈夫的骨灰于牌位包好,随后从侧门钻出祠堂。 就在晌午三刻,这座烈武祠,硬生生的被那些官吏给拆了。 而他们给出的解释是。 镇压刁民! 这一场民与官的争斗规模已经大的有些过分了。 而百姓们此时也开始意识到……,似乎官员口中的答案,并不是真的。 同时,城中除了童谣,又多了一种新东西。 而这种新奇的玩意,出自名震江南的朱云香坊。 朱云香坊的店铺是京师城中装修最豪华,最好看的装饰,不光有玻璃做的展销柜,还有青春靓丽的店员穿着好看的汉服站在柜台前迎宾。 连打包的袋子都是纸袋,上面印着朱云香坊的云纹图案。 一块几十文的香皂不光香味馨香,留香更是长久,洗一次澡身上一天都是香喷喷的,比花瓣沐浴的效果好很多,并且也实惠更多。 加上去年朱云香坊还开始卖香肌露,是一种滑腻的香油,有好几种香型,和香皂不一样的是,香肌露很湿润,涂在手上不会觉得干燥,在干燥的冬季,此物可以说是富家小姐必备神器。 另外,香坊每个月还搞一些促销,比如买五送一,买十送三。 亦或者是办卡享受打折,还送货上门,精致包装。 总之,香坊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豪门商号,敛财无数。 由此,也积累了无数的受众群体。 第372章 恩重如山 第三百七十二章:恩重如山 受众群体一多起来,就更有人响应号召。 朱云香坊在店门口搭起台子,以一种名叫‘相声’的艺术开始在京师表演。 而相声的原稿和创作概念,是徐妙云给林嗣文的。 当然,这又要说到王府工作室了。 至今无人知晓,晋王府后院那个以水泥建造的院子里面到底有什么玩意。 罗河跟王海两人也是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 罗河是个正儿八经的商人,而王海原先是金华某士族在商会的代表人,毕竟他们那些所谓的名门清流明面上是看不起低贱的商人的,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自家的人在商界抛头露面。 王海的做事风格偏向于保守,但是在布置上面王海要更为熟练,而罗河更为市侩,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唯利是图。 王海负责召集人搭建台子,找人以演绎的方式说出相声,中间还穿插一些杂技团的训狗或者训猴表演,另外又去将京师最好的戏曲团给请来表演曲艺。 其实这些事情看似简单,但实则考验的是一个人的规划能力,但凡中间出点错,也没办法进行下去。 罗河嘛……。 罗河干了个事。 就是让香坊的工人加急制作了一批‘得胜皂’,在香皂表面刻上了得胜二字,并且在一千个香皂里面,塞了一颗金豆子。 一千颗金豆子就价值一千六百贯。 亏啊! 得卖多少香皂才卖的回来一千六百贯? 结果呢? 九月二十五这天,京师的朱云香坊就卖出去了两万多块。 一块香皂三十多文钱,利润二十上下,两千多贯,正好将王海的那些损失给找回来了。 并且,罗河还用镶金边的方式做了一批,这一批,是为了纪念浮屠营得胜而制作的香皂,并且罗河还放话。 过了十月,只要你手里有这批镶金边纪念版香皂,我朱云香坊十倍的价格给你收回来! 而一问之下,一套十色香皂纪念版,居然价值高达一百贯! 疯了! 这朱云香坊真特娘的疯了! 对此罗河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半点担心的意思。 人,都是贪财的。 朱云香坊在京师八间店铺,每年营收近十万,如此大的体量摆在这,总会有人想着钻空子的。 果不其然,罗河前脚被人喷了一便,后脚就有人来问罗河能不能直接全部卖给他,毕竟京师某些大人物,不差钱! 但是不差钱自然不等于不喜欢赚钱。 …… 京师街头,来往行人皆神色有些谨慎。 毕竟这几日的京师实在是太不让人放心了。 “这些个官差,真不是人!洪武老爷专门修建的烈武祠,就被他们这样硬生生的给拆了。” “哎,可怜里面那些个将士的亡魂了,死在边疆,这回了京师也不得安宁。” “你们说,这漠北到底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怎么觉着这么玄乎呢?” “谁说的清楚呢?这陛下北上之后啊,这京师风言风语的,……。” “快,几位别说了,这应天府衙门的人在满大街抓人,眼瞅着就到街口了!” 一时间,街道上行人纷纷闭嘴,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低着头不敢说话。这两日应天府的人到处抓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抓人的标准,但是看着不顺眼的都抓走了。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啊! “还有几日太子就回京了!” “对,等殿下回京,咱京师就太平了!” 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看着那群穿着衙门官差衣服的人风风火火走进街道,随后十分霸道的让所有人在街道边站好。 少年嘴里咬牙怒斥一声:“走狗!” 随后,钻进深巷之中,走到尽头将一些破草席给打开,里面有一个可让一人通行的洞口。 洞口连通旁边的院子,而院子的大门则是被封死的。 这是一座废弃了很久的院子,不过如今成了仙女帮在京师的据点。 “怎么样了?” 帮主余半重就在里面,旁边还跟着几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少年。 报信的少年道:“已经搜到多宝街了,帮主,要不让咱们的人先回来?现在外面可危险了。” 余半重摇头。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随后看向几个手下,道:“别忘了是谁才有咱们的今天!” 众人面色凝重起来。 是晋王! 是他们的小仙女! 余半重咬牙,比起一年多以前的他,他表现的更为成熟,受过的伤也数不胜数,如今地位和财富皆有,但他也无法忘记,曾经差点被人活活打死的他,是一个叫做妙锦的姑娘救了他。 她……是他眼里的仙女。 可他一直被她保护着,手下的几个跟自己同样遭遇的少年也靠着徐妙锦的接济生活。 余半重最惨的时候到什么地步? 他自幼没有父亲,父亲被元人抓了充当壮丁,母亲自己自身难保,三岁那年就把他丢在了金陵城畔的难民地里,那是一片沼泽地,他只能靠着一些善良的人施舍一些吃的保命。 而常年生活在沼泽地那片区域,他的身上出现了湿疹和病疮。 因为那个地方太脏了! 脏到任何人都想要逃离那里。 余半重到了九岁,结识了身边这群兄弟,后来靠着给商人们推车,抬货……,这是个余半重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他们五个孩子抬一袋米,抬了七袋,结果最后一袋洒了两把米,硬生生被那商人提着鞭子给抽的皮开肉绽。 因为那是卖给元人的军粮。 余半重曾七天只靠着喝水度过,这辈子前十六年吃的最好的,就是徐妙锦给他的一块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绿豆糕……。 去年,他跟这群小兄弟去赌坊,就是为了想要赢一点钱,结果证明了他们是被鬼迷心窍了。 因为他们吃了太久徐妙锦的白食。 余半重心里的男子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自从晋王将他救出来之后,他真正见到了什么叫做真男儿! 尤其是那一晚晋王请他到了王府见了一面。 晋王只跟他说了几句话。 并且,王爷没有看不起他! 更没有阻止他跟徐妙锦的接触。 王爷只是询问了他的姓名跟年纪,而后告诉他:“男子汉从不会因为艰难而放弃,更不会因为苦难而被打败。你若是心中有想要保护的人,哪怕只是站在它面前一刹那,你也做到了自己的誓言。” 从此,京师少了一群苦难的少年。 而多了一群隐藏在深处的操盘手。 第373章 陛下!回京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陛下!回京了! 知恩图报,被余半重当成是终身的信条。 而这一次,余半重也拼尽全力的去展现了自己这一年来在京师经营的成果。 他的人遍布京师各地,薄弱点是那些高端场所,但重点则是在各地的漕运码头,市场聚集点,他们有的是漕工、力夫,有的则是挑夫或者家仆。 低端行业,遍布他的人。 而这些人,也是消息传播最广,传播最快,最杂的! 外面那些衙门的人似乎也缓过劲来了,开始朝着这些破落的街道寻找传播消息的人。 民都怕官,官差一问你这些话谁谁谁给你说的,老百姓赶忙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几天下来,余半重的人也有不少被抓到了衙门里面。 不过余半重也不是傻子,早在很久之前,他跟自己手下人就交代了,交代任何事情都不能露出真面目,只靠人传话。 所以,外面那些衙门的官差抓了人,抓到里面去审问也根本审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当初,是王爷帮了我们,才有我们的今日!你们的衣服,你们的食物,甚至是你们的娘子,都是王爷的恩惠!” “如今王爷的部下遭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让人看低了咱们仙女帮!” 余半重沉重的道。 好在,余半重在仙女帮的话语权是毋庸置疑的,他开口之后,其余人都点头应答。 余半重当即下令,让人继续传话,一定要将消息完全扩散到京师每一个角落! 余半重郑重的道:“京师之地七十三万人,我要让每一个人都知道!” “王爷,胜了!” …… “相国,应天府府丞求见。” 中书省内,杨宪被待召御史的声音叫醒。 他疲惫的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晚,黄昏苍凉,一轮孤垂于西边的夕阳散发出昏黄暗沉的光芒,暮气横生之下,让人心神疲惫。 “为何还不掌灯?” 陈宁走了进来,笑问道。 说着,陈宁走到书案边,将灯罩取下,随后取来火折子将蜡烛点燃,灯罩盖回去之后,这处属于杨宪的角落才明亮了一些。 “看入神了。”杨宪揉了揉眉心,道。 “事情办得如何?”杨宪追问。 陈宁喝了口凉透的茶水,道:“不太好办,城中怀疑的人越来越多,方才我进城的时候,见到朱云香坊外边有夜会,不少百姓围在一起看戏。” “戏?什么戏?”杨宪疑问。 陈宁看了一眼杨宪,随后淡淡道:“窦娥冤。” “窦娥……窦娥冤?” 这下子倒是让杨宪愣住了。 陈宁无奈一笑,随后道:“这窦娥冤还是请的老秦腔来唱的,百姓们觉得是朝廷冤枉了那些浮屠营的官兵,如今民间可是对你这个监国喊打喊杀的。” 杨宪面色铁青。 同时,他的心里越发开始无力起来。 在家门口听到的那一曲童谣,又开始以播放的形式在他的耳边回旋……。 大明朝,有奸佞,陷害忠良瞒天听……。 杨宪的神色一下子狰狞起来,他咬牙怒道:“让人动手!!” 陈宁微微一笑。 含笑道:“你肯想明白是最好的。” 杨宪抬头看着陈宁。 “陈烙铁,你够狠!”杨宪冷笑一声。 “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们要喊冤,那我们就……让他们闭嘴!” 陈宁确实是个狠人,一个能够亲手将儿子给活生生抽死的人,你认为他能歹毒到什么地步?杨宪开始在城中散布谣言的时候,陈宁就给杨宪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管情况,只要浮屠营的官兵全部闭嘴,事情,就永远不会有答案! …… 当夜,刑部大牢突然失火,连带着刑部旁边的仓库也一起燃了起来。 火光冲天,并且还能听到刑部大牢之中那凄厉的惨叫声。浓烟漫天而上,整个内城都仿佛被火光给淹没! 最让人不解的,是城防救火的人,居然拖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匆匆赶来! 刑部大牢有上下两层建筑,上面的办公区域和公堂,有几座院子和高大的门楼,而牢房则是在地下,并且牢房的高度高出地面一点点,只有一个拳头的高度,留着几个洞眼通风引光。 当然,大牢的整体结构是木质结构,不管是上面的办公区域,还是下面的木头做的牢笼,都是木料。 大火一来,火势就一发不可收拾。 由于是内城,一到晚上就关闭了内城的城门,百姓不多,百姓们只能看到漫天的火光,而看不到到底是什么地方着了火。 一大早,监国杨宪便在刑部大牢门口大发雷霆。 负责看管的官员被处死。 杨宪转头,看向了那些围观的百姓。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晋王的人! 这几日京城之中的谣言,都是晋王的人在传递! 而如今,杨宪心头冷笑。 你们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徒劳! 一场大火,就可以将你们所谓的应对,给彻底摧毁! “给本相查!查到底是谁放的火!一旦查出来,杀无赦!” 杨宪对着官员们下令。 同时,杨宪想要去核对有没有那么多浮屠营的官兵的尸体。 但是就在杨宪准备核对的时候,突然有官员快马奔袭而来。 并且在马背上大喊:“相国,相国!” 杨宪皱眉,怒斥道:“何事惊慌?” “相国,陛下有旨,城门口接驾!!” 杨宪突然浑身一颤,随后连带着骨头都有几分发软……。 …… 城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 六百多个百姓,整整齐齐的跪倒在朱元璋的龙撵之前! 这一刻,万民失语,人人哑然。 皇帝,回京了! 悄无声息,毫无征兆的回京了! 象征着皇帝身份的黄盖伞以及龙撵静静的停在太平门外二十丈处,周围聚集了几千个老百姓! 此时只能感叹这太平门当初修建的时候就是作为接驾和迎接使用的,外面的场地够大!足以容纳五千多人在此。 皇帝面前,龙撵之下,六百个身上披着白麻的百姓抱着怀中的骨灰盒,就这么静静的跪在地上,领头是少年,死死的抱着父亲的骨灰。 他在等待……。 等待着这迟来的正义! ps:最近有点生病,昼夜颠倒之下身体受不了了,调时差。另外,jdg输了,很不高兴。 第374章 为民做主 第三百七十四章:为民做主 正义未到,但是杨宪先到了。 得到了消息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太平门外校场。 路上的时候,杨宪看似镇定,但心乱如麻。 虽说皇帝此时回京他并没有那种完全意外的心情,但是他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 李善长到底死没死的消息他还不知道,浮屠营的那些官兵葬身于那场大火也还是未知数。 第一件事是为了了解自己心中的恩怨,第二件事则是为了浙东这个集团的大利益。 行至太平门外,却见不少官员已经在城门外等候! 这些官员见到杨宪来了,也一个个有了主心骨,纷纷用眼神向杨宪发出询问,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皇帝还在北边吗? 怎么突然就回京了? 但是不管如何,恭迎圣上回京的步骤还是要走的。 但是当杨宪领着百官到了御驾跟前的时候,杨宪脸色一沉,咬牙道:“城防司的人呢?应天府衙门的人呢?就看着这些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陛下面前?” “你们是巴不得我杨宪死?” 杨宪的质问,换来的只是官员们彼此躲闪的眼神和沉默。 因为此时此刻大家都清楚,前途不明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保持沉默。此时此刻,绝对不是表忠心的时候。 校场中,皇帝的仪仗已经完全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城门外,十二面大纛迎风而动,山河日月旗与大明龙旗彼此腾飞。 皇帝出行的仪仗也分为:法驾、大驾、行驾,各自对应不同程度和场合以及人口数量,其中自然是法驾为最豪华、最高档也是参与人数最多的仪仗规格。 汉代起,皇帝的三种卤簿便被历代皇帝一直使用且改进,法驾一般运用于祭祀或者祭祖,其规模之宏大,人数之多,尤其彰显了皇家的威严和霸道。 大驾则是用于每月的大朝会或者每年的巡视军备,也是为了彰显国力。 不过朱元璋目前用的,是行驾仪仗。 也就是三种规模里面最小的,用于皇帝巡视天下。 按照老朱的话来说:咱大明不富裕,皇帝巡视天下,准备个千把人的行驾就是顶了天了。 经由老朱撤掉一些人之后,行驾仪仗最终只有一千两百多人。 这规模,已经是皇帝之中十分低调的了。 宋仁宗的大驾两万六千人,乾隆的銮驾【乾隆自己改的】也有一万三千多人。 比起这些个皇帝,老朱才是正儿八经过的苦哈哈的。 而说了这么多,这位农民出身,但杀伐果断,对臣子冷酷无情的皇帝老爷,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銮驾。 等到杨宪等人赶到,一时间居然发现没地方让他们跪下恭迎皇帝的回京。 杨宪飞快的动了心思,随后领着六部官员和刘伯温这些个不在六部内的官员上前跪迎。 “臣等,恭迎圣上回京!” “吾皇圣躬安。” 整冠、抖袖、长揖大礼,跪拜于天子。 …… 銮驾上站着的皇帝让人有些心急的迟迟不见动静。 朱元璋被宫人搀扶下了銮驾,随后一双虎目环视一圈,落在了那些跪地的百姓身上。朱元璋目光如炬,径直开口问道:“尔等为何拦驾?” 为何拦驾? 跪在地上领头的楚兵并未敢抬头,他红着眼眶,长跪而下哽咽道:“草民拜见陛下!” “草民……,是为了家父楚力之冤屈……!” 话还没说完,杨宪跪地喊道:“陛下,贵妃娘娘薨逝,如今宫中忙成一片,正值您御驾回京,陛下应当回宫,见一见贵妃娘娘!” 朱元璋目光一定。 随后喃喃道:“孙氏薨了?” 话音刚落地,杨宪便哭出声来:“回陛下,娘娘……,走的安详,生前……,是怀庆公主服侍着,昨夜” 朱元璋转头看向杨宪。 杨宪啊杨宪,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挣扎吗? 不过贵妃薨逝毕竟是大事,朱元璋虽早先就知道这个事,却还是一阵难过和心痛,脸色有些悲痛的道:“她是贤良的女子,敏慧端丽,中规中矩,辅佐皇后治理后宫,功不可没。” “命礼部准备追封事宜,商定谥号,令周王回京,为其庶母服丧期三年,其余诸皇子皆服慈母三年。” 这份礼制,不可谓不大。 连杨宪都第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孙贵妃无子,只有两个公主,皇帝居然让周王来主丧,并让其余诸皇子全部服丧期,这简直是有些过于隆重了! 要知道,此前可没有众子为庶母服丧期的说法! 这是什么意思? 孙贵妃与皇帝感情虽不错,可没有到如此地步啊! “臣接旨。” 礼部尚书陶凯颤颤巍巍的接旨。 见陶凯又苍老了几岁,朱元璋目光微微有些感叹,随后道:“陶公近来身子骨可还好?” 陶凯心里苦笑,面上却不得不点头:“劳陛下挂念,老臣尚且还好。” 朱元璋摆手:“年关过后,你便告老!” “咱……咱给你子孙封个爵。” 陶凯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朱元璋,随即长拜而下,痛哭流涕道:“老臣……,老臣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位当初名震江南的大儒跪在膝下大喊万岁,朱元璋心境又打开了几分,心里不免感叹,人若识趣,我朱元璋的恩赐是少不了的。 只要给咱朱家的江山尽心尽力,想要什么是我朱元璋不能给的? 而对比之下,朱元璋便用眼神看在了杨宪的身上。 “都起来。” 朱元璋摆手。 此时,朱元璋的怒火还未开始爆发。 但是,敏感且谨慎的刘伯温已经看到了朱元璋腮帮子那不安的鼓动,他知道,此时的陛下的怒火还在积攒!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京城之中发生的事情! 在京师之地想要瞒着皇帝,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锦衣卫可是那位王爷倾力打造的,他不可能让锦衣卫养着一群吃白饭的! 刘伯温心里苦笑,此时此刻,就算他是神算,他也只能保全自身。想要劝住一群送死的鬼,他没那个本事! 而此时,初生牛犊,并且一心为父寻仇的楚兵却不顾面前这是天子的座驾,直勾勾的挺着上身,高喊道:“请陛下给草民的父亲做主!!” 第375章 你管这叫无功? 第三百七十五章:你管这叫无功? “大胆!” 楚兵这举动实在是大胆了些,在面见皇帝的时候,一般臣子都不敢直视皇帝,尤其是跪在皇帝面前不到三丈的楚兵。 旁边有人喝止楚兵,随后几个兵士便要上前将这些百姓给哄走。 楚兵顿时呲牙,如一只炸毛的猫一般护住怀中的盒子,随后怒吼道:“滚!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混账!” “来人,将此恶贼捉拿!”有官员在一旁怒吼帮腔。 “慢!” 朱元璋一声不紧不慢的打断,一下子让气氛变得凝固了几分。 正准备动手的官兵也纷纷顿住。 朱元璋凝眉问道:“怎么回事?” 杨宪眼珠子一转,立马道:“启奏陛下,半月前浮屠营官兵送骨灰回京,欲要入烈武祠之中受民间香火供奉。但浮屠营官兵无圣旨……。” 朱元璋凝眉,问道杨宪:“浮屠营?浮屠营幸存的官兵何在?” “刑部大牢……!” “大牢?” 朱元璋挑眉,声音顿时有些严肃起来。 “陛下!浮屠营将领盛庸,向兵部侍郎发难,刀斩了兵部侍郎的石青,并在没有旨意,未得到中书省首肯的情况下血溅祠堂!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恶劣非常!若是不加以整治,唯恐出现骄兵悍将。” 杨宪道。 “你胡说!” 楚兵被两个官兵按住了肩胛骨,随后怒吼道:“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我爹打了胜仗,凭什么不能入祠?凭什么?” 杨宪瞪着眼睛刚要开口,朱元璋便声音有些不悦的道:“咱还听说,京师最近冒出了一个童谣,是怎么回事?” 这回,又有人堵住了杨宪。 却是杨宪身边的合作伙伴,陈宁! 陈宁微微一笑,随后一步迈出来,道:“启禀陛下,那童谣是出自民间码头集散之地,据说是一些说书人所创,具体如何得来已经查无可查。” “童谣整段为:楚大力,真无敌!一人败了万人军。” “羊角峰,破敌袭,匹马之威如神临。” “黑骑兵,大明旗,漠北从此无狼庭。” “大明朝,有奸佞,陷害忠良瞒天听。” “青天何处有,请待圣人临!” “此童谣应当是歌颂浮屠营将领在漠北战场之战况,只是这最后所说的奸佞,倒是让老臣有些不可捉摸。” 捉摸? 捉摸个屁! 是个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杨宪遍体冰凉,看着面前陈宁的背影怀疑人生。这家伙,居然毫不犹豫的就出卖了自己? 此时此刻,杨宪也意识到,情况开始和自己所预料的出现了偏差! 朱元璋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质问杨宪:“此事,你可知道?” “臣……,知道。” “既然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咱要听你给个解释!咱将大明朝交给你手里保管着,结果你就是这么还给咱的?啊?”朱元璋质问。 杨宪一下子又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道:“陛下,臣一心为朝廷,不敢有半点懈怠,还望陛下明察!” 察? 杨宪心里冷笑。 刑部大牢都已经烧完了,怎么查? 朱元璋问道:“浮屠营到底有功没功,中书省是如何判的?” 杨宪此时外表还是一副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的样子,忙道:“中书省近来未曾收到漠北战事大胜的消息。浮屠营对外征战若是没有战功,未曾开疆拓土,如何能受百姓供奉?” 杨宪这话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让人乍一听还是有点道理。 毕竟这可是明初。 开疆扩土,收复边疆的将士和烈士不计其数,也并不是人人都受到了百姓的供奉。若是不按照烈武祠浮屠营的规矩来,一般战死的官兵,也就只能是个在碑上留名。 想要入祠堂,很难! 百姓们也都沉默了。 他们彼此也都知道,前些年攻占元大都,收复山西、甘肃等地的时候,也战死了不少官兵,也没见就全部人入了祠堂的,也就那些战死的将领和一些关键作用的人入了祠堂。 其余的,大多数都是立了碑,刻了名。 楚兵此时咬牙痛苦,他深深体会到了作为百姓的无力感! 官字两张口。 怎么说都是他们有理啊! 就在此时,朱元璋有些疑问的道:“浮屠营无功?谁告诉你浮屠营无功的?” 说罢,朱元璋给了一旁的冯胜一个眼神。 冯胜嘿嘿一笑,对着百官以及百姓高喊一声,道:“宣!漠北使团觐见!!” 漠北使团? 这是个什么玩意? 这一下,万民疑惑,百官不解! 杨宪浑身一颤,下意识感觉到事情开始不受控制。 朱元璋走到楚兵的跟前,见他身形健硕,眸子炯炯有神,便问道:“你叫什么?” 楚兵有些拘谨,但胜在胆子大,回答道:“回陛下,草民楚兵!” “楚兵?楚二的崽子?” “陛下……,您知道我爹?”楚兵有些震撼。 朱元璋点了点头。 此时,他有些佩服自己儿子的眼光!如此优秀的将领,如此有骨气的汉子,居然被他如同大海捞针一样给挖了出来。 朱元璋初次在集宁听说楚力的战绩时,都被镇住了! 饶是他一生经历的战事无数,也从未听说过有汉人的骑兵能够以近乎两百倍的兵力悬殊压制对方。四百多人对阵上万人! 谁说汉人的骑兵不行? 这一仗,打的漂亮! 打的提气! 事后分析战事,朱元璋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那一团烈火。 不谈战果,只谈战事,自己儿子这一仗可以说是打出了明军的威风!并且,将火器运用以及重甲骑兵的威势运用到了极致!一场天水吞没那瓦剌人近七千兵马,河面浮尸无数,宛如炼狱。 只看人数互换,浮屠营这边的六百人,换来了近乎二十倍的敌军损失。 而就在朱元璋以为漠北战事就此了结的时候,一个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消息传来。 漠北各部落军阀愿臣服于大明王朝的统治! 那些观望大明与瓦剌羊角峰一战的漠北部落,彻底被大明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给打断了脊梁。 于是乎,漠北各部落合计七十多个部落,全部向大明王朝献出牛羊,以最卑微的姿态恳求大明王朝的庇护! 至此,这片从秦汉时期一直与中原王朝作对,而后被天可汗李世民给打趴下,再到践踏汉人数百年的漠北狼庭,从此消失! 谁说浮屠营无功? 谁说晋王冲动? 一场一千两百对一万五千的战斗,换来的不光是敌方近一万人的损失,而是漠北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近二百万牧民的统治权!以及数不清的牛羊战马,草场矿产。 无功? 若是这叫无功,那何为有功? 难道在书本上大书特书天下太平,妖言惑众,就是有功?搞笑! 第376章 周祯的以退为进 第三百七十六章:周祯的以退为进 而在等待的时候,一旁的刑部尚书周祯出列行礼了。 到我老周表演的时候了啊! 周祯面色冷冷的看了一眼杨宪,随后行至皇帝面前,跪拜道:“臣恭迎圣上回京。”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周卿家清减了不少。” 周祯确实是个瘦子,身形修长,面容清瘦。曾经是元朝治下的一位举人,在一县之地担任县令,后来被朱元璋赏识,拉入阵营。 “臣,却是被国事所忧,近来茶饭不思!而今陛下还朝,臣心甚喜,望陛下体恤百姓所念,替民做主!” 杨宪气的不轻,指着周祯的背影咬牙道:“周大人,你这是什么话?” 周祯淡淡回头,只是反问:“周某向圣上谏言,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杨相国难道忘了一句话?君忧臣辱啊!” “怎么,杨相国觉得周某做得不对?要像对待御史刘炳那样对本官?” 朱元璋拧眉,问道:“刘炳?刘炳怎么了?” 周祯脸色一阵,转身拱手拜下,高声道:“启奏陛下!” “御史刘炳曾弹劾杨相国专权谋私,任用亲族,拉帮结派……。” “一派胡言!”杨宪怒喝。 正准备继续呵斥,谁料周祯如一头发狂的狮子一般咆哮道:“住口!” 杨宪愣住! 朱元璋也愣住! …… 百姓们也愣住了! 这一刻,万民失语!近万人的校场之中,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安静的地步!所有人屏息凝神,一刻也不肯错过。 周祯心里也在赌! 赌皇帝要除掉杨宪! 他需要揣摩皇帝需要的那个度,来将杨宪的丑事给一点点扒出来。皇帝需要杨宪掉层皮,他就只需要说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若是皇帝要抽杨宪的骨头,自己大可往大了说。 可如今看来,皇帝要的是抽筋剥皮!挫骨扬灰!那自己就要……不遗余力!! “陛下啊!老臣惭愧啊!!” 周祯噗通一声跪地,这一跪,让老百姓们都感受到了这位刑部尚书的悲痛! 周祯嚎啕大哭,一张清瘦的老脸哭的又是可怜,又是狰狞。 朱元璋怒目圆瞪,质问道:“何来有愧?” 周祯道:“老臣没有拦下刘御史,杨相国下令将刘炳打下监牢时,老臣亦是爱惜羽毛……,不曾出言反驳,致使刘御史受尽折磨,如今老臣痛定思痛!不可一昧惜身,定要将此大事告知于陛下得知……。” “老臣,惭愧啊!!” 凄厉! 怎么一个凄厉可以形容的出来此时周祯的演技。 天王来了都得自叹不如。 朱元璋面色震怒,身形一阵僵硬,目露凶光咬牙道:“刘炳乃是咱的老臣,是忠臣,如今居……居然……。” 一个眼神凶恶的落在杨宪的身上。 杨宪浑身一颤……。 周祯痛哭流涕,嚎啕道:“陛下,昨夜夜半时分,刑部大牢走水,整个刑部大牢付之一炬啊!” 听到这个消息,朱元璋和一众随行的臣子纷纷大惊。 李敏浑身一颤,随即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刑部大牢走水?这怎么可能!刑部大牢这么多年都……。” 下一秒,李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闭上了嘴。 朱元璋此时冷静了下来,微眯眸子,质问道:“刑部大牢走水?刑部大牢可是内城,连刑部大牢都有可能走水,那咱的皇宫……。” 说罢,朱元璋看向了杨宪。 “杨相国,此事给咱一个解释。”朱元璋语气暗含杀气。 杨宪定了定神,随后道:“秋高气爽,天干物燥,兴许是有火星引燃了稻草……,陛下,此事……。” 杨宪还没说话,朱元璋便道:“既然相国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来,那此事便不劳烦了!” 一旁的周祯还想添油加醋,便道:“陛下,老臣昏聩,不堪重任,辜负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恩宠,此事……微臣愿引咎请辞!告老还乡。” 老朱看了一眼周祯,便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瞪了一眼周祯,道:“你不过五十有三,谈什么不堪重任?致仕?致仕了你就能心安理得了?致仕有什么用?办了错事,就要想法子弥补,你是六部尚书,不是御史言官,不是说说话就能办成事的!你的拿法子出来!” 说罢,朱元璋淡淡道:“此次北巡,咱有些大事需要人去办,你且安定几日,再做打算。” 周祯心下一喜。 男人三大喜事。 升官发财换老婆,前面这两个,离自己不远了啊! 偏偏脸上还要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情不愿的躬身谢恩。 杨宪心乱如麻,此时的情况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期,他没想到一个周祯居然率先将这些事给捅了出来。 早知道,就该再狠一点! 不够狠啊! 杨宪其实原先并没有打算走到这一步,他本来只是想要报仇而已。 可深陷于朝堂之中,他能够有如今的地位和能力,脱不开浙东文官集团的支持!早年在扬州做政绩的时候,就是有士绅在背后支持,不然凭他当初那么压榨,官员早就跑了。 独善其身,说得简单。 谁又能做到真正的独善其身? 这场政治的斗争之中,只有背景实力强硬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只不过,他杨宪风光了这么久,如今,迎来了他自己的危机。 漠北使团到了,是一群奇装异服的蒙古人。 朱元璋让跪地的百姓们都起来,随后让开中间的位置。 百姓们也十分好奇,目光好奇的打量着那三四百个蒙古草原上而来的鞑子。 “这些就是草原上的鞑子?” “你看,他们的体型比咱们要高大!看起来就跟熊瞎子似的。” “不过看起来好邋遢,跟没沐浴一样。” “这些就是草原上的蒙古人,草原上没有那么多的水,所以他们常年不沐浴,而且他们身上一股子牛羊的膻味,你看他们的脖子上,那是骨头做的项链……。” 三四百个蒙古的鞑子看起来气势颇为不凡,并且他们无论是体型还是那奇怪的容貌,都让不少百姓露出惧怕之色。 昔年,在中原地带的蒙古人给他们留下了的痛苦不堪的回忆,上了一些年纪的人,都还记得当初蒙古人压迫汉人的景象。 第377章 漠北,真的胜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漠北,真的胜了!! 百姓们惧怕着这些蒙古鞑子。 人群中,余半重咬着牙。 周围百姓们露出的惧怕之色让他有些难过,余半重咬牙道:“怕他们做什么?咱们已经把他们打败了!” 这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惊醒了那些惧怕的百姓。 对啊! 如今蒙古人派使团前来,说明什么?说明草原人真的败了! “难道……难道晋王真的打了大胜仗?” “楚神威真的一人喝退万人大军?” “漠北大胜!?” 在一众百姓的不解和质疑下,那几百个鞑子朝着皇城,朝着大明朝的洪武皇帝,朝着这千千万万的大明臣民,缓缓跪下! 震撼! 轰动! 百姓们先是呆滞! 随后震惊! 最后狂喜!! “胜了?” “胜了!真的胜了!” 人群中,余半重这个热血的少年神色振奋,脸色涨红,如喝了二两烧酒一般亢奋的大喊道: “漠北从此无狼庭!!” 对啊! 漠北从此,无狼庭! 漠北,一块汉人心中的心病!昔日为什么徐达攻大都而不能彻底亡元?因为元人的根在漠北的草原!那里是汉人不曾到达的地方,也是汉人无法征服的地方!在草原上,汉人的骑兵就是怎么打都打不过元军的骑兵。 但是朱棡的出现,改变了这个情况! 漠北,一块风景秀丽,可气候多变,天气恶劣的土地,有上百万平方公里,是一头汉人极难征服的猛兽,若是朱棡不出现,最多十年!元人便成了气候。 马哈木是一个真正有能力的领导者,他残暴,聪慧,并且善于利用人心!给他时间,无异于是削弱自己的战力,十年,马哈木甚至可以拉拢十万大军! 但一个人的出现,彻底将这些原本会出现在历史正史上的事情给改变了! 漠北无狼庭,有的只是大明的招讨司! 漠北,也再没有代表着部落图腾的旗帜。 有的,只是那迎风猎猎作响的大明旗帜! 不过,大明旗帜只能到漠北吗? 不! 兴许有一天,那属于世界上最强帝国的山河日月旗,将插满这颗蔚蓝色的星球! 跪了! 在上万……不,更多!陆陆续续来的百姓将整个校场堵得水泄不通,此时人数已经多到无法去计算! 他们注视着,注视着曾经践踏汉土的鞑子跪下了他们高傲的膝盖!曾经参与过造反的老军户们呼吸急促,目光赤红,双拳攥紧! …… “跪!” 随着宋国公的一声令下,鞑子们缓缓跪下。 他们纵有不甘,纵有不满!可如今,是形势比人强!大明狼骑区区四百人就将瓦剌上万人杀得几个时辰不得寸进半步,这样的战绩,怕是只有传说中的神仙能做到。 朱元璋面色肃穆,没有一丝丝的兴奋和喜悦,只是淡淡开口,洪亮之声响彻全场: “尔等,可愿无条件臣服于大明治下?” 臣服! 臣服! 在场无数汉子心头狂喊! 甚至有人咬着牙,‘臣服’二字近乎要脱口而出! 不可一世,桀骜难驯的草原鞑子,如今!成了汉人的鱼肉! 解气! 太特么的解气了! 跪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大部落族长的长子,纵使他们心高气傲!纵使他们曾拒绝了马哈木的联盟,但如今,却还是只能充满不甘,脸上还要装作卑躬屈膝的跪下,单手放于胸前,齐刷刷用汉话喊道:“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几百人三叩九拜,纷纷献上自己部落的牛羊。 朱元璋淡淡摆手:“尔等愿臣服于大明治下,便是大明子民,受我大明朝廷之庇护,尔等牲畜,除却每年朝贡以外,皆可自行安置。但从此以后,诸部落不设卫队,不许持有人口一成以上的铁器!” …… 这注定是一场载入史册的盛会! 礼部官员端来书案,奋笔疾书,并且现场查阅历朝历代的文献记载,查阅历代中原皇帝打败北边游牧民族之后的处置办法。 最终,由刘伯温敲定了一套处置的方案,针对瀚海以内的草原改用单独制度管理,也就是完全纳入大明版图,而瀚海往北的漠北,则是采用的另外的制度管理。 具体的方案得等接下来慢慢敲定,但是毫无疑问的一点是。 大明将会迎来一个无比渴求人才的阶段! 天色很快就晚了,夜幕降临,但太平门还是人山人海。 漠北一战,真正的打出了大明王朝的虎气!打出了大明的威风! 杨宪已经面色惨白,双目呆滞。 漠北无功的谣言,被皇帝近乎粗暴的撕开! 他完蛋了。 但是下一秒,他发出了笑声。 只要李善长死了……,自己就是死,也报了仇了。 更何况,自己还……。 杨宪正在心里自我安慰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人缓缓走来。 当此人走开,杨宪的眸子突然爆发出血红色的血丝,他此时跪在地上,当看到那个人缓缓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时候,杨宪的喉咙之中发出嘶吼声! 李善长! 他没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杨宪不理解,但是他下一秒目光就朝着朱元璋看去,只有皇帝!整个大明,只有皇帝能够救下李善长!只是为什么……。 上面,朱元璋还在受诸多部落的使者参拜,他又是胜利者! 就如同当初大败陈友谅,占据应天府,建国大明那样。 他又是胜利者! 而自己……。 杨宪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位君王。 …… 对……,他或许从未真正的认识过这位大明的皇帝陛下,他自认为简在帝心,他自认为做得足够好,已经超过了李善长的作用,可为什么……为什么皇帝还是在他跟李善长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李善长? 李善长不是懒政吗? 你不是需要一个能够排忧解难的臣子吗? 我都做到了! 可为什么,你算计的还是我? 监国?!什么监国,不过是朱元璋处心积虑的一套把戏罢了……! 杨宪醒悟了!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受到重用,他错愕的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些官员,那些站在不远处的官员,已经被锦衣卫的人强硬的押走。 他懂了! 明白了! 但是,太晚了。 第378章 歌无畏!歌无畏 第三百七十八章:歌无畏!歌无畏! 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呼喊着“大明万岁”,声浪一潮高过一潮! 京师街头,这一夜注定是彻夜狂欢。 连那秦淮河边的名伶们也纷纷停止接客,在画舫花楼上彻底吟唱着那慷慨激昂的浮屠营军歌……。 充满豪气的曲词从那些柔弱娇嫩的名伶口中吟唱而出,少了几分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却多了几分缅怀英烈时葳蕤的柔情……。 “人间富贵,不贪恋!” “披铁甲兮,跨长刀!” “同敌忾兮,共死生!” “踏燕然兮,逐胡儿!” “此生只做,汉家犬!” “此生只当,汉家魂!”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 这一首军歌出自东汉时期的战歌‘马踏燕然’改编而来的军歌,是由朱棡改编而成的一首简短但颇具精气神的曲子。 京师重地,有人流连于烟花之地,醉酒笙歌,醉眼朦胧之时,犹见一只黑色铁骑踏着游龙无畏而去,朝着敌人的心腹,朝着数倍于自己的强敌,无畏而去! 此去归无路,人无再衣锦! 不由得,那些迷途浪子泪眼婆娑,感叹那些憨厚军汉的愚忠……,又可叹自己荣华一生,却如水中浮萍,脚底无根……。 亦有名伶登高浅唱,望着一轮明月邀那战死的将士们对饮。念及感伤之处,不免潸然泪下,低吟几声‘好男儿’。 男儿生当豪气,一生经历如此轰轰烈烈的一场大战,岂止一个快哉? 少年时期便流落在这烟花之地的姑娘们,早已厌倦了那些酒色之气,对那豪气万千而悍然赴死的将士亦是生出仰慕之情。 谁到戏子无真情? 这一夜,万民高呼“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漠北的汉家魂,何时能归来? …… 悲情之余,杨宪这个罪魁祸首成了泄愤的首要目标,清醒的人们在城楼下高喊:“除奸佞!” 一时间,其余人纷纷响应,大喊:除奸佞! 朱元璋命毛骧将人押送到近前,目色冰冷,如一把把利刃刺在已经失魂落魄的杨宪身上。 杨宪! 一朝宰相,担当监国大任,却在监国时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这份罪责,杨宪逃不掉! 杨宪大呼:“臣冤枉!冤枉啊!” 可百姓们不买账,只是怒骂杨宪,恼其害死了浮屠营几百将士!那是大明的军魂,浮屠营的传承!到了如今,没有任何一个百姓想要浮屠营的传承到此断绝。 只是……,一场大火,将浮屠营官兵给……。 “杨宪,你这混账!” “杨宪,你这个国贼!你该死!” “苍天啊,开开眼!弄死这个畜生!” 民愤,还是民愤! 杨宪被锦衣卫抓住手脚,这一刻,他是万夫所指,是众矢之的! 杨宪面露惊容,脸色惨白如白纸,手脚冰凉只余浑身僵硬好似冰块,他仿佛理解了当初詹微被万夫所指时的无助和惨淡……,这是民愤! 他嘶吼着,扯着嗓子近乎疯狂的喊道:“凭什么!凭什么!!” 尽管他已经要将嗓子给撕开了,但是那点声音在万民的指责下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他不甘! 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又是民愤! 他此时已经形若癫狂,被人抓着双臂,他只能摇着头毫无形象的发狂,发髻散开,发丝混乱的飞舞着!他看不清面前的事物,只能看到,在自己雾蒙蒙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朱棡! 对! 朱棡! 又是他! “啊啊啊!!凭什么!!” “我不服!我不服啊!” 杨宪嘶吼出声……。 这时候,旁边的战鼓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穿透力很强,很快就把百姓们的呼喊声给压制了下来,百姓们纷纷面色愤然的住口,目光朝着那黄盖伞下的皇帝看去。 他们也明白,不管他们闹的这么厉害,处置杨宪的事,还得是这位洪武老爷亲自发话。 “死了!” “都死了!” 杨宪突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他用那恶毒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朱元璋,被散乱无章的头发遮住的他只露出了一张歇斯底里且疯狂阴郁的脸!他仿佛在用自己最后的底气来嘲笑朱元璋! 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皱眉,随后抄起怀中的令牌,对着这位相国大人那张狷狂的脸就是一顿招呼! “啪!” 铜制的令牌被毛骧挥舞的发出了风声,结结实实的落在杨宪的牙关上。 ‘呃’的一声,那是杨宪被打的一口气泄了下来,但是还没等他的脑袋停下来,毛骧又是一令牌摔在杨宪的脸上……。 一阵金属砸在脸上的啪啪声听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鲜血混合着杨宪的唾液粘稠的顺着血肉模糊的嘴角朝着地上流去,嘴皮……嘴皮都给打的裂开了! 百姓们看的浑身汗毛倒竖,因为杨宪此时实在是惨的有些不似人样,他的嘴唇已经裂了好几块,牙齿都包不住了……,但让人更感到心神剧颤的,是杨宪那狰狞,如同一头野兽歇斯底里在向人示威的冷笑……。 “你……。”毛骧咬牙,他毛骧狠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在这件事情落了下风? “罢了!” 朱元璋开口了。 朱元璋身后跟着李善长,冯胜等人缓缓走过来。 刘伯温跟在后面,朱元璋第一个将刘伯温召出来。 刘伯温出来之后,朝着朱元璋跪下。 “伯温,你认为该如何?”朱元璋淡淡问道。 他想要刘伯温一个回答。 不过这个回答,是在考验刘伯温。 但凡刘伯温敢有一点庇护杨宪的行为,那么不光杨宪要死,刘伯温也会重新失去他朱元璋的信任! 刘伯温拜下,心里头哭笑不已,表面却只能无奈道:“臣不敢妄言!此次杨宪所犯之事罪大恶极,有失国体,当由陛下全权决断!” 说罢,刘伯温拜下。 他救不了! 也不能救! 皇帝要的是杨宪死,不是杨宪活!皇帝要一个人死,那么这个人就不可能活下来。 朱元璋心里虽然满意刘伯温的回答,但是也看得出刘伯温脸上的挣扎,知道杨宪曾经是他的学生,这么做确实让他这个当老师的面子搁不开。 刘伯温回答完,脸色惨白的低下头。 朱元璋摆了摆手:“你也累了,回府休息!年纪大了,有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办就行了。” “老臣……,谢陛下圣恩!” 刘伯温谢恩,起身身形萧瑟的被自己小儿子刘璟搀扶着回了府上。 第379章 浮屠营!从不背逃 第三百七十九章:浮屠营!从不背逃! 刘伯温离开,代表朱元璋不会再顾及刘伯温的面子。 杨宪此时整个下半边脸已经成了一团血肉浆糊,森然的表情看的众人心神微颤。 但是,不包括朱元璋。 朱元璋面色冰冷,刚毅、方正、不动声色的脸上只有让人绝望的漠视。 他,是钢铁心肠,是冷血帝王! 不可能就因为这幅惨状,就忘了杨宪的所作所为。 “杨宪,咱以为你是个忠臣的!” 朱元璋淡淡的开口。 杨宪抬头,狞笑着……,只是那脸……实在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晚了,说什么都晚了! 杨宪明白,现在皇帝要说的话,只是为了诛心!或者说,是为了敲打其他的臣子。昔日,那个被皇帝用来敲打臣子的人是李善长,如今,变成了自己! “皇……皇……皇帝……”杨宪无力的开口,可怎么也爆发不出声音。 “杨宪啊杨宪!你把咱,骗得好惨啊!!” 朱元璋突然笑了起来,随后爆发出了怒火,他双手撸起袖子,大吼着。 杨宪错愕抬头。 朱元璋笑声过后,是冷漠无情的目光以及对败者不屑一顾的蔑视。 “宣,胡惟庸!” 胡惟庸!? 杨宪突然挣扎了一下,胡惟庸?胡惟庸不是去了淮安督造钢厂了吗? 皇帝的仪仗队里,风尘仆仆的胡惟庸果然出现了。 胡惟庸快步的走上前来,随后在皇帝面前跪下……,随即拜倒道:“臣参见陛下,微臣幸不辱命!” 说罢,将袖子里的一卷卷宗拿出来。 卷宗很快打开,随后朱元璋看了一遍,便丢到杨宪的面前。 杨宪注目观看,可下一秒,就传来朱元璋如滚滚雷声的呵斥:“你这混账!” “欺咱欺的好惨!” “治理扬州之时,你这混账贪功冒进,铤而走险!洪武四年,声称扬州耕地尽数复耕,还给朝廷缴纳了壹拾贰万石税粮,结果呢?这些粮食,都是你个狗日的从商人手里买来的!扬州百姓,还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 “那所谓的责任田稻穗,竟也是你这混账从南方买来的!” “你欺咱太甚!!” 一纸卷宗,彻底揭开了杨宪的上位之路! 杨宪面如死灰,如一具僵尸一般缓缓坐倒在地。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政绩,也是他作为根本的东西!没有这些政绩,他不可能上位这么快,亦不可能这么快就成为中书省的领头人。 但是如今,这些被他视作根基的东西,成为了泡影! 周围百姓也纷纷大惊失色。 “欺上瞒下,这杨宪简直该死!” “丑闻!这完全是丑闻!” “中书省任命的丞相,居然是个投机倒把的小人!这简直……简直是荒唐!” 百姓们也愣住了,昔年杨宪上位中书省,百姓们还觉得这是个好丞相,毕竟杨宪在扬州的政绩是实打实的!虽然是个酷吏,但治世安邦的手段做不得假。 可如今,这些居然都是假的,全是杨宪一个人弄得一场戏法。 这如何不让人震惊? 同时,对于杨宪的怒火与憎恨更加强烈了! 他们此时都想着如同昔日晋王审判那些河南贪官一样,审判杨宪!为烈武祠的几百英烈,为大明浮屠营的六百将士们,报仇雪恨!伸冤昭雪! 这些,都是胡惟庸查出来的。 胡惟庸明面上说的是去淮安,实际上在去淮安的第二天就转头去了扬州调查这些事。 当年的扬州住户大部分已经搬迁,为了追查这件事,胡惟庸当真是费了老力气! 其实这些事到这,不少官员心里已经明白。 杨宪当初能够做成这些事,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朝廷批下的钱,根本买不了十二万石粮食,能够买下这笔粮食,唯有浙地的士族出手,用他们的钱来给杨宪促成这一桩政绩,好为以后在中书省埋下自己的人! 杨宪,也正是那一年对自己的老师刘伯温失去信心,转身投入士族的怀抱。 而杨宪也确实是没有让士族们失望,他不到三年就升任中书省丞相,甚至一举成为监国! 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杨宪是没办法抽身的,他背后不只是一个杨家,更多的是浙地士族,以及朝堂上这密密麻麻的浙地籍贯官员。 李善长缓缓跪下,在朱元璋面前道:“老臣请罪,昔年发生此事,是老臣查处不当……。” 李善长请罪,朱元璋淡淡道:“这些事绝非一朝一夕促成,咱已经让蒋瓛去查了,查的出什么,就要看命了!” 这个时候,朱元璋更为信任锦衣卫了。 只有锦衣卫,才是自己的狗! “杨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朱元璋质问道。 “你霍乱朝纲,结党营私,连咱这个皇帝你都要欺瞒!你眼里还有没有咱这个皇帝?” 杨宪只是无神且疲惫的惨笑……。 “死了……,都死了……!” “浮屠营……没了……!” 杨宪嘴里只是念叨着这两句。 浮屠营死了? 有人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爆发出怒火,怒吼道:“浮屠营没了?怎么可能,难道死在了刑部大牢?” 这时候,百姓们也纷纷回过神来。 昨夜刑部大牢失火,难道就是杨宪放的火? 是了,一定是是了! 一定是这厮狗急跳墙了! 百姓们顿时有些伤感起来,有的甚至控制不住的痛苦出声! 那一刀砍了兵部侍郎的将军,居然就这么葬身在了火海之中吗? 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漠北恶劣的天气下,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兵之上,最后居然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杨宪,你该死!” “该死啊!” “诛九族都不为过!” “九族?我看是十族!” 朱元璋面色更为阴冷。 他已经在考虑杨宪的死法。 而就在百姓们慷慨激昂,一致对外的时候,城门口有人大喊道:“没事!浮屠营的将士们没事!” 循声看去,百姓们在城门之下果然看到一群步行的汉子走出城门! 没死? 领头的,正是盛庸跟赵武。 而让人动容的是,将士们全部赤裸着上半身,露出健壮的身躯,背上背负着荆棘,亦步亦趋的走到皇帝的面前。 六百将士缓缓跪倒在皇帝跟前。 “你们看,他们身上的伤!” “天啊,跟蜈蚣爬一样!” “箭伤,刀伤,还有被人咬下来肉的伤疤,这些人经历了什么?” “不对!你们看,他们的伤基本上全在身前,身后一点伤没有!” 百姓们突然沉默……。 伤在身前……,说明,他们不曾以后背示敌!他们,从始至终!都是用的,正面在迎击敌人的进攻! 这群汉子,可敬! 第380章 他不可能就这么黯然离场 第三百八十章:他不可能就这么黯然离场 百姓们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浮屠营的将士们跪下。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什么事情让这么多铁骨铮铮的汉子跪下? 李善长,胡惟庸两人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 但如今这个场合,他们只能沉默。 今日,注定了只能是朱元璋匡扶正义的舞台,也注定了,浮屠营会成就不世之功! 浮屠营没死? 杨宪呆滞了。 但下一秒,他看到陈宁站在了胡惟庸身侧。 这一刻,他明白了! 陈宁,一直都是胡惟庸的人! 陈宁鼓动他鱼死网破,可到头来,他才是那个一脚将自己踹下悬崖的人!杨宪惨笑,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半点挣扎的希望了。 他所期望的两个关键,全部被玩弄在股掌之中。 “为何而跪?”朱元璋开口问。 盛庸与赵武纷纷拜下。 盛庸道:“陛下,这一跪,是替那些战死的弟兄们跪的!” “这一跪,跪的是烈士们的亲属,跪的那是战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们!” “他们的父母少了一个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他们的妻儿少了家里的顶梁柱!抱歉,没能将他们带回来!” 说完,盛庸俯身叩拜。 其余汉子眼含热泪,也纷纷拜下。 六百多个身材精壮的汉子,六百多个有情有义的灵魂!他们在向那些战死的弟兄送去最真挚的感情! 楚兵抱着怀中的骨灰,此时双眸婆娑,少年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倔强。 朱元璋看到了这些亲属们悲痛的脸,也看到了那少年倔强不甘的神情。 “孩子!” 朱元璋轻唤。 楚兵走了过来,欲要下跪,被朱元璋拦住。 朱元璋打量了这个孩子几眼,一眼看出这娃娃是个当兵的好料子。身材魁梧,能忍气吞声,亦能爆发出雷霆之怒!尤其是那不屈的脸色,简直是为了战场而生的。 “这是你的父亲?” “是的,陛下……。”楚兵黯然点头。 朱元璋的手轻轻抚摸了下楚力的骨灰盒。 随后,又摸了摸楚兵的脑瓜子。 “哭了?”朱元璋问道。 楚兵先是摇头,可摇头几下,又缓缓点头……。 “陛下!” 这时候,一个老者受人搀扶来到近前三丈处,被锦衣卫拦下。 楚兵抬头,有些急切道:“陛下,这是家里的老祖……。” 一旁的周祯开口将老太爷以身为盾,坐镇烈武祠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更是咬牙切齿的道:“兵部的官员硬生生将烈武祠给拆了!不顾百姓生死,不顾民情激愤,简直是……荒唐!” 这一语,更是让百姓们内心愤怒不已。 烈士的祠堂尚可被这些官员给拆了,若是哪天惹到他们,怕是自己家祖坟都保不住! 朱元璋冷哼一声,目光斜视了一眼杨宪,随后示意让楚家老太爷上前来。 “赐座!” 听闻楚家太爷八十有三,朱元璋立即让人赐座。 老太爷脸色虽不太妙,但精神头还是十分激昂,见皇帝如此礼遇自己这个庶民,一时间受宠若惊。不过老朱向来是对自己臣民十分爱护的,硬是上前拉着老人家的手,将老人家按到椅子上坐着。 古往今来,多少皇帝假心假意对百姓装模作样的善待? 可只有朱元璋这位帝王,出身贫农,从未忘记自己的根!不管后世那些怨恨朱元璋的文人如何塑造朱元璋暴君的形象,依旧无法改变朱元璋从未愧对百姓这条事实! 他的残暴,他的冷酷,一是对骄兵悍将,二是对无良官宦! 朱元璋站在楚家太爷的身侧,朝着那些负荆请罪的浮屠营官兵感慨道:“这一礼,咱勉勉强强受了!咱也有个儿子和甥孙,漠北一战……不知所踪。” 百姓们纷纷沉默。 那位创造了漠南漠北神话的晋王殿下,至今还生死未卜! 提及此事,浮屠营官兵们更是黯然神伤。 朱元璋没有表现的太过于悲伤,只是单手握着椅子的后背,有些用力的握着!依稀可见,老朱那微微颤抖的手臂。 他不心疼那是假的! “传……传咱的旨意!” “明日午时,洪武门外,举行朝会!凡京中在职官员必须到场,但凡有不到场者,斩立决!” 朱元璋又下令撤掉杨宪的相国职位,并且收监诏狱,等待审判。 天色已晚,但京师百姓热情不减! 浮屠营大胜!大明拿下漠北那浩瀚的土地,大明国土面积一下子扩大了五分之一,如此开疆扩土之功,当朝谁人能比? 百姓,需要力量,需要信仰! 浮屠营的战事,如今就被百姓们当成了是大明王朝的信仰寄托。有如此强悍的军队,百姓们心里,踏实! 从此以后,谁还会说草原的骑兵强悍?再强悍,不也一样是咱大明的手下败将?再厉害,不也连带着人跟土地都归了咱们? 楚力,一个简单却不平凡的名字! 一举成为了当代名将榜首! 虽不及徐达、常遇春那般是将帅之才,但要说当世将领谁最让人感到大明军威,必须是这位新晋的楚神威! 一人一马,喝退万人! 虽没有封狼居胥,可他已经是大明百姓心目中的当代霍去病! …… 城门外不远处,林嗣文等人再次相聚。 余半重面色涨红,神情激愤,对着林嗣文拱手道:“余某,幸不辱命!” 林嗣文也脸色有些发烫,双手抱在一起,可以看到,他的左手缺少了一根指头。 林嗣文还礼,笑道:“余小兄仗义!” “为王爷办事,余某自当竭尽全力!没有王爷,便没有我余半重的今日!”余半重坚定道。 这时候,青眼也走了出来,微微一笑,负手道:“尔等便不要互相奉承了,善后之事不可松懈,切不可让人趁机捕风捉影!” 余半重点头。 随后,余半重有些担忧的问道:“王爷他……。” 唐乐脸色稍显黯淡……。 倒是林嗣文目光之中满是火热与自信,林嗣文淡淡一笑,随后脸色无比严肃的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如王爷这般与世无双的天才,上天既然创造了他,便不可能让他就这么黯然离场!” “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等着王爷……王者归来!” 第381章 可称:长生帝 第三百八十一章:可称:长生帝 “咚咚咚……。” 微风轻拂,今日罕见的是一个多云天气。 天地明亮,日光照不出人影,却让人感受到气温的缓和,一阵微弱带着街边羊肉汤香气的微风吹过,吹动饥肠辘辘的人心里的馋虫。 定睛一看,好家伙,街边尽是各种吃食,面片汤、炊饼、金陵板鸭、阳春面,比比皆是。 可饶是如此,那些早就提前占据了好位置的百姓们还是强忍着腹中饥饿,看着洪武门外大校场之中已经准备齐活的场面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一日,百姓们议论最多的,那就是关于浮屠营的封赏了。 百姓们并不知道这场看似慷慨激昂的盛会背后有着多少官场上的暗流涌动,他们只知道看着解气!看的提气! 丝毫没有人去在意他们当初指责浮屠营战败时的嘴脸。 民嘛,千百年向来如此。 随波逐流,才是九成人的人格。 随着那朱红色的宫门大开,皇城之中缓缓出来两队引驾力士,各自持着大纛而出,随后分列御道两侧,旗帜随风起舞,而后皇城门洞之中皇帝的仪仗缓缓出现……。 黄盖伞下,大明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坐在銮驾上被十六个力夫抬着走出。身后跟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朝着校场而来。 恢弘的场面,盛大的队伍! 近三千人的仪仗,数不清的宫女太监依次排列,以及分列队伍前中后的卫兵,还有规模庞大的鼓吹乐队,有超过三十种乐器,总计人数超过五百人! 这就是大明皇家的尊贵。 盛会举行的并不复杂,不过便是用再多的笔墨,也难以去形容这场盛会的震撼程度! 整个礼部昨夜是彻夜未休,上上下下四个部门包括:仪制、祀祭、主客、精膳四司全部没有休息,另外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太仆寺也快速运转起来。 不过有些无语的是,昨夜不少六部九卿的官员正在布置着今天的这场盛会,莫名其妙就被锦衣卫的给抓去了诏狱之中。 而且是从岗位上给活生生拷走的。 那些下属的官员都傻了。 没了领导,他们听谁的? 好在胡惟庸跟李善长临时任命,立马开始组织官员和军队准备这场盛会。 礼乐声,擂鼓声,响彻校场。 并且还有鞭炮响起,宛如大年一般热闹。 在校场之中,最先登场的是漠北的使团,他们在这场盛会上正式献上降书,并且接受大明的敕封。 朱元璋倒也大方,根据各部落的人数以及地理环境,封了三十多个四品上骑都尉,其余的也都是五品校尉。 这是官职,不是爵位。 大明非军功不得封爵,能够给官职,已经是朱元璋网开一面。 期间,原北元齐王,现任大明宁国公扩廓帖木儿也出现在了校场之中,站在朱元璋的侧首方,代表自今日起,漠北再无其他政权。 并且,由一个草原部落的继承人发起的呐喊,将朱元璋称之为‘天可汗’。 天可汗吗?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扶手之上。 这一刻,饶是老朱心神沉稳,也不免出现了一些恍惚之感……。 继明军打败陈友谅,收复中原,守土复疆,开创大明之后,朱元璋又一次在汉人崛起的史书上写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咱……,不喜欢这个名字。” 在万众瞩目之下,朱元璋摇了摇头。 李善长,胡惟庸,纷纷愣神。 就连刘伯温都恍惚了一下,如此……。 “说起天可汗,人们想到的都是唐太宗!那是八百年年前的人物,和咱老朱扯不上关系!” “咱老朱,绝不活在他李世民的名号下。”朱元璋淡淡道。 李善长灵机一动,当即跪地高呼:“陛下,老臣以为使者乃是好意!如今大明君威初临漠北大地,是该以一个契合漠北草原人的称呼让他们记住您的圣恩。” “草原人没有称呼陛下的习惯,不如以他们的称呼,称呼您为……,长生帝……。” …… 长生帝……。 这个名号,是不是太大了? 南极长生大帝,又名玉清真王,乃是元始天尊第九子,也就是人们熟知的南极仙翁! 刘伯温皱了皱眉,若是用这个名号,道门那边,会不会有点意见? 而还在众人考虑的时候,那边的诸多使者已经跪地高喊“长生帝陛下万岁!” 长生帝吗? 朱元璋缓缓起身。 中原的皇帝,似乎已经满足不了老朱的心,再当一当漠北的皇帝,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百姓们也被震住了。 长生帝陛下? 这般称呼,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能够做到? 这是基于蒙古人的神,长生天上做了改变! 这一刻,百姓们纷纷响应,他们不在乎什么道家不道家的,他们只在乎自己的皇帝是不是这天下第一帝! 朱元璋缓缓抬手,以浑厚,响亮的嗓音道:“众爱卿,平身!” …… 至此,朱元璋继洪武大帝的名号之后,又得到了一个影响漠北几百,乃至上千年的名号。 大明洪武长生……帝! 漠北也成为大明的领土,每个部落,每年要朝贡足够的牛羊,并且无条件的接受大明朝廷的驻军安排以及生意往来,绝不能封锁部落与大明朝廷的来往! 同样的,作为交换,朝廷的驻军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并且遇到外敌来犯,朝廷会做主肃清或者剿灭。 原来的大明没那个底气。 但是未来的大明,有!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眷命,扩土中原,鞠躬二十余载,残庭残喘于漠北故地,俯瞰中原,朕心难安。今大明斥候遇袭,晋王棡领兵深入漠北荒漠八百余里!一战定鼎漠北,漠北一战,将士壮志诚成,护我大明疆土,亦开疆万里之遥!可谓壮瀚!” “今:追封浮屠营营长,大明五品武德将军楚力为镇北侯!食肆二百户,赏:金一百两、银一千两、绯服一套、犀带一条、宅邸一座、允屯田八百亩,牛羊各五十匹、粟米十五石,布帛二百匹、茶三十斤。” “另:追封楚力夫人徐氏为四品诏命夫人,” “其余战死官兵,皆有抚恤,立烈武祠于城北,永受供奉!凡战死官兵直系亲属,可见官不拜,转为良籍!每家抚恤金十两,银百两,赐玉带一条。” “……。” ps:追封肯定要比寻常封侯高得多,死的就是封王都没用,又不能世袭罔替,更别提有什么实权。老朱这么忌惮权利,徐达这些死了还是给追封了王,所以不要纠结楚力这个侯爷的爵位。像盛庸这种活着的,连爵位都捞不着,毕竟明朝最低都是伯爷! 另外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没办法在评论区回答,但是你们每个评论我都会看,而且会看得很仔细,一遍遍的看。由衷感谢那些追看很久的读者,你们就是我的是精神食粮。 第382章 咱俩……揍他 第三百八十二章:咱俩……揍他! 楚力封了一个侯爷,并且是与他实际战况相得益彰的‘镇北侯’,给他的赏赐之中,允屯田八百亩这一项是只有公侯才有的特权。 这也就是所谓的私田! 也就是地主的本质。 楚兵叩谢谢恩,但面色却看不到什么欣喜的神色。 战死的封赏完了之后,是还活着的这些将领。 赵武敕封大明从四品显武将军、盛庸敕封从四品信武将军。 其余跟着出征的将士,也封了十个九品武勋。 不过这些都是荣誉称号,没有实权的,没有具体的职能所掌。或许是考虑到是朱棡的手下人,老朱并没有给他们军队让他们带领。 百姓们欢呼雀跃,看到功臣与英雄得到了相应的功名,百姓们由衷的爆发出那最真挚的心声。 人们都是向往美好,向往十全十美的,任何波折与故事中间的波澜都会让故事显得不那么完美。不过如今,故事得到了完美的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 浮屠营官兵下去之后,和各自的亲人们见了面。 一见面,浮屠营官兵们的父母,妻儿,都哭的好似泪人一般。其实这个时候,什么封赏什么赏赐都是后说,真正能够从战场上活下来,已经是谢天谢地。 王景宏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帕子轻巧的递给朱元璋。 “皇爷,风大……。”王景宏轻声道。 哪是什么风大啊。 朱元璋看了一眼王景宏,不做声的将帕子接过,随后看着那些家人团聚的官兵们,淡淡道:“是吹得咱有些迷了眼。” 这位功盖汉唐的传奇帝王,想儿子了。 浮屠营接旨谢恩之后,又有圣旨降下。 大明的中书省左丞相杨宪,因私废公,罔顾国法,自今日起废黜其中书省左丞相之职,并按律法处以极刑。 …… 这场盛会持续了四五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才朱元璋的仪仗才退回皇宫之中。 皇城之外,陈宁和胡惟庸都略显疲惫的走在城墙下的路上,周围人员来来往往,两人缓步而行,倒也显得有几分默契。 “该说不说,恭喜胡相了!”陈宁皮笑肉不笑的侧头说道。 “恭喜?有何好恭喜的。”胡惟庸淡淡道。 除去了一个政敌,竟是看不到他脸上半点喜悦。 陈宁笑意盈盈的看着胡惟庸,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也看不穿胡惟庸到底在想什么。 “皇帝这手引蛇出洞可是玩的出神入化,从始至终,只是给了杨宪权力,但杨宪自己将自己的党羽给揪了出来,连锦衣卫都没用啊!”陈宁摇头感叹。 胡惟庸没接话茬,这明显是陈宁套话的。 胡惟庸点头道:“杨宪鬼迷心窍,能有今日,也纯粹是自找。” “既如此……?”陈宁想问,既然如此,那你还摆着这幅臭脸干嘛? 浙东士绅家族一口气死了那么多朝中的门路,从此你胡惟庸可以说是独领中书省,你还不高兴? “你觉得我该高兴?还是跟杨宪那样,上任两天便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胡惟庸没好气的说道。 “别忘了,杨宪倒了,但现在还有一个需要我胡惟庸看脸色的人存在!” “浮屠营胜了,并且是大胜,这位晋王殿下若是没了还好,若是还在,倘若他回朝,岂不是还要事事顺着他的心意来办?” 当官,都想要一个一言堂。 说话管用的才是领导。 说话不管用,你就是个传话筒。 胡惟庸这种人,最在意的就是官权,他恨不得老朱现在就去养老,自己操刀自己干。 不过很显然,这是扯淡。 “那这位晋王……,岂不是成了无解的难题?”陈宁道。 凭如今这位晋王在民间的声望,怕是很难让大臣来撼动得了他的位置! 胡惟庸腮帮子浅浅的动了动。 他跟杨宪最大的差别就是,杨宪的心没他的大! 胡惟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没有如杨宪那样容易满足的意思!从洪武初年沉浸于官场开始,胡惟庸便越发不满足于自己所处的位置。 他曾经担任过朱元璋的元帅府奏差、吉安县通判、湖广两省佥事、太常少卿、太常寺卿、参政执事、左丞相、右丞相。 他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进主中枢而存在的。 从龙凤元年跟着朱元璋以来,官途坦荡,年纪轻轻就爬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他该傲吗? 该! 纵观古今,谁人又有他胡惟庸这般意气风发? 独领中书省啊! 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人血液沸腾了。 至于那位晋王……。 胡惟庸有些摸不准,现在只能祈祷这位晋王,真正的亡于漠北! 死了还好,若是还活着……。 这一次,或许就连淮西的那群老杀才,也开始忌惮了。 …… 当夜,朱元璋召集官员们议事,连夜将杨宪以及他一手提拔的那些官员处置给敲定下来,基本都是处死。 粗略计算,要处死一千多人。 其中,最让朱元璋愤怒的就是由杨宪提拔的国子典籍花纶,朱元璋看完他那篇文章,当场下令夷三族。 妖言惑众,胡言乱语,这种人不杀,不足以泄老朱的愤! 咱的儿子为国建功,开疆扩土,古今王侯将相鲜有与之比肩者,如今,这些读书人居然说要将这些地方给让出去。 额的! 都似额滴! 而杨宪,则是腰斩之刑。 忙完之后,已经是午夜。 朱元璋坐在那张比较宽大的床榻上,疲惫的曲起腿双手抱着就这么在榻上休息。 “重八。” 半梦半醒间,一个轻柔且温柔的声音传来。 朱元璋睁开眼看了看,见马秀英一身朴素的素衣坐在床边。 “妹子……,你来了。”朱元璋咂咂嘴,睡眼稀松的转身坐了起来。 “吃点东西。”马秀英轻声道,起身去桌子边将带来的食盒打开。 朱元璋心里暖洋洋的。 这么多年了,只有自己这位发妻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 “咱……,倒真的有些饿了。”朱元璋接过马皇后递来的汤饭。 鸡汤煮的饭,里面加了青菜,很清淡,但十分清香,让人食欲大开。 “妹子……,老三他……。”朱元璋拿着碗,似乎有几分歉意。 作为父亲,没把儿子带回来,让朱元璋有些惭愧。 “别说了,你心里想说什么我明白。”马秀英端来一个小的矮桌放在榻上,随后坐在另一边,叹了口气道。 “你的当爹的,我是当娘的,咱俩心里都着急。但现如今没消息,也只能等着……。” 马秀英是明白人,告诫朱元璋道:“重八,你是皇帝,国事才是首要的!不可因小失大……,老三这次莽撞了,以身犯险……。” “若是还活着,回来……咱俩揍他……!” 第383章 逃出生天 第三百八十三章:逃出生天 “啊啊啊啊!” 一声有些响亮的尖叫声在这片荒漠之中响起。 “咋了?咋了?有狼?” 正享受着这几日来之不易美梦的李景隆从睡梦之中惊醒,拿起手边的刀便抢先站起来,随后谨慎的望着四周。 邓芳也从一旁窜了进来,只是下一秒,邓芳就愣住……。 “你……。” 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从某个王爷的怀中发出。 李景隆刚想要低头,却被邓芳拽着衣领给拖了出去。 “诶……拽我干啥啊?外面有狼啊……!” 邓芳无语的踹了李景隆一下。 有狼? 屋里还有色狼呢!你怕不怕? 等到邓芳拽着李景隆出去,朱棡才缓缓将怀中的海别给松开……。 “你……,你醒了?”朱棡问道。 海别……,额,现在应该叫西红柿,这位草原上的公主殿下,已经脸红的跟一颗番茄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将她贴身抱在怀中的朱棡,更是感受到了她身上那愈发滚烫的体温。 “嗯……嗯……。”海别先愣了下,然后才确定的嗯了一声,随后赶忙低下头,不敢去直视朱棡的眼神……。 “我……额……你……。” “我知道……,我知道……。” 听到朱棡要开口解释,海别抢先回答。 “知道……知道就好。”朱棡讪笑了一声。 “那我们……。”朱棡试探性的问了问。 美女在怀,温热的体温,凹凸的质感,难免让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心辕马意,别说朱棡,就是圣人来了,也不一定就坐怀不乱。 朱棡想着怎么化解尴尬,而海别却是想着这些天的点点滴滴。 只是一想到朱棡每晚给自己擦拭身体,两人还肌肤相亲的抱团取暖,海别就感觉到身体一阵炽热,脑子更是发晕犯迷糊。 “我……起不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海别缓缓将脑袋贴在朱棡的胸口。 起不来……,那就别起来了。 朱棡叹了口气。 “你的伤给我看看……。”朱棡道。 海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缓缓偏过头,将肩膀的伤口露出来。 伤口已经结痂,狰狞的伤口足有六七公分大小,如今虽愈合,却留下了狰狞丑陋的疤痕,在少女茭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突兀!尤其是其中疤痕的起伏,更是摸上去有些膈手……。 “很丑吗?” 听到朱棡细微的叹气,海别有些担心的问道。 “还好。”朱棡鬼使神差的道。 还好? “那就是很丑了?”海别一下子有些气呼呼的将盖着两人的宽布给扯过来盖住自己的身体。 连带着鼻翼下方也给盖住,只剩下脑袋和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在外面。 此时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小山谷底部的岩洞之中,洞里有一堆柴火在燃烧,热气流充斥之下,岩洞倒也有几分暖意。 朱棡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揉了揉鼻子,随后伸出有些不知所措的手……,似乎是下了决心,这才将海别给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下一秒,原本盖着自己的海别也一下子转头,随后贴面而上,在朱棡的唇上印了一下。 生离死别之下,她一直能够感受到有个人不离不弃的护着自己。 她知道,是他。 是他不顾生死将自己从水中捞起,是他为了给她补充营养跳进冰河之中摸鱼,也是他背负着她在荒漠之中步行百里……。 她曾向长生天祈祷,自己的未来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可如今她才明白,顶天立地,并不是指的盖世英雄。 而是能够给自己身边人温暖和安全的男人。 撑起两人的一片天,护住家人的栖息地,这就是顶天立地。 而自己所吻的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他或许真的可以用‘奇男子’来评价! 智慧、强大、有气魄、有担当!也只有如此男儿,才能降服她博雅论、海别。 而朱棡就简单多了。 ‘我靠,番婆子就是生猛!’ …… 一吻定情? 或许,反正接下来两天,马儿也活生生饿死了,朱棡背着海别,四人前行了五十里地,终于在步行了十七天之后看到了不远处郁郁葱葱的草原以及蒙古包。 亦集乃,到了。 亦集乃是草原上一个部落的名称,不过已经降了大明。 这地方在现代有个称呼,叫额济纳旗。 亦集乃有两个大湖,两个大湖都有一条外接的河流,随后在十里地外汇合,最终成为一条大河。 也就是张掖河。 也可以称之为,弱水! 走到这里,代表朱棡四人真正的逃了出来。 “这就是亦集乃,没想到如今这么繁华。”海别有些虚弱的感慨了一声。 “不能放松警惕,这地方虽然如今是大明的领地,但基本都是蒙古人和沙州、甘州人。”朱棡道。 李景隆和邓芳点了点头,四人朝着看似不远,但实则还要步行半天的亦集乃城而去。 等到傍晚,四人才到了城外。 好在李景隆有随身带钱的习惯,在自己衣角里面缝着一根小黄鱼,这根小黄鱼倒成了几人的救命稻草。 朱棡也没嚣张到就这么大摇大摆说自己是王爷的份上,西北这些地方匪患无数,基本上是个山头上面就有土匪,专门拦截商人。 或者说,他们只拦截那些不在保护范围内的商人。 好在一根小黄鱼在亦集乃还是有购买力的,买了两套衣裳,换了两袋子的肉干,又跟卖货的人打听了消息,朱棡心里便有了打算。 从亦集乃入甘州一路是半水路半旱路,这也就是说,半道需要力夫搬运货物,他打算找个商队,充当力夫,让商队带着他们四人一路南下,入嘉峪关。 找商队不难,一个商队队长主动找上朱棡,问他是不是想要去肃州。肃州就是入嘉峪关后第一个到的地方。 朱棡没直说,只是问道:“你的商队在这些地方,能畅通无阻?” “嘿,你这说的啥话?我朗七在张掖河这条道上行商二十年,沿途的强人们哪个不知道我朗七?你只管放心装货,这条道,我朗七门清!” 朗七? 朱棡点了点头,记在心里,倒也没过度追问。 只是当朗七看到海别的时候,有些不乐意,他觉得带着病人,还是两个女娃娃,有些累赘。 不过这一切都在邓芳一把提起两百斤的石锁之后烟消云散。 “女侠,请!” 第384章 路途 第三百八十四章:路途 朗七冷汗淋漓的将邓芳给迎进了蒙古包,随后便吩咐手下打包装货,准备返程。 商队一共有十二个人,共七辆大马车,车上都是未经处理的羊毛跟牛皮,这些都是蒙古人杀羊杀牛的时候存起来的。 在以往没有互市的时候,都是商人们每隔三四个月走访牧民们收购,这样就导致运输成本变得很高,商人们开出的价格不会很高。 而如今,有了朝廷在中间协调,商人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提高价格。 好在,大同毛纺工厂开的价格不算低,他们还是有钱可赚。 休息一天之后,朗七便要出发。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赶着车出了亦集乃城,朱棡四人是外加进来的,被分配在中间的一辆马车上。 出城的一路,都可以看到在亦集乃的道路两边有一些驻扎在这里的商队,等待着和牧民们收购毛料牲畜。 “这些商贾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李景隆赶着马车,看着这些奔波的商人们,感叹道。 朱棡淡笑道:“都是为了生活,想要好的生活,就要承受比别人辛苦的事实。” 邓芳也轻声道:“相比于他们,很多公侯之子,怕是连苦头都没吃过。” 她是清楚这些事的。 凤阳老家那个地方,几十个侯爷都有府邸,他们的庶子还有亲戚都生活在那里。前年皇爷因为各家公侯为祸百姓的事申饬过他们,不少原本在京师权利中心的老侯爷都回了凤阳养老。 但是要说他们真的就乖了? 那不显示。 这两年,这些个勋贵们又找到了发财的路子。 盐政! 说句不客气的话,别看沙州这些地方天高皇帝远,但来往于内地的那些盐商,基本都是公侯们的人。 并且,私盐居多。 公侯们在军中有威信,有名声,并且多数子侄辈或者战友,都是如今看管各地关隘的人。他们知会一声,其他地方自然而然就放行了。 这都是邓芳偶然间听来的,并且还是从她爹的口中。 邓家,也有几支商队,不过是在蜀中往来。 “公子,咱们是回京师还是……。”李景隆问道。 “先看看,咱们人单力微,等到了嘉峪关再做打算!那里的守军若是熟识,咱们便可以回京,若不是熟识……,怕是还要在嘉峪关待一阵子。” 朱棡很谨慎,锦衣卫先前派过人入驻沙州,据锦衣卫所说,沙州很乱! 乱的有些无法治理。 其中最乱的,就是处于畏兀儿与大明的交界地带,紧靠着罗布泊的哈密力。 哈密力如今是畏兀儿政权在掌握着,领导者是原先元朝的威武王兀纳失里,自称哈密国王。 不过由于察合台汗国紧邻哈密力,这些年察合台汗国大有入侵哈密的意图,多次派兵驱赶兀纳失里的百姓。 在驱赶之下,百姓们纷纷逃入大明,定居于河西一带,所以就目前来说,沙州、肃州等地,是一个多民族多元化的城池,其中的畏兀儿人也不在少数。 并且这些地方匪患很严重,叫得上名字山头的都被人占着。 在朱棡的计划之中,这条自安史之乱之后就一直断开的丝绸之路,是有可能重现昔日辉煌的!并且丝绸之路只要一开通,大明就可以跟西域密切的来往。 到时候,至少烤羊肉能放点孜然了。 …… 前两天的路程进展顺利,并且得到了食物的补充之后,海别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好转。 唯一难受的就是一路的颠簸,实在是将四人的肠子都要给翻转了。 “呕……。” 大山底部的峡谷里,李景隆扶着马车艰难的干呕着,并且揉着肚子,企图好受一点。 “他们……怎么一点不见难受啊。”李景隆有些无语的洗了把脸,纳闷道。 邓芳脸色也有些难看。 骑马的颠簸和赶车的颠簸完全不一样,这些地方到底是碎石,马车的轮子硬邦邦的压上去,落下去的时候‘咯噔’一下,人都给滕傻了。 朱棡苦笑道:“别拿你第一次的体验跟人家吃饭的本事比!他们常年来往这条路,早就习惯了。” 天色逐渐暗沉,朗七也招呼大家安顿下来,在一处山洞之中就地扎营。 夜色下,两边的高山就好似两座参天的守卫护着这条峡谷,峡谷底部便是张掖河,由于此地峡谷很窄,河水奔腾的很厉害,白花花翻涌着声音很大。这些地方是山是石灰岩质地,质地坚硬又嶙峋,连土都看不到,山上也只是生长着一些苔藓植物,贫瘠艰苦啊! 谷地风很大,贯通谷地的风吹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尤其是此时已经是十月底,冷风更是刺骨。 他们在高原上呆了十几天,连脸上都出现了一些高原红,好在其余的商队赶车人也差不多,所以也看不出几分差别,混在人堆里并不显眼。 朗七给了四人一口铁锅,最让人哭笑不得是这口铁锅居然还是大同产的。 用粟米煮了点粟米饭,而后就这一些热水煮过的肉干就这么吃了一顿饭,这几天下来,他们基本都是这么吃的。 “这个地方扎营,应该没什么问题?” 饭后,朱棡和朗七搭了几句话。 朗七拍着胸脯保证这个地方安全,并且信誓旦旦的道:“这个你放心,这地方是来往商队都住的地方,咱们脚力不错路赶得快,明晚就到咱们明军驻扎的地方了,到那也就安全了。” 朱棡点了点头,随后跟朗七又闲聊了几句。 朗七是开封人,十年前逃难来的西北,开始只是在商队里当力夫,干了几年就跟同乡的一个富商合伙建立了商队,他负责跑商,那个富商负责谈生意。 这两年下来,由于朝廷打下来的地方越来越多,做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收购的这些羊毛跟皮子,几乎都不愁卖。 “要我说啊,还得是咱们中原人会享受!你别看这些皮子卖相不好,送到江南去,那些作坊一转手就能做成各种形式的东西。” 朱棡笑道:“没指望搞点牛筋?那玩意可挣钱。” 朗七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犯法的事咱不干,那玩意买卖一点就是重罪,咱可担待不起。”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赶紧休息!” 第385章 定情之后的突变 第三百八十五章:定情之后的突变 朱棡一晚上都不怎么睡得着。 睡前,他告知其余三人都是和衣而睡,李景隆和邓芳都是半坐在墙角,在手边随时放着刀。朱棡则是睡在里面,护着身侧的海别。 “你没睡吗?” 海别轻柔的声音传来。 朱棡侧头,透着已经几乎要熄灭的柴火堆,还能看到海别脸颊的轮廓跟一双水盈盈的眸子。 “嗯,总感觉心神不宁。” “说说话。” “行。” …… 两人沉默了一会,随后似乎有一股冷风袭来,在洞口躲风的马儿们也不安的打了几个喷嚏。 “有些冷。”朱棡脸不红心不跳的将海别往自己怀里塞了塞。 这下子,让海别有些面红耳赤。 只是这种被怀抱的感觉让她十分受用,这只草原上不拘的小马驹,此时也被朱棡所驯服,像一只小猫一样躲在他怀中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你为什么要救我?” 海别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朱棡回答的很坦荡:“施人于恩,不发于言;受人之惠,不忘于心。” “所以,只是为了恩惠?”海别再问。 “不全是。” “那是什么?” “你问题有些多了。”朱棡有些无奈的道。 海别微微撇嘴,她可不是徐妙云那种聪慧的女子,一路走来,她都只是默默地在看着朱棡的背影前行着,学汉话、学诗词、甚至跟王府的丫鬟学女红。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连海别自己都不知道。 感情或许有些时候就是如此,总是让人摸不准头脑,让人作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给出解释的事情。 “我不管,你必须说。” 她有些傲娇的伸出双臂勾住了朱棡的脖颈。 这一刻,才证明了草原的女子其实并不是不能做到柔情似水,而是未曾遇到过那个让她展现出柔情的男人!她发丝用买来的香皂洗过,有一股香味,这股香味顺着怀中的热气一起扑打在朱棡脸上。 昏黄的火光映照下,躲在这偏僻且幽静角落的少年少女,都深情的望着彼此。 朱棡想要自己坦然的去面对自己的心声,他扪心自问,他跟海别也算是同生共死,事到如今,真的让自己抛下她那是不现实的!他绝不是那么无心的男人。 而海别却是执着于自己的占有欲,和享受自己所感受到的保护感。 那种温暖,柔情,甜情蜜意的滋味,是让她欲罢不能的情感,也是将她桀骜的心击的粉碎的刀剑。 朱棡轻轻在她的唇角印了一下,本想要就此打住……。 可没曾想,彪悍的番婆子居然伸出了舌头。 反抗? 别。 还是就此沉沦在这甜情蜜意之中! 人生能有几次如此的机会呢? 番婆子……也别有滋味。 良久,已经仿佛化了的海别缓缓分开,‘嘤咛’一声见不得人的扑在怀中。 朱棡要开口,却听到她笃定道:“你已经说了!我……我懂了……。” 话都最后,如蚊蝇般细微。 好在,四下无人,安静的有些过分。 …… 三更时分,朱棡注视着那堆柴火,眼神有些出神。 海别睡了会已经醒了,问朱棡:“你打算怎么跟……跟王妃……。” “跟她解释?”朱棡笑问道。 海别垂头,有些胆怯的点了点头,诚如她这般彪悍的姑娘,也知道跟有妇之夫……额,话也不能这么说。 情到深处不能自已,这事也不能全怪彼此。 “我……,有些抱歉……,王妃是个好人,教我诗词,还这么贤淑……。”海别面露悲色。 “那咱俩就这么算了?” “你!”海别怒视,气呼呼的锤了下他的胸膛。 不负责的臭男人! “你不也说了吗,妙云是好人,对你这么好,你抢她男人是不是不对?既如此……。”朱棡笑意盈盈的道。 “我……我没有!明明是……。”海别有些委屈。 朱棡:…… 她镇定了一会,倔强着一张小脸抿了抿唇,这才坚定道:“我承认,是我钟意于你……,那一箭,不光是为了漠南的百姓们挡的!因为是你让百姓们过上了好日子,你不能出事……。” “而除却这个原因,其实那一箭……也是为了我自己,其实我知道,我就是个嘴硬脑笨的女人,没有王妃那样的贤淑才能,也没有皇后娘娘那样的端庄。你就当我是个蠢女人……,可我还是无可救药的钟意你……。” 她眼角噙着泪,显得悲戚又可怜。 人的感情,真的无法控制。 昔日她曾做好打算要跟朱棡不纠缠丝毫,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声,控制不住在人群中寻找他的眼神,控制不住一想到他就想要努力与他并肩的念头。 爱情所造就的痴情人数不胜数。 海别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朱棡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柔声道:“你我都该庆幸,此时此刻相拥于此,有一段时光只属于你我!” “我知道这是你青涩的情感,也知道这是你苦涩相思的泪,我也舍不得去惊动你那脆弱的灵魂,我只能与你长长久久,以时间给你答案。” “等回到中原……。” 或许这就是男人要做的担当,朱棡还是要主动站出来将此事跟朱元璋和扩廓说清楚,侧妃的位置,是肯定要给的。 虽然有些委屈她,但若是真正的相爱,其实这已经足够让人满足了。 海别还要开口,却被朱棡伸出手指抵住朱唇……。 “有人!” 朱棡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 是的! 有人来了! 海别心下一惊,随后便听到洞口传来了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土匪!? 朱棡面色一冷,他转头便看到邓芳已经睁开了眼,修长的手已经落到了身侧的刀柄上。 这一次,李景隆也没掉链子,已经惊醒并且握住了刀柄。 洞口的风吹草动并没有惊醒那些力夫,他们睡得很沉,一阵脚步声之后,有约莫十个人提着刀鬼鬼祟祟的进了洞中。 “嗤!” 一声刀尖刺入肉中的声音传来,随即便听到一个力夫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啊啊啊!” 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彻山洞,其余人惊醒之后纷纷慌乱的去寻找兵器。 而此时,那突然冲进来的一泼人已经开始大开杀戒。 “那个娘皮会武,先杀了她!” 第386章 洞中血拼 第三百八十六章:洞中血拼 一声令下,三个贼人提着刀便冲了过来。 这个时间,李景隆已经点燃了火把,洞中大亮之下,其余人的面目也一瞎子看的清清楚楚,这些人明显不是汉人,有些鲜明的畏兀儿人特征。 而这些人都有一个特征。 面露凶光! 三个人来势汹汹,并且他们都穿着典型的西北风格的衣服,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堆碎布缝在一起的一件袄子,只护住了身体的部分,四肢都没有护住。 而这些人的脸上,都带着面无表情的杀气与一股无法言喻的凶狠之色。 李景隆抢在邓芳之前就已经出手,手中的长刀以一种极其迅速的方式迎上敌人的出手。 “小心!” 邓芳不安的告诫李景隆。 李景隆目光深邃,此时此刻年少习武的本事可谓是毫无保留的发挥出来。 在勋贵家族之中,但凡是后代都要自年幼时期习武。 这是家族兴盛的底蕴,也是家族兴旺的底牌,要是武将发家的勋贵后代连练武都不会,怎么维持家族兴盛?怎么带兵打仗? 不过李景隆显然是偷奸耍滑的。 李文忠舍不得自己这个嫡子往死里练,只能对于李景隆偷奸耍滑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对于几个庶子,李景隆是管的很严的。 而李景隆虽偷奸耍滑,但把式功夫还是有的,握着刀就迎了上去,与土匪拼杀在一块。 另一边,朗七和几个车夫全被土匪给缴械绑了起来,那些土匪粗暴的将这些车夫给拉到了一旁,随后便是一通拳脚。 三个响马显然不是第一次配合,他们拳脚功夫并不高明,但胜在配合好,加上招式没办法寻到来处,奇招百出之下,李景隆只能慌乱在身前格挡……。 李景隆被一刀从面前砍下去,几乎是贴面而下,吓得他浑身汗毛倒竖,龇牙咧嘴之下慌乱后撤。 “靠,低估了!” 李景隆吓得龇牙说道。 邓芳上去帮忙,她武功是最好的,她加入战圈之后,刀锋频出,步法轻盈,连连出手送刀! “呃……啊!” 一刀划过,刀刃从一个响马的手背上划开,顿时露出其中血肉……。 一番搏斗,三个响马招架不住,邓芳出招奇快,步法腾挪之下在本就没什么光亮的洞中如同带着虚影一般不断出手,刀锋闪转,利刃如细密的雨点潸潸而下……。 叮叮叮的刀刃碰撞之声在洞中不断响起,刀光剑影之下,很快那三个响马便撑不住了,李景隆在邓芳一侧为其掩护,并且时不时的用刀尖去挑那三人的手腕。 一个响马被挑了手腕,捂着手声嘶力竭的怒吼:“枉你是个男儿,用娘们的把戏!?” 闻声的李景隆贱笑一声,反问道:“我娘子教我的,咋地不服?” “你有媳妇吗?” “没有?” “看你这样,也不配有!” 扎心了! 李景隆的嚣张言语生生刺痛了这响马那狰狞外表下脆弱的内心,谁说响马匪帮就没心? 你李景隆,没有心! “我宰了你!” 响马大喝一声,眼睛密布血丝,举着手里的刀就冲了过来,仿佛跟李景隆是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戳人脊梁骨,确实有点过分了。 那响马盛怒之下脱离了其余两个同伴的阵营,邓芳敏锐的找到机会,手握刀柄,另外一只手扶着刀背,以双手持刀的方式将刀横在身前,随手以步法加持,拦腰从那响马腰间划过! 利刃割肉!伴随着血肉之声,一刀断其腰腹! 那响马死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么给一刀断了腰腹,直到身体倒下的时候,目光对着李景隆都是深深的怨恨。 “帮忙!” 其余几个人眼看着有自己人倒下,顿时也穷凶极恶的飞奔而来。 好在人一多,配合就乱了,连带着好几次刀都砍到了他们自己人的刀背上,邓芳找到一个机会,将一个响马手中的刀给夺了,随后以要挟的姿态将这响马缚于身前! 这一刻,邓芳身上那将门子弟的威风展露无遗! 这个长发束成马尾的姑娘,一双清冷的眸子鄙夷的看着响马众人,将手中刀刃抵在那个响马的脖颈间,娇斥一声,怒道:“往前一步,他死!” 其余的人愣了下。 但是下一秒,李景隆就大喊一声:“小心!” 李景隆上前来,一脚将那邓芳挟持的响马给踹开,拉着邓芳就是后撤,果然,其余的那些响马丝毫没有怜惜自己同伴的性命,提着刀无情的挥砍出手……。 不过有了这么一遭,邓芳心里对这里响马的命也再无丝毫怜惜之意。 这些家伙就是一群亡命之徒,连自己同伴的性命都毫不在乎!可见都是穷凶极恶的人,对此,邓芳不再想着留着他们一命,而是刀刀入肉,招式百出。 “叮叮叮……。” 刀刃碰撞,隐有火星燃起。 李景隆抽出一刀,如抽刀断水一般将一个响马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随后两个呼吸之后,那响马才睁着不解的眼珠子,缓缓倒下。 其余人这回也吓得不轻,一团乱战之下,纷纷想要抽身离开。 但让人绝望的是,李景隆已经一边砍杀一边移动,堵住了洞口的位置。 一个响马眼珠子一转来了昏招,想要趁机在朱棡身上下手,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邓芳给一刀砍了手臂! 战斗到最后,那些原本凶悍的响马也少了几分锐气,只凭身上那骇人的杀气撑着自己。寻常人会怕,但邓芳根本不杵,可以说是越战越勇! 扎成马尾的头发散开,那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怒容,邓芳娇斥一声“哈!”随即一脚踹出,紧接着同时将手中刀刃送出,以一个标准的‘劈砍’姿势迎面将一个响马的胸口砍出一道可见血肉的狰狞伤口……。 随即,在背后一个响马一刀还未落下的惊魂一刻,邓芳身形偏转躲闪,刚刚一脚踹下去的瞬间,她就已经换个踩得位置,为了这一个躲闪而铺垫! 最后四人,李景隆以一招一命搏命一刀刺穿响马的肚子,最后连刀都拔出来,刀卡在了那响马的肋骨上……。 “留个活口!” 朱棡看邓芳要出手,忙道。 第387章 朱棡的审讯 第三百八十七章:朱棡的审讯 活口留了下来,朗七几人也都没出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 “谢谢你们,谢你们救了我们……。”朗七带着人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其余人也都面色惨白,看不出刚刚死里逃生的喜悦。 因为在这个地方,招惹了土匪,等于是不死不休。 邓芳摆了摆手:“不必言谢,都是同路人,不杀了他们,我们也很难保命。” 一旁审讯的李景隆走了进来,李景隆有些无奈道:“这家伙嘴真硬!” 李景隆用马鞭拷打了许久,那响马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这周边山头的土匪,马上入冬,打算带着人抢点羊毛织物保暖。 朗七有些心有余悸道:“恩公,这响马会不会说的是真的?” 朱棡明白朗七只是想要息事宁人,毕竟在这个地方,招惹了响马那得想办法去化解恩怨。生意还得做,面子也要给!大不了多孝敬点钱财。 但是朱棡摇了摇头,淡淡道:“此事没这么简单!” “这些响马进来之后第一句便是我的同伴会武,一个女子会武本就稀少。这些人是从何得知的?” 朗七那沧桑的脸上一下子有些呆滞,仿佛是被吓到了一般,浑身战栗道:“那……那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 “不清楚了。”朱棡淡笑摇头,随后拍了拍朗七的肩膀:“我去审一审,到时候就知道了。” 朗七不相信真能审出来,毕竟刚刚李景隆可是用浸了盐水的鞭子抽了许久,如今那响马早就皮开肉绽,如此审问都没有交代,或许真的是过度理解了? 那响马在洞口的转角处,朱棡一来那响马便狰狞的看着朱棡,以一种危险的狞笑嘶哑着嗓音道:“小鬼!你……弄不死老子!弄不服老子!趁早把爷们放了……不然,我家大当家的肯定弄死你!” 这话乍一听还确实是标准响马的语气。 但是朱棡绝对不信这些人的眼力见能够一眼看出邓芳会武。 而且当时的光亮不明显,如此漆黑的洞中,邓芳一个女子,能看出来才有鬼了。 唯一一种可能,朗七的团队里有内奸。 “你不说?”朱棡问道。 “呵呵……,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 “你叫什么?”朱棡毫不为所动。 “老子是你爹!” 这句话,顿时让身侧的李景隆面色一变……,随后,李景隆以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这个响马。 你嘴硬说什么不好,偏说这个? 你知道这位爷的爹是谁吗? 朱棡倒是轻笑起来,拍手淡笑:“有意思,有意思!” “哼哼……。”响马还以为这是夸他有胆色。 不过下一秒,朱棡就让李景隆取来一张帕子,随后将帕子用水浸透。朱棡拿着湿漉漉的帕子轻笑道:“我是你的话,现在就立马安静下来。” “你吓不到我!” “吓不到吗?或许!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唔……唔……。” 话到一半,朱棡伸手将帕子取来盖在了这响马的脸上,并且淡笑道:“给你洗洗脸好了,看看你们这些当响马的,怕是没好好洗过脸?” 水刑! 简单,朴实无华的水刑! 以断绝空气的方式让人窒息,并且不断用水浇淋下去。 这项审讯方式极为残忍,并且在后世2009年被纳入日内瓦公约之中,被认为是‘残忍、不人道、有损人格’的酷刑。 但是在古代这残酷的时代,连命都保不住,要人格有什么用? “我听说你们这些响马挺有意思的,占据着山头……,宁愿在山上过着凄惨的日子,也不愿意下山接受朝廷的纳降……,你们到底是靠什么坚持的呢?” 朱棡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用水袋将水浇下去……。 并且,朱棡还让李景隆将这响马的身体给颠倒,以一种脚上头下的姿势吊在那里,脸上被湿润的布盖住之后,很快就会让人产生窒息的绝望感! 并且,由于上面不断的浇水,水不断涌入,让人根本不能张嘴,一张嘴,大量的水便吞入口中,而一吞进去,窒息的感觉又会让你将水不受控制的吐出来……,而由于是倒立的姿势,水倒灌入呼吸道,瞬间呛的人痛苦不堪……。 有的人能忍住身上的疼痛,也能靠着自身毅力撑着痛楚的滋味苟延残喘。 但是对空气的需求,会无限扩大自身内心的安全感。 空气一旦稀少,内心就会恐惧,身体就会出现不舒服的姿态……。 痛苦! 太痛苦了! 窒息、呛水之后,那响马近乎疯狂的扭动身体,想要获取空气!而他的脸短短的一炷香之间,居然从鲜红色直接变成了紫色……。 “哇哇……。” 喉咙发出呛水的声音,他以歇斯底里的姿态在挣扎! 而朱棡此时就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他无视了犯人的挣扎,无视了他对生存的渴求,以近乎无情,漠然的姿态宣布了对他的惩罚。一旁的力夫们早已不忍的转过头来,有的甚至捂着自己脖子,趁机多呼吸几口空气。 那种窒息的感觉便是现在自己毫无异样,也一样涌上了心头。 能呼吸……,真好! “西北之地霍乱不堪,归根结底……还是你们这些害群之马的存在!只是我很疑惑……,你们各大山头势力错综复杂,又有数不清的老大……,究竟是谁,在背后统一指挥着你们呢?” “咳咳……。” 那响马狰狞、猩红的眼睛逐渐失去了聚焦,挣扎的身体也渐渐的失去了弧度,他仿佛神游太虚,或者说是灵魂出窍一般迎接着死亡……,大脑停止运转……。 而就在最后一瞬间……。 水停止浇下……。 湿润的帕子,也被掀开……。 “呼……呼哧……呼哧……。” 空气! 是新鲜的空气! 肺部以近乎鲸吞的方式贪婪的吸收着空气……,近乎发出抽吸空气的声音,就仿佛是哮喘病人在垂死时发出骇人的急喘声一般,似乎空气都被抽成了真空……。 他活了!有空气入口,他仿佛活了! 最多一点! 再呼吸两口! 可就在他觉得大脑逐渐重启的瞬间,湿润的帕子……又盖了上来……,冰冷的水,再次无情的浇淋下来,顺着鼻孔,眼睛,额头,流淌到地上。 “放心,折磨刚刚开始……,你死不掉的!” “什么时候说出我要的答案,什么时候活命。” “不说出来……,便是死了……也对我毫无意义。” 第388章 让人疑惑的线索 第三百八十八章:让人疑惑的线索 经历这么多事情,朱棡早已对生死的观念有一些看淡了。在法律不健全的古代,生死之事稀疏平常,史料记载,南宋末期的蒙古人屠杀了五千万汉人! 五千万啊! 近乎是半个南宋人口的数量。 朱棡有时候也会去回忆自己当初北伐元庭时的作为,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狠厉,对生死看得太重! 如今,他似乎已经成熟了许多,对于生死,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敬畏。 做事,无愧于心便好! “倒是个硬骨头。” 折磨了那个响马约一刻钟,他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如同苟延残喘的动物一般在地上缓缓的喘息……,脸色青紫,凄惨又可怜。 朱棡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水袋递给了李景隆。 “说……,我说……。” 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在已经分不清多少次让他濒临死亡的边界线上,这响马终于是妥协了。 李景隆有些无语的骂道:“贱皮子,早点交代屁事没有,非得找虐!” “不挨一顿不安生。” 在李景隆有些粗鲁的对待下,这个响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给交代了一遍。 “冯三?谁是冯三?” 他交代出了一个名字。 “冯三?刚刚死的那个就是冯三。”朗七惊叫道。 这群响马进了洞中,一刀杀了一个人,而杀得那个人就是这个人交代出来的名字,冯三。 “真的是冯三?”朗七有些迟疑的问道。 响马无力的点头,声音虚弱的哀求道:“真是,真的是他……,是他跟我们三当家的……报信,说四个人在城里用了金条买东西……。” 一旁的李景隆有些郁闷了。 感情是用金条买东西被人闻到味了。 经此人解释,他们是附近落雁山的土匪,有一百来号人。寻常就是干打家劫舍的行当,偶尔去肃州境内抢村庄的粮食。 而干多了打家劫舍,他们也发现有些东西抢多了也没用,他们也不可能拿着货物去售卖。于是乎,他们在亦集乃安插人手,实施先查探,后抢劫的手段。 也就是盯准了有钱人抢。 谁出城带了粮食,又带了现钱,他们都清清楚楚。 “三当家说……,你们一行还有俩娘们……,就打算今晚抢了你们……。” 朗七痛心疾首,跺脚道:“这个冯三,这个混账啊!” “枉我看他过的惨,让他来商队里帮扶两手,可没想到,他……他居然是响马的人!” 朱棡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响马,问道:“你叫什么?” “没……没名……,都叫我二驴子……。” 朱棡点头,随即问道:“你们三当家呢?” “死了……,被你们砍死了!”二驴子道。 说着,他指着一个已经被一刀干掉的响马说道:“那就是我们的三当家的……。” 死了? 朱棡有些无奈了。 原本还想着顺藤摸瓜,结果居然死了? 得,事情也只能是这么不了了之。 朗七等人也没心情休息了,都起来快速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你们不跟着走了?” 临出发前,朗七有些错愕的看着朱棡一行人。 朱棡点了点头:“我们不能拖累你们。” 朗七有些着急的道:“嗨呀,小兄弟啊,这个时候别说这个了!保命要紧啊,还是跟我们快快去咱们明军的驻地!到了那儿就安全了……这……这里十里八里没人影的地方,你们四个要是遇到匪人……。” 朱棡去意已决,不过还是对于朗七的好意表示感谢。 “郎哥,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此事你们本就是意外卷进来的,要是连累你们的身家性命,弟弟过意不去!” 说罢,朱棡拱手笑道:“告辞!” 朗七有些不理解朱棡的固执,只是咬牙,随后从马车里取来食物跟铁锅,道:“收下!你们若是步行,怕是得多走两日,路上做些羹食吃。” “说来,冯三是我商队的人,我也有责任!我们商会就在肃州城,叫大沙商会,你们若是到了肃州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找我便是!一定不会拒绝!” 几人寒暄几句,朱棡以江湖人的姿态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郎兄,有缘再见!” 朗七也拱手道:“再会!” 说罢,他果断的转身。 峡谷里,回荡着清脆的马鞭以及车把式那响亮的‘驾’‘嘚儿’的声音,还有那绕在马儿脖子上的铃铛,随着马匹亦步亦趋的逐渐进入峡谷深处。 …… “公子,咱们要去哪?”李景隆问道。 他是不怀疑朱棡的决定的,晋王身上的有一种天生的领导者气质,并且这种气质随着他手下人越来越多,势力范围越来越大而变得更加让人心悦诚服。 “回洞里。” 几人回到洞中,朱棡将那个三当家的尸首找到,随后将其手掌摊开。 “我靠,这家伙是当兵的?”李景隆惊骇道。 二驴子,也就是那个响马此时站在一旁,不敢相信的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三当家怎么可能是当兵的!” 李景隆冷笑,指了指这个三当家的手:“这家伙,没十年拿长枪的经历,不可能有这么明显的老茧。” “你把你手伸出来。” 二驴子此时也纳闷了,一边伸手一边道:“三当家确实不经常练把式……,会不会是其他原因?” 他张开手,李景隆道:“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拿刀,茧子在什么地方?” 拿刀的茧子在虎口,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而反观那个三当家,茧子却在掌心……,这是因为长枪主要靠握枪的双手,而且他是双手都有老茧,这么厚的茧子,除了每日操练枪兵的军队里,寻常山贼几乎不可能! 山贼哪有那个实力去搞长枪啊。 有几把刀都算是狠人了。 朱棡沉吟道:“九江,把这家伙衣服扒了。” 李景隆看了一眼邓芳和海别,随后恶狠狠的转头,一脚踹在二驴子身上,骂道:“你个不长记性的,这事还得小爷亲自来?快点的!” 二驴子欲哭无泪。 自己好歹是打家劫舍的强人,怎么在这几位大哥大姐面前跟特娘的小媳妇一样?一个比一个狠,哪里像是善茬? 第389章 不靠谱的山贼 第三百八十九章:不靠谱的山贼 二驴子扒下他们三当家的衣服之后,更加做实了朱棡的猜测。 刀剑伤! 而且还有一处烙铁烙下的印记。 李景隆一眼看出:“都督府下面审讯逃兵用的!这是个‘懦’字。” 李文忠是都督府的官,李景隆又没娘,从小就跟着李文忠上值,所以也清楚都督府里面的事情。 一旁的二驴子人麻了。 这……这几位爷到底啥来头? 连这玩意都知道? “啧啧,一身刀剑伤,不是上战场,不可能有这么多伤疤。这家伙应该是某个边军的逃兵……。” 朱棡胆小:“逃兵?怕是不一定!” 李景隆惊愕的转头看着朱棡,嘴里哆嗦了一下,随后道:“您是说……。” “若他不是逃兵,那事情可就有点意思了。” 看到朱棡有些诡异莫测的笑容,李景隆的神色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西北之地居然出现了军中之人,假冒成土匪!这是什么概念?拦路打劫,养寇自重!这人,是要反啊? “明军的驻地咱们是去不了了,那里距离此地不过两日的路程,而土匪却能在此地畅通无阻,咱们去了怕是自投罗网。” 朱棡问了一遍二驴子周边土匪的行情。 二驴子倒是如数家珍,不过朱棡问了一遍,也只是点了点头。周边七个山寨,基本都是上百人的大山寨,并且各自人员配置都很充足。 不过对于一个名叫好汉寨的地方,朱棡倒是来了兴趣。 “这地方就四十多个人?” “对,就有四十几个人,您有所不知,这个山寨的老大倒是条汉子,但就有一点,太过于仗义……!并且定了规矩,孤儿寡母不劫、寻常农人不劫、不杀人、不放火,这周围山里的土匪都不愿意跟着他干。” “这不劫,那不劫!那成啥了?兄弟们跟着你就是混口饭吃,你倒好……。” 这二驴子说话虽然有点直白,但是话中的道理也很简单。 当土匪的人可不会有什么善良,对于他们这一行善良就代表着饿肚子,善良也代表着没人愿意跟着你干。我都沦落到当土匪赚卖命钱了,总不至于还跟个圣人一样讲究什么仁善? “所以啊,这好汉寨如今占的是最小的山头,也只有四十几个人,听说他们的大当家的叫什么……哦,叫毕云涛。” “噗……。” 朱棡正打算喝口水,瞬间一口将嘴里的水给喷了出来。 倒是二驴子看到水就犯着害怕,连连后退了两步。 朱棡摆手,海别拿着手帕亲昵的上前给他擦嘴。 “没……没事……,呛着了。” 毕云涛? 这么奇葩的名字……,额,古人好像也不讲究这个。 “带我们去这个好汉寨!”朱棡说道。 二驴子倒也没整什么幺蛾子,乖乖的带着四人前往好汉寨,距离此地有将近四十多里地,也就是二十多公里,需要步行一整天。 好在路是跟南下明军驻地分开的。 …… 一路上倒是顺利,路虽难走,但几人都是青壮,海别虽然大伤初愈,但身体底子很好,走一段被朱棡背一段,倒也没什么异样。 好汉寨所在山头是个平头山,上山只有一条路,就是正面上去的羊肠小道。据二驴子所说,就是因为好汉寨所在的这个山头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才让好汉寨四十几号人已经占着这个地方。 “这位爷……你不会是想要跟好汉寨的人打交道?” “这好汉寨的人虽然规矩多,但身手可不差, 而且到底是响马……这杀人的本事……。” 朱棡微微一笑。 “打交道?” 对于二驴子的话朱棡不可置否,他想要探一探这肃州边界线上的势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想看看那个三当家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朱棡基本上确认这个三当家和二驴子的山寨老大不是一路人,他进洞就杀了冯三,很显然是害怕冯三泄露什么给自家老大。 冯三一死,他所做的事才能嫁祸到二驴子这些人身上。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有这个可能性。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吸引他们的? 可自己并没有露出身份,更没有暴露行踪,在戈壁滩步行十余天,一个活人没见到。到底是哪里的纰漏,让自己一下子被人盯上了? 朱棡不理解,不过目前他们也没地方可去。 入肃州关隘就一条路,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只能先在肃州外呆一段时间了。 当晚,朱棡和邓芳两人就趁着夜色上山。 到了山脚下,才看到这座好汉寨的全貌。 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儿戏! 所谓的寨子,就是一堆石头围起来的类似羊圈的地方,周边高约七尺,不过一个成年人身高。在主门的位置有一座木头做的塔楼,稍微高一点。 “本以为有点难度,结果……。”邓芳有些忍俊不禁。 朱棡也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处在气候这么恶劣,人口如此稀少的地方,这些人能够存活下来,也确实是个奇迹。” 这些地方连树木都很稀少,只有谷地里面存的住水的地方才有树木。动物倒是不少,野兔野羊经常成群结队的出现。耕地就别想了,只有一些大寨子里面才会有一些耕地。 塔楼上居然没人站岗,让朱棡都有些不自信起来。 趁着夜色两人翻过石墙,随后顺着墙根一路到了前面的建筑前。 当然,只是一群石头堆砌成的矮房,上面用木头做梁,盖得都是不防水的草。不过这地方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什么雨水,倒是完全契合这里的天气。 这场‘剿匪记’顺利的让朱棡有些出乎意料。 简直……就像是送上门的一样。 他们两人到那些矮房后面,就听到那些土匪正在酣畅淋漓的畅饮酒水,并且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声音。 “他们在干什么?”邓芳有些错愕的问道。 朱棡也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还能干啥,喝酒,听这声音,怕不是有人大寿。” 还真让朱棡说中了。 今儿个还真是人家好汉寨的大当家毕云涛的三十大寿。 一场酒从晌午喝到晚上,一个个喝的跟死猪一样在大厅里整齐的躺着。 等到朱棡和邓芳进屋子的时候,连门卫都没有。 四十个山贼,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朱棡连道两声好家伙,这当山贼的连点侦察意识都没有! 第390章 义气的山贼 第三百九十章:义气的山贼 聚义厅。 一个朴实无华又经常活跃在世人眼前的地方。 一众山寨,基本上都有这么个汇聚天下英雄豪杰的地方!不管大小,不管规模,总之名字得这么叫。 毕云涛昨天三十大寿。 一场大寿,花了毕云涛三两银子,疼的他睡觉都抽抽。 好汉寨穷啊! 每次想到这,毕云涛就语重心长的告诉诸位兄弟。结果兄弟们不答应,大哥的大寿,那必须得办啊!那不办好咯,别人怎么看我们好汉寨?让隔壁山寨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办不起呢! 办! 大办! 当天夜里,可谓是酣畅淋漓,畅饮达旦。 结果次日一醒,四十几个人全部五花大绑。 聚义厅中间桌子上,朱棡四人坐着,而他们的下面,是寨主毕云涛,二当家孙福龙等人。 “你……,你们是谁?” 毕云涛声音浑厚,外表看起来颇为凶悍,身材也高大,就是嘴唇很厚,看起来少了几分聪明……哦不对,少了几分狡诈,多了几分沉稳。 此时,毕云涛等人惊骇的看着坐在聚义厅主座上的几个人,面色从一开始醒来的惊愕逐渐开始冷静下来。 “菜来了!” 一声吆喝声传来。 是穿着一身围腰布的二驴子端着一大盘子鸡肉走进来。 简简单单用水加香料煮过的鸡肉,加了酱油醋进行拌匀,味道虽然单一,但胜在鸡肉质量不错,吃起来倒也舒坦。 “鸡?哪来的鸡?”毕云涛突然大声的问道。 不过他和四五个手下一起被绑着,此时一挣扎,后面的人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李景隆食指大动,动筷开吃。 朱棡轻笑着给身边的海别夹了一块,随后淡笑道:“毕寨主,叨扰了。冒昧前来,没吓着您?” “你……你是谁?” “一个无名小卒罢了,途经这好汉寨,听说这好汉寨上都是好汉,所以来看看。” 毕云涛脸色一沉,咬牙道:“看看?小兄弟就是这么看的?你这不是打我老毕的脸?” 他不服气的梗着脖子,仿佛丢了大脸,咬牙道:“要杀要剐随你便!抢了的东西我还不出来!做响马的,就没有被债主找上门怕了的。” “倒是有几分原则。”朱棡点头赞许。 “哼!”毕云涛冷哼一声。 好傲娇的土匪。 这是朱棡有些哭笑不得的地方。 “你这鸡……,味道不错。”朱棡笑道。 “那……,那是我养给我老娘补身子的!”毕云涛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下子倒是让朱棡有些尴尬了。 一旁的李景隆胡吃海塞了几口,这下子也错愕的张大嘴,随后松开嘴里咬的鸡腿,讪讪的问道:“要不……,我不吃了?” 毕云涛觉得自己被玩弄了。 抬头望天,眼角含泪,坚强的道:“吃!杀都杀了,不吃了可惜了……。” 这土匪倒是有几分……憨厚? 这只鸡其实主要是给海别熬点鸡汤补一补,她受了伤连续吃了一段时间的干粮,瘦了快七八斤了,摸到骨头让朱棡心里有些心疼。 所以看到寨子里居然养着几只土鸡,也就……。 不过让人惊喜的是,这响马二驴子手艺还真不错,一盆鸡汤倒是熬得鲜亮,有那么一点深藏不露的意思。 “阁下是哪家寻来的帮手?要给哪个商会找公道?”毕云涛问道。 “怎么,大当家的怕了?”朱棡笑问道。 毕云涛本想装作强硬的姿态,但是转头一想自己那些兄弟,刚提起来的一口气便毫无准备的松懈了。 “我毕云涛烂命一条,有什么怕不怕的?只是可惜了,那么多跟着我的兄弟……。”毕云涛道。 这时候和毕云涛绑在一起的其他土匪纷纷响应。 “大当家的我们不怕!” “就是上了咱好汉寨,同生共死是您说的!那么多寨子,就大当家您把弟兄人当兄弟,跟着您死,不亏!” “跟他干了!我们不怕死!” 毕云涛眉头一皱,严厉的呵斥道:“住口!” 顿时几人噤若寒蝉。 毕云涛抬头看向朱棡,郑重道:“你要给那些商会寻仇,可以,当家的是我毕云涛,令也是我下的,有什么恩怨冲着我来!要么废了我,不够解气就杀了我!今日落入你手里,只求……放过我寨子里的汉子们。” …… “啪啪……”朱棡拍手,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我还当口口相传的好汉寨,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毕竟这些地方的山贼,为了生存,谁又会去讲什么道德仁义呢?不过今日的大当家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毕云涛微眯眸子。 “阁下是什么意思?” 朱棡还没回答,毕云涛背后的二当家孙福龙便转过头来道:“大当家的,别信他,这家伙肯定是要害咱们!” 毕云涛一向相信他这个二弟,也下意识的认为朱棡是要套他的话。 朱棡这时候倒是愣住了。 这个孙福龙是个斗鸡眼,眼神充满了智慧,写满了故事。这简直是……简直是卧龙凤雏啊! 朱棡苦笑:“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在这寸土之地,谋个生路。” 这话半真半假,毕云涛也有些半信半疑,他问道:“那你绑了我们……是为什么?” 朱棡笑道:“我不是甘愿怀才不遇之人,展现自己的本事,也是能力的一种表现。” “如何,大当家可认可我的能力?” 说罢,朱棡起身,走到毕云涛面前。 “毕大当家义薄云天,豪气万千,乃当世豪杰,缩在这小小山寨当个小寨主,未免可惜!不如你我一起扬名立万!” “小子没什么本事,但有几分相面功夫,观大当家二当家这般面貌,定然是大富大贵之人!与其在这小小山寨蹉跎一生,不如轰轰烈烈的闯一闯!” 毕云涛一下子被夸得有些愣神。 我……我毕云涛,当真是如此完美之人? 孙福龙也愣住,自己这长相……,还有人说自己是大富大贵之人? 朱棡将两人扶起,解开绳子,随后拉着两人的手攀谈起来。 “两位仁兄啊,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咱们何不一起联手,改变这百里大山的规矩?” 毕云涛想要开口问什么。 却被朱棡打断,朱棡信誓旦旦道:“诶,我知道!” 第391章 大哥,您悟了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大哥,您悟了啊! “我知道毕大哥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敬仰您的美名,就如同那关武圣的名声一般。像你这般人物,若是在乱世,那就是十八路诸侯之中的一路,兄弟成群,娇妻美妾无数!” “世人敬仰英雄,美人们更是爱慕英雄!心狠手辣之人宁可负天下,但只有大当家这样的人才能使万人敬仰!” “昔日刘备三请诸葛亮,今日我也算是不辞辛劳来拜访大当家您这位隐士高人。” “怎么样?你我合作,做大做强,共创辉煌!” 毕云涛的脸逐渐涨红。 因为他觉得这都是实话!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大当家,您这好汉寨为什么只有四十几人,您心里都清楚?”朱棡问道。 毕云涛哼了一声,随后点头。 他愤愤不平道:“出来打家劫舍本就是掉脑袋的勾当,本就是为恶,若是连一点义气都不讲,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大哥!” 朱棡抓着毕云涛的手,眼含热泪的喊了一声。 那个热情哟,简直是跟遇到了知音一般! 朱棡一般攥着毕云涛的手,一边感动的道:“大哥,您悟了啊!” 这时候,朱棡又将话语指向孙福龙。 挪步到孙福龙面前,啧啧道:“说了大当家,再说二当家您!” “若是大当家是撑起这好汉寨的根本,那您就是这好汉寨这条大船的帆啊!昔日刘备有关张两兄弟助力建立功勋。说明什么?说明再好的老大,也需要有好的兄弟帮扶!” “您就是大当家身边的关羽张飞啊!” …… 旁边,李景隆和邓芳都憋着笑低着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他们几乎很少看到晋王殿下亲自出马,这一次……,算是见到了。 “公子还真是……,别出心裁。”海别也轻笑道。 朱棡差点将两个人捧到天上去了,并且字里行间全是对两人的夸赞,一番糖衣炮弹之下,毕云涛可谓是豪气万千! 土匪咋了? 土匪也是创业! “做大做强!” 毕云涛与孙福龙同时振臂呼喊! 毕云涛脸色涨红,他扶着朱棡的肩膀,激动道:“好弟弟,有本事!大哥我服气!”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山寨的三当家!有你这样的高手在,咱们哥三一定能自己制定这百里大山十几家山寨的规矩!” 朱棡有一句话是让毕云涛最心动,也是最无法抵抗的。 自己制定这百里大山的规矩。 这句话,给了毕云涛无限美妙的遐想。 “上酒!上酒!” “快,炒几个菜,让大家都来拜见拜见咱们山寨的三当家!” 毕云涛豪气冲云霄的豪迈大笑。 倒是二驴子有些担忧道:“这位公子胆子可真大,要是这毕云涛翻脸不认人……。” 李景隆吃了口肉,随即鄙夷的看着二驴子道:“你个囊球,你懂个屁!要是毕云涛翻脸不认人,咱们会来这?人家是英雄好汉,你们就是一群荤素不忌的流匪。” “讲义气的人,是不可能出尔反尔的。” 对此朱棡只能说。 李景隆是懂义气两字的。 其余被绑了的四十多个响马纷纷被人解开绳子,随即知道了朱棡五人的来意。 下面的兄弟一听,顿时脸色涨红的拍手叫好! 几个年轻的汉子甚至是大叫道:“大哥,早跟你说了,您是成大事的人!兄弟们愿意跟着你干大事!” “就是!整个百里大山的这些个响马,哪个有咱大哥这样的骨气?要我说啊,只有大哥你,才配一统这百里大山的匪帮!” 年轻人都是有血性的,何况还是响马。 一场酒宴,众人喝的伶仃大醉。 毕云涛硬要拉着朱棡拜把子。 朱棡揉了揉鼻子,拜把子? 这事要是给我爹知道了,你这家伙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反正天高皇帝远,拜把子就拜把子! 随后,朱棡与毕云涛、孙福龙拜了把子,结为异性兄弟,并且还杀了鸡取了血。 “额……,大当……,哦不,大哥,这鸡……就这么杀了,合适吗?”朱棡端着一碗鸡血,有些后怕,这玩意怕是真不能就这么喝了? 毕云涛有七八分醉意,大着舌头醉眼迷离的吆喝道:“没事!” “有啥不合适的?” “今儿个……大哥我高兴!” “杀个鸡有啥?改明儿,大哥给你杀头牛……。” 刚要说出口,聚义厅门口突然‘砰’的一声,随后便看到一个五短身材的老妇人杵着拐杖骂骂咧咧的以急速的小碎步走了进来。 来势汹汹之猛烈,简直让朱棡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一般! “不孝子!不孝子啊!” “老娘今天不揍死你,老娘今天就你爹姓!” “娘!” 毕云涛见来者来势汹汹,突然酒醒了几分,忙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谁知那老妇抬手就一拐杖。 随后,其他那些喝多的人也纷纷起身。 经鼻青脸肿的毕云涛解释,朱棡才知道这是他老娘,也是寨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不过为了保护她,毕云涛在后山给老妇掏了个山洞,基本上每天都会带着人过去陪自己娘亲。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个地方?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朱棡问道。 毕云涛苦笑连连,道:“其实到这百里大山的人都不是什么善人。最多的就是一些被洪武皇帝赶出中原的土匪,然后就是逃兵跟一些元朝的势力。” “我是逃兵。” “原先是元朝的兵,后来元朝被打回了草原,元朝带不走我们这些汉人,也不想留给中原的人,就打算把我们全杀了,我的同乡提前知道这事,就带着我逃出了兵营。” “逃回家,我带着我娘一路往西北跑,后来到了这。路上结识了几个兄弟,就一起盖了山头,招兵买马打算在这干点打家劫舍的营生。其实咱也懂,这地方心善的人活不下去,所以咱有时候也狠狠心,杀几个富家商队的随从,立一立威。” “朝廷前年打下了漠南,甘肃的元军也朝着哈密退去,这地方汉人越来越多,生意往来也越来越多。不过这两年,山贼之间的摩擦也是频繁不断。” “我手里这四十几号人,勉强受得住这个山头,时间一长就不行了。说实话,我也在想出路,要么存粮食,要么打出去,难啊!” 第392章 不服气的山贼 第三百九十二章:不服气的山贼 朱棡算是在好汉寨暂时安定下来。 就是生活条件堪忧。 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就是亦集乃,要赶路三天,到肃州就更远了,要十天以上。 好在这里布匹是不缺的,毕云涛上个月劫了一马车的布,改一改就能做袄子。 这两天,朱棡在周围的山头进行了寻找,出人意料的是找到了一处露天的煤矿,并且数量还不少! 铁矿倒是没找到成堆的,只有一些矿石,含铁量不高。 晚上的时候,朱棡从孙福龙的口中得知,在距离此地十里地的野猪山,就有朱棡拿回来的那些石头,并且漫山遍野都是。 “野猪山?能上去吗?”朱棡问。 孙福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上不去嘞,那是人家野猪寨的地盘,上面放着人家的牛羊,而且野猪寨的人可不少,还有五十多匹战马!” 朱棡有些震惊。 因为战马在这个地方绝对是稀奇玩意。 并不是没有马,而是养不起! 没有那么多的草地用来养马。 如好汉寨这样的小寨子,只有十几匹马,有二十多把刀以及三张弓。人员倒是多,就是武器都没办法做到人手一把。 装备只能用一个‘拉’字来形容,太拉了! 朱棡有些无语的感叹。 你毕云涛在这地方发展了两年,居然就发展成这样?也就是命好了,居然能活到今天,但凡是运气不好的,早就被人吞并了。 对此,毕云涛丝毫不引以为耻,反而兴致勃勃的给朱棡介绍起自己的家当,大有引以为荣的作风。让朱棡有些安慰的是山寨的兄弟们都很团结,干起活来也都丝毫没有偷奸耍滑的意思。 西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融合的地区,根据长相和生活差异的不同划分了一些民族,不过在好汉寨没有论这些,都是好兄弟。 也许……,用都是穷哥们来形容是最好的。 并且在好汉寨,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气氛,让人能够感受到他们彼此之间的团结友爱。 但是……,这种气氛不是朱棡要的! “你去将兄弟们召集起来,就说我有事跟大家说。” 朱棡吩咐道。 “是,我这就通知兄弟们。” 山寨屁大点地方,三排房子加个毕云涛的后院,不到一炷香就聚集了起来。 山寨的房子中间有个大概一百多平的校场,四十多人到了之后,站在校场之中实在是有些……有碍观瞻。朱棡有些无奈的问身边的毕云涛:“大哥,平日里山寨的弟兄都不操练?” 毕云涛挠头尴尬一笑。 确实很尴尬。 因为他这个大哥都没操练过。 朱棡脸色一板,严肃道:“大哥,咱们想要变强大,就必须要有严格的纪律性!咱们山寨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云涛也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因为他也清楚这事。别的山寨等级制度严格,都会要求帮众每日操练体能,确保都有战力,一个个跟二老爷一样在家里躺着摆烂,还当土匪? 所以,毕云涛赶忙道:“三弟,你看着办!大哥听你的!” 朱棡点了点头,随后走向众人,面色沉稳的道:“诸位弟兄!” 山寨的土匪们纷纷停止了嬉闹,朝着朱棡看去,场上只有40多个人,所以朱棡说的话众人听得很清楚。 “从今天开始,咱们山寨每天都要进行军武操练!” 众人脸色一变。 站在台上的朱棡有些痛心疾首的道:“兄弟们,看看咱们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出都不好意思说是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的山寨。” “穷啊!” “我是在中原呆过的,犯了事逃难来的西北,跟大明的中原比,咱们这地方就特娘的是那后娘养的一样!我想要带大家做大做强!” 众人精神一振。 “所以,从今天起,咱们要强大自己!变成这百里大山最强大的寨子!一个强大的山寨,不光是人多,粮多,还得能打!会打!敢打!” 匪众们有些不服气了,我们哪里不能打了?哪里又不敢打了?咱们这些哥们,手里也是见过血的好不好? 朱棡淡笑:“你们不服?” 不服! 当然不服了。 朱棡随手点了一个匪众,道:“来,咱俩练练。” “咱俩?”匪众嘿嘿一笑,揉了揉鼻子道:“三当家,你这文文弱弱的,跟咱这糙汉比个啥!你只要会识字不就行了?” 朱棡轻笑:“咋地,怕比不过我,丢了面子?被兄弟们笑话?” “咋可能!” “我……我是怕三当家你这读书人的身子。” “你叫啥?” “黄连!” 朱棡愣了下:“好名字!” 黄连挠了挠头,随后尴尬道:“俺娘生俺的时候吃涅不少苦头,所以俺娘给俺起了个黄连。” “黄连是,来,咱俩过两把式!”朱棡走下来,轻笑道。 黄连眼神充满了打量之色,只是这个三当家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武把式的人啊!这年头,练武的人倒是很多,但是练武的人一般身体上多少会有一些痕迹。 比如手上的老茧之类的,另外皮肤这些也会稍微显得粗糙很多。毕竟练舞可不像读书写字,坐在屋里安安生生的就完事了。 练武练武,是需要练的! “那是不是只要我赢了你,咱们就不用操练了?”黄连鸡贼的笑问道。 毕云涛有些不乐意的道:“你个小混蛋,怎么跟三当家的说话?” 黄连叫冤了:“大哥,是三当家自己说的呀!” 朱棡也没在意他们的小心思,只是点头道:“行,你要是拼把式拼过了我你们就不用操练了!” 其余兄弟也吆喝道:“小连子,看你了!” “把三当家的给撂了哈哈哈!书生跟咱们这些莽汉别把式做啥?” 这些土匪其实心里还是对朱棡有些小小的怨言的,前几日朱棡上山将他们给团灭了,虽然表面服气,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都认为朱棡只是钻了他们喝醉酒的空子。 黄连得到兄弟们的支持,撸起袖子,吐了两口唾沫在掌心,随后微微下沉自己的下盘,以一个主动出击的姿态向着朱棡。 “好,咱们今儿个就比试比试!”朱棡哈哈一笑,走下台来,连衣袍都没有掀起来,单手负在身后,以一个几乎不设防的姿态对着黄连。 第393章 p2你们有梦想吗? 第三百九十三章:p2你们有梦想吗? 黄连也可以说是不遗余力,早年间他跟着一些武僧学过一些把式。 把式,也就是武功的统称。 民间很少会把打架说成是比武,说打架呢,又好像太低端了一点,于是乎都把这种比武叫做练把式。 也就是所谓的套招。 朱棡也曾了解过民间所谓的江湖,让他有些意外的事在江湖之中确实存在着内功的说法。不过说是内功,其实用气功来形容更为合适,不过并不存在所谓的武功门派,更没有什么张无忌。 不过张三丰倒是确实存在,但跟后世武侠小说之中,几乎成仙的张三丰相比,真正的张三丰其实只是一个活的比较久的道士。 并且传闻之中,张三丰还活着。 武功其实就是气功,也就是养气功夫。根据皇家供奉的那些武者所说,八十炼体,九十练气,一百坐禅可成仙。 但朱棡觉得这是糊弄人的。 在人均存活率不到三成的古代,哪有那么多八十岁的人? 四十岁就算老头了。 说到这,黄连已经率先出手,是一套标准的少林拳法,刚硬取直,直上直下。并且据说这种功夫若是有童子功加持,会让气功再上一层楼! 童子功练得就是不沾阴气,不泄阳气,以刚猛纯阳着称。 不过很显然,黄连这家伙是个手艺人,阳气不足,拳法也少了许多刚猛之气。朱棡只是微微弯腰,随手伸手抓着他的衣领便将他下盘彻底打乱。 “好!” 那边还在为黄连叫好,叫好声不断。 下一秒! “呃……!” 黄连便整个人腾飞起来,脚底悬空被朱棡一手抓住衣领来了个大翻转!瞬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黄连结结实实的趴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 黄连胸口着地,摔的七荤八素,不分东西。 连续从口中吐出几口浊气。 随后黄连趴在地上,以一种惊骇欲绝的眼神望着朱棡。 众人更是如同看到鬼神一般看着那个只是负手而立的文弱青年。 见个鬼,简直是见了鬼! 倒是一旁看戏的李景隆扶额苦笑,王爷从来不轻易出手,就连自己这个狗腿子,也不知道王爷到底武功高到什么地步。同时他也很奇怪,没听说晋王殿下年幼时在京中拜过高人练武啊! “难道……这就是高手?”李景隆不由得想着,随即虎躯一震。 他突然觉得,人与人也是有差距的。 众人张大嘴巴,目光呆滞。 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一招就把黄连给撂倒? 朱棡弯腰伸手递给黄连,黄连虽心有不甘,但也算是败的心服口服,伸手拉住朱棡的手站了起来。 “如何?”朱棡轻笑问道。 黄连揉着胸口,痛苦的点头,随即脸色有些红润的道:“三当家的好功夫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朱棡摆手:“我并不是什么高手,你的武功不错,但疏于训练,不管是基本功还是下盘都不够稳当。” 这话让黄连有些臊皮。 因为算下来他也确实有将近半年没有练过武了。 武功这东西就是不练则废。 朱棡再次走到台前,微笑着看,向众人问道:“还有谁不服的?尽管上来,咱们比划比划。” 其余人噤若寒蝉,一招就把黄连给废了,他们上去也只是白瞎的货。 久久不见众人回答,朱棡点头笑道:“既然没有不服气的,那就说好了立下君子之约,不可违背!从今天起,大伙白天辰时起床,巳时初开始操练,未时末吃饭,再从申初操练到酉末!” “另外,亥时前一个时辰,由我教授大家在聚义厅识字。” 识字? 啥玩意? 这下子,下面原本已经坦然接受了操练的人纷纷炸锅。 让他们识字?怕不是抽了?土匪识什么字啊?玩呢? 让他们这群整日与刀剑为伍,想着打家劫舍的人识字,简直是千古奇闻啊! 有人不干了,抗议道:“咦,识字?俺家十几代人就没有哪个识字的,让俺识字,介不是难为人吗?” 朱棡反问道:“十几代人没有一个识字的,这事很光荣?很值得夸赞?” 那说话的人低下头,有些幽怨的看着朱棡,神情委屈。 毕云涛也愣住了,忙道:“三弟啊,这识字是个什么意思呀?哥哥,我是个粗人,手下的兄弟也都是些目不识丁的家伙,让他们识字,那不是狗拿耗子吗?” 见到大当家给他们说话山寨的匪众们也纷纷附和: “就是啊,咱们识字有啥用?” “倒不如多让咱们练一练!多抢几座山头!” “咱么又不考秀才,学啥子字哦。” “不错!” 朱棡有些痛心疾首的看着众人,问道:“你们知道咱们山寨如今最缺什么吗?”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了许多东西。 什么女人、粮食、兵器、战马,都有。 但朱棡始终冷着脸,没有回答他们,等到他们安静下来,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朱棡才有些坚定,严肃的道:“我们山寨缺的就是一股子气!一股要无往不利的气势!识字,不是为了让你们考秀才,更不是为了让你们成文人。” “而是让你们学兵书,看兵书!” “站在这里的弟兄都是咱们山寨未来最精英的骨干!将来你们都会带领自己的手下,我不希望你们都是一群只知道蛮干莽干的蠢人,而是知进退,懂取舍的聪明人。” “识字,或许不能让你们多得到什么,但是一定不会让你们失去什么。我不希望,因为你们的目不识丁,胸无点墨,不学无术而害了自己,害了自己手下的人。” “咱们好汉寨的弟兄,将来除了武力兴盛,秩序森严,众志成城,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用脑子思考事情!我且问问你们将来若是打下了其他山寨,那其他山寨的人是不是都得加入我们?” 其余人纷纷错愕。 他们一时间脑子有些宕机。 加入吗? 必须加入啊! 他们现在急缺人手,四十几个人能干什么?将来攻下山寨肯定是要对里面的人进行收编的。 “那……,那得收编了啊。” “对,得收编!”朱棡点头,随即道:“所以,读书识字就是让你们知道,如何管教他们!” “你们,有梦想吗?” 第394章 躺久了,站不起来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躺久了,站不起来了 有梦想吗? 好响亮,好致命的一个问题。 “梦想?那是什么?” “就是你最想老天爷保佑的事情。” 被问到的人支支吾吾半天随后才挠头有些憨厚的道:“我就喜欢存点银子,跟山寨的弟兄们吃好喝好,要是能娶一房媳妇儿就最好了!” 朱棡点了点头。 “你呢?” 他又看向下一个人。 是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面色黝黑,嘴唇很厚,看起来十分老实。 “俺?俺就希望能够天天吃肉,顿顿吃肉!对了,还得喝酒!山寨里一个月才能喝上一场酒,要是能天天喝酒吃肉,叫我干啥都行。”汉子挠头憨笑。 真朴实啊! 朱棡深吸一口气,叉腰感叹道:“大家都是好汉子!你们的梦想对于中原的富贵人家来说,只不过是寻常,他们有最漂亮的姬妾,最好的府邸,最高档的美酒,还有最美味的食物。” “可是这些东西对于大伙来说,就好似镜花水月,黄粱一梦,是大家做梦才能梦到的东西。” “这是你们的不幸!” 众人纷纷垂头丧气,眼中有些许不甘。对于他们这群汉子来说,在最年轻的人生之中,却只能看着别人享福是一种十分折磨的事情。 纵使他们不甘,他们委屈,可又能怎么样呢? 在等级制度十分森严的古代封建社会,出身就代表了一切。 世人都说寒门子弟,但什么样才能称得上是寒门呢?他们是寒门吗?不,他们连寒门的门槛都称不上。 寒门,指的是那些已经没落的世家或者权力势力影响比较小的家族。但就是这样也能称之为是世家或者家族!有的大部分则是一些庶出的子弟所建立的家族,所以寒门亦称之为庶族。 寒门之下,便是良民,而即便是良民,也必须是有田有房有户籍的平民百姓。这一类百姓并不缺吃穿,只要肯耕种土地,是饿不死自己的。 良民之下便是黎民,一般指的是有房没田的佃农。 而那些没房没田的只能称之为是草民。 而那些颠沛流离,居于外地,远离户籍之外的则称之为流民。 至于说那些受灾之后身无分文,连吃的都没有,随时饿死的,那就是难民了。 其后还有军户,便是世代为军的家庭。 而他们这些土匪前身大多都是一些没房没田更颠沛流离的人!这就是古代社会严格的出身制度,所以他们只能叹气,只能自卑。只能想象着富家豪生在宅子里酒池肉林的景象。 “但!” 朱棡突然提了语气,声音高了几度。 “这也是你们的幸运!” 幸运? 众人错愕,脑子中都觉得这个三当家的是不是傻了? 在他们纷纷摇头叹气的时候,朱棡仿佛一颗明亮的星站了出来,他斩钉截铁的告诉众人: “因为你们遇到了我,又或者说遇到了这个世道!” 不错,或许这样的窘迫环境在后世的社会之中无法改变,但是在明朝可以改变! “你们自卑,你们哀叹,说白了还是因为你们没钱没势没长相!女人看不上,吃顿饭都得摸空腰包!” 这句话说的有点狠,众人脸色煞白,也有人愤愤不平,捏紧拳头。 要不是因为穷,谁会上山当土匪当山贼呢? 谁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 但朱棡无视了他们的愤愤不平,道:“若是你们有能力,有胆色,能够改变一个地区的制度,还会像现在这样吗?我让你们读书识字,操练武功,不是为了教训你们,更不是为了我自己。你们不必将我看作是仇人,我说的这些话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对你们说出来!” “我出生中原,从小算得上是锦衣玉食,我爹是朝廷的大官,家族可以说是显赫至极,若不是犯了法律,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我的前半生可以说是平坦无波,所以我想要来到西北,想要来到这大山深处建立属于自己的底蕴,我本以为这里都是一群虎狼环伺的狠人,但是我很失望,因为你们不是一群虎狼,而是一堆有了粮食就只会龟缩在洞中的老鼠!” “安于现状!” “却又不甘别人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们这叫双标!” “可耻!” “你们说自己不怕死,不畏死,可为什么偏偏又羡慕别人?不想着光耀门楣,不想着改变现状,不想着去砸了富人的碗,抢了富人的女人,反而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天天窝着。” “就你们这样的还有能耐去羡慕别人?活该看着别人抱着漂亮姑娘吃着山珍海味,见了你还对你吐个唾沫叫你一声穷比!” “我很失望!我当初听了好汉寨的名声,本以为这上面都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都是想着荣华富贵的人, 但你们只是一群没有志向的懦夫!” “让你们跟我比把式,你们比不过,让你们识字,你们又叫着不干,怎么?躺在地上躺久了,站不起来了?!” “我言尽于此,愿意学的往前一步!不愿意学的转身回去继续躺着。” “要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我离开好汉寨,就当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朱棡说完,直接找了个椅子坐着,静静的看着这四十多个脸色近乎要爆炸的汉子。 就连毕云涛和孙福龙两人都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毕云涛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好老大,带着大家在这片百里大山生存了下去,但如今他觉得自己羞愧万分。本该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偏偏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龟缩在这大山之中。 惭愧! 太特娘的惭愧了! 众人纷纷自检自讨。 李景隆则是走到朱棡身边,以手捂着嘴巴贴在朱棡耳边道:“王爷,你就不怕他们狠起来把咱们宰了?” 朱棡叹了口气。 “你太小看这些人了!” 随即他看向李景隆:“你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我看也把你给娇惯得差不多了。从今天起,你也跟着他们操练!” 李景隆顿时呆滞,微张嘴巴以一种‘你来真的?’的表情看着朱棡。 “王……?”李景隆发出哀嚎声。 朱棡面色一板:“没外人叫三叔!” 第395章 你看这个饼,它…… 第三百九十五章:你看这个饼,它……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朱棡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袍,神情冷漠,脸色淡然的道:“不愿意就算了!” “你们不愿意学我还懒得教呢。” “你们,包括你们以后子孙后代,哦不……以你们这种现在躺平的性质,也不会有子孙了,一辈子玩手。” 不等说完朱棡便朝着寨门走去。 留下众人一脸懵逼。 眼看着朱棡就要走到寨门,黄连突然起身,朝着朱棡跪下并且拜倒,嚎啕大哭道:“学,我学!我学啊!三当家,您别走,别走啊!!” 他这一跪,顿时让众人回过来,也带动了其他人跪下,顿时四十多个人全部一窝蜂的跪地。 “学!我们学!” 朱棡顿住脚步,缓缓转身,这才笑道:“放心,最多两个月,咱们就出师了!” 这诡异的一幕看的李景隆跟二驴子可谓是目瞪口呆。 李景隆怪叫一声低声道:“至于吗?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吗?” 倒是二驴子一脸的振奋,捏紧拳头激动的说道:“不,这位公子简直是把我给说醒了!” 二驴子眼眶泛红,哽咽道:“我当了这么多年土匪,第一次觉得当土匪这么好!从今天起我也跟着公子干了!只做公子的马前卒!” 看着众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景象,以及两位当家的那羞愤欲死哽咽垂泪的样子,朱棡的脸上勾出了一丝笑容。 穷人无所谓。 但要有一颗想要富贵的心。 只要有这么一颗心,那就是没有点燃的火药,等待着有人去将这颗火药点燃。 不过说到底,这些都只是前世的经验罢了! 具体的出处,是来自于某个领导年终结尾的演讲稿,那张饼又大又香,吃了一遍又一遍,到了年尾才发现是张饼,许诺的年终奖少了六成,说好的业绩提成影子都没看到。 唉,生活呀。 朱棡走回众人面前,轻声道:“我是你们的三当家,不以后叫我三公子即可,我害谁也不能害你们呀!” 众人呜呜咽咽的点头。 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行了都别愣着了,为了咱们美好的明天,为了未来的子孙后代,加油干!” “现在条件简陋,去柴房找几根棍子将就着练,另外来两个人跟我去山脚下挖泥!” “大哥,你亲自监督监督,不能有人偷奸耍滑!” 毕云涛点头,拍的胸口砰砰作响:“三弟交给大哥!有大哥我在,别想有人少练一下!” 朱棡点了点头。 随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干脆你跟二哥也一起练。” “啊?” 这特娘的不是无妄之灾吗? 其余帮众也纷纷附和:“对啊,大哥二哥,我们都练了,你也跟着练呀!” …… 京师之地迎来了新一轮的清洗,在杨宪行刑过后的第三天,太子殿下的北巡大队便返回了京师。 同时人们也发现,沉浸了几个月的锦衣卫,突然又活跃在大众的视野之中。并且到处抓人,凡是那些经由杨宪提拔的官员或者被他提举上去的学子都遭到了逮捕。 一时间京城之中,文官遍地哀嚎。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昏招,居然让衍圣公孔希学入京求情。这一招但凡是个官员都知道这是昏招!孔希学什么官职都没有,虽然封的是文臣之首,但说白了就是个吉祥物啊! 汪广洋,陈宁,胡惟庸等人都不看好孔希学入宫。 但刘伯温和李善长没发表意见。 结果出乎意料的,孔希学入宫之后的第二天,皇帝下旨暂时拘押各部官员,除了一些跟着杨宪距离太近的被处死以外,其他的都还没出事。 这下子让人看不懂了? 胡惟庸更是跟李善长讨论此事的时候问了一句:“皇爷的刀,不利索了?” 李善长对此是直接将茶杯摔在地上,吓得胡惟庸对这位恩师下跪,李善长面色铁青,怒斥胡惟庸:“你可以怀疑天下所有人的刀,但你不能怀疑当今天子的刀。” “若是说世上有人杀那些官员的时候会犹豫,那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上位。” “你呀,还是好好的管你中书省的事儿。” …… 御武殿之中,朱元璋静静的看着一本奏折,他保持这个动作也快一刻钟了。 旁边香炉的烟线缓缓上升,烟丝缕缕,如仙女的衣袖般软若无物。 而朱元璋看的这本折子,是刘伯温呈上来的。 “刘伯温这事儿办得好啊!” 朱元璋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声,同时话语之中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 一旁的朱标也抬头,笑问道:“父皇可是有什么喜事?” 朱元璋点头,将折子合拢,扔过堆满奏折的龙案,端起茶水喝了口:“刘伯温将北地的煤矿买了七成,几个洗煤的工厂也已经快完工了。我去大同的这几个月他倒是没闲着。” “今年的冬天老百姓也挨不了冻了!” “大功一件啊哈哈哈!” “哦?没想到刘夫子不声不响的做了大的事。”朱标欣喜万分,刘伯温是他看好的人,能够办成这件事,足以说明自己眼光没错。 朱元璋低头,微眯眸子看了眼朱标:“标儿,你巡视回来,没必要这么快就忙于朝务,老三之前可是跟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你当铁人看。” 说到朱棡,两父子同时脸色暗淡了一些。 朱标将奏折放在自己面前的书案上,双手放在膝盖叹气且痛心道:“三弟对儿臣的关心,儿臣……,儿臣每每想到三弟的话……,便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酸楚。” 他的手攥紧了膝盖上的衣袍,可见他内心的痛苦绝不是作假。 朱标也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朱棡! 就不该信了这混小子的话! 朱元璋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将眼角的泪珠抹掉,随后轻声问道朱标:“你是为了孔希学的事儿?” 两父子倒不至于打什么哑谜,朱标抬头问:“儿臣只是疑惑,为何父皇不打回孔希学的求情!孔希学先前到过东宫,让儿臣求情,放过一众浙地官员,他明知是白费工夫,为何还要走这一遭?” 朱元璋对此只是淡笑。 “白费功夫,怕是不一定。” “若是他不来这一趟,他怎么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又怎么能确定他孔家干的那些事儿,朝廷有没有知道,又或者说有没有人给他抖落出去?” 皇帝知道的事儿,有时候比你想的多得多! 第396章 纸钞的出世 第三百九十六章:纸钞的出世 太平门外,一座新建的建筑正在动土。 朝廷为了平息百姓之间对于浮屠营遭遇的不满,也为了让百姓们积极响应朝着征兵的号召,划拨了四千贯重新修建烈武祠,并且从石灰山上运下来一块高一丈七,宽六尺,厚三尺的石料用以镌刻碑文。 碑文之上,记载了浮屠营的创始过程以及经历的战事,在碑文的正后方篆刻的则是浮屠营已经阵亡烈士的名单。 朝廷对于烈士丰厚的抚恤以及百姓自身的爱戴,一时间引得不少少年儿郎心潮澎湃的参军入伍。想要如楚力那般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祠堂还未建造完毕,但是在围起来的木板墙后则是放着一尊石鼎。 石鼎之中插有许多老百姓自发前来上的香,香火十分鼎盛。 由于祠堂门口正对着太平门一侧,凡是入城,百姓也都会将目光投向此处,此来缅怀那些在漠北战死的英勇将士们。 正是因为有他们的付出,如今大明北境往前推进三百里,而那些远居于漠北的牧民也纷纷南下,接受大明朝廷的管制。未来的岁月,他们将接受来自于汉人的统治和调配! 一想到施压于汉人几百年的蒙古人,如今成为了汉人脚下的臣子,中原百姓无不挺胸抬头!这也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当朝皇帝的统治! 洪武天帝! 一统天下! 京师之中多了许多异族人的面孔,起初百姓们还有些不适应,但随着漠北漠南开放之后,更多来自于北边的商人以及商队南下,带来了更多的牛羊,更多的中草药以及宝石。 京师之地繁荣昌盛,也意味着经济将会腾飞。 有个难题出现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钱币的兑换! 北人之中也有许多使用铜钱的人,但他们的铜钱含铜量少,其他金属较多。这也就导致了百姓们并不认可这种前朝铸造的铜钱。铜才是百姓们眼里的钱。 百姓们只喜欢收洪武朝铸造的铜币,因为这种铜币含铜量高。若单单只是这样还好,但商会行商一般多用于交换银两或者金锭。那么铜钱兑换银两和金子的比例,就让一些商队有些头疼。 他们要一枚枚去鉴定铜币的年代。要知道几百贯的交易就是几万枚铜币上千贯,那是十几万枚铜币,这要鉴定到猴年马月去? 谁都不愿意吃亏。 商人更是如此。 一时间京城之中因为钱币兑换扯皮的事情数不胜数。 后来更是因为此事导致商队之间的互殴,影响十分恶劣。于是朱元璋在朝堂之上提出了纸钞的概念。 并且以大同府的商票作为例子。 在皇帝近乎一言堂的指示下,制作纸钞,设立印钞局的事,交给了朱标。 此时的朱元璋还没有明白纸钞运行的核心,他从大同府带了制作商票的人员,以朱棡现成的技术来制作纸钞。 这样制作出来的纸钞确实外观美丽,并且经久耐用。尤其是朱棡所做的朱元璋头像雕版,更是精美绝伦,当世技术难以仿制。 但朱元璋‘完全’忘了准备金的事儿。 交给朱标的任务之中,第一批就是要制作一百万贯面额为一贯的纸钞! …… 燕王府,老兵老黑默默的在清扫着门前的落叶,微微佝偻的身躯被棉衣棉袄紧紧包裹,看起来很没有气质,活像一个熊瞎子站在门口。 老黑自从退役之后就在燕王府做了长随,朱棣也特意吩咐了下人们,不可对老黑无礼,整个燕王府的人只知道他叫老黑,尊敬一些的会叫一声黑叔。 但是绝大部分,都只是叫着老黑老黑。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每天的事情就是清扫着燕王府周边的落叶。有了他的存在,燕王府周边每天都干干净净的。 “沙沙沙……。” 扫帚轻轻的扫过,地面落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他已经以这个动作扫地,不知道扫了多久。 他走进燕王府侧面的巷子,继续埋头苦扫,仿佛在他的眼中只有地上的落叶,是他需要认真对待的事务。 周围针落可闻,此时几近黄昏,街道上也安静了起来。 “站在上面干什么?好看?” 突然老黑以浑厚的声音,自顾自的问道。 他身边似乎没有人,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只是下一秒,一个有些无奈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院墙上响起:“我说师哥,没必要我每次来你就拿着个扫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我扫地出门呢。” 老黑没有抬头,继续清扫地面:“你找我何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话那人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抽到了老黑的痛处,不过他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更加调笑的道:“怎么说了句扫地出门就戳到师哥痛处了?” “你不也已经把本事学的七七八八了吗?” “那时候赶你走,也没冤枉你?谁会想到,兵道传承几千年的人,会拜入道门门下偷师呢?” 老黑突然提眉,聚音成线的冷漠道:“求人办事就要有该有的态度。” “张应玄没教你?” “哟哟哟,师哥,连一声师傅都不叫了?” 说话间,那个坐在院墙上的人,也渐渐露出了身形。若是经常在京师呆的人或许会认识,此人便是那各大城门口给人算命的老道士。 此人便是,席应真。 昔日曾辅佐过陈友谅对抗朱元璋的老道。 也不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待在京城之中。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老黑完全不吃席应真这滚刀肉一般的套路。 “哎……。”席应真叹了口气。 “去趟西北。” 老黑微微挑眉:“西北?什么意思?” “昨夜月圆,我给晋王算了一卦,被天机给破了一口心头血。晋王如今就在西北,必须尽快将他迎回京师,迟则生乱。” “西北那么大,我怎么知道去哪儿找?你怎么不去找你那个徒弟?”老黑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席应真无语的扶额:“徒弟?得了,那家伙就从没把我当过师傅。”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评价他的?” 老黑定神,随即淡淡道:“心藏杀戮,以杀证道。佐天之才,祸天之人。允其翻云,天下大乱。” “不错,这混账前几日以诵经僧人的名头,结识了秦王。” “下个月送葬孝陵,他也会随秦王前去。” 简单来说就是,姚广孝,要搞事了! 第397章 找到了!徐妙云的喜脉 第三百九十七章:找到了!徐妙云的喜脉 听了席应真的话,老黑也有些认真了起来。 “你说迟则生乱,到底是什么乱?”老黑问道。 “这我上哪知道去?天下那么大,稍微哪里来点灾害,朝廷一旦出手不及时就是大乱!你也别不相信了,你看看你看看……。” 席应真指了指自己苍白的脸色,这老道士将近六七十高龄,但还是一头乌发。 老黑撇了一眼淡淡道:“还是这么欠揍!” “我呸!” “你没看出来我脸都白了?一口心头血呀!我得坐禅多久才练的回来?”席应真唉声叹气,有些无奈。 这时候老黑抬头看去,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席应真反问道:“啥人?” 老黑脸色一沉,作势就要走进王府。 席应真赶忙想要下来,讪笑道:“别走啊师哥!” 说罢,席应真赶忙以一个完全不像是世外高人的姿势,翻下院墙……,世外高人?哪个世外高人会像小孩子上炕一样翻下来?还差点没踩到脚底下的砖。 看着席应真拱着屁股翻下来,老黑面色冷漠道:“我没工夫跟你打趣!” 席应真也作势拉着老黑的肩膀,道:“那人好着呢!现在都是一卫的副指挥使了,你也别操心他了,你要传给人家兵道的绝学,也不一定人家就乐意学啊!” 说到这里老黑的脸色顿时稍显尴尬。 不过一想到席应真的嘴脸,老黑瞬间老脸一沉。 席应真呵呵一笑,嘴里快速了吐槽了一句:“还挺要脸。” 老黑要瞪眼,却被席应真亲昵的拉住,道:“师哥,师弟我实在是赶不了远路了,这事儿我思来想去就交给你最靠谱。谁让你是我师哥呢?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你呀。” “你放心,等我伤好了,我就把你的坟修到咱师傅旁边!” 老黑声音一沉:“不必!” “哎唷,师哥,别这么死心眼啊!到底是咱师傅……。” “我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啧啧啧,师哥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不在乎,心里不还是念叨着这事儿吗?你呀,就是嘴硬心软。”席应真笑道。 老黑没回答,只是拿着扫帚走进了王府。 看着老黑的背影,席应真叹了口气。 “该死的老不死啊,教什么不好,教狗日的斩龙术!我没办成的事,又让我徒弟去办……,非得闹的天下不太平。” “为了解气,只能把师哥放你身边了。” “你生前最怕师哥找你麻烦,这回,看你怎么躲?你敢躲,我给你跪下叫你亲爹!” …… 顺道一提北边的事。 有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便是朱棣带着人在旺吉河驻扎了一个月,最终在河边抓到了几个追击朱棡的瓦剌部骑兵,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有几个人毒死了他们的人,随后入了戈壁滩。 这个消息无疑让朱棣仿佛迎来了新生! “嫂子!嫂子!” 远远的,就听到跑马和呐喊的声音。 大同府,正在忙碌着酒水生意以及算账的徐妙云抬头。她坐在正堂之中,可以看到前面的大门,这里是商会的办事处,修建的很宽敞,很简单,也没什么装饰。 徐妙云错愕的看着冲进院子的朱棣,居然直接骑着马冲了进来,连门口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三嫂!” “三嫂!” 朱棣兴奋的大喊着,一边跑一边跳。 “四弟。”徐妙云起身,出来迎接朱棣。 朱棣无比的兴奋,振奋道:“三嫂,找到了!找到了!” 找? 徐妙云听清楚了朱棣说的话,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连日来强大的压力以及内心的恐惧突然消散,让她的身体那股神经突然松弛下来。 朱棣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居然让徐妙云一下子卧病。 随行御医姗姗来迟,被朱棣抓着衣领教训了一顿,连打带踹的踹进了房门。 等到御医把脉之后才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快速的跟徐达、朱棣解释道:“王妃连日以来担心晋王殿下,全凭着心里那口气撑着,表面看上去无碍,实则吃不好睡不好。” “如今知道王爷还活着,王妃心里那口气一下子散了,该是时候好好歇歇了。” 听到这话,徐达也舒展了眉头。 倒是朱棣恶狠狠的道:“说的什么屁话?我三嫂有没有什么事?你倒是开药方啊!” 御医欲哭无泪。 我都说的大白话了,你听不懂你还怪我?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只能扑通跪地连连摆手说道:“无碍了无碍了,王妃只需要用些顺气的补品养一养气便好了。” “另外……另外……。” 朱棣横眉一对,怒斥道:“你能不能说明白?再给本王支支吾吾的,信不信本王把你挂城头暴晒三天?” 御医拜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是喜事!喜事!” “王妃……王妃……,有喜了!” 突然仿佛有一道天雷在众人的脑中炸开。朱棣直接愣住不动,而徐达也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徐达要冷静的多,问道:“几个月的身孕?” “三个多月了!王妃自己不知情!”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查脉的时候没有查出来?”朱棣大口出气,一把抓着御医的衣领,怒吼着问道! 三个月!足足三个月的身孕,居然没有太医把脉把出来!太医院的人都是tnd的饭桶吗? 御医冷汗淋漓,吓得脸色惨白。 徐达也皱眉道:“上个月把脉,为什么没有太医把出来?” “或许……或许是王妃的脉象过于凌乱!尤其是急火攻心之下,王妃的脉象更是一塌糊涂!别说身孕了,就是寻常的伤风感冒也把不出来啊!” “如今王妃心头的郁气尽散,心神豁然开朗,脉象便恢复了正常。” 徐达皱眉:“真有此说法?” “想来……或许……是有的!”御医也纳闷道。 这时候,徐达立即道:“我马上递折子回京,让妙云回京养胎!” 朱棣点头,不管如何,大同的物质是比不上京师的,这是晋王一脉第一个嫡长子,必须要严谨对待! “那商会的生意……,谁来看着?”徐达一下子有些错愕了。 朱棣也愣住。 对啊,如今大同的商会全靠三嫂一个人撑着,周仁带着陈顺在学管理,但是大事全是徐妙云在操持,而且将如此庞大的商会交给周仁,徐达并不放心。 连吴王朱橚也因为给孙贵妃服孝期回了京师。 “要不燕王殿下……。”徐达看向朱棣。 朱棣讪讪一笑:“魏国公放心让本王来管?” 呃……。 “老臣再想想。” 嗯,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朱棣绝不是那种能够管钱的人,就是当了皇帝,钱也得找个人专门管着,不然……或许明天就有一支十万人的骑兵队伍被他拉起来要去打高句丽了。 “父亲,殿下,让我来!”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第398章 徐妙锦的成长 第三百九十八章:徐妙锦的成长 徐达与朱棣都眼神疑惑且带着一丝尝试的意味看着走来的徐妙锦。 徐妙锦面容稍显清减,原先如白桃般饱满且白皙的脸颊使她笑起来时好似花丛中烂漫的仙子,但如今,褪去了几分仙气,多了一些让人怜惜的柔弱与端庄。 见到徐妙锦这般模样,在漠北呆了许久的朱棣也下意识转头用眼神去询问徐达。 徐达面色不改,但看得出来,这位大明的国公爷此时有一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哦,还是两颗白菜。 “臣女见过燕王殿下……,见过父亲。” 徐妙锦盈盈行福礼,无论是姿态还是表情,都做到了标准的礼仪姿态,无半点不妥当之处。 “妙锦,你想要执掌兴国商会的事宜?”徐达凝眉问道。 徐妙锦点头:“是的爹爹,女儿想要学着为姐姐分担一些事情。姐姐劳累,事务繁重,如今又有身孕在身,女儿帮姐姐盯着点商会的生意,也算是自家人。” “况且,将来女人嫁人,也要学着操持一府的财权……。” 这话到最后,徐达自动忽视了。 知子莫如父,女儿也是一个道理。 徐达心里有些疼。 前辈子造孽啊,这辈子两个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都看上了一个王八蛋!还是个老爱玩失踪的王八蛋,把自己两个女儿给弄得牵肠挂肚,肝肠寸断。 徐妙锦后面说的,徐达可不相信。 徐妙锦自到了大同之后,基本上就是在跟着朱棡的脚步前进,她的眼里只有朱棡,那就是她眼里的明珠。 女儿家的心思,旁人是看的最清楚的。 操持了兴国商会,那就是操持了晋王府的财政大权! 钻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我的傻女儿啊,你怎么自己往套上钻啊。 徐达本想要让徐妙锦再考虑考虑,但话到嘴边,又迎上了自己女儿那坚定不容反驳的眼神,女儿的态度成了堵住徐达嘴巴的堵嘴布。 说什么,都会让女儿伤心。 一想到那个小子的嘴脸,徐达本来就有点生气的心里更是郁闷的不得了。 “为父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徐达拂袖道。 徐妙锦有些委屈的望着徐达,神色可怜兮兮的道:“爹,如今漠南这么大的摊子,交给外人,女儿不放心。而且,姐姐肚子里的可是您的外孙……,你忍心……。” 这模样似乎就是在声讨徐达这不近人情的行为。 徐达才郁闷了。 我……。 感情我为了你不钻套,你反过来还说爹不近人情。 你这胳膊肘……。 “要不让我试试?”旁边朱棣眼神放光的小声问道。 兴国商会啊! 多大的摊子啊! 要知道,如今的兴国商会下属几乎笼罩了整个漠南的生意,还有中原的朱云香坊、兴国酒业、大同钢厂以及旗下的煤产业,铁矿石产业、浑源水泥厂、明建一局、二局、以及马上要成立的保定船司。 明建局是负责道路修建的,现在大同到集宁的道路已经铺设了三分之一,由于马上进入冬天,修建暂时停止,开始琢磨从大同到保定的路线。 一局是负责主干道修建,二局是负责清理原本官道上的树木以及路边的基石。 保定船司也是刚成立的,或者说还没成立,得等到朱棣去了保定才开始实施。 预算七万贯,来源是酒业的利润以及这段时间外售水泥的利润。 水泥如今在大同很是风靡,许多民间的建筑人员都喜欢上了这种建筑材料,搭配土砖使用,不光可以用于凝结砖块,更可以涂抹砖块达到美化的效果。 其次,在山西这些地方,很缺少大型木料,而修建一些大宅所需要动辄三尺粗乃至六尺粗的木料!用这些木料进行切割,修饰,才能成为房屋主梁。 但自从大明开始修建中都以来,钟南山内的木料基本都被盯上了。 就算是其他地方有,修建屋子的人也接受不了高昂到让人瞠目结舌的运费。 甚至有的是找到了主梁的木料,才在旁边修宅子。 主梁,是一栋宅子的核心和关键。 但是,木质主梁一般使用都会经过硬化灼烧表面,防止虫蛀,但这种办法也就十几年,照样也有虫光顾,加上高昂的价格,有价无市的木梁,成了修宅子的难题。 但是如今,有了水泥钢材之后,一种名叫仿梁的东西出现了。 用水泥浇筑而成,坚固耐用,绝不蛀虫!并且用水泥做柱子与粱,会大大减少成本以及工期,毕竟木料的干燥以及防虫硬化需要很多时间,还需要木匠做嵌合的榫卯结构,最后才是让力夫将大梁吊到房顶上去。 再加上,近来大同、集宁开发出了不少可修建区域,不少商人打算落户在这里,修宅子肯定是必要的。 水泥的销量,也就一下子上来了。 言归正传。 朱棣一开口,徐达立马转头看着小女儿,道:“当商会管事比你想的复杂,等你姐醒了,你跟她多取取经,你帮着照看照看!” 徐妙锦眼眸弯成月牙儿,俏生生的‘诶’了一声,点头答应下来。 朱棣脸色一黯。 果然,还是不放心自己。 这时候,朱棣也精神一振:“我要去找我哥!” 徐妙锦这时候也微微咬唇,看着朱棣,斟酌了一下才问道:“殿下,姐夫他……。” 朱棣肯定道:“三哥肯定活着,我们找到了追击三哥的蒙古骑兵,他们交代有三个人的脚印出现在荒漠边缘。” 徐妙锦心里一松。 那么姐夫大概念是没事了。 只是下一秒,徐妙锦就错愕道:“荒漠?” 经由朱棣解释,徐妙锦才明白原来北边并不是只有草原,在靠近河套西侧的高原上,是存在一大片的戈壁滩的,那些地方比草原高很多,气候恶劣,并且野生猛兽很多。 最过分的是一到晚上,就冷的让人发狂。 朱棣想去找朱棡,却被徐达拦住。 “魏国公,你不要本王去寻三哥?”朱棣微眯眸子,问道。 徐达摇头,面色苦涩道:“你最好别去,你是王爷,你去了便是告诉满朝文武晋王在西北,若是晋王在西北稍微出点事,咱们可就弄巧成拙了。” 徐达话没说清楚。 简单来说就是,西北那地方并不是人人都是好人,万一你去了让朱棡出事怎么办?满朝文武会怎么样? 第399章 上任,保定 第三百九十九章:上任,保定! 朱棣愣住,他确实是没想过那么多。 不过没想过不代表朱棣想不明白。 他也知道,如今朝中局势转变,淮西勋贵众人可以说是东山再起,没有了浙东文官的压制和弹劾,淮西勋贵在朝中除了惧怕皇帝的威压以外,基本没人可以压制他们。 唯一能够压制他们嚣张气焰的……,怕是只有藩王了。 这种情况下,又以晋王朱棡是藩王之中权势最大。 晋王手里握着整个漠南军权,又有钢铁厂和火器作为根基!朱棡在漠南布政,军政一把抓之下漠南几乎是铁桶一块,勋贵都自动放弃了自家商队在山西的生意。 不得不避免有人给三哥暗中穿小鞋啊。 徐达郑重道:“王爷,上位回京之前交代了,山西迁徙百姓的政策已经迫在眉睫,太原府年底前已经整理出了一批前往保定建厂的百姓,您还是早点上任。” 一听到是朱元璋的意思,朱棣只能面色黯淡的低下头。 “可我三哥在那边……。”朱棣不放心的问道。 “让锦衣卫去,有锦衣卫的人去,王爷也好安排。另外老臣即刻修书回京,将此事告知陛下。” “那还等啥,现在就去啊。” 徐达问道朱棣:“王爷,此书信怕是要走锦衣卫的门路,不走兵部……。” 朱棣点了点头,对于徐达的谨慎表示赞同。 …… 保定府,北临顺天,南临真定、河间两府,西北方隔着一座太行山脉,与山西腹地遥遥相望。 从大同的浑源州横穿北岳恒山,途经灵丘县、涞源县、总长三百二十里的距离,就可以到达保定府。 和朱棡的漠南布政使不同,朱棣挂着的只是一个保定府知府的名头,还有一个大明保定船司的指挥使头衔。 朱棣的权能集中在对保定整个州府的掌控,以及对蓟州入海口的使用权。 顺带一提,蓟州入海口的渤海如今是由顺天府、河间府、以及山东行省的四个府所掌控,朱棣要的,就是河间府辖区内的一处港口。 十一月二十七,天降大雪,天地苍茫一片,白如苍狗。 干燥冷冽的冷空气从山谷之中袭来,吹得朱棣那张英武的脸上有几分狼狈。 朱棣的迁徙大军从蔚县出发,带着数不清的红薯,米面,以及三千户落户保定的工户前往保定开始修建道路。 朱棣牢记着三哥教自己的那些事情。 让百姓衣食无忧,产生归属感。 而随行的工户之中,还有几百户是蒙古人,他们是自发响应朝廷号召的,因为朝廷向他们保证可以让他们在保定落户,并且有属于自己的房屋。 愿意来的,都是接受汉话程度比较高的蒙古人,并且在草原上已经没有了牲畜,所以愿意加入汉人的阵营。 朱棣身边有几个武将,还有几个江西学子,这些都是他的班底,虽然不如朱棡那么豪华,但也都是人才。 能够在布政上给朱棣一定的帮助。 不过很显然,这个‘一定’,很耐人寻味。 队伍一路到达保定,保定府城残破不堪,城楼上还残留着大量军队作战之后的痕迹。不管是破碎的墙砖,还是以刀剑砍出的刀痕,甚至在一些地方还能看到鲜血,风吹日晒之后漆黑的血痕。 保定府城是典型的内城墙,外城墙的建造形势,内城有几条街道,坐落着不少保定的富人以及朝廷的官衙和官署建筑,在内城的城墙外,还有一条宽约一丈的护城河。 而外城则是一些农田和平民百姓的居所。 如今的整个保定只有不到十万户百姓,府城周边有一千来户,大概七万多人,如此稀少的人口,也就造成了大面积的农田荒废,以及百姓们生活条件的刻苦。 朱棣的第一步就是聚集百姓,征召民工,以劳作的方式让百姓们换取粮食,不管是妇女还是男丁,都可以在朝堂的带领下做工。 为了方便管理 ,还将10人编为一组,以百组为一大队的方式进行阶段式劳作。 妇女开垦荒田,来年种植红薯。 男丁清理官道周边的树木以及稳定路基。 官道的扩宽必然涉及到征用土地,这一点朱棡最先交代过朱棣,一定不能让被征用土地的百姓得不到妥善的补偿,这些事必须要朱棣的手下事实亲力亲为,绝不可交给当地官员来处理。 交给当地的官员,大概率就是敷衍了事。 随后,便是选址建水泥厂,此事由兴国商会的人来负责,朱棣只需要批下征用土地的公文以及发放款项即可。 从朱棣上任保定府知府开始,府衙的账面上就只有八万多贯。 其实当官也跟经营生意差不多,尤其当的还是一府之地的总管!在确保经济稳定百姓安全生产的前提下,扩展产业链,丰富生活水平,就这么简单。 但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朱棣上任的第三天,就遇到那些迁徙来的百姓们抱怨这里的生活条件太艰苦。太原,大同多好啊,保定这穷地方,比不了啊。 首当其冲,就是吃的太差。 下面的人有怨言,朱棣也是无语至极,因为就连他,天天吃这洪薯窝头跟粉糊糊也是喝的够难受的。 洪薯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不好。 正当朱棣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子想到了三哥。 并且想到的场景还是朱棡坐在自己王府之中悠哉悠哉钓鱼的画面,三哥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鱼竿,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仿佛在问自己:跟你三哥这么久,连这点本事都还没学到。 朱棣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没得解释。 他有些泄气。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处理这些繁杂的事情!每天就是各种公文,要么是下面州县官员跟自己抱怨钱太少,不好办事。 要么就是百姓们哪里又有了怨言,一会又是家长里短,一会又是哪里的百姓要状告某某……。烦啊,不胜其烦! 他一直以为三哥做成功的那些事都很简单,因为他从来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也一直认为,自己也能做到这些事。 自己也能潇洒且轻松的管理好一府之地。 可到了现在,他有些丧气了。 难,太难了! 要是现在还在集宁多好?带着自己手下的几百将士,巡视边关,纵马狂奔! “你要放弃?” 三哥的声音懵懵懂懂的在朱棣的脑中响起。 朱棣浑身一颤! 不! “不!” “我不放弃!” “我要让爹知道,我也能管理好地方!” 第400章 朱棣的小心思 (附几句小心思) 第四百章:朱棣的小心思 (附几句小心思) 朱棣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床榻上睡着。 起来咕嘟嘟的灌了一大口水,朱棣点燃蜡烛。 门外,朱棣身边的几个随行太监之一的小强听到屋里的声音,站在门外问道:“王爷,需要奴婢伺候着吗?” 朱棣‘嗯’了一声,小强这才打开门走了进来。 “王爷,您吩咐。” “给本王去寻一个保定府的本地人,最好是渔民!”朱棣道。 小强领了王令出去办事,朱棣则是穿着一身宽大的羊毛袄子坐在凳子上,想起刚刚看到的三哥,以及三哥手里的鱼竿,朱棣兴奋道:“三哥,这回帮大忙了。” 朱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位于保定府边缘的西塘。 也就是白洋淀。 朱棣曾经跟朱棡一起讨论过保定发展前驱的几个项目,其中就有关于白洋淀开发的项目。 尤其是其中的芦苇以及里面数量庞大的鱼群。 没吃的? 那就吃鱼! 而询问了渔民,也让朱棣彻底放心下来,白洋淀里面的鱼群非常丰富,并且数量庞大!不过碍于捕鱼手段的不全,一直无法形成产业。 朱棣找到之前朱棡给他的册子,从中找出了腌鱼以及鱼类制品的制作方法,其中还有个原料,盐! 盐的价格得打下来。 说起来这是朱棣第一次平心静气的静下来看一本书,以往他可没有这么仔细且谨慎的对待过这些让人头疼的文字。 册子是朱棡亲手写的,上面都是一些兑换来的现代工艺制品的制作以及转换。 其中一条,就是采岩盐的方法以及提纯岩盐的方法。 而在此之前,朱棡曾经跟朱棣说过一个整治孔家的办法。孔家所在的山东有大量的盐山。在这个时代,岩盐也被称之为毒盐,无法食用。 原因就是因为岩盐之中含有的大量重金属沉淀,相比于井盐,岩盐的重金属含量相当高,吃岩盐一段时间就会让食用者产生一定的不良反应。 所以长此以往,岩盐都被人视为毒盐。 但是朱棡所写的册子里面有办法。 以提纯的手法分离岩盐之中的重金属。 由于岩盐并不是单一的氯化钠,其中还有许多砂子跟土,古人无法彻底解决这种杂质,所以岩盐一直是作为毒盐。而以朱棡记载的方式来提纯,就可以得到精炼的细盐。 朱棣想到这,第一时间就打算前往山东跟孔家谈生意。 孔家到底乐意不乐意朱棣不知道,但是这事,必须让孔家把肠子都给悔出来! …… 月朗山,好汉寨。 这已经是朱棡在这里安顿下来的第三十多天。 具体几天也记不住了。 反正朱棡几人已经彻底在这混熟了。 校场上,朱棡看着领头的黄连带着弟兄们做操,一个月下来,那些像是原始人祭祀的场面已经基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动作以及铿锵有力的呐喊。 天上飘着雪花,地上脚面深的雪被踩的一塌糊涂,还可以听到脚底板踩在雪上的声音,有些刺耳。 “喝!” 众人齐刷刷的发出呐喊,整齐划一的以一个‘刺’的动作出手,就算他们手里拿的全是木棍,却依旧气势非凡。 到了晌午,众人开始吃饭。 毕云涛擦着脸上的汗,感慨道:“这每天出出汗就是特娘的痛快!之前我还有些腰疼,这段时间全好了。” 日常操练持续了一个多月,山寨的兄弟们起效已经非常明显,无论是精神头还是身体素质,都有显着提升。 当然,最大的提升,还是兄弟们的纪律性。 “咱们还得多谢三当家!”黄连道。 “若不是三当家给咱们当头一棒,咱们也不会有如今的幡然醒悟啊!咱们当初来当山贼,可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想起咱们以前,哪有现在这样精神?” 其余的兄弟们也纷纷附和。 “你们不怪我这么折腾你们?”朱棡浅笑问道。 其余人脸色微微讪笑。 刚开始几天,他们基本都是怨气横生的,毕竟那几天他们实在是累得够呛,第二天起来连带着腿都是软的,加上晚上又学识字,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每次迷迷瞪瞪的要睡觉,就被大哥被毕云涛一脚踹醒。 但随着时间过去,加上那新颖的拼音识字法,他们发现,识字好像也不难啊! 现在几个脑子灵光的已经能够拼出一大段完整的话了。 二哥孙福龙摇头说道:“三弟多虑了,如今兄弟们对你只有感激,没有半点怨言!” “其实,我在入山之前是元朝的官吏,认得一些字。只有我知道,三弟你这拼音识字法是多么的神奇!完全是集天地造化的神器!” “仅仅几个月,就可以让一个不识字的人能够拼写出文章,这是何其的难得?昔日我习千字文,用了整整半年,到最后只认得一些常用的字眼。” “你毫不吝啬的将这些东西传授给我们,是我们兄弟们有福气!” “这杯酒,我敬你!” “我年长你几岁,来的早了些,要不然,这个山寨的二把手,该是你才是!” 孙福龙一饮而尽,虽是浑浊的酒液,却也喝的豪迈。 朱棡回敬,道:“言重了!沦落此地,兄弟们肯不问来源的接受我们,是我的福气!” 这下子,其余的弟兄们也纷纷敬酒,不过酒水不多,每人只能分三碗浑浊的酒液,喝完就只能干看着了,所以这每一碗酒,他们都喝的格外珍惜。 毕云涛也站起来说了几句话,虽然简单并且粗鲁,但也是肺腑之言。 倒是吃饭的时候毕云涛的老娘来了一趟,将朱棡请到了里面的屋子去感谢感谢朱棡。 进了里面的内堂,毕氏老妇这才道:“您是山外的来的贵人,我不该怀疑您。但涛子那傻孩子毕竟是老婆子的儿,老婆子还是想要问您几句话。” 朱棡沉吟了一下。 反而先问道:“您应该不只是一位农家老妇?” 这话让老妇有些诧异。 朱棡随即解释道:“跟您一起住的那个高个子姑娘是习武之人,看得出来您在洞里常年练武的痕迹,能够将石窝以四肢练成那般模样,您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这是邓芳发现的。 由于两个女孩子不好跟这些男人住在一起,所以毕云涛将她们安排到了自己老娘的身边,邓芳和海别也没有意见。 居住了一段时间,邓芳发现了在山崖边有练武的痕迹,后来发现老太太每天天还没亮就醒了,随后去背面的山崖边对着一块岩石练武。 老妇点了点头,倒也没掩饰,道:“老婆子年轻的时候曾跟着家里的父亲练武,他是镖局的镖头,会一些武艺。这些年,也不过是将其当做是强身健体的把式而已。” 老妇此时外表一改杵着拐杖那副佝偻的样子,腰背挺直,气质端正,尤其是平稳的双肩,哪里有半点垂垂老矣的姿态?这不完全就是个精神气极佳的老太太? 朱棡仿佛看到了在广场上跳最炫民族风的广场舞奶奶,这精气神,怕是能打三个李景隆。 “原来您是深藏不露。”朱棡轻笑。 毕老太摇了摇头:“不至于!” “老太婆我的事情说完了,该说说您了,晋王殿下!” 朱棡抬头,神情错愕……。 ps:1、食盐这个其实不严谨,靠近海边,其实海盐的效益更高更迅速。不过考虑后面孔家的剧情,还是就这么写,小说看个乐,这个不严谨,我道歉。 2、这一段酝酿个刀子剧情!我感受到写刀的乐趣了。 系统已经没了,别问了,我不想写!就这么点了,让我舒舒服服写完。下一本指不定写不写,身体素质太差了最近,尤其是坐太久尾椎太痛,痛的开始影响日常生活了。 其实这本书还有个转机,就是如果百万字的时候那波推荐能有成绩,我就会把原本制定好的三百万字大纲写完。如果没有成绩g了,那就江湖再见,我也跟生活对线去了。 第401章 可曾听说过……白莲二字? 第四百零一章:可曾听说过……白莲二字? “……” 两人彼此都沉默了一下。 朱刚没有率先开口去询问毕氏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回想着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有纰漏。不过思来想去也确实没有发现,这么说来问题可能不在自己这边。 果然见朱刚神色疑惑,毕氏解释道:“王爷既然知我是练武之人,那自当知道这练武之人五感敏锐。” “两位姑娘在洞中居住,无意间提起过此事,老身也只是不慎听闻,还望王爷不要怪罪,此事只有老身一人知道。两位姑娘也只是说了些悄悄话,若是换做旁人是万万听不到的。” 朱刚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只是老身好奇为何当朝王爷会流落到这小小的好汉寨之中?” 毕氏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明知道问出这句话会让朱刚心里不快,却还是问出了口。 并且她随即感叹道:“我这个儿子是个憨货,他爹死的早,没教到他什么功夫,老婆子我的功夫他又练不得,所以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一事无成,但好在为人还算仗义,在江湖中行走最需要的就是这份仗义。” “王爷您是天上的大人物,我们这些在山里讨生活的,跟您八辈子也扯不上关系,不敢攀您的高枝。” “按理说您是官,我们是贼。您抓我们也是天经地义,更很快这里如今还是朝廷的地界,但老婆子能保证,我这儿子没行过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杀的那些人也都是富商雇佣的打手,手底下个个血债累累。” “只求王爷……,能让老婆子这个傻儿子……活下来。” 朱棡心头微颤。 此时此刻,他对这个老人有些佩服。佩服她对自己儿子的疼爱,更佩服她那颗无愧于自身的内心。她大可选择暗中布局除掉他们四人,将他这个晋王彻底给留在西北大地。 可是她并没有。 她选择用的是最直白,最果敢的办法来直面朝廷。 有罪认罚。 “老夫人是觉得本王是来剿匪的?”朱棡轻声询问。 毕氏疑惑:“难道不是?” 朱棡沉默了一下,随后道:“那老夫人认为,这西北之地,朝廷有没有能力彻底统一?” “彻底统一?那就是说,王爷确实是想要将这百里大山给肃清了?”毕氏叹了口气,目光遥望厅外的大山,道:“一个百里大山又如何能够满足得了王爷您的胃口,您要的,怕是整个西北之地才是。” 朱棡拱手,诚恳道:“请赐教。” 毕氏苦笑摇头:“不敢当,不敢当!” “这西北之地太大,王爷想要的东西也太多。您选好汉寨做一个起始,是好汉寨这四十多口子人的福气,一个平定漠南击败蒙古大军的王爷,又岂会只布局于小小的大山之中?” 朱棡默不作声。 大山内消息闭塞,毕氏所知道的,也只是前年朱棡平定漠南的事情。 殊不知,漠北如今也在大明的统治下。 “王爷,您可知西北之地,什么东西最重要?” 朱棡稍微沉思,便声音有些低沉的道:“盐!” 不错,盐! 西北之地,盐水湖众多。 在这个时代,海盐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掏钱购买,因为杂质太多,口感不好。并且由于摊晒海盐需要相当大的地皮,海盐产业并不发达。 真正产量大,卖得起价的,是没有污染品质好的井盐以及产量大,质量也不错的池盐。 华夏大地的池盐极为广泛,几乎在东南西北之地都有分布。 但是! 这些地方之中,有许多地方道路难以通畅,人口稀少,难以形成产业。 而这些地方之中,有且只有一个西北是人口最多,产量最大,并且道路最通畅的!虽然西北民族众多,存在生活差异,但到底是华夏大地,经过汉唐的发展,这里的道路体系以及人口分布已经十分成熟。 西北之地,自古以来是华夏龙兴之地,千万不可小看了这片黄土地。 在后世的青海、甘肃、新疆、内蒙、陕西,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盐湖,多如繁星。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柴达木盆地的察尔汗盐池,以及青海茶卡盐池、甘肃吉兰泰盐池。 光是这三个大盐池,就可以满足十二亿人口食用四千年。 而说这些,只是为了证明西北乃产盐之地。 再说价值。 在民间流传着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无盐不成市’ 再说当年张士诚起兵,为什么在起兵之初就可以打下兴化、高邮两座大城?归根结底,人家有钱!有钱就有粮。而他的钱,就是因为他是私盐贩子。 盐的价值太高了,而私盐更是!是足以让人无视铡刀的那种利益。 在大明如今这样的国策下,百姓税收不高,商税未曾开放,加上海上贸易的禁止,还要负担那么多的军费支出以及国政支出,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基本上三四成的税收都是靠的盐课以及茶课。 好在如今民生淳朴,朝廷还能支撑着走。再过几十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怕是朱元璋自己也没想到。 而大明现如今还没有腾出手来肃清西北,西北之地的私盐贩子络绎不绝的将西北盐场的私盐运出关中。而这些人之中,有多少是和朝廷有关系的?朱棡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私盐的盛行,就是敲了大明朝廷的竹杠,动了朝廷的利益。 贩卖私盐,就是和朝廷争利!大明如今百万大军,每年军费支出是一个天文数字,在这样的情况下,盐就是重中之重。 但是大明在私盐管制上,太稀松了。 若是能够将西北完全掌控,百姓吃得起好盐,便宜盐,朝廷的税收也会更多一些。 朱棡第一时间说出这个字,就明白了毕氏的意思。 想要动西北,就要从盐入手! “不错,盐!”毕氏点头,叹息道:“西北有盐,正是因为有盐,所以来此贩盐的亡命之徒无数!王爷想要肃清,就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只是,这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哪些人,连老婆子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有件事王爷应当是感兴趣的。” 朱棡转头,好奇的问道:“哦?什么事?” 毕氏缓缓道:“王爷可曾听说过……白莲教?” 第402章 背后之人 第四百零二章:背后之人 朱棡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凝固。 白莲教。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昔日朱亮祖联合白莲教想要造反,他暗中积蓄力量,囤积火药多年,并且在军中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力量。 那一次,是朱棡和朱标一起合作打压了淮西勋贵的嚣张气焰。 一起红衣案,牵连出朱亮祖和一众徇私枉法的勋二代,那一次,朱元璋的屠刀也杀了四百多人。 其中大部分是为虎作伥的勋二代与他们手下的随从,还有秘密处死的朱亮祖全家极其九族。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已经逃遁的朱亮祖,朱元璋让锦衣卫在江南各地寻找朱亮祖的踪迹,均了无音讯。 并且白莲教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下子失去了踪迹。 但是朱棡没想到,自己又在西北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号。 “白莲教?”朱棡声音有些奇怪起来:“这和白莲教有什么关系?” 毕氏稍微沉吟了一下,问道:“王爷不知道白莲教的起因?” 朱棡自然知道。 白莲教起源于佛教净土宗,形成时期可以追溯到北魏时期。但是真正形成白莲教,是在南宋绍兴年,一个叫茅子元的僧人兴起的。 朱棡点了点头。 毕氏这才缓缓道:“江湖上白莲教教众不少,而白莲教的领导者虽是中原地区的人,但实际上,真正掌控白莲教的人,不是中原地区的人。” “而是,摩尼教教主!” …… 毕氏所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这些事情也是她从自己父亲嘴里听来的。她的父亲是陕西某一知名镖局的镖头,武艺不俗,也曾被人招揽加入白莲教。 这些事,是从他的口中得来的。 白莲教起源于摩尼教,是以佛家文化为基础所建立的教派。 而摩尼教,有个更简单易懂的名字。 明教。 或者叫:明尊教、二尊教。 白莲教与摩尼教虽然名字不同,但实际上的本源是差不多的,都源自于一个名为‘拜火教’的教派。 【具体信奉的神你们百度,或者粘贴在这个评论里面】 总而言之,摩尼教控制着白莲教! 而白莲教,就是摩尼教伸进中原的一只手。 虽然教派众多,也有僧人将摩尼教视作是邪教妖魔,但无法否认的是,白莲教修行简易,教义浅显传播甚广,导致他的受众群体很多。 这一次,朱棡明白为什么西北总是这么乱了。 愿意就是隐藏在昆仑山脉某处的某个神秘教派。 摩尼教。 想到这里,朱棡也陡然知道了这些百里大山的山贼背后掌控者是谁。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则,尤其是这种无主之地,朝廷没闲心管,也没那个能力去管,大部分时间还是任其自生自灭。 但朱棡却不赞同这个说法。 西北之地是陆路咽喉,更是直入西域最快捷的道路,将来若是能够通铁路,这条道将会成为大明最关键的一条路! 得拿下! 吃完了饭休息了会,众人又开始操练起来,每个人都显得很有干劲,手中的棍棒舞的虎虎生风,即便是下着雪,也无法阻挡他们练武的热情。 另一边,朱棡找到了二驴子,他正在和两个铁匠在棚子里忙活。 “怎么样了?”朱棡看着三人,问道。 “三爷,您瞧,有这么多了。”二驴子谄媚的引领朱棡到了一旁。 地上摆着一圈圈的铁丝,两股铁丝交缠着,中间卡着不少铁钉。每一捆有一百多米,这里有四捆。 朱棡点了点头:“这炉子的效率倒是不低。” 一旁的匠工也点头:“三爷您的法子好,这炉子一高,炼的铁也多起来了。尤其是您这矿粉,实在是太好用了,有这玩意加到生铁里,铁都变得软趴趴的了。” 这两个匠工是毕云涛花了大价钱请的,原本人家根本不愿意跟着来,谁愿意进土匪窝子啊?乖乖活着不好吗? 但朱棡开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教授他们一种高超的冶铁技术,使他们可以打造出省时省力的百炼钢。 有这个条件,他们来了。 并且来的还是两父子。 他们原先的铁匠铺生意不错,不过近些年开在肃州城的铁匠铺越来越多,让他们没办法生活下去,所以这一次也算是刚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抱着赌一赌的心思到了好汉寨。 结果,还真让他们学到了。 朱棡点了点头:“多做点,用得上!” “另外给弟兄们打四十口钢刀,相信以你们的技术,应该没问题?” 当爹的铁匠老一些,今年三十多,叫曹江,是个很健壮的汉子,他拍着胸膛保证绝对十天之内打出来。 让朱棡欣慰的是,山上铁矿石很多,多的用不完。 没有煤炭,只能用木炭,所以这些天山上除了操练就是去伐木,好在好汉寨不远处有一个山谷,谷底生长着不少树木。 李景隆这时候也躲懒凑了上来。 问道:“三叔,这玩意真能对付骑兵?” 李景隆怀疑的问道。 怎么之前不见王爷拿出来过这玩意呢? 而且,这铁丝这么软,哪有什么杀伤力,就算是算上钉子,可人家也不是站那让你扎钉子的啊。 “铁丝虽然软,但是很坚韧,在铁丝上缠上铁刺,战马一旦用马蹄子绊住,铁丝便会缠绕上去。”朱棡解释道。 “那这玩意您咋不早点拿出来?”李景隆疑惑。 他问的当然是漠北战场那一战。 朱棡笑了笑:“这玩意只能在小路上用,能确定对方行进路线的地方提前安放,要是在草原上安放,敌军稍微绕道,便会跟铁丝阵形成合围之势。那我问你,咱们的铁丝防的是敌军还是自己?” 说白了,铁丝阵就是个以逸待劳的东西,小道上用得着,因为无法被绕后。 可换成大草原上,你又不能退,又挡住了自己进攻的线路,无疑是自找苦吃。 李景隆一知半解,但朱棡也没打算解释。 这家伙,解释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打仗,不是他该干的活。 这一个多月,朱棡竭心尽力的在好汉寨积蓄着自己的力量,同时,他也做好了打算要吃一次肥肉。 在全员配上了钢刀的第三天,一直在山下的探子来报,说野猪寨最近有大动作。 第403章 劫道 第四百零三章:劫道 “野猪寨肯定是准备要劫道了,tnn的,马上大年了,这些狗日的也打算过个好年啊。”毕云涛嘿嘿直笑着,看着面前的地形图。 这是一张简陋的地形图,没有经过绘制,不过凭借朱棡的敏锐,绘制的也有几分相似。 孙福龙攥着拳头,也冷笑道:“野猪寨平日欺我们已久,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出出血。” “对!野猪寨的那群混账,这一次一定要他们好看。” “咱兄弟们不少的伤都是他们弄得,平日里仗着人多欺负咱们,这次得报仇!” “弄死他们的大当家!” “对!” 野猪寨距离好汉寨不过十几里地,就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野猪寨的地理位置屄好汉寨好几分,旁边有河还有小湖泊,湖泊边还有树林,另外还能开垦一些田地,不过没有好汉寨这么易守难攻。 朱棡的第一个目标,也就是这野猪寨。 “都到了?” 正在众人义愤填膺的时候,朱棡也走了进来。 聚义厅内,众人纷纷大喊:“三当家的!” 朱棡点了点头,走进人堆,笑道:“不错,诸位兄弟身上越来越有匪气了!至少,像是个山贼了。” 毕云涛嘿嘿直笑。 “三弟,别说废话了,你说,咱们怎么打?” “哥哥我啊,可是被野猪寨这些家伙欺压了不少时间了,这一次,一定得给哥哥出这口恶气。”毕云涛道。 朱棡白了他一眼:“大当家的,咱们都是为了山贼的发展和壮大,说成是私仇,也就狭隘了啊!” 毕云涛哈哈直笑:“对对对,发展壮大!做大做强!” 朱棡随即安排了战术,先在掘断道路,再用碎石砸,随后刀斧手出面收割。 说实话,朱棡本来都懒得布置战术。 但是想了想,好汉寨的土匪匪性不足,还是得说点话鼓舞鼓舞,安排一下,也更好让他们不出纰漏。 “弟兄们,看看你们手里的刀。” 朱棡沉声静气,声音郑重道:“ 我不想跟你们说太多的,我只想让你们看着手里的刀问问它,荣华富贵,能不能自己抢!” 众人只觉脑门充血。 荣华富贵,不就是他们所追求的吗? 如今刀在手! 跟着三当家走! 众人呼吸急促,纷纷在心中肯定的回答自己,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怯场!一个多月的苦练,让他们的心里多了几分血性。而这份血性就是促使他们拼命的关键。 “告诉我,能不能抢得来?”朱棡沉声问道。 这一问仿佛电流一般刺过众人的身体。 随即他们像是应激反应一般涨红着脸,沉声回答:“能!” “能不能?” “能!” 朱棡目光冰冷:“声音太小了,到底能不能?” “能!能!能!!” 众人近乎呐喊的咆哮出声。 朱棡微微一笑,随即起身走出门外。 “刀在手,跟我走!” …… 这还是朱棡第一次当土匪劫道,心情倒是有几分新奇。 带好了三天的干粮以及兵器之后,好汉寨几乎全员出动,顶着苍茫的大雪朝着不远处的野猪寨走去。 “这雪可真大。”李景隆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脸上满是白霜,冷的有些难受。 “叫你多穿点你不信。”邓芳白了他一眼。 出发的时候,每个人都在里面穿上了一件很厚的袄子,李景隆以活动不便为由拒绝了。 听到李锦龙这么说,黄连将自己外面的袄子脱了下来,递给李景隆。 “李家兄弟,快穿上,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冻坏了可不好。”黄连道。 李景隆错愕,实不相瞒,他确实很想穿上。 身为一个南方人,热的时候可以忍受,但是这个大风大雪吹的人是真的受不了。之前浮屠营的装备精良,配着有羊绒的内衫。那个保暖性可比这羊毛的袄子好得多。 “额……黄兄弟……这不合适?我穿了你……。” 李景隆还想礼貌性的矜持一下。 谁知黄连瞪着双目,有些怒气冲冲的道:“拖拖拉拉的做啥?让你穿上就赶紧的,别逼我生气啊!你是三当家的的侄子,那就是我侄子,你不穿上,我可揍你了。” 李景隆无语至极。 怎么有一种被威胁了的感觉? 不过这汉子倒是耿直的有些可爱。 “那兄弟你……。”李景隆接过袄子,问道。 黄连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后道:“放心,咱老娘给咱做了件袄子,穿在里面可热乎了!” 说着,黄连便抱着双臂到了队伍前面。 李景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时也感叹道:“哎,真特娘的讲义气!比家里亲兄弟还讲义气。” 邓芳也点了点头。 随即幽幽道:“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李景隆本想赞同,随即想到自己也读书。 额……。 “媳妇,你放心,我读书,但我肯定不是负心人。”李景隆坚定道。 邓芳先是愣了下,随后不咸不淡的道:“我没说你,你搭腔做啥?” 随后,扭头快步走在前面。 李景隆面色一苦,这媳妇不接话茬怎么办?他转头看向朱棡,仿佛再问:求救,急! 而朱棡无视了李景隆。 因为他和海别也走在后面,同时还牵着海别的手。 “这地方风景不错。” “嗯,可称壮丽!比起江南的烟雨小筑,这西北的北国风光是别样的一番天地。”朱棡点头,赞叹道:“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或许指的也是这般天地辽阔之下的雄壮!让人观后方才明白天地之广阔,雄山峻岭之磅礴!” 走在天地间,四十多人的队伍在一片苍茫的雪地上实在是不显眼。 走了将近三个时辰,众人才到野猪寨的山门外。 就地休息一会之后,便看到野猪寨寨门打开,三十多个人骑着马从门口而出,朝着不远处的道路而去。 朱棡下令跟上,四十几人紧随其后。 而那三十多个野猪寨的土匪目标就是一支商队,一只约莫有十七八人的商队。 他们显然有自己人在队伍里安插着,对于队伍内部的情况十分熟悉。并且他们都是作案的老手,在确定的位置以及人数之后,骑着马儿,便将那一支商队拦截下来。 他们所选择的时机也很考究,是在那些商队停下来埋锅做饭之后。这下那些商队成员是一个都没得躲。 “坑挖好了?” “嗯!” “准备准备,到了地方,直接丢石头。” 第404章 以物换物 第四百零四章:以物换物 这是好汉寨第一次向野猪寨宣战。 朱棡也好奇的问起了好汉寨跟野猪寨的渊源。 提起这事毕云涛也是一肚子气,敲着大腿咬牙切齿的道:“前几年我带着弟兄们砸窑,劫了一个商队的粮食跟盐。结果半道被野猪寨的人给拦了,他们人多逼咱们把东西交了出来。” “若是这样倒罢了,可这些野猪寨的混账,抢了我们砸窑的东西,结果人家寻仇来反而死不承认,非说我们好汉寨栽赃。” “商队的人只看到我们好汉寨的人砸窑,自然都认定是我们。那个商队的头儿是个色目人,雇了一百多号江湖人找我们好汉寨麻烦,咱们兄弟们守了足足三天三夜,死了三四个弟兄,才扛过去这一劫。大山里本来就有规矩,一般来说哪个寨子先砸窑先下手,别人就不能掺和,毕竟那是到了别人嘴边的东西。” 毕云涛也有些无奈:“老三,还是你说得对,咱们好汉寨,窝囊!” 朱棡拍了拍毕云涛的肩膀,笑道:“放心大当家的,这回绝对把你的场子找回来。” 毕云涛捏紧拳头:“我的场子管个屁用,只要能够那几个兄弟报仇,铲了野猪寨那几个头头,怎么样都值!” 山寨里的人,很少有藏着掖着的。 像毕云涛这种憨直能扛事的汉子,很吃得开。 夜幕降临,众人没有埋锅做饭,就这冷水吃了点干粮之后便在山上安静的等待着。 等到天色将将暗下来的,不远处的探子回来了。 砸窑,也就是拦道抢劫的黑话。 这是毕云涛他们的专业,朱棡没有去干涉他们怎么做。 他们此时在一处悬崖的上方,下面就是上山的口子,此地距离野猪寨有三四里地,算是野猪寨的管辖范围。 下面砸窑回来的野猪寨人赶着十几辆马车,在路上又是大笑又是大叫的。 比起好汉寨,这些野猪寨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匪。 朱棡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所说的也大多是都是些血腥残忍的话。 在西北大地的大山之中,不残忍,很难活下来。 随着毕云涛发号施令,好汉寨的山贼们将准备好的石头推下悬崖,滚滚落石在山谷里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一时间,碎石如潮,卷席着陡坡上的一起滑下去。 随后,便听到一阵喧哗……。 “插了他们!”毕云涛喝了一声,随后提着刀带着人从旁边小道冲了下去。 匪人忌讳说‘杀’‘翻’‘钱’这些字眼,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用‘插了’来替代‘杀了’。 毕云涛首当其冲,下手很快,带着人奔过去的时候,野猪寨的土匪们就开始四散奔逃。 刚刚的落石砸死了他们三四个人,已经把他们胆子给吓破了,此时又遇到黑压压的人堆冲上来,哪有半点反抗的心思!? 毕云涛冲在最前面,身后黄连手里也提着一把大刀,兴奋的脸色涨红跟在后面狂奔。 “插!” 黄连怒目圆睁,嘴唇上挑,挥动手中的大刀对着一个要跳下马车的土匪就是一刀。 一刀下去,顿时血肉横飞,鲜血喷溅出一股血线,浇淋在雪地上。 “好刀!” 黄连兴奋的怒吼一声,全然不顾刀刃上的鲜血和碎肉,连连亲吻刀刃。 呼气成雾之下,四十多个汉子是提刀就砍。 “爷爷!毕爷爷!” 一个土匪眼看逃走无望,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对着毕云涛就是三叩九拜。 毕云涛狞笑一声:“狗娘养的戴大脑袋,今儿落你爷爷我手里了!” “毕爷爷,毕老爷,您是我爷爷……。” 这显然还是个毕云涛的熟人。 身后的黄连此时已经追出去了,并且取下背后的弓箭,搭弓射箭行云流水。 一箭飞出,‘嗤’的一声命中一个欲要跳下道路的土匪。 毕云涛红着眼睛,一脚将戴大脑袋给踹翻,随后一脚压在他的胸口,冷笑道:“你们野猪寨的货,我们要了!” 戴着毡帽的戴大脑袋愣了下,随后咬牙道:“这不合规矩?” “规矩?”毕云涛淡淡一笑。 同时,手中的刀提到了戴大脑袋的脸上,寒光闪闪的刀尖距离戴大脑袋的眼珠子不过三四寸,只要毕云涛松手,戴大脑袋立马就是个独眼龙。 “你们野猪寨有资格谈什么规矩?” “毕……。” “再多说一个字,你就可以走了。”毕云涛的刀缓缓横在了戴大脑袋的脖子上。 这个走绝对不是让他走。 而是,让它下去跟阎王见面。 戴大脑袋闭上了嘴,毕云涛也下令让人劫了这批货物。 那边的黄连快速的抓了十个主动放下兵器的,其余要反抗的都已经插了干干净净。 十几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摆在了路上。 其余的,都被押送回了好汉寨之中。 “都是好东西啊。” 看着十几辆马车,山寨的兄弟们都乐呵呵的欣赏着抢回来的战利品。 此时,他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 这一场抢劫可以说是不咸不淡,毕竟是抢别人嘴里的胜利果实,而且还是打了个先手,难度并不大。 十二辆马车里,三车茶叶,五车粮食,剩下的都是布帛跟瓷器。 “大哥。” 朱棡找到了毕云涛。 毕云涛正乐呵着,见到朱棡来,嘿嘿直笑:“三弟啊,多亏了你啊,这些粮食,可够我们山寨吃上小半年了。” “大哥,这些货物要全部留在山寨?”朱棡问道。 毕云涛疑惑的看着朱棡,随后挠头道:“以往倒都是留着自己用,咋地,三弟你有什么用处?” 朱棡沉吟道:“咱们山寨缺的东西很多,若是可以用这些东西跟商会换一些其他东西,或者说让他们拿东西赎回这些货物,你认为如何?” “不过粮食倒是可以留下,其他的,咱们怕是用几年都用不完。与其这样,不如用来换取一些需要的东西。” 毕云涛瞪大眼睛,挠着头。 “对啊,我咋没想到呢?”毕云涛一拍手掌。 随即心里乐戳戳的道:“正好老娘老早就念叨要买点针线。” 听到这话,朱棡笑呵呵的道:“要不兄弟们攒点钱,给大哥你讨个媳妇?” 这话顿时引来众人附和。 “对对,三当家说的在理!” “是啊大哥,今年你都三十了,是该讨个婆姨了!” “俺也赞同,给大哥讨个媳妇!这样咱们也有大嫂了!” 毕云涛老脸一红,板着脸道:“不成!兄弟们都没讨婆姨,我一个人讨婆姨算咋回事?说好的有福同享!要讨婆姨,咱们兄弟们一起讨!” 第405章 李景隆引发的众怒 第四百零五章:李景隆引发的众怒 很显然,毕云涛这个理想很难实现。 大山里,哪来那么多的女人给好汉寨这些人娶媳妇啊。 这一次的出手效果显着,来回不过六七个时辰,赶回山寨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 平日里训练的校场之中今日也堆满了货车,在一个马车里还找到了不少的调味料,这个发现让朱棡欣喜不已,总算是有机会打打牙祭了。 第二天醒来,朱棡便叫人杀了一头羊,用顺来的香料烤了一头烤全羊,山寨的兄弟们吃的赞不绝口。 同时,朱棡又让二驴子带着两个弟兄去探一探情况,看看那个被抢劫货物的商会会不会派人来寻货物。 一般的商会是只能吃一吃哑巴亏的,但是这一次这个被抢的兴隆商会是肃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商会,朱棡预感这些人不会就这么吃这个哑巴亏。肃州城内有许多逃亡的江湖人士,为了生计,这些江湖人士便会充当雇主的打手。 他们不敢在肃州城内大摇大摆的抢人,这样容易被群起而攻之,而且这些商会也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他们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很难有人说得清楚。 另外,野猪寨那边的报复也不得不提防。 朱棡召集兄弟们搬石头做防御工事,并且将山下的木头全部给砍了运上山,以备柴薪。雪一天比一大,夜间温度轻而易举就达到了零下,没有柴火供暖很难睡得着。 好在大雪天的话,水源是不缺的,基本上开始下雪之后,寨子里没下山取过水。 “若是能建造个城墙就好了。”李景隆有些无奈道。 一旁的孙福龙将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垒在地上,笑道:“兄弟说啥胡话,咱们这大山里,连砖都没法烧,咋可能建的起来城墙呢?” 李景隆也讪讪一笑。 看着下面那些兄弟们热火朝天的搬运石头,李景隆心里不免有些害臊。也硬着头皮下去帮着兄弟们搬运石头。 或许人就是这样的。 一个人的时候自律性很差。 但是当有人和你一起的时候,这种自律性就会得到延伸,只要其中一个人不先开口放弃,总会比一个人的时候坚持的要持久许多。 同时,李景隆也有一种新的感触。 在京师的时候,二代之中买他李景隆账的人基本上没有。大部分都是长辈对李景隆还算是看得上眼,都说李景隆这孩子懂礼数,识大体。 这其实跟李景隆的行事风格和身份有很大关系。 由于他爹的恩宠以及和皇家的血亲关系,李景隆可以说是二代里面最尊贵的那一批,跟徐辉祖、常茂这种国公府嫡长子是一批的,下面的侯爷们不管是出于奉承还是巴结,都会把李景隆往好了说。 再者,李景隆也确实会来事。 人情练达这一块,老李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玩官场,搞接待,另外再安排点娱乐活动,什么人给你伺候不舒坦? 李文忠总是嫌李景隆不争气,其实殊不知,他眼中的不孝子李景隆也是别的侯爷嘴里那‘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这样情况下来,就导致李景隆在京师二代基本是被排挤的一个。 而李景隆也总是老气横秋的教训那些勋二代们,这一来二去,李景隆在京师真没什么知心朋友。 哦,花楼里的那些不算。 都说李景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殊不知,李景隆也是个明白人。 青楼娘子奉承他,服侍他,看重的是曹国公府的势力和钱财。勋贵们对他李景隆好,是因为大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得仰仗李文忠这个皇帝的外甥。 至于勋二代,基本上都是屈服于家里的淫威。 谁真正把他李景隆当哥们,当兄弟? 见惯了虚情假意,其实李景隆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是当他穿着黄连给他的那件袄子的时候,李景隆第一次真心真意的感受到了温暖。 有兄弟,真好! 李景隆撸起袖子,朝着黄连走去。 “老黄,我帮你!”李景隆吆喝一声。 黄连咧嘴一笑:“得嘞,来,帮我薅一把!” 此时,这位国公府的世子,就这么跟一群土匪互助互力的劳作起来。直到傍晚时分,天气转凉,屋里的邓芳才招呼众人吃饭。 回到聚义厅,众人排起长队在门口洗了把热水脸,这才走进暖洋洋的屋子里。 饭菜早已备好,咸肉配咸鸭蛋,还有洪薯粟米粥。 席间,众人纷纷夸赞邓芳手艺好。 李景隆咧着嘴都要笑到耳根子了,伸出爪子抓着邓芳的手,满脸的自豪和得意。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邓芳,此时也少了几分女将的刚硬,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 “李兄弟真是个好福气的人!” “咱们好汉寨几十个光棍,就咱们三当家和李兄弟娶了媳妇,真叫咱们羡慕死了。” “可不是咋地!明儿啊非得让九江兄弟多搬几块石头,给咱们出出气。” 众人笑着,说着,但是却很有分寸的没有开什么黄腔。 毕云涛早已经交代了,山寨里不许对女眷出言不逊,毕竟以后都是要娶媳妇的人。 李景隆一点也不在乎,咧着嘴笑道:“哈哈,你们啊,就看着眼馋去!” 众人不服气,黄连也坏笑道:“我盯着明天九江多搬石头,让他爬不起来,还敢眼馋我们兄弟,叫你看着吃不着!” 众人哄堂大笑。 “九江兄弟,你们啥时候成的亲啊?” 有人问道。 李景隆挠头:“还没成亲呢。” “啊?”众人吃惊。 邓芳大大方方的道:“我们是订的娃娃亲,以前九江看不上我,觉得我不好,被我追了上千里地才追到,要不是经历了生离死别,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这话惹了众怒。 黄连第一个站起来有些不识好歹的指着李景隆:“九江啊九江,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邓娘子这么好的姑娘,还配不上你了?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啥德行。” “就是,九江兄弟啊,你这可太不是玩意了。” “哎,我咋就遇不到这么好的姑娘追呢?” “九江啊,要不你出去吃,兄弟们看着你就来气啊!” 第406章 朱棡请教 第四百零六章:朱棡请教 好好一顿饭,结果成了李景隆的声讨会。 大家伙遇到个女人都遇不到,结果你倒好,这么好的姑娘还不要? 你是个人吗? 李景隆也脸色涨红,握着邓芳的手。 随着兄弟们的声讨,李景隆也意识到自己亏欠邓芳太多太多。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好了!” 李景隆站了起来。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李景隆对着邓芳。 邓芳也抬眼看着李景隆,她也能感受到李景隆的改变,那种改变不是源自于外表的动作语态,而是内心!他的心发生了改变。 按照以前李景隆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做像今天这种事情的。邓芳了解他,他一直自认为是高贵的曹国公府世子,出门侍从陪同,逛花楼更是莺莺燕燕,众美环绕,从小生活在士绅圈子里的李景隆,从不会去关注别人的利益和得失。 如今他变得有些不一样。 他开始关心身边人,也开始自我反省自己的过错,更难得的是,李景隆变得更为的内敛与低调。 李景隆嘴唇动了动,随后咬了咬牙,当着众人的面道:“我李九江发誓,这辈子只会娶邓芳,我若是有娘子,也只会是她!不管纳多少妾……。” “嘶!” 李景隆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形一低,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邓芳掰着李景隆的一根手指头就站了起来。 “痛痛痛!媳妇,痛啊!”李景隆吸气提神,面色狰狞,连带着眼神儿都翻白了。 邓芳冷哼一声:“纳妾?本姑娘还没决定嫁给你,你哪来的妾?” “再者,就算是嫁给你,你敢纳妾,我就敢清理门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靠! 一瞬间,羡慕之情瞬间消失。 羡慕? 别了兄弟,这份福气换做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邓芳抓着李景隆就去了后院,随后后院传来李景隆的惨叫声,众人这时候也才纷纷醒悟。 “那个……,呵呵……,九江兄弟……,好福气哈……。”黄连面色惨白的端起一碗淡酒喝了一口。 众人眼神飘忽,七嘴八舌的应了下。 场面……一度尴尬。 …… 后山的洞中,朱棡和海别跟毕氏和毕云涛坐在一桌。 朱棡是来请教毕氏关于武功的事情的。 对于此,毕氏只是无奈道:“老婆子的那些把式都是女子练得,三当家的您怕是练不了。” 朱棡对此也不意外,只是问道:“是为什么男人练不了,而女人能练?是心法?经脉?还是其他的?” “都不是。”毕氏摇头。 随后,她走到一旁演示了一下。 她的起手式有点像是太极的起手式,起初挥动缓慢,但是随着气息的增加和节奏的加快,朱棡开始听到武动时发出的风声。 呼哧…… 一手一肘关节击打而出,速度奇快无比,停顿的更是戛然。 朱棡错愕看着那肘关节外三十公分的油灯,几乎是瞬间就被一股劲风给击灭。 这是气劲。 随后,随着毕氏继续的施展拳脚,朱棡发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好似一条蛇一般柔软,并且看似柔软,但每一次都能在手臂关节和腿部关节蠕动的时候爆发出气劲。 看似手臂画圆,实则是在圆圈进行一半的时候突然以肘击打前方。 朱棡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没法练了。 身体柔韧度不够。 当看到毕氏的腿近乎无骨一般以脚尖贴面的方式随后爆发出气劲开始,朱棡就断绝了习练这种武功的想法。 “难怪只有女人能练!”朱棡赞叹道。 海别也看的满脸惊奇,惊叹道:“这必然是几十年的苦练才能达到这个地步。” 毕氏收功静气,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点头道:“老婆子练了三十八年!” “这套把式不是咱们中原的把式,是从西域传进来的。当年我的父亲救了一个尼姑,那个老尼将练习方式教给了我的父亲,随后一命呜呼,去寻佛祖了。” “说有多厉害不见得,毕竟近四十年的苦功才到现在,也只能说是老婆子资质愚钝。”毕氏叹气。 朱棡倒是不以为然,道:“若是不论其实战的话,单做为强身健体的体术,想来是极好的。” 毕氏也赞同的点头:“这倒是不错,练了这武功之后,年隅五十倒也身子骨清爽,不似寻常耄耋老人那般。” 随后,毕氏道:“若是三当家的需要,老婆子可以把法门赠送,至于三当家有什么用处,就全看您了。” 说罢,不等朱棡拒绝,毕氏就去将枕头下的册子取来交给朱棡。 朱棡也明白,毕氏示好,也是为了自己儿子的生路,这是一个当母亲的常情。 “那便多谢老夫人了。”朱棡点头。 毕云涛这时候从灶房出来,端着菜走了过来。 朱棡想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随后问道:“我自幼身怀伟力,可却无法运用,只懂得提刀砍杀,以力服人,不知老夫人有没有什么招式可以教教我?” 毕氏对此也没有拒绝,而是思来想去之后,教了朱棡一招以力为基础的近身搏击之术。 有点类似泰拳,以关节为拳近距离击打致命的穴位,并且以手臂和腿形成绞杀之势! 经毕氏说,这是她的父亲,也就是毕云涛的姥爷传下来的唯一一套把式,能够传下来不是因为这套把式多么厉害,而是因为最简单好练,并且有极强的杀伤力。 朱棡的学习能力很强,加上其招式简单,不到一会就会了一个基础。 “这套招式简单,那不是人人都学得会?”毕云涛有一点怀疑自己姥爷传下来的招式了。 毕氏一巴掌扇在毕云涛的脑门上,骂骂咧咧道:“你个糊涂脑子,你以为寻常武人有你这般体格,又有三当家这天生伟力?” “少说话,多吃饭!” 朱棡习了这套招式,很快就从中感受到了这把式的威力。 不到两天,他就体会到了传统武学的魅力,说是套招,但其中有相当大的部分是存在变招的。有时候正面看到的招式不一定就是真的,说不定杀招在背后或者下方。 这下子朱棡也明白毕氏说的那句‘练武者五感敏锐’了。 不敏锐,怕是套几招就被暗招给宰了。 第407章 大山的规则 第四百零七章:大山的规则 时隔两天,野猪寨也终于有了动静。 野猪寨的大当家库车带着人来兴师问罪。 库车这个名字是畏兀儿古语,因为这个库车是个畏兀儿人,并且库车的古语的意思指的是一个叫做‘苦叉’的地方,这是库车的老家。 库车流亡于大明西境,入山为匪,建立了野猪寨。他不讲道义,更不讲什么道上的规矩,这么些年一直是这百里大山的毒瘤。 不过由于他手下有一百来号人,而且大部分是畏兀儿,导致其中凝聚力很强,汉人在其中只能听命于库车,又因为畏兀儿人十分狠辣,大山之中许多山寨都不敢招惹库车。 “库车的意思是让咱们归还货物,并且还要将砸窑的弟兄都绑到他的面前。”朱棡将那张库车送来的信件看过之后,漠然道。 毕云涛冷冷一笑:“这老混账,真是狂妄!” “他们山寨里的人几乎都有刀剑,配有强弓,正面苦战,咱们怕不是对手。”孙福龙摇头道。 黄连抖了抖肩膀的碎雪,冷哼一声:“怕他个卵!这老混蛋早就该死了。” 众人纷纷将眼神看向朱棡。 朱棡抬头,只是淡淡道:“暂时别理他,他不会打上来。” 朱棡在等,在等二驴子那边有消息。 …… 二驴子的消息果然回来了,这小子也没让朱棡失望。 不过在听到山脚下都是野猪寨的人在驻扎的时候,朱棡的脸色有些变化。 “兴隆商会说,要是咱们归还货物,愿意和咱们一起围剿野猪寨!他们的掌柜的雇了二百多号人,已经要准备进山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大笑起来,一时间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 “这回肯定要他好看!” 众人心里纷纷冒出这个念头。 有二百多人愿意围剿野猪寨,这一次一定要彻底清除掉野猪寨这个大祸害! 但是就在众人纷纷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朱棡却道:“他们不一定就是来对付野猪寨的。” 众人错愕。 “啥意思?”黄连不解。 其他人也疑惑的问:“是野猪寨抢了他们的东西,咱们把他的东西从野猪寨手里抢回来,不帮咱们帮谁啊?” 朱棡淡淡道:“那到底是打四十个人容易,还是打一个装备精良,有将近八十号人的寨子容易?” “而且,货物在我们手里,他们为的只是这些货物,而不是替谁谁谁报仇。只要能找回货物,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众人突然醒悟。 对啊,货物在他们自己手里啊! 毕云涛也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浑身一颤,问道:“老三,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可他们不是已经……答应了?” “不答应我们,怎么稳住我们?其实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只要我们下山和他们合作,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吞掉我们!这样,货物就回到他们手里了。”朱棡起身,缓缓走到堂前。 “从始至终,他们的目标都只是货物而已。而野猪寨的人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所以在二驴子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拦截,他们早就料到了我们会搬救兵。” “而这些救兵,才是催命阎王。” 二驴子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从山脚下上来居然不是因为自己身手敏捷,而是因为他们刻意放自己上山。 “那咱们咋办?”众人急切问道。 将近三百号人啊! 好汉寨就是准备的再齐全,也不可能拦得住三百人啊! 而且他们有弓箭,就算是站在山门丢落石滚木,也丢不了多久,稍不注意还会丢了性命。 不过好在大山里面是没有大型器械的,像什么投石车之类的更是不可能。 众人担心不已,倒是朱棡只是淡淡一笑。 “若是有城墙,是不是就守得住了?”朱棡反问众人。 李景隆点头:“若是由一段长六七丈的城墙将上山的路给封住,以咱们的物资准备,便是在山寨里待上个半年也不是问题。” “但……城墙哪来呢?” 众人也纷纷丧气。 对啊,城墙哪来呢? 孙福龙忧心道:“便是用石头堆砌起城墙,也根本站不稳啊。” “用泥土粘合呢?”朱棡笑问道。 “泥土粘合?”孙福龙皱眉。 朱棡继续笑道:“若是再用水浇在上面,随后……凝水成墙呢?” …… 这是朱棡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场景,冬天的草原气温晚上可以达到零下十几度,甚至是二三十度。在活水的地方取水浇在沙土上,水凝固之后,沙土就会凝结成冰块! 这样一来,城墙就算是有了。 孙福龙听到朱棡的话,手一抖扯掉自己几根胡子,随后嘴里哆嗦了一下,忙道:“妙!绝妙!” 孙福龙兴奋起身,道:“好办法!咱们山上有泥有雪,只要能够筑城墙,至少冬天之前,咱们绝对不怕敌人来袭了。”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并且,毕云涛把那抓来的十个野猪寨的人派去挖土。这个季节的土冻上了,一锄头下去几根敲在冰上一样,震的手臂发麻。 另一边,众人架起大锅,融雪为水。 随后用水跟泥土混合,垒砌城墙。 …… 山下,野猪寨寨主库车带着人迎上了兴隆商会的人。 兴隆商会的供奉面色不善的道:“库车寨主,我们兴隆商会平日里也没亏待你们山寨?抢我们山寨的货,杀了我们的人……。” 话到一半,库车面色阴沉的漠然道:“别说这些官面话,这里都是你自己的人和我的人。洪供奉,你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没有我们野猪寨抢你们的货,你洪供奉会有这么好的营生?” 这句话让洪供奉泄了老底。 因为就他这个职位来说,有人抢东西,才有他的用武之地。 这就是需求。 兴隆商会每年几百贯的钱财交给他,若是连一次货物都没被抢,找他来做什么? 这就是共生关系。 而库车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所以他敢光明正大的站在洪供奉的面前。 洪供奉哼了一声,抚须道:“准备上山!这一次,算我洪全欠你一个人情。” 这一次兴隆商会给了两千贯现钱给他,他请人花了六百贯,自己吞了一千四百贯,这笔钱都是他的。 “成!只要洪供奉记得该给的东西不少给就行了。”库车微微一笑。 事成之后,三车粮食归库车所有。 而洪全只需要声称是好汉寨的人卖了三车粮食。 这就是……规则。 第408章 你管这叫形同虚设? 第四百零八章:你管这叫形同虚设? 一路上山,洪全带着人假借驰援之态想要引好汉寨的人出来。 可当他们赶到山寨下面时彻底惊呆了。 “洪……洪供奉?我眼花了不成?这寨子外面怎么立了一座城墙?” 下面的人仿佛见了鬼一样。 洪全也瞪着眼睛牙呲欲裂的看了一眼那耸立在山门外的城墙,那是一座高一丈,长度足有五六丈的城墙,将上山的那条路彻底给封死。 这样的城墙,没有大型器械是绝对不可能上去的。 “库车那个混蛋,他不是说,这好汉寨寨门都没有吗?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什么?是他娘的裤衩吗?”洪全怒吼一声。 洪全郁闷极了,同时,他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想要看看是不是好汉寨的人虚张声势。 他带着人到了山门前来,结果用刀剑砍在城墙上差点把手给震麻。 “是冰!” “艹,冰!” 商会的打手们暗骂不已。 洪全的脸阴沉极了。 他在城门外喊人,喊了足足半个时辰,城墙上才露出一个脑袋。 “别叫了。” 洪全抬头,看着那说话的人,微微眯起自己那鹰隼般的眸子,以一种十分有胁迫感的目光直视过去,试探性的问道:“你们山寨大当家呢?” “大当家出远门儿了。” “出远门?”洪全冷笑一声,随后阴沉沉的道:“好汉寨的人,如此不懂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什么时候特娘的当土匪还要讲规矩了?” 城墙之上的黄连嗤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洪全,道:“小爷上山为贼寇,讲究的就是打家劫舍,劫富济贫!你跟我讲规矩?那我还要不要吃饭了?” “你……!”洪全一口郁血说完就要涌上喉头。 这混账实在是无耻。 黄连笑了,随后淡淡道:“大当家呢,也说了,你们要是能剿了野猪寨,你们的货物我们都还给你们,没说不还,着什么急啊?” “但你们不去野猪寨,跑到我们好汉寨来,这说不过去?” 洪全有些怒了,但还是强压着怒火,捏紧拳头说:“意思是,你们好汉寨一个人不出?” “咋地,货物是我们抢回来的,我们该干的事干了啊!剩下的是你们的活啊,我们好汉寨又要抢东西,又要帮你们打野猪寨,我们成啥了?地主家的长工?”黄连乐呵道。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黄连的一句话,让洪全彻底暴走,翻身下马,搭上弓箭就要对着黄连来一箭。 黄连连忙缩了缩脑袋,随后喊道:“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射了这一箭,别说货物还给你了,我连马骨头都不给你,到时候你东家连赏钱都不发给你,你就哭去!” 身边的江湖浪儿也在洪全身侧道:“供奉,谨慎行事。咱们的目的是货,拿不到货,商会那边不好交代。” 洪全咬牙,拉满弓弦的手缓缓松开。 随即,冷哼一声,朝着城墙的黄连吼道:“老夫这就去野猪寨,但你们好汉寨必须派人跟着,你们可以不出手,但你们必须要看着!” 黄连笑了笑:“等大当家回来,我跟大当家交代。” “对了,下山慢点,路滑!” …… 山寨里,众人哄堂大笑。 孙福龙也笑着抚须道:“洪全此人心狠手辣,这回是吃了不小一个瘪。” 毕云涛也点头,道:“此人在肃州城名声很大,因为他认识很多江湖人士,并且传言只要他出口相召,必然有数不清的江湖人士前来相应。” “他不过几天时间就召集了两百多人,足以看出此人的实力。” 黄连嗤笑:“再厉害咋地,还不是被咱们三当家给看破了!” “对对对,这一次啊,咱们好汉寨的名声可是彻底打出去了。” “哈哈,不战而屈人之兵,三当家好计策。” 朱棡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道:“事情还没结束,洪全的两百人还是心腹大患。” 欢声笑语逐渐消失,众人也纷纷正色面对此事。 作为好汉寨称霸大山的第一仗,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硬仗。 “老三,你说怎么个办法,兄弟们都信你!”毕云涛大手一挥,直接将指挥权交给朱棡。 朱棡也有些感慨:“大当家,这……怕是不合适。” 毕云涛瞪着眼睛:“有啥不合适的?兄弟信你!你问问咱们的弟兄们,是不是都相信你。” 来不及询问,众人纷纷振臂呼喊:“对!咱们信三当家的!” 朱棡沉吟了一会。 众人也静静的等待着朱棡的开口。 沉吟了一会,朱棡开口道:“这一次,咱们的目标就是吞并野猪寨!” 这句话,让众人纷纷心神颤抖。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野猪寨还有八十号人,而且还有兴隆商会的人,想要吞并野猪寨,哪有这么简单? 可只要朱棡开口说这句话,众人就觉得这件事并不是不可能的。 三当家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让人相信他能够做到任何事情的魅力。 众人惊疑不定之下,却也带着一种先相信,再质疑的心态。 “三当家,他们非要我们的人跟在后面,咱们咋办?” “是啊,咱们跟在他们后面,要是他们突然反水怎么办?” 寨众们纷纷七嘴八舌的询问。 他们心里按捺不住的想要知道朱棡的打算。 朱棡沉吟道:“这就需要一些事先的布置了。” …… 洪全气冲冲的找到了库车。 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库车:“你不是说他们的寨门形同虚设?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攻打进去?” 库车被洪全突如其来的质问震慑住了一下,随后反问道:“你发什么疯?” “发疯?你自己去看看你信誓旦旦保证的东西。” “一丈高的城墙,刀砍在上面跟砍到石头上面一样,这就是你说的形同虚设的城墙?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洪全可以说是怒冲心头起。 心里此时正积压着一口恶气。 被一个小小山贼当面欺辱,简直让他无法接受,下山的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怎么将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给碎尸万段。 而此时库车也明白了过来洪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好汉寨的山门我们侦查了这么久,半个月前不还是一扇烂门吗?” “烂门?哼哼,一丈高,三尺厚的城墙,叫烂门?” 第409章 再不济,天下也姓朱 第四百零九章:再不济,天下也姓朱 经由别人的告知,库车这才明白自己的情报出现了问题。 “那现在怎么办?”库车咬牙问道。 洪全眼神扫了库车一眼,随即道:“我与他们说了,过几天我们要攻打你们野猪寨,你们做好准备,装个把式演一演!” 库车阴险的笑了笑:“只要把他们引出来,什么城墙都没用。” “你还不算太傻。”洪全说完,冷漠的转身离开。 看着洪全离开的背影,库车微不可闻的啐了一声,心里暗骂道:投机倒把的家伙,还没当土匪的人来的实在! “大当家的,这个家伙神气个什么,不就是个商会养的一条狗吗?”一旁的手下有些不服气的道。 库车冷笑一声,淡淡道:“不要小看了这些在肃州讨生活的人。” “此人背景很大,你我招惹不起!若是惹得他背后的主子动怒,咱们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 “眼下还是拿下好汉寨为好!” …… 转眼间,大年将至。 这一年,朱棡是肯定没法回京了。 坐在聚义厅外的屋檐下,朱棡静静的看着飘落的雪,他在想念着远在中原的徐妙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朱棡心里对媳妇很是愧疚,这种愧疚源自于男人的责任感。自从成亲以来,两人皆是忙碌,四处奔波不说,就单单是让一个古代女人去接手一个现代化的企业,就已经是困难重重。 但徐妙云还是做到了。 从最开始跟着朱棡学算账,后来学管理,最后独自操持兴国商会。 她将朱棡的期许一件件的完成了。 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离不开女人,这句话在朱棡来看真的没错,他也时常感到幸运,能够娶到这么好一个媳妇。 好汉寨虽然封住了山门,但山寨里过年的气氛还是有的。 山寨里,杀了一只鸡取血染纸。 “三当家的,您的字写得好,您来写个字!”黄连拿着晾干的纸找到朱棡。 众人也纷纷附和。 “对啊,三当家的,您写个字,给咱们图个吉利。” 兄弟们热情纷然,都期待着朱棡答应下来。 朱棡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众人来到聚义厅。 朱棡拿起那只山寨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笔,在红色的纸上点墨写上了‘福’字。 并且,还书写了一对对联。 ‘情与义当值千金’ ‘刀山地狱皆可去’ 长达几个月的学习,也让他们会了一些字眼,别的不说,义这个字,就是他们学的第一个字! “拿去粘上,也给咱们寨子里添点喜气。”朱棡吩咐道。 这些大山里的山贼,此时像是少年时期的孩子一般一窝蜂的凑到门口,又是递浆糊,又是拿刷子。 看着众人欢声笑语,朱棡也逐渐放松了身子。 正当他坐下的时候,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放在了他的肩头。 “想回去了吗?” 轻柔的声音问道。 是海别。 朱棡笑了笑:“怎么,你想宁国公他老爷子了?” 回头看了下海别,只见她的脸蛋上有些晕红之色,捏肩膀的手也大力了一些,捏的朱棡有些龇牙咧嘴。 自己也是,提什么不好提这个。 “我爹又不是老爷子。”海别嘟了嘟嘴,敲了敲朱棡的肩膀。 “行行行,不是老爷子不是老爷子。”朱棡转身,将她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咱们还要在这呆一段时间。”朱棡道。 海别不解:“你对西北有什么布局吗?” “算是。”朱棡点头。 海别没有继续追问,乖巧的坐在凳子上,她脑子里努力的想要去学着徐妙云那般落落大方,温柔贤淑的陪伴在朱棡身侧。 “怎么不问了?”朱棡转头轻笑问道。 海别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我在等你跟我说。” “嗯……。”朱棡将海别的一只手放在自己两只手的掌心捧着,轻声道:“你不必这么小心,你也不用跟妙云相比较,你就是你,是在草原上自幼奔跑的马驹,也是草原上耀眼的明珠。” 海别小脸儿有些呆滞,稍显手足无措之后,疑惑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那当然了。”朱棡感叹道:“我是哪里修来的福气,能引得你们垂青呢?” 海别抿唇轻笑,漂亮的眸子弯成两轮小月牙。 “嗯,到底是哪里来的原因呢?” …… 两人沉默了一会,海别问道:“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什么问题?” “你和我的父亲,究竟达成了什么条件?让他愿意归降于大明。”海别挣扎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低头呢喃道:“我知道他的性子,他绝不是那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所信仰的一切坍塌的人。” “不光是我,秦王妃也询问过这个事情,但父亲总是沉默不语,只是对我们说大元亡于大明。” 朱棡闻声叹了口气:“扩廓确实是个信仰于元庭的人,他的信仰和效忠,可称之为民族气节。” 这个话题有些僵硬,但朱棡也没吝啬自己的夸奖。 站在元人的角度上,扩廓就是如同汉人岳飞那样的人物。 “所以,你跟爹爹到底说了什么?”海别问道。 朱棡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话题,毕竟若是按照自己想要做到的那个效果,其实无异于是将蒙古人的有生力量推入深渊或者另一片天地。 但看到海别那希冀的眼神,朱棡还是不忍心拒绝她。 只能换了个说法。 …… 朱棡缓缓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为了将来做打算。” “你是元庭的王室,我相信你也看得明白如今大明朝廷的兴盛只是一时,毕竟这件事从各个角度都可以看出来。” 海别认真的听着,她点了点头:“也许是,其他的我不知道,可相较于分封藩国来说,就如当初分封四大汗国那般,不到百年,四大汗国彼此为营,互相侵略……。” “是啊,连你都知道的事情,可实际上却不得不这么做。” 朱棡道。 “皇子出京戍边建立藩国,一能远离京师,不参与京师之争,给皇位一个和谐稳定。二能替国戍边,毕竟护的是自家人江山,若是皇帝倒了,藩国也就成了虚设。” “再不济……,便是反了,成了……天下……。” “也姓朱!” 第410章 那个嬉皮笑脸的混蛋 第四百一十章:那个嬉皮笑脸的混蛋 朱棡面色有些凄凉的说出这段话。 煌煌大明,天朝上国! 自古以来最为得国之正的王朝,又岂能重蹈覆车前世的命运? “所以,与其让未来藩王威胁皇室,或者说……皇室拔除藩王,我想让我的弟弟们都分出去,走的远远地,去祸害别人。” “那……。”海别欲言又止。 朱棡转头看向海别。 目光有些无奈。 “元太祖铁骑踏平极西之地,征服了白种蛮子,我觉得……再来一次,让元太祖后裔重现一下祖先的荣耀,应该也不错。” 这一世,白种人不再是主宰! 海别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因为朱棡这个作为,其实无异于是将草原人当做的劳力或者是敢死队。 “不过,我也扩廓约定好了,只要能打下一定的土地……,我可以给大元复国号……不过地方肯定不在大明周边,可能是在连曾经元太祖都没到达过的地方……。” 海别抬头,瞬间眼中的目光变得无比的震撼。 她怎么着都不可能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朱棡居然达成了这样的一条约定。 这条约定该如何做到? 大明朝廷的百官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不可能赞同大元复国!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做起来十分困难,但不管怎么困难,答应了你爹,我怎么着也得试试。”朱棡长舒一口气。 看着外面的雪山,朱棡感叹了一声。 “上帝之鞭啊!多想亲眼看看……。” …… 海别浑浑噩噩的回到居住的山洞之中。 邓芳和毕氏注意到了海别的失魂落魄,邓芳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叹息道:“王爷也不知道哄哄,哪怕说几句假话呢?” 毕氏轻笑:“若是说假话,咱们这位晋王殿下也不会做这些事了。千骑破漠北,光是听起来就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可偏偏被他给做成了。” 原本还担忧自己儿子被卖的毕氏如今有了新的认知。 她知道了朱棡千骑破漠北的事迹,对于这位能征善战,百战百胜的晋王殿下佩服至极,古往今来多少汉家儿郎对草原人恨之入骨,可一直受迫于草原骑兵的威力,不得雪恨。 可如今,草原人最厉害的骑兵已沦为过去式,因为有一支比他们更加强大更加勇武的骑兵出现。并且这支骑兵来自于汉人。 这是必将名垂青史史书长留的英勇事迹! 若是他为了哄一个女人谎话连篇,那么他也就不是晋王了。 这些事情需要海别自己去消化理解,毕竟当初扩廓的性命握在朱棡手里,杀不杀,或者怎么用,都是朱棡说了算。 而且,如今这个结果,虽然艰苦,但却是一个能够成就扩廓的机会。 若是他能做到所承诺的事情,替大明开疆扩土。 那么,他也将成为元人的精神领袖。 或许会对那些战死的人不公平,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 …… 过了大年的第三天,洪全也要求好汉寨带人跟在他的队伍后面。 让洪全没想到的是,好汉寨居然还问他要马儿。 也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气的,脸色都青了,当场就要下令攻寨子。结果又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并且劝解道:“供奉,犯不着生着气,只要他们肯出寨子,到时候咱们骑马反冲,一定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洪全咬着牙点了点头。 “给马!” 三十匹马儿被送到好汉寨的城墙下,随后好汉寨的人尾随洪全一路赶往野猪寨,始终保持一里地的距离不跟上,一旦洪全的人有掉头的姿势,这边的人立马就可以掉头跑。 按照双方谈好的。 只要洪全可以攻打野猪寨并且杀野猪寨立马的人,这边立马驰援。 不过很显然,洪全和库车只是打算做一场戏。 “东西准备好没?” 傍晚时分,朱棡开口问道。 身侧的孙福龙点头:“已经备好,足足十五捆!” 在好汉寨这边的队伍最后面,由战马驮着十五捆铁刺,每一根都很长。 “已经傍晚了,前面就是野猪寨,他们应该今晚趁我们休息就要动手,天一摸黑,咱们立马布置铁丝网,就在前面的小路。”朱棡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树林,众人纷纷点头。 洪全也是个人精,为了晚上的时候冲过来好汉寨的人来不及反应,还特意叫人送来食物跟柴薪,让好汉寨的人在这里先驻扎下来,等着明天一早看好戏。 若是换做以往的毕云涛,怕是还真就傻乎乎的在这扎营煮东西吃了。 这边,为了做足样子,朱棡让人下马休息,并且让人埋锅做饭。 而天色一黑,朱棡便让人趁着夜色摸进小树林。 布置铁丝并不费劲,天一摸黑这边就开始偷偷摸摸的布置,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布置好,就是不少兄弟伤了手,被铁刺给扎了肉,鲜血不断的流出来。 “真利啊这些铁刺。”黄连捂着手,龇牙咧嘴的道。 李景隆笑道:“利还不好?待会扎烂他们的马腿!” 整个小树林,只有中间那条小道没有布置铁刺,那条小道是留给待会儿好汉寨这边的人冲锋用的。洪全毕竟手底下有将近二百号人,他的人冲锋起来必然不是一条小道能够通过的。 而他的人只要平铺开那些铁丝就会牢牢的捆住马腿,并且会造成连锁反应,这边一拉那边缠住马腿的铁丝就会变得更紧。 连朱棡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铁刺网在限制骑兵上面的发挥了。 “回去备战!”朱棡命令道。 天色渐晚,今晚是个月朗星疏的天气,茭白的月光照在黑色的树林上,白色的雪反射着月光,除了那黑色宛如恶魔之口的树木阴影之外,其他的都发散着莹白的光。 但,洪全不知道,那些看似平坦的雪下,却隐藏着夺命的利器。 到了后半夜,呼气成霜,洪全眼光闪过怨恨于杀意,他骑在马上,目光冰冷的拔出手里的剑,兴许是天气太冷,连刀剑声音都变得有几分脆生起来。 “杀了他们!”洪全冰冷的道。 ‘哗哗哗……’ 马蹄踏雪,声音密密麻麻,并且伴随着速度的起势变得越来越密集,嘈杂。 洪全看着不远处目光冰冷仿佛没有感情。 敢折辱他的人……都得死!尤其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混蛋! 第411章 夜晚,杀机 第四百一十一章:夜晚,杀机 洪全人皆是江湖上的恶人,各个凶神恶煞不说,提起杀人,他们更是当做家常便饭。 此时,他们化作黑夜之中勾魂的厉鬼,无情的朝着好汉寨的人冲杀而去。 两边只隔着一座密林,左右不过三十丈,若是全力冲刺,不过十个呼吸时间便可以到达,所以这些江湖人也没当回事,他们十几个人打头阵冲在前面,马蹄踩着雪快速的冲入了密林之中。 …… “吁!!” “啊!” 突然! 冲在前面的人连人带马翻了过来,马儿惊慌嘶鸣,那些骑着马的人却是一下子被甩出去足足好几米远,有的直接一头撞在石头上一命呜呼。 后方的人也惊慌失措,他们惊骇欲绝的看着前面的人人仰马翻。 随后,他们很快就发现轮到自己了。 骑在马上的那些江湖人直接被甩出去几丈远,因为他们冲刺的速度很快,而马腿被那些做成圈状的铁丝给缠住之后,马儿一下子被拉倒在地,连带着绑着铁丝的树都不断的晃动起来。 不少人的骨头被摔断,形成不正常的扭曲,他们在雪地里翻滚,痛苦哀嚎。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端! 越来越多的人被摔下马去……。 越来越多的铁丝被拉的离开了地面,从而阻挡了同一方位的马蹄……。 那些江湖人士发出痛苦和惊慌的哀嚎。 不绝于耳!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不过发生了短短几个呼吸。 赶在后面的洪全发出咆哮:“怎么回事?” 他刚刚骑马进林,马蹄子就踩到了一个铁圈,马蹄踩雪拉动圈子收紧,随后马蹄子上被扣上一个活结,一下子将洪全给摔下马来。 ‘嗖!’ 突然,一只冷箭袭来。 冷不丁的射在洪全不远处的树干上。 他惊慌回头,随即失声大喊:“快躲!” 零零散散的流矢不断飞了进来。 在面积本就不算大的树林里,这些零零散散的流矢成了要人性命的利器! 由于冷箭是从林子外面射进来的,而一时半会他们根本没办法出林子,而且天色漆黑,他们也看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的箭矢,只能仓皇躲避。 一时间林子里乱作一团,人和战马都想要挣脱开那些铁丝,可最为悲催的事情在于,一根铁丝一百多米长,一旦缠住就不是一两个,而是个多个人,你我争抢之下,反而是越缠越紧! “不要乱!不要乱!” 洪全大喊,神色慌乱。 他也慌了! 他此时很是后悔自己没有找熟手,他寻来的这些人都是没有交集的人,一旦发生事情,他们根本没办法保持默契,只能这么乱下去。 这些人平日里一向都很惧怕洪全,毕竟洪全势力十分广,并且自身武功不俗。可此时此刻,他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活命最要紧! 两百个人,起码有七八十个摔了下去,摔得七荤八素。 其余的翻身下马想要逃,却被洪全拦着不允许后退。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可一旦往前,前面那些烦人的铁丝网都密密麻麻的缠在树上。 并且,树林外还时不时的射出冷箭,让人防不胜防,鬼知道下一箭会不会射中自己? 他们都在寻找可以遮住自己身体的掩体,但是更多的,还是在挣扎着解开脚上的铁丝。 这时候,林子外也传来呼喊声,这声喊叫声,顿时惊的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颤,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林子外,好汉寨的人从中间那条小路骑马而过。 只有中间那条小路没有放置铁丝。 所以好汉寨的人便横穿这条小路,并且用弓箭刀剑不断挥砍道路两边那些逃而不掉的人。他们的脚被铁丝所束缚,彼此互相争抢之际让那些小铁刺缠住他们的脚踝,越刺越深,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喔!!” 好汉寨的人一边挥砍一边发出猖狂的叫喊声。 这是土匪劫道砸窑时用来以壮声势的举动,经过这么一呼喊四十多个人如同蝗虫过境,尽数将人砍杀于马下。 好汉寨的人来去如风,可洪全的手下却不得动弹。 一来二去,好汉寨的人如同收割一般将那些江湖人士尽数砍死。 “杀了他们!!”洪全站在树后,怒吼道。 但无奈的是,他的人如今都在密林之中,脚下尽是密布的铁丝,根本无法让马儿提速,这种情况不骑马上去迎战就是白送。 “供奉,咱们快撤出去!”身边人焦急的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马就能来去自如?”洪全质问道。 ‘我他妈哪知道?’ 那劝解洪全的手下眼珠子一瞪,下意识就要开口。 “供奉,这是他们提前布置好的圈套,咱们的弟兄冲不出去啊!” “混账!”洪全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他本就是生性歹毒且阴险的人,善于算计敌人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手下充满了猜忌。此时这个手下对他说的话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令洪全有些恼羞成怒。 他转头怒斥道:“再敢多言老夫现在就送你去死!” 那人吓得脸色铁青,他很怵洪全这个供奉,曾经有人不服从洪全的管教,后来被洪全硬生生的剃了两边的耳朵,并且将耳朵给喂了狗,那个被割掉耳朵的人也因为失血而死。 而从始至终洪全丝毫没有半点手软。 连一丝怜悯都没有。 他不敢再说话,只能沉默的退了下去。 此时那些站在后面企图逃走的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被困住的兄弟们被好汉寨的山贼活生生砍死。 “拿弓箭!” 洪全怒吼。 此时好汉寨的人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 洪全的手下们纷纷拉弓搭箭,瞄准了在小道上疾驰而过的山贼们。几轮齐射下来好汉寨的人顶多负伤了几个,他们奔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几番折返之后便扬长而去。 洪全气的七窍生烟,这是他第一次进山剿匪遇到如此之大的损失。 此次剿匪若是失败,那么他洪全的名声将会受到严重的损害!主家那边会怎么想,还会认可他洪全的人脉和能力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这一次设计埋伏也让好汉寨彻底跟洪全反目成仇。 第412章 投石车 第四百一十二章:投石车! 这一次洪全在好汉寨手下落败,彻底让洪全陷入了癫狂。 二百多号人被杀得只剩下一百三十人,足足七十个人被好汉寨无情的残杀掉! 他发了狠派人回到几十里外的明军驻地借用攻城车。 也不知道他是动用了什么关系,居然真的让那明军将领将攻城车借给了他。 好汉寨这边朱棡让二驴子和李景隆带着货物去亦集乃购买需要的东西,茶叶和食盐在亦集乃是硬通货,两人伪装成商队去售卖,只要价格合适不愁卖不出去。 去亦集乃需要来去好几天,这几天时间众人加紧准备物资跟石料。 寨子里囤积了数不清的粮食跟石头,还有几大缸子的水和补城墙需要的泥土,加上之前野猪寨的十几个人,如今好汉寨有五十多个人。 …… 三日之后,洪全果然归来。 这一次,他带来了投石机架设在山下二十丈的位置上。 “鳖犊子玩意,tnd,玩不起!” “娘的,投石机都来了!也太看得起咱们好汉寨了。” 好汉寨的人都麻了。 什么时候好汉寨也能享受这种待遇了?要知道在几个月前,好汉寨还只是大山里最弱的寨子。可如今居然连投石车都用上了。 你确定这不是大炮打蚊子? 朱棡此时也赶来,道:“别闲着了,立即加厚城墙!” “是!” 众人纷纷响应。 海别和邓芳走上来,邓芳愁眉不展,眉宇之间满是忧虑之色。 这件事情看似简单,实则背后让人毛骨悚然,军队居然愿意将投石车借给商会的人,这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就跟如今的燧发枪一样,属于是制式兵器,每一件都有自己的编号。 这种东西,并不是说谁答应就能借出来的。 但凡是个正常的军官,都不敢冒着这个九族脑袋搬家的风险。 “公子……。”邓芳看了一眼朱棡。 这件事居然让晋王遇到那么注定不会善了。 最后,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有意思。”朱棡轻笑着道。 邓芳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个小小的商会供奉,居然能将军队的攻城车给借出来!有意思!若是这么一说,那岂不是他日反贼来借攻城车,我大明军队还要将攻城车拱手奉上?” 朱棡满含嘲讽的道。 这西北之地看似混乱,实则充满了规则!而某些敌对关系的人,反而还是利益共同体。越深究越会发现,西北之地的运营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 从中原来的货物,或者西北本地产出的食盐,经过商队的购买运输运往塞外,而在回到中原的路上被土匪打劫,所得利益没有回到中原,而是留在了西北。 这就等于,便宜购买中原的货物,高价卖给西域各地,随后……,利益归这西北背后的人所占据。 钱,没有回馈到朝廷手中,更没有回馈到百姓的手里! 是有人趴在大明的国祚上吸血啊! 长此以往经营下去,中原之地越来越穷,而这属于塞外的大山则越来越富有。 这个世界的规则向来便是如此,以劳力智力换取的钱财,远没有钱生钱来的多!拥有原始资本的人们,累积财富的速度是世人无法想象的。 朱棡想到了货币。 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大同商贸的体量毕竟还是太小了。 可若是北边和西北两个地方的商贸加起来推动货币的转换,那么大明的货币将会直接对接漠南漠北,西域诸国以及中亚地区的国家。 届时,以大明强盛的国力推动诸国认可大明货币,或许……大明将来也能成为货币战争的发起者。 而不是后世的某个自由国家。 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朱棡将西北搅翻天的计划。 …… 洪全的攻城开始了,他从明军的手里借来了工程车和弩箭弓箭。 好在没有借来燧发枪,不然朱棡真的要怀疑朝廷了。 初七这天,洪全一大早便让人架设好了弩机,并且取来温水为这些器械升温。 “洪供奉,这一次你可是让上面很不高兴。”队伍里,一个带着毡帽的中年汉子嗡声道,言语间满是对洪全的埋怨和质问。 洪全捏紧拳头,有些不甘道:“这好汉寨实在是难以对付!还请张百户不要掉以轻心。” “掉以轻心,我不会的!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轰开他们的城门,随后杀了他们,来证明你的无能!”张百户淡淡一笑,满是嘲弄。 洪全咬牙,屈辱至极。 他虽然是商会供奉,但毕竟只是请来的人,在见识过兴隆商会背后东家的势力之后,他是断然不敢忤逆商会的人。 纵然屈辱,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同时他的心里也升起一种想法。 最好让这个老混蛋吃瘪,若是让他攻破城门,自己怕是再也没有往日的地位了。 “是,百户大人说的是。”洪全忍气吞声的道。 “准备!” 张百户拔剑下令。 它带来的人都是使用弩机和投石车的熟手,将弩机和投石车对准的城门之后,便由洪全的人运来石块和弩箭安装在机械上。 “发射!” 随着张百户铿锵有力的发令,投石车和弩机同时松开,随后,那高耸的投石车经由下面部分石块下降的重力影响,致使上面投臂挥动,在投臂到达与下面垂直的时候,松开绳结,石块飞出。 那足足四五尺宽的巨石飞向空中,随后划出一道看似笨拙却实则速度极快的弧线。 重重的砸在了好汉寨的城墙上! “轰隆!” 一声巨响出现,那巨石如同是巨人提起的一脚,重重的踩在城墙上,城墙上积雪被震散,一个直径近三尺的凹陷出现。 咚! 巨石从城墙上掉在地上,震的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这种场景,让我想起了在老家捉田鼠的时候。将老鼠堵在洞里,用水去淹他们,等到它们受不了,自己便会钻出来。”张百户嘲讽一笑,言语间的轻视几乎是让洪全颜面扫地。 洪全咬牙,近乎咬牙切齿的道:“百户大人……威武!” 第413章 守城 第四百一十三章:守城 洪全心碎的是,当看到好汉寨的城墙被砸开一个凹陷的时候,自己所召来的那些江湖浪儿纷纷欢声大呼。 这些蠢货! 洪全暗骂一声,随即道:“百户大人,乘胜追击!” 张百户正在兴头上,点头道:“继续攻击!” 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再次合力搬来石块,尽管大雪纷飞,尽管石块冷的像是冰块一般,依旧挡不住这些人报仇的心气。 在他们眼里好汉寨就是一群犯人的老鼠,如今捕鼠的老猫来了,怎么着也轮不着这些老鼠嚣张了! “射!” ‘呼哧!’ 弩机,投石车再次齐射。 弩机的弩箭可以刺入城墙的砖缝之中,以此来造成砖块的裂缝,而一座城墙一旦出现裂缝,其整体性会大大降低,只要用巨石不断撞击,很快就会出现碎裂的地方。 朱棡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知道城墙必然会被砸开,到时候如何阻挡这些人就成了需要直面的难题。 他命人在城墙的脚下放了许多的石块,这样一来即便城墙倒塌,他们也不能骑马跨过这道残骸。只要没有战马的加入,那便是贴身肉搏,好汉寨这边占据地形优势,未必不能一战。 咚! 咚! 轰! 投石车大概每间隔一刻钟便会投出一块巨石,随后狠狠地砸在城墙上! 到了第七下的时候,城墙开始出现晃动,并且上面后面加固的地方已经碎开。 “三当家,铁刺布置好了!” “陷坑也布置好了!” 此时此刻,朱棡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来拖延时间!只要能够拖到晚上,气温降低便是淋水结冰的时候。届时只需要将水浇在那些残骸上,第二天便是一座新的城墙。 山寨里气氛紧张,明明是大雪纷飞的天,众人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甚至有些人的鼻尖和额头都流出了汗水,他们紧罗密布的在山寨里忙碌,守护着这座山寨。 守护着属于他们的家园。 朱棡看着弟兄们紧张的样子,叹了口气:“弟兄们,受累了!” 弟兄们也纷纷回头看向朱棡。 朱棡内心稍有自责,但也只是一瞬间,因为他还是坚持一个理念。 “男儿生在世,不可虚度日。” 与其感叹世道的不公,人心的叵测,不如用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令所有人尊敬自己!这条道路不光适合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同样也适合那些埋头苦干的劳动者。 选择了这条路便要一直坚持下去,不要觉得出人头地很难,但只要你拥有必胜的决心和扛得起摔打的信念,必然能够获得哪怕一秒钟的满足。 朱棡看向大家,缓缓道:“大家,守护这座寨子!” “它必将成为,这西北之地最耀眼的存在!” 这时候,朱棡的背后也缓缓走来两人。 海别上前有些不解道:“老夫人,您这是……。” 朱棡回头,便看到毕云涛搀扶着他的娘亲缓缓走了出来。 而且,毕氏的身上披着一件皮甲,从皮甲的样式来看,是老东西了。 “老夫人,您何必如此?”朱棡有些无奈的问道。 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急忙的道:“老太太,不可啊!” “是啊,岂能让您亲自……。” 毕氏面色淡定,抬手道:“不必多说!我老太婆也是寨子的一份子,守护寨子保全家园,这是每个寨子里的人都该做的。” 众人纷纷慌乱。 “慌甚?” 老太太一副宠辱不惊之态。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太婆今日在此为你们压阵!如今山寨存亡,还要仰仗诸位,如何安排怎么打,全权听三当家安排。” 有了老太太这句话,众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抱拳一礼,纷纷继续手里的活。 这时候,一块巨石又来了。 “轰隆隆!” “城墙塌了!” “备战!!!”毕云涛嘶吼一声,手里提着刀剑便整装备战。 朱棡想要出手,却被毕氏拦着。 “王爷,您……不可出手。”毕氏郑重道。 朱棡不解。 “您的身手是您保全自身的手段,不可用在这里!此地,有老太婆,无虞!” 说完,毕氏亮出了手里的剑。 则是一把表面看上去十分轻薄的剑,剑身之上有一些锈迹,但却依旧不掩盖其中的锋芒。 “此剑二十年不见血腥……,当初老太婆连斩十二个元朝骑兵,方才带着云涛逃出生天,如今,剑也渴了。”毕氏眼中精光大盛,这一瞬间,这看似苍老的老太太,居然爆发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锐气。 这就是习武之人的心气。 朱棡这一次是真正的体会到了何为运气功夫。 …… 下面的洪全也疯狂了。 这时候希望落空,但好在好汉寨的城墙已破,只要能够报仇,一切倒也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洪全一声令下,剩余的一百多号人纷纷一拥而上。 山上的好汉寨兄弟们也屏气凝神! 他们此时要不撤!死守! 因为即便是后撤,也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逃走。 山上,众人全力以赴,整装而待。 “兄弟们!” 孙福龙沉声大喊。 “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 兄弟! 此时此刻,大家皆是兄弟!是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浴血而战的兄弟。 人,冲上来了! 一百多号江湖人士如同一头头已经饿急了眼的恶犬朝着好汉寨的兄弟们扑来。 尽管声势并不是那么浩大,可其中蕴含的血腥却丝毫不少。 但从始至终好汉寨的兄弟们都不跨过那条事先准备的线。 领头的江湖人越过城墙的残骸,随后一跃而下。 可下一秒! “啊啊啊!” 痛苦的嘶吼声,自那江湖人的口中发出。 他站在地上一只脚陷入坑中,在那不大的小坑里倒立着几根钢钉!而此时此刻那些钢钉刺穿了他的脚掌,血淋淋的尖刺露在他的脚背之上。 旁边另一个江湖人看到这副惨状,当即小心翼翼的挪动了脚步,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以为没有陷阱,便往前一窜,谁知脚下铁丝当即缠住了他的脚踝,一只不知道哪里射来的羽箭刺穿了他的心脏。 第414章 出手 第四百一十四章:出手 时间仓促,准备的陷阱也仅仅只有几十个。 铁丝也只排列了三四捆。 那些江湖浪儿都有身法在身,一番折腾之后居然有好几十个人冲到了好汉寨兄弟们的阵前。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黄连最先提着刀迎了上去! 迎接他的是三四个人的围攻,并且这三四个人每一个的身手都不弱于他,他提刀横挡,连连出手! 锵! 刀剑碰撞,金铁之声尖锐利耳! 黄连身形腾转,刀刀直入要害,对着一个人便是猛攻猛打。 碰! 刀入要害之际,同时手脚不停,一脚踹在一个江湖人的肚子上,将其踹飞出去。 其余人纷纷大惊失色。 无端匪类,竟有如此身手! 来不及反应,此时便已晚了,黄连一刀横飞而出,这一刀他练了几个月!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爆发。一刀横扫,开膛破肚。 那被砍中的人,伤口鲜血喷涌,直到临死之际,依旧没有回过神来……意识幻灭之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无畏生死,奋勇厮杀的土匪……。 这些土匪为什么变得如此善战? 为什么他们肉搏起来连一般的江湖人士都打不过? …… 朱棡此时的心也有些忐忑,他对只操练了几个月就跟武人搏斗的兄弟们还是有些怀疑态度。 不过随着战况的加深,朱棡悬着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 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洪全的人实在是太多,即便是两翻折损下来,此时也有上百人的规模,意味着兄弟们每人都要正面对敌两倍于自己的人数。 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是黄连那样能打两三个。 有的兄弟仅仅是抗住一个人的缠斗便已经十分吃力。 “公子,我也去助阵!”邓芳知会一声,拿着兵器迎了上去。 毕云涛和孙福龙两个首领也转头道:“三当家的,交给你了!我们在这也没用,去帮兄弟们扛一扛!” 说完纷纷迎上敌人。 战况很快混乱了起来,好汉寨这边抵挡的十分勉强如黄连那样身手高超的兄弟并没有几个。 不过有了毕云涛和孙福龙的加入兄弟们抵抗的更为有力了,事实证明了几个月的苦练并不是没有收获的,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彼此之间的配合都能够及时应对。 厮杀声呐喊声。 不绝于耳! “兄弟们坚持住!”毕云涛发出大喊声。 另一边洪全也带着人已经冲了上来,入眼所及皆是一片乱战。 而这时候洪全抬眼一看便看到了站在好汉寨站门口最里面的那个年轻公子。仅仅一眼便让洪全有些震惊。 “难怪好汉寨变得如此,此人是谁?” 洪全心中疑问道。 “供奉求您快快出手,大家伙似乎有点撑不住了。”身边的人说道。 洪全的目光也在人群之中寻找黄连的踪迹。 很快他看到了正面迎敌三人的黄连,目光之中怨恨之色尽显。 “无知小儿今日便让你命丧黄泉!” 洪全淡然的说了一声,随后拿起手中兵器不管不顾的朝着黄连冲去。 而洪全的身手果然也如同他的地位一般不凡,他的脚步在地面疾步而走,那些屡试不爽的陷阱居然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小心!” 身侧的邓芳急忙惊声道。 但洪全的身手实在是太快,他手中握着长剑轻飘飘的对着黄连的背部一挑。 嗤! 衣衫碎开的声音响起,随后仿佛闪过了一道寒光,黄连背后的衣衫破开一道足足七八寸的口子。 并且随着衣衫的破开,一道血线从背部的伤口飙出。 黄连原本正在抵抗的身形突然一顿,随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侧身而落。 呼哧! 就在他即将掉在地上的一刹那,黄连撑起手掌将自己即将仰面而倒的身体撑得立了起来。 而正是他这一躲躲过了洪全从背部刺来的一剑。 “草!” 黄连怒骂一声,手中长刀撑着地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这老混蛋的一剑实在是锋利,将他的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此时鲜血潸潸而下,润透了伤口旁边的袄子。 “受死!” 洪全冷笑着踹出一脚,并且手中长剑同时刺出。 他要彻底将黄连置于死地。 “住手!” “老混账!” 毕云涛和孙福龙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出言怒骂,可他们离的实在是太远,他们的怒斥并没有其他效果。 洪全没有停手径直刺向黄连。 他洪全要报受辱之仇! 黄连也眼看着躲闪不及,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同时黄连握紧手中的刀准备来一个同归于尽。 他口中溢出鲜血咬牙切齿,目光凶厉的望着洪全,他不管这把剑是否会刺入自己的身体,总之他要将手中的刀同样还给洪全。 怕死? 怕死还当什么土匪! 老子杀了你们这么多人够本了! 黄连做着如此想法反而迎着洪全的身体冲了上去。 叮! 就在他悍不畏死做好了赴死准备的时候。 一道利剑将洪全出剑的剑尖撞开。 声音尖锐,火光迸现! 一道十分轻柔的身形出现在黄连的身前。 洪全手被震的发麻身体连连后撤三步握紧手中的剑,看着不断颤抖的剑尖目露不可思议之色。 “好快的剑!” 他声音颤抖的说道。 同时他猛的抬头便看到一个老妇人站在自己面前。 “是你?” 洪全咬牙切齿目光惊骇的问道。 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风中夹带着数不清的雪花,吹落到两人的肩头。 “是我。” 毕氏淡淡道。 她还是出手了。 一个洪全的加入会对战局造成很大的影响,很有可能好不容易稳住的局势顷刻间毁于一旦。 所以她不得不出手。 “没想到小小的好汉寨还藏着您这样的大人物。”洪全冷笑说道,同时轻轻紧了紧自己的手掌。 刚刚那一剑震得他差点感觉不到自己手掌的存在。 好在现在恢复了知觉。 “过誉了,老太婆不过是个山间农妇,谈不了什么大人物。” …… 彼此沉默了几个呼吸。 “多说无益,今日不将你斩于剑下怕是只好汉寨也攻不下来了。”洪全狞笑一声,脸上肌肉稍有扭曲显得极为丑陋。 毕氏展颜轻笑丝毫没有惧色,平日里的佝偻老妇,此时如同世外高人一般单手持剑立于雪地之中。 “儿子,来将人抬走!” 第415章 艰难守寨 第四百一十五章:艰难守寨 老太太气定神闲,且神态安定,缓缓立剑于身前。 毕云涛上前将黄连扛起。 这时候,洪全也全力出手了。 乱雪纷飞之下,两人身形皆快速往彼此靠拢,随后剑招频出,身形不断腾挪之下衣袍猎猎作响。 “虽没有武侠小说里面那么离谱,却也是不同寻常。”朱棡心有震惊。 两人的比斗没有什么过于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皆是剑招频出,身形躲闪。 而值得一提的是,两人所用的兵器都是剑中的软剑,而非硬剑,软剑比较于硬剑,更为锋利,更为让人捉摸不透。 而缺点便是太难以操控,很难掌握其中那难以摸透的剑招施展手法和运气基础,用毕氏的话来说,十年练剑不过是练了个术,而非练功。 而想要练软剑,便要起码二十年的苦练, 二十年啊。 朱棡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二十年苦练不能分心,不能操持其他的事情,这个条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场中因为毕氏的加入一下子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两边的人都默契的停了手,毕竟有这两人在中间,周围几丈范围都不能靠近。 洪全身形灵活,如鬼魅般上下频频出手,剑招伶俐,招招致命。 锵! 软剑经由内劲震动剑身,发出金铁之声。 每一次使用内劲出剑,便会在剑身之上施加一道不可捉摸的力,这种力传感于剑上,随后在到达剑尖的一瞬间释放出来! 而这股力,会控制剑尖向左飘动或者向右飘动。 每一剑都凌厉至极。 这边,朱棡给黄连上药,同时也看到了黄连背后的伤口。 顿时眼神变得有些惊骇。 “三当家的,给我上点药,我再上去杀一阵!”黄连脸色惨白,咬牙不屈的开口说道。 朱棡眼神十分复杂。 他给黄连用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只见那剑伤之上,碎肉横飞,原本应该是完整一条线的伤口却满是碎肉和密集的切口。 剑尖在极速颤抖之下,居然在瞬间将血肉给划开了数十道口子! 这样的口子,根本没办法缝针。 “三当家,快啊!”黄连急切道。 “不行,你哪儿也不能去!”朱棡咬牙,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嘶!” “嘶……咯咯……咯咯……。” 黄连瞬间身体一抽,随即牙关打颤,战战作响,同时额间冷汗潸潸而下,眼神恍若失神。 “撑住!” 朱棡咬牙,用煮过的布条准备给他止血。 “我……不疼……不疼……嘶……没事……。”黄连将手臂放在脸上,随后咬着自己的衣服,近乎嘶哑的嘶吼着,嗓子的音色都完全变了。 止血太困难了,近二十公分的口子,鲜血完全止不住,朱棡只能用力的用布压着伤口,同时不断用消过毒的棉花来擦干净周围的血。 …… 叮! 剑身碰撞,两人飞速抽离身形。 定身之后,场中乱战的两人皆神色凝重。 随后,洪全缓缓蹲下身来,手掌撑着地面,一丝殷红的血迹自自己嘴角而出,而他表情依旧漠然,神色仍旧冰冷如霜。 “好一套剑法。” 洪全缓缓开口,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毕氏神态依旧从容,缓缓道:“后生,你的剑招尽是杀招,每一招都是为了杀人,人活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何必如此大的杀气?” 飞雪缓缓吹过,吹动毕氏的衣袍。 洪全微微咬牙,不过很快松开紧咬的牙齿,反问道:“不为杀人,为了什么?苍天不公,唯有杀,才会让世人畏惧!” “以杀止杀?” “不,报仇雪恨!” 洪全飒然一笑,随后站起身来。 “你也算的上是前辈,不过终究只是女流……,在手段上面,你还是欠缺了一些。” “哦?” 毕氏微眯眼睛,缓缓收剑做戒备姿态。 洪全突然狞笑,抬手擦掉了嘴角的鲜血,反问道:“你就不觉得浑身酸软?头昏脑涨?” 此话一出,顿时让毕云涛等人大惊失色。 毕云涛怒不可遏,咆哮出声。 “混账,你敢玩阴的!” 怒吼着,毕云涛提着刀冲上前来。 洪全轻飘飘的后撤几十步。 “云涛!” 毕氏喊住毕云涛,声色严厉。 毕云涛练把式一般,平时毕氏也没有强迫毕云涛练武,因为身在江湖之中,她太清楚九成的江湖人士是怎么死的了。 不练武,反而是一种有利的自保手段。 对付洪全这种阴险毒辣的高手,毕云涛这种直肠子在自身不够强大的基础上,很难占到一丝便宜。 “娘!”毕云涛上前搀扶毕氏。 毕氏摆手:“无碍。” 这时候,洪全也招呼自己的人后撤,他很清楚,有毕氏一个人在此他们很难再攻进去,必须要回去联合野猪寨的人才行。 他目光很是疑惑且不解的扫了一眼后面的朱棡,随即不甘心的扭头下山。 虽然不甘心,但他知道该后撤的时候绝不可耽搁。 “供奉,咱们就这么……撤了?” 其他人不甘心的问道。 眼看着货物就在那边,他们突然就下山了,这是怎么想的。 洪全咬牙,凶狠的一巴掌扇在那个不甘心的人脸上。 愚蠢! “住口!” 别看他表面装着还站得起来,但实际上也是强弩之末。 这该死的野猪寨! 山寨之中居然有一位比自己还要厉害的高手! 而且毕氏的剑招他十分难以捉摸,每一剑的出招都让他感受到了十足的压力,尤其是她的体术,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自己的体术和她差距太大,以至于让她的手肘在暗中击中了丹田。 其余人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他回头阴狠的看了一眼。 “城墙已塌,什么时候都能再攻上来。” …… 山寨内,朱棡取来针线为黄连治疗伤口。 看了黄连的伤口,毕氏也咬牙道:“此人无比的心狠手辣!并且剑招歹毒,我中了他的药,需要静养几日……,不过若是他攻进山门,老身会舍命出手。” 老太太必须静养,洪全在比斗的过程中在空中撒了药粉,他自己屏息凝神没有吸入,老太太却没有提防。 并且,兄弟们虽然联手杀了十几个江湖人士,但自身也受伤颇多。 ps:这一段很重要,如果后面三百万字的稿子能写,这一段就是衔接下文的,如果写不了当我白费功夫。 第416章 贪婪的家伙 第四百一十六章:贪婪的家伙 “三当家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孙福龙走上前来,问道朱棡。 “兄弟们不少都负了伤,要是他们再攻上来,咱们怕是守不住了。” 一听这话,众人虽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无奈的低下头来。 朱棡也沉重道:“他们居然能够借来投石车,这件事确实超出了预期,得找个机会毁了投石车,再重铸城墙才行!” 众人获得了一些希望。 但是也都心知肚明,毁掉投石车,谈何容易。 “二当家,你先组织兄弟们烧水浇城,一定要在他们整装归来之际,重铸城池。” “我马上就去办。” 孙福龙点头。 朱棡又问道毕云涛:“大当家,咱们得提防野猪寨那边。” “老三,你的意思是……,库车也会……。” “很大可能。”朱棡郑重道。 毕云涛沉吟了一会,也沉重的点头:“确实,按照库车的性格,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可能忍住不出手,能够吞了咱们,他的野猪寨就成了这周围最大的寨子了。” “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寨子里的人道。 朱棡缓缓道:“先修补城墙,这几日李兄弟就回来了,他们一回来,就是咱们……反击的时候!” 反击? 寨子怕是没那个能力反击。 众人疑惑。 “这李兄弟到底去买什么东西了?有这么厉害吗?” “是啊,难不成是什么天兵天将不成?” 大家带着疑问看着朱棡。 朱棡没有回答,只是让大家坚守,但无论怎么样,只要熬过这一次,好汉寨必然能够在这百里大山之中声名鹊起! …… 山下的洪全有些狼狈的下了山,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体内五脏的翻涌,脸色惨白的坐在地上,最后还会被人一路抬着下山的。 回到营地,百户张义嗤笑不已,看着脸色惨白的洪全嘲讽道:“一个小小的山寨,即便是攻破了城门你也毫无建树,真不知道肃州那群蠢货是怎么花钱养着你们这群更蠢的蠢货的!” 洪全缓缓睁眼,咬牙道:“百户大人,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 他屏了一口气,随后深呼吸,看着张义不太妙的脸色苦笑道:“寨中有一老妪,怕是三四十年的练家子。” 张义也微微皱眉。 不过很快舒展。 “有点意思,不过区区一个老东西就把你镇住了?为什么下山?” “城墙已攻破,我打算让野猪寨和我们一起上山进攻。”洪全道。 张义微微一笑,抚须道:“我跑了这么一趟,在这呆了这么些天,连我家老娘去世我都没呆这么久,洪供奉……。” 洪全拱手:“事成之后,三七分!” 张义并不理睬,而是起身踱步。 负手于身后。 自顾自语:“可怜我那去世的老娘……。” 洪全咬牙。 这个贪婪无耻的家伙! 洪全快速的衡量了一下,随后道:“张大人大义,洪某……惭愧,愿将五成……。” 五成还不行? 看着张义继续踱步,洪全快疯了。 他甚至想要直接开口问候张义的全家。 “我老娘死了之后,是我手下这帮弟兄替我埋的……。” 感情是给下面人领钱。 洪全肚子里一肚子气。 因为他领的赏钱以及私吞的那些钱,都是要分一点给下面人的,但被张义这么来了一下狮子大开口,他基本上可以说是入不敷出。 而且,张义明显还要继续贪婪的压榨他。 “我三……。”洪全继续是要把牙给咬碎了。 此时他对张义的怨恨甚至是超过了对好汉寨。 夺人钱财,不共戴天。 但形势比人强之下,洪全只能暂且忍耐! 利益虽然被压榨了七成,但好在自己如今还有东山再起的能力。 他们这边受伤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给铁刺刺伤的,伤口细密,很容易感染,必须要休整两日才能继续。 并且还不得不派人前往驻军地拿药。 最可恶的是,张义这个王八蛋又将以高价卖给洪全那些药物,毕竟死的是洪全的人,而不是他张义的人! “洪供奉不必这么仇视的看着本官,你的这些人第一不是朝廷的人,第二更不是那边的狗,我有什么义务将药不要钱的白送给你?” 张义,将贪婪两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按照洪全的估计,这一次他打下好汉寨,自己也会血本无归! 好在令人欣慰的是野猪寨欣然答应了合作的想法,派出了四十个人前来助阵,一下子又有了接近一百七十人可以攻城,洪全当即决定休整两日,随后攻上山去。 好汉寨的情况也被不少山寨所关注,他们都认为好汉寨这一次是难逃一劫。 同时不少山寨对好汉寨也是真的看不起。 你当山贼的,还这么多规矩! 知道的还知道是山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丫的起义军呢。 不过好汉寨灭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比起野猪寨那群家伙,他们更希望好汉寨起势。 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基本没什么希望。 “好汉寨一灭,怕是就只能投靠野猪寨了。” 众多山寨纷纷如此说。 …… 千呼万唤之下,李景隆和二驴子终于赶了回来。 一车茶叶,一车瓷器,只换回来了一车的东西。 “这是啥玩意?白面?” “像是盐!” “盐?两车东西就换了一车盐?” “还有鸭蛋呢,还有那黄色的是啥?闻着一股子怪味。” 兄弟们不解疑惑的看着从城墙下吊上来的东西,朝着朱棡所在的后厅搬去。 李景隆归来,朱棡马不停蹄的见了他。 得知李景隆将想要的东西全部带回来,朱棡大喜,一头带着海别进了后厅之中,随后关门开始操作。 一月十三,洪全再次带着人攻上好汉寨。 这一次,他们来势汹汹! 每个人装备精良,并且气势凝重,眉宇间皆是杀气腾腾的样子,有了野猪寨的助阵,人再次多了起来。 洪全信心十足的靠近寨子,却发现,城墙居然又耸立在那。 他愣住了。 傻眼了! 城墙,怎么又有特娘的一座城墙在这? 而且城墙通体被冰覆盖,好似一座座冰雕一般矗立在那。 张义得知此事也嗤笑道:“蠢货,这分明就是滴水凝冰,曾经唐朝人就用这种办法抵御过草原人的骑兵,只能在大冬天的用。” 第417章 若有出路,何至于此 第四百一十七章:若有出路,何至于此 对此,洪全只能表示急得跳脚。 这一次进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这好汉寨,怎么就这么多的手段? 洪全将山寨里见到的那个年轻人说了一遍,顿时引起了张义的注意。 “年轻人?”张义拧眉。 “是,相貌颇为不凡,临大事而不乱,并且看好汉寨那群人的架势,就是此人在后面指使他们。”洪全道。 “驻地那边没有放过这么一个人入山,那么此人就只能是从草原上来的。”张义突然有些骇然起来。 草原上来的汉人? 他的谨慎让他下意识的开始忐忑起来。 “竟有如此一个人,他到底是谁?” 洪全看到张义的脸色,忙道:“百户大人,如此一来最好能再将城墙砸开,让洪某进寨,将此人抓住!便可让百户大人……彻底安心。” 张义眼神瞟了一眼洪全,沉吟了一会,无声的点头。 他也不想酿成大错,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处理的干干净净,就找不上自己。 …… 张义下山开始指挥人使用攻城车攻城。 库车也在一旁垂涎欲滴的看着那驾投石车。 有了这玩意,大山之中还有哪家山寨能够阻拦他们野猪寨?往别的山寨门口一放,任你山寨城门如何坚固,也不过是纸糊的。 就算是攻而不打,只要轰开城门,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 想到这,库车让人偷学这投石车的结构,并且让山寨里的木匠在一旁观摩其使用办法。 投石车连续使用了八九次,好汉寨的寨门终于是摇摇欲坠,在最后一颗巨石砸下之后,好汉寨临时堆砌的城墙终于被砸开。 洪全带人上山,这一次他并没有带着全部人,而是留了几十个弓箭手在后面掩护冲上去的人,这样一来即便是有人被铁刺困住,也不至于完全是待宰的羔羊。 毕云涛带着人在寨门一个高点抛下滚石,一时间逼迫洪全的人没办法上山。 张义则是下令前移投石车十丈距离。 “弟兄们,加把劲!” “砸死这群狗日的!” “老黄,搞快,搬石头!” 搬石头,扔石头,众人齐刷刷的忙碌着,在那些石块的威慑下,洪全的人第一时间也没有攻上去,而是在寨门下面的侧道躲着。 好汉寨这边只要有人露头就抛石头,三当家需要的争取时间。 他们对朱棡的信任可以说是毋庸置疑的。 这就是,好汉寨的凝聚力。 …… 但,事情也并不是就这么一帆风顺。 之前铸城所消耗了太多的石块,导致山寨之中石块的存量变少。以石块投掷了一个时辰之后,寨中便没有了继续投掷的石头, “他们没有滚石了,冲上去!” 洪全拔剑怒喝。 库车没有亲自上阵,但也在后面道:“上!” 这一次他们可谓是信心十足,而事实倒也不差,洪全带着人冲上去之后立刻下令,让人以弓箭压制!高地的好汉寨守军一时间不得冒头,而这样一来,洪全就取得靠近的机会。 洪全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搜寻着老太太的身影。 扫了一圈没有见到人之后便下令让人冲杀。 好汉寨门口放置了许多的陷阱和铁丝,洪全的人小心翼翼的过来,便要在正面迎击好汉寨的回击,他们一个躲闪不及,又不敢到处乱跑,在没有冲出陷阱范围的时候,只能站着不动的抵抗。 毕云涛提刀砍杀,身先士卒。 “杀!” 所有人跟着毕云涛的声音大吼。 声音整齐坚定!杀气腾腾! 他们训练的时候都会一起发出嘶吼,这种声音早已印入了他们的心头。 好汉寨的兄弟们一起站成一排,三十多个人整齐划一的用手中的长刀劈砍,不愿让那些人再往前一步!再退后,就是险境! 只要让敌人前进,有了站住脚的地方,好汉寨这边便会溃败。 所幸寨门口这个位置不宽,只能一次排开三十个人,所以后面不管有多少人,只要好汉寨这边在挥砍的时候不被砍伤,体力不被耗尽,都能继续抵抗。 并且,他们还有几杆长枪在前捅刺,有了兵器的长度优势,倒也不至于一下子溃败。 “杀!杀!杀!” 毕云涛一刀挥砍下去,敌人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喷溅在他的脸上。 此时此刻,唯有死守! 唯有相信! 相信兄弟! 有时候,江湖之中的情分就是如此的简单。 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并不是一种说说的意思。山贼们没什么家国情怀,更没有报国之心,他们其实是利己主义,但这种‘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人。 同年生,同月死,也并不只是挂在口头。 在乱世之中齐聚一个山头,有人说他们穷凶恶极也好,有人说他们罔顾国法也好,但他们的目的只是活着。 这个世上,逼上梁山的事情数不胜数,没有活路的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活下去。 为了活命而狼狈的人,就算是杀人犯,也有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或许有朝一日他偿命,或许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被除掉,但活着,总比死了好。 而兄弟,就是和自己一起残喘于世的人,就是自己所牵挂的人。 是自己倒下,愿意搀扶的人。 “兄弟们,撑住,三当家的会来帮咱们!” 孙福龙浴血嘶吼一声,他梗着脖子的青筋,牙呲欲裂的将大刀捅进敌人的腰腹之中,随后连人带刀的给扛了起来。 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当家,此时让人近乎骇然的看着他。 孙福龙嚣张的狂笑着,怒吼道:“孙子们,上来啊!” “你爷爷我当初杀了七个元人,生啖其肉!” “真当你爷爷我是好惹的?来啊!来!” 孙福龙发髻散开,整个人如痴如狂。 这位二当家,也是个心底满含血泪的人。 他原本是元治下的一县城户曹小吏,因为县城被元人贵族占领,城中一时间乱作一团,那元人贵族奸了他的媳妇,杀了他的儿子,县太爷根本管不了。 一时间,冤屈无处得报,孙福龙心灰意冷,家庭破碎之下,杀了那个元人一家,将其心脏给挖了出来生生啃了两口。 而后,一路逃亡。 还是那句话,逼上梁山,不是那些匪类的悲哀,而是一个朝廷一个国家的悲哀。 若有出路,何至于此? 第418章 艰难坚守 第四百一十八章:艰难坚守 不管是走投无路也好,还是狼狈逃命也好,总之,如同孙福龙这种在好汉寨做山贼的汉子,都十分珍惜现在这个机会。 熬过这一次,好汉寨就能成为这大山的话事人。 孙福龙领着人搏杀,他的手里握着一杆长枪,长枪锋利的在敌人的面前刺杀而去,他双臂肌肉爆出惊人的力量感,大手握着长枪骨节发白。 而野猪寨的人在背后涌来,将那些洪全的手下给全部挤了过去,一时间,那些洪全的手下对于好汉寨的长枪可谓是躲无可躲。 洪全出剑,身形飞快的在人群之中前进。 而他所面对的是好汉寨的抵抗,长枪所出,洪全也相对应的出剑。 “锵!” 剑身砍在长枪的木柄上,发出一阵震颤之音。 “咔!” 长枪木柄应声断裂,洪全的剑果然是十分锋利,其余江湖人士难以应对的长枪阵被洪全贴身而破。 长枪被破,好汉寨这边顿时慌了神,前排兄弟立即拔刀,想要将洪全给逼下去,但他们忘了,他们所面对的乃是一个真正的习武之人。 只见洪全手中挽出几个绚丽的剑花,随后剑刃如风,朝着好汉寨的人这边席卷而来。 “当心!” 毕云涛发出一声怒吼,声音浑厚而有力。 他伸出大手抓着一个企图出手的兄弟,揪着他的衣领便将他给拉了回来。 而就是这么一瞬间,洪全手中的剑划过那个兄弟的衣袖,瞬间将衣袖挑飞。 衣袖化作碎布,边缘锋利。 被毕云涛抓下来的兄弟此时惊魂未定,看着自己的袖子只觉浑身僵硬。 毕云涛大喝一声,主动迎上了想要冲进来的洪全。 “叮叮叮!” 三人快速的连换三招,招招碰撞。 但是毕云涛瞬间便撑不下去了,洪全的变招实在是太快,与他对手能够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压力。 仅仅十几招之后,毕云涛被打的节节败退。 “大当家的,小心!” 旁边孙福龙大喝一声,瞬间也加入了战局。 他接替毕云涛的位置,跟洪全战作一团,但他的武力其实相比较于毕云涛更加浅薄,仅仅三招便被一脚踹的飞出了人群之外。 压力太大! 洪全的出招实在是太快,这就是软剑的优势,用长刀跟他对敌,几乎不占任何便宜!长刀转变招式慢,虽杀伤力大,但始终比不上软剑的出招速度。 一个两个三个……。 有四五个弟兄被洪全打的站不起来。 他们痛苦的倒在地上发出哀嚎声。 而库车这边见到洪全如此神勇的杀入人群,也赶忙让人不管不顾地冲杀进来。此时此刻就是抢功劳最好的时候! 库车也是个狡猾的家伙,在刚刚好汉寨还抵御的游刃有余之前,他绝不让自己的人冲在最前面。但如今好汉寨的防御好像进入了末路,他开始让人出全力了。 “杀,杀进去!” 一声令下,几十个野猪寨的土匪发出乖张的嚎叫声。 他们一拥而上,好汉寨这边瞬间退去。 几乎人人负伤,个个都神情惨白! “哈哈哈,一群该死的老鼠!”库车大笑着咆哮道。 而这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也自好汉寨的聚义厅之中飞快的跑了出来。 见到来人,洪全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老太婆,这回你的死期到了!” 洪全冷冷一笑,不由分说的便拔剑而上。 他与毕世乃是死仇,这一场仗不杀毕氏,他便永远不会放心。 前几日那一战,看似是他赢了,但手段毕竟不光彩。而且他自身受了不小的内伤,这让骄傲的洪全内心无法忍受。 老太太神色严肃,亦出手相对,踩着雪地到了一旁的校场,屏气凝神的跟洪全分立两边而战。 “请!” 老太太缓缓轻抬双手,剑尖向下,手持剑柄反握,双手拱拳行礼。 这是一般江湖之中人比武的手势。 也讲究的是一个比招为后切磋为先。 但洪全并不回礼。 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狰狞的面目缓缓一笑,鹰隼般的眸子发出慑人的光彩。 “请你赴死!” 洪全冰冷的说了一句,随后脚尖一点身形瞬间往前突去。 他的招式还是一如既往的猛攻猛打,招招都想要致人于死地。 老太太以剑挡剑,但软剑的件身过于柔软,所以在格挡之下只能连连后退,而这么一退洪全的气势更为嚣张。 ‘叮叮叮!’ 这边两个人不断的套招出招,另一边毕云涛也带着兄弟们再次往前挺近。 “顶出去!把他们顶出去!” 毕云涛的眼睛都已经快要沁出血来了,他发出咆哮声,带着嘶哑的怒吼,如滚滚天雷般振聋发聩。 他也受伤不小,肩膀和大腿上尽是细密的刀伤! 最让人动容的便是好汉寨这边防线下面的雪,已经被鲜血所染红,空气之中弥漫着血腥的臭味,但依旧无法动容兄弟们坚守的决心。 “顶住!” “冲!” 库车也同样下令,此时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他甚至亲自提着刀往人群中挤去想要报仇,但他走近了几步,便发现口子太小,自己根本挤不进去。 无奈之下,库车只能站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洪全的人将好汉寨给击破。 “大当家的,咱们帮他兴隆商会,他们也没说给咱们什么好处啊。” 一旁的副手开口问道。 库车冷冷一笑:“好处你要什么好处?如今咱们是与虎谋皮!能够保全自身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还想着要好处?” “可……,可咱们弟兄也辛苦啊。” “你最好住口,我知道你不是为了你自己问的,他们要你问这件事情,就是害了你。你自己看看山下的那架投石车!” “咱们应该庆幸,庆幸好汉寨截了我们抢的东西。” “否则现在面对这些投石车的就是我们野猪寨了。” 说到这,两人纷纷露出笑意。 在他们眼中,好汉寨这一次可谓是插翅难逃。 是没有任何机会和可能性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 “好处没有,但人肯定是有的!只要收编了好汉寨,有这四十个人,我们山寨的力量将会大于任何一家。” “届时百里大山还有谁敢不听我野猪寨的号令?” 第419章 惊天巨响 第四百一十九章:惊天巨响 库车想要在百里大山这片区域称王称霸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算得上是无主之地,一时半会朝廷根本无暇管理,但却是交通要到,连通西北和草原的联系,只要占领,便可借助于这等有利条件发展自身。 况且以这里的山脉地势,即便是强于自自己数倍的人马,自己也要凭借地理优势所抵挡。 正当库车坐着美梦的时候,突然在这里传来一声巨响。 真就是一声巨响! 只见山寨里一间房子突然连顶棚都被掀飞,碎石乱崩。 随后一声滚滚雷声如开天破地一般响起。 “轰隆!!” 所有人只觉得耳膜刺痛,同时站立不稳。 地陷了? 轰隆隆隆! 那一秒仿佛地面都开始颤抖起来。 一阵升腾的白烟自后厅的残骸之中传来。 同时随着白烟的升起一道人影出现在烟雾之中,只见那人黑衣黑脸,头发飞舞,如同一头黑色的狮王一般蓬松又嚣张。 这里的动静连带着洪全和老太太那边都惊动了,两人都停下比试的动作,站在地上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从烟雾之中走出来的那人手中提着一筐黑不溜秋的东西。 并且此人还狂笑不止,咳嗽不止。 “咳咳咳……咳咳……” “哈哈哈!” “成了,终于tnd成了!” 饶是老太太,都不免担心起那人的精神状态。 因为这副造型实在是过于别致。 而洪全此时也在做着自己的小心思,两人停下之际,他不断的恢复体力,同时嘴里咬牙暗道这个老东西实在是厉害,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量都不弱于自己,自己唯一可以险胜她一头的速度,也被她用固若金汤的防守给挡住了。 洪全无声的从袖子之中掏出一包药粉。 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既然用过一次再用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洪全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因为一件事情卑鄙无耻下流,就不屑于去做。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他什么都愿意! 洪全已经做好准备,只要老太太再次出手,他立马就丢出药粉,同时屏息凝神。 “上!” 洪全一声令下,所有人再次惊醒,这才想到还在进攻山寨。 “杀!” 库车也兴奋的手舞足蹈,以刀背敲击身边的石块,发出喊叫声。 “不要停手,继续进攻!” 好汉寨的兄弟们也强行打起精神,他们此时可以说是强弩之末了,颇为悲壮的拿起手中的兵器站在一排,以无畏的眼神直视着这群人。 孙福龙已经可以说是身负重伤,他的肚子被人捅了一刀,刀伤尚浅但鲜血不断!这样的伤口有两三处,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发出战栗,如抖筛子一般无助,牙床碰撞,声音清脆,咯咯作响。 “弟兄们!” 孙福龙以微末的气息发出最后的命令。 所有人强行的打起精神,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很难做到同时回答,只能零零散散的回应二当家的命令。 “弟兄们,撑住!咱们好汉寨的人就算只剩下一个,也不能向别人跪地求饶!” “奶奶的,咱们窝囊了多少年了!如今儿个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绝不能再跪下!” “听我命令,杀!” “杀!” “杀!” 俗话说不争饺子争口气。 这一口气就是男儿的志气!如孙福龙所说,此前好汉寨的四十多个人和缩头乌龟基本没什么区别。胆小怕事,目光短浅,并且贪图享乐!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上,就该顶天立地!就该追求富贵,追求娇妻美妾,若是连这些的志气都没有,谈什么气魄?谈什么豪情四海? 不求如当今圣上那般建造一番伟业。 但兰儿总要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想到这儿孙福龙哈哈大笑,他体会到了此中的真意。 正当他准备提着一把长枪朝着敌人杀去的时候,那次后厅之中出来造型别致的家伙赶忙喊道:“二当家,二当家,快后撤!” 啥? 众人不解。 “三?三弟?” 孙芙蓉一脸惊愕的看着那个人。 所有人也懵了,看着这个脸色如抹了锅底灰的家伙,同时发出疑问。 啥这居然是三当家? 朱棡抹了抹脸,赶忙道:“二当家的,没时间细说了,赶紧后撤!趁他们现在离,我们还有点距离,快!” 那边距离这边也不过几丈的距离,此前因为两个高手对决而分开,此时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接近。 “啊?哦哦哦,弟兄们,后撤!” 孙福龙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兄弟们往后撤离。 毕云涛和李景隆两人也纷纷架起地上的伤员,准备后撤。 “快,去后厅把东西搬出来,黑色的球,千万别摔了,搬来这里,快!”朱棡抓了一个伤势不重的兄弟,让他带人去后厅的屋子里取东西。 这边朱棡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随后拿出手边篮子里那人头大小的东西。 “条件有限,只能做成这样了,不知道杀伤力如此。”朱棡念念有词。 同时点燃了一根引线。 将那瓦罐顺着地势滚下去,目标就是下面几丈距离的那些敌人。 “冲上去!” 库车站在后面,他只知道好汉寨的这些家伙似乎准备逃跑,根本没有注意那个造型别致的家伙。 所有人得到命令同时往前! 这一次没了敌人的阻碍,他们一窝蜂的呼啸而上。 在山门口最窄的闸口,只容得下十几二十个人,宽松的人群在这里汇聚成流,而他们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个滚下来的东西。 他们此时脑子里只有捉拿住好汉寨的这些家伙,建立功劳,多分点钱,多领几坛子酒。 那个黑色的罐子被人踩了一脚,此人不慎摔倒,他怀中压着这个罐子骂骂咧咧的道:“什么鬼玩意?” 随后……。 轰隆隆! 啊!! 巨响至耳边响起,瞬间将人的耳膜震的嗡鸣不断,并且一股无比强大的热浪席卷开来!人的体重在这一刻显得十分的微末,好几个人直接被连人掀飞。 惨叫声呼喊声,瞬间响起。 不决于耳! 所有人呆了痴了傻了。 就连站在那边准备下黑手的洪全此时整个人也如同傻子般站定。 “火……火器?” 第420章 义子的反噬 第四百二十章:义子的反噬 火器的出现,直接让战场的战局瞬间扭转。 而给进攻方造成的结果就是,一大群人被炸的七荤八素,不少人更是断手断脚,鲜血淋漓。 “快,继续!” 朱棡大喝一声。 兄弟们纷纷上前帮忙,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再用坡道的弧度将手里的火器滚下去。 “逃啊!” 下面那些有脑子的家伙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看着那黑漆漆的东西一路滚下来,此时他们的脑海之中只有四散奔逃这个念头。 逃! 不能死啊! “轰!” 又是一声爆炸声响起。 那些躲闪不及的家伙被炸的一个个五脏六腑都仿佛碎开了一般。 连人一起炸的飞了起来,躺在地上还在不断从口中溢出鲜血。 下面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上面却是扔的兴起,随着那个弟兄将剩下的几箩筐的震天雷给搬出来,大家都扔上头了。 “砸死他们!” “炸死他们!个狗娘养的,弄死你们!” “哈哈哈,三当家威武!” 大家欢呼着,咆哮着。 同时手上动作不停,扔的无比的欢实。 这下子下面的人可就遭了殃了,那最窄的地方一下子被几十上百人堵住,一时间反而是不得寸进!边上的人被压在石墙上动弹不得,大声的咒骂着中间拥挤的人群。 一时间,爆炸声、叫骂声、惨叫声。 不绝于耳。 火器的威力足以让这些冷兵器时代的人吓破胆子,朱棡所制造的黑火药炸弹其实威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杀伤力根本比不上孙老肖搞得那些地雷。 只有贴近炸弹七八尺范围的人才会造成伤害,其他的都只是声音太大震的人分不清东西罢了。 但! 即便是这样的威力,却也携带着滔天的声势。 爆炸声巨大,振聋发聩,震的人耳膜刺痛,在这样的震动之下,常人的心神根本无法稳定。 于是乎,慌乱之下他们只能落荒而逃。 另一边,毕氏也找准时机,趁着洪全走神的那一刹那,以无比迅速的招式一招挑飞了洪全的手腕。 “不!” 洪全就因为迟反应了一瞬间,便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用剑尖刺向他的手腕。他惊慌失措的大喊,企图制止,但老太太凝眉而去,剑尖直指,丝毫不留半点迟疑。 鲜血殷红的流了下去,洪全捂着手狼狈的后退! 而就在这个时候,洪全突然愣住。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满是惊骇。 他……他居然将右手拿着的毒药贴在了手腕的伤口上。 那一秒,他的眼神瞬间骇然且惊恐起来,他不甘心的怒吼:“不……不……不要!不要!” 但迟了。 见血封喉的毒药沾染伤口,这来自于西域的奇毒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只是提气怒吼了几声,洪全便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发闷。 老太太急忙后撤两步,身形有些踉跄的站在地上。 “娘!”毕云涛前来搀扶娘亲,同时看着洪全捂着胸口癫狂的大叫,怒道:“我去宰了他!” 毕氏拉住毕云涛:“不必了,他已经……自讨苦吃了。” 得知洪全将那见血封喉的毒药用到了自己的身上,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候,下面的人忙道:“大哥,二当家快撑不住了!” 众人一惊,忙回头看去。 这时候,朱棡已经将孙福龙给抱起,并且朝着大家喊道:“你们继续追杀,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这是最好的机会!” 说着,朱棡给李景隆示意带着大家打扫战场。 …… 山头上,那些落荒而逃的人沿着山路一路盘旋而下。 而好汉寨下面的山路是盘旋的,所以站在上面可以近距离的看到下一层的人,汉子们纷纷拿起炸弹投掷而去,炸的那些人如同无头蚂蚁一般乱窜。 火器的威力,简直让人骇然! 李景隆此时领着大家,他下令大家用炸弹炮轰之后,下山追逐他们,逼着那些人放下兵器。 “你们只需要认定放下武器的人,没有放下兵器的,都是敌人!”李景隆脸色郑重的道。 “是!” 战斗结束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上面的人把几箩筐的炸弹丢在了那些人下山的路上,炸的一个个人仰马翻的,并且炸弹还让山坡上的碎石和积雪一起滚了下去,砸的这些人一个个抱头鼠窜。 而后等到李景隆带着人下去的时候,这些家伙根本不等李景隆霸气十足的喊一声‘缴械不杀’,就已经乖乖的跪在地上三拜九叩的求饶了。 李景隆不由得有些幽怨。 ‘哎,天妒英才啊!’ 毕云涛下山之后,带着几匹快马和几个兄弟就朝着山下而去。 “大当家,去哪?”李景隆忙问道。 毕云涛连头都没回,便喊到:“三当家交代把投石车给抢了!” 李景隆多想喊一声带上自己,但看了看此战缴获的七八十个战俘,得,还是待在这。 库车也被抓了起来,但他还在昏迷之中,这家伙被一颗滚石砸的脑袋开花,要是不治疗,怕是醒不过来了。 山下的毕云涛带着人朝着张义杀去,张义来时的马儿被洪全哪来用了,如今还在山下,一想到这,张义便破口大骂:“洪全,你该死啊!” 他仓皇而逃,手下那几个负责操控投石车的家伙很没骨气的投降了,此时只有自己的义子还跟在自己的后面。 “义父,咱们往哪逃?” 张义心乱如麻,看着地上的新雪,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朝那逃。 新雪积在地面,一踩就是一个坑,朝哪儿走都是送死。 但是张义看到了路边的悬崖,一时间,他想到了什么。 “冲儿!” 张义声音有些痛心的喊了一声。 “义父!” 义子表现得十分听话,乖巧的站在张义的身侧。 “你过来。”张义招了招手。 两人靠近,一起站在距离悬崖不到三尺的地方。 “义父,儿子掩护你离开!” 义子的声音还十分的真诚。 张义微微咬牙虚情假意的道:“这如何是好,义父岂能……。” 就在字眼还没吐完的瞬间,张义上半身一转,伸手就要抱着自己义子的身体将他给丢到山下去。 山下十几丈的地方有个台子,只要自己假装掉下去,一定可以吸引追兵的注意力。 但! 张义压根没想到,自己的义子早就做好了打算。 就在张义下手的瞬间,他的义子冷笑一声,一个抽身之后一脚将张义给踹开。 “去死,老蠢货!” 第421章 试探 第四百二十一章:试探 “死了?” 朱棡有些无奈的问道。 毕云涛点了点头:“是,我们追过去的时候,他就死在山崖下面,让洪全的人认了,就是张义。” 朱棡缓缓坐下。 张义,大明军肃州卫的百户,主管肃州北部驻地的神兵营,管着攻城车、弓箭、刀剑等等。 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死了。 虽然无奈,但朱棡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此战,寨子里死了三个弟兄,四个重伤,其余都是轻伤。二当家孙福龙身受重伤,至今还在昏迷,并且情况很不妙。 让人惋惜的是,黄连死了。 洪全的剑实在是过于狠辣,那样的伤口根本不是缝针就可以解决的,一道接近二十公分的伤口,挑开了数条碎肉,黄连最终因为血流不止而死。 眼下还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野猪寨的物资,以及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那些山寨觊觎。 第二天,李景隆带着人去洗劫野猪寨,并且还带了不少愿意效劳好汉寨的人。 其实大山里的规矩并没有那些江湖人士那般讲究个义气。 只要被打败,转头就可以效劳新的老大。 野猪寨还有三四十个人,不过他们连大当家都没了,加上好汉寨这边有一驾投石车,几乎往那一摆,寨子里的人就举手投降了。 朱棡则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库车定了罪,为了给兄弟们偿命,库车被吊在寨门口活生生的吊死,其余野猪寨的人也终于完全没了抵抗的心思,愿意妥协。 让人惊喜的是野猪寨物资十分丰富,搬东西搬了足足三天也没搬完,好汉寨顿时变得热闹交加,开始顶着大雪天建造房屋。 而这群山贼的融入速度也大大让朱棡有些意外,几天时间,山寨里便再也没有人提起野猪寨。 唯一难处理的,反倒是洪全的那些手下。 最终朱棡还是只能在拷打之后询问他们自己的意思,拷打只是为了让他们屈服于寨子的威势之下,询问则是看看这些人的价值。 而洪全,毫无疑问,唯有杀! …… 洪全的刑场在黄连的墓前。 “不好受?” 墓碑前,朱棡看着眼眶通红的李景隆,问道。 李景隆捏着拳头,脸色有些倔强的咬着牙。 如李景隆这般没心没肺的人,何曾为了一个出身贫寒的家伙如此的伤心?他所接触的都是京中的富家子弟,最次也是豪绅富商,从未将这些贱民放在眼里。 是的。 如黄连这种人,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就是贱民。 因为他没有户籍,没有田产地产,并且所行的还是违法之事!可不就是贱民吗?但如今,他却为了一个贱民痛哭流涕。 李景隆的脸色逐渐痛哭起来。 他眼中满是血丝。 声音哽咽嘶哑的艰难道:“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他娘的……,说好的请我吃酒!酒呢?” “老子李景隆这辈子没几个兄弟,好不容易有了个说得上话的,还特娘的死了。” “这混蛋!” 李景隆一把鼻涕一把泪,鼻涕甚至流到了嘴里,他缓缓蹲在地上,像极了一个无助到只能捶胸顿足的人。 失魂落魄之下,李景隆发出自嘲的笑,嘲讽的笑。 “混蛋!你特娘的说你娘给你做了袄子,还骗我说……说穿着暖和。” “你丫的,到死都只穿了两件!” “你干嘛给我啊?啊?你自己穿着不舒服吗?” “蠢货!” “到了地下,冻死你狗日的!” …… 朱棡无声的看着李景隆,不管他是骂街也好,还是痛哭也好。 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但知己离去,或许以后连酒也变得淡了。 朱棡想到了漠北战死的楚力,又想到了那些直到战死都没有下马的将士,一时间落日与孤霞仿佛照进了他的心,心中悲戚油然而发。 “月有盈亏花有谢,想人生最苦离别。何况……还是生离死别。”朱棡蔚然一叹。 递给李景隆一壶酒,朱棡便转身离开。 邓芳在不远处站着,想要开口询问。 朱棡笑了笑:“是个爷们这关得过,让他自己呆着。堂堂京城李大少,能够为了一个山野村夫这么伤感,也不失为他的人生。” 下面,洪全的尸首已经被丢到了山涧里,好汉寨正式开始休养生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事情。 …… 时间转眼到了二月底,好汉寨在上一次的合围之中存活下来,如今已经闭门不出一个多月。 而随着天气还是温暖起来,大雪消融,整个山寨也露出了欣欣向荣的一面。 “东西不够用咋办?” 山寨里,首领们正在为了这事头疼。 制作炸弹的原材料没了,不管是鸭蛋还是硫磺和硝石,都已经干干净净。 这些东西少一样都做不了。 “去肃州城,找一个叫朗七的,用货物跟他换!”朱棡说道。 同时,朱棡也准备再下山继续劫两道。他所等待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不过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相信很快就能接触到那边了。 寨子里如今有一百三十多个人,虽然那些后加入的人肯定比不上寨子里的老人,但想要壮大,势必就要用人!这是躲不开的。 为其一个多月的训练,那些后加入的大概也开始习惯起来,并且精神头都还不错。 刀剑兵器也准备的十分齐全,炸弹虽然不多只有三十多枚,不过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三月初一,山下的探子有了消息,说是发现一队商队走进了山里的小路,并且行进速度很慢。一般来说,这条小路很少有商队走,除非是提前买通了山贼,刻意不走大路,否则基本上没什么走这条路。 但这一次,既没有消息,也没有提前交代,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小路。 “咱们动手吗?” 毕云涛问道朱棡。 一旁还吊着手的孙福龙淡淡道:“此中有诈。” 是啊,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里面不太对劲。毕竟好好的大路,跑进来绕路走小路,这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朱棡沉吟道:“确实是透着一股子诡异!不过……,就算是诡异咱们怕是也必须上。” 在两人疑惑的眼神下,朱棡到:“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主动权始终还是在我们手里,而且……,如果不去的话,我们怎么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422章 商队的诡异 第四百二十二章:商队的诡异 隐藏在暗中的东西是最难提防的,按照如今寨子里的装备和人手,就算那些人是官府的人,没个百人大家也不是很惧怕。 山里的土匪最大的优势就是对地形足够熟悉,这段时间也没少出去踩点,在道路两边有时候甚至会建造堡垒拦路。 清点完装备之后,毕云涛和朱棡便带着人出发前往十里地之外的小路。 等到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过后。 初春消融的雪水顺着小路边的沟渠流走,白色的雪化了之后在地上形成了一层层晶莹剔透的薄冰层,踩在上面,哗哗作响。 西北之地土地的贫瘠,即便是初春看去,也是灰蒙蒙的高山跟岩石,看不到几分生机。 在这地方呆久了,朱棡明显感觉到自己皮肤不好了,好在身子骨熬打的还算比较好,来这四五个月,倒也没伤风感冒过。 远远地,便看到一行车队安安静静的停在路边修整,路边搭着帐篷,还升起了寥寥炊烟。 那架势,就差没立个牌子告诉山里的土匪。 ‘我不好惹’。 朱棡乐呵一笑,有些好奇道:“我倒是好奇,这到底是谁的人。” 毕云涛嘿嘿一笑,抓紧缰绳,笑道:“不管是特娘谁的人,都不带怕的!” “大当家的,你可是飘了。”朱棡笑着道。 毕云涛丝毫没有半点悔改之心,可谓是意气风发的道:“咱如今有兄弟一百三四十,怕个球!” 朱棡想着,将来要是给他几千人,这汉子会不会想着来个去攻大明朝的城池。不过就目前来看,他还没这个胆子,毕竟谁都知道,要是惹到了大明朝的洪武皇帝,任你天南地北,也没好果子吃。 随着众人靠近那车队,便传来了阵阵清脆的铃铛声音,隐隐伴随着峡谷里的风声,颇有几分古道萧瑟的意境。这一支商队有好几匹高头大马,还有几只骆驼,背上驮着竹筐跟木箱,装着茶叶,盐巴,还有布帛等物,马儿颇为不凡,但如此重的货物,将马儿的脊背都压得有些弯了。 马队有十一二个人的样子,稀奇的是除了汉人,还有三四个身材高大,鼻梁挺翘,眼眸淡蓝的色目人。 毕云涛不动声色的就让人将他们给围住,朱棡则是带着李景隆走上前去默默观看。 有些奇怪的是,在马队里,居然还有一辆马车。 “敢问好汉是哪个寨子的强人?” 马队里的老者眼看着好汉寨的人围了上来,护着货物,拱手问道。 “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好汉寨毕云涛!” “好汉寨?” 那头上缠着裹布的老者轻咦一声,随后不着声色的在好汉寨这些弟兄的身上扫了一眼。 而就这么一扫,让朱棡警惕了起来。 原本看戏的心情也瞬间凝重。 李景隆翻身下马,给朱棡搬来一个马扎,他毕竟是晚辈,孝敬孝敬自己叔辈是应该的。而且跟着晋王混,现在看来是惨了点,但等事儿成了,那自己可就是泼天大功了。 “公子,咱们这么劫了这些商队,官府那边……。”李景隆欲言又止。 朱棡转头,面色平静的问道:“直说什么意思。” 李景隆点头:“公子,这几个不像是富商的商队,若是他们都是来往于西北的平民商队,咱们这么抢劫,怕是官府那边不好交代。若是官府到时候来强攻,怕是山寨的弟兄们……。” 朱棡笑了起来。 伴着那边毕云涛他们的喧嚣声,朱棡有些笑意的道:“李大少确实是行市见长!一番话看似关心的百姓,骨子里还是想着兄弟们。不错不错,你倒是有几分江湖义气。” 得了夸奖的李景隆嘿嘿直笑,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李景隆的话两头都是对的。 抢劫贫头百姓,若是激怒了官府,就会招来祸害。到时候官府打来,死的还是好汉寨的弟兄们,这倒是一番真话。 朱棡叹了口气:“贸易是百姓赖以为生的手段,更是国家强盛,税收宽裕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动这件事。但现如今,商贸并不是为国所用,反倒是被一些豪门士绅占了去。” 说着,朱棡瞥了一眼李景隆。 李景隆从刚刚的喜悦一下子变得忐忑。 这说的,不就是他们这些淮西人吗? 淮西勋贵看似就那么几十家,但下面亲戚、兄弟、朋友无数,他爹李文忠是独子,但他不是啊,他爹那几个小妾家里不照样打着曹国公府的名头敛财? 建商号,办商队,田亩归国公府管理免税,亦或者是跟官府商量着买卖。 说到底就是,钱都进了别人口袋,没进朝廷的口袋。 李景隆竖起大拇指,叹了声:“公子高见!” 朱棡收回眼神,言尽于此了。 说着,他继续道:“你看看这个商队,他们虽是平民,可遇到了强人却没丝毫带怕的,一个个眼神深邃,没有半点惧怕。他们才十二个人啊!” “况且,此前他们还优哉游哉在山里转悠了一天,你觉得他们哪里像是……平民商队?” 这边说完,那边毕云涛便让人将马车掀开。 那老者惊魂不定,忙以身拦截,忙道:“各位好汉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一边说,一边作揖跪拜,模样谦卑。 毕云涛乐呵一笑:“高抬贵手,我高抬贵手你,谁特娘的高抬贵手我们?一百多号弟兄,要吃喝的!给你最后的时间,让马车里的人下来,否则,老子活劈了你!” 来之前,朱棡就交代了毕云涛,必须拿出十足的匪气。 好在这玩意不需要演,毕云涛表现的倒也称得上是一个本色出演了。 毕云涛威胁之后,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一下,随后,那马车里便传来铃铛声。 ‘铃……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十分悦耳,几乎所有人都朝着马车看去,随后一只莹白细腻的小手伸出,掀开了车帘。 朱棡也朝着这边看来,只见那马车之中隐隐出现一个姑娘的身形,帘子微微掀起,那姑娘缓缓走出来站在马车的车架上。 “奶奶得个腿勒!”李景隆眼神看直了,呆滞一般盯着那姑娘,随后喃喃到:“亲娘啊……,色目……色目女人居然这么漂亮?……有没有天理了!蓝眼睛的女人居然这么漂亮!” 第423章 荒漠中的雪莲 第四百二十三章:荒漠中的雪莲 好汉寨的匪众们突然爆发出一声哗然之声。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的年纪,身着一身米黄色的西域服饰,下半身的裙摆很长,上半身是一件米黄色的羊绒坎肩,在羊绒上绣着一些花哨的纹饰,头顶上则是一顶十分有西域风格的金丝小帽,脸上还罩着透明的薄纱,虽有面纱,却能看到她脸部的轮廓。 这绝对是朱棡看到过的最漂亮的西域女子,鼻梁细长挺拔,皓齿半露,红唇微微上翘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泼墨般的秀发像是黑色的瀑布般整齐洒在脑后,肌肤莹白如玉石,哦对,天山盛产雪莲,此时这明眸皓齿,眼若秋波,肤如凝脂的女子,就是那一朵最神圣的天山雪莲! 朱棡自认为自己对美色是没什么依赖的,他早在后世被网络所祸害,什么类型的没看过?况且,他的夫人妙云本就是国色天香的美人,早已不贪图什么美色。 可当他见了这天山雪莲般的女子之时,这种想法也戛然而止。 最让人惊艳的是这个女人那一双蓝色的眸子,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并且即便是看清楚了她的脸颊,可她的容颜似乎看的并不清楚!那种感觉,就是浓浓的惊艳,或许是因为那双如剪水般明眸皓睐的眸子之中透着的一丝笑意,如秋水般深邃,如远山般朦胧,更如同那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的冬月。 优雅,美丽,却高冷清冽。 朱棡回过神来,环视四周,众人还在呆呆地看着这个色目女人。 而那女人环视了一圈四周,目光扫过哪里,哪里的人便仿佛痴了一般呆滞着,犹如下了定身咒。 女人的眼神很是轻巧的落在了朱棡的身上。 仅仅一瞬间,朱棡便有些心跳加速。 他本以为这女人会继续扫过去,可眼神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她突然不再继续看别人。而是朝着朱棡嫣然一笑,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微微弯曲,眼下卧蚕和那如画般的黛眉组成了一副天下最美的画面。 “咳咳!” 朱棡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有些诡异的安静。 李景隆等人突然惊醒过来。 那边的毕云涛也突然回过神来,随即恶狠狠的转头看向那老者:“你这老货,胆敢买卖人口,该死!” 老人家都傻了。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啊。”老者慌乱摆手。 毕云涛冷哼一声,摆手道:“某不跟你废话,现在立刻滚蛋!” 那老者又哭又闹,毕云涛为了把匪气给表现出来,直接让人将老者等人给绑了。 而从始至终,那女人只是站在马车上没有说话,眼神轻飘飘的看着朱棡。 毕云涛让人盯着这边,随后找到朱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特娘的,咋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是个色目人,我本以为我老毕不是色中饿鬼,只是这个姑娘那双眼睛跟特娘的钩子一样,瞄上一眼,老毕我魂都没了。” 朱棡此时经历了复杂的心神之后也开始思考起来。 西北边陲之地,紧靠大山的荒芜地带,居然会遇到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这实在是有些诡异。 朱棡微微一笑:“大哥莫不是动了想法?” 毕云涛啧啧嘴,随即摇头道:“还是算了,这姑娘我老毕招架不住!若是娶了她,怕是一个眼神儿我老毕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那不是祸害自己吗?” 一旁的李景隆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随即道:“毕大哥,我没啥用,干脆这事让我来?” 毕云涛打量了一下李景隆,随即反问道:“那我跟邓弟妹说道说道?” 额……。 李景隆一甩手,有些怨气的留下一句‘煞风景’便转身去一旁蹲着看那个女人了。 “三弟啊,哥哥跟你说个事。”毕云涛有些神秘的拉着朱棡到了一边。 这时候,还在养伤但是已经能自由走动的孙福龙也走了过来。 三人凑在一起,举行了一场的高层会议。 “三弟啊,你之前说,这色目人以前没少帮着元人祸害咱们中原人。如今天下太平,这色目人反倒是一点罪责没有,这事怎么着看都不太公平。”毕云涛拉着朱棡的手。 孙福龙也收敛了笑意,点头道:“此事确实是不太公平,而且这山中强人,不少都是色目人,足以看出,这些混蛋没少欺负咱们汉人。” “可恨!” 毕云涛笃定道。 “可耻!” 孙福龙搭腔。 见毕云涛还要继续洗脑,朱棡提手制止,搭着毕云涛的肩膀道:“大哥,有事说事,别跟拉稀摆带那样夹不断。” 毕云涛嘿嘿一笑,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子,随即转头看向朱棡,满脸的dang意笑道:“老三,干脆你把这个女妖精给收了!咋样?” 朱棡大惊,抬起头看着毕云涛错愕道:“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孙福龙在一旁搭腔:“老三啊,这事就你行!” “那你俩呢?”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沉默。 “咋回事?”朱棡问道。 孙福龙苦笑,有些无奈道:“这是个女妖精,我们俩怕是降不住!” 毕云涛艰难的吞了吞喉咙,心有余悸道:“看了一眼哥哥我就差点腿软了,多看几眼怕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老娘绝不可能让我娶这样的姑娘。” 这倒是真的。 毕氏秉承的原则是儿媳妇就得吃苦耐劳受得住,不然凭毕云涛的性子怕是连守都守不住。 孙福龙就无奈多了。 年龄在那摆着,三十好几的人,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毕云涛继续道:“三弟啊,你也不要怕,凭你的才智对付一个女人有什么难得?我看那个海姑娘对你唯命是从跟丫鬟似的,你有这手段,降服这个色目女人肯定没问题!”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姑娘放跑了可惜了,抓回去暖床……,给咱们汉人的先辈争口气!” 朱棡良久才啧啧叹道:“好一个争口气,大当家啊大当家,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畜生呢?” 毕云涛和孙福龙面面相觑。 下一秒,朱棡站起身,牛气哄哄的哼了一声。 “我身为汉儿,岂能坐视这般明珠流落于荒野?俗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罪!我担了!” 瞧瞧,多慷慨,多仗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替兄弟们赴死的。 剩下两位当家的蹲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良久,毕云涛一拍大腿惊声说道: “从今往后,谁敢拦着老子读书老子揍谁!这特娘啥话到了读书人嘴里,就是特娘的有道理!” 第424章 咱不是那种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咱不是那种人 “来人啊,男的杀光,女的抢光!给咱们三当家的抢回去暖床!” 毕云涛吆喝一声,顿时激起所有兄弟们发出一声声·‘狼’嚎。 朱棡无奈喊道:“大当家的,我不是好色的人。” 但是很显然,兄弟们完全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朱棡有些感叹,有时候多一群这么懂你的好兄弟,实在是一种福气。 李景隆看着这女人那曼妙的身姿跟容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有些鬼鬼祟祟的凑上来道:“这娘们咋生的这么美?这长在这么苦寒的地方,咋完全不像是这里的人呢?” 朱棡微微一笑,这事跟他解释也解释不通,这是人种问题。 或许以后等他看到了更多人种之后才会明白。 而毕云涛这几个牲口已经带着人把人给绑了,倒是从始至终都没碰过那个漂亮姑娘。 那几个商队的人怒骂好汉寨不守道义,结果毕云涛等人哄堂大笑。 “你这老货,也不看看是在跟谁讲道义。跟强人讲道理,这不就跟对牛弹琴一样。” 一旁的孙福龙忍不住发出提醒:“大当家的,咱们兄弟可不是牛。” 毕云涛眨了眨眼,疑惑道:“我没说牛啊。” 随即,孙福龙来不及说其他的,毕云涛便叉着腰露出一丝不满之色,龇牙道:“你这老家伙,好话都不会说,我们弟兄靠着劫道谋生,你不让我劫道,不就是让我等死?这生死之仇,我岂能放了你。” 眼看着这一伙土匪越说越离谱了,那商队的老者也急忙道:“你劫了我们的货物可以,但你总不能抢人?” 毕云涛没回答。 只是眼神在那姑娘身上扫了一眼。 随即抖了一下身体,暗道这娘们好生勾魂! “别废话,爷就抢你了,咋地?你不服就去官府告啊!”毕云涛老气横秋的一歪嘴,随即招呼众人将商队的人给围了。 朱棡此时也走了过来。 只不过目光一直盯着那个色目女人。 明明已经是绝境,这女人却表现的过于冷淡和镇定,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朱棡,目光清冷,神色镇定,不急不缓,如一朵盛开在碎石之中的雪莲,不染尘垢。 朱棡微微撇嘴。 不染尘垢? 那我就往你身上泼脏水,我看你还怎么保持圣洁。 只是朱棡走近了之后,便发现那女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朱棡的身体陡然有些僵硬起来,她的目光仿佛有着一种魔力,被她这么轻飘飘的扫上一眼,便觉得心头压了重物,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就好似被她的眼神被吸住了心魄一样。 嘶……。 朱棡收回眼神。 这女的有问题! 绝不能让她出去祸害人。 但一想到自己身为强人,又岂能丢了强盗的面子,忙抬头直视那女人,开口问道:“叫什么?” 毕云涛和孙福龙对视一眼,愣了一下。 毕云涛挠头:“三弟,她没叫啊。” 朱棡扶额。 “我问她名字叫什么。” “哦……哦哦哦,这样啊。” 朱棡再看那女人,她扫了自己几眼,突然,她柳眉微弯,唇角微翘,一双绝美的眸子突的弯曲,成了一双月牙泉。这一笑,便如同那阳春三月第一抹阳光照在大地上,给予万物生长的养分。 这一笑,看的朱棡都有些愣神,一时间,竟是感觉有些自行惭秽。再看山寨的弟兄们,居然一个个的放下了兵器,就这么看着这个女人的笑容痴痴地笑了起来,嘴里还呐呐的说着什么。 诡异! 这个笑容透着一种诡异! 朱棡一咬舌尖,随后大喝一声:“没见过帅哥啊!?” 这一声怒喝,直接将众人给惊醒。 好一声气贯丹田的呵斥。 朱棡大手一挥,目露冷意,有些愤怒的看着这个女人,他甩袖上前,眼疾手快便拉住了这个女儿的手腕,入手的瞬间尽是滑腻和温软。 有些粗暴的将这姑娘给拉下来,顿时兄弟们有些感叹。 三当家的……还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但男人总有劣性的地方,就喜欢看圣洁无染的东西被侵蚀,见到如此圣洁高傲的女人被三当家的给‘糟蹋’,一时间纷纷爆发出欢呼声。 朱棡一把将她拉了下来,那些商队的人突然爆发出不可掩饰的怒意,纷纷怒气冲冲的想要冲上来。但山寨的弟兄们早就拔了刀,钢刀直逼他们的脸,顿时让他们难以动弹分毫,只能面面相觑。 这边,这一朵雪莲也被朱棡所抓住。 姑且叫她雪莲,这是朱棡心里给她起的名字。 “混账!” 突然,一个清脆且急促的清越声音呵斥了朱棡,朱棡转头嘻嘻一笑,朝着这位雪莲嘲讽的笑了笑。 “你丫的会说汉话装什么哑巴?”朱棡道。 雪莲胸口起伏,伸手从自己身后抽出一根鞭子,不由分说便一鞭子挥下来,朱棡一个躲闪不急,倒是被雪莲这鞭子给抽到了大腿,忙龇牙咧嘴的咬牙道:“你会后悔的!” 朱棡抓住鞭子,和雪莲来了一场拉锯战,朱棡dang笑几声,反问道:“你咋跟个男人一样,随身还带着鞭子啊?” 那边毕云涛有些不解:“鞭子?哪来的鞭子。” 孙福龙憋着笑,差点没忍住。 等到毕云涛反应过来,才眉飞色舞的道:“嗨呀!以后谁再说咱们三当家的是正经人,我第一个抽他大嘴巴。” 朱棡也发了狠,此时两人被众人看着搏斗,这女人虽然容貌绝美,宛如一朵雪莲,但下手不可谓不狠辣,现在朱棡还觉得自己的大腿发麻,足以看出那一鞭子的力道。 两人四只手都在僵持,一时间分不出高低。 突然,这朵雪莲一下子来了一招撩阴脚。 “擦!” 朱棡冷哼一声,兀自夹紧双腿,这一下,就把这招撩阴脚给破解,并且双腿膝盖死死地抓着她的小腿,润得很啊! 两人交错,几乎可以说是贴面而对,雪莲肉眼可见的俏脸烫红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气的还是羞的,只是这么一来,那女人一下子仿佛急了眼,借着朱棡夹紧她小腿的力道就要撑起整个身子将朱棡给摔倒在地。 又来? 朱棡嘿嘿一笑,随后一下子放在双腿,她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力道,瞬间整个人仰面倒地,朱棡放开一只手,雪莲一下子连人翻了过去,朱棡再来一记乌鸦坐飞机。 随即,这朵可谓圣洁无暇,高冷不可直视的雪莲,就这么被一个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给人做了……人肉垫子。 第425章 你无耻,你下流 第四百二十五章:你无耻,你下流! 回到寨子里,众人都脸色亢奋的讨论着那个女人。 弟兄们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啊? “三当家的好福气啊。” “哈哈哈,要我说咱们三当家还真是不怜香惜玉,换做我,我可舍不得下这么重的手。” 朱棡这时候也走了进来,见到兄弟们在厅里正热议的那个女人,并且大家都以一种‘我懂得’的眼神看着自己。 “货物清点完了?”朱棡问道。 “回三当家的,已经清点了,都是茶叶跟盐巴,还有不少的药材。” “药材?倒是紧俏东西。”朱棡脸色一喜。 正在大厅里议事的时候,突然看守的兄弟跑来,说那色目女人居然想要逃走,此时正在寨门口和兄弟们持刀对峙。 寨子里的人一下子全部聚集了过来,连在后山跟着毕氏学武的海别和邓芳都察觉到了,纷纷来到前面的寨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寨门口,那美丽的雪莲拿着一把刀和几个兄弟对峙着,她独自站在那里,冷傲绝尘,端的是冰冷无情。而从始至终,这个女人只开口吐出两个字。 还是骂朱棡的。 “这小娘皮,端的是无礼!”毕云涛怪叫一声,随后跟朱棡道:“三弟啊,你可得好好调教调教!” 朱棡脸色一正:“大哥,你误会我了,我不是……。” “诶,不说这些,咱们先把这小娘皮绑了,待会就给你送到房中。” “这……。”朱棡愣了一下,随后转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海别。 但海别只是浅浅一笑。 随后轻声道:“公子有所喜好,妾身不敢多言。” 毕云涛感叹:“三弟房中有术,实在是令为兄佩服,此等妖孽,还是必须得三弟来降服啊。” 孙福龙点了点头。 这种姑娘,让他们来还真降不住。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朱棡硬着头皮收回眼神。 就在这时,那雪莲目光死死的盯着朱棡,清越的嗓音冰冷的道:“放了我的人。” 好动听的声音。 朱棡嘿嘿一笑:“我要是把他们全杀了呢?你能怎么样?” “我杀了你!”雪莲怒声道。 “李二!”朱棡喊了一声在旁边看戏的李景隆,指着关押人的屋子道:“去,将商队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得令!” 李景隆大叫一声,说着就要拔刀进屋子杀人。 而那雪莲脸色瞬间赤红,明显是气的心绪不平,怒斥一声,随即恐吓道:“杀了他们,你们都要死!” “都要死?”朱棡嘿嘿一笑:“我们确实会死,不过那是几十年后的事了,你放心,我们死的时候,你的人骨头都已经泡烂了!而且,在此之前,你嘛……。” 朱棡眼神突然跟开了扫描一样在‘雪莲’的身上扫视过去,从玉足到臻首,真是一丝丝的去欣赏,最后用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去扫视这个美到窒息的女人。 “我宁死,也不会去屈服于你,你这该死的畜生!” ‘雪莲’冷笑一声,随后冷冰冰的道。 “下流!”朱棡突然暴怒,一声怒骂。 随后跟见了什么恶心的事情一样,愤愤不平的指着‘雪莲’大声的唾弃道:“龌龊!下流!简直是不堪入目!还想占我便宜,简直不要脸!” 额……。 山寨的弟兄们只觉得一股有些滚烫的血差点让自己心梗,这番话,他们自认为大抵是说不出来的。没那个脸去说这番话,还要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简直是难如登天啊。 那‘雪莲’也怔住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够说出这般人神共愤的话。 朱棡愤愤不平的看着她,冷笑道:“我给你一炷香时间,放下刀,乖乖的,不然我不光杀了你的人,还要把你给丢进马厩,再给马儿喂龙虎散。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你一个懂医的人,不可能不明白。” 一瞬间,那‘雪莲’的脸色由白转红,又青变紫,脸上露出羞愤欲死的表情。 圣洁如她,何曾想过会有人这么待她? “你这个该死的明人!” 她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句话,让朱棡一下子意识到,这个女人似乎不是大明境内的人。 有点意思。 朱棡微微一笑,再三逼迫之下,‘雪莲’终于放弃了抵抗,但是她要求必须给自己的人吃饱喝足。 朱棡乐呵一笑:“你倒是挺会给自己人着想。行,不过既然他们吃饱喝足了,那你可要挨饿了。” 不由她拒绝,朱棡便让邓芳将她给绑了随后丢到自己院子的柴房里面去。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遭遇,海别的目光有些兴奋。 兴奋? 朱棡愣了下。 这番婆子兴奋做什么?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朱棡疑问道。 海别看了看柴房,随后道:“王爷,您一定要把这个女人降服!如此高傲的女人,若是能够被降服,一定会变得很顺从。” 额……,朱棡有些无奈起来。 怎么所有人都期待自己降服这个女人呢? 或许人都是这样的。 都想看骄傲的人被降服之后的表现。 朱棡暂时没工夫搭理这朵‘雪莲’,自从山寨打下野猪寨之后,规模扩大,物资也变得匮乏起来,并且四周的寨子也在陆陆续续的试探,有些寨子建立了友谊,而有些则是反目成仇。 归根结底,好汉寨的实力还不能完全压制他们,不足以称王称霸。 但就目前来说,好汉寨的实力已经算是前列的几个寨子。 为好汉寨为敌的寨子里,就有落雁山的大雁寨,也就是二驴子的那个寨子。 寨子里有七八十个人,寨子的地理位置也不是很好,朱棡安排人员在寨子四周作暗哨,随后等着寨子的人外出劫掠,等到寨子里出去了一半人手之后,才带着人前往落雁山。 由于有了火器跟铁匠,寨子的兵器十分充足,毫不费力的就把只有三十几个人的大雁寨给拿下了。 只是朱棡带着人出了寨子,好汉寨这边却来了不速之客。 “阁下是……?” 好汉寨的山门前,毕氏问道此人。 她的脸色分外的凝重,因为她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力,此人一袭青衣,背上背着一把长剑,脚上缠着绑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道士一样。但他浑身的杀气丝毫不像是道士那般气息内敛,反倒像是个江湖杀手。 “阁下闯山门,总得留个姓氏?” 毕氏继续询问,但是手掌已经缓缓放在剑柄上。 第426章 嚣张的青衣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嚣张的青衣人 冷风萧瑟,好汉山的山头之上似乎笼罩着一片散不开的阴霾。 一阵刺骨的风吹过,吹动了那因绕不开的杀气。 好汉寨寨门口,再经过了长达半个时辰的缠斗之后,已经凌乱到分不清原样。 毕云涛带着人归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老娘持剑跟人对峙。 “娘!” 毕云涛嘶吼一声。 “站住!” 毕氏一声怒喝让毕云涛怔住。 毕氏的手缓缓颤抖,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持剑的手不断抖动,而一道猩红的血线就这么顺着剑锋缓缓流淌到剑尖。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愤怒了。 只是当所有人准备冲上来报仇的时候,却听到老太太有些无力的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对手? 大家可不信了。 一百来号人,还能不是一个人的对手? 但是很快,他们就后悔了。 因为他们发现,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好汉寨得团灭了。 十几个人冲上去,结果被那青衣人直接三两下给打退,一个受伤最重的兄弟甚至直接被削了手指。 并且这还是这青衣人看似闲庭信步之下做到的。 朱棡也从队伍最后面赶了上来,当看到这个青衣人的时候,朱棡眼中满是凝重之色,此人无论是从气息还是身形来看,都是一个绝顶高手。 他那把剑,仿佛是从尸山血海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这位兄台闯我好汉寨山门,所为何事?”朱棡问道。 只是询问之下,那青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扫视过朱棡的脸,随后问道:“到齐了?” 到齐了? 这话一问出来,顿时充满了一种装x的气质在里面。 很难想象,一个高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伴着这西北地区特有的萧瑟,能够显得有多么的孤寂。 朱棡还想嘴硬几句,结果那青衣人下一秒就出手了。 不当人啊! 老太太瞬间迎上,但却是被那青衣人压着打,这是一场绝对不均衡的力量压制。 毕云涛急了,兄弟们的眼珠子也都红了。 “大哥!”朱棡急忙喊住毕云涛,随后冲着后面喊道:“快去,快去把那个色目女人抓来!” 在朱棡喊出色目女人的时候,那个青衣人果然剑慢了半拍,被老太太一招给挡了回去,但也仅仅如此。 “得令!” 下面的人大声回答。 很快,那色目女人就被捆住了手拉到了校场上。 朱棡也发了狠,眼看着老太太已经是强弩之末,朱棡拔出手里的到,明晃晃的刀刃立在‘雪莲’白皙的脖颈上,随后恶狠狠的盯着那个青衣人:“你再出三招,她就死!” 那青衣人果然停了下来。 毕云涛赶忙过去跪在地上搀扶老太太。 “你不怕死?” 青衣人怪诞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嘲弄。 那是一种对生命对眼前的事物无比漠视的嘲讽,光是这样的声音,便已经让人觉得遍体冰凉,浑身不自在。就感觉自己似乎是这个人眼中的一只蚂蚁。 “怕死?怕死我当山贼啊?” 朱棡也毫不留情的冷笑一声。 “别废话!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朱棡问道。 青衣人只是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 “我想要的,是你们的命!” 那青衣人在摇头之后,突然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表情,明明是一张看似很普通的脸,此时却爆发出了令人惊悚的恐怖。 朱棡心头十分忌惮,他也意识到,此人怕是他所遇到过最难对付的对手。 他的身手显然已经超过了所谓高手那一列,普天之下怕是也找不出几个来。 朱棡微微将手中的刀刃逼紧了一些,那锋利的刀刃紧紧的贴着‘雪莲’的脖颈,朱棡只需要手微微一抖便会划破那如同凝脂白玉般的肌肤,结束这个女人绚丽的生命。 但! 这个青衣人,绝对要比朱棡想象的难对付。 “你不敢!” 他一步迈出,并且同时挥出手中的剑刃,声音无比嚣张的大笑道。 剑刃挥出,一剑吓得众人纷纷退散,那凌厉的剑刃此刻如同夺命的死神一般,无人胆敢无视。 “你杀了她,今天就是你们所有人的葬身之日!” 随即,那青衣人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朱棡,定神道:“交出她,我给你们,全尸!” 靠! 好特娘的嚣张。 但人家确实有嚣张的资本,而这也让朱棡更加确定了这朵雪莲身份的不寻常!几乎是自然而然的,朱棡将身份和白莲教联想在了一起。 青衣人显然不想再浪费时间,杀入人堆就要大开杀戒。 这时候,人群之中的邓芳也迎了出来。 三招! 不过十几招,邓芳便被一剑震得手臂酸麻,倒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 眼看着山寨里的高手全部被打败,连老太太都被败下阵来,一下子让山寨的兄弟们充满了绝望。 凭什么啊? 他凭什么一个人就能压制的山寨那么多人抬不起头来? 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 老太太盯着这个青衣人,有些无力的道:“此人内劲天下无双,怕是全天下也再难寻找一个如此纯熟使用内劲的人,老身不过一野路子,实在不是对手。” 朱棡也听到了老人家的话,咬牙切齿的掐着雪莲的脖颈,此时也没心情去感受肌肤了质感了,朱棡掐着她的脖颈,很快她那张倾世容颜便又青变紫,并且眼中满是惊恐。 她……她从小受人敬仰,教中无人胆敢忤逆她,可如今,居然被一个乡野村夫这般对待。 这让她那骄傲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挫败! “让他住手!”朱棡咆哮着。 声音几乎要刺破这朵雪莲的耳膜,如同狂雨暴雨一般要让她被摧毁。 “不……可能……。” 朱棡有些狷狂的笑了起来:“好!不住手是!行!那就别怪老子!” 朱棡将她拖到的草棚子里,随后朝着外面怒吼:“给你三息,你不住手,老子就把她先j后杀!” 那青衣人陡然停了下来。 随后,如果一头饕鬄猛兽一般看着朱棡。 朱棡此时也陷入了疯狂之中,他将这朵雪莲按在泥土之中,如果将圣洁不染的丝绢给丢在了满是泥泞的泥沼之中。 辣手摧花,或许就是这般。 第427章 救兵赶到 第四百二十七章:救兵赶到 朱棡也是发了狠了。 虽然没打算真的就把这朵雪莲给办了,但有一个筹码在手里总得加以利用。 青衣人果然停了下来。 “放了她。” “可以,但不是现在。” 而这时候,雪莲羞愤欲死的将堵着嘴巴的东西给顶开,随后用有些怪异的汉话喊道:“杀了他们!大长老,杀了他们!” 她的汉语之中带着一丝烤羊肉串的口音。 “闭嘴!” 朱棡丝毫没有犹豫的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在这朵雪莲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而这时候那青衣人也缓缓靠近了朱棡的位置。 并且脚步凝重,一看便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就在他逼近了大概一丈之后,他突然出手。 下一秒,朱棡便意识到自己轻敌了,明明隔着三丈左右的距离,可仅仅只是一瞬间,那青衣人便持剑到了他的脸上!快!太快了!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将轻功修炼到这个地步。 这特娘的跟修仙都快没区别了! 朱棡前世只看过出拳或者出脚特别快的,却没想到有人真的能够在速度上突破人类的极限。 仅仅只是思考了一瞬间,或许说完全没有思考,朱棡便飞快的抽开了身形。 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而丢了性命。 而他这么一抽开身体,那雪莲便被青衣人给救了下来!至此,朱棡手里失去了所有威胁他们的手段。巨大的危机也笼罩着好汉寨的兄弟们。 朱棡起身,立即转身道:“带着大家撤!快!” “三当家的……。”众人纷纷错愕。 朱棡恶狠狠的盯了众人一眼。 “撤!” 那些后入寨子的兄弟全部转身奔逃,这青衣人毕竟只有一个人,大家四散而逃,他短时间自然不可能追得上。 很快,朱棡背后就只剩下了三十多个人。 “这些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大当家毕云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脚说道。 此时站在这里的三十多个人,全是昔日好汉寨的班底,也就是那最初的几十个兄弟。 他们无惧无畏,就这么坚守在朱棡的身后。 朱棡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也撤。” 毕云涛和孙福龙对视一眼,随即齐刷刷的发出响亮的笑声,孙福龙淡淡道:“烧过香拜过把子的交情,不是说说就算了。” 毕云涛也豪气冲云的大笑道:“说好的同年同月死,晚死一个时辰,也是对咱们兄弟的背叛!” 他目光深邃的道:“咱好汉寨的弟兄,绝不可能忘恩负义!” “对!” 众人齐刷刷的振臂呼喊。 在这看似破烂的寨子里,就有这么一群真心实意的兄弟。 正所谓‘仗义多为屠狗辈’,义气这个东西不和身份地位有关。 青衣人将雪莲给搀扶起来,随后缓缓单膝跪地跪拜下去。 这下,更让大家意识到这个女人身份地位的不凡!这么强大的高手,居然要对她下跪,这特娘的是什么地位? “杀了他们!” 两人对话,而只有这么句话,是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时间,好汉寨的弟兄们如临大敌,纷纷拿起兵器准备殊死一搏。 气息,变得无比的凝重。 …… 一番乱战,朱棡只觉得手臂发麻,浑身打摆子似的不受控制。 太猛了! 这个青衣人的剑简直不讲道理,带凡事兵器砍在他的剑刃之上,都会被那强大的内劲给震的手臂失去知觉。 就跟套了一层保护罩一样! 朱棡的嘴里流出了鲜血,扫了第一眼弟兄们,发现大家基本都已经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 完全不是一合之敌! “老三!” 毕云涛和孙福龙捂着胸口有些狼狈的护住朱棡。 毕云涛转头:“老三,你带着两位姑娘还有我娘先撤!你和邓姑娘身手好,你们把我老娘带下山去,快!” 但还没等朱棡拒绝,青衣人便再次出手。 他就如同鬼魅般杀到,那来去纵横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生敬畏。 这一次,无路可逃了……。 朱棡也在飞快思绪。 但发现似乎没什么办法。 …… “杀了他,我可没办法交差!” …… 若是朝中那几个老臣在此,定然会爆个粗口。 又是关键时刻又tnd关键时刻! 怎么每次一到关键时刻总有人出来救场呢? 一道漆黑的身影自寨门口而来,并且在他的身前,是一把正在疾驰的长枪。 枪间以一道荧光的姿态横切进来,随即一枪将那青衣人的剑尖撞开。 长枪被剑身反弹而去,随后稳稳当当落入那黑衣人的手中。 潇洒! 真特娘的潇洒! 一个不急不缓的脚步缓缓走进寨子里,青衣人收剑回身,目光惊骇的盯着刚刚出现的不速之客。 只见此人长枪斜着倒在身后,比人还要高出三尺的长枪宛如一把银色的盘龙,枪身缠绕着银色的钢索,看起来十分俊秀。 而青衣人眼里的惊骇,也证明了这不速之客的手段是何其的高超。 仅仅一招,便让他这个自恃天下无敌的人感受到了压力。 虽下一秒,一股欲要爆棚的战火便燃烧了起来。 “没想到,天下还有这般高手!”青衣人嗓子沙哑的道。 “高手?三十年前,确实有人这么称呼我。”黑衣人发出一声笑声,随即掀开自己的斗篷帽子。 露出来的,是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庞! 是一张看似寻常无锋的脸。 朱棡见到此人,顿时心里惊骇。 此人,不正是老四府上的扫地老兵……老黑吗? …… 老黑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找到了朱棡,其实也不难,老黑本想去亦集乃找人,结果到了明军驻地,便知道了张百户前几日带着攻城车入山的事情。 这种事一般情况少有发生,而一切的原因都是在好汉寨崛起之后。 老黑是高人,一眼就看出这好汉寨的崛起不是偶然,并且时间过去契合,随后便一路找上门来。 路上,还顺道端了几个山贼窝。 随后,总算是赶到了好汉寨,却也没辜负席应真的期待,总算是把朱棡给救了下来。 青衣人和老黑打了起来,打的可谓是昏天黑地。 这也让朱棡意识到了高手的重要性。 同时,他决定搞一个能够搞定这些江湖高手的东西。 狙击枪就不错。 第428章 后生,你错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后生,你错了 “你杀不掉我。” 青衣人开口道。 言语之中充满了自信,并且有一种想要跃跃欲试的姿态在其中。 他手中的剑发出轻微的嗡鸣,冰寒的剑锋映照着老黑那宛如黑瞎子般的身形,剑锋缓缓的转动,似乎是为了寻找最好的时机出手。 他很自信。 ‘嗤!’ 有那一柄银枪出自老黑的臂膀,宛如一条出洞的银蛇,亦如那自天穹冲击猎物的雄鹰,直冲而下,罡气如雨点,直坠大地。 青衣人剑锋停止转动,提剑掠步,手腕转动,竟是不躲罡风,直面而上。 ‘锵!’ 枪剑撞击,颤抖之声如金鼓擂动,震的旁人龇牙咧嘴,纷纷挠臂。 老黑不惊不怒,手握长枪,招招致命,明明每一招每一手都显得平淡无波,明明面色毫无变化,却能每每送出那令人心惊胆战的招式。 而这一次,是青衣人被压着打。 长枪所到,他只要提剑,枪尖便跟长了一双眼睛一样跟了上来,枪尖上蕴含的罡气汹涌如潮水,他的长剑刚刚触碰到,便被僵硬的弹开。 送、挡、退。 三步下来,竟是在十几息的时间上演了二十多次。 而他也僵硬的后退了二十多步。 诚如好汉寨的人抵挡他那般,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上,他连自己的招式都提不起来,他必须静气凝神的去提防敌人的招式。 “后生,你还不配。” 一句老气横秋的话,顿时点燃了这青衣人胸口压抑的怒火。 他且挡且退,终是失了几分气定神闲,多了几分狼狈。 “呈利器之威!” 他猛地怒斥一声,似乎满是不忿。 下一秒,那原本还在出手的老黑陡然在送出枪尖的一瞬间撒了手。 随后,长枪如一条银龙一般直直的飞了出去! 在人脑袋那么高的地方直直的冲出去三四丈,随后,‘噌’的一声枪尖插入石壁之中。 再听老黑发出漠然的声音:“如此说来,倒是我这个老前辈失了礼数。也好也好,二十年没动过手了,活动下筋骨。” 青衣人有些不屑。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兵器有多重要,尤其是靠刀枪剑戟这一类的,丢了兵器就是丢了半个人,难不成没兵器比有兵器还厉害?他不信,他自认为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便是有人比自己厉害,自己也能殊死搏斗。 但,绝不可能有人比自己强这么多! 自己苦修招式三十七年,钻研内劲十八年,是一等一的天才。 他的剑素来以杀人闻名,在那荒漠之上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不尊教义之人,这一次,他还是一如往常那般,祭出自己最强的杀招,以缠斗的方式朝着老黑杀去。 贴身近战之下,他信任自己的招式能将面前这个黑袍老者给绞杀。 于是,他出剑了。 尽管是面对一个无利器傍身的老者,他还是毫无保留。 他贴身而上,剑柄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活了一样,变换莫测。而这种以小控大的动作,就导致他只需要控制剑柄,那锋利的剑身便如同一条银色的龙在他的周身行云布海。 这,既是防御,也是进攻。 他本以为老黑会退。 哪怕只是一步,也对他的心境有莫大的提升。 可事实却让他有些失望。 他自认为攻守兼备,固若金汤,一定会取得战果的招式,却被老黑连出两掌给拍的半身不遂,一掌在肩,一掌也在肩。 于是乎,自己刚刚贴身使出十几招,便被这老家伙两巴掌扇去了魂魄。 这一刻,或许无异于道心崩塌。 “后生,你倒是想错了。”老黑收掌,旋即露出一丝丝的笑意。 “剑本杀人剑,却并非是为了证明这是剑而去杀人,它本身便是剑,剑随心,心才是杀人的心。你出剑十八招,十七招是试探,你自认为自己能赢,却剑不随心,你的剑,练到哪儿去了?” 剑练到哪儿去了? 仅此一句,青衣人顷刻间七窍生血。 他双手垂下,剑尖缓缓深入泥土之中,剑无比锋锐,可心,却充满了试探。 “罢了,这么说你这个后生,倒是我这个老前辈过于苛刻了。”老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随后转身行至朱棡的身前。 朱棡刚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老黑却缓缓一拜。 “兵道传人吕不仁,见过大明晋王殿下。” 朱棡脸色一变。 …… 好汉寨,聚义厅。 气氛稍显僵硬。 朱棡坐在自己这个三当家的位置上,可前面的大当家二当家却没有落座。 “什么意思?” 朱棡开口,语气愤然。 所有人纷纷抬头,挠头不语,之下眉宇间满是隐忧。 好汉寨的三当家居然是大明朝的王爷,一个王爷跑来当山贼?这不是官入匪窝吗?还是最大的官。 ‘砰!’ 突然,站在原地的毕云涛一锤桌子,那压抑胸口的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他痛快的道:“我认了!” 朱棡有些无奈的看着毕云涛。 毕云涛咬牙:“王爷,好汉寨不反抗!您要捉拿我们,我们认了,这就随您去监牢。” 其余人也纷纷咬牙。 朱棡叹了口气。 “兄弟们都怎么了?” 众人抬头。 朱棡面朝众人,道:“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谁说要捉拿你们了?我流落寨子里是因为兄弟们好意收留我们,是我亏欠了你们,我又怎么忍心再害你们。” “可……。”孙福龙欲言又止。 “二当家,知无不言。”朱棡笑道。 “可王爷,这毕竟是大明的地界,若是……。”孙福龙道。 朱棡起身,负手道:“不错,这大山确实是大明的地界,可天下这么大,总有地方大明管不着!并且,也更适合兄弟们生存。我的本意,是想让大家西出。” 西出? “西出?去哪?”毕云涛有了几分精神。 朱棡笑而不语,并没有明说。 但地方就是哈密以西跟钦察合台接壤的土地,也就是吐鲁番。那里原先是高昌国的地界,后来成了回鹘的领地,如今是钦察汗国跟畏兀儿政权争斗的地方,若是毕云涛能够带着人去那站稳脚跟,自己想要争夺畏兀儿,就是探囊取物。 第429章 把自己玩丢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把自己玩丢了 老黑是来护送朱棡回京的,朱棡本打算再在这待一段时间,等到好汉寨彻底站稳脚跟再回京师。 但是一想到妙云和妙锦……,嗯?为什么会有妙锦? 一想到自己媳妇还在家里守着望着,朱棡便有了那么一丝盼望回家的情绪。 好在山寨的弟兄们并没有疏远朱棡,只是对于自己未知的未来有了些不安。 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只是知道三当家说那里是个好地方,可以称得上是塞外江南,比这好汉寨穷乡僻壤的地方好的多。 朱棡把震天雷的配方交给了孙福龙,而后又给了一些其他的器械制作图,只要有了这些,好汉寨的装备就会永远比别人还要先进。 “白莲教?” 关押的柴房里,李景隆发出一声惊叹。 老黑站在中间,看着被绑起来的那一朵‘雪莲’,淡淡道:“叫拜火教更合适,西域传过来的教派。在以前被人称之为‘祆教’【xian】,我本以为这个教派已经彻底转化成了白莲教,没想到还残留着拜火教的人。” “有什么区别?”朱棡问道。 老黑淡淡一笑:“区别?拜火教虽然崇尚圣火,其本身是一种融合了其他教义的教派,并且老窝就在唐代时期的高昌国,也就是现如今的哈密一代。但是白莲教本意上是佛教,源自摩尼教,而摩尼教又是从拜火教分化下去,所以拜火教算是白莲教的老祖宗。” “而且就算是哈密的拜火教,也跟中原的祆教有很大的诧异。哈密的拜火教不搞神明崇拜,他们认为火就是万物之源,只崇拜火焰,而不信奉神明,你看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一朵小的火焰标志。” 朱棡走上前去,随后,便看到了雪莲那惊恐的眼神。 她此时看着老黑,目光之中满是惊骇。 朱棡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心在隐隐作痛,这个女人,实在是美的不可方物,美的惊心动魄!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怜香惜玉了。 “行了,收神!” 老黑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朱棡收回心神。 再回头一看,只见李景隆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个雪莲,眉宇间满是疼惜。 朱棡心里微微一惊。 “发现了?”老黑开口问道。 朱棡错愕且疑问的回头。 老黑随后拍了一下李景隆的脑袋,将李景隆拍醒,随后解释了朱棡的疑问。 “根据唐代文人张鷟的手札‘朝野佥载’可以看到在唐代时期,祆教的传播者们会在洛阳的城中表演巫术和幻术,并且祭祀神明,甚至在鼎盛时期,曾在洛阳铲建立了神庙,每逢岁末便会有胡人前来祈福,烹食牛羊肉,响奏琵琶之音,酣歌醉舞。” “这就是拜火教。” “如对于今日的大明来说,拜火教更深层次的意味在于背后操控白莲教。” “而他们教中的奇术就是幻术和巫术,你们去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眼睛仿佛会吸引人一样,凡是看了她眼睛的,都会陷入其中,被她的容貌影响心神,从而随她的表情来变化神态。比如她凶恶,你就惧怕,当然不排除她越凶你越爽的可能性……。” 李景隆突然浑身一颤,连忙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 老黑说着,朱棡也伸着脖子看了看这个女人的脖颈,果然在脑后的衣襟处看到一朵赤红色的小火焰图案,还挺可爱,就是中间那红色的火焰看起来很是妖艳。 “那这个女人是谁?”朱棡问道。 老黑翻了个白眼:“你不会自己问啊?啥事都问我老家伙?我又不是你晋王的长工。” 朱棡乐呵一笑:“你好歹吃得是我家的粮,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我吃得燕王府的,关你屁事。” 朱棡起身,笑道:“巧了!我弟弟别的本事都还行,就是挣钱不太行,他府上的开销还有在大同的开销,都是我这个当哥的给的。你吃得不还是我的?赶紧的,吃了粮不办事,地主家的驴都没你这么歇的。。” 老黑好歹是个世外高人,结果被这么一气,差点当场破了功。 气呼呼的走上前来,随后一把掐住雪莲的脖颈。 朱棡看的心惊肉跳! 我靠,老黑,你特娘的下手这么狠? 仅仅一瞬间,那女人的瞳孔就开始扩缩,‘喝’的一声张开那惨败的玉唇,伸出了自己的舌头,这女人美倒是美,就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老黑下手简直有些过分了,如同一头凶兽一般掐着她的脖子,估摸着再用力一点,这个女人怕是就一命呜呼了。 而这时候,旁边被铁索捆住的青衣人开口了。 “放开她,放开!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 我靠,感情你老黑是声东击西啊。 老黑扔掉这个女人,直接给扔到了朱棡的怀里,朱棡一把搂住,顿时是温香软玉……额,也不算,这女人从一朵不染纤尘的雪莲,如今都快被折腾成残花败柳了,衣衫破碎,雪肌赤红,还光着一双雪白的脚丫子,污泥遍身,看上去倒是可怜。 老黑一番审问,青衣人果然都交代了。 让人意外的是,这女人还真是个高层,而且是拜火教的备选教主!是教主继承者的其中之一。而他们也不是完全就能掌控整个拜火教,因为他们也算是从琐罗亚斯德分化出来的一个教派。教众三千余人,多数在外负责传播教义,目前已经在天山四周传播了上千里! 而这一次,这个女人就是听说大山之中有不少山寨,所以前来传播教义的。 结果……结果被某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给一屁股当成了肉垫。 而他们传播教义最直观的作用,就是在选教主的时候能够登上教主之位,掌控整个教。 朱棡啧啧叹道,看着这个有些可怜兮兮的女人道:“没本事还出来传播教义,你这算是偷鸡不成……把自己玩丢了。” 谁知那女人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瞪了朱棡一样,恶狠狠的道:“你该死!” 朱棡乐了。 当即就扛着这个女人去了自己的屋子里。 那女人发出尖叫,朱棡浑然不管,直接用脚一勾,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放开我!啊!中原的混账!该死的恶魔!” 尖叫声响彻院子。 李景隆走到门口,眼神羡慕的跟随着朱棡进屋。 随后,屋子里传来一声有些怪异的声音。 ‘啪!’ 门口偷听的的众人:Σ(⊙▽⊙\\\"a 第430章 这还真是,人生无常 第四百三十章:这还真是,人生无常 房间里,传来有些怪异的声音。 先是听到那女人发出咒骂声,随后又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再然后,晋王殿下说了几句什么‘叫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之类的话,再然后……,便听到了一声声笑声。 笑声? 众人一愣。 出问题了,不该是笑声啊。 “王爷果然与众不同。” 一个小老弟有感而发,佩服至极的说道。 毕云涛也捏着下巴,一脸疑惑的问身边的孙福龙:“二弟啊,这玩意弄着还有笑出来的?” 孙福龙冷汗淋漓,不敢胡言乱语,只能若有所思的道:“兴许……兴许是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 这似乎是最有说服力的解释了。 但下一秒,就突然听到房中‘咚’的一声,似乎是谁在地板上翻了两圈,再然……便听到撕衣服的声音! 众人瞬间兴奋起来。 兴奋? 算了,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别的情绪能够形容这群几年没开荤的土匪了,听到这清脆的撕衣服声,顿时一个个发出狼叫一般的狼嚎声,听得出来,都很激动。 “粗暴!” “残暴!” 两位当家的一人缓缓吐出一个中肯的评论。 众人一愣。 何止残暴,简直狂暴啊! 只是下一秒,众人预想的声音没响起,反而是看到房门打开,王爷走了出来。 没戏看了? 众人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老黑,瞅瞅这个。”朱棡喊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捂着自己的腰子,将一个玉牌给丢了出来。 而跟着朱棡一起出来的,是已经换了一身明人服饰的雪莲。 换上了明人的服饰的她看上去多了几分仪态上的端庄,几捋乌黑的秀发静静的垂在额间,覆盖着光洁的额头。一方透明的轻纱也微微遮盖着面颊,只留下那美丽无比,令人遐想无限的轮廓。这女人,无论怎么看都是绝美,干净的时候有一种圣洁美,落魄的时候有一种凄美。 老黑将玉牌接过,扫了一眼,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她居然带着圣火令。” 朱棡捂着腰子坐下,看着老黑问道:“啥意思?” 老黑看着这个女人,拿起圣火令道:“你既然是圣火令传承者,为何需要争夺教主之位?你大可号令教众,莫有不从者才是。” 这老黑对拜火教的了解可太深了。 雪莲微微颦眉,没有回答。 但下一秒,朱棡便瞪了她一眼。 “还想再被奖励一下?”朱棡恶狠狠的问道。 对付这种女人,就得用点非常规手段! 雪莲浑身一颤,那双如弯月的眸子露出一丝慌乱和躲闪,低下头,用有些生涩的汉话道:“教中护法并不支持我,他们支持的是能够给他们带去利益的人。” 老黑收回玉牌丢给了朱棡,淡淡道:“好东西,留着,下次遇到那个小剑客,能保命。” 朱棡讪笑,这你娘的叫小剑客? “这玩意……,不能号令整个教?”朱棡疑问道。 “防君子不防小人,有人遵守教令,自然有人不遵从,归根结底还是利益至上。” 朱棡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雪莲。 “你叫啥来着?” “……” “肘,进屋!”朱棡作势要拉她进屋。 “李凝雪……。” 她挣脱开朱棡的手,有些怯怯的逃离了两步,随即有些恐惧的看着朱棡。 老黑怪笑一声:“李姓?有点意思。” 李凝雪有些慌乱的再看了一眼老黑。 “什么意思?”朱棡问道。 老黑白了朱棡一眼:“我怎么跟你请的门客似的,啥都要我说。” 朱棡咬牙,恶狠狠的道:“你不说,我就断了老四的钱,让他滚回京师赋闲。” “什么德行!”老黑破防的甩手不屑道:“西夏国姓为李,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的人,但是她是色目人,还姓李,身份地位嘛勉勉强强,倒是不难猜出她的姓氏来自于哪。” 国姓? 朱棡乐了,感情这还是个西夏余孽。 事情搞清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个李凝雪了。 李凝雪被关在屋子里,朱棡则是拉着老黑到一旁,笑道:“黑叔!” 这一声,喊得可谓是亲切极了。 可老黑不领情,摆手脸色冷冰冰的道:“别套近乎,你虽然是王爷,但我可不是给你老朱家打长工的。此行是受人所托,必须把你带回京师,否则中原会生乱。” 朱棡脸色一僵。 虽然他不在乎老黑前面那几句话,可他最后的话却让朱棡有一些心惊。 生乱? 什么乱? “你想布局西北?” 老黑转手问道。 朱棡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爹什么吗?”老黑双手抱胸,面色有些佩服的道。 朱棡摇头。 老黑啧啧道:“明明是个泥腿子,偏偏能够做到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地位比别人低,可心却比别人高!关键是,够狠。” “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朱棡愣住,啥意思? “这跟西北有什么关系?”朱棡问道。 “你啊,是天生的开疆扩土之人,若非你不适合我兵道传承,我倒是想将一身本事教给你。可惜,你四弟比你更适合。”老黑蔚然一叹,随即负手道:“你且回京,这西北的事,我老家伙给你照看几个月。” 朱棡一喜。 “您老人家愿意留在这?” 朱棡原本就是担心自己走了之后毕云涛他们出问题,可老黑留在这,那就是相当于核武器一般的存在啊!谁敢来找不痛快? 老黑淡淡道:“你爹够狠,你不够狠!你虽心够脏,但杀伐不定,对付女人是个好手,对付男人嘛……。” 朱棡面色一黑。 随后摆手:“对付男人,自然不是您老人家的对手。” 老黑哼了一声。 “口舌之利。” “行了,你准备回京,我老家伙看了一辈子的兵书,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带带兵,也好……过一过带兵的瘾。” “不对啊,你不是兵道的人吗?怎么可能没带过兵?”朱棡满脸不解。 不过这句话似乎戳到了老黑的痛处。 他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半天才说道:“陈友谅那厮目中无人,派人将我赶出军营。” “你爹有眼无珠,说他麾下皆是大将,不差我一个。” “可怜我老头子习读兵书五十载,最后居然只能沦落在骑兵营做火头军。” 朱棡嘴角一抽。 “这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第431章 心愿已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心愿已了 但是不管老黑怎么不受待见,朱棡也知道这是个宝贝。 高人啊! 据那个青衣人的交代,老黑的手段已经超过了他这个高手的认知,也就是公认为没有人可以达到的地步。 朱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要是能把这个宝贝给纳入囊中……。 额……,好像他是要教朱棣兵道绝学的,朱棣是他相中的传人。 但是这是老朱会咋想呢? 朱棡琢磨着,怎么让老黑给自己打打零工。 …… 寨子里的兄弟们得知这位超级高手要留下来,顿时一扫阴霾,各个对未来有了美好的畅想。尤其是毕云涛,已经打算明天就出发攻寨子了。 不过他们随即就得知朱棡要离开。 “三……王爷……。” 兄弟们欲言又止,毕云涛本想喊一声三弟,却因为目前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而硬生生的塞了回去。最后只得僵硬的喊一声‘王爷’。 朱棡叹息。 “大当家的,你这是陷我于何地?”朱棡问道。 毕云涛一个大老爷们,眼眶陡然泛红。 他毕云涛如今可以说是这大山里最大的土匪头子,无论是装备还是人手,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寨子欺负他们好汉寨。有如今的地位,都是朱棡带着他们一次次经历生死拼出来的。 这让他如何不鼻酸眼烫,热泪交加? “你们呢?不认我这个三当家?”朱棡转头问道众人。 “……。” 众人沉默,但依旧有人坚定的摇头。 朱棡松了口气,随即道:“这里太穷了!不是能够养得起这么多弟兄的地方,而且抢来抢去都是抢的咱们自己的老百姓,没意思。” “去西边,那里现在还不是咱们的同胞,去抢他们的钱,抢他们的女人!你们不是都没老婆吗?去那里抢,古时的高昌乃是出了名的美人国,各个腰肢细软,模样出众,还是蓝眼睛的色目人……。” 那些已经母胎单身二三十年的家伙一个个目露有些灼热的光芒。 对啊! 这大山里连个女人都看不到,端的是没趣。 要是能去多抢些女人回来,自己说不定也能成个亲啥的。 别的说不好,但一提到这事,兄弟们顿时心里没有半点怨气。 毕云涛也咬牙道:“不错,这大山里,确实是太穷了!” “而且抢来抢去都是些货物,没趣极了!不如去西边,抢那些异邦人的东西!” 众人纷纷点头,面色振奋。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这大山里天天过的苦哈哈的,每年还有几个月大雪封山,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山寨人数一直上不去的原因。根本养不起那么多人。 而如今,出路有了,而且还有高手坐镇,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值! “对,抢异邦人的东西!” “抢女人!” “抢婆姨!” “都抢光!抢个大嫂二嫂!” “再给三当家的抢十个婢女!” 朱棡哈哈一笑,起身笑道:“行,等我回来,我可要验一验你们给我抢的侍女,提前说啊,可不许糟践了。” 对付浑人,就得浑话。 一昧的体现自己的高地位只会让大家疏远,命令的语气更是会使得人生出逆反心理。 这话虽不堪入目,但到底结果还是好的。 兄弟们振臂欢呼。 朱棡留下两句寨中的口令,好让以后自己的人随时联系到好汉寨的兄弟。 临行前,毕云涛再次寻到朱棡。 “怎么了?” 此时临近朱棡要离开好汉寨,毕云涛深夜到访,朱棡从房中出来,问道。 毕云涛坐在石头上,道:“今日说的是,我得叫您一声王爷!” 他语气很郑重。 朱棡皱眉,似乎也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您把我娘带回京师。” “不可!” 朱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毕云涛有些急了。 朱棡有些怒火的盯着毕云涛,并且声色俱厉的道:“兄弟还当不当了?” 毕云涛愣在原地。 一声有些哽咽的‘王爷’压在喉咙里,没有喊出来。 “用你自己的亲娘当押物,你也干得出来这浑事?当我是什么?翻脸不认人?还是怕你毕云涛哪天富贵了,转手不认我这个兄弟?你这是把你我置于何地?” 朱棡怒吼道。 毕云涛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毕云涛缓缓低头,一个老爷们哭了起来,哽咽道:“不……不是……,是我怕自己富贵了,干不是人的事。” 朱棡深呼吸一声:“那样,我只会祝福你,而不是怪你。” “你只要去了那边,不劫掠汉人的商队,不杀汉人,你怎么折腾怎么闹,都无所谓。哪怕你翻脸不认人,不拿我当弟兄,我也甘之如饴,因为你富贵了,过了好日子,而不是那个三十寿宴只能跟兄弟们喝的烂醉的毕云涛。” 提起这事,毕云涛顿时脸色尴尬起来。 四十个人被人四个人一锅端,这是说出去就是污点啊。 这时候,院门口走进来一个老人。 是毕老太太。 老太太走到朱棡身前,随后拄着拐杖缓缓拜下。 朱棡连忙搀扶:“老太太,您这是……。” 毕氏摇头,声音郑重道:“这一礼,我老婆子必须要拜,王爷是山寨的恩人,更是我的恩人,云涛将来不管有什么成就,您都是他的领路人。老婆子不敢忘,他毕云涛更不敢忘,是您,才有了他的成就。” “若是他将来敢翻脸不认人,在王爷您要用他的时候弃之不顾,老婆子活着就打断他的腿,死了就爬起来打断他的腿。” …… 看着这对母子,朱棡内心其实很是佩服。 能够说出这番话,在江湖人的道义里其实算是毒誓了,不管老天爷是否真的灵验,这番话必将伴随毕云涛的一生。 “好,我信您。” 朱棡扶起老太太。 毕云涛这时候又道:“三弟,寨子的弟兄们准备宰肉,给李兄弟和邓姑娘办个亲事。” …… “起轿!!” 一声有些悠扬的呼声响彻整个好汉寨。 这一日,阳光明媚,好汉寨内张灯结彩。 李景隆李大官人,身戴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的走在校场里。 当李景隆听到兄弟们给他和邓芳准备了一场简单的婚事,李景隆硬是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场,饶是李大本事这样的人,也无法忽视这样的兄弟情义。 一场婚事简单极了,在兄弟们那看起来有些害羞的欢呼和簇拥下,李景隆跟邓芳在聚义厅拜了堂,成了亲。 “如此一来,黄连那货的心愿算了了。” 李景隆眼眶泛红的哽咽道。 邓芳上前给他擦去眼泪。 此时此刻,李景隆就是最真的汉子。 回首看了看这座呆了几个月,经历了生离死别、兄弟情深的寨子,李景隆趴在马背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ps:对不起,这一段写坏了。新书已经在筹备了,是我第二本大明的书,一定好好写! 第432章 天花 第四百三十二章:天花 老黑要护送朱棡他们进了肃州联系上锦衣卫。 “你真的打算帮我们?” 一直沉默的李凝雪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疑问和不安,开口问道。 “怎么,不行?” 朱棡懒洋洋的睁开眼问道。 李凝雪微微咬唇,那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朱棡不自然的转过头去,有些厉色道:“你再摆那脸色,我把你丢这喂狼你信不信?” 李凝雪微咬朱唇,声音有些委屈道:“哦……。” 等到朱棡转过头来,才发现这姑娘的眼神看着自己无比的幽怨,就跟自己是负心人一样,朱棡微微挑眉,自己这么粗暴的对待她,她怎么反而还害羞带怯起来了? 朱棡突然意识到,自从自己前两天‘狠狠’的审问了这个女人之后,她似乎就……欲拒还迎了? “这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以后你就得替大明做事,知道不?”朱棡瞪着眼睛,警告道。 李凝雪浅浅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大的抗拒。 朱棡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真的有一点那个啥属性在里面……,可能平时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人能够让她激发出来,结果遇到一个毫不怜香惜玉的,反而把内心的属性给……激发了出来。 “那你什么时候……,放了我的部众。” 李凝雪试探性的问道。 这一次,连眼睛都不敢直视朱棡了,低着头微微颦眉,声音轻柔的开口询问。 “看你表现,你的部众跟着大当家他们不会亏的,毕竟是到你们的地盘去搞事情,总不可能没有你们的人,万一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那我……我呢?” 李凝雪再问。 朱棡皱眉:“哪来那么多问题?仗着漂亮没完没了是?” 说罢,做个恶狠狠的模样,警告道:“再问,把你脱精光!” 一瞬间,女人的面颊逐渐赤红起来,红的好像是寒冬腊月的柿子,白里透红。 …… 京师! 阳春三月! 一场突如其来的天花打破了这个春天的寂静。 自某个不知名的山村发现天花以来,短短不过一旬,便已经感染了周边三四个庄子,并且这一次感染的地方就在京师的眼皮子下面。 太子紧急下旨,命人封锁了这几个发现天花的庄子,将里面活生生的三千多人给围在了里面,但凡有敢企图闯出来的人,全部无情的射杀。 此时,唯有牺牲这些人,才能保住更多的人! 一时间,京师重地人心惶惶,无数人拖家带口想要离开京师,毕竟那感染天花的庄子就在应天府内。 朱元璋的寝宫内,老朱心烦意乱的将一本奏折给扔了出去,太监王景宏连追带赶的去接那本折子。 “废话!都特娘的废话,每一个上奏的是有用的。” 老朱骂骂咧咧的道。 “重八啊。” 殿外传来皇后的声音。 皇后走进殿内,便看到朱元璋盘腿坐在榻上,道:“再为天花的事烦心?” 老朱深呼吸一口气:“一个小小天花,开始爆发没有一个当地官员当回事,当地的大夫去告县令有瘟疫出来,县令非但不听,反而让人把大夫给关押起来,说其妖言惑众。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事情的真假,当得是什么狗屁官?” “不到十天,四个庄子全部感染天花,据说如今庄子里面就是人间炼狱,无人胆敢靠近!最可恨的是,刚刚太医院来的消息,京城之中有三户人家之中有人突然高烧不退,经太医诊断,确认时染了天花。”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看看!这繁花似锦的京城,都特娘的快成死城了!” 朱元璋的声音洪亮无比,响彻殿内。 他的心情很是糟糕,当皇帝的就怕遇到这种事情。 造反可以镇压平推过去,洪灾雪灾可以靠着粮食储备救济灾区,没水可以带着大家打井取水,可这该死的天花,偏偏是让人束手无策。 老朱此时感觉自己手里的剑失去了作用,皇帝的皇威似乎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好用。 “妹子,你来做啥?”朱元璋抬头问道。 马皇后苦笑,随后有些无奈道:“刚刚周王府的消息,老五不见了,好像是被进了那几个个被天花感染的村子,带着几个自己府里的医官就去了。” 老朱浑身一抖,顿时一种沉重的压力压在自己的身上喘不过气来。 老五! “宣胡惟庸!快!” “咱要亲自问问他,他这个中书省左丞相,到底拿不拿的出法子来!” …… 胡惟庸也是被骂的狗血淋头赶出寝宫的。 并且皇帝将扼制天花蔓延的任务交给了他,并且表示要是天花继续蔓延,那他胡惟庸就是罪人。 胡惟庸召集自己的幕僚商议此事如何下手,但也没商量出一个所以然。 “天花自古以来便是绝症,一旦爆发便是尸横遍野,人间炼狱,唯有控制其扩散,等到……人死完了,也就绝了。” 胡惟庸恶狠狠的道:“周王,也在其中!” 周王? 众人心惊,没想到此事居然还涉及到皇子。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皇帝的子嗣就这么活生生的被瘟疫给折磨死?可不这么办,又能如何?天花之疫根本无解,任何人都不敢跟天花感染者接触。 胡惟庸只觉得心力交瘁。 一番商量,还是打算先从扼制入手,胡惟庸调动皇城司封锁各路通道,又强制百姓不能出门,一人感染方圆百户全部锁在家中。 一时间,京师变成了一座死城。 但! 即便是这样,依旧还是每天有人上报感染了天花。 目前的状况就是,病毒中心感染的人情况怎么样外界的人都不知道,没人传出来消息,也没人敢进去。而外界就是每天都有那么几个人上报感染了天花,闹得人心惶惶。 只是这样一样,周王似乎就被忘记了。 朱元璋没提救周王的事情,胡惟庸虽不敢怠慢,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让人每天守着感染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得知里面的情况。 所有人,包括朱元璋都以为这件事似乎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挺过去。 尽管这个代价是一个王爷。 老朱为了补偿淑妃,连续几日再淑妃宫中过夜,并且赏赐了淑妃不少东西。马皇后也多次去淑妃宫中开导淑妃。 但! 正当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消息,摧毁了老朱逐渐平定下来的心神。 第433章 你听到没? 第四百三十三章:你听到没? 脚步声紊乱,呼吸声急促。 东宫后院,哭喊声不断。 皇长孙朱雄英的殿外,宫女太监尽皆伏地,人人面如死灰,人人浑身战栗。 一个身着明黄色长袍,头戴冕冠的男人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 此人步伐紊乱,面色惊慌,双手微微僵硬的提在小腹的位置,似乎是忘了如何去垂手。 “标儿,标儿!” 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响起。 人群中,太子朱标失魂落魄的转身,迎上了他。 “父皇!” 朱标,这个能力出众,心态过硬的太子,此时也面色惨白,双眼密布血丝,脸色惶恐。 “咱大孙呢?大孙呢?”朱元璋问道。 朱标痛哭起来,跪地哭喊:“雄英……,雄英染了天花……,正在殿内,……。” “怎么染上的?怎么会染上的?啊?”朱元璋大怒问道。 太子妃常氏一张脸蛋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来到朱元璋跟前跪下,哽咽道:“是儿媳的错,是儿媳大意了,雄英想要去城外采风,写一篇文章,儿媳一时看管不当……让雄英出了宫,结果回来之后,便高烧不退,太医诊断,说是……染了天花。” 朱元璋抬脚就要进去。 “不可!”朱标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的抱住了朱元璋的大腿:“父皇!绝不可进殿,您不能进去。” 朱元璋只觉浑身陡然生起一种无力感,他缓缓放下双手,一种仿佛怨天的心态自心里升腾起来。 他站在原地好一晌,浑身的戾气简直要冲破云霞,只见他环视一圈朱雄英宫中的这些宫女太监,以冰冷麻木,无情冷酷的声音宣布他们的归宿。 “为何还有活人?” 朱雄英的宫中,该没有一个活人! 话音落地,门外便飞速进来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锦衣卫,飞鱼服在身,腰挎绣春刀,步伐整齐,气势凝重。随着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一声冰冷的命令,宫中三十二宫女,七十二太监,其余女官、杂役全部被带下去。 任由他们怎么哭喊,都没办法改变自己死的命运。 马皇后也来了。 她慌慌张张的来,看着坐在屋檐下哭的几近昏厥的太子妃常氏,她先是上前安抚。 随后主动提出进殿照顾朱雄英。 “不,还是让儿媳去。”常氏慌乱的道。 马皇后不由分说,直视语气笃定看着朱元璋道:“重八,这是咱们的孙儿,别人看管我不放心!我必须进去!” …… 郑国公府。 自天花爆发之后,多数勋贵们也不再走动,都是私底下以信件交流,毕竟有了钱就怕死,大家伙也不想染上那该死的天花。 “西北最近不太平。” 看完手里的信件,常升放下信纸,喝了口茶。 常茂点了点头:“怕是就是那一位了。” “也真是够命大的,横穿荒漠,硬是找了一条路出来!换做其他人,怕是只剩下尸骨了。只是这么一来,各家的生意……。” 常茂叹了口气。 “西北收复这两年,各家多多少少也赚了一些,生意可以继续做,但那些人,养不得了。” 常升也点头,勋贵们开开商队,走走商,赚钱点无可厚非。但是养寇自重就是自找死路,以前是因为西北那地方不太平,需要有自己人给商队找场子壮势,如今这西北马上太平了,养那些人等于是让人找到把柄处理自己。 常茂还是有几分胆色和智慧的,他是长子,但是无后,如今这个年龄,也不像是能够有后的人了,将来弟弟常升继承爵位,自己多多少少要给这败家弟弟留些钱财。 “大哥,这晋王也到了就藩的岁数了,怎么还不就藩?皇爷到底怎么想的?” 常茂微微一愣,本想大声呵斥弟弟,但一想到是在家里,还是仔细思考一番之后缓缓道:“按理说皇家的事我不该与你议论,这是杀头的大罪。但看如今的局面,皇爷对晋王似乎还有不一样的展望,晋王开疆扩土,劳苦功高,此时提出就藩的事,未免有些卸磨杀驴之嫌。” “可晋王不就藩,京师就一日不得太平。”常升道。 常升有些激动道:“大哥,你没看那些从大同运回来打造兵器的钢,全是精钢!打的兵器每一把都是神兵利器,这样的钢刀,每一把都值百贯!可在大同,这样的钢拿来造马车,造农具,我就搞不明白这晋王到底怎么想的。” 他在告诉自己的大哥,如今晋王已经不是简单的藩王了,他有可以掐住京师咽喉的东西! 常茂面色有些僵硬。 但随即叹了口气,缓缓道:“等等,晋王妃……,有喜了,一时半会晋王不可能就藩。” 常升眼珠子一转,随即有些鬼鬼祟祟的靠近兄长,偷偷摸摸道:“大哥,这位晋王不就藩,咱们干脆就在这里做做文章,让他留在京师!” 以退为进。 这个法子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勋贵们主动提出让晋王留京任官,晋王若是答应,反而有了赖着不走的嫌疑,到时候就算是朱元璋,面子上也挂不去,毕竟当初说了藩王镇边的是他,如今藩王都有了子嗣,也成年了,总不能食言? 常茂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常升,捏着下巴问道:“这些东西谁教你的?” 常升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常茂也意识到这个办法不错,当即研磨润笔,给各家勋贵写了个一个条子,让他们按照常升这么说的来做,只要让晋王立不住脚,到时候这一手以退为进就算是立了大功。 只要晋王不在京师,大家的日子过的还是舒坦的。 两人正在商议着事情,突然大门口急匆匆的冲进来一个人,直接把国公府的门都给撞得四零八碎。 常茂豁然起身,看着进来的人怒道:“你疯了?不知道这是自己家?” 进来的人,是他的三弟常森。 “快!快!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常茂不惊不喜,端起一碗滚烫的茶水就要喝茶。 三弟常森一见,心道你还有心思喝茶?天都塌了! 下一秒,直接一巴掌扇飞大哥手里的茶,在大哥那愤怒的眼神下大声的怒吼道:“皇长孙染天花了!染天花了?你听到没!?” 沉默,是此刻的郑国公府。 一秒……。 两秒……。 第三……。 “噶!” 常茂,直接脸色一红,‘噶’的一声摊在了椅子上。 ps:你是不是而龙?是不是而龙? 第434章 贼老天 第四百三十四章:贼老天 京师的天,突的变得更暗了。 各家勋贵原本闭门不出,可以说是与世无争,但一个消息,彻底让这群看似安静的鱼群一下子炸了窝!他们开始疯狂找人寻治疗天花的神医,并且不断在民间寻各种药材。 东宫外,勋贵老爷们七嘴八舌,各个就跟踩了尾巴一样在东宫门口急得跳脚。 “刘御医,快看看,这是前年人参,有没有用?能不能治好皇太孙?” “这是东海的东珠,你且看看有没有用。” “快快快,这是天山的千年雪莲,价值连城,当初皇爷问我要我都没敢吱声,老刘啊,你快看看能不能治这该死的天花!” “都让让都让让!老子把京师戏班子的黑瞎子给宰了,快让让,让某把熊掌给剁了。” “冯叔,这熊掌是山珍海味,跟治病有个甚关系?” 人群中,冯胜脸色一黑,腮帮子蠕动,在他的脚下,一头被割了喉咙的黑瞎子躺在板车上。 他跳下板车,来到人堆前大手一挥抓住了刘御医的衣襟,随即恶狠狠的看着老刘。 老刘吓得裤裆都快湿了。 “宋国公……。” “老刘!咱冯二以前没求你地方,但这一次,咱求你了……。”冯胜缓缓开口。 老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冯二,这京城里最大的恶霸,居然如此轻声细语的求自己? 这……,简直是特娘的奇了怪了。 不过刘御医也是人精,转头就想到:这冯胜哪里是求我老刘,分明是不想跟自己的权势过不去。 毕竟皇太子一脉,是他们的根基。 老刘没立即回答,冯胜便有了慌了神,微微一紧抓着老刘衣襟的手,声音一沉:“老刘,咋地,不领咱的情?” 老刘刚要摆手,谁料冯胜居然直接让人给老刘架起来,然后招呼大家要给老刘行个大礼。 “不是,诸位公爷侯爷伯爷……,你们别介啊,不是我老刘不尽心,这给皇长孙治病是我的本职,老臣自然该拼尽全力……。” “你给个准话,能不能治好?” “老刘啊,好哥哥,我求求你了……。” 大家一下子又七嘴八舌起来。 这些勋贵嗓门大,没素质,一急了什么字眼都开始疯狂往外吐,不讲道理的,一时间,东宫门口的声音可以说是不堪入耳。 “都特娘的!嚷嚷什么!!” 一声怒吼直接宛如龙啸一般呵斥,那声音可以说是如惊雷滚滚,如鼓声阵阵。 勋贵,这群平日里可以说是目空一切,在京师横行无阻的一群人,此时却跟一群小羊羔见到了大灰狼一样,各个浑身一震,下意识的便分列两道,甚至急的踩了冯胜的脚指头,疼的冯胜龇着大牙倒吸凉气儿。 朱元璋,迈着沉重的步子,面色阴沉似水的走来。 他每往前一步,便震的众人心都要跟着抖一下。 而那阴沉的脸色,仿佛下一秒提刀杀人都不过是寻常。 “唐胜宗、陆仲亨、赵庸……” 朱元璋虎目扫过在场勋贵的脸,将他们的名字给喊了一遍,其中侯爷七八个,还有几个伯爵,当然,领头就是这个冯二。 朱元璋点到一个人,一个人就浑身一颤,吓得面色一变。 这特娘点名跟阎王殿上点名似的。 前不久,朱元璋就是这么点的杨宪同党的明,三千多人,全部处死,刑场外的水池子据说都特娘的成了血冻,硬生生的给凝住了,此时被这么点名,他们一下子回忆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皇爷……。”常茂硬着头皮想上去卖个乖。 下一秒,老朱沉声静气,怒吼一声:“滚!” 随后,指着常家三个道:“你们留下。” 常家的三个毕竟是娘舅,无论怎么说也该留下来,其他人则是带着自己的‘宝贝’匆匆离开,不在这帮倒忙了。 众人离开之后,朱元璋才和刘御医到了偏殿,刘御医刚坐下来定了定神,朱元璋便问道:“情况如何?” 刘御医连忙起身弯腰:“回陛下,已经用药了。” “能治好?” “这……,臣不敢保证。” 朱元璋脸上,划过一丝杀机。 老刘心里悲戚的哀叹一声:吾命休矣! 但,皇帝处死自己的命令迟迟未下,老刘心里的石头跟吊起来万丈高一样。 “真的……没办法了?”朱元璋的声音,陡然变得哽咽。 刘御医长吐出一口浊气:“陛下,天花之症自古便是不治之症……,少有自愈者存活,皇孙洪福齐天……。” 朱元璋并不相信这些鬼话。 “洪福齐天?贼老天若是敢害我孙儿,老子捅破他这个该死的天!” 朱元璋一口阴郁之气积压在心,这段时间他是既有喜也有悲。 心情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喜得是老三有消息了,老三的媳妇也有了身孕,皇家眼看着要添丁,老四也在保定干的热火朝天,据说路都修到太行山里面了。 而悲的是,昔日的老兄弟廖永忠走了,华云龙也在回京途中染疾走了,一个是淮安侯,一个是德庆侯。两家这两天也在办丧事……。 朱元璋起身,走到殿门口,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 他就这么站在殿门口,突然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拔出长刀。 随后怒指老天。 以雷霆之声咆哮。 “你害咱的孙儿!你害咱的家!你特娘的睁开眼看看!你不睁眼,老子活劈了你!!” 朱元璋对朱标长子朱雄英的维护和疼爱是其他皇孙无法去比较的。 朱雄英的生死,足以影响朱元璋整个人的想法。 东宫之中,郑国公常茂站在那个谁也进不去的院子,朝着里面一边哭一边喊道:“雄英!雄英!别怕,舅舅们在外边,莫哭莫哭。” 常家三位接下来的日子也跟门神一样,无时无刻不守着东宫。 而他们忘了一件事。 常茂亲自手写的那张条子,经由几番周折,最终还是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 锦衣卫呈交御前。 朱元璋前些时日已经知道老三活着。 这个消息其实并不意外,现场找遍了都没找到朱棡他们的尸首,并且朱棡还在河边的石头上留了字,朱棣的人看到石头刻的字之后,知道朱棡没死,便将消息送给了朱元璋。 暖阁里,朱元璋静静的看着手里的条子。 良久良久……。 他蔚然一叹……。 第435章 把她鞋脱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把她鞋脱了 朱棡带着人出了大山,随后打算走小路入肃州。 原先的路上驻扎着大明的军队,那只军队有很大的问题,朱棡不敢贸然涉险,只能从北边绕路,穿越一片不算太大的荒漠。 路上,原本侍奉朱棡的海别被朱棡制止,随即对着李凝雪道:“过来。” 李凝雪疑惑且不解的走来。 手里还拿着一串花环。 这是用荒漠里一种趴在地上生长的藤蔓编织的花环,上面长着紫色的小花。 朱棡伸手去拿。 李凝雪面色一变的躲。 抢人家花环? 朱棡面色一沉,手没有收回,而是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深深的注视着李凝雪。这个色目女人的眼珠子是真的特娘的好看!蔚蓝色的瞳孔如碧波一般晶莹,脸蛋光洁如玉,鼻梁挺巧精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偏偏还长着这么漂亮的五官,简直是没天理了。 不过漂亮的花,也总会被摧残。 “海别!” “把她鞋脱了。”朱棡从怀里拿出一根羽毛。 看到那根羽毛,李凝雪的面色瞬间一变,几乎是瞬间,连带着耳根子都成了柿子。并且她缓缓低头,某些令人一回忆起来就面红耳赤的回忆让她不堪的躲闪着朱棡的眼神。 朱棡往前一步,她连忙伸手挡住自己的后半身。 某个地方火辣辣的触感和脚掌心那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她几乎毫无反抗的就把花环给丢了出来,随后自己可怜兮兮的躲到了一匹马儿的后面。 旁边的李景隆啧啧称奇。 “真不愧是王爷,牛叉!” “牛叉是什么?”邓芳不解问道。 李景隆讪笑一声:“就是厉害的意思。” “牛叉?那是牛的那里?很厉害吗?” “厉害啊,怎么不厉害!来小芳芳,咱们去那边石头后面,我慢慢讲给你……噢噢噢别别别……嘶痛痛痛……小姑奶奶……放手放手……。” 邓芳拧着李景隆的耳朵,咬牙道:“再敢光天化日说这些话……。” 说到这,邓芳的脸色也陡然红了。 她松开了李景隆。 毕竟两人拜过堂,成过亲,这么对他确实不太好,不过这家伙怎么老是这样没个正型呢? 老黑抱着手,和那个青衣剑客静静地站在一旁。 但毫无疑问,青衣剑客很怕老黑。 “您……是怎么练的?” 他思量了许久,才开口询问老黑。 老黑的身手,超过了他对武者的认知,他的招式自很多年前就没有进步了。 老黑转头,打量了他一下。 “你叫什么?” “德海纳。” “元人?” “是,父亲曾是元庭的官员,元帝赐了名号。” “你没死过?” 德海纳面色一变,这一句话,将他的苦修之路道的淋漓尽致。 他的苦修,从小便是畅通无阻! 因为父亲是元庭的官,所以从小有钱有势,而能够得到皇帝的赐名,更足以说明他的身世不凡,这也就导致他从小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要名师有名师,要兵器有兵器。 甚至,他七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朝廷的囚犯。 “您的意思是……。”德海纳仿佛摸到了什么。 老黑抬头望着天,声音有些悠扬道:“不杀你,是因为你苦练了几十年,杀了可惜了,武道一途,已经是穷途末路!接下来的世道,无武人的一席之地。寒窗十年,功名利禄缺一不可。可武道十年……不过是皮毛中的皮毛。” “火器、法度的出现,也让习武之人最后的用处被抹尽。你想要攀登那个高度,可你可以想想,爬上去之后,该是多么的煎熬。” “空怀本领而不得用,打抱不平也不行,人生寂寥,徒增煎熬……。” 这番话,直视让德海纳的内心稍微动摇了一下。 他还是很坚定的想要去追求自己的武道。 “死一死,就明白了。”老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自然不可能倾囊相授,指点一句已经是见他可怜,他这样的武者,像极了曾经的老黑,只身攀爬,无惧艰险,可爬到山巅,才发现还有一座几乎看不到头的山压在头顶。 这座山,名为皇权……。 众人修整一会儿继续出发,环境也更为荒凉。 “好冷啊。” 坐在马背上,李景隆倒吸一口凉气,明明都已经春季了,可这荒漠上的冷空气还是如此的嚣张。 海别从行李之中翻出自己亲手做的袄子给朱棡和李景隆,她和邓芳则是早就穿上了。 “还有吗?”朱棡问道。 海别摇了摇头:“只做了四件。” 朱棡看着手里的袄子,随后又看了看不远处冻得蜷缩在马背上的李凝雪。 这种情况,那个青衣人就算是有意帮她也没有,他虽然是听命于李凝雪的大长老,但说到底是个武人,这种情况……,有心无力。 “给她。”朱棡将袄子丢给青衣人。 海别有些不乐意。 但下一秒,海别就笑了。 因为朱棡拉着她到了同一匹马身上,朱棡穿着袄子,将她给搂着。 海别心里窃喜,小脸儿也变得有些红润起来。 一时间,刚刚的不乐意也烟消云散。 走了几里地,朱棡开始觉得不对劲。 “起风了。”朱棡声音有些沉重。 老黑这时候也停下马儿的脚步,轻轻‘吁’了一声,随后定神朝着起风的方向看去。他面色一沉,再低头看地上那些被吹得开始有些飞舞起来的沙子。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大声的吼叫! “有沙暴!” 沙暴? 众人心头一惊,李景隆面色一白:“那咋办?” 朱棡环顾四周,指着一处裸露在外面的岩石群道:“快,朝那边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乌鸦嘴,走到一半,李景隆就说了一声:“这沙暴还不来?” 得。 兴许是感召到了召唤,不远处大概两三里地的荒漠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漆黑的风墙!遮天蔽日,飞沙走石!那连天的狂风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细密的风沙宛如刀刃划过众人的脸,那连天通地的狂风如同一道天地之间的帷幕,朝着朱棡等人快速袭来。 那龙吸水般的场景,让天穹一下子暗淡成了夜晚。 第436章 这七两银子,够真 第四百三十六章:这七两银子,够真 一场沙暴来的就像是女人那时好时坏的脾气,来得突然,脾气还贼坏。 朱棡几人是紧赶慢赶,几乎是前脚后脚的躲到了那片石林后面,前脚刚进去,后面沙暴就席卷而来。 呼啸的沙暴宛如是咆哮的野兽,尖锐的破空声宛如要将人的耳膜刺穿,这个时候,连睁开眼睛都成了一种奢望。大风呼啸过众人的脸,尖锐的细沙如同一把一把的刀子划过脸上的皮肤,十分刺痛。 马儿们都已经四肢跪在沙地之中,俯身躲避着风沙。朱棡从马背上取下来一张宽厚的麻布,李景隆也是如此,打开麻布之后,将整个人罩在里面,可以抵御风沙。 主要就是要躲避那些到处袭来的细碎砂砾,他们不断朝着人的耳朵里眼睛里钻,一张嘴整个嘴里满是细碎的沙。 朱棡将海别给搂在怀里,随后便准备将她护在怀中。 而朱棡在也准备趴下去的时候,陡然看到那边的李凝雪有些彷徨的蹲在地上。 海别也看到了李凝雪。 德海纳倒是自己无恙,但李凝雪情况就没这么好了,老黑跟德海纳躲在一个巨石后面,此时也根本顾及不到李凝雪。 朱棡想要张嘴去喊,可一张嘴声音便消散在了沙暴之中,反而弄得自己满嘴的砂砾。 “呸……。” 朱棡吐出几口沙子,随后大步走到李凝雪的面前,一把拉起她的肩膀,眼神之中仿佛在说:笨娘们,你就不会找地方躲吗? 朱棡站在李凝雪的面前,给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沙,她抬头,眼神看着朱棡。 虽然,陡然一笑。 笑? 你还笑得出来? 朱棡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这个不识时务的女人结结实实的一个巴掌,只不过拍的地方嘛……。 等到朱棡将她拉到一起,用麻布盖住三人之后,朱棡还在回忆着那有些精彩的手感。 …… 进了肃州城,老黑便带着德海纳要返程。 临行前,德海纳和李凝雪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段什么话,看得出来李凝雪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让德海纳有些不解。 朱棡在外面见到了郎七,不过看起来郎七有些颓废。 “朗兄,怎么回事?” 郎七微微一笑,接过朱棡倒来的茶水,随后叹道:“商队的事,城中的几个大商会突然联合起来,一向不合他们如今居然搞了一个什么商会,抢占我们商队的货商,如今城中的商人们都找不到好的货商,进出城也因为军队的筛查变得格外的严格。” “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兴许是生意不好,只要生意不好,大商会们也会抱团取暖。挤压我们小商队的商路,而且最过分的是,他们强制我们多交钱买货,如今买茶叶跟瓷器,价格是以往的两倍。” 虽说外贸是挣钱的,但是两倍的成本也已经大大的超过了郎七他们的负担范围。 朱棡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西北的商队怎么说整合就整合了? 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考虑到郎七关键时刻救了命,朱棡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山西晋地如今商贸繁盛,我正好在那边有一些门路,你拿我的手书去找商会的管事,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商路,只要你们商队专门做,钱不会少了你们的。” 郎七吓得不轻,忙起身有些惶恐道:“山西的商路?” “这……真的能给我们山西的商路?如今山西可是商贸重地,大同府更是变成了一座外贸之城,听说那里遍地都是钱,只要去就能挣钱……。” 朱棡微微一笑:“哪有这么离谱?不过能挣钱是真的,只要在大同管辖范围内经营,少不了的。” “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郎七心情复杂。 一纸书信就能搞到山西的商路,这手段简直通了天了。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朗兄曾经待我诚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行走江湖若是连这点情谊都顾不上,岂非堕了我的大明百姓的名声?” 郎七千恩万谢,并且保证会用最快的时间说服自己的队长。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还会再见的。”朱棡拱手,和郎七告别。 临行前,郎七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盘缠都留给了朱棡,一共七两银子。 或许对于郎七来说,七两银子并不多,毕竟他是走商的人,还是商队的二把手,一年少说三四百贯还是轻轻松松的,但这七两银子,却足以让朱棡记一辈子。 因为这七两银子,很真。 …… 老黑带着德海纳准备返程,临出发前,德海纳看着朱棡道:“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目的,希望你护好她。” 朱棡淡淡一笑:“于我有用者,我自当护其周全,不过她身份尴尬,暂时只能留我身边当个侍女,不会太委屈圣女?” 德海纳微微一笑,没有发表意见。 “王爷,敢问我教的生路在何处?” 德海纳目光坚定,盯着朱棡问道。 “生路在什么地方,并不看我。”朱棡摇头。 “只要大家合作顺利,拿下我想要的地方,我会看你们出了多少力,给你们生存空间。从根本上来说,你们教并不是邪教,至少不崇尚神明这一套,我很满意。” 不管是元庭旧部的那些草原人,还是这个拜火教,都在朱棡的心里谋划好了利用他们的方式方法。总的目的还是为了应对来自于西边的威胁。 就以目前大明的国况来说可以说是欣欣向荣的,在五十年内,周边几乎没有敌人。有也只是小打小闹,随手便可以料理,所以就威胁来说,只有西边是大明在开疆扩土的时候必然会碰到的。 德海纳得到了回答,但内心依旧不安。 他所不安的,是某个执意要跟去中原的姑娘。 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朱棡踏上了回京的路途,俗话说近乡情怯,或许就是朱棡如今的心情。他本想直接去大同看老婆,但在西安准备转道的时候,却被锦衣卫告知王妃如今回了京师。 “回京师做什么?” “京师出什么事了?” 西安锦衣千户所设立不过一年,人员也只有三百人,千户童养告诉朱棡,京师之地有天花爆发,至于说王妃为什么回京,他倒是不得而知。 第437章 弟弟还有急事 第四百三十七章:弟弟还有急事 朱棡到西安的时候,正好是朱雄英染上天花的时候,等到朱棡坐着船到达凤阳府,朱雄英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 “终于到京师了。” 李景隆看着高大的凤阳城,心里原本所想的兴奋,安逸并没有出现,而是出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落寞感? 他落寞个什么? “你咋了?” 邓芳见李景隆脸色有些不对劲,问道。 李景隆叹了口气:“黄兄弟在那山上荒凉的很,可这中原却是一片繁华。” 毫无疑问,李景隆成长了。 经历生死,经历了喜悦和悲哀,他内心的感情开始丰富了起来,更像是一个……大人了。 而李凝雪也有些愣神,看着那繁华雄伟的龙兴之地,她的心里升起一丝挫败感。白莲教号称教众无数,有数十万教众,深入民心。可相比较于这样的城池,就根本不是一个区区白莲教可以征服。 一座这样的城池横在面前,几十万教众有什么用? 刚到城门口,便迎面快马而来一队锦衣卫,过往百姓纷纷避让,锦衣卫名声不太好,多数还是因为其嚣张的姿态,任何官员都不放在眼里。寻常时候若是遇到大规模锦衣卫出动,那必然是退避三舍。 按照百姓的话来说,锦衣卫那群人下手就没个准,遇到查得严的时候,街边的狗见了都得挨两巴掌。 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十二人的锦衣卫成员来到朱棡近前,随后翻身下马,齐刷刷的跪倒在朱棡面前。 远处看戏的百姓们纷纷一惊,看向那衣衫褴褛的少年眼中满是惊奇。 想来这必然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 “蒋瓛呢?” 朱棡扫了一眼,问道。 接他的任务是朱元璋派给蒋瓛的,但现如今看不到人。 “回王爷,附近农庄突然有人感染天花,副指挥使带着人去封锁庄子了。” 朱棡凝眉,神色之中有些凝重问道:“现在天花很严重?” “是,应天府境内有七个庄子爆发了天花,死了三百多人,确认感染的……不计其数。” “宫里呢?”朱棡挑眉问道。 锦衣卫的人陡然有些不敢继续说下去,但见王爷神色镇定,思量一番也缓缓道:“皇长孙……染疾,皇后娘娘在东宫之中照料。” 朱棡叹了口气。 席应真啊,你特娘的真的是个鬼才啊。 这都被你给算出来了! 这何止是天下大乱……! 这特娘是直接让老朱这把钢刀没了刀鞘啊。 马皇后和朱雄英要是没了,老朱就是脱缰的野马,逮谁杀谁!像朱元璋这种靠着杀人当上皇帝的,心里不痛快就只能杀人泄愤。 “你去找蒋瓛,让他用尽一切办法,给我找染了天花的牛!只要是染了天花的牛,都必须给我保存下来,牛身上的天花不会传染人,你们也不用怕。” “是……!卑职得令。” 朱棡带着人进了凤阳府,第一时间遇到的没想到是朱樉。 一段时间不见,这个二哥可以说是意气风发,身披战甲,腰挎长刀,整个人英姿勃发的骑在马背上,带着大队人马和朱棡迎面走来。 “哈哈哈,三弟!我就知道你没事。” 朱樉发出大笑声。 李景隆和邓芳以及海别都躬身行礼,朱棡也抱拳见礼,不咸不淡道:“弟弟见过二哥,二哥万福。” “不说这些!你万里归途,哥哥我替你接风洗尘,走,逍遥楼的席面都布好了。” 朱樉下马,搂着朱棡的肩膀就要带着他去凤阳城最好的酒楼逍遥楼。 逍遥楼,顾名思义便是极尽逍遥! 山珍海味,名妓花魁,应有尽有! 虽不及秦淮河那般曲调悠扬,柔转断肠,却也是风格迥异,大胆开放。凤阳中都城在始建之初就安排好了各家勋贵的府邸,而各家勋贵的老爷们不少已经回了凤阳养老,其余没回来的,也把自己的庶子、孙子放在凤阳养着。 这些个勋二三代没有实权,有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闲来无事,基本上都是泡在女人窝里活着的。 朱棡缓缓道:“二哥,三弟还有要事。” 朱樉笑着的脸微微一僵。 他定下来看着朱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这个已经两年没什么交流的弟弟说话。 回想起在大本堂的时候,朱棡就是诸多皇子之中最聪慧,最爱显摆的一个,虽然时常得意自满,骄傲自大,但毕竟还算是个聪慧的苗子,就连宋濂也不止一次夸奖朱棡。 而朱樉,这个二哥! 这个皇子之中仅次于大哥朱标的二哥,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被大哥当儿子训,被弟弟们实力碾压。 朱樉,很不爽。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在凤阳操练新兵,如今已经是五千新兵的总教官,麾下猛将如云,各个骁勇。 本想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可自己这个三弟……似乎很不领情。 朱棡间朱樉面色有些不好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真有事,等我做完再跟你说,绝对有利无害。” 说完,朱棡便带着人朝着李府走去。 李景隆和邓芳也行礼告别。 倒是一直跟在朱棡身边的李凝雪让朱樉那不善的脸色瞬间有些精彩起来。 李凝雪本来就是躲着朱樉的眼神,可在朱樉看到那张倾国倾城,如妖媚一般的脸蛋儿之后,瞬间只觉得虎躯一震,随后眼神拼命的去追赶李凝雪的眸子,仅一瞬间的对视,便让朱樉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仿佛掉进了一片无比梦幻的海洋之中。 “王爷……。” 一个有些疑惑的声音在朱樉身侧响起。 朱樉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的光头和尚,收回目光,却又不甘的再去看了一眼,人终于消失在街角,朱樉才道:“大师,怎么了?” “王爷,晋王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想告诉您。” “不可能,他可是我的至亲兄弟!大师,以后这种兄弟间的事情,不必再说了。”朱樉淡淡道,但言语里的不甘心已经无需用其他方式去表达。 他,很不爽! 只见朱樉挥舞马鞭,嚣张无比的欢呼起来:“逍遥楼,弟兄们!” “噢噢噢!” 朱樉手下的那些军汉各个欢呼起来,神态张扬。 这些就是朱樉的军心。 第438章 胡惟庸的谋 第四百三十八章:胡惟庸的谋 且不管朱樉这边如何,朱棡找到蒋瓛的时候,蒋瓛正焦头烂额的坐在自己临时搭建的军帐内挠头皮。 “卑职参见王爷。” 蒋瓛听到晋王到来的消息,出动出帐相迎,单膝跪地参拜。 朱棡翻身下马,摆了摆手,径直走进帐内, “情况如何?” 两人风风火火进帐。 “回王爷,卑职惭愧。”蒋瓛定了定神,低头道:“卑职得到消息的时候,庄子里天花已经爆发三天,里正有意隐瞒之下,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全身溃烂。” “现如今,庄子里三百户基本都有染疾者,卑职让人封了庄子,没有放一个人出来。” “里正呢?” “千刀万剐。” 朱棡点了点头,立即道:“让你找牛,找的怎么样了?” “有,卑职在城外的乱葬岗找到了两头全身溃烂的牛,患了天花,被城中的富人遗弃在了乱葬岗。” 朱棡随即问道:“公牛母牛?” “母牛!” “干得好!” 朱棡神色一振。 蒋瓛得到了夸奖,顿时欣喜不已。 蒋瓛还是清楚到底是因为谁才有今天这如日中天的锦衣卫的,都是因为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晋王朱棡!若不是因为他,哪里来的锦衣卫呢? 他跟毛骧有个不一样的地方。 毛骧是皇爷的铁杆,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怕,只怕皇爷。 但蒋瓛不一样。 蒋瓛真正的提拔算是朱棡提拔的。 找到了需要的牛,朱棡马不停蹄的带着两头感染了天花但是还没死的老牛往京师赶。 …… 常茂忘了一件事。 就是自己因为之前晋王返京的事给各家写的条子并没有收回,而是就这么落到了各家的手里,然后看到条子上面的消息,各家也来了心思。 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妙哉妙哉! 这些个大老粗看得懂劳什子的计策,直视粗略一想,居然觉得常茂这个计策十分不错。 以皇爷猜忌的性子,他们只要合起伙来支持晋王,晋王肯定是在京师待不下去的。 可他们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到底是他们这些人重要,还是亲儿子重要。 但无论谁重要,他们都已经稀里糊涂的跟风上奏了。 胡惟庸看到折子的时候,吓得浑身冰冷,手脚僵硬,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这折子给放到了呈交皇帝御览的那一摞里面。 此事完了之后,胡惟庸找到李善长说起此事。 “你为什么要呈交给陛下?” 李善长满脸涨红,颇有些怒气冲冲的质问胡惟庸。 这些折子交上去,那就是火上浇油! 如今皇帝为了皇孙的事情天天大发脾气,稍有点风吹草地就开始杀人,宫中预备的宫女都拉出来用了。 但凡遇到敢议论皇长孙病情的,杀! 违反宫规的,杀! 此时把这些折子递上去,这不是戳皇爷的心窝子嘛? 家人染疾,如今这些臣子还要控诉他的儿子有逆反之心,明摆着要皇爷‘大义灭亲’,将自己儿子给送到塞外去。 这不是添堵吗? 李善长气不打一处来。 他有些愤怒道:“淮西人有今天,是因为什么?因为报团取暖!你这么做,就是自毁根基!” “老夫现在进宫,这些折子,决不能让皇爷看到。” 胡惟庸有些张狂的笑了两声,随后反问道:“老师,您为了他们好,他们可曾念你几分好?” 李善长浑身一僵。 “在他们的眼里,除了犯事难自处的时候,什么时候有你这个韩国公?口口声声说您是淮西勋贵们的领袖,可什么时候,他们真的拿您当领袖看?除了逢年过节送点东西,平常时候,什么时候尊敬过您?” “昔日,您是丞相的时候,礼品私底下可都是进的您的府邸。如今,我是丞相,礼品也没少给我送,老师!不让他们知道是谁保着他们,他们一辈子也不会老实,您在这个位置上如履薄冰几十年,总不能因为他们……葬送了一切。” 胡惟庸阴恻恻的话让李善长的双手忍不住僵硬起来。 他没想到,更不敢想,胡惟庸的内心居然是如此考虑的。 站在书案之前的李善长缓缓放下了自己撑着自己站起来的手,神色深邃不可查,难以想象这个大明位高权重的韩国公在想些什么。 胡惟庸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他如履薄冰几十年。 在朱元璋这个君王面前,他受过敲打,受过奖赏,更遭受过责骂。 并且,他所受的大部分责骂,都来自于淮西勋贵们。 胡惟庸见李善长眉宇间的思量之色愈发深沉起来,连忙趁热打铁道:“恩师,您对学生之授业之恩学生铭记于心,如今之局面,便是恩师东山再起的最好局面。” “要让各家的老爷们知道……他们依靠的,是谁……。” 胡惟庸的话,便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催人心神。毫无疑问,即便是李善长这样的老滑头,也因为胡惟庸的话而动了心思。 …… 朱元璋最终还是看到了那来自于各家勋贵们的折子。 微微挑眉之下,朱元璋沉声静气一阵,随后问道王景宏:“晋王,现在何处?” “回陛下,应当已经到了凤阳了。” “这个老三!” 朱元璋又想起某些生气的事情。 但,当他的眼神落在自己面前的龙案上,看着那堆叠起来的折子,心里对朱棡的愤怒一下子转变为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儿子。 漠南漠北都是他打下来的,若是转手将他给丢去就藩,自己对自己这个儿子,岂非成了麻木不仁?自己是老朱家的家长,老三更是家里的顶梁柱,将来老大继承皇位,对老三又该如何? 老朱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咱老朱是穷苦人家出身啊,穷苦人家,就是越穷越生,孩子多了,家里劳力就多了。在邻里乡亲才能不受欺负!可不能因为富贵了,就祸祸自己儿子,老大辛苦,老三也是功不可没,自己又该如何才能让老三满意呢?’ 朱元璋还是动了让朱棡离开京师的想法。 大同的三年之约还有一年多,但实际上这一年多朱棡去不去已经意义不大了。 大同欣欣向荣,铁铉更是尽心尽责,漠南行省商贸昌盛,贸易发达,而牧民更是沐浴在大明的浩浩皇恩之下,如此一片光芒万丈的未来,都是老三打下来的。 在一堆折子里,有一本御史大夫陈宁的折子。 这个老匹夫,老毒物,上奏要给晋王封国。 晋国! 而非晋藩!! 并且,以周天子封国而周存世七百年而举例,想要将晋王朱棡分封至琉球。 这本折子,原本差点让朱元璋直接下令宰了陈宁。 可此时换个角度想。 老三能力强,喜动不喜静,让他在皇帝眼皮子下面在藩国里,难免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若是在琉球……。 第439章 怒火滔天,群臣反对 第四百三十九章:怒火滔天,群臣反对 那一天,也不知道朱元璋到底想了什么。 也不知道朱元璋是不是在某个未知的地方画了一个圆。 但毫无疑问朱棡成了京师之中的热门话题。 三月初一,晋王妃徐妙云回京。 徐妙云回京之后,便住进了晋王府,闭门不出。 而很现实的是,除了永平侯这一家勋贵以外,没有勋贵前去给王妃问安,倒是曹国公府给晋王府送去了几个稳婆,据说是江南某个长寿县的稳婆,手艺精湛,接生的孩子没一千也有八百。 世态炎凉,也在此刻显而易见。 所有人都以为晋王会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师。 得知晋王、曹国公世子一行人到了凤阳之后,勋贵们立马在朝堂上发言,表示晋王劳苦功高,应当留在京师效命。 朱元璋面色沉沉,看着众人反问道:“藩王就藩是定下的国策,岂能更改?咱若是朝令夕改,那咱这皇命岂非成了儿戏?” 得到朱元璋这个肯定回答,勋贵们兴奋的快哭出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 你赶紧把他派出去就藩,求你了,给你磕头了。 不过表面上,勋贵们还得装作一副可惜的表情。 就在他们以为计谋得逞的时候,正在洋洋自得,想着待会去哪喝几盅,结果便迎面碰上朱元璋的一句质问。 “尔等闲来无事不去操心操心如何赈济灾区,给晋王爷操的哪门子心?”朱元璋微眯眸子,声音冰冷的质问道。 这一声质问,便如同雷霆般砸在众人的头顶。 站在人堆里的文官们纷纷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这些个大老粗如此简单的一招,真以为皇帝看不出来? 翰林学士李敏找到机会,抱着笏板站了出来,一双小眼睛瞟了一眼武勋那边,随后老气横秋的道:“陛下,老臣启奏!” 朱元璋点头:“讲。” “老臣认为,晋王殿下平定漠北疆域,为我大明开疆扩土,实属不世之功。臣以为当重赏晋藩,但亦要追究晋王擅离职守之责。立功之举以供诸王效仿,但擅离职守之罪亦不能轻容!” 李敏说的重赏。 是重赏晋藩。 也就是重赏在晋王的藩地上,也就是山西。这样一来,晋王想要得到这份赏赐,就必须是以就藩之后藩王的身份来接受这份赏赐,只要晋王接受,就是答应就藩。 而不接受,说明晋王无就藩之心。 李敏自认为自己这一手绝对可称绝杀。 明面上和勋贵们支持的方向完全相反,但实际上却是针对晋王就藩一事两头堵死。 和勋贵们不同的地方在于,文官更加会搞事。 手段也更毒辣一些。 如果,如果将朱棡换做是李世民……。 事情的结果可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朱棡此番回京本就是众人不愿意看到的,万一你赖在京师不走怎么办?而且你媳妇还怀了,一时半会赖在京师,指不定搞出什么事情,他们都被搞怕了。 所以,虽然借口大相径庭,但大家所争取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勋贵这边也咂摸到了李敏话里的意思。 不少人露出浓浓的惊讶之色和佩服。 瞧瞧。 玩阴的,还得是人家。 而此时此刻,常茂快疯了。 他只觉浑身瘫软,提不起丝毫力气,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事,自己居然忘了!居然忘了写的这个条子!这个条子在皇长孙未曾染疾之前或许还行得通,但如今,皇爷刚刚经历了此事,再去对晋王下手……。 常茂背心冷汗淋漓,只觉浑身抽不起一丝力气。 他此时只想痛苦的哀嚎一声,随后趴在地上痛哭一场。 完犊子了! …… 朱元璋听完了李敏的话,脸色淡然不变,李敏还站在堂下,朱元璋缓缓问道:“老三,差点没了。” 一句话,将殿内的气氛瞬间拉至凝固。 大殿的殿门分明没开,暖炉也在殿内四角燃烧着,释放出暖洋洋的暖意,可为何……这么冷呢? 朱元璋缓缓起身,太子朱标显然看出了朱元璋身上的气势有些凝重,但他要站出来吗? 朱标微微定神,缓缓低下头去。 他选择沉默。 若是他也站出来,那老三真的就是孤立无援了。 朱标的沉默,对应了朱元璋的怒火。 朱元璋陡然咆哮,如雷霆降世。 “咱的儿子,差点没了!!” “可你们,想的不是如何让咱老朱家团团圆圆,想的是如何让咱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你们,该死!!” 一道咬牙切齿,近乎从牙缝里发出的怒吼声,撕破了朱元璋最后一丝的理智。 百官皆惊,尽皆俯身拜下,乌泱泱跪成一片。 “陛下!” 官员们惊慌失措的开口,企图叫住朱元璋的雷霆之怒。 “混账!” 朱元璋一声怒吼,随即拿起旁边太监手里的拂尘便冲下白玉台,对着御史大夫李敏便是凶猛输出。 “叫你乱说话!” “叫你祸害咱儿子!” “该打!” 朱元璋拿着拂尘便是几棍子,打的李敏肝胆俱裂,打的他趴在地上狼狈的哀嚎。 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 文官们去挡,可谁又敢去真正的挡?只能是护着李敏四处奔逃。 武勋们看好戏,但又必须跪地上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就跟做错了事情的学生一样。 眼看着李敏被揍得不成人样,朱标这才急忙站出来拉住朱元璋。 “父皇,别打了!别打了!” 朱元璋脸色铁青的丢掉手里的拂尘,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着再地上哀嚎不已的李敏,朱元璋沉声道:“陈宁!” 陈宁站了出来。 “李敏的事,你来!” 朱元璋亲自指派了御史台的人手。 陈宁。 陈宁面色沉着的拜下,接受了朱元璋的任命。 这也就说明,李敏被罢免。 可怜李敏这个翰林学士,六十七岁高龄,虽无大功,却也没有太多过失,本想着可以告老还乡安享晚安,结果……身败名裂,狼狈不堪。 李敏躺在地上,痛哭流涕。 “陛下,不可盛权于亲王!” “久必生祸啊!!” 简简单单的话,差点让朱元璋直接把身边的刀给抽出来捅死李敏。 “咱……,要给晋王封赏。”朱元璋咬牙切齿的道。 封赏? 众人心头一惊,经由皇帝说出来的这个封赏,可就不会太简单了。 而且,晋王已经是亲王! 封无可封。 封什么? 只能封官! 而一封官,最起码是封疆大吏亦或者是一品大员,难道真的要效仿李唐,来一个天策上将?? 哗啦啦一片的跪拜声直接响起。 几乎是不需要演练,不需要示意。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以一种死了家里人的哀嚎声痛哭的喊道。 “陛下,不可啊!!” 第440章 独一份的温柔 第四百四十章:独一份的温柔 “咱,给自己的儿子封赏,有何不可?他没立功?还是说,你们……提防他?” 这句话自朱元璋的口中吐出,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仔细琢磨,问题多了去了! 皇帝亲口质问大臣,而这个‘你们’,就暗含了太多的信息,勋贵们抱团取暖本质上是没有问题的,可你们不该针对皇子! 你们可以忠于太子,却不能针对皇子。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太子是储君,群臣效忠是基本的为臣本分。可若是因为效忠太子而针对皇子,就难免沾上一个‘谄媚储君’的罪名,朱元璋从臣子们的发言之中找到了破绽,从而质问。 “臣等惶恐。” 曹国公李文忠叹了口气,缓缓拜下,行稽首礼。 “是敢做不敢说,还是真的不敢?”朱元璋反问。 众人语塞。 正在殿内气氛焦灼,群臣纷纷难自处的时候,东宫传来消息,皇长孙朱雄英病情加重,已经卧床不起,而马皇后也在睡着之后因为忧心过重染了伤寒。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朱元璋豁然起身,冲出殿外。 常茂、李文忠、郭英、冯胜等人争先恐后的追逐而出。 众人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控起来了。 皇宫之中的阴云再次积压,压得厚厚的,将整片压着乌云的天穹变成了暗沉沉的,此时东宫的金顶上响起了两声稍显萧条的乌鸦叫声。 一行人身着紫金官袍、红色绯服、头戴冠冕、羽插振翅浩浩荡荡的奔赴东宫。 走到红色宫道之中,朱元璋豁然停下脚步。 一双阴沉到了极致的眸子扫过东宫之外的乌鸦。 “毛……骧!” 古井不波,如潭水般深沉的嗓音响起。 毛骧,锦衣卫指挥使,炽手可热的实权派,此时如同一条老狗从人堆里出来,俯身拜下,恭恭敬敬,莫敢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在!” “东宫之中再听到鸦叫,咱……绞了你的全家。” 说完,拂袖而去。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进入东宫,只剩下毛骧额间分泌着汗液跪在原地,等到一滴汗液从额间缓缓滴落到地上摔碎,他才猛然惊醒,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 …… “妹子,妹子!” 朱元璋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这是……无比温柔的声音。 温柔到跟刚刚威胁毛骧全家的那个人完全不沾边!任谁都无法相信,这居然是刚刚说出那无情冷酷,近乎麻木的那个人。而这份温柔,堪称是全天下全世界最金贵的温柔,因为这份温柔可以致使数万人丧命,亦或者是数万人活命。 这就是,来自于皇帝朱元璋的温柔。 只给马秀英。 一个人。 朱元璋背后,七十多个大臣战战兢兢的站着,一个个排列的整整齐齐,满堂朱紫,起步伯爷,最差都是四品官。这里的官员,随便拎出去一个就是在地方上可以坐中间的人物。 不过此时,一个个乖得跟宝宝一样。 揣手,低头,看地板,不说话。 倒是为首的几个,如常茂、李文忠、冯胜几人神色稍显不自然,眉宇间的关切之色倒也不是假的。 “女官呢?” 朱元璋转头问道。 朱标急忙去寻。 女官从殿内走了出来,朱元璋问道:“咱妹子如何?” 女官拜下,距离朱元璋足有两丈,声音沉重道:“皇后娘娘染疾,体虚乏力……。” 马皇后的情况并不好,伤寒入体加上忧思成疾,一时间身子骨垮了下来。加上现在天气也不是很温热的天气,很容易出现问题。 “咱大孙呢?” 朱元璋急匆匆的再问。 女官的声音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但出于这些年皇后的恩惠,她也不是那么惧怕殉葬,微微沉稳了声音之后,缓缓道:“殿下抱恙,如今已经卧床不起,昨儿夜里还吵着要吃晋王爷做的红烧鸡翅,三更天便发汗、乏力、头痛,而后身上烫的跟火一样,一只到现在昏迷不醒,并且……殿下的脖颈上,已经开始长出了……红斑……。” 天花本身不致命,本身病毒只会造成患者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出现皮疹。刚开始是红色的,然后三到五天会成为疱疹。而后一只发展成为脓疮,脓疮会逐渐干缩结痂,痂皮脱落之后,便会留下麻斑。 而正在致命的,是天花引起的并发症。 如败血症、骨髓炎、脑炎、脑膜炎、肺炎、支气管炎、中耳炎、喉炎、失明、流产等等……。 听到宫女的回答,所有人的心都在瞬间悬了起来。 皇孙若是出事,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这群太子党。 太子确实还有子嗣,可对皇长孙的宠爱是无以复加的,若是皇长孙出了事,那他们倾注于朱雄英身上的资源怎么办? 在这群人里面,常家是最难受的。 毕竟那可是他们常家的血脉。 朱雄英将来若是有一天能登基,他们常家就是娘舅家,结结实实的皇亲。常家随便再荣耀个百十来年,可要是朱雄英没了……。 常茂不敢去想。 “老天爷!” 朱元璋捏紧了拳头,发出了一声咬牙启齿的嘶吼。 女官见皇帝发怒,赶忙垂头道:“陛下,皇后娘娘有话跟您说。” “妹子说了啥?” “娘娘说,她不能在外督促陛下,还望陛下以国事为重,勿要因为她的身体而误了国事,导致更多百姓的苦难。并且言说陛下,望能够求取贤能的人,听取别人的意见,自始至终,认真对待。” “娘娘还说,晋王殿下千里归途,她想要听到殿下平安归来的消息,还有曹国公世子、卫国公府小姐,都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女官的话,让朱元璋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向是听他妹子的话的。 可如今,他能咋办? “御医呢?” 朱元璋思来想去,问了一句。 一旁的刘御医缓缓行礼,,悲声道:“老臣……,愧对陛下!太医院七十二御医日夜查阅古籍,翻看医典,寻便天下名药,依旧……无力医治。” “皇长孙的病难治,皇后娘娘的病是心病……。” 短短三天须发皆白,两边鬓发都斑白了,平常还是个看起来健健康康的老头儿,如今看去,憔悴萎靡,眼中布满血丝。 看到这般的刘御医,朱元璋也不需要问什么了。 “老三呢?” 第441章 老三来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老三来了 朱棡的车队终于是进了皇城。 进了皇城的第一时间就被拉去了东宫。 皇后的心愿是希望看到晋王平安归来,所以在朱棡归来的第一时间,便被锦衣卫的人请来了东宫。 东宫门口,车队缓缓停下。 百官尽皆站在东宫门口迎接。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迎接,毕竟是百官汇聚,群臣齐在。 马车缓缓停下,从马车上第一个跳下来的,是李大少。 “爹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声响起。 可以说是响彻东宫。 李文忠愣了下,随后便看到一个大黑耗子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凭借李文忠多年在战场上的经验,这种朝着自己飞来,要么是敌人的刀剑,要么是想要斩首的刺客,李文忠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抬起一只手臂,随后一拳摔了过去。 可怜的李大少,人还在半空飞,便被迎面而来的一拳给径直打飞。 “哎哟……。” 李景隆惨叫一声砸在地上,脸色扭曲且狰狞。 众人呆呆地看着李文忠。 又看了看地下的李景隆。 “文忠啊……,你刚刚好像把你……儿子,给打够呛。” 冯胜善意的提醒道。 李文忠回过神来。 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拳头,随后缓缓的转头看去,只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整个人趴在东宫门口的台阶上,头朝下,脚朝上。 “儿啊!!” 众人苦中作乐,也爆发出了一声笑意。 …… 李景隆和邓芳回来了,而李景隆为了装惨,特意在城门口找了套乞丐的衣服换上。 结果就是被亲爹李文忠狠狠的来了一拳。 “爹啊!错了……错了……。” 李景隆沿着东宫外的红色宫墙狂奔。 “瓜怂,老子揍死你!” 李文忠将腰间犀带给抽了出来,在手中舞的虎虎生风,一边追一边抓着散开的衣袍。 “晋王呢?” 突然,人堆里有人冒出来一句。 不问还好,一问,大家伙的脸色瞬间尴尬起来。 人群里之中的冯胜反应最快,‘口无遮掩’的反问一句:“难道晋王殿下没有第一时间来东宫?” 这句话,瞬间戳到了走出东宫的朱元璋。 老三……,没来东宫? 朱元璋的心里先是不信,但当他确实没有看到老三的身形时,目光之中更是出现了疑惑和不解。 人群哗然。 臣子们纷纷出现了一些骚动。 “晋王归来,居然第一时间不来东宫?” “晋王这是何意?” “娘娘抱恙,王爷身为嫡子不孝顺母后近前……。” 人群中,礼部侍郎温傲礼走了出来,对朱元璋稽首拜下,道:“陛下,臣请旨,召晋王面圣。” 这是要开始炮轰朱棡了。 众人心领神会。 文官就是如此,一点小小的问题便会抓着不放,更何况这一次晋王还是犯了大错?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就可惜了!而且这一次可是实实在在晋王出的问题,这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弹劾晋王,以晋王无孝来衬托自己的仁义道德,这就是温傲礼的打算。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詹微之辈,明知道打不赢的仗还要打,他向来只打有准备的仗。 朱元璋微微凝眉。 “此事,咱会过问晋王的。”朱棡不咸不淡的道。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温傲礼的奏请,但朱元璋还是表示了这件事会记在心里。 这时候,邓芳前来拜见他。 “臣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邓芳行晚辈礼,拜下。 朱元璋微微颔首,随后道:“回来就好。” 邓芳眼眶微微泛红,这一路确实是太艰辛了。 “下旬咱把你爹召回来,回来之后,便办了你跟李九江的婚事。”朱元璋对于邓芳还是很喜爱的。 在邓芳的身上能够看到马皇后的影子,一个刚强不输男儿的英气女子,正好能够降得住李景隆这样的二货。 邓芳面色微微泛红。 “晋王呢?” 朱元璋问道。 这个问题让邓芳有些忐忑,不过下一秒,邓芳便道:“王爷率先回了晋王府,昨夜便日夜兼程进了城。” 官员们纷纷抓住机会。 温傲礼更是有些激动的道:“陛下,礼记有言: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此养可称赡养,亦可为尽孝。若是连其下能养尚且无法做到,难道这样的皇子能够大肆奖赏吗?” 朱元璋微微挑眉。 这温傲礼平时看不出来,怎么这攻击性这么强呢? 不过,这话也没说错。 朱元璋道:“晋王年少贪功,虽屡立奇功,少有疏忽也是少年心性。咱会好好告诫他此中道理,以‘其下不养’这样的词来评价晋王,有些过了。” 温傲礼毕竟是站在天地君亲师这样的观念上向朱棡发动的攻击,朱元璋没办法否认这个。 这时候,宫内又急匆匆的传来消息。 皇长孙醒了,并且不断哭闹,吵着想吃东西。 “通知膳房……。” 朱元璋刚准备下令。 太监惶恐道:“陛下,皇长孙闹着要吃晋王殿下做的红薯片……。” 用红薯切片之后炸出来的红薯片,撒上香料,香脆可口,味道浓郁,是朱雄英最心心念念的零食,朱棡在京的时候,时常做一些给东宫送来。 朱元璋默然。 他不止一次听着朱雄英念叨。 “去,请晋王!” 朱元璋道。 百官纷纷默不作声,太监领旨之后匆匆而去,匆匆而回。 东宫到晋王府跑马不过两刻钟,来回半个时辰正好。 朱元璋坐在偏殿内处理政务,东宫设有官员办事的书案,专门是为了协助朱标处理朝务的臣子所准备,官员们静静坐在下面,彼此交换眼神。 这一次的目的很简单。 要么,把晋王给贬的出不了京师。 要么,进不了京师。 两者完成其中之一,大家日子都好过。 朱元璋坐在偏殿内,看着朱标问道:“此事,标儿怎么看?” 朱标缓缓摇头,又点了点头。 “儿臣认为,此番各家表现过于激烈,大有将老三给一贬再贬的势头。官员们上下通透,彼此都清楚彼此的目的,一向不合的两边更是罕见的合谋起来……,颇有一种破釜沉舟之势。” “老三,怕是踩到了尾巴。” …… 而太监赶回来,第一句话便是。 “陛下,晋王乘车到了,但无法下车觐见。” 第442章 晋王无礼,狂妄至此 第四百四十二章:晋王无礼,狂妄至此! 此言一出,满堂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晋王……狂妄到这个地步了? 狂! 太狂了! 皇帝在这,太子在这,文武百官在这。 结果人家说不下车就不下车。 朱元璋面色一愣,随即怒道:“这逆子!” 说完,从太监手里又夺了一把拂尘。 太监快哭了。 陛下啊陛下,宫中的拂尘,可是要宦官自己掏银子的啊。 朱元璋风风火火的冲出去,嘴里大骂着逆子,太子朱标也是着急的赶来,看到朱元璋那雷霆涌动的怒火,急忙道:“父皇,父皇!” “别拦着咱,咱要问问这个逆子,是不是骨头硬了!” 朱元璋走到宫门外,便看到了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晋王妃徐妙云掀开了车帘,独自走出了马车。 哗啦啦啦的脚步声杂乱的走出来,上百人的官员加上数不清的宦官宫女在两边护驾。 一群人站在宫门口,还是老位置,还是揣手、低头、与世无争。 后面的温傲礼此时可是来劲极了。 兴奋的身体都在颤抖。 “陛下!” 他没等朱元璋开口,就率先一声高呼,随后挤出人群朝着前面走去。 毕竟他的官位,不允许他站在前面。 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在温傲礼兴冲冲的冲出人堆的瞬间,突然使了一个绊子。 “哎哟!” 温傲礼双手往前一挥,整个人突然直挺挺的以头抢地。 ‘咚’的一声! 温傲礼发出一声惨叫,随后整个人平趴在地,溅起一阵灰尘。 而那些站在前面的武将则是生怕沾了晦气,往后一跳,瞬间隔出了个半丈有余的无人地带。 “谁!!” 温傲礼气急败坏的转身,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人堆,大声的发出怒吼。 人堆里,有人‘噗嗤’一声发出笑声。 刚刚还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的温傲礼,此时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地上捂着流鼻血的鼻子,那模样,狼狈的让人想到了戏曲里面的花脸。 温傲礼嘴里骂骂咧咧,而朱元璋却是不耐了,有些怒火冲天的道:“没事就滚下去!” 温傲礼回过神来,连忙连滚带爬,连人中那飞扬的两道鼻血都顾不上了,爬到朱元璋跟前拜倒,高声道:“陛下!陛下!老臣以为,晋王居功自傲,志骄意满,如今连陛下的口谕都对其阳奉阴违,如此失礼,当回到大本堂再将‘礼记’从头学起!” 朱元璋的眼神里有些冷意了。 这些个读书人的脑子里装的是特娘的浆糊吗? 自己才把李敏给收拾了,怎么又跳出来一个? 这些个蠢东西是以为咱老朱家的天下是他们靠着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 但现在,老朱没什么心情搭理这个蠢货。 朱元璋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 现在,老朱心里关心的只有皇后和皇长孙的病情,去扯其他都是扯淡! 众人都在想着后面要不要跟着温傲礼搭腔,说不定到时候自己建点奇功。将一个失礼,自傲的亲王赶回宫中读书,这在史书上多多少少也能提及几笔啊。 可……。 他们没想到,温傲礼的脑壳这么硬。 温傲礼豁然起身,双目圆瞪,声音高亢且深沉道:“陛下!” “老臣有一言!” 后面的众人一惊。 胡惟庸的脸色上出现了一抹冷笑。 刘伯温,站在最后面,但此时面色惨白,身形萎靡,目光暗淡。 他的卦象,开始应验了。 浙东文运,完了! 这一刻,刘伯温心如死灰。 “什么话?” 朱元璋问道。 温傲礼脑门一充血,硬挺挺的直着身子喊道:“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 寂静……。 压抑……。 此言出自春秋诗人尹吉甫。 意思就是:看那老鼠还有体,做人反而不守礼。做人如果不守礼,赶快去死别迟疑。 胡惟庸身形一抖,深深将脑袋给压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哭。 刘伯温往后一顿,身形萎靡之下被一个文官给搀扶住。 武勋这边……,大眼瞪小眼。 郭英瞪着自己比牛还大的眼睛,挠着头,左右一看,问道:“啥意思?” 等到李文忠叹了口气将这句话的道理告诉郭英,郭英这才明白,这句话到底有多么的精彩。 精彩? 肯定精彩啊。 温傲礼是放大招了。 要跟晋王来一个巅峰对决! 不成功则成死人啊。 但是,温傲礼这蠢货只考虑了事情对错,只考虑了皇家按照游戏规则来进行的时候所发生的可能性,全然忘了游戏规则是谁制定的。 对错,人家说了算! 你咋呼个什么?真以为自己名垂青史了?史都是赢家写的。 “你……。” 朱元璋面色僵持了一会,随后突然‘嗤’的发出一声笑声,笑声从牙龈缝隙里发出,朱元璋的脸呈现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一边嘴角高,一边嘴角低。 而这个笑容,直接让众人看的呆住了。 人堆里的冯胜浑身一颤。 这个笑容是皇爷只有极度愤怒才会露出来的表情。 陈友谅打应天的时候,皇爷这么笑过。 打张士诚的时候,也这么笑过。 前几年杀河南官员的时候,也笑过。 怒极反笑啊! “你……,是咒咱的儿子?” 朱元璋声音有些乐呵的问道。 乐? 温傲礼面色一僵。 他印象之中皇帝应该很愤怒的质问自己,然后自己据理力争,说晋王无礼,说服陛下将晋王贬回大本堂,毕竟此事晋王不占理!居功自傲,骄傲自满的王爷,难道陛下就一点不在乎吗?这样的亲王,为什么不惩罚? 他将此时当成了宋代君臣。 皇家失仪,臣子可谏之。 温傲礼蒙了,随后咬牙道:“陛下,臣忝为礼部侍郎,上书言事,谏言御前,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朱元璋反问。 温傲礼点头。 朱元璋又问:“那……,咱是君,你是臣?” “是……。” “那咱这个君叫你去死,你去不去?”朱元璋问道。 温傲礼突然一怔,面色一僵,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有些激烈的抗议道:“微臣只是尽了臣子的本分……。” “那你凭啥,要咱的儿子去死?” “这……只是个比喻。”温傲礼的声音开始结巴起来。 “比喻?不不不,你这不是比喻,你是确有其事。” 朱元璋哈哈一笑,笑声如滚雷一般轰隆隆作响。 “哈哈哈!” “好啊!我洪武朝的臣子,叫一个开疆扩土的亲王去死叫的言之凿凿,叫的理所应当!你以无礼为由,咒咱的儿子,那你欺君抗旨,咱叫你去死,凭什么你又不去?” “说啊!” “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蠢货!” 第443章 爹,儿臣已经种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爹,儿臣已经种了…… 后面的人微微一叹。 虎毒不食子。 更何况还是爱子如命的皇帝。 温傲礼完全忘了游戏规则是谁制定的,更何况,他所认为的合情合理,完全就是胡闹。 温傲礼的身体陡然瘫软起来,整个人突然摊在地上。 目光无神之下,温傲礼还想要开口反驳。 可下一秒,朱元璋便淡淡摆手:“拉下去,明日午时,凌迟。” 轻飘飘的一句话。 居然比当初的贪官大案还要惩处的还要严厉。 这就是朱元璋对皇室子孙的看重。 毕竟是自己的龙子龙孙,以老朱的小农思想,给儿子分家就得按照农民的方式来分,除了长子继承家业,其余家产,儿子一人一份,先分的就拿点远点的,后分的就靠着家里近一些。 换句话说,洪武朝的皇室宗室,只要老朱没授意你干涉,你最好就闭嘴。 谁来都不好使。 众人还没来得及心惊,一个人便从马车上下来,受徐妙云的搀扶,一个步伐有些虚弱,浑身无力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 而这时候,李景隆也赶了过来,上前搀扶。 “老三!” 朱标突然神色一震,看到马车上下来的虚弱少年,神色突然显得不安起来。 晋王,下马车了。 但,极度虚弱。 众人静静地看着朱棡,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脸上,晋王这段时间似乎是长大了许多,面色稍显有些成熟起来,五官轮廓更是跟皇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看上去便是一脸的雄武之气。 朱元璋也凝眉不展,这一刻,当爹的难免担心自己的儿子,尤其是看到自己儿子如此虚弱的样子,朱元璋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难道老三受伤了? 还是染了什么疾? 这时候,郭英这才回过神来:“难道晋王不能下车,这不是耽搁身体吗?” 朱标上前,朱元璋这才猛然惊醒,转头朝着宫人怒吼:“去,将晋王搀扶好。” “老三,你这是……咋了?” 朱标眼眶泛红,看着面色惨白,神情萎靡的朱棡,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 朱棡微微一笑:“大哥,弟弟回来了。” 一句话,瞬间让朱标的内心宛如撕裂一般。 弟弟回来了! 朱标的嘴微微一张,但下一秒,却又说不出一个字,他无声的看着自己逐渐成熟的弟弟,目光之中露出浓浓的心疼,他有些怪罪的伸出手,一张白净的大手落在朱棡的一边脸上,随后哽咽道:“当爹的人了,怎地这般冒失?” 没有责怪。 没有怒骂。 更没有虚情假意的奉承与夸赞。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让两兄弟相视一笑。 当弟弟的胡闹,哥哥总是要说道两句的。 长兄如父,朱标就是他们这群弟兄的小爹。 “大哥,我去给爹磕头。”朱棡有些虚弱和气喘的道。 朱标还没来得及问朱棡是怎么回事,但听到朱棡这么说,点了点头之后主动接过徐妙云那边,将朱棡给搀扶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棡连步子都迈不开。 双腿虚弱无力,无声在地上拖着。 朱元璋刚想要制止,却见自己三儿子那坚定的眼神,清澈如水,坚定如铁!如此坚定不移的眼神,让朱元璋内心一颤,这是一双多么不愧、不亏、不乱的心神才发有的眼神? 一步……,两步……。 朱家的父亲,和自己的儿子终于在三步之内见面了。 “爹……。” 朱棡刚要跪下。 朱元璋一把拉住,将他给硬生生的拉起来。 朱元璋没哭。 眼眶都没红。 但他的眼神在战栗,颤抖,他腮帮子蠕动了几下,胡须微微动弹,随后声音沙哑的问道:“咋成这样了?” “爹,雄英是不是染病了?” 朱棡第一句问的是这个。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是。” “儿子找到了一个或许可以治愈天花的办法!” 一言出惊四座! “什么?” “治愈天花?” “不可能?” 最激动感到莫过于的那些太医。 太医一个个脑袋都要摇成筛子了,坚决不相信居然有人可以治愈天花! 天花可是无治之症,古往今来有史书记载的岁月,根本没有谁真正把天花治好了的,最多的就是自愈,但即便是自愈,也会留下一大堆毛病和斑疹。 “老三,你说真的?真的能治?”朱元璋突然如同暴起一般抓住了朱棡的胳膊。 一股巨大的力从朱棡的胳膊传来,疼的朱棡龇牙咧嘴。 朱标发现了朱棡的痛,赶忙道:“父皇,三弟身子抱恙……。” 朱元璋这才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 “父皇,我也只是听闻一个山中的高人所说!他隐居大山近百年,找到了可能治愈天花的办法,但不知道是真是假,儿子也只能尝试。” 朱元璋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毕竟这些天,他听所谓的‘秘方’已经听了无数次了。 “你且说说,是什么法子。” 朱棡微微点头,随后道:“儿臣认为,天花之疾之所以顽固,是因为人本身的抵抗不足,天花感染之后,很快就会气虚体弱,出现一大堆身体上的问题。而相比之下,身强力壮的牛在感染了天花之后,虽然会出现奄奄一息,濒临垂死的情况出现,但终归还是不会死。” 朱元璋转头,看向太医院。 太医院的几个太医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人都来不及照顾了,哪来的功夫照顾牛啊? 但刘御医站了出来,刘御医道:“不错,晋王殿下所言不差,牛染上天花之后,虽会烂疮流脓,但死的终归是少数……。” “这是何意?”朱元璋转头问道。 朱棡道:“牛之所以能够不死,除了他自己本身身强力壮,体型庞大。或许还因为他自己的身体会抵抗天花,治愈天花,也就是自愈,和人自愈的道理相同。” “人发现天花,身体会出现开始溃烂的情况,随后随着病情发展,红斑出现脓包,脓包开始流脓溃烂,而畜生也是一样!儿臣找到了两头染了天花的母牛,发现母牛身上的脓疮在流出脓汁……。” 朱棡讲了接种生牛痘的概念,讲到要将牛的脓汁流到人的身体里面的时候,所有人都浑身一颤,面色恐惧。 别人躲都来不及。 那个傻缺会自己去染天花? 朱元璋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有几分道理,加上刘御医也在一旁帮了几句腔,顿时便要吩咐人找死囚犯来准备接种。 “爹!” 朱棡喊住了朱元璋。 朱元璋疑惑的转头。 朱棡将手臂缓缓抬起,掀开自己的衣袖。 衣袖里,包扎好的一个伤口清晰可见。 “儿臣……已经接种了。” 第444章 王爷的慈悲? 第四百四十四:王爷的慈悲? 当朱棡将手上的伤口露出来的时候,朱元璋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仿佛停顿了一下。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以身试毒,那可是天花呀,世上的不治之症! 大臣们先是纷纷错愕,当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全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老三!” 一声怒喝自太子朱标口中发出。 平时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太子此时面色狰狞。 他转身来到朱棡面前,伸手抓住朱棡的双肩,有些急切的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是成了家的人?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家里怎么办?” 朱棡面色愧疚的低下头,在太子朱标那近乎严厉的眼神之下,朱棡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不服气的道:“别人……,我不放心。”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多么铿锵有力的回答。 尽管用的是最心虚的语气说出的话却仿佛惊雷一般在众人心头炸开。 这一刻,所谓的晋王无礼,成了一个笑话。 什么叫做有礼什么叫做无礼? 这叫,大义! 朱标气得胸口直疼,连连对着朱棡无可奈何的指了指指头,想要说出什么严厉的话语,却又堵在嘴边。 看着自己弟弟那虚弱的神色,惨白的面容,一时间近一年以来的思念和盼望,那一瞬间爆发出来。 朱标的眼眶陡然泛红,双手无力的垂下。 “来人,扶晋王入殿!!” 朱标咬牙吩咐道。 同时一抹恶狠狠的目光投到了温傲礼的身上。 已经近乎呆滞和恐惧的温傲礼只觉浑身一颤,仿佛被什么绝世凶兽给盯上了一般,他回头一看,便看到了太子那几欲杀人的目光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太子是他最后的底牌,因为他认为浙东文官是太子的倚仗,自己即便出现了问题,也会有太子作为庇佑。 可如今看来这仿佛不太现实。 彻底吓傻的温傲礼从嘴里欲要说出几句话来挽回这一切,不管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好,还是磕头认错也好,只要能让太子回心转意,一切都还有机会。 但很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锦衣卫的钢刀便落在了他的肩头。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目光阴冷的冷笑道:“这位大人,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这确实是走一趟。 只不过走的是九幽黄泉路,走的是阎王的十八层地狱。 朱元璋此时也回过神来,见宫人们将晋王搀扶入殿,也连忙跟上。 殿内,朱元璋看着朱棡虚弱的神色,问道:“这是接种之后的反应?有没有什么问题?要不要让御医看看?” 一旁的刘御医欲哭无泪。 ‘我看得出什么呀,这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朱棡摇了摇头。 “反应是正常的,只不过我也不清楚这样能不能治好天花。根据那位前辈所说,此举只能保证让从未感染过天花的人此生不会感染,但已经染上的,不知道是否有救。” 朱元璋懵了,瞬间眼眶微微泛红。 他双手僵硬地放在膝盖上,有些愣愣的开口:“难道咱的皇孙,真的难逃此劫?” 朱标面露痛苦之色,毕竟生病的是他的长子。 这时候,神色凄苦,身形消瘦的太子妃常氏走了出来,她是在后殿等着眼眶好一些才走出来,否则太过于难看了。毕竟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常氏很在意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形象。 “父皇。” 朱棡冷静的开口。 “父皇,生死之大事,任何治法皆需病理辨证,校验之后才能对症下药。天花之症目前无解,可并不代表真的就没有解决的办法,既然如今已经找到可以预防感染天花的方法,儿臣愿意全力一试!” 朱棡那冷静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在大殿中围绕。 下面的官员们纷纷停止了交头接耳,目光震撼的看着这个,刚刚跨越了千里归途的晋王。 刘御医回过神来,急忙躬身行礼:“若是能够治疗天花,王爷之功德,可受天下苍生一拜!” 受天下苍生一拜。 这是个很吓人的话题,也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 若是换做寻常人,怕是这么一拜就出问题来了。 可对于晋王来说似乎无伤大雅。 毕竟对于现在的天下来说,需要拜他的地方太多了。 朱棡只是淡定的摇了摇头,并未因为这有些夸张的语句而感到欣喜,他淡定的道:“若是功德需建立在天下苍生的疾苦之上,那这功德,取之何用?” “若能舍弃功德,而换取天下苍生的平安,吾辈中人愿碌碌无为,闲云野鹤。” 多装叉的一句话呀。 可偏偏自朱棡的口中说出,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徐妙云站在朱棡身边握着他的手,朱棡抬头看了看自己貌美如花的娘子,心里满是自在。 而反观朱元璋,却因为朱棡的这句话而陷入了愣神之中。 功德真的是建立在天下苍生的疾苦之上吗? 朱棡一没想到自己一句装逼的话,居然会让朱元璋如此深思。 不过目前来说最关键的还是如何治好皇长孙。 “我在东宫之中隔离三天,若是三天之后我全身而愈,我便进入雄英的殿中为他接种牛痘。” …… 第二天开始,朱棡的身上果然开始发烧,身上出现了细密的红斑。 一时间朝野上下,纷纷骇然。 难道晋王的计策失效了? 同时,温傲礼在午门外凌迟,罪名是欺瞒皇帝,弑杀皇室。 光是这两条罪名就足够他死上千百遍了。皇权至上的朝代,皇家就是永远的禁忌。 东宫之中,朱棡静静的站在院子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形修长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手持浮拂尘,以手抚须,神色淡然,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意味。 “这就是你所说的天下大乱?” 朱棡开口问道。 老者缓缓摇头,随后道:“至此还谈不上大乱,唯一让老道士觉得无法理解的便是,这预防天花之法晋王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晋王如此慈悲,倒也称得上是一代贤王。” “慈悲?” 朱棡淡淡一笑。 他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高尚者,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有善良的一面,也有自己卑鄙为恶的一面。这就是普通人,他的心中或许抱有慈悲心怀,却也有做坏事的胆子,看到利益会奋不顾身,看到美女会着急的表现自己。 甚至在做了一些坏事之后,他总会去想要弥补,做一些好事,然后一厢情愿的认为善恶抵消老天爷已经原谅了自己。 第445章 娘的儿 第四百四十五章:娘的儿 解决天花对于朱棡来说更多的是情感,自然,也有不少的利益在作祟。 老道士的意思他很清楚,他在拐着弯的问自己有没有争霸之心。 而所谓的慈悲心肠,也不过是他讽刺人的手段。 这老道士很聪明,他没有去询问朱棡是否有争霸的心,更没有去撩起朱棡心里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不甘,他只是夸朱棡‘慈悲’。 慈悲的‘贤王’。 而朱棡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朱元璋会对白莲教的这些余孽喊打喊杀,因为他们真的该死。 “席应真,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 朱棡转身看着这个老道士,淡淡笑道。 老道士神色一震,随即露出一抹惊讶之色,他下意识的问道:“那大老粗连这也跟你说了?” 朱棡摇头。 随后反问道:“你真的当锦衣卫吃干饭的?你藏匿于城北的贫民区,以算命、偷人谋生,跟邻居李寡妇不清不楚,还被别人的三个情夫给捉住,要不是你拿出全副身家抵债,你怕是会被人活活揍死。” 原本还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突然神色无比的尴尬,身形自然而然地矮了一截,随后弓腰有些无奈道:“王爷还是别说了。” 朱棡发出一声有些怪诞的笑声,继续问道:“你们这些人是真的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吗?如今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大明天下蒸蒸日上,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是你们内心的正义还是利益?” “误会。” 老道士笃定的道。 “误会?真的吗?”朱棡似笑非笑。 “当然是误会,老道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至于说敲寡妇门那事儿……,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那我问你……。” 朱棡豁然转头。 “姚广孝,是谁?” …… 朱棡身上的红斑果然消了。 当这个消息从宫中传出来的时候,惊动了整个京师。 晋王身上的红斑消了,说明牛痘真的能够预防天花。 勋贵们顿时跟疯了一样,到处寻找感染了天花的牛。谁都不想死,不想染上那该死的天花,可就在他们兴致冲冲的到处找牛的时候,却发现兴国商会已经将应天府周围所有感染了天花的牛全部收购了。 别说牛了,连牛毛都看不到一根。 所有人这个时候才明白,或许晋王早就确定了牛痘能够预防天花,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将京师周围感染牛痘的牛都给买了。 冯胜的府上,不少依附于冯胜的勋贵们都来找到冯胜,想让他想个办法怎么才能跟兴国商会那边购买病牛。 常茂也在其中,常茂叹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是晋王的报复啊。” 众人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晋王何许人也,岂能看不出来他们那招以退为进的招式? 如今,人家就在后面看着他们干着急,可偏偏他们还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候,冯胜的侄子冯城走了进来,风风火火的道:“二叔,兴国商会那边卖牛了!” “卖牛了?” 众人不解。 冯城点头:“是,是卖牛了,一头三千贯!卖十头,现在已经好几家人去买了,咱们也快去,去了就种不上牛痘了。” 冯胜瞠目结舌。 “三……三千贯?” 所有人打了一个寒颤,心里纷纷怒骂晋王不道德。 “三千贯,他怎么不去抢?” 一句经典至极的话,从郭英的口中爆出来。 众人默然。 此时此刻晋王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抢钱吗? 抢你又咋了? 按照皇爷护犊子的性格,这件事他们本身就有错在身,晋王如此惩治他们,皇爷怕是连话都没有一声。他心里指不定还想着怎么给自己儿子出出气呢。 再说了,这事儿是勋贵们掏钱,皇爷肯定是双手赞成。 常茂无声的起身,最后轻飘飘的走出中间大厅。 意思很明显。 ‘我常家,要一头!’ 其余几个勋贵也回过神来,匆匆起身,以各种离谱的理由告别。 “公爷,我家鸡会跳舞,我得回去看看。” “公爷,我家鸡会蹴鞠,我得回去看看!” “我……我家鸡会唱歌!” …… 轮到郭英,郭英刚想开口,便被冯胜那虎视眈眈的眼睛盯住。 因为此时已经过去了九个人,只剩下他们两人。 郭英嘴一瘪,随即有些委屈道:“我说二哥,你不至于让我死?” 话音落地,郭英跟一个脚底抹了油的耗子一般窜了出去。 冯胜无语了。 “他常茂找的事,怎么落我头上来了?” 冯胜跺脚。 但是下一秒他就想到了一个人! “快!备马!备马!” 冯胜在院子里大声怒吼着,声音无比的洪亮,下人们早已习惯这跟打雷一样的声音。 …… 朱棡先去见了马皇后。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过来让娘看看!” 朱棡上前,眼眶通红。 门外,朱元璋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朱棡走到床头,见马皇后面色枯黄干瘦,眼窝深陷,格外消瘦。一时间,朱棡眼眶陡然泛红,正打算叫一声‘娘’,却见马皇后声音有些郑重道。 “娘跟你说说话,但你先跪下给娘磕头!” 朱棡愣了下。 马皇后在女官搀扶下坐起身,明明虚弱的声音却爆发出十分铿锵有力的训斥:“你老大不小了,如此莽撞行事,不顾自身安危,此为你罪责其一。” “你有家室在身,不再是一个人,做事不考虑妻儿老小,此为其二。” “挑动战事,国战之下没有必胜把握,虽得胜归来,却差点命丧荒漠!此为其三。” “老三,娘知道你心里有抱负,有期望,想要让天下苍生更好,让大明蒸蒸日上,可你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冲在前面。” 马皇后训斥的声音逐渐轻了起来。 她缓缓招了招手。 朱棡跪在地上,一路到了床边。 马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 一秒……,两秒……。 她开始回忆自己最初听到朱棡失踪的时候的心情。 “儿女本是心头肉……。”马皇后缓缓念叨,目光深切。 这位仁慈、宽厚、端庄、贤惠的皇后娘娘,此时诸多光环都变得暗淡了起来。只有一个光环在圣洁的空中的熠熠生辉。 那便是她的身份。 母亲! “儿啊!!!娘的儿啊……。” 第446章 治疗 第四百四十六章:治疗 先国事,再个人事。 这是马皇后的处事准则。 朱棡跪在马皇后的床榻边,一双温暖的手拂过他的脸。 微微有些苍老的手静静在他的脸上滑过,这哪里像是一个皇后的手?粗糙,僵硬,有着不少的伤疤。 可也正是这一双手,慈爱、温暖、让人如沐春风。 她是皇后,更是母亲。 此时,她所展现的,是作为母亲的慈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亲深切的呼唤,让朱棡的内心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几分战栗的心酸,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现代人,对马皇后虽然敬重、尊敬,可应该不会将她当做母亲看待。 可看到马皇后那真切的眼神,令人心碎的声音,以及憔悴不堪的面容,朱棡动容了。 这是无法忽视的母爱! 他,需要回应。 “娘,儿子回来了,回来了。” 朱棡轻唤道。 在房间里安抚了一会马皇后,她的气色好了很多,听到李景隆也回来了,她的神色也安详了许多。 “你……你去房外和雄英说说话,他记挂你这个三叔。” 朱棡眼眶通红的说道:“娘,儿子要去给雄英治病。” 朱棡说了牛痘的事情,马皇后顿时喜极而泣。 “好……好!老三,苦了你了。” 马皇后看着朱棡手臂的伤口,眼泪花止不住的往下掉。 “娘,你好好养着身子,只要确认您不是感染的天花,会好起来的。” 马皇后点头,随后缓缓躺在床上,轻声道:“娘会的,会养好的。” 她拉着朱棡,有些郑重的嘱咐道:“你父皇心里压抑久了,若是你治好了雄英,他这股子气就会找地方撒出来……。” 马皇后是朱元璋的刀鞘,收住的就是朱元璋这把绝世宝刀的杀气。 朱棡点了点头,马皇后的意思是让她找地方给老朱撒撒气,但是不能影响到朝政。朱棡心里乐了,撒气?那可正好有个地方给老朱消消火。 …… 朱棡又去了朱雄英的殿中,朱雄英的殿内很冷清,只有几个照料他的宫女,宫女们都是从小养在宫中的,根本没有接触外人,算是皇家的附庸,忠诚于皇室,最大的年纪不过十二岁。 她们看起来很是麻利的给朱棡准备了接种牛痘的工具,而后侍奉在朱棡身侧。 “雄英。” 床头,朱棡喊道。 躺在榻上的朱雄英浑身见红,红斑已经逐渐演化成为了疮眼,并且一些皮肤破皮鼓起的地方开始流出了脓水,他的神色则是萎靡不振,面色涨红的同时五官极为痛苦。 昔日那个活泼灵动的朱雄英此时显得可怜极了。 “雄英……,雄英……。” 朱棡喊着朱雄英的名字,轻声呼唤着他的意识。 朦胧之间,朱雄英一双还算是有神的眼睛突然睁开。 他似乎很是疑惑自己眼前的人,待到定睛一看,他有些懵懂的喃喃道:“三……三叔?你……你来看……雄英了……。” 声音沙哑,极度虚弱。 他陡然眼眶泛红,小孩子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他嘴巴一瘪,发出呜呜的哭声,无比委屈的哽咽道:“三叔……,我好难受……,好难受……我脑子好痛……身上好痒……三叔……救救雄英……救救……” 朱棡的手有些停顿。 朱雄英的看着朱棡,又糊里糊涂的发出呢喃声:“雄英……想吃排骨……,想吃糖醋小排……,想吃红薯片……三叔……你什么时候……给雄英做啊……” 他似乎,还以为这是梦中。 朱棡心有些痛,这孩子,端的是实诚。 他走上前去,随后坐在床头,伸出手将朱雄英一只手拉住。 “三……。” 朱雄英懵懂的意识突然惊醒。 他意识到这不是梦! 朱棡轻笑,靠在床头:“怎么?见到我这么惊讶?” 朱雄英虚弱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笑意,但是下一秒,他神色巨变,声音沙哑到极致的嘶吼道:“三叔,出去!快出去!!” 他以一双非常虚弱的手将朱棡推开,用尽全身力气的将自己翻身,裹住被子,随后嗡声道:“我染了天花,三叔……你快出去!不能传给你……。” 只是这么几下,朱雄英便满头大汗,浑身虚弱。 朱棡看着他浑身战栗的蜷缩在被子里的样子,此时的目光无比的坚定。 他扶住朱雄英的肩膀,朱雄英浑身一颤……。 随后便听到三叔肃声道:“三叔……来救你了。” “信三叔吗?” …… 京师兴国商会办事处。 京师之地的负责人罗河笑意盈盈的坐在主位上,面对一众勋贵,丝毫没有怯场。尽管面前的高官、贵族、武勋们动动手指就能要自己的命,但罗河并不担心。 因为他的后台,很硬。 “诸位公爷、侯爷、伯爷,这牛就卖十头,十头卖完,剩下的得留给咱们商会的会长来管理,你们要买,可以,前十位出价高者得!” 罗河笑道。 郭英怒拍茶案,声音洪亮的怒骂道:“你是什么玩意,敢在我们面前说这些,你娘给你几条命了?啊?今日,把你全部的牛都交出来,少一头,我……。” 郭英正想要放放狠话,看看罗河认账不认账。 结果,罗河直接亮出了一个皇帝的手谕。 见到手谕的瞬间,刚刚还翘着二郎腿,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喝茶的勋贵们瞬间站起来,随后单膝跪下。 见皇帝手谕如朕亲临,这是规矩,别管是谁拿着的,只要是皇帝授予的,都得跪。 不过好在这跪的是皇帝,不是这个该死的商人。 罗河微微一笑,沉稳的笑道:“草民不敢妄言,只是上面有话,就十头……。” 十头? 众人一阵牙酸。 随后,一些人目光开始打量着周边的人。 常茂第一个站了起来,道:“常家取牛,也并不是只用于自家人,不如来两家人口少一些的,咱们搭伙买了算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一头牛身上上百个疮,随随便便接种个百十人还是轻松的。 勋贵们虽然不乐意出这个钱,可毕竟是自己得利,还是老老实实的掏了钱买了牛。 第447章 朱棡的归来,京师的晴天 第四百四十七章:朱棡的归来,京师的晴天 朱棡给朱雄英接种了牛痘。 包扎好伤口之后,朱棡看着朱雄英道:“雄英,你真厉害。” 朱雄英皱眉的眉头缓缓松开,嘴里的咬着的布包也缓缓吐出来,刀子在他的胳膊上划了个小口子,他硬是咬着牙没叫唤,这孩子倒是个忍耐力绝佳的少年。 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朱雄英露齿一笑,能够得到三叔的夸赞,让他内心格外的受用。 “三叔,你是怎么打败的漠北鞑子啊?” “都是兄弟们齐心协力,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杀人为卒、用人为将、而用人杀百万卒,则为帅。靠一个人如何打败万人大军?归根结底,就在这用人上。” 朱雄英听得起劲,似乎很快忘了手臂上的疼痛。 “三叔,我什么时候能像你那样,上战场打的鞑子俯首称臣?” “快了,等你病好起来就好了。” “真的?” 朱雄英有些不可置信。 从小,各个老师、夫子教的就是君子不立危墙,教的就是皇长孙应该专心于学习知识,学习治国安邦的理论,以儒家思想为主治国救民,开创太平盛世。 并且,他们还教导朱雄英,如何掌控臣子,如何制约武将。 可就是没有教朱雄英,如何带兵打仗。 如何打胜仗,强军武。 此时,听到朱棡的回答,朱雄英的内心震惊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够上战场。 朱棡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真的,我跟你保证,你好好睡一觉,外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三叔,高高兴兴的吃饭睡觉,等你好了,三叔带你去打鸟。”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朱棡暂时不能离开东宫,因为害怕天花在他的身上感染,而如今也来不及喜迎他回京了,晋王的回京,就这么平平淡淡却又汹涌迭起。 偏殿,浅浅眯了一觉的朱棡匆匆而来。 进殿之后,便看到朱元璋和太医院的刘御医都在。 朱元璋张了张嘴,想要问一问朱棡情况怎么样,不过还不等他问,朱棡便道:“父皇,雄英已经种了牛痘了,刚出了一身汗,现在睡着了。” 朱棡说的,是朱雄英的情况。 但……。 朱元璋想问的,是朱棡自己的情况。 “嗯……。” 朱元璋迫于面子,点了点头,俨然是一个严父的样子。 朱棡坐下之后,朱标也匆匆而来,还带着应天府府衙这两天的统计文书。 “感染天花的七个庄子总共有一万二千户,三万两千五百七十二丁男,其中农籍四千七百余户、军籍八千一百余户。” 这是感染区里的人口总数。 “根据面前还能够进行飞鸽传书的庄子统计,确认感染的人口,包括妇孺、老幼,已有七千余人,这次都出自凤阳府周围的三个庄子,而京师周边四个庄子,暂时没有消息。” 朱棡凝眉,问道:“地方官府只是将辖区的感染区封锁,没有及时的隔离?” 朱标摇头。 “胡闹!” 朱棡有些心痛,郑重道:“即便是辖区出现天花,也应该立即保证感染者的自身处境,将其身边人、和与其接触过的人都暂时隔离起来,避免再次传播,这可是传染病啊!” 刘御医听出了朱棡的愤怒,急忙道:“王爷,各地百姓畏天花如虎,即便是发现也会瞒而不报,生怕朝廷将其处死……。” 说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百姓愚昧,认为朝廷对待天花患者的态度就是赶尽杀绝,在这种意识下,他们自然不肯主动上报。 朱棡有些无奈,扶额道:“百姓不知,那各地的医署是做什么吃的?” 老朱……脸色逐渐难看。 洪武三年,朱元璋设立‘惠民药局’,在每个地方州府都有设立,治疗贫穷的百姓和军人,可如今过去了五年,经营不善和经费不足之下,惠民药局已经名存实亡,各地的大夫挂着惠民药局的名头,但已经快一年多没领到过朝廷的银子了。 刘御医也冷汗淋漓。 我的晋王老祖宗啊,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事,心里知道也不能随便乱说啊。 “叫你来不是说这事的,咱是让你去庄子里找找你五弟,带着人进了庄子快一旬了,还没个消息……。” 朱棡愣了下。 “老五进疫区了?” 朱元璋朱标对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朱棡顿时大喜:“那可太好了!” 老朱的拳头都捏紧了,你个小崽子……。 “父皇,老五手里有我给他的应急手册,他只要进了疫区及时处理,说不定,庄子里的天花并没有大肆扩散!” 朱元璋拳头松开。 “真的?” 他觉得有些不现实,难道只是做一些应急处理,就可以控制天花感染?怎么这么邪乎呢? “是!真的,我这就去疫区。” …… 京师人心惶惶,朱元璋心里也着急,这才洪武八年,要是天下不太平,他这个皇帝面子上过不去。 而且按照朱元璋喜欢给百姓谋福的作风,能够尽快解决天花,绝对是对老朱心脏的一针强心剂。 朱棡的归来,让京师局势逐渐开朗。 朱标负责给朱棡跑情报,买物资,调集官员,组织了一只一百多人的医疗队和数不清的物资,给他们全部接种牛痘之后,朱棡开始让牛互相感染,以确保有足够的牛痘源使用。 不过这一切自然是在秘密进行的,为了防止有人趁机牟利。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苦了那些花了三千贯买牛的大冤种了。 朱棡进入灾区的第二天便返回京师,随后在城东的城外规划了一片名为:民风医院 的地皮,并且让李景隆带着朱棡借来的六千多士兵前去开垦,搭起帐篷。 各大庄子的感染者们全部转移到了这里集中管理,未曾感染的留在庄子里继续观察。两边各安排已经种了牛痘的医者随时待命,营中还有专门的人负责每日的清洁、消毒,每个人都必须带着一种遮住口鼻的东西走动。 足足十五天,朱棡一刻不停,将这场即将闹大的天花给压了下来。 而最让朱棡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朱雄英,居然痊愈了。 而更恶心的事情发生在了勋贵们的头上。 第448章 叛变啊 第四百四十八章:叛变啊!! 四月十二,晋王朱棡以民风医院名义宣布朝廷已经彻底控制了天花,并且将此次受到感染的灾民妥善处置。 并且,委任周王朱橚为院长,御医刘泰为副院长,共同负责民风医院的事宜。民风医院隶属于太医院,但不归太医院管辖,上面能够直系下命令的,只有皇帝。 因为朱棡以兴国商会入股‘民风’的名义,使得民风医院有调配兴国商会所储存:药材、布帛、车队等等物资的权利。 也就是说,一旦遇到灾难,民风医院有权征调兴国商会当地的物资仓库。 而这个账,由国库来抹平。 “一遇大灾,时间便是重中之重!如此次应天府的天花,若是能够及时征调物资、药材、大夫来进行隔离处置,绝不可能扩散的如此严重。” “兴国商会旗下有南来北往的药材商人,他们的药材都存放在商会的仓库之中,遇到灾难,就地开仓取药,便可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午朝上,风尘仆仆从商会赶回来的朱棡参奏着自己努力换来的结果。 此事看似简单,但商会吸纳商队还是靠的诚信、踏实、省心这几点,如今除了江浙一带的商会排挤兴国商会的入侵,不愿意让兴国商会做大以外,西南、襄樊、巴蜀、西北、山西、河南山东等地都已经接受了商会的做大。 最关键的就是,商会愿意出资在各地修建储物仓,并且凡是同意加入兴国商会的,都可以以最低价格来使用,这个价格,具体根据重量、大小、以及种类区分。 并且,很低。 低到商人们垂涎三尺。 而靠着这几点,在罗河的努力下,已经换来了不小的收获。 而跟朝廷签约这个协议,兴国商会是作为的担保人和中间人。 虽然老朱很不想依靠这些商人,但是在实打实的民生面前,老朱还是觉得先暂时看看情况,若是整个能够做到老三说的这样……。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不合理。 尤其是礼部的那一批人。 “朝廷治天下本就该而亲百姓疏商贾,若是朝廷治理需要依靠商贾,那天下岂非靠着投机倒把、奸邪狡诈而谋生?这和圣人所言……。” 礼部给事中还没说完话,一旁的周王朱橚便忍不住开口。 “没有商人的药材、运力,难道要让朝廷养着成千上万的车队,囤着数不清的物资?灾难之事本就不可预测,有些地方数十年太平安定,有些地方连连受灾,朝廷哪有那么多的财力去遍地开花的预防?” 礼部给事中金瑞闭眼摇头,活脱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殿下,您错了!” “朝廷治国,便是要将民与商区别开来,昔日商君变法,抑商而重农,致使秦一统六国。宋时王文公曾言:自古驱民在诚信,一言为重百金轻。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治理天下,不可一昧量行得失,得小利而失民心,得不偿失。” 朱橚一阵无言。 他少年心性,被金瑞这老夫子这么一说教,顿时没了主意。 叫他研究研究医术,或者钻研下医学他能玩得转,可跟金瑞这种知识渊博的学者比理论,他不是对手。 他只能把目光投向朱棡。 朱棡抬头看了看朱元璋,又看了看朱标。 后者回以一个眼神。 于是乎,朱棡出列。 “给事中,账……不是这么算的?” 朱棡一句轻飘飘的话伴随着身形一起出列。 金瑞睁眼,只是扫过朱棡,随即便道:“晋王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 “本王也就随便一问,给事中也就随口一答就是。” 金瑞面色轻松,丝毫不惧,一问他所说是国政,国政之下,晋王说什么都是错的。若是亲商,那别说朝堂上面的官员们不会答应,就连朝堂之外的那些大儒学者也不会答应! 正是有了这个亲农的国政,江浙等地的作坊工厂才一直是一个可控范围,若是朝廷放开,那么短时间内,百姓不种地,不事生产,全去作坊里面务工,长此以往,物价飞涨,再多的钱,都是扯淡。 这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所以金瑞丝毫不惧。 …… “敢问给事中大人,供养随时可以救援的车队、囤积物资,钱从何来?” “靠着朝廷一年两千万的赋税?” “还是靠着给事中大人的一张脸?” “按照商会粗略的计算,一个州府建立一个仓库,所需的建造费便是一千七百贯上下,寻常的止血、消肿、风寒药材、帐篷、石灰等物资因地制宜,但就算是全部按照京师的成本来算,储备足够十万人需要的物资,需要三万多贯!” “更别提给事中大人说的车队和养的一大帮子人!” “全天下上百个州府,就算是只在大的州府安置,也是四五十个,这二百多万贯……。” “给事中大人动动嘴就说出来了。” “真当朝廷的钱,不是钱?”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惊! 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朱棡做了一件多大的事情。 节约了二百多万的贯开销,但是办的事结果是一样的! 起初,朱棡只是轻飘飘的说了这件事,他们还以为就是定个合约的事,可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这件事背后给朝廷的利益有多大。商会的物资随意挪用,而平时根本没有损耗! 这就相当于是医疗储备。 真让朝廷花钱去建仓储、养车队、那得花二百多万贯! 二百多万啊! 一只活生生的万人火枪兵啊! 朱元璋几乎是噌的站了起来。 满脸就写着俩字。 很急。 “咱认为,老三此事做得好!” 下面,李文忠声音铿锵有力,出气声都快成驴叫了,稽首大声道:“臣以为,此计可行!!” “臣等附议!” 金瑞都傻了。 他背后传来的声音是如此的巨大,如同滚滚雷声,他慌乱回头,看着背后的文官们一个个低头稽首,脑袋埋在两手里面,顿时痛心不已。 他又是跺脚,又是哀叹。 叛变啊! 这是赤果果的叛变啊! 说好的亲农抑商,说好的国政呢?怎么在区区二百万贯面前就服软了呢? 第449章 别把不好的东西带回来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别把不好的东西带回来了 人,不是都那么有原则的。 至少,老朱没有。 见到群臣附和,老朱抚须大笑,一手扶着玉石的栏杆,心情好的快起飞了。 他大笑道:“老三此事做得好啊!咱就说,咱朱家的子孙,都是有本事的!以后啊,这些事可以先跟你老子透透气,憋着心里不说,还得咱瞎操心。” 朱棡讪笑,躬身:“回父皇,儿臣也是刚从商会赶回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能干,咱赏你一条犀带,再给你府上拿点南方来的果子。” 老朱话是这么说,不过朱棡也知道,赏赐绝非就这么简单。 说完,老朱又乐滋滋的看着李文忠:“咱先前就跟都督府和兵部议过了,要在乌斯藏增设招讨使司四所、万户府四所、千户所十七所,原本这事儿遥遥无期,不过今年省了这二百多万贯,倒是可以先挪过去用用。” 乌斯藏就是西藏,洪武七年,炽盛佛宝国师遣使来朝,等同于将西藏之地拱手献给大明朝廷,朱元璋收下之后,还一直没有在乌斯藏布政,如今有了钱,自然可以把这事赶紧落到实处。 这可是自唐代以来,汉人第一次统领吐蕃旧地。 李文忠大喜,躬身附和。 “老臣必将竭心尽力,助大明朝廷统帅乌斯藏,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旁的冯胜看着郭英咬牙,有些纳闷道:“这是好事啊?你咬牙咧嘴的干啥?” 郭英恶狠狠的道:“这个王八蛋,这两句话我留着我要用的!下次我要是用了,岂不是落了他一头?” …… 朱元璋先是抚须。 面色也还能算是绷得住。 结果……。 越想越开心。 越想越得劲!! “哈哈哈!!好!好事!中书省拟旨!” 胡惟庸出列,心里也高兴的紧,因为前些日子冯胜来找到了他,而建立乌斯藏招讨司的事情,就是他跟陛下商定的! 常茂等人因为使了昏招,想要让晋王吃瘪,以至于让皇帝有些反感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皇帝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这件事,从小事上面就看得出来。 第一:朱雄英情况好转之后,朱元璋去看望了皇长孙,但并没有给常氏慰问,也没有询问常氏的情况如何。 第二:蓝玉请奏想要回京看望外甥,但朱元璋拒绝。 第三:朱元璋给了朱棡一个手谕,就是胆敢抢牛者,杀无赦。而那一纸手谕,落到了罗河手里,促成了一桩三万贯的交易。 钱不多,但恶心。 这三条下来,朱元璋明显已经对常茂等人的行为表示了不满,开始护犊子了。 冯胜寻到胡惟庸,也意识到胡惟庸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的角色,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李善长首肯的,没有李善长这个韩国公的首肯,胡惟庸不敢这么袖手旁观。 冯胜表示了自己的无辜,随后也保证以后淮西勋贵会以他胡惟庸为核心。 但胡惟庸只是摇头,淡淡道:“胡某不才!能够做到今天全是仰仗的恩师,此事恩师尚不知情,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恩师讨个不平!” 这句话说出来,倒也显得胡惟庸有情有义,懂得感恩。 事实就是,胡惟庸太善于伪装了,他这次的做法虽然卑鄙,但实际反而衬托的他有情有义。冯胜脑子转不过来,虽然聪明,又怎么想得到胡惟庸这句话还是假的。 “胡相,受教了!我这就去拜访韩国公。” 勋贵们表现了足够低的姿态,再次依仗于李善长的麾下。 而胡惟庸,也办了实事。 为了让皇帝感受到勋贵们的作用,提出了乌斯藏的布政难题。 果然,皇帝召了都督府李文忠商议此事,需用到勋贵们的时候,又到了。 “臣在。” “拟诏书,昭告天下,咱要治理西南,各地征兵……。” 有家底就是语气硬,老朱一开口就是十万军队和数不清的徭役,虽然大手脚,但这确实是治理那高山之巅需要花费的。 朱元璋也没有让那些附和的文官失望,放出了十几个官位。 这些官位,足够他们吃的满肚肥油。 武将要军队,文官要官位,这是目前大明逃不开的两个问题。 治官先治吏,现在就对官下手,太早了。 大明如今看似强盛,但总的来说还是逃不开‘皇权不下县’的弊端,地方小吏不作为,官员的命令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极有可能出现两种极端情况。 要么是,上面打屁下面响雷,没多大的问题被小吏放大化处理,致使百姓受苦。 要么阳奉阴违,不落实政策。 不管什么情况,都可能会失民心。 文武两边都高高兴兴的得了利益,朝廷才稳定,大家办事才靠谱。民风医院的事情就这么落实下来,由周王来主持,刘泰也荣升官位,从从六品的太医院提举荣升为六品提举兼医正。 朱棡又以民风医院的名义,请奏皇帝下发诏书,号召全应天府百姓等待接种牛痘。 并且伴随着民风医院的逐渐建设,会将接种的人数逐渐扩充到全国各地! 并且,是无偿。 “啥玩意?” 人群中,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朱元璋凝眉一看,问道:“武定侯,有何疑问?” 郭英连忙跟捂着腚一样低下头,摇头道:“皇爷,咱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勋贵们牙都要咬碎了。 无偿啊! 你早说无偿,我们特么买什么牛啊! 三千贯!三千贯!你知不知三千贯能买多少大同的二锅头了。 你知不知道三千贯,能在醉梦楼点最好的花魁点特娘的一年!一年!!多少个腰子能顶一年啊? 结果,三千贯就买了头病牛。 勋贵们想吐血。 但……不敢说啊。 晋王如今是大功臣,背后的皇爷还无条件的支持,人家才是炽手可热的那个。 得,哑巴亏,往肚子里咽! 朝会散了之后,朱棡终于能回晋王府了。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进王府的时候,徐妙云已经带着人在门口候着,还让朱棡跨个火盆,洗洗晦气。 徐妙云拿着掸子在朱棡伸手打了打,那样子就跟刚从里面出来一样。 “娘子,没必要……。” 徐妙云的肚子微微显怀了,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大方优雅,略施粉黛的一张魇面笑意盈盈的笑道:“这也是规矩,夫君长时间不回府,若是将那些不好的东西带进府里就不好了,驱驱晦气也好。” 这话说得。 朱棡揉了揉鼻子。 感觉……,这位美娇娘意有所指啊。 第450章 毕竟是自家人 第四百五十章:毕竟是自家人 朱棡进了王府,一切还是照旧。 管事老李带着家里的家眷跟仆从在堂屋下的院子里排列着,见到朱棡进来,众人纷纷躬身稽首。 “王爷,两年了,您终于回来了。” 管事激动的道。 朱棡一一安抚之后轻声道:“不必因本王回京就紧张,府内一切照旧,听从王妃的安排。” “是。” 进了堂屋,堂中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徐妙云紧跟在他身侧,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正堂。 坐在主位上,朱棡缓缓出了一口气。 看着身上的锦衣华服,娟秀游龙,望着高大耸立,精美尊贵的王府,他内心涌现出一丝丝的疲惫。虽说前一世的生活并不比如今在大明要好受多少,但到底是身份不一样了。 身为王爷,朱棡似乎习惯了那种作为众人目光所集中的点。 山西、哈密这两个地方的经历也让他不得分神,如今回到京师,朱棡想缓一缓。 “夫君。” 徐妙云握住朱棡的手。 “嗯?” “你累了。” 徐妙云轻声道。 朱棡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或许有一些,不过现在还不能停下来。” 王府里举行着大扫除,不过朱棡觉得少了些什么。 夫妻连携站在堂屋屋檐下,看着府里来来往往的人,朱棡轻声问道:“府里没了妙锦叽叽喳喳的,倒是少了几分生气。” 徐妙云偏头,似笑非笑的问道:“夫君觉得妙锦叽叽喳喳的?” “嗯,跟小喜鹊似的。”朱棡还没察觉到媳妇的异样。 徐妙云也跟随朱棡的目光看出去,看到王府院子里的两棵桃花树都发了芽,轻声喃喃道:“是呢,也不知道妙锦在大同过的怎么样。” “怎么想着把她留下来照看商会的事?她还那么小……。” “夫君心疼了?” 朱棡愣住。 转头看到徐妙云那柔和的眼神,似乎做不得假。 “毕竟是小姨子……。” “是她自己要留下来的,说商会要个自家人打理。” 朱棡只觉额间冷汗有些止不住了。 徐妙云的语气简直平静极了,还带着温柔的语调,十分轻缓的道:“夫君若是觉得妙锦受了苦,便把她接回来便是,妾身也不愿意她在那边。” 不是为了小姨子这事生气? 朱棡微微凝眉:“娘子是什么意思……。” “女儿家大了,心思藏不住了。”徐妙云摇头。 徐妙云没有继续往下说,却给朱棡的内心增添了几分愁绪。 想着怎么找个理由把徐妙锦给接回来。 但这个理由,不好找。 徐达毕竟在那边。 王府似乎一切照旧,倒是不少人前来拜访朱棡,其中就有如今的宁国公扩廓。 海别回了宁国公府,这些时日一直待在国公府没有过来。 朱棡见到扩廓的时候,他依然完全是一副汉人的打扮。 “还是南方的水土养人啊,宁国公长居两年,如今看起来可是滋润了不少。”朱棡轻笑,给扩廓斟茶。 扩廓的汉话很有进步,面色淡然道:“心中无忧事,自然是乐得清闲。” “哦?怎么说?” “昔日大元的臣民如今臣服于大明治下,看到他们能够有一份好的生活,我倒是……怀疑起昔日的初衷了。” 说这话的时候,扩廓有一丝自检自讨般的悔意。 这两年他在京师见到了很多,时常也骑着马在京师周边闲逛,看看打鱼人的渔歌晚唱,看看庄户们的面朝黄土背朝天。 都是百姓啊。 “看着百姓们的身影,我发现我看的高了,昔日和大明为敌,我总是将两族的仇怨带给子民们,让他们憎恨,让他们如狼似虎的南下杀戮。” “可现在,我后悔了。” “抛下统治者的情绪,或许……,百姓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仇怨。” 朱棡听出了扩廓的意思,轻声道:“您能看明白这些,我很欣慰,但还是希望公爷不要抛弃了作为人的血性。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公爷不妨想想,如今大明能够统治草原,也是靠着自身血性打下来的。” “有时候,实力才是迫使敌人从善的根本!” “尊严,只存在于剑锋。真理,只在于大炮射程之内!” 一杯茶水稳稳当当的停在扩廓的面前。 晃悠的茶水映照着朱棡那平静而又坚定的面孔。 扩廓缓缓端起茶水,一口饮尽。 “受教了。” 扩廓可不能当摆子啊! 就他这身板,好好养着怎么说也能再带兵打几年啊! 两人再次落座,扩廓询问道:“下一步王爷打算如何?漠北百万民众,若是全部按照漠南的处置方法,很难保证牧民们的存活。” 朱棡道:“分段式建立城镇,以冬夏两季牧场来保证牧民们的生活根本,以如今大同的物资,供养百万牧民的生活保证不是问题。” “小福儿!” 一个小脑袋在门口伸了进来,一个有着圆乎乎包子脸的小丫头急忙应了一声:“诶,王爷,我在呢。” “把去书房,把书架上第三排第二个盒子取来,从里面往门口数,别数错了。” “哦?噢噢噢,这就去。” 夏福急忙慌乱的缩回去,左右见着没人,连忙把嘴边的糕点碎屑给擦掉,然后有些懊恼的喃喃道:“完了完了……,这回惨了。” 给王爷做贴身丫鬟,还被逮到偷吃,这回惨了! “你倒是好兴致。” 扩廓淡笑道。 “哈哈,公爷这话说得,好像公爷府上那几个小妾是闹着玩的一样。” 扩廓微微一怔,随后尴尬的抚须大笑起来。 男人嘛,谁不知道谁啊! 大明初期,天下男丁战死太多,女人数量基数庞大,男人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在这个女人势弱的年代,能够出两个徐妙云、邓芳这样的女强人纯粹是极个别。 家庭因素,性格因素,缺一不可。 不多时,小福儿把东西取了回来。 里面是铁铉写的‘治漠北条事十疏’,还有一封讲解近来漠南治理现状的信笺。 上面写的是如今漠南民众的生活现状。 大致趋于三个方向,吃住、经济、教育。 第451章 暴利 第四百五十一章:暴利! 漠南不缺牛羊,而如今有了源源不断的茶叶之后,牧民们的饮食要健康了不少,一般就是以煮的牛羊肉、和加满作料的咸奶茶为主。 朱棡刚去漠南的时候吃过一段时间,实在是吃不惯。 那玩意就是以奶作为原料,加热之后加入盐,里面还会伴有黄油、奶皮子、炒米等等作料,说是奶茶,其实更像是奶糊。 在草原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可一日无饭,不可一日无茶。 而这个茶,就是奶茶。 用奶和茶叶熬煮而成,看似简单,但实则搭配的天衣无缝,补充足够营养的同时,茶叶能够起解腻、排油的功效。 曾经的草原上牧民大多是游牧,各部族之间没有交易市场,很多时候会遇到强大的部落抢占小部落牛羊的事情,而如今,在集宁府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最大的交易市场,以及最精良的火枪兵护卫。 而随着水泥路逐渐贯通,以往从大同到集宁要三天时间,如今只需要一天半! 近一半时间的缩短,让商人们看到了实打实的好处。 并且沿路还设有车马驿,商队运行非常方便,所以在吃的方面,根本就不用担心。 在说经济。 经济如今分为两个方向,第一是被燕王征调去修路的几千劳力,每天管饭,还有工资,这一类都是征调的在漠南没有资产的牧民,他们没有牛羊,所以只能将自己分到的草场出租出去,以劳力在朝廷这里赚钱来购买羊羔和牛犊。 而分的草场,朝廷是前三年不收税,而后每年征收养殖牛羊十三分之一的土地税。 管理部门还成立了培育草籽的部门,负责向牧民出售草籽。 以及出售给牧民各种农具、车具。 最后便是教育。 这是整个漠南治理的核心,也是目前来说进展最不顺利的一个。 集宁府所建造的学府,为‘民新学府’,有一千二百多个牧民的孩子,最先遇到的问题,便是没有那么多的老师会蒙古语,并且吴伯宗作为漠南教谕,他所秉承的新学并没有生根发芽。 教师的稀缺,以及理念的差别,让教育的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但就是这么困难的时刻。 燕王朱棣站出来了。 燕王朱棣在保定大肆定罪,将保定周边,甚至是临府的大户全部打了一遍!当地的士绅本就不是什么富裕人家,顶多是一些有钱有地的小地主,结果被朱棣这么一打,最后的油水都被榨干了。 一百多个士绅府上大肆抓捕教书先生,全部送去漠南。 美名其曰给朝廷当教谕,但实际上跟流放没什么区别。 扩廓看完这个,嘴角有些抽抽。 “这位燕王殿下……倒是真性情。” 朱棡也闻声一笑:“若是他做事按照常理,那他也就不是老四了。” …… “王爷,王爷!来消息了!” 保定府,新建成的府邸里,朱棣收的小弟胡二麻子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朱棣正在堂中一一对照着海防图布置兵力,胡二麻子一进门,顿时吓得朱棣手一抖,随后舆图撕裂,发出撕拉一声。 “你特娘的裤裆塞炸弹了?” 朱棣怒道。 胡二麻子顿时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有些怯怯道:“王爷,那边儿有消息了!带回来了高丽王室的手书。” 朱棣闻声,瞬间面色一变。 原本还生气的脸瞬间大笑起来。 “真的?哈哈哈!老胡啊,本王就知道你的弟兄们是特娘的人才啊!” “没枉我留你一命!” 朱棣刚到保定的时候,白洋淀水匪猖獗,当地官府一点办法没有。来往渔船、商船都被水匪劫掠,官府出动兵力剿灭,水匪立马就窝在芦苇荡里不出来,束手无策之下,只能把这个问题推给刚刚上位的朱棣。 朱棣一听。 好家伙,匪患这么严重? 还敢抢百姓的船只? 于是乎带着自己带来的人就去剿匪。 水匪头子胡二麻子以前是元庭的将军,在打仗方面很有研究,朱棣来往三次都被胡二麻子给躲掉了。他还写信嘲讽朱棣,说朱棣就这么两把刷子。 结果……。 当朱棣从大同拉来五门‘万人敌’的时候,事情,似乎发生了一些小变化。 不到一天,胡二麻子引以为傲的水寨被强行炮轰成了渣滓,六百多弟兄被打的一点脾气没有。 只见明军开着炮舰,甲板上假设着大炮,船只一边走,上面的大炮一边对着芦苇荡里面炮轰。 不到三天,胡二麻子降了。 不降不行啊。 这特娘的燕王不讲武德啊。 于是乎,这六百多精通水性,可以称之为水猴子的土匪,就成了朱棣的手下,参与到了朱棣的新港建设和船队之中。 不到两个月,由大型的货船改成的炮舰就成型了。 朱棣马不停蹄的让人去高丽,传递他燕王的手书。 根据朱棡之前所定下的具体事宜,朱棣入驻保定可以分为三步。 第一:修建港口,建造船只,和高丽王室取得联系,以‘朝贡’为由两边互通货物,打通黄海渤海这个关键的贸易闸口,同时也用水路撬开东北的屏障。 第二:肃清海域,断绝山东半岛某个大家族私底下走私货物,和东倭之间的密切来往。 第三:收集情报,安插人手,若是能够在高丽腹地安插一只奇兵是最好不过的。 如今,第一步已经初见成效。 大明朝政是明文规定不允许海上行商的,这个条令的漏洞就在于每年朝贡,各国都会派遣使者前来送上贡品,而也只有‘朝贡’,才能作为合适的借口。 就算是大臣们发出质疑,朱元璋也能搪塞过去。 要是还不服,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高丽王室自然欢迎大明和他们通商,毕竟他们也缺少很多物资,尤其是布帛和瓷器,更是稀缺。他们土地面积狭小,无法养牛牧羊,种植作物,养蚕种桑,所以很缺织物。而土地的局限性,又让他们对瓷器的缺口很大。 在高丽,贵族们这些年都以明廷还礼的那些精美瓷器作为上层社会的硬通货。 而一件在江南价值不过三四十文钱的瓷器运到高丽,可以换取白银一两! 瓷器越大,价格就更高。 一件景德镇窑口出产的碗装青花瓷,在高丽可以达到十两银子的天价。 而一件瓷瓶,价格更是可以达到七十两! 暴利!这特娘的才是暴利!! 第452章 出殡、收徒 第四百五十二章:出殡、收徒 高丽王室的回答让朱棣精神大振。 看着高丽王王颛的手书,朱棣心情大好,乐呵道:“这高丽王是懂经商的,一听说本王要跟他们通商,立马就把通关的文牒和船只都给备好了!这下好了,连船只都不用造了。” 朱棣一想着三哥答应自己的海军,一想到几十艘炮舰并排在一起,军旗迎风招展,大炮虎虎生威的情景,自己则是拿着号令全军的宝剑站在甲板上,指挥舰队进攻,哇靠!简直爽翻了! 爽的腿都夹紧了。 “快快!顺子人呢?” “王爷,小的在。” 暂时被委任为朱棣麾下行商负责人的陈顺从一旁的书案边站起来。 “快,通知商会那边,给本王准备四千件瓷碗,三百件瓷瓶。蜀锦三百匹、云锦一百匹!另外还要一百套精装的二锅头典藏版!” “三天之内,能不能搞到?”朱棣热情似火的拉着陈顺问道。 陈顺这两年已经变得很沉稳,听到朱棣的询问,低头粗略的计算,随后点头道:“若是道路通畅,两天之内不是问题。” “好!现在就去办!” 朱棣准备了满当当的两船货物,陈顺还顺道送来了一千块半斤装的茶砖,品相一般,不过对于高丽那边来说够用了,毕竟那边喝得起好茶的人不多。 船队在新建还不足一半的新港港口入海。 而胡二麻子则是作为船队的船长,让人惊喜的是胡二麻子虽然是水匪,可在海上航行居然有着不俗的经验,此去高丽是有海图傍身的,所以难度不大,来回一个月也就完工了。 海图在海上航行是极为重要的,从新港到高丽首府开城这这一条海路虽然直线才一千二百里,可一路的礁石暗潮还是需要躲避,有了海图,胡二麻子可以说是充满信心。 朱棣倒是好奇胡二麻子为什么对航海也有研究。 胡二麻子无奈道:“王爷,实不相瞒,小的祖上三代都是近海的渔民,到了小的亲爹这一辈,元人要征兵,我爹就带着小的躲进了白洋淀,可后来一听说元人给当兵的发的钱不少,小的就去跑了碰运气,结果打了两三年,官位蹭蹭往上涨,这钱一分钱没捞着,所以……。” 朱棣点了点头,摆手道:“明儿个就出发了,你赶紧准备准备,这次这个开门红可看你了!” “嘿嘿,你放心王爷,咱老胡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办事贼特娘的地道!” 胡二麻子浑身就透露着一种粗鲁和粗鄙。 不过这样的人,倒是跟朱棣有着共同语言。 …… 京师,今日是楚力的骨灰出殡的日子。 “本该早点入土为安的,但想着老二跟您的知遇之恩,他出殡的日子,您该在的。” 楚家府邸的院子里,一片缟素,赵武将点燃的香恭谨的递交到朱棡手中。 “那是老二的儿子?” 朱棡转头看着跪在灵位前的少年。 “嗯,今年十四。是个心性坚韧的人,王爷,让他进浮屠营的,卑职一定好好教……。”赵武有些迫切的道。 朱棡将香稽首在额头上,对着楚力的牌位拜了三拜。 一边插香一边道:“你有几分本事你自己不清楚?你教他?” 赵武挠头,脸色有些臊皮。 确实,他赵武要是当初没遇到殿下,如今还是个混吃等死的兵痞,说不定死在漠北也不一样。 朱棡叹道:“我是很不愿让他从军的,稍有不慎,老二怕是要绝后。” “这……。” 赵武有些怔住。 是啊,自己就算是再想他参军,可也不能让老二这一家子绝后啊。 一想到这,赵武为难了。 他有些无奈的转头去看着楚兵,这个稚嫩的少年,有着非同一般的心形,多好的苗子啊! 楚兵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朱棡面前,对着朱棡跪了下去。 “什么意思?” 朱棡笑意盈盈的问道。 楚兵匍匐在地,声音沉重道:“王爷,请让小的参军!” “会死。” “人……本来就会死。” 朱棡叹了口气:“你爹死在我面前,我很愧疚他,让你参军,把你们一家子往火坑里送,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 “王爷!”楚兵咬牙,脸上满是刚硬,声音镇定的道:“子承父业,乃伦理纲常,更何况我家本就为军籍,岂能因为如今追封了爵位,就因贵枉法,这不和规矩!” “真这么想参军?” 朱棡问道。 赵武这时候也帮腔:“王爷,这小子就是天生当兵的料,从小力大,做事也板正,若是不参军,太可惜了!培养十几年,我大明绝对又多一员悍将!” 这个评价很高了。 楚兵的出身太低,只是军籍之下的子嗣,若是楚力没有立功,他成了年就会参军,继承他父亲的盔甲和职位。 总之,明朝的军户制度,是十分严苛的。 赵武能够这样评价他,已经对他期望很高,一百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里面,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将领。 朱棡再次问道:“仅此而已?” 见两人神色有些愣神,朱棡叹了口气。 “若是楚力的儿子只是做一个悍将,那便是埋没了自己父亲的威名。我答应了你父亲,照顾好你,从此你称我一声恩师,我便……护你一世周全。” “孩子!” 赵武突然激动的大喊一声。 楚兵小脸儿呆滞的抬头。 赵武俯身扶着他的双肩,激动道:“孩子,你一步登天了!愣着干啥,快磕头啊!” 就这样,在楚力的灵位前,楚兵俯身三叩九拜,称了朱棡为一声……恩师。 朱棡负手,伸手在他的头顶抚摸了一下。 “老师……。” “嗯。” “搬去王府,本王把能够教你的,都教给你。”朱棡轻声道。 楚兵点头,面色沉稳。 这个小家伙,明明手指尖都已经紧张的在颤抖了,可偏偏脸上还是做这一副沉稳的样子。倒是个有趣的人。 楚力的出殡并没有风光大葬,除了楚家的乡亲们,就只有浮屠营的兄弟们前来。 一代武烈侯,虽是追封的,却也足以载入史册。 楚神威,楚力。 一个简单却又不平凡的名字。 即便是在晋王的光辉下,却也显得那么的耀眼。 只不过让人惋惜的是,他崛起如烈日,陨落的却也如同星辰。 “孝子贤孙嘞!!!” “跪!!” 第453章 金华浦江,郑氏 第四百五十三章:金华浦江,郑氏 楚兵搬入晋王府守孝,如今朱棡的身份是他的老师,在老师家中守孝倒也不算僭越。 朱棡召集了自己的一众人手,对如今兴国商会进行了一个彻底的清查。 最后发现,兴国商会……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 大到,有些无法单一的去掌控了。 再也不是仅仅一个‘朱云香坊’或者炼铁炼钢就可以概括的了。 几乎天下每一种行业,兴国商会都有一定的占比。 影响最大的就是河南、山西、江西、陕西这些地方,这些地方的商贸发达,道路通畅,而兴国商会所涵盖的行业占比最大的就是:生铁、牛羊、酒水、羊绒、香皂、水泥六个大类。 这几个大类,兴国商会占据绝对的占比,想要倒卖这几个东西,绝对不可能跳的开兴国商会。 其余的食盐、香料、果脯是被西北占据着。 瓷器、茶叶、织物是被江浙所占据。 而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兴国商会所占据的六类里面,除了牛羊以外,几乎都是自己开创的商品种类,兴国商会拥有着自主开发商品的能力!这就让那些江浙的商会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虽然茶叶瓷器经久不衰,可到底还是扛不住兴国商会这来势汹汹的进攻啊。 商品种类的繁多,必然会让消费者在眼花缭乱里面挑花眼,而种类越多,兴国的话语权就越多,到时候要是让兴国商会抢占到全天下的商权,他们还有活路? 而朱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今天开始,商会暂时停止扩张,开始整顿每个分会的账目,以及清算各个合作商队的款项,欠的补上,没收的收一收,今年暂时不做任何扩张。” “另外将每个分会职位细化,让他们各自进行自己所在职位的培训班培训,必须每个人达到该有的职位水准才能上岗。” “诸位,如今商会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涉猎到了诸多寻常商会不能涉猎到的东西,将来兴国或许会散,但分会必须保证自主运转的权能,若是兴国真的把天下商路控制了,兴国不转了,天下……会乱!” 朱棡没有危言耸听。 在去年一年的总报表上,光是兴国商会分会大同牛羊买卖关口的羊出关量就达到了一百七十多万头羊,这其中还没算朝廷从里面购买给一些地区百姓扶贫的。 而一百七十万头羊,每一头羊收三十分一的关税,所收取的钱财也在六万贯上下。 而这只是关税。 也就是朝廷提供给他们交易场所,市场公正,就能收取的。 这个数目看似不大。 但意义重大! 关税,是商税,却又不是商税。 因为他没有明确从商人身上收取税收,不算是给商人抬高身份地位。 当然,这并不足以证明兴国的实力。 那就再看一个数据。 年尾最后两个月,商会推出了一款名为‘二锅头典藏版’的酒,专门针对送礼和宴请,并且每人限购三套,还赠送一套精美无比的琉璃盏,杯子小而精致,晶莹剔透,尽显尊荣华贵。 并且,在一些显眼的地方,还用彩色的颜料绘画了广告词。 这些暂时不表。 就说个数量。 三千八百九十二套! 一套成本七贯钱,大部分是在那套琉璃杯上,酒水不值钱。 而售价,九十八贯! 不打折! 纯利润。 三十八万贯。 当看到这个三十八万的时候,朱棡都惊了一下。随后询问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结果是王妃徐妙云和周仁商量之后出的。 人才啊。 朱棡叹了口气。 去年一年,商会经手的总流水一千三百九十二万贯,利润一百七十万,抛去必要的开支,还剩下一百二十多万。 回想自己之前在山西刚发家的时候为了七十万抄家那些世候,朱棡就一阵苦笑。 人家家族辛辛苦苦藏了几十年才几十万。 结果到了兴国商会这,不到两年,成了一百七十万! 钱生钱,果然名不虚传。 但,摊子大了,得找个兜底的东西。 此时兴国商会就一个脑袋大,下半身小的巨人,脑袋巨大,代表着经手的流水账目,而下半身小,则是说明商会很容易被人掐住喉咙。 比如……,道路! …… 想到这一点的,不只是朱棡。 在远在浙江的金华府,亦有人已经注视到了兴国商会这个庞然大物。 金华浦江郑家。 被浙人称之为江南第一家。 从北宋崇和年起,就一直是金华府第一的大家族,而经过了几个朝代的沉沦,郑家可谓是经久不衰!并且一直繁荣昌盛。 郑家之所以这么厉害,除了有钱,还因为他们是元末以来的江南地方宗族重要代表,并且在浙江这个地方有着非比寻常的政治文化统治力。 如宋濂、陶凯这样的名士,都跟郑家渊源不浅。 郑家在文化方面可谓是源远流长,家中藏书万卷,其中还有很多是连皇宫书库都不曾收录的文献,即便是那些翰林学士想要拜读,也需通过郑家宗族会议的通过。 但就是这么牛叉的郑家,如今也感到了一阵阵压力。 “已经是个庞然大物了。” 宗族会议上,郑家家主郑辉嗣杵着拐杖,声音有些严厉的怒吼道。 他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堂下三四十个子孙,看着他们那躲闪、不屑、淫邪的眼神,郑辉嗣心里一阵无力。家族之中直系之中除了幼子郑文录之外不堪重用,可郑文录乃是庶子,虽是直系,却不算是嫡系。 郑辉嗣有意让他继承,可家族宗亲并不答应。 他们只喜欢给他们带来实打实利益的老大郑文同。 “兴国商会如今占据了半壁商路,难道你们还看不见吗?”郑辉嗣质问道。 大儿子郑文同毫不在乎,只是淡淡道:“爹,别人是朝廷性质的商会,如今不入江浙,说明愿意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卖咱们的东西,又不招惹他们,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 郑辉嗣一阵暴怒。 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说的是人话? 你卖的那是什么? 那是走私!是资敌!私自开矿冶铁卖给海外的倭人,换取他们的银矿原石,烧制之后变成了银子。钱是来得快,可脑袋也掉得快! 第454章 朝廷穷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朝廷穷了 但郑文同可不在乎这个。 他是嫡长子,怎么说都是该继承家族产业的第一继承人,而他也确实是那种会哭的孩子,从小就把家族里的族亲哄得很好,长大后给家族管理沿海的商队,私底下干着走私的活计。 明初严禁海商,并且立下严苛的律法。 但作为郑家的长子,郑文同并不当一回事,依旧和那些在近海里面游荡的倭国浪人之间进行交易。郑文同在家族产业的地盘上开矿冶铁,并且购买大量的茶叶瓷器和倭人交易,以此来换取大量的白银。 而这些钱,相当大的一部分是进了家族族亲的手里。 郑家宗族超过一千三百多人,算上仆役、长工、佃户超过两万多人。 并且郑家在大明又是政治家族,为浙东士绅的代表,郑文同从小就把金华这块地方当做是自家的看待,从来都不认为这是朝廷的天下。 郑辉嗣劝解了很久,但依旧没有半点作用。 如今朝廷在沿海布防的态势已经越发明显,在江浙沿海所布置的海宁、临山、观海、昌国、海门、盘石、金乡七个卫所已经成型,将整个沿海岸线几乎全部封锁,继续和倭国私下通商,怕是会让朝廷震怒。 郑辉嗣不是傻子,不会去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他想保住郑家这一大家子的命! “文同,你这是忤逆!” 郑辉嗣怒道。 郑文同抬头,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恼怒道:“爹,咱们现在一年挣得都比以前十年多,元人走了,朱明皇庭也需要我们给他站台,他自诩是光复唐宋……。” “住口!” 郑辉嗣气的脑袋都要炸了。 要翻天,要翻天!! 无法无天啊! 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这要是被皇帝知道的,他郑家被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当初朱元璋北上伐元喊得口号是: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而朱元璋起兵一直喊的旗号则是: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这两个口号,都逃不开一个道理,就是朱元璋光复的是大宋的天下。 虽然老朱看不起赵宋王朝那卑躬屈膝的作风,可在乱世之中,只有这个口号是最能拉拢人才的。毕竟赵宋王朝在南方有着一百多年的统治,算上北宋,也有着二百多年的国祚,至少,汉人是认的。 而郑文同之所以说这个,就是因为朱元璋没办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举起屠刀。 宋朝,是最尊重士大夫的。 你既然光复的是大宋的天下,那我乖乖当百姓,你总不能杀了我?我有点地、有点钱,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抢我? 有恃无恐,就是如此。 而历史上,也确实是如此。 直到朱明灭亡,沿海等地的富户们照样逍遥自在,即便是面对清人的铁蹄,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而后,这些士绅们渐渐转型,成为集当地特色在身的商会。 如,晋商、浙商、徽商等等。 这场家族会以不欢而散,而这也是不意外的结果。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族老们不会让老族长干涉沿海的生意的。 郑辉嗣黯然的回到后院,找来自己的小儿子郑文录。 “父亲。” “文录,爹知道你不愿意接手家里这个烂摊子,但今时不同往日啊,朱明皇权之下,绝不可能出现像唐朝那样的千年氏族,咱们郑家要保命,必须要正经行商。” “你大哥一意孤行,继续这样下去,朝廷的刀很快就落到咱们头上了。你就当……救救自己,救救你爹娘……。” 郑辉嗣也是无可奈何到了极致。 外人信不过,家里人不愿意管,小儿子热衷于寄情山水,名山古迹,这些年走遍了很多地方,很少顾忌家里的事。 但郑辉嗣知道,他的这个儿子绝不是平庸之辈。 郑文录低下头,沉默了许久,问道:“爹要我……怎么做?” “保住命,钱财可散!” …… 商会的扩大让朱棡心情有些沉重,他隐隐觉得这个玩意已经有些握不住了。 他怕的不是朱元璋知道了会怎么样,哪怕就是全部收归朝廷,他也无所谓,只要好好经营,商会并不会危害大明,反而会给大明带来非同一般的收益。 但,这个东西总归是需要人掌控的! 要是将来某一天,这个位置落到了如胡惟庸这样的人手里……。 朱棡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中原,他在中原待得时间,就是徐妙云生产之后。或者是,兴国暴露在世人面前的时候! 修路! 这是朱棡下一步的核心。 十年内,必须贯通主干道。 而在十年内,还需要寻找一个能够代替道路的东西来撑住兴国的底子。 “李九江还没来?” 朱棡问道管事。 管事老李愣了下,随后道:“小公爷还没来。” 朱棡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书房。 不多时,李景隆来了。 还是那个贱兮兮的笑容,挂着一丝邪笑,看起来有几分邪魅,不过这厮生的倒是个浓眉大眼,看起来颇有几分帅气非凡。 “查的如何?” “两成半上下,遇到老船,得有三成!这各地运进京师的漕粮,也分产地跟干湿程度,有的地方陈谷交上来,自然要干燥一些,但也有地方的谷子湿,一遇到梅雨天气就会发霉腐烂。” “这么说,这漕粮的损失能够达到三成了?” “大差不差。”李景隆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书案上西域送来的葡萄干,抓了一把揣兜里。 朱棡让他去查了各地漕粮进京的损耗。 一千斤谷子送南方运往京师,路上的损耗能够达到两三成上下,也就是剩下个七八百斤,这个损失算是很巨大了。河运是大明国政下的‘正载’,比起费人费力的陆运,漕运要方便快捷很多。 南方地区水域发达,船只众多,所以各地收的粮一般都是通过漕运运往京师的粮仓。 而据朱棡所知,去年的漕运,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去年国库开销巨大,朱棡把漠北打下来,虽然打下来没花多少钱,可治理花了不下于三百多万贯,加上云南、乌斯藏、东南沿海布防,去年在军政上的开销已经超的不能再超了。 总之,朝廷,穷了! 所以,今年南方河道的维护费用,出不起了! 第455章 朱雄英心里的刺痛 第四百五十五章:朱雄英心里的刺痛 朱棡本打算钓会鱼,反正他目前赋闲,也没什么太值得他操心的事。 唯一需要关注的,或许就是商会新人员的培养方面。 “殿下,周王殿下拜见。” 管事拿着朱橚的拜帖前来。 朱棡翻了个白眼:“那还愣着干啥?请啊!” 不多时,见到了朱橚。 “怎么,不在府上钻研你的医术,跑来我这,有事儿求三哥?”朱棡笑意盈盈的看着朱橚从廊桥走过来,少年步伐沉稳,目光虽有几分桀骜,但在哥哥面前还算是恭敬。 “三哥。” 朱橚稽首,随后在朱棡示意下找了个小凳子坐着,看朱棡在湖边钓鱼。 “三哥,为什么你这么喜欢钓鱼?”朱橚问道。 “静心。” 朱棡笑道。 朱橚不解。 有些天真的看着朱棡问道:“可三哥在集宁的时候,一天不上鱼,不也是气的让人截了河,把水放干了吗?” 朱棡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五啊老五,做人不能这么实诚啊! “有啥事,说。”朱棡黑着脸道。 “是这样的三哥,弟弟想问问三哥,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受灾的村子重新繁荣起来,这一次的天花弟弟进去灾区的时间太迟,有一个庄子里死了三百多户,男丁也死了七八百个,家里基本上就剩下一些老幼,他们行动不便……。” 朱棡沉吟:“庄子里土地情况如何?” “土地很多,但大多无力耕种。” “这样啊,那就不是问题了,你去灾区统计统计土地有多少,你报给老罗,我让老罗去办,另外你要给百姓们说清楚,朝廷不是征用他们的土地,而是帮他们脱贫。一年之内,若是没有效果,朝廷会弥补他们粮食。” 看得出来,朱橚很想做好这件事。 见朱橚从怀中掏出纸币认真的书写,朱棡叹了口气问道:“老五,你为什么想帮他们?” 朱橚停笔,抬头疑惑道:“他们难道不值得帮吗?” 朱棡也愣住。 这小子,倒出问题考他哥来了! “可怜?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朱橚缓缓放下手里的笔,思索良久,他坚定且认真的道:“我刚刚进灾区的时候,我本以为情况会很严重!因为在这样的病面前,任何人的心神都会被摧毁。” “可当我进去了,我发现我错了。百姓们自发隔离,那些感染了天花的男人们为了不感染给家人,不肯回家,而是待在庄子外,忍受着寒冬腊月的摧残。等到我赶到的时候,又好几百人已经活生生冻死在了那里。而庄子的老弱,一个感染的都没有。” “弟弟觉得,他们可敬!” 朱棡也凝眉:“只有男人们感染?” “是。” “唐乐!” 朱棡对着房顶上喊了一声。 下一秒,一个脑袋就露了出来。 “王爷,卑职在。” “问问青眼,查的怎么样了,给他个信息,庄子里感染天花最先都是从丁男开始的,看看是不是一起干活感染或者什么原因,另外要严查是不是有外来的番邦人!尤其是色目人。” “是。” 朱橚不解,问道:“为何要查色目人?” 朱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得道:“你去查一查历朝历代感染天花的根源,会发现天花并不源于中原,而是一种从天竺带来的病,而中原几十年没有天花暴乱,这一次却好似遍地开花一样!” “老五啊,你醉心于医学,却也须知,规律才是科学的本质。” “什么是科学?” 朱棡没回答。 只是道:“回去,你哥我困了。” 朱橚走了没多久,府里又来了个小祖宗。 “三叔!三叔!!” “三哥!!” 朱雄英带着老十二朱柏风风火火的冲进府门,身后跟着十几个宦官屁滚尿流的跟着跑,可怜穿着宫袍的太监是跑也跑不快,迈也迈不开,跑几步就跟狗刨一样往前窜几步,看起来很是滑稽。 而朱雄英和朱柏一来,王府顿时也热闹了。 徐妙云出来迎接朱雄英和朱柏,毕竟一个是皇长孙,一个皇十二子。论亲戚,又是大侄子跟小叔子。 诶?怎么这也有个大侄子。 “雪……喜儿,去膳房取一些糖醋排骨,另外让老周装两盅鸡汤。” 徐妙云本想喊身后的李凝雪,但最后还是喊了春喜。 她对这个漂亮的过了头的丫鬟,不……应该是圣教圣女,一直存疑。 “三婶,表弟什么时候才出世啊?我都想着怎么跟他玩了。” “对啊三嫂,小侄儿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问道。 徐妙云轻笑,脸上洋溢着母性十足的笑容,她柔声道:“他还没长健壮呢,等他长得健壮了,会出来的。” 说起来,徐妙云已经怀了八个月了。 如今肚子已经鼓得圆圆的,朱棡为了安全,晚上都只能哄着徐妙云睡着之后自己去偏房睡,晚上还得听着动静,但凡徐妙云有点不舒服,立马得起来哄着。 所以,小厨房里时常得备着她喜欢吃的东西,不管是甜的、酸的、辛辣的,都必须要准备的有,孕妇吃不到想吃的东西,一下子就能委屈的掉泪珠子。 晋王府的好吃的好玩的很多,后院还养了一只蜀地上贡的食铁兽,黑白相间,圆鼓鼓的看起来憨态可掬。只不过送来之前就被人剪了指甲和牙齿,朱棡养着它也是因为皇宫的牲口房环境太差,这么可爱的国宝,自然不能跟那些糙牲口一起圈养。 “糖豆,糖豆,快爬过来,我这有笋子。” 朱雄英拿着鲜嫩的笋子招呼着食铁兽,看着食铁兽一点点爬过来,在即将吃到笋子的时候,一下子将笋子给丢飞出去。 “熊孩子,笋都让你夺完了!” 朱棡气呼呼的道。 徐妙云掩唇:“夫君还是注意些,雄英毕竟是……。” “我自己大侄子说说咋了。”朱棡哼了一下。 还不是皇太孙呢! 当然,朱棡也只是说着玩的。 朱雄英和朱柏在王府闹腾了许久,而后在一间小院子遇到了坐在院子里静心认字的楚兵。 见到楚兵的第一眼,朱雄英那稚嫩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些不满。他有些讨厌楚兵那对书本近乎渴求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刺痛了他。 第456章 想打就打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想打就打 楚兵也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两个华服少年。 他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书本,随后对着门口的少年稽首行礼。 能够出现在王府,且服侍如此华贵者,必然是身份尊贵的人。 朱雄英眉宇间带着一股傲气,那是与生俱来的,无需任何人教授,那是一种俯瞰众生的傲气。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三叔府上的少年,他有些敌意。 并且,当看到楚兵手里拿着的,是他最讨厌的‘论语’时,他顿时凝眉的更深了。 “诶,你是谁?” 朱雄英依靠在门口,双手抱着问道。 楚兵走上前来,拜道:“草民楚兵,城外楚家庄军户之子。” “楚兵?” 朱雄英总觉得这名字耳熟。 身边的朱柏这时候有些惊喜道:“雄英,雄英!快看,是枪!” 枪? 朱雄英一下子愣住了,他转头看去,在院子里的角落发现了几把整齐摆放的燧发枪,并且款式十分新颖,还有两把连他都没见过的长筒燧发枪! 他心里一下子不平衡了。 燧发枪啊!这可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燧发枪,他求了父亲两个月了,父亲也没有给他,并且明确表示,燧发枪是大明制式军备,每一把从宫中产出的都有着严格的标号和队伍名称,并且连持有者都镌刻有姓名。 想要拥有,除非能够加入神枪营。 全天下,只有京营的神枪营和三叔的浮屠营能够配备燧发枪。 他眼馋了! 他心心念念的燧发枪,如今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摆在那里,而且还有子弹,这让他心里如何好受? “你是军户?” 朱雄英捏紧了拳头,回头问道楚兵。 楚兵抬头。 他大朱雄英一些,但丝毫不能造次,听到朱雄英的质问,沉默的点了点头。 “是,草民是军户之子。” “这些枪,哪来的?”朱雄英问道。 “是恩师搬来院中,让草民熟悉枪械的。” “恩师?”朱雄英不解。 楚兵迟疑了下,缓缓道:“恩师,晋王殿下……!” 朱雄英的脸上顿时有些涨红了。 他觉得自己三叔太偏心了。 对自己的弟子这么好,怎么对他这侄子就不好呢?为什么不给自己也配一些枪械呢? 朱雄英抱着手,朝着朱柏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得意满满的道:“那是皇十二子,我是皇长孙,当今太子是我爹爹。” 朱雄英已经预想到了下一秒楚兵的动作,肯定是跪地行礼,高呼万福。 他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些年来,皇宫上下,京师内外,谁见了自己不是顶礼膜拜? 毕竟,他是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他不需要人阿谀奉承,更不需要人去承认他的身份。 他的傲气与生俱来。 但……。 他所想象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尴尬的一幕倒是出现了。 楚兵微微躬身,以一个稽首礼相拜,不咸不淡的行礼道:“草民见过二位贵人。” 他没有顶礼膜拜,更没有阿谀奉承。 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合乎理法,合乎规矩。 宠辱不惊,波澜不显。 朱雄英纳闷的脸上挑起眉毛,露出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掩饰过去,随后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今日懒得追究你不敬之责,你且让开。” 说罢,朱雄英朝着那些燧发枪走去。 但下一秒,楚兵一个转身到了朱雄英跟前。 挡的结结实实。 朱雄英一下子迎面撞上去,倒是把自己给撞得不轻。 这位皇长孙殿下勃然大怒! “大胆!!” 朱雄英怒吼一声,脸色涨红的就要出手打斗。 朱柏眼看事情不对,赶忙道:“那呆子,你敢拦皇长孙殿下!快赔礼啊!” 楚兵不急不怒,不急不缓的道:“枪械乃是国之重器,存放于院中只允许了草民一人使用,并没有准许其他人使用。殿下,请停手。” 盛怒之下的朱雄英哪里会听。 他讨厌这个家伙那对书本求贤若渴的眼神! 他讨厌这个家伙一本正经的做派! 更讨厌那仿佛是偏爱一样的对待!他才是那个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 三叔,只能宠着他! 朱雄英出手了,他自幼酷爱舞刀弄枪,君子六艺之中的‘五射’连蓝玉都夸赞不已! 所以他的拳脚功夫是很不错的,虽稚嫩,但样式很足。 他信心百倍,他的拳脚功夫在校场上可以和一个成年男子打成平手,岂会奈何不了一个军户之子? 朱雄英一手握拳,一手成爪,双手并用,齐齐出招,每一招都极为迅速。并且伴随脚步的一步步迁移,朝着楚兵的胸口气势汹汹的攻去。 楚兵面露难色,节节败退。 面前之人身份尊贵,伤及一根汗毛,怕是楚家满门不保!他背负双手,双腿后退,奈何他空有一身力气,也只能是徐徐而退,不敢出手。 “你在怕什么?” 朱雄英恼羞成怒,开口怒斥。 他觉得自尊受到了侮辱。 楚兵沉默。 两个少年你追我赶,朱雄英手脚并用,一拳擦着楚兵的脸而过,将他的发髻打散,披头散发的楚兵慌乱躲闪,两人一路沿着屋檐这头打到另外一头。 “出手!” 朱雄英额间冒着汗,少年的脸上满是愤怒。 可楚兵依旧面色不动。 他……不敢。 ‘呼哧!’ “咚!” 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楚兵的肩头,楚兵身体一阵晃荡,微微凝眉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此时,他的拳头已经捏紧了。 朱雄英还是穷追猛打。 “出手!有何可惧?” 朱雄英继续逼问。 楚兵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 “他想打就跟他打。”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楚兵不需要回头,更不需要去看。 只此一秒! 少年目光瞬间坚韧! 朱雄英冷了一秒,随后下一秒,他便感受到了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他惊呆了!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要收手去防御,他想要抽回身体,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楚兵的拳脚下一秒就如同雷霆一般袭来。 他,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而让他这样变化的,只是站在门口那个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楚兵继承了他父亲的长处,自幼身强力壮,吃得多,力气大!八岁就能扛着磨盘走一里地,平日里在庄子里给人干些零散劳工,干的活一点也不比一个丁男干得少。 朱棡让他试过,他仅十二岁,就能扛起二百斤的杠铃。 第457章 你倒是给他找了条好路 第四百五十七章:你倒是给他找了条好路 而楚兵还有这楚力所不具有的优点。 耐心好,心思正。 并且是一个有着极强忍耐力的少年。 将朱雄英和楚兵的拳脚比较,朱雄英就是从小在温室里练拳脚的,被那些武者用固定的拳脚套路套招给喂饱的,自身力气,应变能力,都不是一个等级。 还有一个两人之间最大的差距。 就是忍! 楚兵,已经看透了朱雄英的招式。 从刚刚朱雄英那雷霆一般的攻势之中,楚兵看出了规律。 所以当楚兵出手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抓住了朱雄英的手臂,随后双手一沉,抓着朱雄英的小臂一上浮到他的肩头,双手一震,朱雄英双臂一麻,整个人踉跄的一阵后退。 而当他站定身形的时候,整个手臂已经麻的好似被雷给击中了一下。 朱棡,缓缓走了过来。 看着朱雄英脸上阴沉似水的表情,他笑意盈盈的问道:“不服?” 朱雄英抬头,目光有些泛红,孩子毕竟是个孩子,能够接受的东西并不多,将这么多的磨难灌注在他的身上,他会感觉到委屈。 “三叔……。”朱雄英哽咽了一声。 朱棡闻声,叹了口气。 “不能接受失败吗?” 朱雄英摇头,想提起手擦了擦眼泪都困难。 朱棡招了招手,楚兵缓缓走了过来:“他叫楚兵,三叔的弟子,他爹战死在漠北,如今还在丁忧,与你出手,本就是坏了规矩。” “楚?”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十二皇子朱柏嘟着嘴道:“是那位……武烈侯?” 朱棡轻笑,点了点头,伸手将朱雄英的挂在眼角的泪花擦干净,轻声道:“身为天之骄子,让你接受失败确实很困难。” 朱雄英这时候也彻底愣住了,他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刚刚听到楚兵这个名字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的熟悉。 “他……他是楚神威的儿子?” 朱棡点头:“嗯,他的父亲,就是你最敬佩的那位楚神威。” 朱雄英的眼神有些变化了,变得有一些凝重和复杂。 他朝着楚兵看去,眼神先是凝重,随后不甘,再然后,是汹汹的战意。 “三叔!” “我要跟他比!” 朱棡没有拒绝,沉吟道:“可以,我许你们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后,你们以笔书、算数、骑射、长枪、剑技做争斗,胜者我可以亲自给你们做一把燧发枪,如何?” “好!” …… 朱雄英的改变连朱标都惊讶到了。 回东宫三天,朱雄英一改常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开始缠着吕本学笔书和算数,到了下午,更是在校场拉着几个力士操练,每晚都累得呼呼大睡。 常氏为此抱怨了几句,说去了一趟晋王府就变成了这样。 朱标也疑惑了,于是让朱棡去了一趟东宫。 朱棡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朱标一阵哑然。 “这可真是,无心插柳啊。”朱标失声笑道:“我倒是最为他的文书担忧,他醉心于武,若是只会舞刀弄枪,将来可是会被大臣们诟病的。” 朱棡也表示:“雄英性格活泛,但终究是在宫中呆久了的天家贵胄,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朱标也道:“是啊,当初跟着父皇打天下,我也是好久好久才体会到了那百姓之间的疾苦。纵观古今,历代皇室贵胄,基本皆是一代不如一代,说起来终究是因为娇生惯养的原因!咱们朱家祖上是农,可千万不能忘了本,所以我打算,让雄英去民间生活一段时间。” 这件事,难啊。 文官那里可过不去啊。 朱标这时候又想到了什么,让人将一本奏疏取了过来。 奏疏是浙江布政使吴庸上的,所奏的是台州府近来的倭寇登陆大明领土,并且大肆屠戮渔村百姓的事情。这件事,吴庸压不住,只能奏上来,等待朝廷的发落。 “殿下的意思是……。” “洪武七年,在东南已经有倭人的浪人屠灭了一个村子,近两百人被倭人屠戮。而这一次,又有一百多人死于非命。”朱标的声音很沉重:“此仇不报,本宫心不安!” 朱标的戾气此时爆发了出来。 “老三,我知道你有办法。” 朱棡起身,附身道:“殿下要做到什么程度,臣弟便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朱棡起身,踱步到一旁的舆图前,自从朱棡的这个习惯被朱元璋知道之后,朱元璋便下令在每一个朝廷的办公场所都要贴上大明的舆图,以此警示官员们大明的国土绝对不容践踏。 朱标厉声道:“自山东到广东,近四千里的海岸,朝廷,防不过来的!老三!你曾跟父皇说过想要开海,可你知道摆在我大明眼前的困难是什么?” 几乎不需要思考,朱棡便道:“海盗!” “对!” “海盗!” “近海渔民,只要出了近海,便会被海盗劫持,他们会将百姓割喉丢进海中,占了他们的渔船和财物。这些人穷凶恶极,无恶不作,就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 “父皇当初让你去大同是对的。他想看看你的能力,看看你是不是有能力去大开海上的大门,如今,你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第一步,证明自己。 朱标的神色严肃至极,他负手望着大明的舆图。 这张舆图,涵盖:中原、东南、西南、西北、蒙古、漠北、乌斯藏。广袤到连朱标都有些无力,太大了! 大的依靠如今的朝廷,已经很难管理了。 最远的瓜州沙州,光是来往就需要近三个月!当季的消息送到朝廷,都过了一个季度了。也别提什么令行禁止了。 这么大的盘子想要转起来,得有足够的钱财和人力。 …… 从东宫出来,朱棡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皇宫,拜见朱元璋。 而朱元璋也正好在乾清宫之中。 朱棡进殿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有些熟悉的人从殿中走出来。走到朱棡的面前,此人还对着朱棡微微一拜,口中十分铿锵有力的道:“卑职蓝玉,见过晋王殿下!” 朱棡还礼,点了点头。 朱棡进去之后,将东南的事和朱元璋简单的说了说,朱元璋道:“海战?余通海死了,如今朝廷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将军。” 朱元璋说的,是在鄱阳湖战役战死的水军将领余通海。 “父皇,刚刚蓝玉在门口……。” “哦,他想见见雄英,咱答应了,毕竟是当舅舅的。” 这下子,蓝玉那一拜倒是咂摸出几分滋味了。 “父皇,蓝玉如今在何处当值?”朱棡沉吟问道。 朱元璋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豁然直起身。 轮不到朱棡继续说话,就道:“咱看啊,你倒是给他找了条光明大道!” 第458章 驿站改邮站 第四百五十八章:驿站改邮站 这个差事,自然就是成立水师的事情。 但是,钱呢? “去年半年,酒水盈利的十几万贯,咱打算全部拿出来成立水师。保儿也跟咱议过了,成立一支五千人的水师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战船这事,你得上上心了。” 说到船,就不得不提一提赵宋时期的福船,根据‘宋和奉使高丽图经’所记载,宋代的大型海船:上平如衡,下侧如刀,贵其可以破浪而行。高大如城,吃水一丈一二尺。 这种福船之所以这么出名,第一是因为它船底的刀型结构和风帆结构,第二就是因为他出色的载货能力。 宋朝海商发达,相比于如今内陆所使用的那些载重不到一百吨的船只,最大的福船可以载重三百吨!根据梦梁录记载:海商之舰,大小不等。大者五千料,可载五六百人;小者二千料至一千料,亦可载二三百人。 而这个五千料,也就是合五千石,即三百吨。 并且,加上独特的风帆结构,让船只得以在海面的波涛汹涌之上航行,无需借助太多的人力。 所以,想要海军,福船是首选。 这个任务交给朱棡,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朱元璋冷不丁的道:“回京这么久了,该找点事做了。你的浮屠营给你增编到了三千人,就在金泉山,以前的浮屠营的老营。” 朱棡大喜,嘿嘿一笑拜倒,笑道:“儿子谢父皇圣恩!” 见朱棡这般模样,朱元璋心里有些感叹:“你这家伙啊,做事是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父皇,当初儿臣去山西的时候,曾对父皇保证过不会危害到山西黎民的生活,如今,儿臣做到了。”朱棡正声道。 朱元璋点头:“是,你做到了。” “山西布政使刘惟俊不止一次上奏本,想要关闭雁门关口岸,以达到山西和漠南的通商一致,你怎么看?” 朱棡心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刘惟俊那个看似老实,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还有那个按察使张劲松,绝对是个狠角色。 朱棡淡淡一笑:“布政使大人看重的,怕不是通商一致?其实若是他看的眼红,大可请奏动用一部分税收修建仓库,和大同城的办法一样,收停车费和储藏费……。” 朱元璋愣了一下:“此计可行?” “可行!” 朱棡点头:“商人之利在如今道路畅通之后已经大大加快了敛财的速度,商人所赚的钱,本就该有朝廷一份,既然不收商税,那就收路费、停车费、仓储费!” “路费?天下的路不就是给人走的吗?若是连道路都要收费,岂非失了民心?” 朱元璋还是反对这一点。 朱棡这时候又想起了一件事。 “父皇,前几日通政司上奏的那件事,如今朝廷可有良策?” 朱元璋双手扶着腰,活动了下腰杆,声音浑厚道:“胡惟庸打算遣散一部分老兵,命他们回乡种地!如今洪暑的产量高,各地喂养牲口和经济都有所改善。” 他脸上流露出笑意。 感叹道:“粮食,才是根本啊!” 朱元璋兴致勃勃,走到书架前,指着书架上面的奏本,道:“这是江西上奏的,要朝廷多造一些农具。江西这两年洪暑也开始种植了,百姓眼瞅着洪暑太多,发现洪暑藤可以喂豚,家家户户都养了起来,据说啊,如今在江西,造牲口圈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朱棡也笑了起来。 “这都是父皇您的功德……。” “放屁!” 朱元璋摆手:“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咱不会跟自己儿子抢功劳。咱现在啊就好比是大船上掌舵的那个舵手,你啊,就是在下面划船出力的人。咱把舵给掌好了,你只要用力,天下哪儿咱们爷们去不了?” “是……。” “你问通政司那事做什么?那些老兵可不好处置,都是虎狼,让他们养尊处优难!让他们下劳力更难。” 朱棡沉吟道:“父皇,您觉得,若是将这些老兵给派往全国各地的驿站,然后将驿站改为邮站如何?” “何意?” 朱元璋挑眉。 “全国驿站这些年大多是朝廷出钱维护以及派人驻守,全国近一千八百个驿站,每年的开销不算小。而驿站设置的初衷是替兵部传递军报,或者给官员上任、回京食宿,这样的作用虽大,可摆着这一千多个驿站不加以开源,反而会让这笔支出白白浪费。” “不如将驿站改为邮站,替民间百姓或者军中军人承包送信的服务。” “比如从大同寄一封信到应天府,需要两文钱的信物,而这两文钱,就是咱们朝廷的盈利。数目虽小,但到底是有所所图。而通政司所上奏的关于退役军人安置问题,不如就让他们变成信使,遍布全国各地。” 朱元璋越听越有些觉得起劲起来。 沉吟良久,问道:“驿站毕竟是朝廷的衙门……。” 朱棡垂头,道:“父皇,给百姓谋福祉方为善政!一切的事物都不是天生就是如此,在不知道是否是最好之前,是可以尝试的!” “你个滑头。”朱元璋哼了一声。 “父皇,这不也是为了天下吗?” “还有呢,咱知道你肚子里还有话,继续说下去。”朱元璋闭上眼,听着朱棡继续说。 “由驿站改邮站,最好的作用便是安置了老兵,并且给了老兵一定的收入,让他们不至于饿肚子。” 朱元璋也认同了这句话。 “老兵于国有功,确实不能让他们寒心。” “是,儿臣也是如此想的,大明疆土来之不易,是老兵们用刀一刀刀在敌人身上砍下来的血肉堆砌成的,他们其中缺胳膊少腿的更是不计其数,没有行动力的,就让他们做文员,管理仓库,有行动力的,就给他们配置马匹,让他们送信。” “邮票的收入看似微薄,但积少成多,多余的收入不仅能填补国库,还能给老兵们涨薪,并且虽说驿站是朝廷的衙门,但百姓也不过送送信,根本不会接触到驿站本身!所以也不用担心军报泄露。” 朱元璋点了点头。 “善!” 第459章 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第四百五十九章: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驿站改邮站的事是可行的。 老朱还提出,干脆这钱也别收了,实打实给百姓来点实惠的! 朱棡无语。 “父皇,若是这样,这笔支出,怕是就得从其他地方找补了。”朱棡眉头皱起黑线。 对于这个举动,只能说。 这很朱元璋。 “那就先试行两年,你回去写个奏本,再把什么邮票做个模板,送到中书省。” 流程还是要走的,折子得先过中书省,再让中书省拿出来议。 所以古代官员并不是有一腔抱负就能成事的,光是中书省众议就能打趴下一大堆的奏本,别管你多好的政策,多牛叉的抱负,说不给过,就是个废纸。 不过两父子话题又回到了道路收费上面。 “父皇,道路收费,收取的只是商人载物通行所收取的费用。” “您知道原本从太原城到大同需要多少时间吗?” 朱元璋凝眉,随后道:“咱不是没走过,不到两天。” 朱棡领着朱元璋到舆图前,用一根杆子指着太原滑到大同城,道:“父皇,太原到大同,距离四百多里,在原先道路未曾畅通的时候,赶马车需要五日。而如今水泥路贯通,仅仅需要两日。” 朱元璋一阵恍惚。 朱棡继续道:“节约了近六成的时间,这六成时间,能够给商人们带来多大的利益?不可估量!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条水泥路!” “儿臣走过太原到大同的老路,一遇化雪,道路泥泞不堪车马难行。而夏季则是因为车轮对地面的碾压,一起风便是尘土飞扬。” “收取商人的费用,收的不是盈利,而是这条水泥路的日常维护费用!当然,这也是为了日后水泥路能够贯通全国各地而做准备。” 朱元璋的眼神有些凝重起来。 朱棡的杆子再次指着京师。 “京师之地,为长江隘口,水路发达。但对于陆路,这些年却没有什么进展,所以儿臣打算,从京师之地衍生四条主路,通:杭州、徐州、汉中、松江四个地方。” “另外,全国除却乌斯藏、漠北两地,各地首府延伸一条道路,由此而汇合。” 说白了,就是公路网。 朱棡也是费了不少口水才将公路网的概念给解释清楚。 “若是将整个天下看做一只真龙,那么这些道路就是真龙的血管!比如从京师到顺天府,在海船尚没有运作之前,那么水泥路就成了最好的选择。比如敌人叩关,原本需要一个月拔营时间,由此缩短为半个月,那将会怎么样?” “我们赶到了,敌人或许还在和守军缠斗!这边是机动性。” “父皇,天下多少战争是因为贻误了战机而失去了胜利的?水泥路,无战之时可以供天下百姓无偿使用,只收取商人过路的路税来维持运行。” “而遇到战时,水泥路就是军队快速到达战场的保证!” 朱棡郑重道:“侵我大明疆土者,必将他碎尸万段!” “刀锋所指,便是真理!” 啪! 杆子点在舆图上,让老朱的眼神清醒了过来。 朱棡觉得老朱肯定会上钩的。 只有道路一通,他所要实行的开发政策才能全面开始运行。 但,朱棡怎么也没想到,老朱反问了一句话。 “钱,哪来?” …… 两父子一下子僵持了。 朱元璋笑意盈盈,微微挑眉道:“咱也动心啊!” 他微微一叹:“听起来多美啊?桃花源记都写了,房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听起来不正是咱们老百姓向往的日子吗?可朝廷穷啊。” “难道要咱们学秦始皇,征调天下劳力?那百姓不得把咱们老朱家祖坟抛了?秦始皇修筑长城,是为了抵御匈奴,那是国仇家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若是我朱重八就为了修路,强行征徭役,咱朱家可就真特娘成了亡国之人了。” 朱棡讪讪一笑:“父皇……,钱,还是有的。” 朱元璋纳闷了:“你小子到底哪来那么多的鬼点子?” “咱懒得听,去去去,你先去把邮站的事办了,另外咱孙儿要出世了,你多陪陪妙云。” 朱棡被赶走的毫无征兆。 朱棡离开之后,朱元璋这才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他是将儿子的话听进去了的。 修路,确实是一个福泽万民的事情。 这件事情老三提出来了,自己也上心了。那就得看看有没有机会了。 …… 朱棡没直接回王府,半道遇到了老道士席应真。 他靠在一家食肆的栏杆边上,一双浑浊且y荡的眼神扫过那些路过的大丫头小媳妇,吓得别人小娘子小脸儿煞白,还以为遇到了淫贼。 “你好歹是个道士,为何跟个老色鬼一样?” 朱棡问道。 老道士抚须,嘴咧着笑:“食也性也。” 朱棡懒得理会这老道士,这家伙整个就跟个老毒物一样,看着辣眼睛。 不过老道士倒是拉住了朱棡,急忙道:“诶诶诶,咱老道说个真话,咋还急了?咱今儿个找你老人家是真有事。” 朱棡乐了:“你找我有事?该不会想着给我戴一顶白帽子?” 老道士讪笑:“哪能啊,那都是我那逆徒干的事,咱老道现在是好人,不干那事。” “那我还听说你老道士和寡妇……。” “谁特娘造老子的谣?我老道咒他生儿子没屁眼!” 朱棡淡笑。 “啥事,说。” “这个……这个……,腹中无物,老道还真是……呵呵……不太好说。” “擦,你特娘就是想蹭饭!算我运气不好,出门遇到饿死鬼投胎。”朱棡骂了一声,转头就走。 这鬼道士,贼得很。 “诶诶,别啊,爷爷!您是爷爷行了?来来来,这边请。” 席应真一阵求爷爷告奶奶,才把朱棡给喊到了一旁。 “啥事。” 席应真的脸色难得的正经了起来,道:“有件事王爷一定感兴趣。” “嗯?” “白莲教在江浙一带还有不少信众,他们大多藏在船工码头,根据他们的消息,浦江一带近来多次看到不少倭人在地上走动,并且都是带刀的武者,看他们的发饰,很像是倭国的浪人,专门游离于沿海一带劫掠渔民的。” 朱棡挑眉:“消息可信?” 席应真露出一丝愠怒,瞪着眼睛道:“咱老道好歹是教中道爷,谁遇到不喊我老道一声道爷?敢骗我,没死过?” “行,我知道了!回头请你吃饭,再给你点两个妞。” 朱棡转身就离开。 “啥?啥叫妞啊?诶,说清楚啊!这对我老道士很重要!!!” 第460章 此乃,命令 第四百六十章:此乃,命令 朱棡召集了赵武、盛庸、青眼、以及商会的几个首脑来商议这件事。 “若是他说的是真的,那这江浙之地的海贼就不得不平了!若是任由他们这样继续在大明境内游荡,怕是连咱们底裤是什么都知道了!” 盛庸长舒一口浊气,心头已有愤怒在酝酿。 赵武怒道:“该死的倭人!还有那该死的和倭人交易的混账,杀我同胞,戮我汉人,被我逮到,我要将他们肠子给刨出来喂鱼!” “对,还得剁碎了喂鱼!” 李景隆脸上也怒气冲冲的道。 盛庸眼神看了一眼朱棡,知道朱棡有话要说,缓缓道:“王爷召我等来,想必是已有对策,先听王爷说。” 众人安静下来,朱棡苦笑:“我倒也真没什么办法!海战啊,整个大明都找不出几个能够扛鼎的将领,海战与陆上打仗跟水师又有不一样的地方。我能想到的,也只是如赵宋时期就已经出现过的福船。” “海面行驶的船只,必须采用风帆的结构,这样才能在海面之上行驶。若是将福船改进,把‘万人敌’搬到大船上,改成炮舰,采用编队制度,以:主舰、炮舰、补给舰这样的形式组成编队,你们认为如何?” 赵武思量了一下,起身拍案,涨着脸想说句提气话,结果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懂王爷的意思。 在众人注视下,赵武挠头涨脸,道:“王爷说啥就是啥!” 朱棡笑道:“剿灭海盗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事,舰船的制造还是由商会这边出力,号召天下寻找匠工制作舰船!若是能够提供福船的图纸,朝廷赏闲散官职,还赠与黄金百两!若是能为造船出力,朝廷还可以给他加官进爵。” “那王爷,这笔支出……。” 罗河有些蛋疼了。 有钱这也不是这么造的啊。 朱棡问道:“商会这段时间还能挤出多少余盈?” 王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大光头锃亮锃亮的,王海道:“小的管理的毛织、牛羊牲口、无烟煤、水泥,到这一月底,能够能挤得出八万贯左右!就是……。” “就是什么?”朱棡挑眉。 “就是……,就是近来朝廷印发了大量的纸钞,咱们商会跟朝廷合作,朝廷已经连续用了十七万贯的纸钞支付给我们旗下的商队,商队们都来找咱们兑换铜钱,咱们……没那么多啊!这八万贯倒是现钱,可现在外面这么好品相的铜钱可不多了。” 王海有些为难起来。 这八万贯是压库的,压得京师之地的库存,确保能够和朝廷合作将纸钞运行下去。 可朝廷似乎尝到了甜头! 这种不用铜钱,随便印发纸币就能购买大量物资,聘请大量劳工的方式让他们欲罢不能,明面上纷纷赞叹朱元璋这是一项惠及民生的好主意,但私底下又大肆用纸钞套现。 朱棡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具体是哪些衙门?” “也不是衙门……,就是那些个公侯家,得了朝廷发放的纸钞,就在咱们商会使用。咱们不卖也不成,卖也为难,现在商队的管事们都已经开始抱怨起来了。” 这时候罗河也微微前伸脖子,几个是坐在长桌前讨论的,所以隔得很近,罗河为难道:“这里面……还有魏国公府的一万两千多贯。” 朱棡点了点头:“此事我知道了,你们给商队的管事们交代清楚,让他们也跟自己的主家知会一声。这些钱会尽快恢复作用!但纸钞的可信度是绝对有的,让他们不要着急,兴许过一段时间,纸钞就值钱了。” 朱棡转头看向赵武和盛庸,道:“浮屠营新选拔了三千精兵,赵武你来带,另外把以前老营的那几个老兵提上来,以老带新的方式让新兵快速磨合。” “枪械、马匹,本王会让朝廷这边尽管下拨。” 赵武兴奋的点头:“是!末将必当尽力!” “盛庸,你去筹备水寨,我待会把朝廷征地的公文给你,你即刻跟工部和钦天监的人前往镇江,选址造营。” 盛庸点头:“末将领命!” “青眼和城中仙女帮的人约见,本王想要见见那个余半重。” 青眼桀桀一笑,笑道:“难得王爷对一个小家伙感兴趣,属下这就去办。” 朱棡补充道:“让张玉从集宁动身,他不在,本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 各自领命之下,大家都去忙碌了。 朱棡又去了一趟东宫,对于朱棡的折返,朱标下意识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朱棡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大哥,只是想要问问大哥,对于蓝玉蓝将军怎么看?” 两人坐下,朱标双手扶着椅子的把手,缓缓道:“父皇想要蓝玉做什么?是否又有战事?可是辽东?” 朱棡摇头:“战事谈不上,是为了筹备水师的事。” “水师?”朱标微微一惊,但很快便联想到了前面的话,稍作迟疑的道:“让蓝玉去水师?” 朱标眼神清明了一些,随后不免有些担忧道:“以他的性子,怕是指不定闹出什么麻烦!若是贪功冒进,这一次,可不是光损失人员了。” 看得出来,朱标还是很想蓝玉有所成就的。 但蓝玉的问题就是性子和野马一样! 而且这家伙还有一个习惯是老朱看不惯的。 收义子! “臣弟认为,若是蓝将军能够改正,给他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朱棡心里是有些犯痒痒的,蓝玉是猛人啊,不用白不用,反正他这样的人,就算是累死、战死在战场上也是死得其所。 你让他安享晚年、太平之乐,他反而骂你是个不开眼的人。 你让他一生征战,就算是战死怕也是笑着死的。 这一世没有了纳哈出给他刷经验,蓝玉说不定真的就这么沉沦下去了,可要是给他一片天空,一片完全打不完,打不下来的天空,让他去打,去闹,去战,说不定能有奇效! “这样,蓝玉可以为副帅,但不能为主帅!主帅就让常森去!你觉得如何?” 朱棡想到了常家第三子,常森。 一个模样板正,看起来有些踏实憨厚的中年人,不过据说他武艺了得,并且熟读军书,倒是个能人。 让他去管五千人的水师,也合情合理。 “蓝玉……会答应吗?”朱棡问道。 蓝玉毕竟曾经率领过万人骑兵,是军中悍将,让他给从未上过战船的常森打下手……。 朱标的眼神缓缓冷漠起来。 以冰冷的口气淡淡道:“此乃命令!何人胆敢违抗?” 第461章 皇爷也爱钱 第四百六十一章:皇爷也爱钱 真以为朱标提不动刀? 站在朱标这个角度,早就把许许多多的事情给看的清清楚楚。 蓝玉纵然是太子妃娘舅,可到底是外戚。 将来朱标登基,蓝玉就是国舅,如此尊贵的身份,更加容不得他胡来! 违抗中书省的命令,那就该死。 朱标很快就把条子写好,条子要送到中书省参议,通过了才以圣旨的形式委任。 朱棡没有立即离开东宫,而是等着朱标心领神会的将人遣散开来,这才道:“大哥,京师之中的纸钞是哪个部门印发的?” “是宫中新建的交子务,由大太监管丛掌管,怎么了?新发行的纸钞出问题了?” 朱棡沉吟了一下:“大哥,交子务……迄今为止,印发了多少了?” 被问到的朱标愣了一下。 他瞬间就明白事情的不对劲。 “此事,大哥……给你查一查……,你放心,肯定会给你答复。” “是。” “商会出问题了?”朱标忧心忡忡的问道。 朱棡点头:“不到两个月,就有十七万纸钞流入商会,而商会本身没有准备那么多的铜钱,现在商队的人已经开始惶惶不安,他们也担心,担心手里的纸钞会沦为废纸。” 朱标神色严肃了起来,并且是十分的郑重道:“此事!必须尽快!” …… “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让皇爷不高兴?” 醉梦楼三楼的包厢里,酒色横行,几个侯爷脸色酡红,醉眼迷离的瘫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残羹剩饭标识着他们已经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 “老高啊,你就是个胆子太小啦!你怕什么?你怕个卵子,纸钞是皇爷亲自公示天下的,咱们用铜钱给朝廷换纸钞,用纸钞买东西,得罪谁了?” 坐在角落的华高有些无奈:“哎,都是这个晋王爷害的,这家伙可真是个扫把星。” 人堆里,江阴侯吴良打了个酒嗝,他生性洒脱,雄伟刚直,从小和弟弟吴桢相依为命,因为是当哥哥的,所以很喜欢给弟兄们出头。 听到华高的话,刚刚从广西回京的吴良有些不满道:“你们就是太实诚,怕什么?咱们一没犯法,二没找事,买的东西不都是自家用的?咋的,有钱还不能花了?” 这倒是实话。 这些个侯爷伯爷,早年间打仗的时候纵容手下洗劫元人,而自己则是把元人的官邸和贵族的官邸包圆了,据说,随行打仗的除了军队,还有的就是自己家一车车的随从,随时把财物往车上搬。 而几个公爷里面,最有钱某一个不好说。 但最有钱的一堆,绝对是当初参与洗劫元大都的。 不过徐达倒是个例外,老徐家家风严格,根据朱棡这个女婿观察,老徐是真不爱钱,一件衣服穿三四年都舍不得换。 总之,这些人很有钱。 当初一个朱亮祖的府邸都找出来了十几万贯,更别说其他公爵了。 有钱就要花,花哪去谁也管不了。 吴良之前一直在广西镇压蛮族,平定粤西之地。此次回京述职之后,他的副官接手了广西的差事,自己则是回到京师享福。 而朱元璋赏给吴良的那些东西里面,大部分都是纸钞。 “话是这个理,可到底人家晋王也是为了朝廷……。” 边上的荥阳侯郑遇春不屑道:“为了朝廷?为了朝廷就骗咱们的钱?三千贯!真当我们的钱大风吹来的?” 吉安候陆仲亨也心有不满,道:“咱至正十三年就跟着皇爷打天下,那时候咱才十七岁!就跟着皇爷上战场厮杀,这一身荣华富贵,哪一个是咱身上的血肉换来的?可人家做了什么?啊?” “之前红衣案的事,牵扯出咱们一大堆人,要不是咱们负荆请罪,怕不是都给人家一锅端了!” “再看河南的案子,不也是晋王跟燕王鼓捣出来的?照我看,有这俩人在京师,咱们这些个老哥们就没安生日子!要么咱们滚回凤阳,眼不见心不烦,等着哪天人家的刀架在脖子上。要么就赖在京师,看着别人的刀架在脖子上。” 众人沉默。 坐在另一边的临江侯陈德嘴里嚼着一块羊肉,满嘴都是油的灌了自己一口老酒,啧啧嘴叹道:“你们这些个家伙,瞧瞧这桌子上!嘿,大同的二锅头,大同的羊肉,再看你们家里的农具、用的炭、建的暖阁,哪个不是人家晋王的手笔?” “咱们与其在这埋怨,不如学学人家是怎么做成这样的啊!晋王白手起家多少年?三四年,就做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自己想一下,这么大的堂子,晋王的兴国商会得有多少的收入?” 众人纷纷沉默。 陈德祖上是贫农,当初也是丢了锄头拿起刀跟着朱元璋干的莽夫,但这么多年下来,怎么着也该活出几个心眼了,陈德一眼就看出,这晋王之所以这么难对付,不是因为他是王爷,而是因为他兴国商会的能量太大! 你让其他的王爷,比如秦王来跟他们这些勋贵比划比划,还没怎么着就失宠了。 陈德道:“你们爱钱,皇爷也爱钱!晋王压制咱们,不靠兵权、不靠王权,靠的是钱!他给了皇爷足够多的钱财,足够多的好处,皇爷凭什么不护着他?想想,漠南,漠北,哪个是好啃得骨头?” “给你们,你们啃得下来?” 众人沉默。 当初徐达、李文忠、冯胜三人集结十五万大军尚且险败,他们这里面,好几个可都是跟着一起去了的,心里也清楚,要不是晋王那一只重甲骑跟搅屎棍一样搅乱了敌军的三重防线,怕是胜利和失败还不好说。 陈德叹了口气:“哎,你们暗中玩点花招就算了,最好是停留在小孩斗气的层面,别给皇爷抓到把柄……,到时候,害的大家没有好下场。” 这一场酒吃的不算是愉快,因为他们也意识到,平日里只顾着喝酒玩女人,居然没料到一个庞然大物已经在眼皮底下生成了。 某个侯爷心烦意乱的回到府上,看到府里佣人拿着农具锄地,问了一声是哪一家铁匠铺打的农具,结果一问。 大同钢厂。 瞬间,那侯爷气的不轻。 第462章 一百二十万贯 第四百六十二章:一百二十万贯 “蓝玉给常森当副手?这不是乱了套了?这个决定谁下的?是不是皇爷?” 奉天殿外,冯胜的脸色有些僵硬起来。 郭英的话,让站在一旁的常茂更是五味杂陈。 “消息……是东宫那边传出来的。” 李文忠苦涩一笑。 这下,众人都集体坐蜡。 “殿下这是何意?” “还能是什么意思,洪武五年的时候,蓝玉犯下这么大的错被下放下去当小卒,如今被雪藏三年了,也该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太子殿下,这是在敲打蓝玉呢。” “可蓝玉毕竟是……。” 让外甥管舅舅,这特娘的……。 李文忠苦叹:“这事办的不地道啊。就算是敲打蓝玉,也没必要这样啊……。” 冯胜面色一板,瞪着眼睛道:“我听说晋王昨日连夜去了东宫,是不是有这事?” 李文忠点头:“是,有这事。” “哼!那就是晋王出的主意了?” “这个晋王……。” 勋贵们长吁短叹。 他们认定了是晋王的主意,让蓝玉如此难堪! 这下子,众人心里刚刚被陈德安抚下来的那股不甘又开始涌上心头。郭英这时候道:“我就说,他回来准没好事!仗着商会能赚钱就不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站在一边的赵庸一下子有些急切道:“那咱们干嘛不也弄个商会?凭咱们的家底,还怕拼不过他?” 勋贵们一下子愣住。 仿佛是堵塞了一百年的口子一下子通开。 对啊! 为什么咱们不搞个商会? 郭英一乐:“就是啊,咱们各家在各地的商队不少,这合一合不就是个商会?咱们也跟他那样,修仓库、收停车费,咱们也能发财啊!到时候把钱给皇爷,咱们不也是皇爷的摇钱树?” 众人纷纷点头。 这话不假。 他们这些人在各地的商队都不是小数目,合起来那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但……事情怕是没这么顺利。 人群里的胡惟庸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晋王的商会一人专治,晋王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掌控权,可勋贵们这边,完全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有些勋贵们私底下也有恩怨,这样一来,这商会还能办好? “那……谁当会长?” 谁当会长? 这是个关键问题。 会长调动全局,还有权调动各家的商队,以及管理各家的生意,到时候分钱分多了分少了,不都是问题?而这些大老粗们也不懂欣赏什么艺术,就认钱。你短了我的钱那就是要了我的命,还能给好脸子? 而且嘛……,这商会会长要是自己家人,说不定分钱也能偏袒自己一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郭英干咳一声,在示意众人的目光朝着他身上汇聚。 但,大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郭英有些急了,毛遂自荐道:“我老郭……。” 冯胜白了他一眼:“郭老二你特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是个啥玩意。超过十个数你数的过来吗?” 郭英脸色一僵。 还别说,超过十个数,这手指头不够用,还真数不过来。 赵庸环顾众人,道:“要不……,让赵某试试?” 众人这下子倒是没立马反对。 这事给李文忠肯定不行,他有公差在身,而且身份太靠皇室,钱给他,指不定转手就给皇爷送去了。冯胜、陆仲亨、郑遇春这些人,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认得字就那么多,让他们当会长,怕是还没赚钱钱就没了。 赵庸嘛……,勉勉强强。 是个儒将,认字是肯定的,而且回京述职都现在也没外任,没有公差。 “行,那就南雄侯了!” …… 知道勋贵们要建立商会这事,朱棡哭笑不得。 而且他还是从朱元璋这儿知道的。 “刚保儿来过,说了这事,虽说……,咱不该答应这事,勋贵们经商自古以来都不允许。但这些年,他们私底下开的那些个商队,商路,咱也都知道。仗没得打,总不能让他们天天闲着……。” 至此一句,朱棡便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点头道: “儿臣没有异议,只要公侯们可以正常经商,给天下百姓带去便利,那便是好事。如今有了洪暑,天下粮食更是年年丰产,百姓们吃得饱,自然应该有些其他的收入。” 还是那句话。 有粮食撑底子,干啥都好使。 朱元璋以前也不同意经商,更不同意百姓们参与商业上面的事,可随着洪暑这玩意的风靡和丰产,百姓们基本上都吃得上饱饭。 南方百姓习惯煮米饭的时候煮洪暑块在里面,一斤米饭一斤洪暑,一家人吃得饱饱的。北方人则是用洪暑蒸熟了和面里,煎出来的饼子软糯香甜,还带着甜味。 不愁吃的,自然就该干些其他事。 朱元璋点头:“那就让他们办!但规矩咱也得跟他们讲好了,你放心,不会干涉到你兴国这边的生意。” 这话朱棡自然不信。 他们成立商会的目的就是兴国,兴国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不过也不要紧,兴国目前正在紧缩产业,一时半会不会跟他们对上。 这个时候,朱标也从殿外进来,看起来有些急切。 “大哥。”朱棡稽首。 朱标扶起他,也跟朱元璋见礼,随后有些急切道:“父皇,交子务那边您这些时日没有过问?” 朱元璋面色闪过一丝丝的慌乱。 但很快掩饰过去,疑惑道:“交子务?咱这些时日都在忙着朝中事物,这交子务……出啥事了?” 朱标叹道:“交子务四个月就印发了一百二十万贯的纸钞,全部以俸禄和奖赏的方式发放下去了,各王府、国公府的食肆也都是用的纸钞。” 朱棡心里一抽抽。 想要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却又露不出来。 娘嘞! 一百二十万!! 这是人干的事吗? 朱元璋豁然起身有些愤怒道:“啥玩意?一百二十万?” 饶是老朱心里有所准备,却也没料到居然发了这么多。 朱标点头,苦涩道:“是……,云南今年年中的五十万贯军费,也是用的纸钞发下去的。” 这下子事情有些严重了。 第463章 朱棣的愤怒 第四百六十三章:朱棣的愤怒 “管丛呢?” 朱元璋问道。 朱标看了下殿外。 很快,管丛被带了进来。 一个胖乎乎的大太监,看官服官位还不低。 朱元璋一阵询问。 而管丛给的回答也很耿直。 “陛下,年初的时候,您下令咱们交子务印钱,咱们就可劲的印,印一批就被户部拿一批,除了记的账册,咱们交子务可是啥也没有啊。这些钱到底干啥去了,被谁用了,咱们交子务也不知道。” “去!宣李俨!” 朱元璋喊道。 王景宏应了一声,匆匆出殿招呼人去宣李俨。 李俨刚回到户部的班房,正打算坐下来喝杯茶,结果就被几个宦官架着去面圣。 而李俨得知了事情原委也委屈啊。 “陛下,这各项开支可都是必须的,每年都是如此,往年大不了就是晚个两三个月,可今年陛下也说了,用纸钞代替铜钱,那咱们户部肯定是越早发下去越好啊,总不能让将士们苦苦等不到钱啊。” 朱元璋哑口无言。 这些钱,确实是必须的。 不管是食肆还是俸禄,亦或者是军费,都是朝廷必要的支出。 李俨此时道:“陛下,纸钞之政虽可行,但不宜过快,眼下之计。怕是要收回一部分的纸钞,将剩下的纸钞全部兑换成铜钱交付下去了。” 李俨想的是及时挽回损失。 商人们若是不认纸钞,岂不是就成了一堆废纸? 那朝廷的信誉可就没有了! 朱元璋有些无奈,纸钞这个政策他是有意执行下去的,可为何……跟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的目光扫到了一旁的老三。 这小混蛋,不动声色的,在想什么呢? “老三!”朱元璋喊了一声。 朱棡躬身:“儿臣在。” “你跟你大哥把这事办好。” 我靠? 老朱你这是打算直接扔锅啊! 朱棡一时语塞,但一想……得,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儿臣……,遵旨!” “但儿臣想要请一道奏令。” “什么奏令?”朱元璋问道。 “儿臣要……铸币!” …… 保定府,朱棣收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啥玩意?” “船队被扣了?” 朱棣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好家伙,姓朱的天下,还有人敢扣他的船只? 一个小官吏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回……回王爷,咱们的船只回程路上在登州被人给扣了,说是私自走商……。” 朱棣豁然起身,一言不语的走出堂屋,顺手抄起墙边的一把燧发枪。 “人呢?都特娘死了?” 朱棣暴怒怒吼。 声音传遍院子,很快上百个脸色涨红、浑身臭汗的高大汉子便出现在了院子里。为首的一个光头见朱棣如此愤怒,问道:“王爷,出啥事了?” 朱棣看了一眼他,这是胡二麻子的远方表弟胡大眼,以前是水寨的头号打手,如今是他燕王府的近卫。 “有人劫了咱们的船!” 朱棣冰冷的声音说道。 众人顿时哗然。 胡大眼瞪着那跟牛眼睛大小差不多的眼珠子,声音跟炸雷一样响,嚷嚷道:“敢劫我们的船?特娘的不想活啦?王爷,带咱们兄弟去找场子,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几支眼!” 朱棣一声令下:“抄家伙!” 众人纷纷回到各自的营房,将墙边整齐摆放的枪械给收拾好带走。 朱棣调了三百匹马,带着一百人轻装简行,其余的二百人则是负责带着万人敌前去。 一路快速的到了登州已经是七天后。 七天,朱棣风尘仆仆的赶到登州城外七十多里地的黄县,在黄县外的驿站暂时歇脚。 他原本还在保定做着发财大梦呢,结果一下子听说船只被扣了,那上面有高丽国王回礼的三万两白银,还有十几个高丽美人,以及数不清的高丽特产。 结果船只被扣了? 朱棣怒得心里的火要燃起来了。 “王爷。” 陈顺这时候也走进了驿站。 朱棣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道:“顺子啊,啥事啊?” 陈顺坐了下来,道:“锦衣卫有消息了。” 朱棣一震,连忙放下手问道:“查到了?” “是,山东的锦衣卫布置两年了,登州也有一个百户所,根据他们查到的,扣押咱们船只的是登州知府,但船只却没入朝廷的口岸,在被带回长山岛之后,就被秘密运往了其他的口岸。” 朱棣的脸上瞬间出现了阴沉之色。 他嘴角微微一抽:“感情,是特娘的黑吃黑了?” 陈顺轻笑:“王爷,这是截胡,咱们不黑,咱们是正常的国朝往来,按照晋王的话说,这是外交政策。” 朱棣点了点头。 陈顺又道:“而且,他们这种行为是触犯国法的!而且还有个消息,王爷可以借题发挥一下。” “啥消息?” 陈顺神秘的笑道:“随行来保定的船只上,还有高丽国的……公主一行。” …… 登州府,知府王粲抚须喝茶,双腿翘在书案上好不自在。 一旁,须发皆白的主簿端着一本簿子走了过来,道:“老爷,这是这个月,各商队孝敬给老爷的,希望开一开方便……。” 王粲简单扫了一眼,一双小眼展露出无尽的智慧和狡猾。 “嗯……,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王粲随意指了几个商队管事的名字,摆了摆手道:“让他们把钱领回去,这个方便,老爷我开不了。” “这……老爷,为什么每次都要打回去几个?这些钱都到手了又送回去……。” 王粲冷笑一声:“不打回去几个,他们怎么知道老爷我的本事有多大?要是各个交了钱就给过,他们还不集合起来反压老爷我?就是要他们竞争嘛……。” 主簿佩服道:“老爷实在是高!小老儿佩服。” “行了行了,我去小桃花那……咦,对了,七日前拦的那几艘船怎么样了?” “哦,都被小孔夫子的人带走了,今年孔公的诞辰,他保您老人家坐前面两桌。” “嗯……,虽然舍不得,不过能跟孔家的人拉进关系,倒也划得来。这山东看似广大,实则还得是人家说了算数!对了,再给家里说一声,再送三千贯的礼品,就当是给圣人的孝敬。”王粲抚须负手,踮着脚迈着外八走出了官衙的大门。 官衙的匾额上,由烫金写作的‘登州府衙’四个字,亮的有些刺眼。 第464章 天下第一 第四百六十四章:天下第一 朱棣倒也没直接去找王粲的麻烦。 王粲是主犯,但不是这件事里面的关键人物,更可恶的,是王粲勾结的那些人。 “王爷,咱们是先杀了这个狗知府,还是先抓了他的家里人,叫他狗日的交赎金?”胡大眼狞笑着,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朱棣白了他一眼:“咱们是正规军,把你那套收一收。” 胡大眼‘哦’了一声,挠了挠头。 陈顺带着锦衣卫百户所的总旗前来。 “锦衣卫总旗牛纲,见过燕王殿下。” 牛纲稽首行礼。 朱棣打量了一番,道:“以前是军中的?” 牛纲愣了下,抬头看到燕王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虎口,随后轻声回到:“是,卑职曾是御前金吾卫士卒。” “原来如此。” 金吾卫是京营的军队,也就是禁军。属于是大明军队之中的精英,平常不轻易调动。 “锦衣卫可有高丽使者的消息?” “回王爷,卑职手下的小旗已经带着人去了长岛,长岛有两座当地本土士绅的港口,平时专门给渔民打鱼晒盐,不过几天前,港口突然封闭,我们的人也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朱棣一咬牙:“还能干什么?特娘的,打劫打到本王头上来了。” “等这次清理干净了,本王要一定要派一支军队驻扎在那。” 朱棣暗下决心。 这时候他深刻理解为什么当初三哥刚来大同的时候,要让浮屠营沿着商队行商的路线多次操练了。道路隘口被人阻拦,这就等于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简直不要太难受。 “顺子,后面的人到哪了?” 朱棣问道。 陈顺粗略一算:“三天之内一定到达黄县。” “好!你去找几艘渔船,咱们装成打鱼的,去长山岛看看。” “王爷,您……。” 朱棣摆手:“都特娘站我头上了,再不给点教训,真以为他朱爷爷是泥捏的!” …… 陈顺在沿海的渔村征用了三艘渔船和雇佣了几个船工,因为渤海是内海海湾,没有受到海盗的影响,在登州府、莱州府、青州府、济南府沿海还是有不少捕鱼为生的渔民。 次日凌晨,朱棣便带着人员和枪械朝着长岛而去。 这还是朱棣第一次海上航行。 所以很不意外的,晕船了。 “哇……。” 船只上,朱棣靠在船舷上猛吐,他只觉得自己三天前吃的都要吐出来了,整个人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海上的浪即便是内海也是一浪一浪的,比如在内陆湖,那完全是两种感觉。 朱棣狼狈的趴在船头,这一次,是真的发了狠了。 “等你爷爷逮到你,把你狗日的活劈了!” “遭这些……哇呕……这些罪……。” 一旁的顺子也面色铁青,坐在船中间双手扶着船舷,似乎陷入了坐定的状态。 到了清晨时分,渔船才在一处渔民们自己偷偷挖出来的河湾里停靠。 长岛面积很小,距离登州只有十几里,可以说是遥遥相望。 朱棣留了几个人在这看船,其余的人则是跟着他朝着港口而去,长岛并不是单一的一座海岛,它位于黄海和渤海的交界处,南临蓬莱,北边和辽东相望,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航线关卡。 只要在这设立一只水师,便可护住渤海海峡。 而这个地方出兵,也能在最短时间到达辽东! 那个地方,现在叫做金州。 以后叫青岛。 朱棣的人都携带着枪械,并且每人有五十发燧发枪子弹,这里八十个人,就是四千发!试问什么样子的民间组织,扛得住这四千发子弹? 朱棣要的就是在确定胡二麻子和货物安全的情况下,将这些人全部给料理干净。 隔着老远朱棣就看到了那座口岸,就在一处山脚下,而且看规模居然还非常的庞大。 “奶奶的,这是在咱眼皮子下面搞事情啊!” 朱棣拿着望远镜,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放眼看去,在山脚下的口岸居然有超过二十艘大商船,长度超过五丈!并且有陆陆续续的人在港口上忙活着,而朱棣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些船只,就停靠在港口不远处的海湾里。 “王爷!发财了!” 陈顺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 朱棣疑惑的看着陈顺。 陈顺笑道:“这些船只要是是咱们的……。” “对啊!” 朱棣大喜。 对啊!自己现在不就是缺船吗?只要把这些船只搞到手,自己还缺船?到时候自己的水师不就可以操练起来了? 朱棣想到这,顿时兴奋的浑身战栗起来。 “这下子好了,自己再也不缺船了。”朱棣舔了舔嘴唇,当即下令让人准备进攻。 也不是朱棣不想用计策,只是他手里的这些人都是水匪出身,毫无章法就是他们战斗力最强的打法,让他们跟浮屠营那样反而是限制了他们。 于是朱棣就一个命令。 保全财物!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熟悉,他们倒也能熟练使用枪械,有着胡大眼带一队,朱棣再带一队,两边四十个人朝着这座港口包抄过去。 港口中,孔家偏房孔希言潇洒的负手站在港口最高的那一座阁楼之上。 他的身后站着几个文人雅士。 “登高丘而望远,我本以为李太白已经是世间少有的潇洒人物,没想到小孔公还要风雅几分,这登高望海,怕是连李太白也未曾感受过。” “诶,此言差矣。莫拿前任比后人,这数看风流,还得看今朝!” 阿谀奉承的话不断。 孔希言充耳不闻,负手而立,颇有几分孤寂之感,挥毫而写,在一张白花花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天下第一’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若是被常人看了,怕是早就吓得双腿发软了。 可对于孔希言来说。 长岛这座岛上,他就是皇帝! 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这里天高皇帝远,又是孔府的势力范围,凡是山东境内,那个文官不给孔府几分面子?孔希言十七岁接手孔府下属的生意,做到如今,已经累计了数不清的财富! 这座长岛港口,就是孔希言一手的杰作。 他有三十多艘商船,私底下和倭人通商,并且拦截一切商船,反正官府也只会告诉他们船只被海盗给劫了。 所以,在这座岛上,他确实有这个胆子去写这个‘天下第一’。 第465章 女真 第四百六十五章:女真 朱棣这一路是从海边开始包抄,沿着海边的礁石滩,朱棣的人很顺利就摸到了港口架设的那些木排下面。 朱棣给了一旁的近卫一个眼神,这个人是从朱棡身边带来的,在锦衣卫里面身手都是极好的,只见他微微点头,随后纵身一跃便踩在架子上飞了上去,整个人如同装了翅膀一样轻巧。 而后,不消一刻钟,他就带着一个被捂着嘴的港口劳工跳了下来。 “你们……。” 那力夫刚刚吐出两字,突然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刀。 瞬间,他闭嘴了。 “哪来的一股骚味?”有人皱了皱鼻子。 众人这才看去,那力夫居然直接被吓的失禁了。 “真特娘的窝囊!”朱棣骂了一声,随后问道:“这座港口是谁管着的?” 力夫看着这么多人,各个凶神恶煞,一时间说话都打哆嗦,断断续续的道:“是……是……是小孔公……,他……他是……是俺们……的……主家。” 朱棣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谁?你可说清楚!这要是说错了,要死人的。”朱棣怒声问道。 “是……真的是……小的不敢骗……真的是小孔公……。” “小孔公是谁?” “孔家……孔家三房最小的一个公子,小孔公。” 现在的衍圣公孔希学是大房嫡子,这个小孔公应该就是孔希学的表弟了。 朱棣目露狰狞之色。 有意思,真特娘的有意思! 高丽使者、孔家后人全被卷进去了,这下子事情好玩了! “能不能给我们指路?”朱棣狞笑着问道。 这力夫忙不迭点头。 “别说指路了,您说什么俺做什么。” 这山东汉子倒也是个真情实意,知道生死被人家掌控着,乖巧的跟自己的体型严重不符。 上午时分,港口里响起了第一声枪声。 “贵人,这港口里有一支卫队,约莫有一百多个人,都带着铁剑,你可要小心啊。”汉子有些心悸的道。 朱棣淡淡一笑,大手一挥,带着人冲了上去。 随后,一声枪声划破港口的寂静。 …… 另一边,已经到达半山腰的胡大眼也听到了枪声。 “动手!” …… “敌人!有敌人袭击!” 港口一下子乱了起来,力夫们丢下手里的货物便开始狂奔,而那些在港口上巡逻的卫队也纷纷拿起兵器朝着朱棣这边冲来。 孔希言得了消息,大怒道:“哪来的海盗,敢劫我的港口!杀了他们!” 走出房屋,孔希言便看到了下面木排上陆陆续续的冲上来的人,看他们毫无规矩的乱窜,手里还拿着跟棍子一样的东西,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孔兄,没事把?” 身边人问道。 孔希言淡淡一笑,年轻的脸上露出了无尽的狂傲:“能有什么事?这里就是我的天下,不过是一群不长眼的毛贼,轻松便可剿灭。” “来人,上酒菜,我要跟几位兄台欢饮达旦!” 狂! 一个狂字怕是无法形容此时此刻孔希言的行为。 手下人都傻了。 你脑子出问题了?别人都特娘的来劫港口了,你特么还有心情欢饮达旦? 但这毕竟是衣食父母,而且又不用自己上去拼命,怎么折腾随他。 不消片刻,就在露台上摆上了一桌席面,几个小菜,一壶好酒。 “孔兄临危不乱!实在是高人。” “如今闲庭信步,想来孔兄早有对策,来来来,且看看这些跳梁小丑是如何自找死路的。” 几人坐定。 “我的刀斧手出动了。” 孔希言拿着酒杯,目光看着下方,淡淡道:“我的刀斧手皆是高手!一人可敌十人,只要近身,非死即伤!” 下面冲出来二十多个拿着砍刀的大汉,各个身材高大,头戴毡帽,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 一旁的文士也问道:“相公【表示尊称】,这些人不像是中原人啊。” 孔希言淡淡道:“这些是女真人,生于白山黑水,从小就靠着打猎为生,极为嗜血!” “原来如此,看来这些跳梁小丑马上就要覆灭了。” 几人一阵心安,同时以羡慕和尊敬的眼神看着孔希言。 下面的朱棣也看到了这些人的长相,狞笑道:“我还以为是啥,原来是野人。” “举枪!” 夸夸夸几声,众人齐刷刷的抬起枪口。 那些女真人留着鼠尾辫,所以朱棣一眼就分辨出来了,朱棡讲过关于女真部的事情,如今女真部分为三个部落,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女真并不是只居住在白山黑水,在金朝灭宋辽两国之后,定居燕京,就已经带着许多女真迁徙到了燕山一带。 所以即便是如今的河东走廊,也是有着不少女真族人的。 只不过收到汉族文化影响,很少看到梳着鼠尾辫的女真人。 而这些梳着鼠尾辫的,要么是海西女真,要么是极东之地的东海女真。 而朱棣说的野人,是在明初时期用来统称女真人的称呼。 这些女真人提着刀愤怒喊叫着。 朱棣一声令下! “开枪!” “砰砰砰……” 四十把枪械齐刷刷的开枪,二十多个女真族人身上瞬间冒出血花,身体一下子如同抽去了灵魂了一般倒下。 震天的枪声瞬间吓得无数飞鸟惊叫,女真族人被子弹穿过,尽数倒下,他们发出哀嚎,用手去捂着自己身上的孔眼,看着腥臭泛红的鲜血喷涌出来,他们只能喉咙吐着血发出无声的吼叫……。 二十多个悍卒,在枪械面前,就是如此的脆弱! 这也让朱棣兴奋的面色涨红,浑身战栗。 这就是枪械! 这就是火器! 有了这个,天下哪里去不得? “冲上去,给老子活捉那个混账!!杀一人,赏十两银子,捉到那个混账,老子花钱给你娶个婆姨!没婆姨老子给你纳个妾!”朱棣发出一声长啸。 “冲啊!” 众人欢呼一声。 一群人呜呜泱泱的往前继续进攻。 上面,几个文士看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孔希言,讪笑道:“孔相公,你这是……。” 孔希言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慌乱起身,随后朝着下面大声怒吼:“杀了他们!宰了他们!全部一起上啊!” 随后,他转头露出一个笑容,还是那般谈笑风生的道:“我还有七八十个人,大家放心,优势在我。” 第466章 发大财的朱棣 第四百六十六章:发大财的朱棣 孔希言转头,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即便是这种生死关头,他也没忘要展现自己临危不乱的底气。 下面,港口卫队的人得到了命令,可他们根本不敢去阻拦那些人了。 二十多个女真人上去连碰都没碰到就全部被打死了,他们上去不也是白送? 汉人到底是要比这些野人多点心眼,见到不可力敌,这些汉人立马动了其他心思,一个个纷纷往后退。 “上啊!!” 孔希言发出怒吼。 下面的弓箭手象征性的放了几箭,但此时朱棣已经带着人到了港口堆积物货物的地方掩藏,走过了那条宽敞栈道之后,就能找到掩体。 羽箭穿过一袋货物,朱棣便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艹你姥姥,老子的钱!!” 朱棣咆哮出声,上好子弹抬枪就射。 ‘砰’的一枪,一个港口卫队的护卫额间开花,鲜血混合着脑浆喷涌了出来。 其余人瞬间吓得双腿发软,喉咙里发出声音:“火器,是火器!” 听到这个话,所有人瞬间失去了抵抗的心思。 “怎么办……,怎么办?这肯定是朝廷的正规军……。” “跑啊!” “快跑!” 只消三言两语,一群人瞬间失了军心,丢掉兵器拔腿而逃。 这可是朝廷的军队!这些人就是孔希言雇佣来的水贼,平日里哪里见过这阵仗,一听到是火器,全部吓得失魂落魄起来。 如今天下,谁不知道朝廷的火器威力无穷? 晋王平漠南漠北,不就是仰仗的那威力无穷的火器才得以成功的吗?朝廷的燧发枪,一枪可打百步外的敌人,并且可以穿甲而过!中了弓箭还能硬挺着,而被火枪打中,就是死! 众人四散奔逃。 台上的孔希言正准备发出一声怒斥。 “混账!” 话音未落,孔希言便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回头一看,一个黑黝黝的枪口正指着的他的脑袋正中心。 “你们是……。” ‘啪’的一下,蒲扇大的巴掌落到了孔希言那张白净的面皮上,瞬间给他扇的耳蜗都嗡鸣起来,整个人被打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是你爹!” 胡大眼瞪着他骂了一声。 “你奶奶的,干啥不好拦咱们的货,你爷爷我还指着这笔赏钱娶个婆姨。”胡大眼扭头,看着后面那些书生。 此时这些书生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十几口枪口对着他们,他们已经是吓得瘫软在地,面色惨白。 “大眼,把那些逃走的全毙了!” 朱棣在下面喊了一声。 这场战斗其实有些不讲道理,火器对于这些民间卫队的碾压简直是毁灭性的,加上港口那个栈道很长,且只有一条路可以冲过来,所以他们对于拥有火器的朱棣来说,就是一群靶子。 这个距离和无掩体的状态下,他们就只是一群靶子!就算是没摸过枪的人只要知道怎么开枪也能打中。 清缴的战斗很顺利,胡大眼的人都是白洋淀里的水贼,各个都是下手心狠手辣的家伙,不消一个时辰,就把港口的力夫全部聚集了起来。 没想到这座港口居然有一百七十多个力夫,加上卫队那些人居然有二百多人。 “顺子,给后面的人说一声,船只直接开到这座港口!” 陈顺点了点头。 这时候,胡大眼带着胡二麻子走了上来。 “王爷!” 胡二麻子痛哭流涕的冲了上来。 朱棣看着胡二麻子狼狈的样子,不由得来了一阵气,一脚踹翻胡二麻子,骂骂咧咧的道:“你个废物!” 胡二麻子连忙在地上油滑的滚了一圈,委屈的道:“王爷,那是登州府的人,说什么我也不敢跟他们打啊。” 朱棣又踹了一脚:“老子是大明的王爷!” “你怕什么?啊?” “王爷,我错了啊……小的错了。”胡二麻子忙抱着朱棣的大腿。 朱棣哼了一声:“我特娘还以为你多狠呢!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银枪蜡铁头一个。” 胡二麻子脸涨得跟个柿子一样,忙道:“王爷,这纯属意外啊!您再给个机会,我胡二麻子绝对不让您失望!” 朱棣摆了摆手。 他打量了一番孔希言的这座住所,看到架子上摆的各种稀奇玩意,冷笑道:“不过这回你也算是立功了,要不是你,本王还真不知道这大明地界,还有个这样的洞天福地啊!” 胡二麻子凑了上来,搓着手嘿嘿笑道:“王爷,那高丽使者公主漂亮的跟个天仙似的,您要不见见?她当时提出想跟咱们来大明,小的本来不答应的,结果一见到,小的就想着王爷肯定喜欢。” 朱棣转头,有些诧异的看到胡二麻子:“这种好事,你能想到我?” “那肯定啊!小的是王爷的马前卒啊!” 胡二麻子谄媚道。 “您看,小的这不是给您把财神爷给请来了吗。” 这时候,胡二麻子他们已经把孔希言给称呼为财神爷了。 可不是嘛。 岛上的仓库里存放着数不清的白银,这些白银都不是成品银锭,而是银块,只经过了粗略的煅烧,杂质不少。 粗略估计,百万贯上下。 倒是铜钱没有发现。 不过这也难怪,商队回程都是载着黄金白银归来的,所以没有铜钱也正常。 除了白银,还有许多从国外而来的货物。 连朱棣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了。 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那几十艘大船!而且根据船夫所说,还有十艘大船不在港口,出去跟倭人进行交易了。 朱棣听到胡二麻子的话,顿时来了兴致。 “就你那眼光,天仙也不见得多漂亮。”朱棣白了他一眼。 胡二麻子急了:“王爷,天地良心啊!这个我胡二麻子可是真没说错啊!” 朱棣眼珠子一转,对着胡大眼招呼一声。 “去把那些个高丽的人带来。” 朱棣吩咐胡二麻子道:“去把人都审一审,尤其是那个孔什么东西,好好招待,别让人说我姓朱的不知道待客之道。” 胡大眼嘿嘿狞笑,活动了下脖子,抱拳道: “是!” 不多时,倒是陈顺先回来,手里拿着整个港口的货物统计单子。 “王爷,发财了!” 饶是陈顺,这一次也控制不住的兴奋起来。少年的脸上挂着惊喜的神色,拿着单子的手微微在颤抖。 朱棣一挑眉,嘿嘿笑道:“顺子,沉住气,不就是点钱吗?” 说罢,接过单子。 “殿下,粗略估计,港口现银一百三十万两,金砂有十万两,还有各种从倭国带回来的香料,其中还有不少顶级的龙涎香、漆器、布帛,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其他咱们大明本土的茶叶、瓷器也不在少数。并且,还发现了几十个从倭国买来的匠工!” “匠工?这些匠工做什么的?” “有锻钢的,也有钻研医术的,他们崇尚大明天朝上国的技艺,所以远渡来此学习。” 朱棣嘿嘿一笑:“告诉他们,本王让他们学习,并且还能让他们去大明的京师,不过嘛……,想要回去,就没这么简单了。” 陈顺也点头笑道:“匠工是兴邦的关键,他们在倭国生活不易,来了咱们天朝上国,怕是喊他们回去也不愿回去了。” “好啊,这回可真是发财了!几十艘船只,还有这么多的男丁,顺子,你觉得把他们招收进咱们的水师怎么样?” “完全可以!”陈顺也点头道:“这些力夫常年在船上生活,比起咱们中原人在船上上吐下泻的样子,他们可谓是如履平地!训练他们,比起训练新兵要强得多。”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朱棣抬头一看,眼神一下子直了。 他脑子里出现一个想法。 “靠,胡二麻子居然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