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七零,炮灰娇妻拿了首富剧本》 第1章 我看要完 “哎,快看,那个是不是余穗?” “……是哎,不是说上吊了吗?没死?“ “啥嘛,三天了,要死了的话肯定办丧事了呗!小点声,别让她娘听见。” “听见怎么了,说是余穗看上了那些个知青,非要跟夏家角那个当兵的……叫啥来着,哦,夏凛生!跟夏凛生割断关系才上吊的!这可是自己女儿做的丢人事,她还有脸骂人不成!” “啧啧,这姑娘真是个傻子,那个夏凛生说是都当连长了,一个月补贴老多了,以后说不定能带她到外头大城市去呐,这还不要呀?” “所以说傻咯!聪明面孔笨肚肠!” “嘘!先别说了,来了来了!” 九月初,天高云淡,微风习习,在田边锄草的几个社员也显得兴致特别好,指着村子里出来的一个小姑娘偷偷议论着。 小姑娘穿一件立领粗布衫,低着头,乌黑的长辫子垂在两边,走过来的样子很是斯文乖巧,背影都透着股子利落劲,瞧着也并非人家议论的缺心眼呢。 几个女人见她不像平时那样没心没肺地跟人打招呼,不禁相互看看。 有一个撇了下嘴,忍不住恶作剧地喊起来:“哎,余穗,你去哪儿啊?是不是去见你对象啊?” 另一个妇女也不怀好意地笑:“你那个连长说是三年没回来啦,这一回来,肯定要来娶你咯,是不是啊?” 余穗转头,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 她往妇女那边看了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过气恼和为难,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啥也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她能说啥呢? 穿越来这儿,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啊! 这个地方于她是两眼一抹黑,家里的五口人才刚刚搞清楚,这些大婶大妈她一个都不认识,互怼?就怕发挥不好哇! 余穗选择先把她们当黑粉。 就,不理她们!憋死她们! 其实她很冤好不好,熬夜看了本年代文,一觉醒来却穿到了这本书里,当的还是个没活过两集的炮灰角色。 不过角色与余穗同名同姓罢了。 这原身呢,因为喜欢上了村里的插队知青,听说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对象要从部队回来探亲,就用了闺蜜想出来的主意,假装上吊来威胁父母去解除娃娃亲关系。 结果一不小心假戏真做,真的把自己吊死了,换来了九零后余穗。 年代网文还没看完,所以余穗对结局不了解,只知道文里的男主叫夏凛生,女主叫余秋,是余穗的堂姐。 因为余穗死了,余秋帮了夏凛生好大的忙,最后被人传绯闻,索性就嫁给了夏凛生,两人先婚后爱,日子在七八十年代过得好好的。 余穗熬夜看的部分,正好是两人刚开始互动的内容,男主人糙心好,女主机灵活泼,两人从相看无言到互生情愫,整体是挺温馨的,书的十章以后再没有一个字提及原身,这人是死了也白死。 余穗想到这些,不禁苦笑。 刚才人家议论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亏得她的便宜娘还给了她两块钱,说让她去公社买一点肉,招待那个可能会来的娃娃亲对象。 话里话外她上吊的事情瞒的很好,不会有人知道的,回头招待好了准女婿,这事就揭过去了。 可是,人家都在议论呢。 这种丑事,那个啥娃娃亲对象知道了,还会跟这个傻女人结婚? 余穗捏了捏口袋里的两元钱,低低嘀咕了一句:“呵呵,还瞒?我看要完!” 完归完,她无感。 男人对于她来说,意义不大,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但这肉,余穗还是很想吃的。 原本她作为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手工博主,为了形象很少吃油腻的东西,可来这里的几天,吃的不是粥就是麦麸饭,油星子看不见几滴,竟然也开始想吃有些油脂的东西。 怪不得年代文里都说喜欢吃肥肉,作者没骗人。 就是公社该怎么走? 那些锄草妇女她是不敢去问的,一问岂不是让她这个外来魂口露馅? 只能走到村外再说了。 余穗大胆地走过了一座石桥,就算是出了村。 前面是个丁字路口,余穗正在迟疑到底该往哪边,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从左边拐过来。 早晨,这人披着阳光来,全身金灿灿的。 余穗看不清他脸,只看见他一身草绿色衣服被阳光照成嫩绿。 这种衣服,余穗原身的爹也在穿。 这年头十个有八个是这么穿的。 余穗连忙手搭凉棚,喊了一声:“哎,那位同志,麻烦你停一下,我打听个事。” 骑车人转头看了看余穗,捏着刹车,腿轻轻一伸就停下了车。 “往公社去的话,哪边比较近?” 余穗几步走过去,刚说了一句话,就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这人干什么的呀,怎么这副表情? 骑在车上看着都很高,寸头,宽阔的额头晒得黑黑的,五官像古早枪战片里的那种硬汉,有着浓眉大眼加刚棱冷硬的轮廓; 他支在车把上的两只手臂很长,肌肉把袖子撑得紧紧的,让人能很清晰地明白,他衣服下的手臂,肯定是硬硬实实的。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主要是他看余穗的目光,冷冷的。 活像是余穗欠了他几十万似的。 这表情让他的脸更加刚硬,一时看不清他到底什么年纪,反正就感觉挺刺头的。 “呃……你要是不知道,那就算了。”余穗对着他的视线,脚步都向后退了一点。 这人倒开了口,声音沉沉的:“你要去哪个公社?” 还哪个公社?两边不同吗? 余穗努力不让自己露馅:“……去近一点的。” “去干什么?”这人似乎更加不耐了,微微偏头,探究的看余穗。 讲真,余穗开始有些紧张。 这人本来就壮实,又用这种眼光看人,已经不像硬汉了,像黑社会老大,就问了你必须回答我的那种。 “我去买点肉……哦,我对象部队的,要探亲回来了,我去买点肉,招待他,他……力气很大的,所以吃得多,哈。” 余穗把回答适当发挥了一下。 这也算一种自我保护,就“军人家属哦,你别胡来”的意思。 这人黑沉沉的眼便又看了她几下,眉头皱起来,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好一阵,他抬手往右边指了指:“那你去那边,桃李公社。” “谢谢你。” 余穗礼貌的点了点头,连忙往右边的大路上去了。 心里却不免嘀咕:这男人长得其实不差,但有必要这么一脸凶相的问东问西吗? 难道这年代的人都是这德性,看谁都像看见敌特分子似的,问个路还得盘查一番? 难搞哦! 第2章 我是有对象的人 余穗暗自感慨着,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才走了十几米,身后响了一下短促的铃声,还有沉沉的男人声音:“挺远的,我带你去。” 余穗回头,那位黑社会老大似的男人就跟在她身后,缓慢地骑着车,见她回头,他长腿一伸,再次停住了车。 余穗:“……” 这又是哪一出? 刚才那么凶地问,现在又主动提出带,是对她有什么怀疑呢? 余穗疑惑地咽了下唾沫,但上吊后遗症——咽喉痛,又让她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动。 这地方有山又有河,还不知道公社到底在哪儿呢,要是靠自己两条腿走,那不得走得她脚底长泡喉咙冒烟啊? 这小身板劫后余生的,确实受不了哇,要不是因为被“肉”这个字支撑着,她都不想出门的呢! 余穗:“你……也是去公社吗?”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抽了抽,脚轻轻一点,骑了起来:“跳上来。” 余穗没动:“我不会。”我怕你是故意坑我。 男人转头看了看她,那薄薄的唇拉直起来,似乎很嫌弃,但他最终再次停下,微微倾斜着车。 这意思,是让余穗坐上去? 余穗走近过去,手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向左右看看。 附近五十米内没人。 虽然没听说七十年代有拐卖妇女的事,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外形很有威胁感,她有些不安,生怕人家别有用心。 初来乍到,她可不得处处小心嘛。 但这种感受不能明说。 余穗想了想,换了个试探法:“那个,我……是有对象的人,坐你的自行车,不太好?” 男人缓缓转头,脖子处都有肌肉,但是,他原本冷冰冰的脸,却在看了余穗几下之后,忽然裂开,笑了起来。 他笑得吃吃的,宽阔的背都抖动着,整张脸就活泼起来,白牙闪闪,左颊还有个酒窝,竟然还挺好看。 余穗不知道这有啥好笑,七十年代不兴讲这个?不能? 但硬汉一笑,气氛没有刚才那么怪怪的了。 余穗便也尬笑了一下:“咱就是比较保守,咱有对象的人不能让人误会是随便的人,你要是正好去,我就坐一下……没别的意思哈。” 男人还是笑,还长腿一伸,跨下了自行车。 一下子太阳光都遮住了。 余穗抬头看着他,感觉他比自己这小身板足足高了一个头。 但这人体型很好,肩宽腰窄,身板挺直。 余穗的思维不禁跑回前世的健身房去了,嗯,这男人要是换身衣服换个发型,绝对是型男啊! 男人在这时深吸了口气,沉沉地说了句:“我也有对象的。“ 挺好挺好。 不是看上了她就好。 余穗连忙应下了:“哦哦,那行,那,麻烦你。“ 男人转身过去,再次把自行车倾斜一点,等余穗坐好了,他一只手臂微微用力就淌上了车,脚轻松地蹬几下,自行车就在两边都是金黄色麦地的土路上稳稳地穿行。 有风从远处来,带着植被和泥土混合的清香。 天高而湛蓝,那般的干净清澈广阔。 余穗抬头看看,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穿越来三天,第一次感觉心情愉快。 这会儿再看眼前宽阔的背,余穗觉得,客气话还是要说几句的:“那个,你不是我们余家湾的?“ 男人顿了顿才回答:“……嗯。“ “你叫什么?” “……” “你怎么没出工?” “……” 余穗在这人几次没回答以后,心情再次不安起来:“那个,去公社要多……久?” 问多远的话,会显得自己啥也不知道,比较可疑; 问多久的话,最多显得自己没坐过自行车。 七十年代没坐过自行车又不丢人! 这次,男人回答了:“半个多小时。” 余穗由衷地感谢:“这样啊,亏得遇见你,要不然我得走两个小时?真谢谢你。” 男人没出声。 余穗一时间也找不到话了,只好再次沉默下来。 车子速度开始放慢下来,还有点后倾,余穗探头往前看了看,是一座坡度挺大的拱桥。 像山村剧情的电视剧里那种,真的是很高的桥呢。 余穗:“那个,你停一下,我先下来。” 男人拱起背,轻飘飘地答了一句:“不用。” 余穗:“……”逞能! 但男人的腿真的非常有力,他似乎只是稍微用力了一点点,就带着余穗上了桥,余穗只看见河面上波光粼粼一闪,下一瞬,车极速地往下滑去。 过山车似的。 惯性似余穗身子猛地往后仰了仰,吓得她一颗心都差点甩出腔子。 余穗连忙伸手抓住一切救命稻草:“……啊!” 风在耳边呼呼的,等余穗的一颗心落定,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抱着男人的腰,手臂内侧能感觉到男人的腰紧致而结实,石头似的。 不,热石头似的,还随着呼吸起伏。 她连忙放了手:“紧急情况,不好意思哈。” 男人没出声,只是他宽阔的肩背挺直了一下,腰也迅速地收了一下。 很明显的动作。 余穗想,这人是害臊了? 七十年代的男人还挺矫情哈。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就彻底沉默了。 原生态的乡村风景真的不错,似乎不一会儿,周遭的建筑开始有些不同,偶尔还能看见一辆卡车驶过,余穗估计是集市到了。 果然,男人开了声:“到公社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买一点肉。” 余穗不知道哪里是能买到肉的,只能这么说。 男人就又蹬了几下,停在一个墙面上砌有五角星的平房旁边。 平房一溜儿有十几米长,外头挂了个牌子,写着“桃李公社人民供销社”,从敞开的大门处望进去,可以看见里面摆着一些玻璃柜子。 真有年代感啊。 余穗新奇地往四周看,见男人没有走,不禁对他笑了笑:“真谢谢你,那我进去了,再见。” 男人皱着眉目送她,似乎很不满,但没出声。 余穗还在嘀咕这人怎么不走呢,却在进去半分钟不到,就跑出来找人: “哎,哎,那个谁,还好你没走,你有钱吗?能借我一下吗?我的钱找不着了,可能,也许,我忘了带了!” 好,她撒谎了。 她清楚记得自己揣兜里出门的,也清楚记得,刚出村的时候自己还捏到过,甚至路上她捏着钱还嘀咕来着:才两块钱,要是能多点就好了。 但现在,手往兜里一掏,里面空空如也,钱不知所踪。 第3章 完犊子了 完犊子了 丢钱,这于余穗,是很少见的事。 她是极有条理的人,上辈子几乎没发生过这种事,但穿越到这个身体上,竟然丢三落四起来。 当然,钱已经找不着了,不能再白跑这一趟,想吃肉,她只能尽力补救——借钱。 好在,这男人竟然还没走。 他可是她唯一认识的人了。 余穗抬着大眼睛,殷殷切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还是那个皱紧眉的神情,仿佛余穗离开和回来他都没动过眉头。 余穗看着他这表情,都觉得自己强人所难了。 这年头的人都穷,怎么可能随便借钱? 两块那么多呐! 刚才自己不该嫌少的,说不定是自己嫌少,钱才跑了的。 余穗收回目光:“没有就算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再想想办法。” 结果男人抬脚就往供销社里走去:“我来买。” 余穗惊喜:“哦……行,行,那回头我还你钱。” 两人就一起走了进去。 五分钟后,两人出来了。 男人头前走着,余穗跟在后面,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手里拎着的那块咸肉。 生气气! 这年代的男人都是这样自作主张的吗? 她都说了只要两块钱的,这人直接给买了四块多的,拎着就走。 现在怎么办,该怎么跟他讲,她绝对只能要两块钱的肉呢? 多了她付不起啊。 该死的七十年代,她一个年收入百万的人,怎么就沦落到为了两块钱都开始斤斤计较了呢? 余穗正嘀咕呢,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喊:“呀,夏凛生同志,你也来公社了呀?” 余穗激灵了一下。 啥? 夏凛生? 哪个夏凛生? 书里的男主夏凛生? 这身体的对象夏凛生? 余穗终于放过了那块肉,开始东张西望找人。 但是前面的男人像座高塔,挡住了她的视线。 余穗想着,怎么也得先偷偷看一下那个男主是啥样的,以防接下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然而,她才从男人的身后一探头,就见前面一个女青年看到她,甜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就是那种非常非常诧异的表情。 僵住了足有五秒。 很快,变脸似的,这个女的就向余穗笑了起来,手指还指了指余穗身前的男人:“小穗?你……你跟……夏凛生同志一起来的吗?” 余穗:“!!!” 完犊子了! 两辈子第一次遇到的大型社死现场啊! 所以,这个黑社会老大似的男人,就是夏凛生?! 怪不得他带她来镇上,怪不得他说他也有对象,怪不得他说肉他来买。 原来他不是活雷f,他就是活生生的夏凛生本生。 他应该是早就认出余穗这个身子了,只有余穗这个外来魂口因为没有原主记忆,所以傻傻不知道。 请问这种对象对面不相识的事,该怎么狡辩才能不露馅? 余穗尴尬的脚在地上搓了搓,一时间都没敢抬头看旁边男人的脸。 女青年倒是向余穗走了过来,一把挽住余穗的胳膊,红扑扑的脸上,有股子特别的亲热劲:“小穗,听说你这几天不舒服,好点了吗?“ 余穗不喜欢别人对她过分亲近。 虽然这女的应该和原身挺好的,但原身那种炮灰角色,交好的可不一定是好人。 她不动声色地从女青年的手里挣开,礼貌微笑:“我很好啊,就是嗓子有点疼罢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刚刚还特别亲热的女青年,马上就眼神戏谑、声音响亮地问道:“只是嗓子疼?我怎么知道是你要上吊,差点把自己吊死了?” 余穗:“!!!” 你就说你坏不坏! 便宜娘说得对,上吊是丢人的事,不管你是谁,不言人私,不揭人短,这是最起码的为友道德,结果前一秒挽手当好姐妹,后一秒就把这种事大庭广众地说出来? 可比村口吃瓜老娘们可恶多了! 怼一群我不敢,怼你一个怼不赢我就不是余小穗! 余穗一下子抬头看着女青年,一脸惊讶状: “你说啥,上吊?好好的我上吊做什么?你亲眼看见我上吊啦,还是你吊的我?” 这话一出,女青年脸色和刚才乍然看见余穗一样的惊讶:“我,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能这么说?” “就是啊,你没有看见我上吊,也不是你吊的我,那你凭什么说我上吊了?” “我,我……”女人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她无措地看向夏凛生:“我,我听别人都这么说……” 余穗也终于有机会看夏凛生。 男人长得凶有长得凶的好,这时候的夏凛生,看起来还是余穗一开始见到的那副模样,肃着脸,好像在参加什么重大会议似的,但眼里的疑惑还是很清晰的。 疑惑么…… 余穗看着他的神情,心思百转。 嗬!现在想来,刚开始在路口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脸色不善,非常有可能是听说了原主上吊什么的话,所以上门来质问的。 不然,这几年不见了,要上丈母娘家,哪有什么礼都不带的道理? 是了,炮灰就是炮灰,这是要快速的走退亲剧情了,所以才跑出来一个女人特意的让男主找机会退亲。 退就退,但输人不能输阵! 余穗干脆对着男人生气起来:“夏凛生!你早认出我了,你也不喊我,你安的什么心?我是一般不仔细看男人所以没认出你,可你看我认不出你就很好玩吗?那干脆继续当不认识好了。” 余穗说完就转身跑了。 不跑不行啊,再说下去,容易露馅。 而且,这样一闹,想来夏凛生暂时是不会上门了,那块大肉还没拿……可惜是可惜,但钱就不用还了? 余穗跑出了供销社,一时间也不想回家。 听便宜娘的口气,身体好了,就要出工的。 农村读书迟,原身是去年才初中毕业的,生产队里也没给这么大的姑娘安排太累的活,主要是跟着年纪大些的社员插秧、割稻、下棉籽。 余穗想,这些活确实不算太累,但是对于前世靠脑力生存的人来说,干这些实在是没意思、没前途、没……钱! 现在才七四年,还没改革开放,要靠插秧、割稻、下棉籽,她几时才能住上大房子,过上原来世界里那种舒心自在的日子呢? 也不知道这年头有没有别的岗位,就,钱多一点的那种? 余穗想在公社走一走再说。 第4章 倒打一耙可还行 可惜,公社太小。 围绕着刚才那个供销社,算是有些粮油站、面店之类的小门面,别的地方就也是些普通的民房了。 余穗走了十多分钟,就把周围走完了。 她停在了离供销社五十米远的小学门口。 这年头的学校有围墙,但没有大门,围墙外头有一块黑板似的东西,看起来是布告栏,下面突出一点点边沿,放着几截粉笔头。 小学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这声音,听着让人感觉亲切。 余穗突然就想家了。 想已经去世的外公,那个从事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老人。 父母很早离异,余穗小时候,也跟着外公在学校里长大,可等余穗工作了,可以反哺的时候,外公却生病去世了。 而现在,余穗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么个不知道是不是虚无的世界,身体留在原来的世界会怎么样呢? 估计是没人会惦记她的。 余穗心情低落下来。 她拿起黑板边沿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作画。 画外公的脸,画外公喜欢的长城,最后,在旁边写上外公喜欢的词,《沁园春·雪》。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字不错。” 正全神贯注的余穗吓了一跳,粉笔头都掉了。 她转头,看见是夏凛生,连忙跑了。 不是矫情。 而是心虚。 也不知道原身会不会这些,万一不对劲,还要面对盘问。 但是夏凛生追了过来。 这男人也不知道当的什么兵,跑得特别快,余穗没走几步,就被男人拽住了手臂:“等等,我说几句话。” 余穗别开脸。 “……别哭了。”男人递过来一块折得四四方方的手帕。 灰色的,看着还挺干净。 余穗摸了摸脸。 是有点湿漉漉的。 刚才想到外公,她是心里很难过。 但手帕这种很私人的物品,还是不要了。 她没有对男人一见钟情的习惯,就算什么订了娃娃亲的男人,她心里也不会真当自己的对象看。 余穗没接,继续别着脸。 男人的手伸了很久,最后无奈地收了回去:“咳咳!余秋说的那些,我确实听说了,所以……一开始看你没认出我,心里……不管怎么说,对不起。” 余秋?! 所以,刚才要挽胳膊那个女青年,就是女主余秋?! 余穗依然别着脸,只震惊于男人提到女主,都没怎么在意后面的话。 哎呀,不愧是男女主,他们应该早就认识了。 所以这男人真的是来问罪的? 不不,说不定,一开始他是来退亲! 余穗想着这些,暗自叹了口气,淡漠开口: “无所谓了。我知道早晚会有这种话传出来。咱这地方,就是闲话多。我跟个知青说了几句话,就有人说我看上人家;我生病不出工,就是我看上知青要上吊了。 其实,无非是知道我娃娃亲对象当连长了,以后说不定我会比他们好,他们心里难受,就最好说得对象不要我了,他们好看笑话。这些话传来传去,你果然生了心思,看见我也不喊我,我能理解,不用对不起,我习惯了。” 倒打一耙。 妥妥的倒打一耙! 是有些不地道,还非常绿茶,但这是余穗目前唯一能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的办法了。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是不假,但是这些天,那个便宜娘天天的骂,让余穗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农村,是最爱传花边新闻的。 原身跟知青眉来眼去、闹到上吊威胁家里的事情,确实不是啥好事,早晚会传出去,这不,村口大妈都在吃瓜呢!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捡不重要的认了,再把夏凛生拉下水。 结果会怎样还不知道,但最起码别让夏凛生真当她是个傻子兼大烂人,什么责任都是她一个人的。 这不还是因为你夏凛生当连长了,还老不在家嘛,所以,她这个对象被人嫉妒被人欺负了。 那拜托,就算退亲,也相对客气些,别闹大,不然她在农村不好生活啊。 夏凛生沉默地站着。 他的表情余穗看不到,一时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么僵持着,总不是个事。 余穗想着把这个剧情速战速决,干脆说道: “既然你都听说了,我估计你想好了,那咱们就回去,我确实被人说得名声不太好,你要退亲的话,直接跟我爹娘说就行了,我没意见。” 余穗说完,头前走了。 身后,男人的影子盖住余穗的,在日头里晃来晃去,拉得特别长。 余穗知道他跟着一起走,心里认定是要回去退亲了。 可走到供销社附近,男人开了声:“你等一下,我买点东西。” 余穗:“那我先走。” 高大的影子没再跟上来。 余穗只管顺着来时的路走了。 初秋,已经十点多了,日头下走着,挺热的。 余穗抬手擦汗,后面有车铃声轻响:“坐车上。” 余穗回头看了看,夏凛生的自行车车把上,一边挂了那条四块多钱的咸肉,一边挂了个大网兜,里头有麦乳精香烟什么的,一大兜。 余穗眉头跳了跳,心里在想这人买这些东西是给谁的。 不过想来不会是给自家的。 都要退亲了还给啥呢! 夏凛生已经把自行车推到余穗前面,像一开始那样倾斜着:“走,不早了。” 余穗没拒绝,坐了上去。 毕竟坐车比走路要干净省力许多。 夏凛生又脱自己身上的草绿色外套,然后递给余穗:“挺晒的,要盖吗?” 余穗有些惊讶他的体贴,但也接了。 确实晒。 她现在这个身体皮肤还挺白的,按便宜娘的说法,是村里最白的姑娘。 她就喜欢自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男人的衣服还挺新挺整洁,可以借用一下。 夏凛生只穿了件白衬衫。 他把袖口挽起来,露出小麦色的小臂,结实有力。 车骑起来,有风,余穗躲在外套下,还挺惬意的。 就是再次上那座高拱桥的时候,余穗有了防备,没再抱住夏凛生的腰,而是紧紧地抓住后车骨架,身子尽力靠在夏凛生身后,以防后仰。 但是,夏凛生骑到桥中央,用两条长腿支着自行车,不动了。 余穗:“……”发生什么了? 第5章 我想当女婿,你却想我当钟点工 余穗抓住车骨架等着车下滑。 可等了好久,等来夏凛生轻轻的一句话:“要下坡了。” 余穗心说,你下呗,我说什么了吗? 但是下一瞬,余穗脑子里灵光一闪:哎哟,他不会是等着我抱住他腰? 呵呵!男人! 他这算是体贴呢还是享受啊? 都要退亲了,还是保持距离。 余穗就淡淡一声回答:“下,我抓紧车架了。” 夏凛生:“……” 男人在桥上又站了一会儿,才突然放开刹车。 车呼的一下就下去了。 桥很高,速度很快,余穗还是猝不及防地低呼了一声,身子也因为惯性,不可遏制地靠到夏凛生背上。 男人的背有刹那的僵硬,很快,就放松了,但余穗也马上坐直了。 依然沉默。 夏凛生蹬得快起来,自行车愣是骑出了敞篷跑车的感觉。 余穗看着他那快速运动的大腿,也不禁暗自赞叹一声:好腿! 人好不好不知道,腿是真好。 两人很快回到了余家湾。 村口锄草妇女转移阵地了,不在。 两人算是悄悄的进了村。 余穗竖着耳朵,听见村里晒场上的大喇叭在唱革命歌曲。 穿越来三天,余穗知道,这个广播一响,就是十点半以上了。 得做中饭了。 两人走到余家篱笆墙跟前,余穗转头和身后停自行车的夏凛生说:“你是等我爹娘放工回来说,还是现在就需要我去喊我爹娘回来谈?” 夏凛生正在拎车把上的网兜,闻言,他轮廓分明的脸没什么变化,只拎了肉和网兜,只管先走了进去。 余穗只好跟进去。 余家是最普通的贫下中农家庭,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都是土坯的。 这年头大家都没有锁门的习惯,当作厨房的左厢房更是门都没关。 夏凛生比余穗还熟门熟路,径直进去左厢房,把肉放在灶角上,网兜放在旁边的一张竹椅子上,扎着手问:“有水吗?我洗洗手。” 余穗用嘴努了努:“水缸里,自己舀。依我看,我还是现在去叫一下我爹娘回来,你说清楚了就走,省得一会儿整个生产队的人知道了,都来看我笑话。” 夏凛生就抬眼向余穗看看。 余穗也看看他,想,要不是这人曾经笑过,她会以为这人面瘫,她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啥大反应。 他不该高兴么? 可男人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自己去水缸舀了水,凑在泔水桶那边洗了手,说:“先煮饭,等他们回来再说。” 也对,退亲算啥捏,哪有吃饭重要。 这年头米是金贵东西,余家平时只吃一顿米饭,还要掺和麦麸或者豆子的。 余穗舀米的时候,也是这样,舀了一升陈米,再舀半升麦麸,然后再舀水淘干净米。 她是昨天开始学着做饭的,点火还不太行,今天坐到灶后才发现,没有引火的稻草了。 余穗还不知道在哪里拿得到稻草,她就坐在灶后,点着火柴用棉花杆子引火。 引不着,火柴烧到手都引不着。 余穗汗都出来了,还是没点燃,她算是女生里面动手能力极强的了,但在农村沉浸式生活,还是第一次。 坐在墙边竹椅子上的夏凛生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你起来,我烧。” 余穗抬手擦了擦汗,继续划一根火柴:“没事,我能行。” 夏凛生:“我知道,但你费火柴。” 余穗:“……” 低头看看地上的五六根火柴,觉得自己明白了。 人家不是心疼她,而是心疼她在浪费。 余穗拍拍灰,站了起来。 夏凛生坐到灶后,从棉花杆子上揪了朵遗漏的棉花,点着了,再把底下比较软的碎枝叶点上。 很快,灶里的火光大了起来,映得男人脸红红的,轮廓愈发分明。 余穗悠闲地坐在墙边的竹椅子上翘脚,就差拿把小扇子扇扇了。 挺好的,你行你上。 男人应该是干惯活的,他能一边烧着火,一边把咸肉洗净,切了薄片,放到饭锅上蒸;也能主人似的,从碗橱里拿出一碗咸菜,拨一点在另一个小锅里,滴几滴油,打一个鸡蛋,很快盛上来一碗汤。 干练从容,举手投足之间还非常的有男子气。 竟然挺好看。 余穗看得都有些呆,那啥,要是能穿回去,找个这样式的钟点工来家里伺候着,倒也不错,之前不是有小视频,都是一群肌肉男做家政吗? 有创意啊! 要是每天把肌肉男做家务的内容拍下来放上网,标题就叫“我和我的猛男家政”,能收获多少流量? 然,眼看着饭锅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夏凛生看向脸上正露出姨母笑的余穗:“去摘几根葱回来。” 思正在计算流量变成钱的余穗:“……”什么? 夏凛生看她一脸茫然,干脆站起来,自己走了出去。 一会儿,他拎着几根葱回来了,拿着余穗家豁口的大菜刀一阵笃笃笃,几根葱就成了葱花。 然后,他掀开锅盖,白茫茫热气里,他把蒸好的肉拿上来,小葱一撒,葱绿点缀在粉色的肉片上,煞是好看。 而屋外,已经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热闹的说话声。 是社员们放工了。 一会儿,有个穿了件旧草绿外套的男人拎着把镰刀,一瘸一拐地往厢房里来。 余穗站了起来:“爹。” 是原身的爹,余家老三,余海潮,非常憨厚。 余穗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瘸的,只知道这三天,余海潮对她不错。 一开始原身的娘孙玉英气得不给余穗吃饭,余海潮会偷偷地泡鸡蛋羹扒拉余穗嘴里,偷偷地给余穗喂红糖水,还对着余穗哭,说他舍不得闺女,不能寻死什么的。 余穗在昨晚还想,这个爹比她亲爹好,她亲爹有的是钱,可是,跟亲娘离了婚以后,从来没有看过她,像从来没有过她一样。 冲着这个爹,她觉得这个七十年代的破屋子勉为其难可以住一住。 余海潮摘了草帽,对着余穗笑笑,一张糙脸都是褶子,因为瘦。 余海潮再看一眼夏凛生,继续是憨厚的笑:“真的是夏家大小子来了,几年不见,怎么这么高啊,二十来岁还长个呐?” 第6章 退亲和结婚,只差一张纸条的距离 夏凛生站在余家低矮的灶前,显得特别高壮。 他低了低头,也给了余海潮一个笑容:“哎,三叔,是我来了,部队吃得饱,又天天操练,所以确实又长了些。” 便宜娘孙玉英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她随后走进厢房,先看夏凛生,再看余穗,还在灶上的咸肉上看了一眼,最终绕回到夏凛生身上,脸上瞬间堆满笑: “哎哟,凛生来了,好些年没看见你了,怎么长这么高大呀,真俊啊,要是走在路上,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夏凛生又是客客气气的一低头:“三婶,是,我回来了。” 孙玉英声音都欢脱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哎哟,小穗天天念叨你,念叨你八百遍,可把你念叨回来了!听你堂姐说了你回来,想着你总是要来一趟的,这不,马上就飞似的去买肉了呢!你几时来的?看看,我家小穗饭都给你做好,就等你来了!” 余穗:“……” 娘啊! 这都不是撒谎了,你这是要弥天呐! 好在夏凛生没当场拆穿这种谎话,只点头应着。 孙玉英开心地使唤余穗把菜都端到堂屋,要在堂屋招待准女婿。 一会儿,四个人坐了八仙桌的四方,开始吃饭。 余海潮老实,只会招呼人:“吃肉,吃肉。” 孙玉英则热情地给夏凛生夹菜:“吃肉,吃肉。” 余穗只管自己吃肉。 但陈米混合了麦麸,吃起来很卡嗓子,余穗嗓子还很疼,就吃得很少。 夏凛生估计是部队养成的习惯,一大碗饭像倒的一样,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所以,很快,余穗和夏凛生都安静地坐着,等孙玉英和余海潮吃饭。 五分钟以后,大家都吃完了。 孙玉英大声使唤余穗,“小穗快去洗碗”,想要营造自己女儿很勤劳的气氛。 余穗没动:“娘,爹,夏凛生有话说。” 夏凛生看看她:“……现在就说?” 余穗看回他:“你想什么时候说?退亲不用等吉时?” 孙玉英脸一下子白了。 余海潮搭在桌面上的手捏紧。 夏凛生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烟,递给余海潮,还划了火柴给他点上:“三叔,抽烟。” 余海潮接了,叹了口气,啥话没有,就是抽烟。 夏凛生自己倒不抽,手交叉着,稳稳地放在桌面上:“三叔,部队情况特殊,这几年我都没拿到假,几年没能回来看看你们,让小穗被人说闲话,受委屈了。” 没有出口就是数落女方的过错,余穗顿时松了口气。 倒打一耙加绿茶的招数,终究给拉回了点面子。 这个男主还是挺善良的。 而余海潮听着,习惯性看向老婆。 孙玉英自知女儿做尽蠢事,心里没底,说话有些支吾:“唉,没有的事,小穗她……她总是瞎胡闹。” 夏凛生继续平静地说着: “她很好。所以,我想着,我回来一趟不容易,要是三叔和三婶同意的话,趁着我这次假期长,要不我们先把婚事办了?就,只是办上几桌,拜一拜祖宗,迎到我家去。 当然,等我回部队了,她还是回来这边住,毕竟我那边的情况……你们也了解,我也不放心的。等小穗到了年纪,我再回来领证迁户口啥的,这样,也省得别人总说小穗。” 余穗惊讶死了,张大嘴看着这男人。 对着她惜字如金,对着她爹娘倒是巴拉巴拉一大堆。 他这一开始气哼哼地往村里来,不就是来退亲的吗,怎么忽然改结婚了? 还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规划好的一样。 余穗可不想结婚。 她对婚姻没有期待。 父母很早离异,再婚后与各自新家庭依然不好。 她这双眼见了太多婚姻吵闹,如果还在原来的世界,她基本上不会选择走进婚姻。 现在穿来了这里,兴许没法不结婚,但也不可能让她刚穿越来就结婚啊。 余穗连忙说:“夏凛生你不需要这样。在供销社的时候,你自己也说了,你听说了那些话,那你不就是来找我退亲的吗?要退就退,我不怪你。” 孙玉英喝止:“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夏凛生一脸无辜:“我没要退亲。” 余穗都疑惑了:“那你看见我都没喊我,还像我欠了你钱似的,什么意思?” 夏凛生手探进口袋,再拿出,是一张像是从什么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递给余穗: “今天一早我发现这个东西塞在我家窗口上,我确实……有点生气。我想你不该不爱惜自己……所以我想先过来看看。” 余穗接过纸,看见上面一行字——“爹,娘,我就是不要嫁给夏凛生,你们不答应我就上吊死了算了。” 字好像是匆忙写的,很潦草,也没有落款和日期。 讲真,这种话,如果她是夏凛生的话,看到了也是生气的。 余穗皱眉:好家伙,看看,竟然还有这种纸条,这原身是有多蠢啊,既然是假装,怎么还留这玩意儿? 哦,好像书里是带过一笔的,那个出上吊主意的好闺蜜陈明丽说了,写下这个条,她好帮着拿去给余海潮,余海潮就能马上赶回来救人。 其实并没有。 所以原身死了。 余穗放在口袋的手捏紧起来:这什么闺蜜啊,原身再不好,搞这种阴谋也是过了,而且竟然还因此害她穿越来当替代品。 余穗就在此刻,决定了要帮原身报仇。 其实也是帮自己报仇,没有这些人搞事,她可在原来的世界过得好好的呢。 不是想原身死么,那她就活得让那些人都牙痒! 而这时,孙玉英已经伸手过来拿走了纸。 她识字有限,看了几下没看懂,皱着眉头又递给余海潮。 余海潮看完,小声给孙玉英读了一下,手举着纸条抖抖索索地看夏凛生:“这个……这个,不是……” 既然打定了帮原身改变命运,余穗担心便宜爹老实,说出什么更不利的话,连忙抢过话头:“不是我写的。夏凛生,你平时连封信也不给我,所以都不知道这不是我写的?” 这几天,余穗在原身房间里没发现有这个男人的信,便宜娘也一句没提。 但愿这是个可以继续不认账的理由。 第7章 关于圆房那些事 夏凛生脸色非常平静,似乎他所有的气恼都在一开始就生完了,现在不管余穗说什么,他都很愿意解释: “是你不让我写信的。你读中学的时候我特意给你寄钢笔,你写信把我骂一顿,说同学都笑你有对象,让我不要再寄信。我一开始看这笔迹还有点像你写的,确实心里挺气的,所以……” 夏凛生顿了顿,似乎再次为一早的事表示歉意,又说: “哦,我看了今天你在黑板上写的字,我知道不是,错怪你了,是我不对。也不知道谁在搞这些事,我会想法子查不出的。不过也无所谓,这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别结婚,我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只要我们结婚,人家就没辙了。所以,我们结婚。” 余穗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怎么回事,三言两语的,又转到结婚上头了? 理由还这么充分。 余穗还在想对策,孙玉英却一锤定音: “对,结婚。结了婚就没这些乱糟糟的事儿了!凛生,我们不讲究,别人家怎么办我们也怎么办就是了。还是让夏冬萍当媒人,找个日子办上几桌、拜了祖宗就行了。” 余穗低喊:“娘!我才十六,我还是小孩!” “你给我闭嘴,小什么孩,马上十七了,我十七岁的时候都生你姐了!”孙玉英抬手举到余穗头顶,作势要拍她。 夏凛生一下子站起来,手臂抬到余穗头上挡住:“三婶,别!小穗是还小,我们……不圆房就是了。” 余穗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头顶上的两只手,一时无语。 倒是孙玉英脸抽了抽,笑出来:“哎,行,你能熬就行,看把她惯的!” 余穗就在两只手臂里瞅见,夏凛生黑黑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咳咳,三婶,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去一趟我堂姐家,还能趁中午放工商量好结婚摆酒的日子。” 然后他就走了。 逃似的。 余家三口看着他的背影。 孙玉英笑得一脸褶子:“哎哟,我就说夏家大小子是真不错!小时候就疼小穗,啥都依着她,看看,不圆房他都是肯的,几个男人能这样啊。” 余海潮抽着烟笑:“嘿嘿嘿!” 余穗还在看见男人脸红的惊讶中。 这么大个子,竟然还脸红? 她看不懂,但她表示大受震撼。 多少年没看见会脸红的男人了,他这样,也算是个纯情的? 孙玉英伸手指戳她脑门:“哎,准备嫁人啊。” “娘!这也太早了,以后再说。” 余穗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明显没有一开始那么绝对。 兴许是男人的纯情,也兴许是男人说不圆房的话,让她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 形婚嘛,她懂,确实好过退亲后名声超级坏,不利于她在这七十年代苟命。 孙玉英:“闭嘴你,这么好的男人你不结婚你等什么呢,你也不看看咱这方圆三十里,还有谁比夏凛生更好些的?长得高高大大,工钱还不少,以后说不定你能跟着出去外面,不用当老社员,日子也能轻松些。 再说了,人家都答应了,不圆房,不碰你,等你长大!这男人够体贴的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再这样作你给我滚出去,也不知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子,一点也看不清谁好谁坏。洗碗去!” 孙玉英把一摞碗放在余穗面前。 余穗还没站起来,外面响起一声喊:“余三叔,吃饭呐?余穗好点了吗?我来看看她。” 余海潮是对着外头坐的,外头进来的人先招呼他。 “哦,陈家大妹来了,她好点了。”余海潮回答一句,马上看向女儿,眼里是一种无奈。 孙玉英往外看了看,压着声音说:“你乖觉点,别又傻傻地和陈明丽乱说话啊,那张说你上吊的纸条,谁知道谁去塞的!” 陈明丽? 原来是那个撺掇原身上吊的好闺蜜来了。 余穗不禁转身看向外面。 陈明丽身条属于敦实的那种,脸也圆圆的,笑着向余穗走来,一副纯真样子。 孙玉英板着脸走了,没和陈明丽打招呼。 陈明丽倒是无所谓,走过来自顾自和余穗坐在一张条凳上,亲亲热热地看余穗:“好些了吗,还疼吗?” 她的目光,不断地往余穗脖子上瞅。 但余穗特意穿的立领衣服,不动手拉开领子的话,看不出来里面淤青。 余穗很淡定:“我就是有点咳嗽,疼什么疼。” 陈明丽左右看看,拉着余穗,熟门熟路地到了余穗的房间:“哎哟,到底怎么样,这几天我担心死了,让我看看。” 说着,她的手就来拉余穗的领子。 余穗一把推开:“看什么?你是医生?我咳嗽你还能给我看好咯?” “跟我你还装,你不是上吊了吗?有没有勒伤哪里?” “谁说我上吊啦?” “你,你不是……”陈明丽愣住:“你跟我说好的,你上吊,然后我就……咳咳……那个……” 下面的话,陈明丽没敢说。 教唆人上吊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出口。 余穗:“说好什么?哦,你叫我上吊的事吗?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叫我上吊,我就上吊?” “可我明明看见你……”陈明丽抖着唇,不断眨巴眼。 余穗目光如冰:“看见什么?你看见我上吊啦?要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你看见我上吊都不救我,你是想我死啊,原来你要杀我?” 余穗向来逻辑满分。 这个陈明丽想害原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要阻止她继续出去乱说话,只能将她一军,把她的嘴堵上。 从她的言行里可以看出,她是真的看见余穗上吊的,但现在余穗这么一说,谅她不敢再出去说自己看见余穗上吊的话。 因为,看着余穗上吊却并没有施予援手,那可比余穗这个上吊的作精更可恶。 况且,余穗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她不能再与陈明丽虚与委蛇,否则早晚露馅,只能直接撕破脸,说不定还能诳出一些原由来。 陈明丽确实被将住了,连忙摆手:“不不,不不,余穗,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没有,我没有看见,我啥都没有看见。” 余穗两手一摊:“既然你啥都没有看见,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我上吊了?” 第8章 能有什么事,需要害命呢 陈明丽嘴张合几下,完全答不上话。 余穗见好就收,一转身,随意地坐在床沿上:“我根本就没上吊,就是心里烦,上火了。” 陈明丽:“那,那就好。” “嗯,我挺好,不劳你惦记,你忙你的去。” 余穗都这么说了,明显的逐客,陈明丽却依然挨近她:“小穗,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我怎么觉得,你在生我的气?” 要搁平时,陈明丽这么一说,余穗早就挽住陈明丽了。 但现在,余穗冷冷地看着她:“是有点。今天夏凛生来,给我看一张纸条,说是有人放在他家窗户下的。是不是你放的?” 陈明丽被问得猝不及防,都不敢看人:“什么纸条?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呢?” 余穗心想,我只是说纸条,可没说上面有字,你倒是怎么就认定上面会写什么呢? 但她不想戳穿这个毒闺蜜,不能太过,否则狗急跳墙,毕竟她对这个女人了解的还太少。 余穗:“我也不知道,反正夏凛生挺生气的。” “哦,那……他……没说什么?” “说什么?” “就是……跟你退亲什么的?” 退亲? 这身子退不退亲的,跟你陈明丽有什么关系?竟然一听夏凛生就打听这种事。 余穗转头,先静静地看着陈明丽几秒,最后嫣然一笑:“你猜。” 陈明丽紧紧皱眉:“哎呀,你告诉我嘛。” “得了,我今天去了一趟公社,挺累的,不想说,你走,我要睡一会儿。” “你怎么这样?余穗,我怎么觉得,你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怎么就换了一个人呢?” “你以前什么都告诉我,现在夏凛生来你家了,你都没告诉我。” “是呢,陈明丽,这三天你没来找我,我学会了自己思考,我要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哦,也许过几天,我又找你了。” “你……” 陈明丽还想说什么,可余穗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陈明丽等了好一会儿余穗都不再理她,她跺了跺脚,只好走了。 余穗等陈明丽一走,睁开眼对着帐子顶沉思。 原主是蠢,但这种蠢只是比较单纯,并不害人,不足以让人撺掇她上吊而死。 然而这个陈明丽却很大胆地这么做了。 原身也真的死了。 这背后,应该有什么别的目的。 这小小山村的年轻女孩之间,能有什么事,会达到需要害命的程度呢? 没等余穗想出头绪,孙玉英就拎着个大网兜进了女儿房间:“哎,臭丫头,这些东西,是夏凛生拎来的?“ 余穗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孙玉英一脸喜气。 想到她之前把余穗说得,好像个天天盼着夏凛生临幸的花痴,便调侃她:“是,这些东西就够你把女儿卖了。” “说什么呢你,小心我扇你!“孙玉英作势扬了扬手,其实并没有打下来,她笑都来不及呢: “夏凛生挺大方,有烟,有两瓶麦乳精,还有一包枣子呢,过年我拿你外婆家去正合适!对了,过几天你给你姐送一瓶麦乳精去,你姐怀着孩子,她那个婆婆肯定红糖水都不舍得给一口,得给她补补。“ 余穗犯难,姐姐长啥样、家在哪里她都不知道啊,不禁给自己找理由:“娘,这些都是夏凛生买给我吃的,要送你去送,我不舍得。” 反正原身是比较不懂事的,这么说也不突兀。 果然,孙玉英没在意:“美得你!这种一看就是给丈人丈母娘的,你别小气,你姐多疼你,别没良心!” 孙玉英说完就乐滋滋地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哎,那个陈明丽又来做什么?” 余穗:“她就是问我怎么没出工罢了。” “好不容易这次消停了几天,你少跟她掺和啊,少学她那种狐狸精样儿。傻不啦叽的,成天听她的撺掇,现在夏凛生回来了,你要是再敢跟她去找苏胜强,我打断你的腿!” 孙玉英说完就拎着东西出去了。 余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陈明丽不算漂亮,怎么倒成狐狸精样儿了? 还有,从穿越来,孙玉英已经是第五次提起苏胜强这个名字了。 从她的嘴里获知,这个苏胜强就是住在生产队仓库的知青之一,好像总爱偷点生产队的东西,孙玉英便很是看不上。 她提起陈明丽,必提苏胜强,还有村口的吃瓜大婶们说原身看上了知青,这里头,又有没有陈明丽想弄死原身的原因呢? 余穗又开始胡思乱想。 不一会儿,孙玉英在窗下喊一声:“小穗,我出工去了,也不知道夏凛生和夏冬萍商量好了日子会不会再回来,要回来的话你好好待人家啊!“ 没等余穗回应,孙玉英就出门了。 余穗在房里皱眉,啊,夏凛生还会回来? 那她不能午睡了。 可是,这身体折腾半天,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余穗真心不是偷懒,而是一到下午,身体就累的不行,非常容易犯困。 为了让自己不睡着,余穗拿了张纸,在上边涂涂画画。 首先是对现阶段的情况做个总结,其次是想一想接下来自己该干些什么。 最主要的是两样,一,这婚事该怎么处理,二,这年头的钱该怎么赚。 其实婚事都不重要。 她现在这烂名声,明显和夏凛生办个形式婚礼的话,是她占了优势。 人家男人都说了不圆房,结了婚他就离开了,她还跟没结婚一样。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缓冲时间。 等到明年,谁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她都穿回去了,也说不定这只是个转折剧情,过几天男主又和女主在一块了呢! 反而是赚钱,比结婚重要! 余穗拿着笔戳戳纸上的“钱”字,脑子里不禁想到了上午丢了的两块钱。 真是奇怪,她明明是放进口袋的,那钱怎么会没有了呢? 余穗闭上眼,仔细回想钱是怎么放的。 忽然,她灵敏的感觉到了,周遭似乎不对劲,抬头一看,呆住了。 怎么在一个灰白色的空间里? 空间大概五六平米,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对余穗的墙体,像是一块透明的屏幕,上面有一些小字。 余穗好奇的走过去看,脚却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弯腰捡起来一看,是钱! 数一下,整整两千块! 第9章 平行置换空间 余穗惊讶极了,不是惊讶钱的数量,而是惊讶,这钱币,不是七十年代的那种,而是后世的流通币啊! 这这这,这哪儿来的? 不,这是哪儿? 余穗手里捏着钱,转着圈看四周。 没有门,没有窗口,顶是白色的,地是灰色的,整个空间就是一种呈淡灰到发蓝的色调,而那块透明的电子屏上,左上角的小字写着“平行置换空间”,中间一个大框里写的是:第三套纸币,面额2元,国旗五角星水印款,售出价,2000元。 这,什么意思? 难道说,之前那张两块钱的纸币,卖了2000元? 外公生前倒是有收藏钱币,提过一嘴,第三套纸币中的两元相对最有收藏价值,如果是好的版本,最高可以卖到两三千,但这个是谁卖的? 又是谁买的呢? 余穗捏着钱,对着电子屏喊起来:“喂,有人吗?” 没有任何回应。 回音都没有。 甚至,余穗自己都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可太奇怪了! 余穗不禁有些害怕,想着离开这里,下一瞬,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里。 七十年代的木板床,纸糊窗,煤油灯,似乎一切都没发生,但是…… 余穗看着手里的两千块钱,知道自己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心大跳起来。 这,是给炮灰的福利吗? 穿越竟然还带一个这么神奇的空间,那这个钱,能用吗? 她现在急需钱,能用后世的钱买到现在的钱吗? 余穗脑子里这么一想,一下子就又到了空间里。 能这么自由的出入,余穗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她走到透明电子屏边仔细观察,又大胆的伸手指戳了戳。 屏幕上弹出来一个类似对话框的东西。 余穗手本能的缩了缩,下一刻,大胆的在上面写下:第三套纸币,面额10元。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了一排照片,里面都是“大团结”图案的纸币,下面标注着价格。 从一百三十元到两百元不等。 余穗记得外公说过,这套发行币的十块不怎么值钱,而且她是使用,不是收藏,只要不是破损的就行。 余穗选择了最便宜的,手指在相应的照片上按了一下。 照片闪了闪,但空间一切没有变化。 余穗等了片刻,意识过来该先付钱。 付哪儿呢? 余穗从手里的两千块里抽出两张一百的,在空间里转了几圈,没找到付款口。 想到一开始钱在地上,余穗干脆把钱也放在地上。 瞬间,两百块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烂糟糟的大团结和七十块后世流通币 余穗开心地笑了起来。 太神奇了! 太好了! 那,她买个手机行不行? 要是有了手机,说不定能跟原来世界的人联系呢。 余穗快速的跑到电子屏上写下:手机,1500元。 现在牌子不重要了,只要能用就行,1500应该能买个内存不错的手机。 e baby!给我手机! 余穗满怀期待的盯着屏幕。 但是屏幕全屏变红,还闪了闪,上面出现一行字:设定世界不适用。 这…… 不能买是不是? 因为这里没有,所以买不到? 那就没有办法了。 余穗有一些些懊恼,但觉得这也很合理。 她毕竟是在七十年代,就算给了个金手指,也不可能无所不能啊。 有这样一个渠道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照这样下去,她想住大房子的愿望,估计很快能实现的。 那这炮灰,当得也不委屈了。 余穗开心的劝着自己,还在想着能再买些什么,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咦?人呢?那个……余穗!余小穗!” 哎哟,是夏凛生的声音,见了人不喊名字,不见人又喊这么大声! 余穗吓了一跳,意念一动,连忙从空间出去,看见纸糊的窗口上一个人影。 还好还好,这男人还是很正派的,房门开着,他也没有往房间里来。 刚得了金手指的余穗心情很好,连忙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很快,夏凛生在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头。 他看见余穗,嘴角竟然微微的翘了翘:“出来一下。” 又不喊名字了。 余穗无奈的装作午睡刚醒,揉揉眼睛走了过去。 但两人站在堂屋里,足有一分钟,相对无言,只有陌生男女间那种没啥话讲的尴尬。 最终还是余穗先开了口。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刚到手的“大团结”递过去:“对了,买肉的钱,还你。我只有这个十块的,你找给我。” 夏凛生:“不用了。” “不行。说好了借就是借。你不拿,那别的事都不要再谈。”余穗非常坚持的伸着手。 除了有借必有还这样的做人原则外,余穗也想把这十块钱拆开。 十块在这年头是最大的面额,平白无故是不会得到的,万一落了什么有心人的眼,并不是好事。 夏凛生大力挠后脑勺:“这……真的不用了。” “那你走,啥也别说了。”余穗往房里去。 夏凛生伸手拉住她胳膊,马上又放开:“行了,我找给你。”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钱,选了一张五块一张一块的,递给余穗:“零钱就不要了。” 这也说得过去。 余穗伸手接了,看见他手里还有张两元面额,心里有点激动。 那不是两块,她的金手指可以让它变成两千块! 余穗摊着手:“我喜欢那个两块的,你能换成两张两块和两张一块的吗?” 夏凛生就把两块的也塞在她手里:“都是你的,反正都是你的。” 怕她不要,他把余穗的手合紧。 手背上一阵粗粝温暖的感觉,余穗连忙缩手,夏凛生也连忙收手。 再抬头,见夏凛生涨一脸红。 余穗就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好像故意跟人撒娇要钱似的。 算了,先收着,改天想法子还他两张一块的就是了,她也不适合跟人推来推去。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是夏凛生先说话: “我堂姐帮我们选了日子,九月二十号或者十月一号,你跟三叔三婶说一下,看哪个日子方便。就是……要是十月一号的话……我只能陪你三天,我十月四号就走了。后天我带你去县城,你早点起来,到时候看你要买些什么,就买。买不到的,我想法子弄点票,也买。衣服……你要是想在县城做也行,到时候我帮你去拿回来。” 第10章 掏鸟蛋养你啊 听着夏凛生细细交代,余穗不知道说什么好。 搁她这儿,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是真心要结婚。 但人家很认真,想得那么细。 余穗就有些愧疚。 她低着头,看夏凛生的脚在地上轻轻滑动,感觉他其实很紧张,或者是激动。 余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那个……其实,只要你相信我,先不结婚也没关系。不然等两年再说。” 夏凛生:“还是结的好。你也说了,人家老说你。不想让你受委屈。” 余穗:“……” 怎么感觉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况且不还有那个余秋是女主呢吗? 要是她这结了婚,会不会又变成另一种形式的炮灰呢? “我是想,你这和我结婚……不是不能圆房吗,那万一你在外头看上别人……那不是……不太好吗?”余穗咬咬牙,抬头大胆地看夏凛生。 夏凛生显然被她这大胆言论吓着了,脖子无奈地转了转,脸再次开始泛红。 然后他伸手轻拍了余穗一下头,“小孩子家,脑子里想的什么,哪有那样的事!”说完他走了。 他走得挺快,好像很不好意思。 余穗:“……” 咱就是说,现在是非结婚不可了! 唉,走一步看一步! 她这儿忙着研究置换空间呢。 夏凛生一走,余穗就又进了空间。 什么事都没有赚钱重要。 这次,余穗想买一些资讯。 她没有原主记忆,对这里两眼一抹黑是不行的。 今天是九月三号,她在电子屏上输入了九月五号这个日子,想买些旧报纸。 她知道的,网上一向有旧报纸卖,不知道这个空间能不能办到。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这个日子的各种报纸,什么文汇、人民、参考之类的,价格不便宜,一张也要二三十。 余穗先买了一套,她得比较一下,这些老报纸,哪一种比较适合她了解时事,早日实现财富的自由。 她也买了古早版的地图,记得便宜娘说,她们这儿叫海仓县,是真有这个地方还是杜撰,她需要去知道并了解。 一般来说,小县城都有地方志的,会记录当地的一些重大事件,这样的东西,是不是也能买到呢? 余穗输入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地上放了三百块钱。 很快,地上出现了好几张泛黄的旧报纸、地图,还有一本蛀迹斑斑的《海仓县地方志》,八一年出版的,算是记录了这个小县从建国到八十年代初的变化。 不错,够她了解了。 再就是脖子上的那一圈淤青,总感觉是个罪证,余穗想买药膏清除它。 这类药她在行,花不了多少钱,就买了一瓶很好的化瘀膏,为了以防万一,她还买了一瓶遮瑕膏。 这两样东西都很小巧,余穗把外头的包装纸弄掉,就算被人发现,问题也不会很大。 余穗马上出了空间,在脖子里擦好药,就捧住旧报纸读了起来。 下午四点的时候,弟弟余程背着书包放学回家了。 小子十三岁,个头不高,长得挺俊秀的,但一看见姐姐就习惯性臭脸:“二姐,你怎么又没有出工?” 余穗:“我嗓子还没好。” 余程:“割草又不用嗓子。” 嘿,这个小子,对姐姐态度不对哦。 余穗不禁斜睨他:“我又不吃你的饭,你管得着么?” 余程:“我不是管你,我是担心你!你不出工,以后嫁妆钱都没有,嫁不掉。” 余穗笑出声:“那你有吗?给我一点呗,以防我嫁不掉得靠你养。” 余程把书包一丢,气哼哼的就要离家:“懒女人!懒得啥也没有!人家陈明丽就比你有钱!不管你了,我去后山掏鸟蛋养你行不行!” 余穗连忙叫住他:“哎哎,等一下,我问你一些话。” 余程很不情愿地站住:“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陈明丽就比我有钱?” “陈明亮昨天还去国营面店买大肉面吃呢,一碗面要一块多,但是那个肉真大啊,我看得都要流口水了,陈明亮说是他姐给的钱。二姐你想想,这陈明丽是要多有钱,才会给弟弟钱?啊?我有两个姐姐,一个都没给过我钱让我买大肉面,哼!” 余程带着气说完,撒丫子跑了。 余穗还在想着余程透露的信息。 这其实很重要。 不要小看这一块两块的,据她对这个年代的了解,社员手头能用的钱非常少。 大部分生产队都是一年做到头才会分红,很多家庭因为整个年度中有这样那样的事,预支了钱款,到年只分到十块二十块是常见的事,倒欠生产队钱的人家也不少。 一碗面一块多,就像后世的人工资两千块,却去吃了几百块一顿的大餐一样,不是常见事。 这不,余程都以此来断定,陈明丽有钱。 听便宜娘说的话,陈明丽是外姓,是跟着外婆在这里的,那按理,陈明丽应该比余穗好不到哪里去才对,为什么陈明丽反而会有余钱给弟弟去吃面呢? 看来得留意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陈明丽的杀人动机。 余穗卷起袖子开始做晚饭。 天边剩最后一道晚霞的时候,社员们放工了。 一家四口围着饭桌。 余穗有心要再问些信息,就给余程夹中午剩下的咸肉:“那,这不是肉?别羡慕别人,姐姐也买肉给你吃,是不是比陈明亮的大肉面好吃。” 余程吃到肉了,满脸笑:“这个好吃,但还是陈明亮吃的那个更好,那个肉,这么大……” 余程放下碗,比了半个碗口。 余穗就感慨:“哎哟,陈明丽怎么会这么有钱的呢?奇怪!“ 孙玉英预料中的接了口:“哼!肯定是po四旧的时候没扫清她们!余老太婆肯定藏着好东西呢,反正也没有儿子,可不就给外孙女吃尽当光了么。” 听起来余老太婆指的就是陈明丽的外婆了,至于藏东西…… 余穗好奇极了:“藏了什么东西?” 孙玉英:“人家当过资本家的小老婆,我又没当过,哪里知道藏什么,反正我跟你讲过很多次了,不要跟陈明丽多来往,我听人说过,余老太婆年轻时候还跟ri本人打交道的呢,说不定她就是个敌特分子!” 第11章 你是人还是鬼 啥,真的有敌特分子? 九零后哪里经过这种事,余穗激动的像在听说书,连忙问:“真的?” 余海潮总觉得这种话题不好,连忙出声制止:“小穗吃饭。不要说这些事。” 孙玉英很不满:“怎么不能说啦?前些年她还夹着尾巴做人呢,现在又抖起来了,昨天我还看见她在后山竹林那边看风景呢,围着棵竹子转来转去的,我们这些天天出苦力的社员谁有空往竹林去?就她闲!” 余海潮:“咳咳,吃饭呢,你说这些做什么。” 孙玉英:“时刻不忘阶级仇,我就是看见那个老太婆讨厌。” 余海潮不敢再跟老婆呛声,转向余穗:“日子订了吗?” 孙玉英这才猛然想起最重要的事:“对对对,下午夏凛生来说日子了吗?下午我没和夏冬萍分一堆儿干活,怎么说?” “他说九月二十号或者十月一号。” 事到如今,余穗也没再矫情,毕竟这个年代不可能不结婚,目前夏凛生确实是最佳选择,能帮助她在这儿安稳的生活下去。 孙玉英:“九月二十号太赶了,那些嫁妆还没漆,得赶紧找余二倌来漆一下,喜被也得再找人弄点棉花。她爸,就十月一号?” 余海潮:“嗯,一会儿我去找余二倌,让他来看看那些橱柜漆一漆要几个工。” “我去找她大伯娘换点棉花!小穗洗碗!哎哟,总算有这一日!” 孙玉英搁下碗,嘱咐一声余穗,喜滋滋的就先出去了。 余海潮等孙玉英一走,就向余穗笑了:“你娘总算敢和你大伯娘那儿去别苗头了,余秋啥都比你强,就是没有这么好的对象,嘿嘿嘿。” 余穗这才反应过来,大伯娘家,应该就是女主余秋家。 呃……便宜娘特意跑去女主家炫耀,这剧情是不是又要变化了? 唉! 余海潮没看出余穗的满腹惆怅,只管也满心欢喜的背着手走了出去。 还在夹肉吃的余程看着默不作声的余穗,笑:“二姐,真的有人要你啊?” 余穗:“……”这话说得!这不嫁出去第一个对不起这弟弟啊! 余穗支着脸瞪余程:“你二姐我怎么了?长得不好看吗?” 余程:“好看是好看,但你是绣花枕头!” “我怎么绣花枕头了?” “因为你啥也不会!” 小屁孩!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啥也不会?那我粉丝百万是怎么来的? 余穗气哼哼收起了碗:“弟弟,姐姐教你一招,看人不是看外表的,其实我啥都会,但是,我长得太好看,再啥都会的话,村里别的姑娘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二姐你太搞笑了,哈哈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哈哈哈!” 臭小子唱着歌的跑走了。 余穗无所谓。 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一起长大,对于这个便宜弟弟,倒是不排斥。 小孩子挺敢表达的,以后慢慢收拾他,现在嘛,她得趁其他人都不在,洗个热水澡。 余穗把碗放在灶头上就回了房间,站到凳子上,往梁上甩下一根绳子。 临晚饭前她用置换空间买了三个特大特厚的塑料袋子,这会儿先在其中一个灌上温热的水,吊在绳子上。 这个袋子是两头开的,余穗先在底下的一头用橡皮筋扎住,等会儿放松一点,水流就会喷洒下来,像淋浴一样。 再用第二个袋子套在外面,防止洗澡的时候水溅得到处都是,如果天气冷了,也能起到保温的作用,另外,家里的窗是纸糊的,得防止万一有人隔窗偷看。 最后一个袋子她用来包住家里的大木桶,这样水就落在塑料袋子了了,洗好后把袋子往外一拎就可以去倒掉了,不然木盆很重,加上水的重量,她这小身板恐怕端不动。 这是她想了一下午想到的,在没有电的地方,这应该是能舒服洗澡的最好方案了。 当温水从头泻下的时候,余穗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可惜没有洗发水和沐浴乳,有的只是一块孙玉英用来洗衣服的光荣肥皂。 这身子也是够脏的,一搓一层灰,头发都黏住了。 这种样子余穗可受不了,她就喜欢身体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是干净的。 接下来,她会自制一些洗发水和沐浴乳之类的东西,好让自己在这时代尽力过得舒服些。 第一次弄,水不够多,余穗没洗多久。 不过十分钟,余穗就甩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先任挡水珠的那个塑料袋和装水的袋子就这么垂在屋子里,她拎起木盆里的水袋子,去屋子侧边的水沟倒水。 天已经暮色沉沉,但还没有黑透。 余穗听说县里和镇上已经都通了电,但乡下还没有,明天得看看县志,啥时候能通上电。 这三天来,余家的习惯是,要等天黑透了,才能点煤油灯。 余穗想着倒了水再回来点灯好了。 可孙玉英提前回来了。 孙玉英在大伯子家没换到棉花。 但她本来就不是去换棉花的,就是为了去炫耀的。 总算的,女儿和夏凛生要结婚了,还不兴她去得意一下呀? 谁让大伯子一家天天的说余穗笨、余穗傻、余穗空有一张脸,还总说余穗配不上夏凛生什么的话。 他们家余秋倒是聪明又漂亮,还是大队小学的代课老师,可就是嫁不了连长! 把喜讯告诉了大伯子一家,眼看着余秋一张脸拉长,大嫂也笑得尴尬,孙玉英喜滋滋的回家,想告诉女儿自己的战绩。 结果一推开门,昏暗的屋子里,就看见屋子中间挂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孙玉英差别没吓出屎来,一下子跑过去抱住:“啊啊啊,死丫头你怎么就是想不开……呃……” 孙玉英正在疑惑怎么抱的东西这么轻呢,还湿漉漉的,余穗拎着口袋回来了:“娘,你喊什么呀?” 孙玉英放开手里抱的塑料袋,转头看见女儿披散长发站在门口,心还砰砰直跳呢:“你,你,是人是鬼,你,不是吊死了?” 门口的余穗:“……” 第12章 咱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余穗挺担心吓着便宜年的,连忙走上前:“娘,什么啊,我都说了,我以后不会做傻事了,上什么吊。” “你!”孙玉英看了余穗一会儿,才拍了余穗一脑袋: “谁让你在屋子中间吊东西,你是要吓死谁呢你,自从你上……做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我现在看见这些就受不了呢,你真的是成天不做正事!” 余穗感怀便宜娘是心里疼女儿的,便任她拍了自己几下,这才解释:“我是用这个洗澡呢!我这躺了好几天,身上黏糊糊的,就想洗一洗,你别说了。” 孙玉英:“哟,看见对象回来,也知道爱干净了,不知道是谁,以前擦脸脖子也不知道擦一下。” 余穗无语。 终究又是她帮原主扛下了所有。 她只能默默去点了煤油灯,又去解吊在屋子中央的塑料袋。 孙玉英:“你这哪儿弄来的塑料纸?” 这话余穗想过答案的,万一被看见了,该怎么说: “这不都是生产队用过的保温大棚上的嘛,你不是捡了盖在鸡窝上?我洗干净了。这样搭一下,就不冷了,剪一段包着水从上面冲下来,洗得比较干净,还节省水呢。娘,你要不要也洗一下?你看,地下一点也没弄湿,洗一下,可舒服了!” 天黑成这样,点了油灯也看不清塑料袋子是新的旧的,等几个人轮流用下来,就肯定不是新的了,越发不会让人怀疑,所以余穗极力撺掇便宜娘。 孙玉英:“呃……浪费柴火。” “汤罐里的水,不用掉的话明天早上起来也是凉的。” “呃……不冷?” “不冷,可舒服了,洗了一声轻,我去帮你拿水!” 等余穗拿了水来,孙玉英就真的按照余穗说的,站到塑料袋子里面去洗了,一边洗一遍嚷嚷:“哎哟,真舒服,哎哟,真好,哎哟,我这头多久没洗了啊,太舒服了!想不到我家小穗挺聪明啊,想着这么个好方法。” 余穗在一旁听着她这声音,不禁很是感慨。 谁说农村的人不讲卫生,他们只是不方便。 这不,稍微用点小办法,大家都想享受干净卫生的。 接下来孙玉英就不断地和丈夫和儿子念叨,让他们也去洗,甚至不惜让余穗重新点火煮水:“煮水!洗!柴火不够的话,等夏凛生改天来了,让他帮着去后山捡点柴。” 余穗:“……” 好家伙,想不到,这事还能祸害到夏凛生啊! 夏凛生在煤油灯下打了个喷嚏。 人家说,突然打喷嚏,是有人在提起自己。 是谁提起?是她吗? 夏凛生揉揉鼻子,一张被煤油灯照得暗沉的脸裂开一丝微笑,提笔在信纸上写下第一句: “方政委,您说营里因为上次立功的事,决定奖励我多十天假的事,我要了,回头我把申请表补上。您一定奇怪我怎么改主意了?因为,我要结婚了。 小时候那个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哭鼻子的小丫头长大了,但刚见面没认出我,气得我呀,唉,再不娶回家我不放心。 定亲好些年了,确实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的,以后,咱就也是有媳妇的人了,不过我媳妇太小了,不像营里的嫂子们,一人能顶半边天,我这小媳妇瞧着能不哭鼻子已经很好了,得哄着些。 上次听说嫂子在区供销社工作,能不能请她帮我留两斤兔毛线?我听人说那个毛线只有我们那儿有,那估计拿来哄哄家里的小媳妇是可以的。 回头销假了我就给嫂子钱,多贵都行。就是我小媳妇长得挺好看的,白皮肤,字也好,性子很直爽的,麻烦嫂子给看看,这样的姑娘适合啥颜色。 叨扰政委和嫂子了,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带我们这最好的特产。 此致敬礼,三连连长夏凛生。” 夏凛生写好信,封好,塞在枕头底下,这才躺下睡觉。 就是他的手,轻轻地搭在腰上,上下移动了好久,最终,他停在今天余穗抱过的那里,满意地笑了。 第二天很早,余穗就被便宜娘拎了起来: “赶紧起来,帮我把几个橱抬到堂屋。余二倌要来帮你油漆嫁妆,一会儿我们出工了,你看着点家里,这几天干脆别出工了,他需要帮忙的,你也勤快些搭把手,这样也能少几个工,到时候省点工钱。中午记着煮一个荤菜给他,啊,就昨天剩的肉好了,你放点萝卜煮一煮,知道不?” “哦。” 余穗跟着到了孙玉英房里。 房间大小和余穗那边是一样的,不过有几样白木家具。 孙玉英已经把东西清空了,和余穗两个把要油漆的家具搬到外头去。 这种事余海潮瘸着腿是不好做的。 孙玉英嘴里感叹着:“唉,总算的,两个丫头都有了着落,不枉你爹为了给你们两姐妹攒嫁妆木头还瘸了腿,当时他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我天都塌了,好在人活下来了,小穗啊,以后你要和夏凛生好好的过日子,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余穗不敢多问,但大致听明白了,是余海潮为了给女儿攒做嫁妆的材料,上山砍木头,结果滚下了山。 余穗心里酸酸的。 这里虽然是农家,但是爹娘都挺好,在尽自己所能地给子女一切。 她这个炮灰…… 咳咳,她会努力当个好女儿的。 余穗乖乖地应着:“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一定不给你丢脸。” 孙玉英用力抬着柜子,又不敢抬起腰,担心重量会压在余穗那头。 这让她显得吃力,但依然乐滋滋的: “嗬!你能嫁给夏凛生,已经帮我长脸了!你没看见昨天你大伯娘一听你十月一号要结婚的脸,哎哟,想哭哭不出,哈哈哈!她当我不知道,她还跑去跟夏冬萍说过的,说你又笨又懒,将来要是夏凛生升了官能跟出去,你这样的上不了台面。 我呸!给人上眼药也不是这个上法,太不要脸了,我家小穗怎么说都是生产队里一枝花呢,人家夏凛生就看中我们小穗怎么啦,哎,我告诉你啊,我连夏凛生愿意先不圆房都说了!哈哈哈,气死他们!” 余穗:“……” 娘哎,这样猖狂的拉仇恨真的好吗? 反派死于话多,她本来已经是书里的炮灰了,最后还是要死在话多的娘身上是咋地? 第13章 不愁吃肉,只愁借口 余穗真的很无语。 但是能怎么办呢,她自己都不是完美的,不能要求便宜娘十全十美。 只好任由孙玉英一个人快乐地絮叨,直到漆匠来了,直到她不得不去出工。 要油漆的家具总共是六样。 一个子孙桶。 就是马桶。 这是传宗接代的象征,是嫁妆里最重要的东西,没什么都不能没有子孙桶。 一个抽屉台。 类似于现代的书桌,但是两边有大抽屉,中间有小抽屉,下面有脚踏,看起来做得还蛮扎实的,能用一辈子那种。 一口可以分成上下两层的大橱,还有两只靠背又直又长的木头椅子。 这算是余穗硬件嫁妆的全部了。 余穗其实挺惊讶的,她还以为,这个年代结婚,裹个包袱就走了呢,却竟然还有嫁妆。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漆匠就是村里的同姓大叔,公社是允许手工匠人靠体力获得报酬的,只要给生产队交一定额度的买工分钱,匠人就可以接活。 余二倌和余海潮差不多年纪,他对着几样家具看了看,手在家具上摸索过,就下了定论:“抓紧点也得十天!“ 但等余海潮他们一走,余二倌就和余穗说: “嫁人做什么这么急呢,你看看,这橱还是榉木的,你爹当初为了砍这个还瘸了腿,现在急急忙忙的,就只能漆一下,可惜哦,要是不急,二叔我还能给你雕个花,画个图什么的,那,这上边雕五角星大放光芒,这边画主席和写些语录,怎么样?“ 余穗:“……“ 我说不要五角星和主席,会不会犯大错误? 特么不敢说啊我! 但余穗对油漆还是很敢兴趣的。 她吸粉最多的直播场次之一,也有做漆器。 当然,她只是为了传播华夏的漆文化,漆的是已经处理好的半成品小件,工序也是有整个团队在一旁准备好的,还有专人提示,甚至为了不翻车,提前备好了成品。 就是作秀。 这种真正的油漆大件家私,她可没有下手过。 余穗:“二叔,时间来不及啊,我这嫁的是军人,咱不能太挑时间,就这么漆了,不然晾不干。我给你打下手。” 余二倌:“你给我打下手?不都说余小穗懒得很吗,哈哈哈。” “那是我没做感兴趣的事,我对油漆感兴趣我就能做,不信你教我,我肯定做得好好的。” “哈哈哈,哎哟,行,那这个柜子我已经把灰补好了,你先帮我把表面砂光,半个小时你没喊手酸我再教你别的。” 别说半个小时,干了半天,余穗都在认认真真地砂柜面、砂桌面、砂马桶,砂砂砂。 这把余二倌看得连连夸赞:“哎哟,真看不出来,余老三的闺女做事竟然这么认真,得了,你要是真的想干,我收你当女徒弟了。” “哈哈哈,二叔我不干了。”余穗笑着直起了腰,丢下砂纸。 “才夸你,你就不干了?” “这不是大广播响了吗,我得给你煮饭呀,匠人上门,家里得煮个荤菜,我去给你弄点肉。” 余二倌又开心地把余穗夸一通。 余穗去了厢房,偷偷地闪到置换空间买了七八斤米,掺在米缸里。 家里穷,吃的陈米,但二三十斤米里掺进七八斤,估计能蒙混过关的。 今天就煮全米饭吃,保管孙玉英不敢当着匠人的面骂人。 有了米,当然也要混进一点肉,反正昨天的肉,余穗是看着夏凛生切了一些做的,孙玉英还不至于去称剩下的有多少重? 余穗就试探着在置换空间买一斤咸肉。 竟然还真能买到。 乖乖,这也太爽了。 以后还愁啥吃肉啊,只需要愁借口就是了。 余穗愉快地把一斤咸肉都炖了,趁着煮的空档,还一次一次地进空间,偷偷把厨房用的东西补一下。 油盐酱醋,啥都有。 就是看着倒完以后有现代标识的空瓶子…… 余穗有些犯难。 她怕放着让人看见了麻烦,转头又弄进了空间。 本来想着放一放,等有机会再弄出去丢的,但是等她进空间置换火柴的时候,发现空间里的玻璃瓶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块钱。 这…… 怎么的,这个空间,啥都能换? 玻璃瓶子都能换钱? 这么环保又可心的空间,可太增加幸福感了。 余穗在厨房手舞足蹈。 全米饭和大切咸肉这样的招待,让余二倌开心地把余穗全家夸了又夸。 他不是没听见孙玉英在厨房骂余穗,但他表示理解。 这么个吃法,可不是败家么?要是他女儿他也骂。 但这是他今年第一次在主家吃到全米饭,干活得卖力些。 下午的时候,余二倌对于余穗的问题有问必答,有些需要示范的地方他也给余穗示范了。 不怕偷师。 这年头没有人家真的让女孩子做油漆匠人的,因为走街串户留宿主家都不方便。 到了晚上,余穗照样是煮全米饭和大块肉。 余二倌前脚走,孙玉英后脚就在厨房揪住余穗耳朵: “你是对我的话记不住是不是?这些米至少要吃三个月的,混着麦麸都不够,你还煮全米饭,你个死丫头你自己嘴刁,不爱麦麸饭不爱番薯饭也就算了,你现在这样铺张是要等着过年前饿死么你!还有这肉,你到底买了多少?你给我说!” 两块钱的肉能够几顿造的? 余穗只好把这份功劳归结给夏凛生: “娘,其实我在公社就遇到夏凛生了,所以,肉是夏凛生买的,买了五六块钱呢,那就让大家都吃嘛。” “啥,夏凛生买的?那我给你的两块钱呢?你还给我!” 余穗摸出两张一块钱,递给孙玉英。 这也算是她计划好的,变着法子贴补便宜娘。 她冷眼看着的,其实孙玉英没舍得吃肉,就是在余二倌夹的时候,她就使劲的夹给余海潮或者余程了,毕竟余程中午不在,余海潮又总想省给两个孩子吃。 很多女人,一辈子操心丈夫孩子,只苦自己。 但余穗亲娘比较例外,那个女人一辈子都在为自己谋算幸福、追逐理想,压根顾不上余穗,把余穗放到父亲手里,是她对余穗的最大仁慈。 余穗觉得孙玉英在这些方面比她亲娘好。 她能帮的,一定会帮孙玉英。 第14章 绿茶男 孙玉英对于两块钱是一张两元面额的,还是两张一元面额的,一点异议都没有。 拿回了钱,全家又吃到了肉,孙玉英心满意足。 她放开余穗,开始夸夏凛生: “啧啧啧,夏凛生是真疼你啊!给买那么老些肉!你个死丫头到底是有福气的,你也不早跟我说这个事,那……改天他来,你对他好点。对了,你给他做双鞋!女人结婚前都要给对象做鞋,趁着这几天他在,你跟他拿个尺寸,怎么也给他做个鞋面出来。 鞋底我帮着纳,咱也不能光拿人家的,知道不?你给他做鞋,他以后更疼你,知道不?你嫁了人,哪里能像在家里这样,想吃肉就吃肉,你哄好了他,以后让他继续疼你,知道不?” 这……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怎么还是坑上自己了呢? 做鞋容易,但给夏凛生做鞋…… 怎么那么奇怪呢! 余穗嘴里啊啊哦哦地应着,脑子里压根没记。 晚上她看了一会儿旧报纸,小心地把报纸藏好,又拿了纸和笔整理油漆家具的心得。 这是做手工主播养成的习惯,她必须提前做好总结,把刚学的东西消化掉,才不至于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出问题。 估计是挺晚睡的,也没有手表。 那金贵东西,她不敢买来炫啊! 然后隔天,余穗再次被孙玉英拖起来:“哎哎,你给我起来,夏凛生是不是跟你讲好的,今天要带你去县城?” 余穗睡眼朦胧:“好像是……我忘记了……” 孙玉英压着声音,又气又急地捶余穗: “忘记你个头!你昨天怎么不讲一声,人家夏凛生四点多就到了,在外头站了一个小时,我听着有人咳嗽起来才看见的。你这个死丫头真是要气死我了,快点给我起来,快点去!得去到清溪公社那边才有公共汽车过,太迟了就坐不到车了。 我倒是不明白了,别人听见要去县城,能整晚睡不着,你倒好,你竟然会忘记,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是去给你买结婚东西啊,说不准还能给你买全毛的衣服呐,你怎么这么不当回事,你个猪!我先帮你去哄着,快点起来!” 余穗哪儿知道这种事啊,她又没结过婚。 她揉着眼睛看外头,天都还是黑的。 听着便宜娘在窗下和夏凛生讲了几句话,又很快探头进来小声嘱咐:“赶紧的,我先回房,你去撒个娇,别让人家真的生气了,不带你去。” 这才算是走了。 这老母亲,真是为女儿操碎了心。 余穗只得强打精神起来,换了件厚点的衣服。 忽然记起来,她看的旧报纸上写,今天有雨。 啧,夏凛生可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这到县城万一下雨要怎么弄?这年头又没有便利的伞或者雨衣卖的。 不过现在还没下,不去的话,便宜娘肯定不同意。 余穗闪身进置换空间,匆忙地买了一把老式油布伞。 看见过弟弟房间里有一把的,她按照那种样子买的,置换空间的屏幕上也标注是六七十年代的老物件,花了她一百八十块大洋呢。 没办法,这种东西人家是当收藏品卖的,溢价有点高。 余穗这才出去。 夏凛生背着身子站在院子里,一边肩头挂一个军用水壶,一边肩头挂一个军用书包,身板挺直。 余穗走到他背后:“对不起,昨天忙了一天,我给忘了。你来了,怎么没叫我起来?” 夏凛生转过身。 晨光还是青灰色的,给他脸上打着阴影,使他的脸依然如前一日看见的那么轮廓分明,但却没有之前那么凶巴巴的,声音竟然还有些温柔: “叫了,你没听见。刚三婶说了,你帮着漆嫁妆累了一天,睡过头也是正常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余穗不多话:“那走。” 夏凛生大步一下子走到前面,去推自行车,转头看见余穗手里的伞:“怕晒?” 余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漆匠昨天说,那些橱在砂的时候要是觉得有些返潮,今天可能会下雨。” “是吗?那你给我,我绑在车架上,省得你拿。” 余穗已经后悔买这把伞了。 电视剧里女人撑着一把油布伞,袅袅婷婷地走路,那伞绝对不是真的油布伞。 真的油布伞好重啊,至少有三四斤,拿一会儿不要紧,拿一天…… 想想都觉得自己犯傻。 余穗连忙把伞递给了夏凛生。 夏凛生做事和他的人一样,很板正,从书包里拿出两根绳子,把伞紧紧绑好,还要轻轻摇一下确定很牢固,这才带了余穗走。 这次,两人往丁字路的左边去了。 自行车上两人无言。 但没骑多久,夏凛生就下了车,支好车撑,还向余穗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余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配合地下了车,站在村路上。 只见夏凛生猫着腰走了几步,翻下路基,一会儿,他拖上来一个人:“出来!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出来!说不清楚就送你大队部去!” 被他拽着的人跟他的身材比起来,像是狼身边站的田园狗,小了一大圈,还弯着腰连连拱手呢:“哎哎,别拉我,大哥,我就是挖个番薯,大哥,谁家都有饿肚子的时候,你放手,哎,放手啊。” 余穗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好奇地看着。 没想到这人拱了一圈手,抬头看见余穗,停了手:“余,余穗?怎么是你?这人谁啊,我,我这知道你爱吃番薯,我大早的来挖几个大红薯给你吃,这人谁啊,快叫他放了我,放手!” 余穗:“……?!” 挖番薯给我吃? 你干脆噎死我算了! 不管这人是谁,明明自己偷东西,却还说这种话,绿茶男! 余穗毫不留情地踹了面前的人一脚。 这一脚倒是帮他从夏凛生的手里挣开了,还摔了个跟斗。 余穗还没解气,怒道:“你在说什么?你才爱吃番薯,你全家都爱吃番薯,自己偷东西还说这种话,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你再敢胡说一句,我让我对象揍死你!” 第15章 我靠厚脸皮蒙混过关 “对象?” 这人趴在地里,听见这个词,忍不住地看向夏凛生。 夏凛生的脸在渐渐明亮的晨光里像笼了一层霜,手紧紧握着拳,从下往上看,格外高大凶狠。 男人不禁手支着地往后退了两边,忽然一个转身,手脚并用地爬出路基,跑了。 余穗从地上捡了一块土坷垃,紧走几步扔过去:“不要脸的贼!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到大队部去告你!” 临时选的,土坷垃太重了,余穗没扔远,却差点把自己扔地里。 那个浑蛋倒是跑远了。 夏凛生没追,只看着余穗:“他是谁?” 多多少少,是质问的口气。 余穗心里正气得要死。 这个男人竟然说什么挖番薯给她吃,那八成是便宜娘嘴里的苏胜强。 原身犯的不是傻,而是埋的地雷,这怎么总是突然出来一个,突然出来一个的? 余穗觉得,自己早晚会被炸死。 啧! 但她求生欲望向来强,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摆烂,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傻不啦叽为别的男人闹上吊的原身。 余穗转头看着夏凛生: “你要听假话的话,那就是我不熟悉,应该是下乡知青里的一个,我分不太清那几个人名字,可能叫苏胜强还是什么的。你要是想听真话,那就是我的追求者,看上我的呗,毕竟你也听见了,他说挖番薯给我吃,是不是?” 夏凛生愣住。 他还真那么想的。 但这是能随便说出来的? 余穗看他又是那副皱着眉,很凶的样子,不屑地摇摇头: “这就吃醋啦?可这是我的错吗?我已经穿最旧的衣服,努力装作傻大姐,我还打人呢,可人家照样想着追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但你也一样! 你人都不在这里,我却得天天听村里的大婶大娘夸你好,天天听余秋陈明丽向我打听你,非说我配不上你,话里话外只有她们配得上,我要是像你这么吃醋,我早就酸死了!哼!” 夏凛生:“……” 无话可说。 小媳妇把他想说的、不想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说完了。 听来听去,她就是自己把自己夸了一遍,再顺带把他也夸了一遍。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 特么竟然生不起来气了。 余穗可还没完,她指指停在一边的自行车:“因为这事回家退亲,还是继续去县城,你给句话。” 夏凛生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像极了小时候因为跌倒了闹脾气,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的某个角落软得不行,非常想伸手掐一把脸。 他伸手,余穗紧张的一侧头:“干嘛!” 夏凛生最终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说退亲,像什么话!” 然后他就去推自行车了。 余穗:“……”过关了? 这男人,心里是真的喜欢原身的? 很包容哦。 夏凛生已经跨上了车:“快上来,已经迟了,第二班车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就这样,两人上路了。 终究,为了这个插曲,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倒是很快到了清溪公社。 夏凛生把自行车寄放在公社的大院,手里拎着余穗那把笨重的大伞,跟余穗站在一个站牌下面等。 两人依然不说话,这就导致余穗肚子“咕噜”一声,夏凛生就听见了。 夏凛生把身上背着的书包递给她:“我带了糕,你要是很饿就先吃一块,一会儿到了城里,我带你去吃大肉面。” 余穗可不习惯在路上吃东西,没接:“一会儿吃。” 但是肚子不争气得很,唱对台戏似的,又是“咕噜”两声。 夏凛生叹了口气,把那粗笨的伞夹在腋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纸包,当着余穗的面拆开,递给余穗一片褐色的东西。 余穗鼻子非常灵,闻到了一股混合了红糖、柑桔、桂花等天然香料一起烘烤过的味道。 什么东西? 这年代还有这么精细的烘培糕点? 余穗接了过来,放在嘴里咬一口,竟然又香又酥又脆,且是她这个吃货没吃过的。 “好吃。还有吗?” 她得再尝尝,说不定能复制出来。 夏凛生的脸抽了抽,再次把书包递给她:“自己拿,都是给你的。” 余穗接过书包,还挺沉,翻了一下,除了夏凛生刚才打开过的红纸包,还有别的几个纸包裹。 她疑惑地看看夏凛生。 夏凛生眼睛望着远处,假装在观察车辆,但像装了雷达似的,马上回答她:“咳咳,还有两包是话梅和蜜枣。晕车药也带了,你要是晕车的话,先吃一颗。” 余穗:“……”竟然有点感动。 那个年代文里,倒没这么写他呢,反而是女主余秋,比较主动,又是做衣服又是做鞋子的哄着他。 这是对原身才独有的? 余穗嘴里咬着糕,心里就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车来了,挺多人的,司机没等人坐好就开,走在里面人摇摇晃晃的。 夏凛生像护崽母鸡似的,一手拽住车里的杆子,一手不但得夹着那把多事的伞,还得扶住余穗。 他看见剩一个座位,理所当然地把余穗推过去,让余穗坐着,他自己站在旁边,顶天立地。 老式公交车开起来,除了喇叭不大响,浑身都在震响,“咔咔咔,咔咔咔”。 声音很单调,听久了,有点催眠。 余穗昨晚睡得迟,一早又起这么早,不知不觉地,她开始瞌睡。 余穗左边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秃头大叔,也在打瞌睡,她的头点啊点的,眼看要跟秃头大叔头顶头了,夏凛生连忙伸手把她兜过来。 手上触及少女那又软又滑的脸,他手抖了抖,连忙又放开。 一会儿,余穗又偏了,他又伸手去兜回来。 一会儿,又…… 三四次以后,夏凛生无奈,直接把余穗的头抱到他这边,靠在他身上。 车子摇晃得狠的时候,他还得伸出手把余穗的头固定住。 县城不近,余穗觉得自己枕在很硬实的皮座上,睡了一个好觉,可睁眼,是夏凛生裤子前开口的门襟。 枕的确实是皮座。 夏凛生的大腿皮啊。 余穗:“……”但愿我没有流口水,否则就太尴尬了。 第16章 她把最好的给了我 余穗继续闭上眼,等公交车在经过一个大坑猛地一跳的时候,她假装往左边偏了偏,然后顺理成章地醒过来。 咳咳,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夏凛生。 夏凛生见她醒了,什么都没说,只有一个水壶默默地递过来。 余穗睡醒后有喝水的习惯,这动作,差点没让她流出眼泪来。 似乎,也就外公这么做过了,陪着高考的时候,等她午休过来,就马上递上一杯水。 余穗心里有些难过,拧开水壶就灌,掩饰自己的刹那软弱。 不想车子忽然刹了下车,半壶水浇在余穗嘴巴里,脖子里,甚至鼻子里。 余穗狼狈的大咳起来。 夏凛生连忙掏出手帕递给她:“没事?怪我,不该在车上给你水。” 余穗连连摆手:“咳咳咳,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咳咳咳。” 老天终究是公平的,不能让一个人尴尬啊。 余穗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在演灾难片,汇集了各种社死场景。 好在天空下起了雨,到站的时候,雨量中等,很多乘客都在叹息自己怎么没有带伞。 余穗小小的骄傲了一把,自己的伞总算不是个累赘了。 结果…… 伞是夏凛生拿的,下了车,他就哗地一下撑开了,向余穗头顶遮过来。 谁知道,古董油布伞在众目睽睽之下,伞骨一根一根断裂下来砸在余穗头上,伞面一点一点地冰裂开来,被风卷走,最后,剩光秃秃一根大骨架子,杵在夏凛生手里。 前后不过三十秒。 余穗:“……” 夏凛生:“……” 过往旅客从羡慕到偷笑,不过撑一把伞的距离,最后大家都不掩饰了,看着看似撑着伞,实际上啥也没遮住的两人大笑。 社死次数多了,便啥也无所谓了。 余穗心里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在空间撑开来试试,这伞是保存不善,都风化了呀,但事已至此,懊恼一点用也没有了。 她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淡定地看向夏凛生:“也好,这样我们也不手酸了,减轻负担。” 夏凛生刚还在想,好家伙,把丈母娘家的伞弄坏了,小媳妇一定生气了。 结果余穗轻轻松松来这么一句,夏凛生顿时笑了出来。 他笑得身子颤动,最后把余穗一把拉到胸前护着,往车站挡雨的地方跑去:“回头给你买一把洋伞!” 小媳妇真是大方又有趣,就算他多花了没规划好的钱后自己苦一点,也不能让她回去挨丈母娘的骂。 两人在车站又坐公交车往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去。 大概因着伞坏了余穗没责怪夏凛生,夏凛生的话明显比前几次多了起来。 他一会儿问余穗饿不饿,一会儿又问渴不渴,余穗忙着看七十年代的县城,回答得不是很多,夏凛生才歇了嘴。 两人先到国营面店吃面。 面店还挺大的,一边卖包子糕点,一边卖面,中午还卖炒菜的那种,里头营业员大师傅什么的一眼望去有十多个。 余穗安坐在饭桌上,看着夏凛生排队买筹,排队取面,捧着两碗面小心地穿过人群,朝圣般地来到她面前:“一碗大肉,一碗爆鱼,浇头都给你。” 夏凛生把一块大肉移到爆鱼面碗里,推给余穗,便埋头开始吃自己的面。 余穗:“……”余程没骗人。 这种所谓的大肉确实很大,铺了半碗。 但是,真的太肥了啊! 这脂肪吃下去,得帮漆匠砂多少橱柜才能分解啊? 余穗把大肉夹还给夏凛生:“我不喜欢。你吃。” 还怕他推却,特意地拿手捧住碗,侧开身子吃。 夏凛生看着肉:“……”哪有人会不喜欢吃肉的,她这是把最好的给了我。 这辈子,只有娘和小媳妇这么做过。 小媳妇年纪小,心眼却好,哪儿哪儿都好。 余穗可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举动,别人很是震撼呢,她只管大口地吃着爆鱼面。 等她吃完,一抬头,看见夏凛生正默默地看着她。 余穗吓了一跳。 这什么眼神? 感觉像自己面对榴莲蛋糕,欢喜非常又纠结热量,到底吃不吃的眼神。 这是闹哪样? “你看我干什么?” 夏凛生马上别开眼,先站了起来:“没什么。吃完了?吃完了去百货公司。” 外头还在下雨,从面店到百货公司有一段距离。 夏凛生刚才用身体护着余穗,整个肩头都是湿的,他干脆把衣服脱了,撑开在头顶上,向余穗抬抬下巴示意——来。 余穗走到面店外面,看他举着衣服的母鸡样子,一时有些迟疑。 衣服展开再大,夏凛生的羽翼之下,也是个暧昧的所在。 余穗可没把他当内人啊! 她往两边看看。 估计是因为下雨,路上倒是没什么人,就面店门口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灰白头发是男人,低着头,手撑在胸前,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在意他们。 好的,总比淋湿了强些,现在已经是秋天,他们还要在县城呆很久,搞得湿漉漉的,毕竟不舒服。 可没想到,余穗正要走过去,刚才坐着的那个老人,忽然身子往前一冲,给跪下了。 这是干什么? 要饭的? 要饭也不用行这么大礼? 余穗正在不知所措,这老人身子抖抖索索的,又往前扑了一些,整个人栽倒在地,头发丝儿都盖在余穗脚上。 夏凛生一开始也没明白这人怎么回事,后来看他往余穗这边扑,连忙伸手去挡,但还是晚了一步,这人还是扑倒了。 夏凛生就一把拎住他后领:“哎你干什么!” 余穗却在这时,看见这人的脸,青灰青灰的,嘴唇是紫色的,抖抖索索似乎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余穗愣了愣,连忙喊夏凛生:“快放下,别拎他,他有病!” 夏凛生站在背后,并没有看见这人的脸色,很生气:“可不是有病么,耍流氓啊你!” 余穗急了:“快放下,这人是真有病,我看是心脏病,快放下,救人要紧。” 夏凛生人高力气大,拽住这人翻到面前一看,果然! 他连忙把人拖进面店:“快快快,大家搭把手,这人发病晕倒了!” 面店里的顾客一下子退后,空出大片地方来,让夏凛生把人放在地上。 余穗蹲在地上喊病人:“大伯,大爷,你觉得怎么样?自己有药吗?” 第17章 起来,别死! 老人紧闭着眼,看起来完全没有力气回话。 但是门口卖筹的营业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反而骂起人来:“干什么!把人拉出去!发病了拉我们店里干什么,一个扫大街的五类分子,不许进来!” 夏凛生和余穗愣住。 顾客们面面相觑,最终选择坐回去继续吃面,当没看见。 有个年纪挺大的男人走过来,小声和夏凛生余穗说道:“哎哟,沪上下放来的,死了也没人管他的啦!” 而此时,地上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动静。 余穗听说过这时代有些事让人诟病,要注意成分别惹事上身,但她是穿越者啊,哪里有那些个觉悟。 什么四类五类,一条生命就在眼前,难道就这样让他死去? 余穗对着营业员气道:“不管他是什么分子,总之上头没让他死?现在外面下雨,放外面肯定就死了,你要是不怕造孽你把人抱出去!” 营业员气得咬牙:“你!关你屁事!” 余穗:“对,我这屁大点事,看把你急的,别嚷嚷了,人都要死了,你要是不想人死你赶紧打电话叫医院来拉走!” 营业员气归气,但是走过来看看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还真有点怕,小跑步地往面店里面去了:“经理,经理,出事了!” 余穗观察着地上的人,此时这人的脸色更加发青,伸手探探颈脉,已经探不到搏动。 余穗虽然不是医生,但是她参加过急救训练,拿到过这方面的证书。 当然,前世去拿这种证书的初衷,不过是增加自己拍摄视频的题材,获得更多人的关注罢了,压根就没用上过。 但好在她做任何事都挺认真,急救训练证书是实打实自己考到的。 此时她马上把老人放平,往他旁边一跪,手指在胸口探了探找到按压点,两手交叠着就要做心肺复苏,旁边的食客“呼啦”围上来看热闹。 夏凛生吓了一跳,看看人群看看余穗:“你干什么?” 余穗抬头望向他,这才记起自己此时做这些,非常可能把穿越身份露馅。 但是…… 余穗瞥一眼地上的人,心脏病黄金救援时间也就四五分钟,她要是不出手,这个老人,九成九是死路一条。 她不是圣母,上辈子也从没救过谁,但她就是一个普通人,真有一个人眼看要死了,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啊! 余穗:“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心脏按摩说不定能救人,这人看着不太行了,脉搏都没有了,你赶紧去让人帮忙打电话给医院,看能不能让人来救,我先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 夏凛生皱眉和她对视。 余穗:“去啊!见死不救,晚上睡得着吗?” 夏凛生一下子站起来,扒开人群往外走,边走边喊:“电话,哪里有电话?谁知道哪里有电话?” 余穗只管大胆地做心肺复苏。 她一边保持按压频率,一边观察着老人的脸色。 眼看没啥起色,她喊起来:“哎,别死,醒过来!你们有谁知道他名字的吗?帮忙喊他,大家一起帮忙!” 刚才来跟余穗说过话那个老人小声说:“我知道,他叫顾康年。” 余穗便大声喊:“顾大伯,顾大爷,醒过来,顾康年,起来,别死,苦日子要过去了,醒来,快醒来!” 喊了几下,余穗就拨转着老人的头,做人工呼吸。 夏凛生找人打电话回来,看见的就是余穗趴着跟人嘴对嘴的景象。 他捏着拳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开始对着看的人生气:“看什么看,走开些,都别围着了!” 余穗都顾不上理他,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轮流做了几次,人醒没醒来不知道,但是老人的脸色开始有了转变,从青灰到蜡黄,再到渐渐有了红晕。 余穗满头大汗,再次要趴过去做人工呼吸,一只大手伸过来挡住了她:“我来!” 然后就低下了头。 余穗看夏凛生高大的身体伏着,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指导他:“注意捏住鼻子,把他下巴抬起来一点,吹气久一点……好了,停一下,我再按压几下……” 夏凛生抬起头来,脸色瞧着比地上的人还要难看。 余穗转头想再按压,地上的人倒很大声的“咕”了一下,发出呻吟:“呼!” 旁边有人喊起来:“活了活了,真还救活了!” 余穗一下子坐在地上,甩手。 累死她了! 夏凛生的水壶伸过来:“去洗洗。” 余穗还真需要。 后知后觉的有点恶心。 她拿着水壶到外面去漱口,漱了好久,一转头,看见夏凛生站在身后,拿着块手帕。 余穗:“打到电话了吗?” 夏凛生寒着脸,把手帕塞在她手里,转头就进去了。 余穗:“……”又怎么啦? 面馆里,地上的人眼睛微微张开了。 之前那个告诉余穗名字的老人趴在旁边和他说话:“哎,顾老头你命大啊,都没气了,还有人把你救活了,那,这个小姑娘救的你。” 余穗蹲过去:“老同志,你自己有药吗?要是有药得吃啊,这可真是差点就死了!” 顾康年的眼神一股迷茫,看着余穗好久,努力聚焦:“死了就算了,你还救我。” 他声音很轻,但余穗还是听见了,凑过去鼓励他: “那可不行,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我从来没有救过人,把你死马当活马的瞎按按,竟然救活了你,可见得你还没到死的时候,还是活着。” 顾康年嘴角扯了扯:“得了,我现在想死,都没力气了。” 面店的营业员又开始骂人:“死没死?没死就出去,躺在我们这里算什么?真是的,你们两个乡下的,赶紧把人弄出去。” 顾康年手按住地,倒是想撑起来的,但是人太虚弱了,根本起不来身。 余穗看着外面连绵的雨,转头就和营业员怼:“这地又不是你家的,这是集体的,他躺一下也碍不着你什么?” 营业员就尖着嗓子乱骂人,夏凛生往余穗面前一站,营业员看着他高大的身材,音量调低不少,变成了嘟嘟囔囔。 又有经理出来说话:“不要吵了,我们打了电话给人民医院了,让医院来拖走。” 第18章 你是不是要娶他 吵吵闹闹了又有四五分钟,外头真来了辆白色的面包车。 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进来,对着地上的顾康年看看,问:“什么情况?要去医院吗?去的话先交钱!” 刚才那个认识顾康年的老人倒还算热心,蹲下去问顾康年:“顾老头,人家拉你去医院,你有钱吗?” 顾康年闭上眼:“没有。” 老人说了声,“哎哟,那可不好弄”,就转头看余穗。 余穗:“……”看我干什么? 营业员在这时候酸了起来:“哎哟,不是要当大好人吗,赶紧的,帮人家付钱,送人家医院去啊!” 余穗还挺为难。 卖力救人的时候,谁会想到这些? 但这个老人刚才那么严重的心脏问题,现在虽然恢复呼吸了,肯定是需要住院治疗的,否则就白救了。 要是能用后世的钱就好了,她不介意借给他,但现在的流通币,她身边只有几块钱呢。 余穗看向夏凛生。 夏凛生对上她眼,叹了口气:“你想干什么?” 余穗:“借钱。一定还你。” 夏凛生鼻子里哼了一声,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来一把钱和一张粉红色的票:“都在这儿了。本来还找人求了一张票,想帮你买辆自行车或者缝纫机的,现在你自己看着办。” what? 竟然还要买自行车或者缝纫机的呀? 这诱惑真是太大了! 余穗后悔极了。 早知道还有这种好事,她就不会……不会在这里吃面了嘛,可以眼不见为净。 但现在,后悔没有用,不给人送医院,还不如之前没做心肺复苏呢! 好人不好当。 这事儿她记住了,以后尽量不当好人。 余穗走过去问穿白大褂的人:“救护车费多少钱?” “两块。住院的话也要先交一百押金。” 余穗心疼的嘬着牙花子,走到卖筹的营业员那边:“同志,借张纸写个欠条,别给我脸色看,我现在是帮你解决问题,难道你希望我一走了之,让人躺你这儿等死?” 那女人便冷着脸,给了余穗纸笔。 余穗刷刷写了两张借条。 一张她先塞给夏凛生:“拿着。我肯定还。” 不等夏凛生反应,她捏着另外一张连同一百零二块钱,走去给地上的顾康年: “借你钱,所以努力别死了。借条我帮你写好了,上面有我的名字和地址,证明我是借给你的,哪天你有了就得来还我;我不问你的地址,证明我不催你,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拿着,我们有事得走了。” 说完,她就招呼夏凛生一声,“走”,先走进了雨里。 夏凛生很快追了上来,头顶上还不下雨了。 余穗抬头一看,夏凛生把衣服撑得大大的。 余穗笑了笑:“谢谢。” 夏凛生不出声,一张脸板着,像余穗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两人沉默地走在雨里,到了面店斜对面的百货公司。 因为下着雨,百货公司门口没什么人,余穗站定了,就把多的钱还给夏凛生:“票我先收了。要是过些时候他还我钱,我就自己买自行车。行不?” 余穗心里另有打算,钱无所谓,票可得要。 拿着夏凛生的票,就能参照着在置换空间找找有没有一样的,回头她就能多买一些票回来,再买上缝纫机啊手表啊什么的,到时候要是夏凛生回部队去了,她就可以跟人说都是夏凛生寄来的。 多好的借口啊! 就看在这一点份上,夏凛生这个形婚男人她还得抱紧咯。 以后大胆地买买买就靠他了。 可夏凛生沉默着收了钱,依然板着脸。 看着实在是影响心情。 余穗挠挠头:“呃……就算他不还,我也会还你钱的。真的,我一定想办法还你钱。“ 夏凛生依然不说话。 难得,余穗找到了借口的源头批发商,还是愿意哄哄他的。 余穗摇了摇他的袖子:“哎,怎么了呢?你是不是不想借那些钱?你要不愿意借你早说啊,你这样板着脸能解决问题吗?不然我们啥也别买了,回去。“ 夏凛生胸口起伏了一下,总算说话了:“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事?“ “你……” “我怎么了?“ 夏凛生又不说话了,别着脸。 余穗生气了:“有事说事!你这样我会觉得你不想买结婚东西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乱借钱,所以不想结婚了?那你直说!“ 夏凛生转过脸:“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不想结婚!“ “既然不是,那有什么事不能说?我们又不是人家天天能见面的对象,谁知道你肚子里想什么?你要是这种性子,我可不愿意跟你结婚!“ “你!你再说这种话我生气了!“ “说得好像你现在没生气一样!你给我看脸色,我才生气呢!到底什么事?你不说就是给我看脸色,怎么滴,我还没嫁你呢,就得天天看你脸色?“ 这下,夏凛生给逼出话来了:“谁给你看脸色啦,你非要我说,我还不好意思说你呢!你都没亲过我,你去亲那个老头!你真的很过分!” 余穗:“……!” 眼前的男人板着脸,胸口大力起伏着,真的是非常生气呢。 莫名搞笑! 亲老头? 奶奶滴,他怎么想出来的? 救人的时候,她只一个劲把老头当橡皮人来回忆考试流程了好吗! “啧,你要这么说……”余穗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在胸前一抱,戏谑地看着夏凛生: “那你刚才还和我抢着亲呢!你都没亲过我,你去亲那个老头!你真的很过分!来,你给我说说,你凭什么抢着亲老头,你亲了他一口又一口,他哪里比我好?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夏凛生:“……!” 完全愣住。 打死他都没想过小媳妇会这么说。 他还无法反驳。 刚才他可就是这么说小媳妇的。 但现在听回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余穗脸色倒是凶了起来,对着夏凛生生气:“说啊,你为什么亲他?你是不是要娶他?说!说不清楚别回家!” 夏凛生脸完全绷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我……别闹了,算了,进去买东西。” 轮到余穗摆一张发脾气的脸:“我没闹,是你闹!为什么要算了,你给我说,你为什么亲老头,不说清楚我不进去,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19章 人都去哪儿了 夏凛生真没想到,怎么不过一分钟,自己刚才满腹的气恼,现在全部变成了歉意。 还觉得想笑得不行。 他仰着头,笑得身体颤动,好不容易止住,还得软着声音解释:“好了,是我的错,我不是亲老头,我只是给他做人工呼吸,好了好了,刚才是我……想多了。” 余穗见好就收,再继续闹,倒有调情的意思了: “确实是你想多了,当时一心只想救人,谁会在乎他是老头还是小伙子。你那样说一点没考虑我的心情,不过看在你愿意借钱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要买什么就走,下着雨呢,买好了早点回去。“ 余穗说完,小手一背,正经得像老干部。 夏凛生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依然禁不住大力翘起。 “你都没有亲过我……你都没有亲过我……”不知道怎么的,余穗刚才学嘴的这句话,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怎么挥也挥不去了。 小媳妇太可爱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百货公司走了起来。 余穗在底楼走了一圈,也没见夏凛生出声,终于站住脚,回头问:“哎,到底要买什么?” 夏凛生那脸就还是笑着的:“本来想买个自行车的,现在……只能先给你买衣服料子了。还有就是你看你要不要买点暖瓶、脸盆什么的,对了,再给你买个洋伞。” 讲真,这年代的东西,余穗看不上。 再说了,他们这算什么结婚呢? 谁知道过几天会发生什么事结不成的。 她干脆把问题丢给夏凛生:“我也不知道啥好,你在外头见得多,我听你的,你看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这果然是个好方法。 夏凛生觉得小媳妇尊重他,越发高兴了,也很大方,先带着余穗去扯布。 确实像便宜娘说的那样,夏凛生想扯两身全毛的。 余穗总觉得这种婚结的不明不白,太过花夏凛生的钱,她不好意思。 余穗便执意不要:“不要了,现在天还热着,全毛的穿不到,今天我们还借出去钱了,省着点,买普通的就行了。“ 夏凛生在心里就又给小媳妇发大红花。 小媳妇真好,真是顾家,也体贴我,哪儿哪儿都好。 最后夏凛生按照余穗的意思,扯了两身的确良的衣料子,两身卡其布的裤子料,买了些毛线。 但是夏凛生把原本打算买毛料子而省下的钱和票塞给余穗:“啥时候想再添,你自己去公社买也行。“ 余穗需要这些票,便收下了。 别的东西基本都是夏凛生作主,买了两个脸盆两个暖瓶,几斤硬糖什么的,拎在手里,又脸红红地问余穗:“那个,有个雅霜,擦脸的,给你买一个?“ 余穗才看不上,想自己做:“不要了,我皮肤好,用不着。“ 夏凛生看一眼小媳妇的脸,想到在车上她瞌睡时握到的脸,手上那种滑腻腻的感觉又来了,心里软得不行。 夏凛生手塞到口袋里握了握,又往出掏了两块钱:“嗯……那,这个钱我也给你,你啥时候想买,你自己买。“ 余穗:“……”又给? 这男人是真大方啊。 唉,原身要是没死,这种经济适用男是真挺好的。 可惜了的。 雨一直下,洋伞倒成了必需品。 但是伞是真贵啊,竟然要十三块一把! 相比这年头工人二三十块的月工资,社员四五十的年收入,这买把伞,真是大事了。 怪不得这年月街上很少见这样的黑色大伞。 可夏凛生毫不犹豫地买了:“要是三婶说你,你就说那个伞被我弄坏了,这个新的你留在家里给大家用,三婶就不说你了。” 余穗可不敢。 提什么伞啊,那伞就是凭空多出来的。 余穗:“你到我家可千万别提伞的事,这个伞这么贵,回头你撑回去,放在你家里用就是了。” 余穗的本意是,这伞也实在太贵了,空间买的那个伞本来就不好,虽然夏凛生不知道来历,但她也不能讹人,伞让他拿回去得了。 听在夏凛生耳朵里——小媳妇又开始顾着我了,人没嫁过来,已经帮家里考虑了。 实在是好。 夏凛生那张脸,就再也没有板起来过,开心得不得了。 下了雨肯定不能再去别的地方,两人便回家了。 转两次车,回到清溪公社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一点。 夏凛生去取了自行车,他没有雨衣,余穗给他撑着伞又不方便骑,夏凛生就一个劲地让余穗顾着自己就好。 回到余家湾的时候,夏凛生整个人都湿透了。 余穗看着他这样狼狈,想着叫他在自己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但是夏凛生没好意思,说:“反正淋湿了,我还是回去,三叔的衣服我也穿不上。“ 这倒是。 余穗便没再留,自己把东西拎进了家里,等出来想把伞给夏凛生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骑走了。 余穗自己也是湿了半身,想着煮点水洗个澡的,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奇怪,今天下雨,社员是不会出工的,那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孙玉英和余海潮去哪儿了? 还是星期天呢,余程按理也该在家,现在不在。 还有那个油漆匠,说好了接下来是要天天来干活的,怎么人影子也不见? 余穗正在疑惑呢,屋外有人喊:“余穗,余穗,快点,你没听见人家喊啊,队里开会,全部到仓库那边集合!” 余穗探头出去看看,竟然是余秋,穿了木屐,打了一把黄油布伞。 那黄油布伞把她的脸映得蜡黄,余秋板着脸的样子,就像个蜡像,没有人气。 余穗皱眉:“我刚从城里回来,身上都是湿的,也要去吗?” 余秋:“队里出大事了,你要是不去,被人怀疑,可别怪我。” 说完她转身走了。 余穗:“……”什么意思! 但余穗初来乍到的,还不是很懂这农村规则,既然爹娘弟弟都不在家,想必是真的重要的。 余穗不知道仓库在哪儿,连忙打了刚买的洋伞,追着余秋去了。 余秋回头,目光盯在余穗的黑色洋伞上,很久,才一言不发地转过去。 第20章 生产队的大事 很快,两人就到了生产队的仓库。 里头挤得满满当当,一溜儿蓝色绿色的背影。 只有最前面摆了一张老旧的办公桌,两个中年男人坐在那里,严肃得很,看着像是国家大领导坐在主席台上。 陈明丽坐在办公桌后面些的角落里,也对着外面,看着就有些突兀。 因为大部分女人都是背影。她们坐在从家里搬的小板凳上,男人则随意地蹲着或站着,还有一群孩子,在角落里玩闹。 感觉真的是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在了。 陈明丽抬眼看了看余穗,马上低下了头。 余穗收了伞,正愣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余秋一把拽住她胳膊往人群前面拉:“人来了!我看着的,她刚到家,应该还不够时间做手脚。” 余穗莫名其妙,只能任她拉着往台前走。 孙玉英在人群里站起来:“干什么!余秋你拽她干什么,关她什么事!” “主席台”上的其中一个男人很严厉地喝止:“孙玉英你坐下!现在是整个生产队的大事,谁都要问的,既然有人举报了,那就得问!” 可余海潮又站起来:“队长,这也得讲出个理由?凭什么要问我们小穗?” 原来这个就是队长。那另外一个是谁? 余穗还在辨认,这队长就拍桌子:“凭什么凭什么!有人举报就能问!别人怎么没举报别人就举报余穗呢?你们都坐下,再吵吵这会开到几时去?” 余海潮转头对余穗投来担忧的一瞥,最终却只能默默地坐下。 余穗一头雾水地被余秋拽到台前。 队长看了余秋一下,目光在余穗的伞那里也停了一阵,然后就敲敲桌子: “安静!现在大家都到齐了,我就再讲一遍这重要的事,今天一早,现金保管员发现这个办公桌里的五百块钱没有了!这五百块钱是干什么的?这是跟信用社贷的款,给下阶段冬小麦买肥料的!你们可倒好,对集体的钱都下得去手!” 台下一片嗡嗡嗡。 余穗脑子嗡嗡嗡。 什么鬼,队里丢了钱,跟她有什么关系? 现在把她拽过来,是怀疑她偷的? 她肯定不会偷,但原身…… 原身究竟有没有偷,余穗无法确定,但是家里那个土坯房间里,她为了了解原身,可是连床板都检查过了,里面连个铜板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五百块。 队长又拍桌子: “安静!先别说是谁偷的,咱们也得讲证据,有人是给队里举报了人的。我听了这个名字以后,心里是不信的,所以我又找人了解了一下,就又有人说,最近余老三家里吃肉很大块,哦,有人还说,前几天余穗上吊了,那么,是不是偷了钱,吓得要上吊的,啊?” 这声“啊”,是对着余穗的。 余穗那个气啊,真想直接啐这个队长一口。 但显然,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余穗迎着队长的目光就看了过去:“队长,你在问我?” 队长:“是啊,有人举报,是你偷了生产队的钱!我本来想先找你了解了解情况的,你倒好,还跑城里去了,老半天不回来,谁有钱随随便便跑城里去? 所以我看八成真是你了,我就直接让大家来开会了,余穗,你那个洋伞多少钱买的?咱整个大队都没有这样的洋伞?钱是你偷的,对不对?” 台下,孙玉英又站了起来: “胡说八道!我们余穗是跟对象去买结婚东西了,怎么滴,买结婚东西不可以去城里啊?谁说她偷钱的,给我站出来,看我不撕了她!” 队长把桌子拍得跳起来: “住嘴!孙玉英,余穗在生产队什么表现你心里没点数?总是不出工,出工就偷懒,你能保证这钱不是她偷的?我现在看在她年轻的份上,给她一个机会,就在咱队里解决了,你吵吵什么?你要敢保证,我现在就报告大队,让大队打电话给县里公安局,把你们全家都铐走!” 这话把孙玉英镇住了。 这年头,出动公安局这种事是很少见的。 她一个农村妇女有些害怕,迟疑了一下。 整个仓库有短暂的沉默。 余穗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那就去打电话给公安局啊!现在,立刻,马上去!” 整个仓库都是余穗尖利的声音。 所有人怔住。 余穗站到中间,挺胸抬头: “队长,屎盆子往人头上扣是很容易的事,要是吃块肉就是偷了集体的钱,那队长你摸着自己的心口问问,你有没有吃过肉?我是不是也能随便说是你偷的? 你还找人问了,那又怎样?我对象回来探亲,我就不能去买块肉?这事怎么没人问我有没有证人?余秋,我问你,我和夏凛生在供销社买肉,你是不是看见啦?” 突然被点名的余秋,脸一下子有些红。 因为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站起来,支吾着:“我,我是看见过你和夏凛生,买没买肉……我可不知道。真是的,平白喊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举报的你。” 余穗cue她,只是气不过她一开始就像个传令太监似的来找自己,现在目的达到,便没再理她,转向队长: “那就让举报的人站出来,和我当面对质!凭什么随便说人,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随便说别人偷的?队长,是不是你监守自盗?” “岂有此理!”队长气得也红了脸,他往角落里指了指:“那,陈明丽你来说,是不是你看见余穗总是在仓库抽屉这里走来走去的?你来作证!” 陈明丽就捏着衣角站了起来,看一眼余穗又低下头的绿茶样子: “是……是有这么回事……但,但是队长你问了我,我才说的……主要是,是大家都说她,她上吊了嘛,所以有点可疑,我这也是为了集体的利益,提了那么一嘴……” 提了一嘴? 都举报了还这样轻描淡写,当谁傻子呢! 余穗看住她:“陈明丽,你要当证人是,我满足你,你现在和我对质。第一个问题,你说我上吊了,请问你看见啦?” 陈明丽低着头,声音倒是挺响:“没看见。但大家都这么说。” 余穗:“那大家都说你弟弟在公社面店吃大肉面,一碗一块多,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偷了钱?不然谁有闲钱吃得起那么贵的大肉面?” 第21章 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如余穗所料,下面社员哗然。 果然,这年头吃肉就是拉仇恨啊! 陈明丽也猛地抬了头,瞪着余穗的样子,竟然满目恨意:“你!你胡说!” 余穗:“我可不像你,我是有证人的,余程,你是不是看见陈明亮在公社吃面了,还说是他姐姐给的钱?” 余程本来在角落玩,结果看见二姐被人拉上台,他也是紧张,一直关注着。 这小子马上喊起来:“是!他还吃了两次,余国强也看见的,余国强是不是?” 站在余程身边的另一个小孩马上也兴奋地喊起来:“是啊,陈明亮吃大肉面了,我让他给我喝一口汤他都不舍得!” 余穗没给大家更多思考的机会,继续喊: “自己给家里人买肉吃面的大把花钱,又跑到队长面前给我扣屎盆子,陈明丽你不是比我更可疑?是不是你偷了钱,还嫁祸我?” 别说,这下子,队长也疑惑地看向了陈明丽。 底下的社员更是乱哄哄起来。 陈明丽就忽然冲到余穗的面前,拉住余穗的衣领子猛地一扯。 余穗猝不及防,只本能地护着心口,竟然真的被她扯开了衣领。 陈明丽嘴里还嚷嚷着:“我叫你得意!这几天还热着,谁会总是把第一粒扣子扣这么紧,你肯定上吊了,你脖子上……” 结果她愣住了,话都没说下去。 因为,余穗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置物空间里买到的去淤膏效果还是不错的,昨天就基本上没有痕迹了。 余穗看着陈明丽呆住的神情,忽然对很多事情都明白了。 之前就怀疑陈明丽想害死原身,但是她找不到动机,现在可不就出来了——为了五百块钱! 要是余穗这个原身死了,可不就能把这种事情推给她了吗? 余穗扬手就给了陈明丽一巴掌:“神经病啊!当着这么多人面扯我衣服,你当我是你个狐狸精啊,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剥光你衣服?” 狐狸精是便宜娘说的,究竟怎么个狐狸精法余穗还不知道,但现在只能先攻击了再说。 就在这时,孙玉英像个母狼似的从下面冲上来,一把揪住陈明丽头发往旁边拖: “放手!骚货!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成天的撺掇我们余穗出去玩,反过头来又说我们余穗偷钱,你个骚货,你和你家那个小老婆外婆一样骚!” 孙玉英就是气,骂人根本抓不住重点,但下手不轻,就听见她对着陈明丽的头就是啪啪啪的打。 陈明丽也是狠,她依然拽住余穗衣领不放手,大叫:“啊,我没有,我看见她上吊了,啊,就是她偷的,一定是她偷的,余秋,余秋你帮我啊!外婆,外婆……” 余穗被陈明丽拽得东倒西歪,余秋果然就过来了,抱住余穗往一边拖:“别打了,都放手。” 有个小脚老太婆也过来,抱住孙玉英:“你骂我就算了,你别打明丽,明丽啊,我可怜的囡囡啊。” 队长在大喊:“哎哟,搞什么,妇女主任呢,快快,带人把她们拉开,女人真的是上不了台面!” 就又有个女人涌上来。 场面一片混乱。 余穗在被人推推搡搡中,总感觉有人在拉她衣服,还掐了她腰上的肉,手臂被人敲得生疼,脖子更是被陈明丽勒得透不过气。 但总算的,陈明丽被人拉开了。 两人分据着这前台的左右角落,都是头发散乱,衣服歪斜。 但陈明丽明显更狼狈些,脸上是余穗留下的五个手指印,额头上都是孙玉英抓出来的血痕,孙玉英手里还拽着她一缕头发呢。 队长气呼呼的: “吵什么!现在是查谁偷了钱的事,你们要是都不承认,那我就真的报告大队,让大队书记请公安局来了!” 这次陈明丽比余穗先出声: “我看就是她!你们都看见了,她还撑洋伞呢!我看她一定是带着钱去城里买东西了,余秋不是说她刚回来吗,搜她身,她身上肯定有钱!” 陈明丽的手指直直的指着余穗,那眼神像是淬了毒。 余穗本来不屑,想着把整个口袋拉出来,好证明自己袋子里的钱只是夏凛生给的十二块,但当她把手伸进外套口袋的时候,呆住了。 手里竟然捏到了厚厚的一叠东西! 感觉上真的是钱啊! 艹!不骂粗话都不行了! 刚才,肯定是有人趁着人多,把钱塞她口袋里了。 这个时候她掏和不掏,都是问题。 掏出来,没人会相信这个钱是刚才有人塞给她的; 不掏出来,陈明丽一定会咬死她身上有钱,让人来搜! 那后果,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高!实在是高! 想不到,小山村里为了嫁祸于人,还有这么胆大作案的人。 那刚才,到底是谁把钱塞她口袋里的呢? 按理,应该是陈明丽才对,毕竟余穗已经确定了,是陈明丽撺掇原身上吊的。 但是,刚才陈明丽的两只手一直拽住余穗领子了,最后被人拉开时,孙玉英把她拽走了,她没有这个时间。 难道,偷钱的另有其人? 刚才劝架拉扯人的,除了余秋,还有谁来着? 余穗手插在口袋里,茫然四顾着,期望自己可以从这些脸孔里找出塞钱的人。 余秋就在这时站了出来说话。 她摸着辫子,看起来倒是温温和和的: “陈明丽说的倒也是,要不是得了横财,谁会买洋伞这么贵的东西?队长,要不,让人搜一下余穗身上,她从城里回来,身上肯定还带着钱的,要是数目对的上,就是了。” 余穗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冰冷如刀。 呵呵,找着人了,放钱的,应该是余秋了。 刚才抱住她的就是余秋,不管从哪个角度动手,余秋是最方便那么做的。 而且,这种时候,只有放钱的人,才会因为觉得胜券在握,挑起搜身的话题。 算计说得上精准,这不,余穗要是不同意搜身,就是偷了钱;要是同意,身上就能搜出钱。 怎么都逃不掉了。 余穗倒是不懂了,陈明丽撺掇原身上吊是为了这笔钱,那余秋现在这样嫁祸她,又是因为什么呢? 第22章 我没钱,但我有福气 余秋说完,转过头看向余穗。 对上余穗探究的眼,她马上心虚地别开脸。 余穗冷冷的笑了起来: “好!队长,要搜我身上可以,毕竟我也想证明我的清白,但是,有嫌疑的,可不是我一个人,凭什么只搜我一个人?所以,搜我身上是有条件的!” 队长正在纠结。 搜身这种事,倒也不是说搜就搜的。 但现在余穗主动说可以,他马上接口:“什么条件?” 余穗:“要是我身上没有,那今天这事儿必须报公安局,让公安局的人来查!你当队长的,别只是在那边喊喊报公安局来吓唬人,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敢报,你可就怕人家说你没管好自己生产队呢!” 这话把队长气了个倒仰。 余穗这死丫头,这可真戳到他痛处了。 他确实是喊喊而已,并没有真去报公安局的打算。 毕竟,真的报了上去,那就会连公社领导都知道了,他这个队长不但丢人,也是重大失职啊。 但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队长跺脚:“余穗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简直是不知道好歹,我都说了,没有马上报公安局,是为你好!” 余穗才不吃这一套,呛道: “你还为我好?又不是我偷的!这最近的四五天里,我身体不舒服,除了见我对象以外,压根没出过门,也没到过仓库这头来!陈明丽说我在仓库走来走去,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要是按照这说法,你们的钱岂不是早就不见了? 那你们这些天在干什么?你们是丢了钱啥也不知道,还是完全找不着,就随便地抓我来顶罪?凭什么? 要是像你这样怀疑人,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是你队长和现金保管员自己偷了?所以你搜我可以,但是搜不到,你就得报公安局,别只拿我说事!否则你自己也很可疑!” 其实,余穗还没法说出来的一点是,她怀疑,就是因为这身子现在换成了她,没死成,那个偷钱的人没有办法找替死鬼了,才会拖到了今天故意的找她麻烦。 也或者,偷钱的人不止一个,所以才能搞出今天这场声势浩大的生产队大会。 但不管怎么说,余穗一席话,确实把队长将住了。 底下的社员议论声非常的大,好多人都开始认同余穗的说法,谁偷的钱还不知道,但是队长和现金保管员确实也是失职的。 孙玉英看见女儿这么理直气壮,便也不怕了,大声地嚷嚷着: “对!要是我们余穗身上没有钱,就得报公安局,否则就是余老根你在捣鬼,当什么狗屁队长,说不定就是你偷的,不要脸,欺负我女儿,你们就是看我男人伤了腿,欺负我们!” 余海潮瘸着腿走到女儿身边:“小穗,咱没偷就是没偷,谁要是诬赖你,我跟他拼命。” 余程拿着个弹弓也走过来:“就是,谁也别想欺负我二姐!我二姐根本就没有钱,要是有钱,早就像陈明丽那样,给我买大肉面了!” 这话不错,又把火引到了陈明丽身上。 余穗很欣慰地摸了摸弟弟的头。 这个小子,虽然总给姐姐摆臭脸,心可是向着姐姐的。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呢,就听陈明丽信誓旦旦地讲:“队长,搜!就是她偷的,她身上一定有钱,她刚才那么说,就是故意让你不敢搜她!” 余秋也依然温温和和的状似调解:“队长,既然余穗自己同意了,就搜一下呗,不然这样下去,要闹到啥时候呀?” 余穗对着她冷笑了一下,干脆往坐着的人群里喊: “大伯大娘,大叔大婶们都看着,要是今天我这边没搜出来钱,队长必须上报公安局,否则就是队长伙同现金保管员贪了咱们队里的钱,他们吃香喝辣的去,倒诬赖我们社员!” 这么喊完,有个女人从人堆里站出来冲着余穗戳手指头: “死丫头你别瞎掰扯,你自己偷钱还差不多,你大伯当会计当现金保管员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偷钱,你个死东西成天又懒又馋,你才偷钱!” 余穗还没明白这女人是谁,台上坐着的另外一个始终没开过口的男人就对女人挥手:“你给我坐下,你瞎掺和啥。“ 余秋也在挥手让女人坐下:“娘,听爹的,快别说了,咱不跟她计较,只要搜一搜就啥事都结束了。” 嗬!原来,所谓的现金保管员,就是这个男人。 这个人,还是余秋的爹,以及她这身子的大伯啊?! 看来,余秋和陈明丽合伙偷钱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余穗冷冷地看着余秋。 余秋倒是不敢看余穗,只盯着她口袋,还神秘兮兮地凑到队长那里说话:“队长,你看她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呢!” 事情都说到这份上,肯定得搜了。 队长也是气余穗一点面子不给他留,板着脸说:“行,那就搜!要不是你偷的,那就报大队,让大队书记来处理。那个,张彩凤,这事得你妇女主任来了。” 到现在,队长也不敢说报公安局的话。 小人! 余穗气得很,不等队长叫的那个什么张彩凤上来,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使劲抖抖,往地上一摔,再把两个裤子口袋全部翻出来。 她现在上身只穿衬衫,两个贴布口袋薄得谁都能看见里面有没有东西。 余穗坦然的拍拍口袋: “都给我看清楚了!我现在的口袋里可一分钱都没有,连张纸屑都没有!要是我一会儿口袋里有东西,那就是搜的人给我装的,诬陷我!” 余秋第一个呆住。 她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盯着余穗扔在地上的外套。 陈明丽脸色显然没有她惊讶,还疑惑地转头看余秋,那脸上,分明写着:“怎么回事?” 余穗就看着这两人打眉眼官司,自信微笑: “大家都看见了?我没钱。但谁让我有福气呢,对象对我好,到了城里洋伞都舍得买给我,不要说吃的喝的了,所以呢,我还就是一分钱都没带就出去了,有些人想诬陷我,可惜,打错了算盘! 你们可又别说,我把钱偷给对象了哦,诬陷现役军人可是大罪,胡说之前先想想自己担不担得起这个罪名!” 第23章 来,我等着你给我磕头 这话,把会场震得短暂的安静下来,然后就又像炸了锅似的议论开了。 队长余老根深深皱眉。 五百块钱那么厚,不放在口袋是不可能。 但是这季节的衣服就是这么薄,这么简单,女式的话,外套有口袋,衬衫一般没有口袋或者只是贴袋,根本放不了东西。 余穗现在把衣服都抖搂了,兜能翻的都翻出来了,显然是没有的。 他就知道,谁偷了钱会一直带身上呢? 这些个姑娘还非要搜搜搜,唉,看来,这次真的瞒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陈明丽快速向余穗走来,手伸向余穗的上衣贴袋:“不可能,肯定有,我……我知道你有!” 余穗等陈明丽拉住口袋了,恨不得把头放进去查看的时候,扬手就揪住她头发按在地上摩擦: “肯定有?我肯定有?你凭什么肯定?除非你给我口袋里塞钱!你算什么东西,你要是公安局的我给你搜,你啥也不是,你敢搜我,你也配!” 因为先下手的关系,陈明丽虽然壮实,却被余穗压在地上打了好几下。 见她哭喊得很凄厉,余穗才放开了她: “我警告你,再敢碰我试试!好了,队长,让妇女主任来搜,我身上要是有一毛钱,那就是我偷的,行不行?” 妇女队长倒是站在一边不想上前: “呵呵,口袋都翻出来了,搜啥搜!我看着呢,咱们整个生产队,也就余穗一直喊着报告公安局呢,她要是偷钱的人,她会自己喊着报告公安局吗? 也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就揪住余穗不放了,要我说,现金保管员就没责任啦?这钱是公家的,几时丢的,总共多少,丢了多少,队长你知道吗? 你要是不知道,那怎么就余穗可疑了?你要是知道,怎么这么多天不说?这么大事,就该报告大队,报告公社,报告公安局,不然怎么的?你要是查不出来,我们整个生产队帮着还吗,哼!” 这话说得非常有条理。 余穗不禁多看了妇女主任几眼。 生产队还是有明白人的,这个叫张彩凤的女人就不错。 但队长脸上下不去,倒和张彩凤扛了起来:“叫你搜你就搜一下啊,这也是干工作不是?如果她身上没有,那兴许是她藏家里了呢?” 余穗都给气笑了:“队长,你是认定我了是?行,来搜我,搜不出来,要不一起到我家去抄家?我家里要是还没有,要不你队长凑点钱塞我手里,我就承认我偷的,好成全了这件事,行不?” 底下的社员大笑起来。 队长脸色难看极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玉英指着队长就是痛骂: “真是黑心肝,我家余穗都已经把口袋底都掏给你们看了,你还要这样说,我看就是你余老根偷的,你偷了还诬陷我们余穗!” 余海潮瘸着腿往外走:“我去大队报告!我就不信,就没有说理的地方去了!” 余秋赶上去拉住他:“三叔,你等等,这,这要是大队知道了,我爹怎么办?” 余海潮一改憨厚模样,气得推开她:“你爹怎么办?你爹怎么办就得诬陷我们小穗?你们欺负我就算了,还欺负我们小穗,真的太过分了!” 余程撒开脚丫子就跑了:“我去!我去报告大队!“ 小孩走得快,一溜烟地不见了。 余秋的脸,铁青。 她转过身,死死地瞪着余穗。 余穗冷笑:“怎么了?诬赖我没赖上,想看死我?可惜,你没这个本事!“ 余秋再没说话,沉默地去坐在角落里,似乎在思考。 人群里乱纷纷的,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站起来:“队长,这会什么时候完啊,我们都肚子饿了,要回家煮饭了!“ “就是,好不容易下雨歇一天工,尽浪费在这儿了!“ “你们别想吃饭的事了,队里丢了钱,是集体的,要是找不到,是不是年底分红就得我们摊啊?“ “那不行,凭什么呀,又不是我们丢的。“ “就是,我看,就该余大潮赔,要不怎么是会计,怎么是现金保管员呢?他赔!“ “确实,谁丢的谁赔!“ 这些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余秋站起来,带着哭腔喊话: “大家都别说了,我爹最老实了,这么多年给队里当会计,当现金保管,有算错过一笔账,丢过一分钱吗?现在钱被人偷了,你们非但不帮着一起找,还说这些风凉话,何必呢?” 人群静了静。 余秋又走到余穗身边: “小穗,我知道不该随便怀疑你,但是人家举报你了呀,都说你还怕露馅,上吊什么的呢,现在钱找不到,你让我搜你一下,行不行?要是你身上没有,我给你磕头赔罪,行不行?小穗,求你,行不行?呜呜呜呜……” 不愧是女主,这表演能力可真是杠杠的啊! 诬陷不成又来苦肉计,亏她上辈子为了看写这白莲花的小说,竟然还熬夜把自己熬死了,想想可真够恶心的。 余穗咬了咬牙,眼睛微眯看着余秋:“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身上没有,你给我磕头赔罪,是不是?” “我……我……”余秋本来就是随口说的,自然不敢应承,只管装可怜。 余穗甩她一个白眼:“怎么?你连给我赔罪都没想好,就想随便搜我?公安局都不能随便搜人身上呢,你以为你是谁!“ 但正如余穗所料,钱是余秋放的,这会儿还是不死心,所以余秋还是被激了起来:“行,要是你身上没有,我给你磕头!” “行,所有人都是证人!来,我等着你给我磕头赔罪!” 余穗毫不迟疑,挺着胸站到余秋面前。 临了,余秋看着她骄傲的脸,却退却了。 这死丫头,怎么那么自信满满?难道,她身上真的没有钱? 那刚才的钱去哪儿了? 底下的人原本还等着看搜身大戏呢,结果反而是余秋没敢动。 张彩凤“嗤”的一声:“真是奇了怪了,当谁傻子呢,谁会偷了钱一直放在身上,还非要搜!余秋,你是觉得当着人面摸摸余穗很好玩是不是?真丢女人的脸!“ 第24章 你等着坐牢吧 张彩凤的话,竟然很是引起了底下看戏妇女的共鸣。 好几个大妈都数落起余秋来:“就是!余穗好歹是姑娘家,当着人面外套都脱了,还要搜。“ “余秋自己还当老师呢,倒是一点不讲究。“ “她讲究啥,搜的又不是她。“ “这衣服薄的,钱能塞哪儿去,真是当人家什么呢!“ “确实不该这么做,过分了。“ “可不是,真是欺负人!“ 余穗倒是不知道,农村大妈们也有这样维护女孩子声誉的时候。 余秋也是没料到,自己明明已经扮演孝顺女儿角色想搜余穗的,竟然没成功。 她一个转身,拎起余穗扔在地上的外套就哭,“呜呜呜,我,我也不想的呀,可怎么办呢,钱就是被人偷了呀,呜呜呜,谁都知道你们家这几天顿顿吃肉,呜呜呜……“手里却不断揉搓那件外套。 但是越搓越急。 外套里啥也没有。 钱到底去哪儿了呢? 这可怎么办啊! 正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大队书记来了。“ 余穗抬头一看,一个大背头男人肩头都淋得湿漉漉的,带着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穿过坐着的社员人群走了过来,和队长说话:“怎么回事?说是队里丢钱了?“ 事到如今,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队长余老根苦着脸,跟大队书记说了起来。 余秋的爹——余大潮,也马上把那个领导席一样的办公桌让给了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一听丢了五百块,脸色也是凝重,但他当机立断: “先报公安局!这么大事,你们竟然还想瞒着,真是的!现在钱没有找到,整个生产队谁都可疑,不是你们在这儿说谁就是谁的!那个……柴四,你是民兵连长,你带队长先去我办公室打电话,先把事情大概报上去,看他们怎么说。“ 大队书记抹着汗,跟着民兵连长去了。 社员们都听见了这些话,惊慌起来,整个仓库轰轰轰的声音大得不得了。 大队书记很有魄力,叉着腰喊: “大家都别吵!这是关系大家利益的事,不然怎么滴,到年底少了的钱大家一起分摊?别吵,饿了渴了忍一忍,我已经让民兵连长报上去了,要是公安局的人说大家可以走,我马上放大家走。“ 余穗在一旁看得感慨万分。 既为这个书记有决断的能力表示赞赏,也对这年头的破案能力表示担忧。 钱都丢好些天了,又可能涉及几个人合伙作案,公安局来了,估计也是找不到钱了。 可惜,她现在处于是非中心,作为一个穿越来的外来魂口,又带着空间,她不可能把自己被塞钱的经历作为证据说出来的。 而且,那钱…… 为了撇清自己,刚才她只能把自己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转移到了空间里。 空间除了后世流通币不会上架销售,别的东西放进去,只怕早就被置换掉了? 余穗悻悻。 她有预感,今天这事,只会不了了之。 果然,大概半个小时后,民兵连长带着队长回来了,和大队书记小声讨论了几句,大队书记就叉着腰喊话:“大家听好,下午公安局就派人来查,那么,除了生产队的所有干部,还有那个谁……“ 大队书记看向余穗:“你是余海潮家的姑娘是?他们怀疑是你偷的?那我问你,你能不能也留下来?一会儿等公安局的人来了,跟你问问清楚?“ 至少,他是征求意见的口气。 而今天闹成这样,余穗确实需要让公安局证明自己没偷钱。 余穗当即点头:“可以。“ “那行!“大队书记一句没有多话,又转开头问:”还有一个说是举报她的?谁?那个也留下,其他人都回去。“ 仓库里闹哄哄了一阵,大家都走了。 孙玉英拉住余穗:“小穗,别管他们,咱也回去!“ 余穗:“娘,你放心,我没偷钱,就啥也不用怕,但我现在走了,他们又会怀疑我,说不定连你们都怀疑上。你快回去,把我那把新洋伞拿回去,夏凛生带我买了点东西我放在灶间都还没有收拾,有个书包里是夏凛生买的糕和蜜饯,给弟弟吃。快回去,我不会有事的。” “哼,都是余秋那个假模假式的,竟然非说你偷钱,我看她就是嫉妒你,知道你嫁得好,她就闹这些。那我先回去,煮了饭给你送来。“ 孙玉英抹着泪,留下一个小板凳,走了。 余穗心里倒是对孙玉英这句话想了又想。 也是奇怪,从穿越来日子还是挺安静的,今天突然发生这个事,难道真是因为前一天孙玉英跑去余秋家里炫耀啦? 余秋,是因为嫉妒自己嫁给夏凛生,所有才设今天的局? 可能吗? 有必要吗? 一个破了口的大海碗递了过来,打断了余穗的思路。 余穗抬头一看,是张彩凤。 “喝点水,我可就找到这一个干净碗,别嫌弃,今天雨都没停过,也不知道公安局的人啥时候能来呢。“ 余穗接了,把水喝干,真诚谢过:“谢谢张主任。“ 张彩凤:“张什么主任,叫六婶!按照辈分,咱们可不都是一家子么!“ 余穗从善如流:“哎,谢谢六婶。“ 张彩凤摇摇头:“不谢的,你这个孩子怎么现在这么客气了?以前看你总有点马大哈,今天说话就挺拎得清。你放心,只要确实不是你拿的,公安局的人不会冤枉你的。” 张彩凤说完就拿着碗走了。 光明磊落,也干脆利落的人。 余穗很喜欢她。 别的人就都是些不待见的了。 尤其是被大队书记点名留下来的陈明丽,余穗恨不得扑过去再打她一顿。 而她看余穗的眼里,也都是恼恨。 余穗真不明白,自己看的那本书的作者到底是个什么鬼,还把这种人写成好闺蜜。 太过分了。 余秋倒是不在了,估计没敢留。 余穗心里琢磨着这些事,一个主意忍不住涌上心头。 她向陈明丽走了过去,很小声地说话:“哎,陈明丽,你知道吗,余秋已经告诉我了,钱是你偷的,她假装说会塞给我,其实……呵呵呵,你等着坐牢!” 第25章 夏凛生:我凭怒吼背上了媳妇 余穗说完又晃荡走了,靠在仓库的破墙上,闭目养神。 偶尔睁眼看一下陈明丽,一张脸正红了白,白了红,无比紧张纠结。 呵呵,她不用管陈明丽信不信,她只需要在陈明丽心里种下多疑的种子,等着她和余秋狗咬狗就是了。 余穗坐在仓库等啊等,公安局的人还没等来,却先等来了夏凛生。 他是突然推开仓库门进来的,高大的身影在门口一出现,大队书记就走了过去:“哟,七队的夏凛生!啊不,现在要喊夏连长了,你怎么来了?” 夏凛生脸铁板着,没有回答。 目光在仓库里搜索了一下,看见余穗靠在墙边,他才向余穗指了指,“我对象”,就走了过去。 被扔下的大队书记有些愣,转身向人打听去了。 余穗打瞌睡刚醒,还有些迷糊。 就看见夏凛生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看她。 那眼神,特别特别心疼的样子。 即便余穗对他没有感觉,在这样的眼神里,不禁也有些脸热。 她别开眼:“你……怎么来这儿啦?” 夏凛生伸出手,理理她的发,很轻:“三婶找我来的。说是因为我买了肉和伞,让人怀疑你偷钱了?” 余穗:“……!”便宜娘还真会找重点! 但是显然夏凛生是信的。 他那张脸就是凶器,此时浓眉紧皱起来,脸拉得老长,简直吓人:“这些人有神经病!你别怕,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 余穗都来不及说什么,夏凛生就跨着大步,转身到了“主席台“。 仓库这会儿人少,夏凛生讲的话在里面都有回音了: “这里谁负责?听说,因为我给我对象买了肉,买了洋伞,所以生产队丢了钱,就怀疑她?还要当着全生产队的人搜身?有这回事吗?谁来回答!“ 整个仓库一阵静默。 几个干部全部仰着脖子看他。 然后,大队书记就看向了队长余老根,那眼神,赤裸裸的“你惹的事,你解释!” “呃……呃……”余老根张嘴结舌半天,又手忙脚乱的掏烟: “那个,夏家角的小夏是?抽烟抽烟,呃,大侄子,是这样的,生产队确实丢了钱,那,当时就是放在这个办公桌抽屉里的呀,然后,就是,有人举报,说丢钱那天,余穗在仓库来回好几趟,那个,然后,我们,就叫她来……问问,啊,问问。“ 夏凛生手一抬,声音像蘸了火药: “我不抽!好,你问问,那我也问问!你们仓库有人管吗?放钱的抽屉锁着的吗?丢钱的那天,有多少人在仓库来回好几趟?举报的人亲眼看见我对象偷钱了?要只是因为来回几趟就问,那你这仓库一天来回几趟的人你都问了吗?要不是,你们凭什么只问她?” “这……” 队长不是回答不上来,是被夏凛生有些吓着了。 这个高大的家伙像是回答得不好就要打人的样子。 队长无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他手指往会计余大潮那边一指: “余大你来说!钱是你保管的,说不见了的也是你,最后说有人看见余穗在仓库的也是你,你你你,你来说。” 余大潮也不知道是吓住了呢,还是天生就话少,他支吾着:“那个,那个,是,是余秋说的,不是,是余秋听陈明丽说的,余穗家天天吃肉……” 夏凛生没等他说完,声音更加大起来: “肉我买的怎么啦?我一个月五十三块钱工资我不能给我对象家里买肉?是这个意思吗?余秋人呢?谁又是陈明丽?去把她们叫来给我解释解释!” 余秋不在,所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向了缩在屋角的陈明丽。 陈明丽:“……!”特么都看我干什么! 夏凛生步子极大的走到她前面:“你?你是陈明丽?你举报的?行,那我问你,你亲眼看见余穗偷生产队的钱啦?” 陈明丽紧贴着墙:“没,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举报?” “我,我……” 陈明丽“我”了半天说不出原因。 不是没有原因,而是没有一个原因是可以说得出口的,那么,她只有把余穗踩下去:“你凶什么,你稀罕她什么,她都因为不要嫁你上吊呢!哼!” “你亲眼看见余穗上吊啦?”夏凛生的眼神,比之前更吓人了,连身子都前倾着问。 那种压迫感,让陈明丽的头拼命往墙上靠,就差抠进墙皮了。 夏凛生猛一大声:“回答!有本事说,没本事回答吗?” 陈明丽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摇头,差点摇掉的那种,把仓库的旧墙皮摇得,簌簌簌簌的往下掉。 “谎话连篇!谁信你谁就是傻子!”夏凛生用一种极轻蔑的眼神看了队长几个人一下,后退一步,转向大队书记:“书记,你认识我的,我给我对象担保,她没偷钱,要是有什么事,找我!” 等他转身走了几步了,大队书记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哦,可以可以。” 夏凛生已经回到了余穗靠着的角落:“走,回家。” 虽然余穗觉着,这种事自己也能解决,但是怎么说呢,男权社会,有个男人出来给你撑腰,感觉贼特么好。 正好她也饿得很了,既然这样就先回去再说。 余穗就从小凳子上站起来。 但大概是小板凳太矮,余穗又坐得太久,她刚站起来,又脚麻得差点跌倒。 夏凛生扶住她,先拎了小板凳,转身蹲下去:“上来,我背你。” 余穗:“不用的,我缓缓就好。” “叫你上来就上来!”夏凛生又是一大声,带着极大的怒气,声音震得,仓库屋顶都开始往下掉灰。 仓库里那些人的眼神都在求余穗似的看着她:上去,走,别吵吵了,吓死人了! 余穗看着眼前那宽阔的背…… 这人,这种时候,连背脊骨都在散发执着。 她要是不趴上去,这人是不是得吼得全村都听见啊? 犯不着在这种时候划界限。 余穗缓缓趴了上去。 正巧,夏凛生手里还拎着小凳子,往余穗屁股底下一放,等于是余穗坐在了凳子上。 还挺舒服的。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26章 咱继续吃肉,气死他们 一走出仓库门,夏凛生声音就软了:“我不是吼你,我是生气他们欺负你。” 余穗本来没觉得什么,但这话却忽然让她心酸。 外公有时候也这样,不好意思跟别人吵,就吼她,吼完再哄。 但没有外公的这些年,她独自努力,受的欺负也不少,却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哄她了。 余穗喉咙涩得不敢开口,就怕开口声音不对劲。 夏凛生等了很久没听见回音,就没敢再说话。 从仓库到家里并不远,雨还在下,但是夏凛生脚步很慢,感觉他好像很是舍不得,走得像要踩死蚂蚁似的。 余穗也没催他。 从她的角度看,夏凛生的背宽阔得让她心安,就像小时候,外公背着她上学一样。 她把脸靠在夏凛生背上,任自己跟着夏凛生的脚步轻轻摇摆。 夏凛生就停了下来:“哭了?“ 余穗不说话。 夏凛生叹气:“唉,不哭了,一会儿我再去买他个十斤肉,让三婶多加些黄酒、葱啊、姜啊的一起煮,煮得全村都知道,可就是吃不着,气死他们!“ 余穗又想笑,又想流泪。 被人哄着的感觉真好。 但是,她不能。 她不习惯让人看见她的软弱。 余穗吸了吸鼻子,冷了声:“你是不是觉得,有我在背上帮你挡着雨,不打伞也不要紧?” 夏凛生却笑,软语温声:“那就别哭了,行不?你一哭,我走不动道。” 余穗打他肩膀:“快走你,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夏凛生一下子跑起来,还学马叫:“驾!的古的古的古!” 突然加速度,余穗身子往后仰了仰,她连忙抱住夏凛生脖子:“你发什么疯!“ 夏凛生却很享受,笑得咯咯的,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手。 他的指腹温暖粗粝,手掌极大,包住余穗的整只手。 这是一种完全被占据的感觉。 余穗触电似的,就想抽回去,夏凛生没放。 已经跑到余家门口了,他一只手一转,就把余穗放了下来:“等回了部队,我再努力些,要是我能再升一级,我就能带你出去,不让人再欺负你。” 说完他拉着余穗就往余家灶间走,直到看见孙玉英背影,才算放开了手。 灶间里,孙玉英正在把饭菜往一个搪瓷碗里装,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很是惊喜: “哎哟,穗儿回来了,我就说,还得是女婿去,他们肯定不敢说什么,就是欺负咱家没个厉害男人,这帮子杀千刀的,尽捡软柿子捏!穗啊,饿了,娘本来还想给你送饭呢,看这事闹的,气死人了,来,快吃饭,啥事都先吃了再说!“ 余穗憋了一路的感伤,在孙玉英的絮叨里没挺住,终于流下泪来。 孙玉英把她抱住,揉头揉脸的疼爱: “哎哟,气死老娘了,哎哟,那帮子不是东西,不不,你大伯大伯娘余秋最不是东西,就是见不得我们吃肉,欺负我们穗儿,我们就是疼孩子怎么了,我们就是有肉吃肉怎么了!不哭了,吃饭,吃饱了我再去后面老宅骂罗素英余秋那两个贱货!“ 余穗终于知道,原身这不是小姐命,却一身的小姐病是哪儿来的了。 这老娘,是真疼家里孩子,啥事都是别人的错。 不会重男轻女。 统统无脑宠。 挺好。 那颗忧伤的心,就这么被抚慰了,余穗接过孙玉英塞的大碗,坐在八仙桌上吃。 就是她老娘也真是,这碗也太大了,还装这么多菜和肉,她两顿都吃不完。 而且她惊讶地发现,饭还是全米饭呢! 余穗因为哭,吃了几口才意识过来:“娘,这么多,我吃不完。“ 孙玉英正在和夏凛生说话,问他吃没吃,夏凛生还没好意思答,一听余穗说饭多吃不完,他接口:“吃,吃剩下的我吃。“ 余穗:“……”好家伙,那我到底该不该剩下? 余穗到底是不好意思让夏凛生吃她剩下的,就拿了一个碗,把自己能吃的扒拉到小碗里,剩下的给了夏凛生。 孙玉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了一会儿,才问起现在仓库里的领导们怎么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夏凛生根本不用余穗说话,直接就作主了: “三婶,不用管他们怎么说。反正我家余穗没有偷就完了,要是再敢闹到我们头上,我直接找公安局的人说事。” “哎!那我就放心了。”孙玉英眉开眼笑: “还得是女婿!这次咱办婚事,就办得热热闹闹的,我借了钱我也给办,气死他们,就是这个余二倌啊,我现在真是被他气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你爹也在房里生闷气呢, 这不都是咱一片好心,正好的有肉,他来就煮给他吃么,他倒好,四处地跟人说,我家煮大肉,吃全米饭招待他,可不就招了嫉妒,搞出这么个事儿来啦,你爹都不想再要他来干活了,但远近就他一个漆匠,这还得招待他,气人不?“ 余穗终于有机会说话:“娘,不要他来了。我自己能油漆。正好咱也省点钱。“ 孙玉英和夏凛生都惊讶地看她:“你会?“ 余穗:“我可以的。他昨天都教我了,我肯定能自己做完。娘,我又不是笨蛋,很多事我就是不想动手,但真的动手,我不比人差的,一会儿我漆给你看。” 孙玉英还在迟疑,夏凛生马上说:“我帮她一起。就算漆得不好,我也不嫌。” 孙玉英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真是!你不嫌我可还嫌丢人呢,到时候别人说我这个当丈母娘的,连像样的橱都不舍得给女儿。” 夏凛生:“不会。小穗已经是最好的了,其他不重要。” “哈哈哈,凛生真会说话,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去跟她爹说。”孙玉英开心地去找余海潮了。 灶间一下子静下来。 余穗皱眉:“你没事干?”天天围着我转干什么? 夏凛生:“嗯?” “你天天来油漆,不用忙别的了?” “用。但你油漆的话,免不了要搬那些橱,得有人搭把手。再说了,这几天我在你这边呆着,省得那些人又生什么事出来。好了,吃完了就去睡一会儿,我知道你累了。我去洗碗,一会儿我去买点鱼回来给你吃。” 余穗吸气,但说不出话。 男人真爱自作主张,但是又让她挑不出错。 尤其是鱼…… 她正好想吃。 余穗站起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27章 人走了、钱还在类型的冤种 丢钱这事儿,生产队直闹到了晚上,但并没有人来找余穗去问话。 下午的时候,夏凛生真的去买了鱼来,但送完鱼他就离开了,说明天再来。 孙玉英拎着鱼在余穗房间来回了好几趟,先是告诉她买鱼了,一会儿来告诉她鱼有十斤,一会儿又问鱼想怎么做,一会儿又来夸夏凛生的好…… 这让余穗根本不敢进空间看看,那些转移进去的钱怎么样了。 晚饭刚吃完的时候,张彩凤来了。 她把一件外套递给余穗:“丫头,你衣服忘记拿了,我顺手给你拿回来了。” 孙玉英显然也是喜欢她的,连忙夹了一块爆鱼给张彩凤:“谢谢她六婶,来来,吃块鱼,是穗她对象下午特意去买的!尝一口,尝一口!” 张彩凤就拿了,没舍得吃,放在手心里:“这女婿不错,是个疼媳妇的,他下午来闹了一场,陈明丽倒没再敢一口咬定是余穗偷的了。” 孙玉英马上开始骂骂咧咧,问候过陈明丽活着的死去的所有家人后,才问:“现在怎么说?公安局的人找到贼了吗?” 张彩凤摇摇头,不屑地笑: “怎么可能!要我看,这贼是抓不着的了,钞票上又没写名字,再说了,这都是多少天的事情了!光我知道的,这笔贷款是十天前下来的,现在才闹出来丢了,那究竟丢多少天了? 余大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余老根呢,就是个老粗,他向来就不管这些,一听钱没了,除了害怕,一点章程都没有。 还是大队邹书记做事干脆,公安局的人问了好久没问出个啥来,他就说,先停了队长和会计的工作,要是能找着最好,要是找不着,这个钱,得他们两个人三七开承担!余老根三,余大潮七,就是余大潮要赔三百五十块。” 孙玉英拍手:“该!本来就该他们承担,怎么想出来的,竟然诬赖我们穗,真不是东西。” 余穗插了一句:“陈明丽呢?” 张彩凤:“公安局的人单独问她话的,但是我听见那些人跟邹书记说陈明丽一问三不知,生生的拖掉他们时间,所以邹书记把陈明丽好一顿骂,说她是典型的长舌妇,在生产队倒是会嫁祸人,真的上了台面屁也不敢放,把陈明丽骂得哭着回去的。” “就这样?” 张彩凤笑:“你要怎样?” 余穗也笑笑没再出声。 她现在是被迫的“身有屎“,贼赃在她这儿呢,就怕言多必失。 孙玉英感兴趣的是以后谁管:“她六婶,你说邹书记停了余老根他们工作,那我们没有队长啦?不出工啦?“ “你想得美!”张彩凤笑起来的样子很年轻:“老社员出工,有没有队长都得干!邹书记让余富贵先代队长,我还负责女同志那部分。” 孙玉英啧嘴:“嗬,余富贵?他更不行!有得吃他倒是能奔前头,可分配干活的时候,那次不闹矛盾,怎么让他代呢?” “他是副队长嘛,当然他代。” 余穗忍不住问:“六婶,为什么不让你当队长?” 张彩凤斜睨她:“孩子话!哪有让女人当队长的事!没有的,整个公社都没有!毕竟很多都是力气活,女人去分配他们男人干活,谁搭理我呀?” 余穗一本正经地说: “这个理解不对,队长不应该只是分配怎么干活,而是负责带领队员们分红比以前多,吃得比以前好就行,不能只看体力,谁脑子拎得清谁当!我觉得我们生产队,你是脑子最拎得清的,应该你当队长!” “哈哈哈,哈哈哈!”张彩凤大笑起来,像听见了什么大笑话: “哎哟,可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哎哟,没看出来啊,我们余穗还挺会夸人的,还分红比以前多,吃得比以前好呢,咱们这老社员种地的,都是靠力气拿工分,辛苦一年,到头来可不就是谁的力气大,谁就工分多,谁家就吃得比以前好吗?你个死丫头,亏得我拎得清,不然真被你夸上天了呢!得了,我得走了,不然我要被你夸得不认识回家了,哈哈哈!” 张彩凤干脆利落地走了。 孙玉英也在笑:“死丫头你想啥呢,女人哪里能当队长的,还好张彩凤是直爽人,不然还以为你笑话她。” 余穗没出声,默默地回了房间。 观念这个东西,不是一天能改变的,说再多也没有用。 天彻底黑了的时候,余穗终于有机会进了空间。 空间里一地的钱。 后世流通币。 余穗数了挺久,总共是元。 那块透明电子屏上,一长溜的文字和数字,详细地罗列了货币的面额、数量、版本,特征和价格,需要滑动很久才能看完。 比如十元面额,某某年份版本,总共十张,单张售价280元,这样。 余穗只能粗略地看一下,按照上面标注的数量,这次所有售出的第三套钱币总共是三百九十八元八角三分,其中最值钱的,是三张一角面额的,因为是什么绿背水印,所以一张就卖了三万多。 余穗捏着钱,叹气。 她就是个“人走了,钱还在”的冤种,她这穿到七十年代了,在后世赚到了几千万就给留下了,跑来这里,钱倒是哗哗哗的进,但又是后世的钱,不能用。 反正就是不给她爽快花就是了。 余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便开始想今天这个事。 从空间统计出来的内容来看,当时余秋塞在她口袋里的钱,应该是三百八十六元八角三分,另外的十二元是夏凛生给她的,这个她还得花钱买回来。 当然,她是拿来使用的,那么随便买些旧钱就行了,所有这一来一去,她赚了十一万多。 她这儿钱多得没处花,余秋肯定愁死了。 按照张彩凤的说法,余秋家里要赔生产队三百五十块钱呢。 这年头,三百五十块简直是余秋那样家庭三年半的收入。 就算他们能借到这笔钱,那他们以后十年都得节衣缩食才行。 真爽啊! 余穗在被塞钱的时候就料到了,凭这年头的刑侦水平,这种偷走现金多日的事情,是很难破案的。 余秋没从她口袋里搜出钱,就没法诬陷她。 但同样的,她没法把这笔钱拿出去交给警察,也没法指正余秋。 可是,在这场暗戳戳的事件里,余穗没输,还有好处,反正后世流通币放在空间又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放着怎么了? 而余秋一家,想必这时候正抱头痛哭? 第28章 你们都去死 余秋确实在抱头痛哭,但不是一家,而是就她一个。 她娘罗素英铁青着脸,瞪着她,说几句就拎起手边的尺子敲余秋的头: “你不是说,肯定能让余穗那个小贱货抓走的吗?为什么最后没有?现在怎么办?你爹要赔三百五十块啊!天哪,三百五十,这么多钱我们上哪儿去借?你哥不娶媳妇啦?你弟弟不上学啦?啊?你说话,那个钱到底在哪儿!” 说话间,竹子做的尺子又啪一下敲在余秋抱住头的手臂上。 余秋痛呼一声:“娘,别打了,那个钱,我真的给余穗了,我塞她口袋里了,真的!“ “你还这么说,你还在这么说!“罗素英又是啪啪两下,心头火得不得了: ”五百块呐,那么厚一沓钱,她把衣服都抖搂了,口袋都翻出来了,当着那么多人面,她能把钱藏哪儿?“ 余秋缩着头:“没,没有五百了,陈明丽不要脸,已经花了几十块了。“ 罗素英更气了,手上的竹尺像雨点似的砸: “你还好意思说,你还敢说!当初你说的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只要陈明丽偷了钱,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结果呢?她什么也没干成!让那个知青去睡小贱货,她借口是孙玉英管得紧,让小贱货上吊,转头小贱货就出来溜达了,你就看着孙玉英那个张狂的东西跳到我面前吹嘘女儿嫁的好,你啥也干不成!现在倒好,连钱也没了,你倒是说,这下拿什么补,啊,拿什么补!” 余秋答不出话,眼里却是疑惑和恨意。 上辈子,余穗嫁给夏凛生,从年轻就出去当营长夫人,后来又是大官太太,生生压了她一辈子。 孙玉英成天的到她家里显摆,全村人都把他们家当香饽饽捧,那种恨啊,也生生积累了一辈子。 本来,余秋嫁了公社供销社经理的儿子,已经是全大队嫁得最好的了,可是跟余穗一比,她就像是在泥里。 凭什么? 余穗不如她长得好,不如她聪明,不如她做事体面,一辈子都好吃懒做,凭什么可以这样有福气呢? 就因为从小就订了娃娃亲?可是,她和夏凛生是同学啊! 要说情意,她才能和夏凛生说到一块儿去啊! 夏凛生真是瞎了眼! 余秋深吸一口气,把那种想要立刻杀人的心忍住,才能让自己重新思考那笔钱到底去哪儿了。 她也知道,余穗身上应该没藏钱了,所以在搜身的最后一刻她没敢下手,那件衣服她也摸过了,完全没有。 那么,会不会她塞错口袋了呢? 当时,很多人上来拉架,张彩凤,高宝娣,李来娣,还有谁来着? 会是塞在哪个人的口袋里了呢? 这真的是要命啊! 余秋揪住自己的头发。 罗素英见她不开口,抡起竹尺连着打了十几下,这才扔下尺,也扔下话: “我不管!这个钱你自己想办法!哪怕你去卖,你也给我弄出来!你个赔钱货,一点本事没有,就会出馊主意!” 罗素英走了,余秋听着脚步声走远,再看了看自己那青紫的手臂,咬牙切齿: “去死!都去死!只有儿子是好的,女儿就是赔钱货,去死!还有余穗!去死!你们都去死!这辈子,我绝不再让你们压我头上!” 余穗美美的睡了一觉。 因为昨天发生了那些事,孙玉英破天荒的没有来把她拖起床,家里很安静。 倒是余穗一觉醒来,发现外面还在下雨,大力皱眉。 这怎么天天下雨啊? 下雨对油漆家具可不友好。 空气湿度太大的话,油漆固化效果不好,漆面容易起皮脱落。 她倒不是在乎嫁妆好不好看,而是她天生做事认真,既然说了自己油漆,她希望自己能把这件事做好。 余穗趁着帐子没有撩起来,干脆进了空间,买了一些旧报纸。 现在她学乖了,看报纸在空间看,看完直接卖掉,这样既不会损失钱,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但就是怎么这些报纸上天气预报一栏,每天都下雨啊? 连续一周都是下雨,后面的报纸还没买,不知道下到几时,但就算下一周好了,也是挺头痛的事情。 他们这个地方后面就是山,瞧着也不是那种很高大的岩石型山体,更偏向于岩土状的,而前面不远处是一条河,这要是一直下雨,不得出现洪涝或者山体滑坡什么的事情啊? 但这些旧报纸都是区域性报纸,对他们这个小地方会不会有灾害并没有描写出来。 余穗又去翻上次买的那本县志。 想不到,还真的记载了。 只短短几行字。 七四年九月我县遭遇罕见秋汛,洪涝灾害造成35万人受灾,30人因灾死亡,失踪12人,8万人次紧急转移安置,受灾较严重的清溪公社和桃李公社,共有300间房屋倒塌,直接经济损失2626万元。 啊这! 受灾较严重的清溪和桃李公社,不就是他们这里吗? 他们这个余家湾,就正好在清溪公社和桃李公社的中间地带,前有山后有河,那些倒塌的房屋,会不会是这里呢? 余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随便披了件衣服,她就拉开了房门。 刚想冲出去的脚定住了。 因为,夏凛生就在外头,抱住那个子孙桶,认认真真的砂木头。 他看见余穗出来,抬头就是一个大笑脸:“起来了?肚子饿不饿?我去公社给你买了油条。” 余穗:“……”去公社买油条? 一次来回不得一个小时啊,还下雨呢。 而且这男人有两副面孔,要是板着脸的时候,就是土匪、黑帮老大款,但他对着你毫无防备地笑,就有一种十足的少年感,是邻家大哥哥款。 让人无法拒绝。 余穗本来要皱起来说“你怎么又来了”的眉头,就努力平了下来,换成了:“哦,那,我娘他们呢?” “三婶拎着个鞋底去隔壁串门了,三叔去茶馆了,余程上学。” “……你,吃了吗?” “吃了。不过我又饿了,你去吃,我一会儿就来陪你。” 余穗偷偷撇了撇嘴。 她其实不想他陪着,她这有事呢,多个人,真是多有不便。 但是吃人家的嘴短,正好想吃油条呢,总不好立马的不认账。 余穗静悄悄去了灶间。 第29章 我们来做点大事 很快,夏凛生跟了进来。 这家伙真的是把这里当家里了,做起事情来比余穗还熟悉。 比如余穗进了灶间正找脸盆呢,他已经给脸盆里倒一瓢水,说:“洗洗手。” 余穗:“……”好的,水都倒好了。 余穗满世界找,没找着油条呢,夏凛生手一伸,就从吊在半空中的篮子里拿了出来。 余穗:“……”吃,都递到手里了。 比如余穗吃得噎住了,夏凛生默默地推过来一碗水。 余穗:“……”就没有你够不上的事,是不是? 余穗不禁抬头看看他,他又是一张邻家大哥哥的笑脸:“还要什么?” 余穗那“要你别围着我转”的话,就实在说不出来,而是换成了聊天气:“这天天下雨,今年收成会不会不好啊?” 说到这个,夏凛生的笑脸倒是收了起来。 他看着外面,很认真地分析起来: “现在才下了两天还行,要是下个七八天,麦子根都烂了,倒伏太多的话,哪里还收得上麦穗,棉花更惨,都得烂铃烂絮,一级棉都成二级棉了,那价钱就差老远了,要再下久些,冬小麦也播不下去,那社员们年底就苦了。” 余穗不懂农活,开始沉默,努力地去消化这些话。 包括吃完了,两个人一起砂那些嫁妆橱柜子孙桶的时候,她也在想着这些。 农民挺苦的。 她虽然穿越来几天,但是看着每个人日出而作,日落才息,最后到年了,可能还会欠债,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而且那个县志上还说,会房屋倒塌,人员伤亡呢。 余穗开始使劲地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天气的情况她改变不了,但是房屋倒塌,人员伤亡这种事,是不是可以提前预防一下呢? 只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办的,她一个刚被怀疑过偷生产队钱的小姑娘,去给人说什么,人家也不会信,得找帮手,找能出面的人。 余穗目光就忽然地投向了夏凛生。 巧的很,夏凛生正好在看她,见她看过来,连忙别开眼。 余穗想,这男人,应该是真的喜欢这原身啊,天天看见也看不腻,还偷看。 大概是她想得太投入,一时间脑子短路了,没分清自己是个穿到别人身上的灵魂,她脱口而出:“你很喜欢这身子是?” 不不,她感觉自己是没有说出来的,但是…… 夏凛生脸色大红:“咳咳,你脑子里又在瞎想啥!” 余穗都没意识过来,自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只眼睛亮晶晶地问:“哎,夏凛生,我们来做点大事?” 夏凛生整个呆住:“……什么?” 余穗想着自己的主意,开心地跳起来往房里走:“来,你来!” 夏凛生没动,还抱着他的子孙桶。 余穗跺脚:“你这个人,慢吞吞地干什么,过来啊!” 夏凛生头脸通红的站了起来,走到余穗房门口。 可是看余穗往床的方向走,他站住:“那个,我们还没结……” “磨磨蹭蹭的,叫你过来一下!” 余穗走过去,一把拉住他袖子,把他直接拖到床后,然后推开后窗,指着后面的山地:“你看看这,有什么想法?” 夏凛生:“……!” 好半天,夏凛生才找到自己要说的话:“你叫我,就是看这个?” 余穗只管指着后面说话:“是啊,你不觉得,这个山,离我们这一溜房屋都太近了一些吗?我们这间还算好,但你看后面几户人家,他们还把临着山的地刨了当自留地,要是雨下得太久,那边的山石会不会滑下来?” 夏凛生半天没回答。 余穗都等得不耐烦,转头看着他: “不会吗?是我瞎担心吗?但是我告诉你哦,我昨天做梦,这雨一直下,然后好多房屋倒了,好多人死了,都把我吓醒了!要不我今天起迟了呢,真的,那个梦特别真实,我感觉这种事一定会发生! 可是,我要是去跟别的人说这些,他们肯定会说我胡说八道,你不一样,你是连长,你又在外头见过世面,你去提醒大家,大家应该会考虑这个问题,你觉得呢?” 许久,夏凛生抬起手,重重地落在余穗头上,然后轻轻地摸了摸:“你,以后能不能别胡说八道?” 余穗一下子拍开他的手:“你也觉得我胡说八道?” 夏凛生转着头,一副无奈样子:“……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愿意帮我吗?去跟大队书记说,这边的山体,都要加固,也提醒社员们,这几天都要注意着些,行吗?” 夏凛生使劲撸了把脸,才敢正视自己的小媳妇。 这心情,谁懂啊! 他有那么一刻,特别特别的想把她压在墙上,好一顿欺负,要不然,对不起他刚才那阵子激动。 但是对上小媳妇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夏凛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 “我有什么不愿意帮你的,你要啥我都给你,但是这个事……现在才下两天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现在去说这些,可能会让大家恐慌,毕竟你是做梦,做梦的事,咱不好随便跟人说的。” 余穗:“防备着也不行吗?要是不防备,真的山体滑坡的时候,可来不及了!” 夏凛生:“防备……怎么防备?现在要购置物品也来不及,而且,这边山体都加固的话,是个大工程,需要不少钱不少人力,大队就算愿意干这些事,也得往上报,得等公社批,批了再等拨款,那等到猴年马月去。毕竟山体滑坡的事比较少,公社还不一定肯批的。” “这……可是,我真的梦见了,真的会死人的!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用最少的钱,最简单的法子加固一下呢?” 夏凛生背着手,站在窗边思考,挺久,他说:“最少的钱最简单的活,只能是我们自己搓草绳,然后结成网,把临屋子最近的那段山加固一下。” “那就搓草绳!让大家都搓,反正下雨大家都不出工。“ “大家都搓就是出工,都得算工分。这样的事,得队长出面。“ 第30章 你真坏 听夏凛生这么说,余穗立马往外跑:“那我去找队长!“ 夏凛生一把拉住她:“别去找嫌。现在才下两天雨,你去说这些话,别人根本就不会理你的。” 余穗倔强地一甩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夏凛生无奈:“行了,那你在家,我去找大队书记说,要防备的话,沿着后山的几个生产队都要防备,看大队书记能不能跟各个生产队开个会,这样比较正规。” 余穗满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夏凛生拉住她袖子的手,就忍不住往上爬,爬到她脸侧,轻轻地戳了戳:“你……有时候真坏啊!”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余穗身子抖了抖。 她坏? 她哪里坏啦? 让这男人干点大事是坏? 看来这男人也不怎么喜欢这身子嘛! 夏凛生近中午的时候回来了,带回一身泥水,也带回来了大队书记的意思: “我跟他两个人把临近社员屋子的山地都走了走,目前情况都很好,邹书记也不敢随意花钱,毕竟大队也没啥钱,报上去的话,至少得等几个月才批得到钱,他就不敢让大家一起出工搓麻绳, 只是说,会跟每个队说一下,让队长叫人轮流巡逻一下,再让各家各户先按自家的情况处理,要是觉得有危险的,就自己搓草绳加固一下,也可以临近的几家一起弄,毕竟下雨年年都会下,近些年也没听说山体滑坡的事,要是明天出太阳就好了。” 余穗:“这……不等于白说了?” 夏凛生:“怎么会呢,至少大家会警觉起来,有人巡逻的话,出了事也能及时发现,要是临近后山的人家,这么提醒了,他们也会自己时常去观察,该预防的就预防,总比啥也不知道的好。不然能怎么样呢?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真要彻底处理隐患,也得有钱有集体规划才行,不能个人主义。” 余穗沉默下来。 夏凛生说的是实情。 这个她懂,大集体时期,做事就是这样的。 而且,县志上也只是那么说了一句,具体是哪里的房屋倒塌,谁死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为了那句话她非要整个大队冒雨忙乎这些事,确实是在强人所难。 她只是一个平凡人,做到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要是那些临近山石的人家经过提醒了,自己也没有去预防,那只能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余穗低着头想着这些,看见夏凛生下半身全是泥水,一双解放鞋几乎都看不出颜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可真是在利用他呢,辛苦这一趟。 “我去煮点水,你洗一洗,把鞋子换下来?” 夏凛生还不好意思:“不用了,没事的,我们在部队拉练,这种情况都是正常的。” “脱下来,我娘要我拿你的鞋子尺寸……给你做一双。” “你做?” 夏凛生微张着嘴,满眼期待。 余穗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嗯。” 总不能刚利用完就丢了他。 夏凛生的快乐啊,就怎么挡都挡不住。 他马上脱了鞋拎着,光着脚就走:“那我去前面河边洗干净了再给你拿回来!” “哎,在下雨。” “没事,河里刷的干净。”他回头笑,一口白牙。 余穗就也无声地笑了笑。 中午饭是夏凛生煮的,色香味俱全。 串门子回来的孙玉英对他赞不绝口:“凛生是真能干,看看这饭菜呀,自从你回来了,我们家像是天天吃席,你多吃点啊,穗,给人夹菜!一点眼色都没有!” 等吃完饭夏凛生洗碗的时候,孙玉英把余穗堵在房间说悄悄话: “我滴个乖乖,这女婿实在是捡到了,那虾多好啊,都是夏凛生一早去买的!哎哟喂,他是真疼你啊,我们沾着你的光也吃了几顿好的了,我警告你,对他好点啊,晚上不用我说你主动点招呼人家,要是明天他不来了,我打得你屁股流油!” 余穗:“……”娘你吃得嘴角流油还骂我的样子真可恶! 但是怎么办呢,她也喜欢有好吃的。 最主要有夏凛生在,她啥活都不用干。 孙玉英和余海潮还会给他们机会,总是借口躲出去,就没人催着她做这做那。 余穗决定不赶夏凛生走。 不过,连着下雨,油漆效果不会好,下午两人把橱柜上了一遍清漆之后,余穗说: “大漆不能再上了,湿气太重,上了不容易干,还鼓包脱落,我们搓草绳,我们这个大屋子倒是离着后山还有点距离,但是后面的猪棚瞧着有点悬,我们也做点防护措施。” 夏凛生在这边是为了油漆吗? 当然不是。 就是为了能天天看见小媳妇。 做什么压根就无所谓。 小媳妇说要搓草绳,那就搓草绳。 但是搓草绳不是好活,搓半个小时,手都糙了。 夏凛生:“这种活不是姑娘家干的,你去休息,我搓。” 余穗:“……” 这男人对她实在太好了,搞得她都要有点抖s倾向了! 但余穗真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夏凛生非要自己一个人搓,那她就着手准备做鞋子。 余海潮的鞋子夏凛生只伸得进半只脚,大半个脚跟留在外面,亏得孙玉英吃完就又串门去了,要是看见了,肯定又修理余穗。 余穗默默回了房间,关了房门,跑到空间买了个做拖鞋的纸样子,还有一些这年代也有的做鞋工具,以及手工纳好的千层鞋底。 讲真,后世的网购是真好,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这鞋底子的尺码还特别齐全。 余穗特意地买大一码的鞋底子,拖鞋宽松些没事。 这样一来,余穗只需要把鞋面子缝上去就好了,比较快。 所以,两个小时后,余穗打开房门,把一双手工制作的拖鞋递给夏凛生的时候,夏凛生惊呆了:“这,这是你刚做的?” 余穗大言不惭:“鞋底子是以前纳的,可能有点大了,鞋面是拿了你鞋子尺寸,刚做了上的。” “这……怎么是半鞋?” “这个是拖鞋,跟夏天城里人穿的那种一样。就给你洗了脚穿的,平时在家的话,这样比较方便。不喜欢?” “不是。这么好的鞋底子,你……做拖鞋,太浪费了。” “没事,这不是看你半只脚露在外面吗,所以先给你缝了这个,下次我再给你做整双的。换上。” 第31章 这有点可怕 夏凛生拿着鞋子半天不动。 余穗皱眉:“不想要?” 夏凛生:“不是。我舍不得穿。我光脚都行,这个……不多见,我没看见谁的布鞋子是这样的,我带去部队,显摆显摆!” 男人笑得那么阳光那么开心,余穗心里就真的是五味杂陈。 不管什么时代,军人都是默默付出的最可爱的人。 算了,她这就当是支持国家军人了。 余穗把鞋子抢过来,丢在地上:“换上!你要显摆的话,我回头再给你做几双就是了。” 夏凛生:“几双?那怎么行,纳鞋底太费手了,我不舍得。” 余穗:“……”真懂事,就知道心疼纳鞋底的人! 可惜不是我啊。 余穗面不改色地提了个方案: “你当我傻呀,要是连着做几双的话,鞋底子我可以叫我娘纳呀,再不行我出两毛钱,那队里的大妈就抢着帮忙了呢,呃……还是说,不是我纳的鞋底子,你不要?” “不不,我要,只要你动过手的,就是你做的,不过你这样一说倒是的,我给你钱,鞋底子你让别人做,这样你手就不疼了。我看看你手。” 猝不及防地,夏凛生一把拉住余穗的手。 他刚搓了麻绳的手掌越发粗糙,抓过余穗手时,就是一股热意和粗粝的侵袭。 电流一样。 余穗的手是很敏感的所在,她脸刷的红了:“你干什么!” 可夏凛生拉住不放,看着余穗手指上一个小针眼:“刚戳的?” 确实是。 手工制鞋这种题材,受众不多,她上辈子也只是偶尔拍个视频,所以手艺有些生疏,不小心扎了几下。 余穗不说话。 男人就把那根手指举到面前哈气:“呼呼,我就说戳疼了。唉,算了,再做一双就得了。反正部队每年都发鞋子的。” 余穗依然不说话。 男人一抬头,就看见了她的粉腮,那桃花开了似的颜色,晕染得少女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终于,他也不好意思起来。 他握着余穗的手指,放在唇上,低喃:“那个,我家穗儿,真好看。” 指尖的感觉又酥又麻又软,心大跳起来,余穗猛地把手缩了回去,跑回房里关上了门。 糟糕,这有点可怕呀。 照这样下去,她说不定真的对这个男人要有感情了! 这不行。 她可能是个过客啊。 还有个余秋女主存在着的。 在这里搞个形婚没有问题,但爱上一个可能随时会分开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自找苦吃吗? 余穗躲在房里不出来。 夏凛生在外面敲门:“那个,媳妇,穗儿,生气啦?你要是不喜欢我碰我下次不碰了行吗?” 余穗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的不知道啊。 上辈子她有过青春萌动的时期,也喜欢过一个长在她审美上的学长,但真的谈恋爱,谈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她没有过。 何况她没想过结婚,外公去世后她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振作,所以一直没有去正式地交往一个男朋友。 现在这样,她有些无措。 正在不知道怎么办好呢,余程放学回来了,大声地喊姐夫。 夏凛生的敲门声就停止了。 余穗听见余程在外面问:“我二姐呢?又在睡懒觉?她也太懒了!姐夫你别见怪,我二姐啥都好,就是懒。” 夏凛生:“你二姐才不懒,你二姐这叫娇弱,我就喜欢娇弱的,你不许说她。” 余程:“嘿!你比我爹还惯着她。” 夏凛生:“那肯定,就是我现在担心你二姐睡得太多了,晚饭吃不下,你去喊她出来。你能喊她出来,我给你买钢笔。” “真的?” “真的。” “这个容易!” 于是,余穗的房门被余程直接摘了下来。 “哗啦”一声里,余穗看着空荡荡的房门,一脸得意的余程:“……”臭弟弟,我真的会谢! 夏凛生没给余穗反应的时间,一步跨进来,当着余程的面,出口第一句就是:“都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 余程转头看夏凛生,笑得停不下来。 余穗深呼吸,缓缓闭上眼:让女主剧情来得猛烈些!这都是在搞什么嘛! 晚饭的时候,余程向孙玉英告状:“娘,二姐把姐夫关在门外,不理姐夫。” 孙玉英劈头就给了余穗一头皮:“反了你了,竟然敢把凛生关门外,你想干什么,你……” 说到一半夏凛生就像老母鸡似的张开手臂护着余穗:“不不,不是的,三婶,我们闹着完的,小穗给我做了鞋子呢,看。” 夏凛生把脚翘起来。 孙玉英愣了愣,伸手对着余穗又是一头皮:“我滴个天啊,你偷懒都偷到这份上了,我叫你给女婿做双鞋你给做一半的,怎么不懒死你呐!” 夏凛生连忙又帮着解释:“不是的,三婶,这叫拖鞋,外头都这么穿,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不怪她,三婶你别打她,哦,这里,我愿意出两块钱,以后可以请人纳鞋底,小穗做鞋面就好。” 孙玉英一手抓了钱,又瞪夏凛生:“看你把她惯的,我都没眼看你!” 转身走了。 可等夏凛生吃完晚饭回去了,孙玉英捏着钱跑到余穗房里邀功: “学会了,以后你就是要这样,嫁了出去,要是自己的男人啊、孩子啊犯了错,碰见讲理的呢,你就要先打,先骂,这样人家就不好意思骂了,要是那些不讲理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人家一个臭头,知道了?那,这两块钱给你,娘不贪你们的!” 余穗哭笑不得:“娘!钱我不要,真的是给你纳鞋底的,我答应夏凛生给他多做几双鞋,咱们也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 “什么白吃,我把我宝贝女儿嫁给他了,还要怎样!你真不要……那,娘拿啦?”孙玉英开开心心的把钱藏进口袋,得意宣扬: “现在全生产队都在说呐,咱女婿一个月五十三钱工资,我滴个天爷,五十三呐!你知道不,今天我们一起在老蟹家纳鞋底,你大伯娘听见这个话,一下午没再开口,哈哈哈哈!气死她!” 第32章 有人开始犯贱 夏凛生披着蓑衣骑在回家的路上,摸摸怀里的鞋子,那叫一个美滋滋。 小媳妇今天害羞了。 以后还是要收着些,别吓坏了她。 但怎么办呢,本来觉得自己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可是小媳妇大了,长得好,性子好,又聪明又勇敢,能救人,还会帮社员考虑山体滑坡这样的事,他这心里,就不知道怎么心爱她才好。 真奇怪,三年前看着也就一个小孩,可是三年后,她却像长在他心尖上了,会时时刻刻挂念着,一刻见不到就难受。 过段时间要离开了,真不知道看不到她,会怎样的煎熬,所以,现在的每分钟都要珍惜啊。 夏凛生暗自叹了口气,正要把自行车拐出村子,斜刺里窜出来一个人,拦在他车前。 夏凛生连忙刹车:“哎哎,你……余秋?怎么回事!” 天不够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是余秋,上身穿的只是一件粉红色的衬衫,头发披散在肩上,脸色惨白,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雨里。 夏凛生看她那衣服都贴在身上,连忙别开眼:“余秋你有事?” 余秋一下子走过来,拉住夏凛生的自行车把,带着哭腔:”夏凛生,帮帮我,快,带我走,快。” 夏凛生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的确良料子的衣服特别薄特别透,湿了以后简直能看见衣服里面的痣。 这种情况夏凛生可不想应承:“余秋你有什么事你说,你这个样子……要不我帮你喊人来?” “不不!我这个样子哪里有脸见人呢?快,你让我坐你的车离开。” 余秋说着就往夏凛生自行车后座去。 夏凛生想拉开她都不敢,那衣服下的胳膊形状、肩膀线条都清清楚楚的,胸口处更是……没法拉! 就怕不小心拉错了地方! 所以余秋很顺利的爬到自行车后座了,身子贴到夏凛生背上,簌簌发抖。 夏凛生心也抖了一下。 真奇怪,人和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小媳妇靠在他背上的时候,他也心抖,可那是欢喜,全身都是在欢喜。 现在算怎么回事?他连毛孔都竖起来了,觉得余秋这样靠着他,简直像有一年在后山遇见了大蟒蛇,浑身都开始戒备。 夏凛生马上下车,手扶着车把,人尽力远离:“哎你怎么回事,你别这样,你什么事你说清楚!” 余秋像只鸟一样缩在后座,一边发抖一边把袖子撩起来给夏凛生看: “我爹不是当会计兼现金保管员吗,生产队丢了钱,要我爹赔,三百多呢,我娘就打我出气,看,你看,这些都是,她要打死我,可又不是我的错,呜呜呜……” 余秋边说,边捧住脸哭,手臂上的伤痕青紫,像蚯蚓一样随抽泣声扭动着。 可夏凛生脸色开始发冷:“余秋,这是你家的事,我管不着,你下车。” 余秋像没听见一样,依然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哀求:“夏凛生,我们是同学,听说你工资高,你借我一点,行吗?哪怕十块也行,求求你了,我一定还你的。” “我要结婚了,花钱的地方多,借不出。” “夏凛生,你,你怎么这样呢?同学一场,你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吗?” “情面?你当我不知道啊?你诬陷我家余穗偷钱的时候,你还记得我们是同学吗?你还记得她是你堂妹吗?你不提还好,提起我就来气,下来!” “你!” 余秋还想说什么,但是夏凛生摇晃起自行车来。 他手臂非常有力,一只手都把自行车摇得左右甩。 余秋自己都觉得,要是这样还坐得住,那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跳了下来。 但是村里都是泥路,很滑,她好像没站稳,一下子往前扑去,扑在夏凛生身上,她紧紧抱住他:“哎,哎,扶我一下!“ 而余穗等夏凛生走了以后,还是想去找一下张彩凤。 她对于下阶段在这里的生活是有一些规划的,但实施起来比较麻烦,需要有人帮手。 想来想去,只有张彩凤合适。 套了便宜娘的话,知道张彩凤家是在村口第三家。 余穗撑了那把全村第一贵的洋伞,穿了木屐,向村口走去。 走到张彩凤家门口,正好能看见村口。 她就看见隐隐夜色里,夏凛生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 夏凛生人高,还骑自行车,特别好认。 那女的是谁,则看不清。 但可以看见一头长发,身材窈窕。 余穗:“……” 呵呵。 看,这就是男人,前面抱住她手指头,转头抱住别的女人。 所以,鞋子呢,可以当作是答谢他的帮助。 心呢,是绝对不能掏出来的。 余穗头也没回地进了张彩凤家。 她就生生错过了夏凛生把余秋甩在泥里的场景。 夏凛生此时非常生气:“余秋你干什么!你别抓住我!你这样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夏凛生连自行车都不要了,任自行车摔在地上,两只手拽住余秋胳膊,才算是把余秋丢下了。 余秋两手一屁股的烂泥,心里那个气啊,真的没法说。 亏得她前前后后去余穗家听墙角听了三四次,亏得她等在雨里等了至少半小时,结果竟然这样。 她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余秋真哭了:“夏凛生,我不小心的,我没处去,你要是不肯载我,要不你把蓑衣借给我,我穿了自己去我姐姐家,行吗?” 毕竟同学一场,夏凛生手都伸到脖子上解绳子了,但最终停下了。 他扶起自行车就走:“你家近得很,你真需要你回家拿去,我不借!” 余秋气得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这个男人没有一样是按照她想象来的,真的要气死她了:“你!你还是当兵的呢,当兵的保护老百姓,你却连件蓑衣都不舍得借给我。” 夏凛生没答话,骑了自行车就走。 要是怀里没有小媳妇送的鞋子,蓑衣是可以借的。 但是淋湿余秋和淋湿鞋子比起来,还是淋湿余秋比较好。 反正她已经淋湿了。 要笑话他当兵的连件蓑衣都不借就笑话,反正当兵的又不是专门借蓑衣的。 哼! 夏凛生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地走了,心里还想着,明天一早该买什么给小媳妇吃呢。 余秋要气疯了。 她抓起泥土就扔过去,可惜,烂泥不但扶不上墙,连丢也丢不掉,反而一阵风来,全吹在她自己的脸上。 余秋尖叫:“夏凛生,你会后悔的!” 第33章 我就是为了吃肉 余穗走进张彩凤家以后,却站住了。 她以为自己看见刚才的场景会心无波澜的,可事实上,她现在心口处酸得不行。 还别说,天天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接受了他贴心的宠溺,霸道的维护,她看见他抱住别的女人,竟然也会生气了。 这,大概只是女人的占有欲。 一定不是喜欢他。 一定不是。 既然这样,还不如去看看,他抱的是谁。 要是余秋的话,不如马上就给他们挑明了,让他们去开始,省得她这炮灰还要搞个形婚。 余穗转动脚。 可是奇怪,怎么脚那么重呢? 余穗迟疑着,迟疑着,张彩凤出来倒水,看见了她:“咦?余穗?你找我?” 余穗像是走路忽然看见路牌,马上点头:“是啊是啊,我找你,六婶。” “那快进来呀,站门口干什么?” 张彩凤热情地招呼着她,还冲进雨里,说是要试试她的洋伞。 余穗就跟着她进去了灶间。 两人寒暄了几句,余穗马上问:“六婶,今天大队通知你们要在生产队设巡逻人员,提醒社员注意山石可能塌方的事了吗?” 张彩凤一头雾水:“巡逻队……没有啊。我不知道这个事,你听谁说的?” 余穗就把今天夏凛生和大队书记的话告诉了张彩凤,当然,她把这些事,都说成是夏凛生的主意。 张彩凤皱眉:“没有。唉,现在余富贵当代队长,大队开会的话,应该是他去开的,得等他安排。” 余穗:“六婶,你想不想当队长?” “嗯?”张彩凤惊了一下。 余穗:“怎么了,我这么问六婶听不懂?” “你这个孩子真的是,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有女人当队长的。” “我没有问你有没有女人当队长,我问你想不想当队长。这是两回事。我只问,你,想不想,当队长!” 余穗一本正经,恨不得一字一顿。 这把张彩凤问得都怀疑余穗是不是有什么坏念头了:“余穗,你怎么回事?老是问我这个做什么?” 余穗今天就是来给张彩凤洗脑的,她可把话都想好了: “因为我想你是队长。我跟你说过,全村人看来看去,我觉得六婶你最拎得清。要是你当了队长,大家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我有办法让大家的日子好起来,可要是别的人是队长,我可不会说出我的法子,我只想帮你,因为你是女人,女人只帮女人。” “呃……你这……小余穗你能有什么法子让大家日子好起来呀?你逗我呢?” “你先说你想不想当队长!” “这……”张彩凤转头看看堂屋里正在打篾席子的丈夫,小声地说: “想当又怎么样?我想当,难道人家就让我当不成?你这孩子不要说这些傻话了,没事就回家去。” “你想当,就要拿出行动来,这次就是机会,你看!”余穗自动忽略张彩凤后面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凑在油灯下指给她看: “这是我跟夏凛生去城里买到的报纸,我注意到上面写着,近期都是有雨的。六婶,不瞒你说,我这几天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咱们后山因为下雨太多,塌方了,附近的好几家都被埋了。 六婶,你不要瞪我,我知道这种话不能说,出了你家的门我再不说,我连我娘都不告诉,我就是觉得你脑子清楚我才说的。 这个梦太真实了,我怕要是真的出这个事,到时候你们几个生产队干部都要受牵连,可要是你积极地组织大家预防了,那你就至少有三种好处。 第一种情况,大家都平安无事,但至少因为你很卖力地劝大家注意了,别人会觉得你比余富贵负责;第二种,要是真的出事了,因为你已经提醒大家预防了,这事就怪不到你头上;可或许是第三种情况,要是真的塌方了,人家因为你的提醒做了预防,没被埋,那你就是大功臣!到时候,就是推举你当队长的时候!“ 张彩凤眯着眼睛看余穗,一句话都不说。 余穗知道,她心思已经活动起来,连忙又补充: “六婶,前一天你说没有女人当队长的,因为当队长靠力气,我可不这么认为,咱们在这地方像是被塞在箱子里,啥也不知道,可我跟着夏凛生在城里就看见报纸上说了,别的地方搞社办厂搞得非常好, 你要是当上队长,我就帮着你在生产队搞社办厂!这样赚了钱大家一起分,钱不就多了吗?这雨一直下,今年收成就不会好,要是你当队长,把社办厂办起来,你想想,咱们整个村日子就能好起来了!” 张彩凤瞪着的眼里,开始聚集神采,那么的明亮。 她激动地抓住余穗的手:“社办厂?怎么弄?我们女人,也能搞社办厂?“ “怎么不能?搞社办厂又不是靠体力,靠的是脑子,靠胆量,靠产品,更适合女人干!“ “这些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啊,小穗!这……不过,你以前也从来没提过,大家都觉得你每天都吊儿郎当的,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六婶,这能怪我吗?一亩地,十个人锄草,我要是锄得快了,大娘大妈们就骂我,说干完了又不给我奖赏,我干得快,就会显得她们干得慢,后来我就不想干了,一点积极性都没有。再说了,村里就算是壮得像头驴的女人也只能拿八分的工分,我偷偷懒也能拿七分,那我干嘛要积极?“ 张彩凤笑得不行:“唉,咱大集体干活,确实有这样的情况,但是,你真的觉得,咱干社办厂能行?办什么样的社办厂啊?“ “什么样的都可以,我今天回去帮你找找报纸,给你看人家办的啥,咱们再想办啥好了。关键是你得先当上队长啊!” “这……我今天先想想,明天早上我们再商量。“ “行。六婶,你能当上妇女主任,至少证明咱们村的妇女都认可你,那咱们村的人家呢,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听妇女的?所以,只要你想干,咱一定行!“ “小余穗,你为什么这么积极的,非要我当队长呢?“ “因为只有你当了队长,你开明,拎得清,才会敢跟我一起搞社办厂。而我为什么想搞社办厂呢,是因为我希望我吃肉的时候,没人再怀疑我是偷了生产队的钱。要是社办厂办得好了,大家都有钱吃肉了嘛!“ “原来,你是为了吃肉啊!” “对,我就是为了吃肉,为了痛痛快快地吃肉!“ 第34章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从张彩凤家出来,余穗忍不住往之前看见夏凛生和人抱着的地方瞧。 什么都看不到了。 还在下雨,天黑得早,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 余穗默默地回了家。 第二天,夏凛生到余家的时候,发现余穗不在。 倒是孙玉英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 夏凛生:“三婶,小穗呢?“ 孙玉英皱着眉头看女婿:“凛生,你是不是哪里惹着小穗啦?她今天一早就去张彩凤家里了,还带了饭菜去,说中午也不回来吃,她这是故意的避着你呀,怎么了?“ 夏凛生不好意思地挠头,挠了好久,决定和丈母娘直说:“也没怎么,我就是,拉,拉了她一下手,她不好意思。” “哈哈哈,我当什么呢!“孙玉英先笑了一阵,最后安慰女婿: ”哎哟,小姑娘家脸皮薄,你悠着点啊,得了,不是什么大事,等她回来我说她,明天就好了。倒是你家里……按理,既然定下了日子,总要让媒人来正式‘送日子’的,我也好知会亲戚,你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那个娘……怎么说?” 夏凛生皱起眉:“‘送日子’?对哦,好像是要办这个事的,我冬萍姐也没提醒我,那我回去跟我爹说一下,看看要准备些什么。” “你爹……唉,这种事,你那个娘,就没提过?” “……没。”夏凛生脸色不好看。 他都已经给了家里那个女人一百块操办结婚的事,但像“送日子”这样重要的流程,她依然敢假装不知道。 人心不足! 孙玉英脸色也不好看: “哼!不是亲娘就是这样。凛生,不是我挑拨,她在外面说得再好听,你就是她亲生的什么什么的,但内里永远不会贴心的。这事你就回去直接问她,她要是帮着你操办最好,她要是不帮着你操办,你也别吵吵,吵得多了,以后小穗去你那边就要吃苦,你别出声,小穗那儿也不要说,省得她又不高兴,你只回来跟我说,我跟夏冬萍商量着来,我不会拿这个事为难你。” 夏凛生恭恭敬敬地弯了腰:“哎,谢谢三婶。” “都要结婚了,还叫三婶!” “嘿嘿,谢谢娘。” 孙玉英眉开眼笑地,又叮嘱夏凛生好些结婚需要男方家里办的事。 夏凛生马上去办了。 余穗在张彩凤家,用从空间买到的旧报纸,极力鼓动张彩凤去争取队长。 百万粉丝博主不是徒有虚名的,鼓动人心这种事,她做得驾轻就熟,张彩凤很快被余穗完全说动,两人都开始规划社办厂的事了,想着未来大家都有肉吃的场景,张彩凤很是向往。 但余穗给了她更大的愿景:“相信我,日子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以后农村都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呢。”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张彩凤念叨着这几句话,眼里越发有神采: “哎哟,小穗真敢想,我可不敢说那些大话,我就想着大家都吃得饱,到了年底,孩子们能穿件新衣裳,我就满足了。就怕我说要办社办厂,人家都笑话我们。” 余穗:“笑就笑,赚到钱就不笑了。男人才爱虚面子,我们是女人,就算一开始做得不成功,别人最多说一声女人没见识。但我们只要肯坚持,别说一下子把社办厂做得多成功,就算是能把村里的富余劳动力组织起来,做些手工东西拿出去卖了,也是能给生产队增加收入的。这些报纸上不是写了嘛,人家搞了社办厂,一年就把工分值从两毛涨到一块了嘛!” 张彩凤神往极了:“要是咱们也能一个工分一块钱的话,那一年不得有两三百啊?老天爷,那日子得好成啥样啊!” 余穗:“是的,好日子在后头,但现在,你得拿出精神头来,先去说动妇女们,在家里搓草绳,跟家里男人把后山加固,督促余富贵把巡逻队搞起来,时刻注意后山是事,都要上紧些,你看看这天,明天是不会出太阳的。” 张彩凤全身都是劲儿地去行动了。 余穗中午不回家,带着饭在她家吃的,给张彩凤出谋划策,忙乎了一天。 直到傍晚,张彩凤回来总结今天的工作: “……生产队仓库附近几家离山石远,都只是哼哼哈哈的应承,我也不管了,反正我通知到位了。对了,我去你大伯家的时候,听见你大伯娘正在大声地骂余秋,骂得可难听,我没好意思进去,回头我再单独去说一声。 比较临近山的那几家,我是反复提醒的,余大狗余老猫家两个女人都挺上心,但是余老根……唉,你也知道的啦,他现在被撤了工作,心里看谁都有气,我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还说我鸡毛当令箭,大队书记一说,我就狗腿子一样跟他巴巴个没完, 说他当了这么多年队长,都没听过山石塌方的事。他就吹,怎么没有呢,我听老人说了的,前几十年也有过一次的,死了几户的,不过能怎么办呢,他现在气头上,我越说他越生气,我就只能走了。” 余穗点点头:“他就是要面子,说不定你走了,他也会跟他老婆搓草绳。不管怎么说,你也尽职了。” 张彩凤吐槽:“尽什么职,余富贵说我越职了,说我爬到他这个代队长头上了,还跟我吵了几句呢!不过我心里有数,他吵,我一句不回嘴,我还特意的当着大家的面表现大度,说来说去我都是预防万一,为大家考虑,倒显得他小家子气!” 余穗连忙给张彩凤翘大拇指:“六婶真行!” 张彩凤:“还不是你提前教的我嘛!” “嗯,咱就这么干,这次事情以后,大家对你的态度会不一样的。” 直到天黑,余穗才回家。 孙玉英摆一张臭脸怼她:“认张彩凤当娘啦?怎么晚上还回来睡呢?不睡你新的娘家呀?” 余穗抱住她手臂撒娇:“什么嘛,我哪有新的娘,我只认我老娘,天底下我老娘最好!” “切,只长了一张油嘴!” “油嘴也是你生的。” “死丫头哟,就知道欺负你老娘!” 第35章 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孙玉英嘴上抱怨着,身体很诚实地抱住女儿一顿揉搓。 余穗见缝插针地说饿了。 孙玉英:“灶上留着夏凛生一早送来的小笼包子呢,我和你爹都没舍得吃你的,就给了你弟弟一个,都给你留着,好歹人家跑到红缨公社买的呢! 你啊,作也作得有点分寸,你去打听打听,全公社有几个男人肯下着大雨给你跑到十几里外的公社,就为了给你买几个小笼包子?这种事我都不敢跟人炫耀,把女人宠成这样,是要被人骂笑话的!” 十几里外的公社? 只为了买几个小笼包? 余穗沉默了。 好的,她承认,今天她就是故意的避开夏凛生。 她不想知道夏凛生干嘛要抱住别的女人。 她一个本该死了的炮灰,才不会问人家男主的事情。 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她就怕自己憋不住,看见夏凛生来了,还是会去问,甚至,还会去争。 她一个2023年来的女人,竟然跟别人争一个土着男人? 太离谱了。 孙玉英却没准备放过她,拎住她脸皮问:“我问你,夏凛生说,是因为他昨天捏了你的手,你今天才避开他,是不是这回事?” 余穗能说真话吗? 当然不能。 余穗只能装疯卖傻:“是啊,他说不碰我的,竟然拉我的手!” “你个死丫头是不是傻!”孙玉英气得不知道说啥好,她恨铁不成钢地给了女儿一头皮: “将来他是你男人,别说摸手了,就是摸你……咳咳咳,穗啊,男人都好这个,正经夫妻就是这样,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关起门来摸个手,亲个嘴的,那不是表示人家喜欢你嘛!要是男人连手都不想碰你,那你要怎么着?守活寡不是?你说你老大不小了,你,你……” 孙玉英长了张不怕输的嘴,全家都是她主意,但在这时,一时间也有点语塞。 余穗看孙玉英憋气的样子,顿时一肚子恶作剧念头:“娘!可这是他说的,结婚不碰我的,说话不算数,你不用管这个,反正我再不理他。” 内心:说呀,你给我说,我要听这年代的爹娘怎么给女儿科普生理知识。 孙玉英还真以为女儿不知道呢,真是汗都急出来了,最后灵机一动: “穗啊,他说是那么说,但是夫妻嘛……哎呀,我不管你了,哎,眼看着明天也下雨,不会出工,你去看看你姐,顺便你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行不?” 余穗在暗中给孙玉英竖大拇指,还得是娘,这转移话题的本事也是一流,自己不好意思说,竟然还想推给大女儿。 余穗又故意装傻:“啊?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你不知道?” 孙玉英气得咬牙,还得装作没事人儿:“不是,你就说,因为你快要结婚了,你老娘我,让你去问问,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有的,教教你,啊?” 余穗已经憋不住快笑出来,而且她真不认识姐姐家在哪儿,只好把话题扯开:“哎呀,娘,下雨天出门多不方便啊,过几天再说,我肚子饿得不行了,小笼包子在哪儿呢?” 孙玉英还是疼女儿,被她胡搅蛮缠的,就也没上紧这个事,去锅里拿出温着的包子给余穗吃,隔靴搔痒的再劝和几句: “下次不许这样了啊,夏凛生也是有脾气的,我早就听说,把他那几个弟弟妹妹收得服服帖帖的,你差不多就行了,人家对你这么好,手这个事,你就……哎呀,摸一摸就给他摸一摸嘛!” 正一口咬了小笼包的余穗差点笑喷。 不行了,再装傻就是折磨自己了。 “知道了知道了,行了,娘你忙你的去,对了,队里通知你了,都要搓草绳,结了网在后山那里加固一下的。” 孙玉英一挥手:“加固啥呀,谁有那个闲工夫,我们家离着后头还有老远了,搓草绳不要花稻草的呀?说得容易。” 孙玉英说完就回里屋去了。 余穗:“……” 呵呵,张彩凤不容易,这不,连我老娘都搞不定。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是一直下雨。 下得孙玉英都开始愿意搓草绳了,一边搓,一边念叨着,照这样下去,今年收成不好,大家都要饿肚子了,烦啊,又忧愁一直这么下雨,嫁妆不好油漆,到时候出嫁不能用,那就不好看了。 余穗也有了烦恼,因为,这几天夏凛生都没来。 奇怪了,之前那么粘着,现在怎么不来了? 嗯,她绝不是想他。 不想不想。 余穗躲在房里做鞋子。 又做了两双拖鞋,还偷偷地做了一双雪地靴。 她把在空间买的雪地靴锦纶鞋面拆掉,换成家里的土布;人造羊羔毛衬里也拆掉,换成家里旧棉袄里头的真羊羔毛。 这样一弄,做好的雪地靴除了式样比较新颖以外,是看不出后世物品痕迹的。 当然,原主一向懒惰,以前扎好一双鞋底是有可能的,扎好三四双鞋底那绝对是值得怀疑的,所以这些做好的鞋子,余穗就藏了起来,只等以后偷偷的给夏凛生,省得老娘瞎问。 一晃眼都九月十一号了,依然下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余穗趁着老娘去隔壁串门,正在房里拔雪地靴上残留的线头呢,外头有人大喊:“余穗,余穗!出来一下!” 余穗出去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头发淋得湿漉漉地盖在眼睛上,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小男孩当然是认识她的,说:“余穗姐,你到我家去一下,我爷爷找你。” 余穗又不能说“我穿来,我不认识你爷爷”,只是无奈撇嘴:“我没空。” 小男孩过来拉她:“你去一下嘛,一下下就好,要是我爷爷知道我没把你叫去,会打我屁股的。” 余穗:“那你说得出你爷爷名字吗?你说得出我就去。” “当然说得出呀,我爷爷叫余老根。” 原来是那个傻不拉几的前队长啊! 前队长找她,难道是为了上次那个丢钱的事? 余穗还想说不去的,小男孩用尽全力拖她:“去嘛,求求你了,去一下嘛,不然爷爷真的会打我的。” 小孩子看着很急,这不是什么大事,去就去一下。 她在这个村里生活,总是要熟悉这些人的。 第36章 被活埋了 余穗依然打了她那把奢华大黑伞,跟着小男孩往屋后走。 小男孩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余穗的伞,羡慕无比,忽然说了一句:“真好,以后我上学就撑这个。” 余穗:“你上学?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小男孩:“谁说我没上学,我上了呀。” “那你怎么这个点了还在家里晃悠?” “我……我不告诉你!” 余穗只当是小孩子话,跟着小男孩走了半个村巷,到了比较临近后山的一座青砖房。 进去的时候余穗还想呢,到底是前队长家,房子就是青砖的,还围了围墙,别人家还是土坯的,基本都是竹篱笆。 当队长看来是有点好处的嘛。 小男孩见她进来了,去把围墙门关上,还上闩。 余穗:“你干嘛?” 小男孩:“你不能走。” “为什么?” “反正你不能走,你在这里听我数数,数到一千才能走。” 余穗满头黑线:“你把我叫来,就是让我听你数数?” 正说着呢,前任队长余老根走了出来:“小松?你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你,余穗,你到我家干什么?” 余穗气不打一处来:“可不是,你问问你的好孙子,上学不好好上,骗我来这里。” “我孙子骗你?” “是啊,他说你叫我来的。” 余老根干瘦的脸抽了抽:“我可没叫你。我看见你就烦。” 余穗:“所以我说你孙子骗人啊,真是的,小小年纪就撒谎,你这个当爷爷的可好好教教他。” 余穗说完就要去拉围墙大门的门闩,小松扑过来拉住她:“不能走,你走了老师会骂我的,你一定要听我数完一千才能走,呜呜,你不能走。” what? 竟然还哭了? 余穗满头黑线,正在想这孩子是不是有病呢,小松去紧紧靠在门上,边哭边数数:“1,2,3,4,5,6,7,8,9,10,11,21,31……” 余穗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么边哭边喊的,有些可怜样儿,想着先敷衍他一下,然后趁他不注意再走,便说: “哎等等,11以后怎么是21呢,怪不得你老师让你回来数数,行了,我们进屋去数,我听你数完再走!” 孩子抬着泪眼:“真的?” “真的真的,你先进去。” 余穗还假装收了伞呢,小松很开心地往屋里走。 余老根“哼”了一声,往屋里喊了一声:“大儿媳妇,你出来一下,你看小松不上学回来了,你出来问他怎么回事。” 余穗趁着有个女人出来和小松说话,立马窜到大门边,去抽门闩。 忽然,毫无征兆的,耳朵里刚听见“轰的一声,就感觉后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余穗本能地回头一看,有一根不知道怎么来的粗大树枝正扫向她,透过树枝的缝隙,已经看不见余老根家的屋子,只有黑压压的泥土山石正在飞过来…… 靠啊,山体真的塌方了! 余穗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接着就疯狂想要逃生。 一念生,她马上发现自己到了空间。 她扑在空间的地上,身上还都是山土和碎石,头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是血。 余穗浑身发抖。 太可怕了! 如果没有空间,她这时候已经被山石掩埋了! 前三秒跟自己讲话的小松、小松娘、余老根,应该都被山石掩埋了! 余穗“啪”一下躺平在地上,后怕让她浑身脱力。 她缓缓闭上眼,依然能感觉那种一瞬间所有东西向她压来的视觉压迫。 真的太可怕了! 而比山石塌方更可怕的,是有人竟然知道余老根家会被山石掩埋,所以费尽心思把她骗来。 这个人,是谁? 余穗回想着之前的一切,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小松的老师。 那个老师让好好上着学的小松回家,非要拉她这个和小松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到家里数数,这本身是逻辑不通的事。 这一切,只能说明两件事,一,这个老师,精准地知道山石塌方的时间;二,这个老师想余穗死! 上辈子那本年代文里,只提到余秋是大队小学的代课老师。 而余穗穿越来到这儿,也只和陈明丽和余秋有过冲突。 所以,余穗断定,想害她的人,是余秋无疑了。 她现在严重怀疑,余秋有特殊的预知能力,或者,是重生的。 是哪一种呢? 余穗想了一会儿,头上的伤开始越来越痛,影响思维。 刚才那树枝刚砸过来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却只觉得头要裂开了。 得先包扎一下。 余穗张开眼,发现原本灰蓝色的空间,现在是非常深的蓝色,像是夜晚。 看来,她被掩埋之后,空间也是被掩住的呢。 真是神奇。 这样的话,她一时之间是出不去的。 好在空间里的电子屏一直是亮着的,余穗捂住头,挣扎着站起来,去买了一些碘酒和绷带,本来想买创可贴的,但是空间电子屏又闪那句话:“设定世界不适用“。 罢了,能包扎一下已经不错了。 余穗自己摸索着随便扎了一下,失血让她有些头晕,她继续在空间躺平。 四周安静极了。 安静得可怕。 余穗不确定空间是一直能有空气的,现在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躺着默默祈祷,会有人来挖余老根一家,顺便把她挖出来,毕竟,没人知道她在余老根家里。 特么的,余秋真有一手啊! 不过,余秋,你惹着我了。 本来我不想和你争的,但现在,你三番五次地算计我,我不算计你几回,就太对不起你了! 余穗在空间捏紧拳头,让自己尽量安心等待。 好在空间的主要功能就是置换,她有大笔的钱,在里面啥都能买到的。 余穗先买了一些氧气罐之类的东西,又买了些饮用水和面包,以及一个带日历的手表。 但是这空间真是有个性,东西不能多买,而且只能放在她手里或身上,否则,只要放在地上超过一分钟,就会被重新卖掉,变成钱。 余穗:“……”钱钱钱,空间你像极了资本家万恶的嘴脸! 第37章 猪死了能卖钱,人死了能吗? 半个小时以后,余穗没感觉到呼吸困难。 所以她确定,在空间里是绝对安全的。 等待的第一个小时,余穗精神紧张,时不时地看手表,听外面的动静。 等待的第二个小时,她开始觉得无聊,只能买报纸书籍来看,余穗发现了一些置换空间的规则,超过九零年的书籍和报纸是买不到的——“设定世界不适用”。 余穗只能买一些比较老旧的小说来看。 这个打发时间还是蛮好的,余穗就买了个能卡住脖子的u形枕头,又买了盏能绑在手臂的矿工灯,开始看书。 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正在被埋g。 余家湾已经乱了。 突然的山石塌方,掩埋了最靠近后山的三户半人家。 分别是余老根,余大狗,余老猫三整家。 那半户,是前会计余大涛家的一个猪棚被埋掉了。 幸亏张彩凤这些天常常催着大家巡逻,刚一塌方,大家就发现了,众人立马喊了起来,开始清点人员。 这一查,哭的哭,叹的叹。 余大狗家和余老猫家房子全部埋了,人竟然一个都没事。 就因为张彩凤看着这几天雨没停过,越来越担心真的会发生余穗说的事,就一天三趟地去动员余大狗余老猫两家,要是不愿意去加固山石,不如先出去住几天,哪怕去跟住在牛棚的几个知青挤挤也好。 余大狗余老猫两家被她说得没法,就真的白天跑去知青那边玩,到了晚上就偷偷的住回去,想不到,房子在白天被埋了。 两家人在房子被埋的地方痛哭失声。 余大狗老婆都给张彩凤跪下了:“啊啊……幸亏有你啊彩凤,要不然我们一家都活埋了啊,啊啊啊,救命恩人呐,啊啊啊!” 余老猫也要家里的几个儿子女儿给张彩凤跪下:“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干娘,你有什么事你说一声,我们全家但凡说一个不字就天打雷劈。 可张彩凤顾不上多说,忙着问别家的情况。 本来众人以为,余大潮家只是被山石带倒了一个猪棚,最多埋两头猪罢了,应该不会有人员伤亡的,结果余大潮煞白着一张脸喊起来:“我家婆娘正喂猪呢!埋了,埋了,快救人呐!” 说完,他自己脚软的跌倒地上。 这种时候,张彩凤也不管自己只是个妇女主任了,看代队长余富贵还在一旁抽旱烟,连忙组织社员去帮忙挖人。 最惨的,绝对是余老根家。 余老根被撤了队长,这几天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和老妻天天窝在家里。 又因为下雨,他儿子儿媳妇也都在家里。 有人说:“还好还好,这个时间,他家小孙子在大队小学呢,剩下一个男丁!” 代队长余富贵只会叹气,说余老根命不好什么的废话,倒是张彩凤一个女人家站了出来,马上指派了人去通知余老根外嫁的女儿: “那个谁,余四,你去通知余花,让她马上回来,一是得照应唯一剩下的余小松,二是看她那个村能不能带些人来,帮着我们一起挖她爹娘,刚埋的,万一还有活口呢,大家伙全员出动,挖人!” 这是大事。 社员们谁都没推脱,男女老少,但凡在家里的,都出来帮着挖。‘ 张彩凤还让人去大队部通知书记,尽力能再叫别的生产队员来救援。 这种时候,人越多越好才行。 但这是小半座土山塌了呢,哪里是挖几下就成的。 大家挖了两个小时,都还没看见跟房子有关的砖瓦,反而是孙玉英慌慌张张地在人群里四处找:“你们看见我家余穗了吗?我家余穗怎么不见了。余穗,余穗,死丫头,你在哪儿呢?” 有人吐槽:“余穗?肯定在家里翘脚呢,那个懒姑娘难道会来帮着一起救人么!” 张彩凤这几天一直跟余穗接触,越来越觉得余穗不是那样的人。 让村民们要加固山石预防塌方这个话还是余穗提出的呢,她又怎么可能在需要救命的时候独自在家? 张彩凤连忙也帮着孙玉英问起余穗来。 最后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听说后山有人被埋了,颠着小脚出来说:“啊,我在后窗口看见一个人撑着伞和一个小孩走过说话,听声音好像是余穗和余老根家的小孙子呢。” 有人笑话她呢:“九太婆,你一定耳聋听错啦,余老根家的小孙子在学校上学,哪来的余老根小孙子说话!” 大家便没再纠结这个事。 张彩凤安慰孙玉英:“嫂子,小穗估计出门了?这会儿救人要紧,有两家是人被埋的,人手紧,我们还是先挖人。” 确实救人要紧,孙玉英不好再说什么,女儿一向不受人欢迎,她要是再咋呼,说不定别人又背后笑话她家穗儿。 孙玉英只好埋着头,忧心忡忡地帮着搬土挖人。 大概忙活了三个多小时,余大潮家那边有了动静。 因为余大潮家的猪棚埋得浅,大家倒是挺快挖到了猪棚的屋脊。 相对来说,这边的人活着的希望会大些,大家便全力以赴先挖这边。 这时候大队书记什么的都来了,余秋也已经从小学回来了,煞白着脸,一边喊着娘,一边跟大家伙一起挖土,瞧着怪可怜的。 结果先挖出来两头猪。 都已经死了。 余大潮抱着猪哭得泣不成声。 余大潮儿子余科虽然没哭,但在四处找人问,刚死的猪还能不能去供销社卖钱。 有的人说可以,有的人说不可以,不同意见的人还吵起来。 吵吵中,余秋大喝一声:“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娘还埋在下面呢!” 余科也大喝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我能怎么办呢?猪都死了,娘还能活吗?娘死了,谁给我张罗结婚的事?你吗,你吗?” 雨一直下,众人在雨里沉默。 唉! 贫穷日子,谁也不好意思指责谁。 说白了,猪死了还能卖钱,人死了办丧事还要花钱。 肯定猪重要。 这儿子啊……呵呵,拎得清着呢。 众人又默默地挖土,很快把余秋的娘——罗素英,给挖了出来。 口鼻塞满山土,身体僵直,已死多时。 余秋扑在罗素英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第38章 薅羊毛失手 孙玉英作为亲兄弟之一,三房余海潮的妻子,此时和二房余河潮的老婆马玉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过去扶余秋: “侄女啊,人死不能复生,先别哭了,趁着人还没硬,先清理一下,不能这么脏的去啊,我和你二婶陪着你。” 余秋凄凄惨惨地靠在孙玉英身上:“三婶,呜呜,我没娘了,呜呜,我没娘了啊!” 虽说这些年妯娌间不和睦,但现在毕竟人家已经死了,有什么都能放下了。 孙玉英不禁也流眼泪,一边安慰着余秋,一边承诺会帮着安置罗素英的后事。 张彩凤也来了,作为妇女主任安慰了余秋几句。 余秋在这时擦擦眼泪,说:“呜呜,张主任,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你,今天余小松上课的时候,小便不举手,尿湿了裤子,我让他自己回家换一下,他回家以后就没来上课,听说余老根家也埋了,那,小松呢?“ 张彩凤惊住。 孙玉英脸色也煞白,马上放下余秋,又跑去问之前那个小脚老太婆:“九太婆,你,你刚才说,在后窗看见有人撑伞走过,什么样的伞?” 九太婆瘪着嘴,但话很清晰:“黑的,应该是洋布的,瞧着真好,我看了好几眼的!” 张彩凤追过来听,都不敢相信听见的话,可全村真的只有余穗有一把黑色的洋伞。 眼看着孙玉英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张彩凤连忙帮着询问九太婆:“太婆,你会不会眼花了?你看得清吗?” 九太婆很不高兴:“你才看不清!我眼睛好得很,纳鞋底子我都是自己穿线的,难道我叫你帮忙了吗?肯定是黑的洋布伞,但人面我没看见,伞挡着了,我就听见人说话。” 孙玉英拽住她胳膊:“他们说什么,说出去玩了是不是?” “哎哟,你捏得我老骨头要散架了,我光顾着看洋伞,没怎么听清,好像是问怎么没去上学,一个就说不告诉你,没说出去玩。” 孙玉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张彩凤还比较理智,九太婆家就在余老根家前面一点,余穗和余小松从她家窗外走过,那只能说明,余穗和余小松到了余老根家。 唉!余穗这都是什么命啊,平时没见余穗和余小松玩,怎么就逮山石塌方前在一块了呢? 张彩凤心里特别难过。 确实如余穗所言,通过今天的事情,社员们肯定对她刮目相看了,她可能真的会成为全公社唯一的女队长了,但余穗却…… 张彩凤停止伤心,转头就号召大家全力去挖余老根家。 孙玉英坐在地上大哭:“穗啊,女儿啊,你怎么会跑去余老根家的呢,啊啊啊,你要是出了事,我不活了啊!” 余海潮瘸着腿走过来拎她:“你给我起来,我们去挖!刚埋的,万一还有气呢,快挖,挖!” 孙玉英疯了似的冲向塌方土堆,拼命地去挖土,嫌铲子不够快,她整个人趴在地上用手挖。 大队书记邹志强悄悄地走去和张彩凤说话: “唉,这可真是……前几天,还是夏凛生来大队部和我说,一直下雨,临山的人家要注意,他是连长,在外头见得多,我还真有听他的意见,所有才一直和几个生产队交代,要预防要加固山石嘛, 幸亏加固了,四队五队两个生产队都没出什么大事,现在反而是他对象出事了,这事闹得!埋得这么深,只怕是……你派个人,去通知小夏一声,我再去别的生产队抽调人手来帮忙,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张彩凤默默点头。 她现在是干部,得担起责任来,就算心里难受得想哭,还是忍住,去叫夏冬萍通知夏凛生。 都是一个大队的,夏冬萍作为夏凛生的堂姐,马上跑去娘家找夏凛生。 夏凛生这几天心里正不得劲儿。 爹身体不好,娘是后娘,他的亲娘在他十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了。 后娘李阿芬也是一个大队的,嫁进来十几年,又生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明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 正因为这样,夏凛生要结婚,想着也要给后娘一点面子,省得以后跟余穗不睦。 定下婚事那天,他就给了后娘一百块钱,说了十月一号办婚事,有什么需要男方这边办的,就让李阿芬去操办。 一百块,在现在这样的岁月,足够办一场很体面的婚事了。 李阿芬拿钱的时候眉开眼笑,可是,却连要给女方“送日子”这样的事,也压根没提起。 (送日子,类似于古代三书六礼中的请期,有的地方也叫送日头或提日。) 夏凛生毕竟是个年轻男人,结婚细节的事情,确实不懂,但经过孙玉英一提,他心里就生了戒备,回到家当着父亲夏向东的面问这些事。 当时一家人正吃饭,李阿芬捧着饭碗说,不就是十月一号要办吗,她提前几天去采买东西,备好菜蔬就行了。 夏凛生问:“那‘送日子’这些你不办啦?” 李阿芬:“啊?‘送日子’也要我去办?你没说啊。” 夏凛生:“我不是跟你说,结婚的事请你操持吗,‘送日子’不算结婚的事?” 李阿芬大言不惭:“哟,凛生,这个你没说,我不知道呢,就是‘送日子’也要我办的话,一百块是不够的呀,要不,你再给我二十,我明天马上去请人蒸糕、买糖买红纸!” 夏凛生嘴角扯了扯:“这样啊,那,娘,你先把之前的一百给我,我重新包个大点的红包给你,省得包重了不吉利。” 李阿芬一点没防备。 便宜儿子这几年表现都很好,每隔几个月都有寄钱回来,对弟弟妹妹都有照顾到,探亲回家也是一口一个娘,客气得很。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李阿芬才会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再薅点夏凛生的钱是没什么的。 李阿芬就去房里把之前的一个红包拿了出来:“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咱不讲究,不用特意的浪费红纸嘛。” 夏凛生收回了红包,极淡地笑了笑: “也是,咱们一家人,不用讲究这些。这几年我省吃俭用,给家里寄的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我成个亲,反倒要我自己拿出钱来请爹娘办,大概整个公社也是没有的。既然爹娘觉得我钱给少了不方便,那这个婚事我自己办。” 第39章 夏家 李阿芬呆住,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夏凛生这是生气了,不要她出面操办婚事了。 李阿芬连忙赔笑: “这……凛生啊,你看你这话说的,之前你也没说过,这次探亲回来是要结婚的,所以我们一时也没准备,那个,你别生气,你把钱给回我,我……我明天就去余家送日子,不够的话我自己添,保管办得妥帖。” 夏凛生拎起筷子极快的吃饭:“不用了。不敢劳烦娘。” 李阿芬看着夏凛生板着的脸,不敢出声,一个劲的在桌子底下戳夏向东。 夏向东皱紧眉,“啪”一下放了筷子,摆出父亲的脸面:“凛生,让你娘办,结婚是大事,不好你自己去的。” 夏凛生不出声,只管扒饭。 夏向东更加严厉些:“你板着脸做什么?这个事确实是仓促了,之前你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自己就定下了,急急忙忙的,家里啥也没准备,那花钱的地方肯定多啊,你手头有你就多给一些,手头没有也可以商量,说什么气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夏凛生已经吃完了饭,放下碗,背脊挺直,手放在膝盖上: “仓促?爹,我已经二十三了,咱们生产队,我这么大的,孩子都两三个了,你说我结婚仓促?那怎么你写信总跟我说,娘忧心将来弟弟结婚没房子,所以想着要再盖新房子,让我有了钱就寄回家呢?怎么的,弟弟十三岁就该操心结婚的事,我二十三岁倒是仓促了?” “我……”夏向东一句话都说不出。 夏凛生还没完: “这亲事定下了有十年了,家里啥也没准备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得亏余家没有计较,不然,我就算想仓促结个婚,也没人肯嫁给我!” 夏凛生说着,“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吓得一起吃饭的弟弟妹妹全部停止了动作,仰着脖子看他。 “你,你真是翅膀硬了,我就不能说你一句?”夏向东本来还想继续摆父亲架子的,看着高大的儿子,最终软了口气。 夏凛生没买这账,神色冰冷的甩下话: “说我可以,但要有理!你们要是觉得我办婚事仓促,那这事全部我自己办,你们要是觉得是我爹娘,就来搭把手帮个忙,要是觉得今天我说的这些话没理,那结婚前先分家也是可以的!” 给李阿芬吓得,当场就道歉了,这个便宜儿子已经当连长了,以后不知道还能升什么官呢,哪里能得罪的。 李阿芬追在夏凛生屁股后面,连连的说是自己对结婚的事不清楚,所以想得不周到什么的,各种讨饶。 连着讨好了两天,夏凛生脸色才松动了些,却又说:“哦,娘对结婚的事情不清楚,那,我是大儿子,婚房要安置在东边上房这个事你清楚吗?” 其实一开始夏凛生没打算非要上房,他刚和余家说婚事的时候就想着,余穗小,一结婚就留她一个在家里,他不放心,可以让余穗住娘家的,所以这边住什么方位的房没必要计较,但是亲爹后娘对他的婚事真的是一点没准备,这让他反而来了气,干脆开始各种不满,好给余穗先树下威。 一提这个,李阿芬很心虚。 长子成家就得住上房这种规矩,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她无非是千方百计的要霸着上房,好压住儿子一头。 现在被夏凛生挑明,李阿芬一时不敢出声。 这个事夏向东还是懂的,而且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家里可不都得仰仗这个儿子吗,要是真的分了家,他这种常常生病不出工的人,可哪里去弄钱养小儿子小女儿? “确实应该,我们马上搬。”夏向东马上表了态,还假装责怪老婆:“你这个婆娘真的是没用,这种事也要凛生说!” 但即便这样,夏凛生也没再松口说结婚事情还让李阿芬来办,而是自己开始忙活。 请了人来刷新房,又去定制婚床,连缝制和合被子这种女人活,他都自己去想办法。 本来他不在意这些事,但是孙玉英细细的把整个结婚流程给他讲了一遍,他才明白,原来结婚办这些,都有美好的祝福在里面,而家里这对亲爹后娘知道他要结婚还一点动静没有,真让他动了气。 他们太随便了。 无所谓了,心里没有他这个儿子,就算看在钱的份上去办了,也不会办好。 余穗是他要娶的,他该隆重的把她迎接到他家的,那就自己办。 夏凛生天天忙乎,天天期待着迎娶小媳妇,但现在忙这些了,便没时间去看她,这让夏凛生更生亲爹后娘的气,也就靠想想小媳妇绯红的小脸能安慰自己了。 夏冬萍到夏凛生家的时候,夏凛生正拎着一块布思考,怎么能让人缝一个城里人那样好看的窗帘子。 他看见夏冬萍来,一脸的笑意:“姐,你怎么来啦?有啥事吩咐我?正好,你给我看看,这个窗帘是不是这么弄的?” 夏冬萍看着这个从小失恃的堂弟,心里好不难过啊。 一开始订娃娃亲的时候,还是她提起的,余家小女儿生辰八字合,后来就结了亲。 可渐渐的,村里人人说余穗懒,没脑子,吊儿郎当,夏冬萍就替夏凛生后悔。 前阵子还传出余穗上吊的消息,把个夏冬萍都要怄死了,暗自发誓,这辈子绝不再给人提亲事。 但想不到,夏凛生回来看了一下余穗后,到夏冬萍家欢天喜地的,还告诉夏冬萍,他到了村口余穗也不认识他,却不敢坐他自行车,说是她有对象的,不好随便坐人车,可见得她心里有他,别人说什么都比不上余穗心里有他。 说想马上结婚。 夏冬萍没见过夏凛生这么欢喜的样子,心说余穗还是有福气,夏凛生在外头能赚钱,就算余穗懒一些也不是大事,而且年岁也小,大了估计能好些,毕竟孙玉英为人直爽,余海潮也是老实人,买猪看圈的,就算看在这样的爹娘份上,这事就这么滴。 夏凛生没有亲娘,再要攀一门亲事没人张罗的话,说不定还不如这家。 夏冬萍就点了头,帮着选了日子。 眼看着能成家了,忽然出这么个事。 唉,余穗还是没福气啊! 第40章 不行,他要她活着 夏冬萍大力吸着气,把夏凛生手里的窗帘布抢过来放下:“别弄了,大弟啊,余穗……死了,别弄这些了。” 那塌方的泥土堆得跟小山似的,里头的人怎么可能活呢? 夏凛生不是小孩子,说那些骗人的话是没意思的。 夏凛生听见了,但是,他本能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夏冬萍:“余穗。出事了。我们生产队后山塌方,最邻近的几家被埋了,余穗正好去其中的余老根家了,就,也给埋了。” 夏凛生高大的身躯摇了摇,他抬上撑住窗棂:“你再说一遍。” 夏冬萍叹气:“你别这样。你又不是耳背,我心里也很难过,不想再说了,现在队里都在帮忙挖人,可是……那么多的土,挖了三个小时了,余老根家屋脊都没看见,哪里挖得到人。大弟啊,这事儿……你要看开,终究还没结婚,你过去看一下余家两个老的,尽个心也就是了,能怎么办呢……” 夏冬萍话还没说完,夏凛生已经推着自行车冲了出去。 夏冬萍在后面追:“大弟,大弟啊,你披件蓑衣啊!” 李阿芬听着声音不对,这才出来看:“咦,冬萍回来了,怎么啦?” 夏冬萍想着这是大事,还是把余穗估计死了的事说了。 李阿芬捶胸顿足地表示惋惜,可一送走夏冬萍,她就跑去和夏向东说: “啧啧,凛生这命硬得哟!早年克死亲娘,又克得你总是生病,现在又克死新媳妇了,啧啧,这以后,可不好找媳妇啊!” 夏向东眉头皱着,嘴里也表示了反对:“别胡说了,这又没结婚,算什么新媳妇。” 但李阿芬知道,他还是听进去了。 哼,听进去了就好。 最好能不结婚,那便宜儿子赚的钱,就都是他们的了。 而夏凛生冒着雨赶到余家湾,很多挖土的社员都开始泄气了。 已经挖了四五个小时了,连一片瓦都没看见,这下面的人哪里有可能活着。 人死了反正要埋的,不然就这么滴。 有人真的说出了这样的提议。 尤其是余老根的女儿余花来了,知道爹娘、弟弟和弟媳妇、包括小侄子都埋住了的时候,她哭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毕竟把人挖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重新挖个坑埋? 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再要给整个娘家办丧事,她也没这个能力。 余花就基本上松口,同意不再挖了。 可孙玉英不答应,在土堆那边大哭大闹: “不行!怎么就一定死了呢?万一还活着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家余穗又不是你家的人,你家的不挖就不挖,我家余穗就算死了,也不能跟你们家的人埋在一块!求求大家了,再帮忙挖啊,挖啊!” 众人一时间也不想刺激他,但干活还是没什么力的。 夏凛生一来,马上就从一个支着铲子抽烟的男人手里抢了铲子,闷声不吭地开始挖土。 孙玉英心里难过,自己一边挖,一边对着夏凛生哭诉: “凛生你可来了,怎么办啊,穗儿原本天天躲在房里给你做鞋子,我知道她脸皮薄,怕我笑话她给你做那么多我才出去串门子的呀,回来她就不见了,呜呜,凛生啊,穗儿要是出了事,我不活了啊!” 夏凛生不说话,只管甩着手臂挖土。 男人的哀伤和女人不一样。 他不想诉说,只想发泄。 那对滑嫩嫩的粉腮他还没有真正地捧在手里过,那片红殷殷的唇他还没有亲过尝过,那个靠到他背上万分柔软的身子,他还没有真正地拥在怀里过啊,他不甘心。 说好了娶她的,他这些天时时想的是娶了她以后的日子,啥样儿的都想过,可没想过她会死,她怎么能死了呢? 他不甘心! 这么多年,听人家议论自己的媳妇,他只有羡慕的份,他现在这好不容易也有个可以拿来显摆的媳妇,怎么能死了呢? 不要。 他要她活着。 就算死了,他也想要抱着她。 哪怕抱一次也好! 是他的错,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会守着她,婚事办得不够好没关系,他该守着她的。 要是守着她,就算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也能埋在一起。 这么些年,他唯一有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只是几天没看见,就这么隔着一个土堆吗?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任她埋在这里,就算埋,也该埋在他夏家的祖坟里。 他是他媳妇! 他要娶的媳妇! 夏凛生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有这些念头,完完全全占据他的脑海。 一开始大家没在意,有的人挖土挖得没劲,偷偷地走了,有的人觉得是做无用功,骂骂咧咧地走了。 夏凛生还在挖; 余海潮挖着挖着,从土堆上滚了下去,一条好腿也摔伤了,被人抬回家去了; 夏凛生还在挖; 孙玉英一边挖一边哭,最终哭得晕过去了,也被人抬回家去了; 夏凛生还在挖; 天黑了,雨还在下,塌方的土堆上,一个人影孤独的跪在雨里,还在挖。 张彩凤这一天,累得是一身泥一身水的,回家喝了口水,想想不放心,回到土堆看见这一幕,眼泪水哗哗的掉。 作孽啊! 这样下去,这小伙子铁打的身体也会糟践坏了啊! 张彩凤踩着烂泥过去劝,车轱辘话说了一大堆,夏凛生一个回应都没给她,只是头发滴着水的,挖挖挖。 张彩凤没法子,去报告大队书记。 邹志强叹气:“唉,我也去劝过了,他像聋了一样不听劝,我还和几个男人拉他,他把我们推下来,你看看,我这手上还是掉下土堆擦伤的呢!” 张彩凤:“那咋办呢?咱们也不能任他这样,他可是现役的军人,出了事的话……书记,您也是要交代的呀!” “这……可是,不是我不帮忙啊,现在这样的情况,神仙来了,也救不活里头的人,我们就算把人挖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唉,书记,咱帮忙挖,不瞒你说,这次得亏余穗一直跟我说,要动员后山的人注意,加固,我才一直和那几户人家说的,这不,两家没死人,就余老根,我说一次骂我一次,结果给埋了,余穗平素都不上余老根家,说不定她就是去劝的,现在搭上了她自己,这真的怪可惜的,咱一起动员社员帮忙?” “余穗一直跟你说,要加固后山?” “啊,是啊!” “她为什么一直要跟你说这些?” “她说她听夏凛生说的,山石危险,她还在外头的报纸上看了,最近一直有雨,她还做梦了,梦见……咱村死了好多人。这姑娘挂心着集体,咱……集体却把她丢下了,这不好……” 第41章 我在地下修仙的那几个小时 邹志强沉默了一会儿。 前几天还听说三队丢了钱,队长余老根非说余穗偷了,可人家没记仇,还督促生产队干部要去做安全工作,年轻人不错啊! “行,咱们去动员,能动员几个动员几个。” “哎,我马上去!” 可等张彩凤和邹志强回到那个土堆的时候,却看见土堆上多了一个人影。 是余秋,打着伞,拎着煤油灯在那边劝:“夏凛生,别这样,你就算要挖,你也歇一歇,你这样,余穗死了也不安心啊。” 夏凛生根本不理她。 余秋又说:“夏凛生,要不然这样,你去我家歇一歇,我帮你挖。” 夏凛生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秋就把伞撑在夏凛生头上,开始哭:“人已经死了,夏凛生你别这样,我娘也是被埋了,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你不能这样不顾自己,现在余穗爹娘都已经倒下了,要是你再倒下了,余穗在天之灵会怎么想啊?” 夏凛生对着她爆发出一声大吼:“滚!谁说她死了?也许她正在下面喊我救她呢,滚,别耽误我时间,滚远点!” 张彩凤和邹志强相互看看,都默默摇了摇头,各自走开去动员社员来帮忙了。 余穗躺在空间看完一本书的时候,抬腕看手表,发现手表停了。 咦,奇怪,之前还好的呢,怎么停了呢,又是哪个奸商卖的东西啊? 这个置物空间,就没个人管管,这售后,不如拼夕夕啊! 但是渐渐地,余穗发现不对劲。 首先,她不饿,也不渴。 最初的时候她买过一个面包吃了的,但是因为担心空间多余物品会再次被卖,便没有多买,可是那个小面包吃了至少有四五个小时了,她完全不想再吃一个。 然后,她没有上厕所的需求。 一开始她还担心呢,要是需要大小便可怎么办呢,所以水也不敢买不敢喝,就怕垃圾不好处理,要是空间连排泄物都会卖出去的话,她会觉得膈应。 心理上接受不了啊。 但现在没有这些问题了,她又觉得可怕。 啥意思捏,她要在这里修仙不成? 不吃不喝不拉不睡还只有她一个人,小龙女困在断肠崖底也不带这样的? 这可怎么办呢? 太特么无聊了。 余穗开始觉得烦躁。 在空间踱步。 但又知道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这让她感觉绝望。 各种情绪上头,人都要崩溃了,却好像听见一点说话的声音。 呀,还好像是夏凛生的声音。 好像在说什么,“……谁说她死了……滚……” 余穗一屁股坐在地上,激动莫名。 夏凛生来了。 他来找她了。 他像让她趴在他背上那样,总是能让人安心。 这个男人还真是爱她……这个身子啊! 但是,山体滑坡这种事,埋的是整间屋子,面积不小的,他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余穗开始千方百计地想自救方法。 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空间里,能不能把东西变到外面去再变进来呢? 余穗把买的书拿来试验了几次,发现拿在手里变出去可以,变回来不行。 这空间,是需要她的身体作为媒介的。 学到了。 余穗便兴致勃勃地在空间买了一个强光手电筒,隔一段时间就用手探出空间去照一下。 可行。 但是每次手伸回来的时候,手电筒罩子上都是黄色的土,把光线完全盖住了。 唉,大约,估计,是没有用的。 土层很厚,光照不到。 余穗又买了一个老式的录音机,录下“救命啊救命啊”这样的话,也是隔一段时间就把这玩意塞出去喊。 不一会儿拿进来,录音机两个喇叭上也都是泥土。 啧,估摸也是没有用的。 但总要做点什么啊。 空间里有的是钱,她不能让自己再来一次“人走了钱还在”的悲剧,怎么也得花点钱出去才甘心。 于是,余穗开始买树。 空间这一点就很好,真的能够买到活生生的树哎,就是树根上的绳子绑的太漂亮了,一看就是某个园艺花圃卖出来的。 余穗把树根上绑的绳子解下来,手搭在树上,意念一动,把一棵树推了出去。 这点真是让她欣慰。 不然,就她这小身板怎么搬得动树呢? 而且,能塞出去一根木头,那就可以再塞一根。 余穗又买了一棵树,这次,她专心致志的想着第二棵树应该在的位置,竟然发现,她的意识其实能够看见外面的情形! 外面掉着一本书,第一棵树撑在泥土里的模样都很清楚,简直像是医生看x光似的。 太神奇了! 狗急跳墙,人急透墙啊这是。 余穗高兴地马上应用这点新技能,把第二棵树用意念发出去,安置在第一棵树的上方,形成一个杠杆。 然后她时不时的伸出手去,摇第二棵树。 土质很疏松,这么摇啊摇的,只要有人能感觉这个地方不一样,可能就会找来了。 还别说,土堆上的人还真的感觉到了。 已经凌晨三点了,被张彩凤和邹志强动员来帮忙的人有十几个,好些人家也借出了煤油灯,在土堆上拉了线,把灯挂上去,方便帮忙的人操作。 孙玉英被人掐醒以后,再次坚持着到了土堆旁,她已经哭不动也挖不动了,但是她坐在地上,依然缓慢的挥动着手里的铲子,不断的挖土。 这时,社员余老猫就发现,他站的这个地方,下面好像一直有轻微的震动。 灯光太暗,一开始他没在意,但是当他踩在一块碎石上的时候,明显感觉那石头动了一下。 余老猫喊起来:“哎哎哎,我怎么觉得这里的土在动,会不会下面真的有人还活着啊?” 有人说:“怎么可能?别瞎说了,这么多土,埋这么久还会不死?” 还有人说:“余老猫你可真是的,大半夜的别吓人了,要不你喊几声,看看余老根在下面会不会应你?” “下面的又不是余老根一个,或许是余老根媳妇,喊他下去陪呢。” “哎哎哎,你们别胡说了,没看那个七队的小伙子要发疯了吗?” “唉,夏凛生啊,我们又没说余穗。” “都别说了,挖挖。” 但是没过多久,别的人也感觉到了,他站的地方,总有泥土滚下来。 这人就喊:“哎,怎么这个地方一直落土,会不会又要塌方了?” 有人也说:“哎,你们有没有看见光啊,我刚才怎么好像看见泥土里有光亮闪了闪?” 第42章 被男友和老娘轮流啃是什么感受 众人在这句话后安静了一瞬。 就是这个安静的瞬间,忽然听见下面在喊“救命啊救命啊”。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夏凛生本来啥也听不见,但是,刚才,好像是余穗的声音。 他从开始下第一铲挖到现在,终于停了一停,仔细辨别声音。 可孙玉英已经爬了过去:“是我家余穗!是我家穗儿的声音!穗,穗啊,你还活着啊?穗!” 孙玉英大呼一声,又激动地晕过去了。 大家又乱起来,一直陪着铲土的张彩凤去帮忙掐人中,夏凛生从他之前站的地方飞奔下来,可劲地往地下喊:“余穗,余穗,你还活着吗?你活着你应我一声!” 其实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用尽全力,也没喊出多少声,但是,底下真的有人在回应:“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中气还挺足。 毕竟录音机录的,平稳可持续的中气呢。 夏凛生一下子跪在地上,拿都是泥土的守掩住脸,随即就喊帮忙的人:“求求大家了,就在这里,往下挖,往下,救出我家穗,我请大家吃肉喝酒!” 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见回应了,这下倒也不用夏凛生说,立马地都用劲起来。 声音在下面,从上面听还是很失真的,所以只是能知道大概方位,但这已经足够了。 有了范围,有了目标,救援变得有意义起来。 大家劲往一处使,甚至张彩凤用这个消息又去动员来了五六个男社员帮忙。 余穗还不知道上面听见她声音了,她依然过一会儿就把那个破录音机放出去喊两声,拿进空间擦干喇叭上的泥土,再拿出去喊两声。 有用没用另说,反正也不是她亲自喊。 然后就是摇那棵杠杆树,过一会儿摇一下,过一会儿摇两下。 一套喊摇组合拳打下来,她就会休息半个小时,再摇再喊。 大概凌晨五点的时候,雨停了。 天边开始泛鱼肚白。 余穗忽然听见,手表又开始“簌簌”地走动了。 她挺高兴的,把旧录音机拎出去又喊一边“救命啊救命啊”之后,竟然听见了弟弟余程的声音:“姐!二姐!你留着点力气,姐夫他们挖到瓦了,他们一定能救你出去的,姐!” 余穗一下子从空间爬起来,激动不已。 天呐,真的能出去了。 接下来怎么办? 啊啊啊! 余穗激动极了。 妈呀,被活埋的人应该是怎么样的?谁教教我,在线等,挺急的! 余穗整个人完全静不下来,在空间里四处走,就发现自己没法看见外面的情景了。 不行不行,似乎要很静心,才能透视空间。 余穗在空间盘腿坐下,安慰了自己好久,才在意识里再次看见外面的情形。 确实呢,外头两棵树的缝隙里,开始不断有土下来了。 证明上面的人真的要挖到了。 有了! 余穗马上把头上的绷带拿掉,买了个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形象,最终觉得没问题了,又搞了把老式洋伞,把自己裹在伞里,意念一动,精准到达两棵树搭起来的缝隙里,安然躺下。 完美! 空气怎么有的和为什么没压死都有解释了! 当天边铺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人们挖到了树,看见了伞。 标志性大黑伞胜利完成任务,夏凛生第一个冲下来,伸手拉开伞,看见了余穗。 小丫头半头的血,但是,活着。 两只眼睛还怔怔地看着他。 夏凛生不管不顾地抱起余穗,吻了上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 本来余穗还在伞下酝酿情绪呢,想着自己在地下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是不是应该表现得饿一点? 然后就是看见孙玉英的话,她应该怎么说话,比较符合这个“二”女儿的性子呢? 还没想好,就对上了夏凛生的眼。 吓了她一大跳。 这男人怎么成这样了? 眼睛抠着,胡子拉碴,脸颊都凹陷了。 然后夏凛生就吻了下来。 他的唇是颤抖的,嘴里一股血腥味,可是…… 他流的泪混到她嘴里,带着强烈的欢喜和苦涩的思念,余穗的心,就没硬起来推开他。 能坚持挖她出来的,是他? 他,一定爱惨了这个身子? 人家对这身子是失而复得的感情呢,她多少该体谅一下? 好的,一下下。 好在男人真的只是欢喜和思念,吻也仅限于唇,然后就是像啃西瓜似的开始啃她脸,头发,然后就是紧紧抱在怀里。 但是,孙玉英大喊一声,冲过来从夏凛生怀里抢走了她。 余穗开始经历第二轮胡啃。 啃脸,啃头发,啃脖子。 孙玉英啃得比夏凛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算了,她表演一个晕过去,这样也省得看见夏凛生不好意思,看见孙玉英不知道说啥了。 于是,余穗始终闭着眼睛安睡。 听着孙玉英一边哭一边要把她抱回去,最后抱不动,有沙哑的声音说他背,然后,余穗就感觉到了熟悉的背。 在摇摇晃晃里,余穗偷偷睁开眼,看见夏凛生头发脖子都是泥,衣服湿得沁到她的衣服上,她马上感觉到了冰凉。 唉! 这个男人这样,搞得她都开始觉得对不起他了。 她还是继续装晕。 夏凛生把余穗背到家,孙玉英就张罗着要给她洗澡,也让夏凛生要洗澡,喝姜汤。 余程没去上学,很有眼色的在家里帮忙烧水了。 余海潮拄着根木棍出来,拉住夏凛生的手,哑着喉咙感谢:“亏得有你,凛生,亏得有你,要不然我家小穗就活埋下面了。” 夏凛生喉咙也是哑的,他喜极而泣,拿手背抹泪:“爹,我是小穗的男人,这不是应该的么,你好好养着,不用急,小穗没事了。” “哎哎,一个女婿半个儿,凛生,你是我的好孩子。” 孙玉英这会儿整个还在兴奋状态,奔走着要照顾女儿,女儿晕了没力,肯定得她帮着擦身,上回女儿做的那个洗澡袋子就好给夏凛生用了。 孙玉英在余程房间里挂上水袋子,教夏凛生怎么用: “你看,这还是穗想出来的,我家孩子多聪明,多好啊,老天有眼,命不该绝,凛生,这辈子,穗就是你的人,她要是敢耍性子,你告诉我,我揍她。” 夏凛生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娘,穗好着呢,我不舍得你揍她的。” “哎哟哎哟,这就护上了!” “嘿嘿嘿,那肯定,她死里逃生的。” “唉,可不是,你洗着,我给你煮饭去,你一会儿陪着穗儿吃。” “哎!” 第43章 张嘴就给你亲一下 余穗可不习惯孙玉英给她擦身,所以适时地醒了,坚持自己擦洗,换了干净衣服躺在被窝里。 这次,孙玉英一句没舍得骂,就是揉头揉脸的心疼: “你这个孩子,平时都不会往余老根家去,怎么挑这个下雨的时候去了?还好凛生坚持要把你挖出来,不然,我晕倒的时候,他们可能就把人手都撤了,那我不是再也看不见你了吗?你啥时候能懂事些,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娘?” 孙玉英似乎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不少。 余穗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也很难受,余秋的算计,她不能和孙玉英说,一说,兴许反而就引起了余秋的防备了。 她像一个真正的女儿那样,扑在孙玉英怀里哭: “对不起,娘,我临时想去让余老根家注意山石的,没想到正好塌方,让你担心了,娘,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孙玉英:“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唉,余老根全家都埋了,你大伯娘也被埋了,听说别的公社还有被水淹了屋子的呢,这次的雨太大了,但今天你一救上来,天总算放晴了,也算是好意头,一切都好起来了。” 什么,大伯娘也被埋了? 这说的,是余秋的娘吗? 如果是这样,难道余秋并不是要害她的人? 不然,一个精准知道山石塌方时间的人,怎么会不想法子救下自己的娘呢? 余穗缩在孙玉英怀里震惊,最终把疑惑问了出来:“娘,你说大伯娘被埋……哪个大伯娘?” 孙玉英:“哪个大伯娘?还有哪个大伯娘呢,你头上被树枝敲到,是不是脑子敲坏了?你只有一个大伯娘,余秋她娘啊。” 余穗随口答了一句,其实心里疑惑丛生:“哦,我以为不是我们这支的。唉,怎么也给埋了?那他家别的人呢,还好吗?” 孙玉英:“别的人都好。余秋从学校里赶回来,哭得死去活来的。幸亏她告诉我们,说余小松上课尿裤子了,她让余小松回家换裤子,然后九太婆又说听见你和余小松说话,我们才怀疑你也去了余老根家的,不然,你就算命大活了下来,我们也找不着你。 我去看饭菜好了没有,要是好了让凛生陪你吃,我还得去后面老宅好好谢谢余秋,你大伯娘也得办丧事落葬,这次我得好好帮忙,还余秋这个恩情。” 真的是恩情吗? 余穗没出声。 孙玉英走了,一会儿,听见她在外头和夏凛生说话,似乎让夏凛生进来看余穗。 余穗连忙闭上眼,不然,想到刚才男人吻她的样子…… 好尴尬呀! 脚步声很轻地到了余穗床前,有轻轻在床前木椅子上坐下来的声音。 然后,就是皂角的清香,还有男人热乎乎的气息,凑近过来。 余穗的心不可遏制地大跳。 气息越来越热,一只比气息更热的手轻轻地覆在余穗的额头上,一下一下地理她的发,检查她头发里的伤口。 接着,气息就完全喷在她脸上了。 那么的灼热。 余穗猛地睁开眼,看见夏凛生放大的脸,还有那即将靠上的唇。 夏凛生吓了一跳,但是他马上退开了,扬起一脸宠溺又不好意思的笑:“穗,你醒啦?我……就是看看你。” 声音沙哑得都快听不出来了。 余穗正在看他。 刚才离得近,她看见男人眼里都是红血丝,嘴角两个燎泡,胡子还没剃,头发还没干。 比一开始的时候干净了许多,但也更清晰的憔悴。 穿了余海潮的衣服,都吊在上面,瞧着又有些搞笑。 余穗的嘴角勾起来:“嗯,我,挺好的,谢谢你。” 夏凛生连忙拉过她的手,随即又放开:“我们……马上要结婚了,说什么谢啊,你没事,我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 他那举重若轻的样子,让余穗忽然有些想哭。 不管是小说还是现实,这个男人,确实挺好的,也确实是救了她的命呢。 余穗:“即便我们结婚,我也该谢你的,娘说你连续挖了我十几个钟头,累坏了?” 夏凛生笑:“挖你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有点。” “我看看你的手。” “我的手有啥好看的。” “给我看。” “……穗……” “我说了给我看,这你也做不到?” “唉,给你看给你看。” 夏凛生就把自己蒲扇似的手伸到余穗面前扬了扬。 余穗:“转过来。” 夏凛生半天才把手心转向余穗。 上面七八个水泡。 就知道是这样的。 余穗:“一会儿让我弟弟找赤脚医生来,我头要搽点消毒水,你的手也搽一下。” 夏凛生笑容很大:“我不用,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余穗:“你发烧了。手心很烫。” “……”夏凛生张了张嘴:“你……你还挺懂哈,也许,一点点,不要紧。” 正好孙玉英拿篮子拎了饭菜进来听见,连忙问了起来:“啊,凛生发烧了?哎哟,我就说么,那么大雨泡了一日一夜,凛生啊,确实辛苦你了,你先吃饭,我这就让余程去找赤脚医生来。” “娘,不用的……”夏凛生连连摆手。 孙玉英没管他就走了。 夏凛生很不好意思,对着余穗皱眉:“真不用,我们在部队比这累好几倍的训练都没事,其实,主要是担心你,才有点上火,哪里需要赤脚医生的。” “我需要。”余穗指指饭菜篮子:“快吃饭,你肯定啥也没吃。” 这次,夏凛生吃饭很慢。 他坚持要喂余穗,拿余穗的碗给余穗一口,再就着自己的碗吃一口,但是他吃得还没有余穗快。 余穗:“你张嘴我看看。” “怎么了?” “你嘴里是不是也有泡?还是咬破了?” “……你怎么知道?” “我闻见血腥味了。” “这你怎么闻到的……咳咳,那个,我也不知道,没事的。” “张嘴。” “不要。都是饭碎,咱不看啊。” “张嘴。” “别了,吃饭,乖。” “夏凛生,你张嘴,我就给你亲一下。” “……啊……” 夏凛生愣了愣,马上把嘴张得老大,眼里都是甜蜜的笑意。 第44章 他不会死了吧 余穗像个啄木鸟似的,探头看夏凛生的口腔。 舌头里面一圈红色小泡,舌尖咬了个破口,面颊里面好几个燎泡,也有一些伤口。 这男人,听见消息,都急成这样了呀? 她现在很感动,很想给他一些关心和安慰,这正常吗? 余穗自己把饭碗拿过来吃:“你得休息。吃完了一会儿去余程那边睡一会儿,等衣服干了你再回去好好睡几天。” 夏凛生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她。 余穗吃了好几口了,他都没动。 余穗:“怎么了,嘴里不好咬?要不让我娘给你煮点粥?” 夏凛生不说话,反倒皱起了眉。 余穗掀起被子要下床:“那我去给你煮。” 夏凛生连忙按住她,沉着声音说:“不是!你说张嘴就给我亲一下的!” 余穗大大方方的耍赖:“我骗你的。哪有那么随便的事。吃饭。要是吃完了,刷了牙,也许就是真的了。” 夏凛生:“……”我信你个鬼! 但是,夏凛生还是笑着吃饭了。 小媳妇毕竟小,耍赖也没关系,耍这种赖,他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一个小时后,赤脚医生来了,给余穗包扎了,给夏凛生量了体温,39度。 孙玉英都吓了一跳:“哎哟,这么高啊,凛生你得躺着。” 夏凛生没事人一样:“不用的,我这身体,怎么需要躺着呢,我还要去公社买一些酒和肉,给帮忙挖土的人都送一下,我答应过的。” 夏凛生说着就要往外跑。 余穗:“不许去。你要是现在出去我不和你结婚。” 夏凛生的脚就顿在余穗房门口。 孙玉英笑着走了:“哎哟,这口没遮拦的哟,小穗你别胡说,看着他就行,我去照顾你爹,还要去你大伯家送白金的,忙着呢,没事别喊我哈。” 赤脚医生也笑了,留了药,嘱咐要休息,拎着药箱子走了。 夏凛生走到余穗床边,弯腰给她掖了掖被子: “你说的话都是不算数的,我不怕。你好好休息,我去一趟公社就回来陪你,答应了那些帮忙的人,不能言而无信,以后再有什么事,谁会帮你们家?乖,啊?” 余穗就趁机迅速地在夏凛生脸上啄了一下:“是指这个?我算数了。” 比起死命维持着女孩子的矜持,她更愿意让夏凛生放下不必要的逞能心思。 这么高的体温,还一日一夜没休息了,身体哪里受得了。 要是出了事,她会自责得没法过日子。 但是,这,无异于是给夏凛生点了火。 他先是摸了摸脸,然后看了看外面,忽然就捧住余穗的脸,吻了下来。 男人带着压抑的情感,吻又重又热。 但他明显生涩得不行,就真的只会停在唇上死命辗转,却不知道内有乾坤。 余穗也很紧张,还有点吓着了,连忙推开他:“你干嘛!” 夏凛生声音哑得快要听不见,却笑得像无忧少年:“这样才算数!” 余穗咬了咬差点被男人磕破的唇,气道:“出去!去余程那边睡觉!” “好了,知道了。” 夏凛生这才笑着走了。 毕竟是呆在空间一日夜没睡,余穗还是很困了。 她等人走了,本来还想再仔细想想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但是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好睡,直睡到了下午,还是余程来叫醒的她:“姐,二姐,你还好吗?你起得来吗,要不你去看看姐夫,我叫了他几次都不醒呢。” 余穗连忙起来,去西边厢房余程房间看夏凛生。 男人真是烧得头脸通红,呼吸又沉又重,喊了好几遍都没反应。 余程有些害怕:“二姐,姐夫他不会死了?” 余穗给了他一头皮:“胡说什么!发烧是这样的,一定是需要时间慢慢好的,你帮我去提点冷水来,我给他覆个冷毛巾,先尽量降温。” 余程去拎了水来,在旁边看余穗换了两次毛巾,问:“二姐你会照顾人?” 余穗:“切,你二姐啥不会。” “那你在家照顾他,我去大伯家看人吹喇叭。” “嗯?什么吹喇叭?” “大伯娘干丧事,请了吹喇叭的人来呀,有人来拜拜,那些人就哔哔地吹喇叭,然后余秋姐就要大哭,她跟按了机关一下,喇叭一响就能扑下去啊啊哭。” 余穗:“……”有画面感了! 那么余秋是真伤心吗? 一个人,会为了害她这个堂妹,连自己亲娘也不救吗? 这啥仇啥怨啊? 余穗一肚子的疑惑。 为了余程说的这个事,她都没法像一开始那样,坚信余秋就是要害她了。 但不管她怎么想,余程一溜烟的跑了。 余穗看着烧糊涂了的夏凛生,很是不忍。 可是要她隔几分钟就给夏凛生换毛巾,她又觉得无聊。 余穗偷偷的进空间买了降温贴给夏凛生用上。 又担心会突然有人突然回来,看见这新鲜玩意儿不好,她坐在旁边守着。 夏凛生昏睡的中间好像在做什么噩梦,啊啊啊的喊着,脚乱蹬,还突然大力的翻了个身。 余程那条很短小的被子就掉下地了,夏凛生没有一丝赘肉的裸体就落在余穗眼里,下腹六块腹肌非常明显,大腿又直又长,还有…… 余穗:“……”啊啊啊,要长针眼了! 这男人怎么是裸睡的啊? 余穗闭着眼睛把余程的被子捡起来,给他胡乱盖住,也不知道摸到哪里,反正都烫得不行。 余穗整个人像被他烫熟了,浑身都燥热起来。 她很想一走了之,但是看着夏凛生那憔悴的脸,干裂的嘴唇,最终平复了心情,坐了下来。 总不能和一个迷糊过去的病人计较这种事。 床边放着夏凛生脱下来的衣服,其实是余海潮的,很短小,有个裤头还给撑裂了,布丝都垂在一旁。 余穗目光盯在那上面看了一会儿,明白了。 肯定是夏凛生穿着这么短小的衣服裤子睡觉不舒服,裤头拎上去还坏了,他才选择裸睡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好的,怎么说这男人也救了她的命,给他做身衣服不过分。 余穗就去把前几天在县城扯的布给拿了出来,按照夏凛生的湿衣服尺寸裁剪。 第45章 大红内裤 本来给余穗做两条裤子的咖啡色卡其布,给这男人做一条裤子和一件短袖衫也够了。 还有要做结婚衣服的大红的确良,就给男人做两条内裤。 “我够好了?”余穗一边裁衣服一边碎碎念: “嘿嘿嘿,大红内裤,可骚包了!” “这不能怪我,谁让你当时非要给我买大红布来着。” “我没有拿大红布给你做衣服你就谢我。” 做衣服是余穗的强项。 很快,她就把衣服裤子都裁出来了。 先缝了两条大红裤头,夏凛生迷迷糊糊的喊水,余穗给他喂了点水,男人又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余穗又缝衣服,孙玉英回来了。 余穗连忙把夏凛生头上的降温贴换成冷毛巾。 孙玉英果然探头进来看:“哎哟,也会照顾人了,可见的吃一点苦头是好的。就是夏凛生烧成这样,没事?” 余穗:“先观察着,要是傍晚体温不降下来,再叫赤脚医生来打针。” “行,你先看着,你大伯家事情多,我还得去,你爹瘸着腿还在给他们砍柴火,唉,你大伯整个人傻了似的,一动不动。” “余秋呢?余秋做什么?” “余秋得哭灵啊!本来说让余科那个对象来当孝媳,也算是有儿媳的人,但是那家里一听你大伯娘死了,竟然有些不愿意呢,说是以后没有婆家搭手,女儿嫁进来辛苦,哎哟,余科就很难过咯,躺在床上啥也不干,就剩个余秋跪在那儿哭啊哭,伤心得不得了,怪可怜的。所以我和你二伯娘总要帮着照应一下,唉,我喝口水就去,你好好在家里陪夏凛生,晚饭我从余秋家拿一点给你吃就是了。” 孙玉英说了几句,匆匆忙忙的走了。 余穗脑子里想着孙玉英的话,一时间真的判断不出,这次事故,到底是不是人为的了。 也许,余秋没想到罗素英会死,所以才伤心不已? 也不对,好像那本书里写了的,余秋结婚的时候,没有亲娘帮着办,是两个婶婶送了不少陪嫁什么的。 也就是说,罗素英在原本的书里,也确实是不在的了。 余秋如果真的是预知者或者重生人士,明知道罗素英会死,难道会不救她? 不能。 余穗想,自己的妈妈这些年都联系不上,她心里也是积累了很多怨恨,但从来不会希望妈妈死掉。 那余秋是算准时间,故意的让余小松把她叫去余老根家这个事,就有待商榷了。 毕竟这里头还搭着余小松一条命呢。 她看的那本年代文里,把余秋描写的挺美好的,这种不救老娘,还害死无辜孩子的事,可能吗? 到下午五点来钟的时候,夏凛生的体温倒下降了些,他终于醒过来,茫然的看余穗。 他的嘴唇全部起了皮,脸瘦了一大圈,眼睫毛就显得很长。 余穗看着他缓慢扇长睫毛的样子,莫名的很心疼他,说话就非常好声好气:“醒啦,要喝水吗?” 夏凛生对着她努力的翘起嘴角,喉咙却更加哑了,声音几乎听不见:“你在,真好。就是……我现在想你出去。” “嗯?什么?”余穗凑到他嘴边听。 “出去一下。我要小便。”夏凛生闭上眼。 余穗脑子里就突然出现了刚才看见的裸体。 她脸涨得比猴屁股还红,立马把做好的两条裤头扔到床上,飞快的跑了出去。 夏凛生身体还是挺壮的,第二天就撑着起来了,因为他非要去公社买肉和酒分给帮忙挖余穗的人,说答应了的事不能再拖了。 这男人肉眼可见的瘦了很多,显得两只眼睛很大,穿着余穗新做好的卡其布衬衫,倒是比初见的时候秀气。 余穗看他喝个粥都嘴巴扭来扭去,显见得嘴里很疼,就说:“你要是能等到明天去,我就陪你一块儿去。” 夏凛生看看她,笑起来。 但这笑牵动他嘴巴里伤口,他捂住嘴,含糊的说:“能换个条件吗?” “嗯?换什么?” “你要是能给我亲一口,我就明天去。” 这男人,学坏了! 余穗脸涨红,躲回房里去了。 夏凛生并没进房间来缠,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中午的时候,他驮回来半爿猪和一箱子酒。 他拿着余家砍柴的菜刀,一个人砍,一个人分,再一个人去各家各户送礼,到傍晚才送完。 然后他闷不吭声的把剩下的骨头煮肉汤,煮好了端到房里给余穗,不提一句自己的幸苦,只心疼的看余穗:“这次被埋那么久,肯定吓着了,还劳动你照顾我,多喝点肉汤,吃点肉,补补。” 余穗端着碗,用氤氲的雾气遮盖自己潮湿的眼睛。 好的,她又被他感动到了。 她现在,好像挺愿意接受会嫁给他这个事的。 至少,这男人有担当,也疼人。 有他在,心里安宁。 夏凛生又在余家住了一晚,到第三天一早,等余家两个老的出工去了,才来和余穗告别: “我先回去,今天要去拿订的婚床,家里也还有些东西要准备。你把布料给我做了衣服裤子,改天我再去给你买两身,还有,裤子很合身,我是说里面的。” 余穗坐在椅子上做鞋呢,听他说到内裤,连忙低下头:“嗯。” 夏凛生应该是交代完了,但他没走,两只脚尖在地上划拉。 余穗以为自己太小声,看着他那两只脚尖,加大了点声音:“知道了。你忙去。” 夏凛生在她身前蹲下:“那个,穗啊。” “嗯?” “我……” “有事说事,支支吾吾的干啥。” “我想亲你一下再走,就一下。” 余穗推他:“走你。” 可是男人拉住了她的手,和他一起倒在地上。 突然失重,余穗感觉自己手和脚都不知道摆哪里好,在夏凛生身上乱撑,想站起来。 不知道撑在了哪个位置,总之夏凛生闷哼了一声,干脆抱住了余穗:“别动别动,都给你压坏了!”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目光里的热烈爱意让人心硬不起来。 余穗目光躲闪:“放开我,你别得寸进尺!” 男人没说话,直接就吻住了余穗的唇。 余穗也来劲了,想张嘴咬他一下的,好叫他记住以后别这样大胆。 但是,天知道啊,男人堵得太紧,余穗嘴一动,他竟然开了窍,趁虚而入了。 第46章 女人的事女人自己解决 当唇舌绞在一起的时候,余穗脑子里如有实质般,“轰”的一声炸开,手和脚就不争气地都软了,任夏凛生一手箍住她腰,一手托住她后脑勺,吻了个昏天黑地。 作孽啊,都是极年轻的身体,这一下都有些收不住。 余穗的意识分成了两个,一个说,哎哎哎别这样,快咬他,千万别放过这个流氓!一个说,哦,我的天,这感觉好上头,哦,我可以。 她的手举起来捶夏凛生,但是对于胸肌硬梆梆的人来说,这捶得,简直是在调情。 直到余穗的意识逐渐回笼,觉得这样太疯狂了,她还没想着要爱上这个男人,才把捶改成了掐。 夏凛生吃痛,才硬生生克制住了,渐渐地放开余穗。 但放开的只是唇,手还是紧紧箍着。 夏凛生嗓子沙哑得像在呢喃: “穗,别别,别掐了,别生我气,这次差点以为你死了,我心里好不容易缓过来……还有二十多天就要离开,我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穗,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你。” 余穗喘着气,靠在夏凛生胸口,听着夏凛生说这些,一时之间也是有些茫然。 老半天,她才给憋出一句话:“骗子,你说了不碰我的!” 本来只是一句撒娇的话,夏凛生倒是当真,脸涨红着,小声解释:“就,就是亲一下,别的,不会了。别生气,别又不理我,啊?” “这可是你说的。还有,以后,也别这样。” “……咳咳,我,咱都要结婚了,还不给亲一下呀?” “走!你走!你把我嘴都咬破了!” “哪有,我看看。” “怎么没有,你看,都肿了!” 于是,男人一下一下地用唇来安抚:“嗯,是我的错,真的肿了,嗯,我亲亲。” 不管余穗愿不愿意,他可是完完全全的知道这是媳妇,他心爱的媳妇。 他亲他媳妇怎么了? 余穗在他手里,像是只被人硬撸的猫,不断地伸出爪子拒绝,但是人类就觉得她越这样越可爱,干脆连爪子一起亲。 余穗被他弄得没脾气。 说白了,心里也没那么抵触他。 身体和灵魂都还年轻,都渴望着被爱,多多少少的,夏凛生几次全身心的付出,实在是引诱她呢。 情人间,大抵都是这样的。 说着甜腻的话,做着甜蜜的事,但愿时光停驻,但愿世界只有你我。 反正家里没人,小情侣打闹一下不是挺好么,但是,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们: “你们……怎么了呢,打架啦?” 余穗抬起头,看见余秋站在她房门口,一脸“我很纯洁,我啥都不懂”的样子。 余穗本能地紧张了一下,还很不好意思了两下,但是,她脑子里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夏凛生抱住余秋的画面。 不管这次被埋的事是不是余秋处心积虑,但夏凛生抱过余秋是事实。 如果她不喜欢夏凛生,她就无所谓,爱抱谁抱谁。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点喜欢夏凛生了。 那,就要算账。 过去了也得算账! 余穗把刚抬起来的手又放下了,顺便把正本能慌张、要从地上爬起来的夏凛生也压下去,还示威似的,当着余秋的面,亲了夏凛生脸一下。 然后她仰着头,一本正经地看余秋:“我们就做这事来着,你看见了也不走,你就这么不要脸?” 余秋:“……!”……你才不要脸! 余秋几乎要尖叫,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来没想过,傻乎乎的堂妹是这样的。 她不是应该害臊得跑走什么的吗? 卧槽,怎么有这样厚脸皮的女人! 地上的夏凛生愣了愣,却笑了起来。 笑得不行不行的。 他这个小媳妇啊,真的是太……太合他心意了。 可不是么,他们未婚夫妻,亲了又怎么样? 你余秋看个屁啊看! 余穗看余秋一张脸开始涨红,气得胸口起伏,这才慢吞吞地揪住夏凛生衣服爬起来: “你脸红什么?你好意思问,还不好意思看啦?还‘你们怎么了’,好啊,那我再告诉你,我正在拷问我这个马上要结婚的对象,前几天为什么和你抱在一起,不如,你来回答我啊?” 这一下,把余秋和夏凛生都问呆了。 夏凛生先反问:“啊?什么时候?我哪有抱过她?” 余穗瞪他,手指头戳他胸口:“装什么装!上次你来了之后离开,穿着蓑衣站在村口,有没有?我是不是冤枉你?” 夏凛生马上反应过来了:“我没抱她,是她抱住我!我可马上推开她了,她都摔泥里了呀,骂我来着,你没看见?” 余穗确实没看见。 现在歪头一想:嗯,这描述可以,有画面感了! 余穗:“那她为什么抱住你?” 这种时候,夏凛生哪敢隐瞒,不得马上完完全全的交代“罪行”表忠心呀: “她说她家要赔生产队的钱,她娘就打她出气,她要我载她离开,还借钱来着,哦,还拿手臂上的伤痕给我看,但我不愿意载她也不借钱,摇自行车,她就从车上掉下来抱住了我。我真没抱她,一点也没。” 哎哟,交代得挺清楚。 余穗脑子里灵光一闪,摆摆手:“行!那我不怪你了,回你的!” 夏凛生:“啊?你,不生气?” “不生你气。走走走,女人的事,我们女人自己解决。” 夏凛生还不敢走。 哪有女人这样大气的? 余穗皱眉:“怎么滴,你还要看我怎么治她,留下来帮她?” 夏凛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是,我……我怕你吃亏。” 余穗:“吃什么亏,我又不打架!叫你走就走,你啰嗦个什么!” 夏凛生这才走了出去,但终究不放心,在窗下等着。 余秋已经要疯了。 一直以来,这个堂妹是有点一根筋的,被三婶宠的没啥心眼,但好像最近变了,一次一次的让她不知所措。 其实,她过来看见他们躺在地上的时候,是有点不好意思,想走的。 但是…… 要是他们这么发展下去结婚了,她就真的完全没机会了。 而且,这种时候,她这么一问,余穗害羞的跑开了,那她是不是可以趁机撩拨几下夏凛生呢? 谁能想到,余穗压根不吃那一套,还问起前几天的事来。 更可恶的是夏凛生,完全不顾她的脸面,把她抱他那种事也给交代了。 完了,这男人,心一点不在她那边,真的不能要了。 第47章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而余穗,正慢慢地逼近余秋,直截了当地问: “余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寻我的事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先是当着夏凛生的面谣传我上吊,然后又当着整个生产队的人诬陷我偷钱,今天可好,还假装不懂的打扰我们,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还是看上了夏凛生?再不然,你就是想害死了我,好替代我嫁给夏凛生?” 余秋心里咯噔一下,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没有,我怎么可能?” 夏凛生在外面听见这几句话,笑了。 嗯,他放心了。 他小媳妇真行,这么生猛,是不会吃亏的。 他可以回去搞钱了。 上次小媳妇平白的借出去一百块,这次又因为小媳妇突然花了一百多买肉和酒,结婚办酒席的钱都不够了。 他得回去想办法。 余穗看着窗户纸上男人的身影真的走了,也放了心。 有些话,她还不想夏凛生听见,以免波及到自己。 比如,下面的话。 “怎么可能?呵呵,那余秋我问你,你特意要余小松从学校回家来喊我去余老根家,是为什么?” “我,我,我没有!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 这突然的提问,余秋完全没有想到,她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更加急切地推脱。 余穗可就是要打她个措手不及呢,正正好找上门来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可余小松告诉我的,是你要他从学校回来,马上到我家来找我,拉着去他家,还必须数数,数到一千我才能离开。然后,余老根家就塌方了,余秋,你是不是知道余老根家会塌方?” 余秋头脸通红:“这……余穗,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余老根家会塌方,怎么可能?” 余穗:“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平白的回来找我这个平时不怎么跟他玩的人?不是你这个老师让他来的,还能有谁?” “余穗,你别胡说,我没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不!你知道!你在算计我!你要么是有预知的能力,要么就是重活了一回,可我警告你,不管你是哪一种,你想算计我还嫩了点!” 这话给余秋吓得,身子都贴到了墙上:“啊,啊,余穗,你胡说,你疯了,你说的都是什么?” 余穗抱臂看着她:“装呗,你继续装,可你好好想想,因为你,余小松死了!你欠下一条人命!” “余穗你在胡说,你,你完全胡说,我根本不知道会塌方,我,我要是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不提醒我娘?啊啊啊啊,我可怜的娘啊!” 余秋真的像余程说的那样,能跟有开关键似的,拉开声音就哭,一边哭还一边委屈的看着余穗: “你,你知道我没娘了,你就这么欺负我?呜呜呜,我的娘啊!” 余穗淡漠地看着她哀嚎: “是啊,我就是知道你娘死了,还以为是我想错了,但是,刚才夏凛生说什么来着,你娘打你,所以你要离家出走?呵呵,你是不是很恨你娘?恨得希望她死?这不,老天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会塌方呢,你怎么可能提醒你娘,你就是要看着她死,对不对?” 余秋停止了哭泣。 惊呆了。 她的眼泪还蜿蜒在脸上,但眼里只有惊恐。 甚至,她惊得打起了嗝,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 余穗手撑到她头边:“我说的,对不对?” 余秋吓得后退,一直后退:“呃,你疯了,你说的都是疯话,你,你,余小松已经死了,呃,你,你不能拿死人的话来,呃,来污蔑我,你,你会有报应的!” 余穗一双眼紧紧瞪着她:“你在警告我?你以为,余小松死了,死无对证,没有人会为我作证是不是?呵呵,我不在乎!余秋,你害死了你娘和余小松,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余秋后退到门槛边,被门槛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连忙扶住门槛,看了余穗一下,转身便跑。 余穗没追,静静地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 她要复盘,重新思考,自己所说的这些,是不是能形成事实闭环,是不是能震慑住余秋。 正如余秋所说,余小松已经死了,她不能拿死人的话来作证。 何况,余小松根本就没那么说。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余秋是个狠角色,她不提醒自己亲娘避险,任亲娘死去,除了可能真的如余穗所说,是余秋恨自己的娘,恨不得娘死之外,也非常有可能,她就是要利用自己娘也死了这个事实,掩盖她是刻意算计余穗的罪恶。 因为这样一来,没有人会相信,余秋是事先知道会塌方的。 反而是余穗,因为之前一直让张彩凤去提醒社员们注意山石,会被人猜测是预先知道要塌方的,所以,如果余穗非要说余秋能预知,能让余小松拉余穗过去实施算计这事,就很难放到台面上去强调了。 说多了,会牵连出自己是穿越人士。 说多了,被埋在地下十几个小时还活下来的事,会变成一件引人注目的事。 这就会让余穗反而陷入危险了。 这也是余秋这个女人的高明之处,她很会算计,是个厉害的对手。 余穗想到这儿,大力咬牙。 这是个连钱丢了都找不到谁偷的时代,被埋这事儿,就算她去公安局报案,又怎么能查出,这事是余秋算计的呢? 余小松已经死了,没有人证。 罗素英也死了,反而成了余秋不知情的有力支撑。 她要是去说是余秋害的她,整个一无稽之谈啊! 但是,就算这件事她无法找到证据来抓住余秋,她也一定要狠狠的修理这个讨厌的女人! 一定! 余穗这边暗暗的下了决心,就开始着手办更重要的事——赚钱了。 她可太想赚钱了。 这年头不能先富先光荣,那就整个生产队一起来嘛。 现在,张彩凤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队长了,大队书记在昨天的生产队灾后动员大会上提议选举新队长,张彩凤得到了所有社员的拥护,毫无悬念的成为了队长。 张彩凤当即表态了,以后会带着社员们努力过好日子,让大家都有肉吃! 第48章 甜蜜蜜 张彩凤的表态宣言是孙玉英回家告诉余穗的。 孙玉英原话是:“哎哟,张彩凤还说,会带我们好好干,让大家到年底都有大分红,都有肉吃,我看她是得意忘形了,今年下了这么一场大雨,地里现在还湿得下不了脚,麦子倒伏一大半,棉花都烂了,冬小麦也播不了,晚稻都是虫,就这种年景还吃肉呢,吃个屁啊!” 余穗不想吃屁。 也不能让张彩凤吃屁。 这次她能被挖出来,除了感谢夏凛生,张彩凤也是出了大力的人。 所以她现在就要想出搞社办厂的主业来。 这个主业之前和张彩凤商量过,有两个方案。 一种是做吃食,这年头食品安全监督并不严格,只要做出一些易于保存的食物,销量是一定有的。 一种是做手编类的生活用具,比如篾席,竹篮,藤椅子。这种东西需要的手工多,生产队的剩余劳动力就能得到妥善安置,要是能把运输问题解决好,利润也是比较高的。 而现在,她先要做出适合这个年代的吃食来给张彩凤示范。 余穗把床底下的一个大筛子搬出来。 前几天泡下去的小麦已经发芽有三四公分了。 真好,人需要休息,这些东西不需要,这个长度就是她用来做麦芽糖的长度了。 当然,她只是把这些东西拿来当障眼法罢了,她真正要用的麦芽糖,可以直接从置换空间买,不然太麻烦了。 余穗把大筛子又塞回床下,闪身进空间买了些麦芽糖和花生仁,开始在灶间摆开阵仗做花生糖。 土灶不容易掌控火候,使得熬制的第一锅糖有点焦糊味外,别的几锅都非常好。 余穗把糖和花生碎压实在各种容器里,冷却,切件。 嗯,除了因为没有特定的模具,形状不够标准之外,非常不错。 正好的,社员们放工了。 孙玉英和人说笑着进了家门,余穗捻着一块花生碎就迎了上去:“娘,张嘴,吃糖。” “什么东西……嗯……甜……好吃,哎哟,真好吃,这什么东西啊?”孙玉英眼睛大亮,把嘴巴里的半块花生糖拿出来左看右看。 余穗:“夏凛生从外地带回来的花生糖,听说两块钱一斤呢,好吃吗?” “好吃,真好吃,怪道要两块钱一斤呢!” “娘,要是咱们县城有卖,你会买给我吃吗?” 孙玉英把重新塞回嘴里的半块花生糖又拿出来:“努,要不这半块还给你?吃了你一块糖,你就要我买一斤?你个死丫头又来薅你老娘,去找夏凛生给你买去,那个男人啊,只要你开口,我看心都能挖给你的。” “哈哈哈!”余穗笑得甜蜜,现在的夏凛生,真的是这样,那就不诳亲娘了: “娘你别小气了,逗你呢!这个糖其实是我做的,不是你说的,‘送日子’的东西,你帮夏凛生准备吗?省得他还要去公社买糖买糕什么的,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把糖给做好了,这个糖行不行?” “你做的?” 孙玉英万分不信。 但是余穗拉着她看灶上的残局,孙玉英信了,还追着余穗要敲头: “你做好了也不洗洗,你看你把灶头糟践的,哎哟,你肯定没煮午饭是不是?你个死丫头天天的不干正事!” 余穗心说我洗了,你不就不信东西都是我做的吗? 她一边躲一边辩解:“我怎么不干正事啦?我知道的,你收了夏凛生二十块钱呢,我现在不用你拿出钱来买糖,你就净赚了糖钱,你还打我,嘤嘤嘤,我告诉夏凛生!” 孙玉英当即停下手:“咦,也对啊,这样我们就不用买糖了!哎哟真是太好了!就是这个糖没有,可怎么给人分呢?” “那有什么难,下午我熬点糯米,做成糯米纸先包一层,再拿红纸包一层,保管好看又好拿。” “哎哟,哎哟,我女儿怎么这么聪明的,哎哟,哎哟,这么聪明的女儿,我都不舍得嫁出去了。” 孙玉英眉开眼笑,抱住女儿满身揉。 余穗一边嫌弃地推开她手,一边鼓动她:“娘,你要是让人给我砌个砖炉子,明天我把糕都自己做了,这样更省钱,要不要?” “啊?糕?那种送人的饭茨糕你也能做出来?” “能,我之前看一本书上教的,没什么难,就是要一个砖炉子烘,只要注意着火候,肯定能做出来的。” “你……你真的是我女儿吗?让我看看!”孙玉英扳住余穗的脸。 这么一说,惊得余穗都不敢动了。 呀呀呀,这才表现了一点点,便宜娘就看出不对来啦? 但是,孙玉英把她的脸一顿揉搓,开心地笑: “真是我宝贝女儿!长得好看还聪明,便宜夏凛生了!那就这么定了,砌个炉子的话……让余老猫那边匀一个匠人来做,他家重新造房呢,肯定愿意帮我们一下的,你是不知道啊,今天我们出工,人人都夸我,不不,夸你,夸你嫁了个好男人,那天帮忙挖你出来的,夏凛生统统给了五斤肉一瓶酒,好家伙,这可都是大礼,把那些个没来帮忙的羡慕坏了,哈哈哈,夏凛生真给我长脸!” 余穗跟着笑。 嗯,男人也给我长脸。 挺好的。 我现在还挺喜欢他的。 果然,人是会被环境影响的,上辈子看百万富翁千万富翁都看不上,现在却看上个大头兵?嘿嘿嘿! 余穗心情特别好,下午干活更卖力了。 不但把包糖果的糯米纸弄出来,还指点着余老猫家匀来的一个泥瓦匠砌好了一个烘炉。 她把做糕点要用的米浸泡下去,就又画了几张图纸。 等吃了晚饭,就跑去找张彩凤了。 张彩凤也很兴奋,一看到余穗就说: “小余穗,你看你,埋在土里都能活下来,你真的是福星啊,我还真让你说着,当队长了!全公社第一个女队长!都是你的功劳,接下来,你说什么我就跟你干什么,就是我现在牛已经吹出去了,说今年一定带大家吃肉的,你说的搞社办厂,能行吗?” 第49章 让大家看见希望 余穗先把今天做的糖拿出来一块,放在桌面上:“等等说那个。你先看这个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这会儿的花生糖已经是包装好的了,为了好看些,余穗还特意从空间买了玻璃纸,结合着红纸一起包的呢。 油灯下,玻璃纸有些流光溢彩,衬着里面的大红色,看起来很是喜庆高雅。 张彩凤:“糖?” 余穗:“当然是糖。我是问你,你觉得这糖高级吗?” “高级!这种,得是沪上来的?还是你男人拿回来的?” 余穗不回答,剥开糖纸,把花生糖塞张彩凤嘴里:“你只告诉我好不好吃,你有没有吃过就行。” 张彩凤咬了一口,就不舍得咬了,放在嘴里咂巴:“好吃,没吃过,我慢慢吃。” “这种糖,要是人家结婚什么的送人,拿得出手吗?” “你这是什么话?这么高级的糖,一般人家不会有。怎么,你结婚,要给大家发这样好的糖?” 余穗点点头:“嗯。我用这个。” “哎哟,真是高级,太高级了,到底是嫁连长的。这种糖得多少钱一斤?” “两块。” “……也还行。毕竟好吃,又包这么好看,拿出去有面子,很香。” “要是你要,我卖你一块钱一斤,我卖你一块钱一斤我也有钱赚。” “啊?” 趁着张彩凤惊讶的当口,余穗捏着糖纸侃侃而谈: “你看,这个花生糖的主要成分是花生、白砂糖和麦芽糖,这些原料我们生产队都有,只需要做出来,一斤的成本也就几毛钱,加上人工也不会超过五毛,当然,如果我们拿出去卖的话,就要加上供销人员的各项差旅费用,包装费用,适当做做广告的费用,还有向大队上交分红的费用,但就算这样,一斤八毛到一块钱也是能赚到的。怎么样?” 张彩凤总算醒过味来了:“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你做的?这么好看的糖,怎么是你做的呢?不得是大厂子做出来?” 余穗从容地笑: “是啊,这个只是我试做的。好看的是包装,这跟人一样,穿了好衣服就看着高级了。但你看,再高级的包装也只是纸罢了,本钱没多少的,总之这个是适合办厂的一个品种。 如果要办厂,那还需要添很多工具,品种也要增加,白砂糖的来源需要大队帮我们去批。当然,要是我们开厂做这个,需要报给上头的什么部门,这些得你去打听。干吗?” 张彩凤拉住余穗的胳膊,眼睛锃亮: “干!太好吃太好看了,余穗,咱们干!总要试试的,对吗?要是我们现在不试,等到冬天真的是大家一起喝西北风了。你是不知道,麦子都是瘪的,棉花都烂成啥样了! 我让大家扶棉花,大家都还懒洋洋的,说怎么扶都是不行的,棉铃里面都烂了,根本卖不起价了。唉,所以,我得快点把社办厂弄起来。至少在入冬前让大家看见希望,让他们相信,我们今冬会过好日子的!” 张彩凤的这种责任感,让余穗感动。 她一开始也是看中了张彩凤这种为集体着想的朴素情怀。 余穗点头,马上就开始教她: “你愿意干,我就帮你。我先跟你大概说一下,我们要怎么来办这个厂。多少投入、预计的产出、怎么推销、怎么管理、最后怎么给大家伙儿分钱。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全部告诉你,然后你就去和大队书记说。 书记一开始肯定不会答应你的,枪打出头鸟,咱们公社还没有生产队自己搞社办厂的,你第一个办,不是多出事来了吗?所以这个被批评的思想准备你得有。 不要想着你办厂为大家,大家一定支持你,不会的,办厂有风险,说不定把生产队的钱都亏掉,那么就有反对你的人,所以你要把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都设想到,做到不管人家怎么反驳你,你都能说服别人,懂了吗?” 张彩凤大力点头:“懂了!你放心,余穗,我娘家爹以前是铁匠,我从小就知道,一样东西要成型,就得经过千锤百炼!这个我懂!” 余穗非常赞赏:“就是这么说!” 两人女人谈了大半夜,张彩凤认认真真地把余穗说的都记下了,余穗这才回家。 从张彩凤家到余穗家有一段路,农村睡得早,这会儿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没有灯火了,张彩凤不让余穗一个人走,叫了丈夫余刚一起送她回去。 刚走出大门,就听见寂静的夜里,有隐隐约约的哭声。 张彩凤自己吓得先抖了抖:“什么声音?” 她男人余刚出去四处看了看,指着村口说:“那边,好像在烧什么?” 张彩凤伸着头听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走近些看了一下,回来小声和余穗说:“我听着像是余秋,哭娘呢,估计在给她娘烧纸钱!唉,怪可怜的,咱们快走。” 余穗:“……” 呵呵,可怜?应该是心虚? 余穗没出声,跟着张彩凤夫妻俩回到自家门口,就和张彩凤道别:“六婶你们快回去,我到家了,放心。” “那行,那你早点睡,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大队书记呢。” 可余穗根本没进家里,而是等张彩凤夫妻俩一走,她就悄悄地跟了回去。 夜色深浓。 基本上隔着两米就看不到对面来人。 余穗看着张彩凤夫妻进了家门,她走过他们家,向村口走去。 余秋已经不在了,只余下一堆还没有烧完的东西,暗红色的灰烬里偶尔飘一点火星上来,在夜色里看着有种特别的孤寂。 余穗借着这灰烬,看着烧的东西不像完全是纸,倒像还有些衣服和杂物,心中一动。 借着夜色,余穗闪身进空间买了个手电筒,出来往地下一照,看见还有没烧完的几件衣服。 这年头都穷着呢,罗素英是突然出的意外,又不是病死,这些衣物要是给人,大部分人不会嫌弃,因为贫穷会限制想像晦气之类的事,有得穿不是挺好,干嘛要烧掉? 所以,余秋八成是心虚,看着东西害怕? 第50章 听墙角 余穗用手电筒翻了翻衣服,拎出一套还算完整干净的来,再次闪身进了空间。 她是手工博主哟,除了做美食和衣服,还有一手好的化妆术。 空间又大部分东西能买到,所以,只花了半个小时,余穗就把自己化妆成了罗素英,嗯,还不太像,得买个假发套。 余穗买了一个短发的,往头上套好,用一个黑色的发夹夹上几缕,对着镜子照照。 哈哈哈,余秋,亲妈你认识吗? 已经十一点了,整个余家湾像沉睡的巨兽,远处偶尔一两声狗吠,反而让这个靠着山的犄角旮旯显得更加的安静。 余穗像个鬼似的,晃到了村尾。 这几天,她已经基本上了解了整个村住户的情况,这靠着竹林的一家,是陈明丽家。 嘿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一天到晚。 陈明丽竟然敢撺掇原身上吊,这种账放了几天,已经很憋屈了好吗,今天要来算一算了,至少,她要知道,陈明丽为什么那么做。 但是,她还不知道陈明丽睡在哪间房,余穗准备先围着屋子大概了解一下,来猜一猜。 陈明丽家也是土坯,据说是跟外婆住,那陈明丽不可能住在上房。 余穗往右边的屋子摸去。 土坯房子,基本上都只是前后有个窗,余穗凑到后窗,正想戳破窗户纸往里瞅瞅,忽然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哼哼唧唧的,又像哭泣又像欢叫。 余穗一开始没想明白,还仔细听了一会儿。 好家伙,这是没花钱能听的吗? 这不是限制级故事情节嘛! 把余穗给臊得头脸通红。 还好现在是半夜,没人看见,但是这陈明丽也太…… 现在这样,她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余穗硬着头皮又呆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的人开始说话了。 “嗯……心肝,今晚我住这儿,不走了,行吗?”这个男人声音,余穗听过,就是上次偷番薯的那个青年,应该是叫苏胜强。 然后是陈明丽的声音,还带着点事后的暗哑:“你还是走,一会儿让人看见,我还做不做人了?” “唉,真是的,要不我们结婚,这几天余秋家办丧事人走来走去的,我没敢来,都想死你了,你不知道男人不能憋啊,会憋坏的,我憋坏了,你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心肝!” “去你的!那我外婆说了,最少要有一对金耳环一只金戒指,还要两身全毛衣服料子,办酒席钱也至少要一百块,你拿得出来吗?” “我……”男人沉默了一下,叹气:“唉,本来都到手了!余秋说话不算话!” 陈明丽也叹气:“她就算想说话算话,现在也拿不出来,大队让他们家赔三百五十呢!” “她赔是她的事,说好的,事办成了就跟我们对半分,临了一分没捞着,她就是奸诈!” “你也说了事办成了,现在事办成了吗?真是的,余穗又没死,钱也没从她身上弄出来,真是奇了怪了,余秋说她清清楚楚把钱塞余穗口袋里的,不知道怎么竟然没有了。这个事,我到现在都没想通,那个钱能去哪儿了呢?” 苏胜强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 “你就是相信她,我觉得她很奸诈,拿生产队钱这个事,她明明可以自己一个人做的,却非要把我们拉下水,为的什么?我觉得她可能想好了,万一出了事,能全部推在我们头上。她说记得钱塞进余穗口袋了,那是她自己一个人说的,也许没有呢?她把钱吞了?” “这……这不至于。当时我看着的,我其实看见她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往人群里塞的。” “那要是她和别的人说好了,塞在别人口袋里呢?” “这不可能,毕竟最后是她和队长家赔钱。她犯不着这样。我听人说,这次她娘死了,出丧的钱还等着收了白金才拿得出来,连薄皮棺材都买不起,直接就葬了,她爹不管事,他哥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她要是手上有钱,不至于连亲娘的丧事都办得这么简陋?” 屋里沉默下来。 估计两个人都在想,那个钱到哪里去了。 余穗也在屋外想,哦,原来,余秋是主谋啊,在背后让陈明丽做陷害她的事。 目的呢? 余穗想继续听关于余秋的事,但是里面的谈话换了主题。 陈明丽忽然提到余穗: “唉,都是因为余穗没死闹的,她要是死了,我跟余秋一人就是分两百五十了。我现在发现余穗很奇怪,之前她被我说得很喜欢你了,总跟我提你,也肯上吊吓她家里人了,但上吊以后,她却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点也没跟我提起你,只说她那个对象。 她还咬死了说她没上吊,可我明明看见她吊在绳圈里我才走的呀。这个女人好像有人暗中在帮她似的,吊了也不死。这也就算了,可能她等我走了就没上吊了。但是上次塞钱的事也很奇怪,那天要是抓住她现行,我们就还能分上一些的! 余秋也说了,要是余穗能被抓走,她一定想办法补满我们到两百五,那我们结婚的钱就都有了,结果钱竟然找不到了!还有你看,她埋在余老根家都没死,你说她这命怎么这么大呢?哎,她最近,真的没有去找过你吗?” 苏胜强:“没有啊,上吊那天后没有再找了!” 陈明丽:“那你呢,你也没去找她?” “我……唉,我还以为她死了呢,就等着我们和余秋分钱呢,后来才知道她没死,想再去骗骗看的,但她那个对象长得人高马大,常常在,我怎么敢去啊?” “哼!也真是的,那个男人怎么瞎了眼一样,竟然看中她!” “呃……那天我去挖番薯给你吃,看见她跟那个男人出门去,我瞧了一眼,脸白白的,扎两个小辫,其实挺好看的。” “你再说一遍?”陈明丽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连窗外的余穗都吓了一跳。 苏胜强便开始辩解:“我……哎,心肝,我只是说脸,脸,别的,哪儿能跟你比嘛,你看看你这儿,多软,唔……” 屋里的床吱呀乱响起来,还有苏胜强像个色中恶鬼似的声音:“心肝,不行了,我又想了……” 第51章 吓尿了 这是又要开始了? 余穗在窗外生气地挠挠头。 这两恶心的狗男女,竟然联手了去骗一个单纯少女,真够下贱猥琐的。 她这妆可不能白化,这么等在墙角等那个男的离开,得等到啥时候去? 反正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那就一起吓得了。 于是,床上两个人正要渐入佳境,忽然听见后窗上有人敲了敲。 陈明丽身子一抖:“嘘,有人!” 苏胜强吓得从她身上滚下来:“……现在怎么办?咱们别说话。” 但是,窗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一直敲。 笃笃笃,笃笃笃,很有节奏。 苏胜强在被窝里抖了一会儿,最终摸黑走过去:“要不,我开窗看看?” 陈明丽欲言又止:“……嗯。” 声音太有节奏了,反而让人觉得可疑。 苏胜强猛地推开窗,外面并没有什么:“好像是根树枝撑在上面。” 陈明丽拍拍胸口:“唉,你还是走。” 屋里开始有淅淅簌簌穿衣服的声音:“……好。你改天再问问余秋,那个钱,到底在哪儿,要是拿到了,我们就能结婚了。总是这样偷偷摸摸,我也觉得对不起你呢。” “你就会说,你要是让你家里寄点来,不也是个法子。” “唉,我家里要是有钱给我寄,还至于让我在这儿呆这么久吗?林长坤他家都开始找关系弄他回城了,我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话间,苏胜强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闩。 因为怕吵醒隔壁的陈明丽外婆,他开门的动作放得特别慢。 忽然的,有人大力推门,把正弯着腰开门的苏胜强推得就是一个倒仰,摔回了房里:“哎哟!” 门“吱呀”一大声,又自己关上了。 陈明丽连忙用被子掩住身体坐起来:“怎么了?” 屋里很黑,苏胜强摔得屁股很疼,却不敢大声,压着嗓子在问:“谁!谁进来了?” 陈明丽看看屋子,虽然黑,但她没看见有人影:“哪有人啊。” “我好像瞧见有人进来了。” 这给陈明丽吓得,当即缩在床角落没敢出声。 好一阵子,没听见屋里有什么响动,她才说:“你,你点一下油灯看看。” 苏胜强去点了油灯,可屋里除了他们俩,并没有人。 陈明丽拍胸脯:“你看你,胡说八道,把我吓得,这几天你都别来了,吓死人了!” 苏胜强有些懊恼,回转身去哄:“哎哟,刚才我是感觉有人嘛,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 正说着呢,就看见对着外面的陈明丽张大嘴,“啊啊啊”的,指着外头的手也抖个不停。 苏胜强回头一看,也惊得一屁股坐在陈明丽床沿上,动不了了,他的裤脚管里还发出“簌簌”的声音,竟然给吓尿了。 陈明丽抖了一阵,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身子,战战兢兢磕头:“大,大婶,你,你家不,不是这里,你,你回去,你,回去找,找余秋,啊啊啊,你,你快点走,我,我明天给你烧,烧纸……” 苏胜强连忙也跪下了:“对,对对,大婶,你,你走错了,你快走……” 可是,门口的“大婶”却向他们飘来,带来一阵风,把油灯吹灭了。 苏胜强立马跳到床上,和陈明丽抱在一起:“啊啊啊,别过来啊!” 黑夜里,传来清晰又恐怖的声音:“你们……拿了……钱……还出来……还出来……你们拿了钱……还出来……还出来……” 床上两个人吓得,连床都在抖动。 陈明丽一边哭一边回话:“什么钱啊,是仓库的钱吗,大婶我们没拿啊,是余秋拿的,我们没拿,都还给余秋了!” 可是,那个黑乎乎的影子一直喊:“拿了,拿了,你们拿了,花掉了,还出来,还出来……” “没……大婶,我只花了五十块,别的是余秋花的,呜呜呜,大婶,我真的只拿了五十块啊,呜呜呜,你快走啊。” “还出来,还出来,把钱还出来……为什么拿钱,为什么拿钱……还出来……” “是余秋同意的啊,呜呜,大婶,是余秋说,只要让余穗自己上吊了,这笔账不会有人知道了,我就能先用五十的,呜呜呜,真的,真的是你家余秋同意的呀……” 某“大婶”头一歪,心想:what?我上个吊只值五十? 她继续用颤音吓着那两个人:“还出来,还出来,为什么要余穗上吊,撒谎,她不会上吊,她没到死期,我问过阎王爷了,阎王爷还不收她,你撒谎,撒谎……” “真的,真的,余秋就是想她上吊,余秋想嫁给她那个对象,真的,呜呜,大婶,你自己去问余秋好不好,呜呜呜,你快走啊!” 某“大婶”真是呵呵了! 还真的是看中夏凛生了啊! 看中夏凛生,所以要原身死?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余穗心里火得恨不得烧起来,嘴上却依然保持着装神弄鬼的颤音: “胡说,撒谎,余秋说了,她就是看不惯你们俩,才骗你们这么做的,钱只剩三百八十六块八角三分,余秋藏着当嫁妆不够,我死了她都舍不得花,你们却花了一百二十三块一角七分,还出来,还出来,还出来!不还出来的话,我每天都来找你,挖你的心,挖你的肝,还出来……!” 黑乎乎的影子啸叫着,带着一股奇怪的腥味扑到床边,陈明丽吓得,大叫一声就倒在床上晕了过去,苏胜强抱住头伏在床上,抖得大便都出来了。 但是,房里忽然没声音了。 苏胜强刚想抬起头来看,外头门上传来敲门声,吓得他又抱住头埋了下去。 但是外头有人喊了起来:“明丽,明丽,你喊什么,出什么事了?” 是活人的声音! 苏胜强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马上跳下床去开门:“外婆,外婆,有鬼,有鬼啊!” 门外的老太婆被冲出来的苏胜强吓得不轻,小脚都后退了几步。 等听清声音是苏胜强,她又气得不行,脱了鞋子去敲苏胜强:“你个混账,你怎么在明丽房里,你怎么能!” 但是她又不敢高声,扇了苏胜强几下,倒把自己气得靠在墙上:“你们……吵什么,让人知道,你们还要不要出门了?唔……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明丽,明丽,怎么回事?” 第52章 拎上扁担去劝架 小脚老太婆捂住鼻子走到床上去看,床上的人影一动不动。 老太婆喊苏胜强:“你做了什么!给我点灯!” 此时苏胜强吓得也不敢出门,连忙去点了煤油灯。 点了灯他还畏手畏脚地看屋里。 但是,屋里并没有别的人,可床上撒了好多烧过的黄裱纸,陈明丽又没穿衣服,白花花的身体就这么躺在黄裱纸里,看着就很是瘆人。 小脚老太瞧着这场景,又急又惊,抖抖索索地问苏胜强: “这……这些纸……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对明丽做了什么,你说清楚,说不清我报公安局抓你!” 苏胜强在床边跪下了: “没有,我们没有,我们就是……那个,外婆,是突然来了个……罗素英,我们,我们吓的……” “谁?”小脚老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罗素英?哪个……罗素英?” 苏胜强声音都小了很多:“就……前几天死的那个……鬼……是鬼,呜呜,真的,外婆,我们看见了,穿着件蓝布衫,和活着时一样一样的,我们要吓死了,呜呜呜……” 苏胜强哭起来。 真的太可怕了啊! 陈明丽这时也幽幽醒转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见小脚老太婆在,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衣服都没穿呢。 但随即发现自己手脚发软的没力气,她只能躺在床上哭喊:“外婆?外婆!吓死了,罗素英来找我们了,呜呜,吓死了呀……” 且不说陈明丽家里吓成啥样了,余穗从这家出来以后,其实她还想去余秋家转转的,但是想着实在太晚了,万一孙玉英起来发现她没回家闹起来,那可就不好玩了。 余穗连忙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和假发套一起卷在手里,偷偷地溜回了家。 这晚忙乎了这些事,第二天余穗又起不来了。 孙玉英在窗外喊:“穗,穗啊,你别太懒散,再睡一会儿就起来,不是说今天要做糕的吗?快点起来啊,我出工了啊!” 余穗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声,等孙玉英走了,又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把昨天浸下去的米拿出来磨粉,做糕。 上回去县城路上,吃到了夏凛生带给她的糕,她念念不忘。 后来才知道,这种糕只有本地一个老作坊有,据说还是民国时候流传下来的,现在合并成国营糕饼厂了,一包糕大概半斤多,得卖八毛钱呢,这里的人们也是要家里有重要的事情,或者走重要亲戚,才会去买来撑场面的。 但是夏凛生就买了给余穗当零嘴吃。 余穗一边磨着粉,一边咧开嘴笑。 别说,这个男人的这些小细节,很打动她。 不过她也不白吃,这个糕她吃完一包就品出基本的配料来了,她完全能复制出来,而且,她还会按照后世的一些工艺,让它的口味更丰富些。 余穗一旦做起事情来是很认真的,磨好的粉开始配料,她前前后后调了两个小时,才算是调到了自己满意的香味和甜度,蒸制出来以后,也基本达到了她的要求,现在就是需要进行烘烤了。 余穗把昨天砌的土炉子热好,正把一板子糕放进去烘呢,孙玉英在外面咋咋呼呼起来:“哎哎,穗?穗?你在哪儿,快去看热闹,顺便操个家伙,看看能不能帮上余秋!” 话说完了半天,人才跑进院子里,看看余穗,又跑去堂屋里拎了根扁担。 余穗:“娘你干什么?要去打余秋?” 孙玉英:“打什么余秋啊,是村东头那个余老太婆,跑去你大伯家砸东西呢!哎哟,都砸了,还说什么就是余秋偷了生产队的钱,活该赔钱,罗素英教出这样的坏女儿,活该被埋,哎哎哎,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哦,我去帮忙。” 余穗连忙拉住她:“娘,万一老太婆说的是真的呢?” 孙玉英愣住:“嗯?真的?哪个真的?” “生产队的钱,真是余秋偷的呢?之前在仓库里,余秋还诬赖是我偷钱呢,你把这事忘记啦?” “我没忘,可是……可是当时你大伯是会计,平时又是个锯嘴葫芦,那么多钱丢了,轮到谁都急,余秋帮着你大伯说话也……”孙玉英抹了把头上的汗,有些为难地说: “唉,主要是罗素英死了,没娘的孩子可怜,我就……我不去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了,怎么说也是你爹的侄女,横竖后来是她家要赔钱,这事早就揭过去了。” 余穗暗自摇头,怪道原身那么傻乎乎呢,这娘也是个大度的: “你可真心善!但是娘,你也不想想,当时可是陈明丽和余秋合伙了说钱是我偷的,后来在我身上没找到才作罢。为什么当时陈明丽一口咬定钱是我偷的,现在却又说是余秋偷的?又没叫陈明丽赔钱,事情都过去了,无缘无故的,干嘛要这么说? 还有那个余老太婆,你不是说她一向夹着尾巴做人吗,那她怎么敢理直气壮地到余秋家里去砸东西呢?说不定是他们狗咬狗呢!你去看热闹可以,千万别帮忙啊,你要是去帮忙我不认你这个娘!余秋欺负我你都不记住,哼!” 孙玉英拎着扁担站在院子中央,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说,这里头还有别的故事?” “有没有故事我不知道,反正余老太婆不像会随便作死的人,你去听听他们究竟怎么骂的应该就能明白了,反正当时我看见陈明丽和余秋两个眉来眼去,感觉她们没安好心。” “得!”孙玉英把扁担从左手丢到右手,耍得跟花枪似的,爽快地说:“我去听!要是里头有一句带到是她们俩坑你的,我帮着余老太婆一起砸了她余秋家!” 孙玉英走得气势汹汹,余穗反而担心起来,连忙扯下围裙追了出去: “哎,哎,娘,你别乱来,别动手,万一要我们赔钱!哎,娘……!” 结果追到余秋家一看,好家伙,余秋家的碗全部碎在灶角上,煮饭锅被戳了一个大洞,院子里,被子衣服什么的丢得满地都是! 第53章 狗咬狗的戏码及时上演 余秋家里像是被鬼子扫荡了。 但余秋余科不在家。 只有余大潮,身子贴在墙边看着地上破碎的东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只见余老太婆拎着个锄头坐在余秋家院子里,一边哭一边拍屁股,喊得山响: “啊啊啊……你个罗素英,你死了也不安宁啊,你死了你还来跟吓我家孩子啊啊啊……我不怕你,晚上你来找我啊啊啊,我都问出来了,我家明丽说了,是你家余秋偷了钱藏起来了啊啊啊啊,你的孝顺女儿藏了钱让你们一家子还,你死了也不给你买棺材啊啊啊, 我家明丽现在烧得人事不知啊啊啊,要是她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啊啊,余秋你就是只毒蝎子你啊啊啊,你教唆我家明丽偷钱,你还嫁祸余穗啊啊啊,你不得好死啊啊啊,你会跟你娘一样不得好死啊啊啊……” 追过来的余穗:“……!” 好家伙,当一回鬼这么给力的么?啥都吐露出来了啊! 她想到过昨天吓了陈明丽一下,这些人肯定会狗咬狗一番,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的。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不过,孙玉英的行动影响了余穗看热闹的心情。 孙玉英一听这些话就跑过去拎住余老太婆的衣襟:“你说什么?真的是余秋偷了钱?那为什么当时陈明丽说是我们余穗偷的?” 余老太婆被孙玉英拎得都要喘不来气了,后仰着大喊: “我……孙玉英你别拎我,你该去拎余秋!昨天晚上罗素英显灵了,跑到我们家明丽床前,一个劲地喊我们明丽还钱,不是还五百,是还什么一百多。 为什么是一百多呢,后来我问了明丽,她说是余秋偷拿了生产队的钱,却叫我们明丽藏,然后诬赖你们家余穗,诬赖成了就能给个几十,这不能怪我们明丽啊,我们穷啊,但是钱早就给回余秋了啊! 罗素英变了鬼还这么不讲理,天啊,欺负我们明丽没有爹娘作主啊,孙玉英,余秋诬赖你女儿,可她的娘变了鬼还说得清清楚楚,钱被余秋藏起来了! 都是余秋的主意啊,现在我家明丽吓得生着大病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孙玉英啊,余秋是个毒蝎子,害了你家余穗又来害我们明丽啊啊啊!” 孙玉英是个直肠子,被老太婆这么一喊一哭,当即觉得头要爆炸了:“老太婆,你说的都是真的?” 余老太婆直着嗓子喊:“真的!我家明丽被罗素英显灵得发大病了,我还给余秋瞒什么啊,公安局来了我也这么说,就算要坐牢也是她余秋去坐,我们明丽没拿到钱,拿什么还呀,孙玉英你去问余秋,你也该跟我一样,去问余秋!” 孙玉英气着了,马上叉着腰对着余大涛凶起来: “好啊!亏得我还因为罗素英死了,尽心尽力地帮着你们办丧事,家里没钱我还出十一块的白金,这不都是看在是一家子的份上,你们倒好,竟然还算计我们余穗,真是太恶毒了!对,罗素英死了也活该,家里被人砸了也活该,该!” 她一边骂着,一边抡着扁担要去砸东西。 余穗连忙上去拉住她: “娘!娘你别上当!余老太婆挑拨离间呢,不管罗素英显不显灵,反正陈明丽和余秋都是诬陷我的人,你干嘛要被余老太婆当枪使?回头会说东西都是你砸的。这种事,我们应该让队长报上去,要是查出来真的是余秋偷的,那就该余秋一家赔五百,而不是现在的三百五十!余秋说不定还要去吃官司,哪里是打砸几个碗的事!” 孙玉英这才醒悟过来:“对!死老太婆,差点着了她的道了!” 余穗拉着孙玉英就走:“娘,快,先回去一下,要不我烘的糕要糊了,快快快!” “哎哟,要糟蹋东西了!”孙玉英心疼起来,跑得比余穗还快。 娘俩回到自己家院子,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 余海潮站在院子中央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啊,好像是烤橘子?这个时候,怎么有烤橘子?” 余穗奔到炉子前:“爹,是糕,糕里放了柑橘皮,所以会有柑橘的香味,快快快,爹,娘,帮我搭把手,开炉子!” 一家子都来帮忙,等余穗把东西从炉子里拿出来,那香味就更浓了,糕有些烤过头了,一片一片两头都翘了起来,色泽也深了些,但是…… 余海潮趁着热气拿一块吃了,直竖大拇指:“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 孙玉英也尝,嘴角的糕碎掉下去还捡起来:“娘哎,要不是看着穗儿从炉子里拿出来,我都不敢相信这玩意儿是我女儿做的,太好吃了!哎哟,穗你午饭煮了吗?要没煮咱们就吃这个,太好吃了。” 余穗捻着一块尝了,说实话,烤过头了,但还是很开心,口味上,比上次夏凛生买的还要好,这个方子可以定下来了。 有了这么好吃的糕,孙玉英对于刚才知道的事,倒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很认真地听取了余穗的意见,直接和余穗去找张彩凤了。 张彩凤一上午都在和大队书记邹志强谈搞校办厂的事。 因为前期思想准备充分,所以对于邹志强提出的各种反对意见都给以了很好的解答。 最后搞得邹志强没话讲了,就说了条件:“你非要弄你就弄,但是大队没有钱拨给你的,得你们生产队自己想办法。你要是能弄到买设备买原料的钱,我随你。” 张彩凤犯了难。 生产队本来倒是有贷款的五百块尿素钱,还可以用一用,但上次被人偷了,现在可怎么凑钱呢? 就这么个节骨眼,余穗和孙玉英来了。 孙玉英像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把余老太婆在余秋家的事一顿说,张彩凤只抓住了一个重点:现在,陈明丽说,钱是余秋偷的。 张彩凤眼睛一亮,看向余穗。 余穗笑眯眯:“队长,只要陈明丽作证,钱是余秋偷的,那,原先让余老根家赔的那部分,也该是余秋拿出来,省得余老根一家死了,那钱你没地儿要去!” 张彩凤差点没绷住要跳起来拍手,努力了好几下,笑着点头:“对对,确实是这样,但是,余秋家拿得出来吗?不是说罗素英办丧事都没钱?” 余穗:“拿不拿得出,是余秋的事了,她一定会想办法的。要是拿不出,她就去坐牢啊!这都是她该得的。” “对!就是这么说!损害了集体的利益,难道还要放过她!我马上去大队打电话跟公安局说!” 第54章 我干的! 余穗这才和孙玉英回家了。 路上,孙玉英愤愤地说:“哼!这个余秋,就算上次在仓库她说你偷钱,我也当她小孩子不懂事,想不到她竟然是这么有心眼地诬陷你,真坏!她就该去坐牢的,我们报不报告,她都该去,对不对?” 余穗看看她那略有些内疚的眼神,心里直摇头。 这家的人都太善良了,就为报告了队长还内疚呢。 可余秋岂止是偷钱,如果搭上自己这个原身,余秋都已经害了三条人命了,坐牢都是便宜她了! 可惜,有些事不能说啊! 余穗:“当然是该的。你想想,要是当时我被她诬陷了,被冤枉去劳改的就是我了,而她,开开心心在家里唱歌呢!” “嗳,穗,这余秋平时跟你挺好的,她干嘛要这么诬陷你啊?你是不是哪儿得罪她了?” 余穗不能直说,只能随便扯:“我没得罪她。但是自从她听说夏凛生快要回来了开始,就老在我面前说,夏凛生不会要我的,不然怎么会三年多没有回来看我,还叫我先提出来退亲,这样就能给自己留点脸面什么的。” 孙玉英惊讶不已:“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猜呢?结合她诬陷我偷钱一起猜。” “这……”孙玉英停住脚步,想了半天,瞪大眼:“难道,她是不想你嫁给夏凛生?可是,为什么呢?” 余穗耸肩:“谁让你老是跑到大伯母面前去炫耀来着,可能她就是嫉妒,你都说了,余秋啥都比我强,还能自己想办法去当代课教师,可就是没有夏凛生这样的对象,嫉妒心这个东西,恨极了去杀人都是有的。所以,娘,以后,不管是家里吃了肉,还是家里有了钱,最好都偷偷的享受,不要再熬不住,去跟人多嘴了,没好处。” 孙玉英半天没开口,直到走进家门了,才叹气: “穗,你说的对,想不到你现在这么懂事,你大伯娘本来就是个样样不服输的,我还总是去刺激她……唉,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总不能你懂的道理我不懂,那我可怎么做娘啊?” 余穗笑得不行:“哈哈哈哈,娘,不管你懂多少道理,你都是我娘,永远是我娘啊!” 娘俩相亲相爱地挽着,回家吃糕去了。 夏凛生家呢,却在上演分家戏码。 话说那天夏凛生回到家,都没来得及进屋,就先去找定做婚床的工匠了。 等跟工匠那里谈好交接好,两人搬着张大床回家装的时候,夏凛生一看,他刚刷好白石灰的东边新房里,摆着他亲爹后娘的旧床,他那块没来得及放上窗的碎花布帘子,被当作背面,铺在那旧床上,他俩的旧家具都搬回来了,像没刷白石灰前一样。 工匠:“呃,你家还没有说好,婚床放哪儿吗?那你今天还装吗?不装的话,我后几天都要出工,就没法来帮你装了。” 夏凛生皱紧浓眉又看了这房间一会儿,二话没说,就把被面拆了下来,再哐哐一阵摇,把旧床直接拆了丢出门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丢了一院子。 夏凛生大手一挥,指着空屋子跟工匠说:“就今天。现在可以装了。” 工匠:“”利索人! 等夏向东和李阿芬放工回来一看,李阿芬顿时惊叫起来:“这是干什么?谁干的,怎么能这样呢?谁干的?” 正在自己缝窗帘的夏凛生站在他的新房门口,一张脸沉得能滴水:“我干的!顺便跟你们说一句,我明天会去请我舅舅来,分家!” 李阿芬本来还要说什么,看见夏凛生那张冰寒的脸,把话咽了回去,只一个劲地推夏向东。 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儿子,夏向东也没敢摆架子,只皱眉说: “凛生你这是干啥?那天不是说,余家那个姑娘死了嘛,那这婚结不成了,你看着这屋子也难受不是?所以你娘就跟我商量,要不,我们先搬回来,给你暖暖房,你回来要是不喜欢,你说就是了,你现在把东西丢成这样,让我们怎么弄?” 夏凛生眼睛微眯着看父亲: “谁说她死了?就算她死了,她是我媳妇,我也会把她拉回来,停在我这边!再说了,你要是觉得她死了,你怎么不去余家吊丧?说这些谎话有意思吗?都是一个大队的,你会没听说她没死? 你们一点没有做父母的样子,我又何必当好儿子,这屋子几乎都是我寄钱回来盖的,既然你们一点不为我着想,那就分家,别说这间房了,就是我整个都不让你们住也是应当,我忙着呢,没话和你说,明天我就请舅舅来,要是你们觉得我不孝,你们去找大队书记来评理也行。” 夏凛生说完就回自己屋里忙去了,剩下那夫妻俩相互看看,不禁相互责怪起来。 夏向东:“都是你,非要霸住上房做什么,现在可好,凛生要分家,你满意啦?” 李阿芬说不出的难受。 她非要霸住上房做什么?谁占上房谁就是这个家的主啊! 她也生了儿子的,将来上房不能留给她自己生的儿子吗?凭什么她对这个家劳心劳力,结果拱手让给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来当家! 再说了,夏凛生几年才回来一次,最敞亮最好的屋子他也住不上不是?干嘛非要护着一个没过门的外人,来跟他们长辈争? 可这种话她不敢说。 她一个填房,总归是比正房原配的要低一等。 没关系,她忍着,早就听人说余家那个小丫头是个一根筋的,她这次是着急了,等夏凛生走了她再折腾那个小丫头好了。现在嘛,只能先服软。 李阿芬小声抱怨着丈夫: “那前几天一直下雨,西边屋子返潮得不行啊,你不也是嫌西边屋子湿气重吗?我这不是心疼你身子不好,才想着既然凛生结不成婚,就干脆搬东边的么,也省得他看见新房难过,谁知道那个姑娘压在土山下也没死! 这命硬得哟,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凛生好好过,你看看,我们掏心掏肺的为他着想,他倒好,回来就是要分家,那姑娘没死,我们哪儿知道,他就不能回来说一声?他眼里到底有没有你这个爹?” 第55章 闹分家 儿子都刷好白石灰了,他们还搬过来住,确实不对。当时怎么就同意李阿芬的提议了呢? 夏向东想到这点,心虚着呢,没受李阿芬这拨撺掇: “你得了。前一天大家就都在议论,三队埋了几个,有一个埋了十几个小时,还被凛生挖出来了,你又不是没听见。其实当时我们该过去探望一下的,怎么说也是凛生没过门的媳妇,唉,你现在装不知道有什么意思,谁也不是傻子!” 丈夫没站在自己一边,李阿芬都要恼羞成怒了:“你!那你知道你怎么也没搬回西边去呢?现在就会怪我!” “那我不是想着等凛生回来帮我搬嘛,那天都是你,非急吼吼的要搬,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这回他动大气了,唉,分家分家的说,这可怎么好?”夏向东抱住头只有叹气的份。 李阿芬可不愿意:“不能分家!分家了,炳生和小娥将来的婚事怎么办?靠我们一年的工分钱,够给你买几副中药的?炳生几天不吃到肉又要闹,你想苦死你小儿子啊?” 夏向东等的可不就是这句吗? 他连忙说:“那你自己去求凛生啊,总不能让我这当老子的求儿子?反正都是你弄出来的事!” 李阿芬看着男人撑住额头完全不想动的样子,气得嘟嘟囔囔骂了几句,却不得不去向夏凛生低头认错。 以前跟夏凛生接触还是少了,这个便宜儿子十几岁就出去当兵,六七年间就回来了几次,但给钱特别大方,也从没提过什么要求,她一直以为是个大老粗呢,想不到在结婚这个事上这么上心,唉哟,这次不好弄。 李阿芬走进夏凛生的新房里,先还试图讲道理,谁知道夏凛生压根不理她。 李阿芬开始叹苦经,说自己这些年对这个家的贡献是多么多么的巨大。 夏凛生倒是开口了:“那这个房子是你造的?爹看病住院的钱是你付的?” 李阿芬顿时无言以对。 最终,她老老实实地求夏凛生原谅,说是自己考虑不周,求夏凛生别说分家的气话,家里还仰仗他。 夏凛生依然不理她,晚饭都自己煮了自己吃。 李阿芬和夏向东担心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夏凛生就真的用自行车去把自己的亲娘舅周贵福给驮了来,坐在堂屋一本正经的要和夏向东谈分家。 夏向东扶住额头,一脸愁容:“大舅哥,你来啦,好些日子没见了,呃,凛生开玩笑呢,他这都还没成家,弟弟妹妹们还小,怎么会分家嘛!” 李阿芬拼命赔笑脸:“大哥,都是我不好,不懂事,惹了凛生,我这里给他赔不是,家就不分了,家里都要仰仗他,分家了,实在过不下去啊!” 周贵福路上已经听夏凛生说了一些,此时一张脸也是难看: “哼!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夏向东,别人什么样,轮不到我来说,但你作为我妹婿,我还是可以说几句的,长子要成家,你当爹的啥都没准备,你好意思吗?跟余家结亲也好些年了,你平时不走动也就算了,这次人家姑娘被埋差点死了,眼看要结婚,你是不是该去看一看?你非但不去,你还忙着霸占上房,你是不是脑子塞屎了?” 夏向东低着头:“我……大舅哥,都是,都是李阿芬说的……” “你放屁!一个家里什么事该男人作主,什么事该女人作主你分不清?她说什么你就干什么?她让你害死你儿子你也害吗?得亏我妹妹去了,不然要是你这么没担当,只怕我妹妹要气得呕血!” 夏向东不敢出声,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 周贵福“呼呼”地抽了两管旱烟,给下了决断: “凛生,你要是真问我的主意,我是觉得,这个家得分,但不是现在。总要你成了家,娶来的媳妇过几年能独当一面了再分比较好。你当兵在外,要是分了家,你媳妇一个人没有个依仗,过日子不容易的,但你有你的想法,我知道。这么着,你有什么条件你提,要是你爹娘办得到,你就先不分,要是他们办不到,那你就按你自己的主意。好不好?” 夏凛生还没有回答,李阿芬连连点头:“对对,凛生,你有什么条件你说,你要我跪下也行!” 周贵福猛一拍桌子:“我问你话啦?什么人家出来的,这么没规矩?这里轮得到你插嘴?还说得要跪下那么可怜,倒像是凛生欺负了你,你非要霸占着上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跪下求人?一边去!” 李阿芬咬碎银牙,愣是没敢再出声。 其实,这些话都是夏凛生和周贵福在路上商量好了。 本来夏凛生执意要在结婚前就分家,说亲爹后娘这么不为他着想,以后等他出门了,势必欺负新媳妇。 周贵福就劝他说: “凛生,分家了固然能分清家事,但戳脊梁骨的人多啊!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当了连长,领着那么多的工钱,本来就招人嫉妒,人家一看你父母养着俩孩子,过得苦哈哈,你和你媳妇倒是过得舒坦,回头啥话都能给你编出来! 你倒好,往外一走,啥也听不见,可你新娶的媳妇呢?就得帮你把啥话都受下来。生产队的女人哪个不长一张利嘴,回头要是你新媳妇嫁来了这儿被人说闲话,你不在家,她心里难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呢! 你还不如趁着这次闹一闹,说清楚以后你成家了,就不能像以前那么只顾他们比较好,没必要闹得明明你占理还被人议论。” 夏凛生想到自己刚回来就有人往家塞纸条,说余穗不要嫁给自己的话,默默点了头。 农村确实就是这样的,他不能让小媳妇再被人造谣生事。 所以这会儿,夏凛生就冷着脸提了条件: “爹,娘,你们要是不想分家,就该是别人家父母的样儿!别人家父母都是自己给儿子操办婚事的,你们呢?原本我给了一百块让你们办,你们还嫌少! 这些年我的工钱基本上都寄给你们了,你们就算拿来盖了房,爹住院花了些,也应该还剩下不少,可你们倒好,我结婚你们一分不舍得花也就算了,还想从我牙缝里抠钱!我对象死里逃生的,你们也不舍得花上一块钱,提几个鸡蛋去看看,让人寒心! 算了,心寒透了也就不指望了。这样,你们拿出两百块钱给我办婚事,那就不分家,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们十五。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还是早分早了,屋子也分了,中间砌堵墙,以后就是两家人!” 第56章 讲鬼故事?这题我会 听了夏凛生这席话,夏向东和李阿芬两个相互看看,嘴扭来扭去的,像藏着千百句话。 但最终,夏向东在李阿芬抱怨的眼神里,低低地抗议:“凛生,这……以前你都是给四十五的,以后怎么能给十五呢?你这样,我怎么养家?” 夏凛生:“你要养家,我不要养的么?这十五只是养你罢了,难不成你的儿子老婆也要我养!” “不是,你这,一下子少了太多了!” “以前多给你是指望你当我儿子,凡事由你操心,现在不给是我知道指望不上你。要就要,不要就分家!” “臭小子,我是你爹,我养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是我爹我才给十五,你要不是我爹,我一分不用给。不要再说你养了我。我亲娘在的时候,你天天偷懒,三天两头的不出工,家里家外都是我娘操持,她为什么会死?她是累死的!你为什么还能续娶过闲散日子,是你卖了我娘的嫁妆!所以,一直以来是我娘养的我。我再说一遍,你要就要,不要就分家,不要逼我再提以前的伤心事!” 全场安静。 周贵福开始吸鼻子,老半天,仰天长叹: “唉!我和我娘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把我妹妹嫁给了你。夏向东,你要是还要面子,就按凛生的意思办,你要是不要你那张脸了,我们现在就分家!” 夏向东想拍桌子的,但看着周贵福和夏凛生两张相似的冷脸,最终没敢。 两夫妻又相互看了很久,恨不得拿个算盘出来,好好算上几轮。 但是周贵福没有给他们时间,站起来说: “凛生,看来你爹是不想当这个爹了,那就去找大队书记也来一下,把房子也分一分,自留地也分,省得你媳妇进门连个种菜的地儿都没有。” 夏凛生呼的站起来,迈开大步往外走。 李阿芬像只猴一样窜上去拉住他: “凛生凛生,不生气,给,我给,你爹不给我也给,不分家,咱不分家,凛生,不说那些气话了,这次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以后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凛生啊,我们是一家人啊!” 李阿芬表了这个态,夏向东长出一口气:“咳咳,大舅哥,我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周贵福:“那你倒是把钱拿出来啊!” 就这样,夏凛生拿到了结婚基金两百块,以后每个月给父亲那边的钱也说好了,这才亲自下灶间去给舅舅煮面吃。 余穗可不知道这些事,她忙得脚不着地儿呢。 一下午把磨好的米粉都做成了糕,用从空间买的粉红纸一份一份包好,再把大红纸剪了一个个喜字贴上去,就很有这个时代的喜庆和美感。 傍晚孙玉英放工回来看了,也是喜欢得不行:“哎哟喂,包这么好看,比外头买的都强,太好看了,就是这红纸哪儿来的?” 余穗眼不眨地说谎话:“上次和夏凛生在城里买的,正好用上。” 孙玉英一点没怀疑,只清点着数量,碎碎念:“那明天就要给亲戚们送去,十月一号就要来喝喜酒,他们要是送鸡蛋的,也得赶紧攒起来。对了,穗,明天你姐那份你去送哈。” 看来去姐姐家这事,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余穗拉住孙玉英手臂撒娇:“娘,不是我不想去,不瞒你说,自从上回我上吊以后,我其实忘了一些事情,比如姐姐家在哪儿,我给忘了!” 孙玉英惊讶地看看她:“啊?这也能忘?那你还忘记啥了?” “呃……姐夫长啥样,我也忘了。” “你姐长啥样你忘了吗?” 余穗嬉皮笑脸:“那不能忘,不就是像你一样好看嘛!” 这是孙玉英一直放嘴上念叨的,两个女儿都随了她才长这么好看,要是随了老余家的人,就是黑瘦苦。 孙玉英长舒一口气:“你只别把你姐忘了就行,小时候可都是你姐带大的你,得了,你今晚早点睡,明天你弟弟上学的时候叫上你,反正他会路过,他送你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为了这个事,余穗吃完晚饭就被孙玉英催着去睡觉,本来余穗晚上要去找张彩凤问余秋有没有被公安局叫去问话的,也只好搁下了。 第二天天不亮,孙玉英就把余穗叫起来,因为余程去桃李公社上中学,走路要一个多小时,余穗不认路的话,只能跟着一起走。 早晨微凉,还有雾。 生产队就三个男孩上中学,余程、陈明丽的弟弟陈明亮,以及一个本家同姓的余国强。 从这一点来看,余海潮和孙玉英对余穗这原身是真好,还给读完中学了呢。 三个男孩长得都和余穗快一般高了,大概他们习惯了走路上学,走的都非常快,余穗跟着那速度觉得很累,时不时的会落在后边。 但因为有雾,她不怎么敢和他们拉开距离,瞧着快看不见人影了,就得跑上一段,到听得清三个男孩子讲话就停下走走。 余国强:“陈明亮,你姐姐真的看到鬼了吗?” 陈明亮:“真的,要不我姐现在吓得起不来床呢!听我外婆说,她还听见一点声音就会小便呢!” 余程:“嗯?啥意思?啥叫听见一点声音就小便呀?” 余国强最高些,瞧着像是读初三的大孩子,他吃吃的笑,敲余程的头:“就是尿失禁呗!这你也不懂。” 余程不敢再问,但余穗看他那低着头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还没懂。 余国强不管他,只管问着自己感兴趣的:“那鬼是啥样的?你姐说了吗?” 陈明亮:“就是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啊!你想啊,都知道罗素英死了,结果她好好的站在哪儿,还跟你说话,你说怕不怕?” 余国强就假装往后一望,突然的说:“啊,罗素英来了!” 陈明亮和余程压根不敢回头看,拔腿就窜出三里地去:“啊啊啊啊,鬼啊!” 余国强就站在原地哈哈大笑,笑得喘不来气。 余穗:“……”啧!这小子可真够坏的。 平白的,吓我弟弟干什么? 玩笑是这么开的? 那我也会。 余穗把被雾浸湿的头发往前面一拨,遮住眼睛,轻手轻脚走过去。 余国强还在捧住肚子笑。 余穗拍了拍余国强的肩,颤着声音:“你好啊~我是罗素英~~” 第57章 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余国强正在为自己吓到了两个伙伴而得意,完全忘记了后面还有个余穗。 等他转头一看,是半张被头发遮住的脸。 这把他给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啊啊啊叫着追前面两个孩子去了。 余穗:“……” 不你说罗素英来了吗?我这么配合,你怎么还吓着了呢? 余穗耸了耸肩,正想笑来着,忽然想起来,余程跑了,她不认识去姐姐家的路啊。 她这才拔腿追过去:“哎,余国强,别跑,是我啊,余程,余程,回来,是你老姐我啊,别跑啦,哎哟这帮臭小子!” 连喊了好几声,直追得余穗都要像狗一样吐舌头了,余程听见了余穗的声音才停下来,指着后面说:“他娘的个余国强,吓死我们了,那不是还有我姐呢吗!” 余国强跑得都要岔气了,此时回头看见余穗追来,生气地指着她喊:“二姐你真是的,干嘛吓我们?” 余穗:“滚你的,那你干嘛吓我弟弟?” 余国强:“这不是闹着玩嘛。” “你能闹着玩别人,别人不能闹着玩你?” “我……”余国强挠着头不出声了。 毕竟是每天要跟弟弟上学的人,余穗见好就收,从口袋里掏出几块花生糖,给三个男孩子分了:“吃颗糖压压惊。” 这年头吃糖的机会太少,这糖一入嘴,就有了幸福感。 三个男孩子相互看着各自跑出来的狼狈样子,都笑了起来。 余穗:“老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世上没有鬼,而且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就算鬼来了都该被我们一身正气吓跑才对,你们反倒跑什么?走。” 三个男孩子这才敢一起走。 又走了半里地,余程指着一个村落和余穗说:“二姐,大姐家就住这个村,你顺着这条路进去,第五家就是了。她家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的,你记起来了吗?还是你要我送到里面?”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不至于找不到。 余穗摆摆手:“我记起来了,你走,好好上学啊。” 余程摊开手:“二姐,这糖太好吃了,你还有吗?给我几个呗。” 余国强和陈明亮也摊手:“我也要我也要。” 余穗还真又掏了几颗糖给他们,特意嘱咐一声:“余国强,以后不许胡闹了啊。” 余国强拿了糖笑嘻嘻:“不,我要告诉我娘!二姐你吓我!” 余穗:“那我连你老娘一起吓!” 三个大孩子哈哈笑着跑了。 余穗看着他们轻快的背影,不禁也感叹了一声“年轻真好”,这才往大姐余禾苗的村里走去。 天还没有完全亮,余穗走进村里,第一户人家的门还关得紧紧。 第二户有个老太穿着衣服出来,看见余穗,伸着脖子观察她,浑浊的眼里都是问号,低低地嘟囔着:“这谁啊?” 第三户有间土坯房塌了,残余的椽子露在外面,看起来很萧瑟。 余穗正在给这户人家安排各种情况的想象呢,这家的后门开出来,闪出来一个男人,疾步往外走来,正好和余穗面对面。 余穗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这农村男人长得倒是挺清秀的,但那两撇小胡子是真心丑。 对方也眨巴眨巴眼睛,嘴很生硬地咧开:“呃,小姨子?你,你怎么来了?” 小姨子? 余穗眼睛转了转。 所以,这个是……姐夫? 但是他怎么在第三家出来呢? 余程不是说第五家吗? 余穗有点懵,干脆只看着人,不说话。 她可除了知道姐夫叫蒋文峰,别的一概不知呢。 对方反而因为她的沉默,有些不自在:“那个,我,我在这边借点东西,走走,你姐肯定起来煮粥了,我们赶紧回去,让你姐给你煮个鸡蛋。” 男人匆匆地头前走了。 余穗还停在原地。 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这男人的头发都是翘着的,完全像睡梦中起来的样子,哦,一早起来就跑别人家借东西? 农村人就这么不讲究? 不至于? 而且,如果是借东西的话,为什么是他自己从那个门里出来,这家的主人却不见人影。 这种情况,更像是偷好不好? 男人回头看余穗没跟着,又倒回来,满脸堆笑: “走啊,小姨子,爹和娘最近好吗?哎呀,我刚才就是去隔壁人家借一点钱,这不快中秋了么,我也想着该给你爹娘买些东西,你姐小气不舍得,你一会儿看见了她,可别告诉她我去借钱了,行不行?到时候我借到了钱,给你买个打麻饼,好不好?” 没跑了。 这男人绝对有问题。 欲盖弥彰的,当谁傻子呢? 余穗心里一下子对这个姐夫很是讨厌起来。 但是她现在连姐姐的面还没见到,姐姐到底是个什么人,她都还不清楚,贸贸然的去说什么,都属于犯傻。 余穗嘴角勾了勾,当作一个回应,跟着男人走了过去。 走到前面两家,果然看见一圈竹篱笆里有一棵石榴树,也看见一个妇女挺着至少七八个月的孕肚,在院子里提井水。 屋里有个老女人的声音在喊: “你说你一起来就哭丧一张脸给人看?文峰这么大人了,他要出去玩一会儿就玩一会儿,他又不是天天出去玩,你至于这就给我摆脸色吗?水提上了了吗?提上来了就赶紧拿进来煮粥啊,你想饿死我们啊,真是的,都生过一个赔钱货了,你还矫情上了,动不动就躲在床上不出来,得我喊好几遍,你就是懒,多做做,好生养……” 走在余穗前面的男人不知道是想制止这种喊话,还是自己心虚,他马上冲着里面的妇女喊了一声:“禾苗,你看谁来了,我去接小姨子啦!” 余穗透过篱笆看了妇女一下,秀气的五官确实有孙玉英的影子,但此时的面容,连孙玉英都不如,很是黑瘦憔悴。 余穗连忙奔过去帮忙拎水桶:“姐!我来!哎哟,这么重,这家是没人了吗?让一个孕妇拎这么重的水?” 屋里马上静了声。 “我来,我来。”刚才那个男人也连忙过来,跟余穗一起拎水桶。 余穗看见那只男人手伸过来,一下子把拎上来的水桶丢了下去:“本来就是你该干的!” 男人脸抽了抽,连忙去拎水了。 第58章 就不给你吃 余穗走过去挽住余禾苗的手臂:“姐,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做这种事?这要是让娘知道了,肯定会拎着扁担来的,你去屋里坐着。” 余禾苗握住余穗的手臂,有些尴尬地制止着,“二妹,快别乱说”,身子一侧,想把余穗往左边房间带去。 厢房里走出一个和孙玉英差不多年纪的妇女,短发,脸上有一个大痦子,应该是余禾苗的婆婆。 她的目光扫过余穗的脸,停在余穗拎着的网兜上,马上挤出笑: “哎哟,余二妹来了,快屋里坐,有日子没见了,你又变漂亮了呀,来,快到灶间来坐,我给你泡糖水!禾苗,把你妹妹带灶间坐呀,让我也跟漂亮姑娘说说话。” 余禾苗微微皱眉,显然是不情愿的。 余穗暗自咬牙,只管跟着那个蒋家婆母大大方方地往灶间走: “好啊,我倒是真渴了,一早走那么多路来的。怪不得娘总说姐姐你嫁的远,确实远,远得有人欺负了你娘家也不知道!” 蒋家婆母:“哎哟,余二妹这张嘴哦,还是这么不饶人,谁敢欺负禾苗呀,禾苗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呢!快里面坐,哎哟,我来泡两碗糖水,你俩一人一碗!” 余穗挽住余禾苗,只管进去坐了。 趁着蒋家婆母泡糖水,余穗特意地把拎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给余禾苗看。 那个老女人,非要我来灶间坐,可不就是想看我拿了什么来吗? 行,我一样一样地说给你听! “姐,这是前几天夏家拿来给娘的麦乳精,娘不舍得吃,说你怀着孩子,需要增加营养,非要我拎来给你吃,你可一定要吃啊,自己的身体自己要保养好,别让娘担心。” 余禾苗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夏家?三队那个夏家,夏凛生家?” 余穗:“是啊,不然还有哪个夏家。” “夏凛生爹娘拿来的?还是……” “夏凛生自己拿来的,他回来探亲嘛。” 余禾苗脸上就有了真心实意的欢喜:“挺好,他倒是有好几年没回来了,知道要来看看你,真挺好。不过娘也真是的,应该是我买给她吃,怎么是她让给我吃呢?回头你拎回去,我挺好的,不用吃这些。” 蒋家婆母也不知道是正好要把糖水端过来,还是听见这些话才过来。 她动作很快,先把两小碗颜色很浅的糖水放在姐妹俩面前,却顺手就把麦乳精瓶子拿了过去:“哎哟,禾苗,你是该补补的,我先帮你把麦乳精收起来啊。” 余禾苗伸手想制止:“哎,娘你……咱不收!” 但是老女人已经把麦乳精拿出了灶间。 剩下余穗和余禾苗相互看看。 余禾苗挤出一个笑,摸摸余穗的头发:“二妹,一会儿我会去找出来给你拿回去的。跟娘说没必要给我,她要是不吃,也该给你吃。” 余穗:“姐,他们一直这样欺负你?” 余禾苗叹了一口气:“唉,你不懂,别乱说话。” 老女人倒是很快回来了,对着余穗姐妹俩笑得像是捡了金元宝:“喝呀,禾苗,快带你妹妹喝糖水呀。哎哟,我的粥米还没放下去,我去看看哈”。就走去了灶后,没事人一样。 既然余禾苗不愿意撕破脸,还怀着孕,余穗就压下了心里的火,不动声色,继续把带来的东西介绍着:“还有这个糕,姐,我拆出来你尝尝……” 这次,余穗直接拆了,还特意把纸撕坏,这才塞一块在余禾苗嘴巴里:“好吃吗?” 余禾苗吃了糕,给妹妹一个赞赏的神情:“唔……好吃,真好吃!这个也是夏凛生拿来的?” “嗐,姐,你没看见这上面的喜字吗?这是夏家送日子的糕,吃了这个糕,可是要准备好礼金的呀!” 眼角里看见那个老女人从灶后跑过来,估计是要拿糕吃,余穗就说了这个话。 老女人果然脸皮厚,只当没听见,只管伸手来拿:“哎哟,这糕看着好,送日子啊?二妹要结婚啦?” 余穗把糕捂住,也是笑嘻嘻的:“是啊,十月一号我结婚,蒋大婶准备送我什么?送礼的人才能吃这个糕哦!” 送日子的糕点都是给近亲的,不可能人人有份。 本来么,亲家一家都是应该给的,但这蒋家婆母明显不是好相与的,余穗就是不愿意给她吃。 老女人没想到余穗这么做得出,还以为余穗开玩笑呢,便干脆更加说笑起来:“好呀,那到时候我包个大红包。” 余穗:“好呀,不如你先包了给我呀!包了我给你糕吃。” “你看你,哪有这么小气的,你给我吃了糕我才给礼金嘛!” “是呢,我就是这么小气的,这个糕一包八毛钱,不是便宜货,我肯定小气的。蒋大婶你现在掏不掏钱?不掏我就给姐包起来拿房里去吃啦。” “你!”蒋家婆母气得说不出话:“算了,我不吃了,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 余穗反而笑得夸张:“哈哈哈,蒋大婶这么开不起玩笑,哈哈哈,我本来还要给大婶吃花生糖的,既然大婶觉得我小气,那就不用给了,哈哈哈,大婶像个小孩!” 余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剥了颗花生糖就往余禾苗嘴里塞:“姐,快尝尝,两块钱一斤的高级货呢,县里都买不到的。” 把个蒋家婆母气得,坐在灶后眼睛发绿。 余禾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二妹,去我屋里坐?” “好啊!”余穗拎着糕和花生糖站起来,又说:“咦,那瓶麦乳精呢?放哪儿去了,我还要告诉你怎么领奖呢!” 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余禾苗不禁问:“领奖?领什么奖?” “哦,现在的东西很特别的,瓶子有个地方如果有标记的话,还能再去领一瓶的,不过既然你们收起来了,就算了。” 哇,这下子,那个蒋家老太婆不摆脸色的,连忙跑出来问:“哦哟,能领奖呀,怎么领奖的呀,余二妹快教教我。” 余穗微笑:“你真想知道?” “想啊。” “哼,你刚才还说我小气呢!”余穗故意地让自己孩子气一些。 蒋家婆母就赔笑:“哈哈,那不是跟你开玩笑嘛。” 余穗很开心地晃晃头:“那好,我不怪你了,你煮粥,等我和我姐吃了早饭,我一并教你们,走,姐,带我去看看外甥女。” 那老太婆想着要听领奖,硬生生把要儿媳妇煮饭的话咽了回去。 第59章 我替你撑腰 可余穗一进余禾苗的房间,便看见蒋文峰和衣躺在床上,一只手还搭在里床一个小孩子身上。 这次,余禾苗再也压不住气,走过去站在床边低喊:“起来!别弄脏我的床!” 蒋文峰翻了个身坐起来,嬉皮笑脸:“老婆,粥还没好是不是,让我睡一会儿嘛。” 余禾苗一下子抽走了枕头:“出去!” “你干什么,小姨子在呢!” 余禾苗明显是生气的,但大概是怕吵醒孩子,她说话声音始终克制:“你别躺我床上,出去!” 蒋文峰就嘻嘻笑着,不动。 一副赖皮样子。 余穗走过去:“姐夫怎么了?是得了大病,还是昨晚去做贼了?大早上的睡觉,还让一个孕妇动气,要不我去喊我娘来请你起来?” 连小姨子都站到了床前,蒋文峰只好起来了:“哎哟,怎么敢劳动丈母娘啊,我起来,我起来,躺一下也这么生气。” 余穗有心想知道,这个懒男人大早的在别人家出来,余禾苗知不知情,便笑嘻嘻地说:“姐夫,我看你挺有孝心的,我帮你给姐姐求情。” 没等蒋文峰反应过来,余穗一脸开心地对余禾苗说:“姐,一早我看见姐夫在第三那家走出来,说是去借钱,中秋了给我爹娘买东西呢,姐夫这么好,你就别生气了。” 余禾苗张了张嘴,马上背转了身,走到窗口去了。 总觉得不对劲。 余穗正要追去看余禾苗,蒋文峰拦住她,一脸尴尬:“哎哎哎,小姨子你……你,这种话你说出来干什么!” “你这么有孝心,为什么不许我说呀,我还要回去跟我爹娘说呢!” 蒋文峰脸色都变了:“不不不,小姨子,二妹,不能跟爹娘说,这种事不能跟爹娘说,我,我借钱没借到,你爹娘会生气的。” 余穗头一歪,天真提议:“那你再去借呀,你借到了钱给我,我就不告诉我爹娘!” 蒋文峰那脸哦,扭来扭去,就是说不出话来。 余穗丢下他就去看余禾苗了。 只见余禾苗一脸的泪。 余穗吓了一跳:“姐,怎么了?” 这一问不要紧,余禾苗眼泪更汹涌了,哭得说不出话。 蒋文峰看着这架势,丢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我去借,我马上去借。” 余穗连忙扶住余禾苗坐下:“姐,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姐夫从那家出来,是什么意思?” 余禾苗捂住嘴,压抑地哭。 余穗忽然就明白了,心里窜起一股火:“那家住的什么人?姐,不要哭,娘那么挂心你,不管你遇到什么事,还有我们这些娘家人,你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人都是很敏感的,有时候别人对你好不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了。 余禾苗看余穗的眼神,真的就是那种很疼爱妹妹的大姐姐,摸头发的时候,余穗心都是舒坦的。 孙玉英一句没说错,这个姐姐向来疼爱妹妹,那她这个妹妹也会好好爱护这个便宜姐姐的。 余禾苗依然哭,但她努力地想要止住:“二妹,没什么,就是这几天跟他吵架了,我就生气他呢,你回去别和爹娘说,不然他们会担心的,啊?” 余禾苗有意隐瞒,余穗看着她的肚子,一时间也不敢造次。 要是她追着问清了事情真如她想象,却没有一个解决方案的话,那除了增加余禾苗的烦恼,又有什么帮助呢? 她不能让余禾苗操心和担心。 余穗决定继续当傻妹妹:“这样啊……那,姐,你跟我回去住几天,我去借个板车来,把你拉回去。” “噗!”余禾苗努力笑出来:“什么嘛,我又不是走不动,不用的,家里实在忙,走不开的,你能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呢,对了,我前几天还攒到了一张布票和两块钱的,你这眼看要结婚了,拿去扯点布做件新衣衫。我找给你。” 余禾苗站起来去一个柜子里翻,翻了很久没翻到,她刚挤出来的笑容黯淡下去:“奇怪,我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没有呢?” 余穗看她挺着肚子实在不容易,连忙走去安慰: “姐,你别找了,就算有我也不拿你的,夏凛生挺好的,带我去县城扯布了,我有新衣服,你要是攒了钱和票,给你自己做才是。姐,你现在是几个月了,什么时候会生呀?” 余禾苗眼里都是无奈和伤感,脸上却不敢露出来: “嗐,都九个月了,估计下个月中要生了,所以我现在也不敢随便出门,你跟娘说一声,我估计得等你结婚那天才回去一趟了,叫她不要担心我。” 九个月了,肚子是这么小的? 余穗挠挠头,这年头的孕妇和后世的不好比,九个月了,婆婆竟然还总是叫她做这做那,那个蒋文峰,瞧着也不是个有担当的。 这日子过得有啥意思! 这时候,床上的小孩子醒了,很乖的坐起来自己穿衣服,奶声奶气地喊娘,还看着余穗问:“你是小姨吗?你怎么比以前还好看呀?” 把个余穗说得特别开心,过去逗了一会儿。 蒋兰兰两岁多的样子,嘴巴很能说,余穗给她吃花生糖,她知道要先给娘咬一口。 余穗很喜欢这小姑娘,主动给她梳了小辫子。 蒋文峰倒是又进来了,对余禾苗说:“娘叫你去灶间看看,要不要给你妹妹煮个鸡蛋?” 余穗假装没听见,心里嗤之以鼻:什么婆婆啊,你要诚心煮你煮呗,还非要姐姐去看,不定又差使她做什么呢! 但是余禾苗没出声,只管出去了。 蒋文峰向余穗凑上来,塞给她两块钱和一张布票:“给!小姨子,看我对你好,我特意去跟人借的钱和布票,送你,但是你别再跟爹娘说我去借钱的事,你要是说了,爹娘肯定就不要你拿这钱了,是不是?” 余穗嘴角扯了扯,只管捏了钱:“好,我不说,我跟谁也不说。” “这就对了,还有,你劝劝你姐,快要生了,凡事少动气,行不?” “行!” “那你在这儿陪着兰兰,我去自留地里喊我爹回来吃饭。”蒋文峰很得意地出去了。 第60章 没一个好人 余穗挂心姐姐,抱着蒋兰兰去灶间。 果然,蒋家婆母正拎着一件衣服递给余禾苗:“……还有这件也要洗,一会儿我就出工了,你在家没事干,把这些衣服都洗了。” 余穗走过去刚喊了一声“姐姐”,那个老太婆就假装把衣服拿去一个木盆了:“哟,余二妹,快来喝粥。” 余穗:“不是说叫我姐来灶间是煮鸡蛋的么,鸡蛋呢?” 老太婆往余禾苗那儿一指:“呃……你姐说不用煮。” 余禾苗低头:“……” 余穗哪儿能看不出来是借口呢! 但是她今天要把傻样坚持到底,便对着余禾苗甩手撒娇:“姐,你不给我煮,我不告诉你麦乳精怎么领奖!” 好家伙,不用余禾苗说,蒋老太婆自己跑去拿鸡蛋了:“煮,煮!煮个鸡蛋汤,大家一起喝。” 等鸡蛋汤端上来的时候,蒋文峰跟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了。 余禾苗马上抱住肚子站起来:“爹,吃饭了。” 蒋家公爹看了余穗一下,又看看桌上的鸡蛋汤,脸就比进来时拉长了很多,不应声。 余穗一下子就觉得,这家子,没一个好人。 她干脆不理这个人,埋着头就把半碗薄粥喝了,马上给自己舀了半碗鸡蛋汤,放到余禾苗面前:“姐,这是我们两人份的,我的省给你喝。” 余禾苗看了看公爹那铁青的脸:“穗,我不喝,你喝。” 余穗:“怎么滴,怀孕的人不喝,谁喝?你要是在我们家,娘肯定天天的煮鸡蛋给你喝,你要是不喝这碗鸡蛋汤,那我回去跟娘说,你在这儿连鸡蛋都没得吃。快喝,喝完我跟你说了那个麦乳精的事我就要回去了。” 余禾苗不敢拿,又想掩饰这种不敢,但是她潜意识的动作隐藏不掉,余穗就看着她的眼角,不断地在偷看公公婆婆。 终于,蒋家婆母拉长着声音说话:“哎哟,禾苗你快喝,你要是不喝,还以为我们家欺负你呢!” 余禾苗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一小碗鸡蛋汤端起来喝了。 余穗已经忍得很辛苦了,一刻不想多呆,站了起来往外走:“姐,我吃完了,先去你房里等,你把麦乳精瓶子拿进来。” 就听见那个姓蒋的公爹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哼!一点规矩都没有,进出都不知道招呼人!” 余穗当没听见,大大方方地走了。 就你这种动辄给儿媳妇摆脸色的人,还想我招呼你? 等着你! 正如余穗预想,很快,蒋家婆母就拿着麦乳精进了余禾苗夫妻的房:“哎哟,余二妹,快来教我怎么看领奖啊?” 余穗:“我姐呢?” “你姐洗碗呢。” “那我得走了,下次我有空再跟她说。” “哎你……好好好,我去叫她。” 余穗等蒋老太婆一出去,就大力拍心口安抚自己。 姐姐怀着孩子,要是她这边忽然闹起来,只怕受气受惊吓的还得是姐姐。 她就算要收拾这家人,也不能牵连上姐姐。 且忍你一时。 好在,蒋老太婆马上把余禾苗和蒋兰兰叫来了。 余穗拿着瓶子,对着蒋老太婆微笑:“大婶一定要知道领奖法子吗?” 蒋老太婆:“那肯定啊!” 余穗“啪”的就把瓶子打开了,在蒋老太婆惊呆的目光里,迅速地把封住瓶口的那层铝箔纸给戳穿了,然后把铝箔纸翻上来看了看,摊手:“运气不好,没中奖。姐,都开出来了,我给你泡一杯!” 蒋老太婆再也控制不住了,拍大腿:“你!你怎么给我开了呢?这可是我要送人的呀!” 余穗用一种超级惊奇的目光看着她:“送人?这是我娘给我姐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送什么人?” 老太婆张大嘴,愣住,半天才找到话:“我,我的意思是,万一你姐吃不惯,她也可以送人嘛。” 余穗:“她要是吃不惯,可以还给我娘。等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让我娘自己来问我姐。姐,你看我给你泡碗里比较好?” 余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转头就跑灶间拿碗拿热水去了。 巧了,就听见灶间里那对父子在说话。 蒋老讨厌的话剩半句:“……你收敛点!昨天挖沟的时候人家都在说你和骚寡妇的事了!” 蒋小讨厌一副无所谓的声气:“我有啥办法,她大着肚子我不是难受嘛!而且自从上次她知道了,就不给我碰她嘛。” 蒋老讨厌狠狠地说话:“惯得她!那你只管去找骚寡妇,女人就是这样,你冷着她几天就好了!” 余穗紧紧握住拳,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放重脚步走了进去。 灶间的话嘎然而止。 余穗若无其事的拿了一个碗,拎了个热水瓶,对蒋文峰笑着: “姐夫,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我瞧着姐脸色不太好,回头我会让我娘来一趟看看的,对了,我大伯娘去了你知道的,我娘听说我大伯娘之前欺负我,拿着扁担就把我大伯娘家砸了,哈哈哈哈,真好玩,回头我娘来说什么,你别怕哈,她最近火气比较大,哈哈哈!” 她走了,屋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老的说:“她平白的说这些做什么?是不是我们刚才说的话她听见了?” 年轻的说:“嗐,她一向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要不他们队里的都说她傻嘛!” “但是这几天你别闹出什么事来了,万一你丈母娘来闹,总是不好听。” “知道了……哎呀,她总不至于晚上来,再说了,这种事,余禾苗总不至于说给她娘听,她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可不知道,余穗一出门就贴在墙边,把这些话都听在耳里,凝聚成一个冷笑在嘴角抽了抽,马上回到余禾苗那屋去了。 屋里,那个不要脸的蒋老太婆正把麦乳精倒在手心里,大口大口的吃。 余禾苗也把麦乳精倒在手心里,喂给蒋兰兰,自己一口都顾不上。 余穗看着这种场面,心里非常难受。 她默不作声的给余禾苗泡了浓浓的一碗,递过去:“姐,快喝,喝了我就走。省得看人家跟你一个孕妇抢吃的,我要恶心死了。” 蒋老太婆这才把伸着舔手心的舌头收了回去,“哼”一声,出去了。 第61章 咦,你能看见我 余穗趁蒋老太婆出去了,马上把刚才拿到的两块钱和一张布票给余禾苗看:“姐,刚才姐夫给我的,你看看,会不会是你丢的那些?” 余禾苗捏着钱,脸一阵比一阵红。 余穗都不忍看:“姐我走了。你记住我的话,不管你有什么事,只要说一声,我、爹娘,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千万不要对有些人太过容忍,呆不下去就回家!” 说完余穗就走了。 太憋屈了。 要不是余禾苗是个九个月的孕妇,她可能已经拖着人就走了。 什么鬼人家,要是她余穗,一天都不会在这种人家呆! 余穗走出了蒋家,当然不会立刻回去。 而是径直走进了第三户人家。 这家连竹篱笆都没有,屋子特别破,有个女人在院子里晾衣服。 余穗把两边的头发扯一些咬在嘴里,遮住大半的脸,又把口袋里的白色糕饼碎粘在嘴唇上,就站到这个女人的面前,上下打量她。 女人大概三十岁上下,脸很一般,穿着很普通,头发也是这年代常见的齐耳短发,但是胸脯和屁股都很饱满。 骚寡妇? 嗯,确实是这年头的妖艳贱货,担得起这个名。 而女人,见一个怪怪的人进来了也不说话,两只眼睛从头发缝里直愣愣地看她,有些无措,皱眉问起来:“你是……” 余穗手指头按住头发:“咦?你能看见我?” 说完她就闪身进了空间。 就听见那女人“啊啊啊啊啊,鬼啊”地大叫着,声音渐远。 余穗用被埋地下时学到的新本事——隔着空间,凝神透视外边。 没人。 余穗马上出了空间,大大方方地回家去。 她才不怕那个妖艳贱货跟人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越是玄乎的话,别人越是不信。 而且,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后招。 她一定要在不影响余禾苗的情况下,好好修理这些个不要脸的,不然她睡不着。 余穗到家以后,家里早就没人,都出工了。 余穗也没闲着,现在天气好了,家具得马上油漆起来,不然出嫁就真的赶不上了。 中午,孙玉英回来了,一脸关心地凑过来问:“穗啊,你姐好吗?有没有胖一些?” 余穗:“娘,你先别问这个,我想问问你,当年,你是怎么会想到把姐嫁给蒋家的?” “怎么了呢?”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蒋文峰和夏凛生比起来,实在是……太差劲了。” 孙玉英戳了戳余穗的脑门:“整个大队也就一个夏凛生,你就得意你!” 余穗觉得便宜娘没抓住重点:“不是,娘,我不是要夸夏凛生,我是觉得蒋文峰那个人很不好,蒋家的爹娘对姐姐也不好,姐姐挺着大肚子,他们还叫她做这做那的。” 孙玉英并不惊诧:“做什么啦?” “提水煮饭,洗衣服啊,那个婆婆又不老,干嘛不能自己干,非要姐姐一个大肚子的去干呢?” 孙玉英长长地叹气:“你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哪个女人怀孕了不干活呢?女人就是这么苦的啊,我怀着你的时候,你奶奶还在,照样天天监督我,让我挑担挖河泥呢,至少蒋家没让你姐出工,已经不错了。” “啥?不出工已经不错啦?” “不然呢?工分到年也要折算口粮的,你姐不出工,口粮就少了,还得花钱买粮食,公婆心里肯定不舒服,那家里头的活不得干啊?” 余穗三观被震得稀碎:“可公婆为什么要心里不舒服呢?姐姐又没白吃他们的,为他们家生儿育女,不也是功劳吗?难道姐姐光生孩子不吃饭才行!真的太离谱了!” “你这……穗啊,每家每户都是这样的,谁家的媳妇要是不做家务,那人家也会说的呀!你以为是在娘家呢,能那么逍遥自在!” 余穗皱紧眉,一时间都要被便宜娘说得动摇了。 时代不同,或许现在的女人都是这样的,那她也不能拿这些说事,不然反而是给姐姐招了懒惰不做家务的恶名。 余穗转到别的问题:“行,就算是你说的这样,那娘我问你,假设,我是说假设哈,假设蒋文峰非但不帮着姐姐做家务,还……还跑出去找别的女人,那是不是可以跟他离婚?” 孙玉英整个人跳起来:“啊?离婚?你在说什么呀!哪有离婚那样吓人的事!怎么滴,蒋文峰在外头找了女人?” “娘!我现在是在问你,要是蒋文峰找了别的女人,姐姐是不是可以离婚?” “不可以!说什么呢你!女人离婚了还能过日子啊?被人骂一辈子的,不行的!” 余穗简直要气晕倒了。 这些人怎么想的,如果这种情况离婚,难道也是女人的错,还要被骂一辈子? 余穗握着拳抗辩:“那要是蒋文峰找了别的女人,姐姐心里不舒服,又不离婚的话,岂不是要憋屈一辈子?” 孙玉英语重心长:“唉!穗啊,你是被我惯得不像样了,女人结了婚哪有离婚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要是离了婚,去哪儿?回娘家的话,你弟弟还能娶到媳妇?关键还会被人说被人嫌,那不也是憋屈?没有了男人撑腰,人人都能欺负,那不也是憋屈?孩子要是跟了爹,被人骂没娘崽,要是跟着娘,被人骂拖油瓶,那不也是憋屈?” 余穗:“那照你这么说,女人嫁了人,就凭男家欺负?” 孙玉英的眼里,是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也不是这么说的,一般娘家人都有帮着出头啊!可惜,我家就……唉,你弟弟太小了点,你爹又瘸了腿,难免的被人看轻些,我倒是能去骂一顿,但是女儿还在人家手里,我去骂的时候是出了气,可回头他们又欺负我女儿的话,我难道天天去骂? 那我女儿还过不过日子啦?所以,就算是真出了事,我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去骂的呢,也是要前思后想。所以穗啊,你要懂事,以后嫁出去了,要对夏凛生讨好些,性子也要收着些,别遭了人嫌弃,知道不?” 第62章 哄对象能手 余穗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 不行了,三观不同,说什么都是多余。 她摆摆手:“行了,娘,没事了,你先去吃饭。” 孙玉英倒是辨出些滋味来了,追着问:“你是不是在你姐那边听说了什么?蒋文峰跟谁勾搭啦,我去撕了那个女的!” 余穗苦笑。 这种事,不应该是收拾男人吗?男人高高抬起轻轻放过,只去收拾小三算什么英雄! 她另有打算。 “娘,我只是猜的,暂时还不清楚,姐姐肚子都那么大了,就算要收拾,也得等姐姐生完孩子,不然就像你说的,他们又拿姐姐出气怎么办?” “唉!”孙玉英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这么说,等你结婚的时候,把你姐接来住几天,我也顺便敲打敲打蒋文峰。” 孙玉英去吃饭了,过来的时候笑容满面,走的时候背脊都弯了。 余穗心里很难过。 前几天才因为孙玉英疼爱她而积攒起来的、对这个时代的认同和喜欢,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还是后世好。 虽说男女还不是完全平等,但至少,女人离婚不会被人耻笑,不会让一个母亲为难。 下午的时光,余穗连嫁妆都不油漆了。 这个时代的观念这么落后,她都不想结婚了,还漆什么漆呀! 余穗在院子里晃荡,想怎么收拾姓蒋那一家。 弟弟小,便宜爹瘸腿,姐姐也不该是任人欺负的,怎么也该把那个蒋文峰打一顿才行。 但是怎么打呢? 或者也装神弄鬼地吓唬一下? 要是能把人弄进空间就好了,绑在里面饿他几天,要是能卖了换钱更好,哼! 余穗想了各种收拾蒋文峰的可操作性,最终开始了空间是否能收活物的实验。 她满院子追着鸡,想先抓一只鸡来试试。 特么的这时代的鸡比较野性呢,她追得满头鸡毛,却没逮上。 正气得她对着鸡骂呢,夏凛生来了,看着余穗满头鸡毛的样子,笑得一口白牙:“你干嘛呢?” 余穗心情不好。 她开始怀疑,要是夏凛生以后也像蒋文峰似的,那她不得气死? 还不如别结婚了! 余穗叉着腰:“你来得正好,夏凛生,这婚我不结了,你总共为我家花了多少钱,说个数,我怎么的也想办法还给你!” 夏凛生:“……”做梦,我一定是做梦! 他伸手进裤子口袋,掐了自己一把,嘶,疼! 唉,今天不是梦。 每天晚上梦见的小媳妇也不这样,总是笑宴宴的,搞得他最近洗了好几次床单了。 夏凛生挠头:“你胡说什么呢,你要吃鸡?那我给你抓嘛,动不动说不结婚是干什么!” 余穗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因为要吃鸡才说这些的!” 夏凛生走到她面前,伸手给她摘头发上的鸡毛:“行行行,你不是要吃鸡,是我要吃,行了?你家的鸡……三婶不会舍得?要不然,我去后山看看,能不能逮只野鸡给你吃,好不好?” 他那好脾气的样子,那靠近来的男人气息,让余穗心里的气缓解了很多。 但正是这种缓解,又让她觉得,男人结婚前估计都是这么会哄的,但结婚后变心了,女人找谁说理去? 余穗气哼哼地推了夏凛生一把:“走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但是没推动。 夏凛生于她,壮得像头牛,高得像棵树。 这让人更生气。 余穗又推了一下:“走开!臭男人!” 还是没推动,男人还笑。 余穗气得拿手指戳他胸口:“你干什么不动?这种时候你就该倒下!讨厌死了!” “好好,我倒下。”夏凛生笑着,左右看看,走去躺在余穗家晒菜干的芦苇席子上:“这样行了吗?” 还握着拳头打自己:“打死你,打死你,是这样吗?” 高大的男人非要学小姑娘样子,余穗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又让她觉得不应该。 太不严肃了好不好! 余穗转头进了房间。 夏凛生追过来,但只是站在门口:“三婶骂你了吗?要是不高兴,你骂我出气可以,但不许说不结婚这种话,知不知道?” 余穗看着窗外,不想说话。 她知道把不好的情绪转嫁给夏凛生不对,但看见他,没忍住。 或者说,看见他,不想忍。 “我,能进来吗?”男人低低地问了声。 余穗转头看看他。 男人此时的尊重,关心,让她的气又消了些。 但是她没点头。 夏凛生就依然站在那儿:“要不,我带你去公社走走?结婚的衣服布你还没去添,咱们现在就去,说不定公社那个面店还没打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余穗忽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女人不介意陪男人吃苦,女人要的,不过是男人的关心、尊重、和爱。 不管在哪个时代,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可这些,并不是每个男人能做到的。 余穗吸了吸鼻子:“夏凛生,别说得这么好听,现在我们没结婚,你肯定就是这么哄着我,可以后呢,等过几年你腻了倦了,说不定找别人去了呢,所以干脆一开始就别这样!” 夏凛生听出了不对劲,这次,没傻傻站外头,连忙走过去,侧头看余穗的脸: “……怎么忽然说这种话呢?穗,是不是又有人说什么闲话了?我没觉得我说什么好听的了,我是真这么想,至于什么几年以后腻了倦了……穗,这,能活着,能过太平的日子,怎么会有啥腻了倦了的话呢?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余穗别开脸。 夏凛生伸手把脸扳过来:“肯定有。穗,有事咱说事,你不说的话,我在这儿猜来猜去的,只会闹矛盾。我们见面的日子有限,我一天都不想跟你闹矛盾。” 余穗语塞。 讲真,自己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人家是军人,难得回来探亲,高高兴兴地等着娶媳妇,她跟他闹,是有点不应该。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对别人也从不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想对着夏凛生发脾气来着。 第63章 我们偷偷的去打 余穗重重地叹了口气:“好,那咱有事说事。夏凛生,要是有个男人,结了婚,老婆怀孩子九个月了,肚子大大的,低头都看不见脚板,这男人非但什么都不帮着老婆做,还出去找别的女人,你说,这样的男人,是好是坏?” “坏!非常坏!”夏凛生非常干脆地下了结论。 这让余穗心里舒坦了些:“是?你也这么认为?那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女人可以跟他离婚吗?” “离婚?”夏凛生瞪大眼。 余穗又失望了:“怎么,你也觉得,男人都这样了,还不能离婚?” 夏凛生:“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怎么一下子跳到离婚了呢?这种情况的,不应该先把那个男人打一顿,打到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做坏事再说吗?怎么一下子就离婚了?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余穗手握着拳,仰头看着夏凛生:“你真这么想?” 夏凛生:“这……不应该这样吗?” “你呢?你会做出这种事吗?” “会啊!我肯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是问你会像那个男人那样吗?” “哪样?” “就是老婆怀孕了,还出去找别的女人!” “我?那你杀了我好了。我要是那样,我帮你磨刀,你杀了我。” “呸!那你不就是要我死?”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要你死,那你说我老婆怀孕了,还出去找别的女人,你不是让我死?” “我哪有让你死……唔……” 好好说话呢,夏凛生忽然捧住了余穗的脸,亲了下来。 男人的气息像龙卷风一样,差点把余穗冲晕了,他还食髓知味,技术见长,不但掠夺她的口舌,也掠夺她的神智。 吻又沉又重,辗转反复,直到余穗软在夏凛生怀里,夏凛生才放开她,一下一下地摸着她头发,喘息: “别说傻话了,要是你怀孕了,我去找别的人,我就是那猪狗不如的畜生了。畜生都懂得爱护自己的妻小呢,有一回冬天,我们在一个林地里执勤,遇到过两只狼想逮一头野牛,但是那野牛也很凶的,用力顶母狼,把母狼顶伤了, 后来两只狼想撤退,公牛就一直反攻他们,那公狼为了保护母狼,就一直缠住野牛,让母狼能够有时间逃走。穗,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爱护,那是不是连畜生都比不上呢?” 余穗说不出话来。 刚才的感觉,太上头了。 她都开始分不清,自己是喜欢他,还是只是喜欢他的吻? 还给她讲狼,讲屁的狼啊! 余穗重重地捶了他几下:“说话呢,干嘛亲我!” 夏凛生笑:“对不住,你仰着头的样子,真好看,我……没忍住。穗,我好想你,想得……咳咳,那个,我想着,天气好了,你肯定忙油漆的事,我来帮你弄,你也能松快些,别生气了。哦,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余穗没好气的很: “还能有谁,要是别人我会生气?蒋文峰咯!我今天一早去给我姐姐家送糕和糖,竟然发现他从隔壁邻居家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住着一个寡妇,我还听见蒋文峰和他爹说话,好像蒋文峰常常去找那个寡妇呢。 我姐还怕我娘担心,死活不告诉我真相,只是哭,哭也只说是跟蒋文峰吵架了什么。当我傻子呢,脸上挂两个黑眼圈,怀孕九个月还要提一大桶水给一家子煮饭,洗衣服,明明就是欺负她,一家子欺负她。我看着心里特别难过。我就……觉得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余穗说着,又猛捶了夏凛生几下。 夏凛生照单全收,任余穗捶。 但被捶完了,他声音也沉了: “这蒋文峰……三年前我见过他一次,正好去有个亲戚家吃席遇见的,那时候好像是你姐怀第一个孩子呢,没啥胃口吃东西,好不容易看上个菜正想夹,她家那个婆婆说蒋文峰爱吃,一股脑儿的就给了蒋文峰,蒋文峰一点也没想着让给你姐。我当时就想着,这蒋文峰不是个男人,原来现在他还这样啊!” 余穗一听这些更气了,从夏凛生怀里跳开:“你刚才说,这样的人,就该先打一顿,那我问你,现在你知道是谁了,还敢跟我一起去打一顿吗?” “呃……”夏凛生嘬牙花:“这不好?我好歹是个军人……” “哼!我就知道你只是说说的,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走,你给我走,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穗,我的意思是,打人哪有带上你一起去的?我直接削他不行吗?” 正气得脸涨红的余穗瞪大眼:“……”又是我错了? 夏凛生看着她那呆萌的神色笑得不行,又走过来。 余穗连忙退开:“你别过来,不许用美男计!你就说你打不打?” 夏凛生笑得浑身都抖了:“作为军人,我不能打人……” 等余穗怒气冲冲的看过来,他又说:“但作为你对象,收拾连襟,还是可以的!” “你玩我是不是?” 余穗走过去又要捶他。 夏凛生一把抱住小细腰:“别打了别打了,小心手疼,这个事情还需要好好想清楚,你得明白你姐的心思,万一她不想打呢?打伤了,可耽误赚工分。” 余穗被他哄得还是很受用的,趴在他怀里撅嘴: “我姐很气蒋文峰。但是这种事,我不准备让我姐知道。就像你说的,打伤了耽误赚工分,他们也毕竟是夫妻,万一哪天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这种事总是不太好,但现在我姐肯定气得不得了的,我得给她出气。所以,我们偷偷的打,谁也不告诉,怎样?” 余穗抬头,对上夏凛生的眼。 男人正认真的看着她,满眼的宠溺。 余穗都被这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 男人却因为她那躲闪的小表情,又笑得见牙不见眼:“行!你给我缝个面罩子,晚上去削他。但是,要怎么把他骗出来,还不让你姐知道,这得想个法子。” 余穗眼睛亮了:“他晚上肯定又会去那个寡妇家,不用骗出来。”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料定他晚上肯定会去!” 第64章 偷偷的去 余穗之所以敢这么说,因为一早她玩闪退空间的把戏,把那个寡妇吓得以为见了鬼,本来就不是瞎玩闹的。 她是有一个小打算,怎么地都得让蒋文峰今晚继续出来,才有机会收拾他。 而那个寡妇白天被吓了,晚上肯定不敢一个人在家,这种时候,寡妇不去找蒋文峰找谁? 夏凛生还以为可能是余穗听说了什么,点了头:“行!要是他真的又在什么寡妇家里,我肯定替你削他,但是得先声明,我不打女人。” 余穗也点头:“行,我没让你打女人。” “嗯,我媳妇真大气!”夏凛生刚要竖大拇指夸余穗,余穗接着说:“女人我来收拾。” 夏凛生呆住:“不不不,穗,你可别进去,这种寡妇什么的,很难弄的,你打不过她的。” 余穗能是听话的人吗? 但是她不想这个男人担心,只好顺着他的话说:“行行行,我也只是说说,我不动手,我给你放风,不能让蒋文峰把你认出来。” “对,我们要研究一个作战计划,来,你先把他们家周围的地形图画给我看看!” 小情侣开始认真地研究起怎么能偷偷的打人来。 傍晚,余海潮和孙玉英回家来,看见的是两人在认真地油漆嫁妆。 孙玉英憋闷了半天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凛生还来帮穗油漆啊,真好,男人就该这样,那你们忙着,我去煮饭给你们吃。” 余海潮跟在后面:“嘿嘿嘿,真好,我也去煮饭。”就走了。 晚上一家人吃饭,余程特别喜欢夏凛生,缠着夏凛生讲部队的事。 夏凛生讲得津津有味的。 孙玉英:“儿子,别缠着你二姐夫了,天黑了,二姐夫得回去了。” 夏凛生:“没事没事,小舅子喜欢听就讲讲。” 余程:“娘,姐夫都说没事,而且二姐都不舍得他走呢,就你瞎嚷嚷。” 余穗:“……”好家伙,我要是不拿出点样子来就真是舍不得了。 余穗就和夏凛生对了眼色,转身回房去了:“娘,我今天起得太早,困了,我睡了啊。” 孙玉英还揪余程耳朵呢:“你看你,你姐生气了,本来还要跟你二姐夫说话的呢!” 余程不服气:“娘,总是你自说自话!” 夏凛生打着圆场,又和余程说了一会儿,硬生生等到八点来钟才告辞。 孙玉英早就困得打瞌睡了。 农村人早起,又干了一天农活,夏凛生一走,余家人很快就睡着了。 余穗房间的后窗被人敲了敲。 余穗轻手轻脚地开了窗,把一件衣服塞出去:“来了来了。那,夜行衣,你一身我一身,像汗衫那样套进去就行。” 黑漆漆夜里,夏凛生也看不清手里的衣服是什么做的,只觉得挺软挺轻的。 他问:“你还特意弄了布做的衣服?” 余穗:“嗐,拿墨水把尼龙纸涂点颜色不就看不出来了嘛。” “哦,我倒没闻出墨水的味道,也不像尼龙纸。”夏凛生一听就不信。 “好,其实我用大伯娘做丧事剩的黑布做的,怕你介意才没说。” “这有啥,我百无禁忌,这就穿上。” 余穗在黑暗中偷笑:要论撒谎,我称了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置换空间买的黑色锦纶衣服,能随便告诉你么? 夏凛生很快穿好了,开心地说:“哦哟,真有你的,这样确实是很好的伪装服。” 余穗也已经穿戴好,从窗户里爬出来,简直是黑夜本夜:“那肯定,你把头套也戴上,这样就算是把蒋文峰眼珠子黏在我们身上,都看不出我们是谁!吓不死他!” “哈哈哈,我老婆真能干。” “谁是你老婆!” “好,我媳妇真能干。” “谁是你媳妇!” “哎哟,你就别跟我较这个劲了,这会儿我想亲你一口都找不到嘴呢!” “夏凛生,你再说,看我不先打死你!” “嘘!下午怎么跟你说的?作战时候不能喊名字,你不是还给我取了代号吗?除渣一号,你是除渣二号。” “哼!除渣一号,快走。” “除渣一号收到。行动。” 两人走进夜色,跟夜色完全溶在了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等夏凛生骑着自行车载上余穗,简直只看见自行车轮子在转,看不出上面有人。 讲真,这情景,谁遇见了都有点怕的。 好在这年月的晚上真很静谧,小情侣两人直骑到蒋家所在的村落也没遇过一个人。 夏凛生把自行车塞在路边的棉花地里,拉住余穗的手,悄悄地往村里去。 不拉手不行,一转眼看不到对方。 余穗直接把夏凛生带到了第三户人家。 整栋屋只有东边房间有一点灯火。 两人默契地凑到这间房的后窗上去听。 就听里头一个女人声音正在嘤嘤嘤:“……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一闪身就不见了,真的是鬼!我很怕,所以才叫你过来的,我说了这么多遍,你怎么就不信呢?呜呜呜……” 果然是蒋文峰在回答:“青天白日,怎么会有鬼嘛,好了,你别哭了!你看你,我都睡下了,你还来叫我,我估计我丈母娘这几天要来一趟的,到时候我老婆要是发现我今晚又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总归不好。” 女人不嘤嘤了,气道:“你老婆哭不好,我哭就好啦?你老婆好你还天天来我这儿干什么!” 就听蒋文峰嬉笑着:“来睡你啊!你不是想我睡你吗?嘿嘿嘿,我一天不来,你那地方肯定难受得不行?” 夏凛生原本握住余穗的手立马提上来,摸索着捂住余穗的耳朵。 余穗:“……”就这?我看的小电影比这劲爆多了好不好! 可是两人穿了夜行衣,套了头套,夏凛生耳朵都捂不准,却捂住了余穗的鼻子。 余穗想拉开他手,夏凛生就是不放,还把她拉到了远处:“穗,他们那种话,小孩子不能听。” 余穗气得很:“我小孩子?我小孩子你还老是亲我?” 夏凛生在黑夜里笑:“我……我哪有老是,就两次!你在这儿等着,既然已经确定蒋文峰在,那把他引出来就行了,你在这等着,等我打完他我来找你,好不好?” 第65章 打 余穗的眼珠子在黑夜里乱转,好在夏凛生看不见。 很快,她就有了主意。 余穗:“打还是要拉到远一点的地方打,那,我先去他家给你放风,以防他家的人出来找他,一会儿我们在藏自行车那里汇合。” 夏凛生不同意:“战术都是下午研究好的,怎么又变卦啦?” 余穗:“战术上都没说他们说的话我不能听,你还不是拉开了我?现在他们在讲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夏凛生又好笑又无奈:“你……好了好了,那这样,我现在先去敲门,等把蒋文峰引出来以后,我就把他拉到外面地里打,你还是在这里等我,我不想你乱跑,乖,听话,不然……” “不然什么?” 夏凛生凑过来:“不然我亲你咯。” 余穗连忙推开他:“得了得了,我会在这里等,你快去把蒋文峰引出来。” 夏凛生低笑着去了。 余穗等他一走,就又凑到窗户上去了。 此时,里头两个人已经开始苟且了,说的话已经不能听,正什么下流说什么。 真正的奸夫淫妇。 但是,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两人立马噤声。 旋即,蒋文峰压着声音问:“会是谁?” 马蚤寡妇很不确定:“啧,我不知道啊!” 野男人的醋意还挺浓:“哼!会不会是你别的姘头?” “你……你瞎说啥呢,要不,我去看看……”女人是心虚的语气,还有淅淅簌簌穿衣服的声音。 但是外头传来粗声粗气的一声:“文峰,出来!” 屋里就又静下来。 马蚤寡妇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爹?找到这儿来啦?” “不能?”轮到蒋文峰不确定了:“我爹早就睡了……啧,会不会是我老婆要生了才来的?” “哟哟哟,给你生孩子呢,那你快去呗,拔吊无情的畜生!” 蒋文峰大力拍了一句寡妇的屁股,毫无顾忌地往外应了一声:“来了。” 余穗立马地绕到外头去看。 少顷,蒋文峰一边系裤子一边出来了。 屋里有灯火,外头却黑,目光需要适应一会儿,蒋文峰就伸着头,四处找人:“爹?爹?” 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对着蒋文峰脖子就是一个手刀。 蒋文峰“哼”都没哼一声就晕倒了。 黑影扛了人就走。 余穗捂嘴偷笑着回去了。 夏凛生削蒋文峰去了,她才不会乖乖地等在这儿呢,不收拾收拾那对老东西,多不爽啊! 余穗意念一动,手里就多了一个管子。 她戳破寡妇家的窗户纸往里看。 寡妇甩着胸口两个大“袋子”,嘴里嘟囔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正想要下床去关门呢。 余穗就把管子里的东西往里吹。 有烟雾在屋里炸开,非常快的就烟消云散。 这是余穗在置换空间买的,据说是蒙汗药,不知道有没有效,先拿这个寡妇试试。 自从上回买的那个油布伞是稀碎的,现在余穗对置换空间买来的东西表示怀疑。 但是,这次效果很好。 就见寡妇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还没跑去关门,就身子晃了晃,歪在床上睡着了。 哈哈哈!得了,亲测有效,家人们可以入手! 余穗开心的很,马上离开这家的窗户,又跑到了蒋文峰家。 今早都看好了的,姐姐和外甥女住在东边,蒋家公婆是住在西边的屋子。 余穗十分熟练地凑到西边的窗户上戳一个洞往里看。 啧!夜太黑,啥也看不见。 余穗干脆躲进空间里,用意识看,反而能看见屋里的大致情形。 两个人躺在床上,一个长点一个短点,睡得呼呼的。 余穗就从空间退出来,再次吹她的小管子。 一股烟雾在黑夜里极快地发射出去。 余穗等了几分钟,就绕到蒋家前面,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房门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没闩,床上两个人睡得猪一样,余穗拿手指头戳了好几遍,两人都没醒。 余穗放心地拿出一个大垃圾袋,把长一点身形的人套住,意念一动,床上就少了个人。 这是今天下午余穗让夏凛生帮忙抓了鸡以后实验出来的。 她说她抓鸡只是为了拔鸡毛做鸡毛毽子,夏凛生就宠溺地去把鸡抓了来。 余穗带着鸡进房间,说要自己一个人选一根最喜欢的鸡毛,夏凛生用一种“我就看你玩啥花样”的眼神看着她,但啥也没说。 余穗就在房间里试呀试。 然后发现,要是裸鸡的话,进不了空间; 但要是把鸡完全裹住,就能进入空间。 不过在空间里,鸡是不会动的,空间的电子屏幕会一直出现一行字:“正在识别物品,请稍候”的字样。 余穗估计,这是个空间的bug。 她还怕鸡死了,很快把鸡弄出空间,鸡就没事鸡一样了。 余穗把鸡弄进去弄出来的试验了好几次,得出结论:只要把停留空间的时间控制在五分钟内,鸡绝对没问题。 不,鸡很害怕。 明显的很害怕,这不,放出来以后死命地想逃跑呢。 害得夏凛生在房间外头一直问她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余穗:“拔鸡毛。你别管。” 她才不担心吓着鸡,不死就成。 保证姓蒋的那个老头在空间也不会死就成。 此时,姓蒋老头到手,余穗转身要走,想想还不甘心,她意念一动,手里多了个手电筒。 她去这家的橱里翻出两件女人衣服带走,又顺走了蒋家公爹放在桌子上的旱烟管,这才给人关好门,施施然地跑了出去。 余穗迅速地来到寡妇家,长驱直入,意念一动间,寡妇的床上就多了个黑塑料袋裹着的东西。 等余穗把塑料袋子拿走,里头可不就是蒋文峰的爹么! 余穗笑得在房间里晃来晃去:“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当爹的非但不阻止儿子的荒唐行为,还让他继续找寡妇,冷着我姐姐,好好好,很好,现在我倒要看看,你也躺在寡妇床上了,是不是就能冷着你那个嘴像刀子似的老婆!” 余穗一边碎碎念着,一边还把刚才从蒋家翻到的两件女人衣服给塞在寡妇的衣橱里。 对付马蚤寡妇这种道德败坏的女人,怎么能只是骂几句就完了呢? 应该骂很多句,骂很多年才行! 她就不信,不但偷了蒋老太婆的人,还偷了蒋老太婆的衣以后,两人还能一笑泯恩仇,当好邻居?! 第66章 好会撩啊你 放好了衣服,余穗才给寡妇吹灭了油灯,临走,又给屋里吹了一点蒙汗药。 看产品介绍说这个药至少能比平时多睡两个小时,但怎么也得确保这边的两人要比蒋家老太婆晚起来一些。 不然谁来抓奸呢? 余穗做好这些,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去后面窗下蹲着。 已经能听见一个黑影在低低的喊:“媳妇?媳妇?” 喊的人当然是夏凛生。 可余穗不出声。 夏凛生又喊:“穗儿?” 声音明显大了起来。 余穗这才应一声:“在这呢,喊什么!你打完了吗?” 夏凛生猫着腰走了过来:“我不是叫你蹲在刚才那儿,哪里也别去的吗?你怎么跑这儿来啦?吓死我了!” “呃……我就想过来这听听,我一直在这儿呢。” “那我喊你半天你不应?” “谁让你喊媳妇的,我又不是你媳妇。现在还不是。” “嘿,你个小东西,真坏!” 夏凛生说话的口气,像是爹对女儿,无奈又宠溺。 余穗很不爽地又问:“那我问你打完了没有,你也没回我呀?” “打完了。放心,不会打残,但绝对能十天半月起不来床。” “我要去看看。你带我去。” “这有啥好看的。” “带我去。带我去嘛!”余穗拉长声音。 夏凛生黑夜里都看得出在笑:“好好好,带你去,快走。” 两人拉着手,在村巷里穿行,很快到了村外的棉花地里。 夏凛生往一个地方一指:“就在里面,没啥好看的。” “我要看。” “别说话啊,以防他醒了。” “好。” 夏凛生就分开棉花杆子,让余穗进去。 余穗马上拿出手电筒来照,夏凛生想阻止都来不及。 好在蒋文峰没醒,仰面躺在地上,鼻子像是断了,血还在流,顺着两撇小胡子直流到脖子里,看着实惨,衣服被打得揪在上面,露出肚子,上面都是泥,而小腿,看着都是肿的。 余穗满意的点点头。 夏凛生拉了拉余穗,示意她走。 余穗关了手电筒,却在乍然黑暗的时候,手一松,一样东西掉下了,这才跟夏凛生离开。 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路回去,都在半路上笑了出来。 夏凛生:“你这馊主意啊,哈哈哈,你真觉得,蒋文峰会以为是他爹打的?” 余穗:“以不以为的有什么要紧,你听他喊你爹的时候你爽不爽?” “你!听见啦?叫你呆在原地你又乱跑,真是个小坏蛋。那你呢,我把他狠狠打了一顿,你爽了吗?” “主要是要让我姐心里出气,不过我估计这样来一下,这个男人至少几年不敢再出去干坏事了。” “你不怕他会怀疑你?” “不怕。所以我叫你扛他到外面地里呀,这样的话,他更加不会怀疑我,因为我又扛不动他。至于你……他有好几年没看见你了,压根不会想到是你。对了,这几天你先别来我家,等风声过了你再来。” “啊?”夏凛生很懊恼,蹬自行车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早知道打他一顿我还不能来,那我不打了。” “怎么了呢?你损失啥了?说得这么委屈。” “损失你呀!我想天天看见你。” 余穗听完这话,半天没敢开口,只是在肚子里嘀咕:“你好会撩啊你!” 黑夜忽然都变得暧昧了呢! 夏凛生就干脆骑得越来越慢的,好像这么骑着,也是一种享受。 好不容易到了余穗家门口,夏凛生还不舍得呢:“穗,我……我跟你说个事。” “说。” “那个,要不,你亲我一下?” “为什么?” “就……就想你亲我一下。” “我才不呢!你也少想!男人确实没一个好东西,天天想着这些个。你搞清楚,我们只是娃娃亲定下了,你非要结婚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你自己也是说啦,等我长大的,你别天天惦记这些个。” 余穗说完就往自己家后窗走了。 怎么说呢,她发现自己很容易在夏凛生的吻里迷失自己。 好像这男人一亲她,她全身都软了,脑子也不清楚了,心里莫名会很向着他。 这不好。 她不喜欢。 她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 而且,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现在就这么亲来亲去的,很影响她的思维。 恋爱脑要不得。 这可把夏凛生气蒙了。 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而余穗,回到自家窗口才想起来,这窗口很高的,她要是就这么爬,爬不上啊! 刚才出来的时候是在里面垫着凳子,外面是夏凛生接的,现在怎么办? 余穗在窗口蹦啊蹦的,一只大手伸过来,托住她腰:“嘴皮子很凶,实际上也就这点本事!” 余穗吓了一跳,旋即知道是夏凛生,只好灰溜溜的任他托着自己往上送。 啧,好像没这男人还不行。 余穗像只虫一样爬了进去,转头说:“那个,你……特意来送我的?” “不然呢?就知道你爬不上去!” 余穗:“……”怨气挺大呀你! 好的,毕竟帮了大忙,也该安抚一下。 “那个,你把夜行衣脱下来给我,拆了还能缝几条薄裤子的……我的意思是,给你缝。” 夏凛生梗着的头就晃了晃,黑暗里也能看见他的笑容。 他就在原地脱了,甩手递给她:“也别太累了,那我走了,你早点睡,这几天我都不来打扰你。” 怎么说呢,听起来声音很伤心哟! 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然有点不忍。 余穗就没一下子关上窗。 男人也不走。 余穗:“那你走,你走了我再关。” 夏凛生:“你关窗。关了我就走。” “……咳咳,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叫你过来就过来。” 夏凛生就把头伸过来。 余穗迅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马上就关窗。 “哎哟!”外头的人退闪不及,还被窗刮到了一点,但是他声音高兴起来:“嘿嘿嘿,那穗儿,你歇两天,啥也别干,那些橱等我大后天再来帮你油漆好了,乖啊。” 余穗头抵在窗口上笑。 好,她只是安慰他一下。 真的只是安慰。 不会是爱。 不会的。 第67章 蹲个后续 虽然今天晚上折腾了这么一遭,挺累的,但是余穗想蹲个后续,就特意在置换空间买了个闹钟。 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孙玉英起来的时候,余穗就从房里冲出来说: “娘,我不放心我姐。昨晚上我做梦,蒋家那个老太婆又骂姐姐,姐姐一直哭呢。娘,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姐姐,你作势拉个板车去,说姐姐怎么这么瘦什么的,随便你编个理由,反正就是心疼姐姐,然后你就说,想拉姐姐和兰兰回家住几天,看那个老太婆有没有这个脸。” 孙玉英拍了下大腿:“可不是!我昨晚也做梦你姐哭来着,行,我这就去前面三叔公家借个板车,蒋家那个死女人,要是真的又欺负我女儿,我肯定要去骂几句的!” 孙玉英撸着袖子就出去了。 余穗这才回去睡回笼觉。 唉,她昨天已经去过了,要是今天再去,就有点可疑。 可要是孙玉英去,却是有借口的——还不是小女儿来看了大女儿,说了些坏话咯! 大概八点多的时候,孙玉英拖着空板车回来了。 她把板车扔在家门口,就大呼小叫地进来: “老余头,啊,不,老余头肯定出工去了,穗,穗啊,你在哪儿,啊哈哈哈,你在哪儿呢,哎哟,我要笑死了,你快点出来,我分点你笑笑!” 虽然余穗已经预见了,蒋家今天肯定是闹剧一场,但由亲眼见过的人来描写,那才过瘾嘛。 孙玉英就是个描绘高手。 她看见余穗从房里出来就笑得直不起腰:“穗,你快来,哎哟我要笑死了,你猜蒋家发生什么事了?啊哈哈哈,你一定猜不到。” 余穗还得装作啥时不知道:“啥嘛,娘,你笑啥呀?蒋家怎么啦?” “哎哟,我去的时候,蒋家整个村巷的社员都在他们隔壁的那个人家看热闹呐,你知道他们隔壁住的谁吗?” 余穗一脸好奇地配合着:“谁?” 孙玉英兴致勃勃: “是个寡妇。早些年呢,这个女人是要饭要到他们村的,他们村的老光棍就收留了她,没几年老光棍掉河里死了,就剩这个女人呢,有点好吃懒做,她就总是去勾搭他们村巷的男人,之前已经被人家批斗过了,但是……哎哟,村里好多男人都勾搭过,所以最终也没能拿她怎么样咯,但是,今儿一早,那些人为啥去看呢,因为是蒋家那个老不羞,竟然在这个寡妇床上!” 余穗适时地表示疑惑:“啊,你说的是蒋云峰的爹?” “是啊!所以蒋云峰那个娘在寡妇家发飙呐,把寡妇家里都砸了,然后蒋云峰爹还死不认账,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到寡妇床上的。哎哟,看热闹的说,他们就是看见日头老高了,队长喊出工了,怎么寡妇还不出来出工呢,进去一看,好家伙,一对儿姘头姘妇躺在床上头并着头呢!” 孙玉英说得像绕口令。 余穗跟着笑了起来:“你是说,别人看见的蒋云峰爹和那个寡妇睡在一床,不是蒋云峰娘?” “嗐!谁看见的有什么要紧,我估计也不是个清白人才会去看,一般的人谁会跑到寡妇房里呢,是不是?反正就是人家看见了,就都去看,人越聚越多,蒋云峰爹睡得呼呼的,就是不起来,才有人去把蒋云峰娘喊来,那可不就打起来了嘛!” “谁和谁打?” “我去的时候呢,瞧着蒋云峰娘已经把寡妇打过一顿了,寡妇头发都要被薅没了,蹲在角落哭呢,蒋云峰爹都被抓在床上了还死不认账,正和蒋云峰娘对骂,然后蒋云峰娘不是砸寡妇家吗,就在寡妇家的柜子里扒拉到了两件她的衣服,这下好了,蒋云峰娘立马扑上去,‘呼’的一下就把蒋云峰爹扑倒!” 孙玉英讲到这些是自带音效的,还有动作。 她扑到余穗身上,按住余穗头,在她面前扇风:“哎哟,这个老女人也是狠的,她骑在老头身上就开始扇耳光,啪啪啪连着打,至少打了八十个,那声音,真好听哦!” 余穗:“……”好家伙,不但有画面感,我都觉得受到了侮辱。 余穗把便宜娘的手推开:“娘,你要是不对着我扇,我会很感谢你。” 孙玉英笑得不行:“哈哈哈,太有力了嘛,行了行了,不对着你扇了。” 余穗比较关心蒋云峰有没有再被打,便问:“那这么多人看热闹,蒋云峰没出来?” 孙玉英:“蒋云峰啊,呸!那个混蛋……你别急,我慢慢讲给你听,这一家子,今天算是丢脸丢到家了。我当时看蒋云峰爹娘这么打的时候我也想呢,咦,这蒋云峰倒也不来看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要不我先去看看你姐? 谁知道呢,就听见旁边看的人说了一句,‘哎哟,我还以为是蒋云峰呢,前面几夜我看见蒋云峰钻寡妇房里了,怎么今天又换成蒋云峰爹啦,不会三个人一起?这可真是父子连襟啊’。 周围的人哈哈笑!哎哟穗啊,当时我那个气啊!我就说你昨天一早回来说的话里有话,我也没敢多想,你听听,你听听,人家可不就说出来了么!哎哟,当时我气坏了!” 孙玉英噗噗的打自己胸口。 余穗没客气:“打,是该打,看你给姐姐找的什么好人家!” 孙玉英倒不打自己了,还捶了余穗一下:“你怎么能说我,我给你姐姐找的时候他们没有这样啊,打听了别人也都说还行的,就一个儿子的家庭,肯定是顾着家里的,哪里知道会这样呢?” 余穗看她眼圈都红了,倒也不忍心再气她:“得了得了,娘,你刚才还开心得很呢,你就说后来怎么样了,你干嘛不生气了?” 孙玉英瞪余穗一眼,继续说了起来:“因为蒋云峰被人打了呀!我开心啊!要是我自己去打还闹得不客气,回头他们家说不定还欺负禾苗,现在有人替我打,多好啊!我能不开心吗?” 余穗又开始装:“嗯?什么意思,你去的时候有人打蒋文峰?” “不是。你看你,刚才说那些,让我现在都没有那么开心了。” 第68章 后续 孙玉英想到竟然把女儿嫁给了这样的人家,真没那么开心了。 余穗挽住孙玉英的手摇了几下:“娘,说呗,我听见蒋文峰被打了我也很开心,说嘛说嘛,怎么知道蒋文峰被打了,被谁打的?你就当有人替姐姐出气了,替你出气了,那咱们不能开心嘛,笑一个!” 孙玉英受不了女儿撒娇,总算又笑了:“哎呀,我告诉你。我当时听见人家说蒋文峰找寡妇的时候我正生气,想着禾苗怀孩子,他去干这种事,我还想去打他一顿呢,结果外头有人喊起来,说是队长发现蒋云峰躺在外头的棉花地里!” 余穗:“嗯……棉花地?为什么是棉花地?” “不知道啊,然后大家就都去看了。蒋云峰娘一听这个话,连忙也奔去看了。哎哟,打得还挺重,鼻梁骨都断了,一条小腿骨头没断,但蒋云峰说站不起来,一碰他就疼得嗷嗷喊,像杀猪似的。” “哈哈,打得好!” “可不!我当时还想呢,这谁打的呀,怎么这么好啊,替我收拾了,结果蒋云峰就躺在地上喊,‘爹你为什么打我,爹你为什么打我!’” 余穗两眼亮晶晶:“他爹打的他?” “呀,还真是!他们队长在地上捡到个旱烟管,蒋云峰一眼就认出来,是他爹的!然后有人就说,哎,蒋云峰,你爹在马蚤寡妇床上呢,你爹怎么能打的你啊!然后蒋云峰就大哭起来,说一定是他爹,他爹也想和马蚤寡妇睡觉,就打了他!你说这什么人家啊这是!” 孙玉英手背交叠着手心相拍,还跺脚,真是又替蒋家觉得丢脸,又想笑。 余穗想到这场面是自己一手策划的,抱住肚子笑得不行,但还是想知道后续:“然后呢?” “然后啥呀,然后他老娘就又杀了回去,继续去打那个老不羞了呗。” “那姐姐还好吗?” “唉!是呢,我一看蒋云峰这个丑样子,我也不管了,赶紧去看你姐。你姐瘦了。真是的,怀孩子呢,他家也不知道买点肉给她补补,我瞧着真是难过……”孙玉英吸鼻子: “唉!她生兰兰的时候,那个老太婆还给买过肉,杀过鸡的,现在竟然啥也没有,说是让人家有经验的老人看过了,这胎还是赔钱货!就这么看轻她!我进去一看你姐正洗衣服呢,我也没舍得说她,她看见我来还瞒,装作很开心,问我怎么过去啦,我说你妹说做梦你哭了,我来看看你,你姐就哭了。” 孙玉英说到这个,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女人就是这么苦的!” 余穗心里难受起来:“娘,别哭了,你怎么没有把她拉回来呢?拉回家,至少我们不会让她干活,可以休息几天。” 孙玉英白了她一眼:“我不想吗?可是你还有弟弟!女人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对你弟弟以后不好。” 余穗简直要嗤之以鼻:“这都是谁说的!” 孙玉英不以为然:“谁都这么说!要是你弟弟以后真的不好,岂不是怨我?再说了,你姐自己也不愿意。我问她知不知道隔壁发生什么事,她说她不知道,家里一堆事要做,她没顾上去看热闹。我就告诉她,‘你公爹偷寡妇,偷在人家床上,你婆婆正在打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还笑起来了呢!” 余穗:“噗!她那个公爹,一副假正经样子,结果还不是个不要脸的老色胚,要是我听着,我也笑。” “可不是,你姐笑了好一会儿呢,然后我说,‘你别笑,你公爹还把你男人打了,现在你男人躺在外头棉花地里,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猜你姐姐说什么?” “什么?” “她说不可能,说她公爹最是惯着蒋云峰,蒋云峰都已经去寡妇家睡两个月了,早些不打,怎么现在打啦?她这么一说,我想着也是,那个老不羞就算要睡寡妇,也不用把蒋云峰打一顿,你说是不是?” 余穗心里跳了跳:呀,姐姐好聪明呢! 但别人不会这么聪明。 而且农村里,听见这种事情就兴奋了,不会有人去深想。 余穗和稀泥:“哎哟,娘,你管它谁打的呢,你就说蒋云峰该不该打!” “那肯定该打!” 余穗小手一挥:“这不就结了!” 可是孙玉英凑近她:“嗳,我怎么觉得……嘶,穗,不会是你打的?” 余穗大声喊冤:“我?怎么可能呢!娘你怎么想的,我打得过蒋云峰吗?笑死人了你!” “你打不过,不是还有夏凛生吗?他现在就差没把心掏给你了,要是你说一声,他可不就去打了么,比你自己打还好使!” “……”余穗脸皮跳了跳。 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这么聪明? 这么聪明她不就露馅啦? 余穗瞪大眼:“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夏凛生是军人,军人怎么会随便打人?我这么善良,怎么会差使他打人?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孙玉英:“我就希望是!要是夏凛生打的,我还要好好夸他呢,我们家没个壮实的男人,这以后可就仰仗他收拾蒋文峰了!” 余穗心里乐开花,但却抿紧嘴不开口,防止自己说错话。 孙玉英倒也没在问,自己给自己解释了: “不过我想也不会是夏凛生,蒋文峰不可能连自己爹都不认识,哎哟,真是见了鬼了,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反正你姐不伤心,说不管是谁,有人打蒋文峰一顿也好,而且现在蒋文峰爹还爬上了寡妇的床,她婆婆就不会成天说她看不住男人了,老太婆她自己的男人还不也一样!” 余穗高兴起来:“姐真这么说?” 孙玉英脸上也恢复了笑脸: “是啊!你姐就是这么说。我说你要去把蒋文峰弄回来吗?她说她才不要,她就当不知道。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怕他们回来把气出在她身上,我说要她回来咱家住几天,你姐说她现在都九个月了,随时会发动的,万一生在我这儿不好,还是等你结婚的时候,她能回就回一趟,回不来的话,她再看看怎么办。” 余穗:“娘,我也担心那一家子会不会真的把气撒在姐姐身上了。” 孙玉英:“所以我就教你姐了,我让她现在开始把门一关,别出来,随便他们要她干什么都别干!他们要是喊急了,就在房里哭,就说他们干不过寡妇就欺负她,再这样就到大队评理!反正我让她从此后都要硬起来,反正都是他们丢脸在先!” 第69章 把自己卖了 这次,余穗由衷地翘大拇指:“娘,这点你教对了,就该从此开始改个态度!” 孙玉英大气地摆摆手: “这还不够,我怕你姐姐心肠软,我还出去站在巷子里等,等她婆婆和人抬了蒋文峰回来,我就站在他们门口骂, 我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现在我女儿快要生了我先不跟你们计较,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欺负我女儿,我立马的把女儿和嫁妆都拉回去!就你们这种不要脸的人家,就看以后还会有哪个好好的姑娘会嫁进来,要不你们去娶马蚤寡妇去!’ 你姐姐她婆婆一个屁都没敢放!还有那个老不羞,灰溜溜的回来,躲到灶间里,再也没出来过。” 余穗叹了口气:“其实,要是能趁着这个机会离婚最好,这种人家,以后都不会好,还影响兰兰呢!” 孙玉英说到这个就蔫巴了:“你怎么总说离婚呢?你姐姐要是离婚了,这辈子的日子可能还不如在蒋家!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余穗是真不懂,但很快她就会懂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会儿余穗见孙玉英这么说,还犟嘴呢:“我就怕姐姐生孩子的时候,这些人理都不理,那姐姐可怎么好!” 孙玉英摆摆手:“这个你不担心,路上我想好了,以后让你弟弟每天早晚路过的时候,就去你姐姐家看一眼,要是你姐姐有个什么,他立马的回来告诉我!” 在这通讯靠吼的年代,这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办法。 孙玉英还是挺上心的。 余穗点点头:“那还挺好,我会跟弟弟说,要是他肯每天早晚去看大姐,我每天都给他吃花生糖。” 孙玉英:“说到这个,我还有好几家没去送糕和糖呢,真是忙,今天上午这半天工肯定没有了,正好再去送几家。” 孙玉英忙忙碌碌地去了。 余穗呼出一口气来。 不错。 总算给姐姐撑了腰。 至于姐姐以后的日子,只能一点一点来了,只要她这边能和张彩凤搞成了社办厂,那想办法给姐姐弄个工作就指日可待了。 为了这个事情,余穗等到中午就去找张彩凤了。 巧得很,余秋竟然在。 余穗过去的时候,余秋正跪在张彩凤面前:“……队长,既然你答应了,以后就不能再拿这个事说我了,我真的是把我自己卖了,才凑够了五百块,队里的那个钱,我真的没有偷,呜呜呜……” 余秋是朝着里面的,自然不知道余穗来了。 张彩凤连忙扶她起来,也没留意余穗过来,只管说着话: “你这是干什么,你起来,可不是我说的你偷钱,是陈明丽说的,公安局的人也来过了,大队书记也都了解清楚了,要不是你偷的,公安局怎么会把你带走,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倒像是我在污蔑你!” “呜呜呜呜……反正,现在我赔钱了,以后,队里不能再因为这个事找我了。” “你这话说得!我又不是故意找你茬,既然公安局的人都把你放回来了,我也不会再提了,你走!” “呜呜呜……哼!” 余秋捧着脸站起来,却在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余穗。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跑了出去。 余穗在张彩凤看过来的目光里耸了耸肩:“怎么了?她没抓起来?” 张彩凤看见余穗来,叹了口气: “你来了,唉,先坐。这个余秋,真的很会装!以前我倒是不在意,现在发现,这姑娘城府深着呢!” 余穗在灶间的凳子坐下:“我听见她说赔钱了?还说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再找她,你答应她什么呢?” 张彩凤蹙着眉: “是这样,之前陈明丽指认了她,公安局的人最后推断也是她偷的,但她就是死不承认,反而还找我,说毕竟是她爹的职责,她愿意帮着赔钱,求我放她一马,说要是生产队非要追究的话,这个钱杀了她也是没有的了,那全队都要跟着吃苦,我这个队长今年也过不好; 但要是生产队不追究,她就千方百计去筹这个钱替她爹赔给生产队。大队书记让我自己决定,毕竟是我们生产队的事。我想来想去,现在我们要搞社办厂,总要投入的,这个钱大队一分都不会支持,那我要从哪里弄出来? 我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凑不出五百块,要是我非要公安局抓了余秋,也没人赔队里这个损失啊,所以我只能同意了。然后今天早上,她把五百块钱送到了大队部。 说是她答应了清溪公社供销社经理儿子的婚事,那家就拿出了五百块当彩礼来帮她还,所以她算是把自己卖了才筹到的钱,足以证明,这个钱真不是她拿的,但现在人人指着她,她没有办法,让大队书记作证,她算是把钱赔出来了,但要是队里出尔反尔再追究,她必须把钱还给供销社经理家,这个都是有字据的,不是作假。 她还说,那个供销社经理家已经找了关系,跟公安局都说好了,公安局都不追究了,让大队也不追究,大队书记看见钱赔出来了,又什么供销社经理的,可不就卖她这个面子么,然后这大中午的,又来我这下跪,让我放过她,倒像我污蔑她似的。” 余穗听完,嘴角抽了抽,却说不出话来。 生产队需要钱。 这个钱,即便余穗有,也不能拿出来。 说实话,这节骨眼谁拿出来,谁就受人怀疑。 本来余穗还想给张彩凤出主意,让生产队每家集资,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当然,余秋这个恶毒女人,也就不会去坐牢了。 余秋,确实有本事。 她的做法,还真不是一般农村女人可比,很有魄力。 她可能是重生的这一点,可以更确定些了。 余穗想着这些,最终只能和张彩凤摆摆手:“也好。这样一来,社办厂资金问题就解决了,那就剩下办手续的事了,你打听过要去哪里拿这个办厂许可呢?” 张彩凤没急着回答,反而问:“余穗,当初余秋冤枉你拿了钱,瞧着是想让你身败名裂的,现在我们队里放过她,你会不会……心里觉得我太随便了?” 第70章 黑暗偏执的人 听张彩凤这么问,余穗苦笑: “过去的就过去了,大局为重。我能理解你需要钱办厂。再说了,余秋要是真的为了这五百块才嫁给什么供销社经理的儿子,我估摸着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这年头,能拿出五百块当彩礼的人家,娶谁不好,非要娶个没了娘、还沾了屎味的姑娘?余秋之前怎么不嫁?估摸男方有点问题的。余秋这么违心地嫁了,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所以,来日方长,让她自己去作死。” 张彩凤脸上绽出真心的笑来:“余穗,你是我见过的,最大度,最有脑子的姑娘!” 余穗只管跟她商量起怎么办厂的事,再没有提起一句余秋。 可是,从张彩凤家出来,她却有了新的打算。 余秋钱是赔了,但是她欠的债,可不只是钱。 余穗这原身的命呢? 余小松的命呢? 想就此结束,余秋你真是想得太简单。 她余穗可从来不是大度的人,逃得掉劳改,可逃不掉她的思想改造。 这么坏的女人,不好好修理一番怎么行啊? 晚上,余穗在置换空间里选娃娃,那种像真人一样的娃娃。 余穗发现有一个类别的娃娃是可以自行装扮的,比如头发颜色、眼珠颜色、衣服款式什么的,都能自己选,但是,这些娃娃都特别洋气,没有七十年代的衣着。 余穗就又买了一些七十年代的孩子衣服。 晚上九点的时候,余穗穿了上回那套夜行衣,带了头罩,无声无息地翻出了窗外。 这次她学乖了,在置换空间里买了一个可以甩到墙上的铁爪子,这么一甩一勾,十米高的墙她也能爬上去,别说自己家土坯房的窗了。 嘿嘿,钱真好使,有了钱,啥都能买到,没有男人也是可以的,不怕回来的时候翻不进来。 山村的天,一如既往的黑。 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使这黑夜更添了一份阴森。 余秋家不远,就在余穗家右下角的位置。 但是余秋家有围墙。 正好那个坍塌的猪棚没有人去修复,堆在余秋家旁边,反而成了余穗爬上余秋家围墙的阶梯,再用铁爪子勾住墙往下滑,余穗无声无息地进了余秋家院子。 自从罗素英死了以后,余大潮就把东边正房让给了大儿子余科住,他自己和小儿子住在西边的房间。 余秋是住厢房的。 这些情况,余穗早就摸清了,现在,她要试着进余秋的房间。 厢房还亮着灯。 余穗戳破窗户纸往里看。 余秋坐在床上,手里抱着本笔记本,不知道在写什么。 一边写,一边表情丰富地变化着,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 余穗突然大力地敲了一下窗户。 余秋整个人一惊,立马把笔记本藏到被子里,压着声音问:“谁?” 当然没人应声。 余秋坐在床上不敢动,呆呆地看着窗户。 这次,余穗比较轻地敲了敲窗户,学了一声猫叫:“喵。” 余秋明显地松了口气,下了床走到窗口,“呕嘶,呕嘶”地赶了几声。 余穗忽然又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好像在被什么攻击一样,再次大力地敲了一下窗户。 终于,余秋忍不住开房门出来看,还冲着院子里喊起来:“爹,爹?好像窜进来一只猫,一直叫呢。” 没有传来西边房间余大潮的回应,反而传来了东边屋里余科的怒吼:“猫叫春呢,你叫什么!吵死了!早点嫁给你那个武大郎去,赔钱货!” 而余穗,早就趁这这个机会,溜进房躲进空间。 余秋被余科这么吼,一时没出声,气哼哼地回了房间,就重重地关上房门,还对着房门踢了一脚:“余科,有你求我的时候,混账东西!” 但似乎这样还不够,她又跑去床边,对着被子打了无数下,边打边喊,“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直到自己力气用尽,才算是发泄了,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 余穗在空间里看得目瞪口呆。 余秋的真实性格,竟然是这样的! 书里对她的人设安排是甜美的,善解人意的; 实际上,她非常虚伪,还黑暗偏执。 往往就是这种人,别人在和她的交往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过错,否则她一直记在心里,等着找机会报复你。 余穗根据这些日子别人对自己这原身的一些评价,了解到原身就是个单纯的女生,估计平时说话不过脑,可能都不知道得罪余秋多少次了,导致余秋千方百计的要弄死她。 这种女人,一定要远离啊! 当然,她余穗是不一样的,一边要远离,一边要惩戒余秋。 吼吼,老天派她来,估计就是来收拾余秋的。 余穗在空间里搓了搓手,就先把一个蒙着黑布的老式录音机递出去。 很快,余秋这间小小的厢房里,就响起了孩子稚嫩的声音:“呵呵呵,余老师,余老师?我拉住余穗数数了,我的奖励呢?” 余秋刚发泄了一通,用了很多力气,躺在床上刚有睡意,就听见了这个声音。 因为是迷糊之间听到的,具体内容她没听清,只是疑惑地坐起来看。 但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是自己做梦,便又躺了下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再次有了睡意,可那个声音却又来了。 余秋再次起来看。 特么的还是啥也没有! 余秋开始发狂,把被子和枕头丢到地下,还点了灯来找,但是屋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余秋紧张起来。 这次,她不再睡了,而是坐在床上,警惕地看着四周。 什么都没有。 但她这种紧张,却撑不了多久,大概半个小时依然安静之后,她开始觉得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仰面躺在床上,就在这时,“叮”的一声,屋里唯一的一盏煤油灯忽然掉下地,碎了,火苗窜起来,点着了地上的被子。 余秋吓死了,赶紧从床上跳下去,拼命地灭火。 一阵鸡飞狗跳,火倒是灭了,但是被子和枕头都糟蹋得不成样子,黑暗里都看得出,这被子是不能用了。 余秋气得整个人压不住,但这次她没敢发脾气,因为直觉这事很蹊跷。 那个煤油灯是平平稳稳放在桌子中间的,又没长脚,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自己掉下地了呢? 油灯没了,屋里变得黑暗,不知道怎么的,余秋蹲在地上看着灰乎乎的被子,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的凉飕飕。 她缓缓地转头看了一下。 顿时,余秋吓得坐倒在地! 第71章 鬼话连篇 余秋想喊。 但是很奇怪,喉咙像是被封住了,嘴都张不开,完全喊不出来,只余下嘴皮子打着颤,被动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是一个小孩。 坐在她床上。 小孩的两只脚还一荡一荡的,看起来分外开心。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个小孩,他已经死了啊! 余秋想到这一点,全身越发僵硬。 这是人恐怖到极点才会有的表现。 但是床上坐着的小人却出声了:“呵呵呵,余老师,余老师?我拉住余穗数数了,我的奖励呢?” 寂寂黑夜,小人的声音特别的清晰,余秋整个人抖得不行不行的。 她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那个小人,好像不以为然,脚荡啊荡的,又是同样的一声:“呵呵呵,余老师,余老师?我拉住余穗数数了,我的奖励呢?” 就这样,周而复始了五六遍,像是给了余秋五六遍的敲打。 余秋在这样的凌迟惊吓里,终于缓过一点神来,结结巴巴地开口:“余,余小松,你,你不能在这里,你快点回家去。” 是余小松,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穿的衣服也是最后上课穿的那身。 但是,余小松明明和全家埋在地下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所以,余小松是个鬼。 这世上,真的有鬼。 余秋身体抖着,一边防备地向后仰,一边思考着,她一个大人,是不是能打得过一个小鬼? 还是说,只要注意着说话,小鬼自己会离开呢? 余小松倒是回答了:“我不回家,你答应我的还没办到呢,你得办到了我才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小松现在是鬼,他的声音里有种特别的倔强和烦躁味道,跟活着的时候不太一样,让人不敢像活着时候那样糊弄他。 余秋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你要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余老师,你说只要我拉住余穗数数,就给我什么的?余老师你是不是骗我呀?说谎的不是好孩子,要打手心!” 小孩子的声音特别尖利,听久了,余秋觉得耳朵里嗡嗡响。 “我……小松,你是要余穗那把伞吗?那个,要不然,改天我让余穗烧给你,好不好?” “好好好!” 余小松拍手,那声音还挺大,像是大人在拍一样。 余秋正在暗自欣喜,看来小鬼还是比较好说话的,接下来要劝他赶紧走了,可是,余小松接着说:“你改天和余穗说,把你一起烧给我,我在下面还想听你上课呐!” 余秋:“……”鬼话连篇啊! 这可怎么办呢? 余秋:“不行的,小松,老师……老师是人,人是不能烧给鬼的,你,你现在是鬼。” “我是鬼?可是,为什么只有我是鬼呢?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是鬼,余老师,我要和你一样,我要和你在一起!” 余小松的两只手张开,两条腿也抖动起来,像是马上要扑过来似的。 给余秋吓得,连忙退到角落里:“你别过来!小松,我们慢慢说,你,你想和老师在一起的话,要等,等我死了,就可以了。” 房间里飘荡着孩童稚嫩的嗓音:“那你几时死呢?” “这个……总有一天会死的,呃,小松,你回去,回去等着,总有一天的,你要听老师的话,回去,回去,不然老师不喜欢你了。” “好,那你可不能忘记哟。” “不会的,不会忘记的。” “我们拉钩?”小鬼话落,有一阵冷风吹来,小鬼也飞了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触及了余秋的脸,好冷好冷啊。 余秋吓得尖叫:“啊啊啊,不要,不要,你别过来呀!” 她把自己整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压根不敢看小鬼一眼。 小鬼似乎就退开了,在不远处说话:“老师你怎么害怕我呀?你不是说,只要我去拉余穗到我家,就会喜欢我的吗?老师,你不和我拉钩的话,你会忘记的呀。” “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我不忘记,小松,你快回去。” “那你写个字条给我,你就说,你死了一定跟我在一起,不然我不信。” “好好好,我写,我写,我马上写。” “给你纸哟!” 随着小鬼话落,一张软软的纸就飘在余秋身上。 余秋也不敢说不写,低着头找借口:“老师,没有,笔,下次,行吗?” 小鬼忽然又带着阴风扑过来,这次,他生气了,声嘶力竭地喊:“用血,用你的血!你是不是不想写?你想骗我是不是?” 那声音,非常愤怒。 余秋一点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写,这个小鬼可能会扑到自己身上撕咬。 但是余秋真不想写呀,她突然就喊了起来:“来人呐,来人啊,有鬼,有鬼啊!”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那种从未接触过的冷意,那种从未有过的恐怖,让余秋再也扛不住,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秋幽幽的醒了过来。 窗户纸上已经映上了晨光,外头也有早起鸟雀的声音。 余秋想起昨晚的事情,猛的坐起来,只见地上倒着那盏碎了的煤油灯,使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煤油的味道,床上的被子烧了几个大洞,看起来黑乎乎的,别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努力安慰自己,昨晚的一切都是做梦,实际上并没有发生。 毕竟,她活了两辈子,并不认为,这世上真的有鬼。 余秋撑着地准备爬起来,手碰到地上,却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她把手拿上来一看,手指上插着一小片玻璃。 看形状,应该是煤油灯的碎片。 她把玻璃拔出来,伤口不大,血却流得挺多,她准备自己找块布来包一下。 但是她一起来,就看见自己从床上好多张黄裱纸,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字。 余秋心大力的跳起来,拖动着脚步走过去看,只见黄裱纸上血字鲜红:“小松,等我,我死了一定跟你在一起。” “啊……!”余秋惊叫着跑了出去:“爹,哥,鬼,有鬼啊!” 第72章 心里有鬼才会见鬼 余秋家鸡飞狗跳,余穗家却宁静美好。 孙玉英一早起来给儿子煮好粥,晾凉,就嘱咐他: “你路过大姐家一定要去看看,要是看见窗口挂红衣服,你就马上回家告诉我,这是我和你大姐说好的暗号,就是她身子不舒服,可能要生了,知道不?” 余程:“知道啦知道啦,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怎么又说一遍,对了,二姐不是说,会每天给我花生糖的吗?在哪儿呢?我去问她。” “你别吵吵了,你二姐睡觉呢!碗橱里不是有几颗吗,你先拿上,回来再跟你姐要。” “娘,你也太宠着二姐了,这么多天也不出工,天天睡懒觉!” “关你啥事?你二姐转眼就要嫁出去了,能在娘家过舒心日子就十来天了,你还吵吵这些?真是的!快给我上学去!” 余程连忙去碗橱里拿了,塞在裤子口袋里。又问:“娘,在娘家可以过舒心日子,嫁出去就不行,为什么不行?” 孙玉英:“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娶了媳妇做什么的?不得洗衣做饭伺候全家人啊?哪里还能睡懒觉,被人骂都骂死了!你大姐肚子那么大,蒋家还不是把她当牛使唤。” 余程愣了愣:“这样啊!那,以后我媳妇,也是要这样的?” “哈哈哈,你媳妇,你媳妇在哪儿呢?” “早晚会有啊!” “哈,你这个小子,娶了媳妇肯定是这样啊,要不然我们家娶她回来做什么?” “可是娘,我看二姐夫对二姐挺好的,估摸着以后也会给她睡懒觉的。” “男人再好又怎么样呢?旁的人都看在眼里,旁的人会说啊,说着说着,这男人就也不疼媳妇了。男人都这德性。你以后要是人人笑你怕老婆,你还能啥事都让着老婆,是不是?肯定要管着的么。” 余程不禁感叹了一声:“啧,这样说来,当女人还挺没劲的!” 孙玉英笑:“可不是,你以后别生女儿,一定要生儿子。” “好嘞!”余程应着要走。 余穗倒是记得昨天跟弟弟说过,要是能每天去看大姐,就会给他糖的,还特意的早起来了,结果一出来就听着那娘俩说这些话。 余穗进去灶间说道:“娘,你怎么跟弟弟说这些?余程,不对的,生儿子生女儿都好。要是都只生儿子不生女儿,那儿子去哪里娶媳妇?你别听娘胡说。” 余程嘴里塞了颗糖,不以为然:“娘说的挺对的呀,该听见的话你不听见。娘还说,女人就不该睡懒觉,要不然衣服谁洗,我以后才不像二姐夫那样,什么都惯着你呢!” 余穗追过去敲头:“呸,你个臭小子,那祝你娶不上媳妇!” 姐弟正打闹呢,忽然地,门口响起一声喊:“她婶子,你在呢,那个,有个事,想找你帮个忙。” 一家子回头一看,是余大潮,苦着张脸站在灶间门口。 余程也知道了上回仓库里找钱的事,是余秋诬陷的姐姐,此时便“哼”了一声,没叫大伯,只管背着书包出门了。 孙玉英则撇嘴:“你家的事跟我们再没关系,别找我!” 余大涛没走,只管可怜兮兮地说着: “她三婶,你们……唉,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就去我家看看,余秋她吓坏了,说是昨天遇见鬼了,现在整个人发烧得厉害,发大汗,衣服湿了一身又一身,这……这种事,我当爹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啊,麻烦你去帮忙看看她,给她换身衣服,行吗?” 孙玉英嘴抽了抽: “呸!心里有鬼的才会见鬼!说起来破四旧的时候,她年纪不大,心眼可不小,没少跟着那些个积极分子砸后头的土地像呢,那时候不怕鬼神,怎么现在怕啦?我才不去看她!诬赖我们余穗偷钱的时候,她可有想到这一天?不去!你找她二婶去!” “唉!她二婶回娘家了。你……” “我也要回娘家,我也忙。再不然,不是听说余秋攀亲了吗?人家还给五百彩礼呢,可把全村姑娘比下去了,这给了五百彩礼的姑娘,可金贵呢,你去找她对象家来帮忙呀,他们肯定立马的就来了!” 余大潮叹了口气:“唉,行,我再想想。” 等余大潮一走,孙玉英回头看余穗:“啧,死了娘,到底可怜了?生了病躺在床上都没人顾!” 余穗微笑:“娘心里又不忍心了?” 孙玉英撇嘴:“现在就算不忍心也不去帮了。太坏了。” 余穗翘大拇指:“就是这样。余秋这种人,最好远离。帮了她不会觉得好,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可一直记在心上。” “可不是,我也看清她了,不管她多可怜,自己偷了钱却诬陷你这事,我怎么也不原谅。不过,现在生产队都在传,说什么供销社经理的儿子看中她,出了五百的彩礼钱,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瞧着是真的。张彩凤也这么说。” 孙玉英紧紧皱起眉头:“啧!五百呐!怎么能这么多,她咋就这么金贵呢?比谁都金贵啊!要不,我们跟夏凛生也再要点?” 余穗惊呆:“娘!你说什么呢!” 孙玉英笑出来:“逗你呢,你还怕上了,怎么,真怕我跟夏凛生要钱啊?” “不是,娘,要不要钱咱先别论,你这种攀比的心态要不得。我可跟你说啊,要不是你总去和大伯娘他们炫耀,余秋他也不会总想陷害我。我的意思是,咱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干嘛总要跟人家比。” 余穗板起了脸。 孙玉英竟然还挺吃她的突然严厉:“呦呦呦,也会教训你老娘啦?倒比以前懂事。行行,知道啦,我以后不说啦,快去叫你爹来喝粥,喝完要上工了。” 孙玉英把咸菜什么的拿出来,吃了早饭就出去了。 余穗正想着今天要躲进空间买一点乳化剂和维生素e来做面霜呢,孙玉英咋咋呼呼的回来了。 “穗,小穗,哎哎,人呢?” 余穗连忙从空间出来:“娘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怕扣工分?” “不是,我回来跟你说一句话就走,你快点去余秋家看!哈哈哈,快去!” “怎么啦?” “别问,你看了就知道啦,快去,一会儿可看不着了!哈哈哈!” 孙玉英笑得捂着嘴走了。 余穗真是一头雾水,但是谁让她有一颗好奇心呢。 能让孙玉英不怕扣工分都要回来说,是什么事呢? 第73章 无字笔记本 余穗真的跑去余秋家了。 余秋家大门开着,还有好几个不用出工的老太婆在门口东张西望。 余穗问其中一个:“九太婆,你们看什么呢?” 老太太咧开没牙的嘴:“哈哈,我们看新女婿呀,余秋的对象,出得起五百块的金贵人!” “哦,原来这样,啥样的?” “嘿嘿嘿,小余穗,跟你那个对象不好比。” 余穗还谦虚了一把:“那肯定不好比,我对象就是普通人,出不起五百块。” 老太太笑容越发大了:“哈哈,我可不是那意思,要不你进去看看?” 余穗还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她很讨厌余秋,昨晚上也是她把余秋差点吓死,但是跑到人家里看对象这种事,作为一个穿越者,她还有些做不出来。 只是她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很小巧的自行车,不禁指着车问:“这车,是余秋对象骑来的?” 这年头乡下看见的自行车,基本上都是二八大杠,很少见到这种小巧秀气的自行车,还真是挺好看的,就像是一群大老爷们里头来了个姑娘似的。 可这老太太还是笑:“呀,是啊,人小,自行车也得小,大的人家一定跨不上去。” 懂了。 这意思是说,这个对象个子比较小。 有多小? 余穗正在想呢,就看见余大潮陪着一个人出来了。 呃…… 余穗乍一看,还以为是余秋的弟弟余和呢,一米六都不到。 余和比余程大一岁,但是余和小学毕业以后没再读书,而是去跟他舅舅学裁缝手艺了,平时不在家,也就罗素英死了才回来了几天。 所以余穗还算认识。 但是,今天这个男的,不是余和,虽然个子矮小,但当他抬起脸来的时候,显然不是少年了,鬓边的毛发天生很长很密,瞧着有点络腮胡子的潜质,额头生得比较低,鼻子又似乎特别大些。 怎么说呢,就是那五官啊,没有一样的好看的。 守在门口的几个老太婆毫不避讳地窃窃私语起来: “就这个?太矮了!” “头太大了。” “是很大,怎么瞧着大得怪怪的?” “怪道要出五百块,原来是这么丑的呀,不出这个钱,没有姑娘会答应的!” “哎,那说书先生讲的武大郎,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哈哈哈!” “你们别说了,矮不矮的有啥要紧,只要有用就行。” “啧,个子这么矮小的话,那啥都矮小,那能好使么!” “哈哈哈!” 一旁的余穗:“……”我怀念夏凛生的手,快来给我捂耳朵! 讨厌余秋归讨厌余秋,收拾余秋也归收拾余秋,但用言语去侮辱,不是余穗的风格。 余穗默默地走开了。 就知道能拿出五百块,却是余秋无奈选择的男人,那必然是有点问题的。 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这种的呢! 这样一来,心高气傲的余秋,一定每一天都很憋屈? 真好。 这比让她去劳改好。 不过,这样一来,余秋的心里,一定恨所有人? 恨去她家大闹的余老太婆,恨去大队非要举报她的孙玉英,恨一点没受损失的余穗,更恨害她要卖了自己的队长张彩凤了。 以后,得提醒张彩凤多多小心才是。 余穗琢磨着这些,回到家里,就从箱子底下翻出来一本日记簿。 这是昨天晚上从余秋床上顺出来的。 昨天事情顺利,但终究是太晚了,余穗把东西拿回来以后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看。 不知道写的什么? 余穗把笔记本拍了拍,拍掉一点上面沾着的灰,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个名字和一句话:余秋,新的一生。 时间也有:一九七四年八月十一日。 但余穗再接着往下翻,却发现下面一个字都没有。 一直翻,一直没有。 余穗真是疑窦丛生了。 她明明在窗户外面看余秋在认真写字的,怎么会一个字都没有呢? 难道,床上有两本笔记簿,她拿错了? 余穗把笔记簿拎起来,对着太阳照照,能隐约看到上面的书写痕迹。 但内容的话,就看不清了。 啧,这个余秋还真是奇怪,说她城府深,想不到这么深,写个笔记竟然还不留痕。 牛逼! 这样的话,她可就没有办法了。 余穗把笔记簿重新塞回了箱子地里。 反正也不可能还给她,先放着,以后再说。 中午的时候,孙玉英放工回来吃饭,全程都在议论余秋的事。 生产队消息还挺灵通,不过几天,很多人就把这余秋对象全家打听清楚了。 说余秋那个对象还真的姓武,叫做武上争,这次还是和他娘一起来看余秋的呢。 说那个娘个子也比较矮小,但家里是城里的,所以才能嫁给武上争的爹,这个娘在城里很有些关系的。 说武上争一直看中余秋,追着好几年了,这次终于答应了呢。 最后,孙玉英陈词总结: “这个余秋还是能干的,赤脚医生说的,她对着那个武上争一直哭,说她没了娘可怜,这个生产队人人欺负她,那个武上争就说会马上结婚,马上带她去公社住。这个人家里还有公社里分配的公房呢,啧,以后,余秋是咱们大队第一个住上公社公房的人!这么一说,男人矮一点有什么要紧,对?” 一向来不怎么说话的余海潮突然开口:“呵呵,那要是让你嫁,你嫁吗?” 孙玉英愣住:“呃……咋说呢,要是,要是……” 余海潮:“你看你,只是问你一句,还不是愣了很久?要是真的要你嫁,估计你也想很久。结婚这种东西,一旦要想很久的,基本上都不是啥好事。好事还用想?” 孙玉英撇嘴:“倒也是。” 这事之后,没过几天,余秋家就传出了要趁着丧母七七四十九天热孝期结婚的消息。 这种类型的婚事一般能够简办,甚至都不用宴请,就算女方没有什么嫁妆的话,男方也不好嫌弃。 余穗家里听说这个消息时,孙玉英马上嗤之以鼻:“余秋厉害,这么一来,倒是既省了嫁妆,又省了办酒席,我们这些近亲,却不能不去给回礼金。好算盘。” 又过了一天,余秋家就把结婚日子订了,说是九月三十号。 啊这…… 第74章 上纲上线 九月三十号这日子…… 孙玉英一听说就傻眼: “九月三十号?我们余穗十月一号,她就选九月三十号?她怎么这么坏呢?我们先选的日子,送日子的糕饼和糖都给他们送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非选九月三十号?她就这么喜欢压我们一头?不行,我要去找她!” 虽然前些年闹破四旧什么的,好多风俗都舍弃了,但是同门姐妹,肯定是谁先出嫁谁先得祖宗护佑的意思。 一般情况下,一家已经订了日子,都告知的人,另一家总要谦让一些,以免纷争。 这余秋家倒好,明明是刚定下来的对象,却非要赶在余穗这个定亲十年的姑娘前头,要说余秋家不是故意,也没人信。 孙玉英怒气冲冲地就往屋后余秋家去了,余海潮瘸着腿的人,根本拦不住。 彼时,余穗正在张彩凤家里,商量着尽快把社办厂开出来的事呢。 张彩凤真是能干的女人,她有了启动资金,就四处去打听开社办厂的手续,最后打听到说,要到城里的商业局里去弄个批条,她就让大队书记开了一张介绍信,自己跑去了。 根据余穗之前教她的话,她把自己的策划和打算跟人商业局的领导说了,还追在商业局领导屁股后头追了一天,人家商业局领导看她一个女同志这么执着,便同意了。 其实这年代也没什么办厂的手续,就是在商业局那边挂个号,知道有这么个生产队办的厂,出了什么事由谁负责就完了。 张彩凤拿到了商业局领导手写的批文,就回家找余穗商量这个事了。 余穗给她出了各种主意,对自己的利益只有一个要求,让张彩凤把供销员的名额给她一个。 张彩凤:“说起来这个厂都是你的主意,要不你来当厂长?” 余穗摆手:“我不合适。年纪小,将来又总是要出嫁的,还不是队里的积极分子,我当厂长会引人争议和嫉妒,那就只会给这个厂的成长带来阻碍。但是当供销员就比较好,我可以常常出去走走,也帮咱们的食品厂找找销路。” “行!” 两人正说得很高兴呢,余海潮跌跌撞撞地过来找余穗: “你快去余秋家找你娘,她一听余秋定了九月三十号结婚的日子就着急了,说余秋非要压你一头,她可别跟余秋打起来,这都是要结婚的人家,事情闹大了,这对谁家都不好啊!” 余穗没办法,只好去余秋家找便宜娘。 没想到,一到余秋家就听见余秋在说话: “……怎么成了我要压余穗一头呢?三婶你这太不讲理了,我们两家都分家多少年了,其实根本就没有谁压谁一头的事。但三婶你非要这么算的话,那咱们就来算,我比余穗大四岁,我是姐姐,当然是我先结婚,你们余穗才几岁?没到十七呢?你要这么在意压不压的,那你们别结婚啊,又不是怀孕了,等不得!” 余秋说话的速度非常从容,但孙玉英就不一样了,听着这种话,整个人气急败坏: “你这说的什么话?全大队又不是我们余穗一个没到十七结婚,再说了,他们又不圆房,怎么不能结婚,你竟然污蔑我们余穗怀孕,你怎么这么恶毒呢?” “三婶,我是说,又不是怀孕,没说余穗怀孕!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你非要这么不讲理,我也可以不讲理,余穗都没到结婚的年纪,夏凛生还是连长呢,你这非要人家一个连长娶你都没到结婚年纪的女儿,你这是为难人呢!说不定夏凛生部队知道了,还觉得他违反纪律呢,你吵吵个啥?你再吵吵,我去人武部举报夏凛生,你看他还当不当得成连长!” “你,你,你,余秋你个小贱人,你再胡说我打你!” 从来没有想到,结个婚还会有这种说法的孙玉英,气得不得了,可又说不过余秋,可不就只剩吓唬打人了么? 余穗在外面紧紧皱眉。 还别说,她也被这番言论吓了一跳。 这年头,很多事情你不提,别人想不起来。 农村里早婚是普遍现象,没人当回事。 夏凛生自己也说了,就是摆几桌,不圆房。 但要是有人把这个作为某种证据去上纲上线,那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别的不说,要是夏凛生真的被举报了,部队里对他进行调查,那事情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可就有无数可能了。 余秋,总是比一般人想得深得多。 她既然能说出来,谁知道她会不会这么干。 余穗连忙进屋制止:“娘!你怎么真跑这儿来了?快别吵了,确实是分家以后就算两家了,她爱几时嫁人就几时嫁人,咱不管,回去。” 屋里,孙玉英是怒气冲冲站着的,戳着手指头,余秋则淡定从容地坐在长凳上。 估计因为前一段时间生病的缘故,现在她整个人非常的瘦削,以前红扑扑的脸,现在是蜡黄的,看着老气横秋。 只是她一双眼向余穗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种浓烈的狠厉,根本掩盖不住内心里对余穗的恨意。 孙玉英看见余穗来,还不愿意走呢:“穗你来得正好,你不知道这个小贱人有多坏,她刚才说……” 余穗不能让这件事再提,马上制止:“娘,你随她说什么,肯定是她自己偷了钱,害怕别人举报她,所以她总是动不动说要举报人,毕竟谁也没有她偷五百块钱的事严重,队里真要深究,照样可以去公安局闹的!” 余秋这种人,既然能想到刚才的问题,就要有同等的利害关系压制她。 偷钱的事,绝对算一件。 余穗就是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你要是敢去举报,我就也会去让队里深究。 余秋立马明白了,死死瞪住余穗。 余穗一着不让地看着她: “还有,上次我会被余小松叫去他们家,差点被活埋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可疑,都还没去举报呢,好好的,余小松为什么会从学校跑回家?你作为老师,说什么裤子尿湿了,我才不信,说不定有的人存心害人呢,害了余小松一条命,小心余小松找你讨命!” 正如余穗所料,前些日子买娃娃吓余秋的事,还是非常有效果的,此时余秋的脸就白了,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带翻了凳子,还冲着余穗声嘶力竭地喊:“闭嘴!不许提余小松!闭嘴!你再提我撕掉你的嘴!” 第75章 疯了 余穗吓了一跳。 想过余秋肯定害怕提起余小松,却没想过她的害怕是这样式的。 简直是发狂呢。 孙玉英更是被余秋吓得整个人凛了凛。 一向来,余秋是斯文的,或者说,前一刻还看起来啥也不为所动呢,现在突然这样青筋暴起,像个疯子,孙玉英马上护住余穗向后退:“你干什么,余秋你吓唬谁呢你!” 余秋两只眼紧紧盯住母女俩,咬牙切齿,眼睛发红: “吓唬谁?吓唬你!我刚死了娘,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们还要来找我麻烦,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我九月三十一号结婚怎么了?我就想在那天结婚怎么了?那天中秋节,说不定我娘魂魄还在,能看见我结婚怎么了?你羡慕啊?你羡慕你也死啊,你死了让余穗第二天结婚啊!你去死!烂女人,滚,滚!” 发狂的余秋,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喊出声的时候,那脸都扭曲了。 孙玉英脚步退到门边,又气又恨: “简直是没分寸到极点!我们是送了日子了,你可才定的亲,却非赶我们余穗前头,现在还说这种话,余秋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娘死了的时候,压根没人帮你,是谁帮着你操持的丧事,陪着你守的夜?你转头就这样咒我死,你不怕天打雷劈?” 余秋像个疯子似的摇着头,跺着脚: “滚!谁让你来操持丧事了?我求你了?成天拿这个说事,滚!你这么能耐,等你女儿死了,你给你女儿操持丧事去!看把你得意的,攀了个连长天天到我家来显摆,要不是你总来说,我娘会天天骂我吗?该死!你们都该死!别怪我没提醒你,别得意太早,非要十月一号结婚,我就看你十月一号那天结不结得成!滚!” 孙玉英目瞪口呆。 都不会回嘴了。 要说她虽然是来和余秋理论的,但一开始,可一句狠话都没有说,现在被余秋这么咒,是个人都忍不了。 可终究孙玉英内心里还是善的,像余秋那些狠话,她说不出来,只能在门口跳脚:“真是没地方说理了,怎么有这样不要脸的,你怎么能咒人呢?你这样我也咒你早点死,你死了连个帮你办丧事的人都没有!” 余穗一看情况不对劲,奋力把孙玉英拉走了。 这种泼妇骂街式的吵架她做不了。 而且,她真觉得余秋现在的状况,有些病态了。 对付这么病态的人,肯定不是像她一样病态,只能避其锋芒,找机会收拾她。 孙玉英被余穗拉回了家,咽不下这口气,一个人坐在灶间絮絮叨叨:“她怎么能说这种话?让我给女儿办丧……怎么能这样?明明是她的错,她怎么能这样……” 竟然饭都吃不下了。 余穗把饭碗端起来塞在她手里: “娘,你不觉得余秋的样子,已经像是有精神病了吗?你一个正常人,怎么狠得过精神病?而且你要想,她嫁的男人那么矮,她本身心里就很难受,会难受一辈子了,你心里是不是能好过一点?” 这么劝了好几句,孙玉英才算是放下了些,却依然叹气: “穗,真的,我想不通。虽说我和罗素英不对付,可我对余秋一向是很好的呀,以前我们几兄弟妯娌还住一个屋子的时候,她娘一打她,她就往我们房里跑,吃住在我们这边,还总说我对你大姐和你好,不像她娘,总说女儿是赔钱货,要是能生在我们家就好了, 有一年冬天,她娘打她,鞋都不给她穿,她冻得都要死过去了,是我半夜起来抱了她到我床上给她暖过来的,她说她一辈子忘不了,怎么现在,她把那些都忘记了呢,逮着空的就咒我们死呢?” 余穗:“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底怎么想,别人是不知道的。不过我劝你,以后都不要再去找她。我已经发现了,她的性格非常执拗,你越找她,她越会跟你过不去。你别理她就完了,反正我们就是摆几桌酒罢了,不像她,是真的要去男人家生活,成天对着个自己讨厌的男人,她肯定自己就把自己郁闷死了。” “你怎么知道她讨厌那个男人?” “不是说那个男人追了她很多年了吗?追了很多年不嫁,现在因为要赔钱才嫁,她会喜欢那个男人?” “倒也是。你这么说着,我心里好受一点了。” “是,娘,快出工去,不然要扣工分了。” 孙玉英基本上被劝好了,嘟囔着去出工。 可余穗,却还没完。 她心里对余秋说的话,产生了很大的疑问。 尤其是最后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别得意太早,非要十月一号结婚,我就看你十月一号那天结不结得成!” 余穗不认为这一句话是单纯的咒人,感觉上余秋说这句话的时候,斩钉截铁的样子。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她是不是知道那一天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余穗忧心忡忡。 她倒不是怕自己结不成婚,而是这种总感觉会出事的心情,让人很不爽。 人不爽,就要找事情做。 余穗加快了油漆家具的进程,还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调制了一些面霜,让自己忙得停不下来。 九月二十七号这天,夏凛生来了。 他看着已经油漆好的家具,皱眉:“穗,不是让你不要一个人做吗?这么重的活,你等我来呀。” 余穗:“再不油漆好,到时候家具不能搬。” 夏凛生:“实在不能搬就不拿我那边去了。反正等我回部队了,你也还是回来娘家住,橱放不放那边不要紧。” 余穗挺惊讶的,虽然其实她都没怎么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只是为了找事情做而已:“东西都不拿过去,你……爹娘都同意?” 夏凛生:“他们同不同意也这样。不要担心。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啥叫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怕我不在家,他们欺负你嘛,所以你不用跟他们住,之前不是跟你们都说好啦?” 余穗更惊讶了。 但是,也觉得暖心。 剔除别的道理不讲,一个男人这么说的话,至少能感觉他是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的。 第76章 你不会是不想嫁给我吧 夏凛生这么一说,余穗反而不好意思了,也知道要说些场面话:“怎么会呢,自己的父母,总不至于欺负自己家里人。” 夏凛生:“我一开始也以为不至于,可这次回来没几天我就发现,不行的。李阿芬成天想着拿捏我,我要是不在家,她肯定欺负你的。” “谁是李阿芬?”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后娘叫李阿芬?” 夏凛生一反问,余穗就发现自己差点露馅。 原来,夏凛生家里是后娘。 这事儿孙玉英没讲过呢。 余穗连忙打哈哈,扯开话题:“我哪儿知道她的名字嘛!就是伯母伯母的。” 夏凛生就宠溺地笑,摸余穗的头:“那是你乖。” 余穗却推开他的手:“其实,我真的觉得,这么结婚太赶了,我们还是不结的好。” 夏凛生的脸从笑容满面,慢慢凝结成冰。 他忽然从站着的大衣橱旁边转身而去。 直走到余家家的篱笆门口了,他停住脚,肩膀微微抖动。 余穗倒还吓了一跳呢! 他这是干什么? 就见男人又兴冲冲走回来: “你怎么又说这个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提,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你说这种话我很伤心!” 呃…… 好像真的很伤心呢! 眼圈都红了。 余穗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男人不是一向挺硬汉的吗?干嘛她说了半句话这男人就这样? “不是的,前几天余秋说了一件事,我怕我们这么结婚对你有影响,所以想跟你商量呢!” 男人的脸马上阴转多云:“余秋?余秋说什么了?” 余穗把前一天听见的话说给夏凛生,然后给他分析: “说真的,我真怕这个女人会搞出什么事来。别的不说,部队要求严格我还是懂的,要想在部队晋升,那容不得半点差错。你要只是当几年兵就回来了,那就算被调查也没关系,可你要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想再升一升,这婚迟些结,应该比较稳妥。” 这固然是余穗真心替夏凛生考虑,但也是为自己考虑。 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有些喜欢夏凛生的。 但绝对还没到想立刻马上嫁给他的程度。 日子一晃而过,她来到这个小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最差的局面已经扭转,那用一场形婚来保护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与其以后搞争吵离婚这种事,不如缓一缓,先真的和他谈一两年恋爱好了。 夏凛生转头睨着她:“你真的只是这么想?” 余穗皱眉:“我不是这么想,我还能怎么想?” 夏凛生:“你不会是不想嫁给我?” 余穗抿了抿嘴。 还别说,这男人挺敏感呢。 不过这种话肯定不能直说。 余穗给他一个微笑:“……跟结婚比起来,肯定是你的前途重要,对?” 夏凛生也还她一个微笑:“不对。跟你比起来,前途什么的,并不重要。” 余穗:“……”你这样我不会说话了。 夏凛生倒是很从容: “穗,我和你结婚,是正儿八经的事,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要是真的因为这个会影响,那我就只当连长就行了,再不行我当大头兵也可以,反正一样都是保家卫国。但要是国家不需要了,我就回家来好了。我问心无愧。” 余穗看向他,他也正看余穗,一双大眼里都是真挚和深情。 这眼神,比他说的话还要有力,整个是深沉而厚重的,还像是要直望进余穗心里似的。 两辈子,没有人这么看余穗。 这把余穗给整脸红了。 相比夏凛生的执着和坚定,她这总是把他当摆渡船、反复在可要可不要里横跳的心思,实在是太不上台面了。 余穗心虚地低下头。 男人却凑过来,先是很爱惜又很享受地闻了闻她鬓发,又无奈退开,低声说: “好想亲你呀,但你不喜欢,那就算了。真的,穗啊,这个事你别放在心上,我相信我的领导和组织,就算有人拿这个说事,他们也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的。 我知道的,你还忙乎好几天做了糖、做了糕,给亲戚家都送日子了,那还是先结了再说。啊?” 余穗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就先这么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你最好找大队书记那儿写个说明,证明咱就是按住风俗摆了几桌,不是啥没按照结婚年龄来之类的。” “也行。还是你想得周到。”夏凛生很高兴,脸上都是笑意,白牙闪闪:“其实我今天来还想麻烦你一个事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很奇怪,看见了他刚才气怒的样子,现在看见他笑,余穗心情也非常好起来:“什么?” “就是你那个糕……那天三婶,啊不,娘给我吃了一点,我觉得比我上回买给你那个还好,还有那个花生糖,真的太好吃了,我想带点回去部队,给战友们分一分,要是知道那些都是你做的,我多有面子啊,穗,你能再做一点吗?” 这是余穗擅长的事。 而且刚才经历了那一场小误会,余穗心里竟然有些过意不去,便说: “可以的。我给你多做一点好了。其实我已经跟队长说好了,接下来会在队里弄个社办厂,专门做这些糖和糕。咱这个地方,定亲结婚的话,不都是要这种糕的吗,固定市场已经有了,要是再去周边地方推销一下,接一些大订单,那咱们这个社办厂就妥妥的了。” 夏凛生惊讶得很:“社办厂?你……你办?” “不是我办。我出主意,出技术,主要还是队长自己跑。所以你看,换了女队长就是好,女人好说话,心思细,做起事情来干干脆脆的呢!” “我是说,以后你也帮着一起弄这个社办厂啦?” “是啊,花生糖和饭茨糕都是我做出来的,当然是我帮着一起弄。这样我的工分不会比男社员少的,到年要是收益好,还能多点分红呢。” “你太能干了,穗!哎哟,你怎么这么能干?哎哟,你这样我出门不放心啊,穗,穗,你真的是我媳妇儿穗?” 第77章 便宜娘那些悄悄话 男人忽然就围着余穗转了起来,还对着她左看右看,那样子,真的像只好奇的笨熊。 余穗都给他整笑了,推他:“你干嘛,走开!” 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两口: “嘿嘿,我就是高兴,我媳妇这么能干,我多高兴啊!对了,咱这个糕能放多久啊?要是能放得久,我跟营长家嫂子问问,她在供销社当经理呢,是不是能帮你把这个采购了去,那是不是你就能卖得多啦?” “好主意!”余穗听着这个话,眼睛一亮,都忽略男人拉住她手乱亲了,马上兴奋地扩展思维去了: “这个糕其实属于饼干类的,越到北方还越冷,一般放个一个月是没问题,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可以想办法调制一些干燥剂,加上真空,那就能保存更久!说不定真的能卖到北方去的!” “干燥剂?真空?穗,你怎么懂这些?” “呃……”余穗惊了惊,差点得意忘形了呢:“是张彩凤说的。她去商业局下面的食品科报批,人家教她的,要注意食品安全嘛。” “哦,真行。那你今天要做吗?要做的话我可以帮你。” “今天先要浸米,明天才能做,今天最多是磨粉。不过花生糖可以今天做,你去帮我烧火。” “好嘞!我先去劈柴!” 小情侣马上忙活起来。 这一天,两个人一起做糖,磨粉,配合得非常默契。 夏凛生体力好,很多活由他帮忙,余穗省事很多,所以做起来很快。 余穗就趁着空档,坐在灶间的饭桌上,给每份糖果写了一个类似食用说明书的东西。 就是写明东西是什么成分的,怎么保存,怎么食用等等。 为了能有售卖的效果,便于促成夏凛生帮着跟什么营长嫂子推销,余穗还自己画起了纸。 粉红色的纸上画上符合这个时代的图案和美术字,什么“为人民服务”,“抓革命,促生产”之类的,看起来非常有特色。 夏凛生凑过来看,又惊讶了:“你还会这个?” “呃……你不是要拿出去显摆吗?那我不得挖空心思整好看一点,不能让你在战友面前丢脸呀。” 好家伙,这给夏凛生感动的,立马捧住余穗的脸亲了上去:“穗,小穗,余小穗,你真是仙女啊!” 夏凛生说一个词亲余穗一下,余穗推开他都来不及:“干什么……唔……你……” 最终,余穗被夏凛生圈在怀里,窝在颈间,说不出话来。 小小灶间里,弥漫着麦芽糖和花生碎混合的香甜气味,还有男女间情动到无法明说的暧昧气息。 夏凛生把余穗抱起来,放在腿上,气息都吹在她脖子里:“穗,我好想着你,心里都是你……那个……我要是去了部队,你要在家乖乖等着我,知道不?过一年,我们就……就是真的夫妻了,是不是?” 余穗不说话。 男人的情感太过热烈,她的神智都要被他压没了。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门口响起一声咳嗽:“咳咳咳!穗啊,中午饭做好没有啊?” 余穗回头一看,倒是没看见人,但还是像只青蛙一样,迅速从夏凛生腿上跳下来:“娘,你回来啦?那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我给做糖呢,还没煮。” 孙玉英这才进来,斜着眼看余穗:“早?我要迟些回来,只怕你们忙得……我更吃不上!” 这话说得哟! 夏凛生尴尬得低头坐着,一动不动。 余穗拿手指头戳他:“你快去烧火呀!” 夏凛生这才弓着背跑到灶后去了:“哦哦,我马上烧。” 余穗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晚上的时候,孙玉英跑到余穗房里说悄悄话:“哎,女儿啊,你们……没趁我跟你爹不在家,做什么?” 余穗:“做了,做花生糖啊。” “我不是问你这个。” “那你问什么?哦,我还做了点擦脸的东西,秋燥皮肤干,娘你也抹点。” “我也不是问你这个!” “那你到底问什么!” “哎呀,就是夏凛生啊,他有没有,有没有……那个你!” “哪个?” “那个!” “那个是哪个?” 孙玉英把女儿推倒床上打了两下屁股:“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他有没有睡了你!” 余穗笑得咯咯的:“没有!娘您没胡思乱想,我们就是亲了一下,别的都没做,你干嘛打我。” 孙玉英就坐在床边皱眉看着余穗,欲言又止。 煤油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把余穗整个罩住,她搓了一会儿手,老脸都涨红了,还是把话说了: “穗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是想跟你说,到结婚的那天……唉,这男人呢,要是真的熬不住,你也别太傲娇,就……就那个。人家是当兵的,一走说不定就是一年两年,出去了到底做多危险的事,还是多辛苦的事,咱们可不知道,你……你也该给人留个念想,懂不懂?” 余穗白她一眼:“不圆房又不是我说出来的,你倒挺为你女婿着想,也不想想你女儿还小。” “啧!为什么你总说小?我娘十三岁生的你舅舅,我十七岁生的你姐,怎么到你这,十七还是小?哎哟,我随便你,反正我跟你说,夏凛生是疼你才那么说的,你要不疼你男人,那你就傲娇着。我走了!” 孙玉英腾的跳起来跑了,把床都弄得吱呀了好几声。 余穗想着今天的事,缩进被子里笑。 她其实还挺享受现在这种状态的,彼此之间有期待,男人又比较偏爱她,是那种不需要她付出太多的感情,就能把她妥帖珍藏的样子。 曾经,这是她幻想过的婚恋状态。 但是在后世的话,男女谈对象,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尤其是当她事业小成、财富小康的时候,选男人就变得不再单纯。 而现在这样,这么纯粹的感情……她比较满意,那就先这么着再说。 顺其自然才好。 她才不管男人憋不憋的事呢! 余穗心安理得的睡下了。 第78章 一个人的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 夏凛生连着过来了两天帮着蒸糕烘糕,但因为昨天被丈母娘抓包了,今天不敢造次,只是乖乖地干活,得空就眼巴巴的看小媳妇。 余穗时不时地可以捕捉到他那湿漉漉拉丝的眼神。 几次以后,余穗那颗很爱恶作剧的心又开始作祟了。 她故意地趁着孙玉英即将回来的当口,去凑到夏凛生面前:“我娘要回来了。要不我给你亲一下?” 夏凛生:“……”比敌人还坏,但是又无比可爱! 余穗看着他那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东倒西歪。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夏凛生越发不舍得走,磨蹭到傍晚,在余家吃晚饭。 一家子正其乐融融的呢,余秋来了,站在灶间门上,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子:“三叔,三婶,小穗,小程,吃饭呢?夏凛生也在呀?” 孙玉英当即黑脸:“你来干什么?” 余秋忽然就在门口跪下了: “三婶,对不住,那天我……心情不好,骂了你,我……我真是该死!三婶,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我刚没了娘,又被队里说偷钱,又……那天是我乱说话,三婶,对不住,我给你跪下,给你赔罪……呜呜呜呜呜,我怎么能那么没良心呢?” 屋里的几个人相互看看,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余穗只管扒饭。 讲真,她是这些人里最沉得住的。 因为,她早就想好了怎么处置余秋,所以对于余秋那天的咒言咒语,她真的没放在心上。 这就好比一个人知道怎么从对方手里拿回更多的,那么临时失去一些,就不会觉得难受。 夏凛生就下意识地看向余穗,用眼神问:“这个女人又想干什么?” 余程则一副看戏神情。 余海潮老实,不断地用眼神示意老伴,去把余秋扶起来。 孙玉英心里不舒服,自然不想理余秋,那天这个女人怎么咒自己和女儿的?她现在的到来,只会让那个伤口被再次撕开,所以干嘛要去扶她? 余秋就一直跪着嘤嘤嘤。 余海潮叹了口气,歪着身子去扶余秋:“唉,起来,大侄女,你这是干什么呢?知道错了就算了,你这么哭闹,我们也受不起。” 余秋就顺势起来了,像个小媳妇一样缩在门边:“三叔,对不住,我就是骂了三婶以后,心里特别难过,难过了好多天,实在是受不了了,来给三婶道歉。” 余海潮转头看看一脸冰霜的妻子,向余秋挥挥手:“哎,行,那你已经说过了,就走。” 可余秋不走,像只落汤狗似的看孙玉英。 余穗就笑出了声:“呵呵!爹,人家来是有目的的,目的没达到,怎么舍得走呢?” 孙玉英好奇地问余穗:“啊?她什么目的?” 余穗好笑地耸肩:“那你问她咯。” 孙玉英白了女儿一眼,只好转身:“余秋,你到底来干什么?你那天那么咒我,难道我们还有什么话说吗?那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余秋扭着两只手,一副委曲求全样儿: “三婶,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这……热孝里结婚的,也不敢办酒席请人来,也就想让你们一家,和二叔一家来送一送,别到时候武家来接的时候,太丢人。三婶……对不住,求你,好歹也给我这个没娘的人一点脸面,呜呜呜……” 孙玉英的豆腐心,在此刻就显示得淋漓尽致。 她看着余秋那似乎悲痛欲绝的样子,眼圈都红了,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摆手:“知道了。” 余秋依然没走,靠在门上:“谢谢三婶体谅我,还有就是……我刚刚赔了生产队钱,现在匆忙结婚,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那个……礼金……三婶能不能先给我?” 孙玉英惊呆了! 张大嘴看着余秋。 敢情!她这又是下跪又是哭的,其实是来要礼金的呀? 余穗则笑得喷饭。 哈哈哈,这余秋可真是绝了。 她想过余秋来低头,肯定是有事,但还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事,真的是要笑死人了,第一次遇到直接张口要礼金的新娘子。 她这是穷到啥份上了,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不不,一个人的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才会来开这种口啊? 可余穗笑完,一低头,正好看见余秋向她投来愤恨的目光,那眼神叫一个狠厉呵,真是吓人。 余穗知道自己这么笑,犯了余秋忌讳了,但余穗不在乎。 余秋这种人,就算你对她好她也一样恨,不要说笑话她了,既然这样,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余穗对孙玉英丢了个眼色:“娘,这礼金该给,不过咱们先好好商量商量给多少,明天再去送也行。” 孙玉英没理解,但看余穗挤得眼睛要抽筋,便跟着这么说了:“对的,余秋,那我明天来送。” 余秋的脸色难看起来。 但孙玉英都这么说了,她还真是黔驴技穷了。 余秋点点头,转身走了。 余穗在桌子下踢了踢余程的脚,小声吩咐:“弟,你去看看她有没有走远,小心她听墙角。” 余程马上放下饭碗追出去看。 五分钟以后,余程回来撇嘴:“她还真听我们墙角!哼,我最讨厌她了,最会装!以前路上看见我当没看见,今天来要礼钱了,竟然叫我小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余穗好笑的看着他装发抖的样子:“走了吗?” “走了。她看见我一直站在院子里,她才走了。” 孙玉英气得把饭碗都放下了:“穗,我还不想送这个钱呢,你怎么说要送?她把我们咒得鬼似的,正好和她断绝来往才好。” 余穗:“娘,你傻呀,按照礼数,要是我们先结婚,那他们先送了我们,我们送还给他们,是要加一点的,对不对?” “对啊。” “那干嘛不送?” “你……”孙玉英愣了愣,随即笑得捧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这个理!我要是出给她余秋十块,按理她怎么也得还我十二块的呢!”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但余穗反而摇手: “娘,你要是给了余秋,那是一分也拿不回来的。你以为她今天为什么来呀?她可算计好的,要是你今天心一软给了她礼金,这个钱她出嫁带走了,余大潮连着办丧事再办喜事,自然就拿不出什么钱来给回我们的,但到时候余秋都嫁人了,你总不好追到她男方家里去要,所以你看,余秋的算计是真的很好的。” 第79章 结婚就送一张纸 听余穗说完,这下,连余海潮都拍大腿:“对啊!我说余秋也不至于跪下,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啊!” 夏凛生不禁也问:“她竟然算计到这份上?” 余穗:“你觉得呢?上回你说你在村口遇到余秋,呵呵,下那么大雨,有几个人正好能在那儿遇见你,她不算计好,能那么巧?她惯会算计!” 夏凛生沉默。 孙玉英则跺脚:“我呸,想算计我,没门!我就不给!” 余穗:“娘,我们作为叔叔家,要是不给这个礼金,人家只会觉得你当长辈的没礼数。” 孙玉英:“啥?我不送还不行?” “娘,你要送,但没人非说要你送钱呀,你这样……”余穗凑在她耳边出了个主意,又说:“明天我陪你去送,看她气得跳脚是很有趣的事,我可不能错过。” 第二天晚上,余穗真的陪着孙玉英去余秋家。 余秋家没有一点要办喜事的气氛。 灶间里,余大潮捧着头坐在饭桌前,余科则一脸阴沉的盯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秋在堂屋里自己缝一床喜被。 她看见孙玉英来了,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追了过来:“三婶,你来送礼?给我就好。” 竟然被追着要礼金,孙玉英再次受到震撼,张口结舌。 余穗在一旁微笑:“堂姐,这结婚的礼金,怎么也该先送到大伯手里?” 余秋“哼”了一声,别开头,跟着余穗母女俩到了灶间。 孙玉英这才把一个红纸包拿出来,放到桌面上。 好笑的事情发生了,余科和余秋同时伸手去抢。 余科手脚快,先压住了红包。 余秋指甲长,盖住余科手的时候,戳破了余科的皮。 余科当场发飙:“你干什么!你个女儿贼!你明天就嫁出去了,这钱该爹拿着,你抢什么!” 余秋气得眼睛发红:“对,我明天要嫁出去了,可这些年我的工资都给了爹娘,爹给过我一分钱嫁妆吗?喜被和子孙桶还是我自己花钱去买的,你们到底是不是我娘家人!” 余科:“你活该!本来武家给了五百的彩礼呢,那你不是什么都有了,可你呢,你偷钱!你偷钱了还一分没得到,又把钱弄丢了!煞笔!你害得爹会计都没得做,少了多少工分?娘也被你克死了,你竟然还想要钱?这不都是你活该拿出来的吗!” “你!”余秋转头看了看余穗母女两个,气得大喊:“不是我偷的钱!都说了不是我偷的钱!” 可余科手上被戳破皮的地方越来越痛,他气极了,不依不饶:“你骗别人都可以,骗我可不行,娘告诉过我,就是你偷的钱,为了能顺利昧下钱,所以你还诬赖……” 余科在此时看了一眼余穗,终于,有些话没说出来。 余穗好笑的看着这对兄妹。 讲真,她好想在此刻鼓掌啊! 余秋倒是会算计的很,可惜,摊上这么个智商欠费的大哥。 这骂得多清楚明白呀! 余科也就是在告诉大家,当初罗素英是知道余秋偷钱的,还知会了他,那证明,可能这事儿本来就是一家子一起合谋的。 弄到了钱,就全家共享。 结果,因为余穗穿越来了,陈明丽又倒戈,他们家非但没诬赖上余穗,钱还给整没了。 余秋作为家里不受宠的那一个,终究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所以她只能把自己卖了,还跟队长下跪,千方百计要把偷钱的事情瞒下来。 结果呢,原先的既得利益者——余科同志根本不买亲妹妹的账,连余穗家的“红包”拿不到,就能差点把余秋偷钱还诬赖人的事揭个底朝天。 吼吼,这么来看的话,余秋也怪命苦的。 按理,余穗不该笑的。 原生家庭如此不堪,本不是余秋的错。 可是偏偏余秋却在自己遭受着不堪的时候,还把更大的不堪转嫁给无辜的人。 光暗害余穗这原身、活埋余小松两件事,已经是十恶不赦了! 被自己的亲哥哥骂活该,很可以呢! 余穗笑得不行,旁若无人的招呼孙玉英:“娘,要不我们去堂屋?我们在,影响他们吵架发挥呢,你瞧,大堂哥说到一半不敢说了呢。” 孙玉英也是好笑。 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余穗经历了什么,还以为当初余秋诬赖女儿压根没诬赖到,所以不是什么大事,便真的跟余穗走了出去,准备离开。 余穗可不愿意,好戏还没开场,得看完再走。 她拉住孙玉英去堂屋,看铺在堂屋中间缝了一半的喜被。 余秋摸了摸大红的被面,笑问孙玉英:“娘,结婚的话,这喜被和子孙桶是必须要的?” 孙玉英:“对,别的可以不要,喜被和子孙桶必须要的。但是那个男家给了那么多彩礼,余秋就陪嫁这两床被子一个马桶……这男家可是瞧不起的,以后日子不好过哟。” “确实。哎,娘,你上次说,这个喜被是怎么用的?” “就是现在女方家缝一红一绿两条,男方家也得准备一红一绿两条,到时候女方家的被子拿到男方家了呢,大红这个就拆开来,和男方家大绿的被子重新缝,这就叫和合被……” 提起这些个风俗,孙玉英讲得还挺投入的,没想到余秋已经冲了过来。 这次,三婶不叫了,而是直呼其名:“孙玉英!你!你给的这什么玩意儿?你一个当婶子的,我结婚就给我送一张纸?” 余秋抖着手里的红包,上面还有一张粉红色的纸,上面写六个字:“结婚礼金十元。” 余穗笑,哦吼,好戏开始了。 孙玉英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现在听余秋这么喊她,倒是理直气壮了: “哦哟,你还知道我是你婶子啊?那你应该知道,你今天收了礼金,明天就得加一点送还给我们余穗!可你前一天到我家跪着说什么,你没了娘,彩礼也赔掉了,你没有钱,既然这样,我何必让你们为难? 我送一张纸,明天你们也一张纸送回给我们就是咯,大家不吃亏。啊不,还是我们吃亏了,你家又不办酒席,我可是还要给我们余穗办上四桌酒的,大伯子,十月一号把余和接回来了,你们父子仨到我家吃饭啊!穗,走,我可是礼数周到了。” 第80章 是咒语还是预言 孙玉英说完,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余秋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去死!不要脸的臭女人!去死!” 孙玉英转头就指着她骂:“你再骂一句试试?你敢再骂一句,我就敢在明天你婆家来接亲时候骂还?你骂!” 余穗默默看着余秋发狂的样子。 心惊又愤怒。 这女人的性子,怎一个偏执暴躁了得,简直是躁郁症的表现啊! 怎么的,就只能你算计别人,不能别人算计你? 呵呵,那死了的原身和余小松,谁来替他们讨公道? 余穗的手快速伸进余秋缝了一半的喜被里,又快速地拿出来,无声无息。 但余秋并没有放过她,骂完孙玉英又转头看着余穗,冷笑:“我等着,等着看十月一号你会不会嫁得成,会不会哭!” 余穗心里一凛。 这已经是余秋第二次跟她说这种话了。 十月一日到底会发生什么,让人担忧啊! 但此时,余穗也对她冷笑:“我也在等,等你结婚的时候哭。就算我看不见,也许余小松会看见。” “你!”余秋一听“余小松”三个字,脸色一白,却在下一刻更加歇斯底里:“跟你说过了,不要再提那个孩子,你为什么总提!你存心要害我是不是?是不是?” 余穗:“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提余小松?为什么呢?” “啊……!”余秋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像要喷火:“余穗,你去死!” 余穗:“呵呵,我死过一次了,跟余小松一起,我是从地下爬出来了,可惜余小松没能爬出来看你结婚,你说他会不会很想你呢,余老师?” “啊……!” 这次,余秋没回嘴,又怪叫一声,躲进自己房里去了。 余穗这才拉住孙玉英走了。 回家路上,孙玉英忿忿不平:“余秋这个小贱人!当年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饭都喂了狗!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开口就是咒人,我就看她这么丧良心,会过成啥样!” 余穗沉默。 孙玉英一个人叨叨了几遍才发现女人不应声,她不禁推了余穗一下:“你怎么啦?你不生气?” 余穗:“不。娘,生气没有用,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嗯……想姐姐。” “想哪个姐姐?” “大姐啊,还有哪个。娘,余秋算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动大气。反而是大姐,刚才晚饭的时候余程不是说,今天傍晚他没看见大姐出来,不知道她好不好,反正我要结婚了,明天提前一天把她带回娘家住,不要紧?” “这……万一她在娘家生孩子……不行啊,村里的人都会说的,对余程以后成亲会有影响的,住肯定不行,不行不行。” “娘你!唉,这样,先接来,要是姐姐真的要发动了,我们送她去医院生!” “你说得轻巧!哪有人随便上医院生孩子的,怎么去?谁付钱?这些你想明白了吗?” 倒不是孙玉英冷漠,而是现实如此。 这里离最近的公社骑自行车要半个小时,公社只有卫生院的,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救治,县城的那种才叫医院。 真的生孩子出事要到上医院的程度,其实基本去到都没救了。 太远了,病人又不能坐自行车,只能用板车。 板车拖到医院几个小时,人还能有救? 这些余穗懂,所以更着急,只能透漏一些事情: “娘,不瞒你说,我觉得余秋是有些古怪的,她已经连着两次说我十月一号结不成婚了,还说要看我哭。娘,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就是坏!她咒我们啊!这个死不要脸的,不行,我要回去撕了她的喜被!” 孙玉英说着就要转身回去。 余穗一把拉住她:“娘!我觉得不是。” 孙玉英很生气:“你怎么帮她说话!” “娘,我不是帮她说话,而是我总觉得,余秋好像能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 “知道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比如,她知道后山会塌方,余老根家会被埋,所以她特地要余小松把我叫去,想埋了我。” 孙玉英惊讶地看着余穗,嘴张得老大:“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这,她娘还死了呢!她要是知道她干嘛不让她娘别在家?” “你不是说,她从小就讨厌她娘吗?难道不会是她就盼着她娘死,故意不说呢?” “这……” 孙玉英安静了。 眼睛看着余穗,久久不能说话。 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余穗基本上了解,孙玉英虽然是个农妇,还残留着很多封建的思想,但总体上她心地善良,脑子可以说得上聪明。 现在事情可能涉及到姐姐生死,余穗在没法说动她把姐姐接回来的情况下,只能试探着说出实情。 显然,孙玉英想明白了。 她一把抓住余穗的胳膊:“穗,你……你是觉得,她是在说,你姐姐会出事?” “我只是猜。娘,你说她恶毒,她咒人,那她的话,你是不是每一句都记得?你可还记得她还说过一句,‘你这么能耐你去给你女儿办丧事’,当时你气坏了,以为她咒的是我。可是娘,你仔细想想,她咒我结不成婚,几次都说要看我哭,那就不是我出事,而是我身边的人可能会出事。 我结合她说的话来猜,最有可能的,是我姐会有事。生孩子,可不就是一只脚跨进棺材里吗?娘,事关姐姐生命,你要是觉得她回来住以后影响余程,那就让姐姐去公社卫生院待产,卫生院不贵,而且他们有车,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也能给转到县里医院去。 不然要是姐姐真出事,我家和蒋家离开卫生院都远,要救都来不及。至于钱……我有!夏凛生给我的,一百多,够姐姐付押金和生个孩子的,行吗?” 孙玉英手相互搅。 搅完又搅衣服。 各种纠结。 最后,她担忧地问:“借用了你的钱,万一夏凛生问起来呢?不是害你们吵架?” 这钱可是余秋偷来塞给她的,都轮不到夏凛生问啊! 余穗只能撒谎:“这个钱先不告诉他。他假期快到了,三四天就走了,要是姐姐没事,我们好好干活,想法子给他还上就是了。只要你同意。” 第81章 哪有新娘子的样子 女儿这么乖,孙玉英很欣慰: “我……我肯定不会不同意,你们三个都是我身上掉下了的肉,谁我也舍不得,可是,要怎么跟蒋家说啊,他们肯定不会同意送你姐去卫生院的!” 余穗:“那你亲自去,让姐姐装作肚子疼,尽早送她去卫生院待产。要是蒋家连这样都还是不同意,娘,说真的,这样的人家,真的不值得姐姐给他们生儿育女差点搭上性命。还不如早早的离开算了。” 对于这一点,孙玉英还是很忌讳的:“你又说这种话。女人不能离婚。不过去卫生院这个事,我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去一趟,看你姐愿不愿意装肚子痛再说。” “那是最好了。要实在不行,就先把姐姐接来我们这边,再送她去卫生院也行。娘,这是命,你不要再总想着那些破规矩了。” “唉!这怎么是破规矩呢?你这孩子胡说八道的,最近真乖,但就是这点不好。算了,先回家再说。” 这一晚,很多人失眠。 余穗反复猜测着余秋的心思,偷偷准备各种防备方案。 孙玉英担心女儿真的会出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所难免。 最难受的还是余秋,那个最有可能出礼金的亲戚——孙玉英这次竟然没送钱,哎呀呀,白下跪了,真是要气死了,又想到余穗的话,总感觉余小松随时会从地下爬出来。 余秋愣是睁着眼看着黑夜到天明。 孙玉英一大早的就又借了板车去蒋家。 余穗在窗口里看着她离开,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半颗。 但是八点多的时候,孙玉英苦着脸回来了。 余穗:“娘,大姐怎么说?” 孙玉英气哼哼地在门槛上坐下:“她不肯去!白跑一趟!” “为什么呢?” “能为什么,不舍得花你的钱啊。她说你还没和夏凛生结婚,这么平白的花人家的不好。她这几天除了觉得有点坠,其他都很好,根本不需要去住院,她都生过一个了,没那么娇贵,要是她为了生个女儿跑去卫生院花钱,那他们全村的人都要笑话她。” “这……她怎么这样!” “穗啊,我倒是能理解你姐,这……跑去卫生院等着生孩子的事,整个大队都没有的嘛!” 余穗生气了:“你都这么想,姐姐当然不听劝啦!” 孙玉英:“你看你这说的,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好好劝?我还把你跟我说的余秋咒骂可能成真的事告诉她了呢,可你姐说,余秋一向挺恶毒的,她说什么不用理,其实余秋小时候就没少欺负穗你,各种骗你吃的,骗你帮她干活,都是你姐护着你才没让余秋得逞的,现在也别理她,理她的话,倒是她吓唬人得逞了!唉,你看这事儿!” 余穗一时无语。 能有啥法子啊,这个时代农民都很穷,穷得一旦发生需要用钱的事,就能各种说服自己不花。 很多想法已经根深蒂固,谁也劝不了。 这不,孙玉英非但没劝到大女儿,自己还被大女儿劝偏了呢。 她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 “穗,我看余秋不可能知道啥还没发生的事,这不扯淡么?她要是能预先知道发生的事,那她怎么还给大队赔钱了呢?回来的时候我想了一路,她那么骂人就是恶毒!禾苗说的对,咱不理她,理她就是着了她的道!这个小婊子,今天中午那个武大郎家要来迎亲,我一定要好好给她宣扬一下!” 余穗好无奈啊:“娘!那种时候你去说什么,余秋只要假惺惺对着看热闹的人一哭,那你就成了不占理的人。人家可没看见她咒我们,只看见你趁人家新婚为难她,这么做我们没好处!”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当然不能算。娘,你等着看,她这个婚,不会结的很顺利的。三朝不是要回门的么,她要是没哭肿眼,你打我脸!” 孙玉英看着女儿沉稳的神情,终于没再说什么,赶着出工去了。 临近中午,武家来迎亲。 武上争穿了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还配了皮鞋,簇簇新。 但正因为中山装紧扣了他极短的脖子,显得他的头特别大,和身体的比例看着特别不和谐,这一路过来,看热闹的人都边笑边议论。 武上争脸涨得红红的,但毕竟有钱,陪着来迎亲的都骑了自行车,这阵仗可实在很风光了,所以他还是把头高高地抬了起来。 余秋家的门口,早挤满了人。 有好事的老太太往里喊:“新娘子,出来给颗糖呀,不然我们可拦住新郎不给进啦!” 余秋这才算是出来了。 她穿了件藏青的列宁装,扎了两辫子,很是矜持地和大家伙儿说:“不好意思,我娘刚走,热孝里,我连红衣服都没做一件,就不发糖给大家了。” 这么一说,众人都讪讪的。 等余秋转身一走,老太婆们就悄悄吐槽:“就是小气!吃一颗糖就不孝啦?要真是孝顺,就等几年再结婚好了,结果还不是兴头头赶着去嫁人。” “可不是!都是借口。不过这借口好啊,有了这借口,那婆家还不好意思嫌她没嫁妆呢。” “哎哟,嘴上不敢嫌,心里还会不嫌?上回来探病不就是虎着脸走的嘛。” “我听说那个婆婆很凶的,瞧好了,进了门不会有好果子吃。”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余秋怎么瞧着老气得很呐,眼圈青黑着,哪有新娘子的样子。”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最主要瘦得很,胸口都没有四两肉的样子,这有什么劲呢!” “哈哈哈哈!” 余穗混在人堆里,默默地笑,却有个和余秋差不多的大的姑娘向她走来,斜着眼睛看她,很大声地问:“你是不是余秋的堂妹?” 大家的目光就一下子都看了过来。 余穗微笑:“是啊。” 姑娘又是很响亮的说话:“听说你们家送礼金送了一张纸?哎哟,还是叔叔家呢,怎么做得出来的!” 余穗:“你是谁?” 第82章 男人们说几句话 那姑娘很是骄傲地一抬下巴: “我是余秋同事,后面大队小学的老师啊,你不认识我?我当老师这么多年你不认识我?整个大队谁看见了我,不喊我一声高老师啊!” 余穗:“不认识。我还以为老师都是明事理的呢,你这么啥也不知道就乱说的人,怎么能是老师呢?” 这种话,可把高老师气坏了,眼角愈发吊起来:“我……我怎么啥也不知道啦?你只说你们家是不是只送了一张纸?” 余穗倒是依然从容: “是啊。可我明天也结婚。我要不送一张纸,余秋家明天就要加一点礼送还给我。余秋不是说没钱吗?她连糖都不舍得给大家伙儿发一颗,你觉得她会还得出这个礼金?非要给她大礼,不是为难她吗? 哦,还是说,你这个当老师的同事姐妹现在特意来找我,是要帮她担保?行,只要你帮她担保,我现在就回去包个大红包来!老师叫高什么来着?我顺便拿张纸给你写担保书啊,要是余秋不还我找你呗!” 可把人高老师吓坏了,脚立马往里一转:“你!你这,这关我什么事!” 余穗:“哦,原来你知道不关你的事啊?那你还跟我说什么劲儿?” 高老师抿了几抿嘴,转身往里逃了。 余穗看看周边看热闹的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三叔婆,九太婆,新三奶奶,吃糖,明天你们到我家来,我给你们发糖呀。” 几个老太婆顿时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哎哎,好好,还是余穗好!” “就是,余海潮家就是大方。” “哎哟这糖真好吃!” 余穗越过老太太们笑成一颗颗菊花般的脸,看见余秋在堂屋那边,向她投来阴狠的目光。 余穗还她一抹自信微笑,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没过半个小时,余秋家就放了两个炮仗,武家把余秋接走了。 余穗看见余秋坐在武上争的自行车后面,那男人都像要蹬不动似的。 而余秋的腿却又没地方搁,曲在女式自行车后轮的一颗螺丝上,看着就憋屈。 呵呵! 余秋,现在的憋屈不算什么,晚上换和合被子的时候,不要哭哦! 余秋没听见余穗这心声,却看见余穗站在人群后面,露出一抹微笑。 她咬了咬牙,低声咒骂:“笑!我让你笑!我看你明天余禾苗死了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去死,都去死!” 正弓着背蹬车的武上争回头问一声:“什么?余秋,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余秋看着前面那个特别大的头,硬生生挤出来一抹笑:“没什么,上争,你累了,要不我让别的人载我?” 武上争开心的笑:“不会不会,我不累,骑多久我都不累,今天咱们结婚了,多好啊!” “那个,我现在热孝,也没准备什么嫁妆,你娘她……不会说什么?” “不会不会,没事,只要能娶到你就好。不会不会,你放心啊!” 余秋抽了抽嘴角,垂下头,掩下眼里的那一抹不屑。 迎亲队伍欢呼着离开了余家湾。 却在出了村口,要过一座小桥的时候,迎头遇上夏凛生。 夏凛生看见自行车上都扎着红绸带,车上男女都穿得很新,估摸就是余秋出嫁,主动下了车让路。 武上争看见他,连忙和余秋说:“哎,那不是夏凛生吗,你下来一下,我和他说几句话。” 余秋:“不要了。快走。” 可是武上争已经刹车了,迫不及待地地停下来。 他不能告诉别人,他带着余秋骑了这么一段就累了,现在要过桥,有点坡度,他不得赶紧找借口下来啊! 夏凛生就是那个借口。 武上争抬手打招呼:“哎,夏凛生!好久不见了,你不是当兵去了嘛!” 夏凛生看了他好几眼,想起来了:“哦,是武上争?你……哦,你和余秋结婚?” 余秋缩在后面,一直垂着头。 武上争倒是非常骄傲地挺起胸:“是啊,以前你们班里的花,嫁给我了!” 夏凛生微笑:“恭喜恭喜。” “嘿嘿嘿,来,抽烟!” “谢啦,我不抽。” “拿着嘛,我这可是牡丹牌你呢!拿着拿着!” “行,谢啦!” 夏凛生接了烟,想离开。 武上争不想。 他想等余秋先走过了桥,他再过去。 武上争就拉住夏凛生说话:“哎,你家也是这个大队的?” 夏凛生:“是啊。” “你这买的肉啊,你也住余家湾?不能?” “呃……不是,我丈母娘家在这里,我拿点东西来。” “哦哟,这么巧的,倒没听余秋提起呢,你也娶了这村的姑娘啊,谁啊?有我们余秋漂亮吗?” “呃……”夏凛生是男人,也是军人,觉得自己不好跟老百姓争这个,但他又不想说违心话,就顿住。 武上争自说自话:“肯定没有!我们读书那会儿,余秋是最好看的!” 余秋在武上争后面眯眼观察夏凛生的表情。 可惜,夏凛生一点没有往她这里看,只望着远处笑:“嗐,我们读书那会儿,中学女生少,我们班里才两个女生嘛!”相比另一个麻子,确实是余秋好看些。 武上争夸媳妇上头,才不会听出这潜台词呢! 余秋什么心思呀?超级敏感啊! 她一下子觉得,夏凛生在耻笑她。 余秋拉了拉武上争:“走,大家都等我们呢。” 武上争看看前面的斜坡:“哎,知道了,要不你去前面等我嘛。我们男人说几句话嘛!” 余秋心里非常生气。 自己根本看不上的男人还不听话,真是要气死人了。 她甩着手就大步走开了。 武上争等她一走,就笑着和夏凛生说:“嘿嘿,看,你们以前都笑我矮,可我娘说,只要我们家条件好,有的是漂亮女人嫁进来,怎么样,你们班最好看的姑娘还是嫁给我了?我现在畜牧站混呢,有事尽管找我啊!走啦!” 夏凛生看着他的背影,到这会儿都没明白武上争干嘛要拉住他说那么久的话。 又不熟。 读书时候又不是一个班。 也就是武上争特别矮些,大家都认识他。 余秋那天到丈母娘家来要礼金,原来就是嫁给这个男人啊…… 嗐!那可确实是因为武上争条件好才嫁的了! 哪像他们家小媳妇,小时候啥都不懂就跟他结了亲。 他们俩才是妥妥的缘分呐! 第83章 有爱,但不多 夏凛生笑了笑,转身往余穗家来了。 余穗忙着做午饭呢,夏凛生进来灶间把肉放下,本想马上走的,但是看见了小媳妇,就有点走不动道了: “穗啊,家里明天要开席,我今天就去把半爿猪拿回来了,这不,今天中秋嘛,我先给你拿一点过来,你煮给爹娘吃。你煮饭?怪热的,我帮你烧火!” 夏凛生说着就坐去灶下了。 余穗正舀水,便也随他:“你还特意来一趟?” “怎么也是过节,那肯定得来一趟。就是月饼……公社的月饼瞧着不好,都没你做的饭茨糕好吃,我没买。” “没买是对的。既然你拿了肉来,下午我自己做几个鲜肉月饼吃好了。” “啊,你还会做月饼?” “就是饼皮子起一下酥嘛,不是难事。” “我媳妇真能干!那,我留下来帮你?” 余穗很疑惑:“家里不忙吗?”明天结婚哎! 夏凛生挠头:“忙……也还行,我最多晚上把那些菜啊什么的弄得晚点儿嘛。” “你还是先回去,我做好了,叫余程给你送。” “那还是我晚上来一趟。” “得了,你还是留下,你煮饭,我去和面做饼皮子,下午做好你带几个回去和……你爹娘一起吃。” “嘿嘿嘿,穗你真好!” 怎么办呢,马上要离开了,真是多看一眼媳妇都好啊。 夏凛生掩下内心的不舍,快手快脚地帮着余穗煮了饭。 傍晚的时候,夏凛生就拎着一个大包裹,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重温一遍今天余穗说的话: “……结婚衣服你穿军装就行,我还挺想看你穿军装的……我这边陪着去你那儿的是舅舅家和二伯家的三个姐妹,娘说你那边过来的也该是连你四个,这样总共八个,吉利。还有就是给我舅舅家的东西,我娘帮你备好了; ……这些东西呢,是给你带去部队分的,糖和糕我都写好单子的,你到时候按照单子给;还有我这里也给单独做了一个布娃娃,送给你那个营长家孩子的,不是为了供销社卖糕的事,那个说不成也没事,但人家营长和嫂子那么关照你们这些下属,你们送个手做的小玩意儿,也是应该的? ……这一包是我单给你做的,一双拖鞋,两双单鞋,一双棉鞋,五条裤头,五个背心。你先拿过去单独收,省得那些个橱漆的太赶了,油漆味道太重,要是明天放在橱里一起搬你那儿去,食物和衣服都染味道了……” 夏凛生骑在自行车上,脑子里盘旋着余穗的声音,差不多骑到没人的路口,就下了车。 偷偷抹了把泪,吸鼻子,吸啊吸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离家在外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年,他回部队时,还有人给他准备东西的。 以前,会觉得,家是不断地跟他要工资要东西的; 只有现在,家才有了意义。 那是牵挂、是爱、是无尽的体谅和体贴;是会回来了不想走,走了后想要早点回来的地方。 小媳妇是真好。 又漂亮又懂事又乖又能干。 他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的干,争取早点升职,早点和小媳妇在一处。 娘,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儿子明天顺顺利利地娶到小媳妇。 而余穗,并没把自己说过的话多放在心上。 她只是觉得,孙玉英交代的话得跟夏凛生说,送给部队战友的东西要准备好,万一真的能谈下来北方的订单呢? 对夏凛生的关爱? 有点。 但不多。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个体贴小媳妇的。 到了晚上,陆续有近亲来送礼金。 孙玉英把余穗做的月饼切了,半个半个的分:“她二伯娘,来,尝一口,下午夏凛生拿了块肉来,我们没舍得吃,余穗给做了几个月饼让他带回去了,就剩这一两个,咱都是一家人,我分你半个。” 二伯娘马玉也不舍得吃,放在手心里看:“哎哟,这是余穗做的?鲜肉月饼?哎哟,做这么细巧的东西,我……拿回去给秧苗稻苗她们尝尝,她们没吃过呐。” 二房生了四个,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是双胞胎,二伯余河潮还挺稀罕的。 孙玉英就笑着把另外一半也递了过去:“那咱们两分了这半个,不瞒你说,就是太细巧的东西,我还没舍得尝呢!” 马玉吃了一口,感动得很:“哎哟,谢谢你了,她三婶。要说还得是你,有了好吃的,还想着我们一口,前一日我去大房送礼,大伯子皱着眉,倒像我送的是炸弹一样,真是的!想想都戳心,那可也是我们几个月工分钱呢!” “唉,他……大概也难。” “难啥?按说就算不办酒,那好坏总要给个回礼的,屁,喜糖都没给我一颗!” “一个家没了女人,真是不行,这种也想不到。” “他想不到,余秋也想不到?无非就是小气!” “唉,算了,明天你早点到我们这边来,自家人,帮着料理了菜肴,到时候有得多我也分给你们。” “哎,那明天我不出工了,早点来帮你这边。” “谢谢她二伯娘。” 同在灶间的余海潮等马玉一走,就问孙玉英:“你今天怎么不显摆了?要搁以前,你肯定说得整个村巷都知道,我们穗儿做了这么细巧的吃食了。” 孙玉英撇撇嘴:“吃一堑还不让我长一智?我回头想想,余秋竟然还想偷了钱嫁祸我们余穗,可不就是我总去说夏凛生多好多好给惹的嘛,我以后都不会随便跟人说了,我宁可一个人吃三个饼我也不随便给人了,都是些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东西,我可算看明白了!” 说完,孙玉英大大咧咧的从橱里又拿了一个饼,咬一口,也塞给余海潮:“吃!以后得偷偷的吃!” 余海潮嘿嘿笑:“半辈子人,你可总算学会了。” 孙玉英:“我也不是学不会,我就是觉得,人不至于那么坏,想不到,人还真有这么坏的。算了,不提了,早点歇了,今天余秋嫁,明天就轮到我们穗了,我可不想她苦兮兮的出门,连个陪着去男家的人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第84章 一起去看余秋哭 余穗在爹娘吃饼闲话的时候,早已睡下了。 美其名曰,明天出嫁,她要睡美容觉。 但到十点多,她就起来了,穿上她那身夜行衣,偷偷地翻窗出去。 一路出到村外头的大道,余穗闪进置物空间,很快,就弄了一辆边三轮摩托车出来。 这个该死的不能随便放置物品的空间呀,昨晚上她练习骑的那辆被人买去了,今天她不得不又花一万六,买了另外的一辆来练习。 边三轮保养得还算好,但毕竟是几十年的东西了,一发动声音特别大,突突突,拖拉机似的。 余穗开越野车、摩托车都不在话下,但这种边三轮,还是有点区别的,她得好好练练。 为什么练? 当然是为了余禾苗。 她可是切实受过余秋多次算计的人。 她也真的感觉到余秋在说“十月一号我要看你哭”时,那种阴狠。 要是余禾苗真的在明天出了事,这将成为余家人一辈子的阴影,也可能会是余穗和夏凛生一辈子的阴影。 如果他们有一辈子的话。 所以,余禾苗可以不信,孙玉英可以劝不动,但她余穗,不能放松警惕。 农村是没有什么快捷交通工具的,像蒋家那个村巷,即便真叫到了救护车也开不进来。那么,只有用摩托车了。 余穗把各种借口都想好了,反正万一出事,她就用摩托车把人送去公社卫生院。 总是一个救命的法子。 余穗在土路上开了一段,想着还是要把去卫生院的路线给熟悉一下。 她就在置换空间里买了套这年代的绿军装穿上,头发也塞在帽子里,夜晚倒也看不出这是个女的。 余穗这才开着摩托车往桃李公社方向去。 跟夏凛生去过一趟,这路她还是记下了。 七十年代的十点,一路过去一路黑,路上压根都没人。 余穗晃着边三轮摩托的大灯,吹着中秋的凉风,都想要愉快地高歌了。 摩托车真快呀,十几分钟就到了公社。 公社也没什么人。 想打听一下公社卫生院在哪儿都找不到人。 但是公社是通了电的,有路灯,有些人家里也透出灯光来。 余穗就开着摩托车在公社转。 公社就这么点大,她就不信,她还找不到个卫生院啦? 结果,卫生院没找到,却发现有户人家正在吵架。 这会儿大概是十点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家已经关灯睡觉,亮着灯还吵架的人家实在太醒目了。 余穗兜第一圈听见他们在吵架,但声音还不清晰。 兜第二圈时,吵架声音就非常大了,还有女人尖厉的吼叫:“我已经说了,余小松不是啥男的,他是我的学生,他死了!” 余穗:“……”咦?是余秋的声音。 啊哈!埋下的炸弹炸了! 这下,轮到她去看余秋哭啦! 余穗把边三轮靠边停了,把帽子拉低,走到这户吵架人家的窗户去看。 发现看热闹的人还不少呢! 有几个大婶直接就把耳朵贴在他们家的窗户上,一会儿,其中有个把头发扎了个啾儿的大婶,就像个解说员似的讲解起来: “哎,现在开始哭了!女人绝对是这样的,一开始不承认,然后哭,现在就看武大郎沉不沉得住气了!” 余穗:“……”啧,这里的人也喊武上争武大郎啊? 这外号是天定的? 余穗还在为武上争的外号好奇,别的大婶就现实多了,直接问那个啾儿大婶:“到底什么事呢?不是今天才娶回来的么,怎么就吵上啦?” 啾儿大婶好像已经吃瓜很久了,很权威地解释:“哎哟,一开始是好好的,我都听着亲上嘴了的,嘬嘬嘬的……” 旁人都笑了起来。 啾儿大婶像得到了鼓舞,讲得更起劲了: “真的,真亲上了,武大郎声音好大,后来林主任带着她姐姐过来,说是要缝和合被,然后不知道拆开那个女方被子看见了什么,反正林主任当即就闹起来了,喊,‘余秋,你给我过来,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什么意思?你被子里为什么藏这些东西!’” 众人配合的吸气:“藏的啥?” 啾儿大婶:“我哪儿知道呢!反正这么一喊以后,那个新娘子就惊叫一声,像是被抓了啥把柄,在房里大喊‘怎么回事,这哪里来的,怎么可能’,我猜是情书!” 众人议论起来:“哎哟喂!这是还没结婚就戴上绿帽啦?” “讲真,能嫁武大郎的,总归……那啥的,对?” “情书藏在和合被子里?这新媳妇也是很敢了。” “估计不是她藏的,哪有这样大胆的,她不知道和合被子要拆开来重新缝的吗?” 大家正像是讨论重大事件似的各抒己见呢,一直贴着窗的啾儿大婶忽然对着大家竖起手指:“嘘,有人出来了,出来了,大家躲一躲!” 一群女人马上躲到墙下阴影里。 余穗也跟着躲。 啾儿阿姨:“咦惹!你个大男人跟我们挤什么劲儿?” 余穗:“……”现在说我是女的合适吗? 显然是不合适的。 余穗只好退到另外一边。 也就在这个时候,余穗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 这里的房子竟然还是三层的,余秋住的这家正好在一层,还有个挺大的院子,对马路开着门的,看起来非常宽敞。 啧啧,大概这就是人家传说的,公社分配的公房了。 所以,余秋嫁的这家,在这年代,绝对算是上流社会了! 正感叹间,对着马路的门“哗”一下被人拉开,余秋手里拿着几张黄色的纸冲出来。 身后紧跟着的是武上争,路灯下,他的头显得特别大,脸也特别黑。 再后面是一矮个子的妇女,一边追出来,一边骂:“你心虚!你烧掉了也是心虚!你个不要脸的,我们家花五百买了你,一分嫁妆没有,你好意思跟人在外头勾三搭四,你等着我给你查出来是谁,我给你吃耳光!” 武上争回头:“娘,你别说了!余秋都说了不是了,小松是他学生!这大半夜的,你喊什么!” 武上争娘往旁边看了看,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躲在阴影里的几个大婶,但声音确实小了些:“你信她!学生为什么要写啥‘等我,我死了一定跟你在一起’?不管了,上争你先把她拉进来,今天是新婚夜,洞房还没成呢,跑什么!” 第85章 但愿今天熬的夜,能让明天不流泪 而余秋,已经在外头的马路上蹲下了。 她划着火柴,正要把手里的几张黄纸点燃。 但是一阵风来,刚放下的黄纸一下子给吹没了。 余秋“啊啊啊”哭着追。 后面的武上争就追她:“好了,你别闹了,快回去,给娘认个错。” 余秋一边挣扎一边生气:“我认什么错?我都跟她解释过了,不知道是谁放的,她还不依不饶的,我是你老婆,你不相信我吗?” 两人距离这么近就看出来了,武上争比余秋还要矮上大半个头。 但男人力气还是蛮大的,紧紧揪住余秋的手臂:“我不是不相信你,是这大半夜的,你先认个错,把这事平息下来能怎么了?” 余秋非常生气:“她冤枉我,那怎么就不能是她跟我赔个不是呢?” “你这,你是媳妇!” “我是媳妇我就该认错?” “你……” 武上争这边还没“你……”出什么来,武上争娘就冲出来,给了余秋一耳光: “我给你赔不是?还我得给你赔不是?你多大脸呢!你是我们买来的媳妇!我们花了五百块彩礼,今天的酒席在国营饭店办的,还得一百多呢,你出了什么?你连嫁妆都没有,拿来两床被子你还藏那种鬼玩意儿,你敢要我赔不是!现在你自己说,你回不回去?你要是不回,你现在给我拿出七百块来,我给你赔不是!” 路上安静了一阵。 余秋就捂住脸,呜呜呜地哭。 武上争拉她往屋里去,她半推半就地进去了。 武上争娘也跟了进去,关门,还有骂声留在外面:“先洞房!那种藏过鬼东西的被子就不要了,就这么睡!” 躲在阴影里的几个大婶迅速地一拥而上,占据余秋家的窗户。 这次,啾儿大婶没能占到最好的位置,她愤愤地哼了一声,去捡吹到她脚边的一张黄纸,等看清楚了,她气得赶紧把纸丢掉:“咦惹,晦气死了,这个什么余秋,果然不是个好的!” 众人又好奇起来:“上面写什么?” 啾儿大婶:“写什么不要紧,但那是黄裱纸!怪不得林主任要生气,这女人也太过分了,上面还真写要跟什么小松死了都在一起呢!” “怎么能这样呢?” “太过分了……” 女人们议论一番,但马上又去听墙角了。 余穗嘴角勾了勾,走了。 没错,这事是她余穗干的。 有随身的置物空间多好啊,很多东西一个意念就可以了,那天去送礼金的时候,余秋正好被子缝到一半,余穗手往里伸了伸,就把东西放进去了。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多好啊,你余秋让陈明丽撺掇原身写下那种不嫁夏凛生的纸条就算了,竟然还送到夏凛生家里,既然你这么喜欢玩纸条游戏,那现在也给你来一个放纸条的游戏,看看你喜不喜欢呗! 余穗跨上了边三轮摩托,继续在公社这小地方巡逻,第三圈的时候,发现有人拉着板车送人上医院,她连忙跟上去,可算给她找着了。 卫生院,确实不大,离开公社中心地带还有三四百米。 不过她进去看了,有值班医生、手术室和各种必备药物的。 那就比在家等死好了十倍。 余穗这才回家去。 这次,她把这辆边三轮摩托的钥匙单独收在口袋里没卖,又在置换空间挂了四万的高价,以防被别人买走。 她知道这样一来,她要是明天需要用到再买回来的话,就得花四万。 加上第一次买的钱,一来一去凭空亏掉好多万,但没法子,这玩意儿现在是救命的工具。 做好这些预防,余穗并没有安心睡下,而是买了本妇产方面的书来研读。 但愿今天熬的夜,能让明天不流泪。 第二天,孙玉英在外头喊了好几遍,见余穗不起来,就直接跑到房间里来拉:“你怎么回事,今天你结婚,帮忙的人都来了,你还没有起来,快起来,拾掇拾掇,把该收的都收到箱子里。” 余穗揉着眼睛:“娘,夏凛生说了,那些橱油漆味道重,可以先不搬去的。反正过几天我还会回来住的嘛。” “那也不行!你又不是余秋,没娘!有娘的姑娘结婚,连嫁妆都没有?那不是搞笑么!娘就算再苦再难也是要给你置嫁妆的,嫁妆呢,也一定要在结婚这天搬过去的,让大家都看看,你是有娘家撑腰的,油漆味道重怎么啦,我女儿聪明,自己油漆的,多好啊,没事,装进去,大不了你那些东西以后多晒晒透透气。” 好家伙,这一堆叨叨,那就是一定要把嫁妆了。 余穗只好起来,把一些平时用不着的东西放在箱子里当压箱底。 但是她挂心余禾苗,随便收了一些就去问孙玉英:“娘,你什么时候去接大姐?” 孙玉英皱眉:“按理,她该是和蒋文峰一起回来的,但是蒋文峰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我又走不开,我们怎么也有四桌酒席的呀,你二伯家舅舅家都在这里帮忙,我怎么好意思走呢?” 余穗:“那我去接。” “你是新娘子,今天你可别乱走!” “娘!姐姐不回来,我不嫁了!” “你这个孩子,姐姐怎么会不回来呢,除非她在生孩子。这样,我现在就让余程和孙鹏去看看,孙鹏有自行车,要是你姐能坐自行车就让他们推她回来,不能的话,回头我忙空些,我拿板车去拉她。” 孙鹏是舅舅家的孩子,已经十八岁,算是大人了。 余穗也只能同意。 但她还是特意把两个男孩子叫过来,认真交代:“表哥,你和余程去接我姐,可得认真仔细着些,好好去好好回来,我给你们一人两块钱。” 孙鹏虽说是十八岁了,但家里也挺疼爱的,性子单纯得很,一听有两块钱,一下子就应着,带了余程去接余禾苗。 这一阵折腾,都已经快十点了。 孙玉英催着余穗换衣服:“你不是自己做了红衣服的吗?赶紧换上,夏凛生那么着紧你,肯定会早来接亲,快把自己收拾好。” 二伯家的两个女孩也催着余穗:“三堂姐,是啊,快把新衣服换上我们看看嘛。”推着余穗进房间。 第86章 要气疯了 余穗心情忐忑地换了新娘服。 衣服自己做的,没敢太新式,就是在这年代衣服的基础上,加了细细的木耳花边,领子做成飘带领,这样整个人就变得非常的温婉了。 两个双胞胎小堂妹惊叹极了:“姐,这衣服也太好看了,三婶说是你自己做的?姐,你怎么想出来的,怎么做得这么好看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女孩子总是喜欢这些。 余穗看两个女孩还挺单纯可爱的,便也笑眯眯地给她们介绍,也给她们糖吃。 正在她短暂地忘记余秋那让人揪心的话时,就听外头响起孙鹏的喊声: “大姑,大姑,人呢?哎哟,禾苗姐在家摔了一跤,在生孩子呢!大姑,你在哪儿?禾苗姐不能来,在家生孩子呢!” 余穗整个人一激灵,一下子冲了出去:“表哥,我姐孩子生下来了吗?” 孙鹏:“不知道啊!我可不敢去看,她婆婆说在房里生孩子。” “余程呢?” “余程不放心,说那是他大姐,说你告诉过他,生孩子是一只脚进棺材的事,他要守着,让我回来告诉你们一声。” 余穗心里顿时流过一丝酸楚,也流过一丝感动。 余程还真是好弟弟,至少知道心疼姐姐。 余穗马上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身后传来孙玉英的喊声:“哎,余穗,你去哪儿……哎哟,怎么回事,孙鹏,你大表姐到底怎么样了……余穗,你回来,你是新娘子……” 余穗根本就不管孙玉英的喊了,直接跑出了家,跑出了村。 跑到外头大路上,因为有社员在地里干活,余穗也不敢随便进空间,只能一直跑。 大概跑出了两里多地,才算是左近没人,余穗借着两边棉花地的遮挡,她进空间,把边三轮摩托车重新买下,戴个大口罩遮了自己的脸,往蒋家方向去。 即将到蒋家附近的时候,她正想找个地方把边三轮停妥,却看见余程煞白着脸往回跑。 余穗很想叫住他,问一问余禾苗怎么样了,但是又怕余程看见自己骑着边三轮,不好解释,就这样错过了。 反倒是余程,看见一辆边三轮摩托擦着自己开过去,他没压制住好奇,转头看了好几眼,喃喃自语:“……怎么是个女人开?真行啊,要是我也有这个车就好了,唉,先回去报信再说。” 而余穗,把边三轮停在蒋家村巷的外面,就往蒋家奔了进去。 蒋家公爹坐在门口抽烟。 不过十来天没见,这个老头看起来比第一次见要消瘦很多,脸上残留着不少抓痕,头发更是被揪得像个秃子。 他看见余穗进来,连招呼都没打,只是默默地把目光移开。 余穗懒得理这种人,只管往余禾苗住的正房去。 却在这时,旁边厢房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咦?怎么哭声在厢房,难道姐姐在厢房生孩子? 余穗惊讶地往厢房去,就听里面在说话:“……哎哟,下面一直出血,可怎么办,文峰,要不你去问问赤脚医生?” “生孩子不都要出血的吗?怎么又说可怎么办了呢?” “不是,她这个出血不太一样,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呢,哎,余家那个小子走了吗?你有守着吗,没让他知道是你推了禾苗?” “应该不知道,我说生孩子不能进去,他喊了几声姐姐,余禾苗应不动,他就跑了。” “啧!不管了,你先去把这个孩子塞马桶里溺死,又是个丫头,要来干什么!” “呃……娘,我……你去,我不太敢!” 余穗整个人气得,简直要疯了。 要不是穿越来这里,她完全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要溺死女婴的事情。 她提起脚就踹门进去。 里面两个人。 蒋文峰坐在床沿上,单从姿势上,没看出来脚不能走路,脸还吃得胖嘟嘟的,瞧着气色非常好。 蒋家婆母抱着个襁褓站在床侧,看她的姿势,正要走向床后的马桶。 余穗冲过去一把抢过襁褓:“你们在干什么,把孩子给我,我姐呢!” 一开始,那母子俩都是愣住了的,此时,却开始骂人:“你干什么呢!吓死我们了!” 余穗抱紧孩子看了一眼。 婴儿满头血污还没擦掉,眼睛还没有张开,只张着小嘴哼唧着哭。 这真的是一种视觉震撼啊,一条性命刚生下来,这对无良的母子竟然只想着要弄死她。 余穗粗话都要冲出来了:“我吓死你们,我还没弄死你们呢,一对贱货!赶紧给我说,我姐呢!我今天可告诉你们,我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们赔命!” 大概是余穗此时的表情太过狰狞,神情太过凛然,蒋文峰吓住了,伸手往正房方向指了指。 余穗连忙往正房跑。 房里一股子血腥味,余禾苗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蒋兰兰那么小一个孩子,坐在床边,小小声喊着“娘”。 余穗走到余禾苗身边大声喊:“姐,姐你醒醒,你感觉怎么样?” 余禾苗眼皮子跳了跳,似乎想努力睁开眼,放在被子外的一只手努力动了动,但终究抬不起来。 余穗想着刚才那对母子的话,猛地一下子掀开余禾苗身上的床单。 床单下,一大滩的血迹,深浓得吓人。 余穗惊得正不知如何是好,蒋家婆母跑进来喊:“你个小贱人干什么,你今天不是结婚吗,跑我们这儿来发什么疯,禾苗刚生了孩子不能见风,赶紧盖住!” 余穗其实都没听见她在喊什么。 她只是在快速地想,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她抱着这个新生的婴儿,势必没法送姐姐去医院的。 但是放下孩子,又可能被这家溺死。 余穗倏然转身,死死盯住蒋家老太婆:“老妖婆,我现在跟你说清楚,我亲耳听见你说的话了,你要是敢溺死这个孩子,我一定一定……” 余穗往四下看了看,转身快步出去灶间,拎了一把菜刀,直接冲到厢房,不管不顾地掷向蒋文峰。 蒋文峰“啊”地喊叫着,匆忙往床角落一躲,刀“呛”的一声,穿过帐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而这一切,紧跟在余穗身后的蒋家老妖婆都看在眼里,顿时惊叫起来:“啊呀,你要杀人啊你!” 第87章 没有什么比留下命重要 听见老太婆惊叫,正合余穗的意。 余穗回身,把手里的婴儿塞给老太婆,趁她接孩子的当口,一把拎住她衣领:“你听好!你要是敢溺死这孩子或是害了兰兰,我一定直接剁了蒋文峰,一定一定!” 说完,余穗放开老妖婆,冲到余禾苗房里,用床单裹了余禾苗抱出去。 小小的兰兰蹒跚着跟出来,哭唧唧:“娘!小姨!你要带我娘去哪里!” 余穗回头:“兰兰,我要去卫生院治你娘,你要乖乖的等你娘回来,一定要乖乖的,不要让你娘担心,懂吗?” 那么小的孩子,眼里含一包眼泪,竟然很有眼力见儿,大力点头:“懂。兰兰乖乖的,小姨治好娘呀。” 余穗眼眶发热,也大力点头,抱着余禾苗就出去了。 讲真,她不是个力气很大的人,这身板也是。 但此时,她就是能抱动余禾苗,健步如飞。 一方面是有一腔孤勇,另一方面,余禾苗一个产妇,竟然很瘦很轻啊!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刚才坐在门口的蒋家公爹站了起来:“你干什么!你把余禾苗抱哪里去?” 余穗抱着人不能停下,她就怕自己一停就抱不动了,便化身成女流氓,浑身都是要杀人的气息:“滚!我送她去卫生院,谁挡着,就是想害死她,滚!” 蒋家公爹看着她那杀气腾腾的样子,站在原地,没敢过来。 余穗凭着一腔怒气抱出了余禾苗,快速地跑到外面停着的边三轮摩托车上,把余禾苗放在车斗里就往公社去。 有路边种地的社员看见的。 但现在余穗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就这么一会会儿,裹余禾苗的床单上已经都是血。 根据余穗昨晚突击学习的妇产内容来看,余禾苗应该是产后子宫不收缩,形成的产后大出血。 这种情况,没有及时的治疗,绝对会丢命的。 所以,余秋应该没说错。 余秋也绝对是重生的。 她的上辈子里,余禾苗应该就是在十月一号因为生产而死了的。 所以她才那么笃定的诅咒孙玉英,那么阴狠的要等着看笑话。 这个女人心肠之硬是少见的。 她能算计着任自己的亲娘被活埋,当然能冷眼旁观余禾苗静静死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余穗所看到的那本年代文出现,竟然说余秋是个热心可爱的姑娘。 真是作了大孽了! 余穗一边骑着边三轮摩托呼啸而去,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倒是很快到了卫生院。 幸亏昨晚踩了点,此时余穗抱起余禾苗就往里跑:“救命!医生,救命啊!快,谁来救救我姐姐!” 卫生院不拥挤,病人稀拉得很。 这年头,大部分人不到快要死了,是不会来住院的。 所以余穗这么一喊,就有两个护士跑了出来。 一看裹着余禾苗的被单一路滴血,余穗手上也都是血,两个护士挺热心,过来帮着搬头搬脚:“快快快,放到那边床上,怎么回事?” 余穗:“刚生孩子,一直出血,我怀疑是产后大出血,怎么办?有医生吗?医生呢?还是你们帮我带她转院?”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护士说:“巧了,今天正好县里医院的副院长在我们这里指点,他可是好医生,不过,他,他是男的……” 护士说完,欲言又止地看着余穗。 余穗是后世穿来的,哪里在乎这个:“救命要紧,能有好医生已经是天帮忙,管什么男的女的!” “行!那我马上去请!小季,你马上去准备手术室!” 这护士非常好,指点另一个小护士工作,自己跑着走开了。 大概两分钟后,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就过来了。 倒是个面相很善的人。 他快速地穿上护士递过来的白大褂,掀起余禾苗的眼皮看看:“血压非常低了,得先输血啊!叫化验的同志赶紧来取血样,快快快!” 刚才去请医生那个护士就和余穗说:“同志,输血得交钱呢!你有吗?” 余穗:“有!我马上去交,麻烦你们先救我姐姐。” “行,快去交,我好让人去血库查血。” 亏得这年头卫生院没啥人排队看病,余穗很快就交上了一百多块的押金。 余禾苗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去了,护士们忙碌地跑进跑出。 余穗看着那个年长护士拿了两包血进去,一颗心算是放下半个,这才觉得自己浑身疲惫。 她一屁股在手术室门外的地上坐下,看着自己两手的血,后怕地发抖。 但是她还没把自己坐稳定,护士又出来了:“哎,同志,要手术,得签字,你姐姐的丈夫呢?” 余穗连忙站起来:“丈夫……瘫痪了,在床上不能动。”没说他死了已经嘴下留情。 “啊?那还能和你姐姐生孩子?” “怀孕的时候还没瘫痪。” “这样啊,那她公公婆婆呢?” 余穗:“死了。”必须安排他们死啊! 护士:“那你们爹娘呢?” “在乡下种地,赶来的话至少两小时。” “这……那你能作主吗?我听副院长说,可能需要切除子宫,不然大出血止不住的。” 余穗咬牙。 就知道会这样。 可还有什么比留下命重要呢? 余穗点头:“我作主。只要是能活命,我签字。” “那你签字。”护士把一张单子递给她:“她可太命大了!正好副院子在,正好你能送来,再迟上十来分钟,血都流光了!现在输上血了,再手术的话,应该是可以活下来了。” 余穗迅速签了字:“同志,非常谢谢你,请问贵姓?” “免贵姓徐。耐心等着,手术可能要两三个小时的,可千万别走开啊,有事我还得找你,交钱什么的。” “哎,我不走,我就在这等着。” 可等护士一回手术室,余穗就走了出去。 她现在得把那辆边三轮摩托先处理好。 不然后面完全无法解释。 当然,处理这个事还是很快的,把边三轮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收一下就可以了。 余穗是这么想的。 但实际上…… 穿着大红衣服的余穗,脸上蹭了血迹的余穗,骑着边三轮的余穗,直接吸引无数路人的目光。 无处躲藏。 余穗想哭。 特么的,跟想好的完全不一样! 第88章 我要走了 余穗只好把车往公社外开出了两里地,这才算是找到了没人的点。 她赶紧收了边三轮,以一万六的价格卖出去,这才重新用跑的,回到卫生院。 浑身的汗,仔细看看裤子上、鞋子上也不少的血迹。 真是狼狈极了。 但好在护士并没有找她,余禾苗还在手术中。 这些都是希望。 余穗直接坐在地上,忐忑地等着。 等来等去,没等到余禾苗出来,却等来了夏凛生。 男人一身军装,一头汗水地出现在她面前:“余穗!” 余穗抬头看。 他倒一下子蹲下来,拉住她手看,满眼焦急:“你没事?这些血怎么回事?” 余穗看见他,挺意外:“你怎么来了?” 夏凛生:“我去你家迎亲啊,结果你家正追着找你,后来你娘说你肯定看你姐去了,我就又找到你姐姐家,你姐姐公婆骂骂咧咧的,说你把人送医院了。穗,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我们结婚?” 一开始没忘,这个时候是忘记的了。 余穗有些不好意思:“呃……倒也不是,姐姐产后大出血,再迟些送来就没命了,现在手术呢,我挂心她,所以……对不住。” 夏凛生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没事,确实救人要紧。但是你怎么把人弄来的?” 余穗:“我……运气好,抱着我姐出来蹲在路上,看着姐姐不行了,我哭,有个人骑摩托车过,我跪着求她,她送了我。不然,只怕这会儿姐姐都不在人世了。” “摩托车?”夏凛生很诧异,这年头摩托车少见呢! 余穗比划着:“是啊。一辆……三个轮子的摩托车。”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那姐姐还真是命大了。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是哪个单位的?改天得去谢谢他。” 余穗一脸懊悔:“哎呀,坏了,我急急忙忙抱姐姐进来这里,忘记问那个人了!” 夏凛生还宽慰她:“没事,有三个轮子摩托车的单位……左不过是公安局、人武部这些了,改天我去打听打听。那人长什么样儿的?” 余穗继续懊恼脸:“我……都没仔细看!” “穿什么衣服?” “……好像是……红的!” “啊?男人穿红衣服?” “我没说是男人。” “难道是女人?” “是啊!”余穗本来要说男人的,但谁让刚才出去处理边三轮的时候,很多人看见她这个女人了呢? 夏凛生眼里的疑惑浓得化不开:“我们公社,还有会开摩托车的女同志?” 余穗心虚地笑了笑:“谁知道是不是我们公社的,我当时都觉得,她可能是天上掉下了救我姐的。唉,咱先不说这个了,你能不能回去跟爹娘说一下,姐姐现在情况很紧急,娘最好能来一下。” “行!我先回去,让他们把嫁妆先拿我那边去,就是一会儿等娘来了,你……”夏凛生顿住,咬了几下唇,才很为难的说下去:“我的意思是,要是姐姐……手术,那个,唉,算了,我先回去接娘过来再说。” 夏凛生站了起来想往外走,但脚步没动。 余穗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的衣服都湿透了,草绿色都成了深绿色,此时他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多少有点颓然。 他一定很想让余穗回去结婚? 可惜又不好开口。 余穗心里闪过愧疚,缓缓站了起来:“你放心,要是姐姐挺过这一关,我们还是今天结婚。” 夏凛生猛地转身,那双刚才还暗沉的眼睛,此时里面迸发出光芒:“那就好,那就好,多晚我都等着,我们还要拜堂的呢!” 他笑起来,那么的高兴。 余穗心口出有热乎乎的感觉,笑着应了:“知道了。那你快去接娘,我估摸姐姐能顺利通过手术的,只要医生说她没有性命之忧,我马上回家。” “哎,你不急,我去载娘来了就陪着你。” 男人跑走了。 脚步轻快。 背也挺起来。 余穗笑了出来。 但谁能想到呢,这婚,终究没结成。 余禾苗这边被推出手术室没多久,孙玉英赶到了。 夏凛生跟在她后面,神色有些奇怪。 余穗对上他目光时,他竟然马上垂下了眼。 余穗心口突然跳了跳。 但这种时候,等不到余穗问他什么,孙玉英就一脸焦急的扑过来病床看余禾苗。 一看余禾苗脸色蜡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孙玉英忍不住哭了:“禾苗,禾苗,娘来了,你怎么样啊?” 余禾苗还在麻醉昏迷中,自然不会回应。 余穗安慰她:“娘,医生说,姐姐现在很平稳了,麻醉过了会醒的,你不要太担心。” 孙玉英还是流泪不止:“怎么会这样的,你弟弟回来说她只是生孩子,生了个丫头,我还以为你看看她就能回来的呀,结果你去那么久不回来,亏得凛生来载我,说是禾苗在卫生院,到底怎么回事?” “别提了,我去到蒋家的时候……”余穗把怎么去蒋家闹,怎么把余禾苗弄出来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最后强调: “我听得清楚,蒋家那个老妖婆说,是蒋文峰推了姐姐,他们还想把刚生的孩子溺死,这蒋家,简直不是人。你看,他们全家看着我带姐姐走的,我也讲明是去卫生院的,但他们有人来吗?他们根本就不会来,根本不顾姐姐死活! 等姐姐醒过来,你再好好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现在姐姐是已经没有了子宫的,以后不能再生育,你要是还把她留在蒋家,以后的日子势必不好过,可要真是蒋文峰推了她才造成她这个样子,你可一定要咬死了让蒋家赔钱。 赔不出的话,至少要让姐姐脱出身来,你可千万别再说什么离婚了不好过这样的话,姐姐再回那个家,命可就没了,你在这儿好好想想!要是你还不顾姐姐性命,非要坚持你那些破规矩,我都不要认你这个娘了,现在,我回去,结婚!” 孙玉英一听这些话,一时间心乱如麻,坐在余禾苗病床上哭。 余穗倒是看向夏凛生。 这会儿都下午三点多了,讲真,这都离之前说好的,中午前去到夏家拜堂拜祖宗的时间,耽误了四五个小时。 人家夏凛生也没催,也不知道他那边的客人怎么样了。 既然说好的要结婚,现在虽然耽误了,但她还是要拿出态度来,先去夏家应付了流程再说。 可夏凛生却胸口大力起伏了一下,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来,把余穗拉到一边,垂着眉眼说了一句让余穗震惊的话:“我,要走了。” 第89章 千算万算,算漏一环 走? 余穗一下子没明白夏凛生的意思:“你先回去是吗?那我怎么过去你那边?” 夏凛生抬眼看着她,目光是那么的深沉而不舍。 他忽然一下子把余穗抱在怀里,紧紧的。 现在是卫生院的走廊,虽然人不多,但毕竟是公共场所,余穗见别人向他们看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呢:“你怎么了?人家看我们呢!” 但夏凛生没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对不起,回去的路上,遇到大队书记了,说找了我两个多小时了,大队收到部队的电报,我必须马上归队。” 余穗:“……!”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真的太意外了。 都不敢相信。 但是夏凛生拿出了电报纸递给她看了看。 上面的“收悉后即刻归队”几个字那么烫眼。 “按理我该马上动身,可我……舍不得不和你说一声,别的人都来不及说,可你……后来,我跟县里人武部说了情况,大队会派拖拉机送我去县里,县里会送我去火车站,这也算是争取了一点点时间。穗啊……” 夏凛生喊一声,声音有些沉,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余穗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千算万算,压根没算到会有这一出。 但是,人家是军人。 自古以来,军令如山,有召必回啊! 这点觉悟她是有的。 余穗当即说:“那没事,你快回去部队,或者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夏凛生依然低着头,说他自己的:“你不会恨我?说好了结婚的,却……” “怎么可能!今天的事,是被我耽误了,不是你的问题。快归队去,我支持你。” “穗!”夏凛生再次把余穗抱在怀里,但这次,他很快放开: “是我对不住你,这次的婚事只能这样了,嫁妆已经都拿到我家去了,但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回去换衣服、摆仪式、拜堂拜祖宗这些了,家里的客人,我也只能现在回去告知一声就得马上走。但我夏凛生保证,以后,一定会重新好好办一场婚事,娶你的!” 都到这份上了,余穗反而释然了。 之前还想过,别这么匆忙结婚来着,现在这样,也……算是天意。 余穗说不出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但离别在即,即便是朋友,也该给人一个好的念想,不是吗? 她给了夏凛生一个很是灿烂的微笑: “没事没事,真没事,反正本来也就是摆几桌酒嘛,真没事。倒是你,这么紧急,会不会是有很危险的事?” 轮到夏凛生连连说“没事没事”,还解释了一下:“那儿是边境,总有些突发情况。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那,我得走了,已经耽误太久了,娘那边……” “我会跟她解释的。不要紧,你只管忙你的。” 余穗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还笑看着他,等他离开。 男人也看她。 沉默。 五官逐渐收起来,像余穗第一次见他那样,越来越严肃。 只看着余穗的那双眼,那么深沉,那么热烈,像是要把她看进心里去。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无措。 就这么惶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么僵持了两三分钟,夏凛生忽然站直,给余穗敬了个礼,然后一下子转身走了。 三步后,他跑起来。 越跑越快。 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余穗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一时间挪不动脚步,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脑子里也有片刻的空白。 就,忽然间,不知道该做这么,只是一直看着夏凛生消失的地方。 好像,他会马上跑回来一样。 孙玉英走出病房,四处看了看,就看见了余穗:“穗,你怎么还在这儿?你没和夏凛生回去拜堂?你快去,这里有我,你这样,把结婚都给耽误了呀!” 余穗深深吸了一口气:“娘,夏凛生回部队了。” 可把孙玉英急坏了:“啥?你说啥呢,他怎么能回部队了呢?” “大队书记没找到我们家吗?人家部队拍电报要夏凛生销假回去了,肯定是有需要他去做的事啊。” “这……大队书记是到我家走了好几趟,一直问我夏凛生呢,可当时我不是忙嘛,这……现在这样,这婚,到底是结了还是没结啊?” “呃……算是结了。总不可能再请一次酒席,人家也不可能再出一次礼啊!” “唉!这都是啥事啊!”孙玉英长长地叹了口气,眼泪又流下了:“我的两个女儿,怎么都这么命苦啊!” 余穗看她一脸哀伤,不禁安慰她: “娘,你说反了,你的两个女儿,都很命好。要不是余秋说了好几次咒我家的话,我也不会那么着紧大姐的事,就也不可能结婚的时候还跑去看她,正好就给救了回来。要不然,你想想看,以后一提起姐姐死的日子,就是我的结婚日子,这辈子我们一家还开心得起来吗?夏家那头,也会抓住这种事来说的,现在这样,可不是我的错,是夏凛生工作的问题呢。” 孙玉英眨巴眨巴眼想了想: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要是你姐今天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你这婚结的确实难受。得了,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你姐呢,穗啊,小时候都是你姐带着你,我总说,以后你得好好报答你姐,现在看来,倒是你姐得谢谢你。就是她现在一直不醒,是正常的吗?” 余穗:“她大出血,身子多虚啊!切除子宫也是大手术,哪有那么快醒的。医生说救得及时,应该没事的,但以后要好好保养才行,否则会一直没力气。娘,是时候好好想想怎么安置姐姐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唉!”孙玉英叹了口气,靠着墙缓缓地坐了下来: “我能怎么想?要是我自己遇上这个事,我可能就拿刀剁了蒋文峰!可现在禾苗有两个孩子,我……怕呀!” 余穗:“怕什么?” “禾苗要是回来了,以后她怎么办呢?孩子带不带着?以后还嫁不嫁?人家个个笑话她的话怎么办?你弟弟以后怎么说亲,穗,不是娘心肠硬,是这年头女人过日子难啊!” “娘,日子再难,能有以后她一个不能再生育的女人在夫家不受待见难吗?当然,究竟怎么样我不能给你作主,但你当娘的都不给姐姐出头的话,我们做女儿的,心里多委屈呀!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第90章 四桌亲戚是白吃的? 余穗一下子走开了,往余禾苗病房去。 孙玉英追上来:“穗,你怎么能这么说娘,你姐现在这个样子,娘不心痛吗?要是家里就只娘一个,娘自然是要禾苗回来的,可你爹什么想法?是不是该问问他?禾苗自己什么想法,是不是也该问问她?只要禾苗想回来,那我就去跟你爹商量,怎么对外说,怎么住,怎么安置孩子,这些都是要想清楚的,不是你一句话就完了的!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先得让蒋家拿出住院的费用来不是?” 这一点还是认同的。 那蒋家,现在不问他们拿钱,只怕以后拿不到。 她的钱虽然是余秋那冤种大风刮来的,但也不能平白便宜了蒋家! 余穗:“那倒是的,但娘你拿得回来吗?” 孙玉英头一梗:“要平时可能拿不到,但现在家里还有四桌亲戚呢!饭菜是白吃的?正好的,我全部叫上,涌去蒋家,我就看他蒋家敢说个不字!” 这法子好! 余穗终于笑了一下:“行,娘回去办这个事的话,我就在这儿照顾姐。” “嗯,你好好照顾你姐,花了多少钱,有啥纸没有,我要去拍在蒋文峰脸上!” 余穗连忙把刚才的收据拿出来给孙玉英。 孙玉英一看:“一百多?!我滴个乖乖!你哪儿来的钱?” 反正现在夏凛生不在家了,余穗当然又记在夏凛生账上:“你说呢?当然是夏凛生垫的啦,所以,一定要跟蒋家拿回来,不然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孙玉英闻言,立刻恢复了气势,手臂一撸:“放心!决不能只是一百多这么简单,我女儿到现在都没醒,我不让他蒋文峰跪下磕头,我不姓孙!” 余穗:“还有刚生的孩子,娘,你得想法子弄来,不然他们家说不定就把孩子弄死了,那姐姐不是白吃苦了?” “唉!你给我安心陪着,我先去把他们家打怕了再说!” 看着孙玉英大步走了,余穗连忙去看余禾苗。 余禾苗依然昏睡状态。 因为卫生院动手术的人少,余禾苗一个病人住了一间。 余穗关了门,进空间买了不少东西。 有搪瓷缸子、热水瓶之类的生活用品,也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会露馅的就拆掉,太新的东西就摔坏一点。 反正各种伪装之后,病房里有了吃的用的。 余穗自己吃了些水果和方便食品之后,又提了一大兜东西去看那两个帮忙的护士。 护士们换了衣服正准备交班,余穗连忙把一大兜东西递过去:“徐护士,季护士,亏得有你们帮忙,我姐姐现在平稳了,这里有一点吃的,大家分一分,别嫌弃。还有换班的护士同志,接下来也要麻烦你们呢。” 几个护士一看,这吃的还真不少,花生糖、水果罐头这些,平时可吃不着。 护士们非常高兴,对余穗更加热情主动起来,新换班的两个还把自己的饭盒也借了出来,让余穗去食堂打饭吃。 搞好了这层关系,余穗只管在余禾苗隔壁的病床睡下了。 余禾苗到天黑的时候,醒了。 她吃力地睁开眼,感觉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就说了一句话:“小囡呢?小囡在哪里?” 余穗凑过去:“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余禾苗努力看余穗,好一阵子才认清人:“二妹,我刚生的孩子呢?快,快去帮我抱来,快,可别让我婆婆溺死了!” 余穗心里沉了沉。 看来,余禾苗是知道家里那几个人的态度的。 她拉住余禾苗的手:“姐,你现在是在医院。你先关心你自己一下,孩子应该是没事的,我走的时候放过狠话,估计是不敢再做恶事的,娘已经去帮你看了,你放心。” 余禾苗这才打量周围的环境,渐渐地,意识都恢复了过来: “我好像知道一些,是你喊我,还抱我,是你送我来医院的?二妹,辛苦你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整个人冷得不行。唉,我肚子好疼,我现在,是怎样呢,怎么需要住医院啊?这钱是你花的,唉,我可怎么才能还给你呀?” “姐,什么都没有比生命更重要。只要留着命在,钱总会有的,再说了,娘去帮我要账了,这种钱怎么也该蒋家付的,你操这个心干嘛。倒是我得问你,蒋文峰明知道你大着肚子快生了,为什么推你?他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这一问,余禾苗的眼泪就滚下来。 但她答非所问:“二妹,你,今天不是结婚吗?现在啥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在这儿呢?我耽误了你是不是?” “不是的。正巧夏凛生部队有事,离开了。所以,这婚就这样了。” 余禾苗仔细地看余穗的脸色:“……真的?你不是在骗我?不会是因为来救我,夏凛生不跟你结婚了?” “当然不是骗你。要是夏凛生因为我要救你而不结婚了,那这种男人可不值得嫁。真的不是的。不要乱想。先告诉我,蒋文峰为什么推你?姐,你必须说实话,这样我们才能帮你,你要是还帮他隐瞒,那你就只会害自己害孩子。” 余禾苗听着,却看看余穗,缓缓闭上眼。 眼泪从腮边流下,汹涌成河。 默默地哭了一会儿,她话语沉沉: “我没想帮他隐瞒,只是不想爹娘担心。今天你结婚,本来说好了,叫蒋文峰去借个板车,把我和兰兰一起拉回去,但是村巷里没人愿意借给他。现在他们一家,在村里是最丢人的,老子和儿子一起出去睡女人,也是没谁了,可不让人耻笑么? 借不到板车,又被人奚落了,蒋文峰回来就又去躺床上了。明明脚早就好了,他说脚疼不去,还和公公婆婆一起拿我出气,骂骂咧咧的。我没管,我都很久没回娘家了,我的妹妹结婚,我为什么不回? 我就说那我带兰兰回。我拎了一些东西,我婆婆就要来抢我的东西,说不许送,我去抢回,我婆婆就叫蒋文峰出来帮忙,拉拉扯扯的,蒋文峰就推了我一把,这下子,我就觉得我痛得不行了,要生了,哪里想到,生倒是生了,但是我整个人就觉得不行了。二妹啊,幸亏你来了。” 第91章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余穗拿自己的手帕帮余禾苗擦了擦眼泪: “所以,你清清楚楚记得,是蒋文峰推的你。一个大男人,不知道保护妻子就算了,还不管你的死活,真是没谁了。我呢,因为孙鹏回家报信就赶去蒋家,听见的是,他们觉得你生的又是个女儿,要溺死呢。就这种人家,你以后还要跟他们生活吗?” 余禾苗重重叹气:“我不想。我早就不想。从他晚上偷偷跑出去跟那个寡妇睡觉开始,我就不想跟他过了。可是怎么办呢,我不跟他过,我能去哪儿?” 余穗掷地有声:“离婚回家,回娘家!” 余禾苗的嘴角轻轻勾了勾,苦笑: “二妹,我们当女儿的,不能不替爹娘和弟弟着想。我们大队还没有离婚的,我离婚了,肯定被人耻笑,连爹娘都抬不起头,以后余程说亲都会比较难,幸亏你已经算是结了亲,不然连你都受影响,我哪里能随随便便离婚?” 余穗:“姐姐,人活一辈子,不用太在乎别人说什么,重要的是自己爱惜自己。耻笑你的人不值得你在他们身上浪费精神,至于余程,现在离他成家至少还有十年八年呢,你怎么知道这十年八年里,就不会有好男人又娶了你?或者这十年八年里,你就没有出头的时候?” “出头?”余禾苗对这个词完全无法理解:“什么意思?” “有一天你有能力或者有钱了啊!” “哈哈哈,二妹,你还是小孩子心性。”禾苗笑起来,但笑得跟哭似的: “我要是离了婚,回到咱家,队长都不一定肯接受我出工,自留地也不会有,我连吃饭都得靠你们牙缝里省给我呢,我啥时候能有钱?” 余穗:“这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想办法。我只问你,要是我帮你解决了吃饭问题,你要离婚吗?” 余禾苗脸色依然蜡黄,眼里却有了点光:“你帮我解决吃饭问题?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些行吗?” 余穗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们生产队换张彩凤当队长了吗?” “还有这样的事?张彩凤?女的队长?”余禾苗惊讶得很。 要的就是这种惊讶。 余穗自信地笑起来: “是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看,我们公社都出女队长了,你还在担心你第一个离婚的被人笑话。这担心没有必要。我们女人只要自己肯拼,就没男人什么事了,实话告诉你,张彩凤能当队长,是我出的主意,我还要和她一起办咱们大队的第一个社办厂呢!等社办厂办出来,一开始大家肯定不敢来,你来!我保证你能拿到工分,到时候你就能养活你自己和孩子了。” 余穗说完,余禾苗久久没出声,只盯着余穗看。 好一会儿,余禾苗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真的是我二妹?” 余穗已经经过很多次这类问题了,现在可不会受惊吓: “姐,我要不是你二妹,会拼着命地把你抱出来?我知道我以前做事总是不动脑子,让人以为我犯傻,但现在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不会了,小时候是你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你,相信我,姐!” 余禾苗抽泣起来,哭得说不出话。 余穗还担心她因此影响病情呢:“姐,你快别这样,你这样我以后不敢说话了。” 余禾苗却在抽泣间歇笑出来:“二妹,要是你这有这个心了,那我真的敢离婚。至少,这个世上,还有你这个好妹妹是支持我的,那我就不会太害怕了。” “是的,姐,我支持你,我永远支持你。遇见不好的男人不是你的错,没有必要顾虑别人说什么,日子是你自己过的,放宽心,养好身体才好。” “哎!” 人有了希望,精神就不一样了。 余禾苗刀口开始疼,但她却始终没有哭喊,都默默忍受着,眼里都是光芒。 实在疼得不行的时候,就开始提自己的孩子,兰兰有多乖,新生的囡囡会怎么样什么的。 余穗努力安慰着她,最后看她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了,连忙让护士来打了止痛针,余禾苗才累得睡了过去。 晚上九点多,孙玉英来了。 只见她头发上都是灰,衣服上也是泥迹斑斑,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余穗惊讶得很:“娘,你这个样子……你这是和蒋家那个婆婆打架啦?” 孙玉英一梗头:“当然不是!我和她一个打有什么意思,我把她全家都打了,家里都砸了!我没事,我这身上就是拔她家自留地里的菜弄的灰!” 听起来战况很激烈啊。 余穗忍着笑,把她拦在门外:“那先不能进,你得清理清理,姐姐可是大手术,你这样会影响她身体的。” 余穗把孙玉英拉到外面的水龙头边,洗手洗脸抖衣服好一阵,孙玉英才敢问:“这样好点了吗?” 余穗:“好点了。你有带换洗衣服来吗?有的话换上最好。” 孙玉英:“我都没顾上拿,忙死了。但我有给你姐拿了几件,还好几个亲戚都很帮忙,不但帮着我去禾苗家讨公道,还给我把家里都清理的。” “那就好,孩子呢?” “兰兰放在咱家里,你爹顾着。那个小的……不太行啊,又瘦又小的,不吃奶养不活啊,正好你大堂叔家的四媳妇有个老四还在吃奶,我贴了钱,让老四媳妇给带几天,总不能饿死了。” 余穗还不放心:“真的?不是骗我的?不会是已经溺死了?” “你以为我是蒋家那个老不死吗?好歹我女儿身上掉下了的肉,我怎么能弄死?真是的。” 孙玉英的生气反而让余穗放下心,嘻嘻笑着:“我不是说你,我是怕蒋家趁我一走,把小囡囡弄死了。” 孙玉英:“那我得把他们家屋子扒了!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穗,我和你爹决定了,这个亲断了,离了,正好趁着亲戚在,我让他们把你姐的嫁妆都拿回家了!” 想不到孙玉英能做到这么干脆利落,之前还不是顾虑重重的吗? 余穗倒还惊讶了:“呀,娘,你怎么突然就下决断啦?” 第92章 砸呗,保证他家没一个好碗 “唉!” 孙玉英重重叹了口气,讲给余穗听去蒋家的过程: “今天来家里的,哪个不是近亲?我回去把蒋文峰推了你姐的事一讲,大家都火了,说蒋文峰太不像话了,确实得去收拾一顿,那人多力量大嘛,大家一起去。 去了以后蒋家那个老太婆嘴硬,怎么也不敢赔钱,说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本来在家里就好了,都是余二妹多事,把人送医院了。我没忍住,我说要不是我家二妹救得及时,人早就血流完死掉了,医生都说了,子宫收缩无力,不做手术割掉是不行的。 老太婆一听,发狂啦,说这样子的话,那以后不是不能生孩子啦?那这种媳妇还要来干什么?不要啦!哎哟,把我气得没忍住,扑过去就扇了她十几个耳光,她男人上来帮忙,你舅舅舅妈就来帮我,一时间就打成一片啦! 亏得去的人多,我们这边二十几个人把蒋家母子三个按在地上,给我磕头。我说‘对,我女儿以后不能生了,但不是你们说不要就不要的,先赔钱,不然我就把你们全家拖到大队去、到公社去评理,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嘴硬还是我骨头硬,就看以后你们这种虐待媳妇的,以后还有谁嫁进来!’” 余穗大力拍手:“这个说得好,不愧是我娘。” “那是!”孙玉英笑了笑,但终究有些苦涩: “那么这么一闹呢,那家子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后来你舅舅就去找他们队长、妇女主任什么的,都给叫来评理,我说我家禾苗嫁到这家,生了两个孩子,哪里是说不要就不要的?而且是蒋文峰害的,肯定得赔钱。 倒也是奇怪的,他们队长一点没帮这蒋家说话,一起来看热闹的,也不帮他们家说话,大家都说该赔。后来队长呀什么的就坐下来帮我们算,该赔多少。我这不是有医院收据吗?你舅舅他们也帮着问,还有两孩子怎么算,谁养。呵呵,你猜那蒋家说什么?” 余穗:“蒋家都要溺死刚生的孩子了,肯定是不要的。” 孙玉英:“呵呵,他们非但不要,还要禾苗出钱买回去,说是他们的种,这就跟养了羊去配种一样的,给了配种钱,那崽子就是我们家的,不然他们就把孩子弄死,反正丫头片子不值钱!” 余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人话吗? 幸亏出了今天这个事,不然压根还不知道这蒋家人的思想是这么迂腐龌龊的呢! 余穗:“这也太不要脸了!然后呢?” 孙玉英:“然后什么呀然后,你舅舅几个一听这样,都按捺不住了,说这种人家,讲道理讲不通了,直接到他们家房里搜,怎么也得拿出三百块来!蒋家肯定不愿意啊,就拦呀闹呀。 当时那个乱啊,我瞧着这日子绝对过不下去的了,禾苗肯定得回娘家了,那还顾着他们家干嘛?砸呗!我抡着扁担就把他们家全砸了!我跟你保证,他们家没有一个好碗,没有一个好缸,也没有一个好锅! 禾苗的东西我让几个男的搬出来,至于钱,我其实也想得明白,蒋家没几个钱的,逼死了也没几个钱的,没有只能没有了。 就在这个时候哈,好玩了,他们队长出来说话了,说别打了,别闹了,这闹大了,他们生产队也不好听嘛,他给调解,说让蒋家把这个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给出了。” 余穗不禁夸赞一声:“这队长不错。” 孙玉英笑得意味不明: “可不是,我也觉得这队长实在是好。但是蒋家还是不拿出来呀,那队长就大手一挥,说生产队给先垫上,到年分红的时候,给蒋家扣掉,哈哈哈哈!穗啊,你永远想不到,那这时候蒋家怎么着了。” 余穗听得可起劲了,实在懊恼自己没有去参与一下:“怎么了呢?这队长真是太行了,这是好事啊。娘快说。” 孙玉英:“哎哟,对我们肯定是好事啊,但蒋家受不了了呀,队长这么一说,蒋家那个老头忽然就发狂了,扑过去要打队长,一边打还一边说‘跟你说了我没睡马蚤寡妇,你不信,你逮着这个时候给我穿小鞋呢,跟你说了我没睡,你吃啥醋啊你!’” 余穗秒懂。 光这一句,听起来就很有故事。 敢情,这还是上次她把蒋家老头送上寡妇的床而遗留下来的福利呢! 真是太好玩了。 余穗笑得不行:“那然后呢?” 孙玉英也心照不宣的笑着: “然后那队长气坏了,说蒋老头胡说八道,他不过是给妇女社员主持公道,怎么扯得上寡妇呢,这不是污蔑吗,以后还想不想在队里干活啦?要不想干,就让大队派民兵来把蒋老头拉走! 这么一说,那蒋老头才给吓住了,你想啊,要是队长真的不给他安排干活了,那他们一家吃啥呀?这才算是老实了。 我还带着人把他家自留地的菜全部给拔了。管他呢,反正他们队长都不帮他,我拔了他家的菜,让亲戚都拿回家分,要不然今天大家都帮着我们下大力气了,我拿啥谢呀?” 孙玉英一摊手的样子,惹得余穗捧腹大笑:“哈哈哈,娘真行,娘可给姐姐出气了!” 孙玉英自己也觉得过瘾,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递给余穗: “那是!给,这就是蒋家那边生产队给垫的钱,总共两百八十块,不多,但总算也是份安慰,我把你那份先还你,剩下的,可得给禾苗好好补补。” 余穗只管拿了垫付的医药费用。 不拿反而会怀疑。 反正接下来,帮余禾苗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做完了这些,孙玉英连忙去看余禾苗了。 晚上,娘仨在一个房间睡下。 半夜,余禾苗刀口又痛醒了。 孙玉英起来照顾,除了把今天的事都告诉余禾苗,就是心疼的喊着“我的大姑娘,我的宝贝大姑娘,娘要是能替你疼就好了”。 搞得余禾苗又是哭又是笑,说还是娘好,她出嫁四年,做了四年的奴婢四年的牲口,现在死里逃生,倒是又做回了娘的闺女。 说得孙玉英哭了起来。 余穗也很感动,默默的给娘俩擦眼泪,只觉得这年代的女人们,真是说不尽的心酸事。 第93章 烂人拦路 胡乱睡了一会儿,似乎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天还没亮,孙玉英就要走,小声叫醒余穗交代着: “穗啊,你姐是肯定要离婚回娘家过了,她是出嫁好几年的,这回来了,以后也没有得在咱们队里出工,都靠我和你爹赚工分的话,咱家以后的日子就要艰难些,那我出工就要上紧,我得走了,不能把这一天拉下,你就留下来照顾她。” 余穗明白这便宜娘的艰难,就应下了。 能在这年头这么护着女儿和外孙女回家生活,也算难得了。 她这个小女儿还能说什么呢?肯定是努力帮衬呀。 余穗:“放心,我陪着姐姐。就是娘你这几天也怪累的,出工别太出力,磨会儿洋工就完了。” “那还用你说,队里哪个社员不是磨洋工?我要当积极分子还挨骂呢。唉,今年这收成肯定差的,上紧干活又不会多分钱。到时候家里没吃的再说!” 孙玉英叹着气走了。 而余禾苗,痛了一天一夜,到八九点钟醒来,就开始和余穗打听,今天能不能出院。 余穗真是无语:“姐,你这是大手术,哪里能出院呢?” 余禾苗却很坚持:“穗,麻烦你跟人医生说说嘛,我躺着也是躺着,要是我回家躺,那可不就能省些钱嘛,你快去问问嘛,不然的话,爹娘突然要多养三个人,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余穗:“你这想法不对。做了大手术,要是没有医院用药和护理,万一刀口发炎什么的,都得重新消毒包扎,甚至有的要再次手术,那可比你少住几天医院多花不知道多少钱了。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住着,把身体养好,才有机会报答爹娘,日子长着呢,难道就差这几天?” 余禾苗被可能发炎什么的给吓住了,这才不敢提马上出院的事。 就是想孩子。 经历了这一遭,余禾苗已经知道自己不再能生孩子的事实,但同时,对两个孩子也会更加牵挂,再加上孩子在家的话,爹娘出工可能就要影响。 看余禾苗实在是挂心孩子,一直精神萎靡,余穗只好答应她,回家去把兰兰带来,也会帮着去看看那个新生的宝宝,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余穗借着上厕所的空档,又去置换空间买了些这年头的稀罕物,雅霜,香皂什么的,拿出去送给护士,说麻烦她们照顾一下姐姐。 两个护士一看这些东西,那欢喜的神情,真像后世人家给送了个lv包包,连连地答应余穗,一定帮忙照看好余禾苗。 余穗这才放心地回去。 步行一个半小时的路回家这种事,余穗来了这世界,还是第一次。 一边走着,心里马上就想到了夏凛生。 想到他们俩第一次在路上遇见的情景,余穗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那个傻男人,第一次还摆臭脸呢! 想她第一次坐在夏凛生后座的拘谨,想第一次搂住夏凛生腰时的慌张,想夏凛生第一次亲她时的激动…… 人真奇怪,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这男人有多好,现在不在身边了,忽然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 就说这么走回去,夏凛生知道了,肯定是不舍得的。 他会脱下衣服给她盖着,他会倾斜着车让她坐上。 看着是个大老粗,实则很知道体贴人。 也不知道他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这会儿都到哪儿了? 部队这么着急地召回他,一定是有紧急任务的。 紧急的事,多半是危险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余穗就这么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心里不免唏嘘起来。 真是的,怎么就变成军嫂了呢? 她可不是个有奉献精神的人呐,结果现在竟然也得这么在家乖乖地等着那个男人,不知道几时才会回来。 都说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她是要从现在开始就这样了吗? 总觉得很奇怪。 这事儿,和她这种压根就没想结婚的人究竟是怎么搭上边的? 还是得怪看了那本网文。 那个作者究竟是什么人,干嘛要捏造出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呢,干嘛要歪曲出余秋那样的女主呢? 根本和事实不符啊! 余穗正七想八想的呢,忽然一辆自行车从她身边驶过。 余穗本来没在意,但是自行车却缓缓的停了下来,直接拦在了余穗的前面。 余穗这才看过去。 竟然是余秋。 成片深绿色的棉花地映衬下,这女人穿了一件紫红色的外套,簇新,瞧着倒比结婚那天还鲜亮。 手里推着的自行车,是很小巧的女式跑车,应该就是她结婚时,武上争来载她的那一辆,擦得锃亮着呢。 关键还有她那神情,是把开心得意写在额头上了。 这副得瑟的样子,顿时让余穗觉得,余秋结婚那天穿成那样,九成九是故意的。 故意让人觉得她热孝结婚,连件好衣服都没有,怪可怜的,那么,别的人对于她没有给糖、没有礼金还回去、甚至没有嫁妆拿到男方,大家就不要去计较她了。 此时,余秋一双眼把余穗从上打量到下,嫣然一笑:“小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穿着大红衣服,还能搞得血迹斑斑的?你杀人啦?” 因为匆忙,余穗抱了余禾苗到医院以后,都没有换衣服。 她倒是能在置换空间买一身儿换上,但不是招人眼么? 所以她就还是这么着了,想着等会儿回到家里正好洗个澡,换身衣裳,却想不到,还能在路上遇见余秋。 这讨厌的女人,明明知道余禾苗会死,却宁可咒骂也不提醒,现在还嘲笑起来。 真是烂人! 余穗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就算身上有血迹,就不能是救人,非得是杀人?你这当老师的,怎么心和脑子总是只想到坏主意呢?是不是你就盼着别人死,就像你盼着你娘死一样?” 余秋脸色剧变:“你!你胡说什么!” “哟!这就翻脸了?怎么,就只能你说别人,不能别人说你?一说你还急了,是不是我说到你心里了,你就盼着人家出事?” 第94章 多好的机会啊 余秋眼里迸着怒火,但却不敢在这一点上纠缠。 她忿忿地啐了余穗一口:“呸,我才懒得理你。估计你家里出了事,你心情不好!” 余穗:“那肯定没有你心情更差的了,听说你新婚夜被婆婆扇耳光啦?怎么样,疼不疼呀?” “你!”余秋气得说不出话。 她把手里握着的自行车摇了摇,恨不得把车扔了要扑过来打人,但又不舍得把车摔坏,只能在原地杵着。 这年头,自行车可是大额资产呢! 余穗好笑地看着她那纠结的样子:“扔,快扔,扔坏了自行车再过来和我打,看我不打死你,看你婆婆会不会骂死你!” 这真是把个余秋给作弄坏了。 她脸扭曲着,向四周看了看,确定了没人,这才恶狠狠地说: “我不跟你计较,谁让你刚死了姐姐呢。真可怜,你一定会永远记住,你姐姐,偏偏就是在你结婚的时候死的,哎哟,实在是太可怜了!” 余穗趁着她眯起眼睛笑,非常迅速地冲过去,对准她脸就是一耳光: “我让你胡说!不打你一顿你不知道我的脾气!我姐刚生了孩子,好好的在医院坐月子呢,你竟然敢咒她,你敢再咒一句我就打你一记,要不要试试!” 响亮的耳光声里,余秋怔住。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捂住脸,惊讶地看着余穗:“你说什么,你姐姐,竟然没死?” 余穗趁她不舍得丢下自行车,揪住她胸口又给了她一耳光: “我警告你了,再敢说一句我就打你一记,你以为我闹着玩吗?我说了我姐姐刚生了孩子,你还要左一句死了,右一句竟然没死的胡说,你真当我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孩子,尽让你欺负吗?” 这次,余秋努力让开了,还腾出一只手,也来抓余穗的衣服和头发。 余穗有备而来,又是两只手,自然就既能躲避,又能打余秋,又占上风又解气。 终于,余秋被打得受不了了,把自行车往边上猛地一推,要过来和余穗扭打。 余穗很小的时候,外公为了让她有防身技能,就让她去参加过跆拳道练习的。 虽然后来因为学业繁忙,这跆拳道也没练好,但是和余秋这样的女孩子打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见余穗看准余秋伸过来的手,猛地一拉就把她拉倒在地,然后扑过去坐在她身上,一顿胖揍。 多好的机会啊,叫你道貌岸然,我可从穿越来等这一天很久了。 多好的借口啊,就因为你咒我姐姐了,难道我还不该打你一顿吗? 多好的地方啊,这地儿是几个大队的交界处,即便有人走过,也应该是不认识的。 最重要的是,还得趁着这个机会,让余秋有更大的损失。 这种暗害了好几个人的坏蛋,怎么能让她过好日子呢? 不行! 余穗趁着余秋把手臂架在脸上阻挡拳头的空隙,把脚搭上躺在附近的那辆自行车。 意念一动,那辆锃亮的女式自行车就不见了。 余穗的手还若无其事地按住余秋的肩膀,凶巴巴地警告着:“余秋你给我听好,看在一个祖宗的份上,我今天就放过你,但你要是再敢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说些有的没的,我一定把你的脸撕烂!哼!” 余穗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还把身上的灰都拍在余秋身上。 余秋恨得在地上大喊:“傻叉!余穗你个傻叉!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你!” 余穗没再纠缠,只管走了。 因为,她要让余秋看着她是空身走的。 余秋见余穗没有再骂,从地上爬起来跳脚,各种咒骂的话叫嚣了一大堆之后,终于,她发现自行车不见了。 这下她急了。 之前她只是往旁边地里推了推,怎么现在找不到了呢? 她不禁站在路中间向两头看。 前方只有余穗一个甩着双手走路,后方……倒是有两个人,但是他们明显是慢慢在往这边走过来而已,不可能是他们偷的。 自行车这么大的物件,又不能塞口袋里,所以,也不会是余穗偷的。 那特么的,这车去哪儿了呢? 余秋钻到地里去找,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急得她都要哭了。 这车,可是她死磨硬泡才让武上争让给她骑回娘家炫耀的,现在丢了,要这么说明呢? 别提钱的事儿了,这车有票都不好买到的,还是因为武上争爹是供销社经理,才让人从县里匀了一辆,算是欠了别人情分的呢。 怎么办怎么办? 余秋急得啥也顾不得了,拿出运动会比赛的架势,拼命地往前跑着去追余穗。 余穗听着后面的脚步声传来,嘴角咧开一抹笑,旋即却猛地转身:“你?你跟着我干什么?怎么,还想打架,来!” 余秋哪有心思打架,苦着脸问话:“不不,余穗,我不是找你打架,你……你刚才打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谁把我的自行车骑走了呢?” 余穗一副惊讶样子:“啥?你在怀疑我偷了你车?” “不不,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想问你,有没有看见谁骑走了我的车,我的车不见了!” “哈哈哈!”余穗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老天有眼!肯定是老天看不过去你总是咒我姐姐的样子,所以把你的自行车收走了!该!” 余秋又是气又是急,但也知道现在骂人肯定只会生事端,只能委曲求全地再次问着:“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说你姐,余穗,你到底有没有看见谁骑走了呢?” 余穗耸肩:“我打你都来不及,我帮你看什么自行车啊?你要是真的丢了车,就去报告公安局,让警察查呗,这年头谁敢偷车啊,真是的!” 余秋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报告公安局,多麻烦啊! 又是在农村田地里丢的,公安局上哪里找呢? 余秋整个人蔫巴下来,没心思骂人,更不可能打人,反而开始哀求余穗:“要不,你帮我找找,找着了,我给你钱,行吗?” 余穗:“谁稀罕你的臭钱!我还要回家带外甥女去卫生院看我姐呢,哪有时间帮你找车,自己慢慢找,你车丢了我可不会同情你,要是再听见你骂我们家任何一个人,我照样打你!你丢了命我都打你!” 第95章 用不完,怎么也用不完 余秋被骂成这样也不敢回嘴,只好眼睁睁看着余穗走了,她又重新跑回去找。 就怕找迟了些,万一被人藏在棉花地里,那不是错失了吗? 而余穗,这样收拾了余秋一下子,可有劲了。 腿不酸了,腰不痛了,一口气走回了家里。 正好孙玉英回家煮饭,顺带照顾大外孙女,看见余穗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你姐怎么样了?” 余穗现在像个土生姑娘一样,到家了先拿水瓢去水缸舀了点水喝,才答话: “姐挺好,就是想兰兰和新生的孩子,非要我回来帮着看一眼,顺便把兰兰带去,不然怕你们还要顾着她,耽误赚工分。” “吓我一跳,还以为什么事。那也好,你下午把兰兰带去。” 余穗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搭了一间房,这时候就问起来:“娘,厢房那边又搭了一间,是给姐姐住的?” 孙玉英眼睛往外看看,脸上还是有了些愁容: “唉,是啊,昨天正好亲戚们都在,我就赶紧让人匀了点砖,大家七手八脚的,给砌了一小间出来,不然你爹腿脚不行,做这个还得请匠人,那就又是钱。按理呢,出嫁的女儿不能回来的,但现在这个情况……我和你爹想了想,就给在院子里搭一间。 不连着咱房子,就不算住咱家。虽说小了些,但总算能遮风挡雨,回头你去医院也跟你姐说一声,让她安心养病,怎么的也是我身上掉下了的肉,有娘一口粥,总要分她半口。” 余穗探头出去再看看。 怎么说呢? 确实很小,还是土坯,屋顶铺的稻草,但终究是给了姐姐一家三口一个庇佑的所在。 余穗还很是感性地抱了抱孙玉英:“咱娘真好!不过,为什么夏凛生跟你说,我就算结了婚的,也能回来住呢?” 孙玉英指指原先余程的厢房: “给你也搬了,以后你住厢房!你和你姐不一样,你毕竟没圆房,在娘家住着就当回娘家玩的,你姐姐是离了婚……哎,你个死丫头,你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正好的生产队大家今天还说你呢,真行,嫁人还能嫁半截子的,你还来问这个。” 孙玉英并不是生气的表情,倒是好笑的样子。 毕竟这年头军人还是很受尊重的。 大队书记亲自来找的,大家当然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并不敢随便拿这个事情取笑。 余穗从孙玉英的语气里就明了,便也毫不在意:“哈哈哈!什么半截子,算结了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趁你这会儿能看着兰兰,我先洗个澡换上衣服再说。” 余穗转头就提着水进了西边房间,却发现里面已经不是自己的床了,这才又跑到原先余程的厢房。 果然,她那些简单的橱柜都搬到了这里。 余穗关上门,迫不及待地进空间。 不出所料,那辆女式自行车早已经变成钱了。 置换空间的效率实在是高。 只见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一排数据:红旗自行车,原版原漆,品相完美,售出价格1680元。 余穗:“……!” 乖乖!余秋你又给我送钱了呢! 这钱是真多,用不完,怎么也用不完,但是她其实很想要自行车啊! 可惜,余秋那辆,即便空间不把它处理掉,她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骑出去。 那,怎么才能弄到一辆自行车呢? 余穗一边洗澡一边想,很快想到了好主意。 夏凛生呗! 夏凛生天生是来给她当借口的。 以前吃肉是夏凛生买的,以后添置东西就是夏凛生寄来的! 人家总不见得跑到东北军区去查证? 就这么定了! 余穗再次愉快起来,换了干净的衣服,就陪兰兰一起吃饭,吃完饭,就抱着兰兰,跟着孙玉英去看那个新生的小孩子。 寄放的人家是堂房本家,离余海潮家隔着四五户人家,一会儿就到了。 为了表示感激,孙玉英手里还拎上了一篮子鸡蛋的。 到了这家一看,正好那个堂房嫂子坐在堂屋里,露出半片胸脯,大大方方地在给新生儿喂奶。 孙玉英连忙把东西送上,讨好地笑着:“哎呀,老四侄媳妇,真是辛苦你了!” 这堂房嫂子听说只有二十八岁,但生了四个孩子了,看着比较老相,指着凳子请孙玉英和余穗坐:“婶子太客气了,怎么又给拎东西啊!” “要的要的,亏得有你,不然我这小外孙女可就要饿坏咯。” “没事,我家老四大了,现在也不怎么吃奶,正好够。现在你们禾苗怎么样了?” “唉,动了大手术,一动不能动……” 两个妇女忙着唠嗑,余穗忙着看小孩。 前一天刚生的样子看着实在不太好看,今天瞧着倒是没有昨天那么红,但终究是小,很小,真是像只小猫似的。 余穗很担心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活,不禁问孙玉英:“娘,这么小的囡囡,真的没事吗?” 孙玉英就看向喂奶的堂房嫂子。 这嫂子性子倒是极好的,一边喂奶,一边轻轻地抚摸着新生儿的头发,眼神温柔: “瘦小是瘦小了些。我家老四生下来有六斤,这个……我瞧着只有四斤多。不过昨天她吃得挺好,睡得也挺好,我还给她擦洗了,她没哭,应该没事。” 孙玉英长长地出了口气:“那老四侄媳妇,就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钱会按昨天说好的给的,绝不差你一分。” “哎呀,都是本家,没事的。”老四嫂子倒还不太好意思起来。 孙玉英说了几句话,就要回家煮饭,留余穗和兰兰呆着。 老四嫂子把孩子交给余穗,余穗还不太会抱,像抱了个炸弹似的紧张。 把老四嫂子给逗笑了:“二妹子,你赶紧学起来,很快你可就要自己生啦。” 余穗吓住:“不不,嫂子误会了,我还没结婚呢!” “嗐,怎么没结婚,昨天嫁妆都搬去了,就是结婚。我知道的,人家是连长,还是部队的紧要人物,不然人家能急急地喊来喊去吗?到底是厉害的呢!二妹,以后出去享福了,可要记得我们这些穷亲戚哟!” 第96章 亲兄妹还是死对头 余穗看着老四嫂子一脸羡慕的神情,忽然发现,自己现在颇有些妻凭夫贵的意思。 感觉前些时候她走在村巷里,那些个大妈大婶还总是对她翻白眼呢,现在倒开始有拍她马屁的了。 余穗想着姐姐动了大手术,失血还那么多,身体要养回来的话,短时间内是没法喂奶的了,那就要仰仗眼前这个嫂子。 余穗便顺水推舟地承诺:“嫂子放心,咱们谁跟谁呀?要是你能帮着奶大了我姐姐的二囡囡,以后有我姐姐一份东西,我都记得你。” “哎哟,那敢情好!你放心,我这不是生了四个儿子嘛,现在这个,就是我小女儿!哈哈哈,我肯定好好奶大她!” 余穗就把口袋里准备好的钱拿出来,偷偷塞给她:“嫂子,这个钱是我给的,我娘不知道。只要你认真地养这个小的,我决不让你吃亏!” “这……这么多……我,我怎么好意思呢……”老四嫂子看着手里塞过来的十块钱,有那么点想要退回去的心,却完全没有退回去的力气。 天呐,十块呐! 这真是能帮他们家过好几个月了呢! 余穗看着她那非常非常想要的眼神,把钱给她紧紧按住:“别让人知道。你都说啦,我嫁了个连长,这个钱还是拿得出的。但让人知道总是不好。你心里清楚我怎么对你就行。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帮着我姐姐奶大孩子,我和我姐姐都不会亏待你。” “哎哎,哎哎,二妹,你放心,就算我儿子没得吃,我也绝不会饿着囡囡!对了,囡囡身上的衣服也我给做好了,尿布都用我们的,放心,放心哈!” 老四嫂子顿时热情的不得了。 余穗顺便就把兰兰拉过来让她看妹妹,还说:“以后要是外婆去地里,你也可以在四舅妈家看妹妹的。” 老四嫂子忙不迭地应:“是呢是呢,兰兰要是想来看妹妹,尽管来啊!” 在这家呆了好一阵,余穗才带着兰兰离开。 老四嫂子热情相送,简直像是送长辈。 余穗要的就是这样效果。 反正她有钱。 反正她的钱不能光明正大的花,那就这么隐晦地花呗。 孙玉英给的两块钱和几个鸡蛋,并不足以让人死心塌地地帮着奶孩子,但十块钱,可是能管很长时间的。 兰兰也很高兴,拉住余穗的手摇晃着:“小姨,妹妹长大了,就能陪我玩了是吗?” “是啊,妹妹现在要吃奶,暂时寄在那婶子家,等妹妹不吃奶了,就能跟我们住了。” “太好了,我会陪着她睡的。” “嗯,姐姐要爱妹妹,以后妹妹也会爱你,这就是家人,互相帮助。兰兰要记住哟!” “兰兰知道的,就像娘爱小姨,小姨也爱我娘一样。” “对!” 姨甥两个笑着往回走,路过余秋家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先是余秋的声音,几乎在喊:“……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不见了,现在去找可能还来得及,哥,你帮着我去找找不行吗?” 然后是余科的声音:“我为什么要帮你找?活该!你看看二叔家,余穗结婚还办酒席,夏家来搬嫁妆还给余程红包,我呢?你那个武大郎一分钱没给我这个大舅哥,就把结婚被子和子孙桶拿走了,你还想我帮你去找自行车,我呸!我有那力气还不如睡觉呢!” 然后是余秋声嘶力竭的咒骂:“那你去睡,睡死了拉倒!” 余科:“我呸!我是你哥你咒我死,也不知道你这种恶毒女人回门来干什么!滚,滚出去,从此不要回来!” 接着里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在打砸什么。 屋里传来余秋痛苦的喊叫:“放开我,你要折断我手臂了,放开我!我只是要拿回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呢?那个抽屉里的都该是我的,为什么现在不见了?我的笔记本呢?” 余科:“烧了!你人都嫁出去了,还留着东西做什么,我都丢了烧了……啊,余秋你干什么,啊,爹,余秋把我抓伤了……死叉,贱货,赔钱货,我打死你……” 余秋:“谁让你烧掉的,那个对我很重要,为什么,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要欺负我,我们到底是亲兄妹还是死对头,打死你……” 劈里啪啦的声音更大,还有男女不同的痛苦叫唤。 屋外的余穗连忙抱了蒋兰兰就跑:“兰兰我们快走,不要听这些。” 蒋兰兰抱住余穗脖子,奶声奶气:“他们在吵架!他们一定不是姐姐和妹妹!” 余穗:“对对对,真正的姐姐和妹妹才不这样呢!” “就是,以后我和妹妹就不吵架。” “好嘞,兰兰真乖。” “小姨也真乖。” 小小的女孩把小脸贴到余穗脸上,笑得咯咯的。 余穗心都化了。 哎呀,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女孩子是赔钱货?女孩子多好啊,又乖又可爱!以后她就要生个小女孩,哈哈哈! 余穗抱着孩子一口气跑到家里,蒋兰兰被颠得咯咯笑,两人就都笑得脸红红的。 却见堂屋里除了余海潮之外,坐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大概都是四十来岁。 看见余穗跑进来,陌生女人先站了起来:“哎哟,这是我们新媳妇呀,哎哟,我们家新媳妇真漂亮呀,哎哟,看看这皮肤白白的,亲家母养得真好啊!” 余穗身子抖了抖。 这谁啊? 讲话怎么这么夸张的,听着就不是老实人。 啥叫养得真好,她是猪吗? 孙玉英倚在门槛边,对余穗使眼色:“穗啊,快来,你公公婆婆特意来看你,来敬个茶。” 竟然是夏凛生的亲爹和后娘? 余穗很意外。 但,礼数还是要的。 她就拿起旁边的热水壶,给两人倒茶。 就是一时间可不好意思改口,只微笑。 这显得很腼腆矜持,乖巧可爱。 夏凛生的爹夏向东摆足长辈范,看看余穗,只是在给他倒茶的时候敲了敲桌子,没出声。 夏凛生的后娘李阿芬则在努力扮演好婆婆,忙着接过余穗的热水壶,没让她倒:“哎哟,别客气,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多规矩,看看我这儿媳妇长得多好看呀,快坐,快坐。” 硬拉着余穗的手,把余穗按在旁边坐下了。 第97章 惹不起惹不起 手倒是拉得紧紧的,但是毕竟陌生,一时间,几个人都没话讲。 余穗默默地抽出被拉住的手,李阿芬也只是干笑。 气氛好不尴尬。 还是孙玉英真实些。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亲家公亲家母还没吃饭?那穗啊,帮我去拿饭菜过来。” 那对夫妻只是笑,并没说不用客气。 那就是没吃。 余穗便跟着孙玉英去了灶间。 孙玉英一边盛饭一边小声吐槽: “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中午来,这不就是专门到我家吃饭来了吗?我啥也没准备,煮的也不多,都不够吃呢!真奇怪的,就算去别人家里吃饭,那总要有点客人的样子,拿点东西上门的,他们可倒好,啥也没有!嘴巴倒是挺会说,新媳妇新媳妇地喊,结果倒了茶,一个红包都没给,怎么就这么做得出呢,真可笑!” 余穗是第一次见这两人,总不能现在就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 她只对孙玉英的吐槽笑嘻嘻:“娘,既然人家没有客人的样子,那你也可以不当主人的样子嘛,不够吃就少上点呗。” 孙玉英眼睛一亮,把本来盛满的一碗饭一下子铲下去一半:“倒也是!不过,你不怕将来一起过日子,他们给你小鞋子穿?” 余穗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给我小鞋子穿?哈哈哈,那也要我穿才好,我不肯穿的话,他们怎么样都没用。” 孙玉英笑:“对,穗啊,你别怕,经过了禾苗的事,我也想明白了,这光媳妇一个人好有啥用?得上头的老人也好才行。他们对你好,你也要对他们好,他们要是对你不客气,你也没啥客气的,知道不?” “知道!” 母女俩就端着几个碗出去了。 孙玉英把很少的小半碗饭,分别放到夏向东和李阿芬面前:“亲家公,亲家母,也不知道你们来,所以也没准备好饭菜,不好意思啊!” 夏向东:“……”我是猫吗?给我猫食。但我不说话,省得惹出事来凛生怪我。 李阿芬则对着孙玉英努力摆笑脸,话却很不要脸:“没事没事,亲家母就是客气,哎哟,其实昨天剩的也可以的,我们也不是外人!” 孙玉英:“……”呵呵,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听这话说得,好像我藏着饭菜不给你们吃似的。 孙玉英把其他人的饭放好,还把兰兰的饭特意放了汤,才缓缓说: “我家昨天没剩。昨天凛生一走,连祖宗都没拜,我也不好再留着亲戚们啊,但是又不好让人家出了礼金、帮了忙,啥好饭菜没吃着就走,我就把饭菜都分给亲戚了。你们那边呢?听凛生说,他专门订了半爿猪的呢,你们有剩吗,没带点来给穗吃?” 李阿芬给问住:“呃……那个,我们,我们也是分给了亲戚呢。呵呵呵!” 余海潮嘴巴老实,内心门儿清,知道孙玉英刚才那么问回李阿芬,是已经很生气了,搞不好得吵起来。 大女儿刚离婚,小女儿刚结婚,真吵起来可不好啊。 余海潮连忙打圆场:“大家吃饭,吃饭哈!” 可惜李阿芬还是堵不住嘴,她目光看向正自己吃饭的蒋兰兰,问:“哎,这小丫头……是你们大姑娘家的,她一个人跟你们住着?” 孙玉英:“是啊。以后都是跟我们住了。” “什么……意思呀?” “哦,我大姑娘离了婚,以后住这里了,两个孩子也住这里。” 孙玉英这么说出来,倒不是多么坦然,而是没有办法。 既然禾苗肯定是离婚的了,与其让别人在背后议论,还不如她自己讲清楚算了。 李阿芬顿时一副惊呆模样,夸张地加大音量: “离了婚?哎哟我的天呐,怎么有这样大的事,怎么会离婚了呢?出啥大事要到离婚的地步啊?这以后可怎么办啊,天呐!” 这音量,这表情,立刻打击到了老思想的孙玉英和余海潮。 毕竟这年代,离婚是大事。 离婚是丢人的、离婚了就活该被人笑话、活该被人欺负的印象,深深地刻在老夫妻俩的心上。 孙玉英抿住嘴,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余海潮本来就话少,这下子,更加不吭声了。 余穗肚子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决定还是要让这个便宜婆婆见识一下她的脾气。 她把手里的碗和筷子放下,坐得端端正正的,脸上摆着温柔的笑: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离婚呀。因为我姐姐的家公呢,出去睡寡妇,闹得家宅不安;我姐姐的婆婆呢,成天欺负我姐姐,认为我姐姐生了女儿,看不起她,常常作践她;我姐姐的男人呢,在我姐姐挺着九个月肚子的时候,推了她一把,直接导致她早产还差点出事。 所以我家所有的亲戚就看不过眼,组队去那户人家,把他们家全砸了,嗯,砸得挺彻底的哟,就是说,现在那家里没一个好碗,没一口好锅,没一副好橱,就差拆屋子啦,对了,自留地也给他们扒光啦,当然,这样是不够了,还赔了三百块。 看,我家厉害?我家亲戚上道?我娘说啦,以后要是谁欺负我,我家的亲戚也会这么帮我的呢,哈哈哈,有趣?得劲?您还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呀,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不客气的哈!说说,想听什么?” 余穗用最轻缓的语调,说着最狠厉的事实。 说完,全场安静。 李阿芬看着她:“……”不,我不想听,绝对不想再听了。 都说这姑娘缺心眼儿,现在看来,真是太缺了! 她怎么能做到,对着公公婆婆就说出这种话的呢? 什么谁欺负了她,她家的亲戚也会这么帮她的,她这是威胁我呢? 哎哟,呕死我了! 李阿芬脸抽抽着,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才好,最后只能打哈哈:“哦,这样,吃饭,哈,不说了,我们吃饭。” 夏向东本来还等着看戏的,但现在,也连忙埋头吃饭,一句话不敢吭。 惹不起,绝对惹不起。 儿子惹不起,这新媳妇,看起来更惹不起。 第98章 一点便宜没占着 这顿饭,就因为余穗温柔地讲了个故事,大家都非常安静的吃完了。 不过,吃完以后,李阿芬就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她再次拉住了余穗的手,一脸热情地说: “新媳妇,虽然凛生工作特殊,咱们还没拜祖宗,但嫁妆什么都搬到我们那边了,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跟我们回去住。” 余穗眨巴眨巴眼: “大婶,我看不用了,凛生临走的时候交代我,我是新媳妇,他不在,我谁也不熟悉,免不了被人欺负,所以我只管住在娘家好了,等他回来再说。” 李阿芬瞪大眼:“大婶?媳妇儿,你……你是不是得要喊我娘啊?” 余穗也瞪着眼,不过却是一脸好奇:“是吗?我听我们生产队老人说,总要公婆喝了茶,给了见面礼,才改口呢,但是我给你们倒了茶,你们也没给见面礼,所以是不用改口的呀。难道,你们那个生产队离我们不远,规矩竟然还是不一样的?” “我,我们……”李阿芬愣住。 她再次感觉缺心眼的姑娘难伺候。 太难伺候了! 这些话,换别一个,肯定不敢当着公婆的面说,这姑娘怎么就敢这么理直气壮说了呢? 哎哟,夏冬萍给介绍的啥女人呀,怎么完全不按照流程说话呢? 李阿芬郁闷极了,她捂住心口: “那个,今天我们来得匆忙,这不是昨天凛生交代的么,因为他工作情况特殊,都没……没把你迎过门,那我们就该来看看你,所以……这见面礼嘛,改天等你到了我们家,是一定有的。” 余穗笑眯眯点头:“好呀好呀,等你给了该给新媳妇的红包,我改口哈。” 李阿芬觉得自己除了说“好”,已经没有别的话回答了。 但又觉得第一次见面就给这么败下阵来,不甘心。 她就继续装好心:“好,好,你真是个直爽的姑娘!对了,那你的意思是,不跟我们回去住呀?哎哟,你要是不回去住呢,我们就要帮你们去暖房的,新结婚房子空着是不好的呢!” 余穗:“为什么不好呀?” “就是……哦,反正老人家都这么说的,新结婚房子不好太冷清的,否则对你们以后生孩子呀什么的,不吉利,所以你不回来住呢,我和你爹就先帮你暖着,好不好?” 李阿芬学着余穗笑眯眯的样子,心想这样你不能拒绝了? 余穗立马板脸:“不好。既然是新房,怎么能睡旧的人呢?再说了,破四旧您不知道啊?您那是什么旧思想,老迷信,这是不对的。您可千万别想这些,我这个人又红又专,您要是这么做,我是要大义灭亲,去公社举报您的哟!” 李阿芬:“……”我是谁,我在哪儿?来道雷劈了我,怎么让我遇见了个这么缺心眼儿媳妇呢? 油盐不进! 没有谦卑礼让! 但是,又不敢反驳。 李阿芬生生地把这些话吃进,除了陪笑,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别无他法。 这么悄咪咪吃了好几轮败仗,李阿芬终于不敢再出招了,灰溜溜告辞:“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那个,儿媳妇,你啥时候想回来住,你就跟我们说一声,我好给你晒晒被子啥的,啊?” “好的,大婶,我要是回去住,一定提前跟您说,不然,可不就像今天您来我家一样,我们饭菜也没准备呢!” “没事没事,谁让我是你婆婆呢,我少吃一点没关系的,不计较哈,不计较。” “您少吃一点是没关系的,但是我爹娘下午还要出工,他们少吃会饿的,所以这样突然饭点儿来的事,请您以后不要再做了。” 李阿芬:“……”我已经不想找事了,你就不能饶了我? 人的底线,就是被不断锤低的。 经过了这么几轮,李阿芬虽然一点便宜没占着,但已经完全不敢开口,强笑着走了。 老夫妻俩走出村巷,相互看看,相互埋怨起来。 夏向东:“你看你,都说了晚上来比较好,你偏要挑饭点来!吃瘪了?” 李阿芬:“你好意思说我,是谁一听中午去吃饭就不愿意回家烧饭的?是谁一路上说他们家昨天也一定剩不少好菜的,现在就会怪我!” “那不也是你先说了要来吃饭我才不煮饭的吗,真是的!还有啊,我可一开始就跟你讲,上回凛生都动了大气了,你就不要再找事了,你还非要跟人新媳妇说什么要去帮着暖房,你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一提这个事,李阿芬可生气了,毕竟自己的小算盘没有得逞:“我呸!一个没出嫁的小丫头,哪儿来的脸教训我,竟然说什么破四旧,我……” 结果夏向东这种男人,在余穗面前一句话不敢说,这会儿却唯恐天下不乱:“你什么你,你敢去骂她吗?你还是不敢!胆小鬼!” “你就会这么说我!我怎么知道一个新媳妇脸皮这么厚的,竟然敢直接说我呢,我当儿媳妇的时候,可一个不字都不敢和婆婆呛呢!” “你又不是正经婆婆。” “你!夏向东,我怎么嫁给了你这么个东西!” 李阿芬真的要气死了,被新媳妇说也罢了,毕竟自己也是不怀好意来的,但是这老东西万事不管,有好处就沾,没好处就缩,真是太讨厌了! 结果夏向东还梗着脖子叫嚣:“你觉得我不好就离婚啊,你看,现在余家就出了离婚的,也没什么嘛!离,离了你滚回家去,看看你那兄弟媳妇会不会要你回去!” 给李阿芬气得,差点跳进前面的大河里。 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要嫁个这样的男人。 怪不得周贵福说自己的妹妹是被这男人气死的,说不定,照这样下去,她也会被气死。 余穗可不管那对便宜公婆气不气,她向来只管接招,从不考虑出招人吃瘪的心情。 他们就算生气伤心或者憋屈,那不都是活该的么? 此时,她把一些衣服收拾了,就准备带着兰兰去卫生院照顾余禾苗。 孙玉英本来已经出工去了,却在余穗拉着蒋兰兰出门的时候,飞奔回来:“穗!穗!哎哟,出大事了!这下,你姐姐不怕寂寞了!” 余穗吓一跳:“怎么啦?有人给姐姐介绍男人?” 第99章 人生该如何计算 孙玉英一脸兴奋:“不是,你想什么呢!是村东头的老汤家,他家汤招娣也离婚了,被男人家里休了,一路哭回来的!” 余穗:“……”高兴啥?咱当个人行不行? 孙玉英看余穗一脸不认同,不禁斜眼: “我可不是幸灾乐祸,我是觉得,既然别人家也有离婚的,那村里讲闲话的就不会只讲你姐姐了,就不是只有我们丢脸了,是不是?” 余穗极大地翻了个白眼: “娘,人家要说就让人家说去,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要是连你都时时刻刻在觉得丢脸,那姐姐知道了,心里不是更难过?这又不是姐姐的错,丢什么脸?真是的!娘,你不改变这种思想,那离婚就真成了姐姐的错,只有你不管别人说什么,始终坚信姐姐离婚没错,不丢人,那别人反而不敢随便说我们闲话!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走了。” 孙玉英看着余穗那走成女英雄的步伐,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 “嘿!死丫头,现在不得了,竟然会教训我了!不过……穗说得也有点道理啊,又不是我们禾苗的错,又不是我们禾苗的错,又不是我们禾苗的错……” 孙玉英念叨着这句话出工去了。 从此以后,只要有人提起“你们家禾苗怎么离婚……”,孙玉英脱口而出就先是一句:“又不是我们禾苗的错!” 后话暂时不提。 余穗带着一个小孩子去公社,那就走得更久了。 不过余穗也不急,蒋兰兰挺可爱的,一路上跟她说说话,心情很放松。 路边多得是野花野草,作为一个手工博主,随时揪张草叶子,编出一个小花篮是必备技能,这把蒋兰兰完全的吸引住了,一路去到公社卫生院的两个小时,小孩子除了不停的哇哇哇,就是充满敬佩地喊:“小姨,你真厉害。” 余穗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真的很好。 到了卫生院,余禾苗看见蒋兰兰,蜡黄的脸上浮现出光辉:“大囡囡,想娘没有啊?” 蒋兰兰把余穗给她做的小花篮举到余禾苗面前,甜甜地喊:“娘,想,兰兰可想娘了,小姨做的花篮,兰兰给娘!” “哎呀,真好看。” “娘,小姨说你很快会好的,等娘好了,兰兰不用娘抱了,兰兰什么都能自己做了。” “好,我的兰兰最乖了。” 余穗看着母女俩那种自然流出的温情,心里也暖暖的,把新生儿的事情也给余禾苗说了一下。 余禾苗把对着女儿的温柔眼神移到余穗脸上,伸手够着她脸,轻轻摸了摸,感叹: “唉,你小时候,每天都干不同的坏事,我每天都忙着给你收拾,还总是生气你给我惹麻烦,害我被娘打,怎么一转眼,你就长成大姑娘,什么都护着我了呢?怎么办,姐姐都不像姐姐了,尽让我的小妹妹来操心。” 这种歉疚味道的话,让余穗泪目:“姐!不是姐姐才能照顾妹妹的,妹妹也能照顾姐姐的呀!你好好养病,等好起来,我们一家人要等着赚钱呢!” “哎,好!” 余禾苗在卫生院住了一个多星期。 从一开始的耐心等待,到最后几天的发愁医院费,余禾苗非常不安,一直催着余穗去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护士帮忙联系了上次做手术的医生,医生说要等他从县里的医院来给检查了伤口和身体情况才允许出院。 余禾苗惴惴不安。 好在医生来检查以后,说刀口恢复得不错,但回去后要至少休息一个月以上才从事劳动。 可把余禾苗愁坏了:“一个月啥也不做?这怎么行呢?爹娘要养我和孩子三个,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吃白食,哎哟,怎么办呢?” 余穗生气地说:“姐,你可真是的,医生说的是至少一个月,最好三个月,到你这儿,一个月都嫌长啦?人生肯定不是这样计算的,你要是想活到八十岁九十岁,给父母养老送终,那你现在休息一个月算得了什么?你要是只顾眼前这么几天,那你可能都活不到兰兰和小囡囡嫁人,你自己想!” 好一个自己想。 余禾苗沉默了半天,拉住余穗道歉: “二妹,是我沉不住气,你说得对,我还要看着小囡囡们嫁人的,她们已经没有爹疼着,要是再没有了娘,那可不就任人欺负吗?我得好好的。欠你和爹娘的,我……这辈子慢慢还。” “姐姐,身体是要养的,思想也要养,你不用天天的只想着什么欠我和爹娘的,我们是家人,你心里装着我,我心里才会装着你,都是相互的,不是非得你来照顾我。你在这儿坐着,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跟人借个自行车什么的,带你回去。” 余禾苗又是一个惊讶:“借得到吗?你会骑吗?” “总要试试,最多我给人几块钱嘛。夏凛生前些日子教过我骑自行车,我会。”余穗现在只要是不好解释的事情,通通把功劳送给夏凛生。 余禾苗果然一点怀疑也没有,还开心地说:“夏凛生对你真好,还教你骑车呀。” 余穗面不改色,心里还是有一点心虚的,念了一句“我这么好,他当然该对我好呀。姐姐也一样,要自己先把自己当人,别人才会对你好”,连忙出了卫生院。 她在街上四处溜达,准备找个背阴的地方,却看见余秋正在街上探头探脑。 只见她眼睛只盯着街边行人的车,只要看见有自行车骑过,她马上就跑近了去看。 那种急切又慌张的样子,真是让余穗给看笑了。 自行车丢失都这么多天了,她还在这么着紧寻找,看来,武家给她的压力不小啊! 真好。 害人精就不该过舒适的生活。 余穗快步拐进一个僻静的弄堂,找了个厕所进去蹲着,趁没人,闪进了空间。 现在是她选择自行车的时候了,嗯,怎么办呢?想买一辆和余秋找的那辆一样车的心,有点挡不住啊! 第100章 怎么瞧着像是疯了 余穗迟疑着迟疑着,终究,想着自己还要带姐姐和蒋兰兰一起回家的,她们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幼童,实在不适合带着和余秋战斗,这才没买一个类似的车去刺激余秋。 而是选了另外一个牌子的女式自行车,还特意买了个七十年代装孩子的小挂篮,挂在车把上,这样带孩子比较安全。 前前后后检查了自行车,没有什么可疑痕迹,像极了这个时代某户人家的东西,余穗这才出空间去接人。 但冤家路窄的,余秋偏偏就在卫生院门口找车。 她一看见余穗,马上冲了过来:“哎,余穗,怎么是你,你怎么有车?下来,你下来我看,这个车是不是从我家偷的!” 余穗:“……”找骂来了。 她缓缓跨下车,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余秋: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看见个车就说是人家偷你的,你是不是家里生产自行车的啊?还是现在流行明目张胆地抢车啦?” 余秋根本没看她,目光只是看自行车,盯住商标细看,又下手去摸坐垫材质。 余穗一掌拍开她手:“别乱摸!这车我借的,你摸坏了我可没钱赔。” 余秋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挺像的,坐垫也是这样的,高度也差不多……应该是我那辆……” 气得余穗翻白眼:“余秋,你再胡说一句,我直接送你公安局去!” 余秋一把拉住她:“余穗,你的自行车哪里来的,要不然你借给我,我先回去交个差,行不行?” 余穗已经不想跟她讲话了,推了自行车就走。 余秋就在后面喊:“坏女人,这种忙也不肯帮,还是本家呢,还是亲戚呢,坏女人,坏女人!” 余穗回头看看她,她脸扭曲着,眼睛瞪大,都是凶相。 怎么瞧着像是疯了? 啧! 估计是装的,心眼坏的人,啥招都使得出来。 余穗只管离开了。 余禾苗已经自己把东西收拾好了,余穗把蒋兰兰放在车篮里,再让余禾苗坐在后面,推着出院。 等走到外面,余穗才小心翼翼地骑上去。 蒋兰兰还是第一次坐自行车,非常开心地在挂篮里摇头晃脑,唱着不知道什么歌。 余禾苗在后面笑:“看把她高兴的,哎哟,这自行车就是好,要是以后我能给兰兰买一辆自行车就好了。” 余穗:“姐,你这目标也太小了点,等兰兰长大,那时候我们都能买汽车了!” “哈哈哈!”难得,余禾苗笑了起来:“你也太敢想了,汽车!我的天,那得当上多大的官才能坐呀,你这心可不小,要是在外人面前你可别说哈,看让人背后笑话你。” 余穗除了偷偷翻白眼,还能怎么办? 姐姐估计是没读什么书,了解的东西太少了。 “姐,你就是没读中学,你才这么认为,我们中学的时候,老师就说了,将来大家都能开上小汽车,不是非要当官才行!” “啊?穗啊,中学哪个老师说的?我中学毕业考试全年级第一,哪个老师不认识啊?怎么从来没有老师跟我们这么说过?” 余穗都给吓住了,差点刹停自行车:“你,全年级第一?” 余禾苗倒是在后座云淡风轻:“你不知道?哦,你不爱读书,一听我说学校的事你就生我气呢!” 余穗都不敢继续这样的话题,只问:“姐,你读书这么好,为什么不读了呢,为什么那么早嫁人去了呢?” 余禾苗:“看你问的,那时候学校也挺乱的,各种串联,大家都不读了嘛。再说了,咱家三个人读书,爹娘受罪,四处借钱。我是老大,怎么能再读书呢,肯定要回家帮衬家里!至于嫁人……穗,你怎么好像把什么事都忘记了,那时候你不是还生病吗,我们家借生产队的钱多得队长都不肯借了,后来蒋家来说亲,能给一百多彩礼,娘问我愿不愿意,我不就嫁了嘛!” 余穗沉默了。 这个姐姐,为家庭付出不少。 幸亏她并没有把自己高高挂起,一开始就选择了帮助姐姐,否则这种时候,她也会愧疚。 余禾苗反而过意不去:“唉,想不到,最后我还是离婚了,回来拖累家里……” 刚说到这儿呢,忽然坐在车篮子里的蒋兰兰指着前面的河里“啊啊啊”。 一开始余穗没在意,以为她唱歌呢,自行车蹬着一下子就骑了过去。 但是兰兰还在“啊啊啊”,这次,她还转头看着余穗“啊啊啊,水里,水里!”。 幸亏到桥边了,余穗骑不上去,需要下来推行,看着小兰兰急切的小脸,顺着她手指头往水里一看,只看见一些黑色的东西在水面上卷了几下,就没有了。 河面上只剩下一个漩涡。 余穗揉揉眼,惊问:“兰兰,是不是有人掉下去了?” 小孩子急得话都不会说了:“人,人,掉,河里动来动去,现在没有了,没有了!” 余禾苗都顾不上自己身体了,连忙下车问女儿:“大囡,可不能乱说,真的是一个人吗?” 蒋兰兰都哭出来了:“人,女人,河里,头这样……” 小孩子把头低下去学沉入水中的样子。 余禾苗急起来:“那真的是有人落水了,这怎么办?去哪里喊人来救啊!” 这里正好是余家湾最外围的路口,要过了桥,才算是余家湾所在的生产队,周边的地势比较低,种着番薯之类的东西,这阵子没有社员在劳作,又怎么有人来救? 余穗:“来不及了,去喊人过来这里,早淹死了,我去!” “不不,穗,你不会游泳啊!” 余穗开启万能模式:“我会。夏凛生晚上带我来河里游过,快别说了,你扶住车,看好兰兰!” 为了不让余禾苗专注在自己身上,余穗把自行车让她扶,自己迅速地往河边跑去。 等到了河里,余穗又喊余禾苗:“你看着对岸,能不能有人过,有人过就也来帮忙。” 趁着余禾苗一转头的当口,余穗一下子隐入空间,这样能清晰地看见,河中央的水里,真的有个女人半浮在里面,长头发飘啊飘的…… 第101章 救得了今天,救不了明天 这种情况,看起来是没有意识了。 余穗马上向那个位置游了过去,借着水的浮力,很快把人拉到岸边。 等她一钻出水面,就都是余禾苗的喊声:“穗!二妹!二妹你出来啊!” 余穗连忙向她招手:“我没事,水不深,拉上来了!” 余禾苗明显松了口气:“可吓死我了!还有救吗,是谁啊?” 余穗不敢说自己不认识,只能假装忙着救治,不应声。 地上的女人看着有三十来岁,虽然这会儿一副死鱼相,但依然能看出来,五官是比较端正的,身段也不错,就是身上的衣服,穿得非常破旧,比村里的老社员都不如。 余禾苗已经带着孩子下到河岸边来看,马上惊呼:“呀,汤招娣!她不是嫁去城里了吗,怎么跑来娘家还能落水了,桥那么高呢!” 一听汤招娣这种具有时代特色的名字,余穗马上记起来,之前孙玉英提过,说是老汤家的女儿也离婚了,被男人休了什么的。 看来,就是那个被离婚的女人了。 余穗便和余禾苗说:“我估摸不是落水,是寻死呢,她在水里一点没挣扎。哦,你住院的第二天,我回家拿东西,听说她离婚了。” “啊?这……那肯定是寻死了!”余禾苗的脸上现出了同情和了然: “她爹娘是只顾儿子的,几个姐姐都不敢回娘家,就她,长得好,嫁了个城里人,还能常常回来看看,不过她那个弟媳妇是出了名的厉害,离婚了肯定不会有好脸色,不像我们家,爹娘都是心疼我的,还有你护着我,弟弟暂时也还小,要不然,我不也是没活路嘛。” 余穗看看余禾苗的神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好先把拖上来的女人翻个身,让她伏在略有些高低不平的河沟上,大力地给她按压出水。 然后就是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 一顿操作猛如虎,把余禾苗看得一愣一愣的:“二妹,你,你这,也是夏凛生教的?” 余穗:“……”好家伙,不用我说你就知道我的借口啦? 真是太配合了! 余穗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先这么搞了再说,上回看见人家落水就是这么做的,呼,呼,姐,你能去自行车包袱里给我弄件干衣服来吗,不然我这一身水,回去不是给娘骂惨?” “对对对,行,我去拿,我可以的。” “嗯,你慢点。” 余穗掌握着节奏,给人按压几下就人工呼吸,终于,在余禾苗拿了衣服,从农田那边摇摇晃晃下来的时候,地上的女人呼出一口气来。 旁边一直看着的蒋兰兰都欢呼起来:“小姨,她活了,她‘咕’这样一声呢。” 余穗:“对,活了。幸亏我们兰兰看见,不然她沉下去就死了,兰兰很勇敢。” 蒋兰兰还不好意思起来,小脸都红了。 余禾苗也非常高兴:“唉,不管怎么说,能救活一个人就是好事。” 两姐妹轮流地喊着落水人的名字,最后还是余禾苗说了一句:“汤招娣,你起来,你寻死干什么,我也离婚了,我还带两个孩子呢,我不也活着吗?” 汤招娣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巴巴看着余禾苗,默默流眼泪。 余穗看余禾苗和这个女的比较熟悉,便钻到附近的地里换衣服去了。 不然这秋天也怪冷的。 一会儿,余穗换好了衣服出来,听见汤招娣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的事: “……就是婆婆一直看不起。一开始男人对我还好,但是经不起婆婆天天念叨乡下人怎么怎么上不得台面,我男人就开始对我不好了。前些年我在医院生孩子,但是我不是城市户口,医药费什么的,没有全部报销,我男人就开始后悔说不该找了我这个乡下人。 那次以后,我就是个奴,家里什么活都是我干,但我回娘家也不敢多说,娘家不会帮着我的,只会叫我讨好了男人,有没有城里的烟啊糖啊,给他们一些。后来我弟弟娶了媳妇,我的日子更难了,回娘家都是要看弟媳妇脸色,我平时也不敢回,样样都是忍着。 可是我这么忍又有什么用?我男人勾搭上了厂里的女人,不知道怎么的搞大了肚子,要是让人知道,那女人不是就不能活了吗?我男人就天天逼着我离婚,我不肯,他就打我,打得实在不行了,你看,这些,都是他打的……” 汤招娣把湿衣服撸上来一些,肚子上都是深棕色的印记。 这都是好了又伤,伤了又好才会积累下来的痕迹,可见被打得多重。 余穗看着都不忍,转开头。 余禾苗是能感同身受的,拿一条毛巾帮她擦着头发,擦着眼泪:“这么打法,你就没和你爹娘说说?” “说了又怎么样呢?我爹娘根本就不会管我,每次都说,男人都这副德行,你能嫁给城里人,就已经很有福气了,等他年纪大些就好了。” “你是因为这个离了?” 汤招娣:“呵呵,其实我都想让他打死我算了,离了婚,我能去哪儿呢?可是他还是要离,他把那个女人都带回家了,让我跪着给那个女人洗脚,还说要是我不离,就要把我绑到他叔叔床上,他叔叔有点精神病,五十岁了也没结婚的。 都到这份上了,我再不离,不是等着他们羞辱死我吗,我就离了。可是禾苗啊,你也知道我那爹娘的,我回家来,跟他们都说了,我只住猪棚,一定不上正房,可我弟媳妇还是天天的骂,容不下我。 前几天我爹娘四处张罗着要给我介绍再嫁,可我都打怕了,我不想再嫁了,我弟媳妇就天天的大声辱骂我,说离了婚又不嫁人,这是存心的来祸害娘家了。我弟媳妇骂也算了,毕竟我回娘家算是吃他们的米了,可是,生产队里的人也天天笑话我,还说我没有用,白被城里人玩了,现在离婚是活该! 我真觉得活着没意思,禾苗,你们不该救我的,你们救了我今天,救不了我明天啊,我实在是没地方住,又没有钱,我以后怎么办呢?” 余禾苗叹气。 无话可说。 她能说什么呢? 她自己还就是个离了婚的女人,但幸亏爹娘肯心疼,不然还不是一样的下场。 第102章 死都不怕,还怕活吗 余穗听着汤招娣说的那些事,一时间也是无奈。 她终于能深刻地明白,当初孙玉英为什么不同意余禾苗离婚了。 这年代,外部环境给离婚女人的压力太大了,女人一旦被男方抛弃,她们可生存的空间非常小,要是娘家人也不支持,她们很容易走向绝望。 这已经不是个人的问题了,是这个时代的观念和制度导致的。 而她余穗,虽有救人的能力,却不是救世主,姐姐还能帮忙养,旁的人关她什么事呢?总不能无缘无故去养汤招娣? 但是人都救上来了,总不至于看着她再去死。 余穗正在想该怎么帮帮她,汤招娣倒先看向她,露出一个凄惨的笑: “这是余二妹了,好些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好看了,你姐说是你救的我,按理我该谢你,可现在我活得实在难,死了会比较好,对不住,余二妹,我就不谢你了,要是以后再看见我死,你别救我,省得连累你。你这么好心的姑娘,别被我坏了名声,会被人说晦气的。” 余穗心里挺堵的,女人活成这样,也确实是挺没劲的。 但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像汤招娣这样的普通女人,一旦失去了家庭的庇护,又没有收入来源,生活也实在困难。 余穗:“招娣姐,死很容易的,你没必要这么着急,既然我冒着风险把你拉上来了,要不你再等一等。你知道吗?我们生产队,现在是张彩凤当队长了,女人总是能心疼女人一些, 咱们可以去问问,看她能不能给你先安置在知青住的那一片仓库,这样至少你有地方住,至于收入……你也稍微等几天,队里可能会有能赚工分的法子。” 汤招娣眼皮跳了跳:“真的?真的能有赚工分的法子,给我这种离婚的女人?队里的人不肯怎么办呢?” 余穗:“凡事总要试试,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去找她问问吗?至于队里的人不肯……你说你都不怕死了,你难道怕和他们吵架打耳光?他们不肯,你打呀!这世上,谁也阻止不了你活命是不是?谁阻止你好好活,你就去她家死好了!” “这……” 被余穗这么一说,汤招娣低下头。 余禾苗尬尴的拍了余穗一下:“二妹,你可别瞎说!不过你说住仓库的主意挺好,那咱们先把招娣姐扶回去找队长?” “她扶你还差不多。”余穗毫不忌讳地白了余禾苗一眼,转头和汤招娣说道: “你应该知道了,我姐也刚离了婚,她还是做了大手术的人呢,以后还得养两个孩子,可一点没想丢下孩子去寻死!我呢,不会劝慰人,不过我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心,总有法子活下来的,你要是能等等再死呢,就换了我姐的衣服,咱们一起去找队长,你要还是想死,那你坐在这儿,等我们走远了你再跳。” 余禾苗又拍她一下:“二妹,不要胡说。” 余穗:“姐,我没胡说。河上又没有盖子,她要是真的非死不可,那别人拉不住。其实既然连死都想好了,她完全可以做得绝一些,那,既然爹娘不管,弟媳妇容不下她,那以后都不来往就是了,她自己搬到知青住的仓库那边去,不是挺好的么?先跟队里借点粮,也能活下来。干嘛要去受那些气呢!招娣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汤招娣看着余穗,一张脸先是有些震惊、慌张、渐渐地,她小声问:“我要是和娘家不来往,别人不说我吗?” 余穗:“别人说又怎样?你是为别人活的吗?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你活你的,关别人屁事!” 小小的蒋兰兰在一旁笑:“小姨小姨,你说屁啦!你今天还和我娘说,以后不说屎尿屁的呐!” 余穗转身摸她头:“哈哈哈,可不是嘛,说屎尿屁不好。好了好了,我努力在兰兰面前不说,走,我们回去咯!” 余穗抱起蒋兰兰头前走了,压根没再管汤招娣。 余禾苗还有些担心,走两步,往后转着说道:“招娣姐,我二妹心直口快,你不要放心上。” 汤招娣摇摇头:“不,二妹说得很对,我就是想得太多,顾忌的太多了。好像从小到大,我都在为别人活。” “招娣姐,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我们也试试,为自己活,为对我们好的人活?” “好,禾苗,我知道,你不会笑话我的。” “我不笑话你,没啥能笑话你的。但我这些天也想通了,就算别人笑话我,我也不在乎了,我二妹说得好,人生长着呢,谁知道将来是谁笑话谁!走。” “哎,禾苗,我扶你。” “我也扶你,你这会儿还好吗?” 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比较能沟通,相互搀扶着,跟在余穗的身后,往村里走去。 汤招娣没换衣服,说让队长看看,她日子已经山穷水尽了,要是队里完全不管,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余穗觉得这也是个策略,便随她了。 到了余家湾,余穗帮着去把张彩凤喊了来。 路上,余穗没先提汤招娣的事,而是先和张彩凤问道:“六婶,这几天我姐住院了,社办厂怎么样了?” 张彩凤:“哎哟,还问呢,我是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个东风了,但我知道你姐这次严重,我都没敢找你,现在怎么样了,你能回来开工了吗?你总要先帮着试试那些炉子呀,案板呀什么的,合不合用嘛。” 余穗:“我明天就来试。那人手上,你准备让哪些社员来做呢?” 张彩凤:“人手我还没想好,毕竟现在社办厂到底能不能办起来还不知道呢。随便让人来做,不算工分给她们又吵吵。我是想等你把东西做出来了,然后有人来订,活能够撑一个工了,我再跟社员说,看看谁来做。” 余穗眼睛一亮:“六婶,在人手的选择上,我们可能要有全新的打算了,因为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发生了这么件事……” 第103章 女版诸葛亮 余穗把路上遇到汤招娣跳河寻死的事说了,又引导张彩凤: “六婶,你现在是全县第一个女队长,也是全县第一个生产队组织着搞社办厂的,咱们的目标,是要成为县里的标杆,那么在一开始,格局就要大一点,你不妨大胆地收留我姐和汤招娣这样离婚的女人。 因为把她们用好了,既不会影响到社员的利益,也能留住比较踏实肯干的员工呢!到时候我再给你以局外人的口气,把这样的事报给县里的妇联,妇联就觉得是个事迹,你是妇女标杆,会表扬你的,这样一来,你社办厂弄起来了,名气也有了,别的人不敢轻易地找你麻烦,不不,说不定你还能当更大的女干部呢!” 张彩凤听得很是向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像是准备办什么大事: “这样的话,我想想啊。我倒是不介意收留你姐和汤招娣,就是怕到时候队里社员不愿意呀!” 余穗掰着手指头给她出主意: “六婶,咱这社办厂是不是能办起来,谁也不知道。但大部分人的心理是,只要有和以往不同的新鲜事出现,只想先观望,心里在怀疑厂子到底成不成。那你不妨把办厂说得难些,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一,以后社办厂搞好了,别人能更佩服你;二,社员不敢轻易来厂里。要是人人都想来,你给谁来好?给了谁名额都有人争、给了谁都有人对你不满。你还不如把入厂条件搞得难些,你就说,入厂前三个月,一个工分都不给算的,因为不知道社办厂能不能成啊! 你试试,你这样一说,咱队里的社员还会来吗?一个都不会来!这种时候你再收下我姐和汤招娣,大家自然就不会说什么了。 而你,真的不用给她们记工分。汤招娣你给她安排住的地方就行,就仓库那边,知青的宿舍,借一间给她就是了。我姐呢,正好要养病带小孩,你给她自由上下班时间就成,她会很认真的。这样,前三个月你一点压力没有了,放心大胆的干就是了!” 张彩凤拍手:“可以呀,小余穗,你简直是诸葛亮呀,我正愁一开始就要给人记工分,以后不知道该给多少呢,你一下子就帮我都想好了。那就这么弄!对了,既然你主意这么多,你再帮我看看,这个事怎么处理。” 张彩凤把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纸拿出来给余穗看。 余穗一瞧,还挺惊讶的。 竟然是全公社唯一一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的选拔推荐文件。 张彩凤拍了拍纸说: “大队邹书记说,这是给知青们的,之前公社有名额给了别的知青点,现在这个,轮到我们这儿。邹书记的意思,咱们得公平公正,不搞别地方徇私舞弊的那一套,平时还是我对这六个人接触多,让我给推荐,谁对生产队贡献大就推荐谁。但说真的,这些人我瞧着都差不多,你说我该怎么推荐呢?” 余穗:“六婶,这对于你不算什么,可对于那几个知青,可是个离开这里的大好机会,你得利用好,给咱队里谋福利。” “啊?这个名额,还能给我们队里谋啥福利?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出钱买?” 余穗连忙摇手:“他们能有什么钱呀?都是穷光蛋!再说了,你拿这种钱,会被人举报的。咱换别的。我听说这些知青都是沪上下来的,钱他们不一定有,但关系或多或少都是有那么一些的。 咱们的社办厂初期,不管东西多好吃,没人知道也卖不出去啊,不如你让这六个人竞争,给他们一份样品,再一个星期假,都回家一趟,等回来的时候,谁拿回来的订单金额最高,就给谁去当这个工农兵大学生!” “哈!哈哈哈哈!”张彩凤大笑起来:“真有你的,还能这样干呀,你太行了!得了,我马上就去找他们说这个事。” 余穗拉住她:“哎,你还没说汤招娣的事儿行不行呢!” “我肯定同意啊,大家都是女人,离了婚怪不容易的,就先给她在仓库住着。” “好嘞!不过这种事,还是你自己跟汤招娣说,也好让她感激你,以后好好工作,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的,她对你心存感激,以后在厂里就不会搞事。” 张彩凤拉住余穗的手:“我对你也心存感激,我也要好好地把社办厂弄好,今年收成不好,社办厂又没什么钱发展,我其实心里很愁,但有了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两点,我又看见希望啦!” “哈哈哈,我也只希望社办厂能好起来,快走,那个傻女人可穿着湿衣服在等你呢!” 有了余穗的主意,张彩凤到家以后,直接就同意了汤招娣住仓库。 汤招娣千恩万谢。 张彩凤毕竟是女同志,确实比较有同情心,也很细心,她还让汤招娣暂时先和知青一起吃,她会去大队申请借一些粮食给汤招娣,等以后汤招娣有钱再还。 这就解决了汤招娣的住宿和吃饭两大问题。 汤招娣感激涕零,都要给张彩凤跪下了。 张彩凤连忙拉住她: “你可别给我来这一套,你要心里真的感激我,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寻死,生产队要是出了寻死的人,我这脸上也难看啊!有事找我,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过下去的。其实你最该谢的是余穗,要不是她救你,我也没那么多精力来管你的事。” 汤招娣对余穗深深的鞠躬:“二妹,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只要你用得着我,我什么都为你做。” 余穗毫不居功:“招娣姐,不用这样,好好活着就好,我带姐姐先回去了,你要是需要什么生活用品,可以跟我们来借的。” 余穗只管扶着余禾苗回家去了。 余禾苗倒是感慨万分,回去路上一直用赞赏的眼神看余穗: “我家二妹真是能干,姐姐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能干的,这救人呀,说服人呀,样样比我强,以后我要向你学习,遇上事得多用用头脑。” 余穗微笑:“那可不!姐姐,你都说了,你以前中学都考第一呢,遇事可不能像咱队里那些鼠目寸光的老娘们,你得勇敢、灵活、自信,给兰兰立榜样!” “哎,行,我一定这么做!” 第104章 男人不能说不行 两姐妹相视而笑,都能感觉一股热乎乎的心劲儿。 尤其是余穗,上辈子也没有个亲兄弟姐妹,父亲的新家庭倒是也生了个儿子的,但是见到了余穗,除了用陌生和排斥的眼光看她以外,再无其他;母亲那边也有异父妹妹,但年龄差距大,还特别骄横,不是能坐在一起说话的人。 反观余禾苗,对她这个妹妹,疼爱有加,又温柔和善,还懂道理知进退。 余穗很喜欢这个姐姐。 等到了家里,余禾苗看见父母专门给她盖了一间小屋子,眼泪刷刷地掉,说自己给父母兄弟都添麻烦了,以后会想办法报答的。 余穗安慰她一番,扶她在小床上睡下。 余禾苗不禁叹气: “怪不得汤招娣要寻死,你想想,他们家连猪棚都不给她住,还天天骂,她的心里肯定非常难受,二妹,她过得越不好,我越觉得我真是幸福,回头你帮我把旧衣服给她一身,就当是积德行善了。你看她身上穿的,都是啥呀,她说她那个男人什么都不给她,她就身上一套衣服回的娘家。” “行,姐,等我去还了自行车,晚上再去,省得看见的人多了,闲话也多。” “你考虑得周到。” 余穗借口要去公社还自行车,出了村,半路上趁着没人就躲去了空间。 先是把自行车处理掉了,再是美美地睡上一觉,直睡了三个小时,她才再买了些麦乳精之类的东西拎着走回家里去。 村里已经炊烟四起。 家里,余程正在烧火,余禾苗正把一些麦麸放下锅。 余穗进去一看,不禁说:“姐,我们现在都不放这么多麦麸了,米好像还够。” 余禾苗愣了愣:“啊?家里还办了你的喜事呢,米竟然还够?” 余程从灶后探出头来说:“是呢,姐,真的够,我娘说,我家的米缸好像是聚宝盆似的,三十斤米吃了快两个月都没吃完。” 余穗一惊。 哎哟,她这总是往米缸掺米的事,是不是得停一停? 万一真让孙玉英觉出不对来,也挺难解释的。 余穗走过去拍弟弟一下:“什么聚宝盆似的,那是因为上回夏凛生给买了十几斤放下去了。” 余禾苗:“这夏凛生真是太好了,亏得有他,连带着我也沾了光能吃白米饭了。穗,你可记得给他写信啊,多夸夸他。” 余穗随口应着,把买的麦乳精递给余禾苗:“我给你买了点东西,你可得吃。把身体养好,才能把小囡囡接回家。” 余禾苗又感动又想推辞,余穗没给她机会:“你别说废话给我听呀,最好马上收进你房里,一会儿娘回来又得说我乱花钱。你总不能让我一片好心花了钱还挨骂?” 余禾苗只好接了,抿了抿嘴:“二妹,姐姐心里都记住了。” 吃了晚饭,天已经黑沉沉了,余穗拿了几件旧衣服,包了一个饭团,穿过大半个村巷,去生产队仓库那边找汤招娣。 生产队在仓库的后面盖了几间屋子,算是专门给知青住的。 当初刚有知青来的时候,大家都挺稀罕的,渐渐地发现,知青来了,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要分掉队里每年的分红。 所以现在生产队的人对知青没那么客气,最多就是做到相安无事罢了。 偏偏有个别的知青还特别爱偷鸡摸狗,很容易让人看不起,所以知青所在的地界,大家都不来,看见了他们也不怎么理。 余穗之前听张彩凤说,给汤招娣安排在知青点的最后一间。 但屋子是一排的,到底是左边数最后一间,还是右边数的最后一间,余穗可不知道。 本来可以敲开其中一扇门问问的,但余穗想到上次那个苏胜强,莫名觉得恶心,便没去敲门,而是绕到屋后,听一下声音来判断。 第一间房很吵,明显是几个陌生男人声音,在商量怎么才能拿到社办厂花生糖订单的事。 余穗暗喜。 张彩凤做事情可真有效率,看来,下午她在空间睡觉呢,张彩凤已经找知青们谈过了。 听这些人的口气,都还挺积极的。这样一来,既能让知青们显得有用,也能实实在在地帮助到生产队,最终还选出有贡献的人去当工农兵大学生,真是一举三得。 亏得是她余穗,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余穗不禁自夸了一下,准备去最后那一间。 谁知,刚走到第二间呢,就听见一个认识的声音——苏胜强。 只听他正在嚷嚷:“……我为什么不参加,我肯定要参加啊,这是最快离开这个破乡下的法子了,我怎么可能放弃呀!” 回应他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可你不是和那个谁,陈明丽谈对象吗?你都把人姑娘睡了,你还要离开这儿?” 苏胜强不是很硬气的争辩:“我……又不是我强奸她的!真是的,是她自己总找我啊,她贱,上赶的!再说了,现在我们不太好了。” “啊?不太好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家要我拿出两百块礼金来,我哪儿有呢?我要有两百块,我都可以娶个沪上的老婆了,何必要她个乡下女人!” “你这个人啊,你怎么这样呢?你这样,那个陈明丽怎么办啊?”劝解的这个男人似乎还算正直,一个劲地问着。 苏胜强很不耐烦起来:“我管她呢!现在她也不会再找我了。” “分手了?” “……反正闹掰了。” “啊,怎么闹掰的,给我说说。” “不想说。” “告诉我,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劝解的男人也是个八卦的,一直缠着苏胜强。 两人缠了好久,苏胜强大概也是想要和人打探消息,最后就说了:“那你可千万不能跟人说啊。” 劝解男人:“我保证不说。” 苏胜强:“唉怎么说呢,其实我这也不太好开口,可能告诉你也不懂。” “你看你这,女人似的!扭扭捏捏,到底什么事,你总要说了我才知道懂不懂。” “就是,就是,床上那点事。上回,我不是告诉你,我在陈明丽家看见鬼了吗?现在我去陈明丽家,我就不行了……怎么都不行了!就总觉得有个女鬼在看我们!这你懂?你压根就没碰过女人,你不懂!” 窗外的余穗:“……”我懂。 男人不能说不行。 而现在,苏胜强说他不行了。 第105章 骂醒了 而屋里,劝解苏胜强的男人声音还挺大:“你真是把人看扁了,我怎么不懂,我懂,你是说,你现在那玩意不好使了?” “我呸!” 苏胜强呸得大声极了,让人很能想象到他这会儿肯定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瞎说啥呢你!我是说我去她家搞的时候不行!而且她家那个老太婆总是要我拿出钱来,搞得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去她家上床了。” 劝解的男人大笑着:“哈哈哈哈!你行不行的,这可只有你知道了,好好好,咱不说这个了,反正就是说,你现在是抛弃那个陈明丽了?” “你别乱给我扣这种帽子,称不上是我抛弃她,也不能说是她不要我,反正……唉,怎么说呢,我们现在看见对方都有点不得劲儿,没意思得很,都好多天不见面了。” “那你要是真的拿到了大学生名额,跑了,不娶那个陈明丽了,她会不会跑去公社告你啊?” “告我?哈哈哈,怎么告我?”苏胜强是笑着的,但那声音怎么听都是心虚: “我又不是强奸的她,她都跟我这么上床两年了,不都是她自己愿意的么,她告我,她自己先丢死个人,这辈子她也抬不起头!陶军我告诉你,对付女人呢,要胆大心细,只要你会哄,说你心里只有她,说她世上第一美,基本上没有得不到手的,还让她干嘛就干嘛。 回头我要真拿到了大学生名额,我肯定也不会说我不要她呀,我就说我那个事上不行了,对不住她,她那么好的女人就该有好男人来陪着,我就走了呗,女人都是傻子,只要你说好听话,她们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一次不行就两次,你赌咒发誓地说,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们一准儿信。” 叫陶军的男人来了兴致,开始缠着苏胜强询问该怎么哄女人。 余穗深深皱眉,没再听下去了。 虽然苏胜强这种人无比恶心,但不得不说,他很多地方是讲对了的。 很多女人没有原则,男人一说好话,脑子就糊涂了,最终吃亏上当。 而陈明丽就是那种傻女人。 为了想要跟这种恶心男人结婚,竟然答应余秋的提议,合伙地去哄骗余穗这原身,撺掇原身上吊,最终换余穗来了收拾他们。 所以,现在苏胜强对陈明丽所做的一切,都是陈明丽应得的。 挺好,恶人终需恶人磨呢。 余穗直接去了最后一间屋子。 这屋子后窗上有一点油灯的光,屋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听着就是汤招娣。 余穗绕到前面门口敲了敲:“招娣姐,是我,你睡了吗?” “哦,二妹,没呢,我来了。” 汤招娣很快来开门,脸色瞧着有点发红。 余穗:“发烧了?” 汤招娣:“倒也没有,就是有点受寒,咳嗽。我自己知道没事的。” 余穗把带来的东西给她:“那行。我姐让我给你送两身旧衣服,还有这个饭团,你吃了。屋里少些什么没有?也没看你来我家借。” 汤招娣忙不迭地接了东西,把余穗让进去: “你们已经帮我那么多了,我怎么好意思啥都跟你们借,能克服的我就先克服一下。而且下午我去我娘家拿了点。”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很旧的课桌,几乎没什么东西。 余穗把打量了一圈的眼光放回汤招娣身上:“你娘家……肯给你了?” 汤招娣苦笑:“不肯。但是,我现在是死过一次的人,脸皮比较厚了,我跟我爹娘说,‘我以前还给过你们不少东西的,现在我落难了,要是你们肯给我一床被子、十斤米、十块钱,我就走,从此不再来打扰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来了。要是不信,我可以写文书,按手指印,从此断绝来往。’” 余穗:“然后你爹娘就同意了?” “我爹娘……唉,怎么说呢,他们当然也没狠心到那个地步,但不是有我那个弟媳妇嘛,我弟媳妇不肯给,说马上滚,从此都当不认识。我说,‘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吗?前些年我可没少贴补你们,你要是连这些也不肯给,我晚上就来吊死在你房门口,变成鬼掐死你!’” 汤招娣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有一种决绝。 可以想象,她那个弟媳妇估计看见这种眼神,也是会有点怕的。 余穗:“就该这样。所以,他们都给你了?” 汤招娣摇头:“钱没给。我爹给了我十斤番薯,三斤米,我娘拿了一条被子出来。就算这样,我弟媳妇还非要我写下文书,按手指印,从此都跟他们没关系呢。” “你写了?” “写!二妹,亏得你骂醒我。这种爹娘和弟弟、弟媳妇,真的不值得我委曲求全,以后我就算要饭,我也不会要到他们家去的!”汤招娣咬牙。 余穗:“那要是有一天你发达了呢?你会回头照顾他们吗?” “不!这辈子,我再不会理他们。二妹,我死了一次,已经把命还给他们了。以后,我只按住我自己的想法活。” “挺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因为,以后你只会越来越好的。” 汤招娣对着余穗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来:“二妹,我会记住的。真的很谢谢你,以后我要是发达了,我只记得你和你姐,还有张彩凤,是你们捞了我一把。” “别说这些了。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我和我姐救你的时候可没图你报答。我走了,好好歇着。张彩凤说了,只要生产队没人来干社办厂的活,后天你就要开工了的,你要是病着,可不能干食品的活。”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一定尽快好起来。” 告别了汤招娣,余穗就赶紧回家了。 今晚的夜色,不是完全深黑的,是黛青色的,一抬头,能看见满天星斗。 不知道怎么的,余穗抬头看了看,再低头,心里就突然都是夏凛生。 夏凛生那张死板的的脸要是笑起来,也能是今晚的星河这般璀璨,那双眼睛,也像天上的星星那般闪亮的。 也不知道他那么急着回去部队,会有什么事。 这男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封信,报一下平安呢? 第106章 名正言顺的去乱窜啦 社办厂如火如荼地开办了起来。 地址当然就选在了生产队的仓库。 各处擦洗干净,几个发起人再从自己家搬几个凳子去,简单的作坊类工厂就开场了。 正如余穗所料,当张彩凤一说,要到社办厂工作的社员,就是学徒工,三个月不给计工分,整个生产队没一个人愿意来。 说风凉话的倒挺多,说这种糕点糖果虽然好吃,但是那么贵,怎么会有人买? 说会亏本,到时候张彩凤就是生产队的罪人,过年拿不到分红就去张彩凤家吃饭。 反正农村就是这样,一个人心里不爽,就起哄得大家都来反对,以免只有自己说的话会吃亏。 张彩凤也不恼,拿出一个小本本,让觉得开社办厂会不好的人来签字承诺,以后社办厂再怎么好,都和他们无关。 这些乱讲话的人又不敢签。 这不,就怕万一的万一,社办厂偏偏发达了,却没有他们的份,那不是亏大了吗? 张彩凤就有理把这些人骂个狗血淋头了: “叫你们签字跟你们无关又不敢签,那你们逼逼个啥?我可跟你们说,要么签了跟你们无关的字,从此你们可着劲地看扁我,天天骂我也无妨!要么就闭上你们的臭嘴,全力支持队里搞这个事,到时候亏了我自己个承担,赚了我给大家分,我够好了? 就因为我是队长,我担了这责任,可你们也不能当我是傻子,一边盼着我亏本一边又巴望我赚钱了分给你们,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以后再让我听见谁说社办厂一句不好的,那赚了钱就不会分给谁!欢迎大家举报,只要举报背后骂我是属实的,以后那个骂的人的分红就分给举报人!” 这招也是够狠。 这下子,这些人再不敢随便说社办厂肯定亏钱之类的话了,就怕被人举报了,到时候自己啥也摸不着。 就这样,社办厂正式开出来了。 前三天,余穗把所有的工作列出来,余禾苗尚在康复期,所以每天只是坐在旁边学习和观摩,汤招娣则已经开始动手跟着余穗一起做了。 做好的第一批成品就给知青们,带到沪上去找销路。 第二批成品张彩凤拿了,去县城找销路。 第三批余穗自己拿着,去别的公社找销路。 别的人怎么卖的,余穗尚不知道,反正余穗就放在置换空间里卖,标明是手工制作、天然食材、没有科技与狠货,竟然是有多少卖多少。 这可真让人欣喜。 足不出户的就把东西都卖了,太省事了。 这下子,又开始愁借口了。 余穗一边在空间里面把收到的后世钱币买回一些这时代的钱,一边想着,该怎么跟张彩凤说。 最后发现这事儿要一次两次还行,但要是长期性的话,还非得要到各个公社去走一走,找到真正的销路才行。 从此余穗就天天的出门去乱窜。 怀揣着大队书记开的介绍信,余穗就到附近的公社集市上去推销,让人试吃,留下地址,跟人说明要是结婚或者有什么大日子,都可以来订这个糖和糕。 正值深秋,还挺有一些要结婚的人家来试吃和订购的。 农村普通人家,订的都不多,但只要大家形成了惯例,这市场就打开了。 余穗发挥上辈子开直播和人聊天求打赏的话术,很快就获得了农村大伯大婶们的青睐,三天下来,也收获了不少小订单。 还没等余穗去和张彩凤报告销售情况,张彩凤先兴高采烈地来找余穗了: “小余穗,哎,我按照你教我的话跟商业局的领导说了,商业局领导留了样品,说会帮我们在供销社会议上讲一下,要是供销社会议大家都通过,就打电话跟我说。我等了两天,今儿下午电话打到大队了,要!咱们县十一个公社的供销社全要!哈哈哈哈!我的天,这下子,咱们是不是来不及生产出来了?” 余穗皱眉:“还真来不及生产出来的。想不到县里真能帮着咱们和各个供销社说呢!” 张彩凤马上又担忧起来:“可不是,我也想不到他们会全要,真想不到,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余穗摇头:“这不至于,我想还是我们的东西正好适合市场,这个季节正好是人家结婚办喜事比较多的季节,东西也好吃,销售自然会上来。” “那我们怎么才能生产这么多啊?” “第一,增加人手;第二,像磨粉、搅糖这些活,我们得用机器;第三,晚上也要加班。” “啊?这……没电啊,你用啥机器?” “我们和大队书记商量一下,把知青养猪点那边的粪池弄成沼气池,用沼气池发电,基本能保证小社办厂的用电了。” “沼气池?” “是的,大队书记肯定懂,我们的东西有销路是好事,邹书记肯定支持的。” “这……我马上就去找他!” 夜色里张彩凤也不怕了,回家拽了丈夫就去找大队书记谈社办厂的事。 邹书记倒是听说过沼气池,但觉得只是几个供销社的订单,还不至于让大队帮着一起给弄个沼气池发电。 搞那些发电设施不要钱的呀? 你三小队一分钱没赚到,就想着花钱,不行! 张彩凤只能在第二天灰溜溜的和余穗说,要么还是增加人手。 可之前说过了,前三个月不给记工分,还会有人来干活吗? 余穗给张彩凤出主意,把生产队里那些天天坐别人家门口八卦的老头老太太,组织成临时工,工分虽然不计,但是每人每天可以领半斤边角料糕点回家。 好家伙,一群老头老太太争着来,差点没打起来。 最后,择优录取了五个老太、两个老头,说好的谁干活不卖力就换人。 于是,这些平时在家装林黛玉的老人,为了半斤糕点还挺认真的,一下子化身成了方世玉。 两个老头还能给社办厂劈柴挑水磨米粉呢。 五个老太太做些烘烤糕点的工作和,都是很不错的。 产量一下子上来了。 第107章 夏凛生的信 五天后,张彩凤就和余穗一起,坐着早班的公共汽车,用肩扛手提的原始运输方式,把第一批糕点送到了县里的供销总社,由供销总社调配到下面的各个供销社去。 回来的路上,两个女人都要累瘫了。 但都特别开心。 谁能想到呢,小社办厂开办竟然这么顺利,销路竟然会这么好的! 余穗和张彩凤粗略地算了一笔账,一斤米做成糕点以后,大概能有一块钱的毛利润。 照这样的话,现在每天都要磨一百多斤米了,那岂不是每天都有一百多块的毛利? 就算扣除了人工等费用,一天赚五十块总是有的。 这也太好了! 两个女人开心地在公共汽车上哇哇叫。 结果还不仅如此,一个星期后,知青们回来了。 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带回来了订单,最大量的一个,竟然真的是苏胜强那个恶心的男人。 也不知道他是本来有关系还是想了什么办法,直接拿到了沪上最大百货公司每个月五百斤糕点和一千斤花生糖的订单,再加上另外几个知青的订单,总共有一千多斤糕点和一千五百斤糖的需求。 张彩凤又是开心又是愁:“娘哎,这么多订单可怎么办,老头老太太不够用了呀!” 余穗:“急啥,总共九个知青,就算走掉了一个去当大学生,还有八个嘞!他们不是接了订单吗?告诉他们,谁接的订单谁来负责做,虽然没有工分,但是一斤订单就给他们提成两毛,以后都这样,多接多给,你看他们来不来。” 来,怎么不来! 本来这些知青还在想,大学生名额只有一个,苏胜强已经占了先,那他们接了订单也是白忙一场了,没劲! 甚至想着要不要去把订单退掉呢。 但现在,听说能按照介绍的单量拿提成,大家马上都积极了起来。 在乡下地里干还不如在社办厂干,至少还能偷吃一些呢,现在竟然还能按照订单拿提成,那可真是比种地好太多了。 很快,社办厂热闹了起来。 有了这些年轻力量的加入,整个社办厂红红火火的。 余穗看着这场景恍恍惚惚。 她自己都想不到,赚钱的头一炮就给打响了! 顺利得有点莫名其妙啊! 余穗晚上还一个人在房间里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进行了复盘。 自我分析,这成功,正好是应了天时地利人和了。 季节上正好有农村办喜事这种时机,食物在这个时候也方便保存,原材料这个时候正好也比较便宜比较新鲜,另外就是这年头什么都是计划供给,零食的品种太少了,市场上偶尔出现一些新鲜货,可不就热销了嘛! 地利,当然是这个地方靠近沪上还是很有好处的,要是在那种走几天才能出去的深山里,搞什么产业都难。 人和嘛,还是她余穗有眼光,一下子就看中了张彩凤这个能干女人。 既然形势大好,就要趁势而上,余穗就和张彩凤说,趁着这热度,要把社办厂的基础设施搞好,品种也要增加,前三个月赚的钱,全部投入到生产。 张彩凤把余穗的话简直当圣旨,立马地盘点了这一个月赚到的钱,和大队书记去研究,怎么先弄个沼气发电,怎么添置脚踩的大磨,怎么把作坊面积扩大等等。 邹书记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想不到社办厂一下子能接到了这么多订单。 一旦工厂有前景了,支持自然就能跟上了。 邹书记不但答应了张彩凤的申请,还主动去找了人来帮着弄沼气池之类的工程。 社办厂便每天都忙得不得了,导致余穗每天到了家里倒头便睡觉,都忘记了今夕何夕。 在这样的忙碌里,余穗收到了夏凛生从部队寄回来的第一封信和一份包裹单。 这已经距离夏凛生离开家小两个月了。 余穗觉得自己都快要忘记他了。 果然,男人还是比不上赚钱啊,有钱赚了,她都不想他了。 不过男人的信写得很厚,虽然没有明说思念,却每张纸都透着思念。 这家伙对她的称呼是余穗同志,看起来正经的不得了,但是呢,他把他一路回去部队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余穗。 说他离开的时候,一点不敢回头看,就怕自己回头了,就会违反纪律,不想离开了。 说他在火车上难过得一天没吃东西,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余穗,说好的结婚结果没结成,他还是第一次说到没做到。 说他部队那边已经很冷了,呼出的气白白的,但是他能在呼出的雾气里看见余穗的脸,可好看了。 说他带去的糖和糕受欢迎极了,战友们为了要这些糕,差点没打起来,一个个都夸嫂子好能干。 说他的拖鞋、雪地靴什么的,都成了部队家属的样品,大家都争着模仿怎么做出这样温暖舒适的鞋子。 这些琐事,写了整整四张纸,满满的都是夸着余穗。 余穗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一边看,全程嘴角都是翘起来的。 这个男人,虽然不会说情话,但就是能让人心情愉快。 这是她需要的。 她自立自强,并不需要一个男人天天陪伴她,但是能提供良好情绪价值的男人,还是让她会心动的呀。 但是,这后面的内容,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因为夏凛生信上说,部队领导之所以发电报要他回去,除了确实是有重要的任务需要他去执行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真的有人写信去部队举报,说夏凛生利用职务权力,威逼一个年幼的生产队社员跟他结婚。 年幼的生产队社员不愿意,还写下过遗书,差点上吊死了! 举报信里还附了证据的——受害者遗书。 遗书的部分内容夏凛生在接受调查的时候是亲眼看了的,署名还是余穗呢。 看到这里的余穗:“……!!!” 我勒了个去! 一不小心我成受害者了还! 这遗书,不会是上回那张纸条? 也不对哇,那张纸条,她亲眼看见她娘丢去灶膛里烧掉的呢! 那又哪儿来的遗书呢? 难道,陈明丽和余秋还另外让原身写过遗书? 那两个女人够坏,原身又够蠢,另外写下一份遗书不是不可能的哇! 第108章 举报者 余穗看到这块内容,给她气得,马上一目十行把内容看完了。 夏凛生在信的后半段告诉她,那封举报信,直接写的是“夏凛生上级领导收”,当然,因为是举报信,到目前为止,夏凛生自己并没有看见信上的笔迹,不好直接判断是谁寄的。 只能说,这个举报的人,对他比较熟悉。 按理,他的通讯地址一般人是不知道的,他平时也只和家里人以及一个中学同学通信,所以,这个举报的人,必定是和家里人或者他同学有联系的。 余穗看到这里,喃喃自语:“还能有谁,余秋呗!” 毕竟余秋就曾经向余穗说过,余穗都没到结婚的年龄,这种事一旦去举报,夏凛生就别想好好当兵这类话。 而且,余秋和夏凛生是同学,那同学之间搞到一个地址还不容易呀? 很明显的,这个举报者,夏凛生不是不怀疑余秋的,只是不能随便在信上写出来。 看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也是不想余穗担心,所以下面他马上写了调查结果。 最终,这个举报信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因为正巧,他在定下来结婚的时候,就曾经写了一封信报告给上级领导,说明了自己要定亲的情况。 另外,夏凛生带去的糕点糖果里面,有余穗手写的很多张食用说明书。 这些说明书的笔迹,和举报者附上的“遗书”笔迹,完全不相符。 这无形中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最重要的是,因为之前余穗的提醒,夏凛生让大队书记专门写了个情况说明,讲清楚两家结亲多年,为了给女方一个交代,所以办几桌酒席而已,最终正式的结婚要等女方到规定年龄。 这份情况说明上面,清晰地盖了大队的章,也有书记签名的。 这个不能作假。 作假就是犯罪了。 鉴于这些情况,部队领导在向夏凛生核实之后,反而认为,是有人在故意地陷害夏凛生。 诬陷现役军官?这事可不小。 部队会有专门的人责成当地人武部门来调查这个事的,所以,夏凛生希望余穗暂时先不要声张,等一切调查清楚再说。 余穗看着这些内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查,快点来查,一定把人查出来,让这个人去吃官司! 因着这些事,余穗把信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直到确信夏凛生真的没有写受影响的内容为止。 当然,余穗并没有全然相信夏凛生是毫无影响的。 毕竟这男人都离开两个月了才来信,证明他回到部队以后,肯定是接受了一段时间调查的。 最终没事了,才能写信回来。 真是的,这个举报的人也太坏了,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 等等! 她记得,穿越前看的那本网文里面,有一章内容,专门写余穗这个原身死后,确实是有人去人武部举报了夏凛生。 然后余秋跳出来,帮夏凛生写了个情况说明,挨家挨户地让生产队的社员帮忙签字按手印,证明夏凛生是无辜的,是余穗有问题,平时就是个头脑不清楚的傻子。 其中有个情景描写是这样的:当时天下着大雨,余秋家有新丧,头上扎着白花,人瘦得在风雨里飘摇,却还一家一家地去求社员们在情况说明书上签字画押,为夏凛生说话,然后体力不支,晕倒在泥水里。 夏凛生知道以后,很感动,觉得余秋帮了大忙,马上去请了赤脚医生给余秋看病。 一来二去,两个人才渐渐有了来往。 但现在想来,这狗血剧本都是谁写的呀? 一个个都眼瞎呀? 难道不能是余穗自己去举报的吗? 余穗气得在屋子里转圈圈,努力的想要回忆那本网文里面有没有什么证据,好找到举报人。 但其实也就余穗记得的那么点内容了,那个小说以女主视角来写,自然什么都是偏向女主余秋的,压根不会写是余秋自己去举报的。 可余穗觉得,这事儿,绝对和余秋脱不了关系。 网文里写的是,举报信只是交到了县里人武部,这性质和直接举报到部队可大不一样了。 自己县里的人武部,只要来大队稍微调查一下,发现情况并不属实就不会出声,毕竟好不容易有个本地人当连长,人武部的人不可能随便打压下去。 而举报信送到部队,那问题就严重了,部队肯定要严格调查的,不然也不会出现急召夏凛生回去的事儿了。 还好余穗警觉,从余秋嘴里听到一句话,马上就让夏凛生做了准备,不然的话,调查时间什么的,都会延长,那对夏凛生的升职晋升都是考验,连继续当兵都是不利的。 那么,为什么网文里的情节和现实里会不一样呢? 余穗觉得,是因为,网文里,余秋只是想制造一个事端出来,好让她能和夏凛生建立非常好的联系。 而现实里,余穗没死,夏凛生已经都要和余穗结婚了,余秋自问没有机会了,那就要把夏凛生往死里整。 不然,怎么解释这封举报信,在网文和现实里是发到不同地点的情形? 当然,这种事,只能余穗自己知道,不能成为揭发余秋的凭据,真正有力的证据,还需要重新寻找。 余穗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把情绪放平。 这才看了一下另一张包裹单子。 这年头,包裹还要自己去邮局领的。 夏凛生在信的末尾说给余穗寄了一些东西,他第一次给女孩子买,不知道余穗喜不喜欢,希望收到余穗的答复。 余穗重新勾起嘴角。 这个家伙,想要她回信就直说呗,还搞这一套。 不过,有了夏凛生这次的来信,她的自行车可以买了。 之前和夏凛生去县城,夏凛生就说过要给她买自行车或者手表的,但因为临时救了一个老头,买自行车的钱没有了,票却还在余穗手里。 时隔几个月,夏凛生也暂时不在,钱的事压根不愁,此时不去买自行车,更待何时! 余穗拿出那张粉红色的票来,马上躲进置换空间里,按照这种票,寻找类似的自行车票。 找了好久,还真让她找到了相同的一张。 这种老票据,属于冷门物件,混在一堆粮票布票里,卖得不贵,也就三十块钱。 余穗立马买下了。 第109章 变成大工人啦 美美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余穗起床跟孙玉英说: “娘,昨天夏凛生寄来的信里有一张自行车券,他说上回放在我这儿的钱,我可以去买一辆自行车,正好的,还有个包裹要拿,那我就出去了哈。” 孙玉英惊呆。 一下子都消化不了这好消息,孙玉英拉住余穗不让走呢:“夏凛生要给你买自行车?真的?” 余穗:“当然是真的,他没有自行车票寄给我,我怎么可能去买嘛。不过,这种事,你千万不要出去说,省得夏家的人知道了,觉得夏凛生只顾着我不顾他们,心里会不舒服。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为了方便给社办厂跑供销,所以跟人借的。” 孙玉英已经吃过向人炫耀后的亏,立马点头: “你放心,那我肯定不跟人讲。你姐知道这事吗?要是还不知道,我看,你跟你姐姐也别说。” 余穗还挺意外的:“怎么了呢?” 孙玉英:“我怕她一对比难过。昨天蒋文峰还偷摸的来呢,说是看孩子,但是这浑蛋一进来就想摸你姐,被你姐拎起鞋底子就扇了几下,正好我放工回家看见,我又抡起扁担就追出去,他给跑了。你看这不要脸的!” 余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我们抓住他,叫上大队民兵,给他送公社去,看他还敢不敢!” “看!你姐就是说你会这样,才叫我别告诉你的。”孙玉英一摊手: “你这些日子都在社办厂忙乎到很迟才回来,你姐说你辛苦了,这种事不要让你烦了。而且呢,她平时要是跟着你在社办厂干活,倒也没人说她,可一得空,被几个嘴碎的女人看见,就要问长问短,说你姐该嫁人,不能这么赖在娘家什么的,你姐可不想再让人知道蒋文峰来的事,不是又给人笑话么!” 余穗撇嘴:“姐还是放不开,那些人理他们干什么!姐姐又不吃他们家的饭。张彩凤说了,下个月开始,就给姐姐算工资了,一个月十五块!” 好消息太多,孙玉英脑子都不够用了:“哎哟喂,真的呀?真的能有工资了呀?这不是像城里人似了的呀?” “当然真的。但你先别大喇叭出去说,省得社员们都跑去找张彩凤要进厂,那可就会把姐姐挤出去的哟。” “我不说我不说。哎哟,要是真能一个月十五块,那你姐姐带着孩子能过得下去了,真好真好,亏得有你呢,穗啊,你拉拔的你姐呢!那你呢?你是给你多少?” 余穗:“我是技术管理经理加供销员,一个月三十多,外加分红。” “哎哟我的娘嘞,这可太行了!” 孙玉英开心得要哭了。 只要大女儿有了收入,就不愁以后的生活了,全家人都能松快些。 二女儿还越来越能干了,能赚那么老些钱了,这怎不让人欣喜。 余穗却摆手,吩咐说: “娘,这些不算什么的。倒是你该跟姐姐说,既然蒋文峰这么无赖,肯定是现在没人愿意嫁给他,他才会想起姐姐。虽然姐姐没有结婚证书,所以也没法要离婚证书,但你也得喊上舅舅家几个高大的男人,陪姐姐去蒋家的大队,让人家大队给出个文书。 得证明当时因为蒋家不管姐姐死活,他们算是正式离婚了,孩子要写清是跟着姐姐的,可别到时候听说姐姐能赚钱了,又来纠缠,或者孩子大了,要找孩子回去什么的,不要脸的人啥都做得出来。” 孙玉英非常认同: “这倒是!我听人说起过,现在蒋家被闹成这样,根本没人再要嫁进去了,连那个马蚤寡妇都不愿意嫁呢,要是知道禾苗能赚钱了,肯定会来纠缠。行,一会儿等你姐起来了,我就跟她商量这个事。不过,你呢,现在天还黑着呢,你要我送你去公社坐车吗?” “不用,娘,我带着手电筒的,而且走出村也快天亮了呢,我得赶紧走,下午还要回来和张彩凤对帐的呢。” “哎行,穗啊,那你小心些,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大工人呐,娘得讨好你!” 孙玉英兴高采烈地送余穗出门,像奴仆似的要扶余穗。 余穗又好笑又心酸。 家里实在太穷了,一旦谁能赚钱,地位一下子高了,连对女儿都要这么讨好,唉! 余穗快步离开了家。 现在社办厂起来了,张彩凤已经都开始和她商量怎么给社员分红呢。 余穗的意思是,先不要大分红,这样就不会有人因为嫉妒,千方百计要挤进社办厂来,来不了就会搞破坏; 可张彩凤的想法则是,今年地里的收成实在差,要是社办厂的分红不贴给大家,社员们年过不好。 两人说好了今天下午再商量这些大事的,所以她必须早点回来。 按理,余穗并不需要真的跑去县城买一辆自行车,她直接从空间买岂不是更方便。 但是昨天夏凛生的信让她无比警醒。 万一的万一,有人要查她自行车的来源呢? 或者万一自行车被人偷了呢? 至少得有个真的出处啊。 因为这年头自行车是大额资产,是要去专门的部门盖钢印登记的,没有一张正式的购买发票,怎么去登记? 所以,县城还是要去一下的,不过,怎么去倒是可以偷个懒的。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余穗一走出村,就找了处棉花地钻了进去,然后再躲进空间,买了一辆旧自行车,准备骑到公社再坐公共汽车,这样就可以节省一个多小时呢。 她在空间呆了最多十来分钟,再出来的时候,就得先用意识看看附近有没有人,省得万一贸然出去撞见人,会吓坏人家。 可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影在晃动,好像在拿铲子挖什么东西。 咦,奇怪了,附近都是棉花地呀,又不是番薯地,这人挖什么呢? 余穗一时间不敢出去。 她在空间看着,只等这人一走,她就要把自行车拿出去,骑上就走,毕竟时间不早了呢。 可这么认真看着,就看出情况不对来了! 第110章 自行车到手 这情况有点不对呢。 前面不远处的人,好像并不是在挖什么,而是在埋什么。 看这一楸一楸的泥土放上去,还用铲子拍土呢。 奇怪,什么东西要埋到田地里来呀? 金箱子银箱子肯定是没有的,可能是谁家死了狗还是猫? 余穗挺好奇的,从空间里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看。 其实出了空间,反而看不清什么,天色不够亮,还有那么多的棉花大叶子挡着的。 只能在叶子的缝隙里,看见这人穿着一条藏青色的裤子,但是这人的手在楸泥土的时候放下来晃了晃。 余穗便看见,这人手上的手表似乎还是带夜光的,极短暂地闪了闪。 哟,还有手表的? 咱村里,竟然有人带得起手表? 余穗越发好奇了,想要直起身来看清楚些,但是那人像有什么感应似的,脚动了动,猛地向后转身。 余穗连忙再次躲进空间。 在空间里往外观察,那个人影倒是完整的。 从身量来看,应该是个男人,他东张西望了一番,迅速地在地上踩了几脚,就猫着腰钻进茂密的棉花株,跑了。 余穗在空间中都看不到外头有人影晃动了,她马上出来,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穗心里升起一股异样感。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是现在她还有事要忙,便也顾不上去猜测这人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了。 她把买到的旧自行车推到外头路上,粗略地记了一下刚才那个人的大致位置,就骑车离开了。 紧赶慢赶,余穗终于在第一班车来的路上,赶上了公共汽车。 到了县城,余穗直奔县百货公司的自行车柜台,先心情忐忑地拿出那张从空间买到的自行车票。 嘿嘿,要是能在这里用掉一张的话,那她就能多出一张真的票,那不就又是钱来了嘛!或者她留着,以后再买个手表也方便。 余穗缓缓地把票递给售货员:“同志,有这个票能买自行车了?我买一辆。” 年轻的男售货员趴在柜台上看报纸,剪得很短的头发都能看见头皮,他把票用手指拉过去,看得挺仔细。 余穗心提到嗓子眼。 妈呀,他要说这是假的,我该怎么回答? 但是售货员没说假的,闷头就在自行车票上盖了章,言简意赅:“二十八寸的,一百五十三块三毛。” 这就是票能当真的用啦? 余穗那个心呐,真是差点没跳出来。 她连忙拿出钱递了过去,看着钱被售货员夹在头顶的一个铁夹子上,一推,铁夹子顺着一根钢丝,滑向对面的收银台里。 大概过了两分钟,夹子顺着钢丝滑了回来。 售货员眼皮都没抬地把其中一张手写的发票递给余穗:“收好啊,遗失不补。” 余穗像这时代所有的普通人一样,连忙恭敬地“哦哦哦”。 售货员依然没看她,把另一张纸推过去:“拿好提货单,在那边去选。” 余穗跟着售货员到了一排新自行车面前,随便指了一辆:“就这个。” 售货员终于抬头看向她。 眼前的姑娘肤白貌美,虽然也穿着这年头常见的藏青色外套,可怎么她的外套瞧着就比较合身,比较好看呢。 售货员眼里闪过惊艳,脸色瞬间就好看了:“哟,你这么快就选好啦?” 余穗:“嗯。都差不多的,你们组装水平肯定好,选哪个都一样的嘛。” 年轻售货员向余穗笑起来: “可不是嘛,我们一天组装那么多呢,都是一样装的,没啥不同,可有的人来买自行车,得挑挑拣拣半天,这不对那不对,真不知道他们在挑个什么劲,傻子一样!” 余穗心想,你搁这儿天天卖车,当然不觉得车有个什么劲。 但对于大部分买车的人来说,一辆自行车不知道要攒多久的钱,自然是要仔仔细细看的。 只有她这种钱是大风刮来的除外。 余穗便只是礼貌的笑笑,推上了自己选的那辆自行车,准备走。 售货员却分外热情起来: “哎,你等等,你叫什么……呃,我看你还蛮爽快的,要不,你告诉我名字和住址,我给你填个表,就送你一个锁。我帮你装好,省得你还要去买了请人装。” 这么好的事,余穗却眨巴眨巴眼:“不用了。”顺带着不用说自己叫什么了。 她又不是看不出来这男售货员眼里的光。 夏凛生要是在,肯定要敲她头的。 再说了,她又看不上这些人,干嘛要给人家搭讪的机会? 售货员两道浓眉顿时皱了皱:“哎你真是,送你还不要呀,别的人我可不送!你把车放下,我给你去拿表格,你叫什么呀,咱县城那条街的?” 余穗继续保持微笑:“不用了,我家里正好有一个锁,而且我对象是军人,他正好放假在家,能帮我装的。” 这下子售货员没话说了,尴尬的笑着,任余穗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迎面有两个人过来。 百货公司卖自行车的地方,过道比较狭窄,余穗也没去仔细看对面的人,只尽力把自行车靠边一点,让人过。 但对面的两个人一直在说话,还有些争执,站在过道不动了。 余穗被迫听着他们谈话。 “……眼瞎,真的眼瞎,我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眼瞎,找了这么个败家精女人!她还好意思叫你帮她调工作,想得美,我跟你讲,余秋没有给你生出儿子以前,我绝对不会再帮她一星半点!还有啊,我可先跟你说,这次的自行车买了以后,你决不许再借给她骑,你要敢给她骑,我连房子都不给你们住了,你们俩都给我搬出去!” 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女人,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矮个大头的男人。 这么明显的特征,又提到余秋,自然是余秋的婆婆和丈夫武上争了。 余穗有些好笑的等着。 就见武上争低着头,小声劝着:“娘,你小点声,你不给她调工作的话,她每天要五点钟起来,走回那个小学去的呀!” 武母脸色极不好看: “就让她五点钟起来走回小学去!真是的!那辆自行车你骑了一年都好好的,她骑一天就能不见,不是败家精是什么!记住啊,以后自行车绝不让她碰,你给我想好咯,你要是不答应,今天我可不给你买!” 第111章 冬天到了,估计春天不远了 女人的音量依然拉得很高。 武上争的脸都红了,他抬头看看四周,终于看见余穗推着车等在一旁。 武上争连忙拉开了他老娘让道:“娘,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自行车一定不给她骑。咱不说了,行吗?” 余穗推着自行车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武母依然直着喉咙说: “为什么不说?你真是没骨气!我告诉你,这种女人就是要对她凶对她严,她才会怕你,你宠着惯着是不行的。你记住我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把自行车借给她,我肯定要直接到她那个小学去骂的,我让她小学都教不成,就在家给你生孩子!” 余穗听着这些话,好笑地勾了勾嘴角。 不错哟,余秋就该遇到这样的婆婆。 很好哟,每天走一个半小时的路上班,等天冷了,更利于运动呢。 要是让我查出来,真是余秋你去举报的夏凛生,我会让你的生活更加精彩的哟。 等着! 余穗推着自行车轻松愉快地出了百货公司。 天有些阴沉,气温也比较低。 余穗抬头看着天,正在思考,这种天气,是花上两个多小时把自行车骑回家,还是把自行车扛上公共汽车回去的好。 有人走到她附近,轻轻地喊了一声:“同志,你是不是叫余穗?” 余穗低头一看,是个很瘦的老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清澈,手里还拿着把大扫帚。 她记起来这个人了。 这不就是上回她和夏凛生来县城,在面馆救的下放人员顾康年么。 为了他,夏凛生还吃醋了,为了他,自行车才推迟买的。 余穗挑了挑眉:“是啊,我是余穗。您是顾老,对?” 顾康年脸上绽出笑容,看起来有了点生气:“呀,我可总算又见到你了,余穗同志,你叫我老顾就行。” 余穗:“没事,您怎么都是文化人,我喊您一声顾老也应该,您最近好么?” 顾康年笑着点点头:“还行,不管怎么说,还能活着。就是……” 他顿了顿,开始扯身上很旧很单薄的中山装,从里面自己缝的一个口袋里掏出几张旧钞票来,递给余穗: “就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攒不到钱坐车去你那个大队,还你一点利息,我就一直这么先攒着,能这么巧再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这里是两块钱,你先拿着,其余的我也会还的,一定还的。” 余穗看着那几张旧钞票。 几乎每张都是一角,两块钱,有一大摞。 余穗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有的人能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力气,但他还是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 等再抬头看顾康年,余穗只是淡淡微笑: “我知道你会还的。怎么说您都是有骨气有文化的人,不可能不还我钱,我不急。顾老您看,这是我刚在百货公司买的新自行车,这代表什么?代表我的经济状况良好是不是?所有您这两块钱可以先攒着,以后再还,天冷了,给自己吃饱点,穿暖点是正经,可千万别再病了或者死了,那就真的没有人还我钱了,我要哭的哦!” 顾康年尴尬地举着手,脸上的笑滞着:“这……你要是不拿,我心不安……我不知道要还到几时,能还你一点是一点,要不你先拿着?” 唉! 有的人就是这样,借了别人钱心里不舒坦。 余穗只好接了: “行,那我先拿了。您还欠我九十八块加利息哟。就是这天冷得哟,我还没吃早饭呢,顾老天天在县城转,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介绍我去吃点儿?” 顾康年笑得眼睛也没了:“这就对了嘛!要说早点,还是你上次救我的那个面馆好,里头的人都挺凶,但食材都是新鲜东西做的,我在那一带扫地,天天看着他们处理,包子什么的,都弄得干净,不错的。” “好嘞,那我去吃一碗面,就是我有个难题。我这车新买的,还没买锁头,也没去车管所登记,要是随便停,我怕被人偷了,能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吗?” “不麻烦不麻烦,你只管停着,我给你看好。” 能帮到余穗,顾康年的眼里有了神采,忙不迭地帮余穗把车拿过去在旁边停好,自己抱着扫帚在自行车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下了。 这可真是看得严实呀。 余穗没再说客气话,只管走开去面馆吃了一碗面。 但是她临走时,买了十个包子,拿纸袋子装着的。 回到原地,寒风瑟瑟里,老头还在那坐着,风吹得他两鬓白发微动。 他看见余穗过来,温暖微笑着站起来:“吃好啦,不错?” “确实不错。”余穗先推出了车,才把手里的纸包直接塞顾康年怀里:“顾老,您帮了我大忙,要是没你帮我看车,我得饿着肚子回乡下,这个是谢您的,我走了啊,记得给我攒钱哟!” 说完她跨上自行车就走。 后面是顾康年的喊声:“哎哎,哎,你怎么给我这么多呀……唉!余同志,谢谢你啊,钱我一定还你的,你的恩情我都记住了!” 余穗没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 冬天到了,估计春天不远了。 但愿经历过寒冬的人,都能盼来春天。 余穗先去车管锁给新车盖了钢印。 这样一来,这车就算是上了号了,要是有人偷了,还能通过钢印有找回来的一天。 然后她决定骑自行车回家。 会很累,也会花不少时间,但是不用和很多人挤在一起,也能沿途看看别的公社供销社卖她们厂里糕点的情况。 就当做调研了。 一路过去,要经过四五个公社呢! 力气也没白花,经过这一路了解,发现产品都是很受欢迎的,但对于花生糖,普遍都觉得贵了,很多人就算想当作喜事用途多买一点,也承担不起。 毕竟还是个大家一起穷的年代,余穗决定回去和张彩凤商量一下,把花生糖切得小,价格降下来,另外再做一种可以称重零卖的粽子糖,成本更低,价格也能更低,市场能更大些。 余穗骑到清溪公社的时候,就已经临近中午了。 她去邮局拿了夏凛生寄来的包裹。 包裹还挺大,摸着软乎乎的。 这让人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看看。 第112章 不会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吧 余穗直接跟人借了剪刀,把包裹开了。 里面是四团粉红色的毛线,毛老长,颜色也格外鲜嫩。 讲真,要是在后世,余穗才看不上这种死亡芭比粉似的颜色呢。 但是这年头,服饰太过单调,一眼望出去,都是蓝绿灰,这粉色就变成了春天的花,让人看见了心喜。 余穗嘴角勾起来,把包裹揪紧,绑在自行车后面回家了。 嗯,手工博主织一件毛衣是小case,织好以后她得穿上拍张照寄给夏凛生,得叫那个家伙流口水! 想到夏凛生以前看自己的眼神,余穗忍不住就笑起来。 开心的一路骑车回家,正好赶上家里吃中饭。 孙玉英捧着饭碗等在门口,一看见余穗回来,眼里直冒星星:“哎哟,真的把自行车骑回来了,我的娘哎,我家也有自行车了,哎哟,真是亮,怎么这么好看呀!” 蒋兰兰拉着余禾苗马上也跑出来,余海潮一瘸一拐地跟着过来。 一家子围着自行车,饭都没心思吃了,那情景,绝不亚于后世的人家买了一辆汽车后的开心劲儿。 余禾苗把蒋兰兰扶到后座坐下,蒋兰兰的小脸兴奋地发红:“小姨,你以后能带我骑吗?” 余穗:“那肯定能呀,等你长大了,小姨还要教你骑呢。” 蒋兰兰:“那我几时能长大呀?” 余禾苗:“腿太短,至少得等五年呢!” 蒋兰兰“哇”的一声哭出来:“五那么多?我觉得一个年好久呀,还五个,现在都没过年呢,我几时能骑呀?” 全家人反而都笑了。 余禾苗只好哄她:“你多吃点饭,就能长得快点。” 这才算是把小孩子哄走去吃饭了。 一家人正有说有笑的呢,却有人敲了敲他们家开着的灶间门。 余穗手里捧着碗,回头一看,是陈明丽的外婆,那个一脸刻薄相的小脚老太婆。 孙玉英可不喜欢她,上回陈明丽在仓库里冤枉余穗偷钱,还和这老太婆打过架呢。 她马上站起来,口气不善:“余老太婆,你来干什么!” 余老太这次没凶,她挠挠头,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哦哟,孙玉英啊,你别嚷嚷,我就是来问问你们余穗,有没有看见我们家陈明丽?” 余穗眼皮子跳了跳。 这问话真奇怪,她都多久没和陈明丽在一块儿了,怎么找陈明丽还找到她家了。 这老太婆不是好人,突然来问,不会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余穗便只是观察,不出声。 孙玉英可没那么耐得住性子,马上气道: “真奇怪,你家陈明丽是我余穗生的吗,找不到了还得来问她?我家余穗一早就出去县城买自行车了,看见没有,我们家余穗刚骑回来的自行车,全新的,没骗你,她哪有闲心管你们陈不陈明丽的!” 有了好事不说出来分享,真的很难啊! 孙玉英逮着机会的就想向人炫耀,但又知道炫耀不好,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和人说。 按照孙玉英的想象,这老太婆听说是新自行车,肯定会上来摸摸看看的。 但是,余老太婆没有满足她的想象,几乎没有看自行车,而是目光又往余穗那边看:“余穗,昨天晚上你也没看见我们家陈明丽吗?真的一次都没有见过吗?” 余穗放下了碗:“我和陈明丽都很久不来往了,我为什么要看见陈明丽?你找外孙女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呢?是陈明丽说她到我家来了吗?” 余老太婆脸愁苦起来:“不是,是……唉,这死丫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找了半天了,也没找着,咱生产队不就你和她最好吗,我就来问问。” 余穗:“我和她怎么最好啦?要是最好,她还会诬陷我偷钱?我没看见她。” “哦……那我再去别家问问。”余老太婆深深吸气,扶着门框走了。 余家一家子望着她佝偻的背影,一时都没有说话。 最终孙玉英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碗: “真是的,这么大姑娘能到哪儿去,需要跑来跑去地找。那个陈明丽也不像话,都多大了,还要个老太婆操心!得亏我们余穗聪明,再没跟陈明丽一起玩,否则都被带坏了。” 余禾苗:“娘,别说人家了,余老太找不到人估计也是急了。” 余海潮:“吃饭吃饭,吃完了还要去出工的。禾苗你也要去厂里的,好好干,能在厂里干久才是出路。” 一家人重新吃起饭来,没再议论陈明丽的事情。 余穗吃完了就去找张彩凤了。 社办厂接下来怎么处理分红的事情,增加产品的事情,下阶段人员的安排等等,都要跟张彩凤商量。 两个人一讲就讲到了四点多。 张彩凤还要去监督社员们的生产情况,余穗便跟她一起走了出去,却又看见了陈明丽的外婆。 老太太颠着小脚,扭着老腰,从村外进来,一边走一边抹泪。 张彩凤毕竟是队长,看见了老人总要打招呼的:“老余婆,你走这么急,去哪儿啊?” 余老太婆看见了张彩凤,想快速收住脚,但脚小一时收不住,她还趔趄了一下。 张彩凤连忙过去扶住她:“你急啥呀!” 余老太:“唉,彩凤,你不知道,我家明丽不见了呀!我找了一天也找不到啊!” “陈明丽不见了?哦,早上出工点名的时候,倒确实没点着她。她说去哪儿了吗?” “她……”余老太见张彩凤问,却支支吾吾的:“她没说,但我就是找不着她。” “哎哟,她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一会儿总要回来的,你找她干什么呀,省点力气啊。” 张彩凤说着,准备放开老太太,和余穗去仓库那边给社员们放工。 但余老太一把拉住她,眼巴巴的看着张彩凤:“不是的,我觉得不对劲呀,彩凤,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张彩凤:“怎么个不对劲呢?她是不是去亲戚家了?” “没有。她没说去亲戚家。你也知道的,她爹娘都下放到北边农场了,她爹那边的亲戚在西北,远着呢,她不可能去的,我们这边的亲戚看不起我们,从不和我们来往,她能去哪个亲戚家!而且,她,她……” 第113章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在耍流氓 老太太看了看站在张彩凤身后的余穗,欲言又止。 余穗乖觉的说:“哦,六婶,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哎,行,你先回社办厂,我这边处理好了马上来。” 张彩凤这么说了一句,余穗就走了。 但走出不远,就听见张彩凤压着嗓子低呼:“什么?她怎么这么糊涂!是谁的呢?” 再后面的话余穗听不见了。 余穗并不太好奇。 陈明丽那样的女孩子,心眼多得仅次于余秋,肯定是又做了啥不好的事躲起来了。 余穗只管去社办厂检查质量去了。 现在厂里除了她和张彩凤以外,还有十七个人。 但这些人并不是稳定的工作者。 他们有的是需要时常去外地接单或送货的知青,有的是今天做了明天可能有事不能来的老头老太太,所以工艺流程上需要时常监督着才行,不然一不留神,这些人就会出差错。 余穗把当天生产的糖抽检了一下,发现切工不平整,就去切割的工位找人。 正好听见两个知青在说话。 其中一个戴眼镜,叫金建东:“……人家百货公司领导一听,只要订单大,就能是大学生,那他女儿肯定看得上了嘛,这不就把订单给他了。厉害?” 另一个余穗更熟悉些,是陶军,余穗最早听见过他和苏胜强在房里说悄悄话。 此时,陶军很生气的样子:“他娘的,这就是空手套白狼啊!他脸皮是真厚。” 金建东:“你看你酸的!人家这是本事!” 陶军:“什么本事,这是歪门邪道,反正不道德,他可还睡了这生产队的姑娘呢,转头就干这种事。” “好了,你可别去说什么啊,今天已经是大学生名额公示最后一天了,人家明天就能拿到正式介绍信去沪上报名,以后咱们就有个大学生朋友了,有啥不好的。” “呵呵,我不稀罕什么大学生朋友,他就是不要脸。” 毕竟在社办厂两个多月了,余穗跟他们也算熟悉,此时不禁走过去问道:“你们在说苏胜强吗?” 陶军和金建东回头,一看是余穗,脸上都浮现出讨好的笑。 金建东:“余经理。我们……瞎聊呢!” 余穗:“瞎聊可以,但是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只要在厂里,都得戴口罩。” 金建东:“呃,这边的都是包装好了的。” 余穗:“那也应该戴口罩的。做食物的工厂,卫生是第一要紧的事。厂里的制度是,发现一次就扣一块钱的呀。” 陶军比较听话,马上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了:“好的余经理,对不住,刚刚从搅拌车间那儿出来,我拿下来忘记戴了。” 金建东跟着戴上:“余经理,我们就这一次,要不,你不扣我们钱了?” 余穗从口罩上露出的眼里是微笑的,但语气坚定: “我要是不扣你们,那接下来我怎么管理别的人呢?松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咱们厂的卫生一旦出问题,整个开不下去,大家都没钱,是不是?既然是制度,那我们每个人都要遵守,该扣就得扣。不过,金建东同志,听说你又接到订单了?我会跟张厂长建议,超过平均额度的订单,考虑给你们提高提成比例。” 本来耷拉着脸的金建东开心起来:“真的?哎哎,那,谢谢余经理啊。” “不谢。只要你们知道我是为了厂里好,不是针对你们就行。好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你们给说说,刚才说的是苏胜强吗?公社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公示今天结束了,他明天就能拿到介绍信,去沪上大学报到了?” 金建东和陶军相互看看。 金建东低下头,不出声。 陶军撇了撇嘴:“我听说,苏胜强和沪上第一百货公司总经理的女儿认识,他就去和那个总经理说,只要给他订单,他就能当大学生,到时候,他回到沪上,就会给总经理家当上门女婿,然后那个总经理就把大订单给他了。这简直是卖身,是不是?” 余穗挑眉:“呃……有点。不过,这种事是个人选择,只要他在公示期间没有人去举报,估计没问题,他明天还是能去公社领了介绍信上大学的,沪上好大学的春季班嘛,上个两年半,出来就是干部呢!” “哼!其实他不配,你们知道吗,他和陈明丽都睡过了呢!” 陶军这么一说,金建东马上拉了拉他:“你这个人,说这些做什么!让人知道了,苏胜强倒是一走了之了,人家陈明丽还要做人的呢!” 陶军有些讪讪,但还是据理力争: “这种事人家早晚会知道的,那陈明丽又怎么做人?这个苏胜强,太不是东西了!余经理,你和陈明丽不是挺要好的吗,以前你们还总是一起来我们宿舍找苏胜强说话呢,要不,你去和陈明丽说,让她去公社举报呀,她去举报的话,苏胜强肯定走不了了!” 余穗嘴角扯了扯:“嗐,这些都是别人的私事。对了,张厂长第一次让你们去沪上拿订单争夺大学生名额的时候,谁是第二名呀?” 陶军张了张嘴,脸开始涨红。 金建东则看了眼陶军,用拇指往他方向翘了翘:“努!他呗!” 这语气,多少有些不屑。 陶军连忙分辨: “我可不是为了把他拉下来让我去才说这种话的,你们不觉得苏胜强睡了人家姑娘一走了之很不对吗?哎,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在耍流氓吗?” 金建东倒也直率,撇嘴: “你看,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别人要是知道你在这儿嚷嚷,那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呀,你要真觉得人家有问题你就去举报,在这儿说有什么劲儿!” “你!”陶军气得深呼吸,声音大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怎么你反倒说上我了?我不是才听你说的,他跟第一百货总经理认识,所以像卖身那样要当上门女婿吗,我要是早知道有这个事,我早就去举报了!怎么滴,他这么不要脸他还有理了?” 第114章 杀人,可不是随便说的 看陶军这么生气,金建东想息事宁人。 他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也许不是那样的,我错了,不该背后说人家,行?行!” 最后的两个字都喊起来了,然后金建东大步走开了。 陶军指着他的背影,向余穗喊冤: “哎,你看,怎么有这样的人?哎,真是的,这人简直是非不分,他跟苏胜强一丘之貉!说不定现在就去告诉苏胜强了呢!我呸!敢做不敢当的,我一说就不敢承认了,还什么听人说是,肯定是真的,我还想呢,苏胜强怎么戴得起沪牌手表了,敢情,就是卖身当女婿拿到的,不要脸!” 余穗脑子里一个激灵。 手表?! 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余穗这边脑子里正在风驰电掣,张彩凤走了进来:“你们在吵什么?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余穗摇摇头:“我们没有吵。是陶军和金建东有点误会。” 一旁的陶军还不愿意平息事情,气道:“不是误会!我真觉得他们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哼!” 说完,陶军也大步走开了。 张彩凤一头雾水:“这些个知青,又吵什么呢?” 余穗不答反问:“六婶,刚才陈明丽外婆和你说什么?” 张彩凤微微皱眉:“唉,她说……啧,这事儿,关系着人家名声,我也不好随便说,对了,以前你和陈明丽走得挺近的,陈明丽和苏胜强处对象的事儿,你知道吗?” 余穗点头:“知道一点。” 原主傻,还以为陈明丽把苏胜强介绍给自己呢,但余穗不傻,刚才陶军都说了,原主常常和陈明丽找苏胜强,那么,陈明丽和苏胜强有关系这种事,怎么瞒得了呢? 张彩凤咬着嘴唇,权衡了好一阵子,才把余穗拉到角落里,小声说:“那,陈明丽怀孕了,你知道吗?” 余穗一惊。 之前她还偷听到苏胜强和陶军说话,说已经和陈明丽已经相看两相厌了,想不到,陈明丽还给怀孕了。 余穗:“不知道!余老太婆就是告诉你这个?几个月了?” “唉,是啊,说是三个多月了。”张彩凤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啊,搞出这种事来,那不是难办了嘛,苏胜强都要去沪上当大学生了,怎么可能留在咱生产队,跟她陈明丽结婚呢?余老太是说,陈明丽可能是自己跑出去想办法打胎了,现在人也找不着,她就急了,怕出什么事,要我帮着找。这种事我怎么找?去哪里给她找?小余穗,你主意多,给我想想,她会去哪儿?” 张彩凤可不知道,此时,余穗的心正在乱跳。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余穗脸色都有些红,紧张:“六婶,余老太婆有没有说,陈明丽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张彩凤:“她是说昨晚她骂了陈明丽,今天早上起来没看见人,以为是出工去了,但是中午陈明丽没回家吃饭,她就去问了别人,人家说没看见陈明丽出工,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过,她才开始急,找了一下午也没见人影之后,老太婆倒是真担心起来,怕陈明丽会不会寻短见。” “那她有去找苏胜强问了吗?” “是啊,我也这么问她呀,她又觉得这事儿丢人,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唉,你说这么大个姑娘,她长着脚的,我去哪儿帮人找?真是的!算了,我还没去给社员放工呢,不说了,走了!” 张彩凤说着,转身往外头去,忽然又转身回来嘱咐余穗: “哎,我知道你应该是嘴紧的,但还是嘱咐你一声,这种事,最好别跟人说,终究是姑娘家,唉,大家都是女人,就替她瞒着!” 余穗反而一把拉住张彩凤:“六婶你先别走,你说,这陈明丽,会不会……被人弄死了?” 张彩凤瞪大眼:“啊?你在说什么呢!” “你也说了,苏胜强马上要当大学生,那肯定不会要陈明丽了。那你想想,陈明丽能甘心?要是她和苏胜强闹呢,苏胜强会怎么样?你没来的时候,陶军就是和金建东在讲苏胜强拿大订单的事……” 余穗把之前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张彩凤: “六婶,今天是公社对大学生人选公示的最后一天,苏胜强又想当大学生,又拿了人家大百货公司总经理家的手表,他肯定觉得自己前途闪亮呢,这种时候,他会不会‘咔嚓’……” 余穗大力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张彩凤整个人向后一缩:“这……不能?” 余穗凑到张彩凤耳边: “六婶,不瞒你说,今天一早我不是要去县城买自行车吗,起得比较早,走到村口棉花地的时候,我内急,去棉花地蹲了一下,然后我看见一个人钻在地里锹土。” 张彩凤身子抖了抖,抬眼看住余穗。 余穗幽幽一声:“我没看清那人啥样儿,但是,我确定是个男人,手上还戴着手表。” 张彩凤的嘴张大,再没合上。 两人对看着,余穗就看着张彩凤的眼神从惊疑变成惊恐。 有人进来,向站在角落的两人喊了一声:“队长,社员等你吹哨子放工呢。” 张彩凤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就拉住余穗衣领,小声嘱咐:“你在这别走,我去给人放了工再商量这事怎么办!” 余穗:“你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公社就要下班了,你要是不去阻止,人家明天就能去沪上当大学生了。” “我……那怎么办?这事儿还没法确定啊,杀人,可不是随便说的!” “有一个办法,反正苏胜强也不是无辜的,你给陶军一点好处,让陶军去举报苏胜强对社员耍流氓,这样一来,公社就需要三天时间来核实这事。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至少我们能多留住苏胜强三天,万一陈明丽回来了,最多你去公社帮陶军跟人解释一下。” “就先这么办,我去跟陶军说。”张彩凤低着头想了想,一跺脚跑了出去。 第115章 谁也没想到啊 余穗留在社办厂踱步。 她也是有点紧张。 这种事,只是她的猜测,万一不成立的话,总是对别人有影响的。 虽然苏胜强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可以随便诬陷的理由。 而陈明丽,要是没死,会去哪儿呢? 要是死了,早上那个地方,会是埋尸地吗? 余穗想到这儿,身体不禁抖了抖。 而很快,社办厂后面的知青宿舍,响起了争吵声。 余穗连忙去看。 果然不出所料,苏胜强正在和陶军争执。 “……关你屁事,陈明丽说什么了吗?用得着你打抱不平,我就是厉害,女人自愿给我睡,怎么了呢?我他妈的到底哪里亏待了你,订单拿回来以后我还请你抽烟了呢,忘恩负义的混账,你怎么好意思去举报我的,浑蛋!” 苏胜强气得扑过去抓陶军的领子。 陶军抓住苏胜强的手: “我浑蛋?你自己耍流氓还好意思说我浑蛋?你要是没耍流氓你让陈明丽帮你去公社说明啊,反正人家只要调查下来没事,也会给你当大学生的啊,你急什么!” 苏胜强脸憋得通红,却颠来倒去只有一句话:“关你屁事,关你屁事,他妈的你就是嫉妒,你个浑蛋……” 余穗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站在苏胜强的背后,突然喊了一声:“陈明丽来了!” 只见苏胜强身子清晰地抖了抖,整个人就定住了,脸开始发白,和苏胜强纠缠的手不可遏制的抖动起来,但是他没回头。 这么抖了好一阵,他才回头,瞪向余穗:“你瞎喊什么!” 余穗:“你怎么知道我瞎喊?” 苏胜强:“因为……根本没人来!” “你都没转头,怎么知道她根本没来?” “我……”苏胜强愣了愣,旋即突然放开陶军,对着余穗嘶吼起来:“他妈的你们干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嫉妒吗?我凭本事拿到的订单,我凭本事拿到的名额,你们为什么为难我!” 旁边围观的知青们,开始向余穗和陶军送去鄙夷的目光。 余穗完全无视,只在苏胜强的歇斯底里之后,轻飘飘地说:“苏胜强,你不用这样,你只需要告诉大家,陈明丽在哪儿就行。” 苏胜强向余穗瞪眼:“你老提她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 余穗:“那,今天凌晨四点,你在哪儿?” “我……” 终于,苏胜强的眼里,出现了恐慌。 但是,这种恐慌被他用气恼代替:“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你看上我了,连这也要管吗?怎么,你想借着陈明丽的由头把我留下?你可太不要脸了!” 这样的瞎扯,让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余穗分明听到,有人开始提到以前,这身体是常常来找苏胜强的。 可余穗淡定得很,说话依然不疾不徐: “苏胜强,你要是说不出今天凌晨四五点在哪里的话,那作为社办厂的经理,我可是要让人去大队部叫书记来了,因为,有人看见你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把陈明丽打死了!” “胡说!你胡说!我没有,没有!” 苏胜强手指指着余穗,人不断后退,一下子撞在宿舍走廊的墙上,发出挺大一声。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陶军惊讶地看着余穗:“余经理,你说的是真的?” 余穗一偏头:“你不是和苏胜强住一间吗?凌晨四五点,他在房间吗?” 陶军想了想:“我……我早上七点起来的,他在,但是,晚上……他确实出去了,我半夜起来小便,他床上没人。” “胡说!你们胡说!污蔑我,你们都污蔑我!” 苏胜强像疯子一样地嘶吼着。 而张彩凤,拨开围观的人走了过来,紧张地看向余穗:“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不行,我们得把这事报告给大队部。” 余穗没出声。 通过刚才的试探,她基本上可以判断,苏胜强真的有问题。 这样说来,陈明丽凶多吉少。 倒是苏胜强一听这样的话,马上想冲出人群逃离。 张彩凤反应过来,指着他喊:“抓住他,杀人啦,他杀人啦!” 这场事故来得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谁都没想到,苏胜强为了离开农村去当大学生,把陈明丽杀掉了。 苏胜强则没有想到,自认为人不知鬼不觉的事情,会这么快就揪出来。 县公安局很快就开着全县唯一的警车来了大队,连夜审讯。 近半夜的时候,苏胜强戴着手铐去指认埋尸地。 近半个大队的人没有睡,都跟着去地里看。 举着的油灯绵延了几百米,比过年都要热闹。 余穗反而没有去看热闹。 之前张彩凤让人控制住苏胜强,报告给大队以后,大队邹书记来问了一小会,苏胜强就招了。 因为,张彩凤把余穗一早看见有人在地里挖坑埋土的事情跟邹书记说了,邹书记很聪明,直接说有人看见苏胜强杀人了,埋在哪里哪里了,苏胜强心理防线崩溃,便什么都招了。 县公安局来,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根据苏胜强跟邹书记交代的情况是,本来陈明丽和苏胜强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往,几乎算是心照不宣的断了。 没想到,陈明丽发现自己怀孕了。 陈明丽因为没有母亲在身边,遇到这种事没有经验,等感觉肚子在渐渐大起来才意识过来。 她找苏胜强商量,想让苏胜强和她结婚。 但是苏胜强已经跟沪上第一百货总经理的女儿好上了,定亲用的手表都骗到了,而且按照大学生推荐流程,他马上就能去沪上当大学生了,这节骨眼上,他怎么肯承担下这件事呢? 苏胜强先是不认账,说不知道陈明丽怀的是谁的。 但陈明丽岂是好打发的? 她知道苏胜强马上要去当大学生了,立马就说要去公社举报,说苏胜强是强奸的她。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最后,还是想过好日子的苏胜强妥协了,他给陈明丽出主意,让她先把孩子打掉,等他当了大学生,以后成为干部,再回来和陈明丽结婚,这样陈明丽就也能到城里去生活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116章 傻人牌 对于苏胜强描绘的美好前景,一开始,陈明丽是被他说动了。 但是,陈明丽外婆是在沪上大户人家生活过的,哪里会轻易相信男人的这种鬼话。 她让陈明丽别打掉孩子,打掉了,就什么依仗都没有了。 余老太婆指点陈明丽,现在最该做的,是紧紧的抓住苏胜强,如果抓不住苏胜强的人,那就要抓住苏胜强的钱。 于是,陈明丽向苏胜强提出了,必须拿出一千块才能打掉孩子的条件,否则,就要去公社举报。 苏胜强恨得不得了,但只好答应。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去沪上弄到了一千块钱。 但是,陈明丽拿了这么大一笔钱,却并不准备打掉孩子。 余老太婆和她商量,先找个地方偷偷生下来,以后再假装说捡到的,把孩子带回家养着,这样以后既能有牵住苏胜强的把柄,万一苏胜强不牢靠,也还有余地嫁人。总之这辈子,不能让苏胜强逃出手掌心,给一辈子钱是必须的。 这些话,都让偷偷去蹲墙角的苏胜强听见了。 等知道陈明丽也有心会按照余老太婆所教来做的时候,苏胜强就起了杀心。 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实际上却在半夜把陈明丽叫出去,先花言巧语哄得陈明丽很开心,一点没有防备的时候,一下子把人掐死了,拉到棉花地里,挖了个大坑,把人埋了。 挖坑时间挺久的,为了不让人发现,苏胜强真是出了一身大汗,挖了深坑。 好在埋好人的时候,天还没亮,四周寂静。 本以为做得人鬼不知,哪里知道,没满十个小时,事情就败落了。 苏胜强整个人萎靡了,被县公安局的人拉着去指认的时候,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等公安局的人在苏胜强指点的地方,把陈明丽挖出来,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余老太婆扑倒在坑边,哭得死去活来,还指责苏胜强不是人,害陈明丽一尸两命。 萎靡不振的苏胜强忽然挣脱了拦住他的警察,扑向余老太婆,用拷着的双手使劲地砸人: “都是你,老不死的,都是因为你,一开始我都说了我可以当上门女婿,可你还是要我拿两百块钱,后来我也算了,当断了,你又来讹诈我,老不死,都是你逼的,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你害了我,要死一起死,一起死!” 警察忙不迭地把人拉开,但余老太婆已经被苏胜强砸得脸上头上都破了相,奄奄一息。 看完这场几十年难遇的大热闹,孙玉英回家跟余穗感慨: “哎哟,自古奸情出人命啊,不但陈明丽死,苏胜强肯定要枪毙,连余老太婆都被打掉半条命了,真的是,怎么就闹成这样了,我们一起出工,倒没看出来陈明丽和那个知青搞这些个事,唉,都是钱闹的!” 余穗想,确实是钱闹的。 或者说,都是欲壑难填闹的。 一个老想着从男人那里弄钱,一个老想着去找更好的女人弄钱,可不就谈不拢了嘛。 这两人中间但凡有一个是真心对待对方,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农村,实在没什么新闻,所以这事儿一下子闹得特别大。 一传十,十传百的,好像半个县的人都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总是有别的地方的人来这里看热闹。 有的人还特意打听了陈明丽的家,要去张望一眼; 那个埋尸地,除了几根棉花杆子,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但也成了外来人员探险的所在,就去那么看上一会儿,说一下那个地方曾经的可怕,似乎也是参与了这个事件似的。 用后世的话说,东风大队三小队棉花地,现在就是网红打卡地,人真是络绎不绝。 而去陈明丽家或者是去那个埋尸地,都要经过生产队的仓库,余穗干脆让张彩凤派人在路口摆了摊,卖花生糖、饭茨糕、粽子糖。 因为可以试吃,每天都吸引着来打卡的人驻足,竟然卖出去不少,还接了五六个小订单。 张彩凤哭笑不得,对余穗说: “哎哟,这下好了,我们生产队是彻底出名了,你知道吗,人家买了我们的糕点,出去说是就那个杀人的生产队买的,现在人家提起我们厂,就叫我们是杀人糕点厂呢!咋整?” 关于这一点,余穗也很无奈。 但她是谁呀,当手工博主的时候,黑粉可不少啊,来几个围观的人、取外号的,怕什么呀!一样是流量嘛。 流量就要把它变现,这不,正摆摊卖东西呢嘛。 余穗非常想得开:“唉,好名坏名,只要能出名就好,这种事嘛,传一阵子就不传了,要是他们真的叫我们杀人糕点厂,那也挺让人记得住的呀,我们干脆自己去搞个牌子,叫傻人牌好了,混淆视听!” 一旁负责摆摊卖糕的汤招娣笑得肚子疼:“哈哈哈,傻人牌?能行吗?” 余穗:“关键还是得东西好吃,只要东西好吃,随便叫啥都是可以的,但傻人牌很特别,容易让人记得住。不信咱们可以试试,同样的东西,一个叫傻人牌,一个叫山花牌,咱们看看哪个好卖。” 本来纸都是空白的,不过是余穗刻了个萝卜章,在每张纸上戳一下,上面便有了一个蓝色的花朵标记,这就是目前糕点的品牌,山花牌。 现在国内商标注册比较麻烦,信息不通畅,要等很久,所以山花牌并没有去注册,那么再添一个傻人牌也无妨。 几个人正说着热闹,发现前方又有人要从这里过,去参观那个杀人埋尸地了。 汤招娣非常卖力的吆喝起来:“哎,同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们生产队社办厂的糕点非常好吃,品尝,带点回去!” 就见走在前面的五六个女人立马好奇的围了过来,只有一个女人,手里推着一辆新自行车站在原地,张大嘴,瞪着眼,没有动。 余穗看见,站住的人,是余秋。 顺着余秋的目光,能发现她盯着的人,是汤招娣,那眼里,满满的都是惊讶。 第117章 戏精附体的余穗 余穗眯了眯眼。 余秋,这个重生者,又露出一次马脚。 她一定是发现汤招娣这个在上辈子死了的人,竟然还存在着,所以感到惊讶? 那她对于陈明丽的死呢,是什么看法? 余穗缓步走了过去:“嗨,余秋,你也来看热闹?” 余秋一惊,马上从汤招娣身上收回了视线。 等发现是余穗,余秋的脸色越发冷淡下来:“关你什么事?” 余穗:“关我没什么事,倒是关你事。” “关我什么事?” “嗯,我想问问,你和陈明丽不是好朋友嘛,一起做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陈明丽死了,你还会远吗?” “你!你在说什么!” 余秋蹬一眼余穗,再转着头四处看,最后,她推着自行车,脚步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些。 余穗的目光在自行车上闪了一下。 哟,倒又是辆新自行车。 看来,那个武上争对余秋还是很宠爱的呢,他老娘都三申五令不许给余秋骑了,可余秋照样骑着出来了。 余穗对着余秋微笑: “我在说什么,你不该不懂。有句话叫自作虐不可活,陈明丽就是总想着害人,所以被人弄死了,你呢?你总想着杀人,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被人弄死了呢?” 余秋压着声音低吼:“我……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没有吗?那余小松怎么死的?你娘怎么死的?还有,我不到年龄跟夏凛生结婚的事,是你去举报的?我们妨碍你了吗,你明明知道我们不过是办几桌酒席,你还要去举报,就不怕像陈明丽那样,遭报应吗?” 一提余小松和罗素英,余秋身子抖了抖,都没怎么听后面的话就大喊起来:“你……你去死,去死!” 跟她一同来的几个女人纷纷转头来看。 余穗立马开启绿茶模式,哭唧唧:“堂姐,你怎么啦,好久不见,我喊你一声都不行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哪里错了?” 余秋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失态,正要收敛,余穗又拉住她胳膊,小声地询问着:“是不是因为我提起了余小松?你弄死了他,就这么心虚?” 余秋再次控制不住情绪,一下子挥开余穗的胳膊,冲她怒吼:“滚,叫你别说了你还说,去死!” 余穗顺势倒退三步,戏精附体,捂脸哭泣:“啊……堂姐你干什么,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讲理?啊,我的脚好痛!”然后身子一歪就躺倒在地上。 张彩凤几个人立马上来看余穗。 眼看汤招娣已经扶起了余穗,张彩凤生气地对余秋质问:“余秋你干什么,你怎么像个泼妇似的,看见余穗就这么对她?你干什么呢?” 跟余秋一起来的几个女人也围着余秋,小声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可余秋,愣是不敢提起余小松。 她胸口起伏了几下,只好说:“没什么,你们还要去看那个地方吗,要不我们回去?” 有个女的声音很响地说:“我们特意从公社骑到这儿,怎么能回去呢?不是你说的,就在你们村,我们才跟你来的吗,怎么还没看就要回去了呢?” 余秋无奈,只好推着自行车走:“那走,我带你们去。” 余穗躺在地上喊:“堂姐,我的脚很痛!” 可余秋压根都不想理她,当作没听见,只管和她带来的几个人骑着自行车走了。 张彩凤看着她的背影皱眉: “这个余秋,怎么这样,把人推倒就走了,一点不负责任!亏得上次我去邹书记那里打电话,还看见小学校长说要帮她转正呢,呸,这种人,怎么可以当老师,我改天要去告诉校长!” 余穗苦笑:“她一向是这样的,从小到大欺负我,哎哟,我得让招娣姐扶我回去,我脚有点扭到了。” 张彩凤:“要不我去追余秋,让她给你赔礼。” “算了,她心眼坏着呢,你要是叫了她,说不定她故意的跟我们厂里过不去,你知道吗,我对象告诉我,有人写信到部队举报我没到年龄就结婚,我怀疑这个人是余秋,毕竟要是别的人,根本不知道我对象部队的地址。”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平时总是笑,想不到心地这么坏。” “唉,就拿今天这事来说,陈明丽活着的时候,跟她最要好,可你看陈明丽死了,她竟然还带着人来看热闹呢!” “可不是嘛,我听余大潮说,她结婚几个月都没回过家,现在为了看热闹倒回来了,真是做得出。” “是的,她心肠硬着呢。” 余穗给余秋做过的事使劲宣扬了几句,才请汤招娣扶自己回家。 但是等汤招娣一离开,余穗就换了身社员们常穿的灰衣服出了门。 她确实是装的,也是故意的让别人看见余秋歇斯底里的样子。 夏凛生说人武部会来调查,但是这年头通讯难,又没有什么科技手段,就算真的来调查,几时能把余秋调查出来,这一点余穗不乐观。 讲真,要是人武部官僚主义一些,调查个一年半载,岂不是等于没调查。 而且,之前余秋也说过,她的婆家很有些关系,要是查到余秋,婆家帮着去摆平,那……结果就更没法确定了。 余穗不能做无谓的等待,她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余秋这样的坏女人。 余穗一出了门,不走寻常路,而是钻进了农田。 这个季节虽然冷,但是棉花地还存留着大叶子,一排排扣的密实的很,走进去看不见人。 她走一段路就躲进空间,用意识看远处有没有人,然后再出来走一段。 用这种方法,大概十分钟后,她已经找到了余秋和几个女人的所在。 这些人应该是刚去陈明丽家“参观”了,所以也才走到埋尸地。 因为苏胜强挖的坑是在田地中间的,所以这些人都是把自行车停在土路上,再进去里面看。 人的好奇心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用后世的想法,这种地方大凶,靠近不吉利;坑也早已经让人填上土,基本恢复原样了,除了拔掉了一些棉花杆子,和别的地没啥两样,但这些人却指点着那个地方,看得挺来劲的。 余穗悄悄的绕倒余秋停自行车的地方,趁着这些人在议论着苏胜强是怎么把人拖到这里来的,她的手搭上余秋那辆新自行车。 “嗖”的一下,自行车凭空不见了。 第118章 狗改不了吃屎 余穗马上躲进了空间,手按住刚弄进来的自行车,用意识观察外面的几个女人。 她们还在指点着,说着笑着,开心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这么傻乎乎地参观了五分钟,终于有个女人说: “哎呀,其实没啥好看的嘛,就一片棉花地,走,回去,倒是刚才在村口吃的那个糖,挺不错的,我想去买一点。” 有人应和起来:“是好吃,我也想买一点,好坏咱们骑了半个多小时来的呢,余秋,你认识的,带我们去。” 余秋应着好,走向停自行车的地方,忽然,整个人跳了起来:“我的车呢?我的车怎么不见了?” 旁边的几个女人马上围过来,检查自己的自行车。 别的人的都在,单单少了余秋的。 这就很神奇。 余秋急得团团转:“怎么会不见的,大家快帮我找找。” 几个女人都忙起来,但是她们几乎只是伸着脖子四处看看,并没有分头去找。 有个比较矮的女人说:“嫂子,你是不是没有锁啊?姑姑说你丢过一辆车了,你怎么还那么马大哈呢?” 余秋捏住拳低喊:“我锁了!我怎么可能没锁呢!你看,你们都还没锁,只有我一个人锁了,我这么谨慎,怎么是马大哈呢?” 众人无语,都只是相互看看。 余秋拉住那个矮个姑娘:“怎么办,怎么办啊,林妙,你知道的,是因为你要来看这个地方,你姑姑才允许我骑自行车的,现在车不见了,怎么办啊!” 叫林妙的女人挣脱余秋,声音顿时大起来: “放开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好意思说是我要来这个地方姑姑才允许你骑车的事,还不是你自己提议的,要是你有自行车,就能带我们来看看,明明是你自己想要骑新车拿我当筏子呢,当我傻子呀你!我呸,我可不是好惹的,而且我们这么多人的车都在,怎么单单是你的不见了?谁知道你做了什么!” 余秋:“我能做什么,我不是正陪着你们看吗?怎么是我做什么!反正都是因为你,是你先提要来的,不然我是不会回来娘家的,你有责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姑姑说你没教养,我和我娘还帮你说话呢,现在看来你还真是,余秋我可告诉你,这么多人给我作证呢,来了这儿我们可没乱走,这里又是你娘家,怎么单单你的车不见了?谁知道是不是你让你家里人来故意骑走了呢,你家也没一个好人!” “林妙你简直胡说八道,我一路过来娘家都没进,我怎么让家里人来故意骑走?”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自行车不见了,不关我的事,你别想往我身上推。” 两个女人相互指责着。 另外四五个女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最后还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个女人提议,大家帮着在四周找找。 但是提议是这么提议的,众人都不敢散开。 毕竟这地方可是埋尸地,几个女人后知后觉的,开始觉得有些害怕。 余秋眼看着众人并不诚心帮自己,终于,她那极端的情绪又控制不住了: “你们为什么不帮我找?都是因为你们要来看热闹,我都已经下课回家了,你们还让我骑半个小时自行车来这里,我不累的吗?现在自行车不见了,我婆婆肯定会骂死我的,这个车是新买的,才买了一星期啊,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啊,你们这些讨厌的女人,你们去死,都去死!” 余秋带着一种病态的嘶喊,尖厉的声音回荡在田地里,众人面面相觑。 那个林妙第一个受不了:“神经病啊你!芳婶,海燕,五妹六妹你们看好了,上争表哥的媳妇竟然是这样的,以后可别帮她说话,走,谁也别理她!” 几个女人各自推着自行车,一下子骑走了。 余秋急了,连忙追上去:“林妙,等我,等我啊!芳婶,你们不能这样丢下我不管,哎,等等我,你们带我回去啊!哎,我的自行车怎么办啊……” 声音渐远。 余穗偷偷地从空间出来,只看见余秋拼命奔跑着,去追几个拼命骑自行车离开的女人。 余穗挑眉,快速地跑到苏胜强挖的大坑那里,意念一动,一辆自行车就出现在了挖松的新土里,再一个转念,好多写着红字的黄裱纸散落在自行车四周。 做完这些,余穗一溜烟跑了,继续回家装脚疼。 这事儿肯定会有后续,她等着看呢。 后续声势还挺大。 晚上七点来钟的时候,村里继苏胜强被抓后,第二次响起了警车声。 余家全家人都出去村巷里看。 孙玉英:“又出什么事了?” 余禾苗:“我知道,下午的时候余秋带着她婆家的几个女人来看那个杀人埋尸的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说是自行车不见了,在仓库那边跟张队长吵吵呢,说咱们队里出贼了,要是张队长不给她找车,她就要喊公安局来查,张队长都气坏了,说她要是在棉花地生了孩子,是不是还得她这个队长给她找男人。” 孙玉英:“哈哈哈,张彩凤这个怼得好。” 余海潮:“这个余秋,怎么那么多事!” 余程:“欧!快看,警察!有警察过来了!” 余穗则站在一家人后面,手悠闲的相互袖着,看着村巷那头,手电筒光的晃动下,真的来了两个警察,昂首阔步地往前走。 余秋跟在一旁,一只手一直往前指,一边不停和警察说话:“就那边,就是杀人埋尸的那个地方……我锁了的,看,钥匙还在我手里呢……” 她的男人个矮,得小跑着追:“余秋,余秋,你当时好好找了吗,真的没有了吗……” 余秋的婆婆一边跑着,一边咒骂:“败家精!败家精就是败家精,狗改不了吃屎!这次再找不到,儿子你跟她离婚!休了!” 就是这么个场景,一群人从余穗家门前走过去。 呼啦啦的,身后一下子跟了村里的很多人上去看热闹。 孙玉英和余程都是爱热闹的,连忙也跟去了。 第119章 丢人丢大发了 余禾苗抱着蒋兰兰呢,不方便凑这种热闹,但这次,余穗说:“姐,你带爹也去看看,我在家看着兰兰。” 蒋兰兰:“小姨,我也要去看热闹。” 余穗:“兰兰不去,小姨脚有点疼,想在家里,兰兰在家陪小姨好不好?” 蒋兰兰是个很善良的小孩,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她一听小姨一个人在家,主动和母亲说:“那娘,你跟外公去,我在家陪着小姨。” 于是,那些人都去看热闹了。 约莫半个小时,孙玉英大笑着回来了,远远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哈哈哈,这个余秋,是专门回娘家来给我们笑的吗,哈哈哈哈!” 村巷里大家似乎都在笑。 妇女们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可不是!余秋真是个事儿精,自行车明明在呢,非说不见了,搞出这么大阵仗来,是嫌我们村不够出名吗?” “就是说呀,像是专门找人麻烦的那种,让这么多人来找,怪不得她那个婆婆要把她按在坑里打,真的是该打!” “哈哈哈哈!笑死了!那些警察也是,就看着她挨打,也不劝。” “人家都说了嘛,公安局忙着呢,他们家非说出了大事了,公安局一听是上次杀人的地方,可不就得来看看嘛,结果啥事没有,人家不得生气呀。” “不过余秋家里那几个怎么也没上去帮忙?余科那么大个子,就看着妹妹被她婆婆欺负?” “人家自己男人都不帮忙呢,还有谁会帮?不过我家里要也出这么一个事儿精,我也得打,车子明明在坑里怎么会看不见呢?” “以前有说鬼遮眼,这余秋莫非也是鬼遮眼了?” “哎呀快别说这些了……” 余穗听着女人们的大呼小叫,嘴角微勾。 一会儿,余禾苗就先进家门了,一边抱起已经睡着的女儿亲了亲,一边和余穗汇报: “哎呀,这个余秋,这次可出洋相了,大家伙儿跟着去到上回那个坑边,那自行车可不好好的在那里躺着嘛,就是里头有一些黄裱纸,上面写着什么‘我在下面等你’这样的话,倒像是有人故意的让人来看的,余秋也很奇怪,找到自行车了,反而抱住头一直啊啊啊的叫,然后她婆婆把她猛的一堆,就推在坑里了! 哎哟,她那个婆婆好凶哦,不但骂她成天作怪,还骑在她身上打她呢,说余秋肯定是因为一开始不给她骑新自行车,才故意搞的这个事,那老女人又矮又胖,少说有一百四十斤,压得余秋满嘴是泥,瞧着也怪可怜的。” 余穗挑眉:“她可怜?” 余禾苗不解的看着妹妹:“……不可怜吗?我被我婆婆骂的时候,我死的心都有过,但我婆婆倒还算……她有推过我,叫蒋文峰打我,但她自己没上手打过我。所以,我瞧着被婆婆打,总有点……” 余禾苗嘴抿了抿,说不出话来。 余穗:“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这个人,心眼又坏又硬。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好了,陈明丽之前和她多要好呀,两人还合伙诬赖我偷钱呢,但是陈明丽一死,她为了讨好婆家人,还带着人来看热闹呢! 我听见她那些个亲戚说话,她之前丢过一辆自行车了,所以现在她婆婆不给她骑新自行车,她为了能骑到新车,才想出带人来这里的主意,结果车不知道怎么一时找不着了,她就急了,又怪起她亲戚来,她这种人,永远只顾自己,被打也是活该。” 说到这些,余禾苗点头:“这一点倒是的,她这个人永远只觉得自己对。哦,还有,她挨打,她男人没帮她呢!” “她男人是个妈宝男,哪里敢随便帮她。” “妈宝男?” “就是只听娘的话的男人。” 这说法新鲜。 余禾苗都笑了:“哦,妈宝男,挺形象的,余秋婆婆说了不许那个男人下去坑里,那个男人果然没下。直到最后要回去了,余秋婆婆才说把余秋拉回去,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又得招祸。” 余穗:“那,余大潮余科他们呢?” “大伯也只是看,余科更过分,还在一旁说该打,说余秋好几个月没回娘家,领了工钱也不知道给娘家补贴点什么的。” “都不是好人。姐我可告诉你,以后离他们家的人远点,他们说什么你都别信,尤其是余秋。我瞧着照这样下去,她那个婆家说不定会不要她呢,万一她也被送回娘家,按照余科的性子,说不定不要她住,她可能就要找来我们家了!” 余禾苗摇头:“我看不会不要她的,她婆婆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的,说要不是余秋花了她家几百块钱,早就休了,现在还得留着下崽呢,咱生产队所以的人都听见了,笑得不行不行的,这次她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我要是她,可没脸出门。” 余穗笑:“不管他们了,咱过自己的。” “对,经了这事,还别说,我越发觉得咱爹娘好,要是像汤招娣爹娘,或者像大伯和余科那样的娘家,我哪里还有活路!我得带孩子好好的过。” 余禾苗抱着孩子回自己那个小屋子里去了。 余穗看着房间的油灯,吐出一口气。 今天的事,可不是她闹着玩玩的,而是有目的的。 夏凛生说,人武部会来调查有人污蔑他强迫余穗结婚的事,但到目前为止,余穗这边没有收到任何询问或者调查。 这年头从上到下人事繁杂,又离得远,这事儿对于夏凛生是大事,但对于别人,实在不算什么,说不定人武部门一直拖着也有可能。 那么,什么时候能查到余秋的头上,更加说不准了。 而且,余秋的公公婆婆在公社算是比较有头脸的,就算真的查到余秋,他们会不会用什么法子来干预呢?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余穗就想趁着今天的机会,给余秋挖一个坑。 这样一搞,自行车是没丢,但是脸丢得一干二净,余秋的婆婆对余秋愈发不满,说不定真有人来调查的时候,还会因为讨厌余秋,干脆把她推出去。 反正,任何会帮到余秋的事情,都要杜绝发生。 决不能让余秋过太平日子。 第120章 想对象了吧 小山村很快恢复了宁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正如余穗所料,一个月过去了,并没有人来调查那件诬告夏凛生的事。 夏凛生倒是写了好几封信来,细诉他的思念。 最后一封信,他欣喜地告诉余穗,营长家嫂子所在的供销总社非常喜欢余穗上次做的糕点,觉得很有江南特色,是他们当地缺少的,便很想给当地增加这个品种。 但考虑到这么远的路程,从余穗这边采购过去的话,成本太高,如果是夏季的话,保存不好,食物也会坏,所以经过当地供销总社的商量,想问问余穗,愿不愿意去一趟,教授一下做法,因为当地的供销总社下面本身有个食品厂的。 如果愿意,那边的供销总社会给余穗这边寄临时工作安排证明的,为期一个月,工资按照五十块算,会安排好食宿,路费也可以报销。 夏凛生在信的最后,充满期待地让余穗尽快答复,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安排余穗去北方过年。 虽然供销总社和夏凛生所在的部队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差距,但比现在这样隔着几千里要好多了。 余穗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年头要是没有对方给的工作安排证明,她可没法去那么远的地方。 再说还是公费出差,那可太行了。 余穗马上就回信,说自己愿意过去一趟,这样的话,还能给夏凛生带些家乡的食物。 为了这个事情,余穗想马上去公社寄信。 当然,去之前,余穗还得和张彩凤汇报一下。 张彩凤正在和会计算账。 她看见余穗来,开心地笑: “你来得正好,你快来看,今年我们生产队地里的收成一塌糊涂,要是按照地里的收成呢,每个工只能折算到三毛钱,也就是说,咱们忙乎一年,就算是出了全工的男人,一年到头也只能分到九十块,那可就别说妇女和老人了。 关键今年收成实在差,还没有啥余粮,每个人能分到三十斤米那是顶了天了,我瞧着这账心里真不好受,但是得亏你出主意给搞了咱这社办厂嘛,才三个月,咱们社办厂的收益就已经有两千多了。 我让小余会计盘了下账,按照咱们之前商量过的,扣除了上交大队的分红,还有明年添置设备的钱,咱生产队两百不到的人,算人头给大家分,能每个人分三块钱,再每人分两斤肉十斤米,那这年可肥啦!” 听见这好消息,余穗也非常高兴:“要你这么说,我家能多分十二块钱、八斤肉还有四十斤米?” 张彩凤:“对啊!是不是管够过年啦!不过我得跟你打招呼,你只是办了酒席没迁去男方家里,给你分,但余禾苗和你外甥女没有,汤招娣也没有。没法子,要是分给了他们,社员会骂死我的。” “理解。不过,咱社办厂的员工,是不是可以单独发点福利?”余穗冲张彩凤挤眼睛。 张彩凤也冲她挤眼睛:“能,咱社办厂的几个人,单独发五斤肉十斤米,嘿嘿嘿,知青们也能过个好年,你姐她们都有!” “这可太好了,谢谢队长!” 余穗给张彩凤抱拳表示感谢,这才说了要去北方当临时工的事。 张彩凤皱眉:“啊,要去一个月?那你连头带尾至少要不在厂里一个半月了。厂里可真离不开你啊,质量一块,都是你在管着,别的人他们不服管啊!” 余穗微笑:“我的队长,这你别担心,管人需要的是制度,不是我,你完全可以列出新的制度来,比如你可以跟他们说,厂子太好了,社员都想进来,接下来实行淘汰制,不服管的、偷吃的、老是犯规的,就淘汰,换别的社员进来。你看他们老不老实!” 张彩凤立马拉住余穗:“嗳,这个法子好!你给我写下来!” “今天不行,我得去公社寄信,早点让我对象知道,也好早点安排了过去。” “你呀,其实,是你想你对象了?” 对于这一点,余穗点头承认了:“是啊,我还挺想他的,一走几个月了,能过去见一面也是不错的。” 余穗这么大方,张彩凤都不好意思笑话她了:“哎哟,你这么一说,我可不能再拉住你了,那你快去。” 余穗便骑着自行车就去公社了。 她可没想到,会在公社革委会的门口,当场遇见龌龊的搞关系场面。 余穗要去邮局,公社革委会是必经之路,而且因为公社革委会前面是个十字路口,余穗很是谨慎地下了自行车,推行。 前面有两个人说话,余穗也没在意,但就是这么巧,她推着车走过的时候,恍惚有“夏凛生”三个字飘进了耳朵里。 余穗一个激灵,马上放慢脚步看了看说话的两个人。 一下子就认出其中一个,是余秋的婆婆。 主要这女人长得太特别,太好认了。 余秋婆婆是很高傲的人,走路都是抬着下巴的,虽然和余穗有好几次擦肩而过,但她一点不认识,就见她很是激动地和人摆着手: “……不会是我儿媳妇的,这事你可一定要帮我们跟上头解释,不会是的,我儿媳妇刚刚怀孕了,要是听见什么部队要求调查她举报那个夏凛生什么什么的事,可不得把她吓坏啊? 回头我就把她平时写字的笔记交上来给你们,你一看笔迹就知道了嘛,隔着那么老远,怎么会和部队的人扯上关系了呢?到底是谁查的,什么中学同学那里拿的地址,真不会有这种事的,老孟你帮我这个忙,这个好处我不会忘记的,啊?” 和她说话的男人头发有些稀疏,穿四个口袋的呢子衣服,一看就是干部。 他听着余秋婆婆的话,很是无所谓地点头: “放心,不是啥大事,上头问下来嘛,我们就是走个流程,这不,我一查,这个余秋是你儿媳妇,我就立马告诉你了嘛,咱们两家谁跟谁呀是不是?” “对对对,哎,我家里有……” 矮个的余秋婆婆踮起脚,凑到那个姓孟的人耳边说话。 这下,他们说什么,余穗就不知道了。 第121章 罪证 虽然听不见两人说什么,但是看那个老孟的表情,好像非常高兴。 他马上笑着说:“哎呀,林主任你太客气了,那,你和武经理今晚到我家来吃饭,顺便拿一些有你儿媳妇笔迹的东西交差就行了,咳咳,你懂的。那个,这会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男人和余秋婆婆都开始往四周看。 余穗立马低头,假装查看自行车链条。 那两个人不知道是商量好了,还是确实是感觉到在这里谈事情不方便,就相互点点头,走开了。 余穗这才缓缓直起腰。 还真是她所料到的,这种所谓的调查,层层地交代下来,等到了公社这种级别的小地方,行动力肯定打折。 但想不到,余秋怀孕了,余秋那个姓林的婆婆,竟然也会动用关系保护她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不,老天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要不怎么正好让她听见了呢? 既然听见了,就是老天叫她来收拾这些个不要脸的! 余穗先去邮局寄了信,转头找了个背阴的地方,一下子进入空间,买了些适合这年代的东西。 比如一条大红的羊毛围巾。 然后,她就去了卫生院,很快找到了上次帮着余禾苗手术护理的徐护士。 余穗把一条大红的羊毛围巾送上:“徐护士,上次我姐姐住院,多亏了你照顾,现在她好多了,让我再来谢谢你,正好弄到一样好东西,快收起来。” 徐护士客气了一下:“哎哟,你这是干什么,太客气了!” “只管拿着,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对象在北边当兵的,他给我寄了两条,我送你一条,拿着嘛!” 虽然徐护士很不好意思,但是围巾的颜色太好看了,让人无法拒绝,她还是拿了。 余穗和她闲扯了一会儿,总算进入正题:“哎,徐护士,上回我听你说,你对象在革委会的,能不能请他帮我打听一个人?” “谁啊?” “人武部,是不是有位姓孟的,他家住哪里你知道吗?” “姓孟的……哦,我都知道,不用问我对象,人武部就一个姓孟的,孟广智。他家就住在供销社后面的弄堂里,你找他什么事?” “我对象不是在外头当兵嘛,有个文件让我去问问,对了,这个孟广智是公社人武部负责人吗,他们那个部门还有什么人是比较厉害的,我怕我贸然去问事情人家不待见,麻烦你给我讲讲好不好?” 徐护士友好地拍了余穗一下:“哎哟,这有啥麻烦的,那,我跟你讲哦,人武部平时就两个人,还有一个叫做唐正明……” 公社听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就那么几个所谓的有头有脸的人,只要找到一个跟他们稍有联系的,就能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徐护士在卫生院好多年了,家属又是革委会的,一会儿就给余穗把人武部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这小小的机构里就两个人,两个人之间还很不对付。 另外一个唐正明比较年轻,但仗着县里有人,跟这个负责人孟广智面上还行,背后总是相互诋毁。 因为这种岗位,总要一个人走了,才轮到另一个上去当领导,不然要升职,不知道要等多久。 余穗听着这些事就笑了。 他们不和?不和就对了。 余穗和徐护士谢过就走了,她骑着自行车到供销社后面的弄堂看了一下,那后面就四五户人家。 透过这些人家的围墙空隙观察一下环境,余穗发现其中有户人家的院子里,坐着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头,那谢了顶的样子,和孟广智有九分相像。 余穗往里喊了一声:“老孟!” 老头立马伸着脖子应了一声:“哎,谁啊?” 嗬!没跑了,就是这家! 余穗安心地回家了。 到了晚上,余穗借口要织毛衣,早早地就回房了。 冬季天黑得早,农村休息得也早,基本上七点来钟,各家各户就都熄灯了。 余穗偷偷从后窗溜出去,骑着自行车赶到了白天踩好点的孟广智家。 果然的,有头有脸的人作息和社员是不一样的,孟广智家门口停着两辆自行车,堂屋里灯火通明,还能听见说笑声。 余穗不出声,先躲进空间买了两个毛台酒的空瓶子,再买两瓶水灌进去,然后装进这年头常见的那种网兜,出空间去挂在外头停着的两辆自行车上面。 一车一瓶。 她还买了一台黑白相机,当然是带闪光灯的那种。 然后就是等。 等了一个小时,孟家门口的灯一亮,余秋那个矮胖的婆婆头前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和孟广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连说“我儿媳妇的事就拜托你了”什么的客气话。 余秋婆婆先发现了自行车上挂着的东西,欢快的喊起来:“咦,怎么还有东西?老孟,不是,我就给你一点点,你还给我们回礼啊?” 后面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应该是余秋的公公,到底是供销社的总经理,非常识货,马上说:“哎哟,毛台啊,老孟,你怎么送这么贵的东西?” 余穗在县里百货公司了解过,这年头,毛台是八块多一瓶,两瓶酒十几块,绝对算得上贵重礼品了。 孟广智也很惊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澄清这不是他送的,但他向四周看看,并没有人跑出来认领。 他就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武家那对夫妻笑得合不拢嘴,但还是要推让一番的,他们把各自车上的酒拿下来,要送回给孟广智,孟广智也得客气一番。 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 余穗看准场景,举起照相机,开了闪光灯就是咔咔咔几连拍。 不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余穗就已经闪身进了置换空间。 只听外面三个人惊慌起来:“刚才是什么东西一直闪?” “好像是……闪电?” “不不,好像是照相机!我在县里开会见过!” “啊?照相机?有人对着我们照相?” “快,赶紧追,看是谁!” 第122章 你是他的人 巷子里都是三个人的脚步声。 余穗安然地在空间里等着。 大概十五分钟以后,三个人跑回来,相互打探消息。 “没人!你们看见是谁了吗?” “我也没看见人,怎么回事?” “压根没人,有人不可能躲这么快,这里出去就一条路。” “奇怪!难道不是照相?” “我看不是照相,咱公社谁会有照相机啊,县里供销社一年都拿不到五台照相机的名额,哪里轮得到我们公社。” 几个人商量一番,最终自己安慰自己,不会是照相机,然后又假客气一番,孟广智半推半就地拿了一瓶假毛台,几个人就道别了。 余穗在空间里用意识探寻,发现左近没人,这才出了空间回家去。 两天后,公社革委会人武部的副手,唐正明同志收到一个信封,信封里有几张照片,还有封举报信。 照片上三个人他都认识,孟广智和供销社武经理夫妻俩。他们个个都笑容满面,举着两瓶好酒,正在相送。 虽然照片是黑白的,但依然能看出来是晚上,人家门口的灯还亮着呢。 举报信的内容就更劲爆了:孟广智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出卖上级调查内容,制作假文书,包庇污蔑现役军人的罪犯。 “呵呵!瞌睡送枕头呀!”唐正明笑了几声,就把信连同照片放好,连夜送到了县里的人武部去。 为了他自己的前途,这次一定得把孟广智拉下来。 余穗只需要默默地在家等着。 一个星期后,大队邹书记来请她去大队部,说是县里有人来查她和夏凛生结婚的事情。 余穗把上次从余秋家顺的那本无字笔记本带了过去。 县里来的人穿着四个口袋的呢子衣服,身板挺直,脸严肃得不得了,倒能当得起一身正气几个字的。 邹书记介绍说:“余穗,这是县人武部的沈主任,你给沈主任说说你和夏凛生结婚的事情。” 余穗装作什么也不懂:“怎么了呢?我们只是办了几桌酒,这个来骂,那个来威胁,现在还要跟县里的领导讲,这是什么道理?” 一身正气的沈主任马上问:“谁骂你了,还威胁?怎么回事?” 余穗:“我堂姐余秋咯,先是说我不配嫁给夏凛生,说我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她要去举报,让夏凛生当不了连长,我说我们只是办几桌酒而已,但是她说,她对象家里关系很厉害的,只要举报上去,管我是不是办酒,反正我和夏凛生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沈主任深深皱眉:“余秋,是不是夏凛生的同学?她对象,姓武?” 余穗:“是啊,她家都当好大的官呢,我们惹不起。” 沈主任:“你别怕,谁也不能随便污蔑人。你和余秋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堂姐妹。” “关系一向不好?” “谈不上好不好,主要是余秋心理有问题,她偷过生产队的钱,这事邹书记知道,她还总是咒这个骂那个的,做事鬼鬼祟祟的,你看,她写个笔记本,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挡掉了笔迹,只有她自己的名字。” 余穗说着,把余秋的那本笔记本拿出来。 沈主任连忙接了,好奇地翻了几下,脸色更严肃了:“这个你是哪里来的?” 余穗:“我捡的。她和她哥吵架,他哥烧她东西,这个没烧着,我就捡回来了。” “确定是余秋的笔迹?” “反正是余秋家的。” 沈主任点点头,把笔记本收回去了:“正好我需要她的笔迹去查呢,这个暂时给我保管。” 余穗抬着眼睛天真地问:“哎哟,沈主任,我在这儿告了她状,他们家有那么多关系,不会转头把我抓走了?” 沈主任严肃的脸松动了一下:“你别担心,她公公婆婆行贿包庇她,正在调查呢。” “哦,她公公婆婆会倒吗?” “只要受贿的人交代了,那他们就会倒。” “行,那我就放心了。” 余穗开心地回家了,一边做一些方便携带的食品准备带去北方,一边等待着这件事的结果。 等啊等,先等来了夏凛生的回信。 夏凛生知道余穗愿意去北方呆一个月,开心得字都在信纸上跳跃。 但他说他不放心余穗一个人出门,会特意委托退伍战友帮着买好火车票,送余穗到火车站的。 除此以外,信里就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路上要怎么怎么的小心,像是老父亲交代女儿似的,说了无数的万一:万一有人给你喝水,你可千万不能喝;万一有人跟你搭讪,你可千万不要随便相信人家的话;万一…… 余穗仿佛看见夏凛生的嘴凑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唉,这么担心,你怎么没说让我不要去了呢? 真是的。 收到信的第二天,果然有个二十来岁的黑脸男人找到社办厂来,自我介绍叫马英雄,在县里的大工厂当司机的,他送上一张火车的卧铺票,说好了后天下午开卡车来接余穗去火车站。 卡车? 真是声势浩大啊! 余穗觉得又好笑又心暖。 坐个火车,对于她这种上辈子常常出门旅游的人真的不算什么,可夏凛生却这么看重。 也是人家的心意呢! 孙玉英和余海潮也是担心。 孙玉英更是夸张地说她晚上完全睡不着,担心余穗出远门会不会出事。 只有余程,羡慕极了:“姐,你能坐火车啊,那多风光呀,我长大了也要坐火车!” 就是在家人这样的激动里,余穗收拾了两大麻袋的东西,由孙玉英帮忙挑着,送余穗到大队部,等马英雄的卡车来接。 大队部门口有一块平整的场地,卡车能掉头。 余穗就和母亲站在场地边上,不断地眺望远处有没有车来。 孙玉英一脸的喜气,看了一会儿就和余穗念叨: “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队里昨天开会说了,过小年的时候就给大家分红,除了地里的工分,还会分社办厂的钱,哎哟,说是按人头分,每人有三块钱,还有肉和米呢,我的娘唉,正愁今年过年没钱买肉呢,这不是我们的福气吗,大家都高兴坏咯!可惜你不在家过年,看不到分钱了。不过你也是去过好日子了,看见了夏凛生,要对人家好点,记住,你现在是他的媳妇了,是他的人!” 第123章 出大事了 夏凛生媳妇? 听起来怪别扭的。 来自后世的女人可没有属于谁的觉悟。 余穗下巴抬得高高地回答孙玉英: “娘,我是我自己,就是结了婚我也是我自己。咱不说这个,说了你也不懂。倒是有个事我得提醒你呢,明年社办厂会更好,越好就越多人嫉妒姐姐这么一个离婚回家的人,竟然能在社办厂工作,所以你出去说话要注意些,低调谦虚,知道不?” 孙玉英连连点头: “知道知道,你姐每个月十五块那么多钱呢,比生产队男人的工分都高,肯定遭人嫉妒,我看在这钱的份上,肯定是要闷声发财的。哎你说,本来还以为她会拖累家里,结果她还拿出钱来贴补我们,说叫我收着以后给余程娶媳妇,这孩子!” 余穗挑眉:“你拿啦?” 孙玉英瞪余穗一眼:“我才没拿。我让她自己收着,以后养两个孩子。我跟你说,她现在有工资了,竟然有人来说媒,说的还是隔壁生产队的队长家,那家的媳妇前年生病没了,留下两个儿子,并不指望再生,所以不在乎你姐能不能生,瞧瞧,队长家呢,那不是比蒋家好多了!” 余穗挺惊讶的,这事儿她竟然不知道:“啊?那姐姐是个什么态度?” 孙玉英摇头:“你姐现在有钱了,有底气得很,还嫌弃那个男人年龄大呢。” “那个男人是多大呀?” “三十九。” 余禾苗不过才二十三,给说一个这么大年纪的? 余穗听着简直要惊掉下巴:“娘哎,你怎么只说队长家,没说这男人比姐姐大那么多呀?这都能当姐姐的爹了你还说!” “哎哟你这张嘴!”孙玉英作势要拧余穗的嘴:“你姐是离了婚的女人,那肯定不能和没出嫁的小姑娘比嘛!” 余穗正色地劝:“娘,你的观念要改变。离过婚怎么啦?又不是她的错,真是的!娘,姐姐这些日子吃得好,休息够,脸色比以前好多了,人也变漂亮了,再加上她有工资,可不比人差什么。她不愿意嫁的话,你可别逼她,再逼出个好歹来,我和姐姐都不理你,这样你可就没有闺女伺候你啦。” 孙玉英还挺吃这一套,撇嘴笑:“我没有逼她,你少教训我。死丫头现在牙尖嘴利得很!” 母女俩正在半开玩笑半讲家事呢,忽然,邹书记急急忙忙地从大队部冲出来,往外头喊一声:“那个谁,赶紧帮我把自行车弄一辆来,我要去县里!” 他一边跑一边还在穿大衣,因为匆忙,差点被大衣绊倒。 孙玉英打招呼:“哟,书记,你这急着去县里,出啥事啦?” 邹书记看了一眼孙玉英,气哼哼的:“是你呀,哼,你们老余家的人啊,给我惹事咯!” 孙玉英好奇起来:“我们老余家?哎哟,余家湾大部分姓余,是哪个姓余的龟孙子给你惹事啦?” 邹书记边走边说:“不是龟孙子,是龟孙女,这年头,女人都能捅天大的篓子呢,孙玉英你少问,你怎么没出工?赶紧出工去啊,一个个都磨洋工。” 孙玉英像个小姑娘干坏事被抓包似的,吐了吐舌头,还小声和余穗说:“不知道是谁,瞧着真是大事。” 余穗没怎么上心,指了指不远处开过来的卡车:“娘,车来了,咱们把东西放边上点,让车好掉头。” 很快,一辆东风大卡车到了大队。 马英雄炫耀似的按了按喇叭,惊得正要跨上自行车的邹书记吓了一跳。 余穗和孙玉英母女忙着把要带的东西扛卡车后面,就听见邹书记直着嗓子喊:“哎,同志,你这车往哪儿去?会去县里吗?我有急事,捎我一程?” 马英雄从驾驶室里往后面喊:“小嫂子,你们大队的?你说呢,捎吗?” 小嫂子余穗就跟书记解释: “邹书记,我前几天不是还让你开介绍信了吗,就是我去北方当临时工的事儿,这是夏凛生的战友马师傅,特意来接我,再送我去火车站,肯定能经过县里,您要是不嫌弃后头敞蓬子冷,那咱们就坐在后面一起走呗。” 邹书记连忙自己把自行车往后头搬:“我又不是大姑娘,我嫌弃什么冷,我骑自行车还不知道几时能到呢,得,就麻烦这位马师傅了。” 余穗想着人家书记帮过自己好几次忙,让他一个人坐后头吹风,有些过意不去,干脆也爬到后面车斗里坐着了。 车都没有熄火,马英雄原地掉了个头,就要走了。 孙玉英不断挥手:“穗,出门在外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遇事想一想,家里还有我这个娘等你回来的,千万别莽撞啊,全须全尾的回来呀!” “知道了娘,放心,一个月很快的,你们在家好好过年啊,别太节俭,回头我带北方的东西给你吃!” “哎哎,知道了,你也和夏凛生好好过年,别惦记娘,男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人省着点花。” 就这样,余穗在孙玉英的注视中离开。 已经靠着车头坐好的邹书记看着孙玉英一直站在那,身影渐小,和余穗说: “还是要有娘管着,余穗同志有娘管就是能干,都能去北方当临时工了,但是你那个堂姐余秋啊,出大事了。” 余穗连忙在邹书记身边坐下:“哦,出什么大事了?” 邹书记眉头紧皱:“唉,这个事,我都不敢随便开口讲!” “哟,那肯定是很大的事。但是书记,您知道我的,我跟着张队长办社办厂,脑子拎得清,嘴巴也牢靠,大事……不如您说出来,我帮着您出出主意,反正我这不是要走一个多月嘛,又不会给您在咱大队乱说。” 其实余穗想说,应该是诬告她和夏凛生的事有眉目了。 但是邹书记没马上回答,看起来愁得很,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掏出烟想抽。 但是后面车斗风太大,他火柴好几次都没划上,只好放弃,叹着气和余穗说:“这事,还和你有点关系。” 第124章 夫妻双双砸掉铁饭碗了 邹书记这么一说,余穗肯定装作啥也不懂:“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邹书记比划出一个书本的样子:“上回,人武部的那个沈主任来,你不是还给人家一本笔记本?” “是啊!沈主任不是调查有人举报我和夏凛生结婚的事吗,那都是诬告,污蔑,肯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查验笔迹,那本笔记本的封面上有余秋的字呢!” 邹书记拿手指头大力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东西出的问题!” 余穗:“怎么啦?字迹一样,查出来就是她污蔑的我和夏凛生是不是?” 邹书记:“不仅仅是这样呢,那个笔记本你说是没字的对不对?但是现在人武部说了,那个上面写满字的,不过是余秋用了什么特别的法子,让人看不出来,人家人武部的人就懂,说是用什么光一照,字就出来了!” “啊?” 这一点,余穗是真的惊讶了。 她曾说余秋鬼鬼祟祟,想不到余秋的鬼祟程度竟然这么高,笔记本都还能做手脚。 厉害了。 她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看来,和余秋这个重生者来说,她这个穿越者还是单纯了。 余穗心里好奇得很,一把拉住邹书记的大衣袖子:“书记你先告诉我,那人武部查出来了吗,是不是她上面有写,去乱告的我和夏凛生?” 邹书记抖了抖袖子:“哎哟,小余穗,这都不重要了,要只是因为她乱举报你们,我还去县里做什么呀,是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我都担心这次我会不会书记没得做了。” “更重要的事?那是什么?”余穗再次抓住邹书记袖子摇晃着: “哎哟,书记,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我一会儿去火车站,又不会和谁乱说!你说出来,我还帮你掂量掂量,你的书记还有没有得做。哎,是不是她笔记本上写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邹书记一下子转头看着她:“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猜的呀,不是你说笔记本来着。” “唉!”邹书记重重的叹了一声:“你猜对了,她真的在笔记本上写了件可怕的事。” “什么?” 邹书记一脸惊恐地说:“她竟然说上头那一位,明年要死了!” 余穗还没反应过来:“上头?谁?” 邹书记生气地撇嘴:“最上头,还有谁,你怎么这一点都不明白呢!” 这么讳若莫深,还说可怕,难道是那位最高领袖? 现在已经是七五年,明年就是七六年,余穗暗自掰着手指,终于醒悟过来:“你是说莫奥……” 那个名字马上要脱口而出了,邹书记却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能说,不许说,想死是不是!” 余穗憋着气看邹书记:“……!” 好家伙!穿越来这里第一次感觉到了那啥大革命的气氛呐。 邹书记看余穗不说话了,这才把大手从她脸上移开:“记住,这种话不能说,会出乱子的。” 余穗:“好,我不说。您的意思是,余秋在笔记本里写了这个,是大问题,对吗?” 邹书记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余穗:“当然啊,这种事怎么能写!她笔记本上可是写了确切日子的,你说她怎么知道的?是有什么阴谋吗?有没有同党呢?到底想怎么样呢?你想想,这得是多大多可怕的事啊!” 余穗被邹书记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时间不敢出声。 她已经能确定,余秋是重生者,所以才会知道这些事。 但是她自己还是个穿越者呢,要是她现在去报告余秋是重生者的事,说不定引火烧身,反而累及自己。 反正余秋现在已经捅了大篓子了,就等着余秋受她该受的罚。 大卡车后座,一时间无声,只有风呜呜地从头顶吹过,让空气变得格外冷。 邹书记一声声的叹息之后,颓然地问道:“小余穗,你说,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县里会不会认为是我对社员没管好啊?” 安慰人余穗还是会的:“书记你快别瞎想了,这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还能天天到社员家里看她写什么不成!余秋不是啥代课老师嘛,那什么,她这个年纪,或许像写作文一样瞎写的。而且余秋都已经出嫁了,不是我们大队的了,不属于你这个书记管了。” 邹书记:“那是你不知道,她被她婆家打了,休了,离婚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余穗再次惊讶。 这么好的事,她竟然一点不知道。 “那我没见她回娘家呀?” 邹书记:“事情比较复杂,我大概给你说,就是县人武部不是查你和夏凛生结婚的事嘛,县里是有些线索的,让咱们公社的人武部去查余秋,但是公社人武部里的人跟余秋的公婆认识,就想蒙混过关。” “谁知道啊,竟然被人举报了,还是行贿受贿,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这事儿先闹出来,还闹得挺大,县里就把余秋公公婆婆给降职了。” “你可能不知道,这余秋的公公啊,可是咱们公社的供销社总经理呢,余秋婆婆是县计量局的主任,都是大干部,这下子,一个给降为供销员,一个给降到收发室去了,夫妻双双砸掉铁饭碗了,也连累那个公社人武部的,叫啥孟广智的,直接给开除了!” 余穗听得忍不住笑:“哈哈哈,好,活该!” 邹书记斜眼看她:“哎,人家伤心得很呐,你不要幸灾乐祸!” “书记啊,我可不是善人,他们既然是干部,却仗着有关系搞糊弄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和夏凛生的感受吗,我为什么不能幸灾乐祸?” “那随便你!反正就是因为这个,余秋的公公婆婆就非常生气余秋,合伙把余秋打了,伤着了,送医院去了。我听说本来还不至于不要她,毕竟怀孕着嘛,谁知道流产了!医生说以后还不好生孩子了,那姓武这家人就干脆把什么事情都推在余秋身上,让儿子跟她离婚了!不过现在余秋的事更大了,可能要去坐牢的。” 余穗笑容满面:“那你担心啥?到时候你咬死这是她出嫁以后的事情就是了。” 邹书记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125章 小嫂子变成老嫂子了 一路过去,邹书记整个人都是萎靡的。 余穗当然只有高兴。 余秋那样的人,心术不正,既看不得别人好,也不允许别人对她有丁点差池。这种人在身边,就像颗定时炸弹似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被她下绊子。 现在她自己作坏了自己,这不是挺好嘛。 但是邹书记那么不高兴,余穗的高兴就只好努力压着。 好在卡车毕竟是四个轮子,跑得快,在余穗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的时候,县城就到了。 余穗积极的帮着邹书记把自行车搬下去,和邹书记挥手作别,就赶紧爬上后车斗,大笑不已。 哎哟真是太好了。 不过笑完了,余穗还是思考了一下。 这件事还是值得警示的,毕竟这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观念不同,千万不要轻易的露出马脚来哦,到了北方,也是要收敛些。 思考完,余穗还特意的躲进空间,买了件羽绒的内胆,又买了几套特别老土的衣服。 她把轻便暖和的羽绒内胆穿在里面,外头罩上一件咖啡色的外套,再扎上一条藏青色的围巾,把自己的脸包得严严实实的。 等车到了火车站,马英雄来帮她拿行李的时候,看见她的样子,识别了半天才说:“哎哟,我的小嫂子,我差点以为我拉错了人,怎么一转眼的,小嫂子变成老嫂子啦?” “坐火车的话,肯定是老嫂子比小嫂子方便嘛。” 余穗笑着,把行李递给马英雄,又递上一条在空间买的香烟:“辛苦你走这一趟,要不是有你的车,我给夏凛生带不了多少东西。” 马英雄推让了几下,还是把烟收了,更加热情主动的把东西给余穗拿着,直送到火车站台,还说回来的时候只要提前跟他说好,他也能来接。 就这样,余穗踏上了往祖国最北的方向。 火车是绿皮的,逛吃逛吃的声音特别大,开得慢,还站站停。 卧铺是六个铺位的,余穗的是下铺,刚上车的时候,包厢里只有她和对面上铺的一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比余穗先在车上,一开始见余穗进来,青围巾裹住头脸,穿着打扮又那么老气,以为是个老太太,很是客气的和余穗搭讪:“大娘,您这是去哪儿啊?就一个人啊?” 余穗看她面容和善,人穿着也很干净,这才把围巾拉下来:“阿姨您好,我去北边。” “哎哟,是个小姑娘!哈哈哈,你这打扮的……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出行不方便,哈哈哈,挺好的,我也是去北方的,我去哈市,来,给你吃个橘子!” 中年妇女非常热情,自我介绍姓罗。 余穗就主动喊她罗阿姨,还说自己姓徐,让罗阿姨喊她小徐就好。 两人相处的挺好,但余穗对于罗阿姨查户口式的问话都回避了,只说自己去北方看亲戚。 车开了半天,包厢里来了两个男的,余穗就不太说话了。 其中一个男人五十来岁、有些地包天,是余穗对面下铺的位置。 这人一进来,就盯着余穗看,眼里很惊艳。 余穗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 另一个男的二十来岁,长得一般,但是穿着毛呢衣服,还戴着手表,他的位置是余穗上面的中铺。 坐中铺是最难受的,晚上还好,躺下就完了,可是白天怎么办?坐也不是,躺也不爽。 这个年轻人就很是讨好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套着近乎,坐在半老头的下铺上。 这就正好的和余穗面对面。 年轻男人看了余穗一眼,就肉眼可见的害羞了,脸红的不行。 余穗:“……”真是的,看来该戴口罩的。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但是,罗阿姨是个很爱说话的人,眼看来了这两个男人,她就又兴致勃勃的和他们打听了起来: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问得很溜。 半个小时后,余穗就从罗阿姨的打探里知道了,五十多岁的男人姓范,是沪上一个大厂的副厂长,去北方出差; 另一位年轻男人姓管,他姐姐嫁去了北方,因为生了孩子不久,不方便回娘家,现在马上要过年了,家里让他去看看姐姐。 罗阿姨了解了表面的,又开始了解深层次的,比如问范厂长有几个孩子,问小管有没有对象。 不知道是不是中年女人都喜欢做媒,当小管对有没有对象的问话摇头的时候,罗阿姨忽然拿手指头点了小管和余穗一下,说: “哎哟,小管你没有对象啊,那,小徐一看就还小,长得多漂亮呀,大眼睛白皮肤,要不你们俩谈谈,阿姨给你们做个媒,哎,小徐,把你的大围巾拉下来,给小管看看嘛,你看小管戴手表哩,家里肯定挺好的。” 余穗立马皱眉。 热心阿姨和讨人嫌之间,就差一步做媒啊! 还让人姑娘给刚认识的男人看看,这种话是怎么想的? 没有界限感的玩笑真无聊。 小管看了一眼余穗的脸色,笑着和罗阿姨说:“阿姨别开玩笑了,小徐都害羞了。” 余穗板着脸:“我不害羞,我只是不喜欢聊这些,还有,罗阿姨你搞错了,我是已经结婚的人,你们聊的时候别带上我。” 说完,余穗在下铺躺下,再不理那几个人了。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对别人根本就不了解,说这种话题本就是不负责任,她又何必顾忌人家高兴不高兴。 这下,那几个人就有些尴尬,但至少是消停了,不再扯这种话。 可是,终究是得罪罗阿姨了。 到天黑的时候,罗阿姨招呼另外两个人:“范厂长,小管,咱们去餐厅吃饭去,几个人合伙买菜,合算。” 范厂长愉快的应了好,小管有些支吾,还向余穗这边看来,似乎对于罗阿姨没有喊余穗一起,他不太好意思。 罗阿姨从上铺翻下来,大力拉着小管就往外走:“走走走,年轻人,和我们一起去吃饭,有的人清高,你留在这儿干什么,说不定讨人嫌呢。” 三人就这样走了。 第12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余穗觉得真是好笑。 又不是小孩子,还搞这种孤立别人的事。 正好她还想到置换空间买点东西呢。 余穗就把被子盖住自己,去空间买了新鲜的面包和火腿肠吃了个饱,还买了个口罩给自己戴上。 接下来,她都不会开口了,省得再生事端。 那三个人吃到很晚才回来,还喝了不少酒,一个个头脸通红的。 余穗只觉得整个包厢都是酒味,难闻得很。 罗阿姨还借着酒劲,坐在上铺指桑骂槐: “有的人就是假正经,好女人怎么会一个人出远门呢?不过开个玩笑,竟然当真了,难道人家小管家里条件那么好,会看上她,想得美!” 余穗无意跟人争执,罗阿姨也没有指名道姓,她只当没听见。 反正是冬天,余穗把被子裹住自己,只管往里侧着,理都没理。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范厂长躺到铺位上就睡了,呼噜震天响。 小管虽然没打呼噜,但是听那沉重绵长的呼吸,也是睡得死死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车厢里的大灯关闭了,只有过道灯还留着,包厢里相对就幽暗了。 余穗正有点困意,忽然听见罗阿姨在低低地喊:“小徐,小徐?你睡着了吗?” 余穗:“……”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呀? 刚才不还孤立她吗,现在听那声音,怎么又像要讨好她呢? 懒得理她。 余穗没开口,依然侧身而睡。 却听见对面铺位上淅淅簌簌的声音,像是那个罗阿姨从上铺爬了下来,往余穗这边来。 然后感觉她站在余穗的铺位前。 果然,头顶传来轻轻的声音:“你要还没睡着,白天的事,我跟你道个歉,好不好?” 余穗心里暗忖:这人什么毛病?不玩孤立,玩道歉啦? 正在余穗想着该不该回话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敲了上铺的床架子一下,发出“叮”的一声。 上铺睡的是小管,或者,罗阿姨刚才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余穗疑惑起来,不禁转头看了看,就看见罗阿姨的身体是直立着的。 看来,罗阿姨真的是在跟中铺的小管说话。 要是跟余穗说的话,她怎么也该弯下腰。 但就算这样,也总觉得哪里不对。 中铺的小管呼吸声非常平稳,能感觉依然是睡沉了的,那罗阿姨跟他说什么劲呢? 余穗小心翼翼地又转回去,用被子把头一蒙,就进了空间。 在空间用意识看,能清楚地看见站着的一个人影和半空中漂浮着的一个人影,而站立着的人,两只手正扣在半空中人的手腕上。 余穗惊呆。 原来,罗阿姨是在偷小管的手表啊! 她叫那两人出去吃饭,应该是故意的要灌醉两人好下手。 而刚才喊余穗,不过是试探余穗睡着了没有。 余穗气得不行。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知道出门在外,遇见奇葩事情的概率总是高一点的,但高到如此程度,也是够倒霉的。 余穗想,那两个人睡得死猪似的,她这会儿要是喊起来,那两人不一定醒,反而打草惊蛇。 余穗干脆不出声,默默地在空间里观察,这个中年女贼还会干什么。 就见她摘了小管的手表以后,迅速地去塞在自己的铺位枕头里,又趴到地上,把范厂长铺位下的行李袋拉出来,在里头一通翻找。 余穗正在嗤之以鼻呢,想这个女人估计是惯偷,要不然怎么会这样胆大,偷了一个又偷一下,却见这个女人从行李袋里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又到了余穗这边。 她再次趴下身体,把余穗携带的其中一个麻袋拉出来,解开绳子,再把刚才从范厂长那里偷的东西塞在里面。 余穗:“……??” 栽赃? 我看起来这么好欺负? 还是你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 余穗越发不出声了。 静静地等待那个女人做好了这些手脚以后,爬上了她的铺位。 火车依然逛吃逛吃的开着,窗口的灯火时有时无,整列车厢倒是越来越安静,范厂长和小管的呼噜声也越来越规律,连罗阿姨的呼吸声也变得绵长。 大约是凌晨的一两点了,旅客们除非是要下车的,一般也都入睡了。 余穗用空间观察罗阿姨很久,感觉她是睡沉了的,这才从铺位上爬了起来,靠近她的上铺,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和一根小管子。 上次在蒋家用的蒙汗药效果不错,值得复购。 只是同样的配方,这次余穗用法不同,她把塑料袋套在罗阿姨头上,这才把小管子里的药往里吹了一下。 确保只会让罗阿姨安睡就行了。 然后,她才去拖出自己携带的行李,检查罗阿姨到底往里塞了什么玩意儿。 车厢里光线不明,余穗只好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到外面走廊上去看。 嗬!几十块钱和粮票就不说了,里头竟然还有两条男人的裤头,和一小包牛皮纸包着的避孕套。 真是把人恶心坏了。 但,余穗瞬间明白了罗阿姨的打算。 这年头,这几样东西要是被人搜出来,余穗肯定会被人看得很低。 这就跟后世抓住了一个偷女人内衣的变态似的,不得人人喊打呀? 而且,人们会觉得,她既然能偷这些,那么,小管的手表不见了,自然也是她偷的,不会再有人怀疑罗阿姨了。 这算盘打得不错。 余穗撇了撇嘴,走回到包厢里,掀开罗阿姨的被子,先把那男人的大裤衩子给她穿在外面的裤子上。 既然她能想到这么恶心人的主意,那自然是要用回她身上的。 至于那种老式的牛皮纸小包避孕套,一个怎么能让人发现?我怎么也得给你整一床! 余穗隐入空间,买了几十包类似的玩意儿倒在罗阿姨身上,还有那偷的几十块钱,则塞在她放手表的那个枕头缝隙里,这才给她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还早得很,余穗倒到自己铺位上就睡觉去了。 大概四五点的时候,上铺的小管就喊了起来:“咦,我的手表呢?奇怪,我的手表怎么不见了?” 余穗装作刚被吵醒,然后低头去翻自己的行李:“哎呀,我给我对象带的一大包肉也没有了,这是遭了贼了,哎哟,我那肉可是十块钱买的呐,天杀的贼!” 小管:“我的手表花了一百五十呢!怎么办?” 第127章 把我的裤子还给我 这么一喊,对面的范厂长也醒了过来。 他揉着太阳穴,眯着眼:“你们吵什么呢?” 余穗大声地说话:“包厢里有贼来过了,我们都有丢东西,你快查查你的,叫醒罗阿姨也查查,我去找乘警来!” “啊,这样啊?那我得赶紧看看。” 范厂长立马地拎过自己的包包查看。 不等他发现自己的裤衩子不见,余穗人已经窜了出去找乘警。 乘警听说有人丢了手表,马上跟着余穗到了包厢。 包厢里,范厂长正神色古怪看着自己的包包,小管已经从中铺下来了,在包厢里踱步,急得皱眉头。 乘警:“怎么了,大家都有丢东西?” 小管马上站到乘警面前:“对对,同志,我丢了一个手表,上海牌的,昨天大家都看见我戴的,花了一百五十多,托了人才买到的,这可怎么办呀?” 乘警拿出小本本记录着,脸色不变,看向范厂长:“你呢,你丢东西了吗?” 范厂长手里拎着他的旅行包:“呃,我也丢了,就是我丢了钱,还有……呃……” 乘警有些不耐:“同志你支支吾吾的干什么,还有什么,赶紧说啊,我们好有个大致了解,看看能不能追查。” 范厂长挠了挠没几根头发的脑袋:“还有就是,我丢了两头裤衩子,和,和,没什么了。” 乘警撇了撇嘴,转向余穗:“你呢?你丢的具体东西是什么?” “我丢了十斤腌好的腊肉,十五块三毛钱买的。”余穗说完,马上往上铺指了指:“那上头还有一位,不知道她丢了东西没有。 乘警走近罗阿姨睡的上铺:“哎,同志,醒醒,醒醒……” 乘警叫了几下,见罗阿姨没醒,还敲了敲铺位架子,但罗阿姨照样没醒。 乘警就再次转向余穗:“你是女同志,你推推她,把她叫起来,怎么睡得这么沉。” “好,我来叫她。” 余穗走过去,很大动作地推罗阿姨,借助被子的遮挡狠狠地拧了她大腿两把,眼看罗阿姨醒转了,她故意把被子往外扯: “罗阿姨,醒醒,快醒醒,闹贼呢,大家都丢东西了,你有丢什么吗,哎,哎,哎哟,被子掉下了!” 眼看着被子往下掉,余穗假装低头去捡被子,再抬头,看见三个男人的脸色都特别古怪。 乘警紧紧皱着眉。 范厂长嘴巴张得能吞下鸡蛋。 年轻的小管还脸红红的转开了目光。 余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抱着被子准备放上去,才惊讶地喊起来: “咦?罗阿姨这铺上的都是什么呀?哎,罗阿姨你醒了,你这被子里怎么藏着这些东西呀,还有,你怎么把裤头穿在外边了,还穿两条?好奇怪呀,哎哟,我给你把被子盖好。” 罗阿姨刚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余穗,一时间都没法消化余穗说的话。 但是范厂长已经指向罗阿姨,语无伦次起来: “就是那个裤头,我的,在她身上,我的裤头她怎么能穿上,还有那些……那个,哎哟这什么怪女人啊,警察同志,赶紧把她抓走,怪物,怪不得昨天拉住我使劲让我喝酒,她这是看上我了?我好怕怕。” 范厂长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看起来要哭了。 余穗:“……”长得丑但想得美啊! 而小管则耐不住地去翻罗阿姨的床铺:“那,我的呢,我的手表呢?” 一听手表,罗阿姨终于有些清醒了,她下意识地去按住自己的枕头:“你干什么,我没拿,我没拿!” 小管找表心切,就跟她扯起枕头来,这一扯,好几张纸币就先掉了出来。 范厂长哇哇喊:“钱!我的钱!看,这上面我还写了名字呢!贼,你这个女贼!不要脸得很!” 他们这边的包厢这么吵,隔壁的很多人都跑来看。 而罗阿姨为了抢住枕头,已经从铺位上爬了起来,她穿着男人大裤衩的样子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大家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罗阿姨也在这期间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可是怎么办呢,要是现在脱掉大裤衩,枕头就会被抢去,她只好维持着原样。 乘警终于看不下去了,帮着小管一把抢过枕头。 这年头的枕头不是啥特别好的材质,里头是稻草芯,挺轻的,一拎起来,就能看见一个圆圆的东西坠在一角。 乘警手伸进去一摸,把手表拿出来向小管晃了晃:“是这个吗?” “是的,是我的,就是我那个!” 小管激动得想伸手拿,乘警把手移开了:“先等等,我核实了情况就还你,现在先得把贼抓了。你,下来!” 乘警严厉地命令罗阿姨。 罗阿姨坐在上铺摆手:“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小管:“都从你枕头下拿出来了,还不承认!” 罗阿姨眼睛四处看,立马逮到了余穗,她指着余穗:“是她偷的,是她偷了塞给我的!” 余穗一脸惊讶:“啊?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要是我偷了塞给你的,那你干嘛抢住枕头不放?” 乘警拿出了手铐,一把铐住她: “下来!别胡说了,我亲眼看见你拉住枕头不放的,你要不是知道枕头里是手表,你拉住枕头毫无道理!你这种贼我见得多了,给我下来!” 罗阿姨不愿意下,拉住上铺的铁架子做垂死挣扎:“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怎么不查别人,只查我!” 可是,范厂长已经受不了了。 这个老女人,穿着他的裤衩子在眼前晃来晃去,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范厂长冲上去,一下子把罗阿姨拉了下来:“下来!你这个恶心的婆娘,把我的裤子还给我!要是让我老婆知道我的裤子被人穿了,会打死我的!” 罗阿姨再是坚持不下铺,可终究抵挡不住范厂长的力气。 不,最主要是范厂长死死拽住罗阿姨的长裤子。 眼看再拽裤子要掉了,罗阿姨只好放弃了抵抗,从上铺爬了下来。 这一下了,铺位上的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跟着滑落下好几包。 看热闹的人都笑得暧昧极了,对着罗阿姨手指头都要戳烂了,还有人吐口水。 这下,罗阿姨也顾不上诬赖别人了,无奈地低下头。 第128章 脱胎换骨 乘警拉了罗阿姨走,范厂长在后面推推搡搡的,小管也跟着去乘警办公室了,整个包厢才安静下来。 当火车再次在一个站台停靠的时候,小管和范厂长回来了。 小管的手腕上已经重新戴上了手表,表情非常轻松。 范厂长的脸就很不好看了,手里卷了裤衩子,撅着嘴坐在自己的下铺上,好象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 余穗:“你们回来啦?你们俩不说一声就走,我留下来帮你们看行李了,现在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范厂长和小管相互看看,这才想起来,他们的行李都还在包厢。 小管先主动道谢:“谢谢你,徐同志。因为我们的东西都找回来了,所以那个女人被乘警留在前面一站的铁路公安局了。” 余穗皱眉:“那我的肉呢?我也有损失啊,你们怎么没想起来问我一声呢?” 范厂长挠挠头:“对不住,警察问我们东西是不是都拿到了,拿到了就可以走,我们就……没想起来问你。” 小管:“对不起,徐同志,要不我再去找乘警说这个事?” 余穗:“算了。” 范厂长没再出声,小管倒确实是很歉意,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一会儿回来了,他在罗阿姨的铺位上翻出一个布包,走来和余穗说: “徐同志,我找乘警提了你的情况,乘警同志说,那个女人应该是惯偷,现在被前面公安局扣留了,再怎么都是不会回到火车上的,不过她应该还有东西留在包厢,让我拿过去给他们看看,如果有同等价值的,也可以先赔你。我拿到她包了,你要跟我一起去一趟乘警办公室,看看这里头有什么吗?” 倒是个做事认真的人。 余穗点点头:“好,那我跟你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小管走不了两步,停下来说话: “徐同志,昨天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个姓罗的女人会拿你开那种玩笑,后来又非要拉我们去火车餐厅,一路上一直说你坏话,这种行为真的很……不应该,我跟你道歉。” 能诚恳道歉的人,素质不错。 余穗终于给了他一个微笑:“没事,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小管:“还是值得我反思的。今天我丢了手表,才感觉这个女人当时可能就是故意那么做的,要是你不出声,她可能还会有别的手段,好方便她做后续的事。因为后来我们去了餐厅,她一直劝我和范厂长喝酒,很会劝,喝得我回来倒头就睡了,这些都是故意的,我大意了,一点没想到,火车上还有女的贼,所以才着了道,幸亏她睡过头了,没来及下车,我才拿回了东西。” 余穗:“看来,你还是很幸运的呢!” “我想也是。”小管笑了,两人一起到了乘警那边。 小管把包交给乘警,乘警当着两人的面,把布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除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里面还有一个钱包,钱包里竟然有百多块钱呢。 乘警把钱摊开放在桌子上: “徐同志,我们没有在那个惯偷身上找到你说的肉,也有可能是她丢掉了,你说你的东西价值十多元,那你把介绍信拿出来我们登记一下,然后你拿十块弥补一下,要是查出来你冒领,我们也是要找你的。” 余穗内心翻了个白眼,要能查出来冒领,还需要小管回来拿包包? 你们可不就是查不出,才想拿贼的包包来弥补嘛! 而且,要不是她给那个女人使了点小手段,这会儿她都不知道跑哪儿去呢,她的蒙汗药可不止十块呢! 余穗只管大大方方的先拿了一张大团结,然后就看见下面还有几张一毛纸币。 上回置换空间卖掉过余秋塞给她的一把钱币里,这种一毛钱纸币的,要是版本特别,是很有价值的。 余穗又伸手把那几张一毛的拿了:“我丢的腌肉是十三块多呢,这几张一毛的我也要。” 警察撇撇嘴,没在意,让余穗在一个小本本上签了字,就当这事儿结束了。 小管因此非常高兴,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向余穗表功:“看,还是我找他们了有用,不然,你都拿不回这个钱。” 余穗:“确实要找他们,不然说不定一开始就让姓罗的那个女人跑了!” 小管意识过来:“对对,一开始还是你找的乘警。” 等余穗和小管回到包厢,正看见那位范厂长在收拾罗阿姨床上的避孕套。 他半爬在铺位上,把那些牛皮纸包包一个一个的塞进自己口袋里,一边塞一边数:“……七个,哎哟哟,真呀么真开心,哎哟哟,八个……” 小管走在前面,看着这副样子都顿住了脚,没敢进去。 余穗才不管这个,她大力的咳嗽了一声。 范厂长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从上铺爬下来,却因为太着急了,最后的一根栏杆没踩好,摔了下来。 离地还有五六十公分呢,范厂长又偏胖,这啪的一声,感觉屁股摔八瓣了。 范厂长生气的瞪住余穗正要抱怨,余穗比他先开口:“范厂长在数什么,数得那么开心?人乘警说了,要是小偷有什么东西拉下的,可得交公,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 丢了一个套套这种事,可不好意思跟人说,范厂长抿抿嘴,选择了沉默。 包厢里恢复了大家都客客气气的状态,偶尔范厂长会和小管说一下罗阿姨的可恶,但是小管吸取了教训,再不会随便说话了。 终于,旅途进入了正常。 中途也有人再上来,但大家都客客气气的。 两天后,范厂长先下了车,别的旅客是短途,也下去了,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包厢就剩下了余穗和小管。 越到北方,窗外的颜色越单调,因为很多地方都被白雪覆盖着,看着就很冷。 但是,余穗还是去厕所把身上又旧又暗沉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了一件自己做的大红呢子大衣,鞋子也换成了自己做的翻毛雪地靴。 配上一条白色围巾,这一身跟之前的旧衣服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第129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余穗换了衣服鞋子,头发都重新打理了,梳成丸子头。 这样在室内显得可爱,出去的话也方便戴围巾。 这么打扮好了,余穗还是给自己戴上口罩,把自己江南美女的样子隐藏了起来。 即便这样,当她从厕所回到包厢的时候,小管眼睛都直了。 他呆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徐同志……不是乡下的,你是哪个城市的?” 余穗:“不,我确实是乡下社员。” “不像。你要说你是电影明星我也信,特别好看。” 余穗笑笑没接腔。 很快就要下车了,想到能看见夏凛生了,她竟然有点小紧张。 这种情绪对于她这种自信又独立的人来说,可很少见呢。 余穗望着窗外想,这些日子,她还是思念夏凛生的,这不,她都开始女为悦己者容了呢。 五分钟以后,火车停了。 余穗拎起行李下车,发现小管也拎了行李跟在她身后。 余穗知道夏凛生要来接的,便在月台上停下,摘了口罩,招呼了一声小管:“原来你也在这儿下。” 小管看了一下余穗的脸,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是啊,真巧,原来你也是这儿下。这边都是部队的人比较多呢,我没跟你们说实话,我姐姐是随军,在这里好些年了。你呢?” 余穗:“呃,我也没说实话,我对象在这里当兵,我来这里看他。” 小管眼里就涌上了羡慕:“你对象真幸福。” 余穗笑了笑,拎起行李正要往四下找夏凛生,就听见一声惊喜的喊:“老婆!” 余穗转头看去,见夏凛生穿了件军大衣,戴着毛风帽,正激动地看着她。 见她转头,确定是她之后,这个男人像只豹子似的冲了过来:“真是你啊,老婆!” 本来月台上就比火车上冷,夏凛生过来,直接就掀起了一阵风,吹得余穗的围巾都飞了起来。 这还不够,夏凛生直接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转圈圈,转得余穗更冷了。 余穗牙齿打颤:“夏凛生,快放我下来,在车上倒不觉得,被你这么一转,我觉得冷。” 夏凛生大笑着把余穗放下,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开始脱自己的大衣:“哎哟,跟你说这儿冷,你怎么穿这么少,快把我大衣披上。” 余穗推开:“不用,你脱给我了,你不冷吗?” 夏凛生那么高个子,哪里是余穗推得开的,他不管不顾就把大衣裹在余穗身上:“我不冷,我浑身是汗,知道你要来,我心都是烧起来的。” 余穗看着他那张大笑脸,不禁也笑了起来。 竟然,她是欢喜的。 很欢喜。 两人就这么站着,看着彼此,都忘记了周遭还有人。 直到有人喊她:“嫂子!嫂子真漂亮,怪不得我们夏连长天天念叨你一百遍,真是仙女似的!” 余穗转头看,是个小个子的大头兵,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余穗大大方方地和他打招呼:“你好。” “嫂子好,我叫韩多米。” 韩多米伸出手,想和余穗握手,却被夏凛生一掌打掉了:“去去去!说话就说话,不许握手,走,你嫂子冷,咱们去车上。” 韩多米毫不介意,依然笑着:“兄弟们说你肯定这副熊样,果然的呢!行,你带嫂子先上车,我这不是还得接一个嘛,贾营长的小舅子,等等,我看看给我写的纸,叫啥来着。” 夏凛生眼睛一亮:“行,你去接,钥匙给我,我先带你嫂子去车上,钥匙给我。” 余穗看着他那非常欣喜的样子,心头跳了跳。 但是没等两人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同志,你是不是团营的司机同志,我就是贾营长的小舅子,我叫管伟青。” 余穗抬了抬眉头,原来是小管。 有了旁的人在,夏凛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拎了余穗的行李,大家一起上了车。 一路回去营部还是挺远的。 来接的车是个两排座的卡车,管伟青跟着司机坐了前排,余穗和夏凛生坐了后排,夏凛生的手就紧紧握住余穗的手,一刻也没松开过。 一开始他一直看着余穗,目光都不移开,感觉他真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后来余穗看见前面反光镜里,时不时映照出前面两个人的目光,余穗使劲儿挣开了夏凛生的手,问他一路过去的风景,夏凛生才算是把心思放到了别处,小声说着所在营地的情况。 原来,这边再过去就是跟苏耳关的边境了,这些年,因为外交关系不咋好,所以这边都不算太平,出入管控也是比较严格的。 余穗虽然是家属,但是真正属于夏凛生驻守的营地是不能去的,只能先住在靠近边境县城的团部家属大院的探亲宿舍。 而邀请余穗来当临时工的,是夏凛生所在营方副营长的老婆。 这位叫燕淑芬的女同志非常能干,本来就是当地人,家里很有些关系,所以她自己就是供销社的总经理呢,部队的同志要买什么买不到,都会去求这位嫂子,大家亲切地喊她燕子嫂。 别小看这边城,因为是军队驻地,还是很热闹的,生活物资的调度也是很重要的工作,所以燕子嫂在县革委会也很能说上话。 余穗认真地听着夏凛生的话,分析着这里面的人际关系,却在不经意间,又在前面的反光镜里扫到了管伟青的目光。 余穗闭上眼,靠在夏凛生的肩膀上:“不说话了,我打个瞌睡。” 夏凛生当即乖乖闭嘴,还自动地偏转身体,让余穗靠得舒服些。 可余穗根本没有睡。 只是,敏感的她,担心夏凛生的一些话,可能会被管伟青传递给贾营长,所以适时地停止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部队肯定也有部队的江湖,各种人际关系肯定也是复杂的。 她这刚来,已经明白了,夏凛生的直属领导是两位,正营长姓贾,就是管伟青的姐夫,副营长姓方,就是燕子嫂家里了。 而从她和夏凛生相处以来,他数次提过方副营长,但比较少提起姓贾的那位正营长。 这是因为工作上少接触,还是贾营长比较严肃?那还有待了解。 所以,不谈论是最好的。 第130章 喜欢到骨头里 韩多米开车还是很稳的。 傍晚四点,车到了小县城边缘的部队家属大院。 余穗先下车,夏凛生帮忙拿着行李,余穗需要大力拎起的东西,夏凛生一手一袋,轻松得很。 管伟青主动摇下车窗和余穗打招呼:“小徐,既然在同一个地方落脚,那改天我们再聊哈!” 余穗一改火车上很随意的样子,跟他客气地点头,还加了一句:“其实我不行徐,我姓余,这不是咱乡下人第一次出远门嘛,所以我就没说实话,请谅解。” 管伟青笑起来:“理解。” 车开走了,夏凛生对着余穗眯眼。 余穗:“怎么了?” 夏凛生:“你……跟他很熟悉?” “嗯,同路三天多,他是我上铺的兄弟!” “还兄弟?”夏凛生眉头都皱紧了。 余穗一看他这表情,连忙摆手:“嗨,这个兄弟就是个比喻,其实就是同路而已,这不,我连我姓什么都没告诉人家,倒是你,你是要在这里站着,问我一路过来的所有事情吗?” 夏凛生这才拎着东西继续往前跑。 路上有认识的人跟夏凛生打招呼。 夏凛生见一个就大声回答一个:“对,我媳妇!我媳妇来看我呢!” 言语里的骄傲满满呢! 最后,两人来到一排平房处,夏凛生在最边上的一间停了下来,拿出把钥匙开了门:“这一个月你就住这儿,这里到供销社下属的工厂不远,到时候我再给你借个自行车就行,这里之前是我的宿舍,但我平时常常要带人去边境那里执勤的,所以这里总是会空着。” 余穗跟进去看,发现这是个套间。 外头部分是一个简单的单眼灶台,里头是一张炕和一些简单的桌椅,炕上已经铺了军绿色的被褥和枕头,里外收拾得都非常干净,还暖烘烘的。 夏凛生把余穗的行李放下:“屋里热,我出门前就给烧好炕了,你把大衣脱了。” 余穗确实感觉热了,连忙把夏凛生的军大衣脱了下来,放在炕上。 但因为里面贴身穿着鸭绒内胆,脱了军大衣还是很热,她就又把红呢子大衣脱了,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 等她把脱下来的衣服折好,一回头,就看见夏凛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那眼神儿,要起火了。 余穗:“咳咳,你,晚上住哪儿呢?” 夏凛生缓缓地抬脚,走近一小步:“我跟一个战友说好了,我去他那儿住,就在后面一排屋子,你不用担心。” 余穗笑了笑:“我不担心。” 夏凛生同手同脚地又走近两步:“我的意思是,你别怕。” 余穗看着他那战战兢兢、又想过来又有点要控制自己的样子,笑得有点收不住:“我不怕,我怕啥呀我!你要现在就走也行。” 夏凛生终于跨了一大步,站到余穗面前,哑着嗓子说:“老婆,我不想走,我想先抱抱你。” 他抬手,理了理余穗垂在额头的一缕头发,很轻,很小心的样子。 余穗感觉他手指都是抖的。 她正想调侃他,看见她,就这么激动的么? 但是夏凛生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忽然就吻了下来。 男人的唇还有些凉,但是气息却热。 火热。 但感觉他在努力克制,手都没敢抱住余穗的腰,只是轻扶住她的头,在她唇上碾转反复了许久。 反倒是余穗,被他那火热的气息撩拨得心动,伸手抱住了他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思念化作了可寻味的互相安抚,那吻,就甜极了。 两人相拥相吻了好久,夏凛生才深吸了一口气,把余穗紧紧按在怀里: “好想你啊,穗!为着上回举报的事,半个营都知道我和媳妇不是真的结婚,所以我都不好留下来,唉,我真可怜。” 余穗趴在他怀里,一时没有出声。 看见了人才发现,她是真的挺喜欢他的,他的小动作,小表情,她都会在意,会愿意去解释,愿意去配合,愿意去……付出。 夏凛生轻抚着她的发,一下又一下,举重若轻,是珍惜的感觉。 这抚得,余穗的心彻底地沦陷了,她拿额头蹭了蹭他胸口:“就这么喜欢我呀?” 夏凛生:“嗯,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到骨头里。” 余穗:“要是我死了,你会娶别的人吗?” 夏凛生一把将她抱直,皱眉:“你在说什么?” 余穗:“我是说假如。上回,你刚回来的时候,不是有人说我上吊了吗?假如我上吊死了,你会娶别的人吗?” “没有假如!余穗,你再胡说这种话,我打你哟!” 夏凛生板起脸,还扬起蒲扇似的大手。 可他瞪着眼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气势,就像向来宠孩子的老父亲,一看就是光打雷不下雨的样子。 反倒是余穗把他猛地推开,撅嘴:“敢拿打人来吓唬我?那我不要你了!夏凛生你可听清楚,这辈子你要敢动我一手指头,那你可就没我了!” “我!”夏凛生看看自己的大手,马上放下,靠近余穗:“不是不是,我不是吓唬你。” 余穗继续瞪眼:“那你是真的想打我啊?” “不是不是,穗,我就是……那个,假装的,然后,我就拍下来,摸摸你头,我只是这样想的,你别生气。” “那也不行,以后都不许说。” “好好好,以后不说。” “再说怎样?” “你打我好了。” “又说打是不是?” “穗,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凛生急得围着余穗转圈圈:“你别生气嘛,我一点也不想你生气,你看你多美啊,生气的话就不好看了,对了,我还给你买了样东西,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夏凛生急急忙忙地掏口袋,可是他的口袋扣着扣子,急得他差点就扯掉扣子才掏出来一个小纸包,伸到余穗面前:“看看。” 余穗接了,拆开纸包一看,是个挺大个的心形挂件,但颜色有些奇怪,像是铜的,上面镶了块挺大的红宝石。 “这是什么?” “跟这边的少数民族买的,俄式紫金,你偷偷藏起来,别让人瞧见。” “紫金?很贵吗?” 第131章 嫂子真好 余穗以前倒没有关注过贵金属这一块,只知道黄金和白金,还是第一次听说紫金呢。 夏凛生:“懂行的老战友说,紫金没有黄金贵,但是紫金会越带越亮,很好看,女孩子都喜欢,人家俄国人就拿这些当结婚彩礼的呢。哦,本来还有人卖绿宝石的,懂行的说绿宝石比较好,该买绿宝石,但我瞧着红宝石好看,你皮肤白,红宝石配你皮肤多喜庆呀,就我给你买了红宝石的。你看还行?” 夏凛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余穗的表情,生怕她不喜欢。 余穗拿着挂件翻来覆去地看,发现倒确实是很耐看的东西。 以她不专业的眼光来看,这红宝石的纯度非常好,只是切割功夫不到家罢了,而外壳的紫金质地有特别的美感,边上的花纹也很有异域风情。 余穗放在心口比了比:“挺好看的,我晚上编个绳子挂脖子上。这个花了不少钱?” 夏凛生见她喜欢,咧开嘴笑得开心极了:“你喜欢就好,讲什么钱,我的钱不都是该给你的嘛。” 就这种发自内心的高兴,毫不掩饰的话语,让余穗的心里也高兴极了,主动探身过去,吻了吻他:“谢谢你惦记着我,不过以后不用买这些给我,咱们有钱先攒着,等以后国家政策不同了,咱们可以有钱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惜,夏凛生这会儿满心满眼的只有老婆,根本听不懂这种提示,只觉得老婆真好,还亲他了,把他激动得抱住余穗的头就吻了下来。 这次的吻,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两人相拥着,从对方的眼里都看见了期待,那手脚就有点不听使唤地想把对方抱紧再抱紧,恨不得嵌在骨头里。 可惜,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还有故意压着的笑声:“夏连长,夏连长,听说嫂子来了,给我们看看嫂子!” 夏凛生无奈地摇头:“这帮家伙就是见不得我好,唉!你坐着,我去赶走他们。” 余穗:“哎,都是你的战友,你今天赶走,明天又会来,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给人家进来呢,反正我给你带了好些东西是分给他们的,去开门。” 夏凛生:“你有带上回那些花生糖什么的吗?” “有。我还给你做了些肉干,还有我自己做的炒货。” 这边两人说话呢,外头的几个都等不及了,拍着门喊:“嫂子,有带什么好吃的没有啊?嫂子?” 夏凛生这才去开门:“你们这些家伙,就这么等不得!” 几个橄榄绿冲进来,在外间呱噪:“哎哟,谁让上次的糖那么好吃呢?怎么样,嫂子带了吗?给一颗也好嘛,我们不打扰她,行不行?” 余穗打开行李袋子,拎了些准备好的东西,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大家好呀,我有带了些自己做的土特产,大家都有,一个个来。” 刚才还活泼呱噪的几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些军人都很年轻,虽然吵吵着进来了,但真的看见陌生女同志,有几个很害羞,都脸红了,稍微大胆些的,才嗫嚅着喊一声“嫂子”。 他们有个共同的特征,肤色都有些黑,有几个脸上还有冻瘢,嘴唇普遍干裂。 但那利落的、多属于军人的精气神,还真不是农村社员能有的。 余穗把手里的大袋子打开,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大家不嫌弃的话,只管吃。” 几个年轻人这才恢复了活力,一下子涌到桌边去拿吃的。 先是“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问着,然后就是抢着吃,一会儿,一大包吃食不见了,但话语却多了起来。 有的说:“真好吃,嫂子,这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有的问:“嫂子,那肉干里放了啥呀,那么香!” 余穗一一给他们解答了,几个年轻人越发地夸起余穗来。 “嫂子真行,什么都懂。” “嫂子还有什么好吃的,可别忘了我们呀。” 其中有一个还问:“嫂子,上次夏连长穿一个鞋子,高筒的,里头有羊毛,说是你做的,可太暖和啦,我们有时候去雪地里执勤还借他的穿,脚能热乎很久呐!” 有人拉他:“哎哎哎,别说了,你穿了连长的鞋,嫂子该不高兴啦!” 那年轻人无奈地撅嘴,小声说:“唉,要是嫂子是我亲嫂子就好了,我就能让嫂子给我也做一双。” 惹得众人笑起来:“美得你!” 余穗看着这些人,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愫。 讲真,上辈子她大部分时候只琢磨怎么做好手工,以便吸引更多的粉丝,这样她就能更快地把流量变现成钱,可是,现在她来到这里,看见了这些人,心里真是感慨良多。 祖国边境线长,现在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些年轻人却无怨无悔地驻守着边疆,毫无怨言。 多么难得啊! 余穗微笑:“小兄弟,我来这里是当临时工的,所以没有时间给大家做鞋子的,但是我有那种鞋子的纸样,一会儿我给你拓一份,你可以请人帮你做,行吗?” 那个年轻人眼睛亮晶晶:“好啊好啊,嫂子给我一个鞋样子,我找人做。” 其他人都争着伸手。 有的说:“我也要,我让我家里对象给我做。” 结果还被人拆穿了:“醒醒,你根本没对象!” 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气氛特别好,但余穗看见,向她伸过来的手上,好几个都有冻疮印子。 余穗转去内室拿了几个小瓶子和一张纸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自己做的防冻防裂的药膏,要是你们出去执勤,嘴唇呀,手呀,脸呀都可以擦,方子也给大家,要是用着好的,可以请家里人给你们调,材料都不是很难得的。” 几个人又争着要,差点没打起来,跟家里有一群小孩子似的,可热闹了。 但夏凛生受不了了,把这些人推出去:“够了,吃也吃了,拿也拿了,快走你们。” 大家又是不甘心又是无奈,眼里带着羡慕,嘴里吐槽着夏凛生有了嫂子就不要兄弟,硬生生被推出了门。 余穗和夏凛生在屋里相视而笑,夏凛生把下巴扬得高高的:“看见没,大家都眼红得不行啦,这样好的媳妇,只有我有!” 第132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样的夏凛生是幸福的,也是让余穗满意的。 余穗把单给他留的东西都拿出来,放了一炕沿,让他看。 夏凛生的欢喜就满得要溢出来: “哎呀,这么好的毛衣是你织的?天呐,咱家属院最能干的嫂子都比不上你!不过,穗啊,以后要是再有兄弟们来,你换件普通的衣服,你这衣服颜色太好看了,我不许他们总看你!” 余穗哭笑不得:“你也真是的,这不就是你寄来的毛线吗?你是在夸自己吗?” 夏凛生瞪着眼珠子上下打量了半天: “你这个女人,莫非是天上的仙女,我只是给了你一团子纱,你给我变成了电影画报上才有的衣服,不行不行,这样的老婆我要藏起来!” “得了你,别小气啦的,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不会愿意被你藏起来的,我会自己努力工作,努力在这个时代发光发热的!” 夏凛生眨巴眨巴一双狭长凤眼,忽然把余穗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坐着,一本正经的说:“穗,我也只是说说,你怎么开心怎么来,我是小心眼,我是爱吃醋,但是我更喜欢你开开心心的,你要做啥我不会管着你的。” 这回答让人满意。 余穗抱住他脖子:“你要这么说,我就会很喜欢你。” “我不一样,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喜欢你。” 夏凛生顺势就亲了上来。 余穗推开他:“哎哎,你收敛些,既然你领导对你好,就算有人举报也信任你,那我过来也给人家带了东西的,你去一趟,把土特产先给人送过去。” 余穗起身,把一网兜东西给夏凛生看:“里面两包东西,是有我们社办厂的糕和花生糖,比较正规些,还有两双我自己织的手套。” 夏凛生:“我老婆想得就是周到。行,那我现在就去。” “嗯,快去快回,回来我们就做晚饭吃。” “哎!” 夏凛生愉快地去了。 但是不多时,夏凛生就又回来了:“穗,贾营长家嫂子,想见见你。” 余穗微微皱眉:“可以。但你先跟我说说,这个嫂子是什么性子。” 夏凛生也微微皱眉:“呃,怎么说呢,这位嫂子和燕子嫂不太一样,平时跟我们这些下属不怎么说话,我也不是很了解。听人说,她家里都是大干部,所以人比较高傲,就连我们贾营长也要让她三分,团长见了她都十分客气的。” “奇怪,既然比较高傲,跟你们都不太说话,怎么会要见我呢?” “我看,多半是那个管伟青说了什么,我去的时候,那个人就坐在客厅。” 余穗点点头:“行,我知道了。那我换件衣服。” 夏凛生就眼看着余穗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件很旧的咖啡色外套穿上,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外头又披了军大衣,整个人瞬间从仙女变成了凡人。 夏凛生:“穗,你刚才那么好看,干嘛要换成这样?” 余穗挽起他的手就往外走:“永远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你都说了,人家高傲得很,那我一个农村来的人,要是穿得比她还美,她什么心情?老老实实当我的乡下媳妇是最稳妥的,你也少夸我,咱稍微点个头,说几句客气话就回来。” 夏凛生倒也孺子可教,点头:“穗真懂事。那行,咱就这么去。” 路上,余穗问夏凛生:“你给她家的东西,她有拿吗?” 夏凛生:“东西是贾营长拿的,说谢谢你,但他家嫂子……没出声。” “啧!”余穗牙疼:“一会儿要是他们留我们吃饭什么的,你就说家里煮好了。” “不会留的。这么多年,没有哪个战友在贾营长家吃过饭。” “看来,这位嫂子的娘家,绝对不一般。夏连长,你尽量少跟他们接触。” “我知道。” 就这样,两人走了十来分钟,到了一栋独立的房子。 房子看起来至少有间,院子门开着,里面的雪打扫得干净,院子角落堆着个雪人,鼻子是用胡萝卜做的,还围着一条红格子围巾,看起来很有点艺术性,也很有些奢侈。 毕竟这年头,很多人吃都吃不饱穿都穿不暖呢。 余穗心中对这家的嫂子更有数了。 夏凛生按了门铃,有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掀开里面的棉帘子出来了:“夏连长来啦,嫂子好。” 夏凛生给余穗介绍:“这是通讯员小赵。” 余穗想,上了级别就是不一样,通讯员都当勤务兵用了。 但面上,余穗只是礼貌微笑,伸手进口袋掏出几颗糖:“小赵同志好,初次见面,请你吃我家乡的糖。” 小赵接了,眼里有惊喜:“谢谢嫂子。” 余穗跟着进去。 屋里迎面就是一股暖和气息。 一位三十来岁的军官坐在沙发上,应该就是贾营长了,旁边的扶手上,侧坐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中长发垂肩,皮肤白皙,就是没有笑容。 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管伟青。 看见余穗和夏凛生进来,管伟青先站了起来:“小徐……啊不,小余同志你好。” 那位三十来岁的妇女这才站起来:“夏连长的家属呀,叫你来,主要是想向你核实一下,我弟弟说你们在火车上遇到了贼?这是真的吗?” 讲真,对于这位营长夫人的待人礼仪,余穗有点意外。 这么简略的称呼,这么直接的问话,再加上那冷冰冰的面容,要不是家里有强硬的背景,这贾营长只怕是升不上来。 但人家直接,她也直接就行了。 余穗:“贾营长的家属呀,如果您是问我在火车上遇到贼的事,那我可以肯定地回答您,是真的。” 妇女抿了抿嘴,眉头也毫不避讳地皱了皱:“我姓管。” 余穗:“我姓余。” “我是贾营长的妻子。” “我……目前没和夏凛生同志正式结婚,我们只是在老家办了几桌酒席。” 这位贾营长妻子歪着头看了余穗好一阵,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最后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该喊我嫂子,你讲这些干什么呀!” 话语竟然有点撒娇的味道。 余穗马上想到了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虽然她也是女人,但这位女同志的性子真的好难以捉摸啊。 第133章 太舍不得了 余穗肚子里是那么想的,面上一点没显,客客气气的喊了声:“管嫂子好。” 管嫂子“嗯”了声:“既然是真的,那你们怎么能随便就放过那些人呢,这样,你写个材料,我以部队的名义,帮你寄给那个路段的铁路公安局,叫他们一定要把贼严惩才行。你有笔吗?快写。” 沙发上的贾营长第一次开口说话:“长青你算了!人家公安局自己会处理的,我们去说什么,不合适。” 管伟青脸色也不好看,说:“姐,我都跟你说了,我的手表拿回来了,没什么损失!算了!” 管嫂子声音大起来:“怎么能算了呢?就是因为你们这种态度,才会有这么多贼的,就该让他们抓紧时间办啊,我都愿意帮你们了你们还要怎么样?我去说,他们肯定不敢不办,一个个的别不识抬举,那个谁,你有笔吗?” 那个谁,当然说的是余穗。 余穗看见站在身边的夏凛生手动了动,在缓缓握成拳,她连忙站到他前面,挡住他:“管嫂子,我不太识字。这么艰巨的任务,只怕我完不成。” 那管嫂子就偏着头看了她半天,说:“哎哟,长得倒是挺……那只能算了。扶不起……只能不扶,那你先回去。” “好的。谢谢管嫂子费心。” 余穗保持着矜持的微笑,转身拉了夏凛生就走。 可走到门口,那管嫂子又出声了:“等等,那个手套,说是你织的,你再织几双给我,我送人。” 余穗眨巴眨巴大眼睛:“什么手套?” 管嫂子双手抱在胸前:“就是夏凛生拎来的包包里的手套呀,你不知道?” “啊,里面有手套?”余穗假装不解的转向夏凛生,眨了眨眼,然后才对管嫂子不好意思的说:“哦,我知道了,那是夏凛生去买的。” 管嫂子:“我说呢,那手套那么好看,像是大城市买的,哪里可能是织的嘛。还骗我是织的,呵呵!” “不好意思,他知道我这种粗手笨脚的人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不是帮我打圆场嘛,让嫂子见笑了,还得是店里买的比较衬嫂子身份。要没什么事,那我们走了啊!” 余穗这么说了,管嫂子就摆摆手,算是告别了。 余穗拉着夏凛生飞快的走出去。 两人到了外面的大通道上,才相互看看。 夏凛生很不高兴:“这个女人怎么这样。虽然之前大家都说她高傲,但我没想到她这么高傲,还以为你刚来,她好心见见你认识一下呢,却一股子官僚太太的样子!” 余穗向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没人才小声说:“别说话,先回家再说。” 两人默默的走回家,余穗把小套间的门关了,才把夏凛生拉到里间说话: “说实话,我也觉得那个女人让人讨厌,我都没想过,咱部队,会有这样的家属。越是这样,越证明,她一定有很强的家庭背景,你背地里悄悄的去了解一下,省得以后有什么事找你,你不小心给得罪了。” 夏凛生点了头:“知道了。不过还是你机灵,会说话,不然还要写什么材料,还要帮这样高傲的女人织东西,太委屈你了!” 余穗看他很郁闷的样子,笑问:“哎,要是她命令我,非要给她织,你会怎么样?” “不织!”夏凛生非常干脆的回答:“我会直接跟她说我媳妇家里忙,不织!” “你不怕得罪了她,以后万一你升职什么的……” “我要是得靠拍这样的人马屁才能升职,我还是早点回家当社员去!让自己老婆去委屈换来的,我看不上!” 余穗心里甜甜的,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这么说,我可喜欢啦!不过,咱现在对人家不了解,犯不着起冲突。” 也不知道后面的话这家伙听没听见,反正媳妇都亲自己了,那肯定要回报的。 夏凛生抱住余穗就狠狠亲了两口,这才说:“咱边做饭边说,这里是宿舍,也有熄灯时间的,太迟了我怕你要洗洗涮涮不方便。” 有家乡带来的腌肉,夏凛生在那个一眼灶台上一会儿就给余穗蒸了一盘子出来。 小夫妻俩趁热吃了,夏凛生就得去后面几排宿舍睡,怕去迟了熄灯不便。 但计划是这样的,行动起来万分难,夏凛生人都走到门边的,就是不去开门:“我明天一早过来,吃了饭送你去见燕子嫂。” 余穗:“知道了。” “炕火我还烧着的,太热的话你就用我教你的法子熄一下。” “知道啦,说两遍了。” “晚上别怕,这里都是战友,要是有什么事,大声喊就行。” “哎,你这都是第几遍的事了?快去睡,你不说也就换到这一天回来吗,明天还得去边境?那还不早点去休息。” “你不提还好,一提,我更舍不得走了。”夏凛生干脆走了回来,把余穗抱在怀里:“我回了边境营地,少说也得半个月才回来这里看你,穗啊,太舍不得了。” 话语里,还是有些感伤的。 余穗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任他抱着,乖乖的说:“我会努力工作,尽量让自己多留一点时间。” 夏凛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应:“说来也是我喜欢在边疆,总觉得国家养了我们这些年,我们就该好好报效国家才对,不然,我该早点转业回家守着你,是我对不住你。” 余穗:“不要说这样话,没有军人保家卫国,哪有老百姓的安稳日子啊?没事的,你放心,我又不是只会做饭茨糕和花生糖,等燕子姐发现我还会别的,就又留我啦!” “我媳妇真能干。没事,你初来乍到,还是让自己轻松些的好,那我走啦。” 夏凛生这才离开了。 余穗躺到炕上,还觉得挺新鲜的。 南方没有炕,这大炕睡着暖和又宽敞。 余穗盘腿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清理最近的收获。 之前得到的钱买过摩托车大亏本,但是卖了余秋的自行车也有进账,还有一些零碎收入,包括这次谎称被罗阿姨偷了肉拿到的一毛币,又给卖了一万来块钱,所以余穗现在还有小十万块钱呢! 这钱多的,真是没处花。 第134章 燕子嫂 余穗清点完了钱,又开始琢磨自己该在这年头买点什么存着。 最后,她拿起了夏凛生送的红宝石坠子,进入了置换空间。 把坠子放在空间的地上,屏幕上就出来了一行字,除了重量就是品质介绍了:心形吊坠,高纯度鸽血红卢比石,紫金底托,价格7800元。 可以啊! 从这个信息里可以知道,这种红宝石可能不是真的宝石,名字不一样,但纯度高也是不错的。 挺好,要是有机会,她也可以在这里买点这种宝石收着,过些年再拿出来卖,就都是利润了。 余穗打算的好好的,这才倒下去睡了。 第二天六点不到,夏凛生就过来了,还带来了食堂打的早餐。 他呼着白气进来的,等把房门关上,就先亲余穗一口:“这会儿刚刷的牙,闻闻我香不香!” 余穗笑得不行:“去去去,我肚子饿了,先给我看看有什么吃的。” 夏凛生把打来的包子和黄澄澄的小米粥摆出来:“北方小米粥,比我们那儿的粥养胃,怕路上凉了,我揣在胸口捂着的,快吃。” “你也吃。” 余穗拿起一个大包子先喂夏凛生一口,夏凛生就笑得不行不行的。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吃一顿早餐,都觉得很有小家庭的温暖。 夏凛生问了些家里的事,余穗一一回答了,还把上回他那对父母来家里蹭饭的事说了,惹得夏凛生皱眉:“这个李阿芬,一天天的不消停,还好你厉害,不然她又得逞了。” 余穗毫不在意:“告诉你只是让你知道他们做了啥,别的你不用担心,就她那些心眼,在我这儿讨不到好。” “确实!我穗是真行,你昨天提醒我好好打听贾营长家嫂子的事,我告诉你,我昨天打听到了,确实是很有背景的人。” 夏凛生说着,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余穗放下手里的碗:“啥样的背景能那么高傲?” “说是她家是最上头、姓张那位的亲戚!” “姓张的那位呀……” 余穗明白了,现在国家有四个很厉害的人,其中一个姓张的,现在确实是在最高的等级,还是一月份刚升的,广播里都总是提到他的名字,那职位说出来是吓死人,还兼着军部很重要的部门,有这样天级的靠山,怪不得这位姓管的嫂子会这么高傲。 但是余穗当机立断的给夏凛生出了主意:“那以后,你千万要远离他们。” 夏凛生反而笑了起来:“呀,我家穗和别人还不一样啊,昨天我跟人打听的时候,大家都在琢磨,以后该怎么讨好这位嫂子呢,你倒直接让我远离。” 余穗严肃脸:“夏凛生,这一点,你必须听我的,随便人家怎么去讨好,你千万别去,知道吗?” 夏凛生看她脸色这么严厉,反而意外起来:“怎么啦?” 怎么啦? 七六年要来啦,那四人团队快要倒台这种事,让余穗怎么说出来? 余秋因为日记本被人发现不该写的内容,现在还不知道结局怎么样呢,余穗怎么会随便乱说历史上的大事。 就算夏凛生是她丈夫,也是不能说的。 谁知道他把战友情看得多重,万一不小心跟哪个给说了,那这事就复杂了。 余穗拿眼睛瞪夏凛生: “不管怎么啦,反正就是在这件事情上,你要听我的,不要去跟这个营长家多联系,更不要去讨好那位嫂子,如果是公务非要你去跟他们接近,反正讨好他们的人多着呢,你能推就尽量推掉,行吗?” 夏凛生很爽快的点头: “行!本来我可能会觉得我老婆这么说有点奇怪,但经过了昨天的事,我也不喜欢跟那样的人打交道,随便他们是什么身份,跟我无关。” “就是。跟我们无关,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观点达成一致是件好事,余穗很轻松的和夏凛生出门。 这次,夏凛生骑着自行车,直接带着余穗穿过几条小街道,到了一个小工厂。 工厂门口挂着牌子——呼兰县供销食品厂。 夏凛生去停车,余穗站在路边,身后就有一辆自行车过来了。 一位穿着朴素、裹着厚实围巾的妇女下了车,对着余穗打量几眼,马上问:“同志,你是夏凛生的家属?” 余穗发现,这妇女戴的手套是自己织的,马上说:“您是燕子嫂,我叫余穗。” “哎呀!可把你盼来了,谢谢你能来!”妇女马上拉下了围巾,露出一张朴实又热情的脸。 这种表情可不是装出来的,余穗一看就觉得亲切:“该我谢谢你,嫂子,得亏你叫我来,我才能来这里看看。” “嗐,咱们这儿可是苦地方,冷得很,快进去,我们到里面说话。” 燕子嫂带着余穗往里走去,夏凛生给余穗停好了车迎过来,也是很熟悉的和燕子嫂说话,这种熟悉,是和昨天那位管长青嫂子完全没有可比性的,真的就像和自家嫂子说话那样。 燕子嫂还说夏凛生呢:“你看你,对媳妇太着紧了,我这里你还要送来,快忙你去,我这是从那么老远请来的技术员,我能委屈她吗?走你。” 夏凛生这才挠挠头走了。 燕子嫂把余穗直带到厂里暖和的车间才请她坐下:“过来北方不习惯?我看你穿得单薄。” 余穗:“暖和着呢。我里面穿的自己做的鸭绒衣服。” 燕子嫂瞪圆眼:“你还会自己做衣服?” “是呢,咱在乡下,要买东西都得去县城,所以能做就自己做了。” “哎哟喂,这夏凛生看着愣头青,找个媳妇这么好。看这手套!”燕子嫂向余穗扬了扬手: “昨天我下班迟了,回到家我男人说,夏凛生家属来了,给送了土特产,我拿出来一看有两双手套,外头是毛线织的,里头还用羊皮子裹着,又好看又暖和,我滴天,我今天就戴上的,真是太好了,这也是你做的,是不是?” 余穗微笑点头:“是,知道你们这边冷,我专门给做的。” 燕子嫂给了余穗一个熊抱:“你真是太好了!我要是个男人,我一定得把你娶回家!” 第135章 虚头八脑的玩意儿 跟燕子嫂在一起的感觉,就是一见如故。 余穗跟着燕子嫂在厂里先看了一遍,发现食品厂的设备,在这个时代来说,还是不错的,如果他们需要做些糕饼,完全不会因为做不出来,而需要余穗特意来一趟。 余穗在没人的地方,直接问燕子嫂:“嫂子,其实你们厂里,根本不需要我来的?你完全可以跟我拿个配方就行了,特意安排我来,是看在我家夏凛生份上?” 燕子嫂愣了愣,旋即笑得爽朗:“哈哈哈,真是个聪明的丫头!被你看出来啦?那你是不是要谢谢我,让你和夏凛生团聚呀?” “那肯定得谢谢你呢,嫂子真是好人。你喜欢那个手套,我改天再给你做几双!” “哎哟你可真是太可心了!” 余穗看着她,真诚地说:“你才是大家的好嫂子呢,谢谢嫂子给我这个机会,我记在心里了。” 真挚的情感能感染人,燕子嫂自然也更加的真心起来: “那也是因为你能干。我呢,对下面这些个战友呀,真当自己家兄弟一样的,正好我们老方是干教导工作的,我也时不时的关心关心这些战友,尤其几个连长,我都当他们是我自己的弟弟们一样关心的。 他们对我也跟自家嫂子似的,你家夏凛生探亲假回来拿来不少糕点,说是媳妇吩咐的,我就想着这媳妇肯定不错。可没过几天,我家老方回家来叹气,说什么夏凛生可惜了。一般我家老方回家不说公事,我也不问公事,但那次他总念叨,我就问了。 他告诉我是有人举报夏凛生逼迫老百姓结婚呢,上头的意思,要不直接让夏凛生复员得了。听听,复员啊,不是转业,那夏凛生多亏啊!我就跟我家老方说,绝对不可能,没看人家家属主动做的糕点带来分给大家吃吗?这要是逼迫的,怎么会想到这些,肯定是诬告。 然后老方就几下里去查,去核实,但有些事也不是他说了算,他就前前后后找了贾营长好多回,贾营长总算肯出了复核申请给上头,上头才说详细调查。唉……虽然现在下面调查的结果还没反馈回来,但老方那边肯定是相信夏凛生的哈! 我这当嫂子的,看着夏凛生有段日子愁眉不展,怪不容易的,我就说,正好我们供销社要增加点食物品种,那我找个技术员来当临时工是可以的,我就把你叫来了,好让夏凛生也安心,困难都会过去的,那些诬告的人,也会查出来的,你在这好好呆一段时间,也是安他的心。” 听话听音,燕子嫂虽然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的重点,余穗还是抓住了。 重点之一,当然是燕子嫂承认了,是她作为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大嫂,为了安抚夏凛生,才把余穗叫来当临时工的。 重点之二,隐晦地告诉余穗,这事儿,对夏凛生是有影响的。而真正把夏凛生留下的是方副营长,那个贾营长根本就无动于衷。能从上往下要求调查,是方营长找了上级好几回才有的结果。 余穗心里完全有数了,乖巧地点着头:“谢谢嫂子,要不是嫂子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我家夏凛生还有为难的时候,他给我写信,没说这个。” “男人嘛,总是不想女人担心的。我们老方一直夸他,不管是工作还是为人,都是一等一的,边境出事情,几次都是他不顾安危冲在前面,这样的人,咱部队不护着他,护谁?余穗,咱们当军属的,心胸也要开阔,有问题相信组织,不要因为这个事担心害怕,咱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好好干,为咱国家作出应有的贡献。” 要是上辈子听到这种话,余穗兴许会笑场,这也太假了? 但是现在,看着燕子嫂那双真诚纯净的眼,余穗只有发自内心的无比尊敬: “哎,我知道了,嫂子,我一定不会有情绪有想法的,我会配合好夏凛生,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夏凛生有福气。走,我带你去样品车间给你介绍车间主任,接下来一个月,你就直接跟着他们一起上下班,把产品做出来就行了。虽然把你请来,最主要是为了安夏凛生的心,但也确实是你的点心不错,我问了厂里的糕点师傅,他们也是说不清你那些糕点的配方,得你来教他们才行。” “好,我一定教会他们咱们江南的特色糕点。” 接下来,余穗就非常认真地投入了工作。 这边附近有煤矿,所以县城的供电供暖都非常稳定,余穗很喜欢在工厂呆着,听工人们讲讲这里的风土人情,工厂又比较暖和,她都不想回那个冷飕飕的宿舍呢! 燕子嫂平时并不在这边,她还是供销社的经理,挺忙的。 要是在后世,她这样的绝对算是女强人了。 这女强人还很会照顾人,余穗工作了一个星期,燕子嫂又特意地来把她叫回家里吃饭,说答应了夏凛生要照顾好她的,不能食言。 燕子嫂没住在家属大院,她是本地人,有自己家的大院子。 大院子里也烧炕,一进去暖乎乎的。 余穗跟着她盘腿坐在炕上,准备包饺子吃。 燕子嫂先塞上来一张纸:“哎哟,昨天我回家属院,给老方送点吃的,遇见贾营长家家属了,那,给了我一张通知,你也看看。” 余穗一看,上面写着“团迎新春家属联谊会安排”,时间定在小年夜。 按照上面的要求,每个军官家属都要参加,每个家属出个节目,表演得最好的一个节目,要在大年初二的时候,在全团的新春联谊会上表演。 余穗:“你们每年都要这样呀?那嫂子你表演什么?” 燕子嫂:“我才不表演,我哪有空搞这些个虚头八脑的玩意儿,再说了,我是大老粗,整不了这些。当然也不是每年搞这些的,这个嘛,是贾营长家那位今年刚当了啥文工团副团长给搞的。” 余穗懂了。 就是那位管长青女士搞出来的。 第136章 肯定是装的 余穗没发表评论,这种事,估计轮不到她。 结果,燕子嫂说:“她还特意说,听说你在我们供销社下面的厂里干活,既然来了,那也是家属,让你也去参加,也要准备着表演一个。” “啊?为什么?” 余穗很惊讶。 她又不是随军家属,怎么还叫上她了。 “我不知道。她那个人,想一出是一出的。”燕子嫂无奈地耸耸肩:“你应该见过她了,是?” 余穗点头,把上次去“朝见”管长青的事说了。 燕子嫂皱眉:“她这个人,本来还没那么高傲的,但自从中yang那位张副主席上任了,她就一副不得了的样子,我家老方几次告诫我,以后遇见她,说话要小心些,说是现在连团长都很讨好她呢!唉!对了,我听另一个家属大嫂说,她还把她弟弟从老家喊来相亲了,相的可是团长家的女儿。” 余穗:“啊?原来,她弟弟是来相亲的呀?” 燕子嫂:“你还认识她弟弟?” “不算太认识,就是从老家过来的路上,和她弟弟管慧青一个卧铺包厢。” “她弟弟怎么样,也这么高傲?” “我觉得比她好。”余穗实话实说:“还挺有礼貌的。” 燕子嫂没再评论什么,只是告诫余穗: “既然我们老方告诫了我,我也没敢作主帮你推了,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吃饭,要是不会表演就说你不会得了。反正她自己是文工团出身的,喜欢出风头,咱都得让着她,叫我们去,八成也是为了衬托她能歌善舞。” 余穗乖乖受教:“好,我知道了。” 转眼的,半个月过去了。 供销社食品厂已经每天能生产出五十来斤的饭茨糕和百来斤的花生糖了,因为余穗给设计了,跟平常的东西比起来,看起来比较高档,所以市场反响很不错。 燕子嫂很高兴: “嘿,余穗,本来我想着,请你来先做点糖,能不亏本就行了,结果现在竟然比我们从省城弄回来的糖卖得还要好,真行啊!对了,听说你们自己那边的工厂还生产啥松子糖和龙须糖,这些东西听着名字就很好吃的样子,咱们得给人民丰富食物品种嘛,要不你再教给我们做这些?” 余穗一口答应:“这个没问题的。就是如果再做这两种糖的话,我可能不止呆一个月了。” 燕子嫂心照不宣地笑:“哎哟,我懂我懂,要不,你再多呆一个月?” 余穗笑得合不拢嘴:“谢谢嫂子!” 这天下班的时候,余穗刚推着自行车到厂门口,就看见夏凛生那高高的个子杵在路边,帽子上都是雪。 看见余穗出来,这家伙马上跑了过来,帽子差点都吹掉了:“哎呀,我媳妇可下班了,我都等一个小时了。” 余穗:“你从边境回来啦?干嘛不去宿舍等着,我下班了总会回去的,你跑冷风里站着干什么?” 夏凛生风帽下的眼里都是笑意:“我想多看你一会儿嘛。” 就这一句话,余穗心里也甜甜的,主动把自行车让给他骑,自己坐在后座。 回到宿舍,夏凛生就啥也不让余穗干了,让她坐着,自己则烧火坑、打饭、洗衣服扫地的一通忙活,直到屋里暖烘烘了,才帮余穗脱了大衣,捧上热乎乎的饭菜。 余穗看着他坐在对面,都还有些恍惚:“一个人吃饭这么多天,突然看见你,还有些不习惯呢!” “这话说的,你就不想我?” “不想,工作忙,回到家还要织毛衣织手套,想不起来你。” “你可太没良心啦,我天天想着你,本来想给你寄信的,战友们都笑我,说半个月就能见还写信,他们几年都见不到的可怎么办,我才写了没敢给你寄。怕他们嫉妒,嘿嘿嘿,不过我写了藏起来,给你看。” 夏凛生从随身的绿书包里拿出来一摞信给余穗。 余穗接了,随手翻一下,就看见了一封来自老家的信件。 余穗:“这是家里寄来的?” 夏凛生看了一眼:“哦,这是咱们老家人武部寄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看,应该是说我们那个事情调查结果的。” 余穗把信递给他:“那你赶紧先看看,乱举报你的人,肯定是余秋无疑了,但估计现在有处理结果了,她要是去坐牢了,我要多吃一碗饭庆祝。” 夏凛生正在给余穗撕一个土豆皮:“腾不开手。你拆,你也有权知道。” 余穗:“那等你有空再拆好了,我不该随便拆你的信件。” 夏凛生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欣赏,快快地把好吃的菜夹给余穗,自己把剩下的随便扒拉着吃完,就拆了信件。 他很快看完,皱起浓眉。 余穗:“结果不好?” 夏凛生把信纸摊到她面前:“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有点……怪异。说是余秋疯掉了,你看一下。” 余穗端着的碗差点掉了,连忙拿起信来看。 果然,信是老家县城人武部的那位沈主任写来的,说举报夏凛生的人查到了,确实是东风大队小学的代课老师余秋,但是余秋在羁押的过程中,开始出现精神不正常的情况,县里找了两批精神病医生去检查,都认为余秋确实是精神异常的。 对于精神病患,他们人武部也不能随便处理,最后,只能联合了县公安局和县医院,出具了各种证明,目前就把她关在市里的精神病院。 当然,县人武部会把这个情况也反映给这边部队,让夏凛生不要担心。 余穗放下信,重重地叹了口气:“余秋,是真行啊。” 夏凛生:“怎么说?你不信?” “我肯定不信。余秋,肯定是装的。” “为什么呢?” “因为她要是不装疯,她的罪名就重了。有件事我一开始觉得不适合告诉你,但现在我还是跟你说一下,好让你心里有个数。” 余穗把来之前遇到大队书记,知道余秋在日记本里写某位大人物明年会去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凛生。 夏凛生是这个时代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整个人惊呆了:“她怎么会写这个呢?她真是该死!” 第137章 贤内助 余穗都被夏凛生的生气表情吓到了。 这个时代大家对大人物的感情,不容随意亵渎。 余穗一时也不敢出声,省得说的话不符合这个时代,夏凛生会想多了。 但即便这样,夏凛生还是气哼哼地表示:“你该早点告诉我,我非要写个信给县里,让他们好好惩治她才行,怎么能说这种话!” 余穗想了想,试探着问:“所以,你是完全不信的,对吗?” “那当然,谁会信这种话!” 余穗冷静地给他分析:“所以,她说她疯了,才是最好的逃脱罪责的法子。这件事,县里应该是到此为止了,没有人敢进一步调查的,因为如果这个事被人过分渲染出来,那谁都担不起责任。 就像咱大队邹书记,一听说这个事就担心自己的工作一样,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哪里轮得到你去写信说惩治她就惩治她啦?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会同意,余秋疯了,即便有人知道她是装的,也没人敢戳穿,就怕戳穿了,日记本里写的事成了真。那你早知道和晚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夏凛生沉默下来。 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余秋是疯的:“但是现在这样,太便宜她的。” 余穗潇洒地耸耸肩: “那也不一定,人家信里都写了,她是被送到市里的精神病院了。那种地方又不是啥好所在,而且她为了生存,必须继续装傻,那肯定得给她吃药打针,精神病的针和药……吃多了,说不定真的会有病的。 而且她这种问题,上头肯定不会轻易把她放出来的。不必理她。哦,我吃完了,咱洗碗,今天燕子嫂说了,我能多留一个月,说来,要是没有余秋搞事,我也没机会来这看你,所以世上的事情,很多都是福祸相依的呢。” 听余穗这么豁达地说了,夏凛生脸色好看很多:“这真是好消息,那我还能多陪你几次。可惜就是太冷了,不然我带你去江边看冬捕。” “冬捕?我还是不去了,我听厂里的老师傅们说,那个风,能给人脸上刮出口子!” “哈哈哈,那是你皮肤太嫩啦!对了,穗,你上次给战友们的药膏,大家都说很好用,自从擦了,风吹过,脸上没那么疼了,上回有没拿到的同志就羡慕极了,想叫我问问你还有吗?” “没有了。但是材料这里也买得到,要不这样,这几天我得空去买了材料给大家做一下,做好了,让燕子嫂拿回家,方副营长那边要是有公务一起下到你们连队,就能给大家送去。” “穗,你真好!” 夏凛生不禁走过来,紧紧地抱了抱余穗。 余穗还谦虚了一把:“我只是向燕子嫂学习的,她才真好,把战友当自家兄弟一样。” 夏凛生:“确实!燕子嫂和方营长对我们都非常好,连队的同志背地里都悄悄议论过,当年团里提干正营长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是方副营长的,谁知道最后是一营的贾副营长升到了我们营来,所以,大家跟贾营长,没有那么亲!” “人家也无所谓呢,我听燕子嫂说,贾营长家那位嫂子,特意地把弟弟从老家叫来,是要和团长女儿结亲,呵呵,想不到,咱们部队,还搞这一套!” 本来不过闲聊几句,却见夏凛生皱眉:“你说什么?贾营长家嫂子弟弟跟谁结亲?” 余穗:“团长家的女儿。那个管伟青,是特意来这儿相亲的。” 夏凛生就沉默着,没再出声。 余穗还以为他是生气这种行为,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关心地问他在连队的情况。 小夫妻俩小别了半个月,随便说什么都比说公事开心,余穗又特意拿出面粉,手擀了面皮,给夏凛生做了些馄饨。 北方这点好,馄饨放在外头雪地里,一会儿就冻上了,这样方便夏凛生携带,能在连队吃不少日子呢! 但小聚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九点的时候,夏凛生就得走了,去后面的战友宿舍住着。 临走,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夏凛生把头窝在余穗颈间:“你在这里,我已经很幸福了。连队有任何的事,我都愿意冲在前面,明天一早有任务,所以凌晨三点我就跟车回连队去了,不能给你买早饭,希望你不会怪我。” 这么冷的天,半夜简直是滴水成冰,唉! 余穗心疼的抽了抽,却知道这是他的职责,只能装作很大度,很有格局:“行,我知道了。不过你做事也常常要想想,你可是要陪我过下半辈子的,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哎!下次我应该会过了除夕才回,连队的兄弟们都守在边境,过年我也得和他们一起。” “知道了。” 再是不舍,余穗也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夏凛生离开。 这是军嫂该有的胸怀。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燕子嫂来巡场。 余穗:“嫂子,上回我给战友们带了点防冻的膏药,大家用着都说好,但有人没分到,我答应夏凛生给他们再制作一些,可以跟你请半天假,出去买点药材吗?” 燕子嫂:“防冻药膏?你自己做?什么样子的?” 余穗把自己剩下的半瓶子膏药给燕子嫂试:“就是这个,那天夏凛生的战友都过来看我,一下子就把膏药抢光了,我都没给嫂子留。” “没事,他们在户外站岗、边防巡逻,那风,吹二十分钟都已经把人冻上了,肯定该紧着他们用……”燕子嫂一边打开药瓶子一边说话: “哎哟,这味道真好闻!擦到脸上好舒服呀!我滴乖乖,我刚说什么来着,紧着他们用?哎哟,这玩意儿怎么紧着他们用呢,这简直是只给女人用的嘛,不行不行,太舒服了,余穗,我也要,你把这剩的给我,我给你放一天假,你赶紧去做出来!” 余穗可想不到,竟然一下子拿到了一天假。 这太好了。 药膏是要熬的,而且熬制起来非常花时间。 尤其是量大的时候。 但很多配料,余穗可以在置换空间买到半成品,再自己加工合成就行,所以她觉得半天假足够了,现在一下子给了一天,太奢侈了。 嗯,她一定要合理地运用好。 第138章 不高兴就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为了配置的药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出处,余穗骑着自行车先去了当地的药房,像防冻膏里的主要成分当归、白芨、人参这种东西,肯定得在药房买,还让人开了发票。 可余穗回到家属院宿舍,就进入置换空间,先把刚买到的中药材卖掉,再买一些已经磨好的药粉、熬制好的药膏,以及她需要用到的配料。 最后,把这些东西按照比例配好,再装进小瓶子里,防冻膏就治好了。 真是又快又方便呢! 多出来的时间,余穗已经有了安排。 她听厂里的老工友提起,郊区附近有黑市,常常会有俄式的东西,余穗非常想去看一看。 她套上夏凛生留下来的军大衣,戴上燕子嫂送的、出风毛的大帽子,整个人像个笨熊。 按照工友说的,自行车一路往西,到一座大桥下,余秋就先把自行车找一个安全地方锁了,往桥下走去。 哎呀,从上面看不出什么,这往下一看,一条大河整个是冻住的,河面上有很多人在玩耍。 有的孩子在溜冰,几个人拉住手围成圈圈,嬉笑的声音听着都那么快乐; 有的人在上面奔跑和骑车,风帽上的绳子飞起来,看起来神采飞扬。 余穗是南方人,第一次看见这种玩法,激动坏了,都忘记自己来干什么的了,连忙也顺着河岸下到了冰面上。 哇! 原来冰能结这么厚的呀! 大自然太厉害了! 余穗低头看着冰面,还想趴下去伸手摸一摸,一副新奇得不得了的样子。 没想到她还没摸到冰面,就被人撞倒了。 一个戴着红围巾红棉袄的姑娘穿着溜冰鞋,快速地从余穗身后掠过,因为余穗突然蹲下去,姑娘的腿掠到余穗,就直接把余穗给撅倒了。 冰很滑,余穗头着地,在冰上翻了个跟斗还滑出去六七米远。 余穗:“……”都成球了我!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狼狈。 而那个红围巾身影,一时也收势不住,滑出去老远,再漂亮的一侧身,重新滑过来。 姑娘远远地向余穗伸出手:“你没事?伸手,我拉着你滑一段。” 余穗看着她飞过来,迟疑着不敢伸手:“我……我没有冰鞋。” 姑娘用嫌弃的口气说:“哎哟,你没有冰鞋有什么要紧,难道你连出滑溜都不会吗?你是不是北方人啊?” 没等余穗问什么是出滑溜,姑娘已经又滑到另一头去了,得等她再身姿巧妙地飞回来。 这次,姑娘终于是慢慢停下来的了。 她把红色围巾拉下来,露出一张明艳纯真的脸,十八九岁,正青春的样子:“哎,刚才没撞疼你?” 看着倒是个爽利人。 余穗喜欢。 她便也把口罩拉下来:“我穿得多,像个球似的滚了几下,没事!” 姑娘对她展颜一笑:“那就好,我叫丁莉莉,你呢?” “余穗。” 丁莉莉:“哎,你哪儿人?” 余穗:“哪儿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是出滑溜?” “哈哈哈!来,我教你!”丁莉莉利索地往地下一坐,先把自己的冰鞋脱了。 她的冰鞋可不是后世那种像鞋子似的,其实就是一块板下面按几个轱辘,是要穿着鞋子再绑上冰鞋的。 丁莉莉把冰鞋拎在左手里,右手拉了余穗就跑:“这边地势低,出滑溜不爽,你跟我来。” 两个姑娘在冰上奔跑起来,像一阵风。 但这里谁不是这样呢? 大家都玩得可开心了。 余穗跟着丁莉莉来到一处比较高的河岸,丁莉莉把鞋子在冰面上蹭蹭,先蹭得比较潮湿,再身子半蹲,两只脚摆动起来,就滑了下去:“就是这样,快来,能滑出好远的。” 余穗跟着做,果然滑出好远,虽然比不上冰鞋,但照样有飞一般的感觉。 余穗兴奋极了:“我会我会,我来啦!哈哈哈哈哈!” 丁莉莉在远处等着她,也哈哈大笑着迎接她:“好玩?” 余穗在她身前两步远停下来:“好玩是好玩,就是费鞋。” 丁莉莉捧住肚子笑:“可不是,我小时候,因为出滑溜磨坏鞋子,可没少挨打。” “我想也是,这样滑一天,千层底都能磨成百层了,不挨打才怪,不过,这么好玩,就算挨打也没关系。” “哈哈哈,可不是嘛,来,现在我穿冰鞋,然后从远处滑过来拉着你出滑溜!” 两人就这么玩了好一阵,都开心极了。 眼看着丁莉莉拉着自己玩挺累的,余穗掏出花生糖:“辛苦你了,我们坐着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吃糖。” “呀,你也有这个糖呀,这个糖很好吃,是今年才有的,我妈妈还说过年的时候要多买一些来吃呢。” “你喜欢都给你好了。” 余穗把口袋里的糖都给了丁莉莉。 可把丁莉莉高兴坏了,一连吃了好几颗,吃完了,她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来今天我很不高兴,认识你玩了这么半天,我现在心情好点了,谢谢你。” 余穗笑嘻嘻的:“不高兴?要不然你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丁莉莉第一次听见这种说话方式,笑得歪来倒去:“你真有意思。也对,跟别的人不能说,我不认识你,反而能说,说了你也不会告诉别的人,是?” “就是,咱们萍水相逢,一会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啥都行。” “哈哈,你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真逗!不过,我真的想跟人说说,首先声明,不管我跟你说什么,你可不准笑话我。” “行!就算你说你喜欢上了天上的神仙,我也不笑话你!” 丁莉莉支着下巴,眼里流露出一丝幽怨:“喜欢上神仙可没什么好笑话的,喜欢上有未婚妻的才招人笑。” 余穗:“呀,那确实不行。” “怎么连你也说不行呢?咱俩差不多年纪,你倒是给我说说,要是我喜欢的人虽然有未婚妻,但那个未婚妻不过是家里随便订下的,人家根本就没有感情,也不行吗?” 余穗挠挠头:“呃,讲真,不行。感情这个东西是排他的,不管你多喜欢人家,人家已经有对象的,肯定不行。当然啦,要是那个男的也喜欢你,为了你先去和未婚妻解除婚约,那可能也行。那个男的说喜欢你了吗?” 第139章 耳朵脏了 听余穗这么问了,丁莉莉撅嘴:“他……是老实人,只说他有对象。” 余穗:“呵呵,那就是人家没说过喜欢你。” 丁莉莉沉默,别开目光,看着远处。 余穗:“丁莉莉,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我看你又漂亮又开朗,实在挺好的,忍不住劝你一句,永远不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男人身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那些跟你并不情投意合的男人,实在犯不着你为他们伤心。再说了,人家既然说有对象了,就是拒绝你,你这……知三当三是可耻的哟。” 丁莉莉:“什么叫知三当三?” “三,就是小三儿的意思,就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呀,你说你喜欢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已经有对象了,人家两个人好着呢,你非要横插一杠子,这是不道德的,就叫做知三当三。” 丁莉莉梗着脖子反驳:“我没横插一杠子,我就是喜欢他!我很早就认识他了,我喜欢他有什么错!” 余穗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给她看:“喜欢一个人当然没错,但因为你喜欢他,就要进一步去介入和破坏人家的感情,肯定不对!” “可,可是,随便订的亲,能有什么感情?” “你是怎么知道随便订的亲?人家说啦?” “没……就是,也没有啥订亲仪式,也没有订婚照片,平时也不联系的那种嘛!” 余穗听得再次翻白眼:“人家有没有感情不是你说的,得人家那对人儿自己说?” 丁莉莉撅起嘴,开始生闷气。 余穗才无所谓。 她耸耸肩:“反正咱们也不怎么认识,我就有啥说啥了,你说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你的人肯定挺多的,干嘛非要喜欢一个有对象的呢?你该不会是人家越不理你,你越想要追人家?‘得不到的就是好’的那种心态?” 丁莉莉眼睛瞪大,气恼得很:“你……你怎么能那么说我呢?” 余穗看着她的表情,真心觉得,这姑娘算是挺单纯的。 啥都摆在脸上,又单纯又傻,跟余穗这身体的原主有一拼。 傻姑娘都不太好教。 她可没义务教不怎么认识的姑娘做人。 余穗从河岸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灰: “哈,好像被我说中了!我猜你家条件一定挺好的,从小爹妈宠得很,然后遇见一个不把你当回事的,你反倒感兴趣了,老妹啊,我告诉你,这种不叫喜欢,这种就是霸占心理! 就算你把那个男人抢回来了,你也不会觉得幸福的,因为,这种男人压根就不会顺着你来,有啥意思呢? 算啦,丁莉莉小朋友,因为你陪我玩了这么久,我才跟你说这些肺腑之言的,要换别一个,我才不会跟她讲这些人间大实话,我走啦!” 余穗潇洒地抬脚就走,可丁莉莉拉住她裤脚:“你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其实我难过的不单单是这些,你再听我说说嘛。” “哎,小朋友,我还有事呢!” “再一会会就好,一会会儿。” 小姑娘抬起的眼里,竟然涌上了泪。 余穗叹气:“好,我再坐五分钟。说,还有什么事?” 丁莉莉:“我爸妈给我安排了婚事。” “那不是挺好的。” “可我不喜欢。” “那你跟爸妈说呗。” “我爸妈根本就不会听我的,他们非要我马上同意下来,不然就要把我扫地出门。” “老妹,现在都讲婚姻自由!” “我不自由。我想着,要是我喜欢的那个男人也喜欢我就好了,这样我不用去相亲了,你说我去找我喜欢的那个男人,直接和他……那个,行吗?” 轮到余穗瞪大眼看着她,继而伸手摸上她额头:“你没毛病?” 丁莉莉推开她手:“没。我跟你讲,我喜欢的男人是军人,我直接和他那啥,他要是还想当兵,肯定不敢不认,对不对?” 余穗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就扯自己的耳朵:“我耳朵都脏了!老妹,快点跟我说,你是开玩笑的,不然我去部队举报你了,哪有这样的!你是要毁了人家呀你!” 丁莉莉给她一个极大的笑容:“我开玩笑的。” 余穗很生气,站起来喊:“开玩笑也不许!老妹,我是看你爽朗我才跟你坐一会儿的,早知道你这么坏,我才不会理你,我可跟你说,我是军嫂!你刚才的想法非常不对,你这样永远得不到幸福!再见!不,再也不见!” 余穗大步跑开了。 丁莉莉愣了,好一阵才喊起来:“哎,我真的就是开玩笑的!哎,你回来!” 但余穗走得异常坚决,还跑起来,很快就不见了。 丁莉莉跺脚:“啥军嫂呀,我还是军属呢!真是的,不认识的也不能讲,没意思!” 余穗离开河岸,就开始寻找厂里工人说过的、有黑市的桥头村。 关于丁莉莉说的事情,余穗没怎么放在心上。 小姑娘太天真了,以为上床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又不是拍狗血电影,非要这种套路。那:男人对女人没意思的情况下,女人就会安排那种能让男人引起兽欲的药随便下,然后正好还四处无人,便成其好事,最后就在一块儿了。 屁!不存在的。 现实生活中来讲,什么男人是因为喝了酒或者嗑了药、所以才和女人做出不该做的事都特么扯淡。 如果酒和药都喝到了无意识的情况,那根本成不了事好吗! 一个大男人,要不是本来就情愿,怎么可能被小姑娘骗上床? 要么是渣男一贯的行为,要么就是本来有这个意思呗。 不然的话,在这年头,一个单身女孩来找自己,男人没意思的话,早就找机会跑了,还等着单独相处传绯闻么? 这种事,余穗才不要掺和。 本就是萍水相逢,关她屁事,还是找赚钱机会要紧。 余穗往桥的东边走去,走到尽头,果然看见一条比较狭窄的红砖小巷。 从巷子口看过去,能看见里面稀稀拉拉地站了几个人。 看起来这些人像是没事就在这儿杵着的,但余穗知道,不是的。 这么冷天,要不是为了赚钱,谁会来这种地方吹穿堂风? 第140章 完了,BBQ了 余穗从红砖小巷慢慢进去,路过第一个帽子沿压得很低的男人时,就传来了男人很低的问话声:“俄国鱼子酱要不要?” 讲真,余穗心情一片激动。 妈呀,竟然还有鱼子酱? 她都很久没吃到了! 好想吃! 但是她刚来,对于这里的规则还没摸清,想再看看,便没出声,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一个露出花白头发的女人,一点比不上第一个男人沉稳,看见余穗路过,就直接迎了上来:“同志你有糯米吗?” 嗯?竟然不是卖东西,是来买东西的? 余穗又是一阵惊讶,连忙摆手:“没有。” 那个女同志还不死心地跟了她一段:“那你知道谁有吗?我急要,能介绍介绍吗?要是没有糯米,那能有西瓜吗?” 看出来急了,连西瓜都问出来了。 这什么天气呀,还西瓜? 娘哎,这人家是什么条件呀,怎么想出来的? 余穗打量这个妇女几眼,说:“我是来买东西的,我啥也没有。” 那女人才止住了脚步,眼神继续焦急地看向巷子口。 余穗继续沿着巷子往里走,时不时地有人靠上来说话,有的说卖银圆,有的说卖大米,还有说卖避孕套的。 确实像厂里老工人说的,要啥有啥。 真是神奇得很。 初步了解之后,余穗想买一点上回夏凛生送的宝石。 这年头反正价格不贵,她买上一些,转手就能在置换空间卖掉,实在是太快速的赚钱手段。 说自己有宝石的,是个黑瘦的老大爷。 余穗是走了整条巷子再折返回去的,老大爷像刚才路过时一样,小声地说话:“哎哎,红包绿宝钻石变石,要吗?” 余穗站住,尽力表现得像个常客:“拿出来我挑挑。” 老大爷往四周看看,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布包,摊开在他黑乎乎的手套上。 黑色最能显示出宝石的光芒。 老大爷手上真是星光璀璨,红的绿的白的蓝的啥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余穗提前做了功课,知道现在已经有一些俄国人造钻,就没选白的,而是选了一颗中间有条白线的蓝绿色石头,花了七十来块钱。 这个价格,在这年头可不算少。 所以,老大爷看起来很激动很幸福,拿了钱就溜走了。 余穗则把宝石对着阳光看了一下。 宝石的蓝绿色很深,中间的白线在阳光下闪动,有些刺眼,余穗做过功课,知道这是变石,别看现在是蓝绿色,可在灯光下,会变成红色,是俄国特有的宝石。而这种中间带白线的,是猫眼儿变石,更少见些。 据她了解,目前阶段,变石还没有人造的,所以这块天然小石头,应该能换不少钱。 一想到能赚钱,余穗感觉自己比那个老头还要兴奋,嘴角在围巾下翘得老高。 可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低喊一声:“快跑!有警察来抓了!” 余穗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还愣了愣,正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的时候,前面巷子的人就都涌到了余穗这边。 大家跌跌撞撞的,都往另一头撤去。 余穗肯定也跟着涌去,还以为有出口呢。 但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别说本来就是做这种违规的事儿了。 才走没几步,涌动的人就又退回来,还有人在大声吆喝:“都别跑!有人举报这里走私,巷子两头都堵住了的!全部不许动,全部蹲下!不然就下铐子了啊!” 然后就真的有好些个穿藏蓝色警察冬制服的人围了上来。 这下麻烦了。 但好在她不是普通人,她可是有空间的人,总能挣扎一下的。 余穗尽量往墙边靠,试图贴着墙缝走,看能不能走到三米之外的小支巷去隐进空间。 但是还没挪到支巷口,有个警察推着一个女人出来了:“说了别跑还跑!是不是要把你抓起来!” 女人当即就开始哀求:“同志,不是的,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来这里走私的,我路过,我真的只是路过,不信你问那个女同志,我真的是和她前后脚走,只是路过啊!” 女人说着,向余穗一指。 余穗:“……”完了,bbq了! 警察向余穗看过来,随即带着皮手套的手也向余穗一指:“你蹲下,你也不许走!” 事到如今,还真不好逃。 总不好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玩大变活人? 那事情容易闹大。 好在余穗是戴着口罩的,衣服也穿得宽大,她学着刚才女人的样子哀求:“对对,同志,我们只是路过,只是路过。” 蓝棉袄警察不为所动:“在这个巷子里的哪个不这么说?蹲下,都给我蹲下!一会儿全部去局子里说!” 余穗不想引起人注意,连忙按照警察说的蹲在墙根边。 但那个女人就不一样了,她竟然向警察跪下了: “不不,同志我求求你放了我,我儿子生了重病,马上要死了,就在这两天了,我不能离开太久的呀,我想看着他呀,同志你放了我,我真的不行的呀,我儿子只是想吃个粽子,我才想来这里碰碰运气买点糯米的呀,他快死了,死前就让他吃上一口,啊啊啊,你们放了我,我真的不是走私啊!” 女人越说越伤心,抱住警察的大腿,伏在地上大哭起来,整个巷子里都是女人的哭声。 余穗向四下看看。 被围住的几个黑市人员都被要求蹲着,还是头埋到裤裆的那种蹲。 而看守他们的几个警察,目光都只关注了大哭的女人。 这不就是机会么! 余穗干脆意念一动,隐进了空间。 呼,安全了! 可是,空间里听外头的哭声,不知道是不是某些质子粒子发生了改变,那声音变得格外的清晰,听起来比在外面听还要让人感伤。 女人伤心地抽泣着,像要哭得断气了: “啊啊啊,我的儿啊,我养到他十八了呀,他竟然得了大病,我以后可怎么活呀,呜呜呜,我也想你们把我抓走,枪毙我也是可以的,但能不能让我给儿子了了心愿啊,啊啊啊,他病得分不清春夏,他躺在炕上热,说要吃西瓜……” 第141章 那贝族人 女人大哭着,声音里都是苦涩: “……啊啊,他要吃西瓜,我的老天爷啊,叫我哪里去弄,我说儿啊,你换别的,他就说,要不娘你给我包个粽子,我觉得我只想吃一口粽子,闻到春天才有的味道,啊啊啊老天爷啊,求求你换让我得病,我就算马上病死了我也不冤,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的儿啊,啊啊啊啊啊……” 余穗听着这些话,心里也堵得慌。 唉,人间疾苦啊! 而用意识看外面,几个站着的人影想必是警察,他们不再说话,拉起蹲着的人,把他们两两拷在一起,推搡着走。 直到走了好几批,终于有人开口问:“不对呀,刚才好像还有个女的,穿军大衣的,你们看见没?” “军大衣的?前面那个不是?” “不是,比那个要瘦小,奇怪,怎么不见了?” “你记错了,我们这么多人在,又没看见有人跑。” “嘿,见鬼了,难道真是我记错了?” 有个高个子身影站着挠了半天头,最后,还是推搡着那些干黑市的走了。 女人还坐在地上哭。 显然,警察没抓她。 余穗便不能走,就怕突然现身被人发现。 余穗被迫地留在空间里,听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哭了好久: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为什么,我用命换来的孩子,要得那样的病,孩他爹啊,你死的时候怎么不把我带走呢,好让我不要受这些罪,现在怎么办呢?铁城要是不在的,我还得还债,我还不能马上死,这是要怎么折磨我呀……” 这些话给余穗难过得不行不行的。 她把刚得到的猫眼儿变石放在空间地上,大屏幕上的数字也顾不上看,只一边收集地上的钞票,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女人开始哭孩子的苦命: “铁城啊,你说你怎么就想吃西瓜呢,你要是想吃萝卜,我还能去跟人求一些,可是西瓜让娘去哪里弄给你呢?呜呜,你又要吃粽子,可是儿啊,粮店现在没糯米卖呀,你要是想喝我的血,我眼都不眨一下,但你要的东西我弄不到啊,怎么办啊……” 余穗的手就不禁按上了屏幕:西瓜。 娘哎,竟然真的有西瓜卖,还便宜,十块钱就能买一片。 余穗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有空间是真的好啊。 但余穗没敢买。 太招摇了。 她给买了黄桃罐头。 把包装纸拆掉,把生产日期擦掉,黄桃罐头看起来比较平常。 粽子也买了,是两个很小的迷你粽子,几乎是一口一个的样子,真空包装一拆掉,就能闻到一股子粽叶香,摸起来还挺软,也不知道是哪个平行空间的东西,品质不错。 人家是病人,大个儿的粽子可不敢给,万一吃多了不消化就是罪过了。 这种小小的,尝一下,满足一下心愿就行了。 余穗拿着这些东西,再次专注外面的情况,看见那个坐在地上的身影不怎么哭了,而是呆呆的。 有很轻的喃喃自语声: “……要不我回去跟你一起死?铁城,娘有那么好的本身都救不了你,娘真的不想活了,你等我写个遗书,等我们死了,所有东西卖了就还债。可是托付给谁呢?铁城,这种事也是要有人办的,办得不好,让那些帮过我们的人寒心,娘死了也不安……” 余穗连忙出了空间。 外头,女人果然还坐在地上,她的头垂着,花白的头发从围巾里钻出来,看起来是那么的沧桑和悲伤。 余穗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哎,我弄到了粽子,你要不要?” 女人猛地回头,似乎已经不记得余穗之前不见过,她满是皱纹的眼里漫出光来:“真的?在哪儿?” 余穗把两个极小的粽子递给女人。 女人捧着,身体颤抖起来:“……我,我,谢谢你,同志,太谢谢你了!就是因为他吃了一次亲戚送的粽子就念念不忘的,这个……多少钱?” 余穗不敢说不要钱。 这个女人把儿子当寄托,要是儿子死了,她可能真的不想活了,只有把这些还债的事牵着她,才能让她活下去。 余穗:“有点贵。你,真的要吗?” “要,多少钱我都要!” “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得给我十块。” 女人被这个价钱整得愣了愣,但还是开始翻口袋。 可是翻了半天,总共翻出来两块多。 女人围巾下的眼尴尬地看着余穗:“我能写借条吗?” 余穗发现她的眼珠颜色明显偏棕色,似乎是少数民族的:“能是能,但……我刚在拐弯那听你哭,我怕你……寻死了,就没人还我钱了。” “不不,老妹,只要你把粽子卖给我了,我不寻死,我就算寻死,我也等把钱还给你再死,行吗?” “那行。那你写个借条。” 女人开始摸口袋,但最终摸不到纸笔:“同志,你信我,我们那贝人不说谎,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还的,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有钱了一定还。” 那贝人? 余穗没听过这个名称,不过她本来也没在乎这个,只要女人能活下去就行。 余穗就把团家属大院的地址给她了,又说:“行了,我不会催你,你不急着还,还有这个是我送你的。” 她把两罐子黄桃罐头递过去:“西瓜是弄不到的,这个是黄桃罐头,挺好吃的,比西瓜还好。拿着,不要钱。” 女人抬眼看着她,眼眶里马上续上了泪。 余穗见不得这个,站起来要走。 走不了两步,却听见身后的女人像在自说自话:“你竟然有兔子神护体,真幸运啊,你大部分事情都会很顺,但你要小心一个女人,她是毒蛇转世,冷血狡猾会算计,你躲过了今年躲不过明年,你们俩之间,是你死我亡的债。” 这说的什么呀? 余穗不禁回头看女人。 女人却已经垂下了她那双异族特征的眼,只余花白的头发在围巾外轻晃。 余穗:“你刚才说的是谁?” 女人却不再回答,而是拎起罐头,向巷子外走了。 第142章 家书 余穗追上去:“哎,我该怎么称呼你?” 女人低着头,脚步走得很快:“我叫乌苏,我的地址就不告诉你了,因为等我处理好儿子的丧事,我就要回去我老家赚钱了。等我赚到钱,我会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你儿子一定会死呢?有的病好好治,还是会活下去的,你要是需要钱,我可以借点给你。” “你不懂。不要再问了,好心有好报,万事皆因果。我们会再见的。” 女人很快就消失在巷子口。 余穗的脑子里,忍不住地盘旋她说的话。 兔神护体说的是她呀,那毒蛇转世的女人是说谁? 余秋吗? 肯定是余秋。 从余穗穿越来就阴魂不散的害余穗呢。 还有那句躲过了今年躲不过明年? 这又是什么形式的预言? 余穗倒是不想信这些话的,但是她毕竟从另外的平行世界穿越而来,现在说不信这些,实在说不过去。 但没关系,要真的说的是余秋,她余穗不怕,既然今年能打败,那明年更加能打败! 余穗只管快速地溜出了巷子,到桥那边去拿自行车。 从桥头的位置看过去,依然能看见丁莉莉的身影,因为戴着红色围巾,穿了冰鞋也比较快速,所有,余穗能从很多玩的人中发现她,这么久了,还在河面上一圈一圈地滑着,像是一种自虐。 随便,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感情的事情,可谁都帮不了。 余穗骑上车就回去了。 家属大院的门卫看见余穗,向她拿出一封信挥了挥。 余穗把车骑过去拿了信。 还以为是夏凛生写来的呢,到手一看,竟然是余禾苗的。 余穗第一次看见余禾苗的字,竟然出乎意料的工整秀美,她连忙拿回宿舍拆开来读。 余禾苗先在信里表达了对余穗的思念,让她要多写信回去,好安她和爹娘牵挂的心。 信里那频繁出现的“我的妹呀”几个字,竟然让余穗看得热泪盈眶。 余禾苗真的满足了她对同胞姐妹的所有幻想,实在是个好姐姐。 除了这些,余禾苗很仔细地说了村里分红的事。 说分红那天,本来只拿到很少工分钱的社员心情都很不好,一个个脸上一点喜气没有,甚至要骂娘,但后来,张彩凤跟大家报告了社办厂的事,给每户按人头发了钱发了肉,哎呀,每个人都开心得跳起来。 意外之喜总是让人特别开心。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余禾苗和汤招娣就非常的有压力,好些人开始对着她俩说酸话,有些社员还直接和张彩凤理论,她们这种离了婚的,队里根本不该接受什么的,社办厂的员工应该换成本生产队的。 张彩凤顶住了压力,说余禾苗和汤招娣在社办厂最难的时候,没有一点工分的时候就来干了,就是功臣,社办厂一定会留着她们,而且现在的产品都是需要技术的,要是不让她们做,难道叫你们这些没有技术的人做?那社办厂亏本了算你们的吗? 众人这才算是没再纠缠。 不过,生活上还是有人打扰。 比如汤招娣。她娘家人知道她竟然有工资拿了,厂里也给她分了肉和钱,便要汤招娣把肉和钱拿回娘家去。 但是汤招娣现在很硬气了,她把娘家写的绝情书贴在生产队仓库大门上让大家评理,说既然断绝来往了,以后就不是亲人了,从此她都不会回去了,更不要提她的钱和肉了,以后她想给谁给谁,谁对她好她给谁。 生产队的人心理也是很微妙的,他们大概想的是,既然我们得不到好处,那你汤家自然也不该得到好处,所以大家都帮着汤招娣数落汤家,汤招娣弟媳妇平时很凶,但一张嘴敌不过那么多人,竟然被骂了个没脸。 而余禾苗自己呢,也迎来了蒋家的打扰。 先是蒋文峰偷偷地来家里抱走了蒋兰兰。 这事儿把全家吓得要死,还以为蒋兰兰会不会掉河里什么的,各种找。 幸亏有人看见蒋文峰出现过,孙玉英才和余禾苗一起去蒋家,把蒋兰兰抢了回来。 但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余禾苗说自己变得凶狠了,她当时和孙玉英是一人拎一把菜刀上蒋家的,去了以后,蒋文峰给她跪下了,说以前都是他的错,想求余禾苗回去。 余禾苗拿刀把他家的饭桌子直接劈了,说,你要是能把这桌子拼得连缝都没有,那兴许还有可能,否则永远没可能了。 余禾苗第二天就去公社户籍办公室把蒋兰兰的姓改了。 现在蒋兰兰的大名叫做余兰,小的那个孩子叫做余果。 余禾苗在信里说: “二妹呀,我的好妹妹,姐姐回娘家的这些日子,看着你忙进忙出,看着你为厂里出谋划策,看着你遇事不慌不忙,我好些天特别惭愧,我是姐姐呀,可我竟然还要妹妹操心,所以我现在遇到事儿也努力装作不怕,像你那样,努力地去想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我竟然发现,不管多难的事情,只要你挺直背脊,态度强硬,坚持再坚持,八成是能办成的。二妹,姐姐很想你,但知道你在北边能和妹夫团聚,我心里又特别高兴,愿你和妹夫过一个最好的新年。” 余穗看着信,又是笑又是抹泪。 真好。 女人的成长,就是这么来的,虽然余禾苗没有了子宫,再这个年代也成为了一个名声不好的离婚女人,但是,她比以前要有独立精神多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余穗就把做好的药膏托燕子嫂那边帮忙,要给边防的连队送去。 燕子嫂:“这些药材总共多少钱?” 余穗:“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你把发票拿来,我给你报销。” “为什么是你给我报销?” “这几年,我跟老方两个,每年过年都会给守边境的战友兄弟送东西的,在那么冷的地方多苦呀,我们总要给人家一些温暖。今年我们就送这个药膏好了,当然,我会跟大家说的,这是你做的。” 第143章 家属圈儿 燕子嫂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都是纯粹的情谊。 这类对国家对部队充满热心的人,以前余穗只在怀旧电视剧里看过。 而现在,这样无私的军嫂就站在她面前。 余穗:“嫂子,既然是做好事,那咱们一起做好了,这次的费用我自己承担。” 燕子嫂一甩头:“那不行,夏凛生才多少工资呀,你以前又没啥工分钱,这些我都知道,相比起来,我和老方加起来就比较多,而且我和老方上头都没有长辈了,少了奉养的人,开销就少,你们可不一样,你们要攒钱结婚,以后还要生孩子养孩子的!快把发票拿出来,我还要跟你商量别的事呢。” 余穗看燕子嫂坚持得很,就把在药房买主要材料的发票给了她:“嫂子,就这些,还有别的一些算是秘方,我就不给你了。” 直爽的燕子嫂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呀!秘方?这下难办了!本来我还想跟你商量,你这个膏药,能不能教我们生产呢!” “你想生产这个?” “之前想。你看我们这个地方,一年至少有半年冷得很,你那个膏药擦手擦脸效果好,要是我们自己生产,那成本什么都能降下来,就每个战友都能用,老百姓也能买到啦!但既然是有秘方的就算了。”燕子嫂很大度地一摆手,把发票收了就要忙去了。 余穗拉住她:“嫂子,虽然是秘方,但为了大家好的事,我分享出来也没什么,不过,要是让我教这个的话,我就得多呆一个月。” 燕子嫂转头回来看,余穗对着她眨眨眼。 “哦……”燕子嫂拉长声音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个小丫头,就是想多和夏凛生聚聚是不是?哎哟,夏凛生怎么这么有福气的呀,他个大老粗,却有你这么个小灵精中意他!这样,我把这个事报上去,让县里商业局的领导研究研究,要是他们同意了,我给你申请多两个月!” “谢谢嫂子!” “啥谢谢嫂子呀,嫂子谢谢你们这些好姑娘,愿意嫁给军人,愿意和军人一起保家卫国。”燕子嫂动情地抱了抱余穗。 余穗给她一个回抱:“哎哟,嫂子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样的互动,让两人的心更贴近了。 燕子嫂真是把余穗当小妹妹看待了,她给余穗整整衣服,慈爱的教导: “好好工作,做人不要太计较得失,咱们心里反而更轻松,有的人爱玩权势,那是他们的心偏离了方向,早晚自食其果,咱们做好自己的就行。还有,过几天去参加家属联谊会的事,你不用紧张,跟着我就是了。” “哎,我知道了。” 转眼,小年夜就到了。 这天特别的冷,早上起来余穗还去看炕塘有没有火了,要是不烧着火,屋子里冷得呆不下。 燕子嫂说守边境的战士这种天只能一小时就换一次岗,不然很容易冻伤。 余穗想,她可是在冰天雪地里站一小时都不行啊,太冷了。 厂里今天就放假了,余穗就自己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打打毛衣,很快到了中午。 家属联谊会是从十二点就开始了,到下午四点半结束。 时间这样安排,并不是说十二点去有午饭吃,这里冷,午饭都是十一点就吃了,十二点已经算下午了,这样晚上就能早点回到室内取暖。 余穗依然把鸭绒棉袄贴身穿了,在外面套了一件藏青色的棉袄,打扮得走在路上根本没人多看一眼,这才往家属大院的门口去。 燕子嫂和余穗说好了,十二点前在那里汇合,因为今天她还要去各个供销社网点巡查,确保过年的时候给老百姓提供最必要的物资,时间很紧凑,不会提前。 余穗走过去的时候,燕子嫂正好骑着车到,她也穿着一件普通至极的藏青棉袄,还围着一条黑围巾,真是要多朴素有多朴素。 两人见了,相互看看,都忍不住笑了。 燕子嫂先开口:“真聪明,知道这种场合越朴素越好,你咋这么聪明呐?” 余穗:“嫂子教得好。” “哈哈哈!”燕子嫂爽朗地笑起来,挽住余穗的手:“走,我们姐俩一起进去,晚了,某人又有借口说了。” 不出燕子嫂所料,尽管余穗和燕子嫂两人没有迟到,但依然受到了主办者管长青的冷嘲热讽。 因为,别的人都已经到了。 联谊会是在食堂里举办的。 用几张餐桌拼起来的长条桌布置得,竟然颇有点西方贵族宴请客人的样子,不但铺了雪白的桌布,上面放着瓜子糕点什么的,还用芦苇花装饰着。 就是最中间的位置放着大人物的像章这一点,把余穗的视觉拉回现实。 所有人都在桌子两边坐,瞧着有十几个人,都差不多是三十来岁的年纪。 只有坐在长桌头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穿一件立领的呢子大衣,很有些气势。 管长青穿了一件黑底红碎花的棉袄,脖子上扎了一条大红夹金线的丝巾,正侧在桌头女人的身边说笑。 两人好像在说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笑得花枝乱颤,没有留意余穗和燕子嫂来。 但其实,余穗一来就看见管长青先往门口瞄了一眼的。 而大多数的女同志看见燕子嫂来,都站了起来,“燕子嫂来啦”,“嫂子好”,“嫂子快来坐”这样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燕子嫂拉住余穗,在一个空间较大的位置坐了下来。 就听见管长青拉着腔调说:“哟!我们整个团最有号召力的嫂子来啦,我就说她一定要别人等她才行,人家毕竟是县供销总社的经理呢,总要有点气势才行的,同志们说,是不是呀?” 众人相互看看,都不知道对于这种话怎么应和,大部分人都默默地低下头。 燕子嫂本人反而是最淡定的。 她像是没听见管长青的话似的,只管笑容满面地走到长桌那头,和尽头的女人打招呼:“袁大姐好,好久没看见大姐了。” 这位袁大姐嘴角抽了抽:“可不是,你多忙呀,大家都是十一点就准时来了,就你,非得十二点才来!” 第144章 谁的家属 在燕子嫂身后跟着的余穗想:十一点是准时? 当时燕子嫂给余穗看的那张通知纸上,明明写的是十二点呀? 这要不是写错了,那肯定是有人故意的? 但是燕子嫂本人并没有解释,也没有质疑,只是笑笑,转头也和管长青打招呼:“老妹,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看看这丝巾,我的天呀,这是哪个大城市寄来的?咋那么好看呢?” 这样夸张的夸赞,管长青却非常受用。 她得意地挥着丝巾:“看不出来呀,你不是一向不讲究的么,还知道我这个丝巾是大城市来的呀,还真让你说对了,这是首都我姑姑给我寄来的!我姑父不是升了嘛,我姑姑家里要啥有啥,这种丝巾,根本就不需要买!” 燕子嫂笑盈盈地继续夸:“不错不错,你戴着,一张脸更突出了。” 身后的余穗有些想笑。 管长青的脸形整体有点尖,就狐狸似的形状,两只门牙还有点突出,正面看,有点妖媚气的漂亮,侧面看,就很往外凸呢! 燕子嫂这夸奖真是夸到了点子上,你说她在夸,突出肯定是个夸奖,但你也可以听成是凸出,那就……嘿嘿嘿,谁凸谁知道! 管长青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一听这个形容词,一张脸顿时不好看了。 但是偏偏自己的短处又不能自己去揪住这个错来骂燕子嫂,那不是加深了描绘吗? 管长青只能把这口气憋住。 余穗回头看了看别的军嫂,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低头忍笑。 余穗就挺佩服燕子嫂的,看着爽朗的人,但真使坏起来,蔫儿坏,哈哈哈! 就这么小小的两个字,很好的打击了管长青的气焰,一时间,会场的气氛有些微妙。 燕子嫂却没事人一般的,伸手把余穗拉过来,向坐在桌头主位的妇女介绍: “袁大姐,这位是咱们三营下面边防连夏连长的家属,江南姑娘,有祖传的糕点手艺,我供销社正好就缺那边的点心,专门采购的话,运输起来麻烦,我就特意把她请来我们这边当技术员,教糕点的制作,她会在这边呆几个月。” 袁大姐很有兴致地看着余穗:“哦,江南姑娘……哎,你说谁的家属,夏连长,是夏凛生吗?” 燕子嫂:“对,就是夏凛生。” 结果袁大姐来了这么一句:“我知道了,就是那个被人举报强迫幼女结婚的。” 余穗:“……”嘴巴坏的人会有报应,我要知道你的报应在哪里? 周围的人都看向余穗。 燕子嫂挽住余穗胳膊的手都捏紧了。 余穗却笑了笑,响亮地说:“对,就是那个被人举报强迫幼女结婚的破事,好在现在举报的人已经被关在精神病院了,说我们夏凛生强迫这种话的,就是精神病!咱不跟精神病计较!” 这连着突出精神病几个字,谁都听出来这指桑骂槐了。 全场很是识趣的安静了一下。 袁大姐有些尴尬,只能用干咳把刚才的失言抹去:“咳咳,对对,这个事就是那种精神病才说得出来的,呃,你叫什么?” 燕子嫂内心还是善良,轻轻捏了捏余穗,开口打了圆场:“余穗,她叫余穗,余穗啊,这位是咱们团长家的嫂子,姓袁,她在咱们这边家属院呆的时间最长了,是我们随军家属的主心骨,快叫大姐!” 余穗知道,燕子嫂在提醒她大局为重,不要随意破坏关系。 燕子嫂是面子还是要给的。 余穗便微微点了点头:“袁大姐好。” “好,好,余穗你好,那坐,大家坐,吃点瓜子,喝茶,啊,喝茶!”袁大姐随意的说了几句,就转头喊管长青:“长青,人都到了,要不咱们开始,这联谊会怎么个联谊法,你牵头的,你来!” 为了“凸出”这两个字,管长青调整了这么一会儿,心情都还没调整过来,她的一双眼忿忿地瞥了燕子嫂一下,正要说什么,食堂大门那里的棉帘子被掀起了,一个围着红围巾的人走了进来。 袁大姐马上站了起来,挥手:“莉莉,快来这儿坐,这么冷天你又去哪儿啦?” 余穗听着莉莉这个名儿,不禁向来人看过去。 红围巾姑娘也正好把围巾拉下来,看见了余穗。 她怔了怔,走过来先和余穗打招呼:“你不就是那个余,余……余什么来着?” 燕子嫂:“她叫余穗。” 丁莉莉眼珠子转了转,向余穗笑得有些隐晦:“呀,还挺巧,上回认识你,你说是军嫂,是哪个营长家的嫂子呀?” 余穗看懂了这个微笑的意思——我曾经和你说的话,但愿你不记得了。 余穗便也笑了笑:“哦,我都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了,我不是啥营长家的嫂子。” 显然,丁莉莉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笑容扩大了:“不是营长家的嫂子?那是哪个教导员家的嫂子,还是,来探亲的?” 能随军住在家属院的,都得是营长级别以上,要不就是服役年限长,家属来探亲的,所以丁莉莉才这么问。 管长青就出了声:“她呀,不是哪个营长家的,更不是教导员家的,是连长家的,夏凛生的家属,有人利用权利给拉来的。” 余穗就看见,丁莉莉的笑,从嘴角迅速地褪去,眼里的惊讶那么大,让余穗的心不禁大跳了起来。 余穗:“……”不是,那天她说的喜欢的人,就是夏凛生? 而丁莉莉并没有回答管长青的话,低下头,在袁大姐身边的空位置默默坐下来。 袁大姐又催管长青:“要不咱们开始?你说你准备了节目,那也让我们欣赏欣赏?” 管长青很兴奋地甩了甩丝巾: “哎呀,我可之前就跟你们说好的,今天每个人都要表演的,一年到头了,咱团里新年团拜会也不能总是那些节目呀,咱们家属也该献上几个,慰问慰问战士兄弟嘛,大家都听好了啊,今天每个人都要表演,必须表演,哪个不表演的,就得受罚,然后表演的最好的最出彩的,团里的新春团拜会就给战士们表演。抽签排顺序,袁大姐先来。” 第145章 秘密 一听不表演要受罚,会场的气氛倒是一下子热了起来,大家不是紧张自己会抽什么号,就是交头接耳地商议演什么。 余穗的心思,却全部在丁莉莉身上,抽签什么的也是随手抽了一张。 真狗血! 还以为夏凛生是个老实人呢,结果也偷偷地搞招蜂引蝶的一出! 打死他! 嗯,这是余穗一开始的想法。 等肚子里把个夏凛生骂了十几遍,忽然脑子又清醒了。 丁莉莉可是说过的,夏凛生根本就没鸟她,而且就是因为没鸟她,她才想着要主动出击去勾引的。 所以,不能意气用事啊! 就算她余穗因为这个事不要夏凛生了,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便宜别人! 余穗就咬住嘴唇,一直看着丁莉莉。 丁莉莉几次抬头都撞上余穗的目光,她就一直低着头。 毕竟从上次的谈话里就知道,余穗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要是在这种场合把三儿什么的话给说出来,那就不妙了。 眼看余穗还在盯着,丁莉莉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往余穗这边过来。 长桌嘛,丁莉莉的位置和余穗的隔着四五个人的距离,又是对面,她得从另外一边绕过来。 而燕子嫂正皱着眉头在问管长青:“哎哎,等等,长青同志,你发给我的通知上,可没说不表演的得受罚呀。” 管长青冷笑:“那我不是写了每个人表演一个节目吗?只要表演了,就不受罚。” 燕子嫂:“不行哟,我既没有你年轻,也没有你漂亮,干的工作也是天天像个男人似的,你让我干活可以,你让我表演,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管长青下巴一抬:“你要说为难就为难呗,说好了大家都要表演,就你不表演,怎么就不是你为难我?哦,知道我第一次搞这个活动,你就是不配合是不是?知道我想让战士们有新的节目,你就是不愿意是不是?” 管长青的声音比较尖厉,还连着问话,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一时间都不敢出声。 燕子嫂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和管长青争吵,便马上笑着打哈哈:“哎哎哎,你看你,你个能歌善舞的,这不是等着看我出洋相吗?哎,要不你先说说,怎么处罚我,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管长青也是个厉害的女人,她的声音马上没有那么尖厉了:“我还没想好。不过你这态度不行啊!你先想想能挤个什么节目出来,我呢,就先想想怎么处罚。” 管长青说完就不管燕子嫂了,而是去组织抽签的人开始表演节目。 场面闹哄哄的。 丁莉莉就在这样的热闹里走到余穗身边坐下:“那个,你……你别老瞪我了,那天我说的那个事,是开玩笑的。” 余穗一张脸似笑非笑:“哦,玩笑呀,所以,我是你玩笑里的配角,乡下那个没有感情的未婚妻,该给你让路的人?” 丁莉莉再次低头:“不是,我……瞎说的。” “你觉得我会信?你怎么没去瞎说别人,正好瞎说的是夏凛生?” “我……不,不是夏凛生。” “不是夏凛生,那你看见我惊讶什么呢?还是说,你认定我是乡下的傻女人,连你的这些情绪都看不懂?” 丁莉莉看着余穗那铁板的脸,说不出话来,坐在一边绞手。 余穗:“来,现在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妨给我把你和夏凛生的事说得清楚仔细点,这样一来,说不定你都不用想法子和男人那啥了,我直接把男人让给你了。” “嘘!你别说了,行不行!”丁莉莉终于难堪起来,抬眼瞪住余穗,还左右看看。 余穗摊手:“你不是挺敢说的嘛,怎么这会儿不敢了?我来猜猜,你是不是已经和管伟青相过亲了?” 丁莉莉从气恼变成了惊讶:“你,你还知道管伟青?你认识?” 余穗:“不算很认识,但肯定不是不认识。” 好了,这下,丁莉莉惊讶变成了惶恐:“你……你不会去和他说什么?” 余穗反而觉得好笑起来:“说什么?说你看上了我的男人?我有那么傻么?” 丁莉莉明显松了口气,对着余穗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再说一遍,那天的话,我真的是瞎说的。” 余穗斜睨了她一眼:“看来你对管伟青印象不错,连认识了很多年的夏凛生都不要了。” 丁莉莉苦笑了一下,却低下头,轻轻一句:“只能算是一般。但是……他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所以,你是为了离开这里,才答应这个亲事的,不是看上管伟青?” “嗯。” 余穗一时无语。 此时,她应该跟丁莉莉讲,你这种想法有问题啊,但是她又为什么要去管人家的婚事呢? 缘分天定,谁又能说,以这样的理由结婚的,就一定不幸福呢?毕竟那个管伟青看起来,要比管长青有礼貌得多。 余穗决定怎么都不开口了,丁莉莉反而诚惶诚恐地凑近来:“哎,你答应我,我跟你说的事,你跟谁都不说。” 余穗看着她那惊惶的样子,真心觉得这姑娘真是蠢萌蠢萌的,不由得要故意吓吓她:“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我又没好处。” 想不到丁莉莉更加凑近来说了一句:“要是你答应我跟谁也不说,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余穗瞪大眼。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竟然还有秘密! 丁莉莉一把拉起余穗,把她拉离开长条桌才说:“我在管长青家听见的秘密,别人都不知道。你答应吗?” 哟,还是在管长青家听见的,这太让人好奇了好吗! 余穗马上达成交易:“好,我跟谁也不说。” “那我告诉你,就是管长青她今天非要让燕子嫂闹个没脸,她知道……”丁莉莉凑在余穗耳边一阵说,余穗听完,真的就只有无奈翻白眼的份:“这女人真坏!不行,我要去提醒燕子嫂!” 丁莉莉:“等等,你只说,这算秘密?” 余穗:“算。” “那天的那些话,你谁也不能说,夏凛生那儿也不能说,说了就是狗。你发誓!” 第146章 背后使绊子 余穗眨巴眨巴眼睛,正想这特么算什么发誓,却听见长桌那边已经飘来一阵歌声:“pacцвetaлnr6лohnnгpyшn,Пoплылntyahыhaдpekon,Выxoдnлaha6epeгkatюшa……” 丁莉莉拍了下手:“来不及了!” 余穗回头一看,燕子嫂站得挺挺的,头微抬,正引吭高歌。 听语调,应该是俄语歌。 余穗想到丁莉莉的话,马上问:“就是这个歌?” 丁莉莉:“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余穗生气地看着她:“我问你,是不是这个歌?” “是啊!燕子嫂只会这个,要不怎么上钩?” 余穗马上向长桌走了过去。 燕子嫂正深情的演唱着,歌调虽然有些粗糙,气息也不平稳,但是燕子嫂的表情很认真,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是认真欣赏的表情,有几个嫂子,甚至跟着轻轻地唱。 只有管长青的脸上,似笑非笑,一副狐狸样。 余穗走到燕子嫂面前一抬手就拐住了她脖子:“嫂子哟,咱不唱了,我忽然想起来,我宿舍的炕炉没关好,家里柴火少,再不回去关炉门,里面的柴火烧没了我今晚得冻死,快快,陪我回去关。” 按理,最生气的应该是被打断唱歌的燕子嫂才对,但却是管长青先跳起来骂人:“余穗你干什么!没看她在唱歌吗?她唱不完要受罚的,你要帮她受罚是不是?” 被余穗这么一拐,燕子嫂歌是肯定唱不出来了,她拉住余穗的手臂:“哎哎,余穗,别闹,我得唱完,不然得罚呢。” 余穗:“罚什么?我帮你罚。” 燕子嫂:“你刚刚没听见?” “我和丁莉莉说话没听见。是什么?” “要在外头雪地里站岗站一个小时呢,那可不冻坏你,好了,算了,大家联谊嘛,正好抽到我第一个,我早点唱完好早点走呢!” 两人这边说话,管长青已经叉上腰骂人了:“我说余穗,你也太不懂规矩了,本来这种场合是轮不到你来的,我还是看在夏凛生是我们老贾下属才让燕子嫂带你的,你怎么反而来搞破坏呢?走开,给燕子嫂唱完。” 余穗知道,部队等级森严,丈夫的官阶,也是家属的层级,就算她浑身是胆,也无所谓得罪管长青,但她不能不替夏凛生考虑。 余穗放了手,很客气地和管长青说:“管嫂子,要不然,我替燕子嫂唱?” 管长青:“你是你,她是她,这有啥替不替的?” 燕子嫂也推开余穗:“算了算了,我唱,既然大家都说不嫌弃我唱的,那我就唱一下。” 余穗猛地转身:“她们都说不嫌弃你唱的?那你是不是要等到大家都推选你去新春团拜会上唱,然后被举报,因为它颜色不正!” 燕子嫂愣了愣,旋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开始泛白。 她刚才唱的是俄语歌喀莎,这两年,两边关系紧张,有些东西不能说,有些歌不能唱。 本来嘛,她刚才也有想到这个事。 但因为很多家属姐妹都是熟悉的,大家也都在鼓励说,私底下姐妹们唱一下,不要紧,可是经过余穗的提醒,她才想到,今天她抽签抽到第一,实在有点奇怪。 因为她和管长青说,唱完她还有事,得提前离开,管长青当时还挺讲理,说行。 但是现在回头想一下,她一开始就说,今天的表演要投票,最后谁得票最多,就要在新春团拜会上表演的。 而家属姐妹跟她关系好,要是她唱完走掉了,结果家属姐妹们都选了她,那她要是在都是领导的新春团拜会上一唱,问题就大了! 政z不正确,连她家老方都得挨批。 原来,今天不是管长青出风头的日子,是给她燕子使绊子的时候啊。 燕子嫂这边还在想事情,管长青却气得再次推余穗:“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样不懂规矩,破坏家属活动,我可去后勤处报告了,以后你别住家属大院了。” 燕子嫂看着她急赤白脸的样子,越发明白过来,自己想的一点没错,不然,管长青这个样样要掐尖的女人,怎么会跟着别的家属姐妹一起,直夸她唱得好,就该第一个唱呢。 但是在这个年代,有些话心里知道,嘴上却不能说,此时她连忙拦在余穗的面前: “长青,是我自己不要唱的,我受罚好了,行吗?确实是我老土,我粗糙,就会一个歌,这个歌它现在也不合适,老妹你是明白人,你看你要是非要我唱,到时候我可是会说是你让我唱的。” “你!”管长青瞪住燕子嫂:“你还真会倒打一耙!” 燕子嫂冷笑:“那肯定,要是谁想推我下水,我肯定拉谁一起下。” 管长青瞬间明白,今天这绊子是使不出来的了。 她干脆声音尖厉起来,一副吵架姿势:“你!你这是故意破坏咱们家属姐妹们的团结。咱们让袁大姐评理,你要么唱,要么去外面站岗,我可没推你下水!” 袁大姐终于从长桌那头站了起来:“哎哟,长青,干什么呢,别弄得这样不好看嘛。” 管长青:“但是袁大姐你看她!我第一次搞联谊会,就被她破坏了,一开始说不会唱,后来大家都鼓励她,她唱一半不唱了,那你说她该不该罚。” “哎这……要不就算了?” “袁大姐,你要是这样和稀泥处理事情,咱们怎么做好后勤工作,怎么做好家属联谊?不行,要么唱要么罚,总得有一个。” 眼看着管长青不依不饶,余穗大力给丁莉莉使眼神,还向她做了个拉开嘴巴的动作。 意思很明显,让丁莉莉帮忙说话,否则,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大嘴巴乱说话。 丁莉莉气得直瞪眼,无声地做了个“汪汪汪”的嘴型来骂余穗是狗,但还是走到袁大姐面前,说: “妈妈,我看这样,大家都知道燕子嫂唱歌只会一个,但现在唱那个,也确实不合适,虽然今天都是家属,但保不齐人出去说了,给上头知道了,那认真讲起来,大家都会牵连。妈妈,你还是团长家属呢,还有长青嫂子,毕竟也是你主办的这个联谊会,可脱不了关系,对?” 第147章 罚站 丁莉莉这番话劝解得还是不错的。 余穗偷偷向她竖大拇指。 袁大姐听了,皱着眉还没出声,管长青先冷冷一笑:“那就受罚。军属,哪个不是言出必行?燕子嫂,难道你要给你男人丢脸?” 燕子嫂知道,今天这事,她不按照管长青的说法做,只怕会引起更大的争端:“行,我受罚。站岗是,我现在就去。” 管长青:“得和战士一样,站军姿,一动不动地站岗,别想找个地方躲着。” 燕子嫂:“可以。” 余穗站出来:“管嫂子,我也不会唱歌,我也受罚。” 管长青先翻个白眼,再冷笑:“不知天高地厚!行啊,那你也去!” 余穗装作一副啥事不懂的样子:“谢谢管嫂子,要不我们再打个赌,你敢不敢?” “啥?打赌?打什么赌?” “我不但自己受罚,再替燕子嫂受罚,就是一次性站两小时,而且为了表示诚意,我在全身堆满雪,要是雪掉了,那证明我动了,就是我输,那我就得在雪地里站满三个小时。但要是雪没掉,那,管嫂子,你得站岗一个小时。敢吗?” 管长青:“……哈,哈哈哈,看这口气大的,竟然要站两个小时!你知道为啥别的地方的战士轮岗是两个小时,只有我们这里的战士是一个小时一轮吗,那是因为我们这里冷,极冷!要是边境更冷!你站两小时,我都怕你冻死了!” 余穗:“冻死了是我的事,我愿意签字自己承担责任,可你敢吗?要是你不敢,那咱们今天这种受罚的活动,就算了,行吗?”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山角旮旯出来的,果然一点不懂规矩,已经说好的事情,你凭什么来加这些那些的内容?” “可是罚站岗这个事,也是你临时加的呀,管嫂子,难道只许你点灯,不许百姓放火?” “你在批评我吗?你竟然敢批评我?你算什么,信不信我马上让你滚回家!” 眼看着事态向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袁大姐和燕子嫂都站出来劝,袁大姐拉走了管长青。 燕子嫂拉开余穗吩咐:“别说了,余穗,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家属有家属的原则,就一个小时,我站着就行,你别来做这个冤大头了。” 余穗趁机拉住她:“嫂子你放心,我有秘方,我根本不怕站雪地,你相信我,别说站三个小时,就是站三天我都不会有事。你一定要相信我,看我怎么治这个坏女人。” “秘方?” “嗯。就是秘方。我胸有成竹,决不会拿自己的命赌的,也不会让你为难,你千万要信任我。” “这……” 燕子嫂还在这边犹豫,管长青那边已经向劝说的袁大姐嚷嚷了: “不行!站两个小时是她说的,又不是我逼她的,她既然要站就给她站,我就看她能不能坚持,她要是能坚持两个小时再说!袁大姐,咱们是军属,可不能自己说的话不算数!大家说是不是?还是你们都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 余穗回头,在场的所有军嫂都不敢对这句话反对,丁莉莉更是幸灾乐祸地对余穗翻了个白眼。 余穗也不甘示弱,大声道:“对,我说的。但我也说了这是打赌,要是我站满两个小时,你也得站一个小时,我就怕最后是你说话不算数!” 管长青冷笑:“等你站满两个小时再说,我就怕你站到一半冻死了,我还得帮着处理!” “啥也别说了,来!” 余穗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往自己头上就是一倒,径直走了出去。 大家忙不迭地跟出去看。 食堂的棉帘子一掀开,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 大家纷纷用围巾裹住自己,却看见余穗正在雪地里翻滚。 衣服和头发上沾了水,雪很容易上身,她翻滚了几下,身上就有很多雪了,再自己往脚上头上倒一些,很快,余穗就浑身雪白了。 燕子嫂担忧地喊一声:“余穗!你行吗?” 余穗:“信我,计时。” 说完,她把一块手帕盖住头,再抓几把雪拍在脸色,整个人就成了个胖乎乎的雪人。 众人惊呼,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这玩得有点过了,一不小心冻坏自己;有的说她不该讲大话,惹出事来;也有的人说她很讲义气,在努力帮燕子嫂。 管长青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余穗真的站得笔直不动,无奈地说:“大家都看好了,是她自己要站的,行了,大家都回屋去。” 外头是真冷。 就站了这么一会儿,众人都冻得搓手搓脚的,连忙都回屋了。 只有燕子嫂担心不已,还站在一旁看着。 却听见余穗雪堆里喊话:“大家都进去,不用监督我,毕竟我要是受不了,雪块会掉下了的,再受不了,我自己就跑到屋里认输了呗。燕子嫂,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相信我,不然我就白站岗了。” 燕子嫂只好也退回了屋里。 而余穗,说完这些,感觉到雪已经冻成一层了,她也马上隐入了空间。 有空间真是好啊。 管长青那么嚣张的女人,一定要杀杀她的气焰,杀不了,就要给她挖个坑,所以余穗每个步骤都是计算好的。 往头上身上泼水,外面附着的雪会很快结冰,这样就先形成了一个保护壳,而隐入空间速度极快,不会影响外层的雪,这样的话,等于外头只站着个空空的雪壳子,余穗自己在空间吃喝玩乐。 哦,可不止吃喝玩乐。 余穗在里头先买了好些好吃的饱餐一顿,然后就买了一系列的化妆品,粉底液腮红睫毛膏什么的。 她给自己细细的化了个伪素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皮肤特别自然的红润,然后就躺在空间里翘脚看书。 空间可是恒温二十来度的,根本不会冷,舒服得很。 只要听见外头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响,她就在里面用意识观察。 来得最勤的是燕子嫂。 估计她实在不放心,过一阵子就要来喊几声:“余穗,你没事?这样一动不动可难熬了啊!” 要不就是:“冷了?算了,不管了,没面子就没面子,咱不罚了,你出来。” 还有:“余穗,怎么办,我心里难受得不行,我怕你冻坏了……” 第148章 少一分钟都不行 眼看燕子嫂实在不放心,余穗就用意识看准那个冰壳子,把头小心地放出去说几句话安慰她: “我好着呢,你听我声音是不是中气十足。” “嫂子放心,没有金刚钻我不会揽这瓷器活,真没事。” “嫂子你别沉不住气,今天咱们得让那些坏心眼的没脸。” 最后一次,余穗见燕子嫂围着冰雪壳子绕圈圈,大有要把余穗拽出来的意思,不禁看准左近没人,悄悄地告诉她原委: “燕子嫂你别急。你听我声音像有事的人吗,其实我会唱歌,我就是看不惯管长青算计你。有人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说管长青早就知道,到新年团拜会的时候,会有军区司令部的人来,所以她才想了个什么表演好了就推选去团拜会唱歌的事出来。 大家都知道你就一个拿手的歌,今天你不唱,她就惩治你冻一个小时,你唱,到时候她撺掇家属们推选你去团拜会,到时候你在那种场合唱那个歌……你家方营长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燕子嫂气道:“她太坏了,她为什么要这样?” 余穗:“她为什么要这样你还不明白吗?贾营长是一营调过来的,咱们营的人都比较听你们方营长的话,贾营长心里能舒服?管长青处处要拔尖的人能过得去?所以今天是她蓄谋的,你别出声,看我怎么处置她。信我!毕竟方营长有事,我家夏凛生也不会有好日子,我肯定要帮你的。” 燕子嫂反而沉默了。 余穗躲进空间,看见的是她深深低头。 许久,她伤心地说:“唉,人和人太不一样了,我和老方从来没有私心,虽然老方当副营长这么多年了,最后升职的不是他,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一句,还总说,在什么岗位都是为军为国效力,都是一样的,想不到他们还要算计。” 余穗不得不再次把头放进冰雪壳子里说话:“嫂子,到哪儿都有这种人。我冷眼旁观着,除了她,别的人都挺好。等着,她自有她的代价。” “呵呵,啥代价呀,她顺着呢,她还特意跟我炫耀呢,她那个姓张的姑父现在是最上面的副主席了!” “嫂子,越在高层风险越大,那种事可说不准,咱不说了,我好像听见有人来了,你快进去。” 有余穗说了这些原委,燕子嫂心里燃起一团火,反而不再担心了。 她转头看看,确实是管长青站在食堂的门口,往这边张望,便向管长青走去: “看什么?不害到人,心里就不舒坦是不是?管长青,我告诉你,要是余穗有个什么,我就算告到首都我都要告你!还有,以后只要是有你组织的家属活动,我一概不参加!好好的家属圈子都被人搞成啥样了,哼!” 管长青其实也挺担心,可别搞出人命来。 毕竟,余穗都在外头呆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得出来看看。 想不到遇到燕子嫂发这么大火,她哪里肯收下这份气恼,不禁也喊道:“你嚷嚷什么,又不是我让她呆两个小时的,是她自己要的。” 燕子嫂:“人家要的你就同意了?好啊,那你可别忽略了她其他的话,她可是和你打的赌,她呆两个小时,你呆一个小时,你要是没有,你就是那说话不算话的狗!” 这话可把管长青给激出了气话: “你对我凶什么,本来我还想来叫她算了的,既然你们这么英勇,那好啊,那就让她先做一条说话不算话的狗好了!我倒要看看,战士都呆不住两个小时,她能在雪地里站岗不动两个小时?你放心,她要是两个小时不求饶,我就去站一个小时!” 余穗在冰壳子里也听见了,不禁暗笑。 好叻,那我就在这里翘脚等你来! 这场打赌,一个小时的时候是这样,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军嫂都在屋里呆不住了,轮流的出来。 有的出来看,有的出来劝,有的却开始助威:“哎呀,现在已经都一个小时三十五分钟了,这夏连长家属还能坚持吗?太厉害了,都赶上边防战士了!” 等坚持到一个小时五十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联谊不表演了,直接到户外来给余穗数时间。 丁莉莉偷偷的过来说话:“哎,余穗,你真的没事吗?你这样,夏凛生知道了会不会担心你啊?” 余穗被这些人烦死了。 本来还能翘脚的,她还在里头买了杯奶茶呢,现在这些人总来和她讲话,她都没时间喝奶茶了! 别的人她不好怼,这丁莉莉还不能怼?! 余穗:“夏凛生不担心我难道担心你?放心,他可从来没提起过你!” 丁莉莉:“你这个人真是!我知道我之前的话让你不舒服,但我既然已经说了,我都相亲了,那我以后也不会再想那些了,你干嘛还提起?” “我是让你知道,有你曾经那种念头的人,会一直让人看不起,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 “哼!”丁莉莉给气走了。 管长青却耐不住了。 余穗再这么站下去,那岂不是她也得在外面站一小时? 这么冷的天,站着一动不动的话,战士不小心都要冻掉脚趾头,真不知道这山旮旯里的女人怎么这么耐冻。 管长青过去直接对着余穗大喊:“得了得了,余穗,结束了,不站了,进去,咱们毕竟都是家属姐妹,没必要搞成这样。” 余穗一开始不想理她,可是发现不理她的话,她就要来动手扒拉上面盖着的雪。 余穗只好喊起来:“住手!说了两个小时就是两个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我可还想看你站岗一小时呢!” “你!谁说我要站一小时啦?” “那你是要做狗?” “你!”管长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想抬脚把余穗身上的雪踢掉,但是燕子嫂挡住了她:“你干什么!好歹也是营长家属,你就这么不讲信誉,余穗还有十分钟就达到两个小时了,你这样做是耍赖。” “我耍什么赖,我是看她不动,怕她死了!” 第149章 越冻越美丽 管长青燕子嫂几个正在这边吵吵呢,后方有人声音更大的涌过来:“这里,在这里,快来看!” “真的吗,里面真的有人?” “说是站了两个小时了。” “是啊,说是打赌,我在前面楼里站岗看见的,确实是快两个小时了。” “对对,食堂的人也是说打赌,要是能站住两个小时不动,另一个也要站一个小时。” “哎,说这么浑身弄了雪,是要证明她真的没动,比我们还严格。看,脸上都盖住雪了呢!” “有意思有意思,里面是哪位嫂子?这么勇猛?” 来的是住在附近宿舍的战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这边的事,竟然惊动了整个团部宿舍,好多人都过来看。 管长青脸都涨红了。 这事儿闹大了,这么多人来看来知道打赌的事,她可怎么收场啊? 躲在冰壳子里嗦奶茶的余穗:“……”麻烦了,看起来我又要有粉丝了! 人一多,如果余穗站满两小时,再要耍赖就不容易了,管长青看着眼前的情景,彻底急了,眼看想要推倒余穗都不行,有燕子嫂看着,她才软了声音给自己找台阶下: “好了,余穗,停止,都有战士们来看了,咱们毕竟都是军属,这事儿闹大了不好,就这样,行不行?出来,行不行?” 余穗一时没出声。 懒得理管长青。 倒是燕子嫂一看情况不对,也担心事情闹太大影响不好,变着法子地劝说余穗:“啧!余穗,好多人啊,这弄下去,长青同志是肯定要站一小时的。我不担心你,我现在担心长青同志要是冻死了,会不会让我们两个赔?” 余穗听得好笑。 她拿起空间里临时买的计时器看了一下,哟嚯,还有三分钟了,她这才把空间清理了一样,然后让意念集中在冰壳子的人形位置,准确的把自己整个身体嵌入外进去。 一进入冰壳子,就觉得真冷啊! 冻了两个小时了,手碰到外头的冰雪,都能黏住。 幸亏她有空间护体,不然,三分钟都是难熬的。 管长青那样的,站不了一小时,真站满一小时,那得冻成冰溜子。 余穗开了腔:“嫂子,叫咱们赔的话,赔不起呀,是不是?” 燕子嫂听见她声音跟之前一样,彻底相信她完全没事的,便笑着应和:“可不是,赔不起。” 余穗:“那你问问,管嫂子还要打赌吗?” 哪里需要问,此时的管长青正凑在一旁认真地听呢,此后不禁自己作答:“不打赌了,余穗,本来就是家属姐妹们闹着完,真没必要这么认真,咱结束,马上结束,啊?” 余穗:“那你们看看,还有几分钟了。” 一直好奇观察着的丁莉莉抬腕看表:“还有一分钟。” 余穗:“得了,那大家走开一点,我要动了,小心雪块崩出来溅到大家眼睛。” 这话一说,像是再次提醒周围的人,这些时间,她真的没有动过。 大家都觉得又好玩又神奇,眼里也都是佩服的敬意。 很快,余穗大力一抬腿,覆盖身体的雪块真的往外飞溅。 余穗再抬手,上半身的雪也纷纷掉落。 最后,她大力一拉盖住头脸的手帕:“好啦,既然不打赌,我这一小时五十九分的站岗就也不算输,管嫂子,对不对?” 但是,就站在一旁的管长青没有回答,看着余穗的眼神竟然有些呆。 因为,随着雪块的落下,余穗的脸乍然露出来的时候,真的有一种让人震撼的视觉冲击。 刚才是一片雪白,这会儿,出来的人唇红齿白,黛眉粉腮,睫毛弯翘,鼻尖挺直,她还抖落抖落一头青丝,那转头时的一笑,越发感觉她整个面容像画出来似的漂亮。 太让人惊讶了。 冻了两个小时,不应该是脸都冻坏了,嘴唇发紫吗? 她这是怎么弄的? 怎么反而比没有罚站的时候显得更加漂亮了呢? 不单单是管长青惊讶,周围的人都惊讶。 燕子嫂把余穗从头到脚打量一边,说:“你,你真的还是刚才那个余穗吗?我怎么觉得你……你不一样了?” 余穗笑着挽住她手臂:“燕子嫂,我哪里不一样?我这不还是我嘛,说了我没事的,没骗你。” 丁莉莉忍不住地过来要摸一摸:“哎,奇怪了,余穗,你的脸……怎么,怎么,那么好看……” 余穗挥开她的手:“你干什么?人冻两个小时不都这样吗,有啥大惊小怪的?” 丁莉莉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冻两个小时是这样的?那,要不我试试? 这么想的不是一个人,管长青都心动得不行不行的,还想着,怪不得本来罚她一个小时的,她要两个小时,原来结果是这样的啊?那我行吗? 女人,有哪个不爱美呢? 但女人,又哪个没有过脑子拎不清的时候呢? 管长青本来还想保持矜持,保持营长家属的威严的,可心里存了要讨教变美的法子,对余穗的态度好起来:“哦,余穗,你冷吗?你怎么看起来一点没事?” 余穗站定。 她搞这一出,不就是等的这一刻吗? 她看着管长青微笑:“没事。我有特别经验的。” 管长青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特别经验?什么样的经验?” “那可不能随便说。管嫂子,我们这就算罚站过了,要没什么事,那我和燕子嫂先走了。” 余穗说着,只管转头挽住燕子嫂往大门那边走去。 管长青被吊起了胃口,哪里还会对她们颐指气使,反而追上来说话:“余穗,你先别走,我们还准备了慰问品的,一会儿给每个家属一份,你也有。” 余穗哪里不知道她其实是想留住她,便一脸高兴地回头:“真的呀,那好,我去领了我再走。” 之前骄傲到不行的管长青,竟然主动地来拉余穗的手臂:“那你来,我带你去,你帮燕子嫂一起拿好了。” “行!那燕子嫂你在这儿站一站我就来。” 余穗冲燕子嫂眨眨眼,只管跟着管长青往食堂里面走去。 管长青自以为机会来了,脸上都是惊喜,更加热情地把余穗往里拉。 第150章 嫂子威武 食堂里,大家还在讨论余穗冻了两小时脸色很好看的事情,看见余穗进来,好几个人向她挥手,想要叫她去说话。 但是管长青却帮余穗做出了决定:“大家别喊她了,她说很冷呢,拿了东西就要走了。” 说完就拉住余穗到了食堂的一个角落,一边把一个装了三四样东西的网兜递过来,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问着: “哎,余穗,你怎么做到在外面站这么久,还脸红扑扑的,比之前更好看了,能不能教教我?” 余穗装作没听见她的话,伸手拿了递过来的网兜:“这慰问品不错,还有腊肉呢,谢谢管嫂子。但是我和燕子嫂,得两份,是吗?” 管长青只好满脸带笑地再送上一个。 但是这次,她手拉住网兜,没放:“你先说说,你这脸……怎么会没冻坏的?”她还想伸手指戳呢。 余穗让开脸:“哎,别,冻得很冷呢!没冻坏是有秘方的呀,擦脸秘方,呼吸秘方,心情秘方,缺一不可。” 管长青:“你给我说说呗。” 余穗一脸为难:“这……我倒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是这个做起来有危险,你要是做不到,会伤到自己的呀。” “我不怕,你说说,我好坏还是你们夏凛生上峰的家属呢,你就这么不知道讨好我?”管长青自认为俏皮地说了一句。 余穗顺水推舟:“我不是不想讨好你,但是这个事不一样,真是秘方,不能随便说,怕旁的人学了去乱用。要不这样,我的这份慰问品送给你?” “谁稀罕这个!你只悄悄告诉我,旁的人怎么会学了去呢?” “那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我傻么?我谁也不告诉,你快说。” 余穗眼看时机成熟,凑到管长青耳边,神秘的一顿得得: “首先要擦比较厚的防冻霜,还要学会调整呼吸,要很缓慢地呼吸,最后就是要思想放空。啥叫放空呢,就是你感到冷的时候,千万不能放弃,不能抱怨,不能生出害别人的心,那慢慢地熬过去就行了。” 管长青不敢相信:“就这?” “啊,就这!说说容易做做难,就这啊,最后一条最难了,这跟传说里的神仙打坐是一样的,得心无杂念,知道?” “你没骗我?” “嫂子这是什么话!哼,你当我是骗你好了,我走了。” 余穗故作生气,大步离开了。 可怜丁莉莉,还在长桌那边站起来,向她大力挥手,估计也想问怎么保持越冻越美丽呢。 余穗没理,拎着两大网兜东西出去找燕子嫂。 门口还有三三两两的战士,好奇地看她,偷偷地问着是哪家的嫂子。 余穗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用围巾盖住脸,把手里的网兜递一个给燕子嫂,两人就往家属大院出口走。 燕子嫂好奇地边走边看余穗,但终究,她没问余穗的脸为什么看起来比没罚站的时候好看。 余穗送她到门口,反而给解释了一下: “这些人真傻,哪有啥秘方,我天生皮肤好,再加上防冻药膏多涂了几层。另外,我贴身穿着厚厚的鹅绒背心呢,躲在冰雪壳子里,简直是只企鹅,当然不怎么冷。燕子嫂,你可别跟着她们大惊小怪。” 燕子嫂笑:“哈哈哈,我说呢,不过你还是厉害,能站着两小时不动。” “其实我动的,你们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我,不过是糊弄大家罢了,不,糊弄管长青。” “不管怎么说,余穗,今天的事情我谢谢你,亏得你提醒,不然,要是我真的被推选去团拜会,不唱就是我破坏团结,唱了问题更大,老妹,来日方长,嫂子心里记住了。” “嫂子快别这么说。你不是也常常帮我吗?咱们互帮互助。” “好叻!” 余穗在大门口送走了燕子嫂,转头自己就回宿舍去了。 这大冷的天,肯定是猫在炕上最舒服了。 今天是小年夜了,明天就是大年夜,夏凛生说,过了初三,他就可以回来家属大院这边的宿舍住一天。 那就是他们两个的新年了! 余穗想到这些,很开心,兴致勃勃地自己一个人煮了碗饺子吃,正准备猫炕上织毛衣呢,外头有人敲门:“嫂子,夏连长家嫂子,你在吗,到宿舍管理处那边去接个电话!” 余穗披了大衣探出头去:“哦,同志,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夏连长呗!快去!” “……哦。” 余穗裹紧大衣小跑到管理处,拎起电话:“喂,我是余穗。” 电话那边不出声。 余穗:“夏凛生?干嘛不出声?这么冷天打什么电话呀,有事?” 听筒里这才传来声音。 嗬,口气还不善。 “我要确定你听起来不是在流鼻涕我才敢出声,余穗,我问你,有战友打电话告诉我,说今天二区食堂门口,有家属女同志打赌,在外头站岗站了两小时,是不是你?” “呃……”余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夏凛生瞎扯。 到底是哪个多嘴的,这种事也要打电话到边防站那边去报告。 夏凛生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回答呀,我这里打回来一个电话不容易,回答,是不是你?” 余穗:“不容易你还打?我问你,有女人告诉我,说她喜欢咱们部队一个男人很久了,想要那个男人跟家里的娃娃亲对象断了,娶她,这个男人是不是你?” 夏凛生明显懵了,顿了好久,才回答:“……什么跟什么,我先问的你!这么冷天,你干嘛去学战士站岗,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就顿住的一下,余穗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至少,这里头是有点儿事的。 余穗声音比夏凛生可响亮多了:“现在是我问你,夏凛生,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下回答的很干脆:“我没有!你别瞎说!是谁跟你说得这个事?这人铁定的不安好心!” 余穗:“好不好心不重要,反正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想好了改天见我怎么说,要让我知道你撒谎,我马上回家再也不理你!就这么滴了,我好着呢,我要是冻感冒,那也该是你非要我从炕上爬起来接电话闹的!” 说完余穗就把电话挂了,这才发现,身后站着宿舍管理处传信的那个小战士。 此时他正把自己紧紧缩起来,减少存在感。 余穗对他笑笑。 小战士:“嫂子威武!” 第151章 果然自负的人就配这种后果 正值农历的除夕和新年交接,虽然这时代没有大肆庆祝的情况,但过年怎么也是快乐的事情。 所以整个家属大院里还是非常有喜庆气氛的,到处都有贴春联挂红灯的家属,负责驻地后勤的连队也有些小型的庆祝活动,时不时还有拖家带口在这边的家庭出来放鞭炮什么的,挺热闹。 大年夜余穗到食堂跟着别的探亲家属吃了一餐,年初一自己做了些饺子吃。 下午的时候,她正准备炖肉吃呢,燕子嫂来敲门:“余穗,新年好啊!” 余穗高兴地和她拜了年,把她让进屋。 燕子嫂从裹着的大衣里拎出来两个饭盒:“来,今天新年,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这天冷的,捂在大衣里都没啥热气了,你放炉子上热一热。” “什么好吃的?”余穗连忙打开:“呀,猪肉粉条,小鸡蘑菇,真香!不用热,我马上能吃。” 余穗抱住饭盒子就直接开吃。 燕子嫂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怕你吃不惯咱北方的菜,看来是白担心了。” 余穗啃着一块鸡肉,眉眼都眯起来了:“只要是好吃的,有啥北方南方的,真好吃,谢谢嫂子。嫂子那么忙,还特意来给我送好吃的,嫂子真好!” 燕子嫂摆摆手,笑得神秘莫测:“你错了,今天我没那么好心,给你送吃到只是顺手,主要是来告诉你一件好笑的事,不然要等到年初四才见到你,我憋得慌。” “啊?什么?” 余穗还在好奇,燕子嫂已经忍不住自己说了起来:“哎,你这两天见过管长青了吗?” “没有啊,这不是冷吗,正好还不用去厂里,我天天躲炕上织毛衣呢。” “看出来了,你是一点也没去家属圈里串门子啊,连管长青住医院了都不知道。” 余穗一想到自己前两天埋的坑,笑得手里的鸡腿差点没拿住:“是不是因为冻坏了?” 燕子嫂边笑边说: “那可不。这么冷的天,大家能呆室内肯定呆室内,她倒好,专门跑到雪地里,把自己用雪埋起来站着,站了十分钟她就抖得不成样子了,她家里人劝她回去她不听,非要在外头站着,还说熬过去了就好了; 结果站了大半个小时,眼看着她连抖都抖不动了,他弟弟硬把她扛回家,暖了好久才暖回来,但是晚上还是发高烧了,烧到今天早上都不退,她家里给她送医院了。 这事本来没人知道,正好我有个亲戚病了,我平时没时间去看,这不正好放假我去医院看看,就听见贾营长在骂她,说‘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冷天,战士站岗那是没法子,你这是干什么,非要站雪地里,你存心给我找事啊?’ 管长青完全答不出话,嗓子什么都哑了,躺病床上不动!我好奇,打听了医生,医生说她是急性肺炎,得住好几天医院。她……这是学你呢?” 余穗只笑,笑得东倒西歪,说不出话。 看来不用说了,真是学余穗。燕子嫂便也笑:“我就是想不通,她怎么就这么傻呢?这种站岗的事肯定和自己体质有关系,她哪里学得了呢!” 余穗好不容易停下笑:“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傻呢,嫂子也不想想,她平时是个多么自负的人啊,又非常看不起我,只觉得我一个从山角旮旯来的人都能做到的事,她为什么会做不到呢?这是其一。 其二,这个女人超级爱美。我看她穿的衣服就知道了,不管啥场合,一定要拔尖。爱美的女人嘛……你懂的,既然前几天我冻了两个小时更好看了,她是不是也得试试?毕竟明天是新春团拜会了,她要上台表演的,能变得更漂亮的事,她怎么舍得不试试呢? 我猜到她看我那样做了,一定会去试,但我没想到她能把自己冻坏了也还继续下去。果然自负的人就配这样的后果。” 这话让人感慨。 燕子嫂深深地叹气:“小余穗,你真是聪明。你这是变着法子地帮我出气是不是?” 余穗矢口否认:“没。这种事,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她要是不自负和心术正,是不会上钩的。” “你不怕她过后找你算账?” “算什么帐?我又没有主动拉她出去站,也不是我们打赌逼出来的,这种事,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你也说了她心术不正,万一她给我们使坏……毕竟她那个亲戚当那么大的官呢!”燕子嫂还是有些忧心。 余穗:“嫂子别担心,他那个亲戚也是刚上去,一开始是不敢大动作的,要有啥也得等明年站稳脚跟,但明年就……” 余穗想说,明年就会有大事发生了,但这种话肯定不能说。 她换了口气:“明年再说。毕竟她也只是个家属,吹枕头风也要看贾营长听不听。我相信经过了这件事,贾营长对她的想法只会更坏,不会更好,所以之后老婆撺掇的事,他反而要掂量掂量再干。” “嘿!小余穗,你这心思可以呀,把她看得透透的。” “嫂子哎,你怎么不说是她笨,心思好猜呢。” “哈哈哈,确实,这事儿是她自找的!哎,上回算计我的事,我也跟我们老方说了,老方气得很,也说了以后会多提防她和贾营长。” “对,她算是给我们提了个醒。说起这个,我还得谢谢丁莉莉,是丁莉莉告诉我的呢。” “这丁莉莉也是挺有意思的,她和管长青弟弟的事好像定下来了,竟然还会告诉你这个?她跟你真合得来。” 余穗眨巴眨巴大眼睛:“嫂子,我想问问你,以前,你听说过丁莉莉有喜欢的人吗?” “没。我不爱问这些事,工作太忙了。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瞎问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燕子嫂就要回去了。 余穗披了大衣送她。 燕子嫂忙说不用,外头太冷了,没必要。 余穗:“我已经闷在家里几天了,也要溜达溜达的嘛,正好出去换换空气。” 第152章 哲罗鲑 两人走到大门口,正好看见守门的同志在和一个妇女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争执。 余穗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妇女裹着围巾的样子有些熟悉,不禁走近去问了一声:“怎么了?” 正把一卷东西塞给战士的妇女马上停了手:“是你!就是你,我找你呀小余同志,他们不给我进去,我是乌苏!” 妇女说着,把围巾拉下来,露出她褐色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 是上次在黑市帮助过的女人。 余穗怕她说出上黑市的事情,让燕子嫂知道了不好,就主动和燕子嫂挥手告别:“嫂子,我认识的一个阿姨,我和她说几句话,再见。” 燕子嫂便骑上自行车走了。 余穗和守门的同志打了招呼,才把乌苏带到里面避风的地方。 她看看乌苏,不过几天不见,这妇女比上次认识又老了很多,眉眼耷拉着,皱纹丛生。 余穗:“阿姨,你还好吗?” 乌苏摇摇头:“不好。但应该不会比这更差了。我儿子已经去了。” 新年听到这种消息,余穗挺难过的,也不敢说新年好了:“节哀。” 乌苏嘴角扯了扯:“去的不是时候,正好过年,想找人帮忙把人运回老家去,也找不到人,好不容易老家来了人帮忙,所以明天就要带回老家办事了。” 余穗:“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不不,我找你不是让你帮忙的,你已经帮过我了,我很感激,我儿子……”乌苏说到这里,抬手擦了擦眼睛。 天冷,如果流泪,一定要擦干净,不然脸上都要冻住。 她擦了好久,才瓮着声音说:“他走得很平静,还说,黄桃罐头很好吃,谢谢你。” 余穗:“阿姨,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他走了,我留在城里也没意思了,所以我把他送回去以后,就在老家呆着,不来了。但是我欠着你钱呢,我得来和你说一声,我会还的,等我有了,我给你寄来。” “不了,算了。阿姨,当时我那么说是怕你……一时想不开。只要你能努力过下去,咱这个事,就不提了。” “你真是好心。但是,我们那贝人说话没有不算话的,我一定要还你。还有,这里头是一条大鱼,昨天我老家的人带来的,今年冬捕到的,一直冻着呢,还算新鲜,请你收下。” 妇女说着,把放在地上用纸包着的一包东西捧起来,递给余穗。 刚才,余穗看见她和守卫推来推去的,就是这个东西。 人家特意送来,肯定得拿,余穗连忙也伸手接。 好家伙,看着报纸包的狭长一条,真正接过才知道,好压手,至少有二三十斤。 余穗都不敢要了。 这么重的鱼,怎么也得十来块钱,那不是都超出她送给妇女的黄桃罐头和粽子了吗? 余穗:“哎哟,阿姨,不行不行,我还以为什么呢,这鱼怎么这么重,我不要,你快拿回去卖了。” 可是乌苏已经收了手:“哪里能随便卖东西的!可不敢!拿着,世上最贵的是善心,多少重的鱼都比不上你那天帮我的心。我得走了。我们还会相见的。” “哎,阿姨,阿姨!” 余穗想追,但是捧着鱼追不动,乌苏很快跑走了。 没办法,余穗只好把鱼捧了回去。 到了自己住的宿舍,余穗拆开报纸来看,那鱼全身细鳞,闪着银光,足有半米长,瞧着像是鲑鱼,但又不是常见的鲑鱼。 余穗不确定,干脆收进万能的置换空间查看。 鱼放到地上,空间电子屏很快出现数据:15公斤,哲罗鲑,稀有野生冷水鱼,3680元。 好家伙! 余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鱼弄了出去,就怕迟了被人买走了。 这么贵的鱼呢! 还很新鲜。 那,还是等夏凛生回来一起吃。 虽然心里对那个家伙还有疑惑,但疑惑也只是疑惑,思念和牵挂不知道超过了疑惑多少倍。 余穗把鱼拿到外头用雪盖住。 这么冷的天,外头就是个天然冰库,比冰箱要保鲜多啦。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了两天,年初三上午,余穗还在睡觉呢,夏凛生回来了。 他先是在外头拍门,很是温和地喊:“余穗,媳妇,我回来了,开一下门。媳妇呀?” 余穗开倒是去开了,但一看见他,就拿眼睛瞪他。 他愣了愣,低着头进来,不说话,先脱了大衣,坐在火塘那边烤手。 一边烤,一边拿眼睛斜睨余穗。 余穗靠墙站着,也斜睨他。 两人就这么用眼神交战了足有十分钟,夏凛生开了口:“继续上次的话题,你,干嘛要站在雪地里两个小时?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得远,不会知道你在这儿干的事?” 余穗:“你呢,为什么会有女人找到我,说喜欢你的事,还说想要直接和你上床,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反正在老家,绝不会知道你在这儿干的事?” “你别污蔑我,不可能有这种事!” “那你认识丁莉莉吗?” “我……”夏凛生顿住:“丁莉莉找你说的?她是不是有毛病?你有问她有病了吗?” 余穗:“我只问你。和她认识多久,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会让人有想和你上床的想法?” 夏凛生从火塘边跳起来,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说那两个字,这种说法是从哪儿来的?丁莉莉说出来的吗?她怎么能这样?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女孩子真是不像话!” 余穗倒是淡然:“哎哎哎,别跳脚,一个个问题回答,急什么。老实交代就是了。” 夏凛生拍拍手上的柴火灰,去拿大衣:“我怎么能不跳脚呢,这都是没有的事啊!得了,她人在家,我带你去找她,当面对质!” 嗨呀!这个就不好了。 毕竟丁莉莉说的时候,明显是一厢情愿。 而且,丁莉莉已经跟余穗做了交易,保守秘密,才会告诉了顾长青算计燕子嫂的事呢! 余穗:“不用去,你只告诉我怎么回事就行。” 夏凛生手都伸进大衣袖管了:“得去!这种事怎么能随随便便算了?要不然,你一辈子拿出来说。” 余穗伸开手臂挡住他:“我有说跟你过一辈子了吗?” 第153章 一言不合就亲亲 余穗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夏凛生一只手伸在衣袖管里就顿住了:“你说什么?” 余穗作为现代人,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还很是耐心地解释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人生长着呢,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动不动说什么一辈子的话,太假了。” 可夏凛生气急了,把大衣一甩,对着余穗嚷嚷:“怎么假了?我们都结婚了,怎么不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你想什么呢?” 余穗吃软不吃硬的人,看着这大个子男人对自己嚷嚷就本能地想保护自己:“哎,就算结婚了,就非过一辈子?你要是对我不好也非过一辈子?再说了,我们没结婚呢,没领结婚证,也没拜堂,怎么都不算结婚!” “你!” 夏凛生说不过余穗,上前一步,对着余穗瞪眼睛。 余穗生气了:“瞪什么瞪,确实是有人告诉我喜欢你,我问问什么情况都不行?我要是不在乎你会问你吗?你倒好,还给我瞪上眼了,得,我不要你了,你赶紧找人家去还来得及,去去去,赶紧去。” 余穗从靠着的墙边一下子冲过来,要推开夏凛生去开门。 夏凛生一把抱住她:“你刚说什么,不在乎我不会问我,所以你是在乎我才问的对不对?” 余穗嘴硬不认,还挣扎:“我没说,谁在乎你!” 可女人的力气哪里够男人大呢,怎么挣扎都在夏凛生怀里。 男人还因为想拦住她而收紧了手臂,余穗挣扎中,手从夏凛生手臂里大力脱出来,却不小心打在夏凛生脸上。 “啪”的一声后,两人都安静了。 依然相互看。 夏凛生一脸委屈。 余穗是个是非分明的人,确实打到夏凛生了,所以她别开眼,嘟囔了一句:“谁让你拦住我的,看,不小心打到你了。疼也活该。” 夏凛生手还紧紧抱着她腰呢,也别开脸,嘟囔:“老婆打的,不疼,一点也不疼,就是担心老婆手疼。” 这给余穗整笑了。 怎么说呢,歉意加爱意,两种情意合伙着让余穗笑出来,给了彼此台阶:“滚你的!不疼就放开我!” 这简直是提醒了男人。 夏凛生把她抱得更加紧了:“老婆,疼了,现在疼了,你给亲亲,我这刚回来你就打我,亲亲。” “放手!你活该!谁让你说我瞪我的,放手!” “好好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那我来亲你。” 夏凛生说着就亲了上来。 小情侣这哪是吵架,简直是为了更相爱的前戏,余穗一开始的挣扎渐渐也变成了撒娇,最后,喘息着趴在男人怀里。 夏凛生穿着半拉大衣就把余穗抱进了里间炕上。 一言不合的亲亲果然让人上瘾,滚在炕上进行了新一轮唇齿相依之后,相互看着彼此,眼里都是说不出的依恋。 夏凛生克制了再克制,最终重重地躺到一边:“只能看不能动,真是造了孽了!” 这给余穗笑得不行不行的,但最后为了让自己也不老想着跟男人亲近,特意地避开了话题:“先告诉你几个好消息,好不好?” 夏凛生:“除了和你结婚,哪有什么好消息。” 余穗:“你说的不是结婚,是上床?” “你!”夏凛生支起半边身子看了看她,最后又无奈地躺了下去:“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提了。那说,什么好消息。” “先问你,防冻霜收到了吗?” “早就收到了,大家都说好。对了,这个还是连队兄弟们给你和燕子嫂写的感谢信。”夏凛生去捡了掉到地上的大衣,拿出来一封红纸写的信给余穗看。 余穗没看,而是翻个身,趴去夏凛生身边:“信改天给燕子嫂就是了,原材料是她出的钱,我只负责加工。但是因为这个防冻膏药,燕子嫂说,会跟上头提议,开个制作这个膏药的作坊,我就可以多留两个月。” “真的?” “真的。” 夏凛生一下子抱住余穗,在炕上翻滚:“太好了,太好了,本来还在担心,我最多只能见你两次,你就要回去了,这下我能多看你几次了,太好了!” 他笑得像个孩子似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了,脸颊上的酒窝却深深地凹进去,显得纯情极了。 看着这样的男人,余穗自己没发现,脸上的笑意也深得不能再深,心里的暖意和柔情就满得溢出来。 男人眯着的眼里欢喜就更大了,在余穗的脸侧重重亲了一口:“老婆真能干,那,一会儿我去领工资,领了都给你,除了寄给家里的,随便你怎么花。” 余穗:“不用,你只管收着。” “不行!不给你给谁?必须要!你为什么不要,你安的什么心?” “吓!你这个人,不拿还不行,还我安的什么心,你又想挨打是不是?” “大概是,挨了老婆打还能看见老婆笑,也没啥不行的。” “没出息。” 两人又是一场翻滚,好半天,夏凛生才把自己的心思收回来:“你说有几个好消息,还有什么?” 余穗:“哦,还有,我出去走走,有个女同志想买东西缺一点钱,我借给了她,年初一的时候她给我来送了条鱼,大鱼,我埋在外头雪地了,一会儿你看怎么吃。” “大鱼?多大?” “这么大。”余穗把手伸开在胸前比了比:“我去拿进来,也该解冻了做来吃,只是我不知道我们俩能吃多少,所以才没切。” “外头冷,我去。” 夏凛生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起来,裹上大衣,似乎是要马上出门,但看着余穗被炕热得红扑扑的脸,他还是凑到余穗脸上亲了一口,恶狠狠的说:“我发誓,在没领结婚证前,我再也不抱你上炕了,太折磨人了!” 余穗拉住他:“真的?” 夏凛生看着她那戏谑的眼,连忙投降:“不不,我刚才……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刚才说梦话来着,哦哦,你没听见,你啥也没听见,我去拿鱼。” 他逃走了。 余穗在炕上翻滚着笑。 男人还是回来好,能带来那么多欢笑,心里也被装得满满的。 第154章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夏凛生很快回来了,拎着鱼向余穗表达惊讶:“你真的只是借了那个人钱?你借了多少啊?这鱼很大很少见的!” 余穗伸出几个手指头:“八块!所以我说是好消息啊,我都没舍得吃,等你回来吃。” 夏凛生:“我老婆真好。不过这鱼太难得了,咱不能随便收人家的,下午我领了工资,你给人家补上些。” “那个人回老家去了,找不着了,她说她是那贝人。你知道那贝人吗?” “哦,是赫哲族的分支,怪不得能弄到这么少见的鱼呢,赫哲族擅长捕鱼,唉,欠人情分了,还有机会再见吗?”夏凛生一脸遗憾和沾人便宜的愧疚。 余穗喜欢他的这种自然而然的正直表现。 不随便沾人便宜,就不会随便欠人情,也不会吃大亏。 这男人又多了让她喜欢的一个点。 余穗:“她自己是说,我会和她再见的,还说我凡事挺顺什么的,我觉得她有点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 夏凛生似乎还挺了解,解释说:“他们崇尚萨满教,是会有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不过现在到处要树新风,没那么讲究了,要是以前,他们捕鱼都是要有很多仪式的,生病什么也不是看医生,而是跳大神。既然她说了会再见,那就做会再见的准备,你下次看见她,钱就不让人还了,你怎么也再给回她十块钱,啊?” “行!” 余穗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见面的机会,她得给人送点贵重的,礼尚往来嘛。 因为鱼很大,又是比较少见,夏凛生便说,解冻了以后切小点,给附近住着的战友都分一下尝尝。 余穗当然不会介意。 两人把鱼放在外间地上,等着它稍微解冻些再切。 本来开开心心的,却在丁莉莉的话题上差点又吵起来。 一开始是余穗非要问蹲在地上杀鱼的夏凛生,到底是怎么和丁莉莉纠缠的,为什么人家会说出勾引他上床的话。 夏凛生委屈巴巴的:“小穗穗,你再说那两个字我生气了!” 余穗:“呀,不是应该我生气的吗?你生什么气?” “这是污蔑啊!我总共才见过她几次!” “几次?” “两三次!” “还两三次?说,怎么见的?”余穗捏住他下巴,严刑逼供。 夏凛生无奈的很,抖抖满手鳞片,开始掰手指头: “那,第一次算是认识她,是我刚来当兵的时候,救了个落水小姑娘,后来人家说是丁营长家的孩子,我也没当回事,根本没去打听这些事。第二次,是后来丁营长升团长了,那个小姑娘也大了,在路上遇见我,忽然喊我一声,对我笑,当时战友们都看见了,还起哄呢,我没理,也马上走开了。 第三次……是有那么一次,好像是那个丁莉莉和我们的老教导员家属在一块,然后那位嫂子就问我,要不要给我介绍个对象,我都没问是谁,我直接说我是家里订了亲的,然后那位嫂子就和丁莉莉眨眼睛,丁莉莉就瞪我。这也是你今天提起了丁莉莉,我才想起来这事。我真不知道丁莉莉心里竟然是那么想的,小小年纪,不知羞耻!” 余穗:“那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特别骄傲啊?” “骄傲?这有啥骄傲的?”夏凛生的眼神,真是一派纯真。 余穗的眼神就多了很多意思:“因为有个团长的女儿,背地里喜欢你,你明明是能当团长女婿的呀!” 夏凛生鱼都不杀了,拿起一旁的冰水胡乱洗洗手: “哎,余穗,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跟你说,人呢,永远要有自知之明,我是谁?我就是个农村来的大头兵,我的根在农村,我希望我老婆就是个农村的人,至少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从来没想娶个城里的老婆,再说了,团长的女婿,说起来都会被人笑话,大男人,还得靠老婆靠老丈人?丢人!” 余穗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的意思,也就我这样的乡下女人才配你,是不是?” 夏凛生脸严肃起来:“以前是这么想的,现在觉得不是。” “嗯?你什么意思?” “以前觉得我的小对象也就那样,我们八成就和祖祖辈辈一样,凑合着就过了,现在却越来越觉得,我对象太好了,我得好好努力,老婆,媳妇,我很担心我配不上你。” 夏凛生说着,忽然捧住余穗的脸,重重地吻住唇瓣。 趁着余穗被他吻得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夏凛生终于说出了这憋了一下午的话:“毕竟我们还没上过床。万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这样的夏凛生,又是余穗喜欢的。 务实,但也有上进的心。 余穗一边嫌弃他手上的鱼腥味,一边逗他:“那,要不,我们现在上床?” 夏凛生看着她,不说话。 但那黑色的瞳仁里,分明燃起两把火,隔着一条大鱼的距离,都让余穗感觉到了炽热。 余穗开始后悔自己的贸然挑逗,她站起来躲到里屋去:“咳咳,我说说的,知道你不敢的啦!” “我不敢?我不敢?”夏凛生“嗖”地追了过来,弯腰一操,就把余穗抱了上来:“你说谁不敢呢?” 余穗对上他那双眼,心开始乱跳:“我……没说。” “耍赖?这还是我那个啥话都敢往外说的小媳妇?”夏凛生把余穗放在炕上压了上来。 余穗就给激起来了,她一把拉开脖子上的围巾,露出天鹅般的脖颈,挑衅地看着他:“那你敢吗?” 室内安静。 窗外,是呼呼的北方,吹起雪花,像揉碎的白云从天上撒下来。 夏凛生只觉得心里的火把全身都烧着了,一阵一阵地往外冒烟,沁得他浑身都是汗。 他压下来,嗓音沙哑:“我要再不敢,我不是人。” 他抖抖索索地翻余穗的粉色毛衣,翻到一半又脱自己的:“怕冷着你,先脱我自己的。” 可是呢,他把自己脱得剩下一套军绿色的卫生衫,跪在炕上对上余穗戏谑的眼,他咽了下口水:“好,我不是人。你还小,我打算放过你。我就抱抱你。” 余穗开始笑场。 笑得不行不行的。 这男人哟! 知道他不是不敢,就是克制。 一定会克制。 但就是这种心理上知道他一定会克制带来的安全感,让余穗心里越来越喜欢他。 第155章 不知道怎么疼爱才好 余穗的笑,让男人气哼哼的:“笑!你还笑!我知道你故意的!你真的坏啊!” 他拉过炕尾的被子,紧紧把自己和余穗裹住: “但是怎么办呢,自己的老婆只能这样了。我就抱抱你,我抱抱你就满足了。最近边防事多,咱都没领证,就怕我有个什么,你就亏了!我只是暂时放过你,知道吗,暂时!” 可这番话,反而让余穗的心里很难过。 这个男人总是在为她想,她却还要去逗弄他。 真的很不好呢。 怎么办,自己喜欢的男人,也该给点甜的。 余穗把头埋在夏凛生怀里,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出来:“傻子,偶帮伊……” “什么?”男人没听清。 但很快,他的神情激动起来,最后,猛地一掀被子,把头埋了进去:“老婆……你……你这是要我的命呀……” 窗外的北风,一阵紧过一阵,干雪扬起又落下,把窗台埋得越来越深,仿佛把外头的一切都隔绝了。 房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高得偶尔露出被子的两个人脸色酡红,像是喝醉了酒。 被子的某处此起彼伏了一阵,终于安静了,但两人的脸色更红了,一时间对看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许久,夏凛生拿额头抵住余穗的额头:“谢谢老婆。” 余穗反而羞涩得说不出话来,伸手帮人做这种事,也是第一次。 难得看见她那羞惭惭的样子,夏凛生稀罕得不行,伸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喃喃:“真好,老婆,下次我们还这样,真好,我老婆真好。” 这场欢喜,让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了。 整个一下午,两人就腻在一起。 夏凛生急匆匆地去给旁边宿舍的战友送了鱼,回来抱住余穗,急匆匆地去领了工资,回来抱住余穗,急匆匆给余穗做了饭,再把余穗抱在怀喂。 真是不知道怎么疼着爱着才好。 但相聚的时光太短暂,晚上九点前,夏凛生还是要去战友那边住了。 余穗靠在炕上笑他:“形式主义!” 夏凛生自己笑自己:“确实。形式主义得不得了,但是……老婆啊,虽然是形式主义,也好过我留下来煎熬。人真奇怪,总是不知足。之前比帮我那个……我还开心得不得了,现在我又想别的了。” 余穗知道他指什么,羞惭惭的笑骂:“滚你的!那你快走。” 夏凛生又舍不得,回来亲一口:“别这样,我一走半个月,可想你了,你对我好点。现在你总共能多呆三个月,到时候春暖花开了,江水也都化了,我带你去边境好好玩几天,啊?” “好。你在营地也要注意安全,做危险的事情时,多想想我。” “知道了。天冷,快睡。” “你走了我才睡。” “你睡了我才走。” 本来要走的夏凛生又回来了,坐在一边看着余穗。 这样哪里还睡得着? 余穗推他:“快去,一会儿熄灯了,走过去打扰人家。” 夏凛生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但是他开了门又折回来交代一声:“穗,明天一早要是有人拍门,那是我,我给你送早餐,这样你明天就不用出去食堂买了。走啦。” 余穗刚想说不用,他已经关上了门。 唉,有空间的人,要啥出去买呢! 一夜安睡,第二天,天都没亮的时候,夏凛生果然又回来。 带进来一些早点,也带着寒气亲余穗一口:“老婆,你出名了,昨晚上大家都夸你,说你比得上咱战士的毅力,能一动不动地站两个小时,唉,我想骂你我又舍不得,但是真的,不能有下次了,你得答应我。” 余穗:“这不是都过去了嘛,还提。” 夏凛生严肃着脸:“得提,这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是该拿来打赌的,要是冻坏了怎么办?还有,贾营长家嫂子有点看不惯燕子嫂的事,我们都知道,我听大家议论过后我就知道,你那啥打赌,八成是帮燕子嫂来着。 但是以后不要再拿自己开玩笑,你也别担心,贾营长虽然比方营长职级高,但是在我们营,我们心里都只认方营长的。这种事不能说,你心里知道就行,不要去掺和,免得我不在,你被人欺负了。” 这个男人板着脸说话的样子,非常的认真。 余穗不想他要回边防了还要操心自己,连忙答应:“行,以后我尽量避免和家属圈的人接触。” “那倒也不必的,别的嫂子都还挺好的,其实贾营长家嫂子一开始也还行,就是现在她亲戚升了,她有点小人得志,这种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做好自己就是了。” “好,我知道了。” 夏凛生这才走了。 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不是那么容易结束的。 比如得罪了管长青。 过完年,余穗安安静静的工作了半个多月,眼看着夏凛生又能回来相聚的时候,忽然,后勤处的一个同志来找余穗,让余穗尽快搬离这里,另找住处。 余穗:“为什么?” 后勤同志:“呃,就是,你之前算是探亲,但是探亲假都是有限度的,你家夏凛生也不够格家属随军呀,所以你不能一直住在家属宿舍的嘛。” 余穗眨巴眨巴眼:“那之前怎么没有说?” 后期负责跑腿的同志年纪也不大,对上余穗的大眼睛,支支吾吾的:“之前……之前,之前算探亲,现在你都快住两个月了嘛。” “行,我知道了。” 等后勤上的同志一走,余穗还是去找燕子嫂商量这个事了。 燕子嫂一针见血:“肯定是管长青去说了这个事。那宿舍是夏凛生的,虽然你不够随军的资格,但一般情况下,后勤上也不会管这么细,得是有人拿出上级的派头来压着,他们才不得不找你。这样,我回去收拾收拾,找人来重新砌个炕,你住我家去。” 余穗不太想住人家里。 一来,不想麻烦人家。二来,住在人家的家里,要是夏凛生回来,还怎么好意思一天到晚的腻歪在一处? 他们半个多月才能见个面,要是住在人家的家里,处处端着,那团聚又有什么趣味? 第156章 二尾子? 余穗就问燕子嫂:“嫂子,后勤是谁管的?不然我去找人问问再说,能拖一天是一天,现在天气太冷了,你这找人砌炕,一时也砌不上来。” 燕子嫂:“能决定的,肯定是丁团长,但是现在管长青弟弟都要当丁团长家女婿了,两家好得很,你去问,不是白问?” “那我就去问问袁大姐好了。要是袁大姐直接拒绝我了,那我再跟她说,我会找住处,让后勤那边宽容几天。” “行,你去问,我这边也只管找人来砌炕,你要是问不来就到我家住。” 两人说好了,余穗才回了家属大院,想着还是得先找后勤的办事人员说一声,先宽限几天,她去想办法,毕竟也是军属,这点时间总要给的? 打听了人,了解到后勤处离宿舍区比较远,余穗裹着头脸一路过去的时候,发现是要经过管长青家那个平房小院的。 天冷,平房小院独处一隅,显得很安静。 这是这种安静,使余穗远远的就听见平房里说话声响亮,等走近了,里头还传来一阵尖利的骂声: “……什么都是假的,嘴上嫂子嫂子叫着,可真要让他们帮忙,一个都不来,看看,这车我叫了多久了,他就是不来,你就说这些大头兵讨不讨厌,他们就是眼里没你!他们就是看不惯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里面有男人在安慰,应该是贾营长: “好了你别说了,一边说一边咳的干嘛呢你,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再说了,人家没那个意思,刚才不是特意来打过招呼了吗,是车坏了,发动不起来,让等等。冬天不是常常这样嘛!” 听到一半,余穗左右看看没人,马上闪进了置换空间。 管长青那个女人讨厌的很,听刚才的那些话就让人生气,人家大头兵在保家卫国呢,你搁家里还作威作福。 得给她录下来,说不定有用。 余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买了台小录音机,价格都来不及看,马上闪身又出去。 外头,管长青的话更加尖酸起来:“哟,我要坐个车就得等等,那要是人家团长首长的要用车,他们也说等等?会吗?我呸,无非就是看不起我!咳咳咳,咳咳咳!” 有管伟青劝解的声音传出来: “姐,你真的是……好了,你别这么大声了,万一让人听见了不好,你自己都说了,人家团长首长的,那你只是一个家属,拿什么跟人家比?你都没有资格用车的,无非是你说了要去医院,后勤上才同意给你优待的,你怎么还要说这种话呢?算了,你着急的话,我骑自行车带你去?” “我才不要!”管长青听起来要气死了: “我怎么没有资格用车啦?咱姑父都是那么大官了,我用个汽车怎么啦?我现在这个咳嗽的毛病,一吹风就咳得不行,我才不坐自行车,以后我都坐汽车,老贾你去给我催催,让他们马上给我开来!” 管伟青的口气有些火了:“姐你别这样!我看姑父都没有你这派头呢,太过分了,要是姑父知道你这样,肯定也会生气的!” 管长青:“管伟青你少教训我,你说得倒是很清高的样子,可你自己就是好的?要不是咱姑父升了大官,丁莉莉能看上你?真是的!有关系不用是傻子,反正我是要用的,你有本事你别和人丁莉莉来往啊,你还不是天天去哄着人家?哼!” “姐,说你的事呢,你怎么又……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走还不行吗?当初是你说我们几年不来看你,爸爸妈妈才让我来的,来了你直接安排相亲,我总不见得不给人女方面子,现在你又这么说,你真的变了!变得很讨厌!”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那个小院里面简直像是在刮起狂风暴雨,管长青的声音尖利得简直要戳穿人耳膜: “我讨厌?我讨厌?你竟然说我讨厌?管伟青你真的不识抬举你,你要不是我弟弟,我会帮你个二尾子介绍对象吗?不是我给你介绍你在首都能骗着这么单纯的?你还敢跟我抬杠?信不信我去把你是二尾子的事说出来?咳咳咳,咳咳咳,你滚,滚!” 二尾子?! 不是我理解的那样? 外面的余穗正偏着头,一脸震惊呢,却听见院子里有踩雪的声音迅速传来。 余穗估计是管伟青在出来。 这种情况,要是正面遇上就不好了,余穗看着附近没有人,干脆躲进了空间避让。 果然,从空间里看,能看见一个人影一下子从小院里冲出来。 那身影,极力前倾着走路,能感觉他非常非常的生气。 很快,他跑起来,一下子跑没了影。 空间里的余穗捏着手里的录音机,还在震惊的状态。 根据她前世一个首都同学的说法,首都人通常说人二尾子,无非是两种含义,一种是指生理上的不男不女,比如有两套生殖系统;一种是指心理上的不男不女,比如指那些只喜欢男人的男人。 管长青作为姐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说自己的弟弟是二尾子,肯定是实锤了,才会在吵架的时候拿出来作为攻击的话,并且用了骗这个字。 管伟青作为被攻击的对象,要是没被实锤,肯定会不当一回事,或者直接分辩,但绝对不会是一言不发的气走。 所以,这事,实锤得不能再实锤啊! 那么,管伟青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二尾子呢? 哎呀,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这样的男人很可怜。 但是,不管哪个女人嫁给他,都会比这男人更可怜。尤其是这个年代,有些事又不能说,离婚又会被人笑,那这个女人就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冤大头了。 余穗想到丁莉莉那张青春的脸,那副蠢萌蠢萌的样子,不免为她唏嘘。 唉,这种事,要是没听见该多好啊。 听见了,就觉得怎么做都是错。 置之不理,觉得自己很冷血,看着一个女孩走向深渊却无动于衷; 去说什么,又担心介入别人的生活,不知道会因此而掀起多大的风浪。 还是再考虑考虑。 第157章 我就相信你 余穗心事重重,把录音机按键按下去,又听了一遍刚才的录音,最终决定这种事先缓缓再说,总要先知道人家是不是真的二尾子再说。 唉! 她把录音带取出来收在口袋里,这才趁外面没人的时候,走了出去。 贾营长家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争吵声。 余穗迅速地走过他们家,往后勤处走去。 后勤处前面有个篮球场,天冷,篮球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在篮球场一侧的停车处,几个男人围着一辆吉普车,正在忙碌。 余穗走过去打听负责人办公室在哪儿,才开口说“请问……”,就有个小个子军人冲她喊了一声:“嫂子,夏连长家嫂子,你怎么来这里啦?” 见余穗发愣,他还笑嘻嘻地介绍自己:“你不认识我啦?我叫韩多米,你来的时候,不是我去火车站接的你吗?” 余穗想起来了,连忙挥挥手:“你好。对对,谢谢你来接我。我想问问,后勤处负责人的办公室在哪儿,我找人问点事。” 韩多米指了指后面一排平房:“那儿最里边那间,找潇处长就行。不过这会儿潇处长不在。嫂子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问问宿舍的事儿呢。因为有人让我搬,这么冷天,我搬也挺麻烦的,就想问问能不能宽限几天。” “搬宿舍?”韩多米想了想,拿手里的扳手戳了戳身边正蹲着看修车的一个军人:“哎,小刘,宿舍不是你在安排吗,怎么啦,给咱嫂子说说。” 叫小刘的军人这才抬起头来,余穗一看,可不就是上午来通知她搬走的那个干事嘛! 余穗:“哎,就是你呀,刘同志。你这大冷天的让我搬,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能帮我去跟负责人说一下,宿舍平时都空着,就先让我住着呗。” 小刘不说话,脸色很尴尬,还装作很忙,只管和旁的人斥责: “都是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熄火后,一定要把水箱里的水放掉,现在可好,水箱冻裂了,这车一时半会儿的修不好,那个女人有得吵了。” 另一个小兵瞧着也很年轻,生气地说: “让她吵去!这车又不是给她用的,团里领导用车还要提起一天说呢,她倒好,直接就叫通讯员过来说用车,说了就得马上去,惯得她像皇后娘娘似的!” 小刘:“我说的是水箱的问题!就算不是她要用,别的人要用,那水箱的问题也是要注意的,光这一个月,忘记放掉水箱里水的事都两次了,你还想不想干了!” “就算说水箱的问题也怪不着我,这车昨天回来的时候,不是你说的吗,还要用,后来水就忘记放掉了。” “你又怪我,车是你开的我开的?” 余穗看这两人吵起来,压根不理她,有点来气,说: “刘同志,你不能看人下菜碟到这种程度,我找你解决问题呢。你看,那宿舍空着,虽然我探亲的时间过了,但是现在冬季,特殊情况,是不是可以通融?这事儿能商量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领导让我搬走,你瞎说的?” 小刘的脸色更加尴尬了:“不是的,反正我也是按照规定嘛!” 余穗看着他红起来的脸,直接说:“什么规定?为什么别人没有提这个规定,你非要来提这个事呢?这个事到底是谁办的,你告诉我,我去找他谈。” 小刘不出声。 韩多米看看两人,撞了小刘一下,说:“哎,不会又是那个女人的主意?啊?” 小刘瞪了他一眼:“你别掺和。先修车再说,这个冷却水问题一定要注意,潇处长都说了好几次了,下次谁再犯这种错误弄坏车,就直接踢出车队,我现在就负责这个费用呢,这个去批修理的钱也会挨骂,我已经很烦了,别的事我不知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余穗在旁边听着,觉得这是个机会: “哎,刘同志,我倒是能帮你们彻底解决汽车冷却水箱的问题,可以让你们在冬季不需要天天开完车还得放水,也不会冻住,但我宿舍的问题,你给我解决了。” 这话一说,小刘还没出声,旁边修车的小兵瞪大眼:“啊?真的?嫂子你竟然还懂修车?” 小刘:“你激动啥,怎么可能!这位嫂子,我们真的忙着呢,你就别添乱了,宿舍的事……要不然你还是等潇处长开会回来,找他说。” 余穗板起了脸:“刘同志,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一个军人,却没主意没原则的很,同意是对待家属,厚此薄彼,不该用车的人你愿意给人家用车,对我就坚持规则,我跟你说了我帮你解决冷却水问题,你却说我添乱,我既然能说出来你这个水箱是装冷却水的,我能是随便说的吗?一点脑子都没有。就你这样的,还负责后勤用车的费用?只怕是只会拍马屁?真让人失望!” 余穗说完转身就走了。 韩多米连忙追上来:“嫂子,嫂子别走!咱不理他!他虽然负责管理车,但车队我说了算,你给我说说,怎么解决冷却水的问题呗,嫂子,嫂子!” 余穗不理,韩多米就一直在后头跟着,求着。 余穗转身:“那你能帮我跟潇处长说一下我的情况吗?” “唉,你……这样,你要是能帮我们军队解决了冷却水箱的问题,我直接给团长打报告,请你留下来嘛,我保证!怎么都让你留下来!” “嘿!韩多米,你倒是和小刘不一样,你怎么就相信我能解决冷却水箱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就相信你。我听人说,你能跟战士似的,站岗站两小时,那些防冻的药膏,擦了脸上就没那么疼了,大家说也是你弄出来的,夏连长的雪地靴比旁的人的都暖和,他说是你做的,那我觉得你能干,一般的女同志连那个是水箱都不知道,你就比别人强,肯定可以的嘛!” 被人欣赏和认可,实在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本来很生气的余穗,在韩多米崇拜的眼神里,心情好了起来:“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这个省份,不是有很多石油大队吗?你去找一家石油大队的实验室,让他们提供给你乙二醇。一般他们都有的。” “什么……醇?” “乙二醇。哎呀,我给你写下来。” 第158章 显得你很傻啊 余穗一时没有笔,在雪地上写了几个字:“就这个东西,你能拿多少拿多少,拿回来以后你再来找我,我给你配成防冻水,这样你们不用每天放。” 韩多米挠着头:“这乙,乙二醇,名字好拗口。行,我先去找个石油大队问问。” “嗯,你去找找,你就说你是用来调粘合剂的。” “哎哟,嫂子,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你说的这些,我学都学不像。” “学不像你就啥也别说,你就说上头要的就行了,反正你拿回来再说,我帮你解决,等我真帮你解决了这个事,你就帮我办住宿的问题,就这么简单就是了。” “得了!” 韩多米和余穗挥挥手就回去了。 这下子,余穗也不急了,而是笃笃定定地回宿舍。 她要有尊严地留下来,决不是像管长青那样,靠什么亲戚家属的关系,而是靠自己本身。 帮军队搞定冷却水箱的问题虽然是一时兴起,但是,也让她发现了一个机会。 很多东西,在后世已经很普遍了,但是在现在,却还是个大问题。 如果她把这些东西申请到专利,或者将来作为一项产业进行生产,是不是又多了一条发财的路子呢? 像汽车上的冷却水这个东西,在后世都是用防冻液了,而这里,还在直接加水。 这么冷的天,水一旦忘记放掉,很容易导致汽车的整个水路冻住,甚至把发动机冻裂。 这么麻烦的事情,其实用对东西就可以解决,啊不,后世很多人直接去4s店搞定,自己都不需要动手。 按理余穗这样的小姑娘也是不知道的,但因为外公是个汽车爱好者。 余穗父母很早就发财了,所以家里比较早有私人汽车,后来那辆最早买的汽车留给了外公,外公很爱惜,什么都是自己修理,水箱冷却水在冬天要加防冻液的知识,也来自于外公,调配比例多少最合适,也来自于外公的碎碎念。 嗯,上辈子那些很小的事情,现在都能拿来当作一个筹码,真好。 余穗想着这个,走路都轻快了很多。 但是,冤家路窄,走到贾营长家小院门口的时候,正正好好的,管长青走了出来。 就是这么巧,管长青围着条红围巾,唯一露出的眼睛,和余穗大眼瞪小眼。 管长青先就憋不住,一下子扯下围巾,就对余穗高声起来:“好啊,余穗,正好看见你,我倒要问问你,我病了,住了半个月医院你知道吗?” 余穗装作一脸惊讶:“啊,嫂子你病了?我不知道呀,你怎么了呢,什么大病要住半个月医院呀?” 管长青气得不得了:“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骗我的,都是你!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想来想去,你一定是使了什么花招,你故意的!” “嫂子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我故意的?你生病,跟我有关系?” “你还装……咳咳咳,咳咳咳!” 余穗越是无辜样子,管长青越是气得不行,竟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真像个痨病鬼。 余穗手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咳嗽。 这副悠闲样子,让刚缓过一点的管长青再次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余穗看看左右无人,慢悠悠地说:“你有话慢慢说,可别把自己咳死了,不合算哟!” 管长青一边瞪余穗,一边自己拍着胸口咳,好不容易平缓下来:“你,你这个坏女人,乡下来的坏女人,上次,你骗我的,是不是?” “你指什么事呢?” “就是,咳咳,站在雪地里的事!” “我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怎么骗的你?嫂子哟,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你这么说,显得你很傻似的,我这种乡下来的丫头就能骗你,哎哟,别人知道了,肯定会在背后笑话你的!” “你,你!”管长青手指头指着余穗,气得说不出话。 余穗却还没完,笑眯眯的继续: “再说了,我可跟你讲得清清楚楚的,要站在雪地里毫发无伤,是有秘诀的,三个秘诀,缺一不可,你是不是哪里没做到呢?嗯,我来想想,要擦比较厚的防冻霜你肯定行的,要很缓慢地呼吸这一条嘛,你勉强也能行,但是……你这样的人,要做到神仙打坐那样心无杂念,可能很难,是不是?” 管长青不怎么坚决:“……我没想啥呀。” 余穗看着她的眼睛,面容是那么的认真:“你怎么会没想啥呢?你一开始想的肯定是我要变美,再后来肯定想过好冷啊,冷死了,最后肯定想过,余穗估计骗我的,那个死丫头,我再看见她要弄死她,是不是?” 管长青完全的迟疑了:“这……这也不能想的么?” “那当然!反正我站着的时候啥也不想,所以我能站那么久。你自己做不到秘诀,怎么能怪我呢?你要是一直这样,你这咳嗽的毛病,可不容易好。嫂子,你好好想想,我能做到,你做不到,可不存在我骗你的事了。” 管长青靠在自家院子的墙上,瞪大眼睛看着余穗。 那眼里,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气愤和杀气,有的只是疑惑和不甘。 余穗摊摊手:“我对你是很尊重的,管嫂子。但是不能不提醒你一句哟,这年头,是没有皇帝的,任何人想往上爬,也是要有群众基础的,你无缘无故地为难我骂我,别人知道了,不会拥护你的,你说是不是?” 余穗说完,施施然的走了。 她不会去点破管长青让人催她搬走的事,这种女人,你越是让她不要干什么,她只会越去干什么。 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和她的亲戚,都要倒台,且等着。 反倒是丁莉莉…… 她该不该把管伟青的情况告诉她呢? 余穗把这个疑问放了一天,都快让自己忘记的时候,丁莉莉找上了门。 她穿了一件大红的呢子大衣,喜气洋洋地来敲余穗的门:“哎,余穗,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就要走了,去首都了。” 第159章 帮还是不帮,是个问题 丁莉莉扬起的脸,像一朵向日葵般的朝气蓬勃。 余穗想了想,把门整个拉开:“进来说话。” “不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之前我说的那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现在明白了,夏凛生不适合我的,我还是该去城里,比较大的城里。” 丁莉莉的眼里都是光芒,那么的期待。 余穗:“你还是进来说,既然是这么好的事,那我送一样东西给你。” “啊,你还有东西送我?” “嗯,擦脸的,擦了像我皮肤一样好,要不要?” “……要!” 丁莉莉一听就马上进来了。 但想到之前的事,还是有些扭捏,站在外间东看西看的,很不安。 余穗拉了她一把:“进来里间,外头冷。那,这个擦脸的给你,这跟给战士们的不一样,是单给我们女孩子用的,对皮肤好。” 丁莉莉接了东西,跟余穗进了里间,坐在炕上继续东看西看:“谢谢。你,真好。你比我适合夏凛生,看这屋子里收拾得,真干净。” 余穗看着她纯真的笑容,心里纠结得很。 毕竟丁莉莉看着也就十八九岁,头脑又简单得要命,要是管伟青真的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问题,这姑娘这一辈子只怕都在痛苦中。 究竟该不该帮她呢? 余穗在她身边坐下:“你去首都以后,不回来了吗?你爸爸妈妈放心?” 丁莉莉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短期内不回来了。管伟青说,我们去首都结婚。” “才认识几天就结婚?你确定自己很喜欢他,要嫁给他?” “嗨,喜欢这种事怎么说呢,要说喜欢,我还是挺喜欢夏凛生那样的……”丁莉莉眼里带笑地说了一句,又对着瞪她的余穗摇手: “别别别,你别用那种眼光看我,你听我说完。在这家属大院里,其实我说得来的人不多,但是跟你倒是一见如故,我还挺喜欢你的,我不跟你争,绝对不跟你争,以前我真挺喜欢夏凛生的,怎么说呢,他跟我们北方的男人不一样,细眉秀眼的,瞧着很斯文。 而且以前他救过我,我就……唉,主要是别人总起哄,说夏凛生把我从河里捞上来的,抱过我,我就是他的人,哎呀,反正现在不是了,管伟青比他懂得多,我现在喜欢管伟青了,他说带我去首都看大皇宫,看升旗呢! 对了,我有跟我爸说,夏凛生是救过我的男人,以后,一定要好好关照他,也好好关照你,那,就像昨天,我听见潇处长和我爸反应宿舍管理的问题,说你住的时间超过了什么的,等潇处长一走我就帮你说话了,我说夏凛生家属还给战士送药膏呢,他后勤处有做这些吗?哈哈哈,我说得好?” 她讨好地拉了拉余穗的手。 余穗忽然有种在看一个邻家小妹妹的感觉。 算了,这么蠢萌的姑娘,她还是提醒一下,要是提醒了她还是要嫁,那就没办法了。 余穗微笑着点头:“嗯嗯,你说得真好,谢谢你帮我说话,哎,我有自己做的龙须糖,可好吃了,你坐着,先听听收音机,我去给你拿。” 她把一个老式收音机打开,放在炕桌上就走去了外间。 趁着丁莉莉在里面,一时应该不会出来,余穗马上进入空间,重新买了一个最小型的录音机。 上次的那个,她已经退回空间卖掉了,毕竟这些东西比较少见,平时不能用,就只能卖掉。 但是那卷录下管长青和管伟青吵架的磁带,她单独留着的。 余穗把磁带放进小录音机,再把龙须糖放在一个比较大的碟子里,挡住下方的录音机,走进了里间。 “来,试试这个糖,你要是喜欢吃,我再给你带点回去。” 丁莉莉看着大瓷碟子的一点龙须糖,笑:“哎哟,你们南方人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这么一点糖,放在这么大一个碟子里?” “但是很好看呀,对不对?你先尝尝嘛。” 余穗趁着她笑得掩嘴,快速地把碟子底下的录音机放到自己身后,按下了播放键。 龙须糖很细碎,拿起来以后,要仰着头,才好把捏到的糖放进嘴里。 丁莉莉刚放了一口,向余穗竖大拇指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了管长青那尖厉的吵架声:“……管伟青你少教训我,你说的倒是很清高的样子,可你自己就是好的?要不是咱姑父升了大官,丁莉莉能看上你?真是的……” 丁莉莉吓了一跳,一下子从炕上跳下地:“管嫂子!” 余穗的手,从容地伸到身后按下录音机的暂停键,脸上则十分惊讶地看着丁莉莉:“你怎么啦?你喊谁呢?” 房间里根本没有管长青。 丁莉莉四下看看,只能疑惑地问余穗:“哎,刚才你听见有人说话吗?” 余穗:“有人说话?我和你呀,我不是让你吃糖吗?” “不是,是……管长青说话。” “……”余穗一副“你说什么胡话”的表情:“这怎么可能呢?哎,你是不是马上要跟管伟青结婚,爱屋及乌的,连对管长青都心心念念啦,哈哈哈!” 余穗夸张的笑着,眼看着丁莉莉尴尬地笑着重新坐下,余穗放在背后的手,却再次按下了录音机。 于是,刚以为自己不过是幻觉的丁莉莉,又听见了管伟青的声音: “姐,说你的事呢,你怎么又……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走还不行吗?当初是你说我们几年不来看你,爸爸妈妈才让我来的,来了你直接安排相亲,我总不见得不给人女方面子,现在你又这么说……” 录音机又暂停了一下。 丁莉莉却整个人惊惶起来。 她转头四处看着,但是发现余穗一副啥事没有的表情,她嘴张了几张,一时间不敢出声。 余穗还笑盈盈地问着她:“哎,你怎么啦,怎么瞧着坐立不安的?真就心里那么挂念你的管伟青呀?” 丁莉莉正要说什么,忽然,管长青的声音很大很大地在屋子里扬起: “……管伟青你真的不识抬举你,你要不是我弟弟,我会帮你个二尾子介绍对象吗?不是我给你介绍你在首都能骗着这么单纯的?你还敢跟我抬杠?信不信我去把你是二尾子的事说出来?咳咳咳,咳咳咳,你滚,滚!” 第160章 蠢病是很难治好的 这下,丁莉莉再次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慌失措。 余穗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但是,这种事能提醒她就尽道义了,不能牵扯到自己,余穗便依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丁莉莉,你怎么回事嘛?” 丁莉莉没回答,一下子走到她身后去查看。 可是,录音机早就已经移到空间去了,这时候,只怕都卖掉了也说不定,所以,余穗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丁莉莉喃喃的:“好像声音是你这里……咦,没有啥喇叭呀……怎么回事呢?你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余穗无辜脸,还站起来拍拍衣服:“藏东西?藏什么东西?丁莉莉你怎么了呢,是要找什么呢?” 丁莉莉摇头:“不是,那个,余穗,你真的听不到什么奇怪的说话声吗?” “奇怪的说话声?多奇怪?你不要吓我哦。” “我……”丁莉莉欲言又止的好一阵,最终决定还是说出来:“我刚才听见管伟青也说话,然后还有管长青骂他,好大声啊!你真的没听见?” 余穗抬手去摸丁莉莉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丁莉莉急了:“不是,我真的听见了,你听不见吗?” 余穗还要引导他,便好脾气地微笑:“丁莉莉,我被你说得都有点怕了,夏凛生倒是跟我说过,他说这个房子里有时候会有奇怪的说话声,但我一次都没有听到过,你竟然还能听到管长青骂人?那,她骂的是什么呢?” “骂……”丁莉莉迟疑起来:“骂一些有的没的,不是很要紧的话。” “不是很要紧……那你怎么好像听到了什么秘密似的呀?” “我,我……”丁莉莉脸红一阵白一阵,不自在极了。 “说说嘛,好奇怪啊,我怎么听不见,是不是我耳朵坏掉了?还是说,有什么神仙在暗地里帮你,告诉了你机密事件?哈哈哈,说说嘛?” 余穗装得特别的好奇,拽住丁莉莉不放。 丁莉莉在她摇晃了三分钟以后,终于说了几个字:“哎,余穗,你,你知道什么叫二尾子吗?” 余穗简直松了一口大气。 哎呀这个傻丫头,终于听到了这几个字啊,总算没有浪费我一片苦心。 “二尾子……我是南方人,不太懂,这是啥,吃的?好吃吗?” 丁莉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是说人的。” 余穗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人?二尾子……哦,我懂了!是不是说人傻呀?” “不是,是说人……咳咳,算了,余穗,不是啥好话,你别学了,哎呀,我出来好久了,我要走了。”丁莉莉好像忽然着急了起来,迅速地拿炕上的大衣披身上。 余穗不敢留她,能让她意识到有问题已经是极致了,但还是要保护自己的:“你看你,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吊我胃口,那我可要去问别人的,什么叫二尾子。” 丁莉莉脸色发白:“不不!余穗,不要去问,你什么也不要问。” 这种反应才正常。 至少,这让余穗知道,丁莉莉是懂其中利害关系的。 那就达到目的了。 余穗:“那好,本来我还想跟夏凛生说一下,你到我们这儿听见有人说话的事,那,这个我也不说?” “不说。这种事,咱不适合说。啥也不说。” “你也不会说?别到时候你去跟别人说到我这儿听见了什么,那要是人家问我,我说什么呀?” “不,我也一定不说。” “这……行,那我也一定不说。” 余穗从善如流地送走了丁莉莉。 看着丁莉莉跑着离开,余穗呼出一口大气。 得了,她尽到道义了。 既然丁莉莉本身懂二尾子这个说法,那她肯定会再去问清楚的。 余穗是从自己的角度这么想的,反正要是她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把事情追查清楚。 结婚哎,又不是过家家,对,怎么能不去问清楚呢?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人和人不一样,就算碰到一样的事情,处理起来也会完全不一样,所以,人生的结局才会不一样。 第二天余穗正常去上班。 花生糖和饭茨糕的销量很不错,厂里的工人对余穗也很尊重友好,下了班都还能在门口说几句话才走的那种友好,等余穗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属大院,在车棚停车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小赵。 小赵看见拉下围巾的余穗,主动打招呼:“嫂子好。” 在余穗眼里,这些年轻的兵士长得都差不多,只见过一次的人,余穗一时都没认出来,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你好。” 小赵看着她神情,笑:“嫂子不记得我啦?我是小赵,贾营长那边的通讯员。” 余穗这才完全记起来:“对对,小赵,哈哈哈,真不好意思,你今天穿了大衣,我没认出来。” “嗐,没事,但我们都认识嫂子,来,嫂子,上回你请我吃糖,这次我也请你吃糖。”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余穗从小赵手里拿了颗糖,还跟他开玩笑:“哟,这是家里订亲了吗?” “不是不是。”小赵连连摆手:“是贾营长家小舅子的结婚喜糖,说实话,可没有你给我的糖好吃,哈哈哈。” 小赵自己觉得说的挺好笑的,余穗却惊讶极了:“你说的是管伟青吗,他结婚的糖?” 小赵:“是啊,管伟青和咱们团长的女儿要去首都结婚了,本来丁团长家想先不说的,等正式结婚再提起,但是管嫂子说,这么开心的事该让大家都知道,就买了很多糖,给团部的各级领导都发了,得让人知道他们两家联姻了嘛,咳咳咳,那个,嫂子别见笑,我多嘴了,哦,然后丁团长下午就送新郎新娘坐火车去首都了呢,首都!” 余穗:“……!” 小赵说完,和余穗挥挥手,走了。 余穗站在自行车棚里,吹了好一阵冷风,才告诉自己,既然丁莉莉如期和管伟青结婚,那估计“二尾子”的事,不是个真的事儿? 不然,丁莉莉也太草率了。 余穗耸了耸肩,便觉得这事儿过去了。 她并不知道,那些患上蠢病的人,是很难治好的。 第161章 牵肠挂肚的心情 过了两天后,又是个星期天,夏凛生应该能回来了。 余穗很早就起来,剁好了肉馅,开始包馄饨,准备夏凛生回来了就一起吃。 十点来钟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余穗以为是夏凛生,满脸带笑着飞奔去开门。 拉开门一看,是韩多米,拎着一个加仑桶: “嫂子,我把你说的那个乙二醇给搞回来了,我也给潇处长说了,我们请你帮忙解决冷却水箱的问题呢,所以他这几天没让小刘找你,嘿嘿嘿,现在你要把这个东西怎么弄?” 竟然不是夏凛生,余穗情绪马上有点低落:“哦,你把东西放在这儿,下午过来拿,我给你调好就能用。” 韩多米往屋里看看:“要调?呃……不能让我看你怎么调?” “不能。教会徒弟会饿死师傅。我要靠这个手艺活命的,配方保密。” “哎哟,说得这么严重呀,行,那我下午来,你可得帮我真的处理好,我大话都给你撒出去了,说夏凛生家嫂子可厉害了,能调出不结冰的冷却水呢,你可不能给你家夏凛生丢脸!” “切,这有啥丢脸不丢脸的,我才不怕,你们整个后勤队伍都没弄好的事,我就算弄不好也正常。不过我这人说话算话的,你放心。” “得了,嫂子,咱可说正经的,其实这是大事,你要是真的解决了,那咱们整个北方运输军团都能省不少事,不少钱呢,到时候万一给你报上去,拿个奖什么的,嘿嘿嘿!” “你还挺会给人画大饼的,行不行的,还得试过才知道,下午来。” 韩多米走了以后,余穗马上进入置换空间买了调制防冻液的东西。 防冻液当然不会只有一种原材料,还需要丙二醇和一些纯净水,但为了让人知道她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东西,才特意让韩多米大张旗鼓地去石油大队搞乙二醇这最主要的原材料。 现在嘛,只要按照比例,把所有东西调制好就行了。 只用了十几分钟,余穗就把东西调制好了。 但是,夏凛生却左等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中午都过了,依然不见人影。 这可真是影响心情。 因为总感觉他下一刻要回来了,余穗自己便迟迟没吃,想等着了人回来了,热腾腾地一块儿吃。 总算,约莫两点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余穗假装撅着嘴去开门,结果发现又是憨笑着的韩多米:“嫂子,我来啦,东西弄好了吗?” 余穗简直想骂人。 夏凛生这个家伙,他就不考虑她这个等待的人的心情吗? 但是余穗终究是理智的,她不可能骂人,只是转身去把加仑桶拿了出来:“又是你,唉,调制好了,你可以在外头放置一夜试试,决不上冻。” “好叻!”韩多米还是很有眼色的,愉快地拎了桶,但没有马上走:“嫂子怎么啦?我给你添麻烦啦?怎么那么不高兴?” 余穗:“唉,还能怎么啦,夏凛生今天不是可以休息的吗?按理,该跟着边防连队的车回来一天的,可这会儿也没有人影,只怕今天不能回了,可是这不回来的话,他也不知道说一声,真是的。” “我当什么事儿呢!嫂子别见怪,那边连队常常有突发的事情,我帮嫂子打电话去问问好了,要是有了消息,一会儿来告诉你。” 想不到韩多米这么仗义,余穗很是高兴地把包好的馄饨去装了个纸袋子,给了他一些:“谢谢你,那可真得麻烦你去帮我问问。” 拿到吃食的韩多米高兴地跑了:“你等着,我这就帮你去打电话。” 十分钟以后,韩多米跑回来了: “嫂子,我打电话去边防连队了,确实是临时出了点事,夏连长带人处理去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我估摸着他回了连队的话,会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嫂子,对不住啊,咱这儿就是这样的,你可别怪夏连长。” 韩多米这么一说,余穗反而不好意思了:“不不,是我不好,我不该心急,你放心,他真的有事要忙,我不怪他的,就是我想着,也该打个电话嘛。” “嗐,边境线上有情况的话,他们可没地方打电话去。嫂子多担待。” “多亏你帮我问,我现在明白了。不好意思,我这乡下人的见识短,让你见笑了。” “不会不会,咱都懂,咱当兵的,都得承望家属理解,嫂子这么明白事理,我可佩服了!” 两人相互吹捧了几下,都笑了。 韩多米还夸余穗:“嫂子,你真有度量,咱夏连长真有福气,那我现在回去煮馄饨吃啦,咱北方吃饺子多,很少吃馄饨,我得回去尝尝,晚一些,那帮家伙可是能给我偷走,一个不给我留的。” “好,你要是吃着好,等改天我们夏凛生回来,让他喊你来吃。” “那可说定了!走啦!” 韩多米一走,余穗关上门,随便煮了点东西吃,心里就不免担心夏凛生。 这些个当兵的,时不时地有突发情况,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他们的工作是要全部在户外吗?那会不会很冷很冷呢? 都这个点了,他有吃东西了吗? 那些才十几岁的小战士,都有吃东西了吗? 一个人的心一旦投入了一份感情,难免地就会各种牵肠挂肚。 这一天一晚上,余穗吃也吃得不好,睡也睡得不好,做啥事也不能集中精神。 因为晚上睡不好,第二天余穗还起迟了,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急急忙忙地赶去上班。 满以为昨天没回,那今天夏凛生总要打个电话到厂里报平安的,结果,余穗竖着耳朵听了一天,厂里那个大广播就是没有喊余穗到办公室去接电话。 就这么等了两天,余穗从牵挂夏凛生,到生气夏凛生,最后变成了讨厌自己。 啥时候开始的,她余穗可是最崇尚情感自由的,现在怎么成了这样的人了呢? 夏凛生他一个大男人,一个当兵的,他会不知道保护自己吗? 她为什么要在家里替他瞎操心呢? 第162章 伟大的军嫂 余穗气哼哼的,又熬满了一天。 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余穗都已经安慰好自己,再也不替夏凛生操心了,燕子嫂却从外头奔跑进了余穗所在的样品车间。 她就站在门口喊了一句:“余穗。” 余穗立马迎过去:“嫂子,是不是夏凛生出了什么事?” 燕子嫂看着她那惊惶的神色,扑哧笑出来: “什么夏凛生有什么事,我只是来告诉你,上次那个防冻的膏药,我们供销总社报到北方军区总部去了,总部调研了一下,发现大家都说好用,所以想采购成军需,现在需要把配方什么的报上去核查,我就找你问这个,你怎么给想到夏凛生了呢?” 这是一个挺大的好消息,可余穗不怎么兴奋,直说: “唉,还不是因为夏凛生这次休息没有回来,我让人打电话去问了,说是连队临时有事,他去执行任务了,不能回。但是这么多天了他也没给我打个电话,我有点担心。” 燕子嫂笑盈盈看着她: “原来这样。嗐,我也不叫你别担心,想当初我家老方下连队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挂念的饭吃不下,觉睡不着,过几天他好好的回来了,我还恨不得挠他几下。但是次数多了,我也习惯了,再次数多一点,也能理解了。 这就是军人的特殊啊,你说这边境上要是发现情况了,要临时出去执勤了,谁还有空先回连队打个电话通知家属的?在军人眼里,必须先是国再是家,那才当得起那身军服!而咱们既然当了军嫂,就要和自己的男人一样,心里头先有国,才有自己家的男人。 我知道,这种话,说说容易做做难,这男人出了门,家里啥也顾不上,咱当家属的心里能没有怨怼?是?那怎么办呢?后来我就总结了一个经验,让我自己也忙起来。我学会了自己找事情做,他男人能保家卫国,我也能努力工作,一样都是为国做贡献,谁怕谁?他放假了,还得等着我得空,我也让他尝尝等我的滋味,哈哈哈!” 燕子嫂说着,还爽朗的笑了起来,她看余穗的神色并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又说: “我看你也是个不服输的,那,咱们天天讲女人能顶半边天,怎么顶?天天哭着喊着要男人陪是顶吗?把他阻挠的啥事干不了是顶吗?不,让男人们放心的站去前方,我们坚强地守好后方,这才是顶!” 余穗看着燕子嫂。 四十来岁的女人,面容并不美丽,但是她那眼里的光芒,照样能使她光彩动人。 余穗还是挺感动的。 这年代的女人真无私啊,燕子嫂也真是个伟大的军嫂。 她好像做不到这么无私,也不会这么伟大。 燕子嫂说了这么多,她这心里,还是想等夏凛生回来的时候,得挠他两下。 但是,为国做贡献,她还是挺愿意的,既然那个防冻膏药成了军需,配方上还要加强。 余穗便点了点头:“行,嫂子,我知道了,既然他一时忙着,那我也忙着,防冻膏的配方我马上再加强一下,配料样本我也马上弄给你。” “你真是个聪明又能干的姑娘,我这一说你就知道我要啥,行了,你也别太担心,我家老方这几天也不在家,不然我就给你问他去了。” “方营长也不在?” “嗯,跟丁团长他们到军区总部开会去了,明天能回来了,他一回来我就帮你问。” “哎,谢谢嫂子。” 不管怎么说,有了燕子嫂的打岔,余穗的心里确实没有一开始那么为夏凛生担忧了。 第二天,余穗正在想着,不知道燕子嫂今天会不会来找她讲夏凛生的事呢,厂里的大广播开始喊:“余穗,有你电话,来一下厂部办公室。” 余穗立马把手上的活扔下了,真是跑着去的办公室。 看见办公室里那个斜躺在桌上的电话机,像看见什么宝贝似的,一下子就拎起来:“喂!” 电话那头,确实是个愉快的男声:“喂,是夏连长家嫂子吗?我是韩多米!” 余穗:“……”我看你该叫韩多事。 怎么又是你呢? 余穗一时间都没应声。 韩多米倒是很兴奋,在电话的另一端大声地喊:“嫂子,你这会儿能回来家属大院吗?我给你送军区总部一趟,哎,行不行?” 余穗这才问:“干嘛?” “那个冷却水,就你那个啥乙二醇啊,哎哟,真神了,真的不上冻!这不,昨天我们送团长他们到总部开会,都是马上发动马上走,根本不用给水箱放水加水,也不需要预热啥啥的,然后我跟别的团的同志一交流,大家都羡慕坏了,都想要,还有专门给旅长开车的勤务兵去总部一讲,哇呀,总部运输连队也要这个呢,人家让旅长找我要,说要是车队都用这个,能省不少事不少钱,我没憋住,就把你供出来了,你看……” 韩多米说到这才顿住。 余穗:“看啥看,我这会儿工作上班要紧呢,再说了,夏凛生到现在还没回,我可没啥心思。” “别呀,嫂子,你要是能办好这个,工什么作吗,咱们上头领导肯定就给你安排工作了嘛!” “真的?真的能在这儿安排工作。”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你觉得?你又不是领导。” “那……反正我已经把你说出去了,你这不来一趟谈谈,也不行?” 余穗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而且,给韩多米调制这个的时候,她早就预见了,可能会出现这个情形。 很早以前,她就从外公的嘴里大概知道一些防冻液的历史,其实这个东西,国外很早就有了,但是国内呢,正处于特殊时期,私人汽车几乎没有,公有的汽车大部分又是用于运输作业,不提倡高端保养,像部队,都是小兵开车,那就是加水放水就完了,没人想到防冻液这些细节。 那她能调制出来这么一个东西,方便了车辆的使用,肯定是受欢迎的。 所以这个时候,是可以适当提一下条件的呢。 就等这一刻呢! 第163章 不会死了吧 余穗在电话这端说:“韩同志,不是我不要去,你看,我就是一个乡下女同志,见你们的长官我害怕呀,到时候反而啥也说不出来。这样,你就帮我去说一下,只要上头领导允许我能在家属大院住上半年,等天气暖和的时候,再允许我去边防连看一看,我就直接告诉你们配方,行不?” 韩多米:“啊,嫂子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去提这个?” “对呀,我自己去说,多不好呀,显得我没觉悟,但其实我也只是想和夏连长多聚聚,这种话可上不了台面,对?你就不一样了,前几天你也看见我为了住宿的事情找刘干事还受气呢,对?你把我的困难那么一说,领导手一抬,就把我这点小事解决了,这也是你一开始答应帮我的,上头领导也会觉得你给车队办了件大好事,我又感激你,多好呀。” 余穗在这边循循善诱,韩多米在那头明了的笑:“嘿嘿嘿,我怎么觉得,嫂子你其实把啥多想好了,就等着我去帮你提呢?” 余穗:“那肯定呀,你韩多米韩队长多能干啊,你就说你帮不帮这个忙。” “嗐,得了,那我就去说了。哎,你挂了电话先别走开,我一会儿打回来。” 余穗知道,这事儿八成就行了。 毕竟她提的条件也不是啥过分的事。 果然,半个小时后,韩多米又打回来了电话:“嫂子,上头的领导答应啦!但还是让总部运输大队的高队长见见你,你得说一下这个东西到底怎么来的。今天我们在家属大院等你下班。” 真好。 靠着自己,就把住宿和多留一段时间的问题一次过给解决了。 至于这个东西怎么来的,看我给你编! 余穗胸有成竹,连忙谢了韩多米,这才放下了电话。 想到以后的日子,能和夏凛生多呆一段时间,余穗嘴角勾起一抹笑,嗓子眼里都溢出了歌。 她正哼着小曲要走开,那刚放下的电话机又响了起来。 余穗想着,非常有可能是韩多米,便转身接起了电话:“喂,韩同志吗?是不是又有啥事儿忘记啦?” 电话那端却传来燕子嫂凝重的声音:“余穗!竟然是你接?” 余穗:“呀,嫂子,我刚刚接了个电话,以为是人家……” 话没讲完,燕子嫂却在那头堵住了她的话:“啥也别说了,你先去一趟医院。” “医院?” “对,县医院,夏凛生暂时在县里医院。” “……!”余穗捏着话筒的手一紧:“你,说的是夏凛生?” 燕子嫂听出了余穗声音里的恐惧,连忙嘱咐: “余穗,冷静,老方刚刚通知的我,夏凛生出任务受了伤,一颗流弹打中了肚子,索性他们是在回程路上,战友及时把他送到了医院,要不是你在,这种事老方也不会问我要不要通知你,我看着你平时挺机灵的,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敢,你赶紧自己去医院看看,老方在从军区总部往回赶,这边也每个人主持,你先去看看也好,可你要是不敢,就留在办公室,我来接你陪你。” “我可以,嫂子,我马上去医院!” 余穗马上挂掉了电话,往自行车棚那边飞奔而去。 很快,她取了车,正要骑,但是眼前一片迷茫。 余穗伸手一抹,都是泪。 她迟疑的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水痕,有些迷茫。 奇怪,她在哭。 她现在,为了夏凛生,急得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心里有了这个男人,一旦男人有什么事,心就受到了压迫,沁出水来。 不能啊。 不能哭。 夏凛生不会有事的,这个男人说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但现在婚都没结成,他怎么能有事? 余穗仰着头,把眼泪逼回去,跨上自行车就赶去了医院。 边城的医院离工厂有些远,余穗利用休息天在城里转的时候看见过一次,还以为自己这种临时住着的人是不会来医院的,谁知道没几天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余穗冲到医院的挂号窗口,打听了紧急救护部门的位置,再急急的冲到医院旁边的一个平房里。 果然看见几个橄榄绿,在门口不断的踱步。 他们看起来要比驻扎在县里的兵士更黑更瘦一点,有一个军大衣上都是血。 余穗看着那大滩的血迹,自动脑补着这就是夏凛生的血,头一阵晕。 她跌跌撞撞的冲过去问:“同志,你们是送夏凛生来的吗?他人了,怎么样了?” 几个年轻战士回头,看到余穗的脸,相互看了看,就有一个嘴角有些裂的战士喊:“连长嫂子,是,我们本来一起执勤,所以我们送连长来的。” “他现在怎么样?” 几个战士又相互看,再一个个低下头不说话。 余穗拉住裂嘴角战士:“说话啊,他不会死了?” 这战士被他拉扯得晃了晃:“嫂子你别急,还没还没,但是有点严重,你别急,医生已经在处理了。” 这边正说着呢,那边紧急处理的病房门开了,有个白大褂上都是血迹的医生走出来说话:“子弹位置不好,而且稀缺血型我们医院没有。得送军区医院去手术。你们哪位能负责?” 裂嘴角战士看了看余穗:“我们营长在从市里赶回来。” 医生:“不能等,得马上转去,你们最好先准备车,再赶紧组织战友献血,ab型rh阴性血型组织起来会比较难,快!” 几个战士就有点乱:“这,那,啥意思,还得有车?老唐的车已经回去了啊,现在怎么组织?” “我不懂啊!” “林大宝你去吗?” “孙虎啊,这种事我不知道跟谁说,怕耽误啊。” 余穗看着这情景,深呼吸了一下,拉住刚才说话的战士:“全部听我的。你,先记住血型,再赶紧去团部办公室报告这个事,让团部的领导组织人献血,马上!” 裂嘴角的战士马上跑了出去。 余穗又转头问医生:“您刚才说,要他们准备车,县医院没有救护车吗?” 第164章 要有心理准备 医生看着余穗,明显的欲言又止: “救护车有是有,但是上头置换下来的,又老又破,速度慢,这样的天气,就咱县里转转还行,你们现在要转去军区医院,我是怕坏在半路就糟了,所以最好你们部队能自己有车,我们这边出人,我是一看咱战士同志,才提出这个,也是为了稳妥考虑。” “明白了。”余穗也顾不上许多,从医生口袋里拔了支笔,抓过一个战士的手就写了一串号码:“你去打这个电话,让韩多米马上开车来救人,快!” 战士又跑开了。 剩下的人,余穗又组织了一下:“你们两个时刻准备着,车来了,你们马上帮忙搬人上车。你们两个,去门口等一下,要是看见咱团部的人,马上也把情况说一下,以防刚才的两个同志联系的不到位,要是有车来了,也直接让开来这里,节省时间。” 那几个小战士连连点头:“知道了,嫂子。” 余穗这才看向医生:“我是受伤人员的家属,我能见见他吗?” 医生抿了抿嘴,“跟我来”,头前走了。 余穗跟过去,却在看见病床上露出的两条腿,脚步迟疑了一下:“他,现在清醒吗?” “没。休克的。” 医生回了一句,已经走了进去,回头看见余穗苍白的脸,把身子让了让,露出夏凛生暂时包扎着的上半身,一个小护士把氧气的管子在夏凛生鼻子里放好,住胶带黏住。 夏凛生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毫无反应。 虽然盖着些毯子,但依然能看见,身下都是血。 地下是用剪刀破开的军服,上面有一个洞,边缘是焦的。 病房里还是挺暖和的,但余穗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全身发冷,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她走过去,摸了摸夏凛生的手,冰冷。 摸摸他的脸,温热,但是没有血色。 这个磨人心的男人啊,当没有了生气起来像匪徒的凶狠,没有了像起来像天使的纯真,现在,他就是个一动不动的蜡像。 余穗感觉胸口处一阵刺痛,那种难受,两世未有。 她手支在病床上,用大力的呼吸来缓解这种疼痛,许久,才能说出话来:“您,给我说说情况。” 医生看着她那痛苦的神情,叹了口气: “军嫂不容易啊,向您致敬。我听送来的战士说,是隔岸守军射过来的子弹,本来他可以躲开的,是为了救一个暴露目标的小战士,所以他被射中了。好在他们那边也是大口径枪,距离也不近,所以他中枪后还有救,否则只怕不行了。 现在呢,最主要是要输血,要是能保证在转运过程里有足够的血浆,让他坚持到军区医院,那么那边有经验的外科医生能把子弹拿出来的。但想不到他血型那么少见,所以我们这儿…… 唉,我看你挺冷静的,我还是说实话,据我所知,他这个血型,整个军区不会超过两个人,如果另一个人在别的地方执勤,上哪儿找去?老百姓的话,我们县里医院也没有遇到过这个血型,所以刚才你让他们组织献血,我……觉得不会理想,你要有心理准备。” 实话总是这么的伤人。 但是有用。 余穗痛苦的闭了闭眼,轻轻放下夏凛生的手:“谢谢医生,那,我能,单独和他呆一会儿吗?在车来之前,只有我,呆一会儿。” “您自便。”医生叹了口去,向小护士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余穗拉住夏凛生的手,靠着病床缓缓蹲下来,直至坐下地上: “夏凛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说结婚的是你,说要过一辈子的也是你,结果你搞出个中弹昏厥,看起来快要死了,你这样,对得起我吗!我才十七岁啊!你个坏蛋!” 她喃喃的,眼泪哗哗的掉。 但是,一分钟以后,她忽然不见了,隐身进了置物空间。 哭归哭,骂归骂,办法还是要想的。 ab型rh阴性血型那么少见,就算部队马上组织人员,也不一定有的。 她得试试,能不能在置换空间买到。 脑子里理智的觉得,要是这东西都能买到,那也是很不可思议了,但心里又不断地跟自己说,我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我是有空间的人。 空间里,余穗所有的钱,放在一个角落里。 余穗看了一眼,钱在这一刻真就是王八蛋,她要血。 她把血型输入进置换空间的大屏幕上,然后按下查找。 大屏幕出现一个光圈,一直转一直转,就是没有结果出来。 余穗紧紧盯着大屏幕,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光圈还在无休无止地转,这给她心里转得火烧火燎的。 想到夏凛生在外面命悬一线,余穗气得抬手敲屏幕:“转个屁!出来!到底有没有人卖血浆,出来!我所有的钱拿来买还不行吗!” 一边哭着,一边在屏幕上添了几个字:“重金购买,十万1000毫升!” 写完以后,余穗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那个光圈,终于停止了转动,然后真的出现了唯一的一个选项,1000毫升,元。 余穗数着那几个零,毫不犹疑地按下了确定。 角落里的钱像被风卷着似的,呼啦啦一下子不见了,留下一些毛币和硬币,然后,正中间的地上出现了五个袋子。 余穗过去看,刚拿起袋子,就感觉袋子上冷冷的。 上面标识着血型和采血日期、采血地点等,非常详细的数据。 但余穗看着上面那个2023年月日的字样,心就扑通扑通直跳。 她把最后剩下的几块钱买了只记号笔,把日期厚厚的涂掉了。 血液的使用时间是很短的,不知道现在这样日期不明的血浆,外面的人敢不敢用。 但是怎么办呢,总好过一点希望都没有。 余穗把五包血浆放在手里,那冰凉的感觉,压得手指都是麻木的,但心里燃起了热腾腾的希望,她战战兢兢地用意识往空间外头看看,似乎是有人影在过来。 能马上出去了,怎么都要给夏凛生一线生机。 第165章 无中生血浆 余穗一下子晃出空间,果然看见了刚才那个医生在门口张望。 幸好余穗是坐在地上的,她探出头喊了一声:“医生,车来了吗?要不咱们先用救护车送,后面来的车让他们赶上来,行吗?” 医生这才发现她坐在地上,眼里就从寻找人的疑惑变成了同情:“我们医院怎样都行,肯定配合你们,但关键是要能输血啊,没有血的话……” 医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认为余穗懂。 结果余穗站起来,用一种疑惑的表情问:“没有血?可是刚才有人进来放下血浆了呀,看。” 她身子一让,指了指身后柜子上的血浆袋子。 医生惊讶极了,马上过来看。 他摸了摸血袋,那凉感一下子让他的眼神有些高兴:“新鲜的血液,但是没有日期,这个口袋……不是我们医院的储血袋啊,这……这是哪来的?” 余穗一脸懵懂:“不是你们医院的吗?有个人直接进来放的啊,我以为你们医院安排的。” 医生:“有个人?什么样的人?” “我……没看清,因为我一直坐在地上哭,我就是看见一双脚走进来把东西放下,说了一声,‘对好血型的,可以用了’,他就走了。” “男的女的?” “……听着是男的声音,但我没抬头看。” 余穗脑子飞快地转着,努力让自己的话没有错处。 她想好了,反正这年头没有摄像头,那就给他们来个凭空捏造,无中生血浆就是了。 医生的惊讶就一点没有下去过,但看着血浆袋子上的字和手感到的新鲜度,还是马上喊了护士过来,去化验和回温。 护士跑着去了,医生在病房转了几圈,又开始问余穗:“真的没有看见人长啥样吗?这个很重要啊,血源来历不明,我们是给你丈夫用还是不用呢?” 余穗:“如果没有别人来献血,那我丈夫还不得等死?与其这样,还是用!” “你……”医生转身看着她:“你说的是对的,但是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 “我担。我只要他活着!再说了,肯定是你们医院的人啊,不然谁会知道他需要输血和他的血型呢?” “这……我先出去问问,你在这儿不要走开,千万不要走开。” 医生也急急忙忙地离开,估计去查来源了。 余穗不断地深呼吸,提醒自己冷静。 她慢慢地回身,看着毫无知觉的夏凛生,握住他手:“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是我的,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门口出现一点阴影,余穗抬头看过去,是燕子嫂。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夏凛生,马上又担忧地看向余穗:“你……还好吗?” 余穗努力向她扯了扯嘴角:“嫂子,我还好。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要坚强,我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燕子嫂奔过来,紧紧抱住她。 余穗也紧紧抱住她。 两个女人啥话也没有说,就是这样紧紧抱着,给彼此力量。 很快,之前派出去的几个兵士回来了。 那个裂嘴角的战士敲了敲门,问余穗:“嫂子,医生呢?” 余穗:“医生去忙别的事了,组织输血的事,团部怎么说?” 小战士就不大敢说话了,嘴翕合着,脚也搓着地,一副紧张样子。 燕子嫂看着情况不对,催他:“哎,嫂子问你话,你倒是说啊,怎么样了?” 小战士不敢看余穗,只看燕子嫂:“团部说,登记在册的……咱团部没有这种血型的。他会上报给军区……” 这下,燕子嫂也明白了:“啥意思?输血没有人献血?” 小战士低下头,声音像蚊子:“……是的。” 燕子嫂紧张地看向余穗。 其实,这已经是余穗预见到的结果。 正如医生刚才所说,她有这个心理准备,所以才会去空间先买,万幸还买到了。 看来,这个平行置换空间管理的地方,真的是多个平行世界,不然不可能这么快速。 但显然,燕子嫂因为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回事的,很是紧张地看着余穗,就怕余穗受不了这样的消息。 余穗也不好解释。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的只有给夏凛生输液瓶子的滴水声。 好在,医生进来了。 他直接走向余穗:“同志,初步化验,血型是合适的,就是来历不明,我查不到是谁送来的血,你敢承担这个责任吗?” 余穗转头看看病床上的人。 夏凛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发泛黄,这是失血过多最直观的表现。 余穗:“再不输血,只怕来不及了?” “是啊。但是输的话,也有可能有隐患。” “输!我要我丈夫活着,总要先活着才能提以后!” 有了余穗的话,接下来医生的动作就快了起来,人也忽然多了起来,有护士捧着血袋过来挂在输液架子上,派去联系血源和车辆的人也回来了,余穗看见夏凛生的战友趴在外面墙边张望,韩多米也来了,向她挥了挥手上的车钥匙,表示车准备好了。 输上血的夏凛生很快被搬到担架。 士兵们争先恐后的来帮忙,很快就把人抬到了部队的面包车上。 刚才那个医生和一个小护士随行。 车做了运送病人的改装,就坐不下很多人了,燕子嫂不能去。 她再次抱了抱余穗,当作告别:“挺住!不管什么事,有我,有咱老方,有部队领导,别怕。路上可能会碰到老方,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直接跟他说。” “知道了。谢谢嫂子。” 别的话就没时间讲了,余穗跟着医生上了韩多米的车。 韩多米还回头说了句安慰话: “嫂子别急,我看夏连长肯定没事的,你看还不是因为你给配置了防冻的冷却水,现在车要急用马上就能开,不然还不是得装水、热车什么的,多耽误时间,夏连长有你呢,这么有福气,一定没事的。” 一直绷着的余穗哽咽着点头:“承你吉言。” 车一路疾驰。 大家几乎不说话,护士关注着输液和输血的瓶子,余穗时不时的看看窗外,希望早一点能看见那个军区总医院的牌子。 第166章 打死我也不说 到半路的时候,还真遇上了赶回来的方营长车子。 两辆车打了灯语,都不需要停车说话,方营长的车就直接原地掉头,在前方开道。 车子开得更快速起来。 大概开了四十来分钟,一直关注着病人的医生忽然拍了余穗手臂一下:“我看见他手指动了动,应该是有意识了,所以输血还是最快最有效的。” “真的?” 医生的话,让余穗心跳快起来。 她连忙拉住夏凛生的手。 感觉手的温度都比之前不同了,余穗凑到他耳边说话:“夏凛生,你得坚持住,你得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会恨你的,因为你答应给我一个婚礼的,你还没做到。” 夏凛生依然没有动,但是,紧闭的眼角,缓缓的有泪下来。 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他有意识了,只是太虚弱,不能回应你,你可以继续喊他。” 余穗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抱住夏凛生流着眼泪絮叨: “你听得到是吗,你知道我在是吗?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你这个坏蛋,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我后悔了,我干嘛要听你的跟你结婚,你根本就顾不上自己,也根本顾不上我,你起来,好好哄我,哄我我才原谅你,你起来,你不能死!” 这絮叨,别的人都是男的,还好,却把陪同着的小护士整破防了,坐在一边开始哭起来,还挺大声。 余穗反而不好意思了。 和燕子嫂认识后,余穗会开始觉得,自己也该像她那样,有个军嫂的样子。 至少不是常常抱怨的。 余穗连忙拍拍小护士:“你别难过,我瞎说的,我觉得他一定能活下来的,我并没有怨言,我……很支持他的工作。” 小护士抽抽嗒嗒的:“你真了不起,军人同志也了不起,他们都是咱们新时代最可爱的人,我们老百姓永远拥护他们。” 余穗还是不习惯这种话,没敢接腔。 但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絮叨,只是拉住夏凛生的手,时不时的跟他说车开了多久,快到了,要挺住之类的。 很神奇,在即将到医院的时候,余穗感觉到夏凛生的手指握了握她的手。 很轻的一下,但余穗捕捉到了。 她用两只手紧紧握住夏凛生那根动过的手指:“你都知道是吗?你答应我了是吗?我当你就是答应我了,男人说话要算数,你要加油挺住,到了医院,做了手术,一定能好起来的!” 车在有人开道的情况下,将将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军区总医院。 因为事先有方营长等人帮忙联系,军区医院已经准备好了,车一到,就有医生过来接洽,把夏凛生推去做手术。 同来的医生交代好事情后,没有马上走,而是等在一旁,等余穗有机会坐下来,才走过来说话:“同志,我有话和你说。” 余穗这才醒悟过来,自己都没有问过医生的姓名:“哦,医生,对不住,我刚才太着急了,都没有谢您,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何。那个,我想跟你说,到我离开县医院时,都没有查到是谁去病房放的血浆袋子。好在伤者输血后没有任何问题,真是万幸。但是这件事……”何医生顿住,下意识地摸摸额角,似乎那边有汗似的,讲话也磕磕巴巴的: “实在有点难以说清,要是真的查处起来,我们科室的医生护士都要面临……很大问题,所以我想请你,那个,就是,这个事,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说?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如果你要说,也可以,我……” 余穗想不到医生来和她说这个。 但是,这不是正中下怀吗? 余穗都没等何医生磕巴完,连连点头:“我不说,我跟谁也不说,打死我也不说,我就当不知道。但是,你们医院,要怎么跟人解释血浆的来源呢?” 何医生眼神躲闪起来:“路上已经输了两袋。剩下的,我跟这边对接的人说,有个好心人主动来医院捐献的,但是人家怎么也不肯留姓名,一转眼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我能咋整。” 要不是事关夏凛生的命,余穗真要笑出来了。 好的,既然医生都帮着撒谎了,那还担心啥。 余穗连声附和:“对对,我也听说了,是有个好心人来献的,咱社会主义,真是好人多啊,做好事不留名!” 何医生松了一口大气:“谢谢你的体谅。” “不不,是我该谢谢你的认真负责。谢谢。” “都是我们应该的,那,我就跟护士先回去了。” “好,等我丈夫好了,我带他去谢您。” “不敢当。真是我们应该做的。” 何医生摆着手,急匆匆走了,像是不敢和余穗深谈似的。 余穗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大气。 总算的,血浆的事情蒙混过关了。 大概也就这时代才能这么干了,要换后世,不知道要牵扯多久,牵扯多少人。 军区医院挺大的。 余穗坐在手术室外面,方营长在处理好住院手续后走了过来。 他真是这年头标准的军官风范,衣服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一张国字脸看着非常的威严,但那神情里,也能看见他的慈和宽厚。 他先打量了余穗几下,伸出手:“余穗同志,辛苦了。” 余穗伸手和他握了握:“谢谢领导,开会还赶来。” 方营长指指旁边的长椅,示意余穗坐下:“我家属数次提起你,赞赏不已,今天见了,我也很敬佩,你这没哭没闹的,还能指挥战士们处理好转送这边医院的事,实属不易。” 余穗苦笑:“方营长还想我又哭又闹啊?我担心得很,没有多余的力气哭闹。” 方营长也笑了笑,再次翘起大拇指:“能这么冷静,难得!你放心,不管任何事,部队都会负责的。” “我知道。谢谢领导。” 这话说完了,两人都一时间没什么话题。 手术室外有种特有的清冷,余穗缩了缩肩,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方营长端坐在长椅的另一头,缓缓地说: “小夏是好同志。这几年都守着那块地方,那边地理他熟,对战友也很负责,他在,我们是放心的。这次也是因为需要他带队处理一些特殊事情,才出任务,结果还冒险救下了新兵,自己却受了重伤。他是立功的。” 第167章 男人是国家的 余穗听着方营长的话,眼神却看着对面的白墙: “对我来说,立不立功不重要,平安就好。但我能理解他,也理解你们的工作,并不会有什么怨言,领导放心。” 方营长就又上下打量了余穗很多眼,最后微笑: “听说夏凛生和一个没到结婚年纪的女同志结婚,还被举报调查呢,可我看你思想成熟得很,这可真是太冤枉他了!” 余穗:“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谁让我们都是农村里来的呢,思想和年纪不符,偏偏结婚又不看思想,看年龄。” “哈哈,你挺有意思的,是个有智慧的女同志。小夏有福气。欸,那你什么时候到结婚的年纪呢?” “明年中。” “好,那到时候你们在部队结婚,我给你们证婚!” “谢谢领导。” 夏凛生这场手术,三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结束的样子。 手术室的门关得紧紧的,一直盯着看的话,会有一种错觉,那里并没有门,只是一堵墙,永远没人出来似的。 为了缓解这种焦虑的情绪,余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营长说话。 方营长也一样,渐渐地,两人话多起来。 方营长:“……其实车队的韩队长,刚才还叫我问你什么……汽车防冻液配方的事,我骂了他,这节骨眼的,他还找你问这些。” “哦,倒也不怪他,是我答应了他,本来说下班要把防冻液的配方给他的,但是因为夏凛生出事,耽误了。他人还在等着的?那我现在写。营长,能跟您借支笔吗?” 此时,也就方营长的口袋上方别着支笔。 方营长马上递了过来。 余穗需要事情来缓解紧张情绪,便很认真地把配方写了,直接交给方营长: “领导,就是这个了,如果您等一下出去可以给韩多米队长,让他们按照这个配比,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方营长拿着纸看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问起来:“你好像还真的懂呢,这说40的乙二醇和60的蒸馏水混合,防冻温度为-25c;50的乙二醇和500的蒸馏水混合,防冻温度为-35c?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穗笑了笑:“您是不是想说,就我这样乡下的姑娘,应该没怎么见过汽车,是怎么知道这些知识的?” 方营长并不见尴尬,还挺认真地问:“呃,倒也不是因为乡下没见过汽车,但你写的这种东西,怎么也该是有研究的同志比较懂,还是说,余穗同志在乡下就有研究这个?” “谈不上研究。之前我们村里有几个知青,他们有借书给我看,我看见过一个知青在书上写了这些,我不懂是什么,问了他们,他们有讲给我听。” “知青……还懂这些?我以为是科学家才懂。” “那些知青是沪上来的,他们很早就接触汽车了,好像有一个知青的家里,还有留过洋的工程师爷爷呢,他们说过,外国的汽车早就用这种防冻液了。” “原来是这么个出处,那就难怪了。好的,如果真是这样的出处,应该没有问题。” 余穗暗自松了口气。 心里还想着,要是方营长还追问是哪个知青,那肯定是要讲苏胜强了。 余禾苗最近的来信中,提到苏胜强杀陈明丽的案子了,说是苏胜强已经判了死刑,要是这边有人去查,查到苏胜强时,估计他已经死了? 余穗便心安理得得很:“您担心什么问题呢?” 方营长:“倒也不是担心,只要是咱们军用的东西,惯例来说,一定要知道来源的。” “嗯,我懂。没事,您可以让韩队长多试试再投入使用,或者去调查都可以。” 方营长没再说什么,折起那张配方纸,继续等待。 整整六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先出来,只和方营长敬礼,说话:“……枪伤对内脏损害大,不过他运气好,贯穿伤到好几个脏器,却都不是要害,就是手术修补时间比较久。当然最主要还是有了血源补充,所以目前情况很稳定。” 方营长:“需要休养多久?” “要看他身体条件,正常来讲,至少要两到三个月。” “了解了。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说。” “行。” 余穗跟在后面,看着两人说话的样子,真心觉得,夏凛生这个男人,是部队的,是国家的,不是属于她的。 这不,人家交代病情都不和家属说。 好在夏凛生被推出来的时候,方营长走去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病床上的下属,啥也没说,马上转身问余穗:“你是要长期住下来陪着的?” 余穗毫不犹疑地点头:“那肯定。” “我去让人给你安排。余穗同志,夏凛生这段养伤的日子,就要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不方便说的,跟我家属说也行。总之,咱部队,一定以夏凛生同志的身体康复为主。” 余穗看着他凝重的样子,点头:“领导放心。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方营长伸出手:“谢谢你的理解,余穗同志。” 这才走了。 余穗的目光,马上移到夏凛生身上。 这接着氧气管子的重伤员,脸色倒也不比之前更难看,相反,大概是止住了血,又有新鲜血液的加入,脸上稍微有点血色。 但是那包得密密匝匝的腹部,昭示着他手术的伤口很大很长。 余穗深呼吸,和等着的护士点点头,帮着护士一起推动手术床,把夏凛生送到病房。 因为是重伤员,病房是单间。 余穗自然就在夏凛生身边住下,开始了陪护生活。 前两天,男人都是昏迷的状态。 余穗很冷静。 因为医生每次来检查,脸色都很平静,她就知道夏凛生应该没有大碍。 只是,每天给他擦洗的时候、喂水的时候,她会用絮絮叨叨来缓解自己的担忧: “你说你这个人,空有一张嘴,尽说废话,说什么喜欢我,喜欢到骨头里,结果呢,你出去执勤的时候,你就把骨头丢了。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还得我照顾你,哼,那你是不是欠我啦?醒了要还我哟,要带我去玩,带我去吃好吃的!记住哦!” 第168章 但愿能这样踏实的过一辈子 这种絮叨成为了余穗每天必做的事。 只要小护士不在,余穗就会在夏凛生耳边说话,什么都说: “……哎,方营长说要给我们证婚呢,所以上回咱们没结成婚也是好事,等明年我年纪到了,好好在这里办一场。对了,看在你现在受了伤的份上,估计部队能留我久一点了,你开心吗?但我不开心,我并不想护理病人,我想你好好的,有张嘴说废话也行,不要这样躺着不动,我也是会难过的好吗?” 第三天,帮男人擦洗完,余穗拉住他手继续絮叨的时候,男人的手指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耳边,有轻微的喊声传来:“老婆。” 余穗身子都抖了抖。 转头看去,夏凛生已经睁开了眼。 他虚弱得很,眼皮轻轻闪啊闪的,闪了好几次,才总算聚焦的样子,但是,他的唇角已经上扬,给了余穗一个大大的微笑。 余穗提着很多天的一颗心,总算是彻底的落了地。 她眼里含着泪,伸手按在他唇角上:“夏连长,笑,笑,你倒还笑得出来啊你?” 夏凛生依然努力笑着:“老婆,你在,我真高兴。” 余穗假装气哼哼:“高兴个屁,你这次受大伤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少说这种废话。”终于,余穗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夏凛生抬起手,想给她擦,但抬到十公分高,就无力地掉了下去。 余穗把他的手拉起来,按到自己脸上:“嗯,想擦?那给你帮我擦擦,你得好起来,好好哄我。” 夏凛生的手指,轻轻的划在余穗的脸上,声音也哽咽了:“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余穗的眼泪越抹越多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总算命大,没死,接下来一定要好好地休养,可不许总想着回到你的岗位,知道吗?” “知道,听老婆的。” 余穗便趴在病床边,两人泪眼对泪眼,却又都是努力笑着的,只觉得人生能执手相望已是满足,话都成了多余。 陪夏凛生养病的日子,时间一下子充沛了起来。 余穗开始织毛衣,这样可以一边和夏凛生说话,一边还有产出。 夏凛生很喜欢这样的余穗,只要醒着,就这么看着她,脸上满足又愉悦。 余穗也喜欢这样的夏凛生,一边织毛衣,一边和他说几句话,只觉得岁月静好得不像话。 而在这样养病的日子里,夏凛生伤势这么重,贴身的事情自然都是余穗做的。 一开始,他没有知觉,倒也没有什么。 后来醒了,他就特别的不好意思,每次帮着小便,他就头脸通红,接下来能半天不说话,眼睛都不敢看余穗。 其实余穗一开始也很不好意思。 但是怎么办呢,大家都知道她是他家属,这事儿不是她来做,那谁做? 结果夏凛生自己这么害臊,余穗那颗爱恶作剧的心,就蠢蠢欲动了:“哎,你干嘛,是觉得我做得不好?那我帮你喊小护士?” “不要!千万不要!”夏凛生马上转过头来瞪她,紧张得不得了。 余穗暗搓搓笑:“那你干嘛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你至少要跟我说谢谢嘛,你每次转开头,我还以为你嫌弃我做的不好!” 夏凛生深深吸气,然后招招手:“你过来说话。” 余穗凑过去:“说什么?” “我……” “说呗,大男人扭扭捏捏地干嘛。” “就是,我不是嫌弃你,就是你一碰,我总想到上回的事。” 余穗:“……”你个色鬼! 上回的事,上回能有什么事呢,无非就是她帮他的那些事。 男人就是男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会想那些的吗? 这下子,余穗也给闹成大红脸。 等夏凛生再要小便,余穗就很不自在。 夏凛生也很不自在。 想小便了,不敢喊余穗,憋得在病床上动来动去,牵扯到伤口,又痛得直哼哼。 余穗一直注意着他动静,看着时间也知道,他肯定是要上小号,结果这男人憋着不出声。 余穗走过去捏他的脸:“想小便是不是,为什么不喊我?” 男人不说话,先脸红。 余穗被这样的男人搞得也脸红起来,不禁转头看向窗外:“你就不能不想?” 夏凛生转头看着地下:“那么好的事,你怎么能让我不想?” 余穗:“……” 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啊啊啊啊! “你再这样,我可回老家去了,不理你了。” 夏凛生抬手拉住她:“别。穗,对不起。” “没啥好对不起的。” “我……不该那样想。” “好了,不说了,我去拿便盆。” “你拿了我自己来。我自己。” 接下来,夏凛生死活都要自己做,就算扯到伤口也要自己做,结果,正好医生来查房看见了,直接批评余穗:“这位家属同志,你知道他腹部的伤有多严重吗?要是一般人,痛都能痛死,你还让他自己小便,你为什么不帮他?” 余穗刚想开口,夏凛生先出声:“不是,医生,是我自己要锻炼锻炼的。” 医生又批评夏凛生:“搞什么呢,你是想再做一次手术吗?伤口没有复原前不能这样!” 于是,两人又恢复了小便一次后半个小时不说话的场景。 但,即便不说话,彼此也知道,感情更亲密了些。 没人的时候,夏凛生就会深情的看余穗:“穗,以后,咱们生个女儿,一定像你一样好看。” 余穗织着毛衣,没抬头:“都还没结婚,生什么女儿。” “嘿嘿嘿,谁说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老婆。” “好好养伤,想那么远。” “想到那些才能好好养伤嘛。” 余穗抬眼斜睨他:“所以你到底在想啥?”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肯定知道。” “你才是蛔虫。就不能捡好听些的说。” “是我的错,我不会说话,但谁让你啥都好呢,就算我不会说,你也最好了,就算是蛔虫,也一定是最好看的蛔虫。” “胡说八道!看把你得意的。” “那肯定!我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有你。” 余穗的眼里就都是笑。 她还挺喜欢这种日常小斗嘴的。 大概是上辈子没有过这样的生活,这辈子就喜欢这样平实细碎的小快乐,小安稳,总让人有种沉在生活里的踏实感。 但愿能这样过一辈子。 第169章 表面功夫也不做一下吗 一转眼,这样安稳的养伤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 夏凛生能坐起来了。 期间,方营长来了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带着燕子嫂一起来的。 夫妻俩一个和夏凛生说工作的事、连队的事;一个和余穗说生活的事、照料的事,真是和家长似的。 燕子嫂还送了好些补品,不但有给夏凛生的人参,也有单给余穗买的红糖和阿胶,一看就是自己花钱,也是用了心的。 中年老嫂子在余穗耳边絮絮叨叨,让她照顾夏凛生的时候也要照顾好自己,有难处只管和部队提,不好意思说的,可以跟她这个当嫂子的说。 余穗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把自己织好的一件毛衣送过去:“这几天陪着他还挺有时间的,我给嫂子织了件开衫,现在都开春了,天气热起来,你脱了大衣就能穿。” 燕子嫂越发喜欢余穗了: “你看你,这么想着我,真是比我亲妹子还好,我亲妹子他们都只知道跟我要钱要东西,唉,算了,不提他们了。对了,有个事,我悄悄告诉你一下。我听老方回来和我抱怨,说贾营长和团部提出,夏凛生既然伤得这么重,一下子好几个月不能在岗,以后或许也不能常驻边防,不然就让他转业好了。老方很生气,说贾营长就是想把夏凛生弄走,好提拔他自己的人上来。” 余穗皱眉。 其实,夏凛生当不当兵,她无所谓。 或者说,于她,夏凛生不当兵更好,等过一两年政策一变,她和夏凛生做生意等发财好了,当什么没钱的大头兵呀。 但是,她知道,夏凛生喜欢当兵,喜欢部队生活,喜欢凭自己本事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的成就感。 人这一生,一定要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目标,那活着才有意义不是? 她自己有理想,希望对方支持,反之,男人有理想,她也愿意支持。 而现在,那个贾营长,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想趁机掐断夏凛生的理想,让人家转业? 那可不行! 余穗看了看正和方营长说着连队工作事情的夏凛生,小声问燕子嫂:“团部怎么说?” 燕子嫂:“我们老方极力反对,联合了下面几个连长一直在和团部帮夏凛生说话,目前团部还没有正式说法。但是老方觉得,毕竟现在贾营长和丁团长算是亲戚,这种关系总是亲近些,要是丁团长有私心,这事就有难度。 我看老方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夏凛生的,但是你要留意一下,过几天军区例会要开了,我猜,丁团长和贾营长会借来军区开会的当口,看望夏凛生,那就有可能会给夏凛生施加压力,让他自己提出转业。你注意下他的情绪,要是丁团长他们真的提出来了,那就是转业的事情已经定了,夏凛生那么敬业爱岗的同志,肯定会难过的,你要劝劝他,可别影响了身体。” 这真的很贴心了。 余穗默默点头。 明了。 要是转业即将成定局,与其夏凛生一下子不接受,不开心,还不如先劝劝他,做些职业规划好了。 燕子嫂和方营长走后,余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一直在思考怎么劝解夏凛生的问题。 夏凛生紧张了,把余穗喊过去:“老婆,燕子嫂和你说了什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余穗微笑:“哪有!我就是看着燕子嫂和方营长各有各的事业,挺羡慕的。” 夏凛生拉过她的手:“穗儿,要是我也能升职就好了,可惜,我现在身体……以后也不知道团部怎么安排我的工作。” 男人狭长的丹凤眼里,很有些忧伤和担心。 这正是余穗要的,好好开解的契机:“我可不是羡慕人家营长哟。其实,我是觉得,要是趁着这个机会,你能转业回老家,也挺好的。你自己觉得呢?” “你希望我转业?” “不能说是我希望。而是你现在身体伤得这么重,我担心你在边防上的话,身体吃不消。咱们一向来就是农民,我并不梦想着非要你当军官,只要不忘初心,人在任何岗位,都能为国家做贡献的,你说是不是?” 轮到夏凛生沉默了。 接下来的很多天,夏凛生明显的消沉。 但他怕余穗担心,总是会努力地和余穗说笑,可是余穗转身去忙,他对着窗外流露出的无奈神情,让人看着,心里会很难过。 天气倒是渐渐变暖了。 已经四月了,即便这北方寒冷的地方,树枝上也开始缀满新绿。 余穗扶着夏凛生,可以到外面走走了。 夏凛生看着外面的树,有时也会露出怅然若失的样子。 余穗知道,自己也不能心急,这种事,肯定也是需要一个时间去调整的,或者等丁团长他们来了以后再劝。 四月底的时候,丁团长果然借着来军区总部开会的机会,来医院看望夏凛生了。 但很奇怪,那个贾营长,并没有一起来。 按理,毕竟是直属领导,下属伤得这么重,总要来看望一下的,虽然因为住院的地方是在军区医院,离团部驻地远了些,但这样开会的机会来看看,不是很应当的吗? 丁团长都来了,那个贾营长,却仗着家里的关系,连这些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也是没谁了。 丁团长倒还带了慰问品的。 余穗第一次见夏凛生的这位高级领导,瞧着面容,也是很严肃的人。 余穗担心他真的会直接让夏凛生转业,所以接了慰问品,就全程站在附近陪着夏凛生,寸步不离。 结果咧,领导非常和蔼地问了夏凛生康复的情况,嘱咐他好好养伤,早日回到岗位,下面……没有了。 余穗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来燕子嫂不是搬弄是非的人,现在丁团长啥也不说,那是不是证明,丁团长并不同意贾营长提出的,让夏凛生转业的问题呢? 余穗这边还挺忐忑不安的,就怕丁团长这会儿关怀备至,等一下夏凛生对工作又有期待了,再来说转业,心情会更加不好。 但这种事也不能直接问,只能在这样的不安里继续休养。 第170章 会撒娇的男人真好命 五月初的时候,夏凛生能出院回驻地休养了。 韩多米开吉普车来接。 余穗扶着夏凛生,坐到后座。 一路上,韩多米话可多了。 先是非要看一下夏凛生的伤口,看了以后就在驾驶位上哇哇叫:“娘哎,这么大的伤口啊,夏连长,你真是命大,你太厉害了,这么碗大的伤疤,要是我,我能吹一辈子了!” 余穗无语极了:“你还巴望自己受伤啊?” 韩多米笑:“不不,我要是也受这么的伤,估计活不了。再说了,我又没有嫂子这么能干的家属来照顾,所以还是不要了,千万不要了。对了嫂子,你那个防冻液,现在已经推广到咱整个军区运输队了,大家都说太好用了,军区总部运输大队的大队长还给写了个报告,说要表彰你呢!” 余穗还挺惊喜的:“表彰我?能给我发什么?” 韩多米:“发锦旗啊!现在他们在研究,到底是给‘三八红旗手’的锦旗好,还是‘十佳好军嫂’的锦旗好。” 余穗:“……”我觉得给一百块钱比较好这种话,能说吗? 郁闷。 好好的一个发财之道看来只能换个锦旗了,真是无奈啊。 余穗都没有了再问话的欲望,但夏凛生第一次听说防冻液的事。 等和韩多米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夏凛生惊讶地问着余穗:“老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配方的?” 余穗当然是用回跟方营长解释的同一套说辞——知青教的。 夏凛生的眼睛就盯住余穗,伤痛都不顾了,身子前倾着问了一串:“知青?就上次那个偷番薯的?一个偷番薯的,还能懂这些个?” 余穗:“……”好家伙,都忘了还有偷番薯这茬了! 夏凛生怎么把这事儿记得这么牢? 余穗看着夏凛生变成黑帮大佬的脸,缓缓解释:“偷番薯……那只是品德不好,不代表学识不好。那些知青可都有带着书本来村里的呢。” “哼!带着书本有什么用,还不是只知道偷番薯!”夏凛生说了一句,别开眼看别处,明显在发火。 余穗不想跟他吵这个,因为这本事儿本来就是杜撰出来的,吵起来要是追根究底的,她更不好解释。 吉普车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韩多米看看小夫妻俩,干咳一声,开始扯开话题:“哎哎,你们一定不知道,咱们团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小夫妻俩都不出声。 韩多米:“咦,前几天丁团长和贾营长差点打起来的事,你们不想听?” 余穗和夏凛生同时“啊”的一声,又异口同声问:“为什么呀?” 韩多米:“哎哟,到底是夫妻,看看这默契哟!” 余穗和夏凛生对望一眼,都“哼”了一声别开眼。 余穗探头到前座问:“快说,是什么事,怎么会差点打起来啊?” 韩多米眼睛注视着前方:“具体我也不知道。但多半和丁团长家女儿有关,因为丁团长家女儿,就那个丁莉莉,从首都哭着回来了,还是我去接的呢!唉,之前要去首都结婚,开心得不得了,送的时候,也是我送去火车站的,这才几个月不到,竟然哭着回来了。” 余穗身子又往前一些:“是离婚了吗?” 夏凛生也探头往前:“这不是才结婚,怎么要离婚了呢?” 余穗听他问起这些,还感觉他的气息凑近来,忽然就很生气,拿眼睛睨他:“你倒是对人家丁莉莉很有兴趣哈?” 夏凛生抿了抿嘴:“……不是的……” 余穗:“哼!” 前座的韩多米就很是摸不着头脑。 这小夫妻俩是怎么了? 讲到男的,夏凛生不开心,讲到女的,嫂子不开心,那我现在倒是讲还是不讲呢? 还是先不讲了。 一时间,车里再次沉闷起来。 但余穗却明白了,为什么前几天丁团长来看夏凛生,并没有和贾营长一起来,也没有提起让夏凛生转业的事情。 看来,应该是丁莉莉和管伟青的婚姻出了问题,丁团长已经和贾营长闹翻了。 这丁莉莉,蠢萌的还挺是时候的。 这样一来,丁团长肯定不会再听取贾营长的意见了,那么,就算管长青和贾营长仗着有后台,一时间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挺好的。 半路沉默着,韩多米把小夫妻俩送到了宿舍。 余穗跟韩多米说:“韩队长,麻烦你帮我把夏连长扶进来。” 她自己就先下车,一手拎着行李,一手去开门。 刚开好门,就听见身后喊:“老婆。” 余穗转头去看,夏凛生一手拉住门把,一手正推开韩多米扶他的手。 余穗:“怎么了?倒是过来呀!” 夏凛生连忙缩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韩队长不愿意扶我,还是你来。” 余穗:“……?!”我两只眼睛看见的,你还能当面撒谎?! 韩多米则在一旁转身笑,笑得后背直抽抽。 余穗咬牙,没理这俩男人,只管自己先进去了。 外面,韩多米笑得停不下来:“哎哟,我第一次看见男人撒娇的,你好意思吗?老夏,今天你得留我在你家吃饭,不然我把你撒娇的事说出去哈,嫂子上回给了我一点馄饨,真是太好吃了,你们煮啥都行,我不挑的。” 夏凛生挥开他:“去去去!我都好些日子没吃到了,你还留着吃,没有!你要说就去说好了,跟自己老婆撒娇又不丢脸,你们连老婆都没有呢,哼!” “哎哟嘿,你还得瑟上了,不得了啊你!” “那肯定,谁让我命好呢,咱团里,谁家媳妇有我老婆这么能干的?快走你,以后再谢你。” “你这个家伙,小气啦的,那行,我扶你过去。” “我才不要,我又不是残废。你走,你快走,你留着的话我老婆不好意思出来哄我,你怎么那么没眼色。” “哈哈哈哈,真有你的,得了,我走了。” 韩多米笑着开车走了。 余穗在屋里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也没见夏凛生进来,想着他毕竟是伤员,还是走了出去。 就看见男人站在门边,往里张望,那样子,像个十三四岁的大男孩做错了事,又想认错又不好意思似的。 第171章 小吵怡情 余穗看着夏凛生那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进来,站那儿干什么呢?” 夏凛生可怜巴巴的神情:“老婆没同意,我不知道要不要进来。” “行了你,这会儿都没人,别装了!” 夏凛生就笑着进来了:“这会儿都没人,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余穗把门一关:“你还知道我生气呀,那你说,我生什么气?” “你不就是因为我吃醋,说了那个知青嘛。” “呵呵!那你就在这儿坐着,我才不要理你。” 余穗冷哼一声就走去了里间。 可她刚在里面把夏凛生的褥子铺好,就听见外头有开炕塘门和折柴火的声音。 夏凛生伤得极重,好几个脏器都有切除和损伤,现在根本不能做弯腰抬腿的动作,余穗担心起来,连忙奔出去看 果然,夏凛生正准备给炕生火呢。 余穗马上收掉了他手里的柴火:“你干什么!不要命啦?” 夏凛生:“屋里冷,我给你生个火。” “我自己可以做,你歇着。” “那你还生气吗?” “生!” “为什么?”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我……不是因为我吃醋?那个知青是很讨厌嘛!” 余穗觉得,和这种直男说话,拐弯抹角只会把自己气死,她吼起来:“不是因为知青!” “那……是因为谁?” “丁莉莉!你可厉害了,一听丁莉莉哭着回来了,你倒伸长脖颈去问韩多米了,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娶了她?” 夏凛生瞪大眼,开始挠头,好半天,才算是厘清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原来,你在生气这个啊!我的天,要不是你说出来,我永远想不到。” “哼哼,你不知道我知道丁莉莉和你的事?” “我……我和丁莉莉什么事?” “人家不是喜欢你吗,人家不是要嫁给你吗?人家还想跟你上床呢!”余穗越说越气起来。 真奇怪,当你喜欢一个人,真的会眼里揉不进沙子,别人心里想一下,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伤害。 前些日子,余穗尚能理智的跟自己说,丁莉莉对夏凛生最多只是暗恋,夏凛生并没有一点想法,但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余穗现在就觉得,夏凛生认识丁莉莉都不行! 夏凛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呀,人家就是个小姑娘,你怎么把人说的……” “你还帮她说话?你看看你,你竟然只帮她说话!你!夏凛生,我不要你了!” 余穗自己把自己气哭了。 也第一次感受到,感情里,真的容不得一丝杂质。 越喜欢,越在乎。 越在乎,越排他。 她这一哭,可把夏凛生吓坏了。 他连忙走过来哄:“哎哎哎,穗,不是那样的,我不是帮她说话,我的意思是……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但是我想告诉你,刚才我伸着脖颈问韩多米,其实是我知道我说那个知青,你肯定生气了,然后看你伸着头在那儿问,我就想凑近你一点,哄你一下,真的不是为了问什么丁莉莉,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在乎你,穗,真的,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靠近你一点……啊……” 余穗正埋着头抹泪,没留意夏凛生走过来以后,还伸手抱她,正好的她手重重放下,敲在夏凛生腹部。 夏凛生当即捂住肚子吸气,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下,余穗都顾不上自己的,连忙扶住他,紧张得不得了:“敲到你了?没事,怎么样了?我,我,哎哟,你快躺下,我扶你躺下。” “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夏凛生努力摆手想安慰她,但那脸都是扭曲的,还呲牙咧嘴的。 余穗知道他疼极了,连忙把他架起来,扶到里间躺下。 小夫妻俩终于不吵架了,只是相互看看,沉默下来。 最后,夏凛生先道歉:“是我不对,不该一听知青两个字,就跟你吃醋,是我小心眼。” 余穗也跟着叹气:“唉,我也不知道,一听丁莉莉这个名字,我就生怕你很在意她,马上就生气了。” 夏凛生就笑了:“老婆这是喜欢我?” 余穗终于也笑出来:“嗯,我喜欢你。” 夏凛生明显怔了怔,然后就开心得不得了:“老婆,我可一直担心你不喜欢我哩!你终于肯说你喜欢我啦,为着这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看别的女人,谁都没有你好,以后,可不许瞎生气,知道吗?” “你也一样。不要胡乱吃醋,这样真的让人很生气。” “知道了,我不敢了,不不,我不会了。” 余穗很高兴:“这还差不多!你好好的养伤,我知道你也是想早点回到队伍中去的,所以接下来,你不要急着去做烧炕啊、劈柴火啊那些事,只管歇着。” “唉!穗,我总担心,这次我伤得这么严重,团里可能会让我退伍,或者转业。” “你不想,是吗?” 夏凛生忧伤起来。 他转头望着窗外: “……是。穗,我喜欢部队的生活,也喜欢边境上的工作,虽然环境不好,如果在密密的丛林里巡逻,常常有突发的事情,但正是这种变幻莫测,让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就算以后我不能继续做了,我也希望自己有机会告诉别的同志,哪里比较危险,哪里最应该注意防范,而不是现在这样,什么都还没有做,就可能离开了,那我这些年用脚丈量、有心留意的经验,就都没有意义了。” 夏凛生这次重伤,整个人暴瘦了十几公斤,他看着窗外的侧脸,显得更加的立体,也更加的坚毅。 余穗看着他的神情,握住他的手:“不要担心,我看,团部会继续让你留下来的。毕竟丁团长和方营长他们都知道你的能力,要是他们希望你转业,早就会跟我们说了,不会等到现在的。” “但我担心的是贾营长。你看,这次我住院这么久,贾营长一次都没有来过。他一定是对我不满意的。” 第172章 爱,就是愿意为对方付出 余穗倒想不到,看似不在意人际关系的夏凛生,竟然也会在这次的伤病里,联想到这么多。 不错。 不是单纯的大头兵。 余穗微笑:“不管他。你没听韩多米说吗,他现在和丁团长不和睦。” 夏凛生:“但是,他有很强的背景。” “你傻呀,他背景再强,也只是背景,不能作为行事准则。一旦丁团长不愿意巴结他了,那就什么都没用。相信我,至少在半年内,你还是会留在部队的。” “我老婆真会安慰人。”夏凛生抬手摸了摸余穗的发:“虽然团里的事,你不是太明白,但是听老婆的话没错。行,我先不想这些了。中午我们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咱家乡的蚕豆。这个季节,咱们老家都煮蚕豆吃了,可这里却没有。那咱们还是去食堂打一些大白菜。” 人在病中,似乎很容易会想念家乡的食物。 夏凛生的眼里流露出向往来。 余穗心中微动。 要是以前,她不见得会去在意夏凛生这种随口的想法,但现在,心里有了他,就会想着怎么让他得到满足。 爱是什么? 大部分时候,就是愿意为对方付出罢了。 余穗一时没出声,点头应了,去食堂打了些饭菜,两个人随便吃了些。 夏凛生大伤初愈,人很容易疲倦,下午需要休息很久,余穗趁他睡着,悄悄地隐入空间。 因为需要寸步不离地照顾伤员,余穗已经很久没有在空间看看了,这次,她在空间里好好的清点了一下钱款。 可怜哦,现在她在空间的资产,只有九块多一点了。 不过,却换回了夏凛生的生命,相比来说,可就太划算了。 余穗在大屏幕上输入新鲜蚕豆几个字,很快有很多选项出来。 这些东西不会有大差别,余穗花八块钱买了五斤蚕豆,看着剩下的一块一毛钱,她真是苦笑。 这是她两辈子最穷的时候了。 得想办法赚点钱呢。 余穗带着新鲜蚕豆出了空间,先把蚕豆妥帖藏好,再轻手轻脚地披上大衣,开门而去。 北方的五月初,气温大概只有十度,出门还是要穿厚一些,骑车也还是要裹着头脸。 余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向上次去过的黑市骑去。 按理吃一堑长一智,她不该再去黑市的,但是黑市这种东西,是灭绝不了的。 计划经济怎么能满足人们的生活呢?只要有市场需求,必然有人愿意冒险去经营的。 她得去找找,有没有赚钱的机会,不然下次再有什么突发状况,她都没钱处理了。 余穗慢慢骑着,骑到上次和丁莉莉玩的那片河岸,她本能地往河岸上看了看。 河水早已经解冻。 夕日宽阔的冰上游乐场,现在已经是一片波光粼粼,不再能让人纵横嬉戏了,自然也没有孩子在附近了。 河岸上显得非常冷清。 但就是在这样的冷清里,余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河岸上。 身影裹着非常普通的草绿色大衣,但那条大红色的围巾却非常的夺目。 是丁莉莉。 背影看着很颓然。 余穗蹬车的速度慢了慢,但很快,她骑走了。 可能会寻死。但,别人的事,少管。 可是,三分钟后,她又骑了回来。 那什么,要是这蠢萌的女人真的寻死,她会帮着向四周喊喊,看有没有人来救,也算是尽了力,不然,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余穗推着车站在河岸上看。 果然,丁莉莉站了一会儿,忽然向河岸下跑去。 余穗喊起来:“哎,丁莉莉,别这样,别寻死!” 河岸有坡度,感觉丁莉莉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余穗把自行车一扔就冲了过去:“丁莉莉,别犯傻,丁莉莉,别害我这么冷天下水,丁……” 等余穗奔到河岸边,就看见丁莉莉手里拿着张纸,从河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余穗?你……你喊什么呀你!” 余穗喘着大气:“你不是寻死?” 丁莉莉撇了撇嘴:“当然不是。” “那你跑河岸下去干嘛?” “本来想丢掉这个的,但是想了想,我又去捡回来了,等我看了再扔。” 丁莉莉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余穗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的是一封信。 余穗耸肩:“嗬,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丁莉莉正努力的从河岸下爬上来。 她向余穗伸出手:“又说的什么怪话,哎,你既然来了,拉我一下。” 余穗翻了个白眼,把丁莉莉拉了上来。 但是丁莉莉拉住她手没放:“陪我坐一会儿,行不?” “你就不能选个好点的地方坐,这儿多冷啊。” “还是这儿,别的地方,我怕人家看见了,笑话我。你不笑话我。” 余穗看着丁莉莉憔悴的脸,想了想,在河岸上坐下了:“你还挺会看人的,就料定我不会笑话你?要不你把事说说,让我笑笑。” 丁莉莉嘴角扯了扯,苦涩的笑了笑:“真奇怪,别人要是这么说,我会生气,你这么说,我竟然知道,你不是真的笑话我。” 余穗一时无语。 讲真,她也觉得,缘分这东西很奇妙。 前两个小时,她还因为丁莉莉和夏凛生吵架呢,这会儿却和丁莉莉并肩坐在河岸上,真是奇了怪了。 两人一时无话,看着五月的江风,在河面上吹过,把江水吹出涟漪粼粼。 许久,丁莉莉开始拆手里的信。 她把信纸拿出来,里面掉出来一张邮票。 丁莉莉看了看,哼了一声,抬手往江岸上一扔。 余穗瞄到了那张邮票,急忙站起来:“你干什么呀?” 丁莉莉:“管伟青给的,我不想要。” 余穗连忙去捡:“不要你给我呀。” 但是,江边风大,风把邮票吹得老远,在空着打了几个旋,掉到河岸下方,眼看再吹一下,就要飘到江里了。 余穗整个人跳起来扑出去,人又倒着从岸上滑下去,差点掉江里,最后在河岸边的石头上,堪堪捡到了那张邮票。 嘿,再下滑一些,直接掉江水里了。 第173章 山河一片红 这一幕,把岸上的丁莉莉吓得半死,连声喊:“余穗你干什么!只是一张邮票,你要的话我家里还有,你犯得着这样吗!快给我上来!” 余穗还倒挂在河岸上,一手撑着几乎延伸到江水里的石头,一手展开手心里的邮票。 妈呀!太好了! 刚才只是瞄了一眼,还不确定是价值连城的“山河一片红”,现在这小玩意儿摊开在手心里,红艳艳一片,真是太好看啦!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小小的一张邮票,最稀有的那个版本四连张,曾经拍出过千万的价格。 当然,像她手里这样单张的,边封也已经破坏,还被她差点揉碎,就不会那么值钱,但怎么也有好几万的呀! 妈呀,正想怎么赚钱,钱就自己来了。 不不,这事儿还是“好心有好报”的最佳说明,要是她丝毫不管丁莉莉,可不会见到这张珍贵邮票的。 余穗捏着邮票,艰难地用脚蹭着,用手顶着,又有丁莉莉在上面拉住脚,余穗总算慢慢的蹭上来一些,再转身,最后才是爬上岸。 丁莉莉拖她也是用了大力了,见余穗上来了,一屁股坐在岸边喘气: “你是不是傻?要说你这种乡下来的,就是没见过世面,一张邮票而已,你犯得着这样吗?你要是掉下江死了,我怎么向夏凛生交代!你真是太鲁莽了!” 余穗看着她因为气愤而涨红的脸,有点小感动。 虽然这丫头说的话不中听,但那种焦急担心的情感,却是真挚的。 “哎哟,丁莉莉,别生气了,我挺喜欢这个邮票的。你家里有是你的,这个你丢掉了,就不是你的了,对不对?”余穗捏着邮票甩了甩。 丁莉莉皱紧眉:“拿来!我撕掉!省得你命都不要了,竟然倒挂着去捡。” 余穗连忙收在手心:“别,丁莉莉,我有分寸的,它要是真掉江里了,我也不会去捡呀。咱得说清楚,这是不是你已经不要了的,是丢掉了的?我现在捡了,我可以收吗?” 丁莉莉看着余穗认真的脸,摆摆手:“算了,你要你拿去,反正我不要。不过你也喜欢集邮吗?你要是喜欢,改天你来我家里,我送你几张。” “也不算是喜欢集邮。就是这红艳艳的颜色,我挺喜欢的。那我收起来啦。”得到丁莉莉同意了,余穗这才把邮票放进口袋。 两人继续在江岸上坐,不过,有了刚才的插曲,这会儿气氛反而没有那么沉重了。 余穗:“哎,你现在不喜欢管伟青了?连他送的东西都不要啦?” 丁莉莉:“本来就不喜欢。” “不喜欢你干嘛还嫁?” 丁莉莉望着江水的眼神就再次忧伤起来:“……我,我也说不清,我就是觉得,当时他挺有文化的……毕竟首都来的,讲的那些知识,好些我不懂,我又很想去首都,我就……对了,余穗,你还记得上次我在你家里,我说我听见了什么的事吗?” 余穗怎么能不记得呢,这不是她整出来的嘛:“记得啊。你非说你在我那边宿舍听见了什么,吓得我好几晚没睡着。” “可是余穗,我真的听见了一些说话声,尤其是有一句,说管伟青是……” “是什么?”余穗心里明镜似的,丁莉莉这次从首都回来,肯定是发现了管伟青有问题,但此时,她却只能装傻充愣。 丁莉莉满腹忧愁:“余穗,我觉得你是乡下来的,真的挺好的,有些东西你不懂,就不会烦恼。可我不一样,我……对有些事,受不了。” “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说说,你要是不愿意,就别说一半就不说了,这谁懂啊,是不是?你到底听到一句,说管伟青是什么嘛!” “……二尾子。”这次,丁莉莉没瞒。毕竟,这是个心性简单的姑娘,有些事放在心里,也是难受。 余穗:“哦,对!上次你就问过我,我还以为是吃的,后来我在食品厂里听那些老阿姨说笑话,也提到二尾子,我才知道,这是说人家不男不女,哈哈哈……呃,丁莉莉,你不会是想说,管伟青不男不女?” 丁莉莉沉默。 余穗:“不说就是承认了。哎哟,是不是你跟他结婚了,然后发现他是个女人?” 丁莉莉白了她一眼:“是男人。但是……” 又顿住。 余穗皱紧眉:“你这样子说话,真讨厌!你是要我猜吗?那我猜他没有鸡巴!” 丁莉莉一下子把脸埋了起来:“别说了!丢脸死了!” 余穗惊讶极了。 讲真,刚才的话,她是瞎说的。 但现在,看来是真的。 这管伟青坑人可坑大了! 不不,管长青最不是东西,明明知道自己弟弟这个情况,还给人介绍,这不是算计别人吗? 余穗摇晃丁莉莉:“你不是?我说对了?丁莉莉,那你准备怎么办?谈离婚了吗?” 丁莉莉依然埋着头,声音沉闷的从两支手臂中出来: “哎哟你别摇了,真的很丢脸!这种事让我怎么说?让我跟谁说?一开始,我一个人坐火车回来的,因为我让我爸派人来接我,我爸肯定得问我怎么了,我哪里好意思很我爸说呢?所以我只是告诉他,管伟青不是人,和别人好了,之前就和别的女人好了,管长青他们都知道,被我发现了,所以我不想跟他过了。 我也想不到,我爸就去和贾营长理论了,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我爸还和贾营长扭打了起来,团里的家属就都来问我妈怎么回事,我妈当然说不知道,我一回家她就骂我,那我只能先用同样的借口糊弄过去。” “啊?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真话呢?” “叫我怎么说!”丁莉莉终于抬了头,对着余穗低吼:“我要是说他那方面不行,别说别人了,就连我妈都会说我下流,说我一个姑娘家,只想着那些,那以后,我还怎么出去做人呢?” “你这……这也许只是你的想象,那你到底有没有试着跟你妈妈说实话呢?” “我哪儿敢!我试着和她说,我有个朋友,遇到这个事,我妈妈就叫我不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说这种女人不要脸,天天只想那些事,迟早会出问题,要是前几十年,是浸猪笼的料,你说我还敢说吗!” 第174章 咽不下这口气 丁莉莉说到这,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余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记得上辈子看过一本书,叫《房的初恋乐园》,作者是个幼年被补习老师诱奸的可怜女孩。 这个女孩曾经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母亲,以寻求帮助,可是因为知道母亲比较保守,她不敢直说,便以“我的一个同学被老师摸了”的方式来试探,结果,她的妈妈把这个杜撰的“同学”一顿臭骂,极尽侮辱,作者便再不敢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最终憋屈了很多年,渐渐成为忧郁症,自杀而亡。 那个作者还是在后世的几十年后呢! 可见,一个人的思想如果禁锢了,是很难去体会受害者心情的。 母亲都体会不到。 而现在这个时代,也确实给女性很多条条框框,丁莉莉要像后世的女孩般勇敢跳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只怕很难很难。 因为,这件事一旦说出来,只会有小部分人说管伟青有问题,但更多的人,会议论丁莉莉到死。 毕竟,议论女人为了这种事离婚,可说笑的地方多了! 谁又会管这个女人的死活。 想到丁莉莉可能会面临的处境,余穗重重叹了口气: “你啊你,你也是活该,既然你说之前在我那边听见奇怪的声音,提到那个啥二尾子了,那你为啥还要跟他结婚呢,你就没去问问?” 丁莉莉跟着叹气: “问了。但是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问,我就假装不懂事,我去问的管长青,我说你有没有骂过管伟青二尾子?然后她就很惊讶咯,一直问我,哪里听见的这种话,我总不好直说,是在你宿舍听见的怪话。 我怕她会怪在你头上,我就扯了个谎,说也不知道哪里听见的,反正就是听见了。然后她就说,她就是瞎说的,但是他弟弟好脾气,就算他瞎说也不会怪她,以后我要是和他过日子,要有什么不称心的,只管骂他好了。然后……我就再也没放在心上。” 余穗不禁拍了拍丁莉莉的肩膀:“你挺仗义,没把我说出来,那你放心,这件事,我也不会跟任何人说。只是你总要有个打算,以后要怎么处理呢?” “我也不知道。”丁莉莉颓然: “管伟青好像也料定我不会说出来,他一直有打电话来哄我,哄我爸妈,也写信,这不,今天寄来的,我还没看呢,但不用看,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叫我不要逼他,说他也是小时候出了意外,才会这样的,余穗,那你说,这种话,叫我怎么回?我该怎么办?” 余穗心里,还是很同情丁莉莉的。 这姑娘不坏,只是过于单纯了些。 余穗倒是很认真地给她分析了: “你要是真问我,我觉得只有离婚一条路走。这有啥好纠结的,夫妻生活在婚姻里是必不可少的,凭什么男人有问题,一定要不知情的女人来委曲求全呢?而且管伟青这种情况,属于是骗婚了好吗! 但是我也理解你的难处,你就是怕这事儿闹大了,你被人议论,所以我不会撺掇你非离婚不可。你自己的人生,得你自己掌握,你要是觉得,别人的议论远远胜过你的委屈,那你就得接受这委屈; 但你要是能心放大一点,不在乎别人说,那我劝你还是直接和你爸妈把这事儿摊开了商量。那,你收到的这些信,里面的这些话,其实都是证据,都能证明这场婚姻并不是你的错,你爸妈就算心里生气,也能理解你。 不要再用别人的名义来试探,有的人说别人家孩子的时候挺能骂的,真到自己家孩子遇上事,想法是不一样的。真心劝你摊开了讲,听听父母的意见,你爸是个团长,他想的处理方法,应该是不会错的。” 丁莉莉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在消化余穗说的话。 余穗一时也不出声,任江风吹得耳朵和面皮发疼。 许久,丁莉莉小声说:“余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要不,我回去试试。” “嗯,一定要试试,父母总是为自己孩子着想的。不过,不管最终做怎样的决定,你可千万不要有想不开的念头。” “那不会。我不会寻死的。我就是心里难过,也很恨管长青,这个臭女人,她明明知道管伟青不行,还骗我,当我是傻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丁莉莉说着就生了气,一下子站起来,两手都握上了拳。 余穗耸了耸肩:“你可算是找准主题了,我当时还想呢,如果她弟弟那么好,干嘛这个年龄了没有对象?而且不是她姑父刚升了高官吗,怎么还需要跑到咱们这儿来相亲呢?现在可算知道了,其实就是在当地人家都知道,所以找不到合适的,独独来骗你罢了!” 这大实话,把丁莉莉气得一刻也呆不住了:“可不是,我现在想着也是这样,不行,我马上回去跟我爸妈说,走,一起回去!” 余穗怎么会跟她一起回去呢? 那不是拿自己当靶子吗? 她连忙摆手:“不了,我是出来买东西的,夏凛生身体刚好一点,想吃点不一样的,我正要去买。” “身体刚好一点?他怎么了?” “他前些日子受了伤。” “哦……什么伤?” “枪伤。” 丁莉莉愣住:“在边境上受的伤?” 余穗看她神色惊讶又担忧,心里竟然又涌起了醋意,便没把病情往严重了说:“是,不过现在好了,你忙你的去。” 没想到丁莉莉顿住了一会儿,开始掏口袋。 最后她翻出一张大团结和几张票来:“那这个算我看望他的礼物,你帮我带给他。” “我才不要,这算什么!” “你干嘛不要,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给的,又不是为了他!这肉票可只有团里几个大干部才有,是能去供销总社领里道斯大红肠的,你真不要?” 里道斯的大红肠,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肉肠,真的好吃,后世都念这这口。 一听能领这玩意儿,余穗这个吃货就把醋意都丢了,连忙接了:“呀,好好好,那这几张票我要了,别的就不用了。” 第175章 大意失荆州了 丁莉莉嘴角扯了扯,也没跟余穗推来推去,把剩下的钱揣回口袋里,嘟囔了一声:“你和夏凛生还是挺般配的,都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大步走开了。 余穗才无所谓人家说她乡下人呢。 乡下的怎么了,乡下男人还看不上你个城里的呢! 余穗等丁莉莉走远,把之前的邮票拿出来看看,再看看几张肉票,笑得合不拢嘴。 真香! 肉票在手,就能光明正大地买肉吃了。 不像以前她在空间买了肉,只能偷偷地吃。 关键还有这张邮票,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余穗好奇得很。 她向四周看看,这个时候,河岸上并没有人。 余穗小心地再翻下河岸一些,那就更加没人了,即便外围的人路过也看不见。 她马上闪进了空间,把新得到的邮票放在空间地上,大屏幕很快显示了信息,品名上还自动标明,这个邮票叫做“小一片红”,大概是因为被余穗揉搓到了,只能算作“旧上品”,价格是。 余穗:“……?!”几个零来着? 我数错了吗? 余穗数了三遍零,然后眼看着邮票在眼前消失,钱便像雪片似的向她飞来。 三十多万的纸币,真的是一大堆。 “哦哦哦,砸我,快来砸我!” 余穗躺在钱堆里,快乐地划手划脚,哈哈大笑,笑得都停不下来。 丁莉莉不再是小三儿,而是送财童子啊! 不行不行,下次看见了,要对她好点,要是她离婚了,还该给她些人生的指引,好让她的生活更加美好才是。 余穗真是在空间里呆了好久,才平复了这种快乐的心情,不然真怕自己出去了时不时的咧嘴笑,把旁人惊到。 有钱人的快乐一般人不懂,会以为她这是疯了呢。 等那种天降横财的快乐能收敛了,余穗马上花几千块买了这时代能用的旧纸币。 好了,现在又有钱了,可以去黑市逛逛了。 余穗在兜里揣了三百块,闪出空间,用围巾包好头脸,这才往上次那个黑市走去。 但大概是因为上次被警察来抓过,现在那些小小的巷子里,并没有站着人。 余穗在周边几条巷子里走了一下,直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才有个人从一扇关着的门里喊她:“哎,你,找什么?” 余穗透过门缝,能看见里头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不找啥。你有啥?” “五颜六色的石头。你要不要?”门轻轻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黑瘦的男人脸来。 余穗眉头挑了挑。 熟人。 上次来,就是在这大爷手里买了块变石,后来有警察来抓,她把变石扔在空间里,最后卖了多少钱还不知道,似乎也就几千而已,毕竟空间的钱并没有变得特别多嘛。 但显然,余穗认识老大爷,老大爷已经不记得余穗,因为上次她也是蒙着头脸,外头还披着军大衣,这次裹头脸的围巾不一样,外头也只是一件旧棉袄。 老大爷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认识的表示。 余穗就也装作啥也不知道:“石头?石头有什么用,我不要石头。还有啥?” 大爷把头探出去往四下看看,就把门更加地拉大了一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说的石头,是钻石宝石猫眼儿石,你要是诚心想要,进来看呗。” 余穗也往左右看看。 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啥,这种情况,进入一个陌生的房子,其实是很危险的。 但是谁让咱有空间呢,艺高人胆大啊! 余穗背着手,就老气横秋地进了屋子。 是个青砖小四合院。 围墙垒得高高的,三间正房两边都有厢房,让这屋子简直像是个封闭的箱子。 余穗转身看的时候,还发现黑瘦老人闩上了门。 余穗:“……”好像有点不对头。 不会是啥黑店? 是咱也不怕。 余穗正这么想呢,黑瘦老头走了上来,往前一伸手:“请,给你看最好的石头。不过,你有钱买吗?” 不知道是不是余穗敏感,这会儿听这个老人的话,总感觉语调里有些不对劲。 很轻视,很随意。 这不是正常跟人做买卖的口气。 余穗歪了歪头:“那得看你的东西好不好了,你要是拿不出好东西来,我有没有钱都跟你没关系。” “对对对,那你进来看。” 余穗:“你先给我看几个,万一你骗我进来图谋不轨呢,是不是?” 黑瘦老头笑了,脸上起一层褶子:“你看你这说的,行,我先给你看看。” 老人手往裤兜里一掏,余穗正等着他拿东西出来看了,结果,随着老人一抬手,一股烟雾向余穗面前扑来,然后,余穗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最后的思维是:“坏了,大意失荆州了,你们这些混账,老娘要你们好看……” 余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被反绑到身后,脚也是绑着的。 眼睛被蒙住,嘴堵着,整个就是一只粽子。 四周并没什么声音。 她屏气凝神地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就又伸脚在地上扫扫,能听见发出沙沙声,但周围还是没有人声或者脚步声出现。 身体感觉比较阴冷,脸下面还是比较粗粝的砖石,余穗判断,自己是被关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 既然周围没人,余穗意念一动,就隐入了空间。 从空间里再用意识往外看,就能看见,隐约有三个人影,很不清晰。 余穗有经验,这是隔着一堵墙的缘故。 她放心了,马上把身体蜷缩起来,再把反绑的手从屁股下面慢慢地移动,最后把手挪到了身前。 这是很小的时候学跆拳道时,教练就教过的逃生方法。 呼! 手调到身前,什么都好办了。 余穗一把扯下了嘴里塞着的布条和蒙眼布,重重地呼出气来。 然后,她先自己打了自己一拳。 叫你自负! 着了道了? 看这手绑的,死紧死紧的。 还艺高人胆大呢,呸,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了,家里夏凛生醒来发现人不在,不得着急? 这些王八羔子,竟然敢算计老娘,害老娘迟回家,这下有你们受了! 第176章 夜路走多了,肯定遇到鬼 余穗气哼哼的,把脚解开,先走到大屏幕那里,举着双手按键,买了菜刀、剪刀、斧头、电警棍、蒙汗药、无线电锯等一系列东西。尤其是买蒙汗药的时候,余穗还停了停,搜索了一番,还买了点别的药。 眼看着空间的钱哗哗的不见,东西一样一样的凭空出现,余穗马上用无线电锯给自己松了绑。 是,无线电锯呜呜响着的时候,余穗把手凑上去是有点危险的。 但这会儿,余穗心里压抑着怒火,连害怕都冲散了。 接下来,她先把自己身上检查了一下,发现衣服什么都挺齐整,就是口袋里新搞到的三百块钱没有了。 奶奶滴!这钱老娘还是差点冲到江水里才得的呢,你们几个王八羔子竟然敢打它的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余穗把买到的所有东西绑在身上,悄无声息地出了空间。 这一看,关押她的,果然是间铺了红砖的厢房,里头只是堆着些柴火,什么都没有,连窗户都被铁钉钉死了。 看来,这些人抓人囚人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不然的话,一般人家谁会把一间房的窗户钉死呢! 很好,夜路走多了,肯定遇见鬼,我就是那只讨命鬼。 余穗拉了拉门,很轻松地拉开了。 这些人,竟然没有锁门。 估计是觉得把个女人这么绑着塞住嘴,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余穗耸了耸肩,摸到左边的一间屋子。 这是刚才在空间里看见有人影的地方。 果然,在外头也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几个人似乎在喝酒,酒味顺着窗户缝隙都飘出来了。 “……晚上就出发,小娘们看着挺鲜嫩的,瞧着也就十七八岁,倒是能卖个好价,估计一千是能卖到的。” “确实不错,比上回那个媳妇要强。” 这两句,说话的人声音是陌生的。 余穗小心地凑到玻璃窗户上看,能看见屋里有张炕,两个男的坐在炕上,一个男的坐在炕下的条凳上。 炕上侧坐着的,就是喊余穗进来的黑瘦老人。 但显然,他并不是主事的。 另外两人说了几句之后,靠墙坐着的一个大胡子男人就拿筷子指指他:“老树皮,你喝了两杯就先去联系船,我和曹四到点了就把人带过去。” “得。”黑瘦老人应了,还得意洋洋地说:“这票真不错,加上小娘们身上的三百,咱们能净赚千二,回头再从洋毛子那里买回一些红宝绿宝,又能赚上千儿八百,哈哈哈,这票干完,咱就能收手养老了!” 大胡子说:“老树皮你倒是该养老,但我们还要干的,这么好赚的生意,怎么能那么快收手。也就是这两年,两边关系不好,我们才能干几票,要是两边又好起来了,我们也不敢干这个,要是边境一开,那些卖过去的女人就跑回来了,把这些事说出来,不得把我们抓去枪毙啊!” 坐在炕下的男人背对着余穗,余穗看不清脸,但听声音比较年轻:“三哥你别吓人,枪毙啥呀枪毙,卖他们到洋毛子那边去过好日子呢,她们该谢我们的,反正在这边也没啥好吃的。” 大胡子用筷子打了这个年轻男人一下:“曹四,你少说这个,别说顺了嘴,出去也给我乱说!” “行了三哥,我不说了,我再喝两杯,先把那个小娘们拎来给你收拾咯,嘿嘿嘿,那么鲜嫩,滋味肯定不错,你用完了才轮到兄弟我!” 大胡子很高兴,举起酒杯就一口干了:“嘿,曹四这点就是懂事,这小日子美的!来,我敬大家一杯,喝完就开干,折腾个两三个小时,天黑了就把人送走,神不知鬼不觉!” 老树皮插嘴:“你们就是年轻,还两三个小时,你们留半个小时给我就成了!” 三个男人都自以为好笑,哈哈笑得窗户都震动起来。 余穗眯了眯眼:“……”长得丑,想得挺美,那就让你们折腾一晚上! 她矮下身,把刚买的蒙汗药拿出来,再小心地把一根吸管从窗户的缝隙里伸进去。 干这事她已经熟门熟路了,但这次,她吹的量特别讲究,是严格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只吹了大概五克。 于是,里面的人在十秒钟后开始头重脚轻。 叫老树皮的黑瘦老人显然是三个人里体质最差的,所以他先倒在炕上哼哼:“嘶……今天这酒……劲儿忒大……晕,头晕,不行了……” 坐在炕下的曹四,先还支着手臂,最后却连手臂都支不住,倒伏在炕沿:“三哥,我也觉得醉了……奇怪,手脚不得力……” 大胡子三哥显然体质最好些,但又过了十秒后,整个身子出溜到了炕桌下面:“不对劲,好像不是酒,好像……嘶,好像酒里有药?” 余穗已经“啪”一下,踹进了门。 三个男人看着她进来,眼里都惊讶极了,但老树皮和曹四都说不动话,只余努力瞪大眼诧异。 只剩下大胡子,使劲儿的想支起身子表达防卫,奈何浑身无力。 余穗一张脸寒得能滴水,先把电警棍从腰上拿下来,开到最大功率,二话不说,对着大胡子的肚子就是“呲”一下子。 “啊……哇……!”大胡子只喊出了短促的一声,接着就是伏在炕上狂吐。 但是他五脏六腑想吐,身体却又没力气吐,那吐的东西就压迫在喉咙里,差点没把他噎死。 他整个身体抽搐着,断断续续地吐着,痛苦得直翻白眼。 余穗伸出一脚,把伏在炕沿的曹四踢下地,自己则脚踏着长凳上,看着眼前这个像倒不出水的葫芦似的大胡子,冷笑:“舒服?这小日子美?慢慢来,等你缓过一点劲儿来,我再伺候你一回,哈!” 大胡子眼里涌着怒气,是十分想骂人的,但电警棍的威力哪里是他现在的情形能抵抗的,他只剩下一边吐一边找机会大口呼吸,不然得噎死,这种样子,几乎就是条死了一半的鱼,任人宰割。 余穗又转身看向另一边的老树皮。 这老家伙,可比大胡子不济,这时候只剩下眼皮努力撑着,惊恐地看着余穗,话却说不动。 但余穗不准备放过他。 老家伙!原来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听他的口气,这辈子绝对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 第177章 物理化惩治 余穗对着老树皮拍拍自己身上的几样东西: “敢算计我,你真是活腻歪了!来,这些东西你选一下,我来伺候你啊,菜刀怎么样?挺利索的,一刀下去……呃,你想用手还是用脚还我今天这笔账?你只管说,我保管给你卸得又快又准。要不也可以用电锯,你看我这电锯子,可快可利索了,我保证让你养老都不用了,几秒钟能割掉头颅,直接能见阎王哩。” 余穗把无线电锯从腰上解下来,伸在老树皮的面前,一按开关,那“呜呜”的声音,那飞速转动的锯条,真的让人惊魂。 老树皮没让余穗失望,电锯子还没有放到老树皮的脖子处,他就直接白眼一翻,晕死过去,身下还传出尿骚味来。 可恶! 为什么坏良心的都这么胆小? 余穗把电锯收了,拿出电警棍狠狠地抽他的腿:“老不死的,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不弄死你是我仁厚!” 直把晕死过去的老树皮又打醒过来,发出杀猪般的那种哼声,余穗才住了手。 打人还挺要力气的,打这么几下,她都手酸了。 最主要的是,她瞥见大胡子手上的表了。 这会儿都已经五点了,她赶着回家,就不能再浪费时间。 余穗拿出绳子,先把三个人都紧紧地捆了。 他们怎么捆的她,她也怎么捆这几个,只是绳子绑得更紧。 而且,为了防止三个人会像她似的,从身后将手翻到前面,余穗还把他们的脚翘起来,和手再绑成一条线, 这下,三个人的脚是翘着的,便只能侧躺,连爬都不行,三个人也无法相互松绑了。 余穗对自己的绑人手法挺满意,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她看了看纸包上的字:赛西地那非。 呵呵,是买蒙汗药的时候,系统出现的药,看简单说明,这玩意儿一旦过量,会导致男性那个东西一直挺着,挺上几个小时以后没有疏解,那就彻底坏死,没用了。 多好的药啊! 这不就是物理性的阉割了嘛。 太合适了! 余穗把药全部倒在他们桌上的一个酒壶里,然后拉住三个人的头发,挨个灌下去。 三个人里,只有大胡子在灌的时候还能吐几个字:“你,干,什么?不,不……” 余穗笑得像头母狼:“想知道?那我告诉你,这个药喝了以后,你就不是男人了,喜欢不?” 大胡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扎,但是药物加上捆绑,最终他没有动得了分毫,只能惊恐无比地低喊:“不,不不,不要,求你,不要……” 余穗:“不要?也行。告诉我,你们卖了多少女人,只要我知道她们没死,活得好好的,我就能放过你。” 大胡子直喘气:“我说,说,七个,七,只有一个,死了,别的,都活得好,好,跟洋毛子,好……” 余穗心里那个气啊! 人的三观坏了,整个思维方式也就崩了。 大胡子之所以能这么快说出来,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觉得把人卖到别国去,是一件坏事。 真是该死! 余穗捏住他的下巴:“哦,原来是七个呀,那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你,不……不能,不讲信用……” 余穗放下了酒壶,却拿起电警棍就抽在他嘴上:“呸!你个拐人绑人的东西跟我讲信用?你白长了年纪,白长了牙口啊你!” 电警棍啊,又是盛怒之下的用力。 余穗这一下子,直接抽得大胡子脸往旁边一歪,喷出混合着牙齿的血来。 好家伙,现在大胡子也不能说话了。 但是,不能说话的也不能放过,余穗把另外两个男人也用电警棍敲了几下嘴巴,这才拿起酒壶,给这些人直直地把药灌了下去。 等灌完,她把酒瓶砸碎:“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你们要做选择题哦,一,我放把火,让这三间屋子烧起来,你们就都烧死了,哦,也许不,热心人来救,你们烧掉了皮,全身红红的慢慢等死,挺好的?二呢,我去叫警察来,然后你们一五一十的,把怎么绑人的,怎把人卖到对岸去的,跟人警察交代。说,是选一,还选二?” 余穗拿了这些人脱在一旁的一件大衣,放在酒里蘸湿,一只手,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火柴盒,随时要点燃放火。 唯一还醒着的大胡子艰难地用脑袋撞地,发出动物似的呜咽:“二,二,二,二……” 余穗冷笑:“我也觉得你们就配二!得,那就这么定了!现在,该还我的那份债了!我的钱你们也够偷,真是不知死活!” 她先把手里的那边衣服往地下抖,抖出来一些钱和一个小黑袋子。 钱当然先一把抓了放回口袋里。至于袋子,倒出来赫然是一些宝石,至少有二十来颗,红红绿绿聚在一堆,分外好看。 既然这件衣服有这些,那别的衣服应该也有。余穗把这屋里所有的衣服都倒了一遍,不仅找回了自己的三百块,还又淘到了这些人的四百多块,以及三袋子珠宝。 管它是真的假的,一会儿放空间就全部能知道成色了。 这收获是真不错。 但这就完了吗?怎么可能! 余穗又去摘了大胡子的手表,还去别的房间检查。 正房三间里乱糟糟臭烘烘的,有一堆一堆乱丢的衣服,也有几个锁着的箱子,锁头还是铜的。 但是这对于余穗的电锯来说,又有什么鸟用呢? “呲呲呲”几下,铜锁头就废了。 余穗在几个箱子里翻出了两千多现金,以及又一袋子的宝石,真的是沉甸甸的一袋子啊。 数目太过巨大了,余穗直接就把钱和宝石丢进了空间,让空间先处理一些好了。 然后她扛着电锯,去找这家的厨房。 嗯,也不错,三精三肥的腊肉、晒干的大鱼、瞧着就有年头的人参,竟然还有俄罗斯腌黄瓜! 奶奶滴,这些坏人竟然比安分守己的人都过得好多了,不替他们消灭掉的话,可真是太对不起咱良民了。 第178章 这是你们应得的三分之一 余穗拿了个口袋,把这家的厨房扫荡一清。 肉、鱼、人参、腌黄瓜先拿出来少量,余下的全部收到空间,这才回到那三个浑蛋的房间。 那怪怪的药已经生效了。 三个男人都醒了,头、脸、脖子等露出来的部位,都红得病态。虽然绑着,但依然可以看见,他们的两腿之间鼓起了大包。 他们看见余穗进来,那眼神里,就开始有邪恶欲望,同时也充满恐惧和绝望,却偏偏因为蒙汗药和打肿了嘴巴的关系,这会儿已经完全说不出话。 余穗对着他们的眼睛,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一丝怜悯: “很痛苦是不是?你们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家庭,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三分之一,耐心等待,很快,你们就再也不需要有男人的烦恼了。我会算好时间,等你们报废了,再通知警察。拜拜!” 余穗转身出去,还给他们关上了门。 她走到院子里,本来想马上离开,但低头一看,却看见了地上一些黄色的粉末。 她蹲下去,把粉末蘸在手上闻了闻味道。 嗯!就是老树皮在进门时对她撒的那种药。 这玩意儿效果立竿见影,而且只是短暂昏迷,比她买的蒙汗药似乎更好,但是这药她刚才在清场的时候没找到呢! 余穗又回去几个房间找,最终在最后一间房的一个瓮里找到了,用布袋子装着,足有两三斤。 余穗顺手拎了便闪到空间里。 空间里一地的钱,像秋天树林里的土地铺着厚厚一层树叶似的,屏幕上还遗留着成串成串的交易明细和说明。 余穗没时间去看这些,只是把菜刀啊电锯之类的放在地上,等着空间回收,然后用脚把地下的钱扫出一个圆形,把拎着的药粉掏一点出来,放在地上等待空间识别。 屏幕上的光标又开始转。 转了好久,久到余穗都不想等了,屏幕上才出来几行字。 品名:古法曼陀罗粉,1毫克可致麻醉一小时。 市场稀有等级:五颗星。 参考估价:每毫克180元。 余穗张大嘴,哇!古法!还是以毫克估价的? 再掂一掂手里的袋子,这一袋,少说也有三斤重,也就是说,这一袋子在平行世界,至少价值……两百多万?! 这,这,这…… 这怎么这么值钱?啊不,这些王八羔子,竟然还弄得出这种东西啊,这么多量,能害多少人啊! 想着自己要是把这些东西直接在空间卖了,那空间地上的钱又能铺厚厚几层,余穗的心就不由得大跳起来。 妈呀,这么值钱,谁挡得住这诱惑啊。 但还是得挡住这诱惑。 不行的,这种东西不能随便卖,万一在某个平行世界,有人用这个东西去害人,那可造了大孽了。 而且,既然是这么厉害的东西,那就该留着他们的罪证。 余穗拎起手里的袋子准备出去,想想不甘心,随手拿起地上的一张钞票当纸来折成三角,把药粉装进去自己收了,剩下的直接把口袋扎紧拎在手里。 她静心听了听外面,无声;再用意识观察外面,方圆二十米内没有人。 余穗这才出空间,先把药粉原样放回那个瓮里,然后迅速离开院子,扬长而去。 天已经有些黑了。 余穗找到停在巷子外头的自行车,猛蹬起来往家属大院赶。 回到家属大院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有两个人站在门口,其中有一个一直在四处张望,另一个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 余穗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肯定是夏凛生。 她连忙下车,先再次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破绽,然后就是看一下从老树皮那边顺的东西是不是都包好,这才推车过去。 果然是夏凛生,看见余穗,激动的要冲过来,但走不了几步,腰伤和依然会疼痛的伤口迫使他停下。 身后,韩多米几次想伸手扶他:“哎,夏连长你小心。” 余穗看着他冲过来,也是很担心,加快脚步推车过去:“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里去。” 夏凛生手撑着腹部,眼里都是依恋,但是脸上却故意生气:“你去哪儿了,这么久不回来,急死我了。” 余穗看见他那眼睛里的急切,心就软了,温声给他解释:“我去买东西,遇到人说家里有自己腌制的鱼,我就去人家里买了一下,比较远,所以耽误了,走,咱回家说去。” 韩多米追过来扶住夏凛生,和余穗吐槽:“我就说了,嫂子肯定是有事,正好我过来给你送锦旗,然后这家伙就非要我扶他出来,说你出去很久很久,嘿,敢情也就是买个菜的时间啊,哎哟我去,夏连长你这也太粘人了!” 余穗笑:“谢谢你,韩队长,我载不动他,麻烦你扶他回来,我先回去做好吃的给你们。” 韩多米开心得很:“好好,你快回去,我扶他。” 夏凛生还在后面喊:“你现在倒急了,真是的,慢点,小孩子一样。” 余穗没管他,只管先骑车回宿舍,因为离开前在空间买的蚕豆得偷偷拿出来,不然要是夏凛生知道有蚕豆要看的话,她自行车上却没有,那就不好解释了。 等她在屋里把蚕豆、还有老树皮那里顺来的腌肉什么的,都拿出来整理好,夏凛生才回来了,站在门口,拿眼睛瞪余穗:“你出去也说一声嘛,我醒来看不见你,心里难受得很。” 后面的韩多米开始笑。 但是见夏凛生转头瞪自己,他就努力捂住嘴。 夏凛生把他挡在门口:“老韩,你回去,没看我们这里地方小,坐不下你吗?” 韩多米轻轻一闪就避开了伤员夏凛生同志的阻挡,进了屋。 他挑衅地给夏凛生一个白眼,自己搬个凳子在桌边坐了:“怎么会,这不是坐得下吗,嫂子都说了,要煮好吃的给我吃,你小气什么!你不就是看见嫂子就想撒娇吗?你撒你的,我坐我的。” 夏凛生咬牙:“你!真讨厌!” 韩多米毫不在意:“你讨厌你的,我等我的,你的讨厌跟嫂子煮的东西比起来,一分不值。” 第179章 抓住大鱼了 夏凛生被韩多米的厚脸皮气得咬牙切齿。 余穗笑着,走去扶夏凛生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好了,别抱怨了,正好有好吃的才留韩队长的,还不是因为你说想吃家乡的蚕豆,我就试着去黑市找找,还真被我找着了,看!” 余穗把蚕豆从布袋子里拿出来,倒在桌子上:“一起剥蚕豆。” 夏凛生惊讶极了:“真的是蚕豆!这地方,竟然有蚕豆?” “我打听了好几个人,最后有人说在郊区的一户人家有,搭了棚种的,只生了一点点,你看多嫩呀。” 夏凛生仰着头看余穗,眼睛眯起来,酒窝露出来:“老婆!你真好!” 韩多米做呕吐状:“呕!狗样子!” 夏凛生毫不在意,只管跟老婆腻歪:“不过我下次再也不说喜欢吃什么了,我想不到你会出去找蚕豆,我醒来看不到你,就很着急。” 韩多米:“咳咳咳,咳咳咳,老夏,够了,我是活的,活的啊。” 余穗把肉塞到韩多米手里:“好了别说了,你要是想吃,就也要干点什么,我和夏连长剥豆子,你先去外头水池子上把这肉洗干净,切好,这样我也能快点把饭做好,今天我做一个家乡的豆瓣炒腊肉给你们吃。” 韩多米只要有得吃,就很愿意干:“好叻。不过嫂子呀,你先看一眼锦旗。” 韩多米指指挂在外间墙上的一个东西,余穗一看,还真是个红底黄穗子的锦旗,上面五个大字:军旅好军嫂。 余穗转头看韩多米:“就这?” 韩多米还挺得意呢:“还有一个奖状的,后勤处长说请军区后勤盖章了再发你,这多好啊,咱团部大院这么多军嫂,也就你燕子嫂拿到过,后勤处长说了,以后你只管住着宿舍,不会要你搬。” 余穗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肚子的不满。但是也明白,这时代统统讲奉献,讲集体精神,压根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余穗奉献出了非常大的利益。 好在她的空间已经藏了一堆钱,这防冻液的事就不计较了。 余穗摆摆手:“得了,谢谢你特意送来,我不在乎这些,你赶紧洗肉去。” 韩多米还翘大拇指呢:“嫂子高风亮节,得了,我马上去。” 夏凛生倒是很高兴,等韩多米一走就得瑟上了:“我媳妇真行,我媳妇把全院的嫂子比下去了,看看,这么好看的锦旗,多光荣啊!” 余穗能说啥? 她和这时代的人价值观不同,满心满眼只觉得自己是亏了,但是夏凛生的高兴样子,却又是无比值钱的,她也跟着夏凛生看一眼锦旗,得意起来:“那我是你媳妇,就该给你争光嘛,是不是?” 这下子,夏凛生更高兴了,趁着韩多米不在,连忙抱一下媳妇,凑到余穗耳边诉说得意和思念:“那是,谁也没有我媳妇好,所以我一刻也离不了你,你走开一下下,我就特别急躁,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当的兵。” 余穗:“这种话也就你自己能说,你好意思吗?” 夏凛生叹气:“唉,大概是这段日子,每天能看见你,太高兴了。不过,好日子也快结束了,我看我再休养一个月,差不多能归队了。” “医生都说了,最好再休息两个月,内脏也是需要时间适应他们的伙伴缺失的,你倒厉害了,自己就给自己订的一个月。” “这样天天呆在炕上,没为部队没为国家出一份力,我有点心急。” “你傻呀,只知道算一个月两个月的小账,可只有身体好了,才能更好地给部队给国家出力呢,别瞎想了。” 小夫妻就这么说了几句,夏凛生就满脸笑容,思维也正常了,不撒娇了,忽然想起来问余穗:“你刚说,这蚕豆哪里买的?” 余穗:“小点声。黑市人家介绍了,我骑车去郊区老百姓家里买的,人家还不敢卖,我说了很多好话才求来的。” 夏凛生就严肃了脸:“以后你再也别这样了,你胆子是真大,黑市怎么能去呢,再说了,这县城你都没有完全认识,还跑到郊区去,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我宁可你在老家还安全些,别笑,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你要是再有下次乱跑,我送你回老家!” 夏凛生自己不知道,他这脸一拉,是很有气势的。 要平时,余穗肯定就怼他了。 但是因为这蚕豆来历不好解释,所以这次余穗并不想辩解,沉默着假装受教。 但拿着肉进来的韩多米听见了几句,还以为两人吵架:“老夏怎么了,我才走开一会儿,你怎么就骂上嫂子了?” 夏凛生:“你别凑热闹,我是让你嫂子以后不要随便往郊区跑,毕竟她是外地人,要是遇到拐子拐人可怎么办?胆子也太大了!我看咱大院的家属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嫂子胆儿肥!” 夏凛生那口气,简直是在凡尔赛。 但听见他提到拐子,余穗这边可心虚了,老兄啊,咱不能提拐子,咱吃的肉还是拐子家的呐! 余穗便瞪了眼夏凛生:“越说越离谱了,咱这儿不是驻军的地方嘛,哪有啥拐子,别说了。” 却不想,韩多米在一旁连连摆手: “不不,这点我同意老夏的,我可听给我们后勤上送鱼的老百姓说了,还真有拐子,前段时间,他们村里的一个妇女就是到郊区回娘家,最后再也没出现,不见了!” 夏凛生:“看,是不是?我也听人说起。边防连前年还在江上遇见过偷渡的,他们驾那种牛皮筏子,把人绑了放在筏子里,偷偷地运到对岸去卖,一旦发现,他们就会把人直接丢到江里,自己潜水逃走,所以你看,这种人根本是亡命徒,要是被这种人遇到,他们是不会管拐的人死活的,但那逃走的两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抓住呢!” 余穗脑子嗡嗡的,不是不是,会不会就是大胡子他们啊? 这无意中,抓住大鱼了? 第180章 人命关天 韩多米可不知道余穗想什么,只管和夏凛生感叹着: “是的,这种人,谁知道隐藏在哪里,要是真的把人绑对岸去了,那是绝对音讯全无的。哎,知道不,对岸也有拐卖团伙的,那些洋毛子可狠了,把人绑到更远的国家去卖呢,所以还是咱国家好,管得严,哪家要是出现一个陌生人,肯定有人知道的嘛,我看那些拐子肯定是躲在偏远的地方,这种还真不好抓。” 余穗默默听着两个男人的话,完全不敢出声,但心里的计划更仔细了些。 很好,明天把这些信息全部告诉警察局去,让警察招呼那三个混账,看能不能把丢失的女人找回来。 夏凛生和韩多米讲了一阵,发现余穗不出声,他开始担心自己吓坏小妻子了,连忙先看余穗脸色:“穗啊,你也别怕,这些都是比较少见的,你要就是去厂里上班什么的,不会遇到的,啊?” 余穗:“我没怕,我就是在想,那些被拐子绑走的女人,家里得多担心啊!” 韩多米:“是啊。我认识那个送鱼的老乡就说了,那家丢了媳妇的,一开始天天上妇女的娘家去闹,可人娘家压根没见过人啊,也是很心急的,那家的老母亲眼睛都要哭瞎了,最后还跑去跳江,差点死了,你看这事儿闹的,那些拐子真是该吃枪子儿!” 夏凛生:“哎哎,别说了,你看你嫂子都怕了,不说了,不许说了!” 韩多米:“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说的。” 两人展开新一轮互怼,就在这样的热闹气氛里,余穗捧上了第一个菜,蚕豆炒腊肉。 韩多米看着余穗端上一旁翠绿中夹着粉红肉片的菜,完全不需要招待了。 他自己去找了碗找了筷子,开始吃:“哇!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好吃?你们南边人就是吃这种长大的?怪不得嫂子长那么好看,太好吃了!嫂子,你有妹妹没有,给我介绍一个?” 夏凛生:“吃饭都塞不住你嘴!你要是再乱说话,我丢你出去。” 韩多米:“你要是没受伤我会怕你,就你现在的样子……呵呵,老夏,你省点力气!” 有了这些好吃的菜,韩多米在余穗家吃了三大碗饭,连夏凛生这个病人都吃了两大碗,余穗自己也是很久没吃到这么鲜美的菜——该说不说,老树皮家的腌肉是真不错。 每个人都心满意足。 等韩多米打着饱嗝走了,夏凛生忍不住又和余穗说:“穗啊,真是辛苦你了,出去一趟,买到这些东西,但是下次不要了,就算我想吃什么,你也不要去买,啥也比不上你安全,知道吗?” 余穗摆摆手:“知道知道,赶紧洗洗睡,我今天也怪累的了,就不说这些了。” 她急。 急着等夏凛生睡着了,要清点空间里的钱,要做把那三个拐子送给警察的方案。 但是夏凛生却因为今天这一餐感动不已。 或许也不是因为餐食,主要是觉得被重视。 都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这家伙这晚上是激动的不行不行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现在重伤,那当然是余穗这个准家属照顾他,所以他晚上也不用去住战友宿舍了,又可以和余穗住一间屋子,美得他到了九点依然要拉住余穗手,不睡,讲小时候自己不被人关心的伤心往事。 余穗:“……”想偷偷进一趟空间就这么难啊! 男人真麻烦! 这麻烦的男人絮叨到将近十点,才总算是疲倦了,开始睡觉。 但是余穗也困了。 打坏人不要力气的呀? 下午那场折腾,她这会儿也实在是累极了,躺在炕上,本来想等夏凛生睡踏实了再隐入空间,结果自己也睡过去了。 再醒来,天已经发亮了。 余穗:“……”现在还怎么去空间数钱呢? 那些钱至少要数半天的呀,但是男人睡在旁边,怎么会让她悄无声息的离开半天呢? 这种钱数不完的烦恼,谁懂啊! 余穗只能做另外一件事。 她悄悄的起来,先给夏凛生留了张条说是出去买早点,然后就拿出纸,把昨天老树皮家的位置清晰的画好,下面写上大胡子交代的拐卖妇女的事实,以及听韩多米和夏凛生说的有人被拐卖到对岸去的事情。 当然,那包能麻醉别人的药粉放在哪里、有什么危害都写明了。 余穗这才穿上最不起眼的衣服,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出门。 去自行车棚拿了车,一路狂蹬出去,直接到了县公安局。 公安局门卫的窗户关着,余穗敲了敲,有个大爷推开窗:“同志,什么事?” 余穗不说话,把信递上去,指指上面的字。 大爷低头一看,信封上本该写地址的地方,写了“人命关天”四个大字,还是红色的。 这视觉冲击,让大爷吓了一跳,可是当他抬头问,“你这什么意思?”却发现,窗外空无一人。 大爷以为自己刚才看见的是幻觉,但手里的信却是真实的。 他连忙往公安局里面跑去:“哎哎,出怪事啦!哎哟,吓人的怪事。” 余穗在空间里看着大爷的身影往里去了,这才现身,转身骑车而去。 得感谢这年头没有监控摄像头,不然她肯定会被抓住。 继续猛蹬自行车回到家属大院,余穗去食堂买了些包子馒头小米粥,晃晃悠悠拿回家。 夏凛生已经起来了,眼巴巴望着门口,看见余穗进来,皱眉说:“辛苦你了,食堂很多人?你去了好久。我啥时候能好起来,帮你去打早饭呢?这样被你照顾,我很不舒服。” 余穗:“照你这样天天瞎想,会好得很慢的,只有放松心情才会好得快。那,先好好吃饭,吃了才有力气担心。” 夏凛生眨巴眨巴眼,不说话了,埋头喝粥。 在宿舍养伤的日子,算是正式开始了。 夏凛生人缘很好,养伤的日子里,同院住着的战友时有来探望,连边防连的战友知道夏凛生出院了,也轮流的利用休息日特意过来探望。 每次有人来,余穗总要招待一下,茶水,糖果,对于难得到县城的边防连战士,她还得提供饮食。 呼!她家宿舍,快要变成快餐店啦! 第181章 大案 很快,军营里流传起对余穗的夸赞:漂亮、大方、做的饭菜超级好吃、连给的一颗糖都是跟别人家不一样的,特别香甜。 好家伙,夏凛生的宿舍就连续十几天,天天的有人来蹭吃蹭喝。 余穗不介意这些来蹭吃喝,但是——你们这样,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进空间数钱? 郁闷。 但是夏凛生挺高兴的,一方面有人来,他的养伤日子就没有那么无聊,另外就是人人眼里的羡慕眼光,实在是太让人骄傲了。 夏凛生就天天美得不行,有时候余穗在一旁煮饭,他能一边看一边笑,那满足的小样子哦,真是让看见的人会跟着他笑。 余穗本来还觉得自己快变成煮饭婆了,但男人的这种快乐感染了她,让她也变得更加的自信美好了。 嗯!情绪价值高高的。 五月底的时候也,燕子嫂又特意地来了一趟,带来了余穗这几月的工钱,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县商业局的领导不愿意再批给你假了,六月份开始,你的临时工就算到期了。毕竟冻伤膏药顺利生产了,他们觉得没有理由再用着你。唉,余穗,虽然我私心希望你能留下来,但厂子和作坊都是公家的,我不能假公济私,不过,我给你争取了半个月工资的奖励。别的,我就没有办法了。” 这两个多月来,余穗照顾着夏凛生,完全没有去上班,毕竟是临时工,人家县里做出这个决定,也无可厚非。 余穗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消息:“我明白的,谢谢嫂子给我争取了奖金,其实已经非常好了,要不是嫂子给我争取来了这边,那我们夏连长出事的话,我完全没办法,可不就是在家里白担心嘛,现在我还能照顾他,万幸了。” 夏凛生和余穗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担忧很快闪过,也马上和燕子嫂说起了感谢的话。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燕子嫂就说起来最近县城的大事: “你们天天在家属大院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咱县城出了件怪事,不,算是大案了,我表弟是公安局的,说因为一下子抓住了三个拐子,所以交代出了很多事,竟然一下子给县公安局了结了好几个疑案呢!” 余穗正在挂念那三个坏人到底怎么样了,苦于家里天天有人来,脱不开身,这会儿燕子嫂正好提起,她连忙问:“啥,抓住了三个拐子,怎么又说是怪事呢?” 燕子嫂眼睛晶亮,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因为这三个拐子,是有人先制服了,再给公安局写信送上门的!哎哟余穗你不懂,拐子和贼一样,躲在暗处,最难抓了,我表弟他们按照信上的地址去抓的时候,都吓了一跳,那三个拐子被捆得跟粽子似的,看见警察过去,都痛哭流涕,说警察再不去,他们就要死了,其实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两只脚因为血液不流通,已经算是废了,得截肢,两个年轻也好不到哪儿去,送到医院,医生说……” 燕子嫂顿住,先看了看夏凛生,再挥手喊余穗:“哎呀这话不好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余穗其实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这会儿,还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 当燕子嫂在她耳边说,“那三个人说是被人灌了药,都变成太监了,懂不?” 余穗退开来,故意地摇头:“不懂。三个人变成太监了……什么意思?” 本来夏凛生还在好奇,这两个女人说什么呢,结果听余穗说出这句,他连连大咳:“咳咳咳,燕子嫂,那个,你们说的就是这个吗,我懂我懂,你的意思是,这三人被割掉男人的东西啦?” 燕子嫂一听这话,就捂住嘴笑,还用手指点点两个人: “你们啊……哼哼,敢当面说这个,行了我知道你们了但我不说。先说这三个人,他们不是被割掉了,说是被人下了药,直接灌进嘴喝的,我表弟说,这三个人的牙齿都被敲掉不少,还被下了让男人那个东西废掉的猛药,这手段厉害?你们猜,这么厉害的手段,是什么人做出来的?我的意思是,先猜是几个人才能把三个男人打倒?” 余穗看着燕子嫂那得意的眼神,暗笑,却还得瞎猜来配合她:“我看,至少也得两个青壮年?” 夏凛生很认真地分析起来:“嫂子你说是一个年老些和两个年轻些的拐子?他们被敲掉牙齿,你又说是灌药下去的,那也就是说,制服他们的人是和这三个拐子正面冲突的情况,如果是这种局面的,应该需要三个人才能不失手。” 燕子嫂得意地摇头:“你们都猜错了,是一个人,而且,还是女的呐!” “啊?女的?”夏凛生真的是非常惊讶,想到这女的竟然还给人下药,他只觉得下腹处一紧:“女的这么厉害?你这消息真吗?” 燕子嫂那神情,简直是与有荣焉: “当然是真的,三个拐子说的话都是一样的,都说是一个女人,听好,是很年轻漂亮的女人,连县公安局门卫也是说,是个女人来送的信呢!” “一个女人,还年轻漂亮?是怎么把三个男人撂倒的?还……把他们打掉牙齿?”夏凛生的眼神,不禁向余穗看了看,年轻漂亮?跟我老婆这样的吗? 余穗可受不了他瞄过来的眼神了,连忙也装作惊讶的样子:“是啊,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呢,要是我,瓶子拧得紧点我都开不出来呢,那个女人怎么打得了三个啊?” 燕子嫂:“具体是怎么打倒三个的,我表弟可没说,只是说三个拐子哭得像死了爹娘,本来他们还不肯招的,但是不知道那个送信的女人是怎么知道的,竟然信里写出这三个拐子有特制的麻醉药,他们绑过七个人,还有弄死过人呢! 还说拐子都是把人卖到对岸洋毛子那里了,犯过这么多的事,家里肯定会有一些受害人的东西,然后警察就按照这些说法去找了,真的找出土制的麻醉药,还找出来好几件女人的衣服。 我表弟说,他们通知了那些丢失妇女的家庭来认,有三四个人认出来了自己家妇女的衣服呢,就是因为这样,这些拐子是怎么也赖不掉了,三个都招了,这么大案子,估计肯定要枪毙了。” 第182章 你会打架吗 这就是余穗忙乎这一场想要得到的结果。 坏人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虽然她可以弄死他们的,但她干嘛要为这种人脏手? 而且这年头这种事肯定要重判的,这三个人只要交给警察,就怎么也逃不掉极刑。 真好。 余穗这才又问话:“这些人活该。那嫂子,你有听你表弟说,那些被拐的女人能找回来吗?” 燕子嫂摇头:“我也是问我表弟这个问题呐,被卖到对岸去了,叫天天不应的,多可怜啊,但是我表弟说,很难找回来,首先原因是现在两边关系不好,这种事,那边不会承认的,承认了,岂不是他们的国家他们的社会有问题?而且拐子说了,人卖到对岸,还只是第二手,对岸还有秘密组织,三手四手把人卖到更远的地方,根本就查不到的!” 还有这些道道啊,余穗听得心里难过起来,喃喃一句:“唉,这样的话,我就帮不上忙了。” 燕子嫂听着还问了起来:“啥?你也想帮忙,怎么,你也想学那个打拐子的女人?” 余穗连忙笑着掩饰:“哈,我哪有那个本事,我是说我们这边的人都帮不上忙。” 夏凛生忽然看看她,意味深长:“我媳妇也聪明,胆子也很大,要是有机会,说不定也干得出这个事。” 余穗终究心虚,没敢搭腔,只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转向燕子嫂,问了些解除临时工合同的事,燕子嫂这才走了。 不工作了,意味着以后和燕子嫂比较少碰头了,余穗就想送一送燕子嫂。 两人走出宿舍,燕子嫂边走边问:“哎,贾营长没来看过夏凛生呀?” 余穗:“没。说实话,我觉得这人也挺做得出来的,他就算对我们夏凛生不满意,但夏凛生受了这么重的伤,作为领导,场面上总要来看看,结果一次都没来过。他这个营长当的哟” 燕子嫂轻轻的摇摇头,说:“那估计是他分身乏术,你是不知道,管长青也住院了,住了好长时间。” “哟,为什么呀?” “还是上次三九严寒站雪地里冻到了的事,竟然落下了病根,咳嗽一直不好,像是得了痨病了呢,隔三岔五就会发烧,上回我知道她又住院了,总要做做样子去看一眼,嗬,虽说开春的天气,她坐在病床上还穿着厚羊皮袄子呢!” 余穗的脸不禁抽抽起来:“唉哟我去,我这是偷笑好呢,还是大笑更好?” 燕子嫂嗔怪地打了她一下:“快别说了,让人听见不好。不过,也有可能是装的,因为袁大姐忽然跟她不和了,联合了好多家属一直孤立她,她可能面子上过不去,干脆就说身体不好呗。总之最近家属圈有活动她不出现了,大家都说她没以前嚣张了。” 余穗耸肩:“我说最近都没有看见她呢。这样挺好的,她那样的人,最好病了,还少些是非。” 燕子嫂:“我还听说,丁团长家的女儿,正跟管长青弟弟提离婚呢。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袁大姐这次瞒得很紧,旁的家属都不知道,都在议论,还有人跑来问我知不知道,嗐,我可那没闲心打听这个!” “这些人还真是多事。离婚毕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他们家瞒着也正常。” “确实。我就是感慨,这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前几个月管长青和袁大姐还好得呀,恨不得把头打个结拴一块儿的好,可这才几个月呀,就闹翻了,唉!所以说,人啊,还是不要搞这些裙带关系的好,咱踏踏实实的干,就算升不上去,至少不亏心。”燕子嫂说着,向左右看看没人,又把声音放小了点: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贾营长想踢掉你家夏凛生的事,就办不成!余穗,你偷偷地给夏凛生打气,让他身体养好了只管继续往连队去,我们家老方一直在给他往上办立功申请的事,现在就是等着贾营长那边同意,我和老方都在猜,只要丁团长持续地跟贾营长不和,贾营长迫于压力,迟早会签字的。” “知道了,谢谢嫂子教导。” 余穗真心实意地谢过了燕子嫂,这才转身回去了。 宿舍里,夏凛生支着手,靠在枕头上,一脸思考状。 余穗:“我回来了!燕子嫂送了点鸡蛋,中午我给你蒸两个,哎,跟你说话没听见?你在想什么?” 夏凛生看看她,忽然问:“老婆,你会打架吗?” 余穗心头一紧:“嗯?啥玩意儿?” “我在想燕子嫂说的那个女侠。那种能一次过打三个男人的,可以叫女侠了?太厉害了,女人怎么可能打得过男人呢,你们女人打架,都是抓住头发这么扯几下对不对?可那是女人和女人打,要是遇到的是不留情面的男人,这么一脚……” 夏凛生在炕上一抬腿,一床被子就被他踹了下去: “看,就是这样,女人就被踢倒了,怎么可能打三个呢?” 余穗可不想他研究这个。 千万别研究着研究着,研究到她的身上来。 余穗向他翻个白眼,从钱包里拿出上次丁莉莉给的红肠券吸引他的注意: “哎,想女侠干什么,想女粉丝,你看,这个是上回丁莉莉给我的券,是听说你受伤了给的哦!” 夏凛生果然顾不上女侠了:“余穗同志,你能不能不要提什么丁莉莉,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余穗笑嘻嘻:“既然没关系,那你拿着这个券,我们吃了饭去逛逛街,顺便把红肠领回来。” 现在夏凛生能走很长一段路了,再加上春暖花开,小夫妻俩每天下午都会出去外头的大路走一个来回。 可夏凛生没接话头,皱眉看着余穗:“……她给你,你就拿回来了?” 余穗:“是啊,为什么不拿?” “……你心里不会不舒服的吗?” “为什么要不舒服?” “……”夏凛生无语。 看着他那一副说不了吐不出的样子,余穗也皱眉:“你这样我才会不舒服,既然什么事都没有,那就根本不该不舒服。”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行呗,下午我带你去逛街!” “这就对了,快起来,帮我摘菜,你得多吃多运动,这样你就可以快点回连队了!” 第183章 家里也出大事了 因为不想影响夏凛生对工作的热情,余穗平时很好说关于夏凛生工作的事。 现在突然提起,夏凛生还挺意外的:“咦,你不是总劝我别着急吗?怎么现在倒希望我早点回连队了呢?” 余穗:“燕子嫂说的,方营长一直在帮你申请立功,也希望你早点归队,我知道你虽然人躺在炕上,但心里却总挂念连队的事情,你不说出来,只是不想我担心你身体,但是男人嘛,有事业心总是好事,既然你这么喜欢部队的工作,我除了支持,还能怎么办。” 夏凛生就撑起来,挪到炕沿上,向余穗挥手:“你来一下。” “干嘛?” “你来,有重要的事。”夏凛生一脸严肃。 余穗还真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呢,可夏凛生等她一走近,一个肘拐就把余穗圈进了怀里,然后就吻了下来:“嗯……老婆我爱你,特别爱你。” 甜蜜的日子过得特别快。 或者说,因为甜蜜,对身体恢复也比较好。 六月初的时候,夏凛生基本上身体恢复有九成了,他每天都去操场运动,手臂的肌肉都恢复到了受伤之前的样子。 方营长来和夏凛生商量过了,六月中,夏凛生就要下连队去了。 因为天气转暖,边境上的事越来越多,连队还是很需要有夏凛生这样比较有经验的人长期驻守。 余穗也和夏凛生商量着自己回老家的日子,想着在夏凛生下连队的前一天就走,毕竟之前还能说是为了照顾伤病员,现在伤病员都能上岗了,这个借口就不好用了。 夏凛生自然是不舍的。 但是余穗自己也觉得,再这么住下去,就有点耍赖的意思。 尽管后勤处因为余穗帮着解决了防冻液的事情,倒是不会再来管她住不住,但是部队有部队的规定,余穗不够格随军,这样搞特殊非要留下来,对夏凛生口碑不利。 两人还没把回去的日子商量妥当,韩多米这个蹭饭积极分子来敲门:“嫂子在家?” 因为天气暖和了,夏凛生这边宿舍的门平时都是开着的,两夫妻看见韩多米探进头来,异口同声地说:“嫂子不在。” 韩多米“啧啧”连声:“你们可真是有默契哈,怎么的,怕我来蹭饭?” 余穗笑出声:“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韩多米只管进来,自己搬凳子坐了:“那肯定,不过我也就在你们家蹭饭,别人家叫我,我还不去呢!” 夏凛生也笑:“哈,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今晚我们吃手擀面,你吃不吃?” 韩多米开心得不得了:“吃!虽然今天我不是来蹭饭的。那,嫂子的信,我看见收发室有嫂子的信,我给你带来啦!” 余穗放下手里的毛线就想去拿:“哎哟你不早说,快给我。” 韩多米却把信往背后一藏:“嫂子,看这信上的字真是漂亮,是你姐姐还是妹妹的,有对象没?要是没有,你看看我行不?” 余穗挑了挑眉:“嗨哟,韩队长,你可别跟我说,‘我也就是跟你们开开玩笑,别的人给我介绍我还不要呢’。” 韩多米抓抓头发只管笑:“哈哈哈,我正想这么说。不过我不是开玩笑呢,嫂子,你真的有没有姐妹嘛,你们江南人长得好,性子好又能干,我平时也没处认识你们那里的人,只能问问你,给介绍一个呗。” 余穗抱臂瞪他:“怎么滴,我不介绍,你还不给我信啦?可惜,我姐姐已经结过婚啦,孩子都两个啦,现在离了婚,介绍给你,你要不要呀?” “啊?孩子两个还离婚,为什么呀?” “你真要知道?” “呃……我,我,看这个字真好,都说自如其人嘛,我,问问,可以吗?”韩多米竟然有点脸红。 余穗是无所谓的。 她内里装的是后世的灵魂,真的从来没有觉得余禾苗离过婚就低人一等: “可以啊,不过这年头女人顶着压力离婚能有啥呀,无非是男人实在不好呗。家暴、嫌弃我姐生的是女孩、我姐怀第二个孩子呢,他竟然出去睡寡妇,还推了我姐一下,我姐摔倒早产,差点死了,鬼门关里逃回来,我就说,这种男人必须离婚,就离了。” 韩多米还挺惊讶的:“啧,还有这样的男人,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夏连长,你知道这个事?” 夏凛生得意地说:“肯定知道啊,所以我打断了他腿。” 韩多米拍他肩:“行啊你!这种就该打!” 余穗趁着他说话,走到他背后,一把抽掉了信:“拿来你,以后别问这种事了,我也从不给人介绍对象,都啥年代了,对象得自己找,介绍的万一不合适,还要怪我,我可没有那闲心管人家这种事。” “哎,哎……” 余穗抢了信就走到里间看去了,根本不管韩多米还想说什么。 家书嘛,总是让人高兴的。 虽然严格来讲,那些人并不是她真正的家人,但是,她还就是喜欢那个家的氛围。 而且这次的信,好像还挺厚的,姐姐都写了啥呀? 余穗好奇地拆开信封,里面就掉出了小半张报纸。 余穗一手拿信纸,一手甩开那折好的小半张报纸,最后目光一下子就盯在了报纸的一个新闻上面——《糕点致人死亡,社办厂女厂长被抓》 社办厂女厂长? 张彩凤?! 余穗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报纸拿起来仔细看。 白纸黑字的报纸,说的就是她和张彩凤亲手办起来的山花糕点厂,因为有人吃了这个厂的糕点,引起了三个人住院,其中一个还死了,所以张彩凤被拘留了。 新闻并不长,讲得也很简略,但余禾苗却把整个半张都寄来了,显然,余禾苗的用意是让余穗看清新闻的日期,以及这件事的真实性。 事情是四月份就发生的。 而现在已经六月份了。 怪不得余禾苗整个五月份都没写信。 余穗曾经还觉得挺好,正好夏凛生的事,她不想告诉家里。但要是余禾苗常常写信,她可能会忍不住就提起了,毕竟人都要倾诉欲,余禾苗又是个好姐姐。 唉!想不到,家里也出大事了。 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的? 第184章 让人伤心的家书 余穗看清了报纸的日期,这才展开余禾苗的信: “我的二妹,见字如面。姐姐最近心里不好受,所以没有给你写信。现在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姐姐才敢告诉你。 报纸你看见了吗?最近生产队发生了这件大事,真是把咱们整个三小队的所有人都打击得没了精神。 报纸上没有详细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据说是担心被人乱传话,会影响整个地方食品安全恐慌。我们也被勒令不能随便谈论这件事,现在我冒险跟你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举报,但愿不会。 唉,我告诉你,我们生产的新产品龙须糖里面含有老鼠药,有两个城里人吃了以后觉得不舒服,马上去了医院,就没死,还有一个是乡下的老太太,吃了以后来不及送医院,就死掉了。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那个乱啊,所有供销社发出告示,只要是我们这个牌子的东西,全部不许吃,广播里面也发出紧急通知,只要是我们这个厂出的,这个牌子的,全部不能吃。从广播喊的开始,我知道,我们厂完了。 可是,我们厂里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找问题,怎么也不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龙须糖里会出现老鼠药?” 余穗看到这里,眉头皱得能打结。 这些事,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食品里怎么可能会有老鼠药呢? 这是人为的? 余穗深呼吸,继续往下看: “二妹你知道的,我和汤招娣是多么爱惜这份工作啊!我们对卫生要求都很认真的看待,严格按照你列出来的要求生产食品的啊!讲真,每天头发都梳得不能掉一根,唾沫星子都不许自己漏出来,怎么可能有乱七八糟的药呢? 最早做试吃产品那会儿,仓库很旧,有发现过老鼠,但是因为我们生产的是食品,所有当时大家都开会研究了怎么保证没有老鼠出现,大家都说,厂里绝不能用老鼠药,而是改用的鼠夹,就怕会引起食品安全事故。 甚至我们为了不让老鼠有机会进入生产车间,还把门缝什么的都堵上了,汤招娣为了彻底清除老鼠,还在仓库门边睡了几晚,说要抓老鼠,绝对不让咱们厂里有老鼠,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发现老鼠的踪迹了,但最后,却说我们的食品里有老鼠药?我们真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大家都认为,我们厂里被人恶意投毒了。 一开始,大家怀疑是咱生产队的社员。 可是最后大家都觉得不应该啊,去年底厂里给大家分了钱和肉,今年三月份也分了一次,每个社员都很感谢咱厂里,都把咱厂子当光荣的事情讲。要是厂子毁了,咱生产队社员人人都亏了,所以不能是咱自己生产队的人的,是不是? 非常有可能是别的生产队的。 自从咱生产队办了这个厂,人家都很羡慕,可更多的估计是嫉妒。 因为张彩凤是女厂长,有的生产队还嚷嚷着要把自己生产队的队长换掉,所以好几个队长都生张彩凤的气,张彩凤去公社开会,没少受委屈。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张彩凤一开始还能保持冷静,各种奔忙想平息这件事,她也觉得是被人投毒了,因为我们拿鸡鸭做实验,把厂里同批次的产品都试了,鸡鸭都好好的,压根没有中毒迹象。 要是因为生产过程中不小心掺杂了老鼠药,不可能同批次的东西啥事没有啊,是不是? 但是没等我们大家想出原因来,公安局的人来把张彩凤抓走了。 说她是主要负责人,不管她有没有错,出了人命的事,怎么都要抓起来的。 我们都很难过。 几个知青在这件事情上表现还不错,苏胜强被抓后,按理该轮到陶军去当工农兵大学生的,但是陶军没去,说他举报苏胜强,不是为了自己能当大学生,就是觉得苏胜强为人不厚道,所有他一直留在厂里,出了这个事,陶军带了头,和我们一直在调查,也联合了咱生产队社员给张彩凤作保,希望公安局能放了她。 现在邹书记把社员们写的作保联名信送上去了,暂时还没有回应。 邹书记说,就算是有回应,也不会那么快的。 唉,我们没有办法了,只能等待。 总之,这段时间真的很难受。 娘都伤心得病了。 因为厂子被封了,我肯定没有工作了。 我和汤招娣等几个正式工人,还都被叫去公安局调查过,娘怕我有事,我被带走的当晚给吓病的。 爹告诉我说,那些我没在家被调查的日子,娘发高烧,晚上一直喊你和我的名字,怕我会被抓起来,也怕你在北方会有什么事,可是她高烧退了以后,我回到家,她却又说自己没事,不让我担心,也不让我把这个事告诉你。 她说你能去北方和夏凛生团聚,是天大的好事,就让你在那边好好过。 厂里的事能不牵连到你,已经是万幸了。要是你还在咱家,说不定连你一起被抓走。 二妹,真对不起,姐姐没有当好姐姐,让娘为我操心,也没保护好厂子,说来是真难过啊。” 余穗看到这里,抚了抚纸张。 纸张上有明显的泪痕。 余禾苗是真难熬啊。 余穗叹了口气,鼻子也有些酸楚。 真想不到,那个花了很多心思弄起来的厂,结局竟然是这样的,别说余禾苗了,她也接受不了,兴致勃勃地抢了信,却原来是这么让人伤心的家书。 但还得继续看下去。 余禾苗交代的还是挺详细的: “厂子被封停工了以后,生产队也有人来闹。像汤招娣的弟媳妇那种人,早就看这个厂不顺眼了,因为被她辱骂看不起的汤招娣能进,她却没有进;汤招娣有工资,她却没工资,她那小心眼就一百个不舒服,她就撺掇了好几个妇女,趁着我们几个正式工不在厂里,把里面的机器啊面粉啊糖啊什么的,都抢走了,然后自作主张地给好几家人分掉了。 邹书记知道了,来找他们批评了几句,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法不责众,半个生产队的人参与了,面粉和糖都吃掉了,书记又能怎么办呢?” 第185章 人心最难测 余穗彷佛看见了汤招娣那个一脸刻薄的弟媳妇冲进厂里把东西抢走的样子。 气得她手都抖了起来。 信纸在手上“哗哗”响,余穗还得忍着气继续看: “……机器和原材料被那些不讲理的女人抢走了,我们这些人一分工资都没有。陶军还想着要去找所有帮我们销售的供销社把账结清,好给大家发工资。 但是邹书记说,县里商业局已经先下手了,把所有跟厂里有关的资金都冻结没收了,一部分赔给那三个吃我们食物受影响的人,一部分是给供销社的损失赔偿,所以,我们的工资就不可能有了。反正邹书记的意思是,上头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有过错,没抓我们就已经算好了。 别的工人都还罢了,但汤招娣没有人撑腰,还被生产队几个妇女欺负,她们说反正张彩凤抓起来的,没人管了,要汤招娣滚出我们生产队,最后还是几个知青觉得汤招娣常常的给他们煮东西洗衣服的,就合伙和妇女干架,把汤招娣留下来,当时那场面,二妹,真的就是像以前搞批斗,我瞧着也怪怕的。 相比汤招娣来说,我还算好。娘知道我难过,不舍得说我一句,旁的人笑话我,娘还帮我骂人。 现在,我只能天天呆在家里了,一点不敢出去,怕给家里惹麻烦。也想着尽量节省些钱,我就把余果从四嫂家接回来,断了奶,自己带着了。 现在生产队又是一年农忙,爹娘出工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个事情告诉你,就偷偷给你写信了。 只是想让你知道现在的情况,不然我担心你回来看见社办厂啥也没有了,会特别难受,毕竟这个厂是你和张彩凤一起办起来的啊。 二妹,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只能反过来劝你,不要难过。 至少不要太难过。 厂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张彩凤目前还没有放出来,邹书记说会想办法,我不知道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和汤招娣都特别担心她,但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现在咱生产队还是余富贵当代队长,他一向嫉妒张彩凤,就毫不留情的把原先的厂房还原成了仓库,打药水的机器和地里收回来的破塑料纸都堆在里面,一股农药味道,再要恢复成食品工厂,是很难了。 知青们每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出工,有几个已经想方设法地回城了,要不是做临时工的爷爷奶奶们时不时的会找邹书记闹闹四月五月的工钱,咱生产队,都快看不出工厂存在过的痕迹了。 二妹,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想着,你要是还能像你上次告诉我的那样,继续找到留在北方城市的理由,我看你还是留着。 回到生产队,是没有出路的。 我的二妹,姐姐近来一直会觉得惭愧,怎么也想不出像你办社办厂这样的点子来帮助大家改善生活,更帮不了张彩凤脱离困境。 除了这些,家里其他事都还好,小弟马上要中学毕业了,功课一般,但是学校说,要是谁还想读的话,就给推荐去县城的高中,不想读的,就的回家当社员了。 爹娘的意思肯定是不读了,但是我总觉得,回家当社员,实在是没啥出路,我想把这几个月赚的钱给小弟去读高中,你看呢? 就这些事了,我的二妹,愿你在北方一切多好。若是回信,尽量注意着说话。” 信就这样结束了。 但余穗的眼睛依然盯着信纸,仿佛这样能看见余禾苗忧伤的脸。 “老婆!咱啥时候做晚饭呀,咱可以差使韩多米啊!”大概是等了很久也没看见余穗出来,夏凛生在外头喊了一声。 余穗没心思回答他。 这时候,她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有种话都不想说的无力感。 夏凛生就撩起隔开两件的门帘进来了:“老婆,怎么啦?” 余穗甩了甩手里的信:“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自己看。” 夏凛生眼看余穗脸色不好,接了信看了起来。 外头传来韩多米的喊声:“哎,你们两个不欢迎我,也不用躲起来?怎么了呢?商量怎么赶我走吗?” 余穗又好气又好笑,最终撩起帘子说了一句: “韩队长,不是不欢迎你,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看了信这会儿没心情煮饭了,你要饿了的话,要不你煮给我们吃,米在桌子下面的袋子里,面粉在桌子上面的袋子里,菜在后面的过道放着,随便你煮啥我都吃。” 韩多米:“……还有这样待客的?” 余穗没再理他,只管放下帘子,看向夏凛生。 夏凛生已经看完了信,抬头向余穗看来:“怎么会这样的?” 余穗深呼吸,走去炕上和他坐在一起: “嗐,这个事肯定是人为的。厂里的安全流程还是我一步一步要求下来的,我非常有信心,并不是生产上的问题,一定一定是被人故意下毒了。但农村里,要找到下毒的人,可太难了。我姐还说,估计不会是我们生产队的人,其实,谁都有可能,太多的人嫉妒这个厂了。 因为能每月发工资,不能进厂的就嫉妒能进厂的;因为是按人头发钱,家里三口人的就嫉妒家里五口人的;因为张彩凤被县里表扬了,所有男性干部都在嫉妒她;因为这只属于我们三小队,别的小队就都嫉妒我们生产队。那你说,怎么会这样呢?” 夏凛生不禁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啊,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老家那些个社员,谁都有可能做出破坏工厂的事。这个厂,你出了不少力,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余穗:“难过。非常难过。总觉得是我害了六婶。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妇女干部,现在这么一搞,就算把她放出来,她的心里肯定也很受伤。我得回去给她想办法,至少,得想想怎么把她摘出来。” 夏凛生:“她是社办厂的负责人,除非找到了下毒的人,否则她怎么都是摘不干净的。姐姐都说了,现在厂里的机器和原材料都被人卖掉分掉了,你就算回去,要怎么找下毒的人呢?” 第186章 离别在即 关于下毒的人…… 余穗想到这一点,眼神却坚定起来:“凡是走过,必留下痕迹。造成人命案子的事情,我不信会丝毫没有痕迹留下。就算一时找不到,也早晚会有的,我需要回去慢慢查。所以,夏凛生,我该回去了。” 夏凛生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余穗也沉默。 离别总是痛苦的,但,早晚都要经历这一场。 里屋一安静,外面的动静就清晰起来,能听见韩多米一边唱歌,一边在剁着什么。 余穗听着韩多米愉快的歌声,苦笑:“咱出去吃饭,不管什么事,总要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想,而且,我也想问问韩多米,他们后勤上能不能帮我买一张卧铺票。” 夏凛生终于转回脸,叹气: “真不想你走。但家里出了这些事,你肯定担心的,就像你说的,因为我喜欢部队的事,所以你支持我,而你,那个社办厂你花了心思的,现在被毁了,我也支持你去帮着查。就是老婆啊,能不能多留两天? 我答应你带去边境那边的江边看看的,还没带你去呢,正好的我也想早点归队,你要是一走,我一个人留在这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直接下边防算了,我带你去那里玩两天,我担心以后要是团里给我调了岗,我也不能再去那边呢,好吗?” 余穗想说算了,她现在也没心思出去玩,但是一抬眼,对上夏凛生那可怜巴巴的目光,余穗不知道怎么的,还是点了头:“好,我去,在那边拍几张照,回去给我娘看,证明在这儿过得很好。” 夏凛生眼里有了光:“哎,那我去和韩多米问问,明天有没有车下连队。” 两人这才出去了。 韩多米看见两人出来,翻白眼:“哼!没见过你们这样待客的。” 余穗:“我们没把你当客人。” “那当我什么?” “自家兄弟。” “哎唷哎唷哎唷!”这称呼,明显取悦了韩多米,这家伙笑得见牙不见眼:“真的?得了,嫂子这么说,那自家兄弟是不是可以天天来吃饭呀?” 余穗瞄了一眼桌子,桌上已经摆了碟红肠,还有几个煎鸡蛋。 余穗只管坐下,自己拿了筷子,准备吃饭:“行,天天来吃。” 可把韩多米高兴坏了,屁颠颠地去给余穗和夏凛生盛饭,还拉着嗓子喊:“老夏,快来吃饭,不能天天让我煮哦,明天还是得等嫂子煮,嫂子煮的好吃。” 夏凛生正在偷笑。 她媳妇糊弄韩多米的本事也是没谁了,都要离开了,还“天天来吃”啥? 夏凛生只管大剌剌地在余穗旁边坐了:“可以可以,天天都可以,但是明天,我想带你嫂子去边境的江边玩一天,你给调个车?” “行!”想到以后能天天来吃饭,韩多米怎么都行。 余穗眨巴眨巴眼:“哦,那你再去帮我买一张两天往江城的火车票。” “行!” 韩多米照样爽快地答应,然后才自己捧着碗盛了饭坐下来,嗯,他做了饭还得伺候这两人,也挺累的好不好。 这家伙蒙头快吃,吃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嫂子你刚才说什么?两天后,到江城的火车票?嫂是谁要的火车票呀?” 余穗一边扒饭一边点头:“我。” “你……两天后回老家去啦?” “嗯。” 韩多米愣住,筷子都搁下了:“……所以,哪里来的以后天天来吃饭?” 夏凛生插嘴:“你可以来这里天天自己做。” 韩多米看着这夫妻两人:“我……什么嘛,你们就是合伙骗我啊!” 余穗饭都吃完了,笑道:“哪儿能呢!韩兄弟,你先帮我买了票,送我回去,改天我要是再来,给你带个媳妇来!” “我信你个鬼!”韩多米气哼哼地重新捧起碗。 夏凛生在旁边笑出声:“吃饭吃饭,吃完了赶紧洗碗。” 韩多米:“敢情我就是来帮你们夫妻俩干活的。” 余穗:“互帮互助嘛,我还帮你解决了防冻液的事呢,对不对?” “哼!嫂子真能哄人,没一句真话。” “有的有的,我回老家帮你打听打听哈。” 有了韩多米这样手里有小实权的人帮忙,傍晚的时候,余穗就拿到了两天后回家的火车票,也已经定好了,明天一早五点就跟着夏凛生去边防站。 夏凛生去了边防站就直接在那边住了,所以,今晚突然就成了两人在这边宿舍住的最后一晚。 而且,接下来的时间,都会有别的战友在,现在,是两人最后的单独相处时光。 吃完晚饭,两人忽然之间都不说话了。 坐在炕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周遭开始有淡淡的伤感蔓延。 看着落日余晖在窗户外头逐渐隐去,夏凛生走到正收拾行李的余穗身边,把余穗紧紧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余穗感受着他那不舍的气息,不禁也伸手抱住了他:“去了连队,还是要注意着身体的。不要让我回家了还担心你,知道么?” 其实,这些话都说了几遍了,但是,不说这些,又说什么呢? 说别的,只会更伤感。 夏凛生拿下巴顶着余穗的头,声音沉闷的传到余穗耳朵里:“老婆,我知道的。以前我从来都不会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的,为国捐躯是我们军人随时要有的准备,但现在,我也会害怕,我也希望,自己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能逢凶化吉,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余穗其实挺怕这样的话题,想着还是该说些高兴的:“嗯,别的咱就不说了,说来说去,家国总是难两全。既然你选择了这个职业,那只能是好好地去做。我这次回去以后,大概只能等到明年中,我到了结婚年龄,来和你结婚了。” “听起来真好啊!穗,咱就这么说定了,我把所有的探亲假都攒着,等你来,我们结婚,快点结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第187章 边境 夏凛生紧紧的把余穗抱住,声音都哽咽了。 余穗也有些感怀,两人相拥了好久,从一开始的纯粹拥抱,渐渐就变成了想要拥有对方更多的欲望。 温热的唇带着依恋,寻找着对方的,辗转反侧,只想要对方唇齿间的那一点甜。 小小的屋子里,温度逐渐地升了起来。 想着一分别可能就是一年,悸动的情感便无处躲藏,从内心深处迸出来,想要在此时获取更多,但同样的,想着一分别就得一年,为彼此着想的心又按捺下来,诸多克制。 最后两人喘息着,无奈地看看对方,相拥而眠。 第二天很早,余穗就悄悄地起来了,看着夏凛生沉睡的脸,心里有些难过。 她不是不知道的,昨晚这家伙睡不着,一直起来偷摸地看她,万般不舍的样子,最后折腾到凌晨,估计实在撑不住才靠着她睡过去的。 男人真傻,这么多看几眼又能怎样呢? 还是今天好好地玩一下,给他留下美好回忆。 余穗轻手轻脚地下了炕,去外间换上自己做的一条粉色碎花长裙。 这裙子从老家带来了,因为这边冷,从来没有机会穿,这是第一次拿出来。 看着粉色的小花那么清新亮丽,余穗有点担心太鲜亮了,给自己编了两条辫子的朴实发型。 这样看起来,更符合军嫂的形象。 妆肯定是不能化的,余穗在唇上涂了层润唇膏,就算是打扮完了。 夏凛生还没有醒。 余穗心里有些痒痒的,想要到空间去看看。 这段时间以来,夏凛生粘人的不行,她很少有单独呆着超过半小时的,空间里的钱到现在都没有数,想想都可惜。 余穗试探着撩起隔开里外屋的门帘往里看看,却见夏凛生已经坐了起来,眼神呆呆地看向她的方向。 嗐,看来今天又没机会数钱了。 余穗:“醒了?” 夏凛生揉揉眼:“老婆?你……怎么几个小时不见,你变得更好看了呢?” 余穗笑着摇头:“你得了,不是说好要去拍照的吗?我就换了个裙子。要是遇到你边防连的同志,我还会在外面批一条黑围巾,这样看起来不会很鲜亮的。” 夏凛生很高兴:“你考虑得真周到。不过没关系的,之前连队的弟兄们大部分都来看过我了,也都认识你了嘛,你穿啥都好看。” “那你快起来,洗漱洗漱,我烙几个饼。” 六点的时候,韩多米才来接。 余穗:“不是说五点半的么,怎么这么迟?” 韩多米:“不是夏连长说想借照相机吗?这不,我得等后勤办公室的人起来才能去借嘛。” 听说有照相机,余穗还是很高兴的,把烙好的饼拿给韩多米吃。 有好吃的,对韩多米是最大的奖励,他很高兴地发动了一辆吉普车。 三人就出发了。 天很亮了,但车越往边境去,路上的车和行人便越少些,感觉一公里内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车开了一个小时,余穗看着车窗外渐渐葱绿的土地,成片成片的白桦林,远处那层层叠叠的峰峦,嘴角不禁浮现笑容。 夏凛生靠过来:“美?” “美。咱北方的美,非常大气,幸亏来了这一趟。” 开车的韩多米听见了,也自豪地笑起来:“可不是嘛,咱这个地方的春天可好看了,再往前过去你还能看见乌苏里江呢,江水夹在两岸流淌,那景色,真是……” 余穗:“真是什么?” “真是……呃,呃……”韩多米憋了半天说不出来。 余穗笑得不行:“哈哈哈,韩队长,你真是对这景色爱在心头口难开啊!” “可不是,我都不会形容了,反正就是美,美得我们只想好好保护它,夏连长,对不对?” “对!”夏凛生也笑着:“我们就是要好好保护祖国母亲的。”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气氛很好。 夏凛生问余穗想不想在外头的白桦林拍照,余穗猛点头:“想哦,我这还是怕韩队长开车麻烦呢,没敢说。” 韩多米马上停了车:“这有啥,本来就是送夏连长下连队的,嫂子去,只要别太久,拍几张照片算什么呀。” 夏凛生便陪着余穗下了车,就在附近的树林里拍照。 正是夏天,白桦林枝叶茂盛,远远看去,像是一把把绿色的伞,而白色的树杆底下,好些地方还开着一簇簇的杜鹃花。 这红白相间的美感,再加上蓝天、白云和绿色的树叶,构成了一幅天然的图画,余穗拎着裙子行走在其中,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心得想奔跑。 夏凛生拿着相机“咔嚓咔嚓”地给她拍了几张,等看见余穗在花丛里跑起来的时候,一边追,一边小声制止:“穗儿,别乱跑,我们离开韩多米太远了,一会儿还得走回去很久,而且这边树林这么大,说不定有野生动物,蛇什么的。” 这话真有效,吓得余穗赶紧跑了回来:“你不早说,吓人,那我不往里去了。” 夏凛生:“你往里面去干什么?” “上厕所。” “嗐,你不早说。跟我来。” 夏凛生往四下看了看,朝不远处指了指:“我们去那里。” 余穗看了看,是一栋木头的屋子,还以为是这里的老百姓住着,可走过去才发现,屋子根本没人住,门前的草长得有一人高,窗台窗框都烂掉了。 余穗看着这萧瑟的木头房子,不禁问:“怎么这屋子没人?这边的住户好像很少啊。” 夏凛生点点头:“前几年两国有冲突,上头要求这边的居民搬迁了,后来有的人搬回来过,但是有的安置到别的地方了,所以会有些空的屋子。还有一些可能是以前就空着的,很多年前,对岸会有人过来抢东西抢人,解放了才好呢。” “竟然还有这种事,啧,所以和平很可贵呢。” 余穗说着,扒开草走了进去。 四处安静,余穗正要蹲下来解决问题,夏凛生忽然也走过来,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余穗不禁还不好意思起来:“你来干什么?” 结果,夏凛生直接捂住了余穗的嘴,还把余穗往草丛里按…… 第188章 可疑人物 余穗一时都摸不着头脑,挣扎起来。 直到余穗被按得蹲在草里,夏凛生才极小声说:“嘘!你躲在这里千万别动,我好像看见屋里有个人影!看前面的草,也有倒伏过的迹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们先不要弄出动静,我去查一下。” 讲真,余穗吓着了。 一时间没敢再说话。 夏凛生便做了个要往里面去的手势。 余穗一把拉住他,用极低的声音制止着:“你干什么!不要去!” 夏凛生取下军帽,指了指上面的红五星。 余穗当然能明白,他是说这是他职责所在。 但怎么行呢? 余穗气得指了指他的肚子:“你的伤才好!” 夏凛生再次做噤声手势,又戳戳眼睛,表示自己只是去看看。 余穗凑到他耳边:“不然,我们去找韩多米一起?” 夏凛生在地上画箭头写字又打叉:“→1000米x。” 韩多米距离他们现在至少1000米,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总比让夏凛生一个人冒险的好。 余穗还要劝,夏凛生伸手抱住她,还把她的头放在他心口。 余穗明白,他是说,他心里知道该做什么,也会注意安全,不让她担心。 余穗重重地叹气。 男人的责任感太强,她不能强求,否则他可能会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部队对不起国家。 夏凛生看她不再挣扎,便放开了她,临走又按了按她的头,意思是要藏好。 男人开始在草丛里匍匐前进。 余穗在确定他不会回头看之后,马上隐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钱简直像棉花被子那么厚。 但此时,余穗一点都没有数钱的欲望,她只凝神静气地开始观察外面。 用空间意识看,竟然能发现,这个房子里,真的有人。 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人! 只见两个身影交头接耳一番之后,开始分开。 空间并非万能,余穗只能看见一些影像,类似于x光那样,对于距离或者空间分布,不是完全清晰的,所以余穗得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两个人的动作来分辨他们在干什么。 其中略矮的一个人似乎有跳了一下的动作,便离开得更远了一些,影像也更加模糊了些,余穗判断他可能是从屋子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所以身影才会越来越不清楚。 另一个人却忽然转头向余穗的方向看过来。 余穗本能地让自己又往草丛里埋了埋。 等余穗意识到他应该看不到自己,再抬头观察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站直,踮脚,两只手还高举着。 没有别的物体做参照,余穗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而另外一个人,忽然不见了踪影。 奇怪,人去哪儿了? 余穗开始担心夏凛生一个人搞不定两个人,毕竟那么重的伤了才好,要是真的打斗起来,肯定吃亏。 她想了想,马上在空间里重新买了电警棍,还买了一套迷彩服和一个头罩。 快速地套上迷彩服和头罩,掩盖住自己那粉色的小裙子和粉白的脸蛋,余穗现在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出来。 如果一直躲在草丛里,别人应该不会找到她。 还有,上次从老树皮家留了一点那个什么古法曼陀罗粉,她可一直随身带着,这次或许可以用一用。 余穗把一个塑料袋的药粉打开,再小心地放在迷彩服的口袋里。 这玩意儿效果太好,得小心着用,可千万别没把坏人迷倒,却弄倒了自己。 做好这些准备,余穗再用意识看,便看见余下的一个人影也开始抬腿,似乎是要做跳跃的动作。 果然,很快,他有着往下蹲的动作,便趴下去不动了。 余穗用自己的经验猜想着他所在的位置,然后她就出了空间。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草丛在风里相互摩擦的声音,抬头看,天蓝得像在画中。 但是,往屋子右侧去查探的夏凛生不见了人影,而按照余穗空间所看到的情况,那两个人可疑人物,应该是在屋子左侧的后方位置。 余穗仗着自己穿了迷彩服,只管扒开草,迅速的在草里穿行,往左侧而去。 她人纤瘦,趁着风过,在草里穿行并不显眼,很快,她就到了这栋木房子的侧后方,悄悄抬头看看,木房子后面确实有窗户,都是破口的,有人从屋里跳出来也不奇怪。 余穗感觉差不多临近那些可疑人物所在了,便再次隐入空间来寻找他们的踪影,不然望出去都是草,根本找不到人。 空间真好用,这一看,能发现刚才那个人影趴在草丛里。 根据人影轮廓大小,余穗识别出他就是后跳出窗的那个可疑人物,但是此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样又尖又长的东西。 他似乎在做什么准备,悄悄地弓起身子,把手里又尖又长的东西拎了起来。 余穗的心莫名地加快了跳动,正在想,这人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模糊影像里,忽然出现了新的身影——一个颀长的身体猫着腰,手做着扒开草的动作,那探头的样子,再熟悉不过。 不好!是夏凛生! 余穗刚意识到夏凛生也来到了附近,就发现那个躲在草丛里的人已经把手里尖尖的东西往后拉,看起来是在积攒力量,随时能抬手用力。 余穗再也不敢等,一个转念,人马上出去大喊一声:“小心!” 说话间,草里的可疑人物已经冒出头,手里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钎向夏凛生藏身的地方猛的戳过去。 夏凛生本来是猫着腰的,余穗一声“小心”出口,在千钧一发之际提醒他抬头来看,就看见一个细细尖尖的东西向自己戳来,夏凛生马上就地一滚。 堪堪避过。 铁钎带着风声,扎在夏凛生手臂边的草里,带起草屑吹到夏凛生脸上。 不等夏凛生再次翻滚,那铁钎一下子被提上去,泥土再次溅上来,夏凛生只能继续翻滚。 而提着铁钎的人,回头向余穗方向看了一眼。 余穗还没有躲开,但是她穿着迷彩服,戴着头罩,那个人就算看也看不出啥。 而且,他此时分身乏术,只有一心解决手底下的人,才能再和余穗计较,他便拎起铁钎,再次向地上翻滚的夏凛生戳去…… 第189章 吓死宝宝了 余穗看见这个可疑人物的姿势,心提到嗓子眼。 夏凛生倒在地上,又是大伤初愈,而这个人身形很壮,回看余穗的时候,一张脸隐在乱糟糟的头发下,眼神极凶,倒像是亡命之徒,要是他连着往下刺的话,夏凛生根本来不及翻滚,总有被他戳中的时候。 余穗不能再等。 她手探进口袋里,大喊着“放下武器,我开枪了”来引起这个亡命之徒的注意,人就只管向他冲了过去。 那个高大的男人见有人正面攻击,自然是先把手里的武器转向余穗。 而此时,夏凛生倒在地上,又被草遮盖,并没看清余穗的装扮,但他只是听见余穗的声音,就急了,大喊起来:“穗你快走,走,去找韩多米!” 余穗哪里会听他的,这时候,肯定是先搞定眼前这个壮汉才对。 她手里已经握到了曼陀罗粉,看见高大男人掉转铁钎向她大步过来,立马手一扬。 她可是有脑子的好不好,这会儿风正往对手那边吹呢,不需要靠太近,一阵粉雾趁着风势就全部吹到了这人的脸上和身上,还有很多粉末,吹到他周围的草上。 余穗心里懊悔了一下,没经验,好像扬多了,浪费掉不少。 但效果却是明显的,大汉先是咳嗽了几下,然后手持铁钎定在原地,身子晃了几晃,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余穗还站着等了一会儿呢,发现大汉完全一动不动,她才跑过去大喊:“夏凛生!你怎么样?” 夏凛生躺在草里,也一动不动,脸上还有一些黄色的药粉。 唉,就知道会这样。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这样也好,不然他要是问她身上衣服哪儿来的,她都回答不出来。 反正这个药粉她试过,就是会被麻醉一会儿,别的没什么问题。 此时,她只担心刚才在空间看见的另一个人躲去哪里了,得把那个人找到才是真正解决今天这突发的状况。 余穗左右看看,此时四周安静极了,她心里有些害怕。 但是再看看地上的夏凛生,这家伙就算是被药粉迷倒了,也是一副皱着浓眉、咬紧牙关要跟坏人决斗的样子,她心里就也生出了几分坚定。 没法子,男人是军人,她是军嫂,既然男人觉得这些是可疑分子,是职责所在,那么她就也要帮他完成任务。 余穗意念一动就隐入空间,利用空间能看见影像的特殊功能,对着四周仔细检查起来。 别的人都能看见,为什么那个人不能看见? 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得找到这个原因。 这么仔细查了至少十分钟,余穗忽然发现,就在刚才那个大汉晕倒的地方,有个时隐时现的影子。 影子很奇怪,有时候只是一个圆圆的东西,很容易让人忽略,但有时候能看见有两只枝丫似的手。 余穗盯着这个影子看了很久,终于明白,这个人是在地下。 原来,如果人体被地层隔开,影像是这样模糊的呢。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所以,用这个知识推断,大汉倒着的地方,一定有一个机关是可以到地下的。 而躲在地下的那个人,正通过一个阶梯,时不时地上来听地面层的消息,所以才会出现一会儿只有一个头、一会儿只有半个身子的情况。 绝对不是好人。 好人怎么会躲到地下? 竟然浪费她这么多时间来查,那就要你好看。 余穗快速地在空间买了点蒙汗药。 老生意了,交易十分的快,不到一分钟,余穗就拿着蒙汗药出现在草丛里。 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倒地的大汉拖开,然后在那块被压扁的草地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块板。 厉害了!板上还照样浇泥土,所以也长了很多草,要不是余穗用空间查到下面的人影,根本不会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余穗再顺着板的边缘摸索一遍,就发现了一根漆成绿色的绳子。 伪装得这么好,这些人问题很大。 余穗伏在地上,嘴里叼着含有蒙汗药的纸管子,手轻轻拎住绳子,板就被拉开一条缝。 余穗把纸管子伸到缝里,正鼓足了腮帮子往里吹药,就见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把板子“嘭”地往上一顶,一支黑乎乎的东西就对准了余穗。 余穗没顾得上退后,因为正在吹药。 药粉“呼”地吹出去的时候,余穗才反应过来,对着自己的是一支枪。 但是好巧不巧,因为她一吹气,那些药粉悉数往地洞缝隙里飞去,里面立马传来咳嗽声,那黑洞洞的枪口就偏了一下,一样东西擦着余穗的耳朵边飞了出去。 余穗只听见耳边“嘭”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被震得晕乎乎的,足有半分钟,她一点也无法思考,等意识再回笼的时候,她才明白,刚才是一颗子弹贴着她耳朵过去的。 妈妈呀,谁懂啊,吓死宝宝了! 要不是她吹药,估计这时候已经被爆头了。 太恐怖了。 余穗就地一倒,就躺在草地上。 后怕让她脚软得半天没有爬起来。 等脑子里那阵被枪声吵到的“嗡嗡”声停止的时候,余穗的脑子也好使一些了,想到这人有枪的事,不禁怀疑他们还有别的同伙。 万一同伙被枪声引来,那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得马上把人控制住再说。 刚才的药粉,应该是吹到这人了,那他这会儿应该是倒在地窖里了? 余穗缩进空间查看,竟然看不清地下的人影。 没办法了,余穗贴着那块伪装成草地的板子听了一下动静,底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想着这蒙汗药效果一向好,余穗大胆地拉开了板子。 板子下真的有一部梯子。 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余穗往下去,但也是走两步就躲进空间,生怕下面还有人再掏枪。 终于,在余穗到达最后两级阶梯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 还好还好,永远可以相信蒙汗药呢,这不,又倒了一个。 这仰面躺着的男人,高鼻深目,淡黄头发,竟然是个洋毛子。 有一支黑色的手枪被甩在地上,余穗摸一摸,枪管子还有点热。 确实是这家伙开的枪无疑了。 第190章 间谍 余穗不会用枪,不敢随便动,就用脚把枪踢到一边,又随手拿了附近的一个盆盖住,然后就开始打量这个地窖。 里面竟然是水泥的,砌的很好,并不潮湿,只是有点不通风带来的酸臭味道。 靠水泥壁有一张简易的床,还有一台有天线的机器,当然,吃的用的杂物是少不了的。 从这些设施看,这人住在这里可不少时间了呢。 余穗感觉这情况很特殊的,还是需要弄醒夏凛生来处理。 她把身上的迷彩服和面罩一脱,丢进空间,这才顺着梯子爬上去喊夏凛生。 但这什么古法曼陀罗的药性太好了,余穗在夏凛生耳边喊了好半天,夏凛生也没啥反应。 余穗都担心起来,会不会是自己洒的药量过头,影响夏凛生脑子了?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余穗狠狠地掐在夏凛生的人中上:“唉,夏凛生,起来,快起来!” 夏凛生依然不动。 余穗又害怕又急,实在想不出啥法子了,她跑到同样倒地的大汉那边,先是把这人的衣服剥下来绑住了他的上半身,再把这人的鞋带抽下来绑住他脚,确定这人就算醒了也没法攻击了,她就拿这人来做试验。 掐人中,使劲儿掐,掐到人中都烂了,没醒。 拿草在鼻子挠痒痒,挠得满脸草屑,没醒。 拿鞋子扇他脸,脸都扇肿了,没醒。 余穗甚至去捡了一块石头,对着这人额头就是一下子,这人满脸淌血,却依然没醒。 麻烦了,这可怎么办? 余穗正不知道还能用这么招式呢,倒是远远的听见了韩多米的喊声:“老夏!嫂子!你们在哪儿?” 韩多米找来了。 现在这情形可不好解释,总不能说,这些人都是她余穗一个人打倒的? 那说不定部队就要怀疑她的身份了——你一个农村女子能打两个人,隐藏这么深是想干什么? 所以,不能是她干的,得是夏凛生干的。 怎么也得把夏凛生弄醒。 余穗真是绞尽脑汁,想起来好像电视里有演的,可以拿水泼醒。 她“蹬蹬蹬”跑到地窖找,果然是有水的,一个大搪瓷缸子放在桌子上,里面有不少水,旁边还有刀叉和干馒头什么的,能确定这应该是食用水。另外就是靠墙的加仑桶里装着一些液体,但不知道是不是水。 余穗不敢把这些不明液体用在夏凛生身上,就拎了加仑桶上去,倒在那个大汉脸上。 有效。 大汉果然醒了。 但是因为眼睛被血糊着,手被衣服绑着,这大汉醒了以后眼睛也张不开,只是在地上痛苦的哼哼,“啊啊啊”的叫得很响。 余穗不管他,知道液体对叫醒人有用就行。 她去把地窖搪瓷缸子里的水拿来,全部倒在夏凛生头上。 夏凛生也醒了,眼睫毛轻眨着,头开始摆动,余穗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这家伙稍微这么摆动了几下,等意识一回笼,整个人就跳起来,直着嗓子大喊:“老婆,老婆!” 余穗正蹲在大汉旁边,脱了他袜子塞住他嘴呢,顺带的应他一声:“别喊了,我在这儿,快来帮忙。” 夏凛生往她这边一望,看见地下壮汉,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你快走开,危险!” 余穗站起来,露出这人被绑住的身体:“放心,绑住了的。” 夏凛生马上走过来查看,见这人真是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心,再拿起他身边的铁钎掂量掂量,马上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一幕:“刚才是韩多米来了吗?是韩多米打倒的他?” 余穗指指他耳朵:“你听,他还在找我们呢。” 夏凛生看着地下的人:“那他怎么倒的?” 余穗拿起一旁的一块石头:“我看见他要用铁钎子扎你,我吓坏了,捡了块石头就扔过去,看,我扔准了!” 余穗指指这人的额头:“然后他就倒了呀,晕了一会儿,我赶紧把他绑住了。” 夏凛生看看这人血肉模糊的样子,还别说,确实是正中额头的。 他一转身紧紧抱住余穗:“是我老婆救得我,我老婆真行!” 余穗也紧紧抱了抱他:“但是,这事不能让人知道,我只是个家属,本来并不属于这里,还是因为我解决了防冻液的事,才留了这么久,所以不要再牵出我了,要是韩多米过来看见,就说是你砸的好了。” 夏凛生想了想:“行。毕竟还得问问这人在这里干什么,要是他只是普通老百姓,砸伤他可是大事,我来承担。但是……我怎么也晕倒了?” 余穗在听见他前半段话的时候,心头就跳了跳。 男人想的和女人想的果然不一样。 她只希望别牵连自己,但夏凛生一下子想到的是,万一这个事有问题,怎么能不连累她。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余穗看了看夏凛生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第一次有了要和他分享自己空间秘密的想法。 或许告诉他这样的男人,她不会吃亏。 “放心,不会是普通老百姓,因为……你跟我来,快!”余穗顾不上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就拉开了伪装成草地的那块板子,往露出来的梯子爬下去了。 夏凛生看着这黑乎乎的洞口,惊讶极了:“你……你先别下,危险!” “下,里面还晕着一个。” 夏凛生眼看着余穗已经下去了,连忙也爬下去。 等看见地窖里的人,夏凛生整个人都绷紧了:“洋毛子!间谍!” 余穗指了指屋里的东西:“我觉得也是。你闭一下眼再开,看,还有这种机器,我猜可能是用来跟对岸联系的。” 夏凛生大力揉了几下眼睛,让视力能适应较暗的室内,马上说:“发报机!间谍无疑了!穗,这些东西你全部不要动,不是,你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余穗先不答,走到地下放着的盆,把盆翻开来,指了指下面的枪:“你先处理了这个,我不知道怎么用,不敢碰,怕走火。” 夏凛生捡起来,三两下就把枪卸了,装在自己口袋里。 他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竟然还有枪,穗,你……到底怎么发现这里的?” 第191章 你猜对了 余穗正想和盘托出自己有空间的事,但耳朵里开始飘来韩多米大声的呼叫,“老夏,嫂子,哪儿呢?老夏……”,轮番的喊着,很清晰,感觉他人就在附近。 唉,这不是能讲的时候。 余穗干脆摇了摇头,把口袋里剩的一些蒙汗药粉给夏凛生看了看: “我只能跟你说实话,刚才看见那个人要伤你,我用了这个药。因为我一个人从老家来这里,怕有人欺负我,我就跟一个江湖郎中弄了这个药粉,一撒,人就晕了。但是风大,刚才那个人晕倒的时候,你也吸到一点晕倒了。 这时候,我就听见底下有人喊了一声,我觉得很奇怪,怎么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呢?我就找啊找的,找到了这个地洞,我担心下面的人会伤害我,我拉开绳子的时候,先洒了点药下去,然后这个人就这样了。” 余穗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夏凛生从余穗拿着的口袋里蘸了一点点药粉,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味道闻着让人眩晕,还连连打起喷嚏来。 余穗连忙把口袋扎紧:“小心,闻太多就晕倒了,这种药肯定不能让人知道的,我只是防身的,你可千万别跟人说。” 夏凛生神情凝重地看了看余穗,嘴张了张,似乎想问什么的,但最终只是说:“我先把人绑了,你想办法把这人弄醒咱们再说。” 余穗就爬到地面去,把刚才那个加仑桶拎下来,正要往黄毛间谍身上倒,夏凛生挡了一下:“等等,这是什么?” 余穗:“我猜大概是水。” 夏凛生开了盖子闻了闻:“不是,是煤油。你用这个把我弄醒的?” “哪儿能呢,你的是水。另外那个坏蛋才用这个。” “……”夏凛生原本严肃极了的脸忍不住笑了一下,还抬手摸摸了余穗的头:“古灵精怪!还知道疼老公,不错,但煤油先不倒了,我们边防连还缺呢,咱用别的。” 夫妻俩在地窖里重新找,但实在是没啥水了,韩多米的喊声却越来越近,夏凛生拿起旁边一个夜壶就倒在这人的头上。 黄毛间谍大声咳嗽起来,余穗紧紧捏住鼻子:“夏凛生你……真是的!臭死了!” 夏凛生却对着她竖手指:“嘘!韩多米马上能找到,千万别让他知道你身上有那种药粉,也不能让她知道你参与了,这是违反纪律的。” 原来这样。 余穗识相的不再提。 黄毛也已经被夏凛生困住,但嘴巴没有塞住,正叽里咕噜地骂人。 夏凛生卷了地窖里床上的单子把他一顿猛擦,顺带用床单堵住了他的嘴,这才让余穗上去通知韩多米下来,还特别嘱咐:“记住了,你发现有人以后,一直躲在草丛里,吓得不敢动,所以去找这些间谍的全部是我,上面的人是我砸的,这人也是我绑的,你没有下来过这个地窖,里面有什么你全部不知道,绝对不能提你看见发报机器。明白吗?” 余穗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些,眨巴眨巴眼睛问:“要是我说了里面有什么会怎样?” “等着盘查。” “呃……明白了。” 盘查可不会那么简单,说不定查上几轮。 还是不要了。 余穗乖乖地上去。 附近的草太高,看不见韩多米的身影,只听着韩多米的喊声比刚才远了些,但越发急起来,都喊劈叉了。 想来这人找不到余穗和夏凛生,也是慌的。 余穗特意走远一些才喊他:“韩多米,我们在这儿,这儿。” 找了这么久总算有了回应,韩多米循着声音马上回来,却还得站到高处才找得到余穗的身影,可见那草有多长。 韩多米马上奔过来,对着余穗气哼哼的:“你们怎么回事!打猎吗?我刚才听见了枪声,是谁的枪?夏凛生身上还有配枪?” 余穗神秘兮兮的往地窖方向一指: “不是。夏凛生在那边发现了可疑的人,他叫我躲在这里,我就躲在这里,我也听见了枪声,太可怕了,但是我一时间也不敢出声啊,后来夏凛生好像抓住了什么人,才让我来喊你的。” 韩多米吓了一跳:“啊?这里头有人?” “是的。走,我们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韩多米战战兢兢地跟着余穗往里走。 他一向只在后勤上,疏于操练,讲真,要遇上事了,他大概也就比普通老百姓稍微强那么一丁点。 所以当韩多米看见地上躺着的高大男人,他惊讶极了:“这人是住这里的?奇怪,这一带都没人住了呀!” 等看见还有个地窖,他的嘴巴都张大了,脚步往后退:“这什么情况?” 夏凛生在地窖下面喊他:“下来搬东西。” 韩多米这才敢靠近:“老夏我听见枪声,你没事?” “没事。枪我收缴了,你快下来。” 韩多米下了地窖,一会儿把黄毛间谍搬了上来。 他把间谍往地下一扔,累得直喘气:“他娘的!竟然还有洋毛子间谍,开眼了!老夏,这么一弄,咱们立功了?” 夏凛生跟在他后面抬上来一台发报机:“咱先得想好说明,为什么我们会来这儿,这个上头也是会问的。” 韩多米想了想:“我们来玩的这种话肯定不能说。” 夏凛生笑:“聪明!那怎么说?” 韩多米:“我们路过,看见有一个人影一晃,我们以边防军人特有的敏锐之心,立马在远处停车,你呢,悄悄地潜伏回来,我呢,在外围接应。可以吗?” 夏凛生指指高个的大汉:“那他怎么打倒的?” 韩多米:“你啊!你多厉害啊,虽然负过伤,但是身手矫健,趁其不备,把他打趴了。” “另一个呢?” “呃……你怎么找到地窖的?这地窖隐藏得很好啊,要不是你喊我来,我都不会发现。”韩多米再次去看那个地窖上的板。 夏凛生眼睛亮晶晶:“你猜我怎么找到的?” 韩多米挠着下巴:“我猜你把第一个打了一顿,掐住他脖子问他有没有同伙,他自己招了,下面还有一个,然后你就去地窖把人打晕了。” 夏凛生:“你猜对了!” 第192章 福星 余穗在一旁看着夏凛生忽悠韩多米,忍笑忍得辛苦。 她发现了,夏凛生这个人做事,真的是粗中有细,还很讲究策略。 就说这些引导韩多米的话,就无形中把韩多米拉到了自己的同一阵线,跟自己同一种思路。 真不错。 韩多米可没觉得自己被忽悠,还特别高兴:“老夏就是厉害,你看你抓住了两个间谍,要是上头表彰你,我也能跟着你受表扬呢,咱们现在就把人押解回去?” “等等,你先在这里看管着人和地窖,我再在那边检查一下。”夏凛生指了指前面的那栋破木屋: “地窖里除了这个比收音机强点的发报机,没有啥资料,洋毛子还假装一口都听不懂咱华夏话,指指戳戳地表示他只是住在这儿,我觉得他们都住这么久了,竟然还带着枪,不太可能会这么干净的,肯定把什么重要东西藏起来了。” 韩多米看着两个被绑成粽子的人,大力拍胸脯:“你只管去,我看着,你放心!” 夏凛生向余穗挥挥手:“穗,你要是怕这些人的话,你跟我走。” 余穗憋着笑跟夏凛生去木屋。 等到了木屋里,离开了韩多米的视线,余穗才忍不住笑着说:“你这忽悠人的本事还真行。” 但夏凛生脸色很严肃:“我没有忽悠他。事实就是这样,只能是这样。穗儿,你用那些药的事情,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上回在蒋家村那个寡妇的屋里,你也用药了,是不是?” “呃……” 余穗愣住。 夏凛生突然提起上次寡妇家的事,她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谎话还不及编呢。 但是怎么说呢,这个男人对她那么好,她可一点也不怕他知道了真相,会去告发她。 余穗咬了咬唇:“你怎么知道?” “你呀!”夏凛生叹了口气,伸手揉揉余穗的头: “上次我打完蒋文峰回来,闻到你身上的味道跟这次有点像的啊!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还能不知道吗?不过,我还没有想通,蒋文峰爹是怎么睡到寡妇家里去的,等有空了,你跟我说一说。” 余穗自己不知道,此时,自己都笑成了一个小女孩:“哈哈哈,那个啊,改天我好好和你说!”连空间的事一并说。 夏凛生点点头,收了笑,一张脸就严肃起来: “但是穗,以后再也不许这么干了,下药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有个别人对这种药粉太敏感,可能会因此出事,无形中你可能就杀人,是不是?或者有的人对这个东西不敏感,没用,那你可能就会出事,说不定被人杀了,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知不知道?” 这种时候,夏凛生就特别有爹味。 很有那种父爱满满、又想宠着又不敢太宠的纠结。 余穗胡乱点头:“知道知道,听你的。” 快速认错,坚决不改,说的就是她这种人了。 但是夏凛生却宠得不行:“我不是要怪你,你能知道就行,快,现在我们得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作为证据的,我想着地窖没有的话,这房子可能有,不然他们没必要选择住在这个房子旁边。” 夏凛生这么一说,余穗就想起来,一开始她在空间里看见过,那两个人是在这个屋里停留过的,其中一个跳窗出去,另一个就踮着脚…… 对了,踮着脚,肯定是把什么东西放在高处了。 余穗跟着夏凛生进了木屋,就把目光往高处看。 木屋里很破烂,屋顶还漏了好几个洞,夏凛生在里面走了一圈,啥也没看到,余穗却指着一根横梁说:“哎,你看那个上面,是不是放了一个纸包?” 夏凛生退后一些,果然能看见木头横梁上有东西。 横梁是原木色,纸包也是木头般的颜色,要不是余穗说,夏凛生还真是发现不了。 夏凛生忽然冲向余穗:“哎唷我的老婆哎,你怎么这么厉害的?我这哪里是娶的老婆,我这是找了个福星啊!” 这家伙一下子就把余穗抱了起来。 余穗还担心他身体呢:“哎哎,放我下来,你刚好一点。” “我没事了,要是连你都抱不动,那我怎么打倒外面那个坏蛋?说出去人家不信啊!来,我抱住你,你把纸包拿下来。” 这样拿下来,可太容易了。 纸包有一本教科书那么大,拿下来以后,夏凛生把东西倒出来一看,里头有一些俄文的文件,最后有一张地图,上面标了很多俄文字。 余穗见夏凛生看得认真,不禁问:“有问题吗?” 夏凛生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有。你看,他用笔圈出来的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其中一个哨所。要是这些人不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把哨所圈出来做什么?走,我们得把这些人送到团部去。” “回县里去?” “对!” 余穗跟着夏凛生风风火火的出了破屋子,走到外面,却看见韩多米蹲在倒地大汉的旁边说着什么。 夏凛生马上制止:“不要和他说话!” 韩多米手里捏着塞住大汉嘴的破袜子,站起来说:“老夏,他说我们抓错了,他们就是以前住这里的村民,那个洋毛子是以前跟俄族人生的二毛子,那个机器是收音机而已。” 夏凛生拍拍手里的纸袋:“你还真行,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住这里的村民为什么不把房子整修好了大大方方的住,而要住地窖?别傻了,拖走,咱们马上回团部。” 韩多米尴尬的笑:“我没信,他一直哼哼,我以为他要干嘛呢,拔掉他臭袜子他就跟我掰扯这些。” “快走。这种事应该马上上报,万一他们还有别的同伙呢?” 就这样,余穗没去成边境,忙乎半天,又回到了团部驻地。 夏凛生忙着解决这件事,就让韩多米把车开到宿舍边,把余穗留下,他自己会和韩多米押着人去处理。 余穗下了车,转身走的时候,夏凛生追过来嘱咐:“遇到这么重大的事情,团部可能会需要我回刚才那个地方重新搜索什么的,我估计今天和明天会很忙了,你不会怪我?” 第193章 数钱数到手抽筋 余穗看着夏凛生因为有事做而精神奕奕的脸,苦笑:“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知道你工作重要。不过,你要记得,我后天一早可就回去了。”  “我记着。我还记着本来带你去玩的,现在我欠着。这辈子,我只欠着你。”夏凛生有些不好意思,眼里都是歉意。 余穗给他一个大笑脸:“嗯,我都给你记着账,以后,等你有空了,所有时间都是我的!” “穗!”夏凛生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她:“什么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车上的韩多米从车窗探出头:“老夏,我还活着,能不能别当我不存在。” 韩多米这提醒,真是让余穗和夏凛生一秒回到现实。 是啊,不仅韩多米还活着,车上还有两间谍呢! 余穗先放开了夏凛生:“只管去忙,我喜欢看见你精精神神的样子,我们能够相聚这么久都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 这话又给夏凛生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但碍于韩多米目睽睽之下,只好挥挥手,走了。 余穗等夏凛生一走,刚才还很是遗憾的脸马上换成了大笑脸。 哈哈哈,差点没做好表情管理,其实这样很好,她总算可以有时间数钱了喂! 余穗关上门就闪进了空间。 踩在空间的钱毯上,一种“我是有钱人”的感觉油然而生。 然后她就地坐下,开始数钱。 其实,去拨弄那个屏幕的话,应该也能看见这段时间所获利益的总额,但是…… 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谁懂啊! 余穗还是很享受这个过程的。 之前呢,卖了丁莉莉不要的那张邮票,她已经有三十一万了,但现在看这钱的厚度,可远远不止一个三十多万了。 数啊数,数不完,余穗又不是银行工作人员出身,这钱乱糟糟,还得先理好的嘛,中途她还从空间买了一次绑扎钱币的橡胶带,所以,余穗花了近三个小时,才算是把钱按照一万一捆放好。 现在呢,散乱的钱变成了钱砖。 数钱砖时间开始,1、2、3、4……99、100、101…… 数到一百的时候,余穗的心就遏制不住地狂跳,等全部清点完,是一百二十八万多点。 零头已经不想计算了。 要是再加上之前的三十一万,现在她在空间的资金是一百六十万。 要是按照这年头被控制的市场情况来看,一百六十万这个数目的钱,在这个时代是花不完的,根本花不完。 好在这钱币不是同时期的钱币,不然,这一百万来得太容易了,根本没有再努力的动力了。 余穗把钱砖一摞一摞地堆在角落,数钱的快乐却在“搬砖”的过程中渐渐淡去了。 纯粹地为有钱而欢呼过后,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的理智回来了。 余穗心里清楚得很,这个钱,大部分是从老树皮家弄来的。 老树皮那些人,不知道害了多少女人,那些个受害人的家庭,肯定过得很苦。 而现在,法制不健全,命案受害方并没有能得到经济补偿的说法,那她也可以把那些人记着,要是以后有机会的,帮一把。 或者,她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帮助这时代的无辜受害者,这样,也算是一种回报社会的方式。 就这么定了! 余穗把这个钱的用途想好了,觉得心里很踏实。 嗯,外公一辈子都是教书育人,夏凛生还是个三观超正的军人,她余穗,不能太市侩。 余穗想到夏凛生,脸上的笑容便自然浮现了。 真是想不到,她一个后世的人,竟然也能够在这个艰苦时代,喜欢上一个兵哥哥。 和兵哥哥即将分别,剩下的时间虽然不能再见,但还是可以给他留点纪念物的。 余穗就在空间买了好些猪肉,开始在宿舍里做肉干。 夏凛生完成了手头这个调查间谍的事情,肯定也是要再次驻守在连队的,那边各种物资没有在县城这么丰富,她把肉干给他带着,也能吃上一段时间了。 余穗特意在空间买了个烤箱,一阵鼓捣,决定至少做上四五斤。 这一天,夏凛生果然没有回来,但是,屡次地有人过来敲余穗的宿舍门。 第一次是宿舍管理办公室的小同志:“嫂子,你家在煮什么?香得不得了啊!” 余穗可是准备好说词的,她把烤好的一个红薯拿出来给小同志看:“集市上买了两个红薯,我烤了一下,你要吗?我分你半个?” “不了不了,嫂子自己吃。”小同志不好意思要,挠挠头走了。 第二次是夏凛生常去借住的几个战友:“嫂子,你家在煮什么?香得我们几个都打赌了,大家都说是烤肉,我们猜对了吗?” 余穗还是拿出了红薯:“肉?你们很久没吃肉了吗?闻见红薯的味道,也能是肉?要不我给你们尝尝,不过,我就烤了两个,你们这么多人……” “不了不了,嫂子自己吃。”几个战友咽着口水走了。 最后来的是韩多米,直接在外头擂门:“嫂子,开门!” 余穗已经烤最后一炉了,顺便还得把烤箱卖掉,不然不好解释,便任韩多米在外头敲了半天才去开。 韩多米很不高兴:“嫂子,我喊了你半天你都不开,你一个人躲在里面吃什么好吃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瞒不住的,我在三里路外都闻到香味了,你在烤肉。” 余穗照样把红薯拿出来给他看:“不是,烤红薯罢了。你吃吗?” 韩多米大力吸着鼻子:“不对,是肉,烤的是肉的味道!” “红薯。” “肉。” “爱吃不吃。”余穗把红薯拿了回去。 韩多米揉揉鼻子:“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把老夏的话带给你!” 好家伙,韩多米也是有杀手锏的啊! 余穗听了这一句,眨巴眨巴眼睛,回屋里拿了块手掌心那么大的肉干,伸到韩多米鼻子底下,又马上缩回手:“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把肉干给你!” 韩多米眼睛亮了:“我就知道!我的鼻子可不会错的!” 第194章 心虚 眼看着肉干从鼻子底下被拿走,韩多米的目光就盯住余穗的手,老老实实传话: “今天的事团里非常重视,都上报给军区总部了,总部派了懂洋毛子话的同志来看了找到的材料,好像事情还挺大的,所以老夏带着人去继续查了,让我告诉你,今晚不回来。” 余穗:“嗯,我知道了。” 韩多米伸出手:“肉干。” “就这么一点消息,你还要这么大块肉干啊?” “嫂子真是的,你不是后天要回去了吗?你就不想我开车送送你?” “这还差不多。我还能再给你一块。” 太熟悉了,互怼一场反而觉得开心,余穗笑着又去拿了一点肉干给韩多米,把个韩多米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边吃着肉干一边连连翘大拇指:“嫂子是真能干,这玩意怎么这么好吃?大家都是吃肉,怎么就你能搞出这个东西来?” 余穗:“你说你这个人,吃就吃,吃了还堵不住嘴,我好不容易偷偷买了点肉做的,你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对不住对不住,我再不说了,我走了,不过,嫂子,后天一早你再给我一点哈!” 韩多米摇头晃脑着跑走了。 那个得意的样子哟,让余穗不禁想着,她这马上要离开了,平时也没什么东西感谢燕子嫂,既然韩多米对肉干这么稀罕,想必燕子嫂也是很喜欢的,不然也送点给燕子嫂好了,顺便打听打听,老树皮那几个人有没有把受害的几个人都供出来,她也做个记录。 余穗便特意地去空间买了纸和缎带,把肉干包装成吃不起的样子,准备送给燕子嫂做礼物。 第二天一早,余穗带上东西,走去自行车库拿车。 结果走到了车库才想起来,自行车前一天被夏凛生的战友借走了。 人家家属来探亲,说想借着骑几天,余穗本来要离开的,就立马同意了,想不到自己还要用,也不好特意的去跟人要回来。 但是没有自行车的话,走路到燕子嫂上班的供销总社,还挺远的。 余穗决定去找找韩多米,看能不能假公济私的送她一程,大不了再送他一小份肉干好了。 余穗没想到,会在管长青家门口,遇见丁莉莉。 这傻姑娘站在人家门边,屁股翘得老高,正趴着门缝往里望。 余穗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丁莉莉肩膀拍了一下:“喂,你在干嘛?” “啊!”丁莉莉吓得叫了一声,回头看见是余穗,她一边捂住自己的嘴,一边拉了余穗就往旁边的大路飞奔。 余穗被她拽着跑,直跑到远处的拐角,完全看不到管长青家了,这丫头才停下来。 余穗喘着粗气:“你做什么坏事了?” 丁莉莉比她喘得还厉害:“别胡说,我没有。” “没有你跑什么?” “我……我就是……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了。”丁莉莉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哀愁。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别说。” “可我不跟你说,我也没人可以说。”丁莉莉可怜巴巴地看她一眼。 余穗想着自己空间的那三十一万…… 唉,就当是提前收了人家咨询费了。 余穗拉起丁莉莉就往外走去:“那走,咱先走走散散心,你边走边想。” 丁莉莉低着头:“你真好,自从知道我要离婚,只有你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这就算好呀,那啥,毕竟我拿了你一张邮票嘛。” “嗐,一张邮票算得了啥呀,你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两张,走,跟我回家我拿给你,有一张比上次那个还大一点呢!” 可吓死人了! 如果是同类型的,还大一点的,那就是“大山河一片红”,那玩意儿后世拍出过千万的价格啊! 余穗连忙摇手:“不不,丁莉莉,我有一张就够了,那个你自己留着,讲真,那种颜色好看,吉利,你千万别送人,好好收着。” “哦,好。”丁莉莉根本不在意,再次低下头,情绪回到了一开始。 余穗估计她心里在想别的事,还特意地又嘱咐一句:“丁莉莉你听我的,那个邮票你千万别乱送……嗯,你要是实在想送了,你再问我一声,行不?” 丁莉莉无所谓地笑了笑:“行行行,咱不说邮票了,咱说点别的。” “你说。” “余穗,上次我听你的话,跟我爸妈把管伟青的事全部说了。” “然后呢?” “唉!一言难尽。我爸很生气,也同意离婚,但是,坚决不同意我为了离婚,把管伟青的事说出来。” “为什么?” “我爸说,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自己不行,我要是说出来,就是要管伟青死,管伟青死了,我这辈子也没啥好处,永远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就算管伟青不死,弄得人家这辈子走一步都艰难,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余穗沉默了一下。 不得不说,人家丁团长想的还是有道理的。 这种事确实是这样的,丁莉莉要是把管伟青的事情说出来,她也是会被人笑话死的。 这世道男女还不公平,也许到了最后,受伤害更重的是她。 余穗:“那后来呢?” “后来就说我爸把贾营长叫去,狠狠骂了几顿,要管伟青从首都跑回来这边和我办离婚手续的。但是,写信都说好了的,这几天已经到了,结果我就是不见他人影,后来才知道,是管长青关着他,不让他出来,我就挺气的,想着去看看,结果你一喊,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心虚。” “你心虚啥呢?” “我……”丁莉莉顿了许久,低着头说: “这些日子,我爸爸天天在家发脾气,说这个婚事弄成这样,其实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我当初下决定要和管伟青结婚的目的不纯,一直想的是要去首都,想看最高领袖才会这样的。 还天天骂我妈妈,认为是我妈妈没有教育好我,所以,离婚办手续的事情,要我自己找管伟青解决。我觉得我爸爸说的有点对,但我又不敢直接进管长青家找人,就变成了想去门那儿先看看。” 第195章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听丁莉莉说这些,余穗哭笑不得。 这丫头真的是又蠢又萌啊。 “你爸这么说你,你倒没有回嘴?你爸妈不同意,你能跟管伟青结婚吗?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爸就没有吗?要我说,你爸当初肯定也是觉得和管伟青结婚有好……” 余穗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轻轻地打了自己嘴巴几下。 我这直脾气哟! 夏凛生的上司,对不对的,我去编排干嘛呀! 但丁莉莉这个丫头,别的事儿拎不清,这里又敏感得很,马上接着说:“对啊对啊,我其实心里也这么想哩,当初我爸一听管长青那个姑父当了副主席,紧张得手都抖了,后来管伟青来相亲,他也没说啥呀,现在却来指责我,真是的。” 余穗连忙竖手指:“嘘!丁莉莉,这种话以后你不要讲了!” 丁莉莉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我跟别人不讲。我当你好朋友才讲。” 余穗:“……”我可真是谢谢你。 丁莉莉接收到了余穗嫌弃的眼神,依然很是无所谓,但声音小了些: “哎唷,你不要怕,不过我倒想不到,你一个乡下来的小媳妇,竟然还挺懂的。其实呢,我告诉你,我爸之所以同意我离婚,是因为……” 丁莉莉转头向四处看看,发现没人,才又说:“因为我在首都听见了一些话,我爸爸觉得,管长青这个姑父家,不靠谱!” 听起来,越来越复杂了嘛! 余穗看着丁莉莉的神秘表情,心里有些紧张,生怕会听见一些机密事,但又忍不住地好奇:“怎么个不靠谱法?” 丁莉莉:“你一个乡下的,跟你讲这些,你估计也不太明白,反正,我把在首都听见的一些事告诉我爸了,我爸就说,老邓回去了,事情会不一样了,咱还是不要去搅这种浑水了,这不,才同意让我离婚了嘛。” 邓? 余穗略微一想,马上知道是谁了,外公以前一直提起的人物,现在听起来,依然有一种亲切感。 她知道了,这个是会给华夏带来新生的人。 “老邓回去了”,应该是指那位会挥手划下一个圈的人,官复原职了! 时局要发生大变化了! 空间里的钱,快要有用了! 余穗心里有些小激动,这段时间,她都只忙着照顾夏凛生的身体,没有关注时局,现在听丁莉莉这么一讲,就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余穗耸耸肩:“啥邓啊张的,这都是谁跟谁呀,我还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劝你,这种话,跟我都不该说,你这么一说,感觉你爸很两面三刀似的,下次跟谁也别说了。 我也不想管你那些事儿,但是我跟你爸想的一样,别说什么姓张的了,你啊,连管长青都搞不定呢,还搅合到人家这种事情里做什么,我要是你,直接大大方方的去敲管长青的门,跟她说,要是不离婚,那你就也没啥怕的,直接把管伟青的事情说出来,争个鱼死网破; 要是爽快离婚,你就说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没见过世面,去了首都才发现,自己就适合这个小地方,这又没什么的,对不对,你姿态放得越低,管长青那个女人心里就越舒服些,有些事就也过去了,这个婚事,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早离早好。” 丁莉莉牙疼似的吸着气:“我就是怕她破口大骂,我爸的意思,能不跟她正面冲突就别正面冲突,他不想直接得罪管长青。” “管长青那种人,就是个无事都要找事的人,别说你现在是和她弟弟闹离婚呢,她要骂就骂几句呗,只要能尽早离婚,你也只能吃这哑巴亏,谁让你们家当初没考虑清楚就结婚的。这就是一个代价,付完就得了。” 丁莉莉咬着唇听完,扑哧笑出来:“要说还得是你,听你这么一开解,我觉得确实是这样,一直拖着也没意思,骂几句就过去了,可比我爸天天责怪我要强多了,那我端正心态,准备好被她骂个臭头?她会不会打我?” “我保证她不敢打你。她要是打了你,就是和你爸彻底撕破脸了,她现在还不敢。你只管去!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余穗握拳挥了挥。 丁莉莉哈哈哈地笑:“得了,我去,回头我办成了再去和你说话。” “不用了,我明天就走了。” “走?去哪儿?” “回老家。” “为什么?”丁莉莉瞪大眼。 这种时候,这丫头就显得更加萌。 余穗会有种对着小妹妹的感觉。 余穗微笑:“什么为什么,我又没有随军资格,这不还是因为夏凛生受伤,我才多留了一段时间嘛,不然早就该回去了。好了,我得走了,你忙你的,记住,你刚说的那个邮票,千万收好,如果你要送人,记得先问我一声。” “好,余穗,我还挺喜欢你的,一路顺风啊。” “谢谢,再见。” 余穗抬脚先走了,走出了很长一段路回头,那丫头竟然还站在那里向她挥手。 是个很真挚的姑娘,但愿她的人生经历了这件事之后,能一路顺遂。 走出了后勤区域一带,余穗干脆不再去找韩多米了,而是到守门的那边,找人借了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要骑三四十分钟。 路上,余穗一直在想,自己该怎么向燕子嫂提那些受害女性的话题,可直到了燕子嫂所在的供销总公司,也没有想好合适的借口。 门卫倒是已经帮余穗打电话进去找人,一会儿,燕子嫂出来把余穗接进去坐。 余穗跟着进去了。 燕子嫂的办公室非常简单,就两三把木椅子,和一个木办公桌,一点没有供销总社经理的派头。 余穗趁着燕子嫂泡茶,把肉干袋子递过去:“嫂子,明天我就回去了,过来跟你告个别。这个是我自己做的肉干,你尝尝。” 燕子嫂一下子就被肉干的外包装吸引住了:“这什么?肉干?怎么包得这么好看的?” “包好看一点,让你不在乎里头的东西好不好吃,哈哈哈!” 第196章 不能一直讲奉献 余穗打着哈哈,燕子嫂却很认真地把东西翻来覆去地看,赞赏道: “不不,你这个东西,好看得很有章程,我看我们食品厂的东西,也该照着你这样子包,外头也给做个这样的纸袋子,一看就特别高级。我怎么感觉,你根本就不是小山村里出来的姑娘,你简直是外国回来的,那眼界儿,比我们这些人可高多了! 要不是商业局的那些人格局小,我真希望能把你留在咱们这儿当合同工,留下你,光让你帮我们供销社的东西想怎么包装都是好的呀,唉!那些个没眼力见儿的!” 余穗虽然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提问那些受害者的法子。 她便指指几个小包装:“您快别夸了,东西好吃才是正理,嫂子要不先尝尝东西再说。” 燕子嫂也不客气,开了一小包肉干来吃。 这下,她整个人都更兴奋了:“嗯!好吃!你说这叫做肉干?哎,你怎么想出来的?我第一次吃呢!” “嘴馋就想出来啦。这样就能把肉放得久些。” “这法子真好,东西也真好,要是咱们供销社也能生产就好了,不不,余穗,你能不能多留几天,我再去问问商业局,看能不能让他们改变主意,把你留下来,咱们生产这个!” “不了,嫂子,我老家有事,一定要回去一趟了。不过,看在嫂子的份上,我可以把配方拿出来。只是这次,咱也不能总是贡献,这个配方是我研究了很久才做出来的,我想跟嫂子提个小小的要求。” 余穗认真地看着燕子嫂。 燕子嫂不禁也认真起来,把手里的肉干都放下了: “还真是。你看你来了咱这边,给我们食品工作上增添了不少的产品,还帮着办起了一个防冻药膏的作坊。要说还是你觉悟高,肯把方子拿出来,要换别一个,不知道提了多少条件了,这都是咱军人家属才会有的奉献精神。但确实,咱也不能一直讲奉献,这次这个肉干非常有特色,你只管说说你的要求,我帮你去问。” 看燕子嫂像要谈判似的,余穗反而笑嘻嘻的:“嫂子倒不觉得我给军人家属丢脸?” 燕子嫂:“那不能!你都已经为咱们集体贡献很多了,咱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余穗,你说,只管说,我听着。” 余穗看她说得真挚,也端正了表情: “嫂子还记得吗,上回你来我们那边宿舍,说你表弟公安局的,办了个大案,抓住了三个很坏的人,他们拐卖妇女到对岸去的事?” 燕子嫂点头:“是啊,这真的是大案,绑架了七八个人呢,说是还弄死了一个,哦,他们还走造迷魂药,走私,坏事多了去了,这搁全省全国都是大案。你问这个是怎么啦?” 余穗:“我自从听你说了这个事,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出外总是有点怕,我总会想,我出门在外,万一遇到这种事怎么办?我怎么才能逃回来?还有,如果我不见了,我的家人不得急死、哭死?越想,越觉得这些女人可怜,她们的家人也可怜。 所以,嫂子,你表弟是办这个案子的,你能不能去打听打听,那些受害的女人家里是什么情况,有那特别困难的,我之前在你这赚的三个月工钱,我想给他们,还有,我把方子贡献给你们供销总社,那你们要是办肉干的作坊,需要增添工人的,能不能先考虑那些人呢?这就是我的条件。” 余穗说完,燕子嫂就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夏凛生逼你的?” “夏凛生怎么会逼我呢,当然是我自己愿意的。虽说我家条件一般,但是这些女人的家里估计会更难些,我也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罢了。” “你真是我们军属的表率,好,真好!”燕子嫂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了抱余穗: “哎唷,那些受害的人家是难啊,别人我不知道,我只听我表弟说了那个被弄死的姑娘,家里头老母亲都急出了病,后来又神志不清,掉江里死了,家里剩下年幼的弟弟妹妹,那个艰难啊。余穗,你都能想到这些,我还是你嫂子呢,更要想到这些,咱就按你这个条件,要是我们下属的食品厂再要添人,我就跟上头打报告,招这些个受害人的家属!” 余穗挺高兴的:“谢谢嫂子,我没有你能干,真希望以后我也能办得了工厂,可以有更大的能力帮助这些人。” 燕子嫂:“你会有办得了工厂的一天。你知道不,上次夏凛生立功的事情已经批下来了!不过要等到半年度会议上才公布,我看老方的意思,要推荐他升一级呢,要是他能升上去,那你就能来随军了,团里会给你安排工作,你这样的,到哪儿都能做好!” “呀,真的?” “哈哈哈,嫂子啥时候骗过你。不过事情还没稳妥,你就当我没说,知道不?” “知道知道。” 虽然余穗并不在乎什么工作,但是以后能名正言顺地随军,不再和夏凛生当牛郎织女,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余穗就笑得跟傻子似的。 燕子嫂看着她的笑容,也笑:“看你和夏凛生感情好,我这当嫂子的,不知道怎么的,也特别高兴,我就一个妹子,嫁的还挺远,写信就知道跟我要东西,看见你和夏凛生,我倒觉得很合拍,有亲兄弟姐妹的感觉,嫂子希望你们一直这么恩爱下去,以后,我会尽力帮你找机会,让你早点回来这里和夏凛生团聚的。” “谢谢嫂子!” 余穗紧紧的抱了抱燕子嫂,这才正式的告别。 一个人回到宿舍收拾收拾,半天很快就过去了,本以为晚上夏凛生会赶回来,结果并没有。 晚上余穗睡得不好,还做梦,竟然梦见了余秋。 这个女人在梦里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盯住余穗。 余穗也在梦里死死瞪住她。 感觉正在胶着的状态时,余秋却嘴唇一裂,竟然露出了两只獠牙,还有血红的舌头。 这给余穗吓得,直接从睡梦里醒了过来。 第197章 两情若是长久时 窗外已经微微有些露白,估计已经三四点了,余穗揉了揉脑袋,但并没法把余秋那副吸血鬼似的样子从脑子里摇掉。 晦气! 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在精神病院睡觉,怎么会跑到她脑子里来呢? 余穗吐了口气,想去倒点水喝再继续睡,外头却传来拍门声,还有极小的喊声:“老婆?穗?醒了吗?” 竟然是夏凛生。 余穗去开门:“你……才回来的?” 夏凛生头发上湿漉漉的,眼睛凹陷成两团黑影,声音里都透着疲惫:“回来一会儿了,怕吵着你,想着还有一会儿就天亮了,就没叫你,在外头坐一会儿。” “是不是傻?头发上都有露水了,快进来,先擦一擦,我给你煮个鸡蛋吃。”余穗连忙拉他进来,拿了毛巾给他擦。 六月份的北方凌晨,也就十来度,可别冻感冒了。 夏凛生笑嘻嘻地看着余穗,一双眼里都是依恋:“老婆真好。” 余穗娇嗔地瞪他一眼:“快别说废话了,事情办完了吗?” “没。怕还有隐藏别的间谍,团里让我带队,派了人继续查,这几天一直往返那个区域,还有周边的一些废旧房屋都要查,就是知道你一早要走,我还是想回来送送你。” “周边都要查?这强度也太大了,你都没休息好?” “还……行。”夏凛生努力笑了笑。 余穗很心疼:“睁眼说瞎话,你看看你这脸色,真是的!团长不知道你身体才好吗?” “嗐,这是我的职责。” “得了,你的职责是驻守边防,啥时候包括抓间谍了!” “但是这些人一直在探查我们的边防线嘛,好了,穗,虽然我是有点累,但是我很高兴,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你就不说我了?” 两人说了几句,夏凛生把毛巾递给余穗,眼里都是讨好,余穗就没舍得再说他什么,去扒开炉子,重新通了火,给夏凛生煮了两个鸡蛋,让他去睡觉。 这家伙刚沾到枕头,嘴里说了一句“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就睡着了。 余穗看着他那疲惫不堪的样子,反而没有了困意。 她把夏凛生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把屋里所有的东西收拾好,还从空间买了些滋补的药物,弄掉所有会引人注意的之后,和夏凛生平时要吃的药物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余穗给夏凛生写了一封信。 她的火车是七点多的,按理,最迟六点就要走了。 可现在已经凌晨五点,夏凛生才刚刚睡下,她怎么忍心在六点的时候把他叫醒,就为了送一送她? 她可没有那么矫情。 相比送别的仪式,她更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所以她写: “夏凛生同志,我坐在你身边看你的睡颜看了半个小时啦! 看你睡得那么香,我很开心,比你能去火车站送我要更开心。所以,我决定不叫醒你,让你好好地睡。 我亲了你一下了,所以,不许因为我没有叫醒你而不高兴。 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了,好好养着,别搞得挂两个黑眼圈那么难看,那样我会不喜欢你的哦。 能够在这里过了小半年,我已经很满足了,别的家属可没有我这样的待遇和能耐,是不是? 咱都要知足。 你能在上次的受伤里活下来,也要知足,不可以一天到晚只想着要立功、要奉献、要为国而战,人只有这一条命,我们只有这一生,而一生,还长,我们可以在往后余生,一起用双手用智慧建设这个国家,不是非要献出生命。 想到我在这里陪了你这么久,离开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伤感,回到老家,我可有得吹牛了呢,咱也是坐过火车去过边境的人呢! 不过我看你是会伤心的,毕竟我那么好,对不对? 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媳妇? 又漂亮又能干又聪明又……我没写的,你可以继续列出来,估计一张纸写不完。 所以,韩多米照相机的相片我没去拿,留给你了。想我的时候,看看照片。 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就此别过。 醒来以后,记得把锅里给你留的饭吃了,放药的地方有个瓶子,里面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磨的人参粉,记得每天放一点在水壶里喝。 别的没啥说的,有事可以写信,感谢这个和平的年代,一封信小十天就能到了,都不够太过思念的,是不是? 两情若是长久时,不在乎朝朝暮暮。 你结婚结了一半的妻子,余穗。” 余穗把信放在饭桌上,特意拿钥匙压住,以便夏凛生起来以后一定会看见。 然后就自己拎了几大包行李出了门。 因为担心韩多米那个直肠子来了就大力拍门把夏凛生吵醒,余穗就抱着行李守在门口。 果然,不多时,韩多米就开着车子停在宿舍外边的过道上,摇下车窗大声喊余穗:“嫂子,我过来接你啦,收拾好了吗,要我下来帮你搬东西吗?夏凛生呢?” 余穗连连给他竖手指头,还奔过去制止:“嘘,嘘,你能不能小点声,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韩多米:“什么时候?战士们都出操了呀!” 余穗翻了个白眼:“夏凛生凌晨四点才回的。” “哦!我以为你顾着这附近的战友们,原来你只是心疼老夏,啧啧啧,有媳妇原来是这样的啊?羡慕死人了!那现在是怎么办呢?我们在这等他醒?”韩多米一脸酸味。 余穗自己拉开了车门,把手里的一个袋子先拿到车上:“不用,搬上行李,走。” “呃……吵架啦?” “没有啊,快帮忙,还有两个袋子呢。” “你……真不等老夏?老夏前天还说一定要送你的。” “不用的,他是吉普车吗?还是能把我背去火车站怎么滴?不也只是跟一趟,在火车站挥挥手而已,送不送我有什么要紧。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不想吃肉干啦?” 余穗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向韩多米晃了晃,韩多米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嫂子真是说话算话的好人,走走走,我帮你拎上车咱就走,夏连长送不送有什么要紧!” 第198章 只许难过十分钟 三分钟不到,余穗就坐上韩多米的车,快速地离去了。 夏凛生这一觉睡得沉。 他没有敢告诉余穗,他从前天和余穗分开以后就没有休息过。 查找间谍,快速地搜索到间谍窃取的资料,这是需要争分夺秒的事,要是让遗留的间谍把资料带走了,边防线损失就大了。 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他之前受了重伤才恢复,大家也不会催促他回去休息了。 夏凛生想着余穗即将离开,才同意了大家的方案,先回了一趟宿舍。 他睡下去的时候还跟自己说,只睡一下下,一会儿就起来送余穗,但是等他醒来,外头的日光明晃晃的,显然不是早晨了。 夏凛生感觉头皮一紧,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马上一边披衣服下炕,一边大喊:“穗儿,老婆,老婆,几点了?是不是得马上走了?” 没有人回应他。 夏凛生一边拔鞋跟儿一边冲到外间,根本没有余穗的人影。 这给夏凛生急得,正想要开了门冲出去找人,但拿钥匙是最首要做的事,所以,夏凛生顺理成章地看见了铺在桌子上的信。 一目十行的读完,夏凛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下一秒又跳起来,跑到里间看了一下钟。 十点三十分了。 这个时间,余穗早就出省了,怎么也追不上了。 夏凛生顿时像被抽掉了身体里所以的能量,整个人不得劲儿。 他拖着脚步回到外间的桌子边坐下,呆愣了好一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好像做什么都变得没有意思了。 真奇怪,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么的不希望余穗走。 夏凛生把两只手抱住头,难过地趴在桌子上。 趴了好久,他肩膀抽抽着,低声呜咽。 这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了。 能感觉到有个人真心地爱着他,在他最难的时候照顾他,说什么有人听、想什么有人懂、做什么有人支持,那种快乐,不是别的事情能取代的。 虽然心里知道,分居两地是军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经历了这么幸福的团聚时光再分开,心里却异常的难受。 “难受十分钟就好。” 夏凛生默默的和自己说了一句,真的只允许自己难受了十分钟,然后马上站起来,拿袖子一把抹了泪。 有这么好的老婆还难受个屁! 老婆说锅里热了东西,得吃。 老婆说磨了滋补的药粉,得喝。 老婆说要爱惜身体,长长久久地建设国家,得听! 夏凛生一气儿把锅里的饭扒下了肚,拿了壶水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老婆是不会错的,但是别的人就都是绊脚石。 尤其是韩多米这个没眼色的,你在哪儿?看我不逮住你敲爆你头,你嫂子说不叫我,你就真的把车开走啦?你就说你这样的,还能当兄弟吗? 余穗才不会真的担心夏凛生会多难过。 这男人拎得清得很,看着老粗,其实情商还挺高的,他自己会调整自己的心态的。 此时,余穗早就已经坐在火车的上铺安稳看书了。 这次她学乖了,不买下铺、不跟人说话、更不会随便把口罩拿下来,防止发生来的路上那样的事。 一路安安稳稳地到了老家。 马英雄如约来接。 余穗马上送上了在空间买的红肠,当然是拆掉包装的:“马师傅,来,一点北方小吃,你先收起来,省得一会儿我急着回家把这事儿忘记了。” 马英雄笑容满面:“小嫂子看你说的这客气话,上回不过来送你一程,你给我一整条烟,哎呀,太过意不去了,这回来还给我带东西,哪里好意思嘛!” “应该的,得亏咱夏凛生有你这样的战友,要不是你来接我,我拿着这些东西还真不容易回家呢!一点小心意,不值得总说,拿着拿着。” 马英雄收了,余穗的行李就再也不需要自己动手,都是马英雄给帮忙搬上车。 余穗心里记挂社办厂的事,车开稳了就向马英雄打听起来:“马师傅,之前咱们县里,是不是出现了吃糕点吃死人的事儿?” “哦,是啊!”马英雄一边开车一边点头: “说是有个老太太吃了那个……山花牌,对,是山花牌的酥糖,我记得牢着呢,是叫这个名,有人吃死了,哎唷,那阵子,广播里有人喊,酥糖里混进了老鼠药,要是家里有买过酥糖的,千万别吃。这可把我给难住了。” 余穗挑眉:“嗯?你难住了?什么意思?” “我奶奶,八十来岁的老太太,最好这一口!我前几天才给她买的,可把我吓死了!赶紧回家去叫她别吃,结果你猜怎么着?” 余穗看他精气神超好,估计没事,但还是配合着问:“怎么着啦?” 马英雄就特别高兴特别好笑的样子:“她早就吃完啦!一点事没有!广播吓唬人!” 余穗:“呃……估计你买的,和出事的酥糖生产日期离得比较远。” “不是啊,当时广播里说了生产日期的,我给我奶奶买的,就是那天的,所以当时我才吓得很嘛。” “你奶奶一点事没有?” “没事!好的不得了,她听说那个厂里的酥糖全部要挖坑埋起来处理掉,还叫我去偷点回来呢,哈哈哈,你看这老太太,孩子似的。” 马英雄笑得车头都在震动。 余穗捧场的跟着笑:“哈哈哈,都说老人是老小孩嘛,不过,你就没有听说别的人有事吗?我的意思是上吐下泻之类的,也没有听说过吗,有的人买了可以当时没吃,过几天吃了出事什么的?” 马英雄眼睛望着前方挺认真地开车,但话语没停: “没有,就那阵子闹了那么一下,搞得整个县里沸沸扬扬的,现在可没人再提这个事了。不过我家老太太再要吃那种酥糖,却怎么也买不到了,可惜的,那酥糖确实挺好吃的,我都喜欢吃。 所以我就跟人说吗,广播里的那就是危言耸听,吓得我们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出去买东西,总觉得买任何一样东西都不安全,但回头想想,做食物的厂,怎么可能混入老鼠药进去呢?要是那样,不是死一个了,我看得死一大片! 他这个事啊,我倒觉得可能是有人恶意的在卖的时候放进去的,这样才可能是一两个人中招嘛,你说是不是?” 第199章 愁 余穗点点头。 其实刚从余禾苗那边得到消息,她不是没有这样设想过的。 但是…… “要只是卖的人搞的鬼,那警察难道会查不出来吗?可我听说,那个生产厂家都给关掉了,但你看卖食物的供销社有关掉的吗?所以,不能随便说是销售的问题。” 余穗说完,马英雄讪笑:“嗐!这种事,总是……怎么说呢,县里的警察就不能偷个懒?” 这种说法不是很公平。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公安局的同志就算想偷懒,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偷的。 马英雄这样无关的人员,当然是随便猜测,但余穗头脑却很清醒,不会随意地否定人家警察同志的工作。 不过,从马英雄这样的猜测里,余穗也证实了一个事实,上次那个老鼠药事件,确确实实只影响到了三个人。 但以余穗所知,社办厂如果全力开工,一天能生产一百公斤的酥糖,一颗糖的分量大概是五克,那么,一百公斤就是两万颗糖。 两万颗糖,最终只有三个人受到影响,这个概率还是很小的。 什么情况下,影响面会是这么小的呢? 正如马英雄提出的疑问所述,只能是在售卖时。但是更严格些来说,只能是在已经制作完成到销售的这些环节里。 社办厂的流水线和生产安全要求,是余穗全盘设计的,所以,她清晰地记得,材料配制、配料搅拌、糖果制作、包装这几个工序的制作,是完全分开的。 为了配方能保密,也为了保住余禾苗在社办厂的地位,所以酥糖原材料的配置和搅拌,余穗只教给了余禾苗。 糖果制作要保证卫生和工艺,余穗离开时,是交给汤招娣负责的,因为汤招娣非常地在乎这份工作,不会允许产品有闪失。 而余禾苗写信告诉余穗的时候是说,她和汤招娣都被公安局盘问过,最后都没事回家了。 所以要出问题的话,只能是最后的包装和销售了。 但既然供销社一点没受影响,反倒是张彩凤被拘留,那只能证明,酥糖的包装环节在警察的盘问中无法闭环。 问题一定在包装中。 余穗偷偷地叹了口气。 包装这事,真的是一言难尽。 因为包装活轻省,厂里都是交给几个老头老太太做的,而这些老头老太太呢,都是临时工,今天家里不忙他们就早点来,明天头晕了,可能又不来,甚至这些个老头老太太,也可能做到一半,偷偷跑回家了。 所以,很多时候很难确定到底是谁出的乱子。 大概这就是公安局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出来的原因。 要真是这个原因,她又该怎么来解决,把张彩凤摘出来呢? 余穗想了一路,在下午的两点,到达了东风大队。 卡车只能停在大队部门口,再往里去可没有路。 马英雄很是积极地帮余穗拎了行李:“小嫂子,我送你回去,不然你一个人这些东西不好拿。” 余穗:“东西还真得麻烦你帮我拿回去,但我想先去见见我们大队书记,就上回坐过你车的邹书记。” 马英雄调侃:“哎唷,小嫂子真是个知礼的,这才回家,就要先朝见领导啊?” 余穗:“哈哈,算不上朝见,我有事。马师傅,你知道我们刚才说的那个出老鼠药问题的厂,是哪儿的吗?” “我不知道啊!” “就是我们这里的,就是我们生产队办的。” “哎唷!” 马英雄惊呼一声,正当余穗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害怕的论调来的时候,却见他凑近余穗小声地问:“哎,那你们这里,那个糖还能偷偷的做吗?要是有,我想买点回去给我奶奶吃。” 余穗:“……”忠实粉丝啊! 这人,竟然不怕的么? 余穗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你不怕出现老鼠药的事?” 马英雄摊手:“我问你,你听见过卖食物的故意放老鼠药害死客人的事么?自古以来没有的?你们这个厂的事,要我说,八成是有人故意的,这种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余穗笑了:“谢谢你这么信任,这样,我也才回来,还不知道厂里现在具体情况,要是以后有这个产品了,我帮你送去。” “可太谢谢了,那你得帮我留心着,我奶奶八十多了,还有几年活头啊?要是她能再吃到,肯定开心的不得了。” “行。” 余穗让马英雄帮着把东西送回家,自己走进了大队部。 大队部就两间办公室,一间是书记的,一间是别的干部公用。 余穗走过去的时候,邹书记的门开着,能看见他坐在一张很旧的办公桌后面写东西,写几个字,就拿起烟抽几下,整个办公室里烟雾腾腾。 不知道是不是余穗的错觉,在这样的烟雾里看邹书记,感觉才几个月不见,邹书记却老了不少。 余穗敲了敲门。 邹书记没抬头,只说:“别烦我。就说这事儿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余穗只好开口:“邹书记,我不来烦你,就是从北方带了点红肠给你。” 邹书记一下子抬头,见是余穗,这才说:“哦,是余穗你啊,你这是从北方回来啦?” “是,刚到家,不不,还没到家,我先来看你了。” “哎唷,你这可真是客气了,那进来坐。” 余穗把红肠放在邹书记桌上,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近看这农村老书记,确实比冬天离开的时候黑了、瘦了、多了不少皱纹。 余穗一点没迂回,直接问道:“书记,社办厂倒了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说实话本来我还要在北方多呆几天,一听这消息,我心里挺难过的,就回来了,我想先问问你,张彩凤现在怎么样了?” 隔着一张办公桌,邹书记看看她,皱紧眉头,不出声,一口又一口地抽烟。 烟雾更加浓起来。 余穗很不习惯,轻轻掩住嘴咳嗽。 “唉!”邹书记重重叹了口气,摁灭了烟: “愁!不想说。但你比咱们这狗比大队的狗比人都拎得清,我就和你说说。” 第200章 不能捧杀,那就棒杀 余穗有些惊讶。 邹书记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小山村书记,但印象里,这个书记没说过粗话,现在这什么情况? 邹书记一脸颓废表情,还拿两只手胡乱搓头发: “余穗,真的,这件事搞得我气得不得了!自从张彩凤办了这个社办厂,讲真,我也是看见了集体办厂的前景,我还想着尽量扶持她,扶持好了,有了经验有了资金,那咱们大队社办厂也搞起来啊是不是? 结果才分了两次红,给出了这个事。刚出事的时候,我先接到的通知,说县城人民医院报告给县委了,有人吃了咱社办厂的糖,死了!把我吓得,不怕你笑话,我脚都软了,我连忙去找张彩凤。 张彩凤跟我讲什么,不可能!她说余穗把这厂管得好好的,好些制度她都没听过,你却给想出来了,比如说,配方保密,配制车间只有张彩凤和余禾苗有钥匙,其他人进不去。 每一批食品配制出来以后,一定要留样,自己先做出来吃一下,味道没有任何变化才生产,那要死,不是先死余禾苗吗?这不,余禾苗好好的嘛,凭什么说是我们的食品吃死了人? 我说你们生产也不是一个环节呀,那或许是别的环节?她说也不会的,汤招娣把厂看得比命还重,每天把机器啊,作板啊,刀具什么的,擦得能当镜子,你说这样的工人会让老鼠药混进去吗?再说了,帮手的知青都指望着工厂做出产品他们好去销售了拿奖金,大家劲儿往一处使的,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厂。 我又说,那你包装上呢?她说包装上的虽然都是老人,但是老人更知道要珍惜啊,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会做这种缺德事?要真是他们那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就是她张彩凤用人出了问题了,给了老人一个赚工分的机会、一个不看年轻人脸色的机会,怎么还想着害人呢?” 邹书记挑着眉,摊着手,一副“她还嘴硬”的表情。 余穗懂了:“所以,最后查出来,还就是包装上出的问题吗?但是,你们就没想过是销售上的问题?供销社那边是什么情况?” 邹书记白了她一眼: “咱能不查吗?咱肯定据理力争的啊,我肯定站在自己大队的社办厂这边的啊,一开始我相信张彩凤的话,就也坚持不是我们的错,说不定就是人家供销社的问题,但是公安局的人查了,要说也是咱们这产品特别好,那批酥糖刚开了包装的,好几个人证能够证明,人家供销社的人都没机会多摸就卖掉了,哪里来的销售时出的情况?” 余穗也深深皱眉起来:“那又是怎么确定的,是咱厂里包装上的问题?” “呵呵!”邹书记冷笑一声: “招的都是老狗比!这些老狗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个比一个糊涂,说话没个正数,有的查了,上班时间对不上,有的说上班的时候没包完,就把糖拿回家包了什么的,这不就是管理不善吗,啊? 最后虽然没有确定是怎么出现的老鼠药,但是你想,连包装都拿回家去包了,还能保证东西是干净卫生的?而且那些老狗比都七老八十了,公安局抓他们有什么用,那除了抓张彩凤顶缸,你觉得还能怎么办?” 余穗听得要气死了,这事儿,余禾苗信里没说。 她一下子站起来,手撑着办公桌说话:“不可能啊,我走的时候都交代清楚的,包装是张彩凤负责亲自负责的,人员都排好班,明令禁止产品不能带出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邹书记无力地摇头: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生产队里发生的事。第一次分红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是高兴的,但也有人跑来跟我讲,社办厂这么办不公平,厂子是集体的,既然赚了钱,就该全部把钱分了,为什么还要留给厂里? 也有人跑来说自己更适合当厂长,让他当。更有的说,张彩凤一个女人,怎么能既当队长又当厂长,是不是跟我有一腿?我特么真是差点没气死! 但是气完了,我还得处理这个事,我想着我要是不给张彩凤说几句,别人不知道给我们传成啥样呢,所以有一次大队会议上,我当众批评了张彩凤,我说她首先是队长,再是厂长,先把生产队农业生产的事情给我搞明白,精力要尽量多放在农业生产上,别只想着搞资本主义的调调,余穗,你懂吗,我这是在保护张彩凤,你懂不懂?” 邹书记伸着头,瞪着余穗问,但是余穗真不想回答。 你特么保护张彩凤的方式有很多,干嘛要打击她呢?正是不能捧杀,就改棒杀吗? 你书记这么公然一挥大棒,那些个嫉妒张彩凤的人,不是更要搞事吗? 但是现在她还需要邹书记,所以不能明着说这些不满的话。 余穗脸色不咋好看:“书记,我懂不懂不要紧,张彩凤懂不懂呢?接下来她是不是按照你的指示,把精力放在了农业生产上了,然后厂里就疏于管理了?” 邹书记抿紧嘴,好半天才说:“也不完全是我说了她的问题,主要是农忙了呀,你是咱这儿长大了,那三四月份不要组织大家播种的吗?做好了春播春种,咱一年才有好收成啊,这难道不对吗?” 余穗还真说不出不对。 人是这样的,你做得越多,出错的概率越多。 大集体生活,没点奉献精神,真是连个队长都当不了的。张彩凤一心要给社员提高收入,春播春种把精力放在农业上,还真是说不出错处。 余穗:“所以,就是因为张彩凤忙着组织人春播春种,才不管食品厂的事情?我觉得不可能啊,几个知青都不错的,难道就没指定一个知青顶上?” 邹书记:“知青也得下地!这是今年公社的规定,公社领导说了,这些人在咱们农村这么多年也回不去城里,以后就是彻底在乡下了,凭什么他们不下地,必须下,统统下,这不是我的主意,是上头特意点名的!” 第201章 白担心了 余穗无语极了。 张彩凤一个人掰不成两半,顾了这头不顾那头,要是知青都下地忙去了,更加没人管厂里的生产了,前面两个工序有余禾苗和汤招娣撑住,后面的包装流程估计就摆烂了。 所以,老鼠药事件是人为,但,却是多维度的人为。 真是可怜了张彩凤,背了这个黑锅。 余穗深深地吸气,看着邹书记那一副颓废的样子,一时间不好说什么责怪的话。 两人对坐了好久,余穗才再开口:“那这种事既然没有查明具体是谁做的,只要审核下来张彩凤没有直接责任的话……” 邹书记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没有直接责任呢?她是厂长!厂里的产品吃死了人,她怎么会没有责任?我比你还急啊,刚出事的时候我天天问县里啊,可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县里的意思,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个人顶着,不是张彩凤来承担,那谁承担呢?我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穗不好再多讲。 再讲邹书记要发飙了。 余穗转了话锋:“我的意思是,她知道不是她亲手出的错,那她现在状态怎么样?一个女人被抓起来,心里多怕呀,我最担心这个。” 邹书记斜了余穗一眼: “你太小看张彩凤了!她怕?她不怕!她在拘留所里的时候,天天嚷嚷着,这个事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厂里,公安局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否则她就要闹到市里省里甚至中央去!所以现在县里一时才不放她的。 不瞒你说,我去劝过她两次了,我说事已至此,咱低个头,就承认是我们厂里的疏忽,反正现在钱也赔了,厂也倒了,这事基本定局了,你认了这个责任,咱关个几个月,出来了再说呗,她不,她咬死了有人陷害,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不然她没完,她不认罪不签字,说关死了她,她也不愿意认这个罪,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听到这里,余穗笑了。 这就好。 她白担心了。 她就怕张彩凤觉得委屈,憋屈,关的时间久了,熬出病来,那她罪过就大了,毕竟不管是当队长还是当厂长,都是她余穗起的头。 现在知道张彩凤斗志昂扬,心里莫名的高兴。 这是她选的人,看,面对困难,这么能扛,要是以后政策开放,能做生意了,这不是一个妥妥的大将嘛! 余穗心情一放松,脸色好看起来: “我要是她,我也这么干。公安局既然已经意识到是包装中出的问题,就该顺着这个思路去查,管那些老头老太太是八十岁还是一百岁,总之查到人就是了,凭什么稀里糊涂的让张彩凤全部承担?她最多是承担些经济责任。这件事,我会帮着查查的,还请邹书记多多支持。” “你帮着查?你说的可真轻松。余穗,你倒是比公安局还强啊?” “书记,话不是这么说的,公安局的人虽然比我专业些,但他们人少事情多,但凡有个人能背锅了,他们就不查了也是有的,而且我们这里离县城太远了,他们来了几次怕麻烦不来了,这也很常见。我就不一样,我对那几个老家伙很了解,我会逐个去慢慢查的。你这里有没有把当时厂里的出勤表呢?” 邹书记看着余穗认真问询的样子,缓缓拿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两口,嘴角扯了扯: “我发现你和张彩凤都不是一般人!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躲还来不及,你们俩倒好,一个非不认,一个非要查,挺好,至少,我觉得不孤单了。” 余穗微笑:“书记这么说,证明书记也想查?” 邹书记点头承认了:“我这位置,跟你们不一样啊,心里是想查的,但我就怕查不出名堂,还把张彩凤栽里头,县里公社里我又没法交代,生产队的社员又在事发的时候都嚷嚷,都怕厂里倒了一分钱捞不着,我要考虑的事比你多,所以只能认了。” 对于这种话,余穗只能表示理解。 她不好顶撞书记,说“你就是看见墙倒众人推了,你怕影响你自己”,虽然这种话就在她喉咙口,但一旦出来,就变成了:“所以,厂里的资料你留着?” “问对人了,他娘的,这些狗比社员,半夜把厂门撬了,公安局的封条他们都不顾,就想着把里面的东西搬走好卖钱,小半条村参与了,抓又不好抓,等我赶去,机器面粉白糖都偷走了,好在账本和厂里的记录没人要,我马上给拿回来了。” “太好了!” 余穗跟邹书记拿了考勤册子,还有厂里的一些账本,心里还是有疑问:“账本在你这里,那所以的帐都结清了吗?” 邹书记对着余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一下:“你希望结清了还是没结清?” 余穗一看他这神情,就觉得账目里有文章。 余穗不禁也笑起来:“当然希望没结清,要是哪里还欠着,我去要,要回来了,至少咱给员工发工资啊!” 邹书记:“你要是想着发工资,那我可告诉你,都结清的,没钱了。厂里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社员都没有分红了,你再给员工发工资,你是嫌我书记办公室的桌子太新、门太牢是不是?” 余穗明白了。 钱还有,但不能公开,公开了,无数人会来拍桌子撬门的要。 余穗:“那您的意思……” 邹书记:“这事,我和张彩凤商量过的,你要是真为张彩凤好,这事你得跟我们一条心。我才能告诉你。” “只要真是为了张彩凤好,我肯定跟你们一条心,绝不会把这种事说出去。” 邹书记这才小声说: “你可别以为我们藏了啥私心,是我去劝张彩凤的时候,张彩凤跟我说,她经过这件事,算是明白了,女人办个生产队社办厂太难了,嫉妒的人太多了,躲了这个躲不过那个,但是不等于不能办,而是不能在生产队办,而应该是大队统一办,至少要大家都入股,这样一来,损失了大家一起赔,而不是她一个妇女来扛,她说这个想法是你以前提过的?” 第202章 小可怜们 邹书记像是不相信,很认真地问着。 余穗点点头:“之前刚想办厂那会儿,说到没有启动资金的时候,我是这么跟张彩凤提议过。但是没想到,当时不还有个余秋的事情嘛。余秋为了逃脱罪责,自己把自己嫁了,用彩礼还了生产队的钱,然后张彩凤就有启动资金了,就没再提让社员入股的事。” 邹书记:“是,她跟我说,当时她想着大家都穷,都没钱,还是不要为难大家了,现在想来,还是她目光短浅了,以后再办就不是这样了,必须大家都出股份,这样能相互监督,不至于有人巴望着厂子出事。 所以,沪上大百货公司的几个单子还没结这个事,她叫我就别报上去了,到时候想法子去结了账,那个钱就留着当作你们三小队的资金,以后大队要是办厂,就是股份和启动资金。 正好,我在愁这个帐谁去要比较合适呢,现在我决定了,你去要!你小丫头,嘴巴挺能说,还去过北方,又真心为张彩凤好,就你了!” 余穗:“……!”我竟然还适合要账催债业务! 但也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张彩凤被关出不来,书记自己不能出面,别的人得瞒着,好像只有她比较管用。 那就提要求啊! 余穗脑子一转要求就来了:“这种事不是好事,要是让人知道了,要不回钱是我无能,要回了,说不定整个生产队的人追着我抢钱,不行,要我干这个,你得给我点好处。” 可把邹书记惊吓了一下:“嗳,你这个同志,你还军人家属呢,你怎么能在这种节骨眼跟我提好处?” “怎么不能提呢?张彩凤倒是不要好处,她现在还被关着呢。我的要求很简单,要是我把钱要回来了,你把几个正式员工的工资结了。” “你的条件就是这个?” “不然呢?” “你……还是很好的同志嘛,我还以为你是要帮自己拿钱。”邹书记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马上答应: “不过,你这条件我不能承诺你的。因为钱拿不拿得回还不知道呢,等你拿回来再看,要是钱很多,那就给员工结清了,要是钱很少,那就只能给一点点,咱也要给你们生产队留一点钱的,不然以后生产队都没钱买生产资料啊!” 这已经很不错了。 余穗点了头,拿走了工厂一些出勤和账目资料,这才回家去。 正是下午出工的时候,好多人聚集在远处的田地了,村巷里反而很安静。 当余穗回到余家的篱笆墙小院子,就看见院子里放了一个倒反的凳子,四脚朝天,一个七八月大的婴儿就放在这四脚朝天的凳子里,充当儿童座椅,稍微长大了些的余兰兰捧了个碗从厢房出来,大概拿的是水,所以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好不容易走到那个四脚朝天的“儿童座椅”旁,她就把碗凑到婴儿嘴边去,喂水。 终究还控制不好力度,水倒了婴儿一脖子,但婴儿没有哭,反而眨巴着嘴唇,给了余兰兰一个甜美的笑。 余兰兰老成地伸出手给婴儿擦擦嘴:“妹妹乖,喝了水就不要闹了,我去择菜啊。” 余穗这才走了进去:“兰兰,我回来了,你娘呢?” 蒋兰兰一惊,差点把手里的碗掉了,但随即向余穗扑过来:“小姨!小姨回来啦,小姨我想你呀!” 这一幕,真让人感动。 小家伙那眼里的欢喜,让人瞬间感到被需要。 余穗一下子抱起她:“哎,兰兰,小姨也想你,小姨都怕你不记得我呢!” “不会,娘说,我家就一个小姨,一定要记住的。” “哈哈哈,兰兰真乖,可你娘呢?怎么是你一个人带妹妹呢?” “娘去割猪草了。娘说,她现在没有工作了,就要想法子赚钱,所以养了两头猪和两只鸡。我帮娘照顾妹妹,娘照顾猪和鸡。” “好兰兰。” 余穗亲了亲余兰兰,伸手把凳子里的婴儿抱出来:“你是果果,对,你长大一点了。” 山村里的孩子,七八个月大,依然瘦小,抱起来也就八九斤重的样子,脸黑乎乎的,还挂着鼻涕,但眼睛非常亮。 她看看余穗,虽然有些陌生,但因为很少有人抱,现在被从那个朝天凳子里抱起来了,她就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这是余禾苗差点丢了命才生下的孩子,余果。 这是个小可怜。 余穗拿自己的手帕给她擦了鼻涕,问余兰兰:“有没有叔叔帮小姨拿行李回来?” “有,有个高个子叔叔,放在你厢房了。叔叔还给了我一颗糖,叫我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走,我才不会乱走呢。娘说,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能乱吃,万一吃死人。” 余兰兰伸出手,掌心里果然摊着一颗老硬糖。 马英雄还挺会逗孩子的。 余穗跟余兰兰说,这个可以吃,再带着妹妹玩一会儿,她得理一下东西,余兰兰懂事地问:“小姨,要不要我去喊娘回来?” “不用的,我又不是客人,兰兰照顾好妹妹就行啦,小姨找一下给兰兰和妹妹的礼物,好不好?” 余兰兰那眼睛里的欢喜和期盼就满得要扑出来:“好,那兰兰坐在小姨门口等。” 其实余穗看了刚才那个四脚朝天的凳子,真心觉得家里连个儿童坐椅都没有的话,太委屈孩子了,而且不安全,她就想着趁这会儿余禾苗不在,她去空间买一个。 所以,余穗只好硬着心肠赶走余兰兰:“不行哟,兰兰,小姨要关门慢慢找,这样才有惊喜,兰兰坐在门口,小姨不好意思找呢。” 余兰兰这才咬着小嘴唇,默默退了回去,那一步一回头的小眼神,差点让余穗没忍住喊她回来。 但还是不可以,大变活人这种事,太刺激了,余兰兰又早慧,那么会讲话,一不小心说出去就不妙了。 等到把小孩关在外面,余穗马上到空间买了一个木制可折叠的儿童坐椅。 木头的东西,做得再好,看起来总是古朴些,并没有太多现代化的痕迹,何况余穗买的是比较老式的,骗过余禾苗眼睛还是可以的。 第203章 惊喜还是惊吓 既然进来了空间,借口也想好了,余穗便在空间里又买了些适合这个年代的小玩具。 连同之前准备着的一些小衣服,从行李袋里都拿出来放在床上准备好,余穗这才去开门。 想不到门一开,余兰兰猝不及防地,就从门槛上掉了进来。 看来,这小家伙还是没忍住,一直坐在门槛上等。 现在出了洋相,小家伙很不好意思,一边快速地爬起来,一边支支吾吾的辩解:“小姨,兰兰,兰兰担心你,你,你会不会把兰兰的礼物忘了……” 余穗看着小孩子涨红的脸,笑出了声:“小姨怎么会忘记你呢,来,这个洋娃娃给你。” 余兰兰看着余穗递过来的洋娃娃,整个人惊呆了,那小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 就算没吃过猪肉,甚至没见过猪跑,按理是不知道该怎么玩这种玩具的,但是女孩子对于洋娃娃这种东西,是天生会喜欢的啊! “这是给我的?真的?它,它怎么这么好看?”余兰兰当即接过去,再也不舍得松手,高兴地在院子里奔跑,也顾不上照顾妹妹了。 其实,这才是三四岁孩子的天性。 如果这么小的孩子表现得特别乖,还要带更小的孩子,看着心里反而会不是滋味。 余穗看余兰兰这么高兴,一点也没制止她现在就把洋娃娃拆出来玩,而是跟她说了,洋娃娃的衣服可以换,洋娃娃的眼睛可以动这些。 余兰兰更加高兴了,忍不住问:“小姨,我可以把这个拿去地里给娘看吗?” 余穗:“咱先不拿出去了。这个娃娃是小姨在路上的一个火车站买的,一般人没有,要是看见了,他们会抢走的,咱只放在家里玩,懂不懂?” “懂了。娘也说过,咱家还有糖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别人知道了,也会抢走的。” “对。” 安顿好了余兰兰,余穗直接把折叠儿童椅子拿出来,把余果放下去,为了让孩子更喜欢,还在椅子上方绑了些玩具。 小婴儿果然很喜欢,对着玩具流口水。 做好这些,余穗这才重新打量家里。 走了小半年,再看这小院,都有些陌生了。 连着余禾苗那个小土坯屋子,又多出来一间,里面果然养着两头猪和两只鸡。 这年头人吃的不宽裕,猪吃的也不够好,这两只猪看起来瘦巴巴的。 余穗摇摇头走了出去,正好碰上背了猪草回来的余禾苗。 余禾苗看看她,猛地把背上的猪草筐子往旁边一甩,紧紧抱住余穗:“哎哟我二妹,哎哟是我二妹回来了,姐可想你了!” 这种血脉亲情紧紧相拥的亲密感觉,让余穗的心激动起来,也紧紧抱住余禾苗:“姐,我也想你。” 姐妹俩相拥的好久,再放开,余禾苗依然激动得不行,嘴里絮絮叨叨的: “我天天地盼着你回来,可又会想,你在那儿过得多好啊,回来这里一摊破事儿,就又不敢盼你回来了,但现在看见你,还是觉得你回来好,看见你,心里就放心了。我二妹啊,真像城里人,看这样子,看这脸儿,真好看呀!” 其实余穗穿的,是这年头再寻常不过的衣服,可在余禾苗这个姐姐的眼里,自己妹妹真的天仙似的,拉住了转来转去的看,怎么看怎么开心。 余穗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姐哎,我还不是老样子,难道还能变的吗?” “能!变了,你变得更好看了!我猜夏凛生一定天天陪着你!” “瞎说呢姐,他当兵的,怎么能天天陪着我。”夏凛生受重伤的事,余穗可没敢跟家里透露一句。 余禾苗:“哎哟,我二妹还害臊了,哈哈哈,你害臊就证明我的话是真的,夏凛生天天陪着你!” 姐妹俩正在笑闹,余兰兰忍不住地就跑了过来,她高高举起手里的洋娃娃:“娘,看,小姨给我的洋娃娃。” 余禾苗这么大的人,看见这个眼睛会动的洋娃娃,也是惊呆,或者说,是惊吓: “哎哟!这么高级的东西,这得多贵啊!我的天哪,这怎么也要几十块,我住医院那会儿,看见一个城里人给孩子买的,连护士都说,这得是大干部家才买得起,二妹,你怎么能给孩子买这个呢?这太贵了,太不应该给兰兰了,咱哪里能用这么贵重的玩具啊!” 余穗心里酸楚。 这年代的洋娃娃能好看到哪儿去,在余穗的眼里,这种塑料玩意儿,简直是又丑又烂,哪里能和后世硅胶做的仿真娃娃相比? 但为了符合这个年代,她只能买这种,结果余禾苗还惊为天人。 余穗无奈地说:“姐,你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买了啥大物件呢,这个是我在一个火车站上买的,是人家挑剩下的,所以便宜好多,你没看比较旧一些吗,还有划痕的,我都怀疑是人家玩剩下的,兰兰不嫌弃就好,哪里就值得惊讶了。” 余禾苗心疼地瞪她一眼:“你别骗我,我知道的,这种好贵的,唉,也就你舍得。这得多少钱?回头我给你。” “你算了,我做小姨的买给外甥女还不行了?真是的。对了,我还从北方请人做了个坐椅给余果,听好,做的,做的,没多少钱,就是带回来麻烦些,但想着有汽车来接,我还是带了回来,你看了别又嚷嚷,真不是啥贵得了不得的东西。” 余穗是这么提前预防的,但余禾苗哪里忍得住,看见余果坐在一个木头椅子里,又开始了呼天喊地: “我滴个天爷啊,你这……哎哟喂,这怎么做的?怎么能做这么好的玩意儿?这木头一看就是好木头,北方人这么能干的吗,木匠活比咱们这做得好得多了,这工一看就老值钱了,老天爷呀,二妹你对兰兰和果果太好了,你太宠她们了,这这这,果果,快谢谢你小姨,这么好的东西,娘一辈子都没法还了。” 余禾苗把椅子摸了又摸,还拉住余果的小手,要余果表达感谢。 余穗哭笑不得:“姐你得了,我也就稍微给她们买点东西,你就这么大惊小怪的,咱不是一家人吗,至于总想着还的么?” “那怎么不能想着呢?总是你给我,我都没啥给你……” 第204章 先煮再奏 余禾苗还在絮叨,余穗怕她这种架势,要是一会儿孙玉英回来了再来一遍,就会把东西渲染的太过贵重了,干脆把别的礼物一起拿出来给了她: “你要大惊小怪就一次过惊怪,那,这些是我给孩子和你买的衣服,因为在那边有时间,好些是我自己做的,花不了几个钱,你赶紧拿进去,别一会儿娘回来了,也像你这么唠叨个没完,我受不了。” 好家伙,这下子,余禾苗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看,既高兴又过意不去:“哎,你这……你买这么些,夏凛生他知道吗,同意吗?” 余穗:“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为什么要他同意?” 余禾苗:“那要是让他知道你给孩子们花这么多钱,他会不会生气啊?穗啊,嫁了人了,不能这样自作主张的呀。” “姐,我自己的钱买的呀,我在那边做了三个月临时工,有一百五十块呢,我就不兴给我家里人买点东西?夏凛生要是连这种事也要不高兴,那干脆让他不高兴好了,我高兴就行了。再说了,他要是这样的人,就不值得我嫁了,你放心。得了,你要激动你回你房里激动去,都几点了,我给爹娘煮饭了,好久没有用家里的灶台,不知道我还会不会。” 余穗无所谓地走去灶间了。 余禾苗看看手里的衣服,只好拿进了自己那间小屋。 余兰兰好奇地跟进来,要摸,余禾苗赶紧收起来: “不行,兰兰,你没洗手,不能摸,小姨疼你们,给在外头才能买到这么好的料子,娘在这里可买不到,这些衣服太好了,你只能穿一件,你长大了还能给妹妹穿,剩下的得留给小姨家的弟弟妹妹穿,千万别糟蹋了,咱要惜福,要懂得回报,不能人家给了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我们的了,知道吗?” 兰兰眼睁睁看着母亲把衣服收了起来,却不敢反驳,抱紧手里的洋娃娃,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娘,小姨给我买了洋娃娃了,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不是,这么特别的洋货呢,我看咱整个大队也只有你有。兰兰,你可千万别往出拿,巷子里的孩子看见了,肯定给你抢走,再说了,这么贵的东西,你不能一个人玩,你要小心些,以后给妹妹也玩,再以后也可以给小姨家弟弟妹妹玩。” 被母亲这么一强调,余兰兰十分好奇:“娘,小姨家的弟弟妹妹在哪儿啊?小姨怎么没带回来呢?” “还没来呢,等着,以后会有的。” “要等多久呀?” “我看很快的。” “明天能来吗?” 余禾苗憋住笑,想到余穗那粉嫩的脸,余禾苗自问是过来人,开心地和女儿说:“呃……明天来不了,明年会来,快的。” “这样啊……” 余穗在灶间做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余禾苗安排了明年生孩子,她忙着把空间里买的大红肠啊,咸肉啊,青鱼干啊,酸菜什么的,统统做成菜。 要不是今天先拿出来吃一次,按孙玉英的调性,肯定又放着不舍得吃,或者又追着问多少钱,还是先煮再奏比较好。 五点钟的时候,社员们放工了,余海潮和孙玉英一身疲惫地回家。 走在巷子里就闻到一股子香味。 一起走着的几个人议论起来,到底是谁家在煮肉,怎么这么香。 有人说好像是孙玉英家的味道,孙玉英嘟囔:“肯定不是我们家,去年粮食分得少,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还能买肉?” 别的人也说肯定不是自己家,要是社办厂还开着,倒是能指望着过几个月发一次钱和肉,可自从社办厂倒了,大家都不敢想肉了。 孙玉英就是在这样的愁绪里踏进了家。 不对,这肉香味,好些确实是自己家啊! 不会是余禾苗这个不省心的,偷着杀猪崽了? 孙玉英急急忙忙地冲进灶间,一看,饭桌上摆了一碟子红红的肉肠,还用大海碗装了一大碗的咸肉骨头汤。 而余穗,从灶后探出头,甜甜地喊一声:“娘,我回来了,没写信,给你个惊喜!” 孙玉英嗷的一声冲过去抱住余穗:“你个死丫头,你可回来了,想死你老娘了,也就你,敢这么造,有肉你不能悠着点煮,怎么煮这么多啊!” 余穗被她勒住脖子都喘不过来气了:“咳咳咳,娘,你这是想我的样子吗?你要是真想我,我回来了,你会不会割点肉回来做给我吃?” 孙玉英笑得一脸褶子:“会啊,你好久没回来,娘肯定给你买肉。” “那不就结了,我自己买了,你还不高兴啊。” “行行行,我高兴,我高兴,哎哟,我看看我姑娘,哎哟,北方肯定不好,看看这小脸,都饿瘦了!” “娘你睁眼说瞎话,姐刚才还说我变好看了,怎么到你这儿就是变瘦了呢?” “娘眼里,你一直瘦。” “那一会儿我多吃点肉。” “好,你多吃,你喜欢你只管吃。” 娘俩开心的絮叨了一会儿,余海潮还站在一旁傻笑呢:“真是我家老二回来了,哎唷,我说今天一早喜鹊叫呢,原来是这么高兴的事儿。” 等到余程也背着书包回来的时候,一家子就坐下来吃团圆饭。 孙玉英瞄一眼一旁的儿童坐椅:“啧!谁想出来的,丁点儿大的孩子,还得专门做个椅子!这玩意儿多花钱啊!穗你也太会花钱了。” 余禾苗小心翼翼的说:“娘,我瞧着这椅子结实,以后,二妹家生了孩子也能坐。” 孙玉英白她一眼:“那也不是新的了,穗可是给你家买的新的。” 余穗知道,现在余禾苗没有工作了,孙玉英看见给她们娘几个花钱,不免心疼。 余穗一边把大块的肉夹给余禾苗,因为余禾苗都不敢夹肉,一边气孙玉英: “是呢,被娘这么一说,我太会花钱了,那我帮你买的新衣服新裤子,我明天带去夏家,给夏凛生那个后娘!” 可把孙玉英急坏了:“坏丫头!那不行!有得给那种人,还不如给我穿!” “那你别再唠叨了,我能花就能挣!咱也不是天天买这些,这椅子坐三代人都行,等你以后当奶奶了,你不也会想要个这样的椅子吗,你这会儿说姐姐干什么呢?” 终究是把孙玉英逗乐了:“还我当奶奶了,哈哈哈哈,你是真能扯,得了,我不说了!吃饭吃饭。” 第205章 为天天吃肉而读书 一家人这才算是开开心心地吃起了肉。 余程简直是风卷残云般地把半盘子红肠干掉了,然后他打着饱嗝说: “这北方真好,北方的肉都这么扎实,二姐,你能不能问问姐夫,部队招人吗?我能去吗?要是我也能去北方当兵就好了,那我能天天吃这么好吃的肉。” 余穗:“想得美。当兵的可不是天天吃肉,食堂里平时也就是大白菜居多,你脑子里想啥呢你,好好读书是正经。” 余程:“什么呀,我马上不读了,这个月底毕业了。” 余穗:“咦,我听大姐说,学校问你们了,想读高中的可以推荐去读啊,你为什么不去读高中?” 余程还没有开口,余海潮难得地在饭桌上出了声: “读了高中又能干嘛,出来还不是当老社员,而且,高中要到县里去的,还要花路费和住宿的钱,学费也贵很多,加上吃饭啥的,一个月不得十块八块的?我拿什么替他给?还是算了,让你弟弟学一门手艺比较好。” 余穗放下了饭碗:“爹,不会的,要是小弟好好读书,将来说不定能当大学生。” 余海潮愣了愣,旋即笑出声: “哈哈哈,咱二丫头想啥呢,大学生?哪儿可能!咱家又没有背景又没有关系,到时候谁会推荐咱家余程当工农兵大学生啊,不可能的,你别逗余程了。大学生!哈哈哈,那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想的,做梦都不敢。” 余穗正色道: “爹,要不咱打个赌。咱给余程去上高中,学费和住宿费我来给他垫上,要是将来政策变了,余程能去上大学,那你把这几年的学费还我,要是没有,那我啥也不要你的。怎么样?” 余海潮看她这么认真,想了想,也把饭碗放下了: “穗你怎么了?怎么忽然有让余程读高中的想法了?这不是瞎想吗!咱生产队不会有人去上高中的,就咱家余程去上,会被人笑话的,觉得我们家浪费钱,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似的呢!” 余穗小脸严肃极了: “爹,我读中学的时候,听过一句话,叫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就是说,烂人怎么会懂得伟人们在想啥?人家要笑就让人家笑,天天在地里的老社员懂什么呀?我就不一样,我在部队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嫁去首都了,她给我说的,以后国家政策会变的,以后要是读了高中的,就是能凭自己的努力去考大学。 但是这种话是内部消息,咱们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只能自己知道,你们谁也不能往外说。所以,爹,您不要让余程去学手艺,学手艺是要给师傅家帮工三年的,这三年一分钱赚不到不说,却要受师傅家的气,还要送各种年礼节礼,那不得一年几十块出去?有花那个钱,还不如让他读高中搏一个未来呢。” 余海潮就皱起眉头,没说话。 余程看看父亲,再看看姐姐,无所谓地把碗一推:“嗐,姐,算了,我也不想读,读书没劲,大家都吊儿郎当的,天天在学校玩来玩去,我看大学也差不多的,大学能有什么好啊。” 余穗张口就来:“大学能天天吃肉。” 余程瞪大眼:“真的?” 余穗对他这种反应,在肚子里直翻白眼,但嘴里却把谎话说得像真的一样:“真的。我北方那个朋友嫁的男人就是在大学里,天天吃肉,还能看见长城、天安门!” “天哪!那还这是不错呢!” 余程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那叫一个光芒万丈。 余穗加一句:“所以,你读不读高中?” 余程:“读!为了去大学吃肉我就读!” 余穗拍板:“爹,那就这么定了,让他读书去,省得在家碍眼。” 余海潮深呼吸了一下,不知道想要说什么还没说出来,孙玉英抢先挥了挥手: “听二丫头的!夏凛生是能当军官的呢,还能把二丫头弄出去小半年,这是本事。他们俩比我们这种老社员要拎得清,听他们的。再说了,我也不想让余程去跟你那个老舅舅学木工,你老舅妈多难伺候啊,没听她那群徒弟说吗,还得给她倒马桶,我好好的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去给那个歪嘴的死老太婆倒夜香……呸,太憋屈了,咱不去!” 有了孙玉英的强硬介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丝毫没有人觉得余穗在说瞎话。 毕竟整个村子都没出过大学生,谁知道大学是不是真的天天吃肉、是不是真的能看见长城天安门,反正比给歪嘴老太婆倒马桶强就行。 撤掉碗盘,余禾苗默默洗碗,一家子就抱着俩孩子,继续围着桌子看余穗带回来的东西,一个个都是又激动又幸福。 余穗和孙玉英说:“娘,我先去睡了,明天你早些叫我,得去一趟夏家角,夏凛生家那边总是要拿点东西去一下的。” 孙玉英撇撇嘴:“是这个道理,再怎么说,是你婆家,应该的。东西该带的都带上,别让人看轻了咱们,咱们可不是那种会撺掇女儿不敬老人的混账。” “知道了。” 余穗说是要睡了,实际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是去空间里买了个计算机,把社办厂的账目算了算。 按照邹书记交代的,本地的账单肯定是不敢去收的,一来是利益已经全部划归供销总社了,二来,本地的人都认定了这个厂的东西吃死了人,不跟你倒着要钱就不错了,还哪里会给你付钱? 而沪上的这些零散单子,因为隔着一个省,又有知青们的关系,还是可以去要一要的,总数大概是三千来块钱。 要是能把账结回来,好歹也能帮余禾苗要回工资了。 最主要的是,她想去拘留所看张彩凤的时候,能把要回账的事跟她说说,鼓励鼓励她。 当然,眼下最需要暗地里去做的,还是要调查出谁是老鼠药事件的罪魁祸首。 按照出勤表上的记录,跟出事那批产品有关的包装人员有三个,一个是余朱氏,一个是杨水生,还有一个是余老九。 第206章 还是有问题的 余穗把这三个人圈出来,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就有点想不明白,三个平均年龄六十七岁的人,警察不可能没法从他们嘴里掏东西,只可能一问一个准,那么,为什么啥也问不出来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余穗上半夜没睡着,等到远处都有鸡啼了,才算是有了睡意。 所以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看着外头日光明晃晃的,余穗问在井边洗衣服的余禾苗:“姐,我不是跟你和娘说了,我今天一早要去夏家的嘛,都这么迟了,你们怎么没叫我呢?” 看余穗有些着急,余禾苗擦擦手站了起来: “嗐,是娘说,去那么早干什么呢?看那个后娘的样子,也不会给你煮早饭吃的,你那么老远回来,肯定很累了,就让你睡,啥时起来啥时去。锅里给你留了粥,你吃饱了再去,省得他们家饿着你。我去给你盛出来。” 听姐姐这么说,余穗苦笑: “娘也真是的,我想早去是怕他们出工去了,我门也进不了,毕竟我也没正式去过,我还担心走错了呢,他们要是在家,我不是好认一些么,现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去地里了,那我怎么办?” 余禾苗:“好找的,我倒是认识,一会儿我给你画个图,就在大河塘的旁边。既然错过了早上,那你赶在中午吃饭前去,娘还说呢,夏凛生那个后娘上回就是算好我们吃中饭时间来的。” 余穗笑声更大了:“娘把这事记得也太牢了。” 余禾苗也笑:“娘说,经过了我的事,她以后再也不会讨好这些个亲家了,一定要凶一点,省得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 “没人欺负得了我。姐,你坐一会儿,正好我有事问你。”余穗捧了一碗粥,拉住余禾苗在旁边的凳子坐下:“吃出老鼠药那批次酥糖的制作时间,你还有印象吗,我要和你打听一些事。” 余禾苗略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就算没印象的,被警察问过几次,我也就都想起来了。唉,这个事,哪怕现在想起来,我心里都很难过,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工厂。” 余穗拍拍姐姐的肩以示安慰:“事情都这样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你还记得当天包装的人是哪些吗?” “记得。你知道的,做酥糖要炒制花生料的,比较多工序,所以我们是每隔五天做一次酥糖,那天正好是清明的前一天,大家都在说明天一早要去扫墓什么的事情,所以我记得很牢,包装车间本来是四个人,但是那天是来了三个,都是老头,就是老章鱼、杨水生,还有余老九这三个。” 余穗一愣,出勤名单上不是这样的呢,看来,还是有问题的。 余穗:“余朱氏呢?” “余朱氏……我听杨水生讲,她来了一下就走了,说是忽然想起来要去买清明供祖宗的鱼。” “那为什么厂里那天的考勤表上,写的是余朱氏、杨水生和余老九,根本没有老章鱼呢?” “考勤上没有吗?我记得清楚得很,那天老章鱼来的呀,他们三个老男人还在那边说别的生产队的女人,说得很不中听,我没怎么搭理他们!” 余穗不想告诉余禾苗自己要彻查老鼠药的事,怕她担心,便不好让自己这会儿显得过分关心,只依然用平常的口吻问:“那段时间,考勤表谁记录的?” 余禾苗摇头:“这个我不知道,考勤不是我该问的,我也记得你说过的话,‘在工厂做事,人多口杂,不是你该管的,你别去直接说,可以私下找张彩凤反映,像考勤这种容易得罪人的事,最好别知道’,二妹,我就没关心,怎么了吗?” “没怎么,我总觉得,老鼠药那件事,跟包装的人有关,所以问问。” “哎哟,刚出事那会儿,我和汤招娣也偷偷这么说,但是后来公安局的人来问了,也没查出什么,我们就不敢再议论了,毕竟我们可不希望是我们厂出的事,谁知道最后还是怪在我们厂头上。” “说到这个,公安局的人来问你的时候,你有说那天是哪几个人包装的吗?” “嗯……”余禾苗偏着头想了想:“我好像说了……应该说了,后来公安局也找老章鱼去问话了。” “之后你有问过老章鱼,警察问他什么事了吗?” “没,老章鱼老年痴呆了呀,你不知道?” 老章鱼是一个老头的外号,这个老人年轻时做事情是手脚很快的,像有很多手脚一样,所以人家就给了他这个外号,但是老了以后,背脊弯的很厉害,就不能出工了。张彩凤念着他年轻时也是生产队骨干,所以也请他来社办厂混几个钱。 余穗:“老年痴呆?这是什么时候确定的事?之前没听说啊!” 余禾苗:“就是这个事才给查出来的,之前我们只觉得他做事情有点颠三倒四,说话也总是像在开玩笑似的,后来说是公安局问了他好些问题,他没有一个是答在点子说,还在公安局里吓得晕倒,醒来以后就一直流口水、尿裤子,孩子似的哭,因为他都六十八了,公安局的人也是有点担心,就给送医院了,医院说的,他就是老年痴呆。” “这样啊……”余穗陷入沉思。 余禾苗拉住她手臂:“二妹,你是不是想查这个事?” 余穗没承认也没否认:“毕竟我花了心思的厂,我肯定想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余禾苗已经开始担心了:“二妹,厂已经这样了,啥也没有了,我看你别查了,余富贵当上了队长可得意了,还有殷小娥,自从她带着很多人抢了厂里的面粉和糖,就天天的在田埂上吹这个事,那些赚到便宜的人都拍她马屁呢,说要选她当妇女主任,你去查,不是和他们对着干吗?咱可斗不过这些不讲理的人。” 殷小娥,就是汤招娣那个泼妇弟媳妇。 余穗看着余禾苗担忧的眼,缓缓地问出几个字:“那张彩凤怎么办?” 第207章 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提起张彩凤,余禾苗就开始流眼泪了: “唉,我也不知道,我们几个正式员工都跟公安局的人说了,那几天张彩凤都不在厂里,跟她没关系的呀,但是警察还是抓了她,我们真的很难过。” “警察带走她,也是有依据的,她毕竟是社办厂的负责人,出了事只能她承担法人责任。但要是能够找到真正的作案人,她的罪责就会小很多。所以……”余穗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想偷偷地查一下这个事。” “二妹!”余禾苗更加地拉紧余穗的手。 但是对上余穗坚定的目光,余禾苗在片刻后,像下了决心似的,说: “查!我也觉得蹊跷,但是,二妹,需要出面的事情你全部交给我,要是有什么事,我离过婚,不怕人家往我头上多扣几个帽子,你不一样,你是军属,你还没有和夏凛生领结婚证,你不要去抛头露面,懂吗?” 这就是亲姐姐的心,真是让人温暖。 余穗也握紧她的手:“姐你别担心,我会注意的,而且我又不是明目张胆地查,我会找相关人来问的。” “你要问什么,我可以帮你去问。” “有些问题是需要技巧的,姐,我不是说你没技巧,而是我自己比较知道我要什么结果,就能选择问的方式,这个事你帮不了我。” 余禾苗把余穗从头到脚地打量几下,苦笑:“怎么我觉得我的二妹自从去过了北方回来,变得更有文化了,你看你说的这些话,我都从来没有想到过。姐姐挺没用的。” “不是这样的,姐,你是我的好大姐,不过呢,多看书,多听广播确实对认识这个世界有帮助,姐,等余程去读高中以后,你要是能腾出时间,就多看看他的书,温习温习,万一真有一日,老天给你一个机会,说所有想考大学的人都能去考一下,那你就也能去了!” 余穗说这话,可不是宽慰,她其实一直在找机会说服姐姐早点复习,像余禾苗的情况,只有恢复高考那一年才能去参加考试了,那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呢? 可这话把余禾苗逗笑了:“刚说你有文化呢,你就给我画这么大个的饼。考大学这种事,我是做梦都不敢做的,什么跟什么嘛,我都几岁了,还是个生过孩子离过婚的女人,国家怎么可能让我们上大学嘛!” 余穗不敢把一些事说得太超前,只好换个角度劝: “好好好,大学不是咱想的,但是读书总不是坏事,不还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以前还是学校的尖子生呢,到时候余程上高中了,可能都跟不上人家,那不是白瞎了我代缴的学费嘛,你看看书,就可以辅导辅导他嘛,行不?” “那肯定行啊,余程学习上偷懒倒是第一的,要不给他抓紧点,也确实是浪费钱。” “嗯,这事就交给你了,我收拾收拾就去夏家角了。” “那我给你画个地图。” 姐妹俩一阵忙乎,余穗就拎了一大包东西,骑着自行车往夏家角去。 按照余禾苗画的地图,一溜儿骑过去倒是不远,确实很好认,一是因为在一座大桥附近,二是夏凛生家里是红砖大瓦的新房子,还砌了围墙,比附近一般人家要高大上呢。 余穗走到门前看看,和这年头一般的人家一样,大门只是虚掩着的,并不上锁。 推开一点往里看看,里头没人。 这个时间,夏家两个老的肯定是出工去了,但估计也快回来吃中午饭了,她要是站在外面等着,也不太好,一会儿整个生产队的人放工都从这边过,一准的每个人都要看她。 余穗想到那些像观光客似的打量眼神,只管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把自行车支好,她就在廊下坐等。 一边坐着,总要打量打量这自己以后的家。 按夏凛生说的,这屋子东边的正房,是他们俩的婚房,夏凛生给刷过白墙,也给做了窗帘,还摆了张千工雕花大床的呢。 余穗忍不住趴到东边正房的窗户上去看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里面,大床确实是有张大床,但是,在大床的前面,堆满了杂物,好像是一些稻草和棉花,还有一些特别破旧的木头椅子和木头箱子,还有一些乱七八槽的扁担箩筐之类,估计是上一代留下来的破家具和平时不用的农具。 而堆这些东西,似乎还是为了把大床隔开,隔出一个区域来,养着……鸡! 没看错,真的是养着鸡。 一、二、三、四、五……床后面还溜达出来两只,窗下还钻出来一只。 八只! 好家伙! 她可记得,上回夏向东李阿芬夫妇到她家来,说过要暖房什么的,她明令禁止了的,结果,却趁着夏凛生和她不住,就搞这一出。 真特么不地道啊! 这房子是夏凛生出了钱盖的,夏凛生也成家了,你夏向东和李阿芬就该相识些,别说给常常开门通风这些的,好歹大家相安无事的过,不行吗? 既然你们喜欢偷偷的搞这么一出,那就不能怪我也给你们偷偷的搞二出。 余穗大步走到堂屋去。 那新房得从堂屋进门的,正如余穗所料,既然这屋里养着鸡,那门肯定不会锁住,果然,门也只是虚掩,门把上用一根布条绑着。 余穗解开布条,门自己就开了,可见得这门的利用率是十分的高啊。 余穗一边生着气,一边把头伸进去看看。 这间她和夏凛生一天没住过的新房,墙的上半部分还保持着很白亮的样子,但下半部分就已经满满污迹,那张让夏凛生反复提起的大红窗帘虽然还挂在窗上,但下摆处被扯成一条一条的,好像是被鸡啄的。 屋里还一股子鸡粪味。 呃……也不知道,这鸡粪是不是能卖钱? 余穗意念一动间,人已经走了进去。 她的手搭到一旁的稻草上,稻草就不见了,继而是几件旧家具,最后是几只鸡,一样一样的东西飞向余穗,但在即将触及余穗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最后,余穗也不见了。 第208章 鸡去哪儿了 余穗在空间里操作一番,最先卖掉的就是那八只鸡。 鸡到了空间完全不会动,拎过来堆在中间,大概有四十来斤。 真材实料的走地老母鸡呢,价钱不错的,定了十八块一斤也抢手得很,很快六百多块钱就进账了。 第二好卖的是几件旧家具,其中一个柜子,经空间鉴定,竟然还是老红木的,卖了一万二哩! 接着就是稻草和棉花,十块钱一捆,转眼也出去了。 余穗有的是钱,可不在乎今天这些收入,不过要变着法子地彻底收拾那个李阿芬,那还需要把这屋子再改造改造。 余穗花了一千来块钱买了个吸力强劲的手持无线吸尘机,然后出空间,在地上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把鸡粪也收拾到空间,挂牌售卖有机肥料。 绝了!这也有人要。 好家伙,再把吸尘机卖了,稍微一算,这波进账了一万三。 总算没亏。 余穗拍拍手出了空间。 嗯,房间里虽然还是有股子味道,但是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没有了,看着就没那么烦心了。 要是李阿芬再放,放多少给她卖多少。 放呗,放就是有钱,有钱它不香吗?反正这房子她不会再来住。 要是有一天真的需要落户到这里,她会把这屋子推倒了重新建。 就看到时候你李阿芬能把我怎么样! 余穗大摇大摆地出去了,依然在廊下坐着。 五分钟以后,这个生产队的社员放工了。 夏向东和李阿芬晃晃悠悠地回来了,李阿芬还走得后面一些,但一看见廊下的余穗,两人都是一愣。 旋即,李阿芬马上先冲了过来:“哎哟,这不是我们家新媳妇么,听说你去北方了是,怎么,现在是回来啦?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啦?” 这表现还真是直接。 余穗微笑着站起来,乖巧可爱得很:“大婶下地啦,是呢,我从北方回来了,有些事,夏凛生让我来跟两位说一下。” 李阿芬的眼睛看住余穗脚下的袋子:“哦……好,好,你……那你说。” 余穗:“首先呢,夏凛生说,要我回这边来看看我们的新房子,要是没有开窗通风过,那我就要开窗通通风,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房间,要是没有人照料,屋里会返潮,也会有味道,还有,他特地嘱咐我,离开的时候窗要关好,门要锁好,生产队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呢,千万别让人进来了。但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是哪一间,所以一直在这儿坐着,没敢到处看。” 一提房间,李阿芬的眼里闪过慌张,然后就脚步后退,把夏向东让出来:“哎,他爹,那什么,你儿媳妇要看房间,不住也还要看房间,你说怎么办。” 夏向东脚步一错,后退一步,再次躲回李阿芬身后:“我哪儿知道呢,你们女人的事,你们自己商量。” 这给李阿芬气得,但又无可奈何。 她瞪了夏向东好几眼,最终只好硬着头皮和余穗说:“那个,这几天忙,家里什么都没有归整,要不,你过几天来看,你放心,我们天天给你们开窗通风的呢。” 余穗:“那谢谢大婶了。那你带我看看房间,夏凛生说他花了好几天刷了白墙,我看看刷得好不好。” “这个……白墙有什么好看的,哈哈,儿媳妇,要不然你早点回去,我们放工时间短,呃,呃,一会儿还要出工的呀。” 余穗沉下脸:“白墙是没啥好看的,但我就是稀罕,毕竟这里是我们的新房,难道我特意来了,你都不给我看一看我的房间?那这算什么婆家呀?那我这些东西……也拎回去算了。” 一听那么大袋子的东西要拎回去,李阿芬急了,马上堆起笑容:“哎哟,儿媳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着,那个,房间你们好久没有住,总归是乱糟糟的嘛,要不就是等我收拾了,你再来看?” 余穗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乱糟糟?不是说,新房里除了床啥也没有吗,怎么会乱糟糟呢?是哪一间,我去看。” 余穗一边说着,一边就往东边的屋子走,李阿芬伸手要拦,但余穗错开她,装作不认识,故意地先走到东边最后一间屋子看,然后皱眉:“这里是谁住?小叔子?真够乱的。” 李阿芬就有时间去站在新房的窗口,一脸假笑:“是这里,嗐,就是你们没住嘛,我们,放了些杂物……” 余穗已经过来探看,听着这话,脸色很不好看:“我们不住是我们的事,干嘛要给我们新房放杂物……嗯?也还好,就是这墙,怎么黑乎乎的?你们到底放了啥?” 李阿芬只顾着拦余穗,自己都没有顾上往里看,这会儿听余穗说“也还好”,才也往里张望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李阿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断地揉眼睛。 可是揉过了,里面的情况也依然是跟她记忆里完全不匹配,李阿芬急得都顾不上余穗了,自己个跑进新房去看。 什么都没有了。 稻草棉花破橱破家具破箩筐,统统都没有。 这些没有就算了,可是,养了半年的鸡,眼看马上能杀来吃的小嫩鸡,没有了。 地上隐约还有放过鸡食、拉过鸡屎的潮湿痕迹,甚至空气里隐约还有鸡欢腾过的膻腥味道,但就是没有鸡。 连鸡毛都没有。 这这这,这说得过去吗? 到底怎么回事呢? 李阿芬在屋子里转圈圈,但真的是啥也没有,转一百圈也没有用的,她急得大喊起来:“他爹,你快来看,我们这里的鸡呢?鸡去哪儿呢?那都是能卖钱的鸡啊!” 夏向东一听能卖钱几个字,倒是很快跑了过来,结果一看,也是傻眼:“咦,是啊,早上我还听见咯咯咯的叫呢,鸡去哪儿了?” 余穗在一旁生气,大声的嚷嚷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竟然在我的新房里养鸡?你们怎么能这样呢?亏得夏凛生还叫我给你们带点吃的用的呢,可原来你们竟然是这样对我们的,太过分了。这是当爹娘当公婆的样子吗,你们哪里当我们是儿子儿媳妇,谁家会这么对儿子儿媳?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夏凛生,你就看他会不会再给你们汇钱!” 第209章 礼物都不用给了,省事了 那夫妻俩此时急得跟什么似的。 这事说起来,还不是因为生产队不允许大家随便养鸡嘛,现在的政策是一家子不允许养超过三只,李阿芬就把三只能公开的鸡散养在外头,又偷偷在夏凛生这边房间里养了八只“黑”鸡。 想着这屋里反正没人住,空着就是不爽,跟余穗说了暖房也不肯,那他们拿稻草隔开了养鸡还不行啊? 至于在新房里养鸡会糟蹋房子、让儿子儿媳妇膈应这些事,李阿芬压根没有考虑过。 反正糟蹋的又不是她的房间,反正又不是她膈应,甚至,她内心里,还就是要弄点事儿让夏凛生和余穗膈应膈应呢! 谁让夏凛生那个逆子,一结婚就要减少寄给他们钱呢,那她养几只鸡贴补贴补怎么了? 当时李阿芬打的算盘好好的,且养着,反正夏凛生一年半载的不会回来,一般回来总是会提前写信的,到时候再藏起来就是了。 就算真被夏凛生或者余穗知道了,最多就嘴上服个软示个弱的,假装给他们杀一只鸡泄愤,那不就还可以净赚七只了吗?怎么算都是合算的,这才有了大胆养鸡的念头。 鸡养了半年多都没出差错,但现在马上能吃却突然没有了是什么情况? 而余穗的生气,让此时的李阿芬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正为八只鸡的消失而担忧,她忍不住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吵吵什么,这屋子空着,你们又不肯给我们住,我们养几只鸡怎么了?鸡能生鸡蛋,也预示着以后你能多子多福,这不是挺好吗,你一个新媳妇跟我吵什么,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也不是乱来的,我在屋子中间用稻草和旧家私隔开的呀,根本影响不了你们什么,你这么小气做什么呢,真是太不讲理了!” 余穗的目的已经达到。 原本还觉得,毕竟是夏凛生的长辈,她从北方回来了,出于礼节,必须来一趟,也该带些东西跟夏家两个老的,再给客套几句全了礼数,但是看见房间被糟蹋成那样,真是连礼节都不想给这两个人,一想到还要给这两个人礼物,心里更生气了好嘛。 但现在这么一吵吵,倒是没有必要给礼物了。 真好。 余穗转身就走:“好,我小气,我不讲理,那我出去问问你们村讲理的人,有没有别家像你这样,在儿子儿媳妇房里养鸡的!” 余穗说这话,其实就是个离开这里的借口。 但是李阿芬急得不行。 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家偷偷的养了那么多鸡,生产队说不定就要批斗她了。 李阿芬只能忍气吞声的去拦住她:“不不不,哎哟儿媳妇,不是不是,我们没有养鸡,你看,这屋里它……没有鸡啊啊啊啊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李阿芬都要哭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抹杀鸡存在过的事实了,毕竟从目前来看,得罪了儿媳妇,亏得更大。 可是呢,夏向东这个老东西,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平时啥都缩后头,这会儿发现不见了鸡,他正四下里寻找。 刚才余穗说话的时候,他转到床后去了,心里只念叨着那几只马上能杀来吃的鸡,哪里知道余穗说什么,李阿芬又瞎扯了什么,他只顾他自己的急切,从床后冲出来嚷嚷: “没有,后面也没有,奇了怪了,早上还有的,就是现在连鸡毛都没有了,会是谁偷了呢?” 余穗就拿眼睛瞪李阿芬:我看你给我编。 李阿芬真是又气又急加憋屈,她重重的推了夏向东一下,怒道: “没有!没有养鸡!我们从来没在这里养过鸡,你自己看,这屋子空空荡荡的,鸡屎没有一块,像养过鸡吗?” 夏向东都被李阿芬突然的话给整懵了,挠着头问:“怎么没有呢,一早你不是还喂来着?” “我没喂!我没有!我们没养!你做梦呢你,天天就知道吃的人,配问我养鸡的事吗,没有,我们没有养鸡!” 鸡不见了,儿媳妇还在,所以,李阿芬只能死活不承认养过鸡了。 可是夏向东不愿意,鸡没有了……怎么放在这边的一个破饭桶也没有了呢?他在里头藏了十块钱的呀! 夏向东一点没有默契,比李阿芬还生气,他指着放那个破桶的位置嘶喊: “没有养鸡?没有养鸡你把那些个破烂都拿进来干什么?这里的一个破饭桶你拿哪儿去了?你可不要告诉我,鸡被人偷了,一早是你喂的鸡,每天进进出出都是你,要是鸡不见了,就是你偷着卖了!你个败家女人,你是不是又卖了钱贴补娘家了?你拿出来!” 忍不住,完全忍不住。 之前还指望着这死男人能帮着一起掩盖养鸡的事实,现在这狗东西又把所有的问题推到自己身上,李阿芬的火怎么压也压不住,当即和夏向东对骂: “又怪我,什么都怪我,关我屁事,我不知道!我跟你一起回来的,我怎么知道鸡去了哪里,别说什么破饭桶了,你鸡不找找饭桶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把夏凛生汇回来的钱藏饭桶里了?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啊你!” 李阿芬说到最后一句,看见夏向东那躲闪的眼神,立马知道自己猜对了。 好家伙,李阿芬彻底破防了,整个人扑过去挠夏向东: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他娘的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老东西,眼看着钱越来越少了,你还每次都偷藏,一家子不要吃不要喝的?你小儿子不要养活的?你倒好,就知道自己买烟抽……” 一旁的余穗:“……?”刚才卖掉的饭桶里还藏着钱?啧啧,亏了亏了。 不过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余穗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真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父母公婆,这么对待儿子儿媳妇的新房,那我为什么要来看你们呢?我走了,以后都不来了。” 为了不给李阿芬来追的机会,余穗走得飞快,到了外头廊下,拎了带来的包包离开。 第210章 无需忍 年轻就是速度快,等到李阿芬不甘心地追出来,余穗已经跨上自行车了。 李阿芬在后面喊:“哎哎,余穗你别走,你走你也得把东西放下,哎,不是,你留下来吃饭。” 余穗大声地回她:“呸!把我们的新房拿来养鸡,只有你这样的后娘做得出来,别假惺惺地叫我吃饭,你压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给我留!你再假装,我让你们全生产队的人都出来评理!” 余穗这么一大声,可要了命了!李阿芬怕别人家听见了问养鸡的事,哪里敢再开口,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回去了。 按理说,房间的鸡不是没有了吗?她完全可以不承认家里偷养鸡的呀,她为什么就不敢大声了呢? 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早上还看见的鸡,会青天白日的就不见了。 八只呢!又不是八根鸡毛。 就算是被人偷了,也不可能把那屋子里的破旧东西一并偷走啊! 光稻草和烂棉花就堆了半间屋子,谁能来偷走呢? 肯定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家里躲着个好心人,知道儿媳妇来会露馅,所以帮忙转移了? 实在不济也是夏向东那个老东西知道儿媳妇今天来,把东西都藏起来准备偷卖的。 反正不可能不见的。 李阿芬这会儿只有这个执念,便也顾不上去惦记余穗拎来的东西了。 她回到房间里,揪住夏向东的耳朵想严刑逼供:“余家那个傻姑娘走了,现在说,东西到底藏哪儿了?鸡是我喂大的,你别想着独吞!” 夏向东此时正着急自己私藏的十块钱呢,气得甩开李阿芬: “你他娘说啥呢,是那么大只的鸡啊,又不是几根鸡巴,你说我能怎么藏?还有这屋里那么多东西我怎么藏?每天我比你先出门晚进门,你今天出工半道儿还回来蹲坑了,一定是你这个臭婆娘藏的!” 都说知夫莫若妻,夏向东这个人要是做了什么,很容易心虚,话都不敢多说,但现在态度这么强硬,那估计是真的没藏。 那鸡会去哪儿了呢? 李阿芬顾不上跟丈夫吵了,立马跑到家里别的房间去找:“你别说这么废话,让我看看别的屋!” 但是,把家里所有的屋子找了一圈,连羊圈猪棚也找了,愣是没有发现鸡和家什。 夫妻俩从相互责怪到共同寻找,最终都在双方急切的眼神里明白,对方真的没藏,但东西就是真的不见了。 要是别的什么玩意儿不见了,尚能怀疑是人偷了,但是现在不见的是小半间屋子那么大面积的东西,这怎么怀疑是谁偷了呢? 最后,夫妻俩找累了,也找得头脑发懵了,开始相互发问: “我们真的养过鸡吗?” “好像……养过的呀,麦子都吃了不少啊!” “我们现在是在做梦吗?” “做屁的梦……要不我掐你一下疼不疼!” “啊!你个臭婆娘真下得去手!嘶,那这倒是怎么回事呢?” “不会是队长知道了,偷偷带人来拿走的?那么多东西,一个人是搬不了的啊。” “不能,队长今天跟我们一起干活呢,怎么可能来搬东西呢。” “那怎么会不见的呢?” 夫妻俩猜来猜去,就是没往余穗的身上猜,因为那么多东西,不可能是一个人拿的,拿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搬不走啊,搬走也不可能把房间弄得这么干净。 这夫妻俩在发现各种设想都不成立之后,自然而然地,开始往神鬼方向探索。 李阿芬小小声的问:“这……你说,会不会是你那个死了的老婆,不答应我们用她儿子的房间养鸡啊?” “嘶!”一提起这种自带冷感的话题,夏向东当即觉得背脊骨发凉:“有可能。别说了,快出去,快出去。” 自此,八只鸡到哪里去了,成了不解之谜,夏凛生那间屋子,他们也再不敢进去。 李阿芬还很是懊恼,余穗明明拎了东西来的,结果还给拎回去了,但和余穗吵了那么一场,她也不敢上门去要。 余穗不是好哄的儿媳妇,她那个娘更是凶得很,这次是真的亏大了。 而且,失去了鸡,真的很难过好吗? 没心情去哄人了。 而余穗,一溜儿地骑回了家,她放好自行车,就把一大袋子东西拎进灶间。 家里正吃中饭,余穗昨天煮了一堆好吃的,今天家里的餐桌依然丰富。 余禾苗看见她回来,马上去盛饭了:“这么快就回来?肯定没吃。” 孙玉英看看余穗手里拎的包:“哟,还好,还知道回你一点东西呀。” 余穗“哼”了一声:“哪儿啊,我本来给他们的东西,我又拎回来了。” “为什么呀?” “我本来想看看我们那间新房子,结果听说里面养了鸡,可把我气坏了,就回来了,东西没给。” 孙玉英挑眉:“好好的新房干嘛养鸡?后娘就是心毒。这样也好,你暂时不过去,等以后再说。那,这种事,你要告诉夏凛生吗?” 余穗接过余禾苗刚拿过来的饭:“告诉啊,当然告诉,我为什么要帮他们瞒着?他就该知道他亲爹后娘是什么嘴脸。” 孙玉英点头:“对,你们夫妻得一条心,不然肯定欺负你。” 余禾苗叹气:“对,是该这样,我那时要是有你一半的主意,我也不至于被蒋家一家子欺负。” 余穗笑:“哈哈哈,还是咱家好,没劝我新媳妇该忍着。” 孙玉英:“忍啥忍,忍要看人的,李阿芬那种女人,你越是忍她,她越是得寸进尺,大不了就是被她出去说几句,可她一个后娘,再怎么败坏你的名声,又有几个人信她?” 连余海潮都开了口:“对。穗,没事,咱不怕,只要夏凛生对你好,你没必要受公公婆婆的委屈,就这么着。夏凛生要是对你不好,你也不忍着,自从你姐回来以后,我也看开了,最多就是被人议论几句,总好过自己女儿被人欺负的强。” 哇,有娘家撑腰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第211章 悬浮的人 有娘家撑腰,余穗笑得开心极了。 吃完饭,余海潮就和孙玉英出工去了。 余穗要洗碗,余禾苗都不让:“你歇着,这种小事我来,再说了,你今天穿着出客的新衣服,别弄脏了。” 余穗看看自己身上的粉色的确良衬衫:“可不是,早知道李阿芬那个女人是那样的,我都不用穿新衣服去,人家也没当我是客人。姐,那咱们一起,你洗我擦干,你又不是咱家保姆,家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做的。” “姐只想疼你,你怎么说现在都算是外嫁的女儿了,也就是夏凛生工作特殊,你才还住在家里,要换别一个,早就去婆家了,现在有得住娘家就先住着,姐姐照顾你。” “哈哈哈,我姐真好。” 余穗抱住余禾苗肩膀撒娇,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余禾苗要去割猪草了,嘱咐余穗帮忙看顾兰兰和果果。 余穗却说:“姐,今天你不去,让我去,你知道的,我要偷偷地查一下那几个老家伙。” 余禾苗是有点担心的,但是余穗雷厉风行,马上回房间换了一件土布衣服、一双土布鞋,再把孙玉英的破草帽往头上一压,刚才还是城市知识青年的样子,现在就是一个妥妥的老社员。 她背上割猪草的竹筐就走:“姐我给你放假,好好在家陪孩子。” 六月中的下午,村里很安静,大部分人家里都没有人,少部分人家里留着的老人和孩子,也会选择这个时候午睡,村巷里也特别冷清。 余穗专门从村子的后面走,很快绕到了余老九家。 这是社办厂出问题产品那天,考勤记录里那参与包装的三个老人之一。 老头七十来岁了,年轻的时候出去沪上的码头做苦力赚钱,伤了身体,背很驼,重活完全做不了,前几年老伴又过世了,他就在两个儿子家里轮流住。 但是两个儿子跟他关系都不怎么好,儿媳妇更是嫌弃他做不了事赚不了工分,所以做了饭也不给他吃,老头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捱着,住也只是住在那种类似于猪棚的多余房子里。 幸亏张彩凤,有着女性干部的细心和善心,就给他争取了到社办厂包装的活。 这样的话,厂里有什么剩余边角料也会分给他,还能赚到一点钱了,两个儿子态度好很多,儿媳妇也愿意给一碗饭吃。 到社办厂干包装活的几个老人里,相对来说,这个余老九最本分些,也常常会夸张彩凤好,真心的感激张彩凤,所以余穗想从这个老人入手调查。 余穗随手在路边割了一点草,塞在背着的筐里,然后就伸头靠在余老九的房子后面听声音。 屋子里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正当余穗感到失望,想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声,隐隐约约的,还有压抑的哭声。 是老年男人的哭声。 余穗皱眉想了想,向四下里观察,发现附近没人便躲进了空间。 从空间看,就能看见隔着一堵墙,一个人影悬浮在空中。 这其实是人睡在床上的空间影像。 通过这个影像那种屈膝侧卧、还剧烈抖动肩膀的姿态,很明显的,余老九是真的在哭。 唉,怎么看着一个老人哭,这么让人难受呢? 老头这是怎么了? 她该不该去敲门问问呢? 余穗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在空间买一点东西,再去敲门。 她在屏幕前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大包压缩饼干。 老头现在丢了工作,非常有可能再次回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境地,那就送一点压缩饼干,好让他充饥一段日子,反正这种饼干里面是用铝箔纸包装,只要把外面的包装纸拆了,就没人知道是哪里来的了。 说来买饼干的时间最多也就三分钟,余穗刚拿到饼干,想观察附近有没有人再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外面的唯一影像,已经从横着悬浮,变成了竖着悬浮。 很少看见这样的情况,余穗还愣了愣:咦?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她连忙冲出空间,绕到余老九家屋子前面去踹门:“余老九你干什么!别做傻事!” 门并没有锁,余穗一脚下去,门就自己开了,余穗整个人差点劈叉,为了稳住身形,她肩膀撞在门框上,生疼。 但等看见里面的人已经吊在梁上,余穗也顾不得自己的肩膀了,连忙冲过去抱住悬空的两只脚:“哎哎哎,余老九,你不能这样,快,我抱住你脚了,你下来!” 老头刚吊上去的,还有意识,先是猛烈挣扎,想要摆脱余穗。 余穗死死抱住,拼命往上提,让他不至于吊死。 “余老九你不能死,我还想请你帮忙调查张彩凤的事呢,你要是死了,张彩凤那么好心的人越发没人帮她了,你别死行不行,余老九我告诉你,好日子在后头呢,以后政策会好起来的,你这样的老人也能过好的,你信我啊,老头,你不要死,我现在都看见你这样了,我要是让你死了,别人不还得怪我吗,你先别死……” 余穗脑子里乱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但这么啥都说了一阵,总算的,余老九不挣扎了。 有余穗死命抱住脚,老头自己抓住绳子脱出头来。 但是他已经没什么力气,手一松,身体重量压在余穗身上。 男人,年纪再大,体重也是比余穗这个小姑娘要重的。 余穗一时间被老头压得都跪下了,但还是缓缓把老人平稳放下地。 老头顺势躺在地上,手握住喉咙揉着,呜呜呜地哭,却又有点哭不动的样子,看着很是凄惨。 余穗爬起来,去把丢在门外的压缩饼干袋子拿进来:“老九大爷,你干嘛上吊,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种道理,你一把年纪不可能不懂,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没吃饭?我这里有点饼干,你吃一点。” 老头哭声更大了些,委屈的像个孩子。 余穗感觉自己猜对了。 她左右四顾,在这破旧的屋子角落看见一个破碗,里头有一点水,余穗去拿过来和饼干一起给他:“吃,先吃了再说。” 第212章 那些人心不足导致的问题啊 老头一边抽泣,一边看着饼干,看了足有两三分钟,最终接了,咬一口,慢慢咽下去,然后就狼吞虎咽起来。 余穗没敢给他第二块,反而把口袋扎紧,给他放在床上。 等余穗回身,对上眼巴巴看着她的老头。 那眼神分明还要吃。 余穗蹲到他身边:“老九大爷,这是压缩饼干,正常来说,一块就够一顿的,吃多了反而胃胀,你省着点吃,那个袋子里的,能捱一个月,你慢点吃,好不好?” 余老九怔怔地看着床上那个袋子,很是不舍,但缓缓点了头。 余穗看着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忍,小声问:“儿媳妇没给你吃饭?” 余老九又只是点点头。 余穗不禁有些气:“你就不能自己做一点来吃?” 余老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羞愧地低着头:“米粮都锁起来了,鸡蛋我不敢掏,鸡也不敢杀。” “你儿子就不管你?” 余老九声音更低了:“是我的错,生了个没种的,只知道听老婆的话。” 余穗还能说什么呢。 当农村老人没有了劳动力,子女的道德感又很低的情况下,这种家务事真的很难处理。 她也不想去处理这种事。 因为基本制度不改变,她只是去批判一两个人,是没有用的。 “唉!老九大爷,这么的,饼干你慢慢吃,我这里再给你五块钱,算是借你的,你自己去公社吃顿好的。” 余穗说着,掏口袋拿出几张纸币。 余老九连忙推开: “饼干我要,钱不拿你的。余二丫头,我知道你是好人,这个生产队,我只知道你和张彩凤是好人,因为只有你们俩真心帮过我,谁好谁不好,我心里敞亮,可是,我敞亮没有用,张彩凤给抓走了啊,呜呜,我啥也帮不了她,眼睁睁看她被抓走了,我忘恩负义啊! 那么好的厂没有了,本来我能在厂里上班的呀,但是厂没有了,日子就又苦了,一天到晚,连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们都巴不得我死了。 你说,要是厂还在多好,要是张彩凤还在多好,她骂骂我儿子,都能管用好几天的啊,真的,这世上,除了你和张彩凤,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怎么能抓走她呢,我真是不想活了!” 老头又开始抹眼泪。 余穗顺势劝解,也打听消息: “老九大爷,你别这么说,公安局办事有章程的,因为没找出真正给咱们厂产品下毒的人,所以张彩凤作为负责人,就得背这个锅,但要是我们能把那个坏人找出来,张彩凤一定能放出来的。老九大爷,出事那批货的那天,你在的,你记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余老九摊手,急急的分辩:“没有呀,我就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公安局的人也问我,有没有看见谁放什么东西啦,可是没有呀,没有我怎么能随便说呢?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偷懒的,既然是包糖,我就是坐着老老实实地包糖,我从来没有像余朱氏杨水生那样,偷糖、躲懒、吹牛都能吹几个小时。” 余穗其实觉得余老九辩解的太急了些,但还是装作认可地点头:“是的,我知道,你不要急,慢慢地说。呃……你刚才说,余朱氏和杨水生偷糖?” 一直埋着头的老人这时候才抬起来,斜了一下余穗:“这种事你不会不知道的。我知道你聪明着呢。” 余穗微笑:“嗯,是,我知道他们偷糖,但是怎么偷的,我想听你说说。” “就是……”余老九眼睛往门外看了看,才小声说: “每天自己吃个饱,然后就是包上个十包正常的量,再包一包一半量的,剩的揣口袋了,这样子,就算你抽查成品,都抽不出来,何况后来你走了,张彩凤又忙着顾地里的春播,都没有抽查呢。” “我估摸就是这样。”余穗心里气得要死,脸上一点不显,依然像听故事似的应和着,鼓励老人说下去:“那他们偷了糖,只是自己吃还是……” “一开始自己吃,后来自己吃腻了,就开始卖。” “卖?卖给谁了?”余穗都不可思议了,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这些人十分猖狂。 余老九摇摇头:“我不知道卖给谁了。按说,我也不该知道他们有拿出去卖过,是我大儿媳妇回家埋怨我,我才知道的,她说‘余朱氏光靠偷糖卖,一个月都能卖两块钱,你怎么连一块糖都没有拿回来给你孙子孙女吃’。所以我才知道的。” 余穗憋住火:“确实,你真的是好员工,好同志。那,这些话,你有和警察说吗?” 余老九无奈得很:“我哪儿敢说呢?你都不知道,警察来找我,我都吓死了,我啥也不敢说,就是结结巴巴的,他们问一句我答一句,一个字不敢乱说,我怕我说错了,给张彩凤添乱。” “他们问些什么?” “就是先问我,那天都是谁一起干活,我说是我和余朱氏还有杨水生。” “是吗?但是,我听说,那天余朱氏做了一下下就离开了,这个事你有和警察说了吗?” “这个警察没问,我没说。不过,余朱氏虽然做了一下下离开了,但是老章鱼来替她,所以还算是她的工时。” “老章鱼为什么是替她?” “他们常常替来替去的。” “怎么个常常替来替去法?” “就是……嗐,主要是老章鱼来替余朱氏,余朱氏只要有事了,就会把老章鱼找来,让他帮他干活。” “老章鱼为什么会愿意呢?” 余穗一步步问,还仔细地观察着余老九。 前面,余老九回答得很自然,并没有说谎,倒是提到这个问题,余老九想了想才说: “老章鱼他……唉,后来我听人说,警察问他的时候他大哭大闹像疯了似的,然后送医院才知道他是什么老年痴呆,可之前,我们只觉得他记不住事儿,没想到这个啥老年痴呆。 有一次呢,余朱氏要给嫁公社的闺女送东西,让老章鱼替了半天,第二天,余朱氏说改天要还老章鱼的工,老章鱼就一脸傻子样,说他不记得给余朱氏替换过。 余朱氏还以为他开玩笑,但是老章鱼很生气,说他昨天在河里摸鱼,说得一本正经的,我们就觉得他好像真不记得了,从那次开始,余朱氏就尝到甜头了,她要是有事,就先来等管考勤的知青来点名,点过名了,她就去把老章鱼找来替班,她自己就走掉了,工钱却算她的。” 余穗:“……!” 第213章 老章 鱼的新传说 余穗一阵无语。 已经都是年老的弱势群体了,还要相互欺负。 但要只是替换工作的话,按理也不会出老鼠药的事,到底这里面有什么她错过的事情呢? 余穗想了想,又问:“那,老章鱼的家里人,不会觉得不对劲吗?我的意思是他常常替别人干活,钱却没有多拿回家,他儿子媳妇知道了,不会找余朱氏麻烦吗?” 余老九:“嗐,老章鱼的日子,又不比我好。他三个儿子儿媳妇根本不当他家人的,平时他住在猪棚里,有一顿没一顿的吃了,谁知道他干嘛去了啊,没人关心的!” 余穗还觉得这样不好:“怎么能这样对老人呢?” 余老九接着说:“不过呢,那些儿子儿媳妇这样对他,也是报应,老章鱼年轻的时候不是个好的,背着老婆在外头乱来,不知道养老婆孩子。你以为他为什么叫老章鱼啊,那是因为他跟这个有一腿,跟那个有一腿,八条腿啊!” 余穗说不出话。 原来不是之前传说的干活厉害呀? 啧啧,这新传说一听,就只有一个评价了: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而已。 余老九还很感慨: “他对儿子不好,现在儿子长大不认他,也是应当,不像我,年轻的时候卖苦力赚钱,自己在外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路费都想省下来,就是为了儿子们能过得好点,谁知道我老婆不是个懂道理的,一边拿着我赚的辛苦钱好吃好喝,一边还说我不着家不顾家。 我气得不行不行的,那时候我在沪上嘛,我就只寄钱回来,人不回来,慢慢的就跟我老婆孩子生分了。等伤了身体回来了,儿子们跟我很陌生,我嘴巴又不会说,慢慢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余穗不是来听故事的,没跟着一起感慨,只想知道对老鼠药事件有用的信息,便问道: “老九大爷,咱先不说这个了,终究说这些,对你以后的日子没用。你给试着想想,从你和余朱氏、杨水生、老章鱼他们一起工作以来,有没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可疑的呢? 或者,不管是厂里还是生产队的哪个人,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你也给我说说。这个下黑手的坏分子,我们得抓出来,才能换回张彩凤啊,你的日子,也才有机会回到从前!” “唉!”余老九重重地叹了口气:“警察也这么问我了,可当时,我真的不敢瞎讲的呀。” 余穗敏锐地捕捉到了余老九这话后面藏着的想法: “那现在呢,你跟我讲讲,跟我这讲,我绝对不说你瞎讲,我也保证,我会偷偷调查清楚,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沉默。 余老九低着头,用很长时间的沉默来梳理自己心里的纠结和迟疑。 余穗也不说话,但有些激动。 看来,余老九还真的知道些什么,看来自己还是问对了。 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许久,余老九抬眼看向余穗:“你得保证,不管我说了啥,你也不能说是我说的!” “那肯定!”余穗控制着自己那快要跳出胸腔的心,故作沉稳地说。 余老九结结巴巴地讲开了:“怎么跟你说呢?从哪儿开始说呢?就是有一次,就三月份的时候,我和老章鱼没啥吃的,就去河边摸螺蛳,遇到老章鱼的小儿媳妇。我听见……听见……那个……老章鱼的小儿媳妇在骂他,‘你再偷你孙子的饼干吃,我就给你下老鼠药,药死你!’” 余穗汗毛都竖起来了:“然后呢?” “然后,那天,就是出事的那天,余朱氏和杨水生说,她要去买鱼,喊老章鱼来替她,杨水生说,他一早出门的时候,听见老章鱼小儿媳妇又在骂老章鱼,叫余朱氏不要去找老章鱼了,省得也被骂。 余朱氏就抓了包装桌上的一把糖塞在口袋里,就那些只包了糯米纸、还没包外壳的糖,她说这种事很好商量的,她给那个恶毒媳妇一把糖就解决了,反正没有包装纸,没人知道她偷的。” 余老九讲得很慢,还动动手,描绘糖的形状,糖要包两层,先是一层糯米纸,然后才是一层包装纸。 余穗实在不知道,这段内容,跟出事有什么关系,又担心漏掉什么,就忍住不出声打断,继续耐心地听着余老九说话: “然后,差不多一刻钟,余朱氏拉着老章鱼来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拍着头发抖着衣服,跟杨水生抱怨老章鱼的儿媳妇比她还要泼妇。 我听她的意思,是说她去的时候,老章鱼小儿媳正把一只凳子扔出来,差点扔在老章鱼身上,她为了带走老章鱼来厂里替她,就讨好地对着那个女人笑,还把从厂里偷拿的糖塞在老章鱼口袋里,让老章鱼去给孩子吃。 老章鱼很听她的话,就真的拿了两颗糖,去给旁边的小孙子吃,但是老章鱼儿媳妇‘啪’的一下就打掉了糖不算,看见余朱氏要去捡,还伸脚过来把糖踩碎了。 余朱氏就也火了,骂那个女人糟蹋东西,那个女人就说,吃吃吃,吃了老章鱼的东西会死的,要死就让老章鱼死,死的远远的,不要呆在她家。 余朱氏见那个糖虽然碎了,但碎在一处,就有点舍不得,想捡起来给鸡吃,余穗,这个你懂?虽说是她偷的糖,但是这年头,但凡是吃的东西,咱也不会随便糟蹋,人不能吃,还能给畜生吃的,是不是? 但是余朱氏说,那个恶毒媳妇还是不放过,见余朱氏说要给她家的鸡吃,那个女人冲过来,两只手抓起地上踩碎的东西往远处丢,还抓得一手泥,嘴里也乱骂。 余朱氏就火了,追过去和那个女人理论,还被她女人手里抓的土扬了一头一脸。你说,那个女人,为什么连掉在地上踩碎了的都不放过?” 余老九抬头看着余穗,眼神里有一种让人无法明白的惶恐。 余穗小声问:“我不知道,我没明白,这里面的联系,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214章 别人对你的态度,是你自己允许的 余老九定定的看着余穗:“是,你没认真听,那个糖,先放哪里,再放哪里?” 余穗其实已经有点猜测到了,但还是装作啥也不懂,缓缓的描述着:“这个……余朱氏拿了,先放在自己口袋里,然后……她就给老章鱼,老章鱼给孙子……” “不是。”余老九忽然打断了余穗的话,还开始摇头,眼睛也望向别的地方:“余二丫头,算了,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琢磨的,我……算了,我不该乱说话的,人命关天,我不该乱说话的。” 余穗开始和余老九确认自己的猜测: “你是不是觉得,老章鱼的口袋里,已经有……老鼠药!所以,余朱氏给了老章鱼糖以后,老章鱼再拿出来给孙子,那个女人就怎么也不要了?” 余老九眼皮子跳了跳,却不看余穗,只像一个人说话似的,继续说着: “这些事,都是我自己一个猜的。因为,那天,余朱氏拉着老章鱼到了厂里,她交代杨水生看着老章鱼,把她分内的事做好她就走了。走的时候,她气哼哼把老章鱼口袋里剩的糖挖出来,往桌子上一丢,混在别的只包了糯米纸的糖里,等着我包上外层的糖纸。 我就坐在桌子边上,我感觉她把糖扔过来的时候,有好些粉末飘到我脸上,按理,在食品厂,有粉末再平常不过,但是,那天,我抹了一下脸,我闻到……闻到一股钛酸氢氨的味道,我知道的,老鼠药就有一股子钛酸氢氨的味道。” 余穗还沉浸在他刚才说的话语里,气道:“都已经拿出去过的糖,怎么还能拿回来?太过分了!这样食品安全怎么保障,她疯了吗?” 余老九看看她,低下头:“所以,你说,这种事,谁会讲出来呢?要不是我都不想活了,我也不想告诉你。” “你……!”余穗看着余老九那种颓然的样子,大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跟他们一起工作,常常是听他们的。” 余老九:“余二丫头,这世界,一直是这样的,凶的欺负善的,强的欺负弱的,一直都是,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答应我的,我说的话,你不会告诉别人。” “是,我不告诉。我明白了,你们三个包装的人,其实都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违规的,所以都不会把这种事跟警察说,是不是?” “他们几个肯定是这样,我是真的怕自己讲错,会害了厂里,害了张彩凤,所以我不敢说,但谁知道,我说不说的,结果对张彩凤没用,还是抓了她。” 余穗沉默了一会儿,从地上站了起来。 基本上,这事,她已经知道怎么发生的了:“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老九大爷,你为什么知道,老鼠药是一股子钛酸氢氨的味道?” 余老九抬起满是皱纹的手,盖住自己的脸:“因为,我买过。” “什么时候?” “去年。我儿媳妇打了我。” “你……想干什么?” “我想死。” “唉!”余穗重重地叹了口气。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余穗再次蹲下来: “老九大爷,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外头听说了一个大事,有一个地方开始偷偷地搞包产到户了,就是把地分给大家,自己种。好像上头已经同意的,所以,我估计再有一两年,这种政策会蔓延到全国各地,到时候你就有自己分内的地了,到时候你自己种着自己吃,一个人也可以过,不用看儿子儿媳妇的脸色。一两年,很快的。” 余老九愣愣地看着她:“一两年啊,太久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活不活得到。” “你要努力活到。张彩凤都没有出来,要是她知道她出来了,你这个曾经受她照顾的人却已经死了,她也会很难过的。” “唉!”余老九再次叹气,但他轻轻地点了头:“我知道了,我努力活。就是我把这些事跟你说了,你能把张彩凤弄出来吗?” “没那么容易。说实话,你自己也知道,你们那些行为,真的很不负责,就算真的是因为老章鱼的儿媳妇给他口袋放了老鼠药,才无意中导致了这个事件的发生,但归根到底,还是张彩凤没有对卫生进行严格把控的原因,她还是有责任的。所以我还要和邹书记去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把她摘出来。” 余老九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去他那张破旧又简陋的竹床上。 他的背弓得厉害,爬上去的样子像一只老海龟一般吃力。 余穗看着他老态龙钟的样子也是难过,临走前还是把刚才的五块钱掏出来,塞在他枕头下: “钱收着,别推来推去的,留着傍身,偶尔还能去公社买点鸡蛋吃。还有,你自己也说了,这世界就是这样,凶的欺负善的,可谁又是天生凶的呢?还不是因为凶而得了好处,才知道凶就对了。你为什么不能凶呢?还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听说,你大孙子马上要攀亲了,你要是愿意凶一点,你大可以告诉你儿子儿媳妇,要是他们再这样对你,你就到公社去敲锣打鼓地告状,告他们不赡养老人,不尊重你,看他们还这么给儿子攀亲!” 余老九瞪大眼:“我……他们会不会打死我?” 余穗冷嗤: “打死你?那你不能挑人多的时候说啊?他们要是敢当着人多的场合打你,不就表示你说的是对的?在家不要脸,到了公社他们还敢不要脸?那真的是儿子不要攀亲了。再不济,你也可以去大队找邹书记反映这个事啊! 既然他们不讲情面,你就要比他们更不讲情面才行,说到来你儿子儿媳妇会这样对你,还不是你一次一次让步造成的?你一把年纪了,老鼠药的事件你都想明白了来龙去脉,不可能家里的这些事都想不明白。 不要再顾着所谓的颜面了,那个东西不能给你吃喝给你养老,别人对你这个态度,还不是你一次一次允许的?你要是一开始就强硬起来,何至于此?不过现在也不晚,不是有老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么,你连死都不怕了,那他们应该怕你才对啊。我走了,你好好想想,别把自己活得这么怂。” 第215章 最好的娘 余穗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 她对这个老人,只有一半的同情,另一半,还是看不起。 不是看不起他的年老和贫穷,而是看不起他任人欺负的样子。 余穗觉得,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任别人欺负自己,老了、不能干活了、要顾及亲情要面子,这些都不该是忍让的理由。 要是忍到这种程度,那就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而该受的苦了。 反正要是谁欺负她到这种地步的话,就算是亲妈亲爸亲儿子,她也会一板砖敲下去。 余穗心安理得地在村巷周边割了一会儿猪草,正想着要再绕到老章鱼家里去看看情况,却看见现在的队长余富贵,带着一群人往她这边来。 看这些人都扛着铁锹挑着箩筐的样子,估计是要在这附近开沟。 余穗不喜欢现在这个队长,干脆背起背篓回家了。 明天打听好了生产队干活的路线她再去找老章鱼好了,省得遇到社员询问还得扯谎和解释。 有余禾苗在家里做家务,余海潮和孙玉英放工回来就有热饭菜吃,有两个小外孙女可以逗弄,一家人还是很开心的,家里常常是欢声笑语。 吃晚饭的时候,余程提起了要读高中的事: “爹,娘,老师今天说了,要是真的想读高中的,得在放假前,自己拿着学校的介绍信和成绩单去县里高中报名,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都没去过县城,我怎么去报名嘛,要不我不去了?” 别的人还没说话,余穗伸出筷子就给了余程一下:“这么点小问题,你就说不去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余程哇哇叫:“二姐你怎么打我!” 余禾苗笑:“我也想打你,没你二姐手快,不就是报个名吗,你二姐都愿意帮你垫学费了,你还说不去,她可不得打你。” 孙玉英倒是会用女儿,很高兴地接口说:“对,你二姐给你付学费,你二姐也去过几次县城了,让你二姐送你去。” 余海潮:“对对对,这么点小问题,你二姐给你解决。” 余穗:“……”没看出来哇,这便宜爹才是最会说话的。 这就把余穗的嘴给堵死了。 就这样,余穗成了带余程去县里报名的人。 也因着弟弟这件大事,找老章鱼调查的事,只能延后。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余穗就被孙玉英叫了起来:“不是要去县里吗?要去县里就得早起。” 余穗:“娘,这是去报名,不用那么早。” “不行,你早点去,县城的人都看不起咱们乡下的,万一迟了不给你报名可怎么办,快去。” “娘,你好像很着紧余程读书的事啊?” “你懂什么,我不是着紧你弟弟读不读书,我是着紧你和你姐将来的日子好不好。” 这个理论,倒是余穗没想到的。 余穗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要孙玉英解释。 孙玉英:“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一边出工,一边一直在想,你姐以后怎么办。这全大队啊,几乎没有一个娘家的嫂子或者是弟媳妇能容得下姑子的,都觉得姑子嫁了人,那就是外人了,死都得死外边,但是有一个例外,你猜是谁家?” “谁家?” “邹书记的叔叔那家。那家的儿子不知道叫啥,很出息的,在外头读书的,有文化有本事,他姐姐被夫家欺负,是他作主,叫父母去把姐姐接回娘家的,现在那个男人还是在外头工作结婚的,她姐姐就一直住在娘家,照顾着爹娘。你看,这多好,儿子照样赚大钱有老婆孩子,还有女儿留着照顾家里,这父母是积了大德了啊!” 余穗都有些惊讶了。 啥时候起,孙玉英这么懂得以人为镜了、以史为鉴了,还知道参照读书的人,厉害了厉害了。 余穗:“娘,你这个想法可以啊,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就算姐姐不再嫁,你也不催了?” 孙玉英站在余穗床边,搓着手说: “催还是要催一催的,但是我仔细想过了,她有两孩子,自己又不能再生,怎么嫁都是不会咋好了。上回那个生产队长家的亲事,你也骂醒了我,我想着,那家人嘴上说是嫁过去不用生孩子,但你姐带着两个孩子嫁到那样的家,不得处处讨好着人家吗? 那么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光家务事就不少,不得把你姐做死啊?将来等她把那家的几个孩子拉扯大成家,还得给那些不是自己生的儿子伺候孩子,后娘么,做到死都不会有人感激的。老天爷哟,我总觉得,这也不行啊,还是算了。 可是你姐不嫁又是个恼人的事,你弟弟就受拖累了。我想来想去,就觉着,要是能像邹书记叔叔家那样,儿子出去赚大钱了,女儿能留在家里相互照应,那多好啊,可要那样的家庭,先得儿子有本事,怎么才能有本事,那只能读书了,可是现在也不知道能怎么读,人家沪上的还下放咱们这儿呢是不是? 所以我也只好想想,但那天你说了,你在北方认识的,嫁到首都去的姑娘说的,读高中的,以后还能考大学,那咱怎么也得试试啊,万一你弟弟真能出去读书了,那怎么也不会眼巴巴守着家里这几间屋子了,要是能在外头工作了,就能娶外头的姑娘,住外头分的房子,那就不会看不过你姐呆在娘家了。你说我这么想,对不对?” 余穗和孙玉英对视。 孙玉英一副寻求肯定答复的样子。 余穗忽然一把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娘,对,你想得很对,非常非常对!” “哎哟!”孙玉英惊叫,笑着擦脸:“要死啊你,这么大了,还亲娘,真是的。” 余穗搂住她脖子撒娇: “我开心嘛,我觉得咱娘是整个大队最开明最有见识最好的娘,你能这么为姐姐着想,以后姐姐也会照顾你们的,这真的是好事,再说了,姐姐生的孩子,现在也姓了咱的姓,那就也是你孙子孙女,好好养大了,一群人孝敬你呢!” 第216章 可真够乱的 余穗的这些话,可把孙玉英逗开心了: “你还说呢,我就是想着那两个孩子嘛。这小孩,都是越养越亲的,现在天天放工回来看着她们,我心里也是高兴的,要是你弟弟没出息,早早地在家里当社员或者去学手艺,那以后咱家这样的情况,实在难攀亲。 人家会嫌弃你姐和俩孩子,好姑娘不愿意嫁到我们家来,就算有的嫁了来,也是看你姐各种不顺眼,成天吵吵闹闹的,那我跟你爹的日子肯定就苦了,你姐也苦,你弟弟夹在几个人中间也不好受,连带你这个姑子,也得拉进来受气,你说对不对?” 一个农村妇女,能把事情想透想明白到这份上,真的是太难得了。 余穗毫不吝啬地夸奖孙玉英: “对对对,娘你太对啦!为了奖励我娘这么开明,今天我去县里给你扯布做衣服!” 孙玉英睨了她一眼:“你得了,别轻狂。我知道夏凛生对你好,你管着钱。但是有钱有布票你还是自己留着好。现在咱家多养三个人,你还要帮着给余程付学费,可别再乱花钱了。唉,要是社办厂还在就好了,那我就不愁你姐的事了。谁知道变成这样。” 余穗想到昨天的事情,不禁找孙玉英求证:“娘,说到这个,我正好想问问你,那个余老九,年轻时候对家里人好吗?” “余老九?”孙玉英想了想:“怎么提起他了,你要知道他年轻时候干什么?” “我就是问问。我昨天去割猪草,听见他在家里哭。” “唉!他就是太老实。”孙玉英下了结论: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太老实都不好。他年轻时嘛,跑到沪上去做挑沙工的,那种活不容易啊,大船不怎么能靠边,只能搭跳板,然后靠他们这些苦力,一点一点地把沙啊砖啊石头啊,挑到岸上去。哎唷,那每一担子都是几百家的重活,很容易伤到身体,要是不注意,还会掉到江里。 可就算这种工,还得日夜的守在码头边才行的呢,要是船主不熟悉他们,还不给他们做,所以他就很少回来,他不知道他家那个女人,就是因为他不回来,就和别人勾勾搭搭地乱搞着呢!” 余穗很惊讶:“啊?还有这种事?和谁乱搞啊?” “你……唉,穗儿啊,你要是前几个月问我,我可不跟你说这样个,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姑娘家要少听。不过现在,你算是嫁了人了,知道什么是错的也行。他那个婆娘,我听那些老太婆们扯闲篇,说是和老章鱼就有首尾的。” 余穗:“……!”可真够乱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太让人无语了。 但是,无语过后,余穗忽然觉得,这个事,怎么有点儿说不出的奇怪呢? 余穗想了想,不禁问孙玉英:“那,娘,余老九知道这回事吗?” 孙玉英不屑地说:“你真傻,怎么会不知道呢?咱这种村巷,爱嚼舌根的可多了,谁村头放了个屁,村尾都能知道,别说是偷男人这样的丑事了。” “那……余老九的婆娘,是怎么死的呢?” 孙玉英:“病。” “什么病?” 孙玉英想了想:“这我不是太清楚啊,太久的事了。余老九干那种重活,终究伤身体,才四十来岁,腰背就不行了,有一次还掉到江里,差点没淹死,所以就回来养伤了,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家就一直吵吵,但都是那个女人在骂余老九,骂得挺难听的。 我那时候才嫁过来没多久,还跟人家问呢,我说你们村这些女人怎么这么厉害,把男人骂得跟孙子似的,人家说也就余老九的女人是这样,余老九太老实了,被个女人欺负,说得多了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再后来,那个女人就病了,我听人说胃不好,一直吐,吐到吐血什么的,后来就不太能动了,骂也骂不动了,倒还是余老九伺候了她挺多年的。” 余穗心里跳了跳:“余老九没有带那个女人去医院看吗?” “你也真是的,以前的年月,哪有动不动就去医院的?谁吃坏东西吐就得去医院啊?” “可是,你不是说还吐血吗?” “我听别的婆娘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余穗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但是后来都不能动了,也不给去医院吗?” “你倒是给我说说,咱们村巷里,谁会动不动去医院的?再说了,那时候她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孙子都有了,说难听点,这种年纪的女人,已经没啥用了,就算死了也没人当回事,我看我也快到这种年纪了,你们都长大了我就不值钱了。好了,你到底要不要出门了,怎么跟我唠叨上这些没用的了?快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讲到这种话题让人伤感,孙玉英脸板了起来,明显不高兴起来。 余穗一边躲避着她伸过来拍头的手,一边大嚷:“娘,才不是呢,女人要是对子女好,对家庭好,越到老越是宝,娘我宝贝你,你是我的大宝贝。” “扑哧!”孙玉英立马被余穗逗乐了:“你这丫头这张嘴,是不是半夜去哪里偷吃蜜了你!” “我可不是哄的,真的,就冲你刚才为大姐着想,也会小弟规划,我都觉得你是我们家的大宝贝,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我都载你去看医生。” “越说越离谱了,哎哟,什么跟什么呀,我才不要头疼脑热!” 孙玉英又好笑又好气地拍打余穗,母女两个在床上拉来扯去。 门口响起一声喊:“娘,怎么啦?是不是二姐不想去啊,不想去就算了。” 余穗探头看,余程揉着眼睛站在门口。 余穗马上下了床,冲过去拧他耳朵:“你可给我清醒点,现在全家都要你去上高中,必须去,不但得去上高中,还得学习好,你要是学习不好,我用大棍子抽你!” 余程呲牙咧嘴的向孙玉英求救:“哎唷,娘,娘,二姐打我,你快救我呀!” 孙玉英斜了他一眼:“救你?你把另外一只耳朵凑给我还差不多!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去报名读书是正经,你要知道,这个家里,你是唯一的男丁,你要是没出息,谁来顶起这个家,赶紧的去报名!” 第217章 余姥姥进大观园 就是在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里,余穗和余程喝了点粥,带了两个鸡蛋,就骑车往公社赶。 这时候天还乌蒙蒙呢。 余程坐在后面车架上,刚骑出村巷,就提出,想试着骑一下姐姐的自行车,还说娘看得紧,就算余穗不在家,娘也不准他骑余穗的自行车。 余穗:“试什么试,你要是读高中的时候能考到班里前三名,我买一辆给你。” 余程一时间没开口,好半天才哼了一声:“你就是存心不给我骑罢了,就我这样的,我怎么可能考到班里第三名?” 余穗:“我不管。反正我条件得摆在这里。谁平白无故的就能得好处?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的钱虽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但是夏凛生刮来的,夏凛生就我一个小舅子,你就让我骑一下嘛。” 余穗给这“夏凛生就我一个小舅子”给逗笑了,下了车:“行,你骑,你要是学会了,你载我。” 余程兴奋起来:“我早就会了,我来骑。” 余程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感觉余穗不在家的这半年,这小子都长得比她高了,一跨上自行车两个脚能撑地。 这还有啥不行的,余穗当即让余程骑。 但还是高估了余程,余穗趁着他骑得平稳的时候,跳上后座,结果余程忽然“哎哎哎”地叫起来,捏着个车把摇晃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向路边的棉花地冲了进去。 “唧”,姐弟俩一起倒进路边的棉花地里。 余穗气得很,一边扶余程,一边又骂他:“你干嘛,我跳上来都很轻了,你这样都不会骑,还非要骑,是不是找打呀你!” 余程一边扶自行车,一边指了指前面:“不是的,那个小路上突然出来一个人,把我吓了一跳,我怕撞到人嘛。” 余穗这才往前面看。 隐隐约约的,确实有个人影,走得很快,像是在跑似的。 余穗:“这谁啊?” 余程:“没看清,小路出来的,左不过是小湾头那四家人。” 余家湾这个地方是顺着后面山的势头、以及前面河的弯度形成的村路,余穗家住的算是村西,而最东头又有小河隔开,有四户人家,单独有一条小路出来,就叫小湾头,像老章鱼就是住在小湾头。 余穗也没在意,把自行车扶起来:“算了,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行,我骑,你跳上来。” 等余穗载着余程上了路,一顿急踩,很快就追上了刚才的人。 但这人低着头,甩着手臂,一点没有回头看余穗余程两人。 等余穗骑过了,余程嘟囔了一句:“我当是谁,原来是余高敏的娘。” 余穗脱口而出:“谁是余高敏?” 余程:“姐你真是的,你不过才出了一次远门,就把咱们村巷的人都忘记了呀?余高敏不还是你同学吗?” 余穗一惊。 差点就露馅了。 来了这个世界,一晃一年了,她都快忘记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了。 她又不是真的二姐,当然不会知道原主的那些什么同学啊。 余穗掩饰地笑了笑:“哦,我还真有点忘了。算了,无所谓,管她是谁呢。” 姐弟俩不再谈论这个事,只管继续骑到公社去,再搭乘公共汽车往县城走。 挺早的,八点不到,姐弟两个就到了县城。 看着身边张着嘴看县城的小弟,余穗伸手捏住他嘴:“收一下,别搞得像个刘姥姥似的,走,既然来了县城,二姐带你吃大肉面去!” 余程开心极了,但也显得很依恋姐姐:“哎,还是二姐好,二姐,这县城好大啊,比我们公社大多了,还有好多小汽车,看那个楼,五层的!” 余穗:“就这么个破县城就大啦?我可告诉你,首都、沪上,那才是大城市呢,有很高很高的楼,各种各样的车,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红头发的都有。总之,越有本事,越往外去,你才能看见更大的世界,明白吗?” 余程的眼里亮出光来:“我好像明白了。原来,外头是这样的,姐,我要是好好读书,真的能去读大学吗?” “那要看你怎么好好读了。总之,在姐姐看来,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很多人都还不知道以后能考大学的事,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读书能改变命运,更多的人不相信读书对人的影响力,所以,只要你认真的读书,比你班里的同学都好,你就可以去读大学,明白吗?” 余程:“得!那我认真读。不瞒你说,昨天我遇见陈明亮了,他还跟我说叫我别读书了呢,说在生产队混工分舒服多了,他还常常去偷捕鱼,还偷别人家的鸡,每天吃得满嘴流油,我还挺羡慕的。” 余穗不由分说就给他一头皮:“余程我告诉你,以后都不要再和陈明亮在一起了,他和他姐姐一样坏,他就是想要带坏你!他要是真能每天吃得满嘴流油,他还会告诉你?他就是听你能去读书,嫉妒你呢!” 余程护着头,生气地抗议:“姐你又打我!要说以前,家里最傻的就是你,我都看出来陈明丽想带坏你了,老让你往知青点跑,你还不信,你上吊还是我救的,现在倒来说我。” “就是因为我后来明白了陈明丽不是个好的,我才不希望你被陈明亮骗啊!以前的事不许胡说了,不然我可不给你买大肉面。” “不说不说,我肯定不说,走,二姐,带我去吃面,亲姐,好姐姐!” 一碗大肉面,基本上把余程收得服服帖帖的。 余穗又带着他坐着县城里的公共汽车绕了一圈,让他了解了一下县城的全貌,最后才打听了人,去县城唯一的一所高中报名。 这年头,大部分高中都废除了,只有县里才有高中,报名的人不算多,余程说了,像他们所在的那个中学,愿意上高中的,加上他也就十个人。 所以报名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的同学,直到姐弟俩交了学费,确定了学籍走的时候,才遇到了余程的同学。 第218章 钱是不能借的 这是个比余程还矮一个头的男孩。 男孩子拉住余程着急地说,他是一个人来报名的,家里人不同意他读书,所以他还缺点学费,问余程能不能借。 余程便回头看向余穗。 余穗假装没听见余程他们的谈话,眼睛望向别处。 这年头,大家一样穷才是正常,总给人往出借钱是怎么回事? 余程就走了过来,拉住余穗的袖子摇晃:“二姐,王四宝说,他缺八块钱报名,你能借一下吗?” 啥?王四宝? 余程脑子似闪了闪。 她之前买的地方志上记录过,这个王四宝,是县里恢复高考后,第一个考上庆华大学的呢!因为名字有点特色,所以余穗还给记住了。 哟哟哟,他既然日后能考上大学,那证明,就算余穗现在不借钱,他最终还是会上学的呀! 那啥,这么好的人才,不能错过呀! 余穗就向王四宝看了一眼,发现王四宝也正期待的看着她。 这是个很清瘦的孩子,明显营养不良,但仔细看的话,其实五官不错的。 余穗便向他招招手:“同学你来。” 王四宝眼睛一亮,立马走过来:“余……余,余家姐姐,那个,我听余程说,你们家,是你帮余程交的学费,我……我能向你借一下吗,我保证还的,一定还!” 余穗摇头:“不能。” 王四宝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紧紧搅动双手,最终垂下了头:“哦,那,没事,我再去想办法。” 余穗叫住他:“哎,你先别走,钱我是不能借的,但我可以让你用别的东西换。” “换?”王四宝抬起头,一双眼里很疑惑:“我什么都没有,能拿什么跟你换呢?” 余穗:“这个再说。我先问你,你们学校里,你成绩是不是最好的?” 王四宝还没说话,余程在一边猛点头:“对啊,他每次考第一,姐你怎么知道的?” 余穗:“你别说话。站一边听着。” 余程生气得翻了个白眼,但没敢再开口。 王四宝憨憨地笑了起来:“余家姐姐,我觉得考第一不算最好的,其实大家都没怎么认真,要是大家认真读书,可能我就不是考第一了。” 余穗心中赞许。 怪不得是以后县里第一个考入庆华大学的孩子,听听这表达、这思路,谦虚里带着谨慎,可以啊! 余穗微笑:“你考第一就行。对了,你刚说你缺八块钱,可八块只是书费和学费,那你是不是只准备读一学期?你家是桃李公社的,那和我们家差不多远,不可能每天回家的,你不住宿吗?还有,你吃什么?八块钱一学期是远远不够的,剩下的花费你准备怎么办呢?” 王四宝刚褪下去的红,又洇上头:“我……我就想着,先报了名再说,那么多钱,我不敢向你一个人开口,你不会愿意借的。” 余穗点头:“是啊,钱我肯定不借,因为你都和余程说了,你家里人不同意你读书,万一你父母知道我借你钱,说不定还骂我呢,我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但是,要是你能辅导余程读书,我可以付给你辅导费。” “啊?”王四宝惊讶得很:“我……我怎么能辅导呢?” 余穗给他仔细分析: “你能的。如果你付出了劳动,得到报酬,是应该的。如果你愿意,一会儿我可以先预支你辅导费,你先去报名,然后你跟管宿舍的人说,你要和余程住一起。下学期上学了,你起床就得叫余程起床,你上学就得叫余程上学,你自习余程就得跟着你自习,就是这么简单。 做到这个,那么,你的学费书费住宿费以及吃饭的费用,我全部帮你来承担。这个事挺重要的,一旦你答应了,那就是这两年咱们都是这么干,你也不用担心学费了。当然,这种事,咱也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了你和我都会被批斗,这个利害关系你懂的。所以我给你时间想一想,想好了,你来找我,我先带余程在学校走一走。” 余穗刚说完,王四宝还没说什么呢,余程先跳脚: “姐你干嘛!你这哪是送我上学,你这是送我坐牢呢?还派个人看着我,我不要我不要,王四宝只爱看书,我跟着他闷死了。” 余穗捏住他脸,对着他双眼伸出两个手指: “余程,你有两个选择,一,听我的安排,我每个月给你两块钱零花钱。二,不听我的安排,我现在就去和学校说,刚给你交的所有费用,全部换成王四宝的名字,以后我认王四宝做弟弟。” 余程哇哇喊:“啊!二姐!你怎么能这样,我才是你弟弟,你要是这样你就是讨厌鬼!” 余穗不屑的甩开他:“别废话。回答我,一还是二?” 余程大力的揉脸:“真的给我两块钱?” “真的。而且,绝不让爹和娘知道。” “那,是我想买啥就买啥的那种?” “对。” “说话算话?” “谁不算话谁是狗。” “一!我选一!”余程立马竖了手指头。 余穗这边刚做通了余程的思想工作,王四宝那边也决定了,他仰着头看余穗,眼里光芒闪烁: “姐,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叫你姐,我愿意的,你说的那些,我都愿意。我和余程本来就是一个地方的,两个人住在一块,一起努力,还能不被人欺负呢,你说的那些,我保证能做到。” 聪明孩子就是会办事。 看这话说的,不但做出了保证,还意识到了利害关系。 余穗欣赏地点点头:“很好。那我再加一条,如果在第一个学期,你能够让余程的成绩达到全班前十名,我奖励你一本字典。” 王四宝看看余程,转头和余穗笑:“前十?姐,其实你低估余程了,余程只是不认真,他要是认真起来,我觉得,前五也是可以的。” 余穗也咧嘴笑了。 这是什么宝藏孩子啊。 太合她这个当姐姐的心意了。 “那你的意思是,让余程考前五?” 王四宝点点头:“第一学期前五,第二学期前三。 余穗:“那就这样。要是余程考了前五,下个学期开始,我也给你每个月两块钱零花。” 王四宝摆手:“不不,姐,我不要钱,还是想要字典,我做梦都想要字典!” 第219章 我可太幸福了 余穗自己也想不到,就这么一点钱,就给余程找了个金牌伴读。 跟日后能考上庆华的学生同吃同住,余程就算是个阿斗,估计也能扶上半边墙了。 有钱真是好了。 余穗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又和两个少年重申了一遍这事儿保密的事情:“反正你们要明白,这个事不管你们两个谁泄露了,那就全部回家挑大粪去了哈。” 余程:“姐,我又不是傻子!” 王四宝:“姐你放心,我打死也不会说,余程要是说,我把他打死。” “得了,那就这样。” 余穗去帮王四宝报了名,把该交的钱都交了,打听好了开学的时间,几个人就一起走出了学校。 余穗看着这王四宝瘦小得很,不禁有些同情,说:“哎,王四宝,正好我带了粮票,一会儿我们要去饭店吃饭的,你跟我们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王四宝摇头:“谢谢姐,我还是回去了,再迟了,走回家都天黑了。” 余穗都惊呆了,发出灵魂拷问:“走回去?你家虽然比我们近些,但也至少三十多里路呢,你要走回去?来的时候,你不会是走来的?” 王四宝很不好意思地点头:“嗯。坐车太花钱了。再说了,走路挺好的,一边走路可以一边思考,背诵课文的话,走路最有用了。” 余穗不禁看看余程,眼神里写着“你看看人家”几个大字。 余程多会装呀,他假装读不懂姐姐的比较,若无其事地干咳了一下:“姐,你不会也想走回家?” 余穗瞪他一眼:“呵呵,我走不动,我没让你背就不错了。那行,王四宝,那咱们就下次见了。” “哎,姐,下次见,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姐,那些钱,我有机会一定会还你的。” 看着少年那双清亮的眼,余穗认真地说:“不。我都说了,那是你付出劳动的所得,并非我借给你的,也不是施舍,这样我们大家都能心安理得,我想你明白我意思的。” 王四宝咬了咬唇:“好,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做好事情的,再见。” 王四宝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余程和余穗两人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远处。 余程:“姐,坐车的钱,你怎么没借给王四宝呢?” 余穗:“姐又不是开银行的!要是他有任何困难我都能解决的话,他还会有斗志吗?再说了,适当的付出体力不是啥坏事,人家自己都说了,走路利于思考,或许他每次考第一名就是这么来的。” 余程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余穗:“怎么了,因为姐给你找了个人管着,不开心?” 余程甩给她一个白眼,但话语是温和又感慨的口气: “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是觉得,和王四宝比起来,我可太幸福了!我不但有爹娘宠着,还有两个姐姐照顾,虽说咱家条件也不好,可我也没吃啥苦头,他呢,爹是瘸子,娘生完他就躺在床上成了瘫子,他们家里四五个孩子差不多大的,很艰难。 哦,好像他大哥还是个瞎子呢,我听别的同学说,他们一家人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可他却这么能吃苦,爱读书。唉,姐,跟他比,我真的太没出息了,我以后会好好读书的。” 真想不到这个小子也有自我反省的时候。 余穗笑了:“你能这么说,姐姐可太高兴了。小弟,真的,我们一家都很看重你的学习,这个世界不管怎么变化,学到的知识,才是永远属于自己的。以后,你好好和王四宝读书,他这么能吃苦爱读书,将来一定会是个很有出息的人,你哪怕不能像他读书那么好,你跟他做朋友,也是不错的,明白吗?” “我明白。反正本来我和他也挺好的,那时候班里同学欺负他,我还帮过他呢。” “嗯,你这么明白事理,姐姐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还是不了。我知道,你的钱都是夏凛生的,你帮我和王四宝交了学费都已经花了很多了,不能再花了,万一你和夏凛生闹矛盾我这个小舅子就要被撤职了!” 小子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一扭头,就往公共汽车站走去。 余穗哭笑不得:“你这么担心被夏凛生撤职,你怎么没想着和王四宝似的,走回去呢?你还往汽车站去干嘛呀?” 余程还是那句话:“我又不是傻子!你又不是连一两毛钱都没有,我干嘛要浪费那个时间呢?走回家得三四个小时?那我们不能早点回家割猪草的么?” “哟呵!突然就能干了啊!可以可以,咱们回家,到家了我会跟大姐说,以后家里割猪草的活就是你的。” 余穗大步往前,比余程走得更快。 余程却急了,追上来,拉住余穗扭捏起来:“哎哎哎,姐,咱就是……就是说说,你也不客气一下,留一下我什么的?咱吃了饭再回去,也不是不行的呢!” 余穗肚子里笑得不行不行的,脸上一派视死如归:“我不。既然你爱装清高,我就成全你,咱们现在就回去,决不在城里吃饭,快走。” 余程懊悔极了,垂着头跟余穗到了汽车站。 眼看着余穗去买了汽车票了,他知道今天留在县城吃饭无望,倒也释然了,重新打起精神来。 路上他一直看着外面的风景,时不时地跟余穗说: “姐,要说还是得出去,去了县城才知道,学校那么大,那么好,老师看起来也比我们学校的要有文化,那个学校还有乒乓球室呢,要是我以后去读书了,我还能去打乒乓球,姐,还是你对,我得努力的出去看看。” 余穗一路没怎么出声,任余程一个人在那里思考、观察、谈感想。 等车到了公社,余穗却拉着他走进了公社的饭店。 这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了,饭店里没什么人,服务员都懒怠动了,看见余穗进来,无精打采的说:“没有馒头没有面,菜也没有。” 余穗:“那有啥?” 服务员眼皮子都没看她:“只有鸡。半只起卖。半斤肉票加一块两毛五。” 余穗把钱和票递上去:“来半只,再打两碗饭。” 第220章 老子死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服务员这才抬眼看看余穗,收了钱,出了票,余穗自己去窗口拿饭。 余程跟过来:“姐,不是回家吃吗?你怎么还买?” 余穗:“那你看着我吃。” “姐!”余程跺脚。 余穗没管他,拿了切好的半只鸡,捧了两碗饭放到桌子上,只管开吃。 余程这才也拿起一碗来吃。 余穗很快吃完饭,搁了筷子才说: “你能知道要好好读书,姐姐很高兴,既然答应了要带你在外面吃,所以还是在公社吃了。另外,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这个点我们骑自行车回去,正好能赶上社员下午出工,那问你的人就多了,这个说,余程你去哪儿了?那个说,余程听说你要去读高中,也有人说,余程你这样是浪费钱,余程就你也想考状元啊,巴拉巴拉一大堆是不是?何必呢?” 余程乖觉得点点头:“还真是啊!姐,还是你想得周到,你现在很会想事儿了。就是这么好吃的鸡,只有我们两个吃……我心里……” 余程四下里看看,才说完了话:“……很愧疚。剩下的,咱们给爹娘和大姐带回去?” 余穗:“这个你可以吃,我想好了,把给你的第一个月一块零花钱扣下来,我再添五毛,给咱爹娘大姐也买半只,你同意吗?” 余程立马点头:“可以。我能去读书,都亏了你,我不用零花钱。” “那就这么定了。” 余穗又去买了半只。 好,本来也没想给余程零花钱,不过是试试他的心。 结果挺好。 还知道想着爹娘和大姐,那就不是“白吃”。 姐弟两个吃饱喝足了,这才骑着自行车回家去。 等快要进村的时候,余程指着小湾头说:“姐,你看,那边好多人,不知道在看什么。” 余穗只管骑:“我看他们干什么,赶紧回家是正经,晒得很,要不是为了你报名,这天气我不出门。” 余穗弓着背地骑自行车,很快到了自家门前。 却见余禾苗抱着余果站在门口,正全神贯注地向东边望着。 余穗按了下车铃,余禾苗回头,那表情明显吓了一跳:“呀,你们这么快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得傍晚才回。” 余穗下了车,也往村东头望望:“大姐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余禾苗皱着眉:“老章鱼死了!娘带着兰兰看热闹去了,哎呀,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舒服,老跳。” 这消息也太突然了。 她可还想着要去观察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老年痴呆呢,怎么就死了呢?余穗不禁也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余禾苗:“不知道几十死的,但是十点多有人发现的,然后就闹起来了,娘他们放工就都去看了。” 余穗:“知道怎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娘说是有人去河边洗脚,看见老章鱼倒在河滩上,一开始还以为他睡觉,直到看着一两个小时都没挪窝,人家才去仔细看,发现早就没气了,就去喊了他儿子过去,算是确定死掉了的。” 余穗一下子就把自行车交给余程:“小弟你把东西和车都拿进屋里去,我也去看看。” 余禾苗在后面喊:“穗你在外头看看热闹可以,但你别往停灵的地方凑啊,晦气,要是看见娘了,叫她赶紧带兰兰回来。” “知道了姐。” 余穗嘴上是这么回答姐姐,但心里却想,死了一个人,还是死在河滩上的,这不算非正常死亡吗,这不用报警吗? 怎么会马上停灵办丧事呢? 事实上,当余穗到老章鱼家的时候,确实是已经停灵了。 小湾头总共四户人家,老章鱼家占了两户,就是他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两家。 但是现在,停灵的地方,既不是大儿子家,也不是小儿子家,而是位于两个儿子家中间的猪棚。 周围很多人看,余穗走近些就看见孙玉英抱着余兰兰,伸长脖子听人议论什么。 余穗走过去把她拉出来:“娘,别带着孩子往这种事里挤。” 孙玉英甩甩头:“嗐,我没挤进去,就是在那听人说发现老章鱼的事儿呢。大家都在说,这俩儿子也做得出来,老子死了,满嘴的血,他们俩却一个都不想理,还是几个老社员把人抬回来的,但是大儿子家不许放,小儿子家没人,这不,暂时把人放在猪棚,他大儿子说,让人去喊了小儿子回来,直接埋了就是了,也别停灵了。” 余穗:“啊?可是这种事,不是要报告公安局的吗?” “他家大儿子没说。我瞧他那样子,老子死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可解脱了,老章鱼老年痴呆了,天天到他家拿东西吃,他可烦了。你看你看,这个余高敏也是,跟你差不多大了,听说老章鱼死了,他还笑呢。” 孙玉英说到一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青年。 今天第二次听见余高敏这个名字,据说是自己这身体的同学,余穗便顺着孙玉英的手指看了一眼。 是个高瘦的青年,果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余穗:“他和老章鱼什么关系?” 孙玉英:“嗐你真是,老章鱼的小孙子呀,发现老章鱼死的时候,人家先看见他在附近,就说,‘哎,余高敏,你爷爷死了,你快去叫你爹娘来弄回去’,结果他说‘我爹娘昨天就走亲戚去了,这不关我事’。你看,亲孙子哎,就这种态度!” 余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快速地闪了闪:“孙子?大儿子家的还是小儿子家的?” 孙玉英:“你像是不认识似的!小儿子家的呀!陈小凤的儿子!” 确定了余高敏的身份,余穗不禁喃喃自语:“小儿子家的?所以,早上遇见的,就是他的娘,老章鱼的小儿媳妇?他怎么说爹娘昨天就走亲戚了呢,不是今天一早我们还看见过他娘?” 孙玉英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哎,你一个人说什么呢?你没事把兰兰抱着回去,我还要再看一会儿,你看,他们已经在议论着,要直接去集体墓地那儿埋了呢!作孽啊,这小儿子夫妻俩还没回来呢。” 第221章 除了生病,什么情况会吐血? 孙玉英看热闹看得非常得劲,只管把孩子往余穗手里塞。 余穗没接:“不,娘,你带着兰兰回去,我要去大队部。” 孙玉英一听,总算把心放回到女儿身上一些:“你去大队部干什么?” 余穗:“娘你别管,你赶紧带兰兰回去,大姐都担心了,哦,对了,我和余程带了半只鸡给你吃,你回去吃,再不回,你不准备出工了吗?” “嗐,反正大家都在看热闹呢,余富贵他个队长都还在凑热闹呢,我算啥。不过,有鸡的话……那兰兰,我们还是回去吃鸡。” 孙玉英这才带着孩子回去了。 余穗早已经走出十米开外。 等走出村巷她就跑起来,直跑到大队部,气喘吁吁地站在邹书记办公桌面前。 邹书记正在听收音机里唱地方戏,被余穗冲到眼前的急切一吓,拍子都忘了打:“余穗你干嘛?哪里着火了吗?” 余穗气都喘不匀:“差不多!邹书记,我们生产队有人死在河滩上了!” 邹书记到底是个认真负责的干部,他一下子站起来,还马上关了收音机:“死了人?谁?” 余穗:“老章鱼!” “他?……真是的!”邹书记抿了抿嘴,又坐下了:“我当是谁呢,余穗,你才回来,肯定不知道,老章鱼那个老年痴呆还挺严重的,已经连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说不清楚,还爱四处乱窜,他这死在河滩上了,也不出奇。” 余穗:“怎么不出奇呢?这不是正常死亡啊,听说嘴里有血,他儿子还要马上埋了,咱不能让他们这么干,得报警啊!” 邹书记斜余穗一眼,那目光,诸多不满: “你这个丫头,你懂什么呢你!动不动就报警,你是嫌我们大队不够风光是怎么滴?公安局不能只顾着我们大队啊,去年到今年,他们来了多少回了?我看他们听见我们大队都怕了!我也怕!余穗你赶紧回去,我这一天之中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休息时间,你让我歇会儿,别烦我。” 邹书记说着就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余穗这时候才把气喘匀。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静下来:“邹书记,所以,你说想要把张彩凤救出来,从来都是骗人的,是不是?” “啊?”邹书记立即睁开眼:“你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现在是老章鱼死了,你怎么给扯到张彩凤了?余穗你别闹了,回你家去。” “我没闹。我可以告诉你,老章鱼的死,一定有蹊跷,老章鱼的死,也和当时食品厂出现老鼠药有关!” 邹书记板着脸,生气地看着余穗:“怎么滴,公安局都没问出来的,你就能问出来啦?” 余穗手撑着桌子,一脸严肃: “你都说了,公安局不能只顾着我们大队,但我肯定得顾着我曾经花了心血的厂啊!我想了法子,调查了当天的事,有人告诉我了,当天,这些负责包装的老人偷拿过包装了一半的糖,塞在老章鱼的口袋里,他们不知道,老章鱼的口袋里已经被人塞过老鼠药,所以那些糖被再次拿出来以后,就遭到了污染。这种事,警察问一次是问不出来的,这是其一。 其二,老章鱼死在河滩上,社员们找不到他小儿子夫妻俩,问了老章鱼孙子,说是去走亲戚了,但就是这么巧,今天我一早出门的时候,还遇见过老章鱼的小儿媳呢,鬼鬼祟祟的,现在生产队也算是忙的时候,谁家没事会出门走亲戚? 再说了,她要真是出门走亲戚,犯不着看见了我和弟弟骑自行车出来,她假装不认识,更不必要跟儿子撒谎,说的是昨晚就不在家!” 邹书记眼神定定。 余穗也适时地闭嘴,让邹书记消化这些消息。 果然,聪明的人,自然能从这两条信息里面找到问题。 邹书记:“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食品厂出纰漏那天,老章鱼口袋里有老鼠药的?你人都不在!” “这个事,还得从余老九说起。余老九,你认识不?” “怎么能不认识呢?这个大队,哪个人我不认识?” “那你对他了解多少?” 邹书记自然是懂得别人的暗示的,听着这句,他斜着眼睛问余穗:“你啥意思?” “他告诉我,余朱氏从老章鱼口袋里拿出半成品糖的时候,有药粉撒到他脸上,他闻到了老鼠药的味道。之所以他怀疑是老鼠药,因为他买过;之所以买过,是因为他子女对他不好,他买了想自杀;他子女之所以不好,是因为他老婆跟别人乱搞,看不上他了,但是乱搞的是谁呢?老章鱼!他老婆怎么死的呢,据说是吐血!邹书记,你知道会吐血的,除了病,还有什么?” 余穗一口气说的这些话,都没有停,这会儿突然停下来问,发现邹书记整个人是懵的。 邹书记摆着手:“停停停,余穗,你……你,你先让我想想……这个余老九啊,这些事,他应该都没有和公安局讲啊……等等,余穗,你刚问我什么?” “我问你,除了病,还有什么情况会吐血?” “你……想说什么?”邹书记眼里都是警觉。 余穗冷笑:“你懂的。吃了毒药啊!自古以来,如果不是病,只有吃了毒药,伤害了胃黏膜,才会吐血,我是刚听我娘讲古,才知道原来余老九的老婆是吐血而死了,这让我意识到,余老九肯定有问题。 而你,邹书记,那时候你肯定也还不是大队书记,不会对这种事了解,这没问题,但是现在我们回头来看社办厂的老鼠药事件,这可能就不是单一的事件了,老章鱼口袋里的老鼠药到底是谁放的? 只要查到了放这个药的人,至少张彩凤就能脱出身来,那你怎么还能对老章鱼的死坐视不管呢?万一,这中间就是有人下老鼠药杀人呢?上次社办厂的老鼠药事件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呢?你作为大队书记,不去报告公安局,说得过去吗?” 邹书记眯着眼睛看了余穗一会儿,默默地拎起了桌上的电话:“喂,这里是东风大队,帮我接一下县公安局,对,县公安局,刑侦科。” 第222章 抓了好几个 下午两点的时候,县公安局的人就赶到了小湾头,也算是非常迅速了。 看见又有公安局的人来,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没心思出工了,都围着看,老章鱼家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还是邹书记把余富贵叫过来骂了一顿,余富贵才把人带走,特意安排到比较远的地块干活去了。 此前,老章鱼的小儿子余二毛和妻子陈小凤,也被人找了回来。 这两人说是去陈小凤娘家了,他们一回来,就联合了兄弟余大毛,说要马上把老章鱼下葬,理由是天气热,不想这么放着。 为了制止他们马上把老章鱼下葬的事,邹书记吵架吵得喉咙都哑了,才算是拖住了这个事,拖到了警察来。 警察一来就把老章鱼的遗体用帘子隔开来检查。 老章鱼的两个儿子家里所有人都很是不屑的看着警察忙碌,好像这些都是多余的。 但是,当听见公安局的一个老同志出来和邹书记说,老章鱼好像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才死的,得查,那小儿子余二毛就嚷嚷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闹了,也不知道那个烂舌根的去报告这个事,我爹老年痴呆症,一直乱吃东西的,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活过来吗?我们做子女的都不追究,不行吗?查什么查!这么放在这里,我们还得办丧事,我们不想办,我们没有钱!埋了就是了!” 他这么一叫嚣,别的子孙也嚷嚷起来:“就是,埋了就是了,别查了!” 公安局的有个同志长得凶,看着余二毛,一字一顿地说:“那要是我说,你爹是你杀的,行吗?” 余二毛不禁脚步后退:“我,我,怎么是我杀的呢,我杀他干什么?” 那同志继续保持包公脸:“那你挡着我们查案干什么?不管你们多讨厌你爹,只要人不是正常死的,就是案子,我们就有权利查,谁也不能阻挡,谁挡抓谁,懂?” 这下安静了。 别的几个子孙再没敢出声。 公安局的人还去出事的河滩检查了,直到村里都亮起了油灯,这些人还没有走,说疑点很多。 邹书记便叫来了余富贵,让把生产队仓库腾出来。 因为仓库之前是社办厂,有沼气池发电,这样能方便公安局的人继续查案。 余穗在家里不断踱步,还时不时地站在家门外看,但始终没有再去参与。 该给的信息都给了,她不能再去多说了,否则反而会影响警察办案。 村里的人反而成群结队地去仓库那边溜达,都太好奇了,正值夏天,反正吃了饭也没事干,不就总是去看热闹了嘛。 孙玉英兴奋得很,在家里絮叨了这事好几遍,最后有妇女在外头一喊,她连忙跟着别人又去看了。 余穗在家里等消息。 等到快半夜的时候,孙玉英回来嚷起来:“哎哟,哎哟,真的是被人弄死的呀,抓了,抓住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余穗连忙问:“娘,抓了谁?” 孙玉英:“抓了好几个!” “好几个?都是谁?”这倒是让人意外,怎么会好几个呢? 孙玉英:“先是抓了余二毛夫妻俩,但是一会儿那夫妻俩就吵了起来,我们在外头都听见了,警察问,‘你们俩谁下的手’,余二毛的声音马上响起来,‘她!她!’,然后我们就听见陈小凤嗓子都喊劈叉了,‘对,是我,出事了就是我,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的在家里说要弄死他,叫我想办法,我说那就一包老鼠药,是谁说,那你去买啊,是谁说的!’” 孙玉英很会学人说话,把男的女的都学得惟妙惟肖。 余穗:“那就是两人都算招供了,夫妻俩都下手了。” 孙玉英:“是这么算的吗?这样的话,那就都会去吃官司?” 余穗:“按理是这样,但具体的要看人家公安局怎么办。对了,你说抓了好几个,还有谁?” “余老九!哎哟,那夫妻两个吵着吵着,陈小凤就说什么……哦,‘现在出了事就怪我,要这么说,那下老鼠药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啊,你爹他就是该死,多少人恨他啊,余老九也恨他啊,余老九跟我耳边讲了多少次,一包老鼠药解决事情,一包老鼠药送他下地狱,你要这么说,就是他教我的!” 虽然在从孙玉英嘴巴里知道,老章鱼曾经和余老九的老婆有染开始,余穗就怀疑,之前余老九和余穗说的那些话,多半掺了假,但现在听到孙玉英学的这话,眼皮子不禁跳了跳。 果然的,她就觉得,上次余老九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有所保留的。 本来她还觉得自己太敏感,但是再结合余老九老婆死的情况,她心里就对余老九产生了怀疑。 余老九,绝对不干净,但不干净到什么程度,她还不能确定。 余穗抿着嘴,心里分析着这些事,孙玉英已经打着哈欠回房了,她追剧似的,总算追完,这会儿才知道困了。 余穗却趁孙玉英回房了,悄悄的出了篱笆门。 村巷里依然有社员一簇一簇的站着,议论这件事。 余穗急匆匆的走到仓库,正好遇到警察押出几个人,向大队方向走去。 公安局的车停在大队部,看来,是要把人押到县城去了。 邹书记和一个高个子警察走在前面,余老九走在最后。 他的手被反绑着,背弓得像虾米,走得特别慢,押解他的警察都不耐烦了。 当余老九看见余穗,他站住了脚,定定的看着余穗。 余穗没避开目光,和他对视。 警察正要过来推他继续向前走,他却向余穗喊了一声:“二丫头,你来一下。” 警察看向余穗,向她摇摇手,示意她不要过来。 但余穗没理,只管走了过来:“老九大爷,你想跟我说什么?” 余老九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早该死了,现在这样,也挺好,你等着,我会换回张彩凤的。” 余穗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还想问几句,警察抓住他手臂,拉走了。 夜很深了,余老九走得再慢,也渐渐隐入黑暗中,看不清了。 第223章 过苦日子的人太多了 余穗还一直看着。 因为余老九的那句话,心底里的想法好多好多,总觉得很多事情即将发生变化。 但是结果还没有出来前,她的想法只能是想法。 警察一走,围观的社员们这才都回去了。 余穗也准备回去,有人喊了她一声。 “余经理,你从北方回来了呀。” 余穗回头一看,笑了笑:“陶军,厂都没有了,还哪儿来的经理啊!” 陶军走了过来,也是牵强地笑了笑:“嗐,但还是喜欢那么喊你,厂在的时候,我们都干得挺起劲的,你管得挺好,我们都没法相信,你一个农村姑娘,能有那么多管理点子,我们都很相信你。这不,你一走,厂子就出事了。” 余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确实,提起这个事,还是有些心痛的。 余穗:“怎么说呢,但厂还是出事了,所以还是我想的点子不够周到。不过,我听我姐说了,厂里出事后,你都有组织大家善后,你也不错。” 陶军也是感慨:“是我该做的,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厂,也是因为这个厂,我才继续留着的,现在厂没有了,我家里就一直在托人找关系,把我调回去,现在基本上定了,我明天就要回去沪上了。” “这是好事,大城市怎么都比我们这儿好。” “那也有不好的地方,我们家房子小,我回到家,连住还是个问题呢。” “那倒也是,沪上好多人家几代人,就挤在一个小房间里,接下来又正值夏天……你不如先留在这里,等过完夏天再回去。” “唉,我倒也想,但是又担心迟回去了,托人找关系弄到的岗位又被挤没了。” “你也挺不容易的。你明天几时走呢?” “一早。” 余穗想了想,说:“明天我跟你一起走,顺便你把你家里的地址给我一个,我明天开始跑沪上,争取把几张小单子结一下,要是能结到帐,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弄回一点工资。” “啊?沪上的账……”陶军顿了顿,左右看看:“不是说,销售款都得折给县里供销总社赔偿吗?” 余穗:“嘘!书记说,张彩凤和他商量的,留了一手,想着要是能要到一些,以后生产队也能有点余钱,不然生产队太苦了,我就说我去要,要是能要到,就给你们把最后两个月的工资补上。” 陶军叹了口气,大力摇头:“想不到你人都没在厂里了,还能惦记这些事。可惜,那个钱,要不到啊。” “你怎么知道要不到?” “嘶!”陶军左右看看:“我要是说我去问过,你会不会觉得,我想独吞那个钱?” “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我能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也该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说,怎么回事?” “嘿嘿嘿!”陶军就苦笑: “刚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要去算这些账目了,毕竟几个知青走的时候,凭他们的关系谈下来的单子,他们都告诉了我。但是我去问了几个公司,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我们厂里的事情,说,出了老鼠药这么严重的事,没找我们厂赔偿就已经不错了,想要账,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说动徐镇江。就沪上第一百货的总经理,要是他能牵头给了,那别几个才会愿意给。” “徐镇江?这人很难说动吗?” 陶军:“他……怎么说呢,其实人不算难打交道,但是他,就是本来看中苏胜强要当上门女婿那个人,因为苏胜强出了那个事,不知道怎么的,他对我们这里的人都有点看法,刚开始连产品都不再跟我们订,还是因为老有人去第一百货问,要买我们的产品,最后才算是重新订了一些。 但是谈到结账,他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了。我还听说,现在他还找了沪上的食品厂,专门生产跟我们一样的产品出来了,所以更加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结账给我们。” “原来这样。”余穗点点头: “幸亏你告诉我这些消息,不然我贸然地去也是受气。不过再怎么样,我总要想法子去试试,能要回来最好,反正你把地址留着,回头能成功,少不了你的份。” “那好,我可盼着你能成功。” 陶军回去位于仓库后面的宿舍拿了笔,写了个地址给余穗送来,临走还悄悄地说了一句: “汤招娣又一个人在宿舍哭,自从没了厂,她生怕以后没钱,一天只吃一顿饭,唉,余富贵可不像张彩凤那么好心,根本就不管她死活,还说宿舍是给知青住的,只给她住到这个月底,让她赶紧走。” 余穗往他们宿舍方向看了看。 并看不到什么,好多宿舍都已经熄灯了,一片漆黑。 她也不好去安慰汤招娣。 过苦日子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实在是顾不过来。 就盼着大政策好了,大家才能过好日子。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余穗等躺到床上,才觉得自己累得慌。 一早四五点起来到这时候了,才能再睡下,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余穗在枕头上翻滚了几下,很快有了睡意,但迷迷糊糊之间,却又看见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余秋。 这次,她阴沉的脸是灰黑色的,依然死命瞪住余穗。 余穗也在黑暗中死死瞪住她。 又是和上次一样,胶着状态下,余秋就突然对她伸出舌头,像个恶鬼。 这么恐怖的梦,让余穗再次惊醒过来。 窗户纸上微微透白,四周静悄悄的,鸡都还没叫。 余穗又倒下去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十点多了,家里只剩下了余禾苗和两个孩子。 余禾苗还给余穗端上饭碗:“你昨晚很迟睡啊?今天都起不来了。” 余穗揉着头:“是啊,大概是昨天去看了老章鱼那种事,晚上总是做梦,没睡好。” “我就说了叫你别去,晦气,兰兰今天看着也没精神。”余禾苗眼神里很担忧,看了看坐在门槛上的余兰兰。 余穗也看看孩子,果然小脸红红的,眼神也不太机灵。 第224章 我扇死你 余穗走过去一摸额头:“呀,姐,兰兰应该是发烧了,额头很烫呢!” 余禾苗连忙也过来摸:“是吗?一早我摸着还好啊,哎呀这孩子真是的。” “小孩子生病不是正常的吗?你说孩子干什么?我去叫赤脚医生来。” “不了,赤脚医生来一下就得两毛,要不我们自己先看看?” 余禾苗这么说,明显又想省钱。 余穗没理她,只管去叫了赤脚医生来给孩子看看。 小孩子发烧三十八度,蔫蔫的,平时特别乖的孩子,今天也一直向余禾苗要抱抱。 这下子,余穗便也不想着去沪上了,在家帮着余禾苗照顾两个孩子。 但孩子小,体质弱,一个生病,另一个也很容易被传染,余兰兰稍好一点,小余果也病了,发烧,流鼻涕,那么小的孩子,就哭闹得不行,要不是余穗帮忙,余禾苗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病了一周,等两孩子都好些,余禾苗就和余穗说: “得亏有你,得亏我是离婚的,要不然,像蒋家那些人就知道骂人,哪里会舍得我给孩子叫了那么多回的赤脚医生,穗,这次,你总共花了多少钱?这你得告诉我,我好还你。” 余穗:“总共才两块多,就当是我给孩子买了几颗糖就是了,你别总念叨这些事,对了,一早娘在和别人说什么,我好像听见提起汤招娣。” “是,生产队在议论,汤招娣不见了。” “不见了?” “是这么说。但我想着,可能只是出门去找活路了,不然,她能去哪儿呢。” 余禾苗这几天带孩子也是熬得眼睛凹陷,自然也顾不上别人。 余穗没出声,但下午带孩子去找赤脚医生打针的时候,还是走到汤招娣那间宿舍去看了看。 宿舍里空无一物,只剩下架住床板的几个砖头墩子,被子铺盖都是没有了的,倒像是没住过人。 余穗问了隔壁的一个知青,知青说: “余富贵总是来赶她,说他可不是张彩凤,没原则没规矩,什么事都管,像她那种嫁出去又离了婚的女人,根本就不属于咱们生产队,没资格住在这儿占用集体资产,赶紧走,然后她就走了。” 余穗:“没说去哪儿了吗?” “没跟任何人说,半夜走的,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屋子是她自己收拾的?” “应该是。反正我们一早起来,屋子就是这样的。” 余穗又看了一眼这简陋的房屋,放了心。 汤招娣肯定不是去寻死。 没有人要去寻死了,还把屋子里能用的东西全部带走的,现在这样,把锅瓦瓢盆、被子枕头都带走,确实像余禾苗说的,应该是去哪里找活路了。 活路,就是这个词。 现在的汤招娣,只是去找一条能让自己继续靠自己生活下去的路,辛酸又无奈的路。 余穗默默的回去了,心情有些沮丧,就觉得这年代的女人太不容易了。 但是下午,却传来了好消息。 张彩凤回来了! 余穗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张彩凤家。 张彩凤家里站了很多人,好多妇女都拉着张彩凤说话,欢喜的神情不似作假,比如孙玉芳等人; 当然,更多的是站在她家门口小声议论,眼里还带着不屑的光,比如汤招娣那个弟媳妇——殷小娥,就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抱怨什么。 而张彩凤脸上都是笑,余穗看到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发现她跟去年离别时相比,反而胖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问题还是真的胖。 余穗有些担心,不禁挤过人群走近她:“六婶!你可算回来了!你还好吗?” 张彩凤听见声音回头,一双眼竟然神采奕奕:“呀,余穗,我总算又看见你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奔向对方,紧紧拥抱。 但拥抱不是这个时代人的相处模式,她俩出于本能抱了一下,马上分开了,都看着对方笑。 余穗:“你看起来没事,我总算放心了!” 张彩凤:“我没事,我也不怕,经过了这个事,谁也打不倒我!” 余穗:“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这时,外头响起了队长的哨子声,接着就是大声的呼喝: “都干什么呢?出工出一半就开小差,当我这个队长是吃素的?你们要是不回去干活,全部扣半天工分,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劳改犯回来,你们当英雄了!” 社员们一听要扣工分,站在门口的几个妇女马上走了,站在里面的,也拍拍张彩凤的肩膀走了出去。 张彩凤快步出去,冲到站在她家屋角喊话的余富贵面前,伸手就是一耳光打了上去: “谁是劳改犯?连警察都没那么说,你倒敢给我按罪名!再说了,我被关了这么久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社员?你敢说我劳改犯,我扇死你!” 余富贵捂住脸,看着张彩凤血红的眼睛,倒不敢还手,只是用手指头指着嚷嚷: “你打我,你敢打我?我可是队长!接下来你是不是不出工了?你不吃饭了?信不信我让你男人也没工分?” 张彩凤一点不怕,挺起胸脯大声对骂: “我信个屁!别以为我被抓了就啥也不知道,厂里的机器和面粉,就是你撺掇殷小娥去偷的,虽然我不是队长了,厂现在也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既然我承担着责任,这个厂还是我说了算,我要代表厂里告你!告所有偷东西的人,你们等着被抓,到时候看看,谁才是劳改犯!” “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跟我没关系,跟我一点没关系!”余富贵一向来都是个吃软怕硬的,被张彩凤这么一嚷嚷,竟然不敢反驳,捂住脸,灰溜溜地走了。 反倒是殷小娥这个泼妇,一向蛮横惯了,听见张彩凤这么说,她走回来,叉着腰对张彩凤骂: “张彩凤你个劳改犯别给我硬扣帽子,我是拿了厂里的东西怎么了,可不是我一个人拿的,你有本事你把半个生产队的人抓走!” “你以为我不敢?你偷的是集体资产,半个生产队拿了,还有半个生产队没拿呢。”张彩凤说着就向别的妇女喊起来: “你们谁没有拿到机器和面粉还有糖的?我走的时候,剩的面粉和糖至少八百斤,要是整个生产队分,至少能每家分上二十多斤,还有那些机器,都至少值两三千块的,要是卖了分给大家,至少每家能分百来块钱的!你们都分到了吗?” 第225章 法不责众 哗!张彩凤这么一喊,简直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所有的人都嚷嚷了起来。 殷小娥肯定是心惊:什么,那些机器这么值钱?哎呀坏了,贱卖了! 分到赃的社员心里开始犯嘀咕:啊?当时我只有分到了五斤面粉呢,殷小娥这个坏女人说得好听,都是平均分的,原来不是啊! 而那些啥也没分到的社员,这时候他们简直震惊了:啥?这些个混账东西,竟然偷了这么多东西吞下去了?凭什么呀? 整个生产队大部分劳力都在嘛,那没分到的人肯定要多些,分到的肯定相对是少数,这时候,没分到的人马上就开始冲殷小娥等人骂了起来:“啊,原来你们偷了集体这么多东西啊,不行,拿出来,分还给我们!” “对,分还给我们,凭什么集体的东西,就你们有,我们没有!” “不行,生产队得补给我们,不补我们就到你们家里去拿!” “这是集体的,本来还以为就几斤糖,原来是这么多东西,那不能不分给我们的。” “就是就是,现在他们拿了,就得吐出来!” “吐出来!不吐出来你们家里的东西就充公!” 以张彩凤家门前的路为界,没分到东西和分到东西的两拨人顿时沸腾了。 先还只是相骂,接着,一想到吃亏极多的女人们按捺不住了,冲到以殷小娥为首的、拿到过东西的人群里。 而拿到过东西的人,此时从内心里都是开始恨殷小娥了:特么你这个女人一定私吞了。 所以他们从气势上就不足,并不想去还手打架,但人家拳头砸到脸上了,也不得不打。 人多拳头乱,一时间不管是想打的不想打的,混成一团。 只有余穗和张彩凤,在混乱的人群中对看,都笑了起来。 余穗当然知道,张彩凤是夸大其词了,厂里的设备怎么也不值三千块的,也大概知道,储备的面粉和糖,一般不会有八百斤那么多,但是能让大家都痛恨殷小娥,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这场混战,一时间一发不可收拾。 一开始只是女人动手,但接着有男人为了护老婆而上前,接着就变成了男女混战。 可把余富贵吓死了。 这个一向胆小怕事的队长,先还嚷嚷几句“别打了,大家出工了”,但是没人理他; 然后他吹哨子,众人条件反射的停了一下; 余富贵战战兢兢的求大家别打,说: “得了得了,别打了,你们别听张彩凤胡说,没有那些东西的,没有的,她就是挑拨离间呢,你们冷静点想想,我才分到了十斤面粉,要是真有张彩凤说的那么多,我肯定能拿到二十斤的嘛,是不是?” 要说智商不够的人,真的不适合开口。 他这么一说,他的一个亲戚就站出来指着他说:“之前你不是说你没分到吗?还说厂里根本就没什么的,就是一点点糖而已,怎么现在你又说分到了十斤面粉?十斤面粉也够吃十来顿了!” 余富贵就愣住了,眼珠子闪烁着,拼命想借口:“我,我,这不是人家硬给的嘛,殷小娥硬给的,不是我想要的,好了好了,我是队长,我还不能多拿一点么?” 他的这副样子,简直是对这件事火上浇油,一些火气旺盛的男社员当即扑了过去,连他都打上了: “他娘的,凭什么!集体的东西,凭什么你们有,我们没有?队长怎么了?队长不应该是无私奉献为人民服务的吗?你倒好,自己先拿了,还劝我们别拿,他娘的这是什么道理,还出来!” “对,还出来,全部还出来!” “不还出来就打,大家都别有好日子过!” 余富贵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来喊大家出工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这会儿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场面。 毕竟是男人,逃跑的力气还是有的,他护住头,在几个男社员的胯下钻行,一会儿就脱身出来,马上向大队部跑去,边跑还边喊:“造反啦,造反啦,三小队的人要造反啦,连队长都敢打,看我找大队书记和民兵来抓你们!”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众人更气了,特么你们偷集体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有大队书记和民兵来抓呢? 众人就都扭住了殷小娥几个人,这下,连她男人都被人按住了打。 邹书记来的还是挺及时的,其实他本来就是在来的路上,张彩凤回来了,他肯定要来看看的,结果遇到了余富贵。 余富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巴里一直喊的是:“快,书记,快去看,打起来了,要打死人了!” 邹书记就赶紧跑来了,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尽力去劝:“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住手,你们想干什么,是要县里的公安局常驻我们这里还是怎样?住手!要是闹出人命怎么办,打什么呢你们,别打了!” 但是动手的人太多了,邹书记刚喊的时候,根本止不住,直到他冲入人群,抱住了一个最高大的男社员,众人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手是停了,但嘴没停。 被这事儿吊得一肚子火的人还在不断地讲着,不断的要求殷小娥等人把拿的东西吐出来。 邹书记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看向张彩凤:“张彩凤你赶紧让大家都别闹了,厂里的设备怎么可能有三千块呢,你别架桥拨火了!” 张彩凤冷哼一声:“是啊,哪止三千!要是照原本的势头发展下去,一万都是有的,现在都被人抢了!书记你知道了这件事你也没处理,任人把咱们厂设备卖掉了,你也有责任!” 邹书记想不到张彩凤这次连他都不买账,气喊:“我不是不管,当时至少有七八户人家拿了嘛,那我怎么办,把这七八户都抓了?法不责众啊!” “法不责众是?那行,那就是说,今天我们三小队剩下的人要是把带头抢社办厂东西的那个打死了,也法不责众咯,大家都听见没有啊,书记说的,法不责众!” 第226章 众怒难犯 张彩凤向刚停下的人一挥手,众人可不又开始打起来了么。 把个邹书记气得,在一旁跳脚:“哎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张彩凤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事不能这么干,别打了,别闹出人命,闹出事把你们都抓走!” 余穗从人群后面绕过去,绕到邹书记身边,拉开他小声说: “书记,你这么喊不行,这种事,除了法不责众,还有个词叫众怒难犯呢,反正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你当个和事佬,就趁着这个势头,治了那几个抢集体东西的人得了,这样一来,你既得了民心,也顺便惩治了殷小娥那几个刁民,还能安抚张彩凤,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邹书记急得脸色通红,喘着粗气看着她: “张彩凤她挑事呢,厂里的设备多少钱,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还帮着她说话?” 余穗耸了耸肩: “书记啊,今天这事可不是张彩凤挑的。是余富贵自己跑到张彩凤家门口来说人家是劳改犯,你听听!劳改犯?他一个队长怎么能这样说!张彩凤办这个厂是为了谁?张彩凤被抓走是为了谁?她都这么冤枉了,余富贵作为一个队长,还跑来火上浇油,那张彩凤能饶他?而且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殷小娥分给了他二十斤面粉,这是一个队长该说的?书记你说,大家伙儿能饶他嘛?” “这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行了,我知道了!”邹书记气得大力跺了跺脚,大声喊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打了,真出了人命出了事,还是你们自己吃亏,大家停一下,这事我来解决,我解决,一定解决,别打了!肯定给大家公道,别打了,真出了人命你们争到的面粉也吃不着啊,要吃官司的啊! 张彩凤是为了大家牺牲了利益,厂里的东西也是大家的,大家都别打了,看在张彩凤的面上,大家歇歇手,张彩凤,大家都信任你啊,你要拿出老队长老大姐的态度来啊,张彩凤!” 邹书记的声音几近哀求。 张彩凤这才帮着一起劝解:“好了,大家别打了,既然书记说了帮我们解决,那我们先停一停,看书记给我们解决!没解决再说,大家伙儿哎,先停一停!” 邹书记悄悄抹汗:张彩凤和以前不一样了,听这话说的,要是不解决,还得打,唉! 但张彩凤喊了话,还是很有用的,大家渐渐停了手。 只是,殷小娥已经站不直了,她头发被扯掉了很多,脸上都是抓痕,瘫坐在地上,只有哭的份,再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样子。 她男人也被打得嘴角都是血,捂住肚子蹲在一旁喘气。 别的几个因为殷小娥分到面粉的人,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但是他们没去和殷小娥呆在一起,而是万分嫌弃地站到另外一边。 张彩凤家门口,自动地站成了三四派人,而大部分人,都站到了张彩凤身边。 张彩凤仰着头:“书记,说,怎么解决,工厂的账本我可是交给你的,厂里还有多少机器多少面粉,账上都是算得出来的,既然是殷小娥牵头拿的,余富贵护着分的,那现在我代表厂里跟他们要回来重新分给大家不过分?” 事到如今,邹书记肯定得站在张彩凤这一边,他连忙说:“不过分,你说的对,集体的东西,不应该拿,这么的,厂里的机器、设备,都是有账的,就按照账上的算,谁拿回去的,现在就按照价钱算,拿不出来的,就用工分抵!” 张彩凤哼了声:“拿工分抵?那不得等到过年,社员们,你们答应吗?” 站在她身边的人此时都看见了能分到钱的希望,自然默契得很,马上异口同声地说“不答应!” 好几个男的说:“马上给!凭什么他们都吃了拉成粪了,我们还得等到年底?不公平!” “对,马上给,不然我们就到他们家里拿东西了!” 这时候还留着的,都不是笨人,他们明显看到了能获得利益的机会,所以讲话也是咄咄逼人。 就在这样的吵吵闹闹里,邹书记只好让张彩凤拿了账本来,认真地算了账。 众人都围着呢,张彩凤迅速的算,趁着这机会,她可是把碗呀盘呀筷子都算了钱,连剩下的包装纸都算钱,不要说是剩下的面粉糖这些主要材料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竟然总共真有两千来块钱。 围着看的众人欢呼。 围着听的殷小娥吓坏了,大喊起来: “放屁,那种包装纸怎么能算钱呢?我都当柴火烧掉了,这不能算钱!碗盘筷子是用过的,也不能算钱,张彩凤你不要欺人太甚!” 张彩凤拍桌子:“你才放屁!就算是用过的,也是集体的,也是公家的,你算个屁,你作主就拿了?既然你觉得用过的碗盘筷子不能算钱,那你家里用过的碗盘筷子都不能算钱,大家一起到你家里去拿好了,是不是?” 众人起哄:“就是,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到殷小娥家里去拿!” “走!一起去!” 人多力量大,众人呼三喝四地往殷小娥家里涌,可把殷小娥夫妻俩吓坏了,连连求饶,殷小娥都给人跪下了: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那么多钱,你们就是把我家拆了也没用啊!还有你们!苏雪妹,刘三嫂,你们都拿了那些碗啊凳子的,面粉和糖也是拿了不少,现在你们怎么不出声了呢?你们赔出来!” 殷小娥病急乱投医,这时候为了自保,连忙把别人推出来,殊不知这种时候她这么做,只会被人踩得更厉害。 被点名的苏雪妹马上喊起来: “碗我才拿了一个,凳子是你嫌太高不要,我才捡的,面粉和糖我算钱还给生产队好了,但是你给你娘家的东西又怎么算?我可看见你和你男人用车子推的,推了两大袋子的面粉去娘家呢, 还有一口大锅,那么大的锅,你说送给你娘家养猪,那都是我们生产队的,你这么吃里扒外,还好意思说我,我呸!” 第227章 分肉啦! 另一个被点名的刘三嫂更绝。 只见她叉着腰跳着骂: “殷小娥你个不要脸的,面粉还是我男人正好路过你家,看见你和余富贵亲嘴,你为了堵住我男人的嘴你才给的十斤面粉,你当我稀罕啊,既然张彩凤算下来两千块钱,那就算按人头算,我家也能轮上这十斤面粉,你倒当成大恩德了,我去你娘的贱货,真当我好欺负了!” 没人想到,会牵出这种事来。 躲在邹书记身后的余富贵,整个一风中凌乱:“……哎,不,不是,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没有的事,余老三你管管你老婆,这都瞎说的啥……” 没等他话说完,之前还捂住肚子的殷小娥丈夫冲过来,对着余富贵就是狠狠一脚:“他娘的余富贵,你活腻了是,你竟然敢……啊啊啊,你们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呜呜呜……” 殷小娥丈夫边打余富贵,边还哭了起来。 怂得不行。 一众社员:“……”整个要笑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不是殷小娥想要的,她在地上撒泼起来:“刘三嫂你胡说,你胡说,你污蔑我,我不活了!” 一团乱。 邹书记气得摇了摇头,冲到余富贵和殷小娥丈夫中间,把两人拉开: “要打也先把钱赔出来再打,不赔就去劳改!张彩凤,你别光看着,你也动动手啊,把殷小娥拽过来,让她自己写认罪书,写了就送县里公安局去,省得老让公安局的人来!” 张彩凤笑起来:“只要你书记开口,我总是愿意干活的嘛!” 张彩凤叫了几个壮实的妇女,把殷小娥从地上拖起来,让她要么赔钱,要么送公安局。 殷小娥这种女人,平时要多泼辣有多泼辣,在生产队可没少得罪人,自从给几户人家分了赃,更是觉得自己是妇女领袖了,说话都要欺负别的女同志几句。 那些曾经吃了亏的妇女,今天可找到机会收拾她了,所以手下一点没留情,趁着拉她的时候各种踹踢,踢得殷小娥连连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赔,可我没钱啊,真没钱啊!” 张彩凤:“那钱去哪儿了?大铁锅你送娘家喂猪用,那还有搅拌机呢?那个电机,还有炉子,这些东西加起来都能卖好几百!我不信你也用来喂猪,把钱拿出来,不然今天你别想过!” 殷小娥:“没有啊,那些东西家里又不能用,我就扔掉了,扔进河里了呀。” 就在这时,被殷小娥丈夫打得晕头晕脑的余富贵喊了起来: “不是,我知道殷小娥家把东西放哪儿了,我没和她好,真的,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再冤枉我和她好了,她把东西当废铜废铁卖了,卖了五十多块钱;还有三十斤糖,她拿去黑市卖了十块!” 这给殷小娥气得,血红着眼睛瞪余富贵:“余富贵你个猪!我还给你家送了一个猪腿呢,你怎么能说出来!” 张彩凤也气坏了,一巴掌扇在殷小娥脸上: “你个败家娘们!为了做那个炉子,我和余穗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让人给支楞起来,那个搅拌机的电机更是求了多少人才开到的票,你竟然给我当废铜烂铁卖,不行,必须赔,赔不出就拿你家的东西抵债!”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社员们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还出什么工啊,不可能了,算钱要紧,他们没等张彩凤说完,都涌去了殷小娥的家,把她家的鸡鸭猪什么的,统统都牵到了仓库门前,家里的米粮也全部搬了出来,连自留地里种的青菜都连根拔了过来。 余穗也跟在这些人中间,适当的起着带头的作用。 嗯,往殷小娥家里去搬东西是她怂恿的,拔自留地里的菜是她先动的手。 干嘛不呢? 殷小娥半夜撬掉社办厂的门拿东西的时候,可想到会有这一天? 那些烘培的机器花了余穗多少心思做出来,结果被这个女人当废铁卖,不拔光她头发就感恩! 殷小娥哭着追来阻止,几个男社员警告她,要是不自己去把卖了社办厂东西的钱拿出来,就要抄家。 殷小娥自己是懂法不责众这个意思的,这么多的人堵在家门口,真的每个都动手的话,谁也没办法,那真能把这个家拆了。 破家值千金,真抄家起来,可真的是啥也剩不下了。 于是,钱也只好乖乖拿出来了,还有剩下三十来斤面粉也拿出来了。 有了殷小娥的“榜样”,其他几个分到东西的人家没敢瞒,都说会按照拿到的面粉和糖的市价,把钱赔出来。 张彩凤把赔到的所有东西做了登记,收缴的鸡鸭猪等等都估了价,算下来,总共也只拿回来了四百来块钱的东西。 但是,殷小娥家里是真的没有啥值钱东西了。 邹书记毕竟是领导干部,虽然这个事必须解决,但要是逼出人命也是不行的。 邹书记努力当和事佬,站在高处喊话、开会、劝解,最终让张彩凤作为原社办厂的厂长,把被抢走的物品适当地扣掉折旧的费用。 张彩凤哪里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再逼下去,谁知道殷小娥那种女人会做出啥来,就和邹书记一起,当起了好人,帮着劝社员,说没办法了,就现有的东西,马上给大家分一下,同时也建议,以后生产队分什么,都没有殷小娥家的份,殷小娥家今年年底的分红,也必须有一半拿出来赔偿。 一听今天能分到东西,大家伙还是很高兴的,便都同意了。 这一天下午,生产队跟过年似的,杀鸡宰猪,分肉分钱。 人多,在仓库门前架起大锅子,所有人都动手,宰十头猪都用不了多久,别说宰一头了。 然后就是分肉分鸡汤什么的,虽然分到每家的肉只有几斤,钱也就几块,但是爽啊,太特么爽了! 身材最是高大的余连涛捧着碗和监督分肉的邹书记说: “书记,你看,咱们这个生产队,还得是张彩凤回来?她一回来了,咱们就有肉吃了,我也不知道你为啥非要叫余富贵当我们队长,以前我们觉得,谁当队长都一样,所以都不出声,但是经过了几件事,我们都看不惯他,出工不能干,还跟个殷小娥有一腿,这种队长,我们可不要!” 众人在旁边应和:“就是!我们不要余富贵当队长,我们还是要张彩凤当队长!” “还让张彩凤当队长!” 第228章 老头子报仇,二十年不迟 最后,大家都喊了起来,都想让张彩凤回来当队长。 邹书记看向也捧着碗等分肉的张彩凤:“那你看呢?” 张彩凤:“我看什么看啊,这个队长我是怎么也不会当了,我一心为生产队谋福利,可最终结果是什么?说实话,这会儿大家有肉吃,又觉得我好了,可说不定再出啥事,大家又都觉得我不好了呢,我不干!” 好多人劝,但张彩凤还是摇头,捧着肉回去了。 余穗家里是孙玉英排队拿肉,余穗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默默地跟着张彩凤回去。 路上,张彩凤回头看了余穗一眼,忍不住笑起来:“你还不回家吃肉,跟着我干什么?” 余穗也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六婶一回家就带着我们搞了这么大一个动作,我先跟着六婶学习学习。” 张彩凤:“还不是你配合得好,我可看见你在旁边帮我撺掇余连涛他们打架呢!” 余穗竖手指头:“嘘,咱不说了,回你家说,我有很多话和你说。” “唉!”张彩凤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其实,我也有很多话和你说。” 两人快步到了张彩凤家。 张彩凤男人很老实,这些日子在家带着孩子,一点怨言也没有,看着拿回来的肉,也只是默默接过去就不说话了。 余穗看看默默走开的男人,和张彩凤说:“你不在家两个月了,六叔没怪你?” “怪。但是也就说了我几句,并没怎么大怪,倒是每隔半个月来看我一下,告诉我生产队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不是一回来就带大家搞了这么一出,而是为了这个事,我想了两个月了,怎么能一回来就把这些个不要脸地收拾了!” 张彩凤说着,还做了个手刀的动作:“我等着这一天呢!” 余穗笑容更大了,翘大拇指: “六婶真行!我在北方知道这个消息,我心里还担心你呢,出了这个事,你肯定委屈极了,说不定还会怪我,都是我撺掇你做队长整出来的事。” 张彩凤苦笑: “还别说,一开始,我真有这么想过,这不都是小余穗搞出来的?要不是你总说要搞个厂,我至于在拘留所呆着吗?但是,不瞒你说,住在拘留所里没事干,渐渐地我倒也想通了。 人啊,就像是庄稼一样的,比如那棉花,挤在育苗棚里是长不大的,只有移栽出来,经历了风风雨雨,才会开花结果,就说厂里出的这个事,我也不是全无责任的,事情确实出在包装上,包装是我管的,我没管好,我该受罚的,经过了这个事,我也学到了很多,不是坏事。” 余穗看着坦然的张彩凤,内心里只有佩服,一个农村的女同志,遇到事情能这么公正地去评判,真的是太难得了。 余穗:“虽说你有责任,但这个事情,公安局没有查出来真正的罪犯,也不该抓你的。” 张彩凤摇摇头:“我倒是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你不知道,当时很乱,事情闹得很大,用供销社总经理的话说,我们厂这个事,造成了整个县的食品危机,多少人吓得跑到供销社去闹啊。 肯定得有人把这事扛下来,毕竟还有一条人命呢,我是厂长,不是我扛,谁扛?我都做好了坐牢的准备了,没想到,昨天公安局的那个孟科长来拘留所签字,把我放了出来。” 对于这一点,余穗也是有疑问的:“是啊,他们把你放出来了,是不是证明罪犯抓住了?” “是。” “余老九?” “……是。” 余穗重重地叹气:“唉!” 张彩凤看向她:“你在替他伤心?” “我伤心啥啊,我只是在想人性。他啊,还是因为你帮了他很多,他才把这事说出来的,要不然,我看他宁可死也不会给警察交代的。” 余穗把前几天关于余老九的事情全部说了,从他想上吊,到隐约提起老章鱼的事,全部都告诉了张彩凤。 张彩凤也叹气:“对,孟科长说,余老九先反复问公安局的人,是不是他全部交代了,我就能放出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才把所有事情说出来的。” “老章鱼口袋里的老鼠药是他放的?” “是。”张彩凤说到这里,脸色也是凝重: “他交代,他年轻时在沪上做过苦工,很早就知道老年痴呆这种病,所以他最先发现老章鱼有问题,他就想着要报仇。因为年轻时,老章鱼就和他老婆勾勾搭搭,这个你知道?” 余穗:“我娘讲古讲到过,自古奸情出人命啊。” 张彩凤苦笑了一下: “嗐,这话是有道理。老章鱼比余老九高大,余老九年轻的时候就打不过老章鱼,更别说后来余老九受了伤了,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头子报仇二十年不迟呐,这不,余老九发现老章鱼很会忘记事情,脑子也不很清醒,就觉得机会来了。 他不但总是去撺掇老章鱼的儿媳妇弄死老章鱼,他自己还下手了,带一包老鼠药,趁老章鱼不注意,就给他倒在口袋里,因为,他知道老章鱼有把东西藏在口袋里偷偷吃的习惯。 没想到那天余朱氏会因为要老章鱼替班,而把一些糖塞进老章鱼的口袋,最后又拿出来,还包好了给放进成品里了,余老九看见这个场景的时候,自己都快要吓死了,他交代说,其实那天还把老章鱼包的糖丢掉了很多,但没想到,还是有遗漏的,就出事了。” 余穗点点头: “这一点他一开始是跟我故意隐瞒的,我也没想到是他下的手,后来我娘提起了他和老章鱼的故事,我才觉得不对劲。那,老章鱼是他弄死的吗?” 张彩凤:“这次倒不是,是老章鱼的儿子和儿媳妇一起下的手。因为上次厂里吃出老鼠药的事件,老章鱼也被公安局问话了嘛,他本来有老年痴呆,经过了警察询问,他受了刺激,脑子更不清醒了,在家里四处作乱,不但偷东西、抢东西、打人,据说还想去强上儿媳妇。那你说,那儿子儿媳妇能不恨她?” 第229章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张彩凤说着,摊摊手: “也是老章鱼年轻时就作下的孽,儿子们都不待见,娶进门的儿媳妇也看他不顺眼,现在这种痴呆还作乱的情况,他们不就更气了嘛。儿子之间又相互推诿,说是轮了班,给这个老章鱼一碗饭吃,不饿死就行。 前几天,正好就轮到小儿子家了。那小儿子说,‘这么个啥事不干尽惹事的老东西,还要给他吃饭,真是气死了,他怎么不去死呢?’小儿媳妇说,‘要死还不容易,一包老鼠药的事!’小儿子说‘就会说,你有本事你下’,小儿子媳妇说,‘你敢买,我就敢下’。余穗你看,商量杀个人,跟杀条狗都不如!” 余穗:“所以,那个小儿媳妇,就真的去买了老鼠药下在老章鱼饭里给他了?” 张彩凤用一种怜悯众生的眼神看着远处摇头: “嗐,没,他们这种人,有他们这种人推卸责任的法子的。那个孟科长告诉我,是小儿媳妇买了老鼠药来混在饭里,但不直接给,而是放在灶角上。因为他们知道,老章鱼饿了,就会到厨房偷吃。 可以这么说,他们其实在买药的时候就想好了,万一被人怀疑的话怎么推脱。然后他们就故意地走亲戚去了。但又不放心,半夜的时候,那个小儿媳妇还特意回来看那碗饭,究竟有没有被吃掉。 一看,果然吃掉了,才又想去躲起来。本来以为他们这样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反正老章鱼这种人,死了也没人会帮着说话,但偏偏还是被人看见老章鱼小儿媳凌晨出现过,所以去举报了,邹书记就喊了公安局来。” 余穗接了口:“嗯,就是我。也是我去找的书记,催着他报的案。因为我当时就隐约觉得,这个事情可能不是单一的事件,说不定能牵出些什么。” “得亏有你,果然牵出来了!”张彩凤欣赏的拍了拍余穗的肩膀: “人家孟科长说了,余老九被陈小凤瞎说八怪的攀扯,他们就拉了余老九过来去盘问,他们公安局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余老九一看见他们,就主动承认了,他确实撺掇陈小凤买老鼠药了, 还说会把所以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但我是被冤枉的,只要公安局的人放了我,他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而且还招认了,当年他老婆是他弄死的,讲得很详细,说是天天给她老婆的饭里加一点老鼠药,十天半月的,她老婆就开始掉头发,呕吐,最后死掉了,到死,也没人怀疑是他弄死的老婆。” 余穗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他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是啊,大概在他的头脑里面,杀了老婆,杀了老章鱼,他就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 两个女人说完这些,一时间都没再开口。 许久,余穗说:“凡事都是因果。我瞧着,要不是这些日子,你对他很照顾,给他到社办厂混个工分,又总是分点吃食给他,可能就算是全生产队的人死了,他都不会站出来承认的。” 张彩凤看着远处的田野,点点头: “确实。他确实算是感激我,才在最后一刻交代了罪行,但这中间也有你的帮忙,要不是你催着邹书记报案,老章鱼死了也就死了,余老九的觉悟,还没高到自己跑去公安局自首换我出来呢! 余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且不说余老九为了弄死老章鱼给他下药的事情,咱们只说出了事,墙倒众人推的事,你说我这为了大家伙儿,我真是尽力了,可厂子出了事,这些人不想着维护厂里的利益,却反而趁火打劫,把厂里的设备和东西都抢掉,为什么呢?” 她眯着眼,眼角已经有很深皱纹。 余穗知道,她心里还是伤着了。 “六婶,那你想了这么久,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张彩凤:“我觉得……还是因为他们日子太苦了,要是大家日子好些,估计不会这样。” “呵呵!”余穗冷笑。 她还以为张彩凤会说什么愤世嫉俗的话呢,结果,这个女人,还是愿意相信,殷小娥之类,性本善良。 余穗摇头:“六婶,这世上有的人,就算她已经拥有金山银山,她还是会觉得自己缺少太多,必须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反之,总有一些人天性善良,就算她已经山穷水尽,她还是会觉得,自己可以帮别人一臂之力。 所以有句话说得很对,好人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坏人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坏。像殷小娥这样的人,是永远存在的,不会因为日子好过了,他们就没有了,他们只会以另外的方式出现。” 本以为张彩凤会因此而开始表示自己的委屈,但张彩凤却说: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因为日子太苦了,所以,她们的眼睛就永远只盯着眼前的一点点利益,根本看不见远方更大的好处。这种人,其实,只要给她们一点利益,她们就会去干了。所以,这种人最好利用。以后我们要是再办工厂,不是用那些老人,而是用这些人,给她们一点利益,她们就死命地去做!” “呃……”余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说张彩凤想得太简单,还是该说自己想得太复杂。 张彩凤看着她的表情,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得了,余穗,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挺傻的,殷小娥她们都这样了,我还在想着以后,哈哈哈,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办厂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话说到这样,余穗反而很难过:“对不住,六婶,终究还是当初我的提议,让你出了这么一遭事,受了这么一遭罪。” 张彩凤笑着摆手: “不不,余穗,这话你说错了。其实我真不觉得什么,反过来,我挺感谢你的,应该说,是你让我发现,很多我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竟然只要去做,是可以实现的。要不是你鼓励我,我怎么也不会想着去当队长,要不是你提议,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办个厂! 因为这些事,让我有机会认识了外面的人,才学到了很多东西,甚至我在拘留所,还认识了几个混混,他们知道了我很多做黑市的事情,哈哈哈,可好玩了,以后我才不当啥队长,以后我有机会,跟人混黑市!” 第230章 狗都不干的活 余穗听张彩凤说这个,都惊呆了! 这好好的女同志,学坏了啊! 但她很喜欢。 余穗凑到张彩凤耳朵边,小声问:“你真敢干黑市?” 张彩凤一撇头:“为什么不敢?不过不是现在,得等等,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一些,我就干!谁让我因为当社办厂的厂长,也认识了不少供销社经理什么的呢,别的不说,我就算是帮着人家去买买东西,我也能赚中间的钱,这又不算犯错!” 余穗大力拍她肩:“可以啊你,六婶胆子变大了呢!” “哈哈哈!”张彩凤大笑着,也凑到余穗的耳边:“小余穗,你要是有北方的东西,我也可以帮你卖掉!” “行了!这样好了,你要是知道别人要什么,但一时买不到的,你只管来问我,我帮你找路子,保证让你赚到钱!” “好嘞!”张彩凤非常高兴。 看到她是真的没有为了住过拘留所而有心理阴影,余穗彻底放了心。 余穗还问张彩凤,既然出来了,那沪上那些百货公司欠的账要不要去收? 张彩凤摇头:“这个事既然你接手了,还是你来,这几天我得好好在家里,安抚安抚你六叔,而且不管怎么说,你都比我能干,我相信你。” 既然这样,余穗也没再多说,毕竟厂子是她和张彩凤一起搞起来的,钱要回来,她家大姐也会受益,这种事她还是愿意去帮忙的。 两人说好了,余穗便回家了。 家里头正高兴。 今天下午闹了这一场,所有人都没出工,却还有鸡汤和猪肉吃,那可真是过年似的。 孙玉英一边给两个孩子分着鸡汤,一边问刚回来的余穗:“哎,你六婶还愿意当队长吗?” 余穗:“不愿意。” 孙玉英:“唉,这什么队长,要求太多了,吃苦要在前,享受要在后,有事了又拉出来当挡箭牌,是我也不愿意。” 余海潮难得的,出声表达了意见:“别说这种话,这个也不愿意,那个也不愿意,谁来带领我们出工呢?” 余禾苗小声地说:“要我说,大家各做各的不好吗?非要这么集体出工?像今天这样大家都没去,不也没事?” 孙玉英伸手打了她一下:“你胡说什么呢!咱就是大集体干活,不集体出工你还想搞独立啊你,以后出去可不准说这些,要是让人听见了,不知道怎么给你扣帽子呢!” 余禾苗不敢再出声。 余穗是懒得出声,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队里还是有好些人去找张彩凤,希望她当队长,甚至邹书记又来了两回,张彩凤都没同意。 余富贵搞出那么多事,还贪下殷小娥送的东西,肯定是再也不可能给他做了,但现在张彩凤死活不愿意,就没办法了。 大队得自己选。 最后,邹书记选了那天集体打架的高手,余连涛,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来当这个队长。 嗯,温柔不得行,那就找个武力值高点的。 余穗知道,这是张彩凤给邹书记推荐的。 挺好。 接下来,生产队的地里时不时地听见余连涛扯着嗓子喊:“作死啊你,一天拉屎撒尿能有八百回,到底想不想干啊?” 有女人尖着嗓子跟他对喊:“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屎尿多!国家又没规定干活不能拉屎撒尿,你吵个屁啊!” “他娘的,你要是再这样,老子不干了,你来干这个队长!” “我才不干,队长是狗干的,不,狗都不干!” “你骂我是狗?” “我没有。” “你骂了!” “我骂了又怎么样?你一个大男人你还要打我是怎么滴!” 这种事天天上演。 演到张彩凤偷偷地跑来和余穗说:“唉,你说,我不当队长,是不是在作孽啊?啧,这一天天的,庄稼都不好好种,年底分啥给社员啊?” 余穗:“你担心个啥?你不是说,你会跟着混混们做黑市生意吗?你自己能赚到钱还不被抓走就不错了,还担心别人。” 张彩凤:“我……唉,算了,你当我没说。” 看着张彩凤颓然而去的背影,余穗知道,这个女人,刀子嘴豆腐心,她天生有责任感和集体意识,就是受不了看着别人受苦,她早晚还是会帮社员想办法的。 大概也就这个时代,才会有这种人了。 余穗内心还是很敬重她的,所以第二天,就自己坐车去沪上要账了。 要到了钱,也对张彩凤是个交代。 经过上次陶军的指点,余穗自然先去了第一百货。 她没有直接去找能决定这件事的总经理徐镇江,而是在第一百货楼下的食品区转悠。 上海滩毕竟是上海滩啊,即便是在样样稀缺的七十年代,百货公司的货品就是比余穗家那个小县城要丰富很多。 尤其是食品,这里有很多地方特产,也有各式各样的零食,比如糖果这种东西,在余穗家那个小县城最多就一两样,这里却至少有八九个品种。 余穗很快看见了一种酥糖。 包装几乎就是余穗设计的那个包装,但是牌子,印的是叫做“第一牌”。 余穗当即能识别出来,这应该就是第一百货模仿他们社办厂的产品。 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知识产权意识,所以也就不存在抄袭盗用之说,毕竟大家都认为,东西都是集体的,你设计的也是为社会和集体做贡献,哪里来的知识产权呢? 余穗花一块钱,买了三两糖,迫不及待地地尝了一下。 真是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外形跟他们厂里之前生产的几乎一样,口味上却差得很远很远。 这么差,可太合她的心意了。 余穗这才往第一百货的楼上走去。 上海滩的百货公司都至少有五六层,四楼的楼梯口写着顾客止步几个字,标志着这上面是办公区域了。 余穗把外头的土布衬衫一脱,现出里面鹅黄色的真丝衬衫,再把手里的布包打开,拎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真皮包包,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进包包里,她就变成了一位毫不逊色洋行翻译那样的出色女子。 余穗抬头挺胸,自信地往楼上走去。 第231章 宜软磨 余穗走到五楼,就有一个戴眼镜的女人马上站出来拦住她。 但是看着她这一身行头,女人的话语还是很客气的:“同志你找谁?” 余穗把头抬得高高的:“找徐总经理。” 女人再次上下打量了她几下,还是客客气气的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余穗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样子:“你全权代表他?我找他的事,你能处理?” “呃……那个,我们这里是办公区……”女人吃不准余穗是什么人,话语支吾起来。 余穗声音不大,但是气势十足:“我找他就是公事。不然,这种地方,你请我都不来!他是在哪间办公室?” 女人看着余穗那扬起的下巴,只好让开了:“就前面最后一间,总经理室。” 余穗微微点头,就像走模特台步似的走了过去。 毕竟是沪上最大的百货公司,这边的办公室还是很像模像样的。 余穗走到最里边,就看见一个男人独占着一间大办公室,办公桌上还放着一棵修剪得非常漂亮的罗汉松盆景。 作为前世比较出名的手工博主,余穗认识很多有着特别手艺的人,比如造景师,园艺师。 她可记得一位园艺师说过,像这种叶片的罗汉松,叫做米叶罗汉松,少说也能卖上个两万块钱。 当然,现在不是后世那种物价,但怎么说,放这种珍贵盆景的,这个姓徐的经理,是个讲究人。 宜软磨。 余穗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的男人看着余穗这一身打扮,缓缓站了起来:“你是?” 余穗微笑着走进去:“徐总,我是山花食品厂的经理,我姓余。” “你好你好。呃,什么食品厂?”徐镇江一边微笑着迎接,一边不明所以。 余穗估计,这个人只在看她外貌,都没听清她说话,她便也不答了,反而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问:“我可以坐下吗?” 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又这么优雅有礼,徐镇江一迭声的“坐坐坐”。 余穗款款坐下了,才重申自己的来历:“徐总,我是山花食品厂的经理,我叫余穗,我们没有直接见过,但是我们的产品之前一直在您这里售卖,咱们合作的还是很不错的。” “噢噢噢,山花食品厂……呃,那个区的厂?” “松虞县清溪公社东风大队三小队的,社办厂。” 余穗说完,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徐镇江逐渐收脸,直至脸上那两团肌肉变成铁板一块。 余穗看得笑了出来:“徐总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和我们社办厂有过合作,让您觉得很丢人?我看应该也不会,这不,您这还做着跟我们一模一样的糖呢!” 余穗手一伸,掌心就是一颗在楼下买的仿制酥糖。 徐镇江看着那颗糖,嘴巴扭动了几下,似乎按捺下了什么话。 他忍着气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一脸严肃:“我知道了,就那个出老鼠药事件的小厂。说,你来干什么?” 余穗保持着微笑:“我来结账。您说的对,我们就是一个小厂,您这沪市第一百货这么大的公司,不该欠着我们一个小厂那么千百块钱不结的,太没有大公司的格局了?” 徐镇江哼了一声,靠在椅背上,不屑的说:“你们工厂的产品出了吃死人的事,你还有脸来跟我们要账?你太没良心了?” 余穗:“要是比没良心这个事的话,我觉得,徐总比我强。” “你!”徐镇江气得站起来:“你怎么骂人呢你?” 余穗摊手:“没良心是骂人?我不知道啊,这不是您先说的吗?” 徐镇江高声起来:“我可没说错!你们一个做食品的厂家,没有做好管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同批次的产品我们肯定不能卖了,我们没有跟你们厂里算赔偿,你却来跟我们要账,你们可不是没有一点良心吗?” 余穗:“对对对,您说的对,我们食品厂出了那样的事情,确实是管理不严谨导致的,所以,我们对受影响的销售单位都做出了赔偿,但是徐总,根据我们的出产记录,给沪上各家公司提供的产品,全部都是出事那批货之前的,也就是说,出事食品,跟您这一点关系都没有,您这里却趁火打劫,不给我们结算销售款项,这可不也是没良心的事情吗?” “哼!这种事,哪里是你说了就算了,万一你们老鼠药早就有了呢,那我们公司找谁说理去?总之这个事情你不要讲了,我们公司是不会给你结账的,你去别的公司看看。好走不送。” 徐镇江说完就低下头,假装认真办公,再不会理余穗的样子。 余穗当然不可能走,她身子前倾了一些,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徐总,我听说一件有损您威名的事,您想不想听一听?” 徐镇江果然抬头:“什么?” “我听说,您不给我们结账,不是因为我们产品的问题,毕竟我们的产品其实在沪上并没有影响,反而销量一直非常好,不然您也不会特意的让下属单位生产了。您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您看上的女婿,被我们厂里的人举报杀了人,给枪毙了,所以您觉得没面子,就对我们怀恨在心?有这事儿吗?” “你!”徐镇江再次站了起来,气得很:“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胡说八道啊你!哪有这样的事情!你别胡说!” 余穗两只手向下压: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您坐,快坐,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我还以为您徐总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领导呢,以您徐总的家庭,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怎么能找个杀人犯当女婿呢?当然,要不是我们厂里给您抓出来,那您就倒霉了,所以,这种事您该感谢我们才对,不可能那么没良心,不给我们厂里结账的。” 徐镇江梗着头:“当然!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对对对,所以,您还是愿意给我们结账的,您签字。”余穗一边说着,一边把准备好的清单拿出来。 第232章 狂吹彩虹屁 徐镇江正要顺着余穗的话点头,一看见账单,脑子清醒了:“我……一码归一码。我不签字,我不结账。我不结不是因为那个事。” 余穗:“那是因为什么呢?” 徐镇江努力找借口:“我不是说了吗,那是因为你们的产品不好!” “我们的产品不好?您要这么说,您的产品,不是更差?” 余穗伸出一根手指头,把刚才拿出来的那颗糖用力一压,就压碎了: “您看您下属单位生产的东西,我就这么一压,就碎了,这种东西放进嘴巴里,就没有了酥脆的口感,还有里面的酥心,不是花生多了就好吃的,而是要和糖做充分的配比,还要把碎块做筛选处理,最重要是外壳,麦芽糖的添加比例太重要了。 徐总,其实,我今天来沪上,不单单是来结账的,还是来谈合作的。我们厂总共和沪上五个单位有比较大额的来往,现在,哪家爽快地给我们结账,我就把这款酥糖的方子送给他们。” 余穗说完这句话,特意地顿了顿。 观察到徐镇江眼神开始认真地看她,余穗话语更加轻缓了: “徐总,我是非常敬重您的,这不,我特意地先来了您这儿。既然您也不是传说中,为了苏胜强而对我们社办厂不满,那我肯定要先问问您的意思,不知道徐总作为沪上最大的百货公司总经理,您想不想要我们的方子?还是说,您宁可生着闷气,把我推走找别的公司,从而让您多个竞争对手呢?” 徐镇江用一种憋闷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你在威胁我?” 余穗夸张地摆手: “我怎么敢呢我!徐总,您把我往好的方面想行不行?您看这个糖,为什么我们不生产了,你们还要生产呢?还不是因为老百姓需要,而您又责任心强,为老百姓服务的意识好?我就是因为您高风亮节,我才来找您的,怎么成威胁了呢?您可以看不起我,但您不能看不起自己啊,您是那种该被人威胁的吗,绝对不是啊!” 这话,实在是把人套进去了。 要是再说余穗威胁,就是自己不配人家特意的来找。 徐镇江深深吸气,抿住嘴不出声。 余穗循循善诱: “徐总,真的,我非常真诚地来跟您这儿合作的。我要的不多,只是拿回我们厂该得的。扣着我们那笔钱,对百货公司不算什么,对我们生产队的老弱病残来说,那些钱,可都是救命钱。您这么讲道理的人,肯定是理解的,对?” 被狂吹了这么久的彩虹屁,徐镇江的脸色,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难看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给你们结账,你就把方子给我们?” 余穗:“基本上是这样,还有就是,麻烦您给另外几家打个电话,让他们把账给我结了,您看您多有号召力啊,大家都听您的。” “我要是不呢?” “您这么讲理,又是一心要让第一百货当龙头老大的好经理,怎么会不呢?毕竟有了我的方子,你们下属食品厂生产顺利,百货公司销量也更好,您的功劳更大,员工收入更多些。而您毫无损失,因为那笔账本来就是我们厂的嘛,是?” 徐镇江一双眼眯起来,看住余穗许久,最终开了口:“方子呢?” 余穗心里松了一口气,表情却越发的恭敬,把手里的账单先推过去:“您签个字,我马上给您呈上。” 徐镇江看着眼前的账单:“我要先看方子。” 余穗:“您在担心什么,怕我不给?那怎么可能呢。您一个电话打给另外的公司,我不是收不到别人的账?那么傻的事情,我不会干。” 毕竟眼前的是个年轻姑娘,徐镇江不好意思一直僵持,又看了余穗几眼,最终还是提起笔在账单上签了字。 余穗就把早就写好的酥糖方子递了上去:“看,我真的是准备好的,这就是我们厂里酥糖的配方,您拿去给你们下属单位的老师傅一看就知道,我这个配方更合理。” 徐镇江的眼里闪过惊喜,但嘴巴不肯放低姿态:“行,要是配方不对,我可是会和别的公司说的。” “配方肯定对,不过呢,花生酥的炒制,合成时外皮的硬度这些,普通的师傅可不行。这样,我好人做到底,要是你们下属工厂的人不好上手,我把我们厂的老师傅借给你。只要你这里提供食宿,报销路费,您给个四十块钱工资一个月,她可以来教的。” 徐镇江眼睛亮起来:“这个好!但……人真能来?” 余穗:“唉,因为厂子倒了,所以我们厂里还欠着这个老师傅工资,那我现在去请她,肯定不好请,可您帮我给另外的几个公司打个电话,我拿到了所有的账目,把欠的工资都给她发了,那她肯定来的。” “这样啊……”徐镇江想了一会儿:“好,你还有几个单位没收到?” “四个。” 余穗把单子给他看。 徐镇江抽出两张:“我给这两个单位打一下,另外的那种……小单位,我就不打了。” 能打两个就不错了,剩下的小单位知道大单位都结账了,还会不结吗? 余穗马上帮着把电话机给徐镇江推过去。 这种公司的领导,相互之间关系都不错,几句话之间,就把事情解决了。 徐镇江也很得意,放下电话,炫耀地看着余穗:“这不就几句话的事!” “那还得是您!行,那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的会计,领钱。” “哎,事情还没敲定,你说的那个老师傅,什么时候能来?” “我回去马上说,只要您这边确定安排好食宿,她就能来。” “这算什么事,只要能来,我这边还会缺了一个师傅吃的住的吗?” “那就下个星期开始。” “好。” 余穗压着想狂呼的心,一本正经地去隔壁领钱,再一本正经地出了百货公司,一到大街上,她就迫不及待的一蹦三尺高。 太好了! 一张方子,换了余禾苗一个月来沪上工作的机会。 不仅如此,她还通过这次的谈判,搭上了第一百货这条线,那后续的动作就可以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