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逍遥皇太子》 第一章 开局太子? 武朝。 东宫之内。 玉丝缠榻,白纱裹身玉足轻戏,一身姿妩媚的女子红唇微启,魅音酥软:“太子殿下,这是西域神医给的药,妾身这就给您喂下。” 耳边传来的声音瞬间惊醒了李云兴! 双眸睁开,眼中原有的虚弱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惊骇!还带着几分茫然! 我?没死? 身为码农,猝死之后竟是穿越了? 而且还成为了这武朝太子李云兴! “呀,殿下,您怎么醒了?妾还想给您喂药呢。” 声音再起,瞬间吸引了李云兴的注意,目光打量,看着眼前的女子,肌肤白腻,眼眸明亮,薄唇微微泛红,配上那一双媚眼,面带魅色,又眼含冰冷。 见这女子,李云兴记忆涌现,对眼前女子也是熟悉了起来。 武朝圣女苏妙雪! 才华惊艳,被奉为女流之首! 原主对其也是尊敬有加,从不敢逾越半步! 眼看着苏妙雪手里的油瓶就要滴落出来,李云兴一手扣住手腕,嘴角一歪,邪魅说道:“喂药?” “这药里面,是不是放毒了?” 苏妙雪身子突然僵住,眼神闪过惶恐,接连故作镇定的说道:“殿下,您在说什么胡话呢?” “想来是这段时间来其他婢女没照顾好您” 苏妙雪连忙说着,可话没说完,就被李云兴截住了。 “你贵为武朝圣女,当今皇后外戚侄女,外人眼中纯白无瑕,可自三年前以宾客入住东宫以来,就暗中教唆婢女引诱本宫,并且一直给本宫下着慢性毒药!” “想让本宫身败名裂,被陛下罢黜,然后让皇后扶持她的侄子上位是吗?你们是觉得,这几年来陛下的身体支撑不住,就想乘机从本宫身上下手?当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李云兴冷冽说着,自掌握原主记忆后,他就明白了一切! 曾经原主可谓是文武双全!乃国之未来! 可就是这三年的酒色沉沦下,名声一落千丈! 权力,也基本上被架空! 也因此,皇后的外戚集团掌控了朝堂,掌控了武朝的朝政! 现在的他们,更是想要直接将太子废除,扶持傀儡皇帝上位! 在了解到这点,李云兴当即就意识到了,这皇后是想要做这个世界的武则天! 李云兴一反常态的话语,听得苏妙雪娇躯颤抖,可却又强装镇定! 苏妙雪看着李云兴那一反常态的样子,心头震惊不已! 直到这一刻,苏妙雪这才看明白,原来这个太子早就清楚这一切! 这三年来,全都是他伪装的! 一旦今天他喝下这毒药,必定命归西天! 可偏偏就是这关键时候,李云兴摊牌了! 纵使知道,可苏妙雪依旧只能装糊涂! “殿下,您说的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明白?” “妾” 苏妙雪正想要辩解,可李云兴压根就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李云兴冷哼一声,一把扣住了苏妙雪手中的药碗,将其甩飞出去,反身一压,感受着这曼妙身躯,薄纱之下充斥着无名之火,看着那呼吸急促,山峦起伏之下,李云兴再也不忍受! “你不就是来诱惑本宫的吗?现在又躲什么?” 李云兴压身过来,看着满脸邪魅的他,苏妙雪浑身颤抖着,可越是颤抖,那胸前起伏越大!更是刺激着李云兴,直接动用双手镇压! “啊~你” 苏妙雪神色惶恐的看着李云兴,不知为何,她感觉这李云兴如同换了一人一样! 先前的他,本该是沉沦酒色,眼中无光,可此刻的他却是眼神锐利,更是带着几分贪婪!如同饿狼一般朝着自己扑来! 苏妙雪想要挣扎,却又拗不过李云兴,只能在无数的冲击下,眼眶中带着泪水,一边不由自主的迎合着,一边又不停的留着泪水! “你嗯你住手!” “啊,快快停下!殿下不可以!” 李云兴的野蛮冲击让苏妙雪浑身发抖,那莫名的感觉让她浑身瘫软无力反抗,任凭她心里想着何等威胁话语,可到了嘴边出来,却是变成了声声娇嗔! 这让本就自诩圣洁,被人封为圣女的她瞬间崩溃! 泪水不断流出,可该死的身体却是在里李云兴的每次冲击下不断的迎合着! 羞耻!愤怒!各种情感不断的交织在苏妙雪的心头,整个人委屈了起来。 翻云覆雨之下,李云兴享受着,看着身下这女人,被誉为圣女,放在前世算是女神级别了? 果然,这所谓的女神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直到苏妙雪整个脸色潮红,双眼早被泪水侵染发红后,整个目光呆滞的躺在床榻上。 李云兴这才缓缓起身,看着那面如死灰的苏妙雪,李云兴却也是思索起来。 这苏妙雪是按照计划行事,只不过自己的穿越打破了她的计划,如今原计划被打破,那接下来又会出现什么? 李云兴眯着眼,心头想法却是坚定无比! 不管什么,这皇权!谁也不能拿走! 纵使李云兴知道皇权争斗历来血腥无比,可前世的自己为唯唯诺诺早已经受够! 这一世有这般身份,自然是要选择重拳出击! 正想着,东宫之外,一声嘹亮尖锐的声音传来。 先前苏妙雪未能按照计划完成,早早就被宫女传了出去! 而此刻,人,到了。 “皇后娘娘驾到!” 声响而起,瞬间东宫所有太监婢女纷纷跪拜! 而床榻上的苏妙雪更是如发疯一般起身,随意拉扯衣物,原先那所谓圣洁高贵早已经一扫而空,狼狈的朝着皇后赶去! 看着苏妙雪如此,再看着跪在下来的一个个宫女太监,李云兴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衣物,眼角一撇,竟是发现这床单上竟是带着嫣红! 这苏妙雪,竟还是个处女?难怪方才她反应那么强烈! 李云兴不再多想,缓缓起身,目光锐利而起,走出了偏殿。 既对方要致自己于死地,他李云兴又何必退让? 李家的天下,何曾轮到一个女人来做主! 李云兴走出,看着已然扑倒在皇后身前的苏妙雪,再看那满脸怒容,怒视着自己的皇后,这一刻,全场寂静! 第二章 好生威风 皇后驾到,整个行宫太监婢女纷纷走到正殿跪拜! 苏妙雪整个梨花带雨的扑倒在皇后跟前,看着苏妙雪那凌乱容貌,看着她满脸委屈,以及那颤抖的身躯,皇后整个人精巧面容上带起了怒意! 先前东宫发生的一切,早早就被下人通报给她! 这也意味着,太子李云兴对她所行之事,了如指掌! “太子殿下好生威风!竟敢玷污本朝圣女!” 皇后柳如絮眉头紧皱,看着走出来的太子李云兴,当即直接发难! 然而,这一眼过去,柳如絮却也是愣住了。 李云兴神态一改以往,变得犀利起来! “玷污?” “本宫乃武朝储君,未来的皇帝!能得本宫宠幸,是她的福分!难不成皇后娘娘认为,本宫还不配不上她?” “莫说是区区一个圣女,便是你,也得依靠皇家恩宠!否则,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云兴不紧不慢,步步朝着柳如絮走过去! 柳如絮本是当朝宰辅的千金,之所以进宫也是因为皇帝重病缠身,太子昏庸不得志,因此才打算找个外臣来稳定朝局! 可谁都没想到,看似忠君为国的宰辅,实则野心勃勃。 如今的朝堂,几乎都被他一手掌控。 在某些时候,他手里的权力,甚至比皇帝还要大! “差点忘了,你们还意图毒害当朝太子!” 李兴云一番话出口,听得柳如絮眉头紧缩,脸部也微微颤抖起来! 尤其是看着李云兴步步紧逼,柳如絮竟是有了一丝惊慌的感觉! 她知道,要是李云兴将这些事儿捅出去,让朝臣们,让皇上知道皇后毒害太子,此乃死罪! 毒害太子,按照律法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柳家虽权倾朝野,可面对诛九族这样罪,他们岂敢处触碰? 思索着,却不知合何时柳如絮已经退到了梁柱旁。 李云兴抬手一搭,将柳如絮整个压在身前。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柳如紧张的反驳。 啪嗒! 李兴云摔碎药碗,那洒在地上的汤药依旧是冒着阵阵青烟! 而这就是下毒的证据! 李云兴如此大胆,也并非是毫无由来! 然,就在柳如絮惊骇之下,李云兴一手搂住柳如絮的腰肢,整个紧贴过来,只见李云兴嘴角上挑,接连说道:“我要是把这事儿捅出去,你猜猜陛下会如何处置你们?天下百姓又如何看待你们?” 李云兴这一说,怀里的柳如絮瞬间颤抖起来,眼中骇然而又抗拒! “放肆!李云兴!本宫乃是皇后!你岂敢如此!” 李云兴大胆的动作,让柳如絮整个人炸毛起来,当即怒斥而起! 然而,面对她的话,李云兴浑然不顾,反而是将头凑到柳如絮耳边,轻声说道:“皇后就可以毒害太子了?” 李云兴这话一出,柳如絮浑身颤抖,紧咬牙齿,目光凶狠的注视着李云兴,可身子却也不敢再挣扎。 见状,李云兴而是更大胆的搂紧柳如絮,将整个娇躯揽入怀里。 一旁瘫坐在地上的苏妙雪看着这一幕,整个瞳孔收缩,震撼的看着李云兴! 这个疯子!居然连皇后都敢如此? 自己在东宫三年来,竟是从未发现他有这般胆子!这家伙隐藏得好深! 只见李云兴继续对着柳如絮贴耳说道:“现在,皇后娘娘还认为本宫是玷污了圣女吗?” 李云兴邪魅一笑,这女人不就是看计划失败,想要乘机用这个借口来让皇上厌恶自己,朝野指责自己吗? 可如今,同样的把柄在,她又能如何? 耳根旁的声音不断带出热气,让柳如絮整个身子渐渐发软起来,就连呼吸也是渐渐急促。 可正当李云兴想要进一步时,门外,一个太监急匆匆赶来。 “殿下,今日楚国使臣前来,已经到了迎会殿内!还请殿下早些过去!” 太监这一说,李云兴顿时愣住了。 楚国强横,这些年里一直四处征战,吞并了无数小国! 这次更是趁着武朝皇帝重病缠身,提出了文斗比试。 而文斗的赌注便是武朝一处军事重镇! 一旦丢失,那么西南门户大开,从此楚国便能长驱直入! 对楚国来说,若赢了,兵不血刃拿下一座重镇。 若输了,也能借机探探武朝的虚实,一举两得! 而对武朝来说,根本不敢拒绝这场比试,否则将会面临楚国的百万大军压境! 回想起来,李云兴也是眉头皱起,这还真是内忧外患啊! 这皇上主持,其他皇子朝臣纷纷到场,自己身为太子,自然不能缺席! 至于文斗? 李云兴可不见得惧怕!前世的自己可是个码农,诗词歌赋自然也有研究,区区文斗?何惧之? 反倒是一旁的皇后柳如絮,在听到太监这话后,倒是一把推开了李云兴。 “太子殿下,兹事体大,若是在他国面前丢了武朝脸面,你这太子身份,只怕是也难堪?” 显然,柳如絮话中有话,本身就已经不受朝臣和皇上待见,若是文斗这事儿砸在了李云兴手上,丢了武朝的军事重镇,那下场就悬了。 “多谢皇后娘娘提醒。” 李云兴平静回应,当即不做停留,直接离开了东宫。 彼时。 迎会殿上。 武朝皇帝面色苍白,坐在首座上,看着场下激烈争辩,整个人手掌紧紧的扣着椅子,身体羸弱的他,此刻浑然强撑着。 可看着眼前的局面,整个人气的直咬牙! 先前楚国出了一个对子,让武朝所有文臣包括皇子们都颜面尽失。 此刻不仅没有对出对子,反而是彼此之间争吵起来! 让他这个皇帝的颜面尽失! “老三,老四,你们能对吗?” 武皇接连询问起皇子,可见他们一个个尴尬摇头,气的他浑身发抖! “爱卿,你可能对?” 面对皇帝询问,宰辅柳仲卿此刻也是无奈摇头,见他也这般,武皇整个瘫坐在椅子上。 偌大的朝廷,竟是无一人能对得上来? 区区一个对子,让满朝文臣尽显无能! 一想到这,武皇也激动起来,一声咳嗽,连忙手捂住嘴巴。 此刻下方朝臣还在争辩,无人发现他嘴里已经咳出了鲜血! 第三章 欺我武朝无人? “啧啧啧,这就是武朝的文学大家?” “还真是有够丢人现眼的!” “我楚国公主殿下乃是当时大儒韩文清的首席学生!岂是你们武朝庸才能够相比的?” 楚国使臣接连炫耀,说时还不忘朝着一旁的女子作揖,以示尊重! 此番楚国到来,同行的还有楚国的公主,项云烟! 号天下十才女之首!其美貌与武朝圣女齐名! 可谓天下绝艳,尽显她一人之上!天来之笔! 而这文斗的对子,便是出自项云烟之手! 听着楚国使臣的嘲讽,武朝大学士们一个个脸色憋红,竟是找不到半句回怼的话来! “武皇陛下,若是武朝无人能对,倒也爽快一些,不必拖延下去!” 项云烟举止优雅,不紧不慢的端起桌前酒杯,嘴角挂着淡漠笑容,端得自信非凡。 她的对子,便是自己的老师,当时也困扰了三天才做出回应。 就武朝这些货色?又怎能对得上来? “欺我武朝无人?” 殿外传来洪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使臣,朝臣,皇子,乃至是武皇都注视过去! 可当众人看清来人,却又一个个发出讥讽笑声。 “武朝太子?” “这太子有这个本事吗?这种场合竟敢过来?难不成他以为他能对得上?” “就是!太子整天沉迷酒色,能有什么学问?” 随着李云兴走进,无论是楚国使臣,还是武朝的朝臣们,都开始评头论足,显然对太子李云兴,他们抱着相同的看法! 这样一个昏庸无道的太子,岂能有这般本事参与文斗? 就他那沉浸酒色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对子? 面对非议,李云兴巍然不惧,大步流星,径直走到殿中。 眼角一撇,看着一旁的项云烟,李云兴嘴角上挑:“听闻楚国公主艳绝天下,才华无双,却不知是否善舞?” 在众人鄙夷非议之下,李云兴却是当众调侃起项云烟! 众人看着他这一如既往的性子,顿生厌恶,项云烟更是冷哼一声,不带搭理李云兴! “你来做甚?给朕退下!” 看着李云兴举止,顿时让武皇更加气愤了! 本就在文斗上惨遭羞辱,而今他还来调戏人家公主?这是嫌武朝的脸丢的还不够吗? 面对武皇斥责,李云兴却不以为然,两手一摆,接连交错行礼,朗声说道:“父皇,儿臣前来,自然是为了文斗!”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楚国使臣们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这武朝太子昏庸之名冠绝天下,虽然无法与咱们公主相比,但怎么说也是人尽皆知!倒是也勉勉强有些资格!” “看来武朝已经无人可用了啊,连这种废物都搬出来了!” “可笑可悲啊!不如早早认输,还能保全一点颜面!” 楚国使臣阴阳怪气,各种嘲讽而起,更是打算借用这太子李云兴,来好好助长自己楚国的气势! 一时间,李云兴的举动再次引起了场上非议,而这也让武皇的脸色更差了!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武朝太子李云兴沉迷酒色,昏庸无道,是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肚中无二两笔墨,他是比得过武朝二皇子李云天?还是比得过宰辅柳仲卿?亦或是那些大学士? 如今出来丢人现眼,着实让武皇气愤! 然而,武朝的人气愤,可楚国的人却是高兴! 这一场文斗,武朝败得越惨,对他们越是有利! 虽项云烟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李云天一眼,可一旁的楚国使臣却是安奈不住了。 当即起身说道:“既然武朝太子有志气,断不能扫了这个雅兴。” “那我楚国便给太子一炷香时间思考!” 楚国使臣接连发话,只是他这带着羞辱性的话语,却是被李云兴直接反驳回去。 “区区对子?不过笔墨拼凑,何须一炷香?” “儿女名冠此湖山,料楼前开谢莺花,应比他乡多一色,此乃上联,太子,该你了!” 李云兴嗤笑一声,一步迈前,一手掸其裙摆,目光犀利,神色自信,如山河尽在脚下! 只听得李云兴淡然开口:“英雄局非关胜负,问阁上往来客子,谁能妙手救沉疴!” 李云兴的话淡然而出,却又如雷鸣炸响,瞬间让充斥嘲笑非议的殿内鸦雀无声! 连同那本傲然高贵的楚国公主项云烟的脸瞬间颤抖了起来! 哐啷! 手中酒杯落地!清脆声响瞬间让在场人回过神来! 妙! 绝妙! 对仗工整,平仄有韵!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句不正好隐喻了当朝局势环境吗? 霎时间,在酒杯脆响之下,众人回过神来,一个个匪夷所思的看着太子李云兴! 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整日沉迷酒色,无所作为的太子,居然能够对得出这般对子! 此一刻,武朝朝臣们目瞪口呆,二皇子李云天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目光森冷的注视着太子李云兴! 唯独武皇一脸惊喜! 虽心头有疑惑震撼,可此刻的他更在乎武朝的面子! 不管这背后给李云天指点的人是谁,这对子对上,便是挽回了武朝的颜面! 一旁失态的项云烟同样是挑眉诧异的看着李云兴。 这个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甚至从未被她视为同等人对待的家伙,居然能对得上自己的对子! 这可是老师三天时间才对出来的! 而现在,他对出来的却是更加工整,却是比老师的更好! 这太子,莫不是一直都在扮猪吃虎? 又或者说,这整个武朝都是如此? 故意为之?以此欺骗楚国? 想到这,项云烟决定再好好试探一下! 这武朝,有诈! 这个太子,有问题! 在众人惊愕之下,项云烟缓缓起身,从文斗开始,从未说一句话的她,此刻也终于开口了! “没想到这武朝太子确有几分真功夫,不过这只是第一联,我还有第二联!” 项云烟以为,这次对子,必然是李云兴背后有高人指点。 可接下来,现场做题,她到时要看看,这李云兴如何应对! 第四章 天纵奇才 武皇身子一震,朝堂上下皆是慌做一团! 坏了,莫非武朝当真要毁在这太子手中?! 岂料李云兴面上并无半分忧虑,反倒露出耐人寻味的一笑。 “楚国公主姿色过人,未曾想,竟是个无赖啊。” “你说什么?!” 项云烟怒而拍桌,楚国众使者亦是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嗜血气息! 武皇不住地战栗,大喝一声:“兴儿!不得无礼!” 李云兴眼尾微微上挑,“公主出尔反尔,临了加题,本宫并不气恼,亦觉无所谓,此乃我武朝大气之举。除外,别说一联,就算百联,本宫也能对上!” “但,若是联联皆输,不知公主你,是否善舞?” 他再次提出此问,朝堂众官员皆是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晕倒。 这项云烟即便是耍赖,那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啊! 蠢太子这般行径,就是要灭武朝啊! 武皇气急,脸色煞白,狠狠掐着手指,才没令自己昏过去。 楚国众使者更是哄堂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竟敢如此诋毁我国公主,我看不如现在就发兵讨伐!” “小小武朝,难登大雅之堂!直接灭了!” “慢!” 项云烟轻挥纱衣,眸中染上一分英气:“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自取其辱的,应你便是!请听第二联!” “霞天采云千里光!” 话落,群臣抱怨声顿时如浪般涌起。 “公主,这可是与药材相关的,若不是精通医术,恐怕无人对出!” “您这不是为难人吗?” 懂医者或许懂文,可懂文者,又不一定懂医! 若非是绝世才子,又怎可能对上? 这楚国公主,定是请教了高人才能出此上联的,专门在此等着为难武朝! 着实过分! “哼。若是太子这般无用,又怎敢夸口欺辱本公主?依我看,发兵之日,恐不远了!” 就在众人一片吵嚷声中,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朝堂。 “霞天采云千里光,仙鹤太子万年青!” 轰! 嘈杂之音刹那间静了下来,整个朝堂落针可闻! 他们如遭雷击般看向李云兴,心中的动荡如磅礴海势! 这……这还是他们的武朝昏聩太子吗? 竟然真的对出来了! 不仅完全符合平仄与意境,也将药材之势发挥到极致! 而这一次,李云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的,并无所谓高人指点。 太子心思原来这般深沉,从前都是在扮猪吃虎,不愧是储君,有大能之资! “霞天采云千里光,仙鹤太子万年青!妙,妙啊!”武皇喃喃自语,脸上煞白之色褪去,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下,他脸上可有光了! 楚国使者们满目震撼,这般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文采难不成在公主之上? 项云烟胸脯上下起伏,愕然片刻,再度开口:“你不是说百联吗?再来!” 群臣不服! “公主您怎可再三出尔反尔?” “是啊!这有辱大楚国!” “放肆!” 项云烟娇喝一声,一丝轻蔑与嘲讽之意,出现在她美艳的脸上。 她嗤笑,高傲望向武皇:“强者才有话语权,不是吗?” 群臣气急,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如今太子已然惹怒楚国公主,若是他们再火上浇油,只怕武朝今日便要…… 唉。 众人连连叹气,如今只能将最后期望寄托在李云兴身上了。 李云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上下打量她的袅娜娇姿:“公主此言不错,再对几联也无妨,并且你们整个使团都可向我出题,不过我要加条件。” “本宫若是输了,军事重镇归你们所有,我武朝还额外赠送百两黄金!” “若公主输了,不仅要向我武朝众臣献舞,还要签下止戈文书。” 话音将落,满朝文武震怒! “太子,您别胡闹了!” 柳仲卿忍无可忍! 且不说军事重镇与武朝国库亏空,就单单是令楚国公主千金之躯,在他们区区武朝献舞,都是死罪啊! 这太子彻底疯了! 众臣已不敢再去看那楚国使者了,怕是眼珠子都要被挖了! 项云烟凤目冷森:“好!有魄力,有胆气!本公主欣赏你!就是不知,武皇怎想?” 武皇紧咬惨白嘴唇,一拍案桌,不顾群臣劝诫:“准!” 项云烟登时开口,不给众人一丝后悔机会:“四君子讲八法降乌贼不用大戟!” 近来几大国即将举办文宴,她为之准备良久,与楚国文坛众大家商讨出了不少绝句。 本想在宴会上一鸣惊人,却在此遇到了个拦路虎! 若是不找回脸面,她还如何回楚国? 如何参与文宴? 李云兴冷笑,正欲开口,柳仲卿忽然站了出来,出声制止:“且慢。皇上,太子殿下一向酷爱玩耍,能连对两联,已是不易。” “二皇子才高八斗,一向我武国骄傲,此题让二皇子来答,恐更加稳妥。” 好个宰辅,当众拂他李云兴的面子! 朝堂众人早已都倒戈于柳仲卿,此刻自然也是纷纷赞同。 二皇子李云天也站了出来,双手在背,如翩翩公子:“父皇,儿臣定不会让您失望。” “刚才大哥想必已经耗费了不少心神,眼下便先歇息一下。” 嘴上说得堂而皇之,其实不就是想抢风头? 只可惜,他终究只能是个小才,难当大任。 武皇扫视二人一眼,厉声道:“云天,今日你便在旁,好生同你大哥学习罢!” 这强行将他压下去的气势,让李云天的傲然而立的身子骤然松垮了下来。 父皇这般不信任他! 柳仲卿也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项云烟不耐烦了,秀眉皱起,娇喝道:“好了没?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李云兴轻笑,不顾那二人的诧异,开口道:“四君子讲八法降乌贼不用大戟!两仙膏话四珍优海龙专使虎杖!” 这番大气之势,猛然掀翻李云天的自信。 他刚才竟妄想替代李云兴…… 这下联,太厉害了! 项云烟不服! “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 第五章 传太医! “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苁蓉出阁,宛若云母天仙。” 李云兴一气呵成,脸色淡然,令使团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费尽力气,与整个楚国文坛数位大家商讨了一月有余,可如今李云兴却没有半分犹豫和为难,全在一刻间对了出来! 而且是接连四个惊世绝句! 这到底是何等人物! 众臣沸腾了,起初看不起李云兴的众人,此刻眼中布满燃火。 “不愧是储君!” “还好刚才没让二皇子上场,否则这场无声战役,我们必定会惨败啊!” “是啊,太子真有格局,想必为了这一天,已经忍耐多时了!” 李云天的脸色铁青,嘴唇紧抿,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反观武皇却乐得合不拢嘴。 项云烟不由得倒退两步,纱衣轻轻颤抖,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 李云兴戏谑道:“如何啊公主?你们还有什么难题,尽管使出来,也好让我武朝开开眼界呀!” “或者,我等也不介意欣赏您的舞姿。”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窃窃私语的笑声传入项云烟的耳膜,她脸色涨得通红,转头呵斥身后众使者。 “你们说话啊,全都哑巴了?!不是一群号称文坛大家的人吗?再出一题!” 众人被吼得浑身战栗,嘴角的肌肉不断颤抖,背脊仿佛被针刺一般,密密麻麻的汗珠向外渗出! “公主,我等究其一生都在苦读圣贤书,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才达到如今大家之名。可……可这武朝太子,实在是太离奇了!” “别人耗尽半生心血才得到的成就,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他毁了!” “我……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 笑话。 技不如人,便说半生心血尽被他所毁? 李云兴收起先前那副模样,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扫视向使团众人,寒光凌冽间,致那说话人一阵心悸,抖如筛糠! 此人根本就不是昏庸无道! 而是心有大志的鸿鹄! 武朝竟能出现如此强大之人,那可想而知,是个不能随意招惹的地龙啊! 使者再次局促不安地向项云烟拱手:“公…公主,我们要不认输?您就委屈一些,也没什么的……” 项云烟气得呼吸急促,不甘! 凭什么好处都让这小子占了! “一群废物!看本公主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她甩袖,跺着脚直冲门外而去,将这群人直接全撂了朝堂上。 众人面面相觑间,额角都冒出了冷汗,此时的他们如芒在背,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嚣张? 还扬言要灭武朝…… 滑天下之大稽! 李云兴嘴角挂着淡笑,可那双眼依旧眯着。 “你们的公主如此不看重诺言,只怕楚国……” 话未说完,那几人“咚咚咚”几声,全数跪在地上,齐齐向李云兴磕头。 “武朝太子乃天之骄子,求您宽恕我等!” “止戈文书我们签,只是公主确实乃千金之躯,还望太子能网开一面!” 轰! 武朝众人只觉得再次被轰炸了一番。 仿若雷击在顶,个个都傻眼了。 “太不可思议了,太子竟让如此骄傲的楚国人跪下求饶!” “太子千岁!千千岁!” “太子英明!” 武皇哈哈仰天长笑,无意牵扯到身体疼痛部分,又轻咳几声才缓和下来:“吾儿,干得不错,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武国泱泱大国,也必不能如此欺负人一个小姑娘不是?” 众使者一听,心口顿时憋闷得慌。 这武皇还真不要脸,明明方才还对他们敬重有加,现在就这般作为! “呸,屁的泱泱大国,不过蝼蚁罢了。”使团中有人小声骂道。 “嗯?” 李云兴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单单一个音节,便又让使者砰砰磕头,连忙签了止戈文书滚蛋! 如飓风般快速,生怕再生是非! 简直大快人心! 武皇精神焕发,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太子今日大功,不愧储君之资,赏金银万两,赐府邸一座。” “另外,朕如今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既然太子如此聪慧,那便替朕监国!” 此话一出,朝堂无数人出声拍马屁。 “不愧太子,一出手便能震慑楚国!臣等佩服!” “我国有太子,实乃上天眷顾!” “臣等愿意拥护太子监国!” 皇子们都眼红至极! 李云天拳头紧握,青筋暴起,眼球都因愤怒而布满了血丝! 而那当朝宰辅柳仲卿,眼神更是犹如淬了毒一般,两颗黝黑的眼珠泛着杀意。 他不仅没死,还出尽风头,藏得可真深! “皇上,臣觉得此事不妥!” 柳仲卿一出口,刹那间,风向又随之一边倒了。 武皇眉眼微抬,有些不耐烦:“有何不妥?今日楚国为难之际,你们一个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来跟朕说不妥?!” 他音调拔高,气愤得连连咳嗽,嗓间镇痛。 李云兴则丝毫没有受那柳仲卿影响,拱手道:“谢过父皇恩赐,不过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值得一提。” “您日后便好好养身,武朝有我,儿臣定不辱使命!” 柳仲卿横眼冷对:“太子才华之绝,臣无话可说。但,这并不代表您在政事上也能如此得意。还望太子能自省。” “怎么?太子不能监国,难不成让宰辅来监国?”李云兴嗓音低沉。 “咚…” 柳仲卿跪在地上,霎时感觉到了他的威势! “微臣不敢!” “不敢你就闭嘴。” 至于那李云天,更是将头埋在胸前,再抬不起来! 武皇见状,对李云兴的行为满意点头,正欲起身离去,忽地胸口一震,瞳孔紧缩!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武皇双手颤动,眼前一阵恍惚,连自己的手都快要看不清! 他忍了这么久,终是没能压住排山倒海的痛苦。 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而他的最后一眼,看向了李云兴。 “父皇!!!” “传太医!” 第六章 太子残暴 武皇被李云兴一路护送至未央宫。 三公九卿、后宫美眷也紧随其后。 直到太医入宫为武皇面诊,李云兴才从寝宫中退出来。 寝宫外,一众老臣此时正呜呼哀哉,要求即刻面见武皇。 女眷则多是泪眼婆娑,唯有柳如絮还算镇定,能衬得起这母仪天下的名号。 百官之中一人忽然站了起来,“面圣!我要面见圣上!” 正是朝内九卿中司管皇族、宗室事务的宗正寺卿,吴叔景。 李云兴心里一股邪火正盛,自他就任监国太子以来,三公九卿无一贺喜。 武皇昏迷未醒,这群滥污匹夫还想扰得武皇不得安宁,简直是不把他这太子放在眼里! 李云兴恶狠狠的眼神,慢步走向吴叔景。 吴叔景已年过六十,白发苍苍,他看向李云兴,眼里有说不尽的厌恶。 他强烈要求立刻面圣,就是希望武皇能撤回圣旨,废黜这个监国太子! 只是没想到,李云兴竟上前一脚将他踹飞。 “嘭!”的一声闷响传出。 吴叔景被这力道直接带着骨碌碌滚出去几步远,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咳咳……你……噗!”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后,吴叔景再也站不起来,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太子残暴啊!宗正寺卿乃我朝元老,你竟敢对他如此动手?”旁边的文臣立即痛斥起来。 “啪”又是一记耳光,那文臣直接被扇飞了两颗牙,捂住脸颊惊恐的看着李云兴。 “本宫乃监国太子,见本宫如见皇上!吴叔景身为宗正寺卿,见到本宫竟敢不跪?莫不是起了反叛之意?”李云兴冷笑道。 众人顿时缄口不言,谋反的罪名不是谁人都能担当的起的,尤其还牵扯到宗正寺卿这样的高位。 “本宫念其年迈,饶他不死,明日便脱了这身官服滚出帝都!” 李云兴冷漠地扫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那些文臣身上:“你们,可有什么异议吗?” 文臣们顿时闭紧嘴巴不敢吭声,虽然他们是天子门生,受命当朝为官,但若因为一点小事就触怒太子而遭到清洗,那就得不偿失了。 柳仲卿也伏在殿外,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乖得像只小绵羊,李云兴知道这老狐狸定没安好心,但若他能一直装条温顺的老狗,李云兴不介意再让他多活几日。 “太子殿下,您这刚上位就大肆杀戮,实在有伤皇门威仪呀!” 突然间,大殿内传出一道尖锐刺耳的男音,正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总管福安。 可惜武皇看错了人,这个福安早就被柳家收买,在武皇身边吹耳旁风。 柳家能有滔天势力,少不了福安一份功劳。 李云兴眉梢挑了挑:“福公公,你是觉得本宫处置不妥?” “老奴不敢,只是怕太子殿下因为此事寒了群臣之心,使得他们离心背德,从而造成不利于大夏国的局势罢了。” 福安嘴上说着不敢,实际却从没把李云兴放在眼里。 监国太子又如何? 就算是这柳仲卿,也得尊称……尊…… 福安人头落地那一刻还做着美梦,殊不知已经招惹到不该惹的人。 李云兴抽出皇宫禁卫军的佩剑,一阵寒光划破长空。 福安连哼唧一声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被砍下脑袋,鲜血溅了他李云兴一身。 “区区一个阉人也敢对朝政之事指手画脚,该死!”李云兴淡淡说着。 福安头与身子分开,双腿微曲呈拱形跪在地上,鲜血将他前襟染成红色。 脖颈断口处喷出的鲜血,溅了一地,顺着青砖流到了百官忠臣的膝下,尤其是为首的柳仲卿。 这绝对是李云兴的警告,也是在提醒他们这些所谓的“元老”别自作聪明,否则会和福安一样的下场。 整个过程,李云兴连眼睛都没眨过,似乎根本没看到福安的惨状。 众人瞠目结舌,被李云兴的杀气所摄,噤若寒蝉,无人胆敢出声。 李云兴冷笑道:“怎么?都没话说了?” 文武百官皆低着头不说话,但眼神各不相同。 唯有柳仲卿,率先反应了过来,俯首作揖,“臣等遵旨。” 众人一见柳仲卿都主动让步,更不遑多言,随即跟着叩拜谢礼。 “武皇有命!宣太子觐见,其余人等退下。” 太医从未央宫中走出,宣读了武皇的口谕。 看来武皇已经苏醒,其余人等更是迫于太子的威压,见势不妙,立马示弱。 “恭送太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齐呼,声音震天动地,仿佛能掀翻房顶一般。 李云兴却没理会这些,径直走进未央宫之中。 “参见陛下。”李云兴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平身。”龙榻上的武皇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谢父皇!”李云兴缓缓坐下,将那柄染满鲜血的佩剑丢到地上。 武皇微眯着双眸问道:“太子刚刚,好不威风啊!踹了朕的百官,杀了朕的太监,真不愧是我武朝未来的储君呢!” 李云兴闻言微怔了片刻,随后立刻起身请罪,“父皇恕罪,儿臣只是看不得奸佞小人妖言惑众,才会杀鸡儆猴,还请父皇宽恕儿臣无状之举。” “呵呵,无妨,太子不必自责,朕没有怪罪于你的意思。” 李云兴暗松了口气,“谢父皇。” “君王就是应该赏罚分明,惩奸臣罚佞臣以正我武朝朝纲。今天这件事,你办得很漂亮,朕甚感欣慰!” 武皇语气中有赞许,但眼底深处闪烁着一抹忧虑之色,似乎还有其它隐情。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云兴拱手答道。 “你可明白,今天你就是在与武朝百官为敌,可曾想过后果?” “这武朝就是李氏皇族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有人不服则杀之!一人不服,我杀一人,百人不服,我便屠尽百人!”李云兴霸气道,眼底浮现出一丝疯狂和嗜血。 忍让可换不来尊重,唯有强权镇压,方能令人畏惧。 第七章 不如皇后代劳 “哈哈……”武皇忽然仰头大笑,“你有这种魄力,朕很欣慰。” 武皇露出满意之色:“朕相信你,绝不会辱没了武皇之姓!” 或是情绪过于激动,大笑间触动了胸口的隐疾,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吓得李云兴急忙上前替他擦拭。 “父皇,您怎么样了?”李云兴满脸关切的询问道。 “朕已是强弩之末,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武皇虚弱道。 “父皇万金之躯,千万别妄下结论!” “切勿多言。”武皇突然唤道,“绣衣御史听令!” “臣在!”从未央宫的角落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没想到未央宫中竟也有人隐匿着,李云兴竟完全没有察觉。 “朕今日便将绣衣御史的令牌交由太子,希望你能好好辅佐太子治理好天下苍生,你需要协助太子完成诸多事宜,一切听从太子调令。” 说完,武皇伸手递给李云兴一枚漆黑的玄铁令牌,并郑重交代道:“这块令牌代表着朕的权力,同时也是绣衣御史的职责所在,太子若遇到困难和麻烦,可拿着这令牌直接调遣。” “臣领旨!” “退下!”武皇挥手道。 黑衣人没有犹豫,迅速退下,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绣衣御史!”李云兴神色微变,他没想到武皇竟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 传闻,武皇秘密培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绣衣御史,这些人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四处巡视督察,发现不法问题可代天子行事。 但武皇强悍,李云兴自小从未见过绣衣御史出征,这件事也逐渐变成了一桩奇闻。 如今所见,武皇早就留有后手,竟还将他们交予自己。 李云兴深吸口气,郑重接下令牌:“儿臣定不负圣恩,誓死守护武皇江山!” 武皇欣慰的点点头,又道:“朕累了,退下去。” 出了未央宫后,李云兴才长吁了一口气,武皇病入膏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他必须快速掌控朝堂,才能稳固江山社稷,保证李氏一族的皇权不会被废除。 “太子殿下,您要不要歇息一下?”随行的小厮见李云兴面色不佳,主动问道。 “嗯,直接回东宫。”李云兴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来一事,“对了,苏妙雪呢?” 小厮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李云兴一看就明白,“怎么?让她跑了?” 声线一凛,肃杀之气骤起,小厮吓得屁滚尿流直接跪倒在地。 “不是的!是……是皇后派人将圣女接走了,小的们不敢……不敢拦啊!” “哼。”李云兴冷哼一声,大步往柳皇后所住的椒房殿走去。 如今已是亥时,整个皇宫静的吓人。 李云兴踏着夜色走到椒房殿,一股凉飕飕的风迎面刮来,让他浑身一颤,精神瞬间变得亢奋起来。 “太子殿下!皇后已经休息了,还请您改日再来!”守夜的宫女一眼认出是太子,战战兢兢的提醒道。 “皇后睡了?武皇病危,她倒是清闲得紧!”李云兴嘲讽的勾了勾唇,毫不犹豫推开寝殿门,走进屋内。 宫女惊叫一声,连忙追了上去,“哎哟,太子殿下,您……您怎么能擅闯后宫妃嫔的寝宫,您……” 宫女话未说完,李云兴已经抬腿迈向寝室。 “太子,不可!”几名侍卫冲了进来,将李云兴团团围住,“太子,请止步,不然别怪属下等无礼了!” “呵……”李云兴嗤笑一声,“谁敢拦我?” 几名侍卫互相对视一眼,拔刀相向,显然是准备用武力阻挡李云兴。 “嘭——” 刀锋尚未碰到李云兴,便被击飞,撞到墙壁上掉落在地。 李云兴什么时候有如此高强的武功?甚至没有看到他出手! 不,他根本没有出手! 李云兴勾唇嘲讽一笑,亮出手上的玄铁令牌。 “竟然是,绣衣御史?!”椒房殿侍卫瞬间瞪大眼睛,眼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传闻见绣衣御史如见皇上,如今太子竟拿到了玄铁令牌,刚刚必定是绣衣御史在暗中保护。 李云兴扫了他们一眼,大摇大摆地走进寝室。 床榻边缘躺着一位身穿凤袍的女子,容貌秀美端庄,肌肤胜雪,虽才年过二十却自带气场,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范。 “李云兴见过母后。”李云兴恭敬地作揖行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柳如絮根本就没有入睡,她从头到尾都在寝宫内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太子殿下深夜闯进皇后寝宫,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 “哦?如果这就是大不敬,那我要是……这样呢?” 李云兴几步走到凤榻前,大手一揽,便将柳如絮捞进了怀里,低沉而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 “皇后可知……本宫早就想这么做了……你说……这样……够不够大不敬?” 柳如絮娇躯僵硬,脸上的端庄顿时消失殆尽,“太子殿下,放肆!” 李云兴轻笑出声,大手抚摸着柳如絮盈盈一握的腰肢。 目光灼热的盯着她,像是盯上猎物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要干嘛!”柳如絮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皇后抢走了本宫的人,那本宫这火就由皇后来泄,可好?”李云兴邪魅的笑容让柳如絮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柳如絮慌张的将李云兴推开,又后退了几步,她是真的害怕了。 李云兴也没想过多刁难柳如絮,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 他轻蔑一笑:“既然母后不愿,那就交出苏妙雪。” “你可知苏妙雪是当朝圣女,你竟敢玷污她,如今还要继续强占吗?就不怕你父皇知道了,治你一个叛国之罪!” 武朝连年暴雨,百姓苦不堪言,柳家便以民间传言,唯有纯净圣女得以保武朝风调雨顺。 这才有了柳如絮外戚侄女苏妙雪,入宫谋得圣女之位。 不过是封建迷信罢了,他李云兴可不会上当。 “什么狗屁圣女,不过是被你们柳家推上来的棋子。” 第八章 你很识趣 “你……” 没想到,这李云兴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把苏妙雪交出来,或者本宫今晚就在你寝宫住下。皇后抉择。” 柳皇后迟迟不语,李云兴也不给她考虑的时间。 现在执子之人是李云兴,轮不到柳如絮在这磨叽。 李云兴便要上前为皇后宽衣,吓得柳如絮一个趔趄。 “不!来人!马上把圣女唤出来。” 李云兴好整以暇地坐回正殿的太师椅上,静候苏妙雪。 他其实对苏妙雪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她的逃跑令李云兴很不悦。 忤逆本宫,便要让你尝尝本宫的厉害! 看看这皇宫上下,以后还有谁敢为你撑腰! 苏妙雪哭到疲乏后,才睡下不久,便被婢女唤醒,说是皇后有请。 谁知,一踏进屋,便看到那个让她害怕的男人。 李云兴勾唇浅笑,眼睛里透着残酷:“看来圣女休息的不错。” “太……太子殿下。”苏妙雪怯生生地喊道。 眼神求救般望向柳如絮,对方却未能给她半分颜色。 李云兴盯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神越发冰冷阴毒。 他一步一步走近,将苏妙雪逼到墙角,“敢勾引本宫,就要做好被本宫玩弄的准备,圣女是聪明人,不用本宫再提醒!” “不要……求求你,不要碰我……”苏妙雪惊慌失措地摇着头。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要怪本宫辣手摧花了,来人,带圣女回东宫。”李云兴命令道。 两名婢女一左一右地钳制住苏妙雪,将其往外拖去。 “皇后娘娘,救我……救救妙雪……” 柳如絮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李云兴很满意柳如絮的表现,走上前,用双指勾住了柳如絮的下巴,微微用力,让对方抬起头望向自己。 “皇后很识趣,本宫便多留你几日。” 柳如絮感觉到滔天的屈辱,她们柳家也是武朝的元老世家,何时沦落到受如此侮辱? 而且李云兴还屡次对她动手动脚,简直欺人太甚! 李云兴放开她,嘴角挂着邪魅的弧度,“皇后好像恨死本宫了?” 柳如絮没有应声,她现在只能选择退让,但日后要将李云兴千刀万剐! “眼神不错。”李云兴感受到了对方的恨意,却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反而食指自对方颈部慢慢滑下,掠过锁骨,一路到达两峰之间。 “这里的滋味,就留着下次再来品尝。”李云兴舔了舔嘴唇,狂妄而贪婪。 “打道回宫。” 李云兴收回手,淡淡吩咐道,随后迈步离开。 “恭送太子殿下!”柳如絮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李云兴没有应声,径直跨出了椒房殿的大门,背对着身后跪伏的婢女。 等他彻底消失,众人才站起身来,婢女连忙进屋查看柳如絮的状况。 “皇后,您没事?” “去,通知柳宰辅明日进宫,本宫有要事相商。”柳如絮眼神狠辣,心中充满愤怒。 “是。”婢女应了声,匆匆离去。 …… 从椒房殿回东宫的路上,李云兴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这次狠狠让皇后吃了瘪,她必定会联系柳仲卿意图谋反。 到时候他来个反制,便能将柳家彻底镇压。 “绣衣御史。”李云兴唤到。 “臣在!” 果然,绣衣御史出现在李云兴面前。 “你亲自去监视柳家的一举一动,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事无巨细的像我禀报。” “臣领命!” 绣衣御史离开后,李云兴才悠哉悠哉的返回东宫。 东宫之中,识趣的下人已经带着苏妙雪沐浴更衣,然后送到了榻上,静待他的享用。 李云兴褪掉衣物钻入被窝,将她搂在怀里。 “太子殿下……我是当朝圣女,必须洁身自好,您这是……”苏妙雪结结巴巴,想要拒绝李云兴。 李云兴也不猴急,他已经品尝过苏妙雪的滋味。 如今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苏妙雪,看她泫然欲泣,也别有一番风韵。 “圣女是想跟本宫讲清白吗?那本宫就给你机会。” 话音落下,李云兴将苏妙雪的衣服撕碎,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青紫,都是李云兴留下的痕迹。 “圣女,你的这处、这处、还有这处都不清白了,这可如何是好?”李云兴大手划过那些暧昧痕迹,笑眯眯的问。 苏妙雪羞红了脸庞,紧闭着双眸,泪水顺着睫毛滚落下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李云兴竟然如此禽兽。 见她流泪,李云兴非但没有怜香惜玉,作恶的手反而更加用力。 “听说圣女的胞弟,文韬武略皆为人中之龙,若他死于意外,圣女也会哭得这般伤心吗?”李云兴笑得很邪恶。 苏妙雪睁开迷茫的双眼,泪眼朦胧。 “不行……太子殿下……我弟弟是无辜的。”苏妙雪挣扎着想推开李云兴。 李云兴哪里容许她抗衡? 大手一搂,二人便贴的严丝合缝。 “本宫怎么会轻易动手呢?那可是本宫的义弟。”李云兴如是说着,手下却暗暗使劲。 苏妙雪的胞弟苏昭阳,也就是柳如絮的外戚侄子,因为文采斐然,骑射精湛,深得武皇喜爱。 破格被提命为昭阳王,文武百官不管是对李云兴还是李云天的态度,都不如对苏昭阳敬重。 就连民间都不断有传言,苏昭阳才是未来王位的继承者。 但李云兴不会让他嚣张太久的,等他整治完那些滥污匹夫,再来清算这苏昭阳。 “疼……”苏妙雪此时已经止住了眼泪。 她畏惧李云兴的残暴,怕引来对方疯狂地报复,毁了柳家的大计。 对方识趣,李云兴心里暗笑,他不过是想借机敲打一下她罢了,对方倒是很上道! 随即便俯身上去,尽情肆虐着她的娇嫩。 “你真美……” 他低声呢喃,像只野兽在啃噬自己的猎物,眼神迷乱疯狂,仿佛恨不能将女人撕碎吞掉。 “唔……别……轻点儿……疼……”苏若雪痛苦地皱眉呻吟。 她刚破身不久,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可对于此刻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男人而言,这样微弱的抗拒根本算不了什么,反倒让他更加卖力征伐。 第九章 滚下来 翌日清晨,等苏妙雪醒来的时候,旁边的软榻早就没了温度。 婢女们见苏妙雪醒来便前来服侍,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 只是当苏妙雪想要离开东宫时,门外的侍卫才拱手说道。 “圣女,太子殿下有话要在下代为传达。” “你说。” “昨日之事,还望圣女牢记于心。” “就这一句?” “没错。” 苏妙雪恍然大悟,太子这是要将她软禁在东宫。 如果再有出逃之事,便是皇后也护不住她。 苏妙雪满心不甘,可又不敢轻易表现出来,只得强颜欢笑:“我知道了。” 随后,便回了东宫偏殿,不再提外出之事。 另一边,太子正向宗正寺而去,昨夜革了吴叔景的官职,他必须选拔一名合格的新官。 谁知皇宫之内,竟传来马蹄声和呼喝声。 “何人敢在皇宫之内纵马疾驰?”李云兴勒住缰绳停下。 自古以来除太子与皇帝特封外,任何人不得在皇宫内策马,即使是朝中重臣亦不例外! 骏马之上,竟是二皇子李云天,此刻的他神情激动,高举长鞭。 李云兴在内心冷哼,找死! 二皇子此前颇受武皇喜爱,那匹白色的卢马便是武皇的赏赐。 而李云天在宫中策马已不是第一次,之前武皇并未责罚,便无人敢管。 但李云兴怎么会让一个二皇子跟自己平起平坐。 “让他给本宫,滚下马来!” 就在二皇子的卢马即将靠近之时,侍卫“咻”地一声甩出鞭子。 的卢马前蹄被鞭子缠住,失了平衡,直接跪倒在地,连带着二皇子都被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李云天发出一声惨叫。 坠马不是小事,李云天的额头磨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顿时糊了一脸鲜红。 “竟然敢对二皇子行凶!”二皇子身边几位心腹侍卫怒斥,拔出刀剑与李云兴对峙。 “呵呵呵呵!”李云兴却发出一阵狂妄的笑声,“本宫乃当今太子,岂容尔等在皇宫放肆?” 李云兴眼里闪过一抹寒光,“来人呐,把这群胆敢谋害太子的逆贼给本宫拿下!” 众多禁卫军应声而出,立刻把李云天等人围了起来。 李云天没想到之前软弱的大哥,一夜之间变了性子,居然敢诬蔑他谋害太子,当即气急败坏。 “你疯了吗?快放了我!”李云天挣扎,“若是惊扰父皇龙体,我看你如何担待?!” “哼!父皇龙体安康,不需要你操心。”李云兴目露狠色,“来啊,把这些逆贼给本宫拿下。” 瞬间二皇子的几名侍卫便被强摁在地,李云天是二皇子,禁卫军们自然顾忌三分。 “太子!明明是你伤我在先,怎么还敢反咬一口!” “伤你?这的卢马是父皇赏赐给你的?” “正是!” “那在这宫中纵马疾驰的是你?” “是又如何!父皇都未曾责骂过我,你又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宫中只有皇上特封太子才能策马,你区区一个皇子竟敢在此嚣张?本宫要伤你就伤了,旁人又敢说些什么?本宫才是监国太子!是东宫之主!是你未来三叩九拜的主君!” 李云天气得瞪大了双眼,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来人!把这几个侍卫,全部吊在城墙五日,以昭告天下,这是奴才冒犯太子的后果!” “是!”禁卫军马上将几人带了下去。 “这匹的卢马不错。”李云兴看了看那匹白马,“今晚给本宫做下酒菜。” 李云天捏紧了拳头,却不敢说话。 “至于二皇子,本宫仁德不跟他计较,罚半年俸禄,禁足三个月罢。”李云兴冷冷扫视四周。 “从今往后,谁若敢再纵马,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说完,他调转马头离开皇宫,消失在茫茫晨雾中。 李云天呆愣片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串怒吼。 李云兴却不再与他纠缠,一个废物根本不值得他费心思。 “驾——” 马儿扬起四蹄飞奔,穿过重重宫闱,来到了宗正寺。 宗正寺卿吴叔景也是柳仲卿的爪牙,如果不是吴叔景,苏昭阳也不会被破格提拔为昭阳王。 他动吴叔景就是要警告柳仲卿,小心自己的乌纱帽! 谁知,一踏进去,李云兴便看到一群老臣正伏跪在地。 “怎么?知道本宫要来,都在这跪好迎接了?” 李云兴这句话,打断了这群老臣的思路,李云兴也没叫他们起来。 一群老顽固,在这玩逼宫的戏码,他李云兴可不是会受人威胁的主。 喜欢跪,那就一直跪着。 李云兴干脆拿了把椅子,坐在高堂之上等他们。 足足过了半晌,才有人跪不住主动说道。 “臣等恳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留吴大人继续任职宗正寺卿。” “哦?这是为何?” “吴大人勤勤恳恳,日以继夜,不少皇族……” “意思是,他做的你们做不了,因为你们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不……” “还是说,你们觉得本宫的话没有分量,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跟本宫作对!” “太子殿下,你这是一意孤行,老身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劝谏太子殿下!” “呵。”一声轻笑过后,那人被李云兴一脚踹翻在地上:“好啊,你倒是给本宫说说看,怎么个不顾性命了!” 李云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脚顺势踩上对方的心口。 脚尖摩擦用力,那人立刻脸色煞白。 “本宫是武皇钦定的监国太子,代为管理朝政。你们居然敢藐视皇权,违抗圣旨,这是不忠!” “本宫念吴大人年事已高,忙于政务恐老眼昏花、命不久矣,特赦他告老还乡,你们却多半阻挠,这是不义!” “武朝国土辽阔,疆域无边,百姓数千万之众,如今水涝致民生困顿,百姓流离失所,你们却玩忽职守,当值之日未尽全功,这是不仁!” 李云兴每说一句,便加重一分脚下的力气,那老臣五脏六腑像是要被踩碎,已经嘴角溢血,几乎奄奄一息了。 “你们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之臣,武朝留着你们又有何用?” 第十章 自行请辞 “既然以命相谏,那本宫只能成全你了!”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直刺对方心口,那老臣连求饶的话都没说出来,直接一命呜呼。 李云兴抽回剑,转头吩咐道:“来人呐,将他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喂狗!” 侍卫领命,拖着老者的尸首走了出去。 其余人战战兢兢,唯恐下一个被戳心窝子的就是自己。 “你们谁想要跟着吴叔景告老还乡的,自缴罚银千两,亲笔写下请辞书,告诉百官你们无能继续在宗正寺任职,那本宫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如果不想走,就跟刚刚那个人一样,让你们家人准备去乱葬岗收尸。” 众人大骇。 没想到,李云兴竟如此狠辣。 他们不过是抗议不该罢免吴叔景的官职而已。 李云兴就要削去他们所有人官职,不仅要自写请辞书,还要罚银一千两! 要知道他们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三百两,还要养活全府上下几十口人。 但无人敢再进言,李云兴不是随便说说,那杀意绝对是想让他们全部死在这宗正寺。 李云兴再次端起茶杯,细品了一口香茗。 剜掉宗正寺这块腐肉,再在里面培养自己的力量。 李云兴点了几个新进世子,便于自己掌控,而后绣衣御史便突然出现来报。 “太子殿下。” 一见对方出现,李云兴便支走了旁人。 “说。” “柳皇后宣见宰辅,如今正在椒房殿密谈。” “继续监听。” “是。” 不过眨眼的工夫,那绣衣御史便再度离去。 李云兴现在没工夫收拾柳仲卿,比起权谋势力,现在亟待解决的是荆州水患。 琢磨了片刻,李云兴决定先不回皇宫,改道去粮库看看。 荆州水患泛滥,早已下令拨五万石粮食,却迟迟没有送到灾民的手上。 一到粮库,李云兴才看到,这哪是粮库,根本就是一座空屋! 每年武朝要征收近500万石粮食,如今偌大的粮库,却没有一粒米可以填满。 “该死!”李云兴气得脸色发白。 他刚刚还想着怎么安抚灾民的情绪呢。 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连赈济粮都给贪墨了! 李云兴当即命司农卿将账簿呈上,没想到三位司农卿竟然均没有在职。 的确,一座空屋又何须人来守着。 那没有粮食,又何须这三个司农卿! 三名司农卿分别是申鸿运、卢晏、束骞,百姓民不聊生,他们却可以在家高枕无忧。 李云兴当即带人直接闯入了离粮库最近的申府。 区区一个司农卿的府邸却拥有堪比丞相府的气派,此时申鸿运还不知道厄运到头,正在家里数着白花花的银子。 李云兴也没有客气,命人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 “谁?谁敢擅闯我府?”听到动静,申鸿运厉声喝问道。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李云兴身上,随即惊恐万分:“太……太子殿下!” 李云兴盯着他说道:“你可知罪?” “微臣……” 可惜,李云兴已经看腻了官场上的虚与委蛇,那满地的白银便是申鸿运贪污最有力的证据。 “抄。” 一字落下,立即有禁军扑向了申府,所有的财物被清点出来。 申鸿运多次试图拦住,却被禁军无情推倒在地,原本锦衣华服沾染上灰尘之后变得十分狼狈。 “不……不行!这是我的私产,不能搜查!”申鸿运嘶吼道。 “私产?”李云兴冷哼道:“若是按照律法,你区区一个司农卿能有这般奢侈?” 说罢他挥了挥手,顿时有禁军将几本厚厚的账册拿到了李云兴的面前。 上面申鸿运勾结商贾,私售国库粮草,足足一百万石啊! “这……这不是真的!这是诬陷!”申鸿运瘫软在地上,双眼中露出绝望。 他没想到李云兴没有搜查令就敢直接抄家,许多证据甚至没有来得及销毁就被对方抓个正着。 “来人,把他的衣服脱了。”李云兴冷眉一竖,“这么好的袍子,也是倒卖国库得来的?全部充公!” 申鸿运被剐得连双鞋都没有留下,全身赤裸地站在庭院之中。 却不知,这只是他痛苦的开始。 日上三竿,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 乌泱泱的一群人正从都城的闹市大街上行过。 为首的正是骑在马上的太子李云兴,跟在身后的则是他的护卫队,而在队伍的最末端,一根绳子捆着一个男人的双手。 他身上无寸屡蔽体,接受大街上男女老少的注视。 走过之后才会看到他的背上用刀划了一个“贪”字,伤口极深,每走一步伤口都会裂开,一滴一滴的鲜血滴满了整个闹市街。 光是让申鸿运打入大牢等死,这不是太便宜这个老匹夫了? 李云兴要带着他游街示众,让他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而卢晏比起申鸿运,就要识趣的多,太子还未行至他的府邸,他便已大开门户,主动迎接。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卑职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你知道本宫要来?” 李云兴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上下打量卢晏,这人倒是机灵,换了一身粗布麻衣。 “太子殿下亲自体察民情,实乃我武朝之福啊!” 卢晏迎着太子殿下入室,又命人将大门关上。毕竟有些生意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李云兴在高堂坐下后,卢晏才向他说明自己的计划。 “太子殿下,卑职知道国库空虚,粮仓粒米未进。臣有一万全之法,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哦?你且细细说来,本宫倒要听听你能有什么法子?” 卢晏从袖中拿出几张纸,展示给李云兴看:“太子殿下请过目!” 李云兴接过纸,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一见对方心动,卢晏更是心中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殿下您慧眼如炬,这就是武朝国库粮食的交易清单,是谁何时以多少钱收购的,上面清清楚楚。不管您是要提政绩,还是要造金库,有了这份名单,上面所有人都不敢不听您的号令。” 第十一章 你也配 这个清单,将是武朝上至大臣,下至富商官贾的催命符。这卢晏确实未雨绸缪,早就料到会有事发的这一天。 “殿下,您看,这……”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本宫没时间跟你在这弯弯绕绕。” “就是有个小小的条件?希望殿下保卑职不死,为您效力,卑职今后定会为了太子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想给本宫当狗?” “没错,我就是殿下最忠诚的狗,汪汪汪!” “哼,你也配。” 李云兴抬了一下手,所有侍卫都明白他的意思。 卢家上下七十三口人,无一幸免,就地处死,卢晏则跟申鸿运一样的下场,被扒光了游街示众。 这卢晏拿着区区一份清单,就想和本宫做交易,简直不知所谓! 就算没有这份名单,李云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没有证据,那就先杀便是。 反正这武朝早就烂到根里,这些滥污匹夫,死了就死了! 在卢府外等候已久的平民,见到太子从里面出来,内心很是忐忑。 万一太子被卢晏收买,那今后他们的日子会不会比现在还要难捱。 所幸,太子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卢晏不仅全家被抄,无数金银搬出卢府,卢晏也一样被扒光了像牵条狗一样从卢府里被带出来。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就是我们武朝的希望,是我们的明君啊!” “处决这些贪官,还我们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杀得好!” …… 在百姓的簇拥之下,李云兴来到了位于城北角落的束府,最后一位司农卿的宅邸。 只是还未进门,就已感觉到一股别样的安静。 大门虚掩着,侍卫恐有埋伏,上前一脚将门踹开。 里面的景象,让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甚至发出惊呼声。 只见束府正厅之上,吊着几十具尸体,皆是自缢而亡。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一名穿着青袍的中年男子,他双目圆瞪死不瞑目,脸色铁青。 正是司农卿之末位,束骞。 庭院之中,还跪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 小的约莫七八岁模样,长得粉雕玉琢,哭得梨花带雨,被另外一名少女紧紧搂着怀里。 那少女看着不过十六七,即使浑身发抖也面不改色,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势。 “罪臣束骞之女束清灵,叩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走进院内,看了这悬于高梁之上的几十具尸体,又扫了一眼跪地的少女,眉头微皱。 “这是畏罪自杀?” “回禀太子殿下,家父未曾参与过盗卖国库粮食,虽多次上报宰辅,均未有所答复。如今荆州水患难解,家父更是自责万分。” “束家二十三人,已尽数自缢谢罪,家父留我姊妹二人,便是为了上缴束家全部家产,同时为武朝再尽最后一丝绵薄之力。” 说道这里,束清灵忽然站起身来:“束家所有家产包括良田百亩,金银细软共计五千余贯,全部在此。” 说罢,她手中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木匣,恭敬送到李云兴面前。 李云兴没有伸手,随行太监进喜颇有眼色地将木匣结果,清点了一下数目,确实与束清灵所说无差。 “若是没有罪,又何必谢罪?” “家父曾说,就算没有贪污,他也未能阻止,这是渎职之罪,理应受罚!” 说话间,束清灵抬起俏丽的小脸,露出一抹倔强:“束清灵,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唯独……请放过我的小妹。” 说完这番话,束清灵深吸口气,对着李云兴重新跪拜下去:“还求太子饶恕,给我妹妹一条生路!” “本宫不留无用之人。” “太子殿下,罪女自小随母家跑航线货运,熟背航运路线图,母家还有船队十支,也可供太子随意差遣!” “罪女束清灵,恳请太子收留!” 一句句恳切之语从束清灵口中吐出,她似乎豁出性命想要保护身边的少女。 听闻此言,李云兴才微微动容,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束清灵年纪尚小,但身材已是凹凸有致,容貌秀美,绝非寻常村妇,尤其是那双眸子极为清澈,犹如山涧的溪流,纯净透亮。 李云兴略作思索,便点头道:“既然你这么想帮忙,那本宫就赏你个机会,从今往后,束家由你代管。” “多谢太子,不杀之恩!”束清灵激动万分,又给李云兴磕了三个响头。 李云兴很满意,比起卢晏,这个束清灵要聪慧许多,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只有完全的臣服才能换的一丝生机。 转身欲走,李云兴忽然又停步:“本宫不杀你,并非因为你的孝心,而是因为你还有用。” “罪女,明白!” 束清灵很清楚太子的意思,一旦她不能发挥价值,李云兴便不会留她活命。 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摆明告诉她束家姐妹,只有乖乖顺从,她和妹妹才能活命,否则就只有一死。 午门公开示众,申鸿运、卢晏身首异处。 三名司农卿均死于非命,连带家族上下几百口人共赴黄泉。 太子这一段“怒斩司农卿”的事迹已经在都城传得沸沸扬扬,成为无数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样一尊杀神,谁敢招惹? 将缴获的银两清算盘点后,竟有十万两白银。 这些钱足够抚恤武朝百姓,也可以救助灾区的百姓,甚至可以让他们过上比平日富裕许多的日子。 但,这些贪官中饱私囊,李云兴甚至觉得游街斩首,真是轻饶了他们。 将银两尽数充公国库之后,李云兴在日落之前赶回了皇宫。 “拜见母后,儿臣今日有事外出,而今特向母后请安。” “太子殿下,昭阳王今日回都城,正在与皇后娘娘共享家宴,皇后娘娘特地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李云兴难得没有直接闯进椒房殿,没想到这皇后倒是摆起谱来了。 先是与柳仲卿密谈,而后又将昭阳王从封地召回。 莫不是真以为他这个太子是软柿子,随意拿捏? “既然如此,家宴怎么能少得了本宫!” 第十二章 舍不得 李云兴也不客气,踏步就往屋内走,婢女还想再拦,被太监进喜一把推倒在地。 “太子爷要去哪儿,还需要你这贱婢答应?!” 李云兴径直向后院而去,远远就传来柳如絮银铃般的笑声,听起来很是高兴。 “这家宴如此热闹,母后还真是偏心。” 见李云兴闯进来,柳如絮的笑容敛去,眼神多是不满。 苏昭阳倒是很恭敬,起身向他作揖,“参见太子殿下。” “臣弟不必多礼,从封地回来,也不见你知会本宫一声。这封地,你是不要了吗?” 李云兴面上带着笑,却未赏给苏昭阳一眼,就连说话都咄咄逼人。 苏昭阳表情僵硬,他虽是武皇认的义子,又封了昭阳王,实际却比李云兴还要小上几岁。 义子与嫡子之间,本就亲疏有别。如今,李云兴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让他更是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本宫叫昭阳回来的,许久未见,着实思念。”柳如絮马上为苏昭阳开脱。 李云兴盯得她浑身汗毛倒竖,胸中说不出的憋气。 “原来是母后亲召啊!” 李云兴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便要落席入座。 见二人还杵在原地,李云兴才慢悠悠说道,“母后与昭阳王何须如此紧张,本宫不过是来吃顿家宴,搞得好像你们有什么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昭阳自然不明白,太子哥哥明嘲暗讽些什么。 只有柳如絮知道,李云兴这竖子竟当众猜疑她和昭阳王私下有染,简直岂有此理! “请坐母后,儿臣确实许久没与您一起用餐,不知道这深宫着实冷清,让母后寂寞。” 李云兴扯过柳如絮的软凳,让她在自己身边落座。 柳如絮咬紧贝齿,昭阳王在旁她不好发作,这浪荡子左一个猜疑右一个寂寞,简直欺人太甚! 她脸色铁青,却始终保持着端庄贤淑的形象,并未做任何反抗。 李云兴微眯着桃花眸,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艳冠六宫的皇后娘娘。 “既是如此,便一同用膳。”柳如絮只得吩咐婢女添副碗筷。 苏昭阳虽摸不清头脑,但总归是许久没见柳如絮与李云兴,多少有些兴奋。 于是,他赶忙夹菜,想讨李云兴欢喜。 李云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始终没有动筷,反而将右手伸到桌下。 “啊!” 柳如絮一下惊叫出声。 李云兴这浪荡竖子,竟敢当着苏昭阳的面对她下手! “母后怎么了?”苏昭阳问道。 被武皇收为义子之后,原本是姑侄,苏昭阳也改口称柳如絮为母后。 “无……无妨。” 柳如絮怎么敢告诉对方,李云兴的大手此时正覆在她的大腿之上,肆意游走。 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令她浑身颤栗,恨不得将那只恶心的爪子剁掉。 “昭阳王在封地多年,不知道这功课是否落下?”李云兴面上仍一本正经,向苏昭阳发问。 “自是勤奋刻苦,钻研了不少古籍诗文。” 提及自己的功课,苏昭阳颇是自豪,眉飞色舞。 “哦?那本宫便给你出一题,就问这仁字,该如何解读?” 李云兴不满足于隔靴搔痒,也看出柳如絮吃不住这般撩拨。 更是起了逗趣的心,将她的层层裙纱撩开,露出光洁白嫩的大腿。 柳如絮既不想被轻薄,更不想被苏昭阳看出端倪,用手抓住对方的手臂,想阻止李云兴的动作。 可李云兴力道极大,不仅将裙纱撩开,尽情摩挲,还顺势往上攀沿,向她的静谧幽谷探去。 苏昭阳完全没发现,一桌之下竟是如此香艳的场景。 “古籍《国语》有言,今海鸟至,己不知而祀之,以为国典,难以为仁且智矣。夫仁者讲功,而智者处物。无功而祀之,非仁也……” 眼见那双贼手越发放肆,柳如絮眼神求救般地看向李云兴,希望他不要如此张狂。 李云兴却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揉着大腿根部的软肉,倍感舒服惬意。 无奈之下,柳如絮只能狠狠夹紧双腿,不让对方再继续探索。 “私以为,爱民则为仁,以民之疾乐为先,故谓之仁;以民之所欲为先,故谓之智。” 李云兴却悄悄贴近柳如絮的耳边说,“母后,你夹这么紧,可是也舍不得儿臣?” 这李云兴究竟是何处学来的孟浪诳语? 柳如絮瞪了他一眼,脸上微红,又迅速恢复冷淡模样。 下身也失了力道,将李云兴的右手松开。 “太子殿下,不知臣弟答得是否正确?若有不当之处,请指教!” 李云兴意犹未尽地收回右手,轻轻摇头,表示不赞同苏昭阳的观点。 “你可知仁而不武,无能达也?” 苏昭阳依旧谦卑,“臣弟不懂,还请皇兄赐教。”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讲仁义而不用武力,是不会行得通的。”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如果只是仁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有拥有绝对的武力,才能有仁爱天下的权力!” 柳如絮眉间微蹙,李云兴以往不学无术,但这仁字一解却很有王者之风。 再回头看苏昭阳性情实在温和,虽然聪慧却不锋利,只能是一个臣的好料子,不适合皇权争斗。 柳如絮暗自叹息,不知扶持苏昭阳上位到底是对是错? 苏昭阳欣喜过望,这还是李云兴第一次指导他的功课,“多谢太子殿下指点迷津,臣弟受益良多!” 轻咳两声,柳如絮才开口说道。 “好了,既然这饭也吃了,功课也考了,这顿家宴该结束了。” 柳如絮现在看苏昭阳是百般不满意,只想自己清静清静。 李云兴也不紧逼,今天已是偷香窃玉,爽了个痛快,接下来还有大把时间慢慢享受呢! 便速速告辞,吃不到柳如絮,东宫还有个苏妙雪可以给他消遣。 只是刚回到东宫,才知道这苏妙雪被柳仲卿以祈福为由,送到了位于紧靠皇宫的高庙之中,为武皇的身体祈福。 柳仲卿这老狐狸,舍不得孩子又想套狼? 李云兴就偏不让他如愿! 第十三章 神明的注视 高庙之中,有一神明台,高达50丈,台上有铜铸的仙人,仙人手掌有7围之大,至于仙人之巨大可想而知。 仙人手托一个直径27丈的大铜盘,盘内有一巨型玉杯,用玉杯承接空中的露水,故名“承露盘”。 武皇通过饮露以享天赐荣光,苏妙雪则是需要彻夜守在神明台上为武皇祈福。 “参见太子殿下,怎么半夜来访,可是有何急事?” 神明台下,打坐的主持见李云兴踏入庙宇,便上前询问。 “近日,本宫总是担忧父皇的龙体安康,夜不能寐,唯有亲自为他祈福,方才放心。” “太子殿下孝感动天,必能上达天听,为武皇帝祈福。” 说完此话,主持便带着李云兴往神明台上走去。 神明台,外人不得随意踏上,恐引起神明的误会,因此这里只能由苏妙雪独自值守。 这也是为什么李云兴要来的原因,这种拜仙求佛的事,李云兴根本就不相信。 他来这里,是为了与苏妙雪云雨一番,好让自己痛快痛快。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李云兴便看见俯首跪在蒲团之上的苏妙雪。 她身穿白洁的圣女袍服,长发挽髻于头顶。 头顶是仙人神像,仿佛正在注视着他们二人。 只是这里位于峰顶,四周广阔无垠,唯有星月相伴。 所以,就连李云兴来了神明台,苏妙雪也并未发现。 这倒成了李云兴的意,他几步上前,从苏妙雪背后扑下,一把将双手绕到对方胸前。 狠狠一捏,感受到掌中那柔软细腻的肌肤。 “啊!是谁?”苏妙雪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她猛地转过身来,发现是李云兴,惊叫变成恐惧,他怎么会深夜来神明台? “怎么?见到本宫就不叫了?” 李云兴双手暗暗使劲,刚刚那个叫声他很满意。手中软物任他揉扁,引得苏妙雪呼吸不稳,几乎要跪倒。 “殿下,你怎么……啊……来了?” “本宫来解你的长夜漫漫寂寞之苦啊!” 说罢便要在这蒲团之上,掀开苏妙雪的衣裙。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仙人就在头上,神明台下还有诸多僧人护法,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殿下,不要在这里……这里不行,是会被仙人降下神罚的!” “什么神罚?你都不是处子了,还在这祈福,不是更坏?” 苏妙雪无从狡辩,却又觉得不该如此。 这四面没有遮挡,只要有人上来就能看见他们,苏妙雪是又羞又急。 李云兴心中没有神佛观念,自然不忌讳这些。 君王都想求得永生,他是现代人,知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活在当下才是明智之举。 “你抬头看看,是不是神明也在注视着你?” 李云兴从后发力,故意让苏妙雪抬头仰望仙人之象。 可惜苏妙雪已理智全无,几声呜咽,皆被轻风卷走,无人知道这神明台上所发生的一切。 只有蒲团上沁湿的痕迹,似乎还留有余温。 第二天清晨,李云兴抱着苏妙雪从神明台上下来,苏妙雪满脸酡红,酣睡正浓。 “太子殿下,圣女这是?” “昨晚神明台风大,圣女一心为武皇祈福,思虑过重。现在应该是发了高烧,本宫将她带回皇宫问诊。” “原来如此,那便劳烦太子殿下。” 主持没有多嘴,只感叹众人都说太子嗜血成性,但彻夜祈福、为民忧思,这怎么能不是明君呢? 刚踏出高庙,小太监进喜便连忙上前接应。 “太子千金之躯,让奴婢们代劳便是了。” 随即安排几个婢女将圣女接过,送进马车之中。 李云兴很是满意,进喜是他成为监国太子后新收的奴才,虽然年纪小,但懂进退知分寸,不该问的事一律不问。 “太子殿下,方才绣衣御史来报,一大清早柳仲卿带着朝中重臣向未央宫去了。” “蝼蚁之辈。”李云兴本不想这么快找柳仲卿的麻烦。 没想到对方却按捺不住,这就要上御前告御状。 “太子殿下,我们直接移步未央宫吗?” “不,先回东宫。身上不爽利得很,本宫沐浴更衣之后再去。” “是。起轿!回宫!” 昨晚在苏妙雪身上得到纾解的李云兴并没有那么暴躁,他梳理着头绪。 柳仲卿为何偏偏今日带人上告御前?说明他觉得自己抓住了把柄,想要让武皇废掉他的监国之位。 苏昭阳连日从封底回都城,怕也是他们准备的下一步棋。 就连接班人都准备好了吗?还真够迫切的。 李云兴眼中闪过浓重的阴霾,他必须要这群老狗知道谁才是主人。 “殿下,东宫到了,您怎么样了?” “无碍,只是累着了而已。”李云兴淡定地走进东宫。 婢女早已准备好热水等待他沐浴,他将衣物脱光,慢悠悠的泡在热腾腾的水里。 另一边,武皇已卧床多日,柳仲卿等人想要求见均被拦在未央宫外。 “面圣!臣等要面圣,有要事禀报!”柳仲卿怒道。 守卫们却依旧冷冰冰地拒绝:“皇帝身体抱恙,任何人不许探望!” 没想到竟在未央宫外吃了闭门羹,随行而来的还有武皇的太傅令狐鸿、太卜卿睢辛巳与骠骑将军吴叔邈。 “柳大人,武皇闭门不见,我们该如何是好?”睢辛巳有些急迫地问。 “武皇若是不见,便是有了自己的论断。” 接话的人正是太傅令狐鸿,武皇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对于皇帝的性情,令狐鸿最清楚不过。 武皇心怀天下,绝不会因为病重就不问世事,不接受他们入内,便是心中已有计较。 “难道你们就看着太子胡作非为,滥杀无辜?”柳仲卿反问道。 “俺一定要为兄长求个公道,今天不见到圣上,俺是不会走的!” 说话带着地方口音的正是骠骑将军吴叔邈,他的兄长便是被李云兴一脚踹回老家的吴叔景。 “圣上不见,我们就等!等到圣上肯见为止。”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百姓安康,今天我们四个老臣便是拉下这张老脸,也要求得圣上一面!” 第十四章 再世煞神 李云兴梳洗干净,换上四爪蟒袍后,才浑身舒爽的前往未央宫。 此时已临近晌午,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 柳仲卿四人还不愿离开,跪在未央宫门口,只为求得一见。 李云兴看到这四人不屑一笑,这些老东西都没什么新花样,每次都是下跪、磕头,真是无聊透顶。 他懒散的迈着步子从轿子上下来,居高临下道:“几位已是年纪一大把,又何必如此呢?父皇要见你们早就召你们入内了。” 柳仲卿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愤恨。 “我们有要事向武皇禀报,还请太子殿下恪守己身,莫要插手。”柳仲卿冷声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太子。 李云兴脸色一沉,厉声喝骂道:“本宫乃监国太子,皇宫上下之事没有本宫不能过问的!就算是将你们送上黄泉,也是本宫监国太子职责所在。” 这句话让四名老臣勃然变色。 “放肆!武皇圣明,太子殿下初握大权就大开杀戒,岂能与武皇相提并论?” 令狐鸿怒斥道,其余三名老臣也纷纷附和,表示对太子的谴责。 李云兴闻言冷哼一声,讥讽道:“本宫若想动手,尔等现在早已经死去多时,何须废话?你们以为今天能活着走出皇宫吗?” 四名老臣脸色微变,令狐鸿却依旧强硬道:“太子殿下欲行凶弑臣吗?我们可是朝廷重臣,难道太子敢冒天下之大不违?” “进喜,掌剑!” 李云兴便让进喜将剑递给自己,他今天便是要开这个杀戒。 他目光冰冷扫视四人一圈,冷酷道:“谁阻拦本宫的路,便是叛逆贼子,本宫格杀勿论!”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武皇突然宣召他们共同入内。 原本心悬到嗓子眼的令狐鸿,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他方才是真的有些惧怕这个暴君的。 四人快速跟上通传之人,浩浩荡荡进入未央宫腹地。 李云兴跟在队伍最末尾,他抬起眼睛,目露寒芒。 不过两日不见武皇,对方便已消瘦不少,重症难愈,全靠药物吊命,整个人仿佛苍老许多。 但他的目光仍然锋锐如刀刃,那股久居帝王的霸气丝毫未减。 这一点,李云兴很清楚。 “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咳……众爱卿起身……” 柳仲卿最先反应过来,关切地询问武皇,“皇上,龙体可还安康?” 武皇摆摆手,没有回答柳仲卿的问题,反而看向李云兴。 “太子为何今日来得如此之晚?” 果然,武皇什么都知道。 他是故意不见柳仲卿四人,等太子到了之后,才将他们一同召见入宫。 “禀父皇,儿臣昨晚夜不能寐,担忧父皇病情,所以在神明台为您祈福了整夜,辰时才从高庙回来。”李云兴恭敬地回复道。 “你倒是孝顺,朕心甚慰。”武皇欣慰点头,“不过你的举动有失妥当,你如今是监国太子,应以国家社稷为重。” 李云兴连忙低下头,“儿臣谨遵教诲。” 父子二人交谈甚欢,完全将柳仲卿四人晾在一旁,任由他们尴尬的站立着。 “陛下!”这时候令狐鸿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再度跪在地上道:“陛下,臣等恳请武皇收回成命,不要让太子殿下监国,免得惹乱朝纲,影响江山社稷啊!” 柳仲卿三人听到这里,纷纷跟着跪下。 武皇眼神不虞地扫视了他们一圈,轻声说道:“你们这是在质疑太子监国?” 这句话充满威压。 顿时间令狐鸿四人呼吸困难,额头布满冷汗。 他们不敢再多嘴了。 武皇冷淡的目光移向柳仲卿,“柳宰辅也觉得,不该让太子摄政?” 柳仲卿犹豫片刻,说道:“太子经验不足,理应韬光养晦,多学习治国之道才对。” “太子殿下自大,初掌大权便将宗正寺半数官员遣散还乡,甚至向他们勒索钱财。” “昨日更是大开杀戒,屠了上百口人。前所未有地残暴令世家寒心。民心惶恐,皆称太子乃再世煞神。” “可太子殿下不仅不思悔改,方才还想在未央宫前对我等老臣拔剑相向,我等为官数十载,自问从未做过对朝廷、对皇室不利之事!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请求陛下重新立储君。” 柳仲卿一边细数太子的罪行,一边额头滴汗,很是紧张。 太子党羽虽然少,但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且都拥护太子,而皇帝又明显偏爱太子。 如果这次弹劾不成功,没能将太子推翻,后患无穷啊! 听完柳仲卿的话,众多老臣都点点头表示赞同:“柳丞相说得极是。若再让太子继续作威作福下去,必定会生出祸乱来。恳请陛下另择明君。” 武皇却没有急于向太子问罪,只淡淡道:“诸位爱卿稍安勿躁。朕现在还不确定太子到底是否真的像你们描述的那样丧心病狂,朕要搞清楚来龙去脉再作定夺。” “陛下圣明!” 众臣纷纷躬身拜倒。 武皇微微颔首,转向站在末尾的李云兴,“太子殿下,诸位臣子的诉状你可听到?” “回皇上,儿臣知晓。” “可有什么解释吗?”武皇眼神一厉,目光锐利如刀。 李云兴抬起头,挺直腰杆,沉声道:“父皇,儿臣并非不敢担当责任之人,若儿臣滥杀无辜,那皇上如何处置,儿臣绝无怨言!” “你意思是,其中另有隐情?” “正是。”李云兴昂首,语气坚定,字字铿锵。 武皇皱眉,冷冷看着李云兴,眸色越发深邃难辨。 “好。既然你有理由反驳,那便上前说与在座诸位听听。” “儿臣领旨。” 李云兴走上前,面对群臣。 他环视众人片刻后,朗声道:“柳大人控诉儿臣三宗罪自大、滥权、嗜杀,本宫便把这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让柳大人听听。” “第一宗罪,自大。” “前宗正寺卿吴叔景掌管皇族事务,理应最懂这皇宫内部何人为尊,见皇帝病重吐血却不知以龙体为安,强行闯宫面圣,柳大人可知这是什么罪?” “未召而擅闯未央宫,此罪当诛。” 第十五章 太傅也知道? 柳仲卿豆大的汗珠滚落。 李云兴看在眼里,更是得意。 “本宫仁慈,念他年事已高,只是遣他返乡。这难道不是效仿武皇的仁爱之心。” 柳仲卿脸色骤变,李云兴竟抬出武皇来压他。 “但……但宗正寺其他人何其无辜,太子……” “这便是柳大人控诉本宫的第二宗罪,滥权。” “宗正寺的官员,都是自行请辞,儿臣留有他们的请辞书数封,上面是他们自述渎职之罪,自愿上缴罚银,只为告老还乡。” 进喜识时务地将数十封请辞书递上,每个官员都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 十几位官员的请辞书加起来,竟有一本书那么厚。 “不,这些都是太子强逼他们写的!” “柳大人可有看过这些请辞书?” “未曾。” 柳仲卿不懂李云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本宫随便拿一封读给柳大人听听。” “本官赵乾,任宗正寺少卿一职二十载,静思己过,深以为自己的行为有悖人伦纲常。” “一是与同僚之妻私通,致其身亡;二是在女儿出世时将她溺死;三是不顾家中父母劝阻,执意要迎娶勾栏女子,使得家父被气病卧床,而自己却依然沉浸在美色当中,忘了孝道二字!此种罪孽,实乃大错特错!如今想起来都感觉惭愧万分!” “自知无法再胜任宗正寺少卿一职,故自请离京,回乡孝顺。但愧对武皇信任,故自缴罚银千两,并捐赠官府修缮宫殿、造桥铺路之功,以示谢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些关于男人身下几两肉的桃色事件,怎么能成为辞官的理由。 但武皇历来在朝中倡导要重伦理,柳仲卿便是再想辩驳,也无从下口。 眼见太子逐渐趋于优势,令狐鸿跪下大声反驳道:“陛下,太子殿下不过是想夺权罢了,您不能再纵容他啊……” “太傅大人,如此弹劾本宫,你可有物证?”李云兴问道。 令狐鸿咬紧牙关,“没有。” “那可有人证?告老还乡十余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敢指正本宫之过?” “这个……” 令狐鸿哑然失语,心中更是憋屈不已。 李云兴冷眉蔑视,继续说道,“既然太傅大人无法提供确凿的证据,那便是构陷本宫,欲要挑起朝廷内乱。” 令狐鸿冷汗直下,半晌没能说出辩白之词。 “陛下,微臣绝无此意!” 柳仲卿连忙叩首解释道:“微臣与太傅大人官场共事几十载,太傅怎么会图谋篡国呢?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实在残暴嗜血,才会使得下官们人心惶惶!” “可本宫杀得都是罪臣,你们慌什么?”李云兴好整以暇的问道,“莫非你们也触犯了律法?” 柳仲卿还想争辩几句,却被皇上出言训斥。 “朕宣你们觐见不是让你们来做口舌之争的。”他怒容满面的看着跪地不起的四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武皇只训跪地的四人,却未责骂太子半分,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目光放回李云兴身上,武皇示意他继续。 “昨日儿臣的确杀了上百口人,但并非柳大人口中的嗜杀。” “申鸿运监守自盗,偷盗国库粮仓百万石,以远高于市面上的价格,售卖给荆州百姓。” “荆州百姓本就受水患所扰,民不聊生,申鸿运借机倒卖粮食,抬高市场价格,导致许多贫民买不起粮食,饥荒蔓延至整个荆州……” “卢晏更是可恶至极,为了与申鸿运继续在荆州搜刮民脂民膏,将武皇派发的赈灾粮私自侵吞。饥民暴乱意图上都城讨公道,却被他的手下埋伏,大多都死在了路上。” “此二人行径恶劣至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死不足以慰藉冤魂!” “因此儿臣便将他们统统处决了,用来祭奠那些无辜枉死之人。” 少年跪伏在地,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同雷霆轰然炸响在众人耳边。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新任太监总管福满,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凑到皇帝身边耳语道:“启禀圣上,昨夜奴才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武皇目光一凛:“哦?” 福满低眉垂目的笑道:“据传言所说……太子殿下查到粮库被三司农卿贪污侵占,故而要将其全部清算。申鸿运、卢晏两人满门抄斩,束骞畏罪自杀。” 武皇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低头哈腰的小阉货,似乎对他所说的话颇感兴趣。 福满继续说道:“他们被游街示众、斩于午门,百姓们都拍手称快,夸赞太子是一代明君,乃万民之幸。” “又赞武皇教导有方,不仅治理天下井井有条,更是个明智之主。” 福满的话越往后越恭维讨巧,但听在众朝臣耳中,却如同针刺一般难受。 武皇嘴角轻勾,露出满足的神情:“太子,当真如此?” 有人帮着说话,李云兴自然不会拒绝,心中暗暗给福满记了一功。 “儿臣只是代皇上行监国之事,岂敢邀功。夸赞武皇之圣明,不过是民心所向罢了。” 武皇很是欣慰,笑呵呵的道:“好,太子有孝悌之心,甚合朕意!” 这下柳仲卿四人彻底没了话语权,武皇显然已经信了那些传闻,谁也别妄想再翻盘。 “此次整治宗正寺,共收到万两罚银,已尽数纳入国库。儿臣派人彻查了司农卿的所有房产田契,除现场缴获的一百万黄金细软外,更是从卢晏的别院之中,搜到近二百万两白银、以及数十张千两面额的银票,另有一本账册,上面罗列了宗室与官员贪污受贿的罪证。” 听完李云兴的回禀,武皇眼中精光闪烁:“这样便能将朝中这些贪腐蛀虫连根拔起。” 此时,太傅令狐鸿吓得连跪都跪不住,整个人瘫软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怎么?太傅也知道那个账册?” 李云兴一句话问的令狐鸿当场尿流,腥黄的液体自太傅体下流出。 已是花甲之年,却因为恐惧,吓得失禁了! 他结结巴巴半天,仍未能吐出半个字,可见是怕到了极致! “看来太傅还真知晓其中内幕,不如……太傅就将你知晓的都说出来!” 李云兴淡漠开口,令狐鸿脸色苍白无比。 “老臣冤枉啊!” 第十六章 武皇昏迷 李云兴还未将他的罪证拿出来,令狐鸿就已直接扑倒在李云兴脚下。 “太子殿下,老夫之前多有得罪,请太子殿下恕罪啊!” 李云兴嫌弃令狐鸿满身尿臭,还未近身便将其踹出去。 而后冷声喝道:“令狐鸿,你身为太傅,知法犯法罔顾陛下信任。与司农卿勾结,受贿数十万两白银,其罪当诛。” “罪臣只是一时糊涂,并非真心背叛陛下,望殿下能再给老臣一次机会……” 武皇看着令狐鸿那副涕泪交零的样子,也觉得厌恶至极。 他从未轻待过令狐鸿,作为武皇的太傅,满朝上下无人不敬,金银玉器的赏赐,更是不尽其数。 但,即便如此!即便是如此,令狐鸿仍要贪污! 武皇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急。 李云兴也不再理会令狐鸿的哀求,转头对手下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 “令狐鸿欺上瞒下,贪赃枉法!赐以死罪,即刻执行,来人拖下去!” 李云兴话音刚落,几名侍卫走到了李云兴跟前,直接擒拿令狐鸿。 太傅令狐鸿被五花大绑,惊慌的大喊。 “太子饶命!陛下饶命啊!老臣对陛下忠贞不二!” “武皇陛下!看在我教您读书写字的份上,给老臣一个机会,老臣必定改过自新!” 可惜没人理会。 很快,一群禁军将令狐鸿带下,直接在未央宫门口执行处刑,鲜血淋漓。 令狐鸿惨叫声响彻未央宫! 本想逼宫武皇,没想到太子当着他们面就斩了令狐鸿,更是让剩余三人胆寒。 最后一言不发,像是失了神志一般,脚步轻浮地离开了未央宫。 未央宫内,武皇唤太子李云兴上前。 “咳咳……你过来,同朕讲讲体己话。” “是。” 李云兴几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武皇。 “朕这几日昏昏沉沉,总是像踩在云端一般似梦似醒。” “可是药不对症?儿臣迅速着急太医院会诊!” “不必了,只有今天朕才感觉清醒了不少,想来是你昨晚祈福有了作用。” 武皇很是感慨,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李云兴能有这份孝心,让他更加坚信立李云兴为太子没错。 只是他不知道,李云兴昨晚根本就没有祈福,甚至在神明面前大行出格之事。 “若是祈福有用,儿臣便为父皇夜夜祈福。” “呵呵……你的孝心无须再表,如今你是监国太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李云兴听出武皇这有话要说,连忙道:“请父皇示下。” “今日这么多大臣逼宫让你卸任监国,你觉得如何?” 监国本就并非易事,历代天子都难以胜任,即使武皇也不例外。 “他们不过是一帮鼠目寸光之辈,只怕还不懂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李云兴淡淡道。 武皇微眯眼眸,看来这个太子也是胸有丘壑之人。 “他们都不服气你继续掌控朝政。所以,你必须立威!” “杀鸡儆猴?” “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但他们却并不敬你,还要来未央宫告御状,你可觉得有效?” 李云兴眉头微皱,似乎不解。 “因为,朝中的大臣,几乎全都与柳氏家族关系莫逆!他们背后是柳氏,又怎能甘心受制于你呢!” 武皇顿了顿,“你手中没有实权,仅凭监国之责,难以震慑群雄!” 话锋一转,接着道:“你年满十八,朕当年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娶了你的生母为妻。” “父皇是想,儿臣立下太子妃之位,与权臣联姻以巩固皇位?” 李云兴一点就通,武皇甚是满意。 “大将军廉湛驻守凉州多年,手握百万兵权,战绩斐然,为人忠厚,颇得百姓爱戴。他膝下仅有一独女,名为廉寄柔,若你能与她定下婚约,必定助力极多。” “父皇英明!” 武皇哈哈一笑,随即又咳了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李云兴的蟒袍之上。 “父皇!父皇您怎么样?” 李云兴脸色大变,慌张的扶住武皇。 “快,宣太医!” “是!”福满立刻遵令,前去太医院请人。 武皇却抓住李云兴的蟒袍不肯松手,嘴里不断冒血却还在说着什么。 李云兴俯耳倾听,才听到武皇在喃喃自语:“廉湛……视女为珍宝……父皇无法出面,一切都要……靠……靠……” “明白!儿臣明白!儿臣定会亲自登门求娶,保证让父皇放心!” 李云兴搀扶着武皇坐回龙椅,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仿佛对方随时会驾崩一般。 武皇终于闭上了双眼,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 顿时,未央宫内乱作一团,太医院几名太医赶到时,武皇已经昏迷不醒。 好在经过诊治,只是因为急火攻心导致吐血昏迷,性命算是无碍,但何时能再次清醒过来,没有一人敢做论断。 李云兴从未央宫走出,长吁一口气,擦掉额头上冷汗。 他的眼眶发红,双手青筋暴起,柳仲卿这群老贼,竟把父皇气得病危,罪该万死! “福满,听令!” “奴婢在!”福满小跑到李云兴跟前。 “即日起,任何人胆敢再扰武皇休养者,格杀勿论!”李云兴阴沉的声音响起。 “是,殿下。”福满应道。 “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今后这是谁的皇位,本宫相信你是个明眼人。但你若不从……” 李云兴顺手指了宫殿外的一滩鲜红,那是令狐鸿斩首后还未清洗的血污。 福满更是识趣,跪地拜谢:“奴婢多谢殿下恩典!” “起来,这段时间你先留在武皇寝宫照料,等待消息即可。” “奴婢遵旨!” 这柳仲卿想要扼杀他的权势于式微,却被武皇阻拦。 但对方局已布好,昭阳王回京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如果自己被罢黜,他下一步就会推举昭阳王上位,到时候连整个武朝都要跟着改名换姓。 这次失败不代表柳仲卿就会放弃,之后只会迎来狂风骤雨般地报复,以及各方势力的反扑,最终会引发一场巨大的动荡。 第十七章 让您滚进去 “报告殿下!” 回东宫的路上,三名绣衣御史第一次未被召见就出现在李云兴的面前。 “何事慌张?” “启禀殿下,刚收到密探消息,西北大营恐有异动。” “什么异动?”李云兴脸色瞬间凝重。 “镖旗大将军吴叔邈出宫后,连书三封飞鸽传书至西北大营。而其中一份,被我们拦截下来,请太子过目。” 绣衣御史将信筒递上,他们虽是李云兴的爪牙,但是这类机密信件,并没有查看的权力,只能火速送到李云兴手上。 打开竹筒,里面确实有张字条。 “武皇危矣。” 这张纸条写得很简短,寥寥四字却信息量极大。 告诉西北大营武皇病危,或许是为了让他们加强戒备,以防驾崩致天下形式大乱。 但吴叔邈一介莽夫,不会有如此深谋远虑。 如若是柳仲卿指挥他发的信件呢?难道是想直接起兵造反? 西北大营乃是吴叔邈的老巢,而且那里驻扎着两万多精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叔邈人呢?” “禀报太子,他正在离开都城的路上,或许现在正要出城门。” 李云兴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如此迫切离开,肯定就是去准备造反事宜! “快传令给禁卫军统领郑和泰,立刻封锁整个都城,严禁任何人出城!” “你们去把吴叔邈押到本宫面前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另外……” 李云兴突然顿住,眼神凌厉地扫过在座众人:“谁敢泄露半点风声,杀无赦!” “属下遵命!” 回到东宫之后,还未去换洗衣衫。 便有一名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登门,甚至手持佩剑,怒气冲冲地便要往里闯。 “速速通传!我要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刚到东宫,现在洗漱去了。王爷,还请稍后。” 太监进喜则进了内室代为通传,正好李云兴正在宽衣,他连忙上去帮着整理。 “谁?”李云兴眉头皱起。 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一直奔波,这皇宫上下就没一个安分的东西。 “是昭阳王。” 原来是柳如絮的心肝义子。 “让他等着,本宫昨夜没有休息好,不要吵到本宫补眠。” 进喜喏了一声,便退出了卧房。 东宫之外,昭阳王还在等候,数十名禁卫军将大门封的严实,他根本就无法强闯。 进喜走近前去,拱手道:“王爷请回。太子殿下已经歇息了。” “本王今日必须要见到殿下!” 昭阳王语气坚决。 “那便等着。” “等到合适?” “那奴才就不知道了,自然是太子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才能召见。”进喜笑眯眯地说。 “你!”昭阳王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眼中似有火光迸溅。 “王爷若是累了,可以先在墙角休息。待会儿殿下醒了,自然会召见您。只要您耐心等待,便可以看到殿下。” 苏昭阳虽然年幼,却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就连一个太监对他都敢如此狂妄! 夕阳霞光普照,李云兴才终于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有婢女在身旁伺候洗漱穿衣,平时都是进喜来伺候,今天却没看到他的人影。 “进喜呢?” “在东宫外,昭阳王一直吵着要见您,进喜公公怕打扰您休息,就把他拦在外边了。” 李云兴冷哼一声,这个昭阳王倒是好耐性。 “去把进喜叫来。” “喏。” 随着婢女的通传,进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寝殿之外,恭敬行礼:“参见太子。” 李云兴瞥了他一眼,问:“吴叔邈抓住了吗?” “回禀太子,已经抓住了。但昭阳王一直吵嚷着要见您,就暂时将他安置在大牢里了。” 这苏昭阳还真是阴魂不散,以为有了柳皇后的庇护就敢在这皇宫横着走了? 李云兴顿时眼色都深了几分。 “让他滚进来。” “是!” 进喜连忙跑去东宫外,“传,昭阳王觐见!” 众侍卫这才松了把手,让苏昭阳得以入内。 可谁知,刚走到门外,进喜就在后边跟着说道,“王爷,太子殿下说,让您滚进去。” “你什么意思?” 昭阳王眼睛瞪大,脸部肌肉都因愤怒而扭曲起来。 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够被一个阉人如此羞辱。 进喜委屈得说道,“太子殿下说了,让您滚进去。” “你敢对本王爷出言不逊!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苏昭阳厉声喝道。 此时李云兴正斜靠在软榻之上,目光清淡地落在了他们身上,仿佛置身事外。 这一刻,昭阳王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君王! 苏昭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双拳紧握,指甲嵌入了肉里也浑然不知。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身后被人踹了一脚。 昭阳王就像一个皮球般向侧面跌去,重重摔在青石砖铺成的地板之上,半天爬不起来。 进喜站在门口微低着头,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你竟敢如此羞辱本王!本王一定饶不了你!” “王爷息怒,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太子殿下叫您滚进去,便是要滚的。王爷不滚,那就只有奴婢来帮您滚了。” “你!”昭阳王顺势就要拔剑。 这时李云兴嗤笑了一声,才缓缓从软塌上站起身来。 这样居高临下俯瞰着跪伏在自己脚底的苏昭阳,让他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畅快感。 欣赏完昭阳王这副难堪的模样之后,之后才向进喜问责。 “大胆进喜,竟敢如此苛待昭阳王!”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安排。”进喜连忙解释。 “胡闹!本宫何时命令过你,让你将王爷踹翻在地了?你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奴才该死,奴才自作聪明,奴才有罪……” “罢了罢了,念你初犯,本宫就罚你二十大板,自行去领罚!” 李云兴摆了摆手,便让进喜退了下去。 苏昭阳更是气得牙痒。 若不是李云兴在背后鼓动,区区一个阉人怎么敢对他动手? 第十八章 母后薄情 可李云兴偏要装出一副圣德的模样,在他面前演起无辜的戏码来,那小太监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嘲笑他这个王爷呢! “昭阳王,本宫这地砖是临清砖砌的,冬暖夏凉,躺着是否舒适呀?” 苏昭阳明知李云兴是在嘲讽他爬不起来。 但刚刚进喜那力道刁钻得很,让他扑通一下硬跪在地。现在膝盖火辣辣疼痛难忍,根本站不起身子来。 最后还是凭借佩剑支地,才勉强撑住身体,没有让自己狼狈倒地。 “说罢,找本宫何事。”李云兴躺回软塌上,品茗吃点心,完全不理会苏昭阳此时尴尬窘迫的境遇。 甚至连座位都没给他准备。 “太子殿下,敢问太傅令狐鸿所犯何事?竟派人直接将其斩首于未央宫外!” 说来苏昭阳也是令狐鸿的学生,当初为了培养苏昭阳,还未受武皇赐封,他便已编入太傅令狐鸿门下。 如今自己老师一命呜呼,看来是想找李云兴讨个说法。 但李云兴做事,又何必跟苏昭阳解释。 “本宫下什么命令,难道还要经过你的认可?” “不是,臣弟并非此意。” “哦?那就是怀疑本宫有意陷害喽?” 苏昭阳只得硬着头皮,低眉顺眼,毕恭毕敬道:“臣弟不敢,只是……令狐大人是我国栋梁,死在太子殿下手中,臣弟实在难以相信。” “本宫在父皇面前斩了那老贼,父皇都未曾多言半分,你一个区区王爷也敢来质问本宫?” 李云兴的威压越发逼近,吓得苏昭阳连连弯腰,冷汗淋漓道:“是臣弟逾越了,臣弟知罪。” 苏昭阳不由暗恨自己愚蠢莽撞,早知道,应先动用自己的势力去调查,直接找上李云兴,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到时候反而更加被动! “还带着佩剑来找本宫,莫不是要杀了本宫泄愤不成?”李云兴咄咄逼人地问道。 “臣弟哪里敢,太子误会了,臣弟不过是听闻令狐鸿大人之事,特来向太子殿下求证。” 李云兴却没有听他辩驳,而是顺手取出了利刃。 寒锋出鞘,拔剑疾起,长剑当空而鸣。 苏昭阳一声惊呼,李云兴已将长剑直指自己的咽喉。 “皇后娘娘到!” “恭应皇后娘娘,太子正在议事,还请皇后娘娘稍等。”进喜连忙上前想要拦住皇后。 可柳如絮哪管这些,直冲冲地便往殿内而来。 一进到内殿,差点被眼前这副场景吓得晕过去。 李云兴竟然要杀苏昭阳?这是疯了吗! 柳如絮顾不得许多,直接叫道:“太子住手!” “母后!”苏昭阳回应道。 见柳皇后突然闯了进来,李云兴脸色阴沉如水,目光锐利的瞪着她。 “太子!昭阳乃是你的义弟,况且年纪尚小,如果多有得罪,请勿要如此刀剑相向。兄弟阋墙,实乃武朝之不幸啊!” “皇后倒是妙语连珠。”李云兴嗤之以鼻地说道。 柳如絮也顾不上李云兴说话,而是快步走到苏昭阳面前,伸手拉着他道:“昭阳,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速速回去!” 苏昭阳苦笑道:“母后,太傅死了!我只是想来求个真相!” “放肆,胡闹!” 苏昭阳沉默不语,却仍没有后退半步。 “你!”柳皇后见状,气得脸色铁青。 “那太傅令狐鸿,与司农卿勾结,贩售国库粮食,不仅中饱私囊,还欺瞒陛下,谋财害命,按律当处死。太子殿下杀了令狐鸿,那是为民除害!” 柳如絮也算赶得及时,今日开春,她本应要带领妃子,诰命夫人等人去象征性的耕种和采桑,倡导天下臣民也要重视农耕。 听说柳仲卿逼宫失败后,便连忙赶回了皇宫。 一回来,便听说昭阳王去东宫问罪,便又紧忙赶到了东宫。 若是晚了半刻钟,可能苏昭阳都已被李云兴当场处死了! 听到柳皇后的解释,苏昭阳这才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敬重的恩师竟也是贪官污吏之流。 李云兴看着柳如絮护短的姿态,心中十分不满,“皇后,苏昭阳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本宫要杀要剐,你根本拦不住!” 柳皇后眼见李云兴蹬鼻子上脸,这时也只有好好安抚对方。 如此想着,柳皇后便一步上前,在苏昭阳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握住了李云兴的手。 “太子殿下此话差矣,昭阳定是有罪的,本宫定将他带回去好好教导。还望太子念在手足之情,莫要如此咄咄逼人。” 柳如絮声音渐酥,李云兴甚至觉察到她这是在向自己服软。 李云兴眼神顿时变得炙热了起来,但很快就收敛,转而换作一副不悦的表情。 “既然如此,进喜,遣人送昭阳王回府!” 进喜颇有眼色,迅速命人将苏昭阳从地上架了起来。 临走时,不忘将房门带上,留下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空间。 待房门关闭,柳如絮便立即松开了李云兴的手。 “没想到母后还是这么薄情的一个人,利用完儿臣就立刻放手了。” 柳如絮每次听到李云兴叫她母后,都觉得浑身酥软。 上次李云兴叫她母后,还是在椒房殿的后院之中,一边叫着母后,一边却撩开她的衣裙,在大腿上使劲摩挲。 当时自己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仿佛整个人置身于烈焰焚烧之中。 如今又叫她母后,手却不老实的攀到她的腰上,逼迫她与李云兴对视而立。 “别靠这么近……”柳如絮出声拒绝,想要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李云兴怎么会让她从自己手心逃掉,顺手便抓住对方的系在腰间的玉扣,随着一阵清脆铃铛的响动,玉扣便滑落到了地上。 交叠的衣物失去了束缚,瞬间敞开,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以及那条深邃的沟壑。 看到那条深邃无比,似乎能吸引人堕落的峡谷,李云兴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扑上前,将对方压在门板上。 “太子自重!”柳如絮只敢小声呵斥,生怕被旁人听到。 第十九章 盖个章 一墙之外,就有数十人在外守候。 里面但凡声响大一些,都会惊扰到外面的人。 柳如絮用双手捂住嘴唇,生怕泄露半点风声。 但这恰恰给了李云兴极大的刺激,如今柳如絮已是门户大开,胸前只有一块红色布料可以蔽体。 偏偏那娇艳的红绳衬得柳如絮的肌肤更加雪白。 李云兴双目通红,他早就想握一把那软峰是否柔若无骨,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嗯……”柳如絮嘤咛出声,身体却僵直的厉害,一丝一毫也不敢挣扎。 “母后,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你不是教训儿臣教训得极好吗?” 柳如絮双手捂住嘴,双眼含泪,痛苦的摇摇头。 李云兴最喜欢在这时候故意挑逗她,唤她母后。 每每听着,她都有种灭顶的背德感,可身下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的空气。 李云兴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腾出右手将对方双手钳制住往下拉,故意不让对方有捂嘴的机会。 柳如絮被折磨的几欲疯狂,一边是母后与太子的不伦,另一边则是这种身体的异样。 她贝齿咬住双唇,竭力让自己不要发声。 此情此景,李云兴甚是满意。 他低下头吻住了对方娇艳欲滴的唇瓣,舌尖挑逗似的探入柳如絮口中,勾弄着那丁香软舌。 柳如絮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被钳,身子又使不上力。 就连反抗,都像是在欲拒还迎。 李云兴是彻底发了狠,就连嘴上都逐渐起了狠意,啃噬着梦寐以求的芳泽。 直到一声不合时宜的尖锐嗓音在门外响起。 “太子殿下,御史来报。” 李云兴心中狠啐一口,手上也不自觉泄了力。 这个进喜,还真会挑时候,看来之前二十大板是给轻了! 柳如絮如临大赦般,从近乎沉溺的快乐之中清醒过来,双手撑住李云兴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 “算你好运。” 李云兴轻声道了句,又在柳如絮唇上舔舐了一番,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柳如絮感受到身上传来凉意,柳如絮迅速整理衣衫,将那块红布连带着那傲人的雪峰全部收回。 李云兴虽然不满,但吴叔邈意图起兵之事更为重要。 他必须抓紧时间,今晚就要审问出吴叔邈究竟向西北大营递了什么消息,以免横生枝节。 至于美人嘛,什么时候品尝都可以。 比起以前做个码农,方圆十里之内都是穿格子衫的男人。 现在的日子,已经快活似神仙了。 而柳如絮始终不敢抬头看李云兴一眼,生怕被对方看穿自己的真实情绪。 刚才,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太强烈了! 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李云兴见状,笑容更加灿烂了些,他又将头一歪贴上了柳如絮的脖颈。 “不如,还是盖个章,本宫下次来取。” 说罢便张嘴咬在对方肩上,用力一吮! 柳如絮浑身一颤,心中有股莫名其妙的恐慌,但却什么也不能说。 舌尖灵活地勾动,配合着牙齿的啃噬,让那柳如絮白皙的皮肤渐渐变成绯色。 直到口腔中再无任何甜味时,李云兴这才放开了对方。 此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记住,这个印迹是本宫赐予你的标记,你是我的,什么时候都逃不掉。” 李云兴邪恶地朝她抛去一个媚眼,转身离开。 走到门外,李云兴先是给了进喜一脚,骂他不知好歹。 进喜虽然不明白,但也只有受着,腆着脸赔笑,讨好地道:“太子殿下,这不是事急从权嘛。” 李云兴冷哼一声,不屑地斜睨进喜。 柳皇后也整理好衣衫从房门里都出来,好在有夜色掩护。 否则,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柳皇后的衣衫腰带竟然换了一根。 而且那模样款式,似乎正是太子殿下的衣物。 “皇后娘娘,本宫还有要务在身,恕不远送。” 来到众人面前,柳如絮又恢复了皇后的威严与端庄,让她看起来高贵不可侵犯。 这时,站立于两侧的婢女宦官也纷纷向皇后行礼问安:“参见皇后娘娘!” 柳如絮微微点头回应他们,随即转身向太子走去,脸上露出和善亲切笑容:“太子殿下,天色已晚,劳心于公务也要注意休息。” “多谢母妃关怀。”李云兴恭敬回话。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柳如絮这才转身离去,直至坐上轿撵,她长呼了一口气。 她又摸了一下肩头刚刚被啃噬过的地方,似乎还留有余温。 李云兴行事太过放浪不羁,她着实招架不住,以后如非必要还是尽量避免与太子单独见面。 轿夫抬起轿撵,稳步朝寝宫走去,柳如絮靠在软枕之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为何,最近总觉得眼皮跳个不停。 但愿只是错觉,她暗想。 …… 送走了东宫里的外人,绣衣御史才将吴叔邈绑到了东宫之内。 “太子殿下,人已送到。” 吴叔邈好歹也是镖旗大将军,绣衣御史为了防止他反抗,还用了特殊绳索束缚手脚。 此刻他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云兴缓步从书案后走出来,居高临下望着被束缚的吴叔邈,眼中流露出厌恶之色。 “你们在哪儿捉到他的?” “城墙之上,他正准备从城墙上利用钩索攀爬逃跑,却被我们抓获。” 听闻吴叔邈的计划之后,李云兴眉毛轻挑。 “真没想到啊,你这老匹夫还挺会想办法!” “唔唔!唔……”吴叔邈嘴里被塞了麻布,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声表示自己的愤怒。 李云兴冷哼了一声:“让他说话!” 他喊完,绣衣御史便径直来到吴叔邈跟前,伸手将对方口中的麻布扯了出来。 谁知对方也是个脾气拗的,见进喜松了手便用头去撞击桌角,似是宁死也不肯透漏半句秘密。 见状,绣衣御史一把揪住吴叔邈的领子,用力捏紧他的喉咙。 “呃咳咳咳……”感受到喉间传来窒息的痛楚,吴叔邈剧烈挣扎。 “想死?没那么容易!” 第二十章 蛇鼠游戏 进喜上去帮着摁住吴叔邈,却被对方双腿一蹬。 “哎哟”一声,滚出去老远。 见状,李云兴冷嗤一声,吩咐道:“进喜,去拿根长凳来,把他捆在上面。” 很快,进喜就重新折返,手里拿着一条长凳。 配合着两名绣衣御史将吴叔邈面朝上,背贴长凳,双手缚于长凳的背部。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绣衣御史便按照李云兴的指令,用一根麻绳将吴叔邈的嘴巴勒住,让他既可以说几句囫囵话,又不能咬舌自尽。 而李云兴则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着被捆绑的吴叔邈。 “你可知,本宫找你何事?” “你个狗太子!要杀要剐,老子要是皱一根眉头就跟你姓!” “跟本宫姓?你想得还挺美。” “老子呸!” 李云兴突然冷笑一声,“呵…你不承认最好,不然本宫这些妙法还不知道给谁用。” 语毕之后,双手一拍,进喜提着两个笼子进来。 笼子里面似乎是活物,正因惊吓猛烈的撞击着笼子。 吴叔邈定睛一看,才发现猛烈撞击笼子的正是一只浑身黑毛的老鼠,个头竟有成年人手臂粗细。 “吱——吱——”老鼠似是察觉危险,发出警告般的尖叫,并用两排锋锐牙齿咬住笼罩它全身的铁丝牢笼,试图突破钳制。 另一个笼子里面嘶嘶吐着蛇信的是金色球蟒,体型比老鼠小一圈,不过颜色更鲜艳,尤其是那张血盆大口,看起来极度凶残恐怖。 两个笼子里各有一只活物,让吴叔邈顿时变了脸色。 “你、你想干什么?”吴叔邈颤抖着声音问道。 “干什么?”李云兴冷笑,“这老鼠是本宫命人从冷宫后院捉的。” “听说已经足足饿了三日,正等着食物填饱肚子呢。” “你敢!”吴叔邈心中顿时有种莫名的恐慌。 李云兴再次冷笑,“你以为,这世界上有本宫不敢做的事情吗?” “本宫今日就明确地告诉你,本宫所害怕、所畏惧的事情统统都不存在,包括你的性命!” 话落,李云兴一挥手,便来了两个太监,将吴叔邈的裤子拽下。 看到这一幕,吴叔邈吓得面色惨白,拼命扭动着身子。 可惜,他被两名绣衣卫牢牢按在原地,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 “放开我,放开我!畜生,你这狗太子必定不得好死!” 他的辱骂声引得旁边的太监忍俊不禁,刚刚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这才看到一只老鼠就吓成这样。 “本宫会不会好死尚没有结果,但本宫会让你生不如死。” 李云兴抬抬手,几名绣衣御史立刻有了动作。 进喜掏出后宫女子常用来缓解寂寞用的角先生,蘸取了香甜的软膏,便直直向吴叔邈的臀部而去。 以往那个地方都是只出不进,没想到今日吴叔邈也体验了勾栏小倌的“快乐”。 这个叫做“蛇鼠游戏”。 是勾栏之中常用来作弄贱婢玩法,先用带有甜味的软膏通过“角先生”送进女人的身体里。 随后将老鼠放进那入口处,诱人的香味便会勾引老鼠往深处而去。 深处越是柔软,就越难抵挡老鼠的利爪和尖牙。 为了让老鼠进的更深,还会将蛇跟着放进体内。 老鼠害怕蛇的追赶,更是慌不择路,在里面一通撕咬啃食,肠穿肚烂都算是正常的。 据说,曾有个贱婢老鼠从下身进去,从口舌钻出,直接被贯穿全身,偏偏却没有断气,整整熬了三日才咽气。 这样的酷刑简直骇人听闻。 但用来处理吴叔邈这种莽夫最为合适。 只是寻常的刀刺鞭刑是不可能让他松嘴的,唯有切入五脏六腑之痛,才能让他痛不欲生。 果然,随着两名太监用匕首将笼子上锁链割掉。 本就受惊的老鼠,直接顺着香味钻进了他的身体里面。 吴叔邈甚至能亲身感受到老鼠的五爪在他肠子里攀爬,老鼠的尾巴里面晃来晃去。 就连老鼠嗅闻的热度都能渗透进身体里。 “啊——” 凄厉的吼叫响彻整座东宫,震耳欲聋。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太子殿下给我一个痛快!” 吴叔邈终于崩溃了,他哀号着,祈求李云兴饶他一命。 李云兴却依旧面无表情:“这个趣事,本宫还没有看够,暂时不想听。” 吴叔邈强撑着抬眸望向李云兴,眼底满含绝望。 终于老鼠整个都钻进了肠道之中,吴叔邈越是用力,老鼠就越是钻得更深。 “我什么都说!” 见李云兴没有反应,吴叔邈只能将话一骨碌全倒出来,只求能快点这个酷刑。 “西北大营是大将军秦忠义暗中掌控!每年都会运往都城的粮草均由他负责运送。” “他也参与了粮草案?” “是,他是参与了粮草案。”吴叔邈点头,“那些粮草都被他转移走了。” 闻言,李云兴神色微变。 当初他派人调查粮草失踪一事,最主要的目标就是粮草转移一事。 一个粮库四百万石粮食,申鸿运等人的记录只有其中三分之一,但另外的粮草究竟在何处。 光是寻回赃银根本不足以弥补损失,更不能解决荆州粮食短缺的问题。 可是,那些粮草居然全部被秦忠义转移。 “你的三封飞鸽传书,写了什么?” 吴叔邈万万没想到自己飞鸽传书之事也被太子得知,顿时露出惊恐之色。 “没写什么。” 李云兴勾唇一笑,脸上满是残酷。 “看来是本宫对你太仁慈了,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尝尝这‘蛇鼠游戏’的滋味。” 抬手一挥,进喜迅速将金球蟒的笼子打开,金球蟒先是不愿出笼子,冷冷的吐着信。 但或许是老鼠出于对天敌的敏感,吓得吱吱大叫。 金球蟒这才有了兴趣,从笼子中爬出来,扭动着硕长的躯体朝老鼠慢慢逼近。 “啊!!!滚开!” 莫大的恐惧笼罩在吴叔邈头上。 那蛇的信子仿佛就在他下身最脆弱的地方反复试探。 吴叔邈这时不敢再有隐瞒,“我写的三封信分别是……” 第二十一章 无知匹夫 李云兴完全失去了耐心,这场游戏吴叔邈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他要吴叔邈交代的时候,对方不配合。 那也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李云兴冷漠的站在高台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眼底闪过嘲讽。 “太子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呀!”吴叔邈急忙喊道,“我说!我都说!我全部都说!” 李云兴却打断了他,“进喜,把他嘴堵上,太吵了。” “喏!” 进喜再次拾起麻布,重新塞进了吴叔邈的嘴里。 “唔……唔……” 李云兴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润喉。 “你不想说,就一辈子别开口了。” 这下金球蟒入体,吴叔邈是真的感受到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这“蛇鼠游戏”的趣味就在于,其他人通过看腹部的高低起伏便能判断出这蛇是否追上了鼠。 老鼠被蟒蛇吓得在体内乱窜,尖锐的利爪划破肠道。 疼痛加剧了数倍,偏偏吴叔邈连死都办不到。 最后吱吱两声,蛇追上了老鼠,一口咽下,让他的腹部隆起了奇怪的形状。 吴叔邈更是奄奄一息,这比以往他用过的任何一个酷刑都还要痛苦千倍。 最后,吴叔邈实在支持不住,晕厥过去。 李云兴见状,这才吩咐进喜将蛇扯出来放回笼中。 金球蟒也是食饱餍足,懒洋洋的缩成一团睡觉去了。 进喜小心翼翼的提醒:“殿下,这吴叔邈还没交代清楚,就这么算了?” 李云兴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想,既然秦忠义参与了粮草案,那柳仲卿逼宫失败他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是烧了粮草,消灭证据。 二是杀人灭口,趁武皇病危,杀了他太子。 没有人继续纠结“粮草案”,他们也就可以继续吸武朝的血,填自己的肚。 按他们如此贪婪的性格,定然是会选择第二种。 “把他浇醒。”李云兴淡淡吩咐,“本宫要听实话。” “是!奴才遵旨!” 吴叔邈浑身汗水淋漓,刚睁开眼睛,就立刻发现进喜拿了冰凉的井水泼了过来。 冰冷刺骨的冰水令人瞬间激灵了几分。 可这还不够,紧接着又是一桶。 这下吴叔邈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连忙摇着头道,“别浇了,别浇了。” 李云兴轻哼一声:“说。”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你若早肯说,也不必遭受此罪。” “是,是。”吴叔邈连连称是,他现在是真的害怕这个太子了。 “三封信的内容。” 吴叔邈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的开始讲述起来。 “第一封,写的是令狐鸿已死。” “第二封,写的是武皇病危。” “第三封……第三封……” 眼看这吴叔邈又是遮掩着半晌都说不完整,进喜急道:“快说!” 吴叔邈吓得魂儿差点都丢了,哆嗦着嘴皮道,“第三封信说的是杀太子,夺帝位。” 闻言,李云兴微眯双目,冷意浮现。 秦忠义狼子野心,不仅想杀了自己,竟还敢肖想坐上皇帝之位。 这个逆贼好大的胆子! “很好!很好!”李云兴冷笑着连连夸赞。 吴叔邈却吓得瑟瑟发抖,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位太子怎会忽然如此高兴。 李云兴站起身来,缓步朝着吴叔邈走近:“你一个无知匹夫,怎么也敢参与谋反?” 说到这个,吴叔邈才露出一丝狰狞:“若不是太子残暴,我又何须至此!” “哦?这还能怪得到本宫头上?” “太子假意放我兄长告老还乡,却在中途派人将他暗杀,可怜我驻守西北营地数十载,竟连兄长最后一面也未能得见!” “吴叔景死了?”李云兴有些惊讶。 他没有派人跟踪过吴叔景,竟全然不知他死在了返乡的路上。 “都这个时候了,太子殿下还跟我装什么?” 李云兴嗤笑一声,这吴叔邈果然没有脑子,被人利用了还在倒数钱。 “本宫向来就是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须假意,虚伪至极!” 李云兴毫不客气的讽刺。 吴叔邈却是不信,“如果不是你,还有谁对我兄长有如此仇怨?!” 就连进喜听言都忍不住讥笑。 原本就是太监的进喜,看起来比寻常男子阴柔几分,笑起来就更显阴森。 “吴将军,您这样蠢的人,真是少见呐!” 这样愚蠢至极的人,居然能做出谋反的事情,简直令人费解。 “你说太子杀了那个被削了官职的吴叔景,有何好处?” 吴叔邈想了半天,没有答案。 李云兴是监国太子,地位仅在武皇之下。 吴叔景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即使吴叔景被贬,他也不见得会因此丧命。 可若不是李云兴,还有谁? 李云兴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想不出我杀他有什么好处,不如想想他死了对谁有好处。” 吴叔邈只会上阵杀敌,哪懂权谋之术。 李云兴不耐烦地提点他:“是谁让你造反的?” “秦……秦忠义。” 这下所有的线索才串联了起来,吴叔邈总算明白,自己是被秦忠义当成了枪使。 最初是秦忠义飞信告知他,说太子昏庸,竟削了他兄长的职位,让他上京告御状。 实在不行,他们就带兵入京,势必要让武皇给个说法。 可他刚入都城,便收到兄长惨死异乡的消息,被愤恨冲昏头脑的吴叔邈,决定配合秦忠义的“谋反”之路。 这才飞鸽传书,将都城中的消息传递回营。 现在想来,秦忠义的每句话都有漏洞,说是要替他们兄弟二人讨回公道,其实就是自己野心作祟! “交出虎符,本宫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册封将军之时,武皇会将虎符一分为二,一半自行保管,另一半则交由将军,用以调兵遣将。 秦忠义虽然有心造反,但他没有调动西北大营的权力。 所以他只能给吴叔邈下套,让其带军南下,现在要追回飞鸽传书已经来不及。 只要李云兴拿到虎符,就能阻止西北大营众将士。 “呵……”吴叔邈吐了一口血沫,眼神已是疯狂,“秦忠义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哈哈哈!人人都想要我的虎符,但我偏不交,让你们狗咬狗撕个痛快,这样我和我兄长九泉之下,都能捧腹大笑!” 第二十二章 由你主动 吴叔邈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 他时而大笑,时而痛哭,就连进喜连扇他几个大嘴巴子,也毫无反应。 “太子殿下,这人疯了!” 李云兴倒是没想过吴叔邈会乖乖听话,上交虎符。 不过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之中,他也能分析出来。 吴叔邈虽然无脑,却也知道虎符的重要性。担心离开西北大营之后,被对方反制,所以虎符必定是带在身上的。 今晚冒险翻城墙被拦下,身上却没有虎符。 那必定被他藏在了某处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 “这人已经没用了,杀了。”李云兴淡定回道。 “可虎符……” “无妨,绣衣御史听令。” “臣在。”绣衣御史高声道。 “绣衣使者如今共有多少人?” “禀太子,绣衣使者共有四十八人,分为监军、执法与侍御三队,各队十六人。” “监军御史江山在扬州监军,皇上将我等调令给太子以后,已在回归都城的路上,预计明早便可到达。” “执法御史江河目前正在荆州调查粮草案一事,暂时无法脱身,故而未归。” “侍御由我江常带队,侍奉太子左右,保证太子安危,也可随时供太子差遣。” “嗯。”李云兴思虑片刻,随后吩咐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虎符,但就吴叔邈的脑子,多半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办法。” “你带人去吴叔邈的宅子……不!去吴叔景的宅子里搜,掘地三尺也要把虎符找出来。” 听到这,进喜不解,“吴叔景的宅子不是被封了吗?为何去那?” “正是因为被封了,才要去。吴叔邈身材壮硕,翻个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很可能将虎符放在了那儿。” “殿下高明!”进喜适时的拍上马屁。 “等等,明天让江山直接带队前往西北大营,一定要走大路。如果碰到西北军,便劝他们返回边关,否则本宫的刀剑可不长眼!” “属下明白。”江常双手握拳,向李云兴行了礼之后才退下。 等到绣衣御史都撤走,进喜才壮了壮胆子说道,“殿下为何如此信任他们,万一是皇上的心腹?” 进喜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毕竟是由武皇亲自培养的特务部队。 但李云兴目前手上能用的人极少,何况这次也是为了防止起兵造反,并非滥用权力。 “本宫就是要考验考验他们。” 如若办好了,那李云兴将会对他们进行收编,将其吸收为自己的力量。 如若搞砸了,那便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朝阳。 进喜不敢再多问,反而露出狡黠一笑,“太子殿下,奴婢斗胆,把圣女接回了东宫,如今正在偏殿等您呢。” 这么一说,李云兴瞬间想起了方才柳皇后的滋味。 又香又软,又畏惧又倔强,让他差点没有把持住。 这进喜果然机灵,知道搅了他的好事,便把后路都想好了。 李云兴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她带过来。”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你受了二十大板,本宫那有一株千年人参,你拿去补补。” 进喜欢呼一声,“谢太子殿下恩赐!” …… 苏妙雪被进喜领进主殿的时候,几个小太监还在打扫地下的血污。 在烛火的照样下,那滩血迹就像张开的大网,想要将她吞噬殆尽。 “怎么,吓到了?” 李云兴此时走了过来,将她揽进怀里。 受惊的苏妙雪,眼睛瞪得大大的,巴掌小脸都没了血色,看着很是楚楚动人。 “太子殿下……臣妾……” 李云兴低头在她脖颈处蹭了两下:“放心,他已经死了。” 感觉到怀里人僵硬的身躯渐渐软化了下来,李云兴心中暗叹。 前世做码农的日子,路上看到光鲜亮丽的美女,他都不敢多看几眼,生怕被人骂是变态。 可苏妙雪、柳如絮这种姿色的美人,放到现代也是一等一的美女,是只会出现在电视里的女明星。如今,却可以被他搂在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这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征服感,是李云兴从未体验过的。 他突然很期待,自己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画面了。 苏妙雪与李云兴的心态则截然不同,她之前甚至设法想要毒害李云兴。 以致于,现在看到李云兴的眼神,都像被毒蛇的眸光盯上似的,心底发毛。 她颤悠悠地开口问道,“太子殿下,那人所犯何罪?” 此时李云兴正在她的颈部流连忘返,闻言不由微微皱眉:“你想问他?” 苏妙雪立马点头。 李云兴不屑道:“是个无知莽夫,本宫派人把他抓到这里来,跟他玩了一场游戏。” “什么游戏?” 苏妙雪从不知道李云兴还喜欢玩游戏。 可李云兴给她解释起“蛇鼠游戏”来,苏妙雪瞬间冷汗直冒,浑身紧张到微微发抖。 这“蛇鼠游戏”好生歹毒,如果有一天李云兴厌倦了她,是否也会如此对她?! 想到这里,苏妙雪不寒而栗。 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李云兴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梁。 苏妙雪被迫抬头去看他,眼中含着泪花,却强忍着不落下来。 “我相信太子殿下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 “这话可有几分真心?”李云兴审视着她,“若不是进喜去请你,本宫看你是不想再踏进这东宫一步!” 苏妙雪心虚地别过头,“妙雪不敢。” 李云兴亲昵的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见对方吓得缩了一下。 这才笑了笑,“只要你听话,本宫自然不会。” 顿了顿,话锋一转,言辞带上狠辣的气息,让苏妙雪脊背发凉,“若是你要背叛本宫,下场只会更惨。” 她硬着头皮,竭尽乖巧讨好地一笑。 “妙雪必将一心向着太子。” “既然如此,可得让本宫好好验验……” 李云兴竟放弃怀中的温香软玉,一把将苏妙雪推开。 有过几次经验的苏妙雪,早已做好今晚承蒙皇恩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为什么会突然被李云兴推开,一时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都说了一心向着本宫,可是本宫今日乏了。” 李云兴露出邪恶的笑容,“以往都是本宫卖力,不如今天就由圣女主动。” 第二十三章 求见大将军 苏妙雪自始至终也就有过李云兴一个男人。 而苏家为了培养她做圣女,从小只教她熟读经文,却从未教她闺房秘辛。 “怎么,可是不愿?” “不!不是,只是妙雪从未……” 李云兴这才收回威压,笑着说道:“讨好男人,当然是用你这身子……” 眼神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那目光仿佛要把她的衣服给扒掉似的。 看得苏妙雪全身发热,脸红心跳。 “别紧张,脱。” 苏妙雪见李云兴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她自己动手,也只能强压住心中的万般情绪,扯下腰间的束带。 随后又将外衣一层层脱下,直到李云兴按压不住兽性,扑了过来。 第二天,日上三杆之后,苏妙雪才从被窝里起来。 李云兴早已不见了身影。 回想起昨晚,苏妙雪仍是满脸羞色。 李云兴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主动,就连情动之时,都还不忘叫她自己使力。 一番云雨之后,竟比以往都还要累人。 李云兴自然是神清气爽,一早便收到江常传回来的密报,根据翻墙的足迹,很容易判断出吴思邈的落脚点。 “殿下,这便是在吴思景府中水池里找到的虎符。” 江常双手将半壁金色虎符递给李云兴。 李云兴接过虎符细瞧,这果然是纯金制成的,底部也是武皇的刻章,无论如何也伪造不出来。 “很好,你们辛苦了。”李云兴很是满意。 “为太子殿下办事,属下等不敢言劳!”江常赶忙低头表忠心。 “本宫知道,父皇把你们交给本宫,心中肯定是有多种怨言的。” “卑职……不敢。” 江常没想到李云兴一下说中了他们的想法。 江山、江河、江常乃是武皇培养的秘密部队,平时鲜有露面,都是暗中调查。 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皇帝最信任的 人,但是,现在突然被告知要对李云兴效命,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之前也听令盯梢过太子,不过是如众多世家纨绔子弟一般,沉迷酒色,毫无作为。 这样的人物,凭什么值得武皇陛下费尽心血去栽培,甚至还要把江山江河交托于他呢? 李云兴冷哼一声道:“本宫的手段你们也看到了,要么效忠、要么死!” 江常闻言浑身打颤,赶忙跪地叩拜:“卑职遵命,必不辱命。” “嗯。”李云兴满意点点头,“大将军廉湛,你知道多少?“ 没想到李云兴会突然问廉湛的事,江常起初愣了一下。 “廉湛曾在凉州驻守数年,年迈之后便被武皇召回都城,在朝中赋了一个大司马的闲职,虽为武官之首,却没有兵权。” “好,那你今日便乔装成太监岁本宫去大将军府一趟,其他人暗中候命即可。“ 江常领命退下。 拿到虎符,李云兴也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秦忠义早年是柳仲卿的门生,由他一路举荐扶持才成了大将军。 如今在幽州抵御匈奴,虽有功劳,但朝廷并没有封赏,而是让他镇守边关,算是闲置。 但他竟然暗中私联吴思邈,说不定还留有后手。 李云兴必须尽快在朝中组建自己的势力,才有与柳仲卿对抗的资本。 江常还是第一次穿太监衣服,总觉得浑身别扭,不够利索,走路的姿态更像鸭子。 但是,既然跟在太子身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忍受这些。 李云兴也换了一身常服,金丝绣线,云白织锦,看起来华贵非凡。 两人坐车来到大将军府邸,却被守门侍卫拦了下来。 “请通传大将军一声,就说太子殿下求见。”江常站出来道。 那侍卫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江常穿着宫里才有的太监官服,而李云兴穿的则是只有皇家人才有的织锦。 马上明白过来,双手抱拳,便速速进去通报。 最后一名年少校尉出来,恭敬地行礼:“请太子殿下进去稍等片刻。” 李云兴微笑着颔首,随着校尉走进了将军府之中。 果然,即使削了兵权,廉湛也未放弃习武练兵。 与别的文官宅邸不同,大将军府的院中摆放着不少刀剑枪棒,还有联系作战用的木人桩竖立在一旁。 最显眼的便是院坝正中搭着一小小擂台,台上两人正在赤身互博,拳脚相加,激烈异常。 “还请太子稍等片刻,将军正在台上练兵。”少尉微微一拱手,便退了下去。 虽然全程语气并未有半分怠慢,但李云兴也能隐隐感觉到,对方是极看不上自己的。 李云兴倒也不计较,径直来到擂台前,观摩擂台之上两位将士的拳脚功夫。 台上年纪稍长的想必就是廉湛,没想到年近花甲仍是一身腱子肉,招式狠辣凌厉,每一记重拳,都夹杂着破空呼啸之声。 而与廉湛相反的那个年轻壮汉则是身材魁梧,体格健硕,招式朴实无奇,但出手极为刁钻,专挑廉湛致命处攻击。 一时间,台上的打斗竟是旗鼓相当。 最终,廉湛一记重拳轰出,打得那壮汉倒飞而出,重重摔倒在擂台下方。 台下顿时响起阵阵喝彩之声。 李云兴眉毛一扬,心中不禁暗赞廉湛的身手不错。 廉湛跟着下场之后,又是两名壮汉登场,继续搏斗。 廉湛下台之后,用粗布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才向李云兴走来。 “太子殿下,不知何事造访?” “大将军果然豪情盖天,一大早就开始训练士兵了。”李云兴感叹道。 “太子殿下谬赞了,臣这只是习惯而已。” 廉湛表面好言好语,其实最看不惯这些王公贵胄。 整日困在一方书桌之前,只知道之乎者也,云来云去,懂什么带兵打仗。 连带着看到李云兴都是厌恶。 “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臣这还有几场比赛要打。” 李云兴看了一眼周围,不少士兵都在张望着这里,许多话不便在此摊开了说。 “将军,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聊。” 廉湛不耐烦的点点头,命少年校尉帮着沏壶茶,带他们二人进入耳室。 第二十四章 以兵权为聘 江常神色愠怒,这个廉湛真是给脸不要脸! 先是在门外,见到太子殿下没有直接迎进去,还要等通传。 进来之后也未给太子掌坐,就让太子在烈日下站着等。 现在居然请太子殿下入室,也只是偏房耳室,连正堂都未曾踏入。 这廉湛真是好一个下马威。 李云兴给了江常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一切本宫自有分寸。 江常这才克制住怒火,没有立刻发作。 廉湛坐于主座,将李云兴安排在客椅之上。 “太子殿下,莫要生气,毕竟今日你是微服出巡,并非正式拜访,于情于理只能安排您坐客椅。” 李云兴不在意地摆摆手。 “廉将军乃我朝元老,想要坐在主座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莫要传出去,说廉将军不知礼义廉耻便好。” 李云兴明褒暗贬,一句话将廉湛噎得够呛。 不过,李云兴的话,还是让廉湛对他另眼相待,原先的一丝敌意顿时消散。 “不知太子殿下光临寒舍,所谓何事?”廉湛直奔主题道。 李云兴淡淡道:“本宫此次前来,是想求娶大将军爱女廉寄柔,希望廉将军能应允。” 廉湛面色一变,惊讶道:“太子殿下要娶我女儿?” 廉寄柔是廉湛唯一的女儿,年纪尚幼,刚过及笄之年。 李云兴点点头道:“父皇重病在床,仍是挂念着大将军的爱女能够寻个好的归宿,故而才有了本宫与廉大将军结亲的提议,还请大将军慎重考虑。” 廉湛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愤怒。 “小女年幼,性格顽劣,怕是配不上太子殿下千金之躯。” “哦?是配不上本宫,还是觉得本宫配不上你的女儿?” 李云兴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陡然僵滞。 “臣不敢。”廉湛咬牙切齿地瞪着李云兴。 李云兴不动声色,目光坦荡地迎着他的视线,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廉湛越发阴寒的表情。 廉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息下暴躁的内心。 “太子殿下,恕臣冒昧,这普天之下娇妻美眷可任凭太子挑选,贤良淑德之人更是比比皆是,为何偏偏看上我家寄柔?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听到这番质疑,李云兴不以为忤,淡淡说道:“本宫欣赏的是廉将军这种雄才大略的英杰之辈,阁下的独生女儿自应有母仪天下的典范。” 李云兴一句话说得漂亮至极,将廉湛夸奖了一番。 但廉湛却毫无波澜,因为他知道,李云兴绝对不只欣赏这么简单。 “太子殿下说笑了,若论才略,臣自愧不如。” 紧接着又道:“太子殿下这样矜贵的人,又怎知寄柔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好呢?” “那廉将军这是要违抗圣旨?” 廉湛脸色骤变。 “臣不敢。”廉湛低头道。 “你若是真的不敢,那就收下聘礼。” 廉湛咬牙道:“太子殿下这是逼迫臣么?” “你若不愿意,本宫绝不勉强。”李云兴淡淡道。 “只是,若这聘礼是西北兵权呢?“李云兴笑容玩味。 廉湛面色再度一变,死死盯着李云兴,似乎要从他眼睛里读出答案。 但李云兴却只是浅笑,一言不发。 廉湛忽然沉默下来,眼底闪烁着令人难懂的光芒。 他纵横沙场十余年,习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武皇却将他召回朝中,名义上是给了大司马职位,却收回了他的兵权。 这对骁勇善战的将领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但却是无奈之举。 李云兴看到廉湛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李云兴此行的目标,其实是要让廉湛重出沙场。 他知晓廉湛不会甘愿被圈禁一辈子,所以用兵权做诱饵,最是能让对方妥协。 而廉湛爱护独女,只要他娶了廉寄柔做太子妃,就不担心廉湛会起谋反之心。 这样也算在朝中建立起了独属于李云兴的权势。 李云兴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了几下,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利弊。 廉湛沉默许久,才终于问道,“西北兵权在吴思邈手中,殿下如何给我?“ 果然上套。 李云兴在心中暗自冷笑。 “本宫既然敢许诺,自然能办到。”李云兴傲然道。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了那半壁虎符。 一见虎符,廉湛的双眼登时就发亮。 双手捧过那虎符,端着左瞧右看,仿佛是一个上等的古董。 经过他的仔细查看,这个虎符的确是真的。 随后,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廉湛或许在天人交战,到底是要权力,还是要女儿的幸福,久久未能得出答案。 李云兴明白,这时候他只需要推廉湛一把即可。 “大将军,可是有什么顾虑?” “小女自幼陪着我,吃住都在军营之中,沾染了不少顽劣之气。本将虽贪权,却也然舍不得小女受苦。” “本宫保证不会亏待她,吃穿用度绝对万中无一”李云兴循循善诱道。 廉湛沉默半晌,突然抬头,认真说道:“不如殿下自行去见见小女,若她同意,本将便不再阻拦。” “好!”李云兴点头。 片刻后,廉湛带着李云兴和李云兴的侍卫来到廉寄柔闺房门外。 “寄柔,出来见客。” “寄柔……” 廉湛在门外唤了许久,屋内却迟迟没有响动。 随即便让婢女开门入内,谁知里面一个小婢女正跪在厅中,哭得梨花带雨。 “别哭了,小姐呢?”年少校尉连忙问道。 “小姐……小姐说今日柳寅少爷约她去看幻戏,便自个翻墙溜走了!” 提起廉寄柔,廉湛也有些头疼! 别的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偏偏廉寄柔是个另类,整日都想往外跑。 偏偏今天还被前来提亲的太子撞个正着! “幻戏?”李云兴问道。 “传说是从海西国来的几位幻术师,柳寅少爷特地从扬州请来表演幻戏的,不少王公贵女都被邀请了。” “小姐正在何处?马上让校尉把她抓回来。” “就在都城的水云间。” 廉湛正要派人前去,李云兴突然开口打断对方。 “廉将军不必操劳了,便由本宫亲自去接!” “这怎么合适!” “反正,本宫也是要亲自见上一见的。” 第二十五章 区区幻术 水云间,乃是依河而建的都城第一酒楼。 不仅因为其独特的环境和别具风格的建筑构造,更因为它拥有全都城最秀美的舞姬。 在江南,这里就像天上人间那般神秘高贵,但凡出现在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 今日水云间,已经被柳寅包下。 其他宾客,无论身份如何尊贵,家有多少良产,皆不敢去触柳家的霉头,只能悻悻转身去其他酒楼。 “哎,你们谁呀?”一泼皮小厮拦下了李云兴一行人。 江常脸色阴沉:“滚开!” 泼皮小厮冷笑道:“呵呵,今天水云间被我们柳寅少爷包了,识相点的赶紧走,否则让柳寅少爷知道,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柳三好大的派头。”李云兴轻飘飘一句。 泼皮小厮一下跳了起来:“你可知道柳宰辅与我们柳少爷是何关系?竟敢对他如此无礼!信不信柳大人明天就带人抄了你的家!” “哦?”李云兴眉毛挑起,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江常在一旁不屑说道,“不过是年过十二才被柳仲卿接回来的私生子,拈花惹草的罪证,流落在外的野种罢了。” “你找死!” “啪!” 一个响亮耳光打得那泼皮小厮倒退数步,脸颊通红肿胀。 李云兴淡淡道,“我这跟班,性情急躁,嘴巴也臭,还望见谅。” 泼皮小厮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心里怒极。 朝着几个同伴使了使眼色,众人顿时围拢过来。 李云兴懒洋洋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将他的愤怒和怨恨尽收眼底:“本宫今日不想见血,等本宫上去了再动手。” “是。”江常应了一声,旋即猛地冲到众人面前,双手齐挥,每挥一次,便会扇飞两名小厮。 硬生生给李云兴扇开了一条上楼的路。 短暂的时间内,水云间门口便躺满了惨叫连连的小厮。 没想到仅仅一只手就能解决掉所有人,躺在地下的小厮顿时后悔不已。 “快去!通报少……”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脖子被人钳住。 随后便是双眼天旋地转,瞬间脖子被人拧断。 其他人见此状还想逃,却被暗中隐藏的绣衣使者捉个正着,不出半炷香的时间,水云间门口又恢复了往日的矜贵。 只是柳寅的侍从们,全都不见了踪影。 李云兴一步步向上,越靠近二楼,欢笑声便越是浓厚。 终于,在临近栏杆处时,他听到一阵银铃般娇媚的女声传来。 “哈哈哈,真是太好玩啦!” 李云兴顺势望去,只见在楼层顶部,沿着露台摆放了不少桌椅。 一男一女正站在最突出的露台上,观看花船上的幻戏表演。 那男的,长发披肩,穿着一件华丽的黑色袍服,如今正手指着水中表演的人,连连拍手称快。 那女孩则是将乌黑亮丽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以及精致美艳的五官,一颦一笑,都充斥着魅惑之力。 她穿着一套浅黄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把软剑,脚尖轻点,整个人仿佛踏月而来的仙子,令人心旌摇曳,目眩神迷。 此刻,她正站在男子身边,“这就是你请来的幻术师吗?着实有趣。” 想必那男子便是柳寅,只是李云兴没想到,廉寄柔竟是如此的女子。 这个朝代的女人多是温柔贤淑。柳如絮是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苏妙雪则是万般娇俏的闺阁千金。 就连那束清灵,都如刚刚破茧而生的蝴蝶般,美丽而脆弱。 但廉寄柔与她们却完全不同。 肆意鲜活的模样,如同雨后初晴的彩虹,令人忍不住惊叹,这世间怎会存在如此美好的事物。 “当然好玩了。”柳寅嘿嘿笑着,“他们不通人语,这可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才从扬州请来的幻术师,这幻术一出,就连皇帝老儿都招架不住呢。” “哦?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廉寄柔饶有兴趣地盯着台上。 “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柳寅得意洋洋道。 幻术? 李云兴抬眼望向河中,几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正在表演各种奇葩的技巧,有人变戏法一般变出各种食材,引来阵阵喝彩;有人用水做出各种各样的形象;还有人甚至在水面上编制出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惹来观众疯狂鼓掌。 这不就是魔术师吗? 李云兴在心里腹诽。 这些所谓的幻术师用的都是最低级的魔术道具,只要凑近细看便能发现其中的破绽。 只是这武朝人自是没见过什么魔术的。 拿着一堆破烂当宝贝,这个柳寅还真是为了泡妹费劲心思。 一段表演结束,现场年轻男女纷纷起立鼓掌,气氛异常热烈。 柳寅微微昂首挺胸,露出一副得意的姿态。 “让他们上来,本少爷重重有赏!” 很快便有一名小厮领着四名幻术师登上船舱,然后将他们载回水云间。 廉寄柔笑着赞赏道:“不错,不愧是海西国来的幻术师,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当然。” 柳寅骄傲地说道,“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说着柳寅还试着想将手揽到廉寄柔的肩膀上,廉寄柔却突然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柳寅的手就愣在半空中,好不尴尬。 “哈哈!”李云兴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声大笑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李云兴毫不畏惧,缓缓迈步走进了内室。 “你是谁?”柳寅皱着眉问道。 “这云水间被我们柳公子包下了,还不快离开。”一名青衣男子先于柳寅撵人。 显然是想给柳寅溜须拍马。 李云兴扫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屎壳郎打哈欠,臭嘴一张。” 青衣男子被噎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怎么上来的?” “你不仅嘴臭,眼睛也不行,当然是凭双腿走上来的。”李云兴回的光明磊落。 此话逗笑了不少人,青衣男子更是脸上有些挂不住。 “那你来做什么?!” “来找人。” “何人?”青衣男子不断追问。 李云兴没再回答,而是直直向廉寄柔走去。 分明是冲着廉寄柔而来! 第二十六章 戏耍柳寅 柳寅心中定是不悦的,只是如今廉寄柔就在旁边坐看这出闹剧。 廉寄柔向来最讨厌以身份压人一头,所以柳寅心中再想将李云兴大卸八块,此时也只能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我姓李。”李云兴漫不经心地答道。 眼神却定定放在了廉寄柔身上,那眼神绝对算不上清白。 李氏?都城之中还未听说过哪家达官显贵是姓李。 但李云兴身着非富即贵,想必定是某个富商官贾之子。 还敢来他柳家面前嚣张,就是来找死! 柳寅微眯着眼,眼角余光瞥到廉寄柔望着李云兴的眼神,更加恼羞成怒了。 “李兄,这里被我柳家包下了,你若想寻乐子看演出,还请另择良日。” “呵,谁说我是来看演出的了?” “一堆戏耍人的玩意,也就你能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没想到李云兴不仅眼神放肆,说话更是出言不逊,柳寅瞬间就黑了脸。 “你什么意思!这可是本少爷从扬州请来的幻术师,没见过世面就快点滚!” “什么幻术,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这句话就像啪啪打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尤其是柳寅,他在都城贵族圈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大手一挥,便要让人把李云兴押下。 一直未开口的廉寄柔却突然说道,“等等!” “寄柔,他就是个乡巴佬,怎么配……” 廉寄柔抬起头来看向他:“柳公子,不如先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门道来,这个我倒是很好奇。” “好,一切听寄柔妹妹的。” 柳寅只好咽下心里的气焰,不甘不愿地坐回原位。 李云兴倒是丝毫没有被吓住的意思,“想必这就是廉姑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边称赞着,一边上前两步。 廉寄柔淡定地微笑,“谢谢夸奖。不知这位朋友,又是何方高人?” 李云兴并没有回答,只是走了几步在她身旁落座,伸手轻拂袖摆,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自是姑娘的有缘人。” 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廉寄柔却没有 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既然你说自己是我的有缘人,那为何刚才故作姿态不与我相认?” “非也非也。”李云兴微微一笑,“只因小生不喜欢抛头露面,怕扰了姑娘的清净。” 此话一出,柳寅便觉得心里警钟大响。 要知道他曾经给廉寄柔变了多少花样,想要讨美人一笑,皆是失败告终。 好不容易重金请了幻术师前来,却又被一个凭空出现的“李公子”抢了风头,这让他如何甘心? “刚刚李公子说这幻术是障眼法,可有解?” “当然,若是廉姑娘想听,我自当为你解答。” 说罢李云兴便站了起来,手指着河中央飘荡的花船。 花船上刚刚几名幻术师的道具还在正中。 “不如就先说说那人体分离之术。” 人体分离,便是由一个人躺进木箱子,之后便由表演者将三个木箱子分开,但头脚仍能灵活动作。等到表演结束后,又将木箱子合在一起,一个人从木箱里完整走出来。 “其实那就是三个空箱子,第一个人看似躺下去之后伸出了双脚,其实是另一个人的脚。第二个人从一开始便躺在第三个箱子之中。” “第一个人则蜷缩在第一个箱子里,伸出头部。” “看似很奇幻,不过还是表演道具,因为离得远,所以才不容易被察觉。” 李云兴前世不少看过这种魔术揭秘,这便是最经典的魔术之一。 没想到武朝这么早就已经有了。 “原来如此,李公子可真是慧眼如炬。” 柳寅哼了一声,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恰好,几名幻术师已经带到了他们眼前。 四人皆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微卷的短发与武朝人外貌相差甚远。引得在场人不顾优雅风度,频频侧目观看。 其中为首的一名男子上前,左手握拳放在胸口,毕恭毕敬的垂下头。 “nerd,giveoney!” 竟然是英文,李云兴抬头侧目,这几个人面上虽然挂着微笑,但眼底隐约流露出一种鄙夷之色。 显然,在场众人根本听不懂他的英语。 “尼尔得是什么意思?”旁人也不明白。 其他人也听不懂,只见幻术师低头又笑着说了一句,“bigshit!” 在场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他的话,只见幻术师一边笑着又言辞恳切。 柳寅不想在廉寄柔面前丢了脸面,只能哈哈大笑着说,“不错不错,你们还挺客气。“ 其余人皆是惊讶,“柳少爷,您竟然听得懂他们这叽里呱啦的语言?” “那是自然。”柳寅把折扇一开,装腔作势的咳嗽了两声,一副世家大少爷的派头。 “别人骂你,你还给他们送钱,可不是大傻子吗?” 李云兴此话一出,柳寅再也绷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外文,就少在这装什么文化人!” “你找死!”柳寅恼羞成怒,立马招呼人把李云兴围起来。 廉寄柔眉头紧锁,向李云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寅连忙解释:“寄柔,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纯色胚,想来投机取巧蒙混过关,你千万别信他!” “我不信他,难道要信你?”廉寄柔冷冷扫了他一眼。 李云兴倒是坦荡:“在下是否说谎,姑娘只需稍加验证便知。” 廉寄柔沉吟片刻,“那就有劳李公子了。” 闻言,李云兴微微一笑。 他前世是个程序员,对于英文来说最是擅长。 平时写代码没少接触英文,他还在大学考取了英六。 对付这几个没礼貌的外国人,绰绰有余。 “whereareyoufro?” 幻术师可能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听得懂他们说话。 “roan。” 随后李云兴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关于怎么到的扬州,又因何来的都城。 其余人听着李云兴似乎是真的懂外语。 竟然能跟那几个幻术师聊的有来有回,顿时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第二十七章 杀 与幻术师交流之后,李云兴才回过头来看向廉寄柔。 “他们是从罗马来,在扬州街头卖艺,被柳三花了一千两黄金请到的都城。” 没想到细节竟然一一对上了。 这下就连柳寅都没法再多说什么。 而廉寄柔看向李云兴的眼神,就更是欣赏。 “罗马,就是柳三口中所说的海西国。” “没想到李公子不仅眼力非凡,更是见多识广。” “略懂一二罢了。比起某人来说,是要强上几倍。” 李云兴讽刺起柳寅也是毫不客气。 这柳寅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就对他的未来老婆动手。 没当场宰了他的手,就已经是留有余地了。 “那李公子说他们刚刚出言不逊?” “他们几个不过是看这个柳三肚大无墨、脑大无识,故意出言羞辱的。” 这下柳寅便是再能忍,也装不下去了。 “好啊!本少爷花大价钱请你们来表演,你们居然敢背地如此编排本少爷。” 随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剑将为首的一人直接斩死。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毕竟都是养在高墙之内的金枝玉叶。 何曾见过血流成河的场面。 唯有李云兴很是淡定,出言讥笑道,“柳三公子,好大的威风啊!” “本少爷是这武朝第一宰辅之子,这几个外来的幻术师,我想杀便杀,难道还有人敢去报官不成?” “武朝律法有令,若朝廷官员要杀人则要上报朝廷,经司法审议后方可行刑。不知道柳三少爷在朝廷任何官职?” 这一发问,戳中柳寅的痛处。 他是庶子又是外来户,本就在家中不受重视。 他爹只给他派了一个任务,就是娶到廉寄柔,偏偏他却拿不下,在家里没少受尽白眼冷落。 “未曾,但是……” 李云兴冷笑,“但是如何?” 柳寅自不可能当众说出,他要娶了廉寄柔,柳宰辅才会给他安排官职。 “哼,我柳家权倾朝野,就连皇帝老儿看到他也得恭称一声柳大人。” “区区官职而已!不过是我不想要罢了。” “我要是想要的话,就连那太子之位,我柳寅也坐的!” 李云兴被气得发笑,没想到柳仲卿在朝堂上如狐狸般奸诈狡猾,家里却养了个猪脑子的儿子。 “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副猪样,进皇宫倒潲水都怕你偷吃!” “你是什么” 柳寅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命令人动手。 “来人啊!给本少爷把他拿下!狠狠地打!”柳寅正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招手便要让他的小厮上去。 李云兴却慢悠悠地坐下,没有丝毫的慌乱。 谁知,“唰”的一声,软剑自腰中抽出,廉寄柔脚下移步便站到了李云兴身前。 “我看,谁敢动他!” 这个场面倒是出乎李云兴的预料。 其实柳寅的小厮全被江常等人带兵拿下,他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一人上来。 但李云兴没想到,站在他面前,为他守护的竟是廉寄柔! “寄柔!你竟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对我拔剑!” 柳寅很是恼火。 这个廉寄柔不过是一介废臣廉湛之女,虽然生的貌美,却着实难以拿捏。 可廉寄柔不仅屡次三番拒绝他的殷勤,更是如今当中对他拔剑。 “柳少爷,这位公子所言非虚,你又何必再立仇敌。” “你不要拦我!今天我就是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柳寅一甩衣袖,将她推到一边。 眼见廉寄柔将要倒去,李云兴也坐不住,一把捞住对方的腰肢,劲装不似寻常纱裙,更贴合身形,将她纤细的腰部勾勒的淋漓尽致。 这一幕,落在柳寅眼里简直要气炸肺,双拳紧握,恨不得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拔起身边一人的剑便向李云兴刺去,这时廉寄柔正躺在李云兴怀里,见他眼睛也不眨的紧盯着自己,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姑娘这样,甚是好看。” 武朝人大多含蓄,虽然柳寅也在追求廉寄柔,却碍于脸面,连一句轻浮的话都没有说过。 碰到李云兴这样直接的人,让她瞬间脸上爬满了好看的红晕。 只是一侧目便看到寒光一闪,忍不住惊叫了一句,“公子小心!” “无妨。” 李云兴动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看着廉寄柔。 都说女儿家性格温婉最是讨人喜欢,要李云兴所说,这烈马被驯服之后的模样,才真是迷人。 就在剑尖离李云兴不足半寸距离时,忽然被一阵狂风掀翻。 李云兴顺势站了起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谁?”柳寅暴躁地喊了声,旋即一转身。 江常已经一个回旋踢,将柳寅直接掀翻在地,双手一拧,柳寅的双臂直接脱臼。 柳寅痛苦的喊叫声响彻水云间。 随即,江常才单腿跪地行礼。“太子殿下,卑职来晚了,请赎罪!” 这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地扭头望去。 这人竟是太子! 方才对着李云兴出言不逊的人更是立刻跪地。 早就听闻太子在朝中威严极盛,且为人心狠手辣,如今亲眼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廉寄柔也愣了许久,待她回神,急忙与李云兴拉开距离:“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温香软玉离开怀抱,李云兴也稍稍克制住心中的躁动。 柳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江常和李云兴同时出现,吓得魂飞魄散。 “太、太子殿下……” “啪!” 江常二话不说,抽了柳寅一巴掌。 柳寅捂着肿胀的右颊,不敢再说话。 “太子殿下,柳寅当众对您无礼,甚至想要刺杀圣君,请问该如何处置?” “杀。” 一个字,简单的六个笔画,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魂飞魄散。 这可是当朝柳宰辅的儿子啊! 以前只是听说监国太子李云兴脾气暴戾,那“怒斩司农卿”的传说,他们也只是听说而已。 何况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朝中命臣的子女,有官职在身,自然不怕李云兴。 可现实确实,就连当朝宰辅之子,也因太子一个字便丢了性命。 第二十八章 都是为了殿下 毕竟太子久居深宫,又身处高位,本就是与他们有云泥之别。 当李云兴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皇权可以如此轻易结束一个人性命的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死亡与自己的距离,也不过短短几步而已。 这种来自天子的威压,自带藐视一切的气场,任凭在场之人身份尊贵,如今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等一下!”廉寄柔突然出声,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子,颤抖地问:“殿下……是认真的吗?” “本宫并未说假。”李云兴依旧淡漠地回答。 廉寄柔怔忡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可否,放过他?” “你要本宫撤回成命?”李云兴反问。 眼神一凛,从来没有人能让李云兴收回决定。 “是。”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利刃戳进了李云兴的心窝,他眸子眯了眯,透出一股狠劲。 看出李云兴情绪不对,廉寄柔连忙说道。 “此处人多眼杂,太子殿下可否在雅间一叙。” “民女想与太子单独聊聊。” 李云兴本想直接回绝,扫视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了入雅间。 带李云兴入雅间落座后,廉寄柔才关上房门。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本宫时间不多。” “谢太子殿下。”廉寄柔回道,“民女想劝太子放过柳寅,并非因为其他原因。” “此话何解?” “太子殿下应该清楚,皇帝陛下一直希望柳氏一族能够辅佐先皇登基,但是柳氏一族的人野心颇重,恐怕不会愿意。” “那又如何?”李云兴并不在意。 虽然他此时尚未羽翼丰满,但是也不会惧怕那柳仲卿分毫。 这柳寅什么浑话都敢说,若他放过柳寅,那才是打了皇族的脸。 “可柳寅是个草包,不学无术的混子,殿下若杀了他,只会与柳宰辅接下仇怨,反倒给了他们罢黜太子之位的借口。” 廉寄柔说得很隐晦,却不乏道理。 毕竟柳仲卿势力盘根错杂,但李云兴也并非等闲之辈。 “既然本宫要坐稳这个皇位,又怎么会一张底牌都没有呢?” 听到李云兴这个话,廉寄柔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殿下恕罪,是民女莽撞了,竟敢妄议朝政,实乃不敬之罪,请太子殿下治罪!” 廉寄柔赶紧跪地认错,态度诚恳而坚定。 “起来。” 李云兴的语气缓和了些,“念你初犯,本宫就饶了你这一次。” “我们不过初次见面,廉姑娘为何对本宫如此上心?” 李云兴一提到这个,廉寄柔脸上的红晕再次升腾而起。 “民女只是不愿太子殿下遭人诟病。”廉寄柔低垂着头,轻轻咬唇。 她这副娇羞的模样,让李云兴喉结滚动几下。 “本宫知晓廉姑娘一片善意,本宫自有安排。” “嗯。”廉寄柔点点头,随后又问,“此前……殿下说是臣女的有缘人,不知是何意?” “这个嘛……你回去问问廉将军便知晓了。”李云兴笑容玩味,让廉寄柔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李云兴随即大踏步离开了雅间,只留给廉寄柔一抹孤傲的背影。 “太子殿下,柳寅可还要……”杀? 江常提醒了一句。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廉寄柔,最终还是软了态度。 他能看出廉寄柔是个心怀天下的温柔女子,她与别人的温柔不同,她的温柔是发自心底对每个人都善良的温柔。 而李云兴,不介意保护她这一点小小的天真。 “杖五十,拔了他的牙,让柳仲卿自己过来领人!” “是!” 而廉寄柔望着李云兴的背影,感觉到心跳的声音。 虽然李云兴并未亲口答应她,却在最后放了柳寅一马。 这如何让人不心动呢? 即便廉寄柔如何稳定心神,都未能阻止自己心头泛滥的春意。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此时李云兴已经远去,柳寅以为自己要死,爆发出惊天的哭声。 “我爹是柳宰辅,当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要见我父亲!看你们谁敢动我!” 其余人更是面面相觑,即使李云兴走了,他的爪牙还在这,谁人敢动? 只能静静待着,听着他鬼嚎。 “啪”的又是一记耳光,江常下手从不含糊。 柳寅被打蒙了。 他堂堂柳家少爷,哪曾受过这种委屈。 “把他的牙一颗一颗给我拔下来,不准让他睡,要醒着拔!” “是!” 柳寅还想说什么,已经被江常捏住了下颌,咔哒一声,再也合不拢嘴,只能像个痴儿一般流出口水。 “殿下仁慈,不代表好欺负。” 柳寅疼的快昏厥过去。 “把他丢进水牢里去,好生照顾。”江常吩咐完就走了。 廉寄柔看着这一切只能感叹,这柳寅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废物,有点权势就要做纨绔,惹事生非。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 离开水云间后,李云兴并没有急着回宫。 反而是去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地方,束府。 束府门外挂着白灯笼,院内摆着灵棚,显然是出殡之日。 李云兴站在束府门前,眉头微皱。 他不喜欢这样肃穆沉闷的场景。 “太子驾临,还不速速迎进府中。” 一幼龄稚子从府中走出,眼角还带着泪。 看到是李云兴,瞬间吓得立刻跪下。 她记得阿姊曾经说过,那是当朝太子李云兴,只要他一句话,自己便得死。 所以在她眼中,李云兴更是如同神祗一般高贵强大。 “太、太子殿下。”她磕磕巴巴道,“民、民女束婉儿……” 李云兴抬手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 “你姐姐呢?” 听闻此言,幼龄稚子指了指院中摆放的十余口尸体。 “阿姊……出门去了,稍后便回。” 束婉儿年纪小,又被束清灵护着,自然不知道这世道险恶。 人人都知道太子李云兴“怒斩司农卿”,在他们眼中束骞也是贪官之一。 虽然全家自缢,但无人愿意原谅。 甚至就连棺木都买不到,束清灵只能将他们先放在地上。 如今,更是连块埋尸之地都寻不到。 只得留束婉儿独自看家,束清灵自行去山野寻找风水宝地。 第二十九章 借十万两 过了一刻钟,束清灵才从外面急匆匆地跑回来。 卸去束家大小姐的光环,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却丝毫没有遮掩她的美貌。 一进门,束婉儿就忍不住飞扑上去。 “阿姊!你终于回来了!” “今日可有人来敲门?” 束婉儿摇摇头,“没有,阿姊不用担心。” 随后,束婉儿轻轻将手指向院内。 这时束清灵才看到负手背对着她们的李云兴。 “太……太子殿下!” 束清灵赶紧拉着妹妹跪拜行礼,声音里都透出几分紧张和颤抖。 李云兴转过身,神情淡漠,“束姑娘,本宫不来寻你,你是不是就忘了什么事?” 一句话激得束清灵汗毛倒竖。 “太子殿下,并非如此!只是家中父母迟迟未下葬,担心天气热了发臭,所以想早些处理完毕,好让爹娘早点安息。” “你可知道,耽误了本宫的时间,这束家可能还会办第二次丧事。” 这句话,威胁意味极重。 三司农卿已死,虽说找回不少赃银,但荆州水患未平,平民之苦尚未解决。 李云兴不是活佛,不可能给她这么多悲春伤秋的时间。 他必须尽快拿到沿河船队的掌控权。 “殿下恕罪,并非小女不愿,只是家父死后,母家竟直接断了往来。那船队……” 束清灵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再往下说。 之前承诺李云兴她可以将母家的船队为太子所用。 没想到束骞携家眷自缢后,母亲娘家唯恐受到牵连。 竟直接断了与束清灵姊妹的联系。 如今,她们连一两银子都借不到,她们姊妹已经有两日未进粒米了。 “这么说,你是在戏耍本宫?” “民女不敢!”束清灵连忙跪下,“还请太子稍安勿躁,民女准备了一个东西正要呈于太子。” 得到李云兴的默认后,束清灵才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束婉儿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阿姊后面,跟着进了书房。 她虽年纪尚幼,但也知道识人眼色。 这个太子殿下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阿姊也不能吓得抖如筛糠。 入了书房之后,只剩她们二人,束婉儿握着束清灵的手。 轻声说道,“阿姊别怕。” 束清灵看了一眼妹妹,感觉被安抚了不少。 扯出一个微笑,然后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卷轴。 “放心,阿姊会保护好你的。” 两姊妹牵着手又回到庭院之中,束清灵跪下双手将卷轴呈给李云兴。 “太子殿下请过目。” “这是何物?” “武朝河运图。” 河运图?李云兴心中一惊。 武朝地广,河流纵横交错。又不像现代有专业的卫星测绘,要绘制一张河运图极其不易。 一张河运图的珍贵程度不亚于一座城池,束清灵为何会有? 李云兴接了过来,摊开卷轴。 上面竟是新墨,明显是最近才绘制而成。 “你自己画的?”李云兴问道。 “是,民女自小在河上生活,随船队多次出行,这张河运图的准确程度,比市井传闻更甚十倍,太子殿下若不信,尽管派人去河岸边查探。” “哦?” 见太子似乎起疑,束清灵连忙补充道,“民女虽然学艺不精,但画工还算不赖,太子殿下若不放心,可以先验货,等船队归来时,太子殿下再亲临实地考察即可。” 李云兴收起河运图,冷哼道,“你当真不是故弄玄虚?” “民女怎敢欺骗太子殿下。” 其实对方无需承诺,李云兴光看这张图就已经知道,这张河运图是真的。 不仅沿河标注了沿河郡县城池,甚至连险隘之处都作了额外标注。 这样的河运图,就连官府的驿馆都没有。 “束小姐果然聪慧。” 李云兴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没有丝毫赞许。 束清灵心头一凛。 “太子殿下,民女知道之前民女向您承诺过河运权,如今民女奉上河运图,并非想要如此简单了事。” 李云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二人。 这个束清灵,果然有几分脑子。 如果她不说刚刚那句话,那李云兴拿到河运图,出门之后便会让绣衣卫把她们两姐妹一起送上黄泉。 河运图之所以珍贵,那是因为世间没有人可以绘制。 但束清灵只用了短短几日便绘制了一副完整的武朝河运图。 留她下来,只会徒增风险。 将她抹杀掉,这份河运图才有存在的价值。 李云兴心思百转,面上却半点异色都没露出来。 “你准备如何拿回河运权?” 束清灵抬眸,望着李云兴。 “请太子殿下借民女十万两白银。” 束清灵穿着麻衣粗布,却也未能掩盖她此时的坚定神情。 与之前完全不同。 经历过重大变迁的束清灵,变得像悬崖之上的一株春兰。 在磨炼之下黑暗之中,清幽浅淡的香气有一日从山崖中飘散,方知俯瞰下深谷中美的不可方物的兰花正独自盛开。 但,这也不是李云兴白白给她送钱的理由。 “十万两白银?呵,好大的胃口,就凭这张河运图?你认为能价值十万两白银?” “民女并非想要钱财,而是想要太子殿下帮助。” 李云兴挑眉,“你有什么办法?” “民女想组船队,建立私营船队。承揽武朝境内各种海上贸易、商业运输。” 李云兴听罢,脸色阴沉了下来。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束清灵低垂头颅,诚恳地说道,“太子殿下,请相信我。能赚到或者赚不到,全靠太子殿下的判断。十万两白银对太子来说,并非一个大数目。但若是不试一试,太子殿下又如何知道不会成功。” “你倒是算盘打得响,都算到本宫头上来了!” “民女可以证明我的诚意,还请太子殿下给我三个月时间。” 李云兴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冷笑起来。 “好,就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要连本带利还给本宫一百万两白银。” “民女遵命。” 李云兴走后,束清灵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必须要向李云兴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第三十章 不配仁君 廉寄柔回到廉家之后。 廉湛虽面色不虞,却没有过多责备她。 越是如此,廉寄柔才越觉得奇怪。 可廉湛只是让她好好收拾一下,有点女孩子的模样,便放她回了自己的院落。 “廉将军,这件事难道不告诉大小姐吗?”少年校尉问道。 “不急,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想明白。” 少年校尉点点头,大将军向来宠爱大小姐,他也是知道的。 在场除了少年校尉,还有几位老将此时也一起坐在厅中。 “廉将军,不知召我们几个老东西前来所为何事?”说话的人是曾是廉将军的车骑将军,展伯长。 自从大将军交出兵权之后,他们几人也是转了闲职。 而少年校尉则是车骑将军展伯长的儿子,展骏。 “本将知道,大家已经赋闲多年,或许早已不想再过那刀枪剑雨的日子了。可是……” 廉湛抬头看着众人:“你们可知,这天下间最安稳的日子,往往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展伯长与其余两名老者对视一眼,纷纷皱眉。 “廉将军,你是指皇上?”其中一名老者问道。 “不,我有禁卫军中的亲信,据可靠消息皇上已经昏迷许久,怕是很难再醒过来了。” “若皇上真的驾崩……!”老者喃喃道,似乎并不愿相信。 “若不是皇上,难道廉将军指的是太子?!”展伯长惊讶出声。 “没错,正是太子,他今日已来找过本将,欲召廉家入局。” 展伯长等三人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太子势微是朝堂共识,如果投靠太子便是与柳家与李云天为敌。 两边都是庞然大物,棋差一步都是必死无疑,谁又会去做那螳臂当车之辈呢? “展叔,你怎么看?” 展伯长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太子可给出了什么条件?” 廉湛也在武朝朝堂之上混迹多年,他定不是什么莽撞之辈。 如果太子只身前来,想必廉湛也不会答应,更不会叫他们一同前来商议。 “没错,太子给了我虎符,是西北大营的军权。” “什么?!”四人均震惊地站起来,目瞪口呆。 西北大营乃是整个西北的精锐部队,若是能拿捏在手中,那就意味着…… “廉将军,我等不是贪恋富贵之徒,可是,这样岂不是成为太子的傀儡吗?”老者沉声问道。 其余二人亦露出深思之色。 廉湛缓缓地说道:“且太子现在羽翼未丰,暂时还威胁不到我们廉家。” “那么,廉将军,您的打算是……”展伯长沉声问道。 廉湛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已有答案,便不会叫你们来了。” 这话让大厅里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他。 “朝中你们觉得可还有其他人可以胜任帝位?” 这个问题非常敏感,但也非常关键,展伯长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苏昭阳虽然年轻,但比他文韬武略出类拔萃之辈,几乎没有。” “嗯,除此外呢?”廉湛继续追问。 展伯长皱眉,“二皇子李云天,倒是颇有心计,只不过,论及谋略和手段,却是差远了。” “哦……”廉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太子殿下,诸位以为如何?” 另一老者摸了摸胡须,摇头叹息,“难!” “若非先皇后嫡出,太子绝不可能胜任监国一职。”展伯长补充道。 其余人也是无不赞许的点点头。 “若是几日以前,或许本将跟你们也是一样的想法,但自从太子任职监国之后,却让本将看到了不一样的太子。” “将军说的是太子怒斩司农卿?” “虽然惩治贪官污吏有功,但做法残暴,配不上一个仁君。” “不止如此。”廉湛眼神坚毅。 “太子暗中做了许多事,并非你我可知,但每件事都出师有名,如今全武朝的官员都生怕自己的脑袋落地。这何尝不是帝王之风?” 众人没有接话,廉湛便继续说道。 “苏昭阳的确有经世之才,但性格软弱,否则也不会被柳仲卿拿捏的死死的。” “若是他即位,也只会成为柳家的傀儡。柳仲卿什么德行,你们也清楚。” 说到柳仲卿,几人皆是不屑地从鼻中发出冷哼之声。 当初就是这个柳老贼,逼迫廉将军交出军权,说廉湛功高震主,让他卸甲归天、颐养天年。 最后,这军权被权臣瓜分,就连任命大司马都是一个被架空的职位。 “二皇子呢?” “二皇子李云天的恩师乃是谢怀,此人也是工于心计,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众人闻言皆默然,半晌,展伯长抬头看着廉湛,“将军莫不是要推荐太子?” 廉湛微微颔首,“我与太子见了一面,发现他并不像传说中那么不堪。” 少年校尉展骏却对太子不满意,“他用婚约束缚大将军,这难道还不堪吗?” 他自幼与廉寄柔便是青梅竹马,眼看已到豆蔻年华,本应向将军提亲。 没想到,前有柳寅从中作梗。 后面又冒出来一个太子,竟然以婚约相挟! “这……会不会委屈了千金?” 展伯长也没想到,太子居然想通过联姻与廉家捆绑。 廉湛摆了摆手,“你们不必在意,她今天见了太子,倒是高兴的很。” 展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但这里都是长辈,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 “不管是大皇子、二皇子也好,我们追随的始终都是廉将军!” “反正不管哪位即位,我们这些老臣都不能有好下场。” “就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就相信大将军的判断!” “没错,我等誓死效忠廉将军。” “我等誓死效忠廉将军。” 一群人齐声喝道,气势恢宏。 廉湛眼神微红,没想到自己一把老骨头还有人愿意跟随,实在令人动容。 他郑重抱拳,朗声承诺:“你们放心,待太子即位之后,我定当竭力护卫你们周全!” 众人欣慰地点头。 “将军,我等告退。” 众人退去,展伯长特地让展骏给他送行。 “你与将军之女本就是天壤之别,如今,更是要注意分寸。” 展骏张着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回了一句,“是。” 第三十一章 没用的野种 柳府,满口是血的柳寅正跪在堂中。 因为没有牙齿,说话都漏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子午来。 堂上柳仲卿与其原配正坐在高堂之上。 收到太子让他亲自去领人的消息,他还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结果在水牢中才看到满口牙全被拔光,被打的只剩一口气的柳寅。 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让下人将柳寅扶起,自己则快步离开水牢。 这个李云兴竟敢让他受奇耻大辱! 还有这个野种,在外面花天酒地,一件正事办不了,现在还能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 “三少爷的随从呢?”柳家管事问道。 柳寅呜咽着摇头,表示不知道。 如果有护卫,他也不至于连个通风传信的人都没有。 “老爷,要我说,就不该领他回来,看看这邋遢样。” 柳仲卿的原配可看不上柳寅,一个野种也敢攀上柳家的门楣。 她巴不得李云兴一剑把他杀了。 柳仲卿睨了她一眼,对方顿时收了声。 “你是怎么得罪他的?”柳仲卿向柳寅问道。 柳寅怎么敢说,自己当着太子的面说要坐太子之位。 这不是彻底断了自己的活路吗? “未曾……” 柳寅一说话便喷出一地血水,管家都看不过,将软帕递给柳寅挡住。 “那你们怎么会在水云间碰到?” “他就是……来跟我抢人的……” “你是说,他是来找廉寄柔的?” 柳寅点点头。 这话的确没有错。 柳仲卿思虑片刻,脸色更沉。 廉湛是带兵打仗的奇才,这在武朝上百年的历史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所以,当年在武皇坐稳皇位之后。 他才会谏言削了廉湛的兵权,以防廉湛造反。 可这并不代表柳仲卿不认可廉湛,与之相反,他一直想要拉拢廉湛。 只是奈何对方软硬不吃,宁愿赋闲在家,也不肯低头。 柳仲卿这才出此下策,要柳寅去求娶廉寄柔,促成两家联姻之事。 此前,一直以为廉湛早已厌倦官场纷争,所以才愿意担任闲职的。 没想到,李云兴也来横插一脚! 他不禁懊悔,自己当初真该狠心杀了廉湛。 此时派出去的密探也趁着夜色连忙赶回了柳府。 还未入堂,便已听到对方的声音。 “柳大人,急报!” 柳仲卿一招手,让对方上前一步。 “说。” 密探看了一眼在场的人,最终附在柳仲卿的耳边。 用只能有柳仲卿的声音说,“展伯长等人,刚从将军府出来。” 果然,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廉湛沉寂多年,突然将麾下老将召回。 廉湛必定是已经选择投靠太子,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如果只是弹劾,对太子形成不了威胁。 那他就要趁武帝昏迷期间,对李云兴下手。 思及此处,柳仲卿也没时间再管柳寅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在柳寅眼前炸裂。 柳仲卿拍案而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被柳仲卿这么骂,柳寅也不敢反驳什么。 他实在是太倒霉了,偏偏惹到了李云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易。 “父亲……父亲……” 柳寅不想就这么被放弃。 如果真的被抛弃,难道要他去街头乞讨吗? “先让他痛个几日,好好长长教训!”柳仲卿恨恨地说道。 “父亲……我……” “闭嘴!丢人现眼的东西!” 柳仲卿挥了挥袖袍,转身离去。 柳寅垂下脑袋,柳仲卿原配夫人这才讽刺说道。 “不掂掂自己的分量,要不是柳家你能混的风生水起吗?” “以后就待在你的院子里,少出来惹是生非,到时候影响你大哥的仕途,我唯你是问!” 柳寅沉默不语,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管事虽不问主子身份,但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的。 老爷正在气头上,夫人更是厌恶这个野种。 所以即便柳寅刚受过酷刑,连爬起来都费力。 他也不敢上前扶一下。 柳寅只能自己一拖一挪的,慢慢回到自己的小院中。 他将今日遭受的所有屈辱都记到了李云兴头上。 日后,必要李云兴百倍奉还! …… 回到东宫之中,李云兴刚踏进寝宫。 就看到乖乖端坐在屋里的苏妙雪。 “今天倒是稀奇,你居然主动来找本宫。” “太子殿下昨日不是说让我主动些吗?” 苏妙雪面色一红,也许是跟李云兴在一起久了,这些浪语,她竟也能说出口。 “你这是要向本宫邀宠了!” 李云兴脸上露出笑意:“既然如此,那你还等什么呢!” 他大手伸过去,将女子拦腰抱起,走到榻前。 苏妙雪身体娇小玲珑,该有却一个不少,李云兴抱着十分舒服。 “太子殿下可否先放我下来。”苏妙雪轻声道,却是满脸绯红。 “嗯?”李云兴疑惑道。 “太子整日操持国事,想必肯定十分劳累,不如先让臣女帮您按摩按摩?”苏妙雪眼神躲闪道。 这苏妙雪倒是出乎意料的主动。 这难免让李云兴有些起疑,莫不是苏妙雪又被指使要给他下毒? 既然如此,李云兴便更要见招拆招。 “好。” 苏妙雪红着脸,一路领着李云兴去了后院。 今日她从神明台祈福回来之后,便让进喜帮着装饰了一下后院。 庭院中间摆了一把美人榻,旁边还放着一些糕点茶水。 “殿下请躺下。” 李云兴依言躺下后,便感觉到苏妙雪带着温热的手指,正在自己额间上按摩。 “太子殿下,这力道可还合适?” “确实不错。” 李云兴发出满足的喟叹。 这个苏妙雪的确是个妙人,按摩手法温柔又不失力道。 让李云兴紧绷的神经,都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顺着额头一路往手臂而去,穴位拿捏的十分精准,让人好不享受! “你这是在哪儿学的?” “家父从前常年行医问药,所以小女对于推拿,略懂一二罢了。” 苏妙雪说完,又继续按摩其它穴位。 李云兴闭着眼,思绪越飘越远。 突然,苏妙雪将他唤醒,李云兴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太子,请喝茶。” 第三十二章 月下赏美人 李云兴看着茶水,却没有接过。 眼神中的探究,刺得苏妙雪浑身一震。 “太……太子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担心,臣女给您下毒?” 李云兴没有否认,苏妙雪便已明白。 脸上红润的血色马上褪去,嘴唇苍白无色,但仍强颜欢笑道:“太子殿下何故怀疑臣女。” 李云兴冷哼一声。 苏妙雪前不久才想对他下毒,若不是他从另一个世界而来,怕是早已被毒死。 对苏妙雪有所警惕,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随后苏妙雪便是想要自证清白般,拿起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若是真的有毒,那先死的也是臣女!” 苏妙雪短短几字,说得如泣如诉。 若是普通男子,恐怕早已把持不住,将苏妙雪搂入怀中,怜香惜玉。 李云兴并非普通男子,怎会被一个黄毛丫头给骗了。 他只是淡淡道:“不要用你的小花招来试探本宫。” 今日敬茶或许是无毒,明日呢?后日呢? 李云兴不会对随时有可能背叛自己的人,有丝毫信任。 苏妙雪听闻此话,身躯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恢复了平静。 “太子多虑了,臣女绝无半句虚假,臣女愿为殿下生生世世服侍左右。” 李云兴盯着她的双眸,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又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起来。” 可只有苏妙雪知道,真正的李云兴有多恐怖。 今天柳仲卿已经来高庙找过苏妙雪,又递给她一包毒药。 说是在必要之时,再对李云兴下毒。 但是李云兴对她戒心颇深,所以她才演了这一出“讨好”的戏码,方便日后动手。 谁知,竟然被李云兴一下就戳破了。 如此,苏妙雪更是如履薄冰,生怕被李云兴瞧出端倪。 “你说你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到底是来讨好本宫,还是给本宫找不痛快的?” 李云兴拭去了她眼角的泪,语气却是不容商量地霸道。 “臣女不敢!” 虽然李云兴这么做很无情,甚至有些暴虐,可是苏妙雪却不敢有半点怨恨。 毕竟她是心虚的。 那柳仲卿所说的下毒,她也只能先拖一拖。 李云兴伸手直接摸向了苏妙雪的胸脯。 苏妙雪吓了一跳,急忙捂住。 “太子殿下,这是在外面!” 李云兴眉梢轻挑,道:“就是在外面,才有意思。” “一边赏月,一边赏美人,岂不快哉!” 苏妙雪俏脸羞红,不敢拒绝李云兴。 片刻后,李云兴便是将苏妙雪压在身下,疯狂驰骋。 夜幕之下,繁星点缀。 唯有后院池塘里的鱼儿们不得清净。 总有奇怪的声响,惊得他们不断跃起,泛出层层涟漪。 “太子殿下,前方传来回报。”是江常的声音。 李云兴此时正在书房内办公。 他近日积了不少奏章还未批阅,正在一封封的查看。 “进。” 江常推门而入,见太子身边只有太监进喜,这才上前。 “太子,这是监国御史江山发回的急报。” “呈于本宫看看。” “是!” 进喜接过鸡毛信,确认没有开封后,才递给了李云兴。 “西北大营原州出发,沿萧关道而行,目前经萧关、平凉,泾州已在长武暂作休整。” 李云兴看完这个字条,脸色不太好看。 “这群狗贼,跑得倒是挺快!” 江常擦了擦汗,“江山想必已经告诫他们即刻返程,但可能未起作用。” 李云兴收了收怒气。 “没事,本宫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只可气,吴叔邈没长脑子,这群走狗也没有脑子。” 江常抬头说道,“殿下,或许是因为秦晟才会如此。” “秦晟?” 江常这才说起李云兴所不知道的军中秘事。 秦忠义为了更好的远程操控吴叔邈,便将自己的亲儿子“秦晟”以磨炼之名送到了西北大营。 父亲是一代大将,儿子也并非庸碌之辈。 秦晟表现得极佳,很快成为吴叔邈的得力助手,也因此获得重用。 秦晟一步步爬升,逐渐掌握兵权和地盘,最终成为了吴叔邈的心腹。 同时也是西北大营一部的校尉统领。 直到后来,秦忠义主动联系上吴叔邈,才告知对方秦晟是他的儿子。 但正因为对方能够舍弃一身荣华,甘愿从一兵一卒做起,更受吴叔邈的欣赏。 这是秦忠义耗费十年时间布下的一颗棋子。 李云兴听罢,沉默良久。 他万万没想到,秦忠义居然会有这种野心! “迅速召廉湛入宫。” “是!” 廉湛知道李云兴必定会择日宣他进宫。 只是没想到,这个诏令来得如此之快。 廉湛跟随太监进喜入宫觐见太子。 刚踏入东宫,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威严。 “参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行而来的还有展骏,他不经意间一直打量着李云兴,看这个仅见一面就获得廉寄柔芳心的人究竟有何特别。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甚至隐隐有些嫉妒。 展骏曾幻想过,等到及冠后,娶廉寄柔为妻。 可是,李云兴横空出世,让一切都变了味道。 但父亲告诫过他,不可造次,师父廉湛也对太子毕恭毕敬。 他也只能收起自己的情绪,跟着恭敬喊道,“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赐座!” “谢太子。” 这西北大营本就在凉州,以前就是廉湛主要管辖的军营。 让他去接手西北大营,不仅士兵心中不会有怨言,反而会因为廉湛的威名而放下因吴叔邈产生的嫌隙。 一举多得之事,李云兴自然乐见其成。 “太子叫我来,不知是否为了西北大营的事?”廉湛也是快言快语。 西北大营离开驻地的事,他也收到了风声。 李云兴点点头道:“不错。” 他将急报递给了廉湛,继续道:“吴叔邈死前飞鸽传书,命西北大营南下。” “可殿下已有虎符,要号令西北大营只是一句话的事。莫非是还有其他隐患?” “收回兵权简单,但要他们诚心归降却是难事。” 第三十三章 本宫一人承担 的确,光凭一个虎符怎么能逼退一个营的人马? 廉湛皱眉,这种情况倒确实很棘手。 就像现在,虽说他们手中握着虎符,但没有人会真的服气。若有必要的话,随时都会反叛。 而且,廉湛和李云兴对于这些军士,也谈不上信任。因此,即便能调动他们,却也未必敢用。 万一起了什么变故,那可是要出问题的。 李云兴沉吟片刻才道:“若只是一道虎符,只能让他们听令。” “但要收回本心,可能得拔掉一些钉子。” 他当然明白这话里暗藏的深意。只怕是打算借刀杀人,将某个势力清理一番,换成自己的人去接管兵权了? 这样的手段虽然残忍,但对于这样的乱局却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太子殿下,老臣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力!” 廉湛双手握拳,眼中露出几分坚定来。 李云兴点头道:“廉将军,你可知道此行绝非易事?你若是失败,后果堪忧。” 廉湛笑道:“末将身处将位数十年,从未有过惧怕。” “如此甚好。” 廉湛这么一说,便是接受了李云兴的招揽。 成亲之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不得不说,武皇的安排着实巧妙。 数年前,因廉湛功高震主,将其削了兵权,却没有杀了他。 想必为的就是反复敲打廉湛。 若他与柳家勾结,那暗中杀了便是。 可他一直恪守本心,便由太子继位后,重启廉湛。 这样鞭策廉湛,既可以让廉湛为李氏皇族两代所用,又能使其不敢轻易做谋反之事,反而对继位太子忠心耿耿。 不得不说,武皇这一招拿捏人心,当真狠辣无比。 “但本宫此次,会与廉将军一同出行。” “如果只是将军独自前往,怕是难以镇住军心。皇权至上,唯有监国太子亲临,方能稳固军心。”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廉湛没想到,李云兴竟然如此大胆。 历朝历代中,如非皇帝亲授,太子是不能离京的。 只有帝王家的人才会知道,太子与皇帝,并非真的父慈子孝。 在于高位者,通常都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坐在皇位上,千秋万代。 否则也不会有,这神明台日日为武皇祈福,求得“神水”以佑身体安康。 但朝中不能一日无君,于是便有了太子之位。 皇帝和太子两方就有了一种天然的敌对关系,太子如果掌握了权柄,很可能为了免除后顾之忧,去威胁皇帝的地位。 所以皇帝通常都不会让太子离开京城。 李云兴这一举动,只会让他的太子之位更加风雨飘摇,甚至是……危险重重啊! “殿下这般做……恐怕会激怒陛下啊!”廉湛担忧道。 李云兴轻笑:“本宫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放心,本宫自有主张。” 看着廉湛脸色依旧犹豫不决,他又补充道:“武皇还在昏迷,本宫难以得到他的诏令。” “可本宫身系天下安危,哪有闲暇关注这繁文缛节?更何况,本宫是监国太子,身负百姓苍生。”李云兴神色肃穆。“如今西北战事吃紧,本宫岂能置身度外?” “有任何后果,本宫一人承担。” 仅此一句,廉湛便下定了决心。 他多年未受重用,没想到太子却如此厚待他。 顿时心中感慨万千,势要为李云兴守住这江山,保护他的太子之位! “请太子放心,末将必将竭尽全力!”廉湛跪拜道。 李云兴微微颔首。 既然武皇已经给他铺好了路,那他便更要好好利用起来。 另一边,柳府之中。 柳宰辅手下的宰辅长史与主簿二人,主管财政的大司农镜学真及大鸿胪丞戚鸣,还有廷尉左、右平等人都聚集在一起。 众人皆愁眉苦脸,愁容满面。 “三个司农卿皆死于非命,下官实在……”大司农镜学真欲言又止。 他是三个司农卿的上级,贪得只多不少。 但这次太子只杀了司农卿,没有找他的麻烦。 更是让他惴惴不安,每晚总是在梦中被惊醒,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状态。 毕竟他们的利益牵扯太广,稍有不慎便致倾覆。 在场唯有柳仲卿最为不屑,一个毛都没长齐,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太子,竟把这群人吓成这样。 当初贪污的时候,倒是没有一个人说害怕便少拿几份的。 如今有点风吹草动便想倒戈,简直丢尽了他的脸! “镜大司农,你知道太子为什么没有动你吗?” 镜学真摇摇头,他正是想不明白,才会日日夜夜被太子的鬼魅之影折磨得寝食难安。 柳仲卿吹了吹茶盏中的浮沫,悠哉道:“因为,他不敢拿你开刀。” 镜学真疑惑地看向柳仲卿。 “你是我柳家派系的一员,他要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所以最后只是杀了三个司农卿,却没敢动你这个大官。” “还不是全靠我柳家在为你遮风挡雨。” 原来竟是如此,镜学真突然扑通一声跪下。 “谢柳相救之恩,镜学真感激涕零。日后柳相若有吩咐,镜学真绝无半点推辞。” 其余诸人闻言,立刻效仿。 这时,柳仲卿才站起来,淡淡地看向他们:“你们应该庆幸皇上如今还活着。” “宰辅大人,这是何意?”众人不解。 “若是如今这个太子登基,那你们会怎样,可曾想过?” 众人心中一惊,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滋生。 现在太子还因忌讳武皇,不敢对柳皇后的派系下手。 但登基之后,他便可以无所顾忌,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他一一清算。 他们这些人,怕是一个也活不了,通通要送去给武皇陪葬。 随后柳仲卿又说出了一个足以撼动武朝根基的重磅消息。 “根据探子消息,陛下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什么?陛下要驾崩了!”众人顿时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 “武皇常年习武,怎么这一病便要走了?” 镜学真咬牙道:“若是太子登基,咱们还有活路吗?” 第三十四章 捧杀之计 武皇虽然年事已高,却一直精神矍铄,身体硬朗。 而且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听说陛下生病的消息,怎么突然间就要驾崩了呢? 柳仲卿慢悠悠地喝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现在太子还是李云兴,以后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本官再提醒你们了?” 众人咽了咽口水,最后跪拜在柳仲卿面前。 “吾等愿誓死追随柳大人!” 柳仲卿露出满意的神情,挥手道:“你们要追随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明君。” “柳大人一心为国,实乃吾辈之典范。” “请您放心,我们必定全力支持!” 众人纷纷表忠心。 柳仲卿笑眯眯地点点头,心道这才对嘛。 太子想要掌权上位,可这天下百官都只听他柳仲卿一言。 他便要看看,这李云兴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宰辅大人,那太子要出城去西北大营,我们是否要暗中……” 镜学真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宫之内有禁卫看守,又有绣衣御史暗中保护。 但出了宫,形势便是瞬息万变。 大鸿胪戚鸣连忙附和,“没错,太子殿下私自出宫,不幸殒命于山野。也是个极好的计划。” “你们当真是不带脑子?” 柳仲卿鄙夷地看着二人。 “诸位可知道,如今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是何人?” “廉湛,廉大司马。”旁边的宰辅长史替众人答疑解惑。 其余几人的脸色各异。 镜学真是几年前才从扬州提拔上来的,对廉湛的功绩知之甚少。 只知道廉湛曾是护国将军,受皇上亲封为大司马,主管军事政务。 但是因为柳宰辅在朝中势力庞大,廉湛在军中的话语权远远不够,这个职位也是空悬了许久。 可,大鸿胪戚鸣却脸色沉了下来。 他是为朝多年的老吏,深谙朝堂之事,深知这个廉湛的可怕。 宰辅长史继续道:“各位大人,可别小瞧了廉湛。他的战绩足以书写成上百部战例兵法书籍,名传千古。” 最初廉湛也是一无名小卒,只因身材孔武有力,性格坚毅勇猛,被选入征战匈奴的队伍之中。 成为武朝军制中最低阶的伍长,一共只有五人。 其中便有车骑将军,展伯长。 但廉湛却凭借这五人小队,单挑了匈奴的一个部落,并斩杀匈奴大祭师。 从此,廉湛战神之名赫赫。 再往后,廉湛率领小伍成为一线战士,击溃了匈奴十万大军。 最高纪录,曾在一场战役中达成“百人斩”的奇迹! “百人斩”的荣誉,是无敌的象征。 这样的战绩,谁人不敬佩? 就连当今圣上也对廉湛赞赏有加。 他麾下五百骁勇善战的战士成为新一代虎豹骑统帅,横扫天下,建功立业。 廉湛成为了匈奴人的噩梦,也成了武皇的左膀右臂。 自此,在战斗中,只要远远看见“廉”字旗。 匈奴兵便会吓得屁滚尿流,如鸟兽般四散而逃。 所以才有了这以廉湛一人可抵匈奴千军万马的美誉。 “他不仅骁勇善战,深谙兵法谋略,还精通阵法布局!” “就连他带出来的兵,都个个勇猛异常。” 说起廉湛,戚鸣更是叹服不已。 他见识过廉湛率领虎豹骑横扫北疆,自然也知道廉湛的厉害之处。 能让匈奴王俯首称臣,自退三千里以求两国停战。 足以证明,廉湛的恐怖之处。 柳仲卿点点头,“如此之人守在太子身边,你们还想行刺?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样看来,仿佛李云兴有了廉湛就成了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镜学真问。 柳仲卿轻描淡写地说道:“太子终究只是一只困兽。” 众人一愣。 “大人,你是说……” 柳仲卿微微颔首,“我们无论是刺杀还是与他作对,都是给太子创造立功的机会。” “太子的势力越大,对我们就越不利。” “既然太子要做皇帝,那我们就告诉他,他是个明君。” 柳仲卿眼底闪烁寒光,显然已经打定了注意。 众人听罢才恍然大悟。 “柳大人,你的意思是架空太子?” “没错。就像对武皇一样,这天下就还是我们的。” 戚鸣咂摸了一下,方才明白柳仲卿的意思。 皇帝太子通常是无法出宫的。 此前,他们一直与太子明着针锋相对。 反倒让太子屡屡得手,不仅在朝中杀了他们的心腹,还在民众心中树立起了威望。 如今,柳宰辅所言则是用钝刀子慢慢磨。 假意奉承太子,切断外界一切的信息源,将天下描绘成一幅太平盛世。 这太子信也好、不信也罢,最终是难以掌握天下全貌。 封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即便他有满腔抱负,也施展不开。 这样一来,皇室的权柄就彻底掌握在了柳家手中。 这就叫釜底抽薪,釜底抽薪啊! 镜学真听完之后,激动得浑身颤抖,“妙啊!” “宰辅高明!只要这样一来,太子便不足为惧了!” 柳仲卿摆摆手,阻止众人拍他马屁。 随即宰辅长史掏出一叠奏章,大声朗读起来。 “臣杨廷和,任荆州南阳郡郡守,向武皇举报揭发朝中结党营私、贪污枉法之事实。前有朝廷拨发赈灾粮十万石,送到之时,不仅掺了泥沙,而且数量少了近三分之二,民众苦于没有粮食,饿殍遍野。” “臣屡次上书扬州州牧苏天洋查办此案,然而尚未审讯完毕,就因诸多原因,无法继续追查下去。若非荆州州牧与大司农有私交,又岂敢有如此欺上瞒下之行径?” “故上奏都城,望武皇能彻查荆州州牧贪污一案,还百姓以公道!” 大司农镜学真听到这份奏折,浑身冷汗直冒。 没想到区区一个郡守竟敢越级上奏,若这封奏章传到武皇面前,那他必定难逃一死! “这封奏章,被本官拦下了。” “但你们要知道,只要有一封落到太子手上,会是什么下场。” “记住,以后做事,干净一点。” 所有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连忙应答:“谨遵宰辅教诲!” 各大臣从柳府离开时,已是深夜。 夜色渐浓,黑幕笼罩大地,皎月也失去光辉。 第三十五章 自立门户 趁着夜色,一支骑兵队从皇宫疾驰而出,快速向西而去。 这支骑兵正是太子一行人,廉湛与展伯长等人则在东城门外等候。 太子离开都城乃是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日之后,汾州城外,为了不惊动百姓,西北大营众将士选择在城外安营扎寨。 西北军指挥使张津瑜掀帐入营,方才有几个士兵因连续赶路,水土不服而上吐下泻。 吴叔邈不在军中压阵,不少兵卒都心里忐忑的紧。 张津瑜作为指挥使,只能先压着性子,耐心劝说。 “吴将军定是路上耽搁了,大家莫要慌张。” “指挥使大人,《武军法》中有令,戍边将士不得随意离开驻地,若一人叛逃,则就地处死,伍中其余四人连坐受罚。若一营叛逃,全部当诛!” 张津瑜脸色一变,喝骂:“吴将军待你不薄,莫非你还怕死不成?” “末将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既不怕死,何以畏首畏尾?如今我们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就算你们投降,难道武皇就会轻饶了你们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众人。 现在西北军早已跟武皇撕破脸皮,武皇肯定恨极了自己等人。 如果投降,那就是把自己等人推到刀尖浪口。 可如果留下来,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其中有一人率先领头说,“武皇把我们西北营的将士弃置于不顾,军饷粮草已经一年未发,就算我们不反抗,也要活活饿死在凉州!” “吴将军拼死向武皇谏言,可是那太子竟然诬陷吴将军,实在该杀啊。” 一番思索,众将士咬牙切齿:“好!既然如此,咱们拼死一搏。左右是个死,不如拉两个垫背!” “对!老子不怕死,谁想杀俺就试试看!” “武皇不仁,就休怪我等不义!” “末将愿领军队冲锋,杀回都城,替吴将军洗刷清白!” 一名将领站出来请战。 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表示愿意带兵攻打武皇。 张津瑜眼神闪烁,见众人情绪稳定,暗松一口气。 这才回到营中,查看武朝边防地图,谋划着下一步该如何进退。 其实,不仅是士兵,他的心中已有不好的猜想。 按理来说,都城距汾城不过三日路程,吴叔邈却迟迟没有现身。 只怕现在已是,凶多吉少。 “张指挥使,末将秦晟求见。” “请进。” 张津瑜收拾好杂念,重新端坐椅子上。 秦晟进门抱拳施礼:“卑职参见指挥使大人。” 张津瑜微微颔首,问道:“怎么了,这般晚了还过来。” “启禀大人,卑职刚刚得到一些消息。” 张津瑜眉梢一挑:“哦?快说!” 秦晟道:“据悉,太子殿下已将吴将军暗地处决。” 张津瑜猛地瞪大双目,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秦晟低声解释道:“大人,我之前为了求粮草,多次返回都城,也通过我父亲的势力在都城安了眼线。” “传闻,前日吴将军欲离开都城时,被绣衣使者拦下,之后便没了踪影。” “现在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啪”的一声,张津瑜手中的茶杯被生生捏碎。 破碎的瓷片扎破手心,张津瑜却像毫无察觉般,眼神愤恨的看向地面。 “这太子!竟敢杀我兄弟!” “武皇对我们西北军未免太过绝情,连个交代都不给!” “我兄弟乃是为武皇效命,太子凭什么要动用私刑?” 秦晟见状,急忙劝慰道:“大人千万别激动,这些话传到宫里,小心惹祸上身。” 张津瑜怒吼一声:“怕什么?!我们就是反了又如何!” 愤怒的头脑完全冲昏了张津瑜的头脑。 而此举正中秦晟的下怀。 “大人!”秦晟扑通跪地,语气诚恳:“吾等众将士,愿誓死为吴将军报仇雪恨!” 秦晟悲愤的神情,让历经无数生死的张津瑜都有些动容。 他连忙将秦晟扶了起来,“总归吴将军没有白白栽培你,若他泉下有知,必是对你刮目相看。” “大人,我只是可恨武皇昏庸,被奸佞太子蒙蔽!” “不如我们自立门户,就占了这凉州的地盘。” 秦晟信誓旦旦:“有了地盘和人马,我们必定会东山再起!” “届时,武皇也奈何不了咱们!” 张津瑜方才只是情绪激动,但秦晟提起来要占山为王,他心中多是有些忐忑。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张大人,你可知我们兄弟都过得什么苦日子?” 他点点头,作为随军而行的指挥使,张津瑜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你说的,可是谋反啊!万一被武皇下令剿灭……” “张大人,我们在武皇眼中已是叛军,现在也是必死无疑。” 秦晟见对方犹豫,又继续道,“何况,如果我们自立门户,难道我爹会亲自来杀我吗?” 对,秦晟还是秦忠义的儿子。 虎毒不食子,有秦晟在,他们的胜算其实要大许多。 在自立为王和永生做别人的下属的两个选择比起来,当然是前者。 张津瑜顿时被勾起了热血,沉吟片刻,最终同意了秦晟的建议。 而在张津瑜沉浸在做土皇帝的美梦时,秦晟已经自觉退出了营帐。 十年卧薪尝胆,终于给秦晟等来了这个机会。 为了博得吴叔邈的信任,他吃尽了苦头。 若这次自立门户成功,他将设法让张津瑜死于意外,自己将夺得这土皇帝的势力。 若失败,那张津瑜便是他的替死鬼,他就会将一切责任推到张津瑜和吴叔邈的头上,然后将其头颅交于武皇,以示衷心。 无论如何,张津瑜都将必死无疑。 只是他没想到,太子来的如此之快。 “报!” “报!” “报!!!” 斥候连喊了三声报,一路策马向主帐而去。 这三个报声,更是让营中大部分士兵从梦中叫醒。 “何事喧哗!” “回禀指挥使大人,廉家军正在以八百米加急的速度向我们的营帐而来。” 张津瑜心里咯噔一声,“什么?廉家军?!” “正是,天色渐明,属下看得十分真切。正是武朝唯一的黑旗金字廉家军!” 第三十六章 尔等可是不服 张津瑜是有多少年未曾听过廉家军的名号了。 五年?十年? 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与众军心中的战神碰面。 “他们有多少人?” “只有一小队骑兵,约不超过十五人。” 他深吸一口气:“传令下去,准备迎敌!” 虽然廉家军只剩下八百多残部,但依旧不容小觑。 张津瑜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意弥漫在整座大营。 三百尖兵入阵,钩镶盾牌组成严密阵形,长枪横戈。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张津瑜看清楚了来犯之敌。 为首之人赫然就是廉湛! 身边似乎还有一人,气质与他截然不同,英武霸气,浑身散发凛冽寒意。 “太子?”张津瑜吃惊不已。 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监国太子竟然会亲临沙场! 两方隔军相望,张津瑜虽然忐忑,但这西北大营的将士也是在吃过苦的。 区区一纵骑兵,又能奈他如何。 张津瑜高踞帅位,淡淡扫视四周。 “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亲自前来,实属意料之外。” “张津瑜!还不出来下跪迎接,莫非你是真要造反不成?!”廉湛怒吼道。 “武皇有令!宫中皇子没有诏令,一律不得出城,不得与军中将士接触!违令者斩!” 张津瑜冷笑一声,朗声道:“既然如此,太子已是一具尸体了,我又何须迎接。” 廉湛或许都没有想到,张津瑜说话竟敢如此大胆,他眼神望向太子。 李云兴神色依旧镇定。 “本宫乃监国太子,你乃叛国之臣,本宫如今是来汾州平定叛乱。” “你现在降了,本宫留你一具全尸,若你要顽抗到底,那也休怪本宫不客气!” 张津瑜哈哈大笑起来,“凭你这区区十五骑兵?拿什么跟我六千士兵抗衡?” 廉湛冷哼一声,拔出佩剑,遥遥指着张津瑜。 “你可以试试!” 廉湛驱马向前一步,三百士兵便后退一步。 毕竟廉湛的名号,在他们心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张津瑜眼看众将士人心涣散、军心不稳,当即厉喝道:“尔等再退!便是违抗军令!” “军令?何为军令?” “你并非西北大将军,身无虎符,通过简单几字便诱骗将士离开驻地,冒上砍头的风险!” “如此行径,还配在这号令三军?” “本宫劝你早点放下刀兵,投降认罪。否则……”李云兴眸光冰冷,“本宫今天便取你性命!” 张津瑜怒极反笑,“太子又有诏令可证明,你乃皇帝派来的钦差吗?” “有何不可!” 说罢,李云兴从怀中掏出虎符,亮于阵前。 “此乃西北大营虎符!见此虎符犹见圣上!还不速速让开?” 一见虎符,众将士都面面相觑。 虎符怎么会在太子手中,他们想不明白。 但他们只能放行,任由太子入内。 好在李云兴准备了这一手,他知道吴叔邈没有回到营中。 里面必定有人会浑水摸鱼,借机煽动军心。所以才故意亮出虎符,震慑对方。 “太子可以入内,廉将军不行!” 张津瑜突然发难,太子架马独自走在前面。 身后的廉湛等人则被隔在了外围。 “太子小心!”廉湛眉头紧皱,低声喝到。 李云兴微微皱眉,看向坐在大将之位上的张津瑜。 对方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李云兴回头给了廉湛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策马继续往前走。 张津瑜也没拦着,他目光阴冷的望着李云兴走进。 “太子殿下,果然好胆量。” “可知这军营之中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 “如今你落单而来,就不怕……” 张津瑜话音未落,却感觉脖颈处突然传来冰凉感觉。 他猛地睁大双眼,却只看到寒光闪过。 接着他便软绵绵倒下去,死不瞑目。 “无知鼠辈,也敢与本宫作对!” 杀完人,李云兴收起长剑,冷笑一声。 瞬间,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云兴竟直接拔剑杀了张津瑜。 那个曾经为朝廷效力几十年的老将,最终成了李云兴剑下亡魂。 其余将士皆愤怒异常。 但李云兴却并不在乎,而是环视四周,冷笑连连:“尔等可是不服?” 不少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眼神逼出一股血性。 “本宫虎符在手,我看你们何人敢动!” “有个虎符就敢在此耀武扬威,我们叛了武朝,难道还会受制于你一个黄毛小儿吗!” 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兵群中响起。 “只敢躲在别人后面说话的宵小之辈?连站出来都不敢?”李云兴如君王般睥睨着将他层层围住的士兵。 一名将领站出,怒指李云兴。 “吾乃西北营二部都尉赵明远,你又敢如何!” 李云兴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好啊!很好!” 李云兴转身,望向身边的将士问道。 “他说他已经背叛了武朝,你们所有人也都这么认为吗?” 众将士默然,谁也不肯先站出来承认。 他们虽然不惧死,但也绝不愿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 看到这一幕,李云兴脸色骤沉,语气森冷如刀锋:“好!那本宫便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若放下刀剑盾戟,本宫可以谅在你们受了吴叔邈和张津瑜的蛊惑,被逼无奈离开驻地。至少可以免了死罪,留得性命苟延残喘!” “若你们执迷不悟,非要造反谋逆,那就休怪本宫治你们死罪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料到李云兴竟然会提出如此条件。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突然,一声大笑打破了寂静。 “如今你一人进我数千人大军,还敢在这跟我们谈条件!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李云兴盯着赵明远,眼神凌厉。 但对方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嗤笑着摇头:“只要老子一声令下,把你杀了,那皇帝老儿便是连具尸骨都找不到!” 其余众人似乎是在天人交战,一方是叛国之罪,一方则是流离失所之苦。 “你们敢动本宫一个试试。” “今日本宫敢只身走进来,就不怕死!” 第三十七章 杀了本宫 感觉掌心发热,冷汗直冒,手中的兵刃都变得滑不溜秋,就像是不自觉想要放下一般。 “今日,你们若杀了当朝太子,可有想过后果?” “不仅是你们,就连你们的妻儿老小都将背上叛国之罪,通通受凌迟处死之苦。” “最后你们都要入我的陪葬坑,做我的殉葬品,永世受煎熬折磨!” “本宫一人,换上万人的性命,这买卖本宫赚得很!” 李云兴这番恐吓,立刻使得众人面露惊慌,显然被吓得够呛。 毕竟他们可不像李云兴,拥有铁血铮铮之志。 现在的李云兴在他们看来,才是真正的疯子。 他不怕死、不怕罪孽深重,不惜牺牲掉整座西北军营,要拉上上万人陪葬。 李云兴就是名目张胆的告诉你,他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 若顺他的意,还有苟活的机会。 若逆了他的意,他就算死了也会从坟墓里爬起来,拉你一起永坠地狱。 赵明远也被李云兴吓坏了,他赶忙喊道:“诸位莫听信这个疯子胡言乱语,咱们一起上,杀了他,为将军报仇!” 但此时此刻,众人早已经被李云兴镇住,哪里还顾得上听赵明远的。 “要么放下武器,要么杀了本宫!” 双眼冒出血光的李云兴,此时已化身修罗,他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三!” “二!” “一!” 李云兴倒数了三声,瞬间“嘡啷”作响,兵刃纷纷落地。 最终,数百将士丢盔卸甲,跪拜在李云兴脚底。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所有将士齐声向李云兴行礼。 六千人浑厚的声音,如同雷鸣滚滚而来,直震耳欲聋。 李云兴站得笔直,身躯挺拔似枪,眼睛中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冷冽如冰。 傲慢一撇,李云兴居高临下的俯瞰众人。 犹如真正的天子,统帅八方,掌控众生命运。 他抬头挺胸,迈步踏上主帅之位。 军营之外的廉湛等人,也终于被放行入内。 李云兴今日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整个西北大营,让廉家军内部所有对他有所异议的人都彻底哑口无言,心悦诚服。 展伯长看了李云兴,忍不住地点头,眼神中满是惊艳之色。 “看到了吗?这就是武朝未来的君主。” 展伯长在展骏身边低声说道。 “嗯。”展骏被李云兴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在昨日还看不起这个太子,不过是满心权谋的纨绔。 就连他单人入营之时,他还不自觉地在心中暗嘲这个太子自寻死路。 可李云兴却大大出乎他的的意料,那股强势霸道,让他不由自主想要臣服膜拜。 “江常!”李云兴沉稳喊到。 立刻有人走出列队:“属下在!” “带人去清理人数,如有逃兵格杀勿论!” “遵令!” …… 西北大营易手。 廉家军很快接管了军营防务,并且迅速清理战场。 而西北大营六部的将领也未曾逃过,均被廉湛派人押到了李云兴眼前,包括方才对李云兴出言不逊的赵明远。 “太子殿下,西北营六部都尉都在此,听候太子发落。” 六名大汉被双手反绑着扔在地上,脸色铁青难堪至极。 赵明远怒视着李云兴:“说了缴械投降便不杀,没想到太子也是个言而无信的!” “哦?本宫当你是一心求死的硬骨头。没想到,还是舍不得你这条狗命啊。” 李云兴嘲讽一笑,语气森冷。 赵明远脸色一阵青白,恨不能扑过去把李云兴撕碎。 李云兴扫了六人一眼,目光阴翳:“说!你们受了谁人的指使,之后又要做什么?” 没想到李云兴问的是这个,众人眼神都有些不解。 “我们从未受过任何人的指使。” “那你们仅是凭吴叔邈一句话便要造反?” 一个兵营,不管如何军令如山,若大将军要造反,士兵们也不会乖乖听命。 几人相互望了一眼,最终摇头。 李云兴眉梢微挑,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既然你们不愿意招供。那好。本宫就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了。” 眼看着便要上老虎凳,其中一人慌忙说道。 “我们确实没有收到任何指使,军中一年未收到粮草军饷,士兵们已经饿得将军营附近的野草野食都吃光了!” “如果不反,我们就要活活饿死在凉州。” 听到这话,李云兴才稍微有了兴趣。 “江常,西北大营已经一年没有发过粮草了吗?” “回禀太子殿下,每年武皇拨给东北、东南、西北、西南的粮草从未有过克扣。” “怎么可能!我们派去都城拉粮的马车,每次都是空车而归!” 李云兴摆手,示意江常退下。 “你们知道原因吗?” 众人摇头。 “吴叔邈早就与司农卿勾结在一起,为了贪污,暗中截留粮草!” 闻言,众人脸色惨变。 “你,可有证据?” 李云兴冷笑一声,“你们其中有个人便是最好的证据。” “谁?!” 李云兴笑而不语,若他已经提示到这个份上,还没有想明白,那的确是一群有勇无谋的匹夫,留着也是徒增累赘。 “是你!秦晟!”赵明远率先反应了过来。 按理说粮草一事,虽由吴叔邈督办,但每次进都城取粮却是安排的秦晟。 如果有任何异常,秦晟应该是第一个发现的人才对。 可是他从来都只是说,武皇不给西北大营批粮。 秦晟一直低着头,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想到,矛头竟然直指他的头上。 “这是离间计!凭太子几句话就引得你们内讧,当真是蠢到家了!” 廉湛将军开口说道,“你在国库是否取到粮草这事,司农寺都有账簿记录,需要你签字按手印。你还想如何狡辩?” 原来,自从秦晟任上都尉一职后,没少给吴叔邈献计。 这贪污军饷一事,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为的就是做空西北大营,激起士兵与朝廷的敌对之意。 让吴叔邈自立门户,脱离武朝便是他最终的目的。 第三十八章 理应当诛 其实,西北大营就是东北大营的问路石。 西北大营谋逆成功,那紧接而来的便是秦忠义带领东北大营造反。 到时候武皇手中没了兵权,都城不过是一座空壳。 届时,秦忠义与秦晟暗中联手,夺取武朝政权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秦晟他没想到太子会亲自前往西北大营,更没想到,太子竟然一来就识破他的诡计。 “此事乃吴将军指使我做的,我只是一名小小都尉,又怎么敢违抗军令。” 李云兴瞥他一眼:“呵。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你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不成?” 秦晟咬牙,不肯承认。 “说,此事与秦忠义究竟有何干系!”李云兴逼问道。 秦晟身体轻颤,却始终咬定牙关,不发一言。 李云兴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秦晟目露凶光,突然暴起,即使双手被缚也用力往前一挣。 用头直直向身前的李云兴撞去。 “太子小心!”展骏一声大喝。 随即抬起右脚,猛地一踹。 一个习武多年的人,下盘功夫本就扎实无比,更何况这还是竭尽全力的一脚? 而且他出招时速度又快,角度刁钻,威力强悍无匹。 这一脚踢在秦晟胸口之上,只听得咔嚓一阵骨裂之音响过,肋骨断了好几根。 随即喷出一口淤血,想要将李云兴的太子蟒袍染上污秽之物。 但此时,展骏早已站在李云兴身前。 那口血沫便落在了他的暗红色紧身长衫上。 其他人迅速上前查看,没想到秦晟竟已落了气。 捏开他的颌骨才发现,竟是已经咬舌自尽。 李云兴冷笑一声,这个秦晟倒是知道决不能供出关于秦忠义的任何信息。 所以,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苟且。 真以为一心求死,便能得到安宁吗?那也太小看他李云兴了! “来人!” “卑职在。”江常从帐外掀帘而入。 他虽是李云兴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但并不代表李云兴会让他什么都知晓。 所以,在议论军中大事时,他也会自觉退到帐外。 “将他的尸体送到东北大营去,秦忠义的儿子就让秦忠义自己给他收尸。” 江常面露难色。 这路途遥远,若是装在棺材里,用马车托运。 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送不到。 如今已渐渐入夏,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到时候怕是半路就会发臭生蛆。 “怎么了?有话直说。”李云兴问道。 “太子殿下,这尸首放在棺木之中,恐怕不出几日便要腐烂生蛆。” 李云兴眼神一凛,凉凉的说道,“那边把他剁了,大卸八块,用麻布袋子系在马背上,快马加鞭的给秦将军送过去。” “卑职领旨。” 说罢江常便带人将尸首拖了下去。 展骏听到秦晟要被大卸八块的消息,瞬时惊得嘴都合不上。 还是展伯长给他一记眼刀,示意他管好自己的嘴。 展骏悄悄咽了口唾沫,突然感叹自己之前在将军府,没有出言顶撞太子。 同样感到害怕的,还有堂下被绑着的另外五人。 随即,李云兴转头望向廉湛,指着他们。 “廉大将军,以后就由廉家军统管西北大营,你认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廉湛知道,李云兴心中早已有打算。 故意向他提问,不过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他的忠心。 太子是一国之君,又是在大营之中。 有些生杀大权,并非只让他一人做决定。 李云兴不介意唱黑脸,但并不代表他愿意一直唱黑脸,给廉湛在军中收拢军心的机会。 他必须带着廉湛一起,才能保证军队对于他和廉湛的信任。 这样一来,就算廉湛有异心,也不可能轻易得手了。 “老臣以为,这些人其心不轨,其行不正,恐影响军中士气,理应当诛!”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惊骇不已。 “方才太子殿下分明说过,缴械不杀,为何反悔?” “廉将军!你怎可见死不救啊!” “廉将军,我们不过是被蒙骗之人,还请廉将军恕罪!” …… “太子仁德,方才允诺了不杀,那便不会要你们的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们五人将按武朝军法处置,可还有异议?” “没有!我们毫无异议。”五人连忙回应。 “多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李云兴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 廉湛先是将判死的名义揽到了自己头上,随后又将还生的仁德之名推给了太子。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记得,今日是太子的恩典。 是因为太子,才让他们有了苟且偷生的机会。 今后在军中,对太子的美誉只会只增不减。 廉湛处理得十分漂亮,让李云兴心中又宽慰了几分。 几人被带下去之后,李云兴才开始安排下一步计划。 “展伯长、展骏,上前听令!” “末将在!” “卑职在!” “展骏,方才为本宫护驾,身手了得,赤胆忠心。本宫便任命你上任西北大营一部都尉之职,负责训练新兵,以及调配粮草。” 展骏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也有他论功行赏的份。 仅仅是出于身体反应保护太子,竟能官职连跳多级。 要知道,秦晟坐上都尉可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思及此处,展骏更是觉得脑子发热。 “末将遵命!”展骏抱拳应答。 李云兴看着展骏那副甘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样子,便觉得人心着实好拿捏。 不过区区一个都尉之职,便让展骏对他俯首称臣。 要知道,这个都尉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展伯长乃曾经的廉家军指挥使,谋略深远,当继续掌管军营。如今本宫封尔为西北大营指挥使,统领西北大军,望汝等好生效力,切勿再走吴叔邈等罪臣的老路!”李云兴接着宣布道。 “臣等,谢太子殿下恩典!必肝脑涂地报答太子恩赐!”展伯长与展骏二人双膝跪地。 众将士见状,纷纷叩首:“恭贺太子殿下,贺喜展指挥使!” 李云兴点点头示意众人平身:“尔等皆有功劳,本宫绝不吝惜奖赏。只要尔等尽心竭力为国出力,本宫必会厚待尔等!若是谁敢背叛国家,背叛皇室,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斩其九族!” 第三十九章 绣球选亲 “末将谨遵太子教诲!”众人齐声高呼。 其中只有一人,神色凝重,全无半点欢喜之意。 “太子,老臣斗胆一问,这西北大营的将军人选是?” 廉湛果然是老狐狸。 李云兴微微一笑,只有他抓住了重点。 李云兴安排了指挥使,又补了营中一部都尉的空缺,却始终没有提最重要的位置。 将军之位,该由谁人来坐? 廉湛已是大司马,统管武朝军政,不可能常年驻守在军营之内。 那这个位置,莫非李云兴还有后招? “廉将军,你可知如今四个大营势力几何?” 廉湛愣了一愣,随即回答道。 “东北大营常驻幽州,由秦忠义带兵抵抗匈奴侵扰,他们兵大多擅长骑术,战斗力不可小觑。” “东南大营由柳家长子督阵,居于扬州与胶州的交界之处,乃是富饶之地,其兵虽然人数较少,但胜在装备精良。” “西南大营的将军公冶康听说是个极为油滑之人,属于少有的中立派,盘踞益州多年,却从不问政事。” 李云兴闻言点点头,“分析得丝毫不差。那你觉得这营中又有多少他们的耳目?” 这个问题一下把廉湛问到了。 从秦忠义不惜让自己儿子深入潜伏到西北大营来看。 每个派系必定会在各个军营之中安插自己的眼线。 说不定,现在太子杀了张津瑜,碎了秦晟的消息早已传到了武朝的各方势力之中。 “所以,殿下是想来一出绣球选亲?” “正是。” 廉湛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就是帝王心术。 纵使知道军中已有眼线,若是硬查,说不定还会使本就散漫的军心彻底崩溃。 干脆来一招绣球选亲,故意将将军之位空缺。 以将军之位为绣球,将那些藏于阴暗角落的鼠虫全都勾引出来。 在鼠虫潜伏的时候,是极难捉到他们的踪迹的。 但是在他们想要寻找“食物”时,便是最佳的下手时机。 那有心想要谋得权位之人,必定殚精竭虑,力求上位。 只是,此举恐怕对展骏更是危险重重。 在场廉湛、展伯长均是看不出表情的凝重。 李云兴也不强迫,直接向展骏发问。 “展骏,你可知绣球选亲是何意?” 展骏随年少,但绝算不上愚钝。 “臣明白,便是太子殿下要从军中择一良臣为将。” “那你可知,你是都尉统领,也有这个机会。” “臣谢太子殿下恩典。”说罢,展骏便要跪下。 李云兴却摆摆手,不让他跪。 展骏双手握拳,膝盖半曲僵在原地,不知为何。 “有这个机会,也代表别人会抢走你的机会。可能是名誉受损,可能是缺胳膊少腿,更有可能是让展指挥使白发人送黑发人。” “本宫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也可以撤回你的授令。” “你如今可以想清楚了再回答本宫,这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廉湛与展伯长虽是多年至交,但是不代表他会愿意让展骏冒头卖命。 但世事皆如此,你不愿意承受风险,也就不配品尝胜利的果实。 要想跟着李云兴,就要做好随时掉脑袋的准备。 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有资格站在李云兴的面前,享受荣华富贵。 展骏咬牙,似乎做下什么重大的决定。 “臣不悔,请太子殿下成全!” “很好,你既然选择留下,就该清楚,这一条路注定坎坷难行。” “臣……愿为太子殿下舍命一战!” 李云兴满意的颔首,转而道:“展指挥使,令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本宫很是欣赏。” 展伯长全程都未敢喘一口粗气。 只有他知道,方才太子给的根本不是选择题,而是一道判断题。 展骏因畏惧而反悔,便是选了错误答案,只有一死了事。 伴君如伴虎,便是不问对错,按君王的意思去做就行。 好在展骏的回答,令太子十分满意。 “既然西北大营之乱已定,那本宫便先回都城,还有不少事需要本宫去做。” “恭送太子殿下。” 展伯长等人叩礼跪拜,廉湛则与李云兴一同回都城。 与李云兴暗中同行的还有江常、江山两人带领的绣衣卫。 只是这次回城之路,却比李云兴想的还要艰苦。 “老爷公子,救救我们……” 离都城还有一百里的驿站之中,李云兴与廉湛准备休息半个时辰,让马歇歇脚再出发。 或许是因为李云兴身着金线绣的蟒袍,一看便非寻常百姓。 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都跪伏在他身边,祈求能够分到一些银钱。 可李云兴是太子,出门何时有过钱?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出去,打扰我们做生意,小心连剩菜叶都不给你们留!” 小二端着茶水上来,便看见一个老翁正要上手去拽李云兴。 虽然他不知道李云兴是何人,但看身旁的廉湛,一身肃杀之气,便知道是官爷。 连忙一脚将老翁踹开,不允许他再入茶室之内。 那老翁也不敢多言,他们为了逃水患,一路从荆州颠沛流离到这边。 这店小二看着凶神恶煞,但每日剩菜却没少分给他们这些灾民。 所以他也只是讨好的看着小二,连连退出了驿站的大门之外。 李云兴皱着眉,看了一眼四周,“这里,竟有这么多乞丐?” 小儿摆了摆手,示意不是这么回事,“官爷,您有所不知,这些都是荆州灾民,逃难来的。” 一说到荆州水患,李云兴神色更是凝重。 “荆州距离都城有好几千里,他们怎么过来的?” 店小二叹了口气,“还不是一路走来的,听说路上都死了一大半的人。” “那为何还要逃?朝廷不是才拨了赈灾粮吗?” “根本就没发到他们手里,就被那些贪官给……” 本来准备义愤填膺的大讲一通,但看李云兴的模样,非富即贵。 万一他是柳家的人,那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随即店小二换了语气,“我都是听别人胡诌的,官爷您就当我是乱说的。” 之后,不管李云兴如何套话。 店小二都没再透露分毫关于荆州水患的事。 第四十章 灾民遍野 廉湛听到店小二的话,并没有过多震惊。 李云兴也是察觉了这一点,抬眼望向廉湛。 “廉将军莫非早就知道这个情况?”李云兴语气透出一股杀气。 全朝都知道,荆州灾民情况的严重程度,可就连街边茶铺的店小二都不敢声张。 更别提李云兴看过的奏章,奏章之上的文字何其优美,只会赞叹武朝太平盛世,武皇治理有方。 而关于水患、关于灾民的真实情况,却无人敢提。 原来,这些人就是这么糊弄武朝天子的吗?! 廉湛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偷听,才悄声回答。 “殿下请息怒,老臣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知详情。” 这句话廉湛并没有说假。 武皇与太子困于宫中,他廉湛又何尝不是。 柳家为了封住廉湛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将他的势力早就拔除干净。 他能知道一些关于流民的真实情况,还是因为早些日子有流民逃到城内,他才听到一些风声。 李云兴怒拍了一下桌子,“你们!好生放肆!” 这下李云兴是真的动了怒气。 他没想到,自己即便在朝廷内杀了那么多柳仲卿的派系。 却还没有给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老狐狸敲响警钟。 廉湛虽已为官几十载,在沙场上与敌人经常是短兵相见,不死不休。 但,李云兴的怒气却压得他不敢喘气。 这位年轻帝王身上带着杀伐之气,而且,极其喜欢用雷霆手段。 廉湛很庆幸,当初选择了李云兴。 若非如此,今日被问罪者恐怕会有他的名字。 “廉将军,本宫尊称你为一声将军,但你也记住,这身衣服是谁给你穿上去的!” “今后任何事情,再向本宫有所隐瞒。” “哪怕你现在已经是大司马,西北大营的掌权者,本宫也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云兴最后的威胁,让廉湛感觉浑身发凉。 这就是皇权啊,哪怕是他,依旧要俯首帖耳。 “微臣谨记殿下教诲。” “嗯。”李云兴点点头,神情却无半分缓解之色。 这柳仲卿究竟已将势力延伸到多远,皇宫之内竟连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此时,老翁还跪拜在茶铺门外。 或许是老人家独具眼光,他偏偏笃定李云兴会赏他些吃食。 毕竟他的小孙子还在等他回去。 “你随本宫去看看灾民,了解他们的真实状况。” “是。” 临走之前,李云兴让廉湛将茶铺所有的包子都打包带走。 足足四十个包子,装了满满一麻袋。 “老人家,这个包子给你,能麻烦你带带路,带我们去看一下灾民吗?” 李云兴将老者扶了起来,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泥沙脏污。 毕竟,比起这种外来的脏污,柳仲卿这种贪官的心更脏! 老翁抬起头,本只想赏口剩饭就算是开恩,没想到对方竟送了自己一个白面包子。 顿时老泪纵横,杵着拐杖都几欲跪倒。 “谢过公子,谢过公子!这救命之恩,老朽无以为报啊!” “不必多礼,请起便是。” 廉湛上前将老翁扶了起来,这花白头发怕已经七十有余,没想到竟然也会背井离乡逃到都城来。 “多谢老爷!老朽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答应。” 一想到自己碰到了大善人,老翁也顾不得什么脸面,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 哭着闹着,想要李云兴答应他一个请求。 按照以往,怎么有人敢在李云兴面前提条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但廉湛瞥了李云兴一眼,对方并没有发火。 只是耐着性子说道,“老人家,你先起来,有什么请求站着与我说。” 得到首肯之后,老人家才缓缓抬起头来。 脸上的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全是对李云兴的感激之情。 老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带着他们往深山里走去。 路边还有不少灾民。 原来那老翁还能行走,已经是较好的情况了。 不少人饿得只剩皮包骨头,就连要从地上爬起来都极费功夫。 李云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前世虽然工作辛苦,也从未经历过饥荒这么严重的灾难。 即使偶有见到路边乞讨之人,国家也会有福利站可以予以帮助。 但眼前的情景,让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饿殍满道、民不聊生! 许多人就这样随意躺在林中,靠着一棵树,等待死亡的降临。 而路上,那老朽也告诉了不少关于他为何会来到都城的真相。 “老朽乃荆州邓县的一个山野农夫,我儿子儿媳都死在了大水之中,农田也被淹了。” “迫于无奈,便想到都城投靠远房亲戚。” “没想到,那都城的官兵把守着城门,不让我们这些荆州的灾民入内。” “所以老朽想请公子,带着我的孙儿进城一趟,去找找我那个远房亲戚。” 邓老翁说完,又对着身旁的廉湛磕头道:“公子老爷,你们行行好!” 廉湛看着老者满脸的皱纹和眼角溢出的泪痕,心里有些触动,“您放心,我们一定带你进去!” 老者抹了抹眼泪,感觉自己有些失态。 只是这多日来食不果腹,人人都如同饿狼一般。 邓老翁与孙儿,一个年老无力,一个尚不足五岁,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官兵为什么不让你们进城?”李云兴问道。 廉湛抬头望向李云兴,他以前只觉得李云兴杀伐果断,是个帝王之相。 但如今却因灾民受难而产生怜悯,觉得李云兴或许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冷血无情。 “听说,是皇帝下的命令。” “说是……说是让我们灾民进城有损都城脸面。” “公子,你说这于情于理怎么说得过去啊!” 平民怎么可能与皇权作对。 甚至他们终其一生连皇上的面都看不到。 所以,当遇到不公时,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现在,竟然要将这群灾民驱赶出城。 李云兴沉默许久,他不禁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 竟然有人敢假传圣旨,用武皇的名义在欺压百姓。 这群该死的贪官,简直该死! 若只是将他们凌迟,都不足以慰藉这些亡灵! 第四十一章 本宫绝无二话 李云兴此刻怒火滔天,恨不得直接拔剑杀进城中。 廉湛拉了拉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邓老!你说的地方还有多远?”廉湛向邓老翁问道。 邓老翁手指了指远处飘着炊烟的一处破庙,兴奋地指着:“就是那,快到了。” 邓老翁得到李云兴愿意帮助的消息后,高兴地带着廉湛与李云兴往那边走去。 就连脚程都轻快了几分,一路“小宝”、“小宝”的叫着。 李云兴与廉湛的脚步就没有如此轻快了。 他们一路分发着肉包,只是没想到,这脚程还没走到一半,这四十个包子就已经分发殆尽。 灾民数量之众,绝不是奏章上所写的寥寥几百人。 越往深林里走,灾民数量就越多,他们或是三两成群,或是只剩一人独活。 邓老翁还在奇怪,怎么今日小宝没有出来迎接。 就闻到院中传出一股奇异的肉香,这股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其余人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古怪。 他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直冲冲向破庙的灶台走去。 掀盖一看,一个小孩的脚正飘在这肉汤这上。 他给小宝在脚上系了一根红绳,以保佑孙儿能够平安长大。 没想到!没想到! 他登时将铁锅掀翻在地,滚烫的人肉汤洒在地上。 “你们!你们竟然对一个四岁稚子下此毒手!” “怎么……啊!怎么下得了手啊!” 邓老翁已被气的浑身颤抖,“他……他……他还那么小!才四岁啊!” “我那孙子……那么懂事,你们怎么忍心!” 邓老翁说到最后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 “呜呜呜……我的乖孙子!”邓老翁双膝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多少人围观着邓老翁,眼神却是看着那锅肉汤倒地,好不心痛。 甚至还有饿急了眼的人,抓起滚到脚边肉渣便往嘴里塞。 他们怕是已有三个月没沾过荤腥,已是饥饿到疯狂。 “你们这帮畜牲,都该天打雷劈啊!”邓老翁怒骂道,“我家小孙儿还那么小!” “你们就算再饿,也不能吃掉一个小孩子的肉啊!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邓老翁一句话落下,现场却无人回应。 李云兴走进来便看到这一幕骇人的场景。 以前只是听说过人吃人,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见识到,还是这种惨状。 廉湛更是上前一脚将捡食肉渣的人踢翻。 “住口!” “谁准你们吃人的?!” “你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廉湛大吼一声,顿时吸引了周遭众人的注意。 邓老翁此时已哭得将要昏厥,瘫软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孙子嚎啕大哭起来。 李云兴看着这场面心疼不已。 他转眸盯着刚刚被踹翻的人,“说!为什么要吃人肉?!” 那人见到李云兴目光森冷,吓得缩成一团。 “我……我只是……饿……” 李云兴看着那个人,已是瘦得皮包骨头,衣衫脏乱,眼眶凹陷。 李云兴是又气又恼,气这些人如此残忍,竟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恼自己为何会对此一无所知,没早点将这些蛀虫清除。 “你们,若敢再犯……” “我必不轻饶!” 的确,这些人都是吃人的魔鬼。 但李云兴却没有责怪他们的立场,问题根源不是他们残忍,而是朝廷腐败。 “我们都活不下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有人反驳道。 “就是,我们活不下去了,凭什么还要遵从朝廷法度?” “我看朝廷就是故意想让我们死,不让我们进城,不给我们赈济粮草!” “就是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才会让我们无家可归,弄到人吃人的地步!” 李云兴的话,却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 反而激发了灾民的愤怒情绪。 他们被朝廷抛弃在荒野之后,就饿得受不住了。 为了生存,他们开始互相残杀。 最终,几十万的灾民变成了现在这个人吃人的局面,也造成了今天这种惨烈的结果。 “够了!”李云兴出声喝止。 让他们继续吵嚷下去,怕是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我向你们承诺,不出一日,便会有粮食送到这。”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李云兴望向所有人,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不甘,随即便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 “就凭本宫是监国太子!” “这玉佩价值连城,世上仅有一枚。如果粮草一日之内没有送到,你们可凭这个玉佩一路进都城入皇宫,亲自来拿本宫的项上人头。” “本宫,绝无二话。” 说毕,李云兴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邓老翁 邓老翁接过玉佩,反复观看,他虽是个村野农夫,却也知道东西好坏。 只见玉佩正面刻着一条龙,雕工栩栩如生。 再看玉佩通体色泽温润,质地纯良,绝非凡品。 “真的是太子?” “当然。” 邓老翁没想到,当初自己只是看那两人衣着显贵,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太子。 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李云兴磕了三个响头。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灾民也连忙跟着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摆摆手,“诸位免礼。” “谢太子殿下。” 之中,李云兴便让廉湛留下,帮助邓老翁葬了他的孙儿。 而他一路快马加鞭地回了都城。 有些人,是该清算一下了。 …… 东宫之外,不少人都堵在门口,张牙舞爪的要闯进去看看。 “大人们,太子还在休息,请诸位晚点再来。” 进喜命禁军将大门牢牢守住。 “你个小太监不要在这妖言惑众了!” “前日你说太子去了都城,但直到日暮也未归来。” “昨日你说太子去了高庙祈福,可高庙太子根本就没去。” “今日我们特地天未亮就进宫,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要见上太子一面。” 为首的人正是大司农镜学真。 看守宫门的户郎将也连忙上前,“卑职自三日前丑时见太子出宫后,就未见其归,实在是担心太子安全啊!” “户郎将应该好好反思,是不是自己看守失职?到时候让太子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 第四十二章 谁敢动东宫的人 太监进喜知道,太子出宫一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 但偏偏这群人死缠着不放,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这群人进去,决不能让他们抓到太子殿下的把柄! 眼见进喜不仅不放人,连说话语气都是如此嚣张。 户郎将一下噤了声,心里暗自打起了嘀咕。 莫不是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 与他一起来的尚书令,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 昨夜,他已从柳宰辅那收到了确切消息,昨日早晨太子在汾城城外与西北大营对峙。 要抓住太子的把柄,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眼神一凛,尚书令上前便要拨开众禁卫往里硬闯。 “进喜公公,你别不知好歹!” “本官手上都是十万火急的折子!当初太子说所有奏折都要呈给他过目,如今本官要递折子你又在这阻挠。” “这天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不成!” “小心本官禀明圣上,别说你,就连太子都要一同治罪!” 尚书令搬出武皇,威胁进喜。 进喜却毫不理睬,依然恭敬行礼,态度却强硬无比。 “尚书令大人,你还真会给奴婢扣帽子。” “奴婢不过是个阉人,一切听主子的意思。” “太子殿下休息不让任何人打扰,那奴婢就得给太子守好这个门。” 虽是面上镇定,进喜心中很是忐忑。 前两日,也有人来求见太子,他通通挡了回去。 毕竟太子如今在他们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不敢造次。 可今日,众人不仅不退,还越是要往里闯。 就像是,知道太子不在宫里一样! “尚书令大人,您就是催奴婢也没有办法,毕竟太子爷现在正在休息。” 眼见劝服没用,镜学真也撕掉了伪善的面具。 冲上前来怒吼道,“你区区一个太监,不要给脸不要脸!” “太子是不是不在宫中?你最好老实交代!” 太监进喜依旧油盐不进,想要套他的话,没门! 他躬了躬身子,模样倒是低眉顺眼,向镜学真回道,“镜大司农,现如今国库粮草空虚,您作为大司农首当其冲该做的不是关心太子殿下是否在寝宫,而是先关心粮草的问题!” 镜学真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好你个小太监,竟然还敢顶撞于我,本官的职责用得到你一个没了根的东西置喙?” 竟上前“啪”得给了进喜一个巴掌,力道之大,扇得进喜几乎站不住。 脑袋就像是发蒙了一般,嗡嗡作响。 “来人,把这个狗奴才带下去。痛打五十大板!” “是!” 几名士兵便上前来架住进喜。 “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东宫的人!” 众人回头一看,太子李云兴这不正在后面吗? 脚下踏着李云兴的宝驹,身着四爪蟒袍,如假包换的太子。 李云兴的眼神凌厉如刀,扫过镜学真和户郎将等人,让他们遍体生寒,下意识松开进喜。 进喜更是喜出望外,捏着嗓子喊了一句,“太子殿下!”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没叫他们起来,也没理会任何人。 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禁军后,便踏足往东宫里走。 镜学真抬起身,壮着追问道,“进喜公公不是说太子殿下正在寝宫休息,怎么现在又在殿外?” 李云兴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本宫的行程,何时需要向你报备?” 顿时气氛将至冰点,就连旭日东升照到身上,也像是坠入了冰窖。 镜学真感觉自己的背脊凉飕飕的,“臣,不敢。” “呵,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倒卖国库粮草一案,你真以为你逃得了干系?” “臣……”镜学真被训得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措辞反驳。 “还是说,你以为有柳仲卿那个老贼帮你撑腰,连本宫的寝殿你都敢来擅闯了?” 这时,李云兴说话已经不是单纯的质问,那发狠的神色,让镜学真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浑身的杀气,就像是一柄剑悬在自己的脖颈之上,似要将它取下。 “太子明鉴!臣……臣绝没有这个用心啊!” 李云兴一甩袖子继续往前走,“那本宫问你,已经发放的十万石赈灾粮,究竟去了何处?” “太子,那、那赈灾粮自然已经是发到了灾民手中。” “那依你所看,十万石赈灾粮,够荆州百姓吃多久?” “吃?吃多久?” 镜学真怎么会知道荆州百姓能吃多少粮食。 当初司农卿敢贪污如此巨大数目的国库粮饷,镜学真在其中也敛了不少财。 要是太子问他一石粮食能卖多少钱,他立刻就能回答,灾前一石粮食可值三千钱,灾后粮食物以稀为贵,价格翻了一倍不止。 可普通百姓一家要吃多少石米,他从来都没有去算过。 “答不出来?这就是武朝的大司农?连一个州的百姓要吃多少石粮食都不知道。” “臣并非不知,只是、只是一时忘了,回去微臣便马上将数量上报给太子殿下!” 镜学真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编一个拙劣的借口,先应付过去。 但李云兴不会让他轻易糊弄,他抬脚踩在了镜学真的肩上。 “让本宫告诉你,荆州遭受水患的百姓约一百六十万人,一石粮食只够四十个人一天的口粮,一百六十万人一天就需要四万石粮食。” “你只拨了区区十万两,不过两天就消耗殆尽了。” “那之后百姓们吃什么,是刨树根啃树皮,还是吃你大司农的血和肉?!” 李云兴的怒吼声回荡在皇城中,所有臣子和官员跪倒一地。 他们看着被狠狠踩在脚底下,满脸痛苦却无处发泄的大司农。 心中充满恐惧,太子并非什么事都不知道! 镜学真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丢了性命! “太子殿下,微臣……微臣……” “臣?你也配得上臣这个字?!” “你甚至不知道十万石赈灾粮够不够灾民吃,就敢向武皇邀功?” “还是说,你本来就知道,发过去的十万石根本不是粮食,是你们掺了泥沙发了霉的东西,根本就不能入口!” “只是想欺瞒武皇,打造一片太平盛世的假象?!” 第四十三章 下流无耻 太子怎么还会知道粮食掺沙一事? 这……柳宰辅不是说早已封锁消息,不可能让太子和皇上知道吗? 镜学真双腿抖如筛糠,他没什么才能,一路花钱买官、靠溜须拍马才坐上了大司农的位置。 现在,他完蛋了,太子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镜学真猛然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李云兴拼命磕头:“太子饶命啊,太子殿下饶命啊。” “太子明察秋毫,微臣冤枉啊!” “微臣虽然胆小怕事,但也做了几年的清流知府,这些事都是那三司农卿所为,微臣也是被蒙蔽的。” “还请太子绕过微臣,再给微臣一次机会!” 镜学真已经豁出去了,将所有罪责推给三司农卿。 李云兴眯起眼睛盯着镜学真,镜学真吓得浑身颤抖,不停磕头求饶,嘴里还喊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呵呵,你倒是会找人背锅,死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是?”李云兴笑容冷冽。 “不是的!太子明鉴,微臣一心为民,从未做过……” 只听“哗”的一声,李云兴抽出佩剑。 尤其是户郎将和尚书令,惊愕之余满是恐惧。 “太、太子殿下,你要清楚你在做什么……” 尚书令想要出言阻止,却被李云兴轻轻一瞥。 瞬间便噤若寒蝉,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别急,会轮到你的。”李云兴淡漠的说道。 这下,尚书令彻底慌了。 他不该来招惹这个煞神的,明知道对方心狠手辣,他偏偏还来自寻死路。 “你这是暴政,是滥杀无辜、一意孤行!被皇上知道了是要以命偿命的!” “太子!你若杀了我,柳宰辅不会放过你的!” 镜学真不断威胁李云兴,但李云兴丝毫没有犹豫。 李云兴直视镜学真,“噗嗤——”利刃入肉,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在李云兴的身上。 “本宫在做什么?” “需要跟你一条走狗交代吗?” 李云兴抽回长剑,将镜学真的尸体踢开。 镜学真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状,眼珠凸出,整张脸扭曲成一团,鲜血从他脖颈中涌出,顺着剑刃淌下。 堂前一时鸦雀无声,众臣大气都不敢喘,唯独李云兴站在那,犹如一尊神像。 李云兴收起长剑,轻描淡写道,“传本宫旨意,告知武朝文武百官,经查大司农镜学真渎职枉法,罔顾天下百姓性命于不顾,致使荆州几十万灾民受难。不仅没有静思己过,为百姓解忧,反而趁机谋划颠覆朝纲。” “此乃死罪。本宫依武朝律法、依民心所向,将其处斩示众。以此告诫百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有言行不妥者,亦同罪论处!” 户郎将与尚书令双腿一软,跪伏在地,愣是连头也不敢抬。 李云兴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众惶惶不安的朝廷重臣。 太监进喜也亦步亦趋的跟着入了东宫,不再理会其余的人。 太监进喜连忙伺候李云兴更衣沐浴,洗去一身脏污。 泡在木桶里,李云兴才觉得周身的疲乏缓解了不少。 “启禀太子,奴婢将这两日前来拜访的人都列了个清单,要不奴婢给您念念?” 进喜献媚地走到太子身边,双手捧着一摞册子。 李云兴闭着眼,手指点了点,示意他继续。 “十八日巳时,尚书令与大司农求见。” “十八日正午,圣女苏妙雪求见。” “……” “昨晚戌时,皇后娘娘召太子请安。” “停。”李云兴打断了进喜的话。 他抬起头,睁开眼看向进喜:“这几天本宫没空见什么阿猫阿狗,你把这些名字都记上,回头让他们过来就是。” 说完之后,李云兴便又闭上了眼睛。 进喜便阖上册子,不再多言。 只是这进喜提到皇后娘娘,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这柳如絮每次见到他都怕得很,没想到他刚离宫又要主动召见。 莫非这就是女人的小心思? 想到曾经感受过柳如絮的触感,又嫩又软。 随即,便想到在她身上曾经留下的痕迹,李云兴顿时来了精神。 不知道离开皇宫这几日,这印迹是否还在。 一会他可要好好验证一番! “太子陛下驾到!” 李云兴踏进椒房殿正门的时候,柳如絮正按着额头。 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眼皮直跳。 听到李云兴的声音,她就知道,这种直觉源于何处。 昨日柳仲卿让她召见太子以探听虚实,即便她怕李云兴怕的紧,还是照做了。 但传唤的人回禀称太子忙于政务,择日再来请安。 她没想到,这李云兴的择日竟如此之快! “儿臣特来拜见母后。不知母后召唤儿臣,可是因为思念得紧?” 李云兴这语气说得倒是义正严词,仿佛与柳皇后真的亲如母子。 只是在柳如絮听来,就总觉得是在不怀好意。 “你们退下。” 担心李云兴一会真的发疯,在众人面前对她动手动脚,柳如絮便先遣散了宫婢。 李云兴也不装了,上前一把搂住柳如絮,在软塌上翻滚了一圈。 瞬间端坐在软塌上的柳如絮,变成了侧坐在李云兴的大腿上。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本宫下来!” 柳如絮挣扎着想从李云兴的怀里站起来。 但李云兴哪儿能让她如愿,一手绕过她的后背,直接从腋下攀上软峰。另一只手则将柳如絮不安分的大腿往里带。 女人最敏感的地方被他狠狠握住,柳如絮便是弓着身子也无法躲避。 结果大腿贴近李云兴的腰侧,更是被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挣扎得更是厉害。 但李云兴就像一条蟒蛇,她越是挣扎,他就绞得越紧。 将柳如絮的耳垂一把咬住,从上到下,都在狠狠攻击她的弱点。 “啊!” “你!你下流!无耻!” 柳如絮还从碰过男人的东西。 没想到,竟然就如此贴在她的大腿之下。 李云兴却在她耳边阴恻恻的笑了。 “皇后娘娘,昨晚深夜召本宫来见,不就是想让我对你行这下流无耻之事吗?” 第四十四章 最好听话 “你在胡说些什么?” 眼见挣脱不成,柳如絮也只得先转移李云兴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李云兴闻言抬起了头。 “难不成,皇后是替柳仲卿来刺探本宫的?”他阴沉着脸色说道,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怒火。 柳如絮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摇手:“怎么可能……本宫……” 她急切地解释道,生怕自己稍微露出一丝马脚便会惹来灭族之祸,到时候,柳家可就完了。 看着脸色煞白的柳如絮,李云兴勾起嘲讽的嘴角。 一把将柳如絮的衣服扯开,露出半壁香肩。 上次李云兴确实狠了些,红色的印迹逐渐变成青紫的颜色,如今消退不少,只是隐约还能看到一些齿痕。 因为抱在一起,本就挨得极近,李云兴抬头双眼直直地看着柳如絮。 两人四目相对,柳如絮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血丝。 柳如絮下意识地眼神往下,见对方勾着唇一笑,“母后看儿臣,看得可仔细?” 母后!母后!又是母后! 方才要兴师问罪的时候,李云兴就会叫她皇后娘娘。 一旦做起了这违背伦理纲常之事,他就会喊她母后! 而今天,又是如此。 在李云兴眼中,只是怀中美人顿时红了脸,眼睛不再看他。 他也不恼,只是凑近了柳如絮的唇边,继续追问。 “那母后看儿臣,可是看够了?” 柳如絮猛地扭过头去,避免与对方亲吻。 她想躲开,但身体已经被李云兴紧紧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她咬牙,用最大的力气推拒对方。 李云兴冷哼一声,双臂收拢,将她牢牢固定住。 随即低下头,狠狠攫住对方的唇瓣。 “唔——放、放开我……” 柳如絮瞪大眼睛,拼命挣扎。 可惜无济于事,反倒激发起李云兴更大的野性和欲望。 他的舌撬开柳如絮紧闭的贝齿,贪婪吮吸她口中甘甜的汁液。 柳如絮奋力挣扎,但她的力量远比不上男女间悬殊的差距。 她几番尝试未果,终于泄了气,软绵绵瘫在李云兴怀中。 感觉到她乖顺下来,李云兴停下了动作。 “母后今日,倒比以前听话多了。” 他贴在柳如絮耳畔低语。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柳如絮脖颈,引起阵阵战栗。 柳如絮没有说话,她不想承认身体的诚实。 “本宫今日,就给母后一个机会,若母后愿意,那今后儿臣便不再对母后如此放肆。”李云兴笑着说道。 但嘴上说着不放肆,手指却不老实的一直在柳如絮肩上摩挲。 男子的手指本就粗糙,带着茧子的指尖划过娇嫩肌肤,很快便令柳如絮起了一层小疙瘩。 她忍不住缩了缩,却被李云兴按住脑袋,死死扣在胸膛上。 “你说!”柳如絮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再颤抖。 “如今父皇病重,儿臣只能来请母后给廉家下道聘书。不知,母后以为如何?” 柳如絮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李云兴竟提出这样的要求。 “廉氏?廉大将军的独女廉寄柔?” “原来母后也知道,正是她。而且,本宫已经见过她了,杏腮桃脸的模样,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胸中自有丘壑。做本宫的太子妃,未来的武朝皇后,正是合适。” 柳如絮听着李云兴的话语,似乎是已与廉寄柔定了终生。 什么容貌、品相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廉寄柔的身家背景? 柳如絮在心中暗啐李云兴,在这跟她装什么道貌岸然! “太子殿下既已定下,又何必要本宫请旨?” “哦?”李云兴挑眉,眼神充满了戏谑之意,“母后可有闻到一股味道?” 正说着婚事,为何又突然提起味道。 柳如絮真真觉得李云兴是个十足的疯子,说话、做事从不循规蹈矩。 随即李云兴补充道,“这里,好像有股醋坛子打翻了的酸味儿!” “休要胡说!我是皇后,是你父皇明媒正娶的妻子。”柳如絮赶紧反驳李云兴。 她怎么可能对这么一个登徒浪子有想法,还因为他要娶妻便横生醋意,简直是笑话! “向皇后请旨,是因为本宫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廉氏为妻。” “我,凭什么答应你?”她咬着牙回应道。 “就凭……忤逆本宫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李云兴忽然冷笑起来,眼中闪烁的光芒令人胆寒。 柳如絮身躯一震,她突然有种错觉,眼前这人不像活人,更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危险而恐怖。 “你敢威胁当朝皇后,太子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 她强撑着底气说道,但话音刚落,李云兴已经掐上她腰侧。 那处是她敏感所在,柳如絮浑身一僵。 李云兴丝毫不理会她的威胁,反而用力一摔,将她摔到榻上。 这软塌乃是上等黄花梨木所造,为了舒适特地用轻软蓬松的蚕丝为里,封了足足十层,外面则用的唯有皇家可用的彩云织锦,一匹可抵千金。 光是这一尊美人榻,便值数百金银。 又能换多少荆州百姓的口粮呢?李云兴不敢细算。 这就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的真正写照。 柳如絮跌在榻上,疼痛让她皱眉。 平素躺上去都会觉得柔软舒适,而如今柳如絮躺在上面,就犹如刀俎鱼肉般任人宰割。 直觉告诉她,今日的太子与以往都不太一般。 “本宫是皇后,你休要欺人太甚!” 李云兴嗤笑一声,俯身压住她。 那股戾气,让柳如絮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母后,儿臣记得曾跟您说过,儿臣喜欢聪明漂亮的女人,您偏偏学不会。” “不过是一封聘书而已,母后都不愿意下。” “也不知道母后是为了本宫,还是为了柳仲卿那个狗东西?” 柳如絮好歹和柳仲卿也是父女关系。 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嚣张,竟敢当着她的面骂自己的父亲。 柳如絮是真的急了眼,上手便扇了李云兴一巴掌。 “太子!你说话未免太过嚣张,柳宰辅是国丈你也敢说话这么放肆!” 第四十五章 夜夜来 李云兴用舌头顶了顶腮边,感觉耳边火辣辣的感觉。 随即他双手撑在柳如絮的身侧,直起身子看着对方。 柳如絮以为李云兴要发火,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对方眼中是何等的渺小。 不仅樱唇上的胭脂被李云兴拭去大半,唇边还留下了丝丝水渍,看起来妖冶又清纯。 而香肩仍是敞开着,就连红色的肚兜都摇摇欲坠。 整个人被李云兴用身体封在软榻之上,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猫咪,拼尽全力挥舞爪子,想要警告李云兴自己并不是什么好惹的。 但在李云兴这样的上位者看来,不过是个逗趣的宠物罢了。 但,小东西不听话,总归是要惩罚一下的。 柳如絮眼见李云兴沉默不语,浑身散发出一股阴狠之气。 紧张地说道,“太子,我劝你现在就放了本宫,否则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将你凌迟处死的!” “居然还敢拿父皇来压我!本宫若是怕父皇怪罪,岂会有胆子来找你麻烦?” “呵……不放过本宫?那母后打算怎么办呢?嗯?” 李云兴单手将她的两条玉臂缚于头顶。 他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皇后,就连身子都是香喷喷的。 “你若是敢碰本宫,本宫绝饶不了你!” “哦?那我就要看看,母后怎么不饶了儿臣。” 李云兴一边说着,一边褪去自己的外衫。 男人精壮的上半身,瞬间暴露在她的眼前。 柳如絮惊慌失措,不断扭动着身子,“滚!你给本宫滚开……” 李云兴哪会如她的意,俯身下去,两个人身子贴在一起。 以前李云兴都是只扒柳如絮的衣服,没想到,如今竟是连自己的衣服也脱了。 这还是第一次与别人肌肤相亲,虽然隔着薄薄的肚兜,但依旧让李云兴有些心猿意马。 柳如絮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羞愤难堪之余又满心绝望,恨不能立刻晕过去。 李云兴不仅与她紧贴在一起,双唇也再次覆上。 灭顶的恐惧让柳如絮,情急之下咬向了对方的舌尖。 鲜血的味道,瞬间在嘴里迸发。 李云兴因为吃痛顿了一下,却没有分开,反而用另一只手掐住柳如絮的下颌。 强迫她张开嘴,接受自己的入侵。 他就是要让柳如絮害怕,让他知道,身在皇家便是皇家的人。 不管是武皇,还是自己,都没有她反抗的权利。 越是反抗,就越只会招来更加疯狂地报复。 她是注定逃不掉的。 “我……写!我写!” 柳如絮感觉对方这次是真的要对她做点什么了,连忙喊道:“只要你放过我,我现在就把廉家的聘书写好。” 见状,李云兴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早该识趣点。” 说完,他放开柳如絮,整理好自己的衣衫。 柳如絮狼狈坐起,脸色惨白如纸,她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神色坚毅。 “还好母后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否则本宫这一腔欲火,还不知道如何发泄呢。” 李云兴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如絮冷哼一声,不想回答他。 她如今是真怕了李云兴,完全猜不到他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举,柳如絮能做的就是离他越远越好。 背过李云兴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又将头发简单捋了几下,确认不会被人看出异样后才转过身来。 李云兴倒是个自来熟,已经坐在殿中的圆桌上,自顾自喝起了茶水。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决定了,不妨先说说聘礼的内容。” “聘礼?” “太子说要三书六礼,风风光光地迎娶廉氏做太子妃。那本宫拟聘书之时,自然是要将聘书与聘礼一同送到的。” 三书六礼是古代成婚的正式礼仪。“三书”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是指由求婚至完婚的整个结婚过程。“六礼”即六个礼法,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聘书便是定亲之文书,需要在纳采之初,随着聘礼一同送到女方家里。 所以,李云兴要一封聘书,便必须有与之匹配的皇室聘礼。 “本宫没钱。”李云兴说得理直气壮。 之前李云兴是有些金银,但都给了束清灵开船队做河运。 他还没有登基,与其他朝臣的待遇并无别样,都是同样拿俸禄的人。 这聘礼必定是顶格配置,他可没有这笔钱。 柳如絮都要被他的厚脸皮给气笑了,“太子殿下是在作弄本宫吗?没有聘礼,廉家怎么会许你亲事?就算他们同意,这要传出去让文武百官知道了,还不是丢了武皇的脸面!” 李云兴感叹,“皇后娘娘,知道父皇为什么选你做皇后吗?” “什么意思?” 柳如絮皱眉,这浑不吝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柳家毕竟也是武朝有名的达官显贵。” “听说不仅有良田万顷,金银珠宝更是不尽其数。本宫想要皇后娘娘为儿臣准备一份聘礼,应该不难。” “什么?你做梦!” “如此便谢过皇后娘娘的好意,本宫还有国事要操劳,便先退下了。” 没想到李云兴根本不听她的,站起身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望着对方不屑一顾的背影,柳如絮气急。 “本宫说了,柳家不会为你出一分钱,没有聘礼,这聘书写了也是白写!” “无妨。”李云兴回头笑了笑。 显然是没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若是皇后娘娘不帮儿臣操办成婚一事,那儿臣便天天来。” “不,是夜、夜、来。” 李云兴故意加重了夜夜两字的咬音。 这话一出,柳如絮差点吐血,这混蛋简直比登徒子更流氓。 “你……” 柳如絮怒极,胸脯剧烈起伏着。 心里思索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更难听的话来辱骂这个竖子。 只恨当年自己只学了诗经古籍,没去市井弄巷多走走看看,也不至于翻来覆去只有流氓无耻二字能用。 这两个字完全无法体现李云兴的可恶之处。 可李云兴早已不等她,大踏步离开了椒房殿。 第四十六章 拨款五十万两 太监进喜小碎步的跟在李云兴面前,看他神采飞扬、满面春风,不仅也有些好奇。 “殿下,你可是有什么喜事?” 李云兴点点头,“嗯。” 进喜是个眼力见极快的,即使李云兴不明说,他也能猜到几分。 “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哼,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恭喜得这么快。” 太监进喜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太子的喜事,便是我们整个东宫的喜事,理应贺喜。” 李云兴没再多言,成婚之事没有定下来,没必要声张出去。 “那几个老东西还在那跪着吗?” 李云兴所说的是尚书令、户郎将还有其他几个小官。 早上将镜学真斩杀在东宫之外后,他们便一直战战兢兢地跪在原处。 不敢起身,也不敢问。 “是的,太子爷,可要奴婢去让他们滚?” 李云兴沉思了片刻,如今他杀了镜学真,就是要给所有人敲响一个警钟。 不管是柳家派系也好,还是秦氏兵权也罢,李云兴要告诉他们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管背后有多大的靠山,但真正的主子只有李氏皇权。 武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他李云兴也会如此。 若是不服,那就没有再留的必要。 最后,李云兴布了安排,“让尚书令留下。” “喏。” 尚书令从东宫外走进殿内时,还要依靠着禁军才能勉强站立。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几个时辰,只记得镜学真在自己身边被杀,血溅了一地。 死不瞑目的样子,将会是他一生最恐怖的梦魇。 “微、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云兴没让他起,他自然是不敢起,趴在地上无比虔诚。 只听头顶上传来李云兴淡淡的声音。 “你不是来给本宫送奏折的吗?为何还不呈上。”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已经让尚书令三魂丢了七魄。 “是、是是。” 然后连忙将手伸进袖子里,拿出三本奏折。 随后恭敬的将奏折置于头顶,双手呈给李云兴。 李云兴坐在紫檀圈椅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尚书令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双手拿着奏折愈发抖得厉害。 他微微抬起头,正好与太子四目相对,对方不耐烦的样子,像是也要给他一剑。 可李云兴只是屈了屈手指,让他把奏折呈上来。 尚书令颤抖着双手将奏折递过去,生怕慢一步,惹恼了这位太子殿下。 李云兴随意翻阅几页。 第一封奏折是太卜卿睢辛巳写的,说是近日夜观天象,见中元北极紫微官星象闪烁,光芒渐弱,似乎有陨落之兆。而北极第一宫光芒刺目,或是夺了紫微星的运道,将会给武朝带来祸端。 李云兴不屑将奏折扔在一旁。 他们还真是会变着花样给自己安罪名,就连星象玄学都能用上? 睢辛巳好像之前也跟着柳仲卿去武皇面前弹劾过自己,这笔帐,本宫先给他记上! 第二封奏折是柳仲卿写来的,奏折里面大谈武朝经济改制之举,看似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黎民百姓造福。但诸多细节经不起推敲,最终归到根本,还是在伸手向武皇要钱。 李云兴嗤笑一声,柳仲卿倒是比他们聪明。 为了捞武朝的油水,不惜用各种方式编造故事、巧立名目,从朝廷讨取好处。 就算武皇不予批准,那柳仲卿还能捞一个忧国思民的美誉,段位比起其他人确实高了不少。 难怪,能够在宰辅的位置上稳坐这么多年。 第三封奏折,从外观来看就与前两封大有不同,竟然是用竹简写的,为了避免被人拆封,还在封口处沁了蜡。 李云兴拆开竹简上的红绳,仔细查看里面的信息。 “皇恩浩荡,武皇乃是千古明君。陛下仁德,治水有方,天下皆称颂。” “如今,荆州水患已治,百姓安居乐业,武皇爱民之心,荆州百姓无不津津乐道。” “但因水患严重,以致良田变水洼,故下官特意向朝廷请旨,望陛下能拨款五十万两白银,用以灾民重建家园。” “荆州州牧苏天洋,叩首。” “啪”地一声,李云兴将竹简摔在地上,瞬间竹简被摔得四分五裂。 “好一个苏天洋!” 这苏天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若不是李云兴碰到了那些灾民,恐怕都真的要相信他所说的水患已治了。 结果,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 苏天洋的奏折被李云兴摔在地上,尚书令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半句话也不敢说。 之前是向朝廷索要粮食赈灾,结果发到民众手中的都是掺了泥沙的稻米。 如今又借着水患向朝廷申请钱财赈灾,真当武朝是他的囊中物了? 荆州百姓都逃到都城来了,他是要给谁重建家园。 百姓连米都买不到,要这银子又有何用?苏天洋就是为了中饱私囊! 假传灾情,空手套白银,关于如何救治灾民,重新开垦良田一事是只字不提。 苏天洋就是想将这件事糊弄过去,好拿着银子逍遥快活。 “殿下……殿下息怒。”尚书令颤颤悠悠。 不知那荆州州牧写的什么内容,竟然让太子如此震怒。 “退下。” 待人走后,李云兴冷冷吩咐,“让江山、江常速来觐见。” 进喜喏了一声,便急急退了出去。 不多时,二人便被带到了书房内。 待二人跪地请安后,李云兴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随后,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与江常长相相似的另一人身上。 “你就是江山?三兄弟里面的大哥?” “回禀殿下,属下正是江山,家中三兄弟,我排行老大。” 李云兴颔首点头,道:“好!之前武皇派你去暗中调查荆州水患一事,可有什么结果?” 听完,江山立马拱手,恭敬答道:“回禀殿下,已经有些眉目。” 闻言,李云兴微微眯眼,道:“说说看。” “是!”应罢,江山又接着道:“据属下调查,此次天灾发生得蹊跷非常,其中定有缘由存在。” 第四十七章 什么是君臣 李云兴沉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言便是,少跟本宫在这兜圈子。” 江山抬眸对视李云兴片刻,方才继续道:“殿下,据属下所知,自从数年前,荆州水患愈演愈烈以来,朝廷一直都未能彻底解决问题。究其根本,还是与荆州州牧苏天洋有关。” “继续说。” “州牧苏天洋的父亲苏仲林,乃是当朝宰辅柳仲卿的连襟。” “虽然前几年苏仲林与其妻子就死于匪患,但苏家子嗣一直受柳家的照拂,苏天洋也是在柳仲卿的举荐之下成为荆州州牧。” “荆州水患已有多年,年年武朝拨款修筑堤坝,年年大水都将堤坝冲破。” “这水患,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李云兴听完,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原来,这苏天洋竟把荆州水患当成了他的摇钱树! 修堤坝要钱,给灾民发放粮食要钱,给灾民重修良田要钱。 这半个国库都要被他苏天洋掏空了!竟然还敢上奏索要五十万两白银,真当这武朝是他苏天洋的摇钱树吗?! 李云兴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着。 “为何武皇却不知道此事?难道一州之下竟没有一人敢言?” 江山顿了顿,若不是此次武皇安排他们秘密调查,恐怕都不能得到这些消息。 “殿下,有一人。” “谁?” “荆州南阳郡郡守,杨廷和。” 李云兴在脑海中努力回忆了许久,始终对这个杨廷和的名字毫无印象。 “为何本宫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江山顿了顿,“因为杨廷和并不受柳仲卿待见。” 这武朝的官职划分,与李云兴世界的历史朝代都有些不同。 武朝的宰辅在朝廷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仅是朝中的文臣,还可以参与军权方面的政治决议。 同时,所有百官都需要经过宰辅的择选,从能力、品德、身家等多方面进行考核,方能最终入朝为官。 不仅如此,宰辅还对百官有考核与奖惩之权,相当于他可以决定百官的去留。 如果不被柳宰辅认可,那能见到武皇的概率是微乎其微。 毕竟武朝实行的是郡县制,十三个州的治理已是繁重。若宰辅是个良臣,能大大减轻皇上的重担。 可柳仲卿并不是,以其一己之力,在朝廷上下只手遮天。 让杨廷和这样的贤臣,难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为何不认可?” “因为他无法掌控。”江山见李云兴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才继续说道,“杨廷和为人清廉,性格过于刚正,做事也是一板一眼。不受贿、不行贿,即使一辈子做个小郡守也不愿收柳家的钱财。” “那柳仲卿能放过他?” 李云兴知道,柳仲卿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你越是不愿与他合作,他偏要如此,若是利诱不成,大可以威逼。 “杨廷和知道,柳仲卿定然是想抓他的把柄,所以至今未婚,无妻女这样的牵挂,即使是宰辅也不能奈他何。” 李云兴沉默了。 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之人,为了自己心中的那杆秤,为了不被别人抓住软肋,宁愿一辈子孤寡也要恪守为官之道。 “而这样优秀的人,他竟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悲?” 李云兴的话语中有不少惋惜之意。 可叹柳宰辅在朝内一手遮天,竟无人能与他抗衡。 若能多几位如杨廷和一般刚正不阿的清官,何愁武朝不兴旺! “你们是从他那得到的消息?” “没错。” 这时,江山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太子殿下,这是南阳郡郡守杨廷和亲自写的一份请愿书,还请殿下过目。” 李云兴却没有接。 不用看,江山便知道,太子动怒了。 “为何如此重要的信件,不一开始就呈上来?” 江山俯首跪在地上。 “卑职是监军御史,曾经听命于武皇陛下。获取与守护情报是卑职的职责所在,虽然江常告诉我,武皇将我三兄弟派给了太子殿下。” “但如今武皇昏迷,这信件又是之前武皇派下的任务。所以,臣一直在犹豫是否要交给太子殿下。” 这封密信是他亲眼见杨廷和写下的。 上面不仅有黎民百姓之苦,更有州牧作奸犯科的实证。 如果,他不能亲手将这封信交到能为荆州百姓做主的人手上,那杨廷和的努力只会又一次石沉大海。 甚至若太子是如柳仲卿一般人的人物,满脑子只有利益与权势。 那江山便是将这封信撕了、烧了、吞了也不会交出来。 可太子在西北大营中的那番话语,以及方才听到杨廷和遭遇那番神情,让江山知道,太子是绝不会苛待杨廷和的。 这才放心的把信交出来,即使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你方才是在考验本宫,考验本宫是否能够撑得起这武朝大业?” “卑职,不敢……” 江山握了握拳,将头埋得更低。 “你先用杨廷和的故事来试探本宫,见本宫对杨廷和没有敌意之后,如今才把信拿出来。” “卑职,只是为了这武朝……” 一旁的江常也没想到,关于杨廷和密信一事,他的大哥竟然从未向他提起。 “太子殿下明鉴,家兄对陛下和太子忠心耿耿,暂时地隐瞒密信只是因为对太子殿下不了解,才会……” 江常还没说完,太子已经将他踹翻在地。 他抬头再看太子,眉似远山,薄唇微抿,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地扫来,傲气凌人。 眉眼之中一点温度都找不到,太子这是动了杀心。 “本宫堂堂武朝太子,需要你们来了解?” 江山额头滴下汗珠,咬紧了后槽牙。 “请殿下息怒!” “此事乃卑职一人所为,舍弟全然不知。” “此次所做之事,只是为了一朝太平。若太子要处罚,还请处罚卑职一人。” 李云兴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若是连自己的属下都还敢对自己妄加揣测,那他这未来的一国之主实在窝囊。 君臣都分不清的话,还如何为自己效力。 怕是李云兴今后登了帝位,夜夜都不敢安睡。 第四十八章 本宫要开朝 “本宫今日便要你们记住,什么是臣,什么是君!” 李云兴拿出藏在靴子里的一把匕首,将它丢到了江常的面前。 “当啷”落地,一声清脆。 “不是要证明你的忠心吗?” “把这个匕首刺进你的心脏,便能向本宫证明你的忠心。” 江山猛然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向李云兴。 太子这是,要他自戕? 江山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太子处死,但万万没想到是要他自戕。 主动求死和被逼迫着去死,那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怎么?不敢吗?你有试探本宫的想法,那你就要做好迎接这样的后果。” “还是说,在你的眼里,本宫的话根本就没有分量。” 李云兴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江山从上任御史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的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可现在却要让他自杀来向太子表忠心。 如何抉择,全凭他自己做主。 “卑职不敢。”,江山垂眸,看着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又看了看那坐在高位之上,满脸狠戾之人。 江山武功是高强,但是他不能用自己两个兄弟的性命去赌。 他抬头,目露坚毅:“臣愿以命证明,吾护主之心从未改变!” 话落,他举起手中的匕首,朝着胸口猛地插下。 鲜血溢出,只是刚刺入一寸。 江山便被李云兴踢倒在地,带血匕首也跟着飞了出去。 这是何意? “本宫说过,要你证明你的忠心。” “如今本宫已经看到了。” 原来如此,方才要求江山自戕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李云兴就是要考验他是否真的,如他说得一般对太子忠贞不二。 即使面对死亡,也要选择听从命令。 “谢太子不杀之恩。”江山想若是刚才他反抗的话,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他连忙扯下袖口的布料,用力捂住胸口,避免失血过多。 李云兴这才坐回紫檀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兄弟二人。 “这次只是一个提醒,告诉你们本宫就是天。” “本宫不管你们之前听命于任何人。但,如今绣衣御史已经交到了本宫的手里,那本宫便是你们唯一的主子。” “就算是当今圣上来了,你们也要给我记清楚这一点!” “要知道,如果武朝未来不是本宫称帝,你们只会死得更惨。” 李云兴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两声。 似是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分量却极重。 江山二人都知道,李云兴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绣衣御史都是在刀尖上起舞的侩子手,是活在阴影里面的行刑官,是圣上的心腹大臣。 他们掌握着朝中文武百官的秘密,一旦武朝被其他有心人夺去皇位,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新帝都不可能让他们苟活。 甚至为了套取更多的信息,最终一生被囚禁在天牢里,受尽屈辱与折磨。 李云兴说的没错,扶持太子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吾等叩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吾等今后将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李云兴点了点头,这时才将信封拆开。 里面用的信纸还是市面上最便宜的桑皮纸。 信上的内容,却比万两金银拿在手上还要沉重。这是荆州百姓的真实现状,也是杨廷和悲愤的绝唱。 看完信件后,李云兴久久不得言语,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江常,给本宫研磨。” “江山,给本宫准备好纸笔。” “卑职这就去准备。”两人抱拳一拜,赶紧将文房四宝备置齐全。 站在空白的宣纸前,李云兴握着毛笔,思索良久,终于落笔。 李云兴便挥毫泼墨,写下了一份公文。 “荆州水患,牵扯甚广。且事涉皇室宗族和各大世家,不可草率行事。太子李云兴为解百姓之忧,特在明日早朝时提出议案,请求朝中各位大臣一同参详,共商救灾之法!钦此。” 江山在一旁为李云兴研墨,看到李云兴写下的字顿时心中一惊。 “殿下,您这是要开朝会?” “没错。”李云兴此时已在落款处盖上了太子印章。 印章一落,诏令已成。 “殿下,武朝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太子开朝的先例,这等同于篡位啊!卑职心知殿下苦黎民百姓之痛,但此举风险太大,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李云兴放下毛笔:“所以,你是在劝告本宫放下百姓,为了自己独活而选择忍气吞声吗?” 可见太子这时已经动怒,可他们都深知这权力争斗是如何残酷。 江山只得回道,“殿下,唯有活下来才有改变的权力。” 李云兴轻蔑一笑,说道:“本宫,忍不住呢。” “荆州民众食不果腹,竟已开始互相残杀,分食稚子幼童。继续放任不管,那孩童都吃完了,便是那些老人妇孺。” “这一切到底,都是因何而来?” 李云兴的话语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与怨恨,他的每个字都像是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了出来。 江山听了之后不敢作答。 “因为所有人都处在高位,看不到身处底层人的痛苦。他们心中只有爬的更高,坐的更稳,却不知道这高楼的地基是由无数百姓组成的。” “这是武朝百官的耻辱,更让整个李氏皇族蒙羞!” “若本宫继续放任,长此以往,君不为君、臣不为臣,那民又何必为民?!” 江山在一旁听得心里也不由一阵发凉。 “为苟活而隐忍,这的确是明智之举。但为百姓而战,这才是身为武朝李氏皇族儿孙的血性和担当!” 两人闻言立刻跪下接旨。 李云兴身为太子都不惧怕死亡,他们这些人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吾等甘愿为太子殿下而死!”两人齐齐叩头道。 “你立刻带着本宫的诏书送到朝中每位大臣的府上。附本宫口谕,如有抗旨不遵者,那江常杀了便是!” 江常闻言立即跪地应道:“卑职遵命。” “还有江山,你现在即刻启程赶往荆州,将荆州州牧给我活着捆回来!” “本宫要他,血债血偿!” 第四十九章 如何处置 都城外,破庙中。 在李云兴的安排之下,将城外散落的民众安排到了一处村落之内,又派了医师前往诊治,这里将成为荆州流民的暂时安置所。 廉湛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后便是将这群灾民安顿下来,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 只是不知道殿下要如何处理荆州水患一事。 正在想着,突然急密爽快的马蹄声靠近。 廉湛走了出去,正好江常也将马匹急急停下,一个翻身下马,动作极是麻利。 随后江常将诏令的内容向廉湛复述了一遍。 “什么?太子殿下竟然要开早朝!” “廉将军,太子知你定会不信,所以特意派卑职前来告知将军,这是太子的旨意。” “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作出如此决定,臣自愧不如。” 廉湛与李云兴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所以对李云兴的决定十分认可。 江常看了看廉湛,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敬佩之色,拱手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今夜注定不太平,短短几日之内发生了太多事。 先是西北大营的大将军吴叔邈、包括指挥使张瑾瑜与秦忠义之子秦晟接连被太子所杀,随后便是廉家军接管了西北大营的军权。 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将大将军的位置指定给某人,但李云兴的态度昭然若揭,这西北大营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再后来便是负责管理国库的司农寺,先是两位司农卿被太子游街示众斩于午门,后有司农卿束骞全家自缢,以悔其罪。 今日大司农镜学真也被李云兴所杀,整个财政大权空悬,这是在武朝建立之初都曾未有过的先例。 要知道,一个国家比军权还要重要的,那只有财政大权。如果军营没有了粮饷,就会失去后援,如果国家没有了财政支持,那整个社稷便会陷入瘫痪。 可见,如今太子的举措,在武朝史书上必然会留下浓厚的一笔。 这下,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柳仲卿都不敢安睡。 卯时收到太子后日要开朝议事的消息后,大鸿胪丞戚鸣也造访,此时天还未大亮。 戚鸣神色匆匆,“宰辅大人,此事您要如何处置?” “你可是有什么想法?”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柳宰辅也能看出对方是有备而来。 “在下以为,不如趁此机会,我们联手百官罢朝。那李云兴摆明了是要拿荆州的事向我们兴师问罪,若是去了反倒给了他耀武扬威的机会。” “不如以太子罔顾法治为名,百官罢朝,让他这出戏无人来看!” 柳仲卿只是听着,却没有表态。 “宰辅大人,您可是有其他高见?” 最终柳仲卿点了点头,“既然是出戏,我们就更应该要陪他演好。”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支持太子,表演的时候要为他摇旗助威。” “这是为何?陪他唱戏不是自贬身份给太子立威。”戚鸣实在不懂,柳宰辅为何突然如此支持太子的举措。 “那你说,假如我们罢朝,太子会如何处置?” 戚鸣深思了片刻,联想到太子的疯狂行径,“太子肯定会大发雷霆,将此事闹得更大。” “没错,正是如此。那我们本来有理也会被太子诬陷说是有意挑拨,到时候太子再借机用荆州水患之事作文章,那我们便是罪加一等。” 柳仲卿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去,是做了臣子的本分,但召集如此多的人最终却拿不出解决荆州水患的办法,你当群臣又会怎么看待他?” 戚鸣这时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之前柳宰辅说的捧杀一事,竟是如此妙计。 就算太子真的有什么治国良策,他们这群臣子左耳进右耳出,无人愿意为他所用,即使有再好的主意,也不过是徒劳。 “到时候,太子只会落下一个劳民伤财的恶名,还会让那些支持他的朝臣对他产生怀疑,从而失去人心。” 柳仲卿赞许的点点头,“没错。他越是想要表现,我们便越要给他表现的机会。” “市井中狼来了的故事想必都听过,一次两次他想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召集百官,大家或许还会赞同。再多几次,怕是廉湛都拉不下脸来议事。” “到时候再反告他一个治国不力的罪名,这太子之位恐怕就坐不稳了!” 戚鸣恍然,连连点头道,“还是大人高招。” “不过我们要是去了,怕是太子会有所针对啊。” 柳仲卿微微一笑,“放心,这个时候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若是他还想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便不会把麻烦找到我的头上。” “况且,我还有一招后手。” “荆州属于东南军营与西南军营的交界之地,西南军营的大将军公冶康是个怕惹上麻烦的懦夫。所以最近荆州异变之事,他只书信了一封给本官。” “异变?”戚鸣不可置信地接过密信。 里面的内容令他瞠目结舌,荆州南部的零陵郡、桂阳郡有难民结党,他们合力抢了郡守的府邸,夺了郡县兵卒的利刃。 但他们这一行为在民众心中不仅没有被排挤,反而受到了民众的拥护。如今难民加入与朝廷对抗势力的人数越来越多,颇有要割地自治的气势。 所以州牧苏天洋特地向他书信一封,请求帮助。 “宰辅大人,这些人是在起兵造反啊。”戚鸣双手抖了抖。 毕竟荆州州牧苏天洋与宰辅大人也算血脉之亲,戚鸣也不敢当场驳了柳仲卿的面子。 “不必介怀,苏天洋虽然是我外甥,却也的确做了错事。但,谁人不知武朝当今贪污严重,上至司农下至郡守,每一层剥削下去,那赈灾粮能分到民众手中的根本所剩无几。” “这年年修堤坝耗费的银钱无数,又有多少是真的用于赈灾,又有多少用在了其它地方,想必你我心里都清楚?” “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灾民造反,我们才有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太子颜面扫地的办法。” 戚鸣听后,有些疑惑,“宰辅大人,这是要借着灾民来做空太子的监国之权吗?” 第五十章 格杀勿论 见同朝为官的戚鸣,懂得了自己的想法。 柳宰辅才满意的点头,“不错,荆州在东南大营与西南大营的交界处,颇有些两不管的架势。太子若是要解决这个叛乱,却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闻此言,戚鸣顿时大喜。 “宰辅大人,智勇双全,堪称我辈之典范。” “作为武朝掌管外交的权臣,最忌讳的就是出现内讧和叛乱这种情况。”柳宰辅淡定道。 戚鸣听完顿了顿,听出此话有两重意思。 第一重是戚鸣是负责外交的权臣,对如何劝服群臣听从太子之令一同上朝,应该有属于他的独到之处。 第二重便是因为外交不可出现内讧和叛乱,所以当出现叛乱一事之后,他身为大鸿胪理应对太子问责。即便太子对他心怀仇念,也不敢动他分毫。 “大人说得极是。”戚鸣恭维道,“臣便告退了。” “嗯。”柳宰辅点了点头。 绣衣御史向来在朝中都是藏在最深处的,许多人连他们的存在都不知道。 但真的出动,那便是惊天地泣鬼神! 戚鸣从丞相府出来之后,直接准备打道回府,没想到路遇太卜卿雎辛巳的宅邸,江常带着人马站在府外,多次敲门却无人应声。 “雎大人,绣衣御史虽说不上手眼通天,但朝中官员在何处与谁在一起,那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您这样闭门不见,可是要抗旨不遵?” 江常自小习武,自是中气十足。 就连隔了一个街道的戚鸣都能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远远眺望着,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绣衣御史究竟有何本事。 见里面既未出声,也不开门,江常向旁边人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旁边一人用刀插进门缝,用巧劲轻轻一挑,用于抵门的门栓便应声落地。 雎辛巳其实早就坐在大堂之上,一见门被打开瞬间惊叫了起来。 “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我雎辛巳是当朝太卜,怎么也算是太常寺的官,你们这样贸然闯入,不怕给太子惹祸吗!” 雎辛巳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他万万没想到,绣衣御史竟敢直接闯进他的府邸。 这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更是不把太常寺的权威放在眼里啊! 江常却冷笑一声:“太常寺又如何?雎大人,您可知这天下百官,均在皇权之下?太子下令,你竟敢闭门不接,怕是要反了天?” “太子一句话要开早朝,便要全百官陪他过家家?如今武皇还未驾崩,太子便敢公然篡位,还想拉我们一同下水。我雎辛巳第一个不答应!” 雎辛巳虽是一介文官,主掌星象占卜事宜,很少过问政事。 但武皇对他很是信任,以往派兵出征都要让雎辛巳先卜上一卦,廉湛带兵大胜匈奴一事,也有不少军功都记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个从五品的官职,在朝中却有如太常丞一般的地位。 所以之前明知太子每日会过目奏折,仍敢在奏折中利用星象大肆诋毁李云兴,就是凭借着武皇的信任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雎大人,那太子的口谕,你接还是不接?” 江常还未说几句,雎辛巳便直接挥手打断了他。 “接个屁,老夫不管他什么口谕,区区一个太子还敢开早朝,毛长齐了吗?” 见雎辛巳丝毫不领情,江常仍是微笑。 “雎大人,您莫不是准备抗旨?” 雎辛巳听罢却哈哈大笑起来:“老夫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区区一个太子,有什么权力敢下旨?” “那便,送你上路。” 江常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已然纷纷抽刀上阵。 他们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个老匹夫,仗着和柳仲卿是一条船上的人,竟然一再违背太子的命令。 今日就拿他开刀,以告诫文武百官,太子的话,不容质疑! “你们……你们敢!” 雎辛巳见状顿时脸都青了,大喊大叫起来。 这时,戚鸣也无法再藏着,直接从马车上下来,“刀下留人!” 江常早就发现对面停靠有官家的马车,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竟是大鸿胪戚鸣。 “雎大人为官多年,如今不过是一时糊涂,没有必要如此喊打喊杀的?” 戚鸣下来连忙帮着打圆场。 “戚大人!还好你来了,否则老夫就要被太子党羽给谋杀了呀!” 雎辛巳一看来了帮手,原本被吓破的胆子突然又恢复了过来。 “雎大人莫不是忘了,如今朝廷是皇上做主,太子虽是储君,但也得遵循圣意,不然如何执掌朝纲?” “这……” 雎辛巳万万没想到,戚鸣身为柳仲卿的心腹,竟然帮着太子的人说话。 又看了看对方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说反话,这是真的要他上早朝? “戚大人作为大鸿胪,果然比这千年王八还精。” 江常一句话骂了两个人,偏偏戚鸣还无法反驳,是要说他比王八精,还是说他甚至不如王八? “你说谁是王八呢?”雎辛巳更是气急。 “无妨,再会缩头的王八,也有被砍头的一天。”江常抬了抬手。 身边人便是手起刀落,雎辛巳连呜呼的声音都没有,就直接躺在了江常面前。 看得戚鸣心中更是一惊。 绣衣御史竟敢当着他的面杀人? 江常命人将尸体拖走之时,不小心撞到了戚鸣的肩膀。 只是江常看戚鸣的眼神,绝对不像是无心的。 这时,戚鸣才反应了过来,咽了一口唾沫,问道,“你们,这是滥杀无辜?” “戚大人何出此言,你不是在旁边纵观了全程吗?” 江常说的是戚鸣躲在马车上偷看一事。 “雎大人方才不愿去,我好言相劝几句,他定是会去的。你们却直接将他杀了?” 江常却像是完全不知道似的,“哦?原来如此。” “那真是可惜了。” “戚大人后面可要跑快点,我们还有几十户朝廷官员的府邸要去传旨。绣衣御史不像戚大人,有如此闲情雅致半夜坐马车游都城。” “他们但有不从,格杀勿论!” 第五十一章 君王之象 绣衣御史对朝廷逐门逐户的颁发圣旨。 若有如雎辛巳般口出狂言、抗旨不遵者,直接杀之,将尸首放在马车上,之后带回去给太子交差。 马车上尸体越多,后面接旨的速度就越快。 无论是出于对绣衣御史的恐惧,还是戚鸣暗中递消息,这对江常等人都是一个好消息。 这一日所有人都选择闭门不出。 传闻绣衣御史不仅是皇上的刀剑,更是皇上的耳目。 他们不敢再像以往一样,聚在一起公然讨论如何贪污受贿,在天子脚下仍大放厥词。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担心自己的秘密是否已经被知晓。 他们或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或是在月光下来回踱步。 仅仅一天的时间,整个都城便被太子开朝的消息闹了个鸡犬不宁。 武朝的早朝是卯时,住的离皇宫远的官员,便要从子时便起床梳洗。当朝为官,第一件事则是要保证自身的洁净。 只是这眼下青黑的痕迹是无论如何也请洗不掉的。 不少官员穿戴停当后乘着轿子来到了宫门外。在皇宫之外可以坐轿子,进了皇宫便只能步行。 只是今日,众位官员并未像以往一样多言多语。 许多人交流只是眼神互相看了看,便垂头不语,静待宫门打开。 午门之上的城楼被称为“五凤”,其中设有朝钟朝鼓,由内廷四司之一钟鼓司的宦官们负责管理。到了上朝时分,钟鼓司便敲鼓响钟,然后打开宫门。 “寅时已到,开宫门。” 随着一声响亮的宣读声,宫门缓缓打开。 午门设有三道门,中间为正门,设有御道,非皇上亲临,否则不会开启。而这些官员们只能走左右两掖的左掖门、右掖门。 每位官员都拿出自己的腰牌给宫门侍卫一一检验,就连当朝宰辅柳仲卿也不例外。 之后便是在太监的带领下,步行从宫门走到朝会议事的长乐宫外等候。 所有官员按品级进行排列。 宰辅柳仲卿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了百官之首的位置。 排在柳仲卿之后的便是廉湛、戚鸣等九卿官员,只是大司农、宗正寺卿已死,如今只剩七人。 之后便是九卿下属的各部官员,依品级进行排列。 这些官员中,有不少人还是前不久刚上位的,因此他们都不是柳仲卿的嫡系。 不过柳仲卿却依旧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目光凛冽。 而且他的气势和柳仲卿完全不同,他的威压更显凌厉。 “诸位卿家请稍候片刻。”内务宦官恭敬行礼。 这时,太子已到达御门。 钟鼓司开始奏乐,绣衣御史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左右。 内使两人,一人执伞盖,立于座上,另一人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鸣鞭一响,百官鱼贯而入。 走在前面的柳仲卿心中多有不满,故意向廉湛发难。 “监国太子行皇帝之礼,廉大将军可觉得妥当?” “太子有监国之权,见面如见圣上,有何不妥?”廉湛淡淡地回应了柳仲卿的话,却是不理睬他暗中的语气。 “那廉大将军倒是一片赤诚,只是不知道这太子会不会是第二个武皇。” 柳仲卿这句话挑拨意味极重。 当年廉湛因功高震主被削了兵权,如今又来帮太子夺权。 之后若是李云兴登基,廉湛怕也是难逃一死。 “那柳大人是觉得武皇当年下的圣旨不对?那柳大人可以去跟陛下讨教一番,让陛下重新拟一份圣旨来?” 廉湛不动声色地反击。 柳仲卿被噎得说不出话,气愤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廉湛虽然对武皇当年之事颇有怨言,但回朝之后,即使做了被架空的大司马,钱银俸禄也从未克扣过半分。 尤其是在直到绣衣使者的存在之后,廉湛更加笃定,武皇当年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太子留住一丝希望。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但廉湛被削却没有就势与柳仲卿勾结在一起。 便是验证了他的忠心,只忠于武皇,只忠于朝廷。 所以这些年来,廉湛手无兵权,却在暗中培养了一支以展骏为首的精兵,武皇并不是一无所知。 可即便知道了,也默许了他的作为,那便是一种默契。 相信廉湛总有一天会再次为李氏皇权所用的,默契。 “太子殿下驾到,百官叩拜行礼!” 太监进喜尖锐的声音在整个长乐宫宫殿内回响,百官齐声叩拜。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云兴身穿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四爪蟒袍的模样,那金色巨蟒张牙舞爪,仿佛欲择人而噬,威严而恐怖。 正如李云兴一般,虽如今还未化龙成型,却早已有君王之象、睥睨天下之势。 太监进喜一路唱喏,直到李云兴出现在众官眼前方才结束。 他一脚踏上玉阶,回过头将衣袍一抛,行云流水的动作更添了几分霸气。 “众爱卿免礼!” 李云兴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大殿里更是显得威仪十足。 百官这才敢直起身子,面对他们新的君主,太子李云兴。 李云兴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大殿里更是显得威仪十足。 百官这才敢直起身子,面对他们新的君主,太子李云兴。 大殿之上是专属于皇上的龙椅,不管是扶手还是背靠雕花均是纯金一体浇筑而成。 由数名工匠精心打磨,镶嵌上了黄金宝石,显得贵重而富丽堂皇。 李云兴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大殿之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便是闭上眼睛不看也能感觉到那些视线有多么炽热,那些人有多想他死。 他们随着李云兴的动作,就连握着玉牌的手都不自觉收紧,手中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紧张地不得了。 只要李云兴坐下,甚至只是挨到龙椅,他们便可直接以谋朝篡位的罪名直接将太子就地诛杀。 但,李云兴只是看了看龙椅,却并没有靠近。 这让柳仲卿等人,失望至极。 第五十二章 少来溜须拍马 李云兴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龙椅前方。 “本宫乃监国太子,理应只行监督之责。但久居于深宫苦劳,不如立群民之中,听民之真言,顾民之所向,方为经世治国之君,也为江山社稷之君!今日召你们前来,也是承武皇之君恩,行监国之职,与诸位大臣公议国事,为民解忧。” 一番大义之辞,让众臣即使心中有再多怨言也只能吞下。 他们知道,现在的太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知荒唐的李云兴了。 柳仲卿连忙躬身举了举玉牌,“太子英明,实乃武朝之福,只是……” 正当他准备对李云兴逾矩开朝,滥杀朝中官员一事大肆渲染之时。 李云兴却出言打断了他。 “柳宰辅,你的那些溜须拍马之词,无须用在本宫身上。” “本宫对你们的行为,心中自有一杆秤。” 这话说得更是让柳仲卿憋气,他什么时候要对李云兴溜须拍马了。 不过是几句场面话而已,没想到李云兴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今日召集你们前来,是为了荆州水患一事。希望在座的诸位提出的想法都是经过三思的,不要用一些迂腐之词来敷衍本宫。” 李云兴此话一出,这下柳仲卿便是在想说些什么都不合时机了。 众臣交头接耳,最终却是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最终还是廉湛率先站了出来,“启禀太子殿下,臣有一事想要上报。” 李云兴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臣近日在都城郊外,碰到来自荆州的难民,据他们所言,与荆州州牧苏天洋所报相差甚大。如今荆州不仅水患难平,灾民更是无粮可食。” 廉湛此话一出,惊得满堂哗然。 “廉将军,岂会如此?朝廷之前才拨了十万赈灾粮过去,灾民怎么会没有粮食吃?” 柳仲卿也是有些讶异,没想到廉湛竟然会知道荆州灾民一事。 可他并不知道,李云兴亲自与灾民接触过。 只是意有所指地说道,“廉将军,莫不是在家赋闲已久忘了如何上朝?若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岂敢在朝堂之上胡乱说?” “柳大人怎会知道本将军没有实证?” 柳仲卿闻言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果然,廉湛拍了拍手,便有两位廉家侍卫带着一名老者走入殿内。 那老人脚步蹒跚,腿脚还是那么不利索。 正是邓老翁! 他何时见过这个场面,一进来便被这满堂金玉晃了眼。 还有那么多人盯着他,个个在他眼中都如豺狼虎豹般凶猛。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只有看到台上站着的李云兴,神情才豁然开朗。 “老朽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走到跟前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怎会知道,当时只是乞讨便碰到了当今太子。 太子不仅给他们吃食,还安葬了他的孙儿。 让他这老无所依的人,也最终有了归宿,心中自是对李云兴感激不尽。 “请起。看您头发花白,想必已年过八十,按本朝律例,可以不跪。” 在侍卫的搀扶下,邓老翁才站了起来。 廉湛继续说道,“这是荆州逃难来的流民,可以听听他在荆州的所见所感。” 在廉湛和李云兴的眼神鼓励下,邓老翁才颤悠悠地开口。 “老朽是荆州邓县人,因为荆州发大水冲垮了堤坝,我们邓县算是首当其冲。” 邓老翁将他经历之事细细说来,一个年过八十的老翁带着五岁稚子一路上都城。 其中苦难便是不说,也能猜到几分。 最后说道孙儿被人烹食之事,更是有人不禁红了眼眶。 百姓之苦,通常都在上位者看不到的地方。 但人非无情,听到如此凄惨之事,谁又忍心袖手旁观。 李云兴看着邓老翁,轻叹道,“这就是荆州百姓的现状?” 廉湛拱手抱拳,力竭回到,“太子殿下,正是如此!” 还不待李云兴说话,柳仲卿便掐断了这个苗头。 “廉将军怎么这么糊涂,仅凭一人之言便下了判断?” 柳仲卿不屑一笑,举着玉牌从群臣队列中站出。 “臣以为,何事都不能听一人之言便下论断,如果这老翁只是演戏博取同情,那么太子殿下岂不是要受到欺骗?” “柳大人,你如何就能判断这人是骗子。他连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能说得一清二楚,我们调出户籍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廉湛狠狠的驳斥对方,人证都在面前,这柳仲卿竟然还想把白的说成黑的! 柳仲卿勾起嘴唇,笑得十分阴毒。 “廉大人何必动怒,我说这老叟欺骗太子,又没有说你欺骗太子。” 他看向台阶上的李云兴,“只不过是我们都知道,太子殿下刚坐监国之位不久,各种经验都不足。如果廉将军被有心之人利用,被这老叟骗了岂不是蒙蔽圣听?” 柳仲卿这一句话说得讽刺意味极重。 轻飘飘几句话就将李云兴贬得一文不值。 但李云兴早就知道对方不会任凭廉湛在朝中揭露事实,便引诱他继续往下说,“那柳宰辅觉得应当如何去了解实情?” 柳仲卿心中更是狂妄。 什么监国太子,还敢开朝上堂,最终还不是要被他握在掌心。 “自然是派遣钦差到荆州进行考察。毕竟是朝廷拨款赈济灾民,出处必是有所记载,若是账目有假,那便是有人渎职欺君!” 柳仲卿说完,目光一直停留在李云兴身上。 可是李云兴只是淡定的旁观。 反倒是邓老翁气得胸口发紧,只觉得要昏过去。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怒骂柳仲卿是个不辨是非的狗官! “那赈灾粮送来都是掺了泥沙的霉米,根本无法下米入锅!你肯定是与那些贪官勾结,如果不是你们,我孙儿怎么会死?!” 他说着便扑上去抓住柳仲卿。 廉家侍卫立刻将他左右手拘住,谨防他做出傻事。 “本官乃是当朝宰辅,你一介草民竟敢在此口出狂言,大可以治你诬陷朝廷命官之罪!” 第五十三章 给本宫住嘴 没想到对方不仅毫无悔意,还倒打一耙,邓老翁直接气得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李云兴摆摆手,命人他们将邓老翁带到旁边进行救治。 廉湛看着邓老翁,顿时便起了杀意。 “柳宰辅果然不一般,对如此平民都能轻易治罪,那手下得添多少亡魂?” “呵呵,廉大将军多虑了,本官都是按命行事。再说手上沾血这件事,廉大将军不是最为擅长吗?” 两人争起来,口舌之上柳仲卿绝不会怕廉湛分毫。 “给本宫住嘴!” 李云兴怒声喝道。 “朝堂之上,如几岁孩童般斗嘴,你们觉得很有意思吗?” 这下二人都噤了声,柳仲卿自是心里得意,将廉湛这一事搅浑,让李云兴想要查都下不了手。 两个人还想在他面前演双簧,简直是痴心妄想。 廉湛见状只好冷哼一声,不甘的退下。 李云兴转身看着柳仲卿:“柳宰辅提出由钦差亲自前去调查荆州水患一事,本宫等的,百姓等不得。” “越晚一日,便越多人受苦。那人就在场上,不如我们直接严刑逼供?” 此话一出,就连廉湛都有些惊讶。 太子这是要严刑拷打邓老翁,八十岁的年纪怎么受得了酷刑? 可柳仲卿心中想法自是不一样,李云兴对柳仲卿越是尊敬,柳仲卿心中就越是狂妄。 区区太子,也就敢对那些低阶官员下手,面对当朝宰辅,还不是只有低头认错的份? 其他朝中重臣更是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把戏? 之前还有传言说太子与廉湛之女已经定了婚约,太子怎么当朝就要翻脸? 难道说,这朝廷最后还是柳家的天下吗? 如此想来,不少人看向柳仲卿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柳仲卿微微一笑,“严刑逼供正是合适,不怕他不招!” “鞭抽、火烧、凌迟,可算酷刑?” “当然算。” “若是还不招该怎么办?” 愣了一愣,柳仲卿还是回到,“若还不招,那便把他的家眷亲属都找来,一炷香不招,那便杀一人。” 所有人吸了一口气,此计甚是歹毒。 “如此甚好!带人来!” 只有李云兴站在大殿之上,哈哈仰天一笑。 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带人来?何人? 众臣将目光放到了殿外,只见江山肩扛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 那麻袋似是个人形,如今已是没了动静。 江山走进来,将那麻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启禀太子,荆州州牧苏天洋已经带到。” 随即便用剑将麻袋上的绳子割开,里面苏天洋还在昏迷之中。 额头上包了一圈,似是受了伤。 “怎么回事?苏天洋怎么会在这?” “他不是柳宰辅的外甥吗?” “太子殿下竟然直接命绣衣御史把他绑来了?” 比起荆州州牧,苏天洋更响亮的名声是柳仲卿的外甥。 李云兴目光凿凿的看向柳仲卿,眼神中满是挑衅。 “把他弄醒!” “是!” 随即便是狠狠扇了苏天洋几个耳光,双脸红肿着,即便醒过来都要昏了过去。 正在他眼冒金星之时,柳仲卿上前一步问道。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柳仲卿虽然对苏天洋贪污赈灾款一事多有不满。 但毕竟是他的亲外甥,被人如同麻袋一样丢来砸去,又扇耳光肿的老高。 太子哪是要妥协,这是要当众告诉所有人,柳宰辅跟这苏天洋在他眼中并无二样。 这不是当面打他的脸吗?让柳仲卿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宰辅不是您说的吗?若是不招那便严刑逼供就行。” “我何时说过对州牧严刑逼供?他是荆州官员之首,怎么能受此虐待?” 李云兴摇头笑道:“宰辅可真会颠倒黑白啊,刚才不是您亲口吩咐的吗?难道说,柳宰辅忘记自己刚才的承诺了?” “本宫只是听说柳宰辅与荆州州牧交情匪浅,想来应该知晓他为荆州做的贡献。既如此,便把如何审问交给宰辅。” “我说的是那个老叟,何时说过是州牧?!”柳仲卿面色一寒。 这太子竟然还拐着弯的给他下套! 廉湛在心中也默默为自己刚刚的误解感到愧疚,果然太子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子。 不禁也上前为李云兴辩驳几句,“宰辅大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到了你这还有特例?” 柳仲卿咬了咬牙,这廉湛是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 居然敢在朝堂上屡次三番的跟他为敌,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下了朝堂,那就还是由他一手遮天。 到时候,他定要好好收拾廉湛一番。 但是现在,苏天洋他必须保下来。 “太子殿下,并非如此,臣觉得所有事皆因按律法而行,若罔顾法令,恐怕朝中百官都有所议论,到那时对荆州的治安影响不太好。” “再者荆州州牧苏天洋为荆州百姓立下汗马功劳,岂能如此不明是非?” 柳仲卿的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却没有能劝服其他人。 方才说要用刑的是他,现在说要按律法而行的也是他。 变来变去,还不是因为苏天洋是他的血亲? 不少臣子心中都在腹诽这柳仲卿,平日装的一副仁义道德的模样,实际上还不是贪图利益。 李云兴也是心中冷笑,“这苏天洋还没说话呢,柳宰辅就急着为他开脱,可是因为你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易?” “臣……不敢。”柳仲卿明白,这时候再说什么,便是给李云兴留下话柄。 自然不敢再接,只能握紧玉牌,退回队列之中。 心里暗求这苏天洋切莫承认,只要下了这朝,他自然有办法为他开脱。 “还没醒吗?”李云兴问道。 苏天洋浑浑噩噩,他昨日早上还未醒便被人从后蒙头一劈,人就昏了过去。 再摸摸脑门上的痛处,不自觉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身处朝堂之上。 上百双眼睛正盯着他,苏天洋吓了一跳,连忙磕头求饶。 “太子殿下!饶命啊!饶命啊!” 这是什么状况? 难道是贪污被发现?还是荆州百姓起兵一事被太子知晓? 第五十四章 谁敢为你求情 苏天洋心中一直在打鼓,他埋着头,侧着看向自己的舅舅,希望能得到一些明示。 柳仲卿眨了眨眼,示意他冷静。 这一交流自然也被李云兴看在了眼里。 当着他的面在这里勾心斗角,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他的眼底浮现一丝厌恶,“苏天洋,本宫还没问,你就要求饶,到底是做了多少见不得人亏心事?” 柳仲卿明白,这是李云兴在故意使诈。 苏天洋再次回头看向柳仲卿,对方摇了摇头。 那苏天洋回过头来,恭敬的向李云兴作了一个揖。 “臣未做亏心事,只是……只是听说太子残暴,所以臣才这么害怕。” 这话说出来,在百官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其实仔细看许多人,脸上都还带着伤。 昨日抵抗的百官,要么被杀,要么被拳打脚踢。 若是不从,那便是打得半死,抬也要抬到这大殿之上。 也不怪苏天洋如此害怕,任谁突然被人套进麻袋绑架,都会被吓得失了魂。 许多大臣都对苏天洋的遭遇感到同情。 眼见情势有变,廉湛厉声呵斥道,“大胆苏天洋,大殿之上你还不从实招来!敢在这与别人眉来眼去,谁给了你这等狗胆?” 这苏天洋在卖惨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 蓬头垢面又双眼耷拉着,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臣,臣只是地方州牧,实在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 李云兴眯了眯眸子,“苏天洋,那本宫便问明白一点,荆州赈灾粮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赈灾粮?赈灾粮有什么问题?” 苏天洋已经下定决心,装傻装到底。 “看来苏大人还没醒过来,那上刑具,给苏大人松松筋骨。” “是!” 几位绣衣御史便走了上前。 苏天洋一惊,“太子殿下……” 李云兴的眼笑意不减,脸上的冷漠却愈发可见。 他绝对不是威胁而已! 这个感知苏天洋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殿下,赈灾粮都是从都城运来的,我一个地方州牧怎么知晓?” “太子殿下,我苏家也是武朝的名门望族,绝不屑于干那种贪污受贿的勾当!” 柳仲卿因为嫡亲关系,自然不便再开口。 但这不代表,他的爪牙会沉默以待。 大鸿胪戚鸣往前一步,“太子殿下,臣以为大殿之上用刑,难以为天下之表率。况且,这件事若是让外交邦国知道了,或许会觉得我们武朝是一个蛮荒之国,不讲究什么文明礼仪。” “臣也觉得大鸿胪说得有理,太子殿下,还请三思啊!” 这两人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入李云兴的耳中。 他不怒反笑,眼中带着嘲弄。 “怎么,本宫当朝用刑就是难为天下之表率了?那百万流民被饿死,就是天下的表率吗?”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来人,重刑伺候!” “是!” 两名绣衣御史便冲上前去,将苏天洋架起。 为了避免他咬舌自尽,江常直接塞了一块麻布在他的嘴里。 这下,即便苏天洋想要招也说不出口。 一直“唔唔”地挣扎着,眼神向柳仲卿求救。 柳仲卿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动,如今太子因为知晓了荆州百姓之苦,正是在气头上。 现在苏天洋这顿皮肉之苦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他也只能等太子把这怨气撒了,柳仲卿才有替他说话的机会。 这第一道重刑,就是鞭刑。 江常从绣衣卫中接过专门用来行刑的皮鞭,长逾一丈,浸过了盐水。 甩到人身上,不仅皮开肉绽,那盐水更是带着刺进血肉之中,既有消毒之用,不让受刑者因此而染病,又有双重的痛感,让受刑者感受到鞭刑的残酷。 江常喝了一声,鞭风呼呼而转,划破大殿。 所有人不自觉退了几步,生怕被那鞭子抽到。 鞭子落在苏天洋身上的瞬间,被劈的肉已经扇出一道血痕,衣服却还没有完全撕破。 “唔!”苏天洋惨叫一声,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有害怕的人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这第二道,则是直接落在肩上。 鞭风呼呼,宛如灵蛇,那鞭子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专挑肉少的地方而去,这下去是又痛又辣。 “呜呜!呜!”苏天洋疼得浑身颤抖,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 李云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着苏天洋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刑。 许多人都不忍直视,他们没想到李云兴竟然歹毒到如此地步。 当着他们的面就动用重刑,吓得不少只知读书习字的文官浑身大汗淋漓。 武将们不像文臣那般软弱,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也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升腾出一股惧意。 “啪啪啪啪!” “啊!” 随着鞭子在人体上落下的频率加快,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云兴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抖动一下。 九鞭明明不多,却好像用了千斤巨石狠狠砸在每一名臣子心头。 他们看着那个年轻英俊的太子,心中充满了畏惧。 “啊,疼!太疼了!” 苏天洋已经被疼得晕厥过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哀号。 李云兴面无表情,“把他弄醒。” “是!”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天洋从昏迷中醒来,大声喊着饶命,“微臣真的不是有心欺瞒殿下,实在是不知情,饶了奴才这一回!” “本宫还以为你已经晕过去了,没想到又是假的?” 苏天洋咽了一口唾沫,整个人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他的后背九条鞭痕,火辣辣的疼着,那些血顺着脊椎骨流到地板上。 苏天洋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不过他知道李云兴这是想要他的命! 李云兴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苏天洋,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现在,清醒了吗?” 苏天洋不知该怎么接,又想回头看柳仲卿的脸色。 没想到江常一下将他头抓住,强迫他抬头直视太子。 “本宫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还敢东张西望的,是在期待有人能救你吗?” “本宫告诉你,今日你要不把实情说出来!在场没有一个人敢为你求情!” 第五十五章 栽赃陷害 苏天洋没想到,李云兴竟是连柳仲卿的面子都不给。 那眼神如刀,仿佛恨不得立刻把他凌迟处死一般。 “不……不,不……” “苏爱卿,本宫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殿下。” “赈灾粮一事,你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李云兴问得很巧妙,既没问他贪污一事,也没问他掺泥沙一事,他就是要苏天洋自己交代。 柳仲卿此时心中默念,只要苏天洋不承认,那便治不了他死罪。 但苏天洋哪有那么聪明,等了半天没等到柳仲卿开口,苏天洋心中已是万分绝望,看来他这个舅舅是要放弃自己了。 “臣、臣知道。” “知道什么?还不速速招来!” 李云兴厉声喝问。 苏天洋吓得哆嗦一下,赶紧道:“回殿下的话,臣知道赈灾粮不足的原因,是臣隐瞒了实际灾民的数量。” “本有一百万的灾民,微臣因惧怕朝廷责罚,所以只上报了二十万,导致朝廷派发赈灾粮不足,黎民百姓受苦。” 好一招避重就轻,但李云兴不会跟他兜圈子。 “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是啊!太子殿下,臣的一片赤诚之心朝内皆知,只是因为荆州连年受灾,唯恐武皇震怒,才谎报了实情。下官甚至还将自家粮食以贱价卖于百姓,就是为了让百姓能够有口饭吃啊!” 李云兴脊背绷紧,双拳紧握,漆黑如墨的眸子内蕴藏着想要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 这苏天洋真是仗着有柳家撑腰,打死都不想认罪。 再看那柳仲卿,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果今日不从苏天洋嘴中撬出个一二三来,那柳仲卿必然会把这次的事进行大肆渲染。 “太子殿下,苏大人在荆州任州牧数十载,从未有一人上奏说过苏大人有贪污受贿之举。” “可今日太子听信谗言,不仅将苏大人绑到了都城,使荆州没了一名好官。还对苏大人动用如此鞭刑,真是令人齿冷啊!” “太子,臣请求太子收回成命!” 说罢,柳仲卿跪倒在地。 可,李云兴不是无脑莽夫。 既然敢绑苏天洋来,那他就必定做好了准备。 “柳大人不必着急为他开脱。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李云兴此话一出,几个小太监忙着将好几个大木箱从殿外抬进来。 能看出来那箱子极有分量,两个人用肩挑走的也是气喘吁吁、左摇右晃。 苏天洋惊愕的看向那个箱子。 “殿下!” 苏天洋惊慌失措的爬起来,便要扑向御台,被江常一把扣住。 他扑棱着双手,大声呼喊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微臣真的不知啊!微臣是冤枉的!” 李云兴嫌恶地看着脚边这个男人,“这个箱子是从你州牧府抬出来的,你怎么会不知?” 柳仲卿此时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这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苏天洋如此害怕? 江山用剑鞘用力一敲,箱子上挂着的枕头锁便被劈断。 用脚一踹,里面金元宝哗啦啦散了一地。 满目金光,刺得众位文武大臣睁不开眼睛。 “这里有二十个箱子,就是二十万两黄金。” “你区区一个州牧,年俸禄不过几百两白银,这二十万两黄金你就是不吃不喝一千年也挣不来!” “本宫问你,这四千两黄金是不是你每年贪污堤坝修缮、赈灾百姓的钱粮所得?” 柳仲卿心中咯噔一跳,他知道苏天洋贪,但是不知道苏天洋竟然贪到如此地步。 若是按当朝的黄金白银价格来算,一两黄金就等于十两白银,这二十万两黄金也就是两百万两白银。 一个区区州牧,就有这么多钱,李云兴真是越想越觉得荒唐。 “太子殿下,微臣没有贪污,微臣真的没有贪污啊!” 李云兴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那本宫问你,这些钱从哪儿来的?” “这钱……” “说!这些钱是从谁手里来的!” “是……是……” 苏天洋吞吞吐吐的,一副犹豫的模样。 柳仲卿却在这时突然发难,“好你个苏天洋,老夫当初看你是个有担当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糊涂!这二十万两黄金到底是不是你的,速速从实招来!” 苏天洋被吓得一哆嗦,同时神智也恢复不少。 随即他眼珠一转,忽然跪地,哭诉起来,“是有人栽赃陷害微臣!” 众臣指指点点,被这一幕给弄得摸不着头脑。 “栽赃陷害?” 李云兴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本宫会给你栽赃陷害的理由?” “微臣不是说太子,只是微臣真是冤枉的!” “那你倒说说,是谁栽赃陷害你?” 是谁?苏天洋怎么说的出来。 这里半壁势力都与柳仲卿有莫切关系,他不管指认谁,都没有好处。 廉湛?更是不可能。 为了架空他的权力,柳仲卿早就剥夺了他的议事之权。 太子上位以前,廉湛甚至连早朝都极少来,经常告假身体不适。 他眼睛转了一圈,实在不知道该把这口锅扣在谁的头上。 李云兴见这幕冷冷一笑,“听说荆州南阳郡郡守杨廷和与你关系极差,会不会是他从中搞鬼,故意栽赃陷害于你?”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杨廷和与苏天洋素来交恶。 苏天洋在荆州为官期间,没少找过杨廷和的麻烦,可杨廷和却依旧是我行我素,对苏天洋的话充耳不闻,甚至屡次拒不接待。 他每每到南阳郡都会碰一鼻子灰,偏偏又抓不住这杨廷和的错处。 一听太子殿下给他找了个可以甩锅的人,苏天洋立马应声。 “对对!就是他!他向来与我不和,所以他一定知道太子要彻查此事,故意要整垮我!” 柳仲卿听完,心里大骂这苏天洋真是个实打实的蠢材。 整日只知道纸醉金迷,脑子根本不会转弯。 这太子既然敢抓他回来,必然是有了一些把柄,又怎么会给他机会轻易开脱。 “好!那本宫便把他叫上来,与你当场对峙!” “进喜,宣南阳郡郡守入宫。” 第五十六章 宣杨廷和入宫 李云兴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将苏天洋吓得直接跪坐在地上。 其他众臣更是突然喧哗起来。 先是苏天洋,再是杨廷和,两个地方官都被暗中叫来了都城。 而他们居然没有收到一丝风声。 没想到,太子要召开早朝,绝不是敷衍了事。 他这次要查荆州的贪污案,那便是要查个彻底。 不仅连荆州州牧苏天洋被绑了回来,就连其属下郡县的郡守都给一同带回了都城。 “宣!荆州南阳郡郡守杨廷和,进宫面圣!”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身穿着绿袍官服、头顶乌纱、手持折子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全场便安静了下来。 如今杨廷和刚到不惑之年,按理来说正值壮年。但他的头发已经有不少青丝,面容瘦弱,就连那官靴都能看出来已是缝缝补补穿了多年。 “参见太子殿下!” 杨廷和走到殿前,恭敬的拱手施礼。 武朝的官员服侍等级森严,绿色在武朝是“贱色”,唯有六品以下官员才会身穿绿袍。 而如柳仲卿这等大臣,几乎都是以紫色与绯色为尊。 杨廷和的一身绿袍朴素得出奇,在其中显得尤为扎眼。 但他本人却是一身傲骨,毫不在意周围人打量的目光。 大殿之内,苏天洋仍是半趴在地上,看见杨廷和走进来就像看到鬼一样。 他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望着太子。 这杨廷和手中不知道有多少自己的秘密。 曾经他多次上书朝廷,想要告发自己,若不是因为当朝宰辅是自己的舅舅,怕自己早就被五马分尸了。 如今,他居然也来到了都城,来到了大殿之上。 苏天洋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心中后悔不已。 而柳仲卿心中更是暗道大事不妙,这杨廷和的奏折他看过很多次。 文采飞扬、逻辑缜密,光是文字便有股大义凛然的感觉。 再配合他的人品,在武朝也颇受推崇。 如果他要站出来揭穿苏天洋的罪名,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李云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杨廷和,荆州州牧苏天洋状告你诬陷他一事,你可有听见?” “回太子殿下,臣已知晓。” “对此,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云兴让江山将苏天洋绑来的同时,也请了杨廷和。 他一早便猜到,苏天洋既然是柳仲卿的外甥,想必奸诈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果不其然,这苏天洋一来就开始装孙子。 李云兴也懒得去揭穿,索性将计就计,顺藤摸瓜,看看这柳仲卿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再一步步揭穿苏天洋的谎话,这下即使柳仲卿有十张嘴,恐怕也辩解不清了。 杨廷和的眉毛扬了起来,“回禀太子殿下,此乃是荆州州牧苏天洋栽赃陷害在先。臣作为荆州南阳郡郡守,本应该秉公执法,维护一方太平,可荆州州牧苏天洋却仗势欺人,屡次派人拦截下官的奏折。” “拦你的奏折?” “尚书令!给本宫滚出来。” 李云兴大手一挥,尚书令便连爬带滚的从人群中爬了出来。 当初大司农镜学真死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恐惧再次袭来,尚书令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嗯。” 李云兴光是眼神一扫,便带着帝王的威严气息,压得尚书令浑身瑟瑟发抖。 “尚书令,给本宫说一下,擅自拦下奏章,可当何罪?” 尚书令上下牙齿打颤,哆嗦着说:“禀…禀…禀报太子,武朝律法有令,藏匿、涂改、毁损朱批奏折是悖逆大罪,可判死刑。但……但微臣……” “说!” 李云兴脸色铁青,冷冷的瞪着尚书令,“本宫最讨厌啰哩啰唆的废物。” “江常,把他拖下去,斩了!” “不!太子殿下饶命,柳大人!柳大人救救我……” “来人啊!” 柳仲卿脸色也沉了下来,一边的苏天洋更是惊恐万状。 “殿下,求您三思。这件事情还没调查明白,您就要砍杀朝廷命官,只怕……” 大鸿胪戚鸣再次出声,此时柳宰辅不便出面,只能由他来求情。 “大鸿胪寺卿,往日武皇陛下问话,听说你都是寡言少语。本宫还以为你只是想混个闲职到老,如今看来,你倒是叫的挺欢啊。” 李云兴瞥了他一眼。 戚鸣一怔,忙低头道:“下官只是……只是觉得太子殿下不宜滥杀无辜。” 李云兴冷笑一声,“滥杀无辜?谁滥杀无辜了,这个尚书令胆敢欺上瞒下,藏匿奏折这等死罪,难道还有假?还是说,你认为,本宫做不了主?” “下官……下官不敢。” 戚鸣结结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李云兴见他不说话,也不理会,“拖下去,斩了。” 尚书令到死也不敢供出背后之人是柳宰辅,一旦他供出,他不仅会死,还会牵连一家老少。 若是就此死去,那柳宰辅或许还会看在这个份上,给他妻儿一些钱财。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赴死。 从始至终,柳仲卿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 他沉默的看着杨廷和,不知道他手中捏了多少证据。 但是柳仲卿很明白,今日要保下苏天洋已是不可能。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将自己从这贪污案的泥沼中拔出去! 另一边,尚书令被拖下斩首,杨廷和却没有过多波动。 他深知这朝廷中根系错综复杂,但他仍愿以一己之力,将所有的阴谋诡计都粉碎在萌芽中。 所以今日,他其实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朝堂向太子谏言。 他转头看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臣还有一物可以证明苏天洋为官不仁,欺君罔上,罪不容赦,臣恳请太子殿下将苏天洋处决。” “哦,什么东西?”李云兴眉梢轻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杨廷和从袖中掏出厚厚一叠纸。 裹成桶状后仍有成年男子的手臂粗细。 杨廷和将卷轴递给了李云兴身旁的太监进喜。 李云兴命他们将卷轴打开。 没想到,这竟是份长约一丈的万民告首状! 第五十七章 万人告首状 状书高悬于殿上。 如同一幅泼墨山水图,只是与之不同的是,上面的内容更让人触目惊心。 只见万人告首状上写到:“苏天洋在荆州任州牧十余载,却不思为民谋福,反而纵兵作乱。其罪行难以归数,共计为三类,其一,大兴水利,却不思修缮,导致河道淤塞,使得年年水患频发,耗尽钱财无数;其二,赈灾粮泥沙掺半,百姓苦无米下炊,苏天洋闭门不见,纵兵作恶,使得民怨四起;其三,贪赃枉法,勾结粮商哄抬粮价,以从中谋取私利。荆州无日月,百姓无青天,今伏阙呈万民表,恳请圣上明察秋毫,严惩荆州州牧苏天洋,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后更有百姓亲手签字画押的字迹。 成千上百个红色的掌印,便如同荆州百姓的血泪一般,在这张纸上,一笔一划都留下了他们的恨意和痛苦。 “自今年水患以来,卑职南阳郡随离河道较远,但城中也是接纳了不少灾民。” “这封告首状,便是由他们亲自写完与全城百姓联名上奏,恳请太子殿下为他们主持公道!” 李云兴看到这份一丈长的状书,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了一样。 “这是假的,我不信。” 苏天洋已是疯疯癫癫的模样了,他的身边围绕着许多官员,他们对苏天洋指指点点。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不哭不闹,就那样傻傻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仿佛没有焦距,只能看到一些黑漆漆的虚影,仿佛在他的眼里。 “太子殿下,这名单上所有百姓都在我南阳郡,如果您不相信,大可派人去查证。” 杨廷和也是第一次上朝,这些年他经历了太多的官场的阴暗。 无数次他想要入都城告御状,都会被拦了回去。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不希望又被苏天洋的三言两语给遮盖过去。 李云兴当然不会去怀疑这名单上的百姓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觉得很震惊。 没想到苏天洋私底下还买卖官粮来谋取钱财,这不是要百姓们死吗? “本宫信你。” 单是这四个字,就足以抚慰杨廷和这么多年来的不忿与委屈。 原来朝廷并没有放弃他,并没有放弃荆州。 李云兴深吸口气,转头望向苏天洋:“你可知罪?” 苏天洋听了李云兴的话,缓慢地转过头来,一双浑浊的眼睛,呆滞无神,似乎不知道他此时在说什么。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低哑无力:“陛……陛下……” 这时,柳仲卿才缓缓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此事已经可以盖棺定论,苏天洋假公济私,使荆州百姓陷于水火,已然犯下弥天大罪,还请圣裁。” “臣等附议!” “附议!” “附议!” 李云兴听着满殿群臣的附议之声,心中一阵冷笑。 这群人还真是会见风使舵,见势不妙,便马上弃车保帅。 李云兴要的便是他们如此。 如今,事情已经办妥,就剩最后一步—— “本宫今闻荆州百姓因贪墨粮食而致病亡故者不计其数,本宫身为九五至尊,理应肩负苍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他说完这番话,众位官员纷纷应是。 “所以必须派一人,前往荆州彻查此事,诸位爱卿可有人愿意自荐?” 众臣沉默,这钦差绝不是一件好差事。 他们都知道荆州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且不说苏天洋贪墨一事该如何收尾,便是那抚恤民情就是个极为麻烦的事。 谁若是出了意外,自己可担待不起啊。 何况,这中间利益纠葛,随便一查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到时候与柳家利益起了冲突,那才是得不偿失。 廉湛却站了出来:“微臣愿往!” 这句话落下之后,整座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廉湛在朝中当个闲散将军已有近十年,不仅经常告假以各种理由拒绝上朝,就连武皇派他前去军营练兵,也是被廉湛拒绝,甚至连军营都懒得去。 他怎么突然主动请缨要前往荆州呢? 这是什么情况! 李云兴假意面露惊讶之色,“廉将军可愿但此大任?” 廉湛抬头,直视御台上的太子,掷地有声道:“微臣愿意。” “廉湛听令。” “臣在。” “本宫将任命你为钦差大臣,你可从禁卫带兵前往荆州,彻查荆州州牧贪污受贿一案,清点贪污钱银,同时统计灾民数量,安置灾民,尽快将此事办妥!” 此时,一直没有言语的众臣突然喧哗起来,就连柳仲卿都无法再置身事外。 “等等!” 柳仲卿抬起头来,望着李云兴,缓缓说道:“太子殿下,此事关系重大,臣以为还需再详细考虑一番。” “臣有异议,大司马廉湛乃是当朝罪臣,太子殿下怎么轻易启用!” 郎中令赵高立刻站出来反对,他本就掌宫廷戍卫,侍从皇帝左右,参与谋议,职甚亲重。 只是武皇病重,太子歹毒,他一再被弃用。 如今太子竟然想让廉湛直接夺了他禁卫军的军权,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而且,如果此举成功,他就完全失去对宫中戍卫的控制,太子更加嚣张跋扈。 他绝对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臣附议!” 一时间,朝堂之上响起了众多大臣的反对声音。 “廉将军何罪之有,你们可能说出个所以然?”李云兴皱起眉头。 郎中令赵高却是冷哼一声,说道:“廉将军当初勾结匈奴,叛国通敌,难道还算不上通敌之罪?” “可有实证?” “当初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若不是念在廉将军曾是边境守备的份儿上,早就将其处斩了!” 郎中令的话引起了朝野内外一片赞同之声。 廉湛当初勾结匈奴的消息,几乎是整个京城皆知。 当初廉湛因为擅作主张勾结匈奴而被贬黜,但他在边防屡建奇功,才被召回。 如今,太子想启用便启用,这不是让众臣难堪,是让武皇难堪! 第五十八章 三问赵高 这其实对廉湛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他想重新掌权,就必须洗去当年的冤屈。 “我廉湛对天起誓,从未背叛过武朝,从未有过通敌之嫌。皆因朝廷里面,一群有心人的恶意挑拨!” 李云兴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柳仲卿绝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就重新回归政事。 廉湛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驳:“廉大将军好生可笑啊,你现在已经被削了兵权,竟然还敢口口声声喊着‘武朝’二字?” 说话的人正是郎中令赵高。 方才太子开口便要廉湛带他的禁卫下荆州。 这一来二去,自己的兵权可能就会被廉湛瓜分去一半。赵高又岂肯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廉湛冷冷的看向那个人,目光如刀般锋锐。 赵高也毫不畏惧的与廉湛直视,眼中充满嘲讽和讥笑,似乎完全没把廉湛放在眼里。 “老夫六岁习武,十二岁应征入伍,二十五岁上战场斩杀胡虏数百人。老夫戎马多年,为武朝建功无数,更是被皇上亲封护国大将军!”廉湛掷地有声。 “奸人伪造我与匈奴通敌的书信呈于皇上,欲诬陷忠臣!如果那时,我再被流言所惑,带兵离开边疆,只怕我手下三千儿郎将士,都要寒了心,以为我真的是通敌卖国的罪人!” “我廉湛虽然失势了,但也不是任由你欺凌的泥胎木偶。” 廉湛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在座的武官们都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替廉湛鸣冤。 这也是廉湛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威望,并非单凭一张嘴,便可随意抹除掉的。 柳仲卿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廉湛的这番陈词,确实很有道理,也很符合当前形势。 若非有心人故意栽赃嫁祸,堂堂护国大将军怎么会有通敌的嫌疑。 李云兴微眯双眸,心底暗叹廉湛的能耐。 此等胸襟气魄,不愧是武朝的战神。 “这些陈年旧事,说到底当年不过是一封匈奴书信,又能如何作数?” 赵高心中很是不忿,“太子殿下未免太过偏心了些,这叛国通敌是何等大罪,竟然被太子如此轻易就抹去了。” 李云兴的眉毛动了动,眼睛扫向赵高,露出警告的眼神。 “赵高,你曾经也是廉湛手下的一名将领。现在你反对廉将军再入朝堂,是要做忘恩负义之辈吗?” 廉湛是什么性子,众人皆知。 朝中文臣多是柳仲卿一派,但不可否认他们心中对廉将军也多是钦佩的。 当年之事一直是个悬案,究竟过程如何,无人知晓。 武皇对廉湛的态度更是扑朔迷离,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赵高区区一个普通的什长,若不是由廉湛举荐入朝,怕是一辈子都会在前线打滚厮混,根本没有机会入京城做官。 而且廉湛素来赏罚分明,不像别的文官那样喜欢搞小团体,拉帮结派。 赵高这么迫不及待站出来,显然是想要巴结讨好柳仲卿,给自己谋求好处。 “并未。”赵高低头,无颜面对廉湛。 的确廉湛对他有知遇之恩。 李云兴负手道:“那你告诉本宫,廉湛将军曾经在南疆抵御匈奴,将匈奴逼退数千里这事,是不是真的?” 赵高抬起头,表情迟疑:“是真的。” “廉将军当初手下有三十万兵权,却被武皇一声令下便弃武从文,这是不是真的?!” 李云兴每问一句,就每下一级台阶。 太子威仪,给了赵高极大的压力。 他额头冒汗,却依旧硬撑着回答:“是……” “既然如此,那廉将军在都城十年,从未结党营私,这件事又是不是真的?” 赵高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勉强点头:“是,是真的……” 赵高乃是郎中令,统管都城禁卫。 但曾经就连武皇也没给过他如此大的压力。 李云兴走得越近,他就越是头晕目眩。 如同顶着烈日在沙漠中行走,李云兴便是那烈日,耀眼夺目。 让他无所遁形,甚至有些窒息。 而偏偏,李云兴追问道:“那拦着城外流民不让进城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这个问题更加刁钻。 赵高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是,是我。” 这可是在大殿之上,赵高没想到自己竟然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时,已是为时已晚。 他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变成了瀑布,涔涔落下。 “不!不是的!” 赵高张着嘴想要解释,却见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廉湛这时也连忙上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明鉴,臣昨日在都城城门亲眼所见,守城士兵不仅不允许灾民入内,还对他们拳脚相加。不少老弱妇孺,活活饿死在了城外。” 李云兴冷眉一挑,“竟还有此事?” “不错,臣在城郊为他们寻了一个落脚处安身,大可派廷尉府前去查看。” “好!” 李云兴当即吩咐:“传本宫旨意,命廷尉府立刻前往都城查探。若属实,革职论罪!” “臣领旨!” 廉湛躬身退下。 而赵高则瘫坐在地,浑身发抖。 他万万没料到,李云兴会直接找到他面前质询。 只有柳仲卿心里明白,李云兴跟廉湛二人不过是做戏罢了。 今日李云兴是铁了心要将廉湛扶持上位,那第一步便是要给廉湛实权。 没想到一个西北大营还不足以满足太子的野心,竟将爪牙伸向了都城近卫。 要知道都城的禁卫军都是从全武朝抽调的精兵锐卒组成,每一个都骁勇善战、战功彪炳。 就算没有流民,李云兴也会找其他的理由扣下戍卫军,借机换掉成他的心腹。 如此一来,李云兴才能完全控制都城近卫军。 李云兴这么做,不过是给自己铺路。 “区区一个郎中令就敢对普通流民动手,胆量倒是不小。”李云兴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文武百官。 李云兴说道:“诸位爱卿觉得本宫此举合乎情理吗?” “太子殿下英明!” 众人齐刷刷地跪伏下去,表示赞赏。 “廉大将军心系百姓,其心可嘉。” 李云兴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本宫决定任命廉湛为大司马,统摄都城戍卫军。” 第五十九章 整肃朝纲 武朝历史上,最忌讳的便是擅自改革,尤其是关系到国祚社稷的重大事项。 武朝如今是个烂摊子,朝纲混乱,百姓苦不堪言。 百官并非所有人都忠于柳仲卿,只是碍于柳氏一族的庞大影响力和权柄,才不得不屈居于柳仲卿之下。 这次李云兴主持早朝,为的便是要整肃朝纲! “太子殿下,老臣觉得郎中令也并非是要否认廉大将军的战绩,只是通敌之事,不可儿戏。太子若想为廉将军平反,大可等到武皇陛下清醒之后,再另下圣旨,昭告天下。” 柳仲卿仍是不死心,劝诫太子不要太草率了。 李云兴眉头紧锁,目光幽深。 “武皇如今昏迷不醒,武朝上下难道大小事宜若都要等武皇陛下来定夺,那养你们这群废物又有何用?” “本宫乃监国太子,理应顺天命,承武皇之圣德,决断武朝大小事务。” “今日,本宫便要亲自下旨,为廉将军平反。” “尔等谁人不服,尽管站出来!” 太子霸气侧漏的一番话,顿时震慑住了大部分人。 即使有少部分人心存不满,却也不敢忤逆太子的意志。 柳仲卿深深看了太子一眼,忽然道:“太子殿下可要考虑清楚。武皇昏睡不醒,如今已是秋收季节,各郡县粮仓缺粮,需要拨粮赈济灾民。太子若是在这个时候,贸然下旨为廉将军翻案。那些饿得嗷嗷叫唤的饥民们,必定会闹事。” “到那时,若是因为太子您下错了旨,导致灾民暴乱,那岂不成了千古骂名。太子可曾想过,陛下转好之时,该如何向武皇交代?” “太子殿下若为了一己私利,罔顾社稷苍生,那便是大逆不道!” 柳仲卿字字珠玑,他一番言论便将李云兴钉在了大逆不道的耻辱柱上。 李云兴冷哼,“廉湛将军忠君爱国,为我武朝立下赫赫战功,却遭逢奸佞诬陷,就算遭受如此不公正的待遇,也从未有过卖国通敌之行,在武朝宁愿舍弃兵权,甘居幕后,为我朝出力。他为国家、为陛下奉献一切,却换来你等的诽谤污蔑!” 李云兴越说声调越高亢激烈。 “武朝乃是礼仪之邦,自古忠孝两难全。廉湛将军忠君爱国,却被奸佞诬陷、陷害,他有什么错!难道为国捐躯的英雄,就活该被人冤枉,被人泼脏水吗?!” “没有廉将军,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能在这殿上大放厥词吗?!” 他说完这段话,大殿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李云兴的身躯笔挺,双眸炯炯有神,散发着灼灼光芒。 那股睥睨四方的王者气息,令在座文官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再者说,柳大人,本宫敢问何为一己私利?” “自然是指太子殿下个人的私心。” 太子面容肃穆,语气严厉道:“那敢问苏天洋与柳宰辅是何关系?” 这便是群臣万万不敢提起的话题了,所有人都默认了苏天洋的放肆与柳仲卿有着莫大的关系。 柳仲卿神情微微变化,沉声道:“此人虽是我的外甥,但也是经过重重考核方才入朝为官。古语有云,举贤不避亲,若不能公平对待每一位贤臣,那岂不是寒了人心?” 太子冷哼一声,道:“柳宰辅真会为自己开脱。” “苏天洋与你也算是血亲,他在荆州大肆敛财,你却不知,这是疏于管教!” “再者,且不论苏天洋与你的血缘关系。柳大人身为当朝宰辅,便有监察百官、维护法度的责任。而苏天洋在荆州搜刮民脂民膏金额如此之巨,柳宰辅却从未上报朝廷,这是你的失职!” “都立于朝堂之上,刑讯逼供之下,苏天洋还嘴硬不肯说出事情。难道不是因为有你这个好舅舅在背后撑腰吗?” “柳宰辅这时就想撇清关系,未免有些晚了。” 这话说得极狠。 柳仲卿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怒视着太子,道:“太子莫要信口雌黄!” 众人听闻太子所言,皆是露出震惊之色。 柳仲卿的权势,在武朝的地位,绝对无人敢去评价。 就连皇上曾经也是屡屡避其锋芒,从不轻易与柳仲卿针锋相对。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太子已经成长了。 至少现在的太子,不惧怕柳仲卿的威胁了。 太子面带笑意,缓步走上御台。 在众目睽睽之下,俯瞰着台阶下的文武百官,淡然道:“本宫既然坐上这个位置,自然要做一位明君。比如……为武朝整肃朝纲。” 柳仲卿脸色铁青,阴恻恻道:“整肃朝纲?不知太子殿下要怎么整肃朝纲?” 太子瞥了他一眼,“柳宰辅不必与本宫置气,本宫无意与你为敌。整肃朝纲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而是在座的每一位。” “若是你们不能为武朝所用,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处。” 这句话落入众人耳中,引得无数大臣变了脸色。 谁也没料到,短短几日内,太子竟然就做出了这样的改变。 太子的手段雷厉风行,果断干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将矛盾摆在了明面上。 “若想继续在朝为官,保住你们的乌纱帽,便要体现出你们的价值所在。” 李云兴神色依旧如常,但一字一句如千钧之重,压在众人的胸口。 众臣看向李云兴的眼神躲闪,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随即,李云兴一挥袖袍,转身便登上了御台,朗声说道:“进喜,颁旨!” 进喜喏了一声,从身旁的木盘中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圣旨的材料十分考究,均为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图案多为祥云瑞鹤,富丽堂皇。圣旨两端则有翻飞的银色巨龙作为防伪标志。 太子竟然要下发圣旨,这是开朝都未曾有过的先例。 戚鸣还想说些什么,柳仲卿却将他拦了下来。 “柳大人,难道就让太子如此胡来吗?”戚鸣低声问道。 第六十章 敲山震虎 柳仲卿沉默许久,眼神直直盯着李云兴。 这次是他输了,这李云兴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弱小。 相反,李云兴不仅聪明而且强硬,完全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直接就展开了攻击,令他措手不及。 先是拔掉了宗正寺这颗唯一与皇室宗亲抗衡的软钉子,而后又夺下西北大营的兵权。 如今更是在朝堂之上,公然对苏天洋进行刑讯逼供。 这等魄力、胆量,哪里像是刚满二十岁的稚嫩年轻人? 柳仲卿心头感慨,他这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年轻人,但像李云兴这般凌厉霸道,杀伐决断之人,实在罕见! 刚刚李云兴说的话,其实更像是一个交易。 一个只有柳仲卿和李云兴才听懂的交易。 苏天洋之事,李云兴可以不深究,不将这贪污案的苗头引到柳仲卿身上。 与之相对的是,廉湛官复原职一事,柳仲卿也不能插手。 这就是李云兴与柳仲卿之间的谈判条件。 柳仲卿很快便作出了抉择,咬牙切齿道:“罢了。” 这是一笔交易。 是一笔不得不低头的交易。 柳仲卿深感,自己之前实在是太小看这个储君了。 李云兴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目光环顾一圈后,方才展开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朝局混乱,党争四起,百业萧条,哀鸿遍野,朕心甚痛。大司马廉湛将军为武朝征战沙场多年,为吾武朝立下赫赫功勋。劳苦功高、战绩斐然,特升为一品大司马,兼管都城卫兵,护皇宫安危。今后廉大司马与柳宰辅共同执掌朝政,匡扶社稷,钦此!” “老臣,谢主隆恩!”廉湛跪伏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接过圣旨。 他激动得泪流满面,这种被认可和肯定的滋味,他已有十年未曾感受过! 李云兴看向柳仲卿,道:“宰辅大人可有异议?” 柳仲卿沉声道:“微臣无异议,感谢皇恩浩荡。” “好!日后朝中大小事务,文臣便交由柳大人管辖,武将便交由廉将军统领,两人同心协力,振兴武朝!”李云兴朗声道。 这一番话落在众人耳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柳仲卿乃是宰辅,掌握文臣和武将的命脉。 如今却要两人合力管理朝政,岂不是把柳家的权势削去了一半? 从前柳仲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如今李云兴却将廉湛将军提到与他同等的地位。 不仅可以让柳仲卿失去对大臣的把控,还能让廉湛制衡柳仲卿的权柄。 可谓是釜底抽薪啊。 不少大臣暗叹,太子这手棋,走得漂亮。 “臣,遵旨。” 但李云兴的整肃朝纲,绝不是让廉湛官任大司马这么简单。 “来,传第二道圣旨。” “喏。” 随即,太监进喜从木盘中拿出了第二个明黄色的卷轴。 太子竟然要连下两道圣旨?这让群臣再度吃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诸位爱卿为国效力十余载,忠心耿耿。今太祖遗训,国库空虚。朕欲改革大司农,恢复国家财政收支平衡。大司农一职空悬,有恐影响江山社稷。故朕思虑良久,特册封杨廷和为司农寺少卿,暂代管武朝财政事宜。” 这是多少级连跳? 杨廷和竟然一下从地方郡守变成大司农少卿,官居从五品。 何况,司农寺在众臣眼中都是油水最多的肥差。 不管是粮食调拨还是财政支出,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这个官职竟然派发给了一个地方郡守? 这让众臣不由疑惑起来。 太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们面面相觑,都想看柳仲卿的眼色。 可柳仲卿却闭着眼睛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太子这招借刀杀人玩得真好。 不费吹灰之力,便瓦解了柳家对他的威胁。 “臣,谢主隆恩。”杨廷和叩首谢恩。 没想到太子第一天开早朝,便连下两道圣旨,其雷霆手段,让在场百官心中都有了各自的想法。 “本宫知道,你们肯定很疑惑。” “为什么本宫要调任一个地方郡守在司农寺就任。” 颁布完圣旨,用朱红色的印泥盖下太子宝玺之后,李云兴缓步踱至殿前,俯视下方众人,淡淡问道。 “臣等惶恐。”文武百官纷纷拱手答道。 “你们是不是在猜测本宫这么做的原因?”李云兴淡漠的扫视下方众人,缓缓说道。 “是想培养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还是为了所谓的‘一己之私’呢?” 一句话便戳中在场所有人的软肋。 李云兴微微眯眼,观察众臣的反应。 “那本宫便直说了。这武朝是武皇的武朝,是李氏皇权的武朝,本宫所做之事,皆是为了武朝能够千秋万代。” “司农寺把握武朝财政的命脉,在此位置上受到的诱惑极多。杨廷和为人刚正不阿,面对强权也没有退缩,更是百姓心中的父母官。这样的人不用,难道本宫要用一些只会溜须拍马的无能之辈吗?!” 李云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震慑住了大殿内的众人。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太子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众人的脊梁骨上,让人忍不住浑身发凉。 李云兴继续道:“但本宫也深信,杨廷和绝不是武朝的唯一的好官,一定有更多的良臣能够担当重任,带领武朝走得更远。” “今天本宫宣读了两道圣旨。” “其一是赐予廉湛为武朝大司马,统帅武将。” “其二是擢升杨廷和为司农寺少卿,代管财政。” “但本宫绝非举贤唯亲,反之,若朝中还有其他能人愿意自荐,本宫也绝不会吝啬赏赐。” 柳仲卿在心中暗叹,李云兴这玩弄权术的本事又精进了许多。 既打压了自己,又笼络了众臣。 朝中官员多受自己牵制,不敢在皇上面前冒进。 但李云兴这是“敲山震虎”,利用苏天洋狠狠敲打了现场的每一位文臣。 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柳仲卿并不是最牢固的靠山。 这武朝上下都是归李氏皇权所有,如果想在朝中继续待下去,那么必须得按照他的规矩办事。 否则…… 第六十一章 大义灭亲 李云兴眼中寒芒一闪,冷酷的表情让众人心中发寒。 “臣谨记陛下教诲!”大臣们齐声说道。 李云兴微笑着点头:“朕相信你们会作出明智选择。” 接着,李云兴又道:“其三,就是关于此次科举取士的。” “以往都是由宰辅甄选百官,但本宫今年科举要求三堂会试。本宫、廉大将军和柳宰辅三人共同主持,决定三个月后,在都城举行科考。” “无论出身,只论武艺才学。文官经过书、诗、论、赋一共四科,武将为举重、骑射、步射、马枪,还有额外一科军略。” “通过殿试者前三甲,即可入仕,成为我朝栋梁。” 大臣们听到这里,脸色各异。 武将倒还好,毕竟这些年来,武朝实行兵役,他们可以从民间招募勇力之士,充当先锋军队。 至于文官? 很多文官家中子嗣根基浅薄,没什么真材实料,所以对这种公开竞争,十分抵触。 此前武皇多次想彻行科考,屡次被大臣们用各种理由阻挠。 但这一回,李云兴竟然再提科考。 寒门弟子一旦通过殿试,便立刻鲤鱼跳龙门,前途远大。但也意味着这些名门之后,就少了入朝为官的机会。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一个大臣站出来道。 李云兴看向他,道:“哦?哪里不妥?” “这几乎已经涉及到了文官体系内部的派别问题。如此公开比拼科举,难免会影响到文官与武官的平衡。”这大臣沉声道,“而且,武官向来桀骜不驯,若是闹出乱子怎么办?” 李云兴要撼动柳仲卿的根基,就不能只是杀了他的手足。 若这朝廷官员的命脉始终掌握在柳仲卿手中,那他不管杀多少,都会像百足之蚣,死而不僵。 因此,李云兴要彻底改变武将和文官的格局,就必须将科举推上台,光明正大地斗一番。 “文臣与武将是分开比试,诸位不必操心。” “本宫相信,既是武朝的大臣,必然是不怕比试的。文韬武略,相信在座的各位一定都是各界翘楚。” “除非,诸位认为贵族子弟的才华不值一比。” 李云兴话音落下,满殿皆寂。 虽然他没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文官的脸颊微微抽搐,目光闪烁不定,显得有些犹豫。 “臣等绝无这个意思。”有人低声应和道。 这时,不少武将也站了出来,“臣也赞成殿下所言,既是科举,当比个高下,不论出身。” “陛下英明!” “武将和文官,本就该是一条直线,何分彼此?” 见众臣都表态支持,李云兴露出满意神色。 正在此时,柳仲卿突然上前。 “老臣有一事请奏。”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惊骇。 难道柳宰辅还想保下苏天洋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李云兴却没有很惊讶,微微一笑:“何事?” “启禀殿下,如今廉将军已胜任大司马一职,若是再去荆州治理水患一事,那朝中岂不是无人统管?” 柳仲卿这话说得极为巧妙,看似是担忧武朝朝纲,其实却是暗示太子应该把治理水患权利移交到他手里! 李云兴也不是不懂得以退为进这个道理。 今日他连颁两道圣旨,又斩了苏天洋,已是狠狠驳了柳仲卿的面子。 “兔子急了会咬人”的道理,李云兴也并非不懂。 “那,依宰辅所见,应该派谁前去呢?” 李云兴问完,目光就落在众多文官之中。 这个人必须要有一定威望,能够在地方官员面前说得上话。 同时要易于掌控,能够被柳仲卿所支配。 最重要的是,派他去的收益一定要比让廉湛去的收益更大。 李云兴看了一圈,脑海中只有一个人。 “老臣举荐昭阳王前往荆州。”柳仲卿说道。 果然如此! 李云兴心中冷笑一声。 这柳仲卿是千年的狐狸,竟然在这等着他。 荆州一事,的确是个麻烦事,不仅要体恤民情,还要帮助重建。 但若是昭阳王前去,那和廉湛去便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廉湛是大将军,隶属于天子,只能听令行事。 可是昭阳王却是皇族,是宗室,是皇位的继承人之一。 他若是做出了什么功绩,百姓不会称赞皇上恩德,只会铭记昭阳王的丰功伟业,甚至会认为昭阳王才是最适合当储君的那一个。 这样一来,对于他李云兴来说可就大为不利了。 但两方博弈便是如此,有得必有失。想要赢,自然需要冒些风险。 可若是不赢,就会输掉更多的东西。 李云兴很快便作出决定,他微微一笑,看向柳仲卿:“柳大人的推荐本宫自然是相信的。” 这苏昭阳与苏妙雪都是苏天洋的儿女,一个安插在自己身边,一个要深入荆州腹地。 李云兴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如愿。 “昭阳王自小锦衣玉食,哪里懂得赈灾救民之策,不如让他先写一份奏折,将灾民安置之法,以及各种事项详细列出,等到本宫阅览过后,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做。” “臣遵旨。” 两边互相博得了利益,自然没什么好纠缠的。 柳仲卿之所以要苏昭阳亲自下荆州,还有个原因就是可以通过苏昭阳笼络苏天洋的旧部。 到时候整合起来,便是柳家的一张王牌。 所以荆州之行,柳仲卿势在必得。 而李云兴正是看中柳仲卿,舍不得放下荆州这块肥肉。 “那柳宰辅,这苏天洋是你的嫡亲,不如就由你来决定该如何处置?” 柳仲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奸臣苏天洋,欺上瞒下,贪墨粮饷无数,理应问斩!” 李云兴在御台上拍手称快,丝毫不在意柳仲卿如锅底般乌黑的脸色。 “好!不愧是武朝的宰辅,大义灭亲。” 苏天洋之事,已经闹到沸沸扬扬。 柳仲卿不仅丢尽颜面,还失了臣心,李云兴故意让他大义灭亲。 看似是体恤,实际则是在给柳仲卿敲响警钟。 “诸位爱卿觉得呢?”李云兴环视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半响后终于有一人站出来道:“柳宰辅深明大义,实乃我辈之典范。” 第六十二章 必须死 第一次早朝结束后,等太子离开金銮殿后,众臣才议论纷纷的离去。 戚鸣跟在宰辅身边,神情同样沉重:“宰辅大人,这太子竟敢如此放肆!” 柳仲卿举起手掌,示意他不要多言。 待众人走出金銮殿后,他们二人才慢悠悠地走在人群最末。 “如今形式,看来太子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柳仲卿目光阴沉。 “宰辅大人,咱们要不要……”戚鸣抬起右臂比划了一下。 柳仲卿眯起眼睛,冷冷道:“嗯,是时候了。” 之前柳仲卿一直觉得李云兴这种纨绔太子,就算任了监国太子之位也是个傀儡,迟早有天会落入自己布置的局中,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 但经历过今日之事后,柳仲卿彻底改变了主意。 太子几日前还是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靠着杀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官。 但自从吴叔邈一事之后,他感觉到李云兴正在飞速的成长。 如今,拿下了西北军营和都城的禁军兵权,无疑是让他实力增强不少。 可自己要他交出荆州的钦差之权,太子竟然没有一口反驳。 反而是在众臣面前给了苏昭阳一个机会。 这无疑来说,可以让李云兴更好拿捏人心。 太子今日做的三件事,可以说是足以改变整个武朝的举动。 其一,杀奸佞。 无论是苏天洋还是尚书令,包括大司农镜学真,其实是李云兴在告诉他们,他眼睛是揉不下沙子的。 其二,提忠臣。 廉湛会受封,柳仲卿并不意外,毕竟要与自己抗衡,就必须给他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放眼望去,整个都城只有廉湛最为合适。 其三,行科举。 此计最能击溃柳仲卿的派系牵连,若是以后入朝为官都以科举制为主,那柳仲卿的政治势力必将遭受重创。 这也可以看出,李云兴对于朝堂的把握之深。 李云兴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初露峥嵘,若是让他继续成长下去,那就糟糕了。 柳仲卿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李云兴必须死! 柳仲卿在谋划着如何除掉太子李云兴的时候,李云兴正在与杨廷和核对国库库银账目一事。 杨廷和一边翻阅着国库账目,一边皱眉。 “怎么了吗?”李云兴问道。 杨廷和迟疑说道:“这账目做得极为细致,却也有漏洞,很明显是本后补的假账。” 李云兴点点头,对这个情况毫不意外。 “之前司农寺内部贪腐严重,从上到下二十六人被本宫全部革职,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他们大多与朝中重臣都有利益勾结,自然这账目也是他们后期补的。” 杨廷和点点头,都城的贪腐严重程度,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难怪太子擢升了他一个地方郡守,只是…… “太子殿下,您真打算让微臣担任司农寺少卿?” 李云兴淡淡的说道:“现如今,除了你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杨廷和从李云兴身上甚至看到了无奈之情。 要知道,今天早上李云兴还是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监国太子,但短短几个时辰后,就凸显出一股无力感。 杨廷和心里叹息,可以预见,李云兴接下来会有多艰难,甚至有灭顶之灾! 李云兴见对方脸色沉重,顿觉自己作为未来储君,无论好坏情绪都不该如此外泄。被人抓住了把柄,岂不是更糟糕? 于是,他平复了心情之后,问道:“这些钱银足够赈灾吗?” 杨廷和拿起纸笔细算了一下,随即又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最终才回道:“太子殿下,这么多金银若全部换成粮食肯定是够的,但……” 李云兴见他面露难色,便立刻说道:“有话直说!” 杨廷和苦笑说道:“如今粮价飞涨,同样的钱现在只能买以前不到一半的粮食,远远不足。” 李云兴闻言,眉头深锁。 一切都要归咎到苏天洋这个蠢才头上,为了一己私利炒动了整个武朝的粮价。 现在不仅荆州的百姓吃不起粮食,就连都城的贫民也只能煮粥果腹。 “那本宫便让那粮价降下来。” 闻言杨廷和愕然抬头,“那些粮商会愿意吗?” 武朝是一个农业经济为主的社会,粮食是经济的基础和民生之本。然而,为了避免因为自然灾害、战乱等因素导致的粮价上涨问题,通常会有两手准备。 当粮食供应不足时,粮价会上涨;而当粮食供应过剩时,粮价会下降,这是李云兴在原身高中时就会学的基础知识。 粮商如今收不到粮食,灾民数量又大,供需关系失去平衡。 “自然会愿意。” “杨少卿,你先核算,有什么需要直接差人去东宫找进喜便是。” 杨廷和点头:“遵旨。” 之后李云兴便离开了司农寺。 如今,时间不够,他也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他要将粮价从每石十钱降到三钱,最快的方法自然就是除掉那些抬高粮价的人。 想起那群贪婪的粮商,李云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与憎恨。 李云兴走出司农寺,外面阳光刺目,照得人睁不开眼睛。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太子,咱们现在是回宫吗?” 跟随在李云兴身边的太监进喜恭敬地询问道。 李云兴沉默片刻,才缓声说道:“你先回东宫,盯紧圣女。” 进喜愕然,李云兴对苏妙雪的去留一向都不在乎,无论对方是离开东宫还是要离开皇宫,太子也从未过问。 只要李云兴有需求的时候,苏妙雪在东宫能给他泄火就可以。 太监进喜左右思索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可是担心圣女对你……” 李云兴点了点头。 苏妙雪之前受柳仲卿指使,给自己进献毒酒的时候,尚可以说是受人胁迫。 之后被李云兴好好教训一番之后,的确老实了不少。 但今天,李云兴大殿上斩了苏妙雪的兄长苏天洋,要说不会怀恨在心,那除非是真的圣女下凡。 可苏妙雪只是一个被柳家包装出来的圣女。 所以,李云兴绝不会给她机会谋害自己。 第六十三章 自定粮价 李云兴并没有打算杀掉苏妙雪,即使苏妙雪有可能背叛他。可苏妙雪依旧是一枚棋子,用好了,可是很多事情都可以由此推断而出。 但若是杀了苏妙雪,就等于彻底毁掉了柳仲卿送给自己的一张王牌。 所以,不必急着杀了苏妙雪,只要严加看管即可。 太监进喜脸色一变:“奴婢明白了。” “嗯。” 见李云兴脸色难看,似乎不愿多说话,太监进喜连忙告退。 望着太监进喜消失在视野内,李云兴转身往城东走去。城东是都城的富人区,住着的都是富商官贾,享受的都是酒池肉林。 此时,三名粮商正在水云间享受美酒与美人。 台上一位西域来的女子半蒙着面,身材婀娜多姿,跳的舞曲更是风情万种,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一杯杯美酒落肚,一段段柔媚缠绵的舞曲落下帷幕,三人搂着美人儿坐回软榻上休息。 其中一人满脸麻子,笑着拍了下旁边一人的肩膀:“沈兄,听说你现在已是富可敌国,何必再做粮商。” 另一名胖子嗤笑一声:“陈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要不是做这粮商,哪儿能赚这么多?” “哦,怎么说?” 陈麻子喝了口酒:“我们几个可都听说了,沈兄最近刚从西域进了一批粮草,价值百万贯啊。” 孙胖子听完,则有些不解,“从西域进粮草,那么远的路途,这不是连成本都赚不回来?” 这时两人口中的沈兄刚接过美女敬的一杯酒,饮完后才慢悠悠地说道:“谁告诉你,西域运粮草会亏?” 这话一出,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沈万贯轻飘飘地扫过二人,语带讽刺地说道:“如今粮价,便是从西域围着整个武朝转一圈回来,这都是有赚的。” 那两人顿时起了兴趣,今日可算是套到了话。 沈万贯乃是全武朝的第一粮商,孙胖子和陈麻子在他面前都只算是小虾米。 只听沈万贯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次鄙人从西域收了十万石粮食,西域干旱多种的小麦,收购价不过二十万两。单是运到荆州去便可以赚八十万两,还供不应求!你们说这买卖划不划算?” 陈麻子听了这话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地抓着沈万贯的袖子:“沈兄,你可别逗我玩啊。” 听到沈万贯竟然花费这样的代价购置粮草,两人眼珠子都要瞪圆了。 收购价二十万两,运到荆州便是八十万两,一来一回就赚了六十万两! 要知道,他们以往辛辛苦苦一年,也很难赚到六十万两,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陈麻子不禁感叹,“这荆州的粮价,竟如此之贵?” 孙胖子一愣:“沈兄,你这赚钱的买卖也不是长久之计?” 可沈万贯没有回答,继续在舞姬身上揩油。 陈麻子和孙胖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们都是生意人,自然懂得利弊。 如果沈万贯的生意是长期的,那么他们也不会放弃。 毕竟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谁会嫌钱烫手呢! “沈兄,咱们买卖一起做,我出十万两,你把你手中的粮食分一成给我!”陈麻子立马表态道。 孙胖子见状,也赶紧开口表示:“我出二十万两银子,沈兄,我们一起合作!” 沈万贯冷哼一声,“你们倒挺会捡便宜的,这么大笔买卖,你们觉得自己付得起?” 这话一出,陈麻子和孙胖子呵呵一笑,讨好着沈万贯。 毕竟现在在他们心中,沈万贯身上的金光,可比财神爷还要耀眼。 沈万贯却没有答应,反而淡漠地说道:“我手中这批粮食,现在还不能卖。” “这是为何?” 陈麻子和孙胖子异口同声道,眼中流露出不解。 “如今武朝各个州的粮食,我都收购了将近两成,总共上百万石的粮食。” 沈万贯说起这些粮食的时候,神采飞扬,仿佛他现在正抱着上百万石的黄金在睡觉。 陈麻子和孙胖子听到这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沈兄你这手脚可真够快的!” 沈万贯仰起头,显然心情格外愉悦。 “那当然。我已经收到消息,国库粮仓早就空了。” “现在大批粮食握在我的手里,那粮价不是我想定多高就定多高!” “哐”的一声,水云间的门板直接被踢碎。 旁边的老板娘看着心疼,一直哎呦哎呦,但是上次李云兴教训柳三的时候她也看到了。 这是当今的太子爷,是万万不可得罪的人物。 只能在旁边暗自心疼,她的金丝楠木雕花门板啊! 沈万贯看到突然闯入的李云兴,眉头微皱。 “这位兄台为何这么大火气,有什么事不如坐下谈谈?” 沈万贯是商人,商人在武朝地位并不高,古人有三六九等之分,一等是皇族,二等是王族,三等则是贵族,而从上到下,商人不过算是六等。所以,即便沈万贯富得流油也要矮人一截。 这也是为什么,武朝有那么多人宁愿花大价钱买官入朝为仕,不过也是为了提升地位罢了。 李云兴走进来之后,环顾四周,随后目光落到沈万贯身上,嘴角扯起一个阴险的弧度。 他虽然身份低微,但却是有脑子的商人。 李云兴这样闯进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他也懒得跟李云兴绕弯子,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看兄台身手不凡,想必是官家人。鄙人在上面也算有点关系,跟那柳家也能说得上几句话,若是兄台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何时,这柳家的名号已经成了一块免死金牌,人人都敢在本宫面前撒野?” 李云兴冷声问道,一股威势逼向沈万贯。 沈万贯被李云兴强大的气场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咽了咽口水:“误会了误会了。” 随即又打量了一番李云兴,忽然想到一个传闻:皇宫中出了一位大人物,监国太子李云兴。 据说他不仅严查了司农卿贪污一事,还连杀了数名朝中重臣。 想到这,沈万贯心头只觉得大事不妙,不会这么巧就碰上了太子? 第六十四章 无奸不商 沈万贯感觉不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还好他最近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特意雇佣了一些江湖人士暗中保护。 沈万贯冲着孙胖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哎!不是我说,你什么东西啊敢在这里撒泼打诨?” 孙胖子一下站到了沈万贯身前,伸出自己油腻的胖手便要去推李云兴。 只是那手还没碰到,便被李云兴一脚踹向腹部。 孙胖子惨叫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 直接连着撞破了从不远万里从西域淘来的玻璃屏风。 老板娘更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次她又得搭进去多少银子啊! 不仅如此,楼上的打斗声,惊到了不少的食客,他们生怕被波及,连钱都没付,就连忙冲出了水云间。 这时,沈万贯的十多名护卫也终于赶到了二楼。 这批人是沈万贯从江湖上聘请的游勇莽夫,多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他们目露凶光,死死盯着李云兴,将他团团围住。 “大胆贼人!竟然欺负我们沈府的掌柜,找死吗?” 沈万贯此时也有了一些底气,他眼神透出精光。 正在心中暗自盘算着来者的身份。 早就听说柳家与太子不和,他若是在这趁机杀了李云兴,还能在柳宰辅面前邀上一功。 何况这李云兴胆大包天,竟敢一个人闯进这云水间。 难道他以为这里是重兵把守的皇宫之内吗? 瞬间,沈万贯便在心中起了杀念。 孙胖子此时也从地上爬起来,没想到这个人看着并不壮硕,那一脚踹下去,却像是要把他五脏六腑都震碎一般。 见有了护卫加持,孙胖子也有了底气。 “无知小儿,今天我沈兄便让你有来无回!” “你们上啊!光拿钱财不干活的蠢物,把他给我杀了!” 那些人并非受孙胖子雇佣,自然也不会听他的话。 回过头来,望向沈万贯,等候定夺。 最终沈万贯神色一凛,不管是真是假。 今日便是宁可杀错,也不过放过。 “杀!” 李云兴眯着眼看了他们一眼,不屑道:“区区蝼蚁,不知死活。” 语毕,四五人便从天而降,惊得所有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绣衣御史?!” 绣衣御史传说中身着红色绣衣,腰间别着缳首汉刀,一个个都骁勇善战。 沈万贯吓得脸都白了,颤抖着声音问道:“请……请问阁下……” “本宫的名讳,也是你区区一个六等下人配知晓的?”李云兴讥讽道。 本宫?果然是太子李云兴。 沈万贯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 太子怎么可能单独出行,绣衣御史便是他的“金缕衣”。 虽然沈万贯聘请的人数众多,但那几个江湖人士,哪里是武朝第一行刑官绣衣御史的对手,几乎都是两三招内便被制服。 这是,李云兴才慢悠悠地走进包厢,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万贯,缓缓吐出两个字:“粮草。” 果然是为了粮草而来。 沈万贯瘫在地上,吞了吞口水:“殿……殿下。草民愿将所有粮草奉上,还望殿下开恩!” “哦,是吗?”李云兴挑眉看着沈万贯。 “是是是!草民是经商之人,一言九鼎,绝无半句虚假,还望殿下明察!”沈万贯急切地说道。 他现在恨不得跪下磕头谢恩。 “在哪儿?” 这么大数目的粮草,绝不可能存放在都城。 “草民在扬州、益州各设有一处粮库,扬州约有六十万石粮食,益州有三十万石,还有十万石正在运到荆州的路上。” 果然,大量的粮草都没有被售出。 为了抬高价格,他们这些奸恶粮商,以低价将市面上所有的余粮扫够一空。 散粮慢慢被购空之后,他们再一点点的放粮,逐步提升粮价。 还真是,无奸不商! 却完全没有想过,武朝的百姓每年辛苦劳作,所能赚到的银子本就不多。 水灾本就导致许多百姓吃不饱饭,这粮价一涨饿死得更多。 李云兴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寒之色。 他深吸一口气,好在有一百万石,也算是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粮食短缺问题。 只要粮草到位,赈济灾民,武朝就不至于陷入崩溃之中。 沈万贯见李云兴似乎松动,脸上浮现喜色。 “殿下,这些粮食草民可用五钱一石,不!三钱一石的价格卖给太子殿下。” 李云兴一挑眉,低头看向跪在脚边的沈万贯。 “沈掌柜,这么大方?” 三钱一石,的确是这武朝目前最低的粮价了。 “我们商人嘛,毕竟讲的就是道义二字,不然谁跟你做生意。殿下您说呢?” 李云兴笑了一声:“价格的确是好价格,不过,本宫可没准备这么多钱。” 沈万贯的笑容僵在脸上,三钱一石已是低于他之前的收购价。 没想到太子竟也是个贪心的! 沈万贯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那两钱!权当结交太子这个朋友了。” “哈哈。”李云兴突然大笑起来。 沈万贯不知所以,只能尴尬的赔笑。 李云兴是在笑他的无知,笑他的无畏,更笑他的贪心。 “本宫从来不跟畜生谈交易。” 随即,李云兴看他更像是恶心至极的样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顿时,沈万贯心中才反应过来。 他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跟当朝监国太子谈合作? 只是当沈万贯反应过来时,已是为时已晚。 陈麻子率先反应过来,连连呼喊着,“太子殿下,草民的所有家产可以无条件送给殿下。” 只是,已为时已晚。 或者说,李云兴本就没想过要他们活! 江常手起刀落,沈万贯、陈麻子和孙胖子三个人的项上人头便已滚落在地。 等江常处理好下楼之时,李云兴正坐在水云间一楼大堂的正中央。 水云间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正在给李云兴添茶倒水。 “太子殿下,已经处理干净了。” 江常恭敬的说道。 李云兴淡淡地嗯了一声:“你让江山带一队人马去益州将他口中所说的粮食运送回都城。” “那扬州,是卑职去吗?” 李云兴沉了沉,“不必,本宫另有安排。” 第六十五章 三重相工 江常应了下来,命人立刻带信给江山。 他不敢多问,他们只是太子的刀,没有过问太子的权力。 这是李云兴第三次进入束府。 第一次,束家上下集体自缢,束清灵带着妹妹束婉儿跪在院中。 第二次,束清灵披麻戴孝,在为家人守灵。 但这第三次,倒是让李云兴看到了不同的光景。 不少人在束家进出,多是彪壮勇猛的汉子,手上拿着张单子,有的高兴有的叹气。 “这狗娘们儿什么玩意!” 一大汉踏出束府的大门便忍不住痛骂起来。 将手里的单子摔在地上,狠狠地朝里面啐了一口唾沫。 谁想到,束府可不是好惹的善茬。 两个侍卫从门内走了出来,对着大汉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大汉原本只是落选了水师,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没想到,因为一句话讨了一顿打。 最后收拾完那大汉,两侍卫才整理好衣冠站在束府门口。 “这里是束府的地界,你们要想来这应招,嘴巴就放干净点!” 此话一出,无人敢再造次。 李云兴在旁边纵观了全程,心中也暗暗有些佩服。 都说女人家做生意最是麻烦,尤其是像束清灵这种美人胚子,免不了被有心人惦记。 可束清灵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船队中招揽了一群彪悍的水师。 便是有人想要冒犯,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李云兴对束清灵更是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敢想敢做,或许还上一百万两对她来说真不是一件难事。 束府门口立了一个小桌台,所有人进门之前都需在这领取一张单子。 李云兴从别人的手中看到了那份单子的内容,顿时觉得有趣。 这束清灵就像跟他是同样穿越来的人,竟然还做起了入职评估表。 表上要求填写本人的姓名和住址,下面还有几项考核内容:身体素质、文化程度和品德修养。 这些东西虽然也算不上新奇,但是在武朝这个年代也算是足够创新的了。 不少水师身体素质不错,但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以为肩能扛手能提便能入选。 没想到,这选拔要求竟然如此苛刻,心中多有不快也是正常。 “哎!等等,先填表再进去。” 门口的小厮拦下了李云兴,将他误认为来参加水师应招的人。 李云兴睨了他一眼,“本宫……本公子是来找你们的老板,束清灵。” “那你是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束清灵是罪臣之女,这从未见过有人登门拜访。 李云兴懒得和他解释,踏步便要往里走。 方才那两个打手正准备撸袖子上前时,恰好束婉儿从院中走了出来。 “住手!” 几人一见束婉儿,瞬间恭敬了不少。 这两位虽是女老板,但手腕也是强硬的很,他们自然也是有些惧怕的。 束婉儿上前,向李云兴微微施礼后笑道,“李公子,阿姊说你今日肯定会来,便让我出来迎接,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与之前相比,束婉儿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倒是有点她阿姐的风范了。 只是,李云兴有些奇怪,束清灵怎么会知道他要来? 束婉儿的玲珑心思也猜到了这点,连忙说道,“阿姊在内院等您,您去了便知。” 李云兴也不再纠结,跟着束婉儿一路穿过连廊庭院。 中途还目睹了水师的相工现场,每人都需要扛起满是泥沙的麻袋,两袋以下为劣,三袋为良,四袋为优。 还有考水性、耍兵器等多个项目。 “李公子,这是考验水师的体质,水师大多做的都是体力活,身体必须要好。” 李云兴点点头,不置可否。 通过身体体质的考核之后,方才可以进入文试。 文试相对而言要简单许多,能读书识字即可通过。 “阿姊说,虽然水师可以靠蛮力,但这行船千里终归免不了要与人交流的,因此文科也要考虑一番。” 这束清灵思虑甚远,的确不一般。 若是不识字,难免被有心人利用,毕竟这行商业之人也多奸猾。 这一层一层筛下来,能进入终试的少之又少。 恰巧有一人正在进行面试,那考官问到,“若是路遇一老妪摔在路边,你该如何?” “她摔她的,我走我的,与我何干?” 李云兴听完,不用想这人也入选不了了。 武朝在仁、孝、义、礼四德中,最崇尚的便是孝德。人无孝则无德,人无德则不立,说得便是这个道理。 这时,束婉儿也带他拐进了后院,束清灵正端坐在里面,等待李云兴的到来。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束清灵一见李云兴便直接跪了下来。 李云兴踏进内室,才缓缓说道,“这是在宫外,无须行此大礼,叫李公子即可。” “是。”束清灵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云兴坐在圆凳上,看着桌上的热茶,似乎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而旁边,束清灵仍是站在一旁。 “说了,无需多礼。坐下。” 束清灵特地选了一个离李云兴最远的位置坐下。 不能怪她心中有太多防备,这女子要在外面抛头露面本就不易,何况她对自己的相貌也有几分自信。 这段时间,她见过不少打着来应选水师,实则想要动手动脚的人。 否则,也不会花钱顾几个侍卫来看家护院了。 只是这水师,她尚且有抵抗之力。 面对李云兴这样的天之骄子,她难道还要派人把他丢出去吗? 怕不是脑袋都不想要了! 所以,今日听说太子为了荆州水患开早朝一事后,束清灵便猜到,李云兴应该会要来找她了。 “听说,你猜到了本宫今日要来。” 李云兴饮了一口茶水之后,才缓缓开口。 这茶是百姓中常用来解暑的大碗茶,因为口感又苦又涩,也被称为“粗茶”。 这让李云兴大为满意,没有喝好茶,至少说明束清灵没有将银子花在骄奢淫逸的事情上。 “殿下,草民不敢妄自揣测,只是听说殿下要开早朝,才有此想法。” 第六十六章 倒是个人物 “仅凭一个早朝便能想到?”李云兴反问道。 束清灵在心中措辞了一下,才回到,“如今天下大事,最紧急的便是荆州水患一事。” “听说有不少流民失去了房子与农田。那殿下若想治理水患,首当其冲的便是解决粮食一事。” “如今荆州内部粮食定是吃完了,必须要从周边郡县调拨粮食过去。所以草民才大胆猜想,若是太子殿下需要运粮,水路便是最好的选择。” 束清灵一番话说得极有条理,又深谙政治之道。 李云兴也不禁暗暗佩服,她果然聪慧过人,短短片刻便能将局势分析透彻。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本宫此行来的目的,那便告诉本宫,你的船队何时可以出发?” 这让束清灵倒是有些疑惑,距离开朝不过几个时辰,难道太子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赈灾粮? 但此时,她也只能先应下。 “草民刚组完五支船队的人马,采用的是武朝漕运中最常用的民船——楚舸,五艘满载约能运送三千石粮食。” “本宫是不是给你钱给得太轻易了?” 李云兴放下茶,面色一沉。 五艘楚舸造价总共不过一万两白银,他给了十万两白银,却换了她区区五艘楚舸。 束清灵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跪地,“草民不敢贪图太子殿下的赏赐,实乃草民买不到楼船啊!” 李云兴眉梢挑动。 武朝的船从小到大可简单分为四类,分别是舟、舸、艨艟、楼船。 舸则只有楼船五分之一的大小,自然载重量也远远不足与楼船相比。 但艨艟是战船,不可能在民间进行贩售。而楼船是只有官家才能造的船,一艘船便能载重三千石,但要想购买官家船,光是有钱是远远不够的。 束清灵见他没有继续发怒,才接着说:“楼船乃是官家船,草民采买入市需要市舶司审批,可这市舶司却频频阻挠。原本买一艘楼船只需要花三万两白银,不仅要求缴纳一万五千两白银作为引税,之后市舶司更要以每月以六成左右的税率征收草民的船队税费。恐不到一年,那十万两便进了官家的口袋。” “草民无奈之下才采购了民船楚舸,希望先用民船之力助太子渡过危机。” 这话倒是说得极为妥帖,让人抓不到错处。 “江常。” “属下在!” “市舶司目前隶属于谁人管治?” “禀报殿下,市舶司隶属少府互市监宁瀚宇。” 李云兴微微蹙眉。 少府是武朝的总管部门,其机构庞大、属官众多,在九卿之中位居第一。 其职掌主要分两方面: 其一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和收藏地方贡献,以备宫廷之用;其二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的供给和服务。 这互市监便是少府设立专门管理民间经商互通的机构,负责监督各地互市,并对彼此贸易行为进行监控。 李云兴才将大司农这颗毒瘤拔掉,如今少府又冒出头来,武朝这潭水还真是浑浊得厉害。 “你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宁瀚宇,记得要秘密调查,别惊动任何人。” 束清灵心头猛跳。 她没想到太子竟然会这么无所顾忌,直接在她面前召来心腹,安排内查一事。 心中多是有些忐忑,她担心太子会看出她的异样,到时候会惹来杀生之祸。 束清灵的神情全部落在了李云兴眼中,他只是冷哼一声,“为何此事,从不上报!” 这句威胁意味浓烈,令束清灵更是惶恐。 “草民只是不想……” “不想什么?” 这一刻,束清灵甚至感觉到,自己如果没有给李云兴一个满意的答复,可能会被杀掉。 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用贝齿将舌尖咬破,血液的铁锈味和舌尖的痛感,瞬间让束清灵冷静了不少。 她必须足够镇定,才能应付太子突来的刁难。 “如今太子在朝堂之上,正是刀山火海的紧要关头。” “草民若是妄自让太子插手这些琐碎的小事,难保不会坏了太子大计。” 束清灵低垂的眸光闪过寒光,抬头看着李云兴。 “何况,这个船队太子也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与您有关,若是因为船税一事被发觉,恐会横生枝节,到时更是得不偿失。” 李云兴盯着束清灵看了半晌,见她眼神坚毅认真,似乎说的都是真的,心头顿时松动。 束清灵趁热打铁,“如今楚舸虽小,但航运速度比楼船更快。荆州百姓苦于无米下锅,草民愿以一己之力,尽一份绵薄之力,帮助那些百姓渡过此次危机。” 李云兴微微眯眼,仔细观察着束清灵的神态变化,想要判断她是否说谎。 然而束清灵的神情始终淡然,丝毫看不出异常。 这女子倒是个人物。 的确,如今柳仲卿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一旦发现船队与太子有所关系,其中说不定会动许多手脚。 如此想来,束清灵反而是为自己着想。 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方才束清灵说话的时候,李云兴见她齿尖沾有血迹,便想伸手上前看个仔细。 没想到,束清灵却被对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原本跪在地上的束清灵,就像碰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猛然向后一撤。 双手堪堪撑住地,她的脸色略显苍白,额角还带了汗珠。 那副样子,仿佛是遇上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李云兴微皱着眉,“怎么?我还能吃了你?” 束清灵摇头,“殿下莫要见怪,草民自幼体弱,容易被外物吓到,还请殿下谅解则个。” 但,李云兴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 刚才束清灵的眼神就像他是什么污秽之物,稍稍一碰就会把玷污了。 李云兴心中升腾起一股不悦。 “过来。” 束清灵看李云兴的浓烈怒火的眼神中,还掺杂了意味不明的探究与审视。 “太子殿下……”她欲言又止。 “把脸伸过来,不要让本宫说第三次。”语气中带有不容置喙的强硬,不容反抗。 第六十七章 收点利息 总是束清灵心中有万般不愿,此时也不敢拒绝。 束清灵心底微颤,缓缓伸出脖颈,纤长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 她的皮肤白嫩滑腻,在昏黄的日光下宛如凝脂般散发着柔光,这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李云兴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冲动,恨不得伸手触摸一下那洁净如玉的肌肤,再狠狠掐上一把,看看是不是也是如同这张美丽的脸孔一般脆弱娇嫩。 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束清灵将脸伸过来的时候,他一把狠狠掐住了她的下颌。 俯身用力一带,束清灵与李云兴的距离忽然就被拉近。 李云兴仔细看了看她的嘴里,殷红的嘴唇,贝齿被迫微微张开,粉色的舌头有些不安,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舌尖上有一个小小的血口。 “你就这么怕本宫?” 怕到要自己咬舌才能保持冷静。 束清灵心头微凛,“不是怕,只是草民……” “你最好能找到让本宫满意的借口。”李云兴冷冷斥道。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眼神倔强的看着李云兴。 恰恰正式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反而更让人心神荡漾。 李云兴可没有什么正人君子的风骨,他直接将对方带到自己眼前,双唇直接咬下,与对方的唇瓣亲昵接触,辗转摩挲。 “嗯……”束清灵的眼睛骤然瞪大。 李云兴这个吻很粗暴,不带怜惜,只是单纯的占据,肆虐掠夺,完全不懂得温柔。 “疼吗?” 听到李云兴问,束清灵愣了一秒。 “啊!” 剧痛袭来,嘴唇竟然被李云兴咬破。 “本宫还以为,你这样的女人,不会知道疼。”李云兴舔了舔唇边的伤口,嗤笑了一声。 “不要随便挑衅本宫,更不要试图忤逆本宫。” 李云兴居高临下的看着束清灵,他对无法掌控的东西都有天然的征服欲。 越是逃避他的人,就偏要让其直视自己的威仪。 李云兴低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圆桌之上。 “太子……这随时有人……” 束清灵不敢再正面反抗李云兴,从刚刚突然出现名为“江常”的人来看。 太子虽看着是一人出行,实际都有暗卫在身边守护。 何况她本就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如果再次反抗,恐怕连自己和妹妹的性命都保不住。 “有人又如何?” “敢看我就挖了他的眼,敢听我就割了他的耳,敢说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李云兴这句话,也不止是说来听听的。 既是让束清灵安心,也是告诉她,没有人可以反抗自己。 正在她怔愣的时候,李云兴已经一把将她胸口的粗布麻衣扯开。 见胸前还裹了布,心中更是愈发觉得好笑。 没想到,这个束清灵竟然防范他到如此地步。 穿一身朴素的粗布麻衣就算了,还故意将双峰裹得紧紧的,不露出一点曲线。 “怎么?防本宫像防贼一样?” “不是的……太子,只是行商多有不便,我才……” 这光天化日,被人直接脱下了外衣。 不仅春光外泄,对方还不肯就此罢休,光用两只手便将她的胸前裹布撕个粉碎。 其中她最想隐藏的东西,如同脱兔一般蹦了出来。 弹到李云兴的手中,任其像抚摸小动物一般,从上到下都被摸了个透彻。 “啊……” 一声娇喘,惹得李云兴更是兴奋。 “是不是防本宫都无所谓。” 的确如此,即便她隐藏的再深,在李云兴面前都是无所遁形。 他一边说着,一边喷薄着热烈的气息一路向下。 口齿衔住一用力,便惹得对方浑身轻颤。 “本宫给了你十万两白银,你却连事情都没有办好,本宫收点利息也很正常?” “可是草民,啊!那里不可……” 李云兴哪会给她拒绝的权利。 等李云兴从偏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变黑。 束婉儿一直在前院招呼前来应试的人,才一直未在后院。 见李云兴走出来,一脸餍足的样子,方才感觉奇怪。 “太……李公子,您怎么?” 她想问李云兴怎么还没走,在心中计较了一下,觉得如此说来像是不欢迎太子似的。 太子殿下的威名,她们即使没有入朝,也有所耳闻。 好在李云兴现在浑身舒爽,没有与她多计较。 “方才与你阿姊谈事,耽误了。” 束婉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连忙送李云兴上了回宫的马车。 而后院之内,束清灵正在擦那些湿漉漉的水渍,这些都是方才与李云兴留下的痕迹。 其中还有点点红痕,是她的处子之血。 没想到自己珍贵的第一次,就这么交待给了太子。 还有方才太子说的一番话,更是令她面色发红,眼眶又因委屈有些微润。 两人就在这圆桌之上,如同山呼海啸般翻滚,每次都让她忍不住颤栗。 她的确很害怕李云兴。 太子凶狠霸道,根本就不懂怜香惜玉,就算对她表现出极度渴望,但是依旧不管不顾地要折磨她。 而且她发现,太子似乎还很喜欢玩弄她。 “记住,下次见本宫不许穿这个裹胸的东西。” 李云兴似是警告般狠狠抓了一把她的双臀。 束清灵还在方才的沉沦之中尚未清醒,被那手劲激得一震,才反应过来。 怯怯得答了一声,“喏”。 此时她的样子就像勾栏中的那些女人,大开身体正对着敞开的院门。 她甚至不知道,在方才她与李云兴缠绕的时候,是否有人进来偷窥到这旖旎风光。 “再穿的话,本宫便让你一个月穿不上衣服。” 李云兴笑得很是邪恶,一边抚弄着束清灵柔软顺滑的秀发。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束清灵身体轻颤,低着头不敢看李云兴。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某个男人泄欲工具,尤其还是如此权势滔天的太子。 束清灵的脑袋乱哄哄的,耳畔只响着李云兴那句:一个月穿不上衣服。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只能点点头应了下来。 见对方乖巧十足的样子,李云兴才满意地抽身离去。 没有人可以反抗自己,谁都不行。 第六十八章 提审太医 回到东宫之后,太监进喜邀功般连忙将李云兴迎了进去。 “太子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见进喜一副大有所获的样子,李云兴便能猜到几分。 “太子殿下,您果然料事如神,今日是十五,圣女晚上要去高庙祈福。奴婢就命人搜了她的卧房。” “然后奴婢,找到了这个。” 进喜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 他已经打开看过了,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瞧不出什么名堂。 但这东西居然藏在她的床板之下,若不是翻了个底儿朝天,根本发现不了。 既然把这东西藏得这么深,想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云兴盯着那白瓷小瓶,眼神晦暗不明。 “那你知道,圣女最近可有去过别处?” 进喜回到,“奴婢花钱买通了圣女身边的小婢女,听她说自从圣女常住在东宫之后,就极少外出,除了去高庙为武皇祈福外,再也没去过别处。” 高庙在皇宫外,一般后宫之人都不能出去,就算出去了江常也会报告给自己,说明这东西不是皇宫里的人给苏妙雪的,柳如絮和苏昭阳都可以排除嫌疑。 答案呼之欲出,只有柳仲卿。 但自己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才是更古怪的一件事。 难道苏妙雪没有对自己下毒? 李云兴不敢笃定这个想法,“去把太医宣来。” “奴婢这就去。” 李云兴想了想,在宫中宣太医实在太过扎眼,如果被人盯上,说不定还会暗中动手脚,随即改了口。 “去宣太医,就说武皇久久不醒,本宫严查太医院,然后分别宣三位太医过来。” 要说皇宫内斗,那是从出生之日就开始的。 衣、食、住、行的生活起居都可能充满了陷阱,古朝至今,被毒害的皇子又何在少数。 李云兴这请三个太医分别觐见,既可以掩人耳目,让人无法猜测他的真正目的,即便是有人猜到了,要想同时买通三名太医,又何尝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都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的棋局。 李云兴不敢犯错,别人同样也不敢。 太监进喜在心中暗暗佩服,太子心计果然非常人能比。 随后亲自带着几个侍卫,去到了太医令亲自“请”人到东宫来。 “太子有令,武皇数日未见好转,定是你们太医不力,故意拖延病情,所以让奴婢来提审太医。” 这话听得太医令冷汗淋漓:“怎么会?陛下乃万金之躯,我们不可能拖延!” “那为何武皇迟迟未醒?” 进喜因为没了那物事,长相本就有些阴柔。 如今在这药香袅袅的太医令中,更是显得渗人。 只听他继续道:“我家主子仁厚,如果调查之后没有问题,自会放各位平安归来。但若发现谁敢欺瞒于他……” 大太医夏决明最先沉不住气,“去就去,太子还能剐了老夫不成?” 他在太医令从医几十年,一直是最高级别的皇医,除非皇上有令,否则只会给皇上一人诊治。 虽然这次是太医令上下所有医师共同诊治,但他毕竟级别不同,所以武皇的药方和煎药也是由他亲自负责的。 “好,那边劳烦夏太医,陪小的走一趟。” 夏太医冷哼一声,对进喜非常不满,一个阉人仗着有太子撑腰,便在太医令耀武扬威,心中更是十成十的看不起他。 进喜也不恼,一路领着夏太医进了东宫。 只是这太子的言行,与进喜所言,相差甚远。 “夏太医,请坐。” 夏决明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来气哄哄的准备来与太子好好理论。没想到对方竟然神色淡然,对他多是恭敬,夏决明有些脸上挂不住。 “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与下官如此客套。” 李云兴笑了一下,没把他的气话放在心上。 夏决明是老皇医了,医术了得,在武朝也是数一数二的,有点小脾气也很正常。 “夏太医不必如此拘谨,本宫今日贸然请你们前来,也是有个不情之请。” 饶是脾气再刚烈的人,也不可能伸手打笑脸人。夏决明收了收脾气,这才坐了下来。 “武皇的病乃是陈年旧疾,并非下官们没有尽心,而是这中风之人,能救回来的百难有一。” 一坐下来,夏决明就开始絮絮叨叨。 李云兴自然也知道武皇的病,这个武朝被称为中风,而在现代医学中,就是脑溢血。 发达的现代医学对脑溢血的患者,治疗起来都非常困难。 何况是在这医术不够发达的武朝,所以李云兴只是找个由头打开话匣。 先是关心了武皇的病情,又询问宫中药材是否短缺。 见夏决明慢慢放下戒备心之后,李云兴才淡淡问道,“本宫最近听说,这中风会有遗传?” 夏决明眼睛转了转,瞬间明白了李云兴的意思。 “下官倒是很少听说,不如为太子殿下诊脉确定一下。” 李云兴点了点头,将手伸了出去放在桌上。 夏决明摸了脉又望闻问切了一番,才回道,“太子殿下一切安康,大可放心便是。” “毫无异常?” 夏决明顿了顿,继续说,“太子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体里还有股热血,自然是阳气充沛,不易得病。不过如果欲望过于放纵,恐怕精血有亏。” 这夏决明不愧是武朝第一皇医,就连他刚刚与人有过肌肤之亲,也能看得那么透彻。 李云兴眼光微动,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神色,淡淡道,“夏太医说的是。” 随后又是闲聊了几句,便打发他一些赏银,让进喜将他送回了太医令。 但,只是一个夏决明怎么能让李云兴安心。 被宣来的另外两名太医比起夏决明更是战战兢兢,被李云兴多说了几句便绕了进去。 最后三名太医的诊治结果都是没有问题。 “用新的瓷瓶装上白术粉末,放回原处。” “诺。太子高明。” 白术,有健脾益气的作用,味苦。 对人体没什么危害,但是如果是掺在吃食里,李云兴可第一时间发现。 随后李云兴又将原本的药粉交给了绣衣卫。 李云兴始终不能放下戒心,身体无异不能完全说明苏妙雪的清白。 只是她可能还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李云兴必须查清楚那瓶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六十九章 皇后有什么面子 苏昭阳两步一回头地慢慢向东宫挪步。 他生父今日才死在了大殿之上,还是被太子李云兴所杀。 如今便要他献上荆州的治理之策,苏昭阳心中多是怨恨。 自己满腹经纶,最后却要为一个庸碌太子效命,这种事情换做哪个男人心中都不好受,更何况从来骄傲的苏家少爷呢? 苏昭阳越想越气,脚步也快了起来。 他已走到了宫门口,只要再走一段路就快到东宫了!可是身前忽然横过了一道黑影。 苏昭阳抬眼一看,竟然是太医令的杜蘅。 “杜太医,您怎么来东宫了?” 杜蘅是专门给后宫皇子看病的,官职不高,但好在为人和善。 但此时,杜蘅满头大汗,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杜蘅正想跟苏昭阳说些什么,太监进喜便从后面悠悠开口说道,“杜太医,天都黑了,还是早些回太医令?” 一听到进喜的声音,那股汗毛倒竖的感觉又重新爬上了杜蘅的脊背。 他连忙躲闪着避到了一边,恭谨地说:“那下官便先告退了。” 进喜微眯的双眸在夜色里闪动着寒光,他嘴角微弯,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进去。 苏昭阳默默看着杜蘅离去的背影,心中疑惑更盛。 刚刚杜太医的表现有点奇怪啊……难不成真出了什么大事…… 是武皇?还是太子? “昭阳王,太子有请。” 太监进喜的一句话,将苏昭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杜蘅之事,他明日再去调查一番,如今是先要见过太子李云兴再说。 苏昭阳整顿了衣服,抬步走进了这座令他又恨又怕的东宫之中。 东宫内院,灯火通明,照得犹如白昼。 彼时李云兴经过三名太医诊治之后,方才放心不少,正在用晚膳。 见有人进来,才抬眼看了一下。 苏昭阳不仅来了,身后还跟着柳皇后的两个嬷嬷。 这柳如絮还真是舐犊情深,苏昭阳来东宫一趟,还要派两个人跟着,难道是怕自己将他活吞了不成? 想到这,苏昭阳眼神冰凉的瞥了两名嬷嬷一眼。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苏昭阳拱手行礼。 李云兴连筷子都没有放下,一边吃着珍馐美食,一边喝着美酒。 这下苏昭阳的手,是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神色尴尬地看了眼周围,东宫所有人都像没看到一般,视苏昭阳为无物。 苏昭阳是武皇的义子,在这宫中自然没什么分量,但柳皇后的嬷嬷可不是好惹的。 她虽然不敢对太子李云兴说什么,但收拾进喜却是没有问题的。 “啪”的一声! 甩手给了进喜一个耳光。 力道之狠,竟然直接将进喜扇在了地上。 “你个小东西,昭阳王来了竟然还不给掌坐,真当这后宫是你做主的?” 老嬷嬷厉声呵斥,丝毫没有把李云兴放在眼里。 而进喜,脸上赫然印着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她嘴上说着是在骂进喜,实则是指桑骂槐地讽刺李云兴。 这后宫是柳如絮的天下,这宫外也柳家做主,这李云兴要想在后宫做主,也得问过柳如絮的意思。 李云兴的眉头皱紧,目露厌恶。 区区一个嬷嬷,也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当这东宫是什么地界! 进喜捂住脸颊,眼眶中含泪却强忍着没有流下,他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站起来。” 李云兴淡漠地吩咐了一句。 太子说话,进喜不敢不听。 即便双眼一阵发黑,进喜也是立刻起身,恭敬地站在李云兴身侧。 两个嬷嬷更是神气了起来,区区太子就敢在这后宫之中摆架子,她们还不能教训几句吗? 李云兴的目光落在苏昭阳身上。 他的眼睛锐利,似乎能洞察人心,让人望而生畏。 最终苏昭阳还是败下阵来。 “太子殿下,母后的两位嬷嬷也是尽忠职守,并非是故意冒犯太子。” 这时,李云兴却不再看他,反而望向了身边的进喜。 “打回去。” 李云兴又是轻飘飘的一句。 两位嬷嬷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李云兴竟敢向她们动手?她们可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 “太子,你竟然!” 其中出手打人的姜嬷嬷不可置信的喊道,她可是柳皇后的乳母,就连柳仲卿看到她都 会礼让三分,这太子竟敢……竟敢让人对她动手! “本宫叫你打回去。” 李云兴的语气平静,但其中的威势却震慑得两个嬷嬷瑟瑟发抖。 进喜这才壮着胆上前,反手便回了那姜嬷嬷狠狠一巴掌。 进喜也不是吃素的,小太监从进宫之日起,便是后宫之中地位最轻贱的人。 人人都可以来踩上几脚,甚至随意辱骂,所以他自小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以及一味隐忍。 但如今跟了李云兴,地位却大有不同,到哪儿都得尊称他一句“进喜公公”。 那太子让他打,他便要狠狠地打。 打到这皇宫之中所有人都知道,进喜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太监,是这皇宫之中人人都惧怕的太子爪牙。 “这是太子殿下的东宫,不容外人侮辱。” 所以他这一巴掌可谓用足了力气,直把那姜嬷嬷打的摔倒在地上,牙齿脱落了四颗,脸肿的老高。 另一位琮嬷嬷见状,立马跑上前,扶起了姜嬷嬷。 “哎哟!你没事?” 姜嬷嬷疼的呲牙咧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登时怒火冲冠。 “你个狗奴才,居然敢伤我!等我回去禀报娘娘,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们二人一边说着一边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进喜却不以为然,“回去告诉皇后娘娘?” 他嗤笑一声,“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太子监国,难道还轮得到皇后做主?” 琮嬷嬷见李云兴竟然就如同看戏一般坐在一旁,喝酒吃菜,根本就没管这里的事,顿时气恼不已。 按资历,琮嬷嬷虽不如姜嬷嬷那么受宠,但也是在宫中也是当差多年。 进喜这等小太监,她见得最多,仗着主子有点威名,便狐假虎威。 “好!既然太子不管,那老身就帮太子管教管教!” 第七十章 安逸王爷 琮嬷嬷说着扬手就朝进喜的脸上打去。 进喜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打着,待她快要挨近了,才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进喜抓住右手,而后被左右连扇了三个巴掌。 这下琮嬷嬷的脸比姜嬷嬷还要吓人,两边脸肿得老高。 鼻血喷涌,就连手上的绢帕都被染红。 眼见双方要扭打在一起之时,李云兴才吃饱喝足。 仅是一个眼神,禁卫便冲了进来,将两位嬷嬷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即便如此,姜嬷嬷也没有认栽。 “太子殿下!你如此放纵你的宦官在宫中作恶,这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告在皇上面前,定要治你的罪。” 她大声喊叫,丝毫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势。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的太监怎么欺负你的。”李云兴慢条斯理的问道。 “若不是你教唆这小太监……” 她话音未落,李云兴身边的公公已经接口:“大胆奴婢,竟敢污蔑我家主子。” 李云兴一抬手,进喜便住了嘴。 这时,李云兴才轻飘飘的说道。 “本宫倒想听听看,本宫如何教唆了?” 姜嬷嬷一噎,顿时不语。 “怎么,不会说吗?那本宫就替你回答好了。”李云兴笑道。 “今儿本宫正在用晚膳,昭阳王带着两个老东西闯进东宫,不仅打了本宫的奴才,还在太子东宫叫嚣要给太子教训。” 他说着目光扫向跪在一旁的进喜和其余几名禁卫:“本宫记得,是她们先动手的?” 进喜立刻伏在地上,额头抵触地板:“主子明鉴。” “太子殿下,这都是场误会,皇兄莫要动怒。” 见事情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后,苏昭阳才站了出来。 方才他不阻拦那二人也是心中有气,正好让两位嬷嬷替他撒气。 只是没想到,李云兴竟然将此事栽到了自己的头上。 “如此说来,昭阳王倒是不知情?”李云兴看着昭阳王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便是这两个老太婆不知死活了?” 李云兴眼神阴狠,转头怒视那两个嬷嬷。 “敢在太子东宫里面,对本宫的人大打出手,真当本宫坐在这儿是个摆设吗?!” 李云兴蓦然拍案而起,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 “不……不……” 琮嬷嬷这时才感觉到害怕。 她原以为仗着是皇后身边伺候过的,李云兴会卖皇后一分薄面,却没想到李云兴竟然直接发怒。 她不能跟姜嬷嬷一起认罪,否则等待她的绝非是荣华富贵,更多的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太子,奴婢知罪!还请太子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放我一条生路。”她哭求。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跋扈。 姜嬷嬷也急忙磕头哀求:“太子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李云兴冷哼一声,“皇后的面子?皇后在本宫面前,有什么面子。” 这话若是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已是要治李云兴一个大不敬之罪。 即便柳皇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毕竟也是一国之母,李云兴竟敢说话如此放肆。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李云兴敢这么说,是因为没有放她们生路的想法。 “来人,将她们拖下去,杖毙。” “皇兄!不,太子殿下,她们毕竟是母后的贴身嬷嬷,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恕罪。不如将她们二人交给皇后娘娘,定会给太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昭阳上前半跪着为两个嬷嬷求情。 他知道李云兴一向凌厉,但没想到竟然会直接将她们二人杖毙。 没想到太子的眼中充斥着漠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禁卫连忙押着两名嬷嬷,带到院中。 在两位嬷嬷惊恐的目光中,一根木棍重重敲击着她们的臀部。 她们痛苦地嚎叫声传遍整个东宫,响彻夜空,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不该胡言乱语诬蔑您啊!” “太子殿下,奴婢不敢再了!饶了奴婢!” 如今想要求饶,已是迟了。 李云兴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话,只安静的品茶。 杖刑持续到第四十九下,两位嬷嬷终于晕死了过去,而鲜血从她们的身体流了出来,染红了她们的衣衫和裤脚,惨不忍睹。 苏昭阳一直半跪在地,他不敢回头看。 怕看到她们哀怨的眼神、更怕她们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直到两名嬷嬷断气,李云兴才看向自己的便宜弟弟。 “你来东宫,可是为了荆州水患一事?” 一句话慢慢吐出,苏昭阳更是冷汗直流。 现在是轮到他了吗? 苏昭阳不敢多想,“是的,太子殿下,荆州抚恤的策略以及账目明细,臣弟都写在了奏折之上,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他恭敬地递上奏折。 李云兴接过来,仔细的翻看起来。 这苏昭阳的确有几分才学,背后或许还有柳仲卿的帮助。 一本奏折写的是井井有条,虽没有大篇幅吹嘘自己功劳,却也将自己推荐了出去。 只是这其中有一条,瞬间让李云兴瞪大了双眼。 “卖田献银?这是谁的主意?” 李云兴的脸色变幻莫测,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是……是臣弟的。” 如今农田被淹,大部分都已无法播种。 即便要排水还耕,也需要大概半年的时间,贫农都靠农田养活自己。 半年之后再播种,最快也要明年这个时候才能收粮。这么长时间没有收成,那必然会让饥荒蔓延的更加厉害。 所以苏昭阳为百姓们想了一个办法,那便是把农田卖给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家底殷实,买得起粮食自然也买得起农田。若是买了农田,也要雇人耕种。 到时候农民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只管按照约定好的数目将租金缴纳上去就行。 这样不但省时省力,还解决了百姓的燃眉之急,可谓是一举两得。 最终苏昭阳咬牙道:“臣弟并非贪图银钱,而是觉得……这样能够减轻百姓负担,也算是造福黎民。” 李云兴眯眼望着苏昭阳,“本宫只当你以前是不知世事的安逸王爷,没想到……” 第七十一章 十诫昭阳王 苏昭阳抬头,看李云兴似乎脸色如常。 暗想这计谋是否深得太子的心,若是让农家自己卖了田地,也不需要朝廷再拨更多的银子赈灾。 这是一举三得之事,皇兄必然高兴。 如此想来,说不定这事之后也能在武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那奏折便直接扔到了他的脸上。 刚刚要挤出的笑容,也被凝住。 “没想到……没想到你是真的蠢如猪狗!” 苏昭阳有些发楞,“皇兄……” “皇兄?本宫没你这么蠢的弟弟!”李云兴气恼地吼道。 让农民卖田,跟让他们割脉放血有什么区别? 看似的确是个能解燃眉之急的法子,可长此以往,贫农手中没了田地,只能去大户人家里做工养活自己和家眷。 但没了田地,便失去了最基础的存粮,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上层人的钳制。 而富贵人家却还能从百姓身上榨取更多利益,如此循环,这世间岂不是会乱套了。 这个提案,简直就是武朝上层人只懂奢华享受,不知民间疾苦的缩影! “你怎么敢拿出这种东西来糊弄本宫?!” 李云兴是真的发怒了,一把将书桌旁的茶杯扫落在地,碎片四处飞溅。 “皇兄息怒,臣弟……臣弟实在是……” 苏昭阳慌忙跪倒在地,额头磕碰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 他哪里知道这样的小计谋,竟然会被皇兄如此反感。 “你可想过,农田被卖,百姓该以何为生?” 苏昭阳咽了口唾沫,脑袋就像被浆糊堵住,完全无法思考。 “皇兄恕罪!臣弟愚钝。” “愚钝?”李云兴冷哼,“你既然觉得自己愚钝,又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计划来?难道你认为百姓都是跟你一样无知无识的白痴吗?” 苏昭阳吓得浑身颤抖,连声辩驳。 “不是的!只是臣弟想到国库空虚,存银甚少,若是全部用于救灾,恐怕很快就捉襟见肘。这样对社稷安危极其不利,所以才斗胆献策!” “想出如今的办法,既能帮助百姓渡过困境,又能缓解国库紧张,同时也能增强国力。” 李云兴摇头,眼底闪烁着鄙夷之光。 “愚不可及。” “父皇当初就不应该收你这废物为义子,你爹苏天洋也是个贪得无厌的蠢材,本宫真是看着都恶心!” 这一句话,便让苏昭阳浑身一震。 李云兴杀了他的生父,竟还敢在他面前说故人的坏话。 他从小就被武皇收为义子,册封为昭阳王。 但他的这些皇兄却从未真的将他看作兄弟,太子轻视他,二皇子欺辱他,其他人更是巴不得将他踩入泥沼。 他不明白,自己哪点比不上这些草包,凭什么他要低别人一等? “皇兄!这计划我给柳宰辅看过了,连他都夸我聪慧过人是个治国良才!” “为何你却从来都看不起我!你这么害怕我提出的方案,连缘由都说不出来就训斥一番。” “难道是怕我比你强,比你更得父皇的宠爱吗?” 苏昭阳终于吐露埋藏自己心中多年的想法,这些皇子为什么处处排挤自己?还不是害怕自己比他们更有可能夺得皇位。 他看向自己的皇兄,满眼尽是委屈和愤恨。 反观李云兴,看他的眼神却依旧冷漠。 “比我强?就你这等才学,也配跟本宫相提并论?”李云兴冷嗤。 “你这等为了权势不计手段之辈,即便得了柳仲卿的扶持,也绝对坐不稳龙椅。” “你——!”苏昭阳气得胸口发疼,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他以为自己那番话,绝对能让李云兴面子挂不住,甚至暴跳如雷。 没想到,李云兴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高看一眼。 “来人,取荆条来。” “前有荆轲负荆请罪,今日便由本宫举荆为民,十诫昭阳王!” “好好教导这蠢货规矩,省得他总以为自己天资聪颖!” 进喜看李云兴正在气头上,担心真的将昭阳王打出个好歹来,最后跟柳宰辅反目成仇。 本想劝说两句,只是那话还未开口。 便听到令他胆寒的质问,“怎么?连你也要来忤逆本宫吗?” 太监进喜咽了咽口水,连忙摇头。 “奴婢不敢。” 随即两脚抹油般,迅速去取来了荆条。 贴心的将末端的倒刺拔掉,而后才裹上软布,将荆条递给李云兴。 荆条鞭刑也算是武朝的酷刑之一。 但,民间也有一些传统,则是这荆条是父母长辈专门用来惩戒子女的。 这荆条上面长满了密麻的倒刺,若是抽在人的身上,刮皮带肉,必定鲜血淋漓。虽不致死,却痛苦万分。 苏昭阳脸色煞白,双腿瘫软在地。 “太子殿下,臣弟何错之有?” 到了这个地步,苏昭阳还是不肯低头认错。 这些年,他一边忍受着其他皇子的侮辱嘲讽,一边努力读书习文,希望将来可以成为人上人。 在他的心中,李云兴根本就是草包废物,他凭什么对自己指手画脚?! “你的罪名,足够你死一万次!”李云兴咬牙切齿,“本宫今日便赏你十鞭,顺便好好告诫你,什么叫做为国为民。” 李云兴话音刚落,一记重击打在苏昭阳的肩膀上,剧烈的痛楚瞬间袭遍全身。 他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第一鞭,斥你的天真!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天真至极,可笑之极!” “这第二鞭,便是训你的无知!为君为官,不知百姓疾苦,枉费圣恩,简直罪该万死!” “这第三鞭……” 每抽一边,李云兴便会细数苏昭阳的罪过。 足足七鞭下去,地砖上满是飞溅的血迹。 苏昭阳一开始还能听见,三鞭以后苏昭阳几乎已经昏厥了过去,他身上衣衫破烂不堪,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就连架着苏昭阳,不让他的两名侍卫脸上,都带着惊惧之色,几欲作呕。 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驾到!” 苏昭阳听见声音睁开迷蒙的眼睛,母后,母后终于来了。 第七十二章 垂帘听政 李云兴眼神一动,望向进喜。 两位嬷嬷都被杖毙,是谁在给柳皇后通风报信? 进喜微微摇了摇头,东宫好几处都被禁卫把守,不可能有人传出消息才对。 看来他这东宫还真是热闹,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窃听! “皇后娘娘,到……”外面高亢的声音响起。 李云兴与进喜同时躬身行礼:“臣恭迎皇后娘娘!” “无妨平身!” 按照后宫规矩,皇后妃嫔入夜之后,除了皇上寝宫,不得进入任何男子房间。 皇后的人马停在东宫外面,四周站着十几名护卫。李云兴带着进喜等人跪地请安后,皇后就让他起身了。 李云兴心里冷笑,这柳如絮来得还挺快,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得到消息? “皇后娘娘驾临东宫,所为何事?” 柳如絮站在东宫之外,便看见院内两个嬷嬷。 虽然是趴在长条凳上看不清面容,但其中一人的身形,像极了自己的乳母。 一想到这,柳如絮心中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 柳如絮不敢上前。 派了身边的贴身婢女银杏过去,李云兴也没有多加阻拦。 他杀了便是杀了,两个老太婆而已,无须遮遮掩掩。 银杏小心的走进院中,本想将人扶起来。 没想到,身子已经冷透了,从内到外透出一股僵硬。 银杏被吓得后退一步,方才看见了姜嬷嬷长年配在腰间的香包。 这下便是不用看也知道,是她。 “皇后娘娘,是姜嬷嬷和琮嬷嬷,她们已经……” 银杏没有说出口,毕竟这里还是太子的东宫。 从内到外都是满满的禁卫把守,她怕一句话不对,便落得和两位嬷嬷一样的下场。 “太子!你竟敢!” 柳如絮双眼发红,那可是从小带大她的乳母。 不仅如此,姜嬷嬷和琮嬷嬷二人更是陪嫁到府邸的老妈子。 在府里,二人对她最好。 “这两个老嬷嬷冲进东宫,对着东宫里的太监又打又骂,本宫只是略施薄惩,便赐她们一死,以儆效尤。”李云兴轻描淡写。 这个理由很牵强,却能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柳如絮眼神扫过,确实进喜脸上有一道巴掌印,肿的极高。 “区区一巴掌,便要将她们杖毙?” 柳如絮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李云兴质问。 “这东宫乃是本宫的地盘,岂容旁人乱闯?她们既然敢在东宫放肆,本宫便罚了她们。再者说,若不是皇后娘娘你纵奴行凶,本宫会命人杖毙她们?” 李云兴语调阴沉,眼中闪过寒光。 此话直击了柳如絮的软肋,让她哑口无言。 李云兴继续道:“难不成,这东宫也是你们柳家地界?” 柳如絮被逼迫的节节败退,只觉胸腔内怒火翻涌。 的确是她派人带着姜嬷嬷和琮嬷嬷来东宫的,为的就是提醒太子,对昭阳王不要太过火,皇后娘娘的眼线就在此处。 只是,没想到李云兴竟如此没将她放在眼里。 偏偏,在这皇宫之中,区区太监宫娥最是低贱,每年从皇宫抬出去的尸首都不知有多少。 柳如絮即使是堂堂皇后,也无法改变这种现状。 她咬了咬牙,说道:“既是嬷嬷莽撞,那本宫代她们向太子殿下赔罪。” 今天更重要的是,昭阳王一事。 柳如絮往院内探了探,没有发现昭阳王,这才问道,“昭阳王何在?” “皇后,怎么会到东宫来寻昭阳王呢?” 李云兴没有给她往内探究的机会。 这东宫难道是菜市场不成?人人都可以进来,人人都可以找太子兴师问罪? “本宫……本宫听闻今日太子下令命昭阳王撰写荆州之策,但念及昭阳王年幼,故来东宫瞧瞧。” “这么说,皇后是准备垂帘听政,插手朝廷之事?” 李云兴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古训便是后宫之人,不得干政。 即便柳如絮是皇后,此事也绝不例外。 柳如絮当然知晓此中厉害关系,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太子误会了,本宫只是关心太子,并未有非分之想。”柳如絮连忙解释。 “那今日本宫与昭阳王的谈话,皇后娘娘便没有必要参与。” 李云兴大手一挥,便让禁卫将东宫的宫门守住,不准皇后的人闯进来。 柳如絮心里愤恨,她狠狠瞪了李云兴一眼。 他们如今在东宫门外交谈许久,却始终未见昭阳王的身影。 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最终柳如絮以退为进,“本宫知道后宫不便参与政事,那本宫便在这东宫之外候着。” 李云兴没想到,柳如絮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虽他是监国太子,却只能管朝廷里面的事,这后宫之中柳如絮的分量也不小。 若是让她一直候在宫外,恐怕明日又要收不少弹劾自己的折子。 “既然皇后执意如此,那就稍等片刻!” 李云兴说罢便不再看她,转头踏入内院之中。 进喜也迅速派人将院中两位嬷嬷的尸体丢出宫外,而后迅速摆上太师椅和八仙桌,供李云兴歇息。 他跟随李云兴许多年,深知主子心思毒辣,这是要在院中打给皇后娘娘看。 下一刻,柳如絮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义子。 只是昭阳王是被两名禁卫从殿中架着出来的,就连走路都没了力气。 脑袋低垂着,双腿无力的在地面上拖行。 看着就像是地牢中的阶下囚。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如絮见此一幕,眼睛瞪圆,差点晕厥过去。 她的昭阳王!怎会受此虐待? 李云兴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皇后娘娘,这是君臣之间的事。” 这下,饶是再多的宫中规矩,柳如絮也顾不得了,她快步跑了过去,抱起昭阳王。 “昭阳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如絮急切的询问。 昭阳王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妇人时愣了一瞬。 “母后……”昭阳王喊出声。 这声音嘶哑无力,听得人更是心疼。 方才柳如絮是正对着苏昭阳,走进内室才看到,苏昭阳的后背竟以满布荆棘血痕。 第七十三章 谁敢带他走 柳如絮顿时捏紧了手中的红绡,指甲陷进肉里,疼痛刺激着她清醒。 “你怎么伤成这样?谁干的?”柳如絮明知故问地说道。 苏昭阳此时连喘气都异常困难,何况还要回答问题。 他的嘴唇已经发白干裂,满头因为剧痛而冒出大滴冷汗,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 他艰难的伸出右手指,朝柳如絮点了一下。 柳如絮一把握住他的手,“你不用说了,本宫都知晓。银杏,快去请夏皇医!” 李云兴手握荆条,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上演“母子情深”。 若是害怕就别来触他的逆鳞,若是触了他的逆鳞,便别想这么简单就离开东宫! “太子殿下,敢问昭阳王所犯何罪,你竟用如此严酷的刑法苛待他!”柳如絮怒视李云兴。 好好的昭阳王,来了一趟东宫便去了半条命。 这太子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难道,真的如自己的父亲所说,李云兴势必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吗? “本宫这是在管教皇弟,无知自大、不学无术!” 李云兴语调平稳却透露着森寒之意。 柳如絮抬眸望向李云兴,心头涌起怒火:“昭阳一向内敛听话,即便有错,太子言语惩戒便是,为何非要动刑?” 李云兴丝毫没有惧意,直接反驳柳如絮。 “皇后娘娘,昭阳王施策不计民生,听信谗言妄图颠覆江山社稷,此等罪责,岂能轻饶?” “胡扯!”柳如絮立刻打断李云兴的话,“昭阳虽有些小聪明,但也仅限于治理府衙之类的琐事。他从未参与过国家政事,又怎会有那等谋逆的心思?再则,本宫相信他,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呵呵……” 突兀的笑声响起,令众人心惊胆战。 只见李云兴慢悠悠坐了起来,他双眼盯着柳如絮,如同恶狼一般骇人。 这柳如絮哪里是在问罪,分明是在替苏昭阳辩解! 既然她如此维护那个蠢材儿子,今日自己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作虎毒食子! “本宫让他写荆州抚恤民情之策,他却想着如何搜刮民脂民膏,这也是柳皇后教的吗?” 李云兴站起来质问柳如絮。 他知道柳家最看重的便是这个苏昭阳。 柳如絮是女子,柳宰辅又是年过半百的朝中重臣。 要想夺得武朝的帝位,只有将苏昭阳培养起来,才能成为能够削去李云兴太子之位的利剑。 “本宫未曾……”柳如絮怎么可能教苏昭阳如此行事。“昭阳王年幼,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太子为何不能好言相劝?” “好言相劝?他说本宫处处排挤针对他,怕他抢了本宫的风头,夺了本宫的太子之位,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难道本宫也要忍让吗?” 听到这,柳如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印象中,苏昭阳一直是隐忍懦弱的,她只以为昭阳王年纪尚小。 没想到,在太子面前,居然会说出如此忤逆的话来。 怪不得李云兴会动手。 这样的话,换作任何人,只怕都不能坐视不理! “本宫没有直接将他赐死,已是格外仁慈。”李云兴冷哼了一声,“皇后,昭阳王犯的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按律应该处死。” 这次,柳如絮没有反驳,只是站在一旁,满眼望着昏迷的昭阳王。 “太子殿下,昭阳王的确有错,但如今他定是已经知道错了,还请太子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柳如絮哀求道。 “呵,本宫的旨意,岂容他人违抗!” 李云兴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让柳如絮的目光骤然锐利几分。 李云兴缓步逼近柳如絮,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 “今日,十诫没打完,本宫看谁敢带他走!” 柳如絮感觉浑身冰凉,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妙。 她不由得低头看向李云兴,发现他的额头青筋暴露。 柳如絮咬牙瞪着李云兴:“你还敢打他,本宫定与你拼命!” “呵呵……”李云兴放肆地笑起来,“皇后娘娘,这是君与臣之间的国事,你多次横加阻拦,怕是逾矩了。” 冷眉一竖,眼中自有君王的威压。 李云兴站起身来,猛然挥出手中的藤鞭,狠狠甩向苏昭阳的脊背! “啪——”一声脆响! “第八鞭,本宫便要你记住,君臣之位不可逆。这皇位,也是你这个外姓王爷敢肖想的东西?” 柳如絮吓得花容失色。 李云兴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打人! 苏昭阳便是一声呜咽都叫不出来,闷哼一声又晕死过去。 柳如絮的胸口急促地起伏,愤怒充斥她整颗心脏。 眼见劝服没用,柳如絮情急之下也只能用皇后之位相逼。 “本宫乃是后宫之母,这后宫所发生的一切事宜,均应由本宫裁夺,任何人不准插手。” “你虽是监国太子,但武皇只是让你代为监管权臣,从未给你生杀大权。昭阳王是武皇亲封的王爷,享的是皇子的待遇,从的一品爵位,他的生死岂是你便能定夺的?” 柳如絮今日是真的动了怒气,目光恶狠狠的看向李云兴。 她说得的确没有错,李云兴有些惊讶,这柳如絮不愧是当朝宰辅之女。 文学、胆识均非寻常女子能比。 若是兄弟相残一事传了出去,的确会给李云兴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李云兴怎么会怕她? 李云兴顿了顿,继续说道:“所有妃嫔入宫时便要学女四书,其中《内训》一文更是被封为后宫圣经。皇后娘娘,您该不会忘记了?” “本宫没忘!”柳如絮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吗?那本宫便考考皇后娘娘。”李云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渗人。 “内训有言,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不修则己之德有所不立。不能成教化于一家,而况助君子以行教化于天下乎?言必不能也。” “敢问皇后娘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在说天下之本在于修己身德行,暗示柳如絮若不能教化一家,又如何帮助君王教化天下。 第七十四章 难以痊愈 柳如絮自然懂李云兴所说的意思,今日她的做法有违皇后德行,但为了苏昭阳,她不得不如此。 只是这李云兴在此刻提起来,就是要告诉她不要越界!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昭阳挨打。 见柳如絮不回话,李云兴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内训》一书中写明,君之德乃教化万物之根本。本宫自幼读此书,深以为然,不能教化君主者,皆是罪人。” “皇后娘娘若是认为这句话不妥,可以去找圣贤之师,他们会告诉你这句话的含义。” 柳如絮张大了嘴巴,愣怔了片刻。 他的语速极快,根本没有给柳如絮插口的机会。 柳如絮只能恨得咬牙切齿,她确实有些僭越了。 见对方不再说话,李云兴也继续十诫。 他说了,今日这十诫,必须要全部打完。 “第九鞭,是为武皇陛下所立。陛下仁孝治国,天下百姓爱之敬之,昭阳王却恃宠生骄,藐视百姓。” 这句话一落,苏昭阳忽然颤抖起来,原本紧闭的睫毛微微颤抖。 李云兴高举着长鞭,重重落下,抽在苏昭阳的肩膀上。 这次的力道远比上一次强烈,甚至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鞭痕渗了出来。 苏昭阳闷哼一声,却依旧没有苏醒。 “第十鞭,为天下百姓所举,昭阳王养尊处优,从不知民间疾苦,更不懂天下黎民百姓的痛楚,本宫不得已只能重罚他。” 十诫打完,苏昭阳也彻底没了动静。 柳如絮痛心的半跪下去,轻轻拍打苏昭阳,担心对方昏死过去。 李云兴收起长鞭,淡漠地注视柳如絮,仿佛在俯瞰蝼蚁。 柳如絮的拳头紧攥,指节发白。 良久,她松开手掌,强迫自己保持镇静。 李云兴将带血的荆条“啪”地一声扔在地上。 手掌心还有发麻的感觉,方才最后一鞭,他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若是皇后不来,或许苏昭阳还不会受此一难。 但柳如絮越是维护包庇,他李云兴就偏要狠狠惩治。 “皇后娘娘,十诫已结束,你可以带他走了。” 随即李云兴便转身回殿,自有几名下人过来将院内的血污清理。 柳如絮没有看李云兴,只是派人将苏昭阳扶了起来。 “把夏太医请到椒房殿,快!” 她心中对苏昭阳是又怜又气,毕竟做了她的义子,又对她敬爱有加,见苏昭阳受苦,柳如絮心中多是可怜的。 但她更气,为什么苏昭阳还被李云兴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正当柳如絮带着人马要离开时,李云兴突然回头说道。 “皇后娘娘,这里毕竟是东宫,以后若是没有提前通报,本宫不会再放你入内。毕竟是太子寝宫,还望皇后娘娘把握分寸。” 这是在警告柳如絮,少来东宫生事。 柳如絮虽然生气,却也无法反驳。 李云兴回到内室之后,便将东宫的禁卫统领娄卫伯宣了进来。 娄卫伯见李云兴面色不善,随即扑通跪了下来。 “请太子殿下恕罪。” 双手抱拳立于头上,恭敬异常。 “娄卫伯,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李云兴一开口,便先发制人。 娄卫伯神色微凛,“殿下,臣……不知。” “连自己罪在何处都不知道,就让本宫恕罪,难道你这都是口头说说而已?”李云兴语气冷冽至极。 娄卫伯额角流下汗珠,低垂着眉眼,不敢看向李云兴。 李云兴的脾性他最清楚,若不拿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所犯之罪,李云兴决计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太子震怒,臣不知,便也是罪。”娄卫伯斟酌良久,终于缓慢说道。 李云兴眯了眯眸,盯着娄卫伯半晌没有言语。 “东宫之中,怎么会有人传信给皇后?” 娄卫伯身形一震,这件事他确实没有想过。 “太子殿下,您是说有人通风报信?东宫里面有皇后的眼线?” 李云兴没继续说,只是眼神看着她。 这下娄卫伯终于明白,太子为何震怒,如果东宫里面出了奸细。 不仅是通风传信这么低级的事,那人很有可能暗中对太子下毒手。 若不是李云兴刚刚传了三名太医前来为自己诊治,他甚至会直接杀了娄卫伯。 如今东宫之内,既有苏妙雪这颗明棋,又有暗桩存在。 若是他真的登基称帝,这些暗棋便是祸患啊! 想到此处,李云兴浑身一个哆嗦,眼中迸射出凌冽寒芒。 “查!给我彻查!”李云兴冷喝。 “是,臣遵命!” 一场史无前例的东宫内查就此展开。 另一边的皇后宫殿之中,柳如絮破例找了武皇的专属太医夏决明前来为苏昭阳诊治。 “夏皇医,昭阳王可有性命之忧?” 皇后心里记挂苏昭阳,脸上的焦急溢于言表。 夏决明摇了摇头,“并无生命之忧,只是谁竟然敢对王爷用刑?” 银杏非常激动的站出来,“是太子殿下动的手!他居然对王爷用刑,夏……” 银杏还没说完,便被柳如絮拦住,“银杏切莫乱说,并非如此,太子……太子只是管教王爷。” 夏决明眼神晦暗不清。 皇家之事最为复杂,兄弟相争的事,他见过最多。 但像李云兴如此狠绝之人,也实属少见。 “皇后,王爷这是用了重刑,背上都勾着倒刺。下官虽然帮忙清理了余刺,但未免疏忽,这几天都切莫让王爷翻身才是。” 夏决明小心翼翼地嘱咐着病情。 这时,苏昭阳也从昏迷中,缓缓转醒。 “母后……太医……” 苏昭阳想要说些什么,但实在疼痛难忍,每一次呼吸都扯着后背的伤口。 “昭阳,你不用说话,安心修养便是。” 柳皇后轻轻拍了拍苏昭阳的手,安抚他的不安之后,才转头看向夏决明,“夏太医,您看昭阳王如此,可会留下什么隐疾?” 夏决明眼神一转,随即心中有了想法。 “回禀皇后娘娘,昭阳王虽然伤重,但经下官诊治之后,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若是这隐疾没有断根,长此以往也难以痊愈。” 第七十五章 凤头履新婚妇 夏决明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柳如絮瞬间明白他其中深意。 李云兴便是苏昭阳登上帝位的隐疾,她眼神若明若暗,心中思绪翻山腾雨。 今日之事,李云兴真是欺压到她们头上来了,不得不作出点什么予以抵抗。 随即将夏决明单独请到了一边,让银杏为苏昭阳上药。 “夏太医,你方才说的隐疾,究竟该如何根除?” 柳如絮也没有捅破窗户纸,这要杀太子的大计可不能如此张扬。 闻言,夏决明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太医可有疑虑?” “这种病症……”夏决明吞吐着,似乎在纠结什么。“药材可是难得。” “夏太医,我们柳家在朝中地位你也知晓,无须遮掩,多名贵的药材,我们都找得到。” 夏决明点了点头,这便是柳家给他的承诺。 “那便好,臣有一良计,不知可行与否,还请皇后娘娘附耳听来……” 第二日,李云兴便换上一身常服,决定出宫去找廉湛商议宫中之事。 之前李云兴一心扑在朝政,从未考虑过宫中安全问题。 昨晚一事倒也给了他提醒,宫中禁卫军的安排已有数年未改变。 如今廉将军接手了禁卫军,针对东宫防守应该进行调整。 这已是太子第二次来大将军府,虽然展骏如今不在,但将军府里的人对太子已是有过一面。 对于太子为廉大将军平反一事,心中更是感激。 所以这次来到大将军府,李云兴感觉与上次完全不同。 负责在大将军府外看守的裨将连忙迎了上来。 “太子殿下!您亲自前来,为何没有带上护卫?可需下官为您安排一队兵马保护?” 李云兴摆摆手,他本就是微服出巡。 若是带上一队兵马,那不是扎眼的很。 “本宫前来找廉将军叙叙家常,无须如此兴师动众。” 裨将点点头,瞬间将声音收了不少,毕竟大将军府外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若是声音大了,怕是要引起百姓围观。 “太子殿下,来将军府可是有要事?大将军今日为安抚灾民已经出城,或许要傍晚才能回来。” 李云兴思忖片刻,既是已经来了,那便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无妨,本宫去看望一下廉小姐。” 李云兴抬脚迈入廉将军府的院落,四周打量一番,这里和上次相比,似乎多了许多花草树木。 “大将军府最近可有什么人来拜访?” 李云兴询问道,他这一趟,也是希望能够探望一番。 “回禀太子殿下,将军府最近的登门拜帖可是不少呢。” 裨将笑呵呵地回答。 “哦?都有哪几家?” “除了朝中一些廉将军手下的武将,还有鸿胪寺的几名大臣、少府的互市监、诸冶监、掌冶署的人都有送来拜帖。其余还有地方官员送来的贺礼,也是不尽其数。” 李云兴挑了挑眉梢,看来这位廉将军一平反,大家都知道太子看重,上来巴结的人也多了不少。 倒不是一件坏事,李云兴也没有过多评价。 只是将裨将支走,独自一人前往廉寄柔的闺房。 刚行至院外,便听见里面女孩子的欢笑声。 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听见女孩儿的笑声,李云兴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小姐,你这个鞋子穿起来好奇怪呀!” 廉寄柔脸上有些微红,她脚踩着武朝女子成婚时才会穿的凤头履,带着两寸的鞋跟,鞋头绣有凤凰图样。寓意着她与夫君永远恩爱幸福。 只是,廉寄柔总觉得有些别扭,因为这鞋子太高了。 “多试试,便好了。”廉寄柔娇嗔道。 “是是是,小姐喜欢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喜不喜欢。”婢女忍不住打趣。 如今廉寄柔已是情窦初开,虽然只见过李云兴一次,却已将他刻在了脑海中。 时不时便要惦念几分,偶有听到他在朝堂上威震四方的声音,便会忍不住高兴。 这种心境廉寄柔从未体验过,只是这份心思,她自己都说不清。 “你就别嘲笑我了。”廉寄柔脸色绯红。 她不喜欢那种繁琐的裙衫,但在市集上听到说这凤头鞋乃是皇后大婚时都会穿的鞋,一时兴起便让婢女从市集上买了一双。 只是这两寸的跟实在难以驾驭,让她走起路来深一步浅一步,着实难以驾驭。 “这鞋子这么高的跟,走路都不平了,到底是谁人想出来的馊主意?” 廉寄柔心中有些不忿。 她是武将之女,自小学的的刀枪棍棒,从未知道这女子便是穿双鞋都这么困难。 “这个嘛,奴婢也不知。只知凤头履新婚妇,成婚三年儿打醋。” 丫鬟暗暗调笑廉寄柔。 廉寄柔面色一红,她就是因为听到街上这句吆喝声才突然决定要买的。 只是没想到,这凤头履竟如此难以驾驭。 正当廉寄柔犯愁的时候,李云兴推开房门。 “如果你不喜欢,穿平时的鞋即可,无须为本宫改变。” 李云兴缓步踏入,看着廉寄柔娇俏可爱的模样,心中一动。 一见李云兴走了进来,廉寄柔吓了一跳,直直向李云兴的方向倒去。 李云兴又如何会错过这个机会,上前一把搂住廉寄柔的细腰,顺势抱着怀中软香玉骨。 廉寄柔被李云兴搂在怀中,只觉得浑身发烫。 她的心砰砰直跳,像极了春天盛放的花朵,娇艳欲滴。 李云兴低下头来,看到廉寄柔通红的脸颊,心中一阵火热。 婢女此时也心领神会,见自家主子神采飞扬,便是一副含羞带怯的表现。 婢女识相的退了出去,并且贴心地关上房门。 李云兴的唇慢慢靠近廉寄柔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廉寄柔白嫩光滑的皮肤上,让她心痒难耐。 “寄柔,可有伤着?” 李云兴一改之前的凌厉模样,出口便是柔情似水。 那星眉剑目化成了绕指柔,让廉寄柔心尖颤抖。 “殿下……” 廉寄柔轻唤,脸蛋更加粉嫩诱人,宛如绽放在夜空中的桃花,美丽夺目。 第七十六章 带君出巡 美人在怀,又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云兴喉咙发紧,他将廉寄柔揽入怀中,轻吻上廉寄柔的双唇。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 廉寄柔被李云兴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她甚至忘了挣扎,呆愣楞任由李云兴的动作。 等她回神想要抗拒,却已经被他占据主导地位。 李云兴的吻技非常熟练,娴熟的撬开廉寄柔的贝齿,霸道的闯入廉寄柔的檀口中。 廉寄柔心中一惊,只觉得胸腔中满是李云兴的气息。 李云兴贪婪的吸取廉寄柔口中甘甜芬芳,恨不得将廉寄柔吞进肚子里去。 廉寄柔只觉得呼吸急促,身体渐渐失力,瘫软在李云兴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李云兴才离开她的双唇。 方才柔软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股征服欲的底色。 但李云兴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随即将廉寄柔抱起,放在了一旁的石凳之上,而后俯下身为她换鞋。 “太子殿下,不必。” 廉寄柔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玉足还从未被任何男子碰过,而如今太子殿下竟要亲自为她换鞋。 李云兴一手握住廉寄柔的脚踝,另一只手将鞋往她的脚上套,并没有停下动作:“本宫为太子妃换鞋,乃是本宫应该做的。” 听闻这话,廉寄柔原本红润的脸色越发嫣红,低垂下眸子,掩饰自己害羞的情绪。 待廉寄柔穿好鞋子,两人坐了下来。 “殿下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李云兴因为苏妙雪与东宫眼线一事,心情本就烦躁。 但身为太子,身为未来的君主,本就是要承受这些的,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回了二字,“无妨。” 廉寄柔冰雪聪明,李云兴嘴上说着无妨,实际表情却沉重无比,她明白太子之位坐的能有多艰难。 毕竟当年廉湛被冤叛国一事,她也经历过。 那时,廉家一下从云端坠入深渊,民众被谣言蒙蔽了双眼,将廉湛视作豺狼虎豹,那股滋味儿至今她还铭记于心。 想到这,廉寄柔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廉寄柔大胆的提议,“太子殿下,不如小女带你出去转转?” 李云兴面露疑惑,为何突然要出去? 廉寄柔接着说道,“太子殿下是一国之君,平时所思所虑都是为了百姓。如今太子治贪腐、平冤案、救灾民,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些事在民众中得到的声音吗?而且……臣妾认为,若太子能够亲自参与这些事,对您更有益处。” 廉寄柔这番话虽然直截了当,但也是肺腑之言。 她相信,以太子的才干和胸怀,必定会得到民间百姓的支持。 如此一来,便也能消解太子因为权力争斗带来的阴霾。 听完廉寄柔的话,李云兴略微沉吟片刻,最终点头答应。 见状,廉寄柔唇角浮现淡淡笑意,伸手挽住李云兴的胳膊,轻声细语:“既然太子殿下愿意赏脸,那就由小女带君出巡。” 李云兴低头看着她缠住自己的手指,眼神有些调侃的意味。 随即廉寄柔才发觉自己似乎越了界,满脸羞红地放开了李云兴的手。 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李云兴的心软化了几分。 “嗯。” 李云兴轻声应道,任由廉寄柔引着他前行。 廉寄柔的性子活泼可爱,又十分贴心,让李云兴不禁在心中暗暗比较起来。 苏妙雪无知,从小便是做柳家的棋子。可以想到她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便如苏天洋一般,被柳仲卿弃之如敝履。 柳如絮是皇后,胆色出众,但毕竟是当朝皇后,其心机之深,城府之深,绝非常人能及。这种人,李云兴打交道的时候都要再三注意,唯一能肯定的,便是她绝非善类。 还有束清灵,看似忠心于他,实则小心思颇多。总觉得她像谜一样,不管你怎么琢磨,始终看不透她的真面目。 反观廉寄柔,虽然是将军的千金,但被廉湛保护的极好。性格纯善,不喜算计还继承了廉湛的满腔忠勇,这点倒颇为难得。 大将军府位于城东与城西的交界之处,一左一右便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许多之前被拦在城外的灾民被放入城中,不少人便在城东寻了落脚处暂时住下,等荆州水患平息,他们再返回故土。 “廉小姐,您又来了!” 一见到廉寄柔,不少灾民都主动与她攀谈。 廉寄柔点点头,笑着同他们寒暄,“嗯,今日得闲,便来看看。” 这里的百姓,淳朴而善良。 见廉寄柔来,大家是既高兴又心疼,“廉小姐是身份尊贵之人,我们现在得了廉大将军和廉小姐的不少帮助,您就少来这腌臜地方了!” 其余也有不少人附和,毕竟是贫民居所,脏乱差,实在配不上廉寄柔的身份。 这话一出,廉寄柔的脸色微变。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笑容:“各位不论身份尊卑,咱们都是父母生养之恩,我来这里看望诸位,不过举手之劳,又岂能称得上‘尊贵’二字呢?” 廉寄柔态度温婉,一番话令在场之人感动,纷纷向她致谢。 “张婆婆,你家的余粮可够?” 那名叫张婆婆的人抹了抹眼角的眼泪,随即回道,“够的够的,我孙儿去码头找了个伙计,也能糊口了。” “现在粮食不便宜,廉小姐不必再给我们布施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廉湛也深知这个道理。 他将所有灾民安置好后,又将其中的年轻壮劳力安排了活计,虽然赚不了大钱,但勉强能填饱肚皮。 如果能够渡过此次水患,那便是极好的了! 李云兴跟在廉寄柔的身边,静默地聆听着四周的闲聊,不曾插嘴一句。 廉寄柔似乎对这里的百姓都很熟悉,许多人甚至还能叫出姓氏。 李云兴看着这一幕,内心颇为震撼他从来不知道廉寄柔懂得如此多,连这些普通百姓的姓氏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李云兴不由多看了廉寄柔一眼,心中暗忖,这位廉将军教育女儿的手段,的确有独特之处。 第七十七章 君子之争 廉寄柔察觉到李云兴的视线,转身朝他眨了眨眼。 突然人群之中,一老者冲了出来,满是激动地拉住李云兴。 “太子殿下!真的是你!” 那老者便是邓老翁,之前在朝堂上晕了过去之后,便被送去医馆救治。 后来听说太子在朝堂之上怒斩贪官,还了百姓一个朗朗乾坤,邓老翁激动的老泪纵横。 他跪地叩首:“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邓老翁的举动惊住了围观百姓。 李云兴想将他扶起来,但邓老翁满心都是感激涕零,坚决的拒绝。 李云兴无奈,只好站定任凭他跪地叩头。 旁人众人也反应了过来,之前只以为李云兴是廉寄柔身边的侍从。 如今再一看,虽然李云兴身着常服,但身上那股皇家的王权之气,确实独一无二。 随即整条街道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三声千岁与朝堂上权臣的例行问候不同,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期盼太子千岁。 太子斩了荆州的贪官,而且还是当朝柳宰辅的外甥。 这是何等的魄力,又是何等的正义凛然。 百姓们心中对李云兴充满了崇敬,恨不能将这个仁厚的太子供奉起来。 李云兴见状,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流。 他抬手示意百姓们起来,并且说道,“各位请起,本宫乃天子嫡长,担不起这千岁之礼。”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看着李云兴的目光仍旧充满了热切,“太子殿下,我们相信您!荆州的贪官污吏已经被肃清。今后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相信太子一定能给武朝带来盛世繁荣的。” 听到这番话,李云兴的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这一次,他是真的为荆州百姓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而骄傲。 若不是这次水患,他恐怕还无法体会到这种万众一心的团结之情! 这样的感觉,让他更觉得百姓不该跪。 若是能够更早发现这些内幕,或许邓老翁的孙儿,还有成千上万的灾民都不至于流离失所。 廉寄柔忙上前阻止众人的叩拜:“父帅曾经说过,太子是一代明君,绝不希望看到百姓受苦。大家不必再跪,快快请起。” “是的,大家请起,今日本宫没有着官服,便是寻常百姓,大家不必如此。” 但不管如何劝告,众人皆是不肯起身。 李云兴心中有些愧疚,他这次跟着廉寄柔来民间,并不是为了来接受灾民的崇拜的。 与之相反,他更想知道百姓疾苦,才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解决困扰。 但百姓们却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了他们的热诚,他们愿意用他们仅剩的力量,支持太子。 百姓们依然执拗的跪在原地,不愿起来。 “大家听我说,太子这次是微服出巡,若是你们继续跪在此处,那有心之人便会发现太子行踪,到时候反而会带来危险。”廉寄柔换了一种方式劝说。 果然一提到可能会给太子带来危险,所有人都心中忐忑,抬起头来。 见太子表情似是真的不愿他们再拜,才陆续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言语之中仍是对李云兴的感激之情。 突然,炸裂之声在头上响起。 “太子!”廉寄柔担心是有人行刺,立刻拉着李云兴躲入屋檐之下。 李云兴猛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只见一支飞箭穿过,正好射中那陶瓷酒壶,炸裂声便是因为那酒壶炸裂引发。 随后又是几个酒壶飞过,洒下不少水渍。 空气中都飘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李云兴吸了一口气,这味道他熟悉,是价值极为昂贵的九酝春酒。 古诗有云,愿持九酝酒,酿作一家春。 讲的便是这九酝春酒,其酒体饱满通透,细品其中还有淡淡花香与果香,一瓶便价值五百两银子。 廉寄柔自是不太懂这酒中玄妙,现在她一心都在李云兴身上。 “太子可有伤到?” 李云兴摇摇头,这似乎不是冲着他来的。 其他百姓倒是又气又急,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又是那群狗杂碎!”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太子在此竟然还敢玩这飞箭的戏码!” “要是太子有事,老子非弄死他们不可!” 李云兴见状,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他忙拦住众人的怒吼,“大家稍安勿躁,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瘸腿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事他最有话语权。 “太子殿下,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李云兴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你先细细说来。” 这时瘸腿男人才讲起这飞箭的由来。 原城东与城西就是天上地下,可最近这两城交界之处新起了一座高楼,专门为百戏表演准备。 平时那高楼顶端悬挂的旗帜上面便绣有一柄弯月形状的弯刀,而这高楼名曰“百戏楼”。 可这前去观戏的人,却不满足于只是看戏。 如今高楼之上又流行起名为“君子之争”的射艺玩乐。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躟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射艺成了他们新晋的攀比方式,最初是静物,而是动物,再次便是酒壶这种活靶子。 酒壶扔向空中,二人同时放箭,谁射落得多,算赢。 刚开始大伙还有点顾忌,但慢慢的有人学会,便开始参加这样的活动。 但因百戏楼在城东与城西交界,这酒壶自然不可能向城东扔,便如今日这般往城西掷出。 之后城西的人便再无安宁之日,半夜也时常有酒壶坠落的声音。 “砰砰砰”的炸裂声,让许多人晚上都不得安睡。 李云兴听完这个故事,眉宇微蹙。 这不就是看城西皆是贫民,就是告官也不怕,才如此行事吗? 瘸腿男人接着说道,“我母亲本身就有疯病,被他们这么吓,更是日日难以平静。我便去了百戏楼找他们讨个说法。” “没想到,他们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还嘲笑我不过是下等贱民。” “情急之下……我就跟他们动了手,最后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 第七十八章 这是勾栏? 说罢,男人便挽起了自己的裤腿。 果然右腿的小腿明显错位,虽然用树枝将其固定住了,但在武朝的医疗水平,恐怕难以治愈。 这一辈子,男人都无法再正常行走,这也让一个百姓家中少了最强壮的劳动力。 李云兴眸色微冷,“你可知道伤你的人是谁?” “回禀太子,伤我的正是宁府的小少爷,宁罡。” 宁罡?李云兴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这时,廉寄柔在旁边补充道,“宁罡是少府互市监宁瀚宇的儿子,仗着宁瀚宇掌管水陆运输交易一事,经常欺负老百姓。” 李云兴终于想起来,这宁罡就是他正在暗查的互市监宁瀚宇之子。 正巧让他去见识见识,宁瀚宇这贪污的钱款都是如何挥霍完的。 “你领着银子,去找一家好点的医馆,这断腿若是来得及,或许还有医治之法。”李云兴嘱咐道。 那男子感激涕零,“谢过太子殿下恩德。” 待到那人离开后,廉寄柔疑惑地看向李云兴,“太子,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李云兴没有多做解释,只淡淡道:“走,去看看。” 从城西走到城东,那种贫富之间的巨大差异,难免让李云兴产生割裂之感。 皇宫之中虽是各处极尽奢华,但不少也是前朝留下来的老古董。 这种富贵繁荣与底层百姓的艰辛相比,实乃天壤之别。 武皇自小告诫他们,身为皇族之人,不为骄侈,不为泰靡,不淫于美,括柱茅茨,为民爱费。 所有皇后妃嫔、皇子公主的吃穿用度都有严格的要求,甚至不能随意买卖东西。否则,必严惩! 这些条例早已被刻画到骨髓深处。 只是没想到,这些朝中权臣倒是会享受。 用五百两白银的美酒做靶子,视贫民百姓的性命如草芥。 踏上百戏楼所在的街道,或许是因为整条街都是酒肆勾栏,浓烈的酒味夹杂着浓烈的脂粉香味更是让人两眼发昏。 这种气氛,即使是夏日,也会令人不舒服。 李云兴侧目瞥见廉寄柔双眉紧皱,似乎很不习惯这里的氛围。 想来也是,毕竟是廉将军的女儿,平时出入的也是云水间那种高雅之地,如何能适应这种烟花柳巷。 “小柔,你要是受不了不用勉强,本宫可以自己去。” 李云兴悄声在她身边说道。 一声“小柔”瞬间让廉寄柔脸色泛起红晕,她低垂着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见状,李云兴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笑容往前走着。 廉寄柔跟随着李云兴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了一处门前挂着“戏”字的楼阁之下。 此阁造型别致,红胎绿釉四层楼式建筑,楼阁分层制作后再垒叠,下层屋前刻阴线以示出檐,作斜十字镂空花窗。 第二层以上正面檐下,两角都有斗拱形似云朵状,屋顶作瓦垄和云纹瓦当,三、四层设平座,正面有方形菱纹格子窗。山墙有长方形窗内一俑以手扶窗向外望,楼阁从下至上逐渐收小,外观高大。 果然是新砌的戏台,里面传出莺歌燕语,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百戏楼”。 廉寄柔心中暗叹,抬眸望向李云兴,只见他神情淡定的站在楼阁门口等候。 一想到里面群莺环绕的场景,廉寄柔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吃味。 她皱眉,随即低声对李云兴说道:“太子,您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李云兴摆手,并未答话。 而就在两人谈话之际,里面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叫嚷声。廉寄柔顺势看去,只见戏台上已经演出结束,锣鼓敲打声渐歇,戏班的成员纷纷离去。 “你好,这位客官,一看您便是人中龙凤,还请上座。” 店小二眼力极快,李云兴的出现,立马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他满脸堆笑的跑上来迎接,恭敬的做出个请的姿势。 而廉寄柔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小二拦在了一旁。 “对不起小姐,我们这百戏楼不欢迎女客。” 闻言,廉寄柔顿住脚步,咬唇望向李云兴。 要她放李云兴单独进去面对那些人,廉寄柔心中多是吃味。 “小柔,你留在这里!” “不行!”廉寄柔直接拒绝了李云兴的提议。 这让李云兴有些头疼,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女人,而不是娇蛮任性的廉家大小姐。 “你就待在这里!” 丢下一句话,李云兴径直迈腿进入百戏楼,而廉寄柔则是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她以为李云兴是真心喜爱她才会娶她为妻,可事实上,他对她不过也是利益婚姻罢了。 她是什么人,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和其它女人卿卿我我?廉寄柔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 她堂堂廉家大小姐居然被这样冷落,这让她无法忍受。 店小二一边态度讨好的将李云兴迎进去,同时还警惕的盯着廉寄柔,怕她冲动行事坏了规矩。 百戏楼里的确热闹,各种叫好声络绎不绝,李云兴没有推托,径直往楼上走去。 “这位公子,之前从未见过,面生的很,不知公子是都城中哪位的公子呀?” 小二主动攀谈,他做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得跟所有客官都打好交道。 李云兴没有回他,而是径直朝里面走去,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见李云兴不理自己,小二尴尬的摸摸鼻尖,但仍旧厚着脸皮继续跟着李云兴。 “哟~这位贵客,是要找姑娘啊?” 刚进门就撞到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 李云兴向后一退,不想让那廉价的胭脂碰到自己。 皱眉停下,“你们这到底是百戏楼,还是勾栏?” 小二见李云兴面色不虞,又想到方才与李云兴一同来的廉寄柔,那也是国色天香的级别,自然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立马识趣的将那女子支开,转头讨好地说道,“公子,您别介意。咱们这是百戏楼,那人间百戏,自然是王侯将相、达官显贵都能找到爱看的,公子要什么样的,我们都有!” 第七十九章 柳金牙 这小二的言外之意便是,不管李云兴想看什么戏,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他们这百戏楼都有。 见李云兴没有说话,小二便又说道,“公子若是想听曲子,我们这也有,不知道公子……” “不用。” 李云兴一路就要往顶楼四层而去。 急急便要上前拦住,“客官,四楼只有达官显贵才能进入,普通百姓是不允许擅闯的。” 闻言,李云兴停下了脚步,转身问他,“多大的官才能进?”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问,店小二愣了一愣,“自然是朝堂上的官爷,比如说大鸿胪戚大人、少府互市监宁大人的儿子等等。” 李云兴挑眉,“这么厉害?” “那当然,我们老板可是京城第一戏班的幕后掌舵者,这戏园子是他专门为皇亲国戚、权臣富商创办的,每天光是卖艺的费用都够普通百姓吃喝不尽呢……” “好,本太子今天就坐四楼!” 小二愣了一愣,太子? 他没有听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当朝太子爷李云兴? “公……公子,这可开不得玩笑,谁人不知这太子爷是高高在上的圣贤之人,岂能轻易抛头露面呢。” 李云兴没有应话,而是提步向上走。 越往上,便越安静,少了那些嘈杂喧哗,反倒有几分清幽寂静之感,这才像是都城的第一戏楼。 “公子,公子……”小二一路紧随着李云兴。 是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若真的是太子爷,怕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但若不是,冲撞了这顶层的达官显贵们,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到了第三层,李云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如今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饮酒赏风景。 这位,正是之前被李云兴拔了满口牙的柳寅。 “他倒是什么热闹都能凑。” 小二顺着李云兴的眼神望去,正是柳家的三公子。 听说当初在云水间被拔了满口牙之后,在都城贵圈之中颜面扫地,成了最大的笑话。 虽说柳寅身后还是背靠着柳宰辅,无人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但柳寅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甚至连柳家嫡系子弟也瞧不起他。 或许是李云兴的眼神过于冰冷,柳寅突然抬头看向门口处,目光与李云兴相撞。 李云兴微眯双眼,嘴角扯起一抹弧度,而柳寅却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 “那个人知道本宫是谁,你不如去问他。” 小二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否该上前。 但比起李云兴,柳寅显然更加迫切的想要离场。 李云兴就站在必经之处,与他正面相对。 店小二连忙向柳寅躬身作揖,“柳三公子,今日这么早就回去了?” 眼神中多是探究二人之间的关系,柳寅只是闷声点点头,便想绕过李云兴。 “怎么?柳三公子见本宫来就想跑?” 李云兴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轻蔑。 他还以为,柳寅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招摇过市,没想到竟然还能在百戏楼看到他。 “太子殿下,今日不过萍水相逢,何必纠缠不休呢?” 柳寅的语气明显带着怒火,他恨李云兴。 曾经他也是这都城之中出了名的公子哥,每日巴结着给他献酒送美人的不计其数。可李云兴却让他成了全都城最大的笑话,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了面前这个耀武扬威的李云兴。 而那边店小二也终于得知,原来眼前这个翩翩贵公子就是当朝太子。 瞬间吓得要跪下去,上次云水间三个粮商被杀的事,他们也多有耳闻。 云水间的玻璃屏风被太子打碎,老板娘还痛哭了好几日。 小二一边擦拭着汗珠,一边浑身发抖着说道,“太、太、太子莫怪罪,小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金镶玉……” 李云兴今日来也并不是为了找柳寅的麻烦,自然不会与他多纠缠。 直接像视若无睹般从柳寅身边走过。 柳三更是恨恨的捏起拳头,他的牙齿已经再无复生的可能性,只能按了满口的金牙,看起来庸俗又滑稽,被都城的纨绔子弟笑称为:柳金牙。 看着李云兴渐行渐远的背影,柳寅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暗骂:混蛋!总有一天,他定然要报仇雪耻。 李云兴完全没有回头看,径直上了四楼。 四楼是一个开阔的平台,四周的幔布随着轻风飘荡,空间宽敞明亮,一眼便望得到底。 从楼梯拾级而上,映入眼帘的便是对面正在上演的“粉戏”——战宛城。 两人躺在厚重帘子所掩盖的床上,女角从帘子中伸出一截如白藕般细嫩白净的小腿。 随着两人在帘子里“颠鸾倒凤”,这条玉腿,便在帘子外,或紧张蜷缩,或放松伸展,或笔直紧绷,上下颠簸,好似波浪,配上偶尔的几句,咿咿呀呀,直叫人面红耳赤,不敢见旁人。 台下几名公子哥,也是半敞着衣衫,露出精瘦的胸膛。 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这活色生香的戏码,脸上充斥着猥琐邪恶的表情,仿佛那帘子内的女子正在承欢在他们怀里。 一曲鸳鸯戏罢,帘子放下之后,众人才又回过神来。 “不愧是百戏楼,就连这粉戏也演的比别处还要好。” 坐在离戏台最近的一位白衣公子说道。 另一边有人附和道,“确实不凡。” “若不是宁兄博闻强识,我们这等粗鄙之人哪里能看得懂这般妙境。” 说着,又端起一杯酒,遥遥敬了白衣公子一杯。 而白衣公子拿起酒壶,往嘴里倒,随后又懒洋洋的一笑,“区区粉戏,不足挂齿。” “宁兄果然雅量,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这几人显然已是喝了不少,耳目皆有些迷蒙,说起话来舌头也不利索了。 白衣公子淡淡地勾唇,眼眸深邃,“各位不必妄自菲薄,我宁家不也是跟着各位沾光了吗?” 这话一出,几人先是沉默一瞬,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宁兄说得极是。” 这时候,李云兴走了进来,众人皆是没有反应。 只当李云兴是小厮,还招呼他过来倒酒。 第八十章 程郑多无耻 “喂,你们的酒呢?快点拿上来,拿上来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见李云兴没有反应,离戏台最远的一人,大声向李云兴喊道。 店小二见状慌忙迎了上去,又不敢告诉他们这是当朝太子,只得赔着笑脸,“公子,您稍等,最好的酒马上就到。” 说罢转身便要去吩咐下人准备,两边都是爷,他两边都得罪不起。 李云兴扫视了一圈,众人或许已经喝了半日,又或是从昨夜就未离开过。 即使在两面通透的顶层平台,那浓郁的酒臭味也让人忍不住皱眉。 满地的酒壶,光是那九酝春酒就有几十坛,一日便能用上几千两银子,这宁家出手还真是阔绰。 终于,离李云兴最近的一人发现了他的到来。 又见身边跟着小二,眼神上下打量着,看这穿衣打扮倒是不俗,莫非又是哪个富家弟子? “来者何人?”那人主动问道。 李云兴微微一挑眉,看着满地的醉鬼,眼神中的厌恶只多不少。 小二此时正想代为告知,却因为李云兴一个勿动的手势噤了声。 他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反而发起了一个提议。 “听说你们在玩一个君子之争的射艺,在下虽然射艺不佳,但精通诗词,想与诸位讨教一番。” “嚯,精通诗词?我们堂堂互市监之子宁罡公子在此,你竟然还如此嚣张?” 李云兴勾唇一笑,“什么宁刚宁折,从来没听过。” 那人兀然拍案而起,这是个给宁罡表忠心的好机会。 有了李云兴这种送上门的刺头,他正好可以表现表现。 “凭什么我们要跟你比,你算什么东西?来人……” “程郑!不必如此。”宁罡制止了他。 原来那人叫程郑,李云兴暗暗想了一下,程郑这名字他并不陌生。 似乎是益州有名的冶铸商人,专门做贩卖青铜器具到匈奴、西域的营生。 有些东西在武朝不算什么稀罕物时,但转手到了蛮夷之地,身价就能翻几倍。 难怪会像哈巴狗一样舔着宁罡。 这宁罡的父亲宁瀚宇管的是商船水路,铁器这种重物如果用轮车运送,恐怕运到西域,马都要累死不少。 水运反而是最方便的,宁瀚宇能给他们行方便,自然利润也就更足。 宁罡招了招手,命人给李云兴单独准备了一张桌子,“来者便是客,宁某愿意奉陪。” 不愧是互市监之子,油滑程度非同一般,李云兴在心中对宁罡有些刮目相看。 台上的戏剧落幕后,几名戏子见在场几位似乎无心再观戏,便直接停了下来。 李云兴既没有坐,也没有喝酒,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圈。 这些陪客似乎都不是朝中的人,看来宁瀚宇身为互市监,不便出面,便由宁罡与这些富商往来,从中榨取油水。 “君子之争,敢还是不敢?”李云兴再次发问。 若是论射艺,李云兴或许是没有对方精湛。 但这武朝的“君子之争”并非单纯地比射艺,通常二人执酒,以某物为题,吟诗作赋。 七步以后将酒壶抛向空中,谁先作出诗来,谁就有优先射箭的权利。 “有何不敢!” 程郑看不惯李云兴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立马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只是这酒确实够烈,让他甚至忍不住踉跄了两下。 这一举动也惹得旁边一个络腮胡的大汉哈哈大笑,“程公子,你行不行啊?到时候可别丢脸。” 程郑脸上有些挂不住,“齐兄,这事你别管!他敢冒犯宁公子,就是不给我程郑面子。” 回过头来,程郑问李云兴,“这只比射艺多无聊,不如下点赌注如何?” 这倒是正合了李云兴的心意。 “那便以命为赌注。”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众人虽都是商贾巨贾,却鲜少有人舍得用命赌输赢。 这种玩法简直是在豪赌! 片刻的沉默后,有人出声劝诫道,“小赌怡情,这位公子面生,倒也不用如此冒进。” 李云兴没有退让的意思,冷眉一竖。 “怎么,都不敢?还是说你们的射艺不过平平,仗着自己有几两银子便在这装腔作势,怕输?” 一言激起众怒,他们断定这人绝对是来找麻烦的。 偏偏还有几名美姬小厮在一旁,若是不应多有些认怂。 “比就比!”程郑拍案站起。 李云兴双臂环抱,眼带挑衅。 迅速店小二帮着将台子搭好,两人站于两侧,身后的箭囊中各有十支箭。 一句诗可用一支箭,十支箭便是十句。 若是均未射中,那边算作平局。 这一场以命为赌局的争斗,同样也引来了百戏楼不少人的围观。 “听说楼上要举办以命为注的赌局,我们快上去看看!” “真的吗?谁敢这么赌?” “不知道,听说是个不认识的公子哥,跟有名的富商程郑下赌的。” “那我们快去看看。” 这下百戏楼的老板可乐开了花,没想到一时间竟有这么多人涌来。 而楼下,廉寄柔本坐在楼外茶肆等着李云兴,毕竟是她带君出巡,即便心中不快,也未曾离开。 见这么多人突然跑向百戏楼,疑惑的跟了上去。 一听到这赌局,她便猜到,“是太子……” “两位公子,不知以何为题?” 李云兴没有答,反倒是是程郑最为激动,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既然都是男儿郎,不如以天下为题,如何?” 程郑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立刻附和起来。 “好。” 随后二人同时向后走十步,程郑已然想好了答案。 “天下太平日,人生安乐时。”程郑率先答题。 “嚓”的一声锣响,“程公子,对!” 随即侍女将酒壶高高抛向空中,一支飞箭直向酒壶而去。 莫非第一支箭便要定生死? 程郑也是激动万分,只是没想到楼顶忽然刮来一阵大风,箭失了准头,只听“砰”的一声,酒壶砸在了地上。 这下主动权来到了李云兴手上,“天下皆怀羞,程郑独多耻。” 此诗一出,在场更是惊愕不已。 好诗!好诗啊! 不仅包含了天下,更是与程郑的诗正好相对。 同时还骂了程郑是无耻之徒,这文采实属高了几个段位。 第八十一章 舍身相救 可惜,李云兴这一箭并未命中。 程郑有些挂不住面子,马上抽出第二支箭,“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这酒劲上了头,程郑便是在努力瞄准,最后也是徒劳。 再看李云兴仍是气定神闲,完全没有程郑的慌乱。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下流无双。” “哈哈哈!这骂得真好!” “风流变下流,古今下流无双!” 一阵哄闹声传入耳中,程郑更加羞愤,他紧咬着牙齿,第三箭也是毫无例外都未曾中靶。 而李云兴就算一箭未中,周围也全是欢呼声。 “啪啪啪” “好!” 周围掌声雷动,纷纷夸赞起来。 “这位公子根本就没有认真射艺,只是在羞辱对方?” 其他人见李云兴也觉得应是身手不俗之人,如此却始终不中,只能是为了折磨对方。 “我看也是,他作诗如行云流水一般畅快。但射箭的时候,连看都不看。” “这分明是像猫捉老鼠一样在戏耍对方。” 越是如此,程郑便越是慌乱,手上更是没了准头,有一箭甚至直直向扔壶的侍女飞去。 李云兴反而从容淡定。 不是他对自己的射艺有多自信,而是这程郑今日就算射一百箭,对方也中不了。 何况,程郑不过是个商人,平时装着文人的风骨,其实一身的铜臭味。 程郑如今脑子绞空了,加上周围人喧哗想不出更多的诗。 区区两句就将他肚子里那点墨水掏空了。 又等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程郑愣是一句词都没有憋出来。 李云兴微微一笑,“你若是不行,直接认输便是。” 程郑哪肯就此认输,这可是生死局。 “天下……天……” 支支吾吾始终说不出来,李云兴接着说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祭出诗圣的名句,在现场更是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是什么千古绝句?” “我从未听过!” “这千万间对俱欢颜,心中抱负可见一斑啊!” 众人皆是被其气度所折服。 李云兴眼中精光闪烁,嘴角勾勒起淡漠的弧度。 “承让了。” 程郑脸色难看至极。 这下便是赢了比赛,也输了名声。 这人就是故意来找自己晦气的,程郑恶向胆边生,眼神恶狠狠的看向李云兴。 看李云兴也是独自一人前来,把他杀了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随即他将箭头悄悄转向了李云兴。 “唰”地一声,飞箭离弓,带起劲力,直袭李云兴面门而来。 李云兴瞳孔微缩,眼睁睁看着飞来的箭矢。 这一击若被打实了,怕是当场毙命。 这是杀人的节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黑色影子闪电般窜出。 李云兴定睛一看,竟是方才与宁罡等人把酒言欢的其中一人。 可仔细瞧瞧,这人面容俊俏,年岁不大,竟是个翩翩美少年。 他早就看出了那程郑心思不对,在他拉满弓之后,调转箭头的刹那。 飞扑将李云兴推开了好几步,而自己则被那箭射中了肩膀。 “天哪!” 李云兴将那美少年抱在怀里,血红色从肩上的衣物沁出。 那少年被疼的冷汗直冒,李云兴突然升腾起了一股杀气。 从背后抽了一箭,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间隙,直接一箭向对方的心脏处 李云兴双眸赤红,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对方垫背。 那人惊恐万分,却已经动弹不得。 这箭用力极大,拉了满弓,直接将对方射了个对穿。 没想到仅是片刻工夫,一左一右便倒下了两个人。 宁罡眸色一沉,他不阻止程郑与这人进行比拼,便是觉得就算程郑输了,他也有一万个方子可保下程郑。 但没想到李云兴竟是如此狠人,程郑给了他一箭,他便马上送他上了黄泉路。 “来者何人!竟敢在此胡闹!” 宁罡一声怒吼,震得在场所有女眷如鸟兽般惊叫散去。 随着这吼声,一群护卫从楼下冲了上来,将这边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看样子就是练家子。 李云兴慢悠悠的抬起眼睛,盯住宁罡,“你父亲宁瀚宇知道你这么没规矩吗?” 宁罡微眯了双眸,心里隐约觉得,眼前男子很熟悉。 李云兴回头扫视了一圈,冷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宁罡虽然狂傲,却也不傻,对方既然能够提及宁瀚宇,肯定是认识他的。 他仔细搜索记忆,却始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号人物。 正在此时,一群衙役也登上了百戏楼。 “让开!廷尉府办案,闲杂人等一律滚开!” 宁罡一直隐藏在人群之后,这件事果然不简单。 他们一直在百戏楼之上,何人何时去报的官? 廷尉府左监事一上楼便看到了李云兴,连忙跪下请安。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人更是哗然,什么?太子殿下竟在百戏楼? 这时宁罡主动站了出来,“左监事大人,方才此人意图袭击太子,已被太子一箭射杀。” 李云兴抬头望着宁罡,他可能一开始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但始终不确定,所以放任程郑来挑衅自己。 如今,左监事一到,他也立刻调转了矛头对准死了的程郑。 这变脸的能力,比台上的戏子还要强上不少。 左监事听言,更是大骇,若不是有人传信,他都不知太子今日微服出巡。 若是太子在自己的地界上出了问题,那他全家的几十口性命便都要交代出去。 左监事见李云兴大半身都是血渍,更是两眼一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太子殿下,卑职救驾来迟,殿下可有受伤?” 李云兴摆摆手,“本宫无事。” 他本想就此抓住宁罡的错处,将他狠狠惩治一番。 没想到竟然油滑至此,但李云兴不能放他的救命恩人于不顾,那少年已经彻底昏迷,只得暂时将宁罡放在一边。 “无妨,先送本宫去大将军府,然后找全都城最好的医师过来。” “卑职遵旨!” 见李云兴要走,宁罡此时还不忘在身后朗声说道,“恭送太子。” 第八十二章 男扮女装 李云兴抱着少年从百戏楼中出来。 许多百姓还不知这楼上发生了什么,只见李云兴满身是血地抱着一人上来,只当他是受了伤。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李云兴之前在大街上将司农卿游街示众的时候,不少人都见过他。 虽然最开始因为没有身穿明黄色四爪蟒袍,但仔细一瞧,那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尤其是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这气质与太子别无二致,真的是他! “太子怎么会来这百戏楼?莫非又是查贪污要案?” “那方才太子是与何人斗这‘君争’?” “听说是都城有名的富商程郑,不过他平时就是胸无斗墨,怎么能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这时店小二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方才可是在楼上围观了全过程。 “那程郑有眼不识泰山,根本没有认出来是太子!”小二激动地说道。 若不是他慧眼如炬,一直跟着太子,又怎么会发现他的身份。 许多人也认识这个百戏楼的店小二,甚至有人不惜花银子让他多说点当时的情景。 店小二嘿嘿一笑,收下了几锭碎银。 “这是太子殿下主动求战,依我看,这程郑必是得罪了太子,所以太子才会如此。” 太子的风姿,简直是要一辈子刻在他的脑海里。 就算是百年之火,也想托人把太子今日所写的诗作墓志铭。 “那程郑可是有何过人之处?” 店小二不屑的摆摆手,他虽是百戏楼的小二,但这种唯利是图、愚昧无知的商贾他见得最多。 “并无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太子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便可抵那程郑一百句!” 一听这句诗,有些不自觉的细细咂摸起来。 即便是文采不佳的人,也能感受到那股诗中的悲愤之情。 联想近来太子严查贪腐一案,想必也是对民情深有了解,一句诗便体现了李云兴忧国忧民之心。 “太子作诗自是天下第一,之前在楚国来犯,在朝堂上以文斗相逼,要武皇割地求和,还不是被太子杀得片甲不留。” 也有人好奇了起来,“既是如此,太子还为何满身是血?” 店小二咂咂嘴,这便是第二件奇事。 “太子殿下怀中那个西域男子替太子挡了一箭,太子反拉弓直接射杀了程郑。” 说起那美少年,引他们上楼时,听到几人交谈那少年是从西域来的小商人。 眉眼的确要比武朝人更加深邃,店小二回想起第一眼看到他,一身开口直立圆领,领口处系一白色丝质小带,衣领与袖口均饰白绢,头戴云气锦帽。 那眼睛带着摄人的琥珀色,店小二看到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该有多少武朝女子为他倾倒。 听说是要跟宁府的公子商谈商贸一事,没想到也是个有情义的人,竟主动为太子挡下一箭。 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武朝的救命恩人,之后无论是商贸还是其他物件,恐怕武朝都会双手奉上。 廉寄柔这时也正在楼下焦急等待。 方才那廷尉府便是由她通传的,她在楼下听闻李云兴的壮举,心中是又激动又害怕。 见太子抱着一人从里面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你受伤了?”廉寄柔双眼瞬间红了起来。 李云兴摇摇头,将人放到了马车上,转过头来才说,“放心,本宫无碍。” 扯了扯衣服,一身血污,的确不太舒服。 “太子……”廉寄柔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一想到楼下,李云兴离她而去时,决绝的背影。 廉寄柔又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嫁给了李云兴,不知道要看多少次那样背影。 便不再多问,而是与太子和西域男子一同回了大将军府。 裨将早已收到消息,特地收拾了一间偏房出来。 由李云兴一路将其抱进了卧房,“大夫还没到吗?” “已经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了,应该还有半柱香就能到。” 李云兴点点头,将其放在了床上。 身体位置的变化,带着他肩上的伤口流血更多。 虽然李云兴不精通医术,但也知道,若是就这么放任,恐怕大夫还没来,他就要失血过多而死。 “你们先退下。”李云兴冷声吩咐。 廉寄柔忙着上前,“殿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要帮他拔箭,你是我未来的太子妃,难道要看其他男人的身子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顿觉有些尴尬。 这可是在大将军府,李云兴竟然说话如此直接。 廉寄柔被这句话弄得脸色羞红,心里却莫名有种窃喜。 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我只是想……看看殿下需要什么东西。” 随后,就连裨将都被李云兴支了出去。 从方才抱着这少年的时候,感觉便不一般,并没有想象中硬朗挺拔,反而抱起来像女人一样娇弱无骨。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李云兴大胆的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脱下外衣之后,便是女子常用的裹布条。 李云兴曾经在束清灵身上见过,只是这人为了女扮男装,裹得更紧更厚。 这武朝的女人不裹脚,但却喜欢裹胸吗? 李云兴有些汗颜。 但正事要紧,他尽量不触碰对方的伤口。 而后将其外衫撕掉,用了巧劲将没入肩上的利箭拔出。 好在方才程郑已是半个醉鬼,这箭没有没得太深。 随即掏出袖中暗藏的金创药,这是宫中秘制的,效果很好。 将伤口涂抹均匀,便将金疮药缠于对方受伤的右臂处。 之后便拿着白纱布重新包扎,处理完一切之后,李云兴松了口气。 “阿布……阿布……” 那西域女子躺在床上,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 难道“阿布”是这女子的情郎? 李云兴仔细看了一下她的长相,鼻尖挺拔,眼窝微陷,唇瓣极薄,皮肤也略显粗糙。 但是尽管如此,这张脸生得确实俊俏,配上她的打扮,倒颇有几分野性。 第八十三章 善终之人无二三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启禀太子殿下,大夫来了!” 李云兴这才起身,向屋外走去。 如今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也算救回了一条命。 “太子殿下,大夫来了。” 李云兴抬眼看了看大夫,随后便让开了一条道,让大夫入内。 “大夫,她的伤口我已为她处理过,还请大夫诊治的时候务必多加小心。” 这大夫虽在都城中颇有些名望,但也未到过天子身前,因此有些惧怕。 踏上台阶的时候,甚至差点摔了个跟头,幸好身边有侍卫扶住。 裨将有些疑惑,“殿下,这院里多是女子,多有不便,末将想进去给大夫搭把手。” 只听李云兴淡淡说道,“你不合适,叫两个麻利的婢女进去便可。” 裨将还想再说,却发现李云兴的表情十分严肃。 遂不敢再说,只得按照李云兴的指示,找了两个丫鬟,让她们进去帮忙。 等李云兴出门,那大夫已经被丫鬟领进了屋内。 裨将还想跟着进去帮忙,却被李云兴拦在了门口。 “殿下,那可是名女子?”廉寄柔思索片刻后,只能得到这个答案。 李云兴点点头,“嗯。” 廉寄柔心中那股拧巴的劲儿又涌上了心头。 李云兴方才说那是个男子,自己是他未来的太子妃,不能看。 可李云兴竟然为给那女子宽衣解带,那不是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殿下,臣女想与太子殿下单独聊聊,可否到旁边一叙?” 李云兴点点头,跟着廉寄柔走到了旁边的花园里。 廉大将军虽是一介武夫,但他的亡妻也就是廉寄柔的生母,喜爱山水花草。 所以这院中的亭台水榭,一草一木皆出自他亡妻之手。 亡妻过世后,廉湛也并未再娶,而是守着这一方庭院将廉寄柔长大。 所以在廉寄柔的眼中,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可李云兴的举动,似乎是多次在告诫他。 要做这皇后,不仅要才学过人,更重要的是要有容人之心。 “太子殿下,臣女有一问题想问。” 李云兴在水上连廊中与廉寄柔并肩而行,听她此话便能猜到几分。 却也没有直接回绝,只是让她往下说。 “不知太子殿下曾有听过《我侬词》?” 李云兴顿了顿,回道,“自然听过。” 《我侬词》是春秋时期,管道昇写给赵孟頫的一首情诗。 她讲二人比作泥人,揉碎,融合,打破,再重塑,慢慢成为对方的一部分,也是用此诗挽回有了“外心”的赵孟頫。 “那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这种忠贞的爱情,殿下怎么看?” 李云兴明白,廉寄柔今天提《我侬词》,又讲一双人,便是希望能从他这得到一个承诺。 一生只与她一人相伴的承诺。 但,李云兴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东西,又何谈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他转眸凝视着廉寄柔,眼底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这一生只爱一人,的确美好,但正是因为不可能,才让人心向往之。” 听到这话,廉寄柔马上反驳道,“太子殿下,总不能因为你做不到,便说这事不可能?” 李云兴摇了摇头,目光温柔,“本宫并非这个意思。” “世间之人多追求美好的爱情,可能善终之人无二三。” “便说那坊间流传最广的《白蛇传》,那白蛇传的许仙又蠢又笨,那白蛇便是又痴又瞎!” “仅仅因为船上的一次相遇,便想与许仙白头偕老。不仅给他锦衣玉食,而且他仅是个药铺学徒,白蛇又助他开馆救人,甚至为他诞下一子。可即便如此,也没能证明爱情的伟大。不仅让白蛇被压在雷峰塔下。” “这白蛇和许仙都愚蠢得可以,难道这就是你期盼的爱情吗?” 李云兴将《白蛇传》其中不易被发现的问题,通通讲给廉寄柔听。 他不知为何女子都喜欢这种爱情,或许是因为爱情本身就是奢侈品,也或许是那种凄美地爱情,让她们忽略了痛苦的本质。 “可最后许仙为了白蛇,自愿在雷峰塔下剃度出家,在金山寺当和尚,天天在雷峰塔前面给他娘子扫塔,一个塔里一个塔外,一直相伴。这难道也不算爱情吗?” 李云兴叹了一口气,廉寄柔果然是个天真之人。 可做他的太子妃,便不能如此天真。 “你可知什么叫儿女私情,而什么又叫人间大爱?” 廉寄柔听到,只觉得李云兴满口荒唐言。 什么儿女私情,不过都是李云兴想要纳后宫三千,拥美人佳丽的借口罢了! “太子殿下,我们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不想再与李云兴争辩下去,但其实廉寄柔自己都未曾发现。 并不是不想争,而是她隐隐觉得李云兴说得并没有错。 若是许仙真的相信白蛇,真的爱她,那便不会让他们走到生生世世不得相见的地步。 但是她不想承认,不想就此妥协。 李云兴的声音越发沉郁,“那本宫问你,倘若本宫被那如“法海”一般的恶人关进高庙之中,余生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你该当如何?” 廉寄柔愣怔了许久,她从未想过李云兴会是这种结局。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李云兴冷笑一声,“世事无常,这皇位并非一定是我的。” “我可能会稳坐江山,风调雨顺直至终老,也有可能中道陨落,届时你又准备如何?” 廉寄柔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回到,“若是真的,那自然是陪着太子一同吃斋念佛。” 李云兴却摇了摇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廉寄柔咬紧了嘴唇,不明白李云兴为何不满,这世间若真有那样一日,她定会与他一同度过。 “太子,您……” 李云兴摆摆手,打断了廉寄柔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柔,我是一朝太子,肩负的是天下苍生的命运。若我有一日面临那样难堪的境地,你觉得,我会放弃自己的尊严苟活于世吗?” 第八十四章 东宫布防 听到李云兴这番话,廉寄柔的眼睛瞬间睁大。 “可是殿下……” 殿下怎么会有此境遇? “小柔,我是太子。”李云兴冷冷地盯着廉寄柔的脸庞,“你应当懂得生应当人杰。死亦为鬼雄的道理!” 这一番话让廉寄柔彻底哑然了。 李云兴轻抚着她的脸颊,声线渐缓。 “所以,我的太子妃,要懂大度与谦让,更要懂我的所图。” “我以为,最好的爱情并非白头偕老,而是两人有一样的目标,并且愿意为共同的目标做出自我牺牲。” “有时候这个牺牲是我,有时候也会是你。” “我虽然不能许你此生只娶一人的承诺,但本宫将会与你一同携手,走过风雨与艰辛,最终一起平山河治天下。”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你作为太子妃的责任与使命!” “本宫希望你懂,却不想强迫你懂。” “我只希望你记住,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强地站在本宫身侧,永远支持着我,哪怕有朝一日倒台,也希望你能与我背水一战。” 廉寄柔发现,方才李云兴对她说的一番话,全程自称都是“我”而并非“本宫”。 这是李云兴第一次放下太子身份,与她如此剖心置腹地对话。 没有用权势威逼,也没有让廉湛来劝服她,而是第一次与她面对面畅谈关于联姻一事。 聊他的宏图伟业,聊他的无可奈何。 廉寄柔突然发觉,原来李云兴并非如她以前所看到的强势、果决。 在面对人生境遇的问题时,也会手足无措。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比所有人都要离李云兴更近一步。 这是别人都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更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亲密。 她忍住激动,微红了眼眶。 “我明白了。” 李云兴见她如此乖巧,不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她突然就懂了,他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有了决策,她不必再担忧。 廉寄柔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李云兴,李云兴也回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是一国储君,肩负江山社稷,他不可能一直留恋儿女私情。 能给这样的承诺,已是李云兴能做得最好。 廉寄柔泪落如雨,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她甚至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李云兴,他是太子,是要娶自己的人,但更多的是这天下人的君主。 自己又怎么能以一己之私,便要求他永不纳妾?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泪汪汪的眼眸,看着李云兴,认真而虔诚。 李云兴欣慰地笑了。 正在此时,下人也过来通传,廉将军已回府。 廉寄柔不想耽误她的正事,便以去看看那西域女子的伤情为由退下。 李云兴整理了一下仪容,跟着廉将军的副将一同前往了正厅。 正厅之中,廉湛用清水抹布,拭去了脸上的尘土。 今日他本在城外进行赈灾一事,对有幸存活的灾民发放干粮,送去衣物。对不幸死亡的灾民则一并拖往乱葬岗掩埋,既避免他们曝尸荒野,也断绝因为死人带来瘟疫。 结果听说了今日廉寄柔带着太子出巡,又发生了百戏楼文斗程郑一事,便立刻风尘仆仆的从城外赶回来。 “太子殿下,今日是老臣考虑不周,应给太子带一队兵马,也不至于险些酿成大祸。” 廉湛半跪下去,他如今兼管都城卫兵,便有职责护好李云兴的安危。 李云兴将他扶起,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介怀。 “这次本宫是微服出巡,特地没有带兵马,大将军不必愧疚。何况,这次本宫真的去到了百姓之中,也了解到不少在皇宫里面看不到的东西,并不是坏事。” 廉湛见李云兴没有发怒,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要说今日这事,最鲁莽的还是他的女儿,带着太子去城西,若是碰上一两个蛮不讲理的,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大将军,本宫今日前来,是有其他要事想要与你商讨?” “那太子殿下大可直接召老臣入宫,又何必如此辛劳的出宫?”廉湛不解。 “本宫既是如此做,自然有本宫的道理,如今东宫已经不安全了。” 闻言,廉湛心中猛地一跳,莫非是太子遭遇了什么? 他的心顿时沉了几分。 “太子,你指的,是什么?” 李云兴语气中隐约透着寒意,“东宫守卫森严,不少都是本宫换上来的心腹之人。但昨晚却有人向皇后通风报信。” 这就是悬在李云兴头上的一把刀。 若是此患不除,李云兴恐怕连睡梦之中,都会被人偷袭暗算。 廉湛听完,心中一惊。 “这绝不可能!禁卫军我近日才重新调派过来,一早一晚两班人值守,每半个月便会更换一次人,绝不会有奸细混进东宫!” 李云兴叹了口气,“正因为如此,本宫才觉得这件事蹊跷。” “大将军,你仔细思量一二,可有谁最容易被收买?或者,谁能有机会接近东宫?” “这……”廉湛皱眉苦想,“难道是太子身边的人?” 李云兴也心中愈发警惕,若是身边人叛变,他必定会防不胜防。 “太子,依老臣愚见,这个人必须揪出来,否则寝食难安呐!” 李云兴颔首,“此事交由大将军处置,务必尽快查清楚。” “臣遵旨,明日先以后宫布防为借口,清查所有后宫之人的底细,之后重新安排内务府的人员调配,将底细干净的分配到东宫。这样也可避免有心之人混入其中。” 李云兴听罢点点头,不愧是大将军,排兵布阵方面一向了得。 就连用在后宫人员调配上,也是如此得心应手。 “本宫还有一事,想听听大将军的意见。”李云兴接着说道。 “太子但说无妨,若有老臣能帮忙的,必定尽心尽力。” “大将军,可曾了解少府的互市监宁瀚宇?” “宁瀚宇?”廉湛低头沉思了片刻,“这人我虽然接触的少,但听说他曾是金科状元,深谙市井买卖之道。以前是个商贾之子,而后凭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 第八十五章 禁酒令 “太子殿下为何提到这人?”廉湛不解。 李云兴沉了沉,没有直接回答廉湛的问题。 反而问道,“廉将军,你觉得商人在武朝中有何作用?” 没想到李云兴会突然问到经商一事,莫不是想要在武朝大兴商道? 抓不住李云兴的想法,廉湛只能回答的含糊其词,“这商道自然为了各郡县之间互通有无,增加税收,惠及民众。” “是吗?”李云兴并没有否认行商的好处。 的确如果南北交易频繁,北方善养马造兵器,南方多水稻产粮。 商道通行之后,这些东西在南北之间互通有无,对南北百姓都是有好处的。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的剥削。 “可是商人大肆敛财,民众也是苦不堪言。” 廉湛愣住了,“太子殿下,今日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李云兴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悲哀罢了。” 城西的灾民为了五斗米折腰,城东的富家子弟却在用五百两一壶的九酝春酒做戏。 李云兴原身也是正经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的高材生,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农耕时代,但他见过许多例子,也有很深的体会。 他不希望百姓因为金钱蒙蔽双眼,走上歧途,沦为利益争夺的牺牲品。 “本宫见过粮商沈万贯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廉湛点点头,李云兴在水云间杀了三名大粮商的事,在都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你可知本宫为何杀他?” 在许多人心中,都认为太子杀粮商是为了夺回粮食。 廉湛自然也是这么认为,但他不敢如此唐突。 “太子这么做,自然有太子的想法。” 李云兴冷笑一声,这廉湛也是几十年的老狐狸了,自然不会说实话。 “都说本宫残暴无德,为了政绩滥杀无辜。”说到这,李云兴又顿了顿,“其实本宫大可以不杀他,之所以杀了沈万贯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德行。” “为了利益,不顾百姓死活,炒作粮价,故意屯粮。这便是他不得不死的理由。” “本宫必须告诉所有人,从商可以,但这并不能成为作恶的理由!” 李云兴话毕,廉湛值得沉默。 他何曾有过李云兴的胸襟,这时李云兴突然调转了话锋,“大将军,你平时喜欢喝酒吗?” 廉湛愣了愣,还是老实回答,“会的,老臣往年征战匈奴,边陲冬日极寒,便是在那时沾上了酒瘾。如今虽然没有再带兵打仗,但偶尔也会在家中喝上几坛。” “哦?那大将军平时喝什么酒?” “喝的是高粱酒,军中之人常饮此酒。” “用多少高粱才能酿一坛酒?” 廉湛心中已有了计较,但还是继续回答,“粗米二斛曲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一坛酒约有十斗。” 李云兴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 古人饮酒,本是风雅之事,但大行酒道,跟毒品又有何区别。 “太子可是觉得,应该禁酒?”廉湛试探性地问道。 李云兴站起来,走到门边,望着院外的明月。 “难道,大将军觉得不该?” 廉湛心中一震,古往今来,也有不少贤君认为酒之一物,于民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百姓喝了酒,每日昏昏沉沉,忘记劳作,不思进取。 士兵喝了酒,则会影响行军打仗,扰乱军纪。 廉湛在军中也曾有过下令,禁止在打仗过程中饮酒。 众所周知酒是用粮食酿造的,一坛酒的背后可能就是一户寻常人家数日的口粮。 但武朝已经连年未发战事,朝廷没有那么多军费来供养兵队,便建立了一个新的兵卒:屯田军。 平时从亊农业生产,战时上阵打仗,农闲时练武习战,可这也让他们沾染上了饮酒的恶习。 这些年来,朝中官员和世族豪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朝人丁本就不多,总不可能将每一个喝酒的士兵都杀死? “殿下,老臣并非是要反对,只是禁酒一事困难重重,历朝历代有多位曾颁布过禁酒令,但无一成功。太子若要颁布禁酒令,可能反而给了其他人意图谋反的借口。” 廉湛说的,自然不是没有道理。 古有曹操在东汉末年,因战乱不断民不聊生,故颁布禁酒令,以获得粮食储备,以保国家存亡,使天下人能吃饱肚子。 但这也让曹操与孔子二十世孙孔融,发生了一场历史上着名的争论。最后依旧没有能推行下去。 “这本宫自然知道,所以本宫不会禁酒,只会限酒。” “限酒?”廉湛不解。 李云兴在房中走了几步,似乎是在思考。 最后才说道,“若是直接禁酒,自然会引起民众的反感,或许激起民愤也不一定。” “殿下说得极是。” “那便从本宫,从武朝的文武百官做起。以自身为榜样,祭祀、节庆之类的重要日子可酌情饮酒。其余日子,一律不准!” 廉湛心中一动,太子殿下此举倒是可行。 这是对文武百官的约束,也能避免一些居心叵测之辈,暗地里搞小动作。 只要文武百官不违反禁酒令,即使有些人想要私下偷偷饮酒也不敢放肆。 毕竟禁酒,不光是为了禁酒,更是要为了给百姓立下规矩。 “殿下英明,老臣佩服。”廉湛抱拳道。 李云兴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英明决策,不过是权宜之计。” 廉湛不禁笑道,“殿下谦虚了。” 李云兴看了廉湛一眼,突然开口,“廉将军可是觉得本宫有些独断?” 廉湛并非爱酒之人,只是觉得此行或许并无好处。 他也知道太子已经杀了粮商沈万贯等人,如今手中已有近百万石的粮草可以用于赈灾,为何又突然要颁布这禁酒令。 李云兴见对方不语,软化了态度,“禁酒令也是本宫今日突然有的想法。” “本宫知晓,廉将军素来好饮酒,但凡涉及到饮酒的话题,必会引起廉将军的不满。廉将军不同意,本宫亦是可以理解。” “可本宫却不愿意看到百姓遭殃,更不愿意看到武将饮酒误国。” 第八十六章 薅羊毛 李云兴怎么会不知道禁酒令带来的影响。 古往今来无数君王都曾试图推行过“禁酒令”,这个制度的实施者也是不尽其数:大禹、刘备、汉武帝……他们都曾尝试将自己的法令颁布到天下各处去,以达到废除“禁酒令”的目的。 最终,却皆是以失败告终。 究其根本,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禁酒令的监督所耗费人力成本巨大,上至高官、下至平民,要想做到全面禁酒,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反而失去了禁酒令的初衷。 二是因为酒之一物,看似只是消遣娱乐的东西,但若真要说起来,它可比金银珠宝还值钱。 就像是现在的某些地区,很多商家甚至直接就将酒当作货币使用! 这也导致了酒文化的盛极一时,其背后牵扯的利益链之广,绝非一般人能够想象。 而如果没有足够的威慑力的话,又怎么震得住那些地头蛇呢? 于是,禁酒令多数刚推行下去,就因反对声音过于强烈而搁置下来。 “太子殿下,禁酒一事牵扯甚广,老臣以为若要推行,还需三思而行。” “到时候更会给朝堂一些中立之臣以推手,最终让他们与柳宰辅站在一边,太子殿下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云兴点点头,没有否认廉湛的说法。 “如今武朝大多是民间自酿酒,若是我们能够在酒水方面有所突破,必然能收获不小。”廉湛继续说道。 廉湛此言虽未明言,却已经暗示了李云兴,若想推动禁酒令,如果是靠武力镇压,或许会造成反噬。 但若官府能够提供更好的酿酒技术,将酿酒改为官府专供,说不定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毕竟,酒是富人才能享受的东西。 “你倒是提醒本宫了。”李云兴露出笑容。 廉湛见状微微松口气。 武朝如今喝的酒多是粗酿,成本昂贵但产出率极低,且品质层次不齐。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武朝对“酒曲”一物的制作方法还未形成,黍、稷、梁、稻虽都能用来酿酒,但不同的谷物酿出的酒差别很大。 若是能在酒曲上进行改进,不仅可以影响口感,还能提升价值。 “都说这香醇一滴酒,官府眼中金。本宫看来,的确如此。” “将酿酒改为官办,那酒的数量都可以得到控制,朝廷还可以从中收取一部分税款。” “那些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是酒税太高则自然便会减少酒品的数量,这样一来,也算是变相禁酒。” “最重要的是,这些酒税其实就是薅富户的羊毛。” 李云兴笑了笑,说完这些,又看向廉湛:“你觉得如何?” “殿下英明。”廉湛恭敬道。 他心里清楚李云兴的意图。 既要打破旧制度,又要维持新规矩,这种事情不是一两日可以做到的。 李云兴想要短期内推行禁酒令,最好的便是将酒与盐、铁一样,改为官府官办,禁止民间贩售。 “只是殿下,这羊毛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李云兴朗声一笑,说道:“薅羊毛,赚军费。” 廉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太子偶尔冒出来的话,还真让他想不明白。 “这件事本宫之后会交给杨廷和来办,他出身市井,对这种事该如何去把握,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不交给少府吗?” “少府鱼龙混杂,本宫如今想抓一个宁瀚宇都抓不到,滑的像泥鳅一般。” “若是此事交给少府,他们从中榨取油水事小,阳奉阴违导致民间怨声载道事大。” “在没有摸清少府内部的底细之前,本宫不会将重要的事交给他。” 廉湛点了点头,李云兴说得的确有道理。 少府是武朝机构最大,所涉范围最广的朝廷机构,而少府的管辖权也并非掌握在皇室手中。 少府名义上归属皇族直接统领,实际上由几大世家瓜分,每年的俸禄、田租、粮饷等支出也是由各家负责。 例如,之前李云兴提到的宁瀚宇。 看似只是一个低品官阶的互市监,但宁家也是都城有名的富商。 商人的确不可从政,所以培养了宁瀚宇以作权柄。 如今在都城也是响叮当的人物,就连李云兴都奈何他不得。 若非李云兴身份特殊,恐怕连宁家的门都摸不着。 “这接下来便是本宫今日来找廉将军的事,关于粮食如何运回都城一事。” “太子殿下,您是说从粮商沈万贯手上的缴获的那批粮食?” 李云兴点点头,“没错。” “益州的粮草,本宫已派绣衣御史江山带人前去,大概半个月就可以回都城。” 廉湛思索了片刻,“益州偏远,但其腹地山清水秀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公冶康又是个油滑之徒,这些粮草想必能够安全的送回都城。” “是。就算公冶康存有异心,也不会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粮草一事事关重大,这区区三十万石粮食,还不足以让公冶康与朝廷反目。 “那太子殿下是担心扬州?”廉湛忽然皱眉道。 “没错。”李云兴点点头,“扬州距离我们这儿路途遥远,粮仓也颇为隐秘,难保有贼人觊觎。” 廉湛闻言沉默了,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李云兴又说:“沈万贯将粮草囤在长江河岸边的丹阳郡。若是走陆路,从丹阳送到都城长安,可能需要近2个月的时间。” “可若是走水路,便要将粮草先运至黄河沿岸的郡县,黄河后两千里都是在秦忠义的管辖范围。如此也是危险重重。” 这便是李云兴担忧,如此看来扬州这批粮草是前有狼后有虎。 之前李云兴派人将秦晟的尸首送到了东北大营,但秦忠义却一直悄无声息。 既未上告朝廷,也没有任何动静。 正是如此,李云兴才觉得对方在暗中谋划更大的阴谋。 “太子殿下,老臣倒是觉得,咱们不妨直接将粮草运到荆州。” 第八十七章 权力的傀儡 扬州与荆州交界,又有水陆两线相连,若是直接送到荆州,的确可以省去不少气力。 “可是其中风险,你可曾想过?”李云兴淡淡一句。 直接送到荆州不仅路程减半,的确能节省不少时间。 但李云兴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荆州如今派了苏昭阳前去赈灾。 把粮草送到荆州,跟送给苏昭阳并无区别。 若苏昭阳与他父亲苏天洋别无二致,那荆州灾民的生活只会更加雪上加霜。 “太子殿下,老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还是第一次廉湛说话如此谨慎。 李云兴看向廉湛,一个年近半百的老臣,也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最后点点头,“廉将军无须遮掩,此处只有你我二人,直说便是。” 廉湛顿了顿,似乎在心中想着该如何措辞。 李云兴耐心等待廉湛开口,过了半晌后,廉湛终于说道:“若是我们直接将粮食运到荆州或者长安,道阻且长,中间定会遭遇不少问题。” 若是走陆路,从丹阳郡出发,中间要经过三个州十个郡县。 任何一个险隘之地,都有可能成为被伏击的危险。 李云兴没有应话,只是示意对方继续。 “如今粮价疯涨,六十万石粮食已经成了一个香饽饽,或许不仅是柳家,就连秦忠义也在虎视眈眈。” “所以,老臣想了一个法子,可以隔山观虎斗,也不必担心银两问题。” “苏昭阳身为朝廷钦差,本就肩负赈灾之责。” “与其承担运送的风险,不如将粮食转手卖给苏昭阳,由他柳家买单。这样我们不仅可以收回一大笔他们贪墨的银子,荆州的灾情也有了粮食。” “若是救灾不力,太子还可以再判苏昭阳赈灾不力。这件计策可谓是财、全双赢。” 廉湛本来在对荆州之事侃侃而谈,完全没有发现李云兴的脸色已经阴沉无比。 突然抬起头,将自己吓了一跳。 “谁赢?” 李云兴严重寒光一闪,廉湛瞬时噤了声。 谁赢?自然是李云兴赢。 但廉湛不敢应话,浓烈的杀气让廉湛心惊,上次体验李云兴如此恐怖的威压,还是在朝堂之上审判苏天洋之事。 这个计谋虽然冒险,却是李云兴可以完全转嫁风险的良策。 他不清楚,究竟是如何触到了李云兴的逆鳞。 在李云兴看来这计策看似天衣无缝,但苏昭阳并非良善之辈,若买了粮食却不发给民众,最终为双方权力博弈买单的还是荆州的老百姓。 “你可知道你这做法,与奸人苏天洋又有何异!”李云兴怒斥廉湛。 廉湛满头是汗,跪在李云兴面前,额头贴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字一顿的说道:“臣绝非为了一己私利,那苏天洋已死,但贪墨金额何止那二十万两黄金!若是能筹到更多的粮款,那修缮荆州一事也不用再愁。还能借此机会打压苏昭阳,也将是太子的一大幸事!” 李云兴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廉将军,本宫知你心切,可若是与奸臣同流合污,那本宫与那奸人贼子又有何区别。” 廉湛知道,太子对贪污一事恨之入骨。 方才的提议实在过于冒进,若不是因为自己还对李云兴有用,恐怕也跟那些人一样,将会被他当场处死。 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仿佛刚才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万丈深渊。 “太子殿下,臣只是……” 他还想再解释一下,李云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本宫自然知道,廉将军忠贞耿直,乃国之栋梁,怎会有异心?本宫说这些,也仅仅是告诉你,本宫的原则不能打破。”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采用何种手段。最终本宫要的是天下太平,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 “若本宫跟他们用一样的手段,做不为民思的事,迟早会变成权力的傀儡。” “真是如此的话,廉将军还会愿意跟着本宫打天下吗?” 廉湛不敢回答,但如果李云兴真是如此。 那与柳仲卿之流却是并无区别。 “廉将军,本宫的决心,你现在可知晓?” 廉湛微微垂眸,眼睑盖住眼中的复杂,“臣明白。” 李云兴满意的点点头。 他相信廉将军能够明白他的苦衷,更愿意听他这番肺腑之言。 “起来,廉将军。” 廉湛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他从前只觉得李云兴与武皇并无什么不同,甚至也曾想过自己也会再次被弃之如敝履。 古往今来,能君不在少数,仁君也并非没有,但绝大多数的帝王都只顾着自己享受,从不考虑百姓疾苦。 而李云兴虽也喜欢财富,但他的目标是为黎庶谋福祉,他从来都是真心实意为百姓谋求福利。 但如今,李云兴让他感觉到这个太子有所不同。 他也爱权,可以说这武朝上下人人都爱权。 但李云兴并不贪权,在他心中有一个原则,那便是百姓。 “将军大人,运粮一事,本宫心中已有了打算,这件事你便不用再参与了。”李云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廉湛心中有些担忧,难道就因为这件事便让李云兴与自己心中生了嫌隙?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银杏的声音。 “启禀太子殿下,启禀将军大人,那西域人已经醒了。” 李云兴正好有个借口可以离去,虽然他并不同意廉湛的提案,但这也给李云兴开创了一个新的思路。 “好。本宫稍后便去。” 银杏得了信也小步跑了回去,小姐让她过来送信,顺便看看二人是否在讨论自己的婚事。 但看方才廉将军的神情,似乎并不是。 这边廉湛脸色依旧难堪,李云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如今需要借助廉湛来帮他稳住朝堂,但并不代表他会一味的纵容廉湛。 “廉将军,近日你忙于安排灾民多有辛苦,可以好好休息。” “是。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李云兴离开之后,廉湛的脸瞬间冷漠下来。 伴君如伴虎,李云兴的态度,令廉湛感到寒凉。 第八十八章 以身相许 李云兴踏进了偏院之中,廉寄柔还在房内与那西域人交谈。 可西域人似乎听不懂,从头到尾一字未回。 见李云兴进来,廉寄柔连忙起身向他微微行礼。 “太子殿下。”廉寄柔轻声道:“这个西域人,听不懂我们中原话,可需要去城内请个通使来?” 通使是武朝专门负责与番邦打交道,能够翻译各朝语言,协助两地沟通的。 “不必劳烦通使,你们先退下。” 廉寄柔眼神飘忽,在那西域人与李云兴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最后还是点点头,攥着手绢,心有不舍地退出了房门。 李云兴此时还站在门口,西域人眼神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听不懂汉语还敢来都城与他们称兄论弟吗?” 这个西域女子,廉寄柔或许不知道她是从何而来。 但李云兴知道,这女子是与宁罡他们一起的,女扮男装混在一起,必有所图! “不说话?是不会说,还是不敢说。” “你不会认为,你的女子身份还能保得住?” 李云兴勾唇一笑,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 终于,那西域人抬头看向他,“你就是武朝的太子?” 说话声音倒是如清泉般,悦耳动听。 李云兴挑眉,随即放下茶盏。 他缓步走向对方,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停下。 “本宫正是。西域的朋友,你是?” “我叫祖丽。” 之后西域女子便不再说话,也不愿再吐露更多的信息。 李云兴低头看了看她肩上的伤口,“还疼吗?” 祖丽摇头又点头,神色有些紧张。 她上前挡了一箭,不知道为何便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面前的人,大家都称呼他为太子殿下,不知是否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太子。 “不必紧张,你救了本宫一命,本公子自应好好报答。”李云兴勾唇笑了笑。 祖丽被他的笑容迷住。 之前在百戏楼便觉得此人言语皆带着一股洒脱之气。 说话行事都与宁罡等人非常不同,再加上他的一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更是让她心悦诚服。 李云兴坐在了床边,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祖丽。 为了方便处理伤口,廉寄柔已经派婢女帮她换下了带有血污的衣服。 又将那碍事的裹胸布带拆了,如今看来这祖丽身材比柳如絮还要丰腴不少。 李云兴嘴角噙着一抹邪肆的弧度。 “我们武朝最看重报恩,历来便有以身相许的典故。” “今日祖丽姑娘,拼死相救,本宫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不如就让本宫用这身子还你的恩?” 说罢李云兴便伸手握住了对方的小手。 祖丽被吓了一跳,连忙挣扎。 带着肩上的伤口都再次裂开,白色的纱布沁满血红。 “你!啊……” 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 “你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乱动还是会受伤的。这万一以后这手再也抬不起来了,可怎么办?” 李云兴抬起她的一只手,果然美女在骨不在皮,就连这手单拎出来也是极为好看的。 加上祖丽本就是西域人,身材比武朝女子还要高一些,四肢也更显修长。 像极了李云兴原来世界的欧美女星斯嘉丽,却又多了几分异族风情。 祖丽咬牙,忍着剧烈的疼痛,强压住怒火,“殿下若是要还我恩情,就请不要侮辱奴家。” “难道本宫以身相许,你还不愿意吗?” 李云兴用手继续往上,顺着像藕段一般的手臂轻轻向上抚去,激得祖丽浑身轻颤。 祖丽不是不想反抗,而是难以反抗。 方才大夫为了让她不太痛,给她用了麻沸散。 如今全身麻劲还没全过,只觉得想要反抗也是有心无力。 偏偏李云兴还是那种浪荡之徒,竟然一直向上,从手心摸到了她的肩膀。 “你……不要再……” 祖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那异样的感觉不自觉的咬唇。 她怕一不小心就会泄出声音,让自己显得更加不堪。 “听说你们西域女子作风放浪,怎么这么点刺激都受不住?”李云兴这么一问。 祖丽更是被气得满脸通红,眼中含泪。 她是堂堂的西域公主,怎么可能随便与男子苟合。 从小到大,除了阿布从没有人碰过她。 一想到这里,祖丽心中更是酸涩,她跋涉上万里来到武朝,没想到却被李云兴吃了豆腐。 在李云兴的手将要触碰到对方酥胸的时候,祖丽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呜呜……阿布……” 李云兴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但是他对哭哭啼啼的女子并没有半分兴趣。 最初也只是逗逗她而已,没想到竟把人逗哭了。 李云兴将手收了回来,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敢在男人堆里面女扮男装。没想到,这么不经逗。” 李云兴将她的手放下。 即便心中多有不耐烦,他也是轻轻放在床边。 祖丽被他这前后反差吓得直哭,她不懂李云兴究竟是在做什么。 李云兴站起身,从一旁洗脸架上拿下了脸帕。沾了水之后再拧干,让它不再那么干硬。 而后才再度坐了回去,轻轻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珠。 “你……嗝……为什么?” 祖丽哭得直抽抽,对李云兴是又惊又怕。 李云兴帮她擦着泪珠,随后才问道,“你想问本宫为什么不碰你?” 祖丽点点头,巴掌大的小脸满是疑惑。 擦去泪珠之后,对方的脸庞显得更加清秀。 “我对哭哭啼啼的女人可没兴趣,再说了,你这身上还有伤,我就算要变成禽兽,也得挑日子?” “噗……”祖丽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云兴摇摇头,这女人脾气就是奇怪,方才还哭着找她的情郎“阿布”,现在又一下笑出声来。 这时,祖丽也发觉自己笑得不适时宜。 只能又将笑容收回去,两人之间气氛一下变得莫名其妙。 李云兴将脸帕扔回盆中,轻咳了一声,整理自己的思绪。 “言归正传,说罢,你接近本宫是为了什么?” 祖丽惊愕地一抬头,随即恢复镇定,淡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八十九章 就要你 “哼!你这点小伎俩怎瞒过本宫的眼睛。” 李云兴冷笑一声,在他面前装无辜,也不看看他玩阴谋诡计多少年了。 祖丽沉默着,没有答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你知道本宫为什么不躲那箭吗?”李云兴反问道,“因为本宫知道,那箭根本就射不中。” 李云兴与程郑比试,一开始便想到了。 程郑胸无点墨,若是正大光明地比试,他定赢不了自己。 可程郑是都城有名的商人,虽然比不上深万贯那样富可敌国,但是至少也是平民的十倍有余。 这种平时都是被捧在高处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白白受辱。 只是没想到,这程郑不仅脑子不行,射艺也如此不精。 那箭头连李云兴的一根头发都碰不着,就连暗中隐藏的绣衣卫都未曾出动,可见这准头有多歪。 可偏偏这人从一边扑了过来,本就射不中的箭,这才正中了她的肩膀。 若说她只是见义勇为,李云兴还没那么蠢。 这西域女子乔装打扮与宁罡等人交好,想必也是有些手段。 与其说是要救他,不如说是想跟他攀上关系。 “呵呵。”祖丽突然笑了起来,“既然太子殿下早已经猜透,又何必再次询问?” 李云兴微愣片刻,嘴角扯出一丝讥讽。 这个女人倒是聪明,居然能想通自己所想,并且顺势而为,直接承认。 只是,他堂堂武朝太子,岂容她耍心机? 想到这里,李云兴脸色骤然一变。 右手闪电般探出,抓住祖丽的咽喉,用力向前一拉。 祖丽的脖子被强迫着离开床面,呼吸困难,拼命挣扎起来。 李云兴松开手,冷漠道:“你以为你这点把戏很厉害?” 祖丽喘息了口气,双目泛红地瞪着李云兴,却不敢再放肆。 李云兴缓步走下床,同时冷声警告:“别忘记你现在的位置,没有资格和本宫谈条件。” 掐住她喉咙的手不断收紧,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原本一张苍白的小脸,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红紫。 祖丽现在明白,李云兴的可怖之处。 难怪楚国公主会败得如此彻底,自己的算盘落空。 眼见祖丽就要因此窒息而亡的时候,李云兴才松开了手。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便满是不屑,仿佛在提醒她,少玩一些花招。 “说,找本宫有什么事情?”李云兴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端详着身旁的祖丽,“若是说的本宫心情好,或许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祖丽听闻,眼神微亮,急忙跪伏下去,叩首道:“求求太子殿下成全。” “太子殿下,我来武朝是想入宫求见太医,还请殿下恩典。” 李云兴皱眉道:“什么病?只有太医能治?” 祖丽低垂着眸子,言辞恳切,“我的‘阿布’得了和武皇年轻时的病,整日卧病不起,人也是日渐消瘦。我去了许多处,找了许多巫医都不能痊愈。” “但是听说武朝的太医医术高明,当年武皇陛下征战四方的时候,也因在战场负伤导致昏迷。最后太医妙手回春救了回来,所以我不远千里来到武朝,便是想求见太医一面。” 李云兴眯眼盯着祖丽,半晌后,才道:“所以你之前找上了宁罡?” “没错。我女扮男装混入西域的商队,听武朝的市井商人都说宁公子在都城可翻云覆雨、一手遮天。所以我才借机靠近他。” 祖丽如今是毫无隐瞒,将事情的原委都向李云兴说了。 李云兴听完,对祖丽的态度稍有改观。 “宁罡是否真的在都城一手遮天本宫不清楚,但是本宫清楚的是,本宫可以让你见到太医。”李云兴淡淡道。 祖丽闻言喜形于色,激动道:“谢谢殿下。” 她没有想到,李云兴居然会帮她,还能让她见到太医。 “太子殿下大仁大义,祖丽感激涕零。”祖丽诚恳地道。 李云兴笑了笑,随后语气变冷,“等等,本宫是可以做到,但是并没有答应帮你。” 祖丽微怔,不解的望着他。 “你要知道,太医并不是谁都可以请来的,更何况还是太医令最权威的太医!” 祖丽心脏猛地收缩,她不是笨蛋,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太……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我付出代价?” “那是自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我想这个道理,在你们西域也是同样适用的。”李云兴冷声道。 祖丽脸色微白,她知道,李云兴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祖丽咬牙忍痛,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道。 “我愿意!”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希望太子殿下让我见太医一面。” 李云兴挑眉道:“哦?你确定?” 祖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李云兴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道:“你可想好了,本宫这个人,素来不喜欢别人欠账。” 祖丽心脏剧烈跳动着,她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坚定道:“想好了。” “好!”李云兴赞叹道,“很不错!” 李云兴喜欢这么干脆直接的人。 但是祖丽要想见太医并不容易,毕竟他昨晚才召了太医前来问话,若是频繁召医怕是会引人注意。 何况那三名医师,他一个都不相信。 祖丽连忙问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李云兴笑容带着几分奸诈,凑近祖丽耳畔,低声道:“你猜猜看?” 祖丽心中是万般怨恼。 都说这太子文不但文笔一流,还常能发予别人所不敢发之净论,直如文坛的空谷足音。 百闻不如一见,可真见了面,才发现他是虚有其表的浪荡子。学富五车又如何,心肠依旧如蛇蝎! 祖丽咬紧牙关,尽量忽略掉心里升腾起的恶寒感觉。 她抬起头,勉强挤出笑颜,柔媚婉转道:“殿下,您是想要黄金还是美玉,我……” 李云兴伸出食指竖在她的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祖丽瞬间闭嘴,不敢乱说话。 “放心,本宫什么都不缺,就要你。” 第九十章 我不想嫁 祖丽听完,满脸皆是震惊,甚至忘记了掩饰。 “怎么,舍不得?”李云兴调侃道。 “不……不是。”祖丽摇头,小脸涨红的仿佛快滴血似的,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 “只是太……太突然,我……我没反应过来罢了。” “哈哈,果然有趣。” 祖丽这样想反抗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大大取悦了李云兴。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既然这笔交易已经落锤定音。 他也便没有再留的必要,随即起身向屋外走去。 祖丽见他要走,以为他是要反悔,不是说要……? 难道是太子不满意她的态度。 心中焦急万分,情急之下大声说道。 “我愿意将身子献给太子殿下!” 正巧此时,李云兴刚刚将门拉开,这下祖丽的话让满院的人都听了个真切。 就连廉湛与廉寄柔都还在屋外等候,不少下人为了憋住好奇之色,生怕因为一个眼神招来杀机。 只能将头埋得低低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廉寄柔的脸色马上变得阴晴不定。 李云兴根本就是个骗子! 方才还与她互诉衷肠,现在就跟一个来路不明的西域女子纠缠不清! 随即小手一挥,直接转身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别院。 廉湛虽然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里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 都说帝王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可是李云兴这不是还没有登基,甚至都还没有娶自己的女儿过门。 竟然就在此处与其他女子苟合? 廉湛的心沉甸甸的,对于太子登基的期望,顿时减弱了不少。 他不由的担忧起,李云兴登位后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家族。 李云兴轻咳了一声,毕竟是在自己老丈人的家里,祖丽说话未免太过大胆了一些。 “祖姑娘,你是西域人,难免不懂我们武朝的规矩。如此大胆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李云兴这时候摆起了君子的气度。 祖丽也隐约看到门外还有其他人,顿时脸色烧得慌,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殿下说得是,出入中原,汉话学的不好,还请太子殿下多担待。”。 李云兴见状,立刻打圆场,“你今晚在大将军府好生休养,明日大将军便会差人将你送回驿站。” 祖丽愣了愣,疑惑道:“那……” 她本想问李云兴他答应自己的事该怎么办?阿布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但李云兴已经截断了她的话头。 “那你就先休息,本宫不便久留,告辞!” 听太子的话,这里是大将军府,或许有许多事都不便多谈。 祖丽也迅速反映了过来,不再追问,如今她也只能先回到驿站静待李云兴的消息。 “恭送太子殿下!”祖丽行礼道。 目视李云兴离开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李云兴临走时提醒她的话却是令她警惕万分。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李云兴绝对另有打算。 但是,到底什么事呢?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今夜她定是回不去,不知她的侍女茹仙会不会急得跳脚。 看来明日一早,她便要立刻请辞,赶回驿站了。 送走李云兴之后,廉湛叹了一口气。 李云兴逐渐蜕变,已有了君王之象,可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如此任性妄为,难成大器。 他便主动去了廉寄柔的别院,没想到,还没走进去便听到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 不少瓷器被摔个粉碎,婢女银杏是想拦又不敢拦,只能在门口苦苦哀求。 “小姐,你小心,别砸东西伤到了自己。别生气了,奴婢去给你做你最爱的糖水好吗?” 里面廉寄柔没有回话,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廉湛叹了口气,踏入内院之中。 银杏见大将军来,担心大小姐被惩罚,正想 迎上前去,谁料廉湛却摆了摆手。银杏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廉湛缓步行至廉寄柔跟前,廉寄柔却依旧未察觉到有人过来,依旧发泄自己的情绪。 “啪!”又是一件上好的官窑青花瓷被摔得稀烂。 银杏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退后,躲得远远的。 屋内,廉寄柔气愤地摔着手边的茶杯,满室狼藉,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仪态? “够了!”廉湛进入房中,对着廉寄柔怒吼。 廉寄柔一看父帅来了,心中的愤怒与委屈交织,最终化成眼泪,扑进了廉湛的怀里。 “爹……” 一声哭诉,廉湛的火气便全部散去了,只剩下无限的怜惜。 “好孩子,有什么委屈,跟爹说说。” “爹,女儿真是太难受了!太子殿下怎么可以这样……” 廉寄柔哭泣着向廉湛述说她的委屈。 “若是寻常人家便罢了,我好歹也是大将军的女儿,他怎么能如此朝三暮四!” 廉湛听完对方的话,也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寄柔,你是爹从小宠大的,但今日你说的去百戏楼,太子殿下是为了城西的灾民才会上去。而那西域女子,完全只是巧合。若是太子真对她有什么想法,便不会让她今晚留宿在大将军府。” “太子这么做,都是为了告诉你,他心里是有你的。” 廉寄柔用手绢擦了擦泪水,抽噎着问,“难道只是心里有我就够了吗?” 她希望的是有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寄柔,你嫁的是太子,并非寻常男子,所谓皇家的婚姻讲究的便是联姻,权力之间的邦交和利益也是太子婚姻的重要部分。”廉湛耐心的劝解道。 这个道理,李云兴也对廉寄柔说过。 她自然是懂的,但不代表她认同。 “爹,我不想嫁了。”廉寄柔哭着道。 她从未有过这种挫败感,这种失落、迷茫的情绪让她整颗心都揪紧了,很痛。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关乎着我们将军府上百口人的性命。岂有你想嫁便嫁,想悔婚便悔婚的道理?” 廉湛语气虽柔和,但也带着不容反对的态度。 皇室婚姻,岂可如同儿戏,便是武朝寻常人家,也不会随意悔婚。 “难道爹为了自己的兵权,就要将女儿的幸福置之不顾吗?这不公平!” 第九十一章 去争去抢 这已是大不敬的话,饶是廉湛再宠这个女儿,也没有惯着她。 “混账话!”廉湛厉喝一声。 “这世间谁都会为了权势抛弃妻子,唯独为父不会!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的幸福更加重要!” “可是你却要逼我嫁给太子,他给不了我幸福!”廉寄柔再次哽咽。 她只是不想嫁给一个有许多女人与自己争宠的男人。 为什么她的父亲连这个都要剥夺她的选择权? “寄柔,太子妃的位置本就是留给你坐的。”廉湛掷地有声。 廉寄柔面露困惑,这太子不过也是前不久才找上门,怎么又变成了本就留给她的? 可见此时已经再也瞒不住,若是不说,可能女儿一辈子都会活在对自己的恨意之中。 廉湛也没有再隐瞒,而是将尘封的事实终于说了出来。 “你也记得当年,为父与匈奴通敌之罪一事?”廉湛缓缓说道。 廉寄柔点点头,这件事她自然不会忘记。 “其实,虽然表面上是当朝宰辅柳仲卿设局陷害,但若没有武皇的默许,你认为他做得到吗?” 廉寄柔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是极为惊讶。 武皇居然会同意让柳仲卿陷害忠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父当时屡建奇功,皇上对我有所忌惮,柳仲卿见拉拢我无望,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仗着有武皇的默许,区区一封书信就要将我处死。” 廉寄柔对当时的事,印象不深。 只记得突然有一日,许多禁卫军闯进家里,翻箱倒柜的说是要查证据。 最后,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封书信。 便称那是父亲与匈奴的密函,涉及两国的战争。 当时,母亲都吓坏了。 因为这份密函牵扯甚广,所以父亲即使不愿承认也必须承担责任。 而母亲也不肯放弃父亲,执意不让父亲承认。 双方僵持许久。 最终廉湛被削了军权,而母亲则也因此郁郁而终。 “爹,当年之事竟有如此隐情?为何你从来不说……” 廉寄柔当然相信廉湛是无辜的,只是一直她都以为是柳仲卿的暗中谋划。 所以之前柳寅屡次三番找她出去,她都同意了,其实也是暗中想要为廉湛翻案。 只是没想到,后来突然李云兴找了上来,不仅给了父亲兵权,恢复了他的清白,还要娶自己为妻。 “这其实就是武皇下的一盘大棋。” “他也想为太子留下一条后路。一条绝不会与柳仲卿狼狈为奸的后路。” 武皇放任柳仲卿与廉湛二人针锋相对。 而他的目标便是借着两人的斗争达到平衡各方的效果。 “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柳家独大吗?”廉寄柔问。 “柳仲卿虽然贪权,但是为人谨慎,若非百分之百笃定,他定不敢贸然行事。” “但柳仲卿不会动皇位,不代表不会对我下手。” “其实武皇那么做,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变相保护廉家。” 廉寄柔闻言沉思片刻后说:“原来父亲早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故意装作糊涂,让柳仲卿放松警惕。” 其实这话也并非全对,在李云兴找上自己之前,廉湛心中的困惑早已成为了噩梦。 “嗯,武皇所谋之深远,绝非你我能想象。” 廉湛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复杂。 “那这事,与我的婚姻又有何关系,难道是想用我来绑定父亲与太子的盟友关系?” 廉寄柔仍旧有些不服气。 廉湛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还有更重要的。” “你是我廉湛唯一的子嗣,如果嫁进东宫,那便是我唯一的软肋。” “为父行事自会处处多为你考虑几分。” “太子如今羽翼尚未丰满,正是需要我为他铺桥搭路之际。若是你进了东宫,那边是一把保护伞,太子自然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至少,太子现在绝不敢轻易动你,你的生命安全暂且有保障。” “等为父百年之后,太子也可以自然而然的收回兵权。” “这对太子来说,是一举数得。” 廉湛长叹一声。 他厮杀一生,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才换得护国大将军的名号,可最终也不过是帝王棋局上的一颗棋子。 与其他棋子相比,别无二致。 “你嫁进了东宫,这一生太子都不会亏待于你,以后他登基你便是皇后,享受最好的荣华富贵。” “但假如你想悔婚,那全武朝也不会有一人敢娶你。” “要怪,就只能怪为父。谁让你是我的女儿。” 廉寄柔摇摇头,这怎么会是父亲的错。 她低头看着,突然看到了那双凤头鞋,心中涌过了万般思绪。 “为父知道,你一向聪慧,嫁给太子也并非全是坏事。我看太子对你还是很上心的,若你能辅佐他坐稳江山,日后定是一国之母。” “嗯。”廉寄柔乖巧地点点头。 廉湛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笑了笑道:“那么你是答应了?” “嗯,我听您的。”廉寄柔乖顺点头。 她入宫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父亲。 廉湛虽然心中有不舍,却也知道,这是能给廉寄柔最好的选择。 何况她也并非不喜欢李云兴,只是今天见李云兴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才会生气。 廉寄柔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调整过来。 “今日那个西域女子,有些古怪,明日父亲派人送她回去的时候,可派人多加留意。” 廉寄柔提醒道。 廉寄柔的感觉一向准确,她总觉得今日的女人不简单。 “好。”廉湛捏了捏她的鼻子,答应了下来。 即便廉寄柔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你若是有什么怀疑的,那便去查。” “若是你想要什么,那便去争。” “如果只会躲在屋里掉眼泪、摔东西,那还能称得上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吗?” “我廉寄柔的女儿,怎么能懦弱胆小,任人欺负!” 廉寄柔听着父亲严厉的话语,眼眶发红。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廉寄柔瞬间清醒了不少。 “爹爹教训的是!女儿记住了。” “这样便是极好的,你若是在后宫掌权,所有人都得听你的,难道还害怕会失去太子的喜欢吗?” 第九十二章 食不下咽 李云兴又是过了戌时才匆匆回到宫中。 今日风尘仆仆,身上又有血污,翻身下马的时候,把进喜吓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太子!太子你怎么受伤了,奴婢马上宣太医过来。” 便是哭得像那坟头的小鬼一般,也不忘要给太子擦脸净手。 李云兴冷声回到,“本宫没事,你不要大惊小怪的,这是别人的血。” 这太监进喜实在咋呼,若非看着他平素还算忠心耿耿,早就一脚踢飞了。 进喜听说是别人的血,这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哦……哦……原来是别人的血啊,吓死奴婢了。” 李云兴点点头,他四处奔波,今日还是无粒米下肚,腹部火烧般疼痛难耐,此刻不想多言。 只见他抬起衣袖,将脸颊上汗渍擦拭干净,然后道:“本宫饿了,快去备膳。”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膳食,太子先请歇息片刻。” “嗯。”说罢李云兴便抬脚往寝殿走去。 “唉!”进喜忽然长叹口气,摇着头离去,心中对于太子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感到忧虑。 随后迅速命婢女去准备了一桌可口饭菜。 还特地嘱咐了要煮一碗八宝膳粥,给太子殿下暖暖胃。 安排好膳食之后,太监进喜又连忙进了寝殿,侍候太子殿下更衣。 “太子殿下,今后你要出宫还是带着奴婢,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太监进喜接过那染血的衣袍,上面已经干硬了,想必已经穿了很久了。 他从未见过太子殿下穿过这样的衣服,以前都是穿华丽锦绣的。 身为太子,李云兴衣着向来讲究,一年四季皆是华美衣裳,便是连冬天的棉袄,也是用极品的貂绒和蜀锦制成,比寻常的贵重几倍。 “进喜,你进宫多少年了?”李云兴淡淡问道。 “回殿下,小的自六岁便进宫,如今已有十二载。” “十二年……”李云兴喃喃,这时他已经解开了外衫,露出白色中单和内衬。 “没想到,不过才十八岁,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李云兴轻轻叹气。 “能跟着殿下,为您鞍前马后,是奴婢最高的荣幸。” “听说你们进宫都会认个大太监做义父?” 李云兴突然发问,进喜愕然,怎么太子连此事都知道。 可太监进喜不敢有半分隐瞒,只是点点头。 “是的太子,奴婢的义父便是福满公公。” 福满公公不就是如今在武皇身边伺候的内务总管。 难怪进喜如此聪慧,福满公公也是个人精。 “本宫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李云兴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是无心之语。 实际是在暗示进喜,不管之前福满公公与他是何关系。 如今进了东宫,便只有太子一个主子。 进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连声称是。 之后,他伺候着李云兴脱下了脏掉的衣物,又换上了洁净的中单,进喜将衣物交给负责浣洗的婢女。 多次提醒,那血污得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方能祛除。 待婢女拿着李云兴换下的脏衣物退下之后,进喜又帮他用温水擦了一下身子。 做完这些后,李云兴才觉得身体舒服了些。 “殿下,圣女今日在偏殿候着呢?要不奴婢请圣女过来陪您用膳?” 苏妙雪? 李云兴想到死去的苏天洋,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你且让她等着,本宫稍后会过去。” “喏,奴婢遵旨。” 进喜恭敬应道,又行礼退下。 李云兴站起身来,走至铜镜前。 镜中映照出的是个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青年,虽是眉眼之间有些疲态,但依旧掩盖不住其绝世容貌。 只因他的眉眼之间与武皇十分相似,五官深邃,轮廓清晰,剑眉星目,薄唇微抿,浑身散发着尊贵气质。 整理好思绪,李云兴才回到正殿。 满桌的餐食已经备好,不愧是皇家御厨精选出来的,每一碟菜品皆是色香味俱全。 云腿蒸豆腐、海带猪肚丝羹、翡翠烩龙虾、芙蓉鸡丁、糖醋鲤鱼……每一种都是色泽鲜艳,令人垂涎欲滴,诱惑人食指大动。 但是李云兴看着这满桌的珍馐却是,食不下咽。 “太子殿下,可是今日的菜色不合胃口?”进喜试探性询问。 毕竟这些菜是按照李云兴的口味所准备的。 “味道没有问题。”李云兴淡漠道。 李云兴说着,夹起一块云腿蒸豆腐吃了起来。 进喜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御厨的手笔,选用的是极嫩的云腿肉,这种肉吃到嘴巴里,嫩滑爽口,入口即化。 那豆腐吸饱了云腿的油脂,原本寡淡的味道染上肉质的咸香,变得鲜美多汁。 李云兴又端起那八宝膳粥,喝了两口。 入口绵软细腻,汤水呈现浓稠的乳白色,配着各式各样的菜肴,简直是极佳地享受。 只是李云兴只是尝了几口,便放下玉箸。 进喜有些捉摸不透太子的想法,“那太子……为何不吃了?” “如今荆州本就吃紧,本宫却在此处锦衣玉食。” 进喜一听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跪了下去,“奴婢知错!是奴婢不知轻重,以为殿下辛苦,特意吩咐厨房加菜……奴婢罪该万死。” 说罢,他狠狠扇打起自己耳光来,“啪啪”直响。 李云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进喜停止了自扇耳光,但仍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向主子。 “罢了,这件事怎么怪得到你头上。” 进喜这才怯怯的抬起头,偷窥李云兴一眼,见其面容阴沉,并不见怒色,这才放下心来。 但他却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太子殿下不是向来不拘小节吗?如今竟然如此严肃认真? “传本宫旨意,从下月起由本宫为表率,将后宫饮食进行严格把控,禁止奢靡浪费,违者罚俸半年,并降级。” “另外……”李云兴顿了一下,“告诉所有人,本宫每月会去查账。” “是,奴婢立刻就派人去办。” 今日李云兴去了城西,见到灾民在水火之中挣扎,他才真切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第九十三章 咽气了? 李云兴离京一日,朝中积压了许多奏折需要批阅。 如今朝堂之上,李云兴已将廉湛封为大司马,还给了禁军军权,现在廉湛亦能与柳仲卿宰辅有制衡之势。 但朝中九卿仍未定论,宗正寺卿吴叔景在归乡途中被秦晟派人暗杀,不少宗正寺的老臣也被他清退,虽然点了几名新进世子暂时接任,但这几名也是柳仲卿推荐的,他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太常寺的太卜雎辛巳之前因抗旨不上早朝,已被江常处死。在李云兴眼中,太常寺日常便是搞些神神鬼鬼的玄学在武皇面前搬弄是非的,如今雎辛巳被处死,他们倒是安分了不少。 郎中令赵高因阻止流民入城,在早朝之日便被李云兴打入大牢,只等择日问斩,他麾下的禁卫军也顺势送到了廉湛手中。 大鸿胪戚鸣,一看就是柳仲卿的走狗。不过如今他只是负责番邦外交,暂且留着倒不影响大局。 大司农与三位司农卿均被李云兴斩杀,目前由杨廷和暂时接管,之后再将他提拔为大司农。 少府掌管掌山泽陂池之税,根系复杂,光是一个互市监宁瀚宇就如此狡猾。 更别说其余诸多大小官员了,而这些官员则牵扯甚广,若要对付他们,就先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否则后患无穷。 李云兴坐在书案后,翻开厚厚的公文,忽然他眉梢一挑,随手抽了本奏折出来,展开仔细看去。 “少府织染署左丞帛莱请奏,启禀陛下,去年青州蚕桑收成尚可,百姓织有上千万匹丝绸。但今年已入夏,陛下却迟迟未下命令,过半数丝绸囤积,无以售卖。使得农人难堪,恳请陛下恩典解决此事。” 丝绸滞销……荆州的水患、粮价的疯涨,就像蝴蝶效应一般引发了整个武朝的商业萧条。 于是才有织染署上奏求助皇帝,希望武皇能够减免赋税,以缓解桑农之忧。 他记得帛莱乃是青州齐郡临淄人士,齐郡临淄是武朝境内有名的蚕桑之地,而纺纱织布技艺冠绝古今,在武朝拥有很高的声誉。 武皇在齐郡临淄和陈留郡襄邑两县设置。临淄主要产品为纨觳,陈留为锦缎。供宫廷服用。主管有长及丞,又临淄服官,也称三服官,以供织春、夏、冬三季衣料而得名。当初武皇登基时,还曾下令鼓励“男乐其畴,女修其业”,提倡妇女从事锦绣之工。 如今,上等的丝绸却成了烫手的山芋,若是卖不出去,那便是断了青州的生路。 李云兴合上奏折,揉捏眉心,这帛莱也算是有心了。 “太子爷,可是累了?” 一见李云兴蹙眉,进喜便忍不住劝道:“您今日舟车劳累,不如歇息一二,待明日醒来后再看?” 李云兴摇了摇头,“不必。” 他说着拿起奏折,继续翻看。 进喜应声,随即恭敬站在一旁,侍候李云兴阅览奏折。进喜知晓主子这是不愿意耽搁时间,于是识趣的为他添上一盏浓茶,以度过这漫漫长夜。 “太常寺都水长丞马云骢请奏,司农寺少卿杨廷和在其位不谋其政,屡次懈怠职守,请太子裁夺。” 看到这一段,李云兴冷哼一声,他放下奏折,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太子殿下,这杨廷和怎么刚走马上任就得罪了太常寺的人?”进喜在一旁不解。 李云兴睁开眼睛看着他,“杨廷和为人过于刚直,虽然一片忠心,但难免做事不知变通。明日宣他与马云骢入宫,本宫要问问他这是何故。” 直到天微微亮,鸡早已鸣了三遍,李云兴才疲惫睡下。 只是没想到,这不速之客,却打破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宁静。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尖锐刺耳的唱喏让李云兴猛然惊醒。 李云兴熬了一夜,眼下青黑,刚刚歇下便被吵醒,心中更是不快。 前日李云兴才警告过柳如絮,若非提前告知,他的东宫可不欢迎。 没想到,柳如絮还真是不怕死。 进喜此时已到前厅去等候,本想三言两语将皇后劝走,没想到今天的柳如絮倒是格外强势。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批了一夜的奏折,天刚亮才歇息下,您看……” “皇儿身体抱恙,本宫身为母后,更应对他关爱有加。”柳如絮径直越过进喜往里边闯。 进喜脸色一僵,只得硬着头皮拦她:“皇后娘娘,您身份尊贵,实在不宜进去。” 皇后冷笑,“我若非要进呢?” 进喜惨叫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皇后娘娘饶命啊!” 柳如絮面色一震,她都还没做什么,怎么这小宦官就哭天抢地的? “本宫可未曾对你动手!” 进喜是个极机灵的,马上装作受伤的样子,“皇后娘娘,您打小的没关系,但是您别把怒气撒到太子爷身上。” “他日夜操劳国事,您还要去打扰他,这简直就是……”进喜指着屋子。 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让柳如絮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你这小畜生敢胡乱攀咬?”柳如絮气急败坏,“本宫何时说过要找太子爷麻烦了!” 她的确想教训教训李云兴,但不代表她傻到自投罗网。 这李云兴身边的小厮都跟李云兴是一个德行,嘴巴忒厉害了些。 偏偏之前杖毙了两个嬷嬷之后,她的侍从对这阴晴不定的太子都有些惧怕。 这进喜在地上撒泼打滚,也无人敢上去教训一二。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太监给拿捏住了。 柳如絮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方才说道:“我只想探望皇儿,并未其它意思。” 饶是如此,进喜也没有起来,一副皇后不走,他就无赖到底的混样。 此时,李云兴也在房间里洗漱干净,披上一件外衣才从寝殿出来。 皇后这次来的架势极大,不仅带了十名宫女,还有十六名侍卫随行,一副要来“兴师问罪”的架势。 他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进喜,又瞥向柳如絮。 “皇后娘娘,今日特地来东宫,可是那皇弟咽气了?” 第九十四章 为太子宽衣 他的态度不仅态度冷淡,说话更是刻薄。 柳如絮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她强压下去。 “太子殿下!昭阳好歹是你的皇弟,即使跟你并无血缘,也是皇上钦点的昭阳王,官属百臣之一,你怎么说话如此恶毒?” “难道你从小到大所学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若是苏昭阳在场,说不定已经感动的痛哭流涕。 李云兴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轻蔑地勾了勾唇角。 今日柳如絮突然前来,必定是有所图谋。 所以,李云兴也故意不应话,就将柳如絮晾在那里。 他悄悄抬起眼皮瞄了眼柳如絮。只见她的脸颊涨红,双拳紧握,显然气得不轻。 进喜暗中擦汗,这太子爷今日怎么如此沉稳? “本宫今天不过是来看看皇儿,没想到太子殿下与我这个母后竟然如此生份。” 她强撑着挤出笑脸,尽量维持着仪态端庄。 “回禀母后,儿臣每日忙于国事,确实有些疲乏。不过,如果是皇后娘娘亲自动手,本宫想必也能缓解个七八分。” 李云兴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柳如絮哪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撕烂他这张讨厌的脸! “太子殿下真会说笑。”柳如絮竭力保持着平静。 “是这样,本宫听说太子已有三个月没置办过新衣。这天儿看着就热了,若是穿着往年的衣裳,怕是有损太子的颜面。” “所以,本宫带了几件最好的料子给太子送来,也省得太子费心。” 她笑吟吟地看向李云兴,满眼都是算计。 李云兴冷哼一声,“皇后娘娘倒是有心了。” 柳如絮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挂着温柔的浅笑,“太子殿下若是喜欢,尽管挑选就是。” 随即吩咐手下人将几匹布料都呈了上来,李云兴即使不看也知道,这些乃是上等丝绸,怕是宫中都没有这么多。 “这是本宫的兄长柳辰自胶州所购的壮锦,所用的料子主要是蚕丝和棉纱,要经过十五道工序才能制成,可是极为稀有的珍品。” 李云兴用手摸了摸料子,上面都是手工绣制的瑞兽纹样,果然精美。 “这是益州大将军之前献给你父皇的蜀布,本宫惧热,皇上体恤便将这料子赏给了本宫。但本宫一人也用不完,这料子还有多,足够给太子再做一身夏衫。” 柳如絮对这些布料如数家珍,更是像献宝似的一一给李云兴讲解。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云兴决不相信她有这么好心,前几日他才狠狠收拾了苏昭阳,柳如絮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特地给他送布料做衣裳。 观摩了一圈,李云兴却迟迟没有开口。 反倒是柳如絮上赶着问道,“太子殿下可有喜欢的?” 李云兴淡然颔首,“甚好,都是名贵的料子。” 柳如絮见状,心中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不如先让本宫御用的裁缝给太子量量尺寸,这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太子的腰围可增了几圈儿。” 说完,她朝身后挥挥手,便有一名男裁缝手拿着红木裁衣尺上前。 “还请殿下双臂抬直,下官为您测量尺码。” 李云兴双手抱臂,并没有配合的意思,原来柳如絮是为了这个而来。 裁缝有些尴尬的拿着尺子,抬头看看李云兴,见对方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转过头来看着柳皇后。 柳如絮只能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不过量个尺寸而已,难道本宫还会害了你?” 李云兴笑了笑,眼神中满是轻蔑。 “本宫不喜欢旁人近身,不如让进喜代为测量。” 柳如絮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否定了李云兴的提议。 “这小宦官笨手笨脚的,万一尺寸有了偏差,白白浪费这上好的布料。” “还是得裁缝来量,这尺寸才准。” 这下更是印证了李云兴的猜想。 昨夜他回到东宫,只是换下了一身带血的衣衫。 柳家的眼线定是知道他昨日去过将军府,结果带着一身伤回了东宫。 说是要为他做新衣裳是假,想探听他是否真的受伤才是真。 若是监国太子负伤,那便是举国上下的大事。 不仅东宫上下所有宫女太监都要受牵连,还有将军府也会一并受到责罚。对柳家来说,这无疑是重创李云兴势力的机会。 所以柳如絮担心他这伤口若是已经好了大半,总不能让太子当众脱衣验明正身,才想了个量体裁衣的法子前来一探虚实。 只可惜,李云兴浑身并无伤痛,就连血迹都不是他的。 即便如此,他也要跟柳如絮好好演一场戏,让她试试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那这后面,本宫让东宫的裁缝量了尺寸再给皇后娘娘送过去,这样总该可以了?” 李云兴越是遮掩,柳如絮就越觉得自己抓住了把柄。 “不用这么麻烦,今日便量了。太子殿下不要推辞,都是母后的一片心意。” 好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要不是李云兴已经看到她眼中的狡黠之色,都快要相信她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不如母后亲自为本宫测量?” 柳如絮脸色变了变,她是堂堂皇后,怎么能亲自动手? 何况这肌肤之亲,那李云兴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本宫不擅长这些,还是让裁缝来?”柳如絮出声便要拒绝。 李云兴瞬间换了态度,神情冷漠的像是冰山,他的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冷傲疏离的味道。 “既然皇后娘娘不肯,那就算了。”他的语气很坚决。 这是铁了心要为难她。 “不!”柳如絮不甘心机会就这样错过。 随即气愤的瞪了他一眼,最终不甘不愿的从裁缝手上拿过木尺。 “你们退下。”她命令道。 裁缝与几名婢女立即识趣的转过身,将整个房间留给了她们。 柳如絮走上前,站在李云兴的左侧,伸手替他宽袖。 李云兴微蹙起眉头,目光凉凉地盯着她。 “本宫来为太子宽衣。” 第九十五章 占本宫便宜 “这夏天的衣衫更贴身,尺寸要更精准才行。”柳如絮觉得此举有些唐突,又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李云兴不作声,任由她替自己褪下外袍。 比起对方,柳如絮显然要紧张的多,还好李云兴里面穿着中衣,二人不至于就这样坦诚相见。 即便如此,柳如絮也能看到他的肩膀宽阔、手臂结实。 虽不是如武将般虎背熊腰的身材,但也称得上肌肉线条流畅,充满雄性的诱惑。 柳如絮的手指触碰到他温热健康的皮肤,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见状,李云兴低沉的说,“本宫这相貌,看来皇后娘娘是十分满意啊。” 他这般调侃,柳如絮的俏脸唰的通红。 她飞速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李云兴轻笑了两声,这下柳如絮老实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再乱看。 随即柳如絮从裁缝手中接过木尺,亲自为李云兴量体裁衣。 “臂展二尺四。” “肩宽二尺一。” …… 柳如絮一边量,一边念着,裁缝在一旁默默记下这些尺寸。 终于到了最重要的环节,腰围。 柳如絮突然从后面环抱住李云兴,双手似是抱住,其实是在他腰间不断按压,寻找是否有伤口。 李云兴被她这么一弄,只觉腰间痒得厉害,差点就叫了出来。 柳如絮敏锐察觉到他的变化,唇边绽放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故意贴近李云兴,然后双手更是忙得不停。 却不曾发觉这样也将自己饱满的胸部紧紧的贴在他背脊上,隔着薄薄的中衣轻蹭着。 李云兴竟然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 柳如絮猛地一怔,这情况怎么不对? “太子殿下……”她咬牙,正想要发作,可李云兴却抢了她的话茬,继续笑着说:“皇后娘娘这手艺倒是越来越高超了。” 他这句话听着是夸奖,却莫名叫人生出无限遐想。 柳如絮顿时羞恼,“太子殿下让本宫帮你测量尺寸,却又故意动来动去,莫不是在故意羞辱本宫?” 李云兴这才堪堪憋住,“并非如此,皇后切莫误会。本宫只是……只是生性怕痒。” 这算什么借口? 李云兴果然是在作弄她! 柳如絮心中多有怨气,但是一心惦记着查出李云兴受伤的事,便没再多计较。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怕痒,那本宫可要小心点,别伤到太子的皮肉了。” 柳如絮说完,手掌握拳成锤,轻轻落在他腰上,“这个地方,本宫不清楚呢,太子殿下若是疼,尽管告诉我。” “本宫无碍,皇后尽可施展手脚。” 李云兴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让柳如絮愈发气闷。 柳如絮在腰间摸了一圈也没拿捏到他的痛处,随后双手向上,在他的胸膛上左右抚摸,若有若无的轻触,让李云兴都不禁起了反应。 这柳如絮究竟是来给他找麻烦,还是来勾引他的? 可这柳如絮就像不知放弃一般,还在他身上寻找那不可能存在的伤口。 李云兴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轻轻说到,“皇后娘娘,你是有多馋男儿的身子?竟然在本宫身上摸来摸去?” 柳如絮浑身一颤,手上的动作倏然僵硬。 下一秒,她猛地松开李云兴,“你没有受伤?!” 李云兴这才将笑意尽数敛去,满眼都是狠辣。 他阴森森的盯着她的眼睛,“皇后娘娘,莫非你是在期待本宫受伤?” 他一字一句慢慢逼向她,每靠近一步,他的身形带着迫人的威严,仿佛一座山岳。 “你……当、当然不是!”柳如絮矢口否认。 可她的眼底深处闪烁着慌乱与害怕,这些表现都被李云兴看在眼里。 “皇后娘娘这般紧张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他嘴角噙着讥讽的笑。 “本宫只是关心太子,太子不要多想。” 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关心别人伤在哪儿?柳如絮这么急于解释,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那为何刚才还一直往本宫身上乱摸,难不成你想趁机占本宫便宜?” 柳如絮左右看了看,这都是东宫与椒房殿的下人,若是传了出去,她岂不是要背一个和太子私通的罪名? “太子殿下,我不过是帮你量衣服尺寸而已,不要多小。” 柳如絮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之间只能难堪的僵在原地。 “本宫之前说过,闲来无事不要到东宫来,皇后娘娘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本宫,今日更是对着儿臣上下其手,莫不真是准备以美色迷惑本宫,然后图谋不轨?” 李云兴咄咄逼人的话语,使得柳如絮的脸色越发难看。 “太子殿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大不敬的话?” “本宫自然知道,那皇后娘娘可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吗?” 李云兴反咬一口,柳如絮自知理亏,咬着薄唇不知该如何辩驳。 李云兴见她不吭声,冷冷一笑,“本宫的耐性是有限度的,皇后娘娘还有话要说吗?若无,就请回去,本宫累了,需要休息。” 柳如絮咬着嘴唇,似是不想放弃。 但李云兴的种种表现都足以证明,他根本没有受伤。 这时,李云兴突然提起了苏昭阳,“皇后娘娘,昭阳王可是醒了?” 没想到李云兴竟然会问起苏昭阳,柳如絮倒是有些惊讶。 但对方递了梯子,柳如絮也正好转移话题。 “昭阳昨日已经醒了,如今已安排在椒房殿养病。” 李云兴颔首,淡淡吩咐道:“既然没死,就告诉他,荆州的水患等不得,让他没死就快点滚去荆州。” 柳如絮听完杏眼瞪大,一阵错愕。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人性吗? 竟然把苏昭阳打得半死不活之后,又让他即刻启程赶路! 柳如絮愣神之际,李云兴已经站起身,缓缓走向她。他身躯挺拔,身上散发着凛冽寒气。 “让他不要来轻易招惹本宫,下一次还能不能放他活路,本宫不会保证。” 他的目光深沉,带着令人胆怯的压迫感。 第九十六章 为太子分忧 柳如絮像撞见什么阎王爷似的,连那木尺都忘记带上,便带着一群人马上逃离了东宫。 对方一走,李云兴的眼神更加阴沉可怖起来。 如今东宫之中有叛贼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昨晚的事,今天一早柳如絮就带着人马来了。 “进喜。”李云兴低声说道。 “奴才在。”身后的太监进喜赶紧走出来。 他是东宫最信任的人,平时也只有他能听到主子叫自己,其他人都不行。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他心里清楚得很,主子要做什么。 他知道,主子一旦动手,绝不会留活口。 “让东宫所有人来殿外候命,违抗者杀无赦。”李云兴淡漠地说完。 他缓步朝书房走去,此刻,他的目光越发深邃和冰冷。 “是。”进喜赶紧退下。 东宫内的所谓‘叛逆’,并不难查。 当初苏昭阳被打一事,李云兴没有戒备,东宫上下难以抓到证据。 但是,这个时候泄密,却成为李云兴攻击的把柄,而且,还是一举数得。 不过一炷香时间,东宫上下近五十人全数来到殿外,就连圣女苏妙雪都被宣来。 只是地位不同,她低垂着眼站在一旁,看不清情绪。 而在东宫的大殿上首,李云兴高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可怕。 众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整个东宫死气沉沉,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李云兴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膝盖处,修长白皙的指甲在扶手上轻扣,发出‘哒哒’的声响。 “你们当中,谁告诉本宫,是谁人给皇后递了消息?”他淡漠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回答。 苏妙雪微微抬眸,扫视了一圈四周,最终落在李云兴身上,然而却又立即避开。 “禀告太子殿下,昨晚到今日,出入东宫的只有这五人。” 娄卫伯上前,将那三人提溜了出来。 “分别是负责传菜的太监进禄,两个浣衣女碧莲、碧荷,以及两名交班的侍卫。” 进禄一被提溜出来,马上吓得浑身哆嗦,连话都不利索:“殿……殿下明鉴……小人从未……” 啪!他的话还没说完,娄卫伯扬手便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进禄顿时被打飞几米远,嘴角吐血,趴在地上挣扎了好半晌,爬不起来。 碧莲、碧荷两人惊呼一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说!你们五个是谁在给外面通风报信?”娄卫伯是带刀侍卫,武功了得,脾气火爆。 他再次冲向碧莲碧荷二人,直接伸手掐住她们的脖子将她们举起来。 碧莲碧柔哪见过这样的架势,早已经吓傻了,拼命摇头求饶。 “殿下饶命啊!奴婢冤枉呀!” “殿下……” 李云兴眉头微蹙,目光闪烁。 他是可以直接将五个人处死,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但是东宫以后是他的,这些人死了不要紧,但要是影响他的威严与名声,便得不偿失。 毕竟,如果真想处理掉她们,只需派几个暗卫即可。 娄卫伯还在使用武力压迫,但五人只是不停求饶,并没有承认。 “娄卫伯,停下来。”李云兴突然开口。 闻言,娄卫伯松开两名浣女,往一旁退了半步,恭敬地等待主子吩咐。 他一句话,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碧莲、碧荷差点晕过去,她们实在受不住了。 “你们若是老实交代,本宫可以留你们一具全尸。” “但,你们若是不说,本宫保管让你们生不如死。” 他森冷地笑了。他的笑声,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让人胆战心惊。 “殿下,我们两兄弟是昨晚值守东宫外廷的卫兵,昨晚发生了何事,我两人真的不知。今早轮班之后,便直接回了侍卫府歇息。” 两人跪拜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解释道。 “殿下,我们昨晚确实没有接触过其他人,请殿下明鉴。”另外一男子跟着跪下。 娄卫伯点点头,他昨晚当值,与这二人一处,确实没有越轨之举。 另一边碧莲和碧荷,也是恐惧地解释,“我们二人今日是奉命去浣衣局去洗太子殿下的衣物。” “殿下明鉴啊!我二人虽是女儿家,但也不至于蠢笨如猪,怎会做出背叛东宫之事呢?还望殿下明察。”碧莲哭泣道。 碧荷一直埋着脑袋没敢说话。 “太子……殿下……奴婢……” “你呢,说。”李云兴盯着转头看向小太监,语气森寒。 进禄是个小太监,不到十二岁,此刻跪伏在地上不断磕头,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小太监咽了咽喉咙,结结巴巴的说:“殿下,昨夜进喜公公告诉小的,东宫要……要勤俭,小的便自作主张,想去……去御膳房知会一声,让他们今日备膳,免得……耽误太子殿下休憩。” 进禄说完,满头冷汗淋漓,他偷偷瞄了李云兴一眼。 见他面容冷峻,不知是不是猜中了他的意思,他心里害怕极了。 进喜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进禄算是他提拔上来的小太监,平时机灵懂事,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进禄,你糊涂啊!”进喜痛心疾首的骂道。 进禄一脸后悔的模样,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李云兴看着五人,眼神冰冷刺骨。 “既然都不愿意主动承认,那便送去廷尉府,交由他们处理。”他冷冷的说道,语气坚决而果断,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殿下,不可。” 这时,苏妙雪在一旁急忙劝阻,她走到李云兴跟前。 “殿下,您若是真将他们五人交给廷尉府审讯,那岂不是五条人命都要交待在廷尉府。” 苏妙雪继续说道:“若是太子殿下相信我,妾身可以帮太子找出暗中传递书信的人。” 李云兴侧头看向苏妙雪,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真伪。 更让他惊讶的是,苏妙雪竟然会出手管这件事,难道她不应该帮皇后的眼线做掩护吗? “殿下,妾身可以担保,绝对能够揪出这个幕后黑手,为太子殿下分忧。”苏妙雪诚恳地说道。 “但听无妨。” 第九十七章 一心一意的奴才 苏妙雪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五人面前。 五个人眼神都是哀求地看向苏妙雪,乞求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清白。 苏妙雪在他们五人身上逡巡,然后,她睁开眼睛,转身朝着李云兴拱手弯腰行礼。 “殿下,我可否向他们提几个问题?” 李云兴微眯起双眸,看着苏妙雪。 “说来听听。”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多谢殿下。”苏妙雪转身,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五个人。 “五位,我且问你们几个问题,一定要老实回答,若有隐瞒,太子定不会轻饶!” 她冷厉的眼神扫过几人。 两名侍卫率先点头,“请圣女明查,我等绝无欺瞒。” “好,那便先问你们,今早你们轮值结束是什么时辰?” “卯时初。”两名侍卫立刻回答。 李云兴在心中默默换算了一下,大概也就是早上五点多。 “殿下,他二人没有撒谎,奴婢可以证明,因为奴婢与碧荷也是卯时初才离开的东宫。”碧莲赶紧附和。 苏妙雪微微颔首,然后又询问碧荷:“你与碧莲中间可有分开过?” 碧荷神色瞬间慌乱了起来。 她支吾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牙说了实话,“我中间曾去过一趟净室。” 碧莲却连忙解释,“碧荷,她说自己闹肚子,要方便一下……碧荷,你要是做了什么就快点招认,圣女大人还能为你求求情。” 碧荷眼含泪水,一脸委屈的模样,“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吃坏了肚子,只是去了趟净房,别的什么都没做。” 李云兴最见不得的便是这种哭哭啼啼的场景。 只觉得耳边聒噪得很,眉间紧皱,厌烦不已。 “太子殿下,臣妾已经找到了那奸细。”苏妙雪转身回道。 “怎么?就是这个碧荷?” 李云兴挑眉指了指碧荷,神情带着质疑。 他心中对这个人,早就已经有了判断,只是想看苏妙雪是怎么解这个困局。 如果单凭此就认定是碧荷,那苏妙雪还真是草菅人命、胡说八道的狠角色! “并非如此,乃是这个浣女碧莲。” “哦?此为何解?” “昨夜臣妾在后院,感觉环境湿润潮湿,果不其然,今早起来,便起了浓雾。所以两个侍卫身上都是露水,头发也是湿的。” 李云兴点点头,“继续。” “这雾气直到辰时方才散尽,五人之中只有进禄身上是干的,所以他一定是辰时以后才出的门。” “但皇后娘娘是辰时一刻来的,按照时辰推算,这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在来的路上,所以定不是进禄。”苏妙雪斩钉截铁道。 李云兴听完,不置可否。 “再说这两名侍卫,他们是卯时初交的班,侍卫处为了避开与女眷接触,所以侍卫处安排在最西边。而椒房殿在东边,这一来一回需要一个半时辰,若是去过就肯定来不及赶回来。” 李云兴点点头,觉得苏妙雪的分析十分有道理。 眼神闪烁,心中不禁有些佩服她,这丫头竟然把这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都差点忽略掉的细节都被她给记住了。 “那圣女大人为什么含血喷人,明明离开的是她,却怪到我身上。”碧莲红肿着双眸反驳。 “其实你的罪证,非常好拿。”苏妙雪神色笃定。 李云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苏妙雪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示出这般睿智和聪慧。 “麻烦娄侍卫,将她的鞋脱下来。” 娄卫伯虽然不明所以,但在李云兴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上前将碧莲的一双绣花鞋取了下来。 脚底粘了一些树叶,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李云兴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妙雪,看她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苏妙雪也不负所望,伸手指着碧莲脚底的叶子,淡笑道:“殿下可瞧见了?这叶子竖长,形似弯月,显然是刚落下的柳叶。” 李云兴点点头。 “区区一片柳叶就要诬陷我吗?这皇宫之内柳树不尽其数,圣女你也未免太荒谬了!”碧莲怒道。 苏妙雪却摇摇头,“不,这不是普通的柳叶。” 她的目光落在娄卫伯手里的鞋底上,缓慢说道:“这是金枝垂柳的叶子。” 金枝垂柳,乃是柳树,却名贵许多。 碧莲听闻这四字,顿时浑身一颤。 她的嘴唇剧烈抖动着,却是不敢再说话。 而苏妙雪却没打算放过她,继续说道:“金枝垂柳是一种稀有品种,它们极难养活,整个皇宫中只有一处才有这种柳树。” 不用苏妙雪说,李云兴也明白了过来。 因为皇后姓柳,当初武皇为了讨柳如絮欢心,便命人在皇宫里大肆种植柳树,以博美人欢颜。 但其中最出名的要数这金枝垂柳,全皇宫只有一处。 而这一处,正是柳如絮的寝宫,那座华丽壮观的宫苑。 苏妙雪继续往下说道,“何况,这浣衣局是离皇后寝宫最近的位置。” 听到这,碧莲彻底崩溃。 李云兴也是眉头深锁。 “你还有何话要说?”苏妙雪盯着碧莲,声音冰凉刺骨。 碧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圣女饶命,太子饶命!”她吓得瑟瑟发抖,额头上冷汗涔涔。 李云兴冷哼一声,“来人!拖出去杖责五十,扔入掖庭狱。” “殿下——”碧荷猛然抬起头来,不顾疼痛,冲着李云兴磕头,“殿下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受罚,求您饶过奴婢这次!” 她哭泣着求饶,但李云兴不会因此而放过任何一个胆敢背叛他的人! 苏妙雪依旧沉默不语。 碧莲见状,心中更加慌张。她不停地磕头求饶,一遍又一遍。 李云兴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两旁侍从立即走上前来,抓起碧莲拖了出去。 “不——!” 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众人皆屏息凝视,谁都不敢多言半句。 “今日之事,你们都记在心里。太子是未来的君主,要的是一心一意的奴才,若有二心,下场只会比她还要惨。你等必须牢记!”苏妙雪提高嗓音说道。 “是,圣女教训的是,属下谨遵吩咐!” 在场所有宦官婢女躬身应承。 第九十八章 伺候男人 在所有人退下去之后,苏妙雪才转身看向李云兴。 苏妙雪站在李云兴面前,微微福了福身,“殿下,今日之事,臣妾处理的可还妥当?” 李云兴微微一笑,这是在向自己邀功? 随即一把拉住她的手,将苏妙雪扯进怀里。 “有点东宫女主人的样子。” 李云兴的一句夸奖,让苏妙雪脸颊绯红一片。 “太子……”她低唤了一声,羞怯不已。 这样的小鸟依人姿态,令李云兴愈发爱不释手。 搂着苏妙雪的腰肢,轻嗅着她发间的幽香,李云兴只觉心旷神怡。 他许久没有碰过苏妙雪,之前只觉得她无知愚蠢,没想到还有点智谋! 见李云兴看得出神,苏妙雪更加害羞,却故意挺了挺胸膛,露出傲人的弧度。 李云兴大喜过望,伸手捏了捏那对浑圆,感叹道:“果然如世人所说,摸摸大。感觉比以往丰盈了些。” 苏妙雪的娇嗔声响起,“太子殿下……” 她抬头看着李云兴,眸光流转,媚眼如丝。 此刻,李云兴只觉得脑中一热,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 一把将苏妙雪抱起来,朝着床榻走去。 这太阳才从东方日出,就差点被这东宫的一院春色给吓了回去,躲在云后不敢露头。 整个天阴沉沉的,带着让人难耐的闷热。 “太子……慢、慢些!” “好。” …… “别……别这么慢……” 李云兴勾唇一笑,“到底是要快还是要慢,还得你来定。” 苏妙雪双手紧握,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肉里面。 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为了能够成功爬上龙床,她不得不牺牲自己最宝贵的清白! 这就是女人在皇宫中生存的手段,哪怕她是圣女,也不会例外! 一场翻云覆雨,李云兴终于尽兴而归。 苏妙雪瘫软在李云兴怀里,连动弹一下都费劲。 李云兴抚摸着苏妙雪的背脊,“今日怎么这么乖?” 他还记得上次与苏妙雪欢愉,她可是不情不愿,每次都是被逼迫着配合。 但是现在,这种温顺听话的模样,却是少见。 “殿下不是希望我乖吗?”苏妙雪柔声说道:“只要太子高兴,臣妾便欢喜。” 苏妙雪说完,便埋首于李云兴颈项间,深深吸了口气。 李云兴却没有那么好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尽是阴霾。 随后在对方娇嫩的肌肤上滑动,极为平静地问道,“你就不恨本宫杀了你的父亲,打了你的哥哥?” 此话一出,李云兴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僵硬。 他嘴角扬起淡淡讥讽的笑意。 这就是苏家千金,苏天洋的女儿,苏昭阳的妹妹。李云兴在朝堂上处处针对苏家,苏妙雪又岂会真的毫无怨言呢? 李云兴冷冷的注视着怀中的人,等待答案。 苏妙雪咬了咬牙,缓缓抬起头,“殿下,臣妾要说不恨,你定是不会相信。” 别说李云兴,苏妙雪自己也不会相信。 李云兴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 “既然恨,为何又要忍下来?”他问道。 苏妙雪苦涩的笑了笑,“我三岁起便被送到了庵中,从小到大只与尼姑庵的师傅们接触,说是为了要斩断我的红尘牵挂,他们也从未来看望我。” 李云兴挑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苏妙雪继续说道:“要说对父兄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大概就只有我们都姓苏。” 提起这件事情,苏妙雪满目凄凉,眼眶微红,泫然欲泣,惹人怜惜。 李云兴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未作答。 他的确有些惊讶,因为苏妙雪这样的表情实在是难得。 苏妙雪擦干眼泪,重新换了一副笑容,“殿下,我也是十六岁才被送到高庙。被他们送到你的身边,原本就是想要借机谋害太子。至于我的父兄,不过是把我当成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罢了。” 苏妙雪直言不讳,没有回避之前她曾想要下毒迫害太子的事。 “太子殿下,不可否认的是,昨日之前我的确恨你。即使他们待我并不好,也是我的家人。” 李云兴眯着眼睛回到,“哦?” 那昨日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苏妙雪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昨日,是高庙的法会日,不少百姓都来庙中烧香礼佛。” “臣妾在那听到了许多关于荆州的事,还有关于太子殿下的事。” “他们说,荆州水患死了无数人,不少尸体泡在河中也无人打捞,若不是太子殿下严查荆州刺史苏天洋,大家还不知道原来他从中贪污了那么多修缮堤坝,赈济灾民的钱财。” “他们为自己祈福,为家人祈福,也为太子殿下祈福。” “臣妾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之人,但也不愿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发生,臣妾觉得百姓的命运不应该受到如此的折磨。家父所做之事,万死难辞。” “太子殿下没有株连九族,已是法外开恩。臣妾感激涕零,怎么可能怪罪殿下。” 李云兴盯着她,似是要看透她的谎言。 苏妙雪坦然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一派诚恳之态,让人找不出半分破绽。 “那你如今讨好本宫,又是所欲何为?” 苏妙雪垂下长睫,掩盖住眼中的悲伤和决绝。 “臣妾只想报答殿下,臣妾虽然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但是在床上伺候男人,还算拿得出手。” 李云兴闻言,哈哈笑了两声,“你倒是聪慧,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殿下,您相信臣妾,臣妾绝无二心。” 李云兴收回目光,轻哼了一声。 他当然不信这番说辞。但是,他也不在意! 只要对自己有利的结果,其余都是浮云! 他现在不需要去揣摩对方究竟是什么想法。 “你放心,本宫答应你,只要你老老实实服侍好本宫,保证不会亏待了你!”李云兴邪魅一笑。 苏妙雪低垂着头颅,“臣妾明白。” 李云兴可没有忘记,苏妙雪的房中还有一瓶毒药,他虽已掉了包,但不代表苏妙雪没有加害他的想法。 如今他们也只是两人心照不宣,暂时没撕破脸皮,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罢了。 第九十九章 威胁储君 用过午膳后,苏妙雪便自觉退回了偏殿之中。 她如今想借着太子的东风,逃脱这个“圣女”的囚笼。 就要懂得进退维谷,太子如今公事繁忙,如果一直跟在李云兴身边,反而像是监视。 所以,她要懂的把握机会,不能让他产生厌恶感才好。 江常神色匆匆的入了东宫,将消息传给了自家主上:“太子,刚收到消息,说是昭阳王已经启程,离开京城了。” 李云兴眉梢微挑,随即点了点头,道:“很好,柳如絮传消息倒是快。” “不过听说人还在病中,柳家特地派了一队亲卫护送。”江常接口道。 李云兴冷笑了一声:“柳仲卿倒是护得紧,无妨,这也省了本宫的事。” 兄弟阋墙,武皇是最不愿意看见的。 所以即便李云兴再讨厌苏昭阳,也要考虑武皇的感受,并没有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所以,柳仲卿这一举纯粹是画蛇添足。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位呢?可有动作?” 江常脸色变了几分,低下头道:“那边没什么大动静,属下也没打探出什么情况来。” 李云兴点点头,正想再安排之后的动作,门外已经传来了通报声。 “禀告太子,太常寺都水长丞马云骢与司农寺少卿杨廷和求见。”一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通传。 两位大人聚于东宫之外,却是看对方都不顺眼。 没说几句二人便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侍卫这才忙不迭的赶紧通传。 李云兴给了江常一个眼色,让他暂时先避一避。 之后才说道,“传他们入宫。” “是!”侍卫应道。 片刻工夫,太常寺都水长丞马云骢和司农寺少卿杨廷和便走进了大殿内。 “臣等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二人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至极,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向李云兴表达他们的怒气。 “免礼。” 两人抬起身,先是马云骢不屑的扫了杨廷和一眼,这才转过身来拱手朝李云兴施礼。 “太子殿下,请恕微臣无礼了。这杨廷和只是区区郡守,根本难当司农寺之重任,还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另择贤臣。”马云骢毫不客气地道。 李云兴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若要弹劾朝廷命官,没有真凭实据,仅靠你的三言两语,怕是难服众?” “微臣所言皆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啊!”马云骢连忙道,“去年武皇陛下便下旨让本官负责陵园修建一事,仅仅只拨了两万两银子,也就够采买些石料罢了。皇陵修葺乃是国之大事,关于一国的风水命脉,下官也是奉旨办事。” 说话间,他从袖袋中掏出了一份卷轴呈上。 李云兴伸手接过,翻阅了几遍后才道:“此事的确父皇曾经有交代,由太常寺负责,但凡事宜必须按规矩办理。” 马云骢心里冷哼一声,这杨廷和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自己向司农寺申请拨款,这杨廷和却直接给他否了,甚至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害的他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什么都捞不着! 杨廷和此时立起身,竭力辩驳道: “微臣虽然年纪轻些,但是在太常寺任职多年,知晓百姓疾苦,更清楚民为贵君为轻。如今虽然国库空虚,但百姓更是艰苦,正该加强吏治,减轻赋税才是啊!” “这皇陵修建,一动工便是劳民伤财,耗时耗力,怎能轻易动用现在的国库银钱?” 李云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翻了几页卷宗后才缓缓说道:“杨少卿说得没错。” 这卷宗上,马云骢一张口便是三十万两白银,这还只是修筑地基的银钱,其余的则是修缮、铺砖、造屋、招募工匠……总之各项费用都是天价! “如今国库空虚,修建皇陵一事,暂且搁后。”李云兴淡淡地道。 马云骢心里一惊,忍不住拔高了嗓子:“殿下!此乃社稷大事,绝不可儿戏啊!” 一旁的杨廷和最看不惯这种惺惺作态之人。 皇陵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是皇上死后埋葬的墓穴罢了。 皇帝都死了,谁还管什么社稷? 杨廷和冷哼一声,道:“依臣之见,太子殿下就算不为黎明百姓谋福利,也不该因小失大才是。” “殿下既为储君,就应当顾全天下苍生,切莫因为一些小题大做之人,就断了武朝百姓的生路!” 马云骢瞪大了眼睛望着杨廷和,满是震惊,完全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放肆! “杨廷和,你不过区区一个郡守,若不是太子殿下提携,你会任职这司农寺少卿。今日竟敢对太子殿下口出狂言,莫不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将太子放在眼里吗?!”马云骢厉声道。 “马大人何必如此激动,本官所言并未逾越,太子殿下英明决断自有定数,马大人就不必操心了。”杨廷和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冷冷的盯着马云骢说道。 李云兴听言,面色阴沉如墨,双眸寒光闪烁,显然已经动了怒火。 这个杨廷和,还真是胆大包天! 竟敢以储君之德行来暗中要挟自己,李云兴器重他,但不代表会纵容他胡来! “杨廷和,你以下犯上,简直是罪该万死!”李云兴狠狠地一拍扶手,冷声喝斥道。 杨廷和一惊,慌忙跪了下来。 “下官惶恐,请殿下明鉴。” 杨廷和跪伏在地上,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一颗心砰砰乱跳。 他原本是存了赌一把的心思。 这太常寺的马云骢仗着自己在都城根深蒂固,素来瞧不起新晋的郡守,所以才想借着皇陵一事敲打他一番。 但是,方才说话的确是他冲动了。 他这般以君主之权威胁储君,岂非是大逆不道! 一见两人有窝里横的架势,马云骢面上谨小慎微,实际准备再倒点油,让着不和的火烧得越旺越好! “太子殿下,杨廷和之前还在背后说你,年纪尚小,行事鲁莽,缺乏魄力。”马云骢趁机挑唆道。 “哦?”李云兴冷笑道,“还有这种事?” 第一百章 各赏十五大板 杨廷和本想怒斥对方血口喷人。 但李云兴却抬了抬手,不准他辩驳。 “马大人,本宫想听听,杨少卿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李云兴问道。 这下马云骢抓住了发挥的时机,大肆渲染起来:“启奏太子殿下,微臣提出拨款一事后,杨廷和就直接给我否了。” “他说太子殿下没经验,不懂如何处理政事,若是他不给太子看着,太子容易上当受骗。” “放屁!”杨廷和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我什么时候跟你讲过那种混账话?” “你有没有说过,你心里清楚!”马云骢说话言之凿凿。 李云兴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下。 明显的挑拨之语,李云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光看二人的穿着就能知晓。 马云骢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官职,外穿着朝服,内里的中衣却是上好的丝绸锦缎,再看那双官靴也是名贵的贡品。 而杨廷和则是一件普通的青衫,外加一条素色长裤。 虽然同样穿着官服,可从二人身上散发的气质就能知道,二者根本不是同一层次。 即便杨廷和会在背后说一些难听的话,也不是马云骢说得那般不堪。 李云兴淡淡地扫视马云骢一眼。 只见其满脸堆笑,看向杨廷和的目光充满戏谑与嘲讽。 李云兴收回目光,对杨廷和问道:“杨少卿,你可知错。” 杨廷和咬牙切齿地说:“太子殿下,微臣无罪。” 李云兴挥了挥袖子,面上露出几分倦意:“既然杨少卿没有错,马大人也觉得自己无错。” “那本宫看你们如此忠心,各赏十五大板,即可行刑。” 杨廷和满眼讶异,胸中更是有抑制不住的情绪将要涌出。 当初太子将他提拔到朝廷,命他为司农寺少卿,本以为是 对他的恩遇和信任。 谁知太子如今面对区区八品官员的诬陷,竟然置若罔闻,还要罚他板子。 莫非自己信错了人? 早知如此,不如一辈子就守在自己的一方郡县。 另一边,马云骢更是惊骇不已,“太子殿下!为何下官也要受刑啊?下官从未对太子殿下您不敬!” 李云兴冷漠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你没做错?如今是什么局势,你开口就要几十万银子修葺皇陵,安的是何居心?” “这都是皇上……”马云骢怔住了。 “武皇还没驾崩,你就处心积虑要谋划他的身后事,你敢说你心中没有其他居心?” 李云兴这倒打一耙,让马云骢哑口无言。 他张口结舌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微臣冤枉……” 李云兴冷哼一声:“冤不冤枉你心中应该清楚。” 说罢,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二人拖出去,执行杖责!” 东宫殿外,二人正在受刑。 杨廷和一言不发,双手用力抠着条凳,满眼憋得血红,都不愿发出一声求饶。 反观马云骢,痛呼连连,哀嚎声响彻整个东宫。 李云兴就坐在殿内,双眼盯着杨廷和,他今日就要打到杨廷和服气。 之前杨廷和一直在地方郡守,头上又有苏天洋这等旷世贪官。 说话行事风格方面,难免有些强硬。 对李云兴来说,他可以接受杨廷和做事过于死板,虽然看似不知变通。但对管理司农寺这等财政的机构而言,便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但是没想到杨廷和这脾气,就连对着他都未曾收敛。 方才竟敢在他面前直接大谈为君之道,简直是狂妄至极! 李云兴决定要敲打一番这家伙,杨廷和可以对其他权臣尖锐,但自己是未来的君主,由不得他放肆! 片刻后,马云骢的惨叫声渐渐停止。 他低垂着脑袋,被两个侍卫架起离开。 “带马大人去太医令,派太医给他瞧瞧伤口,别伤了筋骨。”李云兴淡淡地吩咐道。 马云骢顿时松了口气,忙谢道:“多谢殿下恩典,下官告退。” 侍卫躬身带着马云骢退了下去。 这一次虽然自己挨了打,但是至少杨廷和也被自己拽下了水。 何况太子还安排太医亲自诊治,马云骢见杨廷和还趴在条凳上,无人敢去扶起,心中更是万分得意。 “哼。”冷哼一声,走出了东宫。 虽然修葺皇陵一事被太子拦了,但自己日后也有了由头,等到武皇苏醒,再找机会参太子一本。 这么想着,马云骢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杨廷和依旧趴在那儿动弹不得。刚才他被人搀扶了两次,都被李云兴喝止了。 李云兴说他骨头硬,十五大板也无事,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再帮忙。 杨廷和只能认了,自己慢慢从凳子上撑着直起身子。 李云兴这才看向杨廷和:“杨少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子殿下,下官想回去继续做一方郡守。” 一听到这,李云兴更是恼火,“看来本宫方才十五大板是打少了。” 杨廷和依旧沉默不语。 骨子里生出来的倔强,让他宁可受辱,也不愿屈服。 “来人!”李云兴厉喝一声,“继续给杨少卿加板子,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杨廷和猛地抬眸瞪向李云兴,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杨少卿,你若真想做一方清流,就应当有铮铮傲骨才是。”李云兴毫不留情地训斥道,“本宫现在是在救你的性命,你若不识好歹,休怪本宫无情了。” 李云兴的态度强硬无比,不留一点余地。 “太子殿下……敢问,下官错在何处……”杨廷和忍着剧烈的疼痛问道,他实在搞不懂,太子为何会如此对他? “杨廷和,你是真傻还是假蠢?”李云兴冷声道。 他站起身,缓步踱到杨廷和面前,居高临下俯瞰着对方。 “本宫用你,是看重你的才能,能够为本宫所用。但若你是一个自视甚高,只懂刚愎自用,别说郡守,我看你就是入朝为官也是庸碌之辈。” 这话算是狠狠刺激了杨廷和,他霍然抬头怒目圆睁地望着李云兴:“太子殿下难道我还要与他虚情假意吗?” 第一八零一章 陪他们玩 杨廷和以前为了与苏天洋对抗,没少吃苦头。前往都城的路上,不是火烧水淹,就是碰上山贼土匪。 最终却连都城的门都没看见,就被遣送回去,好几次甚至将他打得遍体鳞伤,杨廷和也算是在鬼门关走过好几回的人,身子也留下不少病痛,看着也比同龄人衰老不少。 所以当他任职少卿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永远不向这些人低头。 若是要他与马云骢这种贪官好言好语相劝,那便是笑话。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像苏天洋一样,被人唾骂为奸佞小人。 李云兴见他仍不知悔改,怒骂他,“天真!” “他手上拿的是真圣旨,若非本宫应下这个口,他告到武皇面前,你便是违抗圣旨!这等欺君大罪,是你承担得起吗?” 李云兴这话如同晴空霹雳一样砸在杨廷和脑袋上。 他呆立原地久久无法动弹,良久后,他颓废地跌坐在地上。 李云兴这才接着说道,“你有你的抱负,本宫也可以帮你实现抱负,但你首先要知道,什么是忠!” “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也不是因为别人,是只为本宫而活。” “你是国之栋梁,你代表的是整个朝廷,你不仅要保证社稷长存,还要尽职尽责辅佐本宫登基。” 说到这里,杨廷和面色已有些松动。 见对方似懂非懂,李云兴才轻叹一声,将态度软化了一些。 “若是今日本宫不将你与马云骢一起处置,那便会留下话柄。” “《官经》之中有一名句:盖详处之,则思虑自出,人不能中伤也。” 杨廷和知道这句话是说只要详细审查,就能自己想出办法,别人也就不能恶言中伤你了。 等等,太子的意思是……? 突然,杨廷和震惊的抬头望向李云兴。 “太子的意思是要,我去查马云骢?” 如今马云骢揪着那几十万的白银不放手,不过是因为手持圣旨有恃无恐罢了。 但只要这接圣旨的人消失了,那这圣旨自然也就无效了。 李云兴微微颔首:“不止是这马云骢,还有这朝野上下的文武百官。” “你若是要做,那便要做得彻底。” 说完,他拍了拍杨廷和的肩膀:“记住,做大事者需得果断狠辣,莫要犹豫不决,否则必会坏了大事。” “本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在朝堂上,不论是谁,不论你是何身份背景,都必须服从本宫的命令。” “但你的权力,是本宫给的,本宫也可以随时收回来。” 杨廷和此时被李云兴明目张胆地嚣张给吓到了,他以为李云兴又要教他一套官场上与人周旋的迂腐手段,哪知道对方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他不敢置信地点点头。 “太子殿下,您,您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杨廷和艰涩地咽了口吐沫,声音都在发抖。 李云兴眼皮都不抬一下,“怎么,想闯点名堂,现在又害怕了?” 当然不是!杨廷和在心中反驳。 随后握了握拳头,心中下了决心,“臣早就决定好将这条性命豁出去,也要还武朝一个朗朗乾坤!” 听闻这话,李云兴脸色稍霁,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本宫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来人,将杨少卿送回府上,将东宫治外伤的金疮药赐予杨少卿,让杨少卿好生养伤。” “是!”两名太监走过来。 杨廷和还想拒绝,李云兴的神情却是不容他反驳。 “杨少卿,本宫的赏赐与刑责,你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杨廷和咬了咬牙,拱手行礼:“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李云兴淡漠点头:“杨大人好好歇息。歇息好之后,重要的事别忘了。” 杨廷和应了一声是,随即两位太监才上前将杨廷和扶起,将他一路送到宫门,直至坐上马车离开皇宫,这才返回东宫。 待回到东宫,李云兴已经换上平常穿着的玄色衣袍,正襟危坐于桌案之前。 此刻他已经不再稚嫩,眉宇间散发着一股帝王之气,威严迫人。 方才藏在暗处纵观全程的江常走了出来,恭敬行礼,“殿下。” “嗯。”李云兴点了点头,然后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说有要事禀报?” “江河那边发来消息,在扬州深万贯的五处粮仓中找到了屯的粮食,特地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消息。想问太子之后该如何安排?” 江常将书信递给李云兴。 书信中是一张地图,里面在扬州的三处粮仓标记。 江常见李云兴表情并无任何波澜,不禁疑惑道:“殿下难道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李云兴勾唇笑了笑,精明的眸中掠过一抹锐利锋芒,他伸手指向扬州北面:“这些地方,本宫早就觊觎许久了,这次总算是可以付诸实施了。” 江常顺着他的手势,看向扬州的北部。 那片广阔肥沃的土地上,是一块未曾经受过战火侵扰,耕作农田丰盛,且物产极其富饶之地。 “殿下的意思是要夺取这片土地?”江常问道。 李云兴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浅薄的弧度。 “柳家不知道在扬州派了多少眼线,这片土地上究竟隐匿了多少秘密?我们贸然进军,只怕不仅夺不到好处,还会落入柳家人设下的圈套之中。” 江常点点头:“殿下英明。” “所以,我们先将长江的河运管辖权先夺过来,他们若是之后有任何企图,我们都可以利用河道迅速部署反击,免得都城身处腹地,让他们爪牙肆意横行。” “江河乃是长江出海口,掌握在本宫手里,便能牵制他们一半兵力。” 江常皱眉问道:“可属下有些不明白,既然太子早有谋划,为何还要等这粮草一事?” “若是名不正言不顺,那群老家伙想必又会找出诸多借口来推诿。这次,我们不妨就给他们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至于粮草嘛……” 李云兴眯起双眼,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既然他们想玩花招,咱们就陪他们玩一玩。” 第一百零二章 太子寿诞 苏昭阳一路前往荆州。 柳宰辅特地派了一队亲卫还有两名医师一路护送。 “还好是宫里的夏皇医给昭阳王治疗的,如今后背已经结痂,新肉也逐渐开始长出来。” 昭阳王点点头,“可会留疤?” 两位医师不敢完全确定。 “这荆棘上的倒刺剜了不少皮肉,即使恢复如初,也难免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昭阳王没有再问什么,之前还未结痂的时候,每日每夜都难以入睡,每一次换药都像是又被用了一次刑。 换完药之后,都是大汗淋漓,经常因虚脱而昏迷。 如今伤口倒是结痂了,只是那新肉长出来,便想后背有蛆虫在爬,不敢挠又无法忍耐。 这一切都是李云兴留给他的“礼物”。 越是痛苦,苏昭阳就越要提醒自己,之后行事更要更加深思熟虑。否则在李云兴面前,挨打受刑事小,那种被贬低到尘土里的感觉,他绝对不想再尝。 闻言,昭阳王身边的随身仆人苏旭握紧了拳头。 “王爷!这太子殿下欺人太甚!您这伤都没好就被他赶出了皇宫,莫非真当他已经继位了不成?” 昭阳王面色一滞,然后提醒他不要妄言。 “苏旭,就算太子不要求,我也会尽快赶到荆州的。” “可是您的伤……”苏旭不解。 “太子不过是做了所有明君都会做的选择,我也一样,与黎民百姓比起来,我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昭阳虽然在阅历与能力上不足与李云兴匹敌,但也是自幼学习圣贤之道,对家国天下之事,心中还是存有大义与正道。 而且柳仲卿为了培养他为储君的有利竞争者,也为了以后能让苏昭阳更好的成为傀儡,不会在关键时刻反咬自己一口。 便没有将官场上的污秽、贪墨之事教给他。所以比起柳仲卿,苏昭阳显然要纯善许多。 “王爷,您的一片赤诚之心,真的能被武皇看见吗?” 苏旭自小便是昭阳王的陪读书童,见过昭阳王在宫内被皇子公主欺负,自然也就懂得他的心酸之处。 即便功课在皇子之中属于说话最为得体,行事稳重,就连成绩也是甲等。 可最终,武皇也只是封了他一个昭阳王,将他派去了远离都城的封地。 就像是判了苏昭阳一辈子只能为臣,只能做李云兴的臣。 “苏旭,你我都懂民心所向的道理。” “如今太子飞扬跋扈,必定在朝中难以稳定人心。” “若是我在这次荆州水患之事上处理得当,必然也能获得圣眷。那么,到时候太子不再受圣宠,甚至会失了帝心,也并非不可能。” “所以,我们不用着急。” “一切自有天意。” 苏昭阳微笑着看向苏旭,目光温柔而坚定。 苏旭听完苏昭阳一番肺腑之言后,点头应是。 的确一国之中,若是无法为百姓谋福,那仅凭血缘,难以服众。 即便登基,也难保江山再续。 所以,每任君王都要想尽办法让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另一边的李云兴也是如此想的。 苏昭阳被派去荆州治理,虽然方法上多有不当,但柳家势必会暗中助力,为他谋得一次好政绩。 无论目的正确与否,只要结果是李云兴想要的,那便是最好的。 如今最难办的便是粮食一事,百万石粮食可解荆州的燃眉之急,却不能保证这未来一年都能让百姓吃饱肚子。 何况如果一直赈灾,这武朝的国库根本难以支撑。 到时候便是整个武朝都会陷入困境。 但今日,却有一人突然造反,倒是让李云兴有些惊讶。 “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爱卿平身!” “谢太子殿下。”戚鸣站起身来,望向坐在高位之上的男人,眼底划过一抹深色。 “启禀太子殿下,还有三个月就是殿下的二十岁的寿诞,依皇宫旧制定了几项计划准备为殿下庆贺寿诞,还请殿下明示。” 太子的二十岁生日,历代太子都会大操大办,宴请文武百官。 同样地,太子的寿辰之礼,也是极其贵重且稀少,由朝廷拨款。 而且因为武皇病重的原因,李云兴的寿诞显得更为重要,这也是大鸿胪戚鸣提出这件事情的理由。 “今年百姓劳苦,若本宫再大肆操办寿诞,岂不是让百姓寒心?” 太子皱眉沉声回答。 戚鸣闻言,恭敬地弯腰拱手道:“太子殿下的寿诞并非您一人的寿诞,普天之下共庆也能彰显我武朝之气度,更能激励民众奋发图强。” “何况,如今匈奴在我朝北界频频生事,倘若没有武皇陛下和太子来镇压,怕是很快又会南侵,到时候战火蔓延……” 戚鸣欲言又止,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这寿诞,不是办给李云兴看的,是办给天下人看的。 万国来朝,体现武朝泱泱大国风采。 这的确是比较和平的外交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与他国达成盟约,从而增加彼此间的信赖程度。 “好,既然爱卿如此认为,那么本宫便应允。” 李云兴听罢,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爽朗地答应下来。 “多谢太子殿下。” 戚鸣满脸喜悦地退下去筹备寿宴一事。 李云兴知道,戚鸣之所以如此上心,绝非真心为他着想。 大鸿胪主管的是涉政外交,若是外国番邦来武朝贺寿,所有的寿礼名目皆会经他的手。 若是戚鸣能够借机捞取油水,或者趁机在番邦面前刷一把存在感,他又怎么可能放弃这次的机会。 李云兴心中冷嗤,但也懒得揭穿戚鸣的心思。 戚鸣若是想贪,李云兴便给他机会贪。就连三岁稚子都知道,这猪要养到过年,养肥了再杀。 他是一国储君,是监国太子,不可能去收受贿赂,那就让别人去,他最后以反贪腐的名义将财权收回来,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待他走后,李云兴将江常唤进了御书房内,神色肃穆地吩咐道:“扬州可有身家清白,信得过的官员?” 第一百零三章 危险的是你 江常摇摇头,柳家为了掌控扬州的局势,早已对各级官员打通关系,甚至许以利益。 “扬州各州县官吏均有背景牵涉,不适合作为太子的幕僚。” 李云兴轻叹口气,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只是心中仍旧觉得有些遗憾。 随即江常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徐州长史徐丰羽出生名门,品行端良。前阵子,他刚刚擢升为刺史,正是需要表现机会的时候,如果太子要他办事,他定会全力以赴。” 李云兴略作沉吟,随后颔首,徐州位于黄河之末,若是能顺利将粮食运到徐州。 那便可以让束清灵分次将粮食运回都城。 只是这扬州到徐州短短三百里,不知会遭遇多少阻碍,才能成事。 李云兴想到这里,立刻命令江常给江山传去书信,即可前往徐州,找徐丰羽商议此事。 都城的驿站,这里是南来北往的人下榻之所。 而在驿馆内部,则被设置为公共场所。每日里客人络绎不绝,很热闹。 一个披着面纱的女子在人群中穿梭,惹得不少人连连回头。 只见她美丽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像一股褐色的小瀑布一样.波浪起伏,金光闪闪。后面多余的长发被变成了一条辫子,沉甸甸的,巴掌宽的红辫根儿,远远看去,好像茂林中的一团野火。 武朝女子多以柔美着称,鲜少有如此彪悍、性感的女子,即便戴着面纱只能窥见两三分美貌,已是惊为天人。 因而当那女子走近时,引起了周围男子一片骚动。 甚至有些人吹起了口哨,毕竟在这驿站之中,三教九流之徒不胜枚举,既有商人更有这泼皮无赖。 她却没好气的睨了其他人一眼,在丫鬟的陪伴下,径直向驿馆后院走去。 前院是普通客房居住区域,也有不少闲杂人等在这里聚集,比较嘈杂混乱。 但是越往后院走,人烟逐渐稀少起来。 “公主,您慢点。”侍女提醒道:“大夫说你这身子得小心些,别将伤口挣开了。” 说话的人,是祖丽的侍女茹仙,而那俊秀的女子则正是祖丽。 她今日想要去闯宫门,被两个侍卫连拉带赶的撵出了皇宫,别说见太子,就是连通报一声都不肯。 气得她在心中暗骂李云兴不守承诺。 之前说了可以帮她,结果一连好几日都未曾出现,她忧心阿布的病情,想去大将军府问候,也被三两句话打了回来。 如今联系不上太子,她该如何求到药?又该怎么跟阿布交代呢? 想到这里,祖丽心中愈加焦急起来。 “公主,你别着急,国主如今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巫医在为他诊治,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明日我们便去都城之中多找几位医师开方子,听说城西有一名赤脚大仙,专治疑难杂症,说不定国主的病他也有法子呢?” 茹仙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见祖丽神色担忧,忍不住开解道。 “真有这种赤脚大仙?” “奴婢也是偶然间听说,具体情况还没弄清楚。” 祖丽叹息道:“若是没有法子,也只能这么办了。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太子!” 祖丽摸了摸肩上缠着绷带的伤口,心中有些不甘。 若是李云兴食言,那她这一箭不就白挨了吗?! 两人一路说着,走到了驿站的最里处,她们特地包了一个偏远的厢房,以免暴露自己的行踪。 没想到,推开房门,将她们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这是说什么来什么?太子李云兴怎么在这里? 祖丽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云兴坐在桌边,悠哉的喝着茶,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门口。 “谁是那个杀千刀的太子啊?” “我……”祖丽张了张嘴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虽然她恨死李云兴了,可是当着李云兴的面骂他,她胆量再大也做不到。 “你怎么来了?” 茹仙脸色微变,连忙将祖丽挡在身后。 她没有见过李云兴,发现对方突然出现,只当他是什么采花贼,垂涎祖丽的美貌。 只是这来得,也过于明目张胆了! 李云兴放下茶杯,笑眯眯的说道:“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放肆!你是谁,竟敢闯进我们的厢房,若不快点离开,我们就要喊人了!”茹仙警惕地瞪着李云兴,冷冷威胁道。 “叫。”李云兴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大声呼救。 祖丽握住了茹仙的手臂,摇了摇头,眼神告诉她不要声张。 茹仙还是一心为主,站在祖丽身前,同时侧过头询问,“公主,这人你认识?” “公主?”李云兴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 祖丽竟然是西域来的公主? 难怪她能直接混入宁罡等人之中,若是背后没有靠山,区区西域的普通女子岂能如此嚣张? 李云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祖丽,也难怪她如此貌美。 见茹仙不小心将身份泄露出去,祖丽这才连忙说道,“茹仙!” 茹仙也发觉自己失言,一时不敢再说话。 “太子殿下,你竟然可以随意出现在这里,也不怕有什么危险吗?”祖丽发问道。 李云兴笑了,“这时候最害怕危险的不是我,而是你。” 茹仙看不出他们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满脸惊讶地看向李云兴。 这就是堂堂的武朝太子爷? 看打扮,也就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模样。 可是这气质,确实有些不同,眉宇间都带着一股君王之气。 祖丽咽了咽口水,想到李云兴之前说的“以身相许”一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茹仙,你先出去。”祖丽吩咐道。 有些事,还是不想让茹仙知道的好。 茹仙虽然紧张自家主子,但是想到太子在此,或许真的能帮上忙。 便就不再执着,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出去而后将门扉带上。 两人沉默了半晌,李云兴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看着祖丽。 而祖丽却是心中有畏惧,该如何说? 最后,还是祖丽先开的口,“太子,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履行承诺?” 第一百零四章 鬼画符 李云兴勾唇轻笑一声,“本宫可没有做过任何承诺,本宫眼中只有交易。” 祖丽咬了咬唇,看着眼前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气势逼人的李云兴,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厌恶。 “那太子准备如何交易?” “不好意思,本来是准备交易的,不过本宫改了想法,决定不做了。”李云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 “什么?你要反悔?”祖丽皱着眉问道。 “是公主欺骗本宫在前,本宫不会跟来路不明的人做生意,你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本宫又何必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冒风险。甚至,就连你的名字本宫都不知道真假。” 李云兴不喜欢欺骗,这祖丽一开始靠近他就是别有用心。 如今得知了一些信息之后,他便更加笃定,这个祖丽的背景绝不简单。 祖丽却不想过多纠缠,“不过是太医而已,我可以用金银珠宝作抵押,太子如今不是正需要钱吗?” 这个女人倒是很了解武朝的形势。 李云兴挑了挑眉头,“本宫是缺钱,不过还是那句话,本宫不和来路不明的人做交易。” 他心中暗自推测着祖丽的身份,这西域不像武朝由统一的皇室进行管理,西域被分成了若干个部落,各个部落相互制约,相互牵制。 大多数都是民智未开的游牧部落,生活在沙漠的绿洲之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像祖丽这般,能说一口流利的武朝官话,还懂不少诗词歌赋的公主,恐怕来头不简单。 毕竟如今西域与武朝的通路未开,不少商人都是冒着死亡的风险越过层峦叠嶂才来的武朝。 这金银珠宝没有来路,怎么敢确定不是什么山匪劫来的不义之财?到时候反倒成了他的罪证,引火烧身。 祖丽见李云兴态度坚决,顿时慌了神。 “太子殿下怎可言而无信?” 用这一套尘世俗规来要挟李云兴?白日做梦! “本宫一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留着这一套去跟宁罡他们谈。” 李云兴也不多逗留,站起身抬脚便要往屋外走。 祖丽心急如焚,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殿下请慢行。” 李云兴停下步伐,低头看着她的手,“怎么?舍不得本宫走了?” 祖丽尴尬地抽出手掌,强颜欢笑道:“殿下乃是高贵之躯,奴家哪儿能配得上殿下,只是……我阿布这病,耽误不得,还请殿下指条明路!” 李云兴嗤笑一声,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脑袋抬起来,逼视她的双眸,“好,本宫问你,你究竟是谁?” 祖丽浑身颤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不断的催眠自己:忍耐,要忍耐! 最终她点点头,选择了妥协。 李云兴松开了手,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这时,祖丽才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其实我全名叫做祖丽娅,是西域大月氏国的长公主。我们大月氏国在沙漠边缘成国,属地富饶人民勤劳,所以大月氏国在西域还算有一席之地。” “这便是我之前未曾向太子殿下坦白的事情。” 大月氏国,似乎在西域的确有点名气。 他们盛产香料,因为难以运送,在武朝也是俏手货,价格居高不下,是只有王公贵胄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那祖丽娅的确是有这个资本与他谈判,身为大月氏国的公主,金银珠宝自然不在话下。 但仅仅如此,李云兴不会被糊弄过去。 “那阿布是谁?能让一个长公主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武朝?” 祖丽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阿布。 不过,他既然能找到自己这儿,应该是从其它渠道知晓了她的存在。 想到这儿,她微垂着头,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你是大月氏国的公主,就该知道,我要查到这个阿布是谁并不困难。” “但是如果你不配合,本宫不能保证这个交易是否还作数。” 祖丽娅闻言面色微变,显然是没想到李云兴已经察觉到了。 而后猛地抬起头瞪着李云兴,李云兴不闪不避地迎上她的目光。 两厢僵持了片刻,祖丽终于妥协。 “阿布在我们西域话中便是父亲的意思。” 李云兴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阿布是祖丽娅的情郎,没想到竟是她的父亲。 “你的父亲就是大月氏国的祖维尔?而你要救的阿布就是他?” 祖丽娅点点头,她本不想将这个秘密告诉李云兴。 任何一国的皇上或者说领主,若是病危则代表这是最好的可趁之机。 贪婪的心像沙漠中的不毛之地,吸收一切雨水,却不滋生草木以方便他人。最终大月氏国说不定会因此亡国,她是绝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 但是李云兴偏偏就是握住了她的命门,让她无处可藏。 “只有这件事,还请太子殿下一定保密。” 李云兴没有拒绝,毕竟他与大月氏还有一桩庞大的交易相谈。 李云兴沉思片刻,而后从一旁的桌上拿出了纸笔。 祖丽娅有些不明所以,李云兴这是要写什么? 让她立下字据吗? 可是她的确没有什么可以给对方的,唯一值钱的就是她本身的清白之身。 凑过头过去看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字据,分明是……鬼画符! 一个要圆不圆的东西,上面还有些点点,看着着实奇怪。 “你可曾见过此物?” 李云兴将图递到祖丽娅面前。 这拙劣的画技,实在让祖丽娅不敢恭维,她只能摇摇头,“似乎没有。” 似乎没有? 李云兴看了看自己的画,如今不可能找到水粉彩墨,自然是差点意思。 “这东西名叫土豆,或者马铃薯。外面是土色的皮,生长在土里,通常一个土豆或许有男子的拳头大小,里面黄白色,煮熟之后吃起来很是软糯。” “土、土豆?” 祖丽娅从未听过这种东西,沙漠里的食物多是色彩斑斓、汁水丰富的。 而且一般都很少埋在地下,她从未听过李云兴所描述的这一事物。 李云兴摇摇头,看来还是白费了。 第一百零五章 身下事 如今他最想解决的就是粮食问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种植水稻虽好,却也是收成不佳,还极容易遭受虫害。 若是能有土豆这种易种植,饱腹性强的食物,想必也能改善整个武朝的粮荒问题。 可惜,就连西域的大月氏都未曾见过。 见李云兴面色不佳,祖丽娅担心因为自己不识这一物而导致对方反悔。 连忙从李云兴手中将图纸抢了过来,将其叠好后放进自己的荷包之中。 “太子殿下,你要救的是我们大月氏的国主。所以,只要是你的请求,我都可以答应。” “你想寻这个土豆,那等本公主回到大月氏以后,一定派人前去民间搜寻。” 这祖丽娅倒是聪明得很,先把话撂下来,免得到时候李云兴翻脸不认账。 李云兴冷眼瞥着她,“本宫又怎么会信你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随后一把扯下了对方的面纱,果然是个绝色美人。 当日在将军府,她一身男装不施粉黛,已是倾国倾城之色。 如今换上了一身女装,将面容简单勾勒了几笔,更是添了几丝柔媚动人。 李云兴忽地勾唇一笑,“你这副模样,倒是比男装时好看得多。” 祖丽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太子殿下,您这话是何意?” 李云兴邪肆一笑,“你不妨猜一猜。” 祖丽娅紧张得咽了咽喉咙,“殿下,这里是武朝,您是天潢贵胄,我只是一介平民,你若是敢对我用强,大月氏不会饶恕你的。” 听她这样说,李云兴笑容更甚,“那你不知道武朝有句名言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况且你如今在我手上,我又何须惧怕一个远在天边的大月氏?” 说罢,他俯下身来,在她耳畔低声道:“本宫以为,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便是这一股热气,让祖丽娅浑身颤栗。 “不、不,我不行……” 李云兴拉住对方的左手,尽可能避免扯到她的伤口。 随后将其放在了自己躁动不安的地方,“可是它已经准备好了。” 祖丽娅第一次接触到男人的东西,比她想象中还要庞大,更比她想象中还要炙热。 想要挣脱又被李云兴狠狠拽住,手就贴在那位置被带着上下起伏着。 祖丽娅羞耻得恨不得咬舌自尽,可是看到李云兴那张充满戏谑的俊脸时,又顿时心生出一股倔强。 “太子殿下,我们的交易都还没有达成,你这样怕是不妥。” 她的声音带着一抹轻颤,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哦?你这是想要拒绝吗?”李云兴眉梢一挑,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 “殿下,我们之间有约定。你帮我请到太医,我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祖丽娅深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 李云兴眸色渐深,他笑了笑,“这又有何难。” “但是本宫要的不是你,是你背后的大月氏。” 难道李云兴想就此吞并大月氏?祖丽娅可没有想过出卖自己的子民来换取父皇的性命。 “不可!”祖丽娅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了对方。 “先听完本宫的话再来拒绝,本宫可不喜欢心急的女人。” 李云兴的笑容总让祖丽娅感到害怕,心思过于深沉,看不穿他的想法。 就像沙漠中的领头狼,它会带领着狼群在沙漠中潜伏数日,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口咬上你的脖子。 “大月氏乃是沙漠之国,民风彪悍勇猛,何况与武朝相隔数千里,你觉得本宫会要你这么远的一个小国吗?怕是每年耗费的人力财力都足以拖垮武朝。” 祖丽娅有些不明所以,那李云兴说得要她身后大月氏又是为何? “我们一直受到匈奴的侵扰,他们占山为王,烧杀劫掠。而匈奴之人骁勇善战,武朝屡屡败北。” “听说你们大月氏也是不堪其扰,才全族迁到了西域,以躲避匈奴的追击。” “但是据我所知,匈奴也并没有因此罢手。” “若是我们联合,倒可以将这个局面打破。” 李云兴慢条斯理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目光始终盯着祖丽娅。 祖丽娅越听越惊讶,原来李云兴的目标是匈奴! “我们如今势弱,如何和匈奴抗衡?” “本宫自然会找个办法,让你们大月氏重归故土。只需要你替我牵制住匈奴的部队即可。” “这不可能!”祖丽娅坚决否认,“匈奴人凶残狡诈,若是真正与他们开战,怕是我们两家都讨不了好处。” 李云兴微眯了双眸,“自然不会如此,本宫已经准备下令革新武朝的军备物资,届时你我两国是盟国关系,武朝有的,你们大月氏国自然也有一份。” 听起来是个极好的提议,只是大月氏国的民众正是因为不想与匈奴再度发生冲突,才会选择远迁。 如果民众不愿,即使她答应了又能怎么样呢? “没事,你不用急着告诉我,这件事你也做不了主。” “但是本宫可以告诉你,跟武朝合作,你们绝对不会吃亏。” 李云兴十分自信,两国之间一旦同盟,那受利的便不只是君王,还有百姓。 两国通商之后,许多珍奇宝贝会源源不断的运送入武朝,武朝的特产也能卖到西域,这样两国的经济实力也会迅速增加。 这样既解除了边疆的危机,又能促进经济发展,岂不是两全其美。 祖丽娅虽然有疑虑,却还是点头,“好,若是国主能够顺利醒来,我会将这件事禀告给他。” 能有大月氏国的帮助,想必对抗击匈奴也能有较大帮助。 也算为李云兴的下一步计划,提前埋好伏笔。 话已至此,二人似乎已经达成了交易,祖丽娅满心期待对方能带自己去见太医。 “好,正事谈完了,来谈谈本宫的身下事。” 祖丽娅没想到,对方绕来绕去又说回了这事。 李云兴这次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她直接往自己怀里带,双手便直接从裙摆下面伸了进去,轻轻一扯,下身的亵裤便被退到了腿弯处。 第一百零六章 快继续 祖丽娅想躲,却被对方抱着一下抬到了桌子上。 两人的视线突然到了平行的位置,祖丽娅更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情欲。 “你……” “这不能算是交易,只能说是你给我付的定金。”李云兴将流氓这一套贯彻的淋漓尽致。 偏偏他的两只手,就像有奇怪的魔力。 所到之处,都引发了一场身体的海啸。 祖丽娅拒绝着对方的贴近,却无法拒绝那双手带给她的异样情愫。 她伸手想去阻止那两只作恶的手,却觉得他们好像在与自己捉迷藏。 前后上下,都有他们惹火的痕迹,却又偏偏抓不到。 身体被这种难以抵抗的快感逼出了眼泪,双颊绯红,似乎就渐渐要这么沉沦下去。 “公主!你没事?” 突然门外传来茹仙的声音,祖丽娅突然清醒了过来。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就被李云兴脱去大半,胸前只剩一个冰蓝色的肚兜堪堪挡住。 “啊!”祖丽娅惊叫一声,连忙将李云兴推开。 李云兴也是没好气,刚才这女人明明已经陷了进去。 这一下清醒过来,仿佛自己是什么诱拐良家少女的大恶人。 推他的这个力道,可一点都不像受伤的人。 “公主!”茹仙听到这一声惊叫,心中更是慌乱。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武朝太子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主,他会不会对公主下狠手? 茹仙不敢细想,许多可怕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滋生。 一身凌乱的祖丽娅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来,担心茹仙突然闯入,正手忙脚乱的系着衣服。 “谁敢开门,本宫就砍了他的手!” “谁敢走进来,本宫就断了他的腿!” 果然,李云兴这一威慑起到了效果,茹仙本想直接推门闯进,却又被李云兴给吓得不敢动弹。 祖丽娅这才将自己胸前的秀美风光给收了回去。 只是这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样子,要别人看到说没发生什么,才是奇怪。 为了自己的侍女不会突然冲进来,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祖丽娅高声说道,“茹仙,不要放肆,我与太子殿下正在商谈机密之事,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茹仙心有余悸,小声应了一句。 听着门外越来越远的声音,祖丽娅松了口气。 等到确定茹仙真离开了之后,祖丽娅才回头斥骂李云兴:“太子殿下!我乃是大月氏国的长公主,岂有你随意轻薄的道理。” 贪够了温香软玉的李云兴,看了一眼桌上残留的水渍,笑的十分邪恶,“公主殿下如此尤物,在下忍不住便轻薄了些,还请见谅。” 顺着对方的视线,祖丽娅往桌上看去。 只见原本只有一盏茶水的檀木桌子上,凭空出现了一滩水迹。 这是…… 祖丽娅即使未经人事,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方才还被李云兴脱掉了亵裤,那这痕迹便是…… 她脸色羞红,娇艳欲滴,恨不得立马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该死的太子殿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若是让茹仙,甚至国主知道了这件事,自己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大月氏国待下去? 而李云兴则趁着对方愣神间,猛地欺近过去,一把搂住祖丽娅的纤腰。 “你做什么?放开我。”祖丽娅拼命挣扎。 但李云兴哪会让她得逞,反倒用力将其禁锢在怀中,低声在对方耳边问道:“公主殿下,难道你就没有话要跟本宫解释吗?” “我、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解释的。” 祖丽娅强装镇静,咬紧牙关,一字一顿说道。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除非……除非她失忆了。 “那这些东西又是从何而来?” 李云兴冷哼一声,手指微抬,祖丽娅的衣裳再次被挑落,露出半个肩膀。 祖丽娅惊呼,“啊……” 李云兴将嘴凑了上去,含住对方圆润雪白的耳垂,低声呢喃道:“本宫喜欢听你叫,特别是像方才那般……娇媚无限。” “你……唔!” 李云兴的舌尖伸入祖丽娅的樱桃小口中,搅动起来,吸吮起来。 祖丽娅的双手胡乱捶打李云兴,却始终撼动不了对方。 两人的唇齿纠缠在了一起。 不知吻了多久,李云兴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祖丽娅的唇。 “太子殿下……真的不行……”祖丽娅明显已经情动。 但她脑子里始终有根弦紧绷着,她还不想把自己交出去。 “不行?”李云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的食指慢慢滑向了祖丽娅胸前的柔软处,低沉地说道:“公主殿下不妨试试看?” 感受着对方粗糙的食指在自己敏感部位作祟,祖丽娅浑身止不住地战栗,眼角溢满了泪珠。 再这么下去,自己也会失去理智的! “太子殿下,我用其他方法帮你!” 情急之下,祖丽娅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其他办法,比如说…… “嗯?” 李云兴眉毛挑高了些,“其他方式?” “对,我有办法,绝对不会弄疼太子殿下您的!” 祖丽娅点点头,随后伸手轻抚过他的脖颈、耳际、脸颊。 “哦?那就快点。” 虽然不知道这个公主要怎样才算是不痛苦,但既然她愿意尝试,李云兴又何乐不为呢? 只是没想到祖丽娅竟然敢付出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你希望我答应的话,就快继续。”李云兴说道。 这下祖丽娅才壮了胆子,继续撩拨他。 李云兴一边享受,心中一边喟叹。 如今有如同像“寡姐”一样的美女,见他如同猫见老鼠一般,主动送上门来取悦他。 这种权力的滋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你的诚意,本宫感受到了,既然答应你本宫也一定做到。” 祖丽娅擦了擦嘴,如今她觉得浑身疲惫。 李云兴是个恐怖的男人,在各个方面都是。 应付他会让祖丽娅忍不住浑身紧绷,这样在李云兴离开时才会觉得手脚发软。 “谢太子殿下。” 祖丽娅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露出一丝笑容,然后目视李云兴走出去。 第一百零七章 一桌补膳 门外,茹仙一直在等着二人,隔着一道门始终听不清里面的谈话。 只觉得李云兴开始多是低笑,最后又是怒吼。 心中更是忐忑万分,见李云兴走出来,她怯生生地看着对方,想要进去又被李云兴给拦住。 “你是你们公主的侍女?” 茹仙不敢不答,点点头回到,“正是。” “照顾好你家公主,将行李收拾好,几日后本宫会送你们回西域。” 听到终于可以回西域,茹仙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是不是说明李云兴同意救治大国主了? “谢谢太子殿下!奴婢替国主和公主,谢过太子殿下的恩德。” 李云兴挥挥手,并不在乎茹仙的道谢,而是吩咐道:“这段时间不要再去外面乱逛了,免得惹人注目。” 茹仙激动的点头,“是!” 等李云兴走远后,茹仙才难耐亢奋的跑进屋内,只见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竟然在擦桌子。 还是用自己的衣袖,试图将桌子上的污渍擦干净。 只是那水痕,就像她心中的羞耻感,无论怎么抹都还是会有残留的印迹。 “公主,您怎么亲自动手了?这些事交给奴婢就可以了。” 茹仙赶忙上前,想让祖丽娅停下来。 谁料对方马上像是碰到什么一样,慌忙躲开她的触碰,然后说道:“别!” 随后,表情像是极其悲伤的样子,一副哀怨至极的模样。 茹仙一愣,“公主?” “别管我,快去把门窗都关严实了。” 祖丽娅说完,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嗓子中的异味一直萦绕不去。 祖丽娅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堪,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这简直丢尽了大月氏皇族的脸面! 想起父皇和母妃当初是怎么教导自己的,她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这是做了什么混账事? 她堂堂一国公主,居然做出了这等丑事! 茹仙更是不知所措,太子答应了要帮忙,为什么公主殿下反而哭泣了起来? 她上前抱住公主,轻轻拍着祖丽娅的后背。 “公主,没事了,我们就快回西域了。” “只要回去,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了!” 茹仙竭力安慰着公主,她虽然不知刚刚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一切只要等他们回到西域就可以解决了。 公主不仅是她最爱戴的公主,也是大月氏最尊贵的公主。 只要回到西域,她就不会再像在这武朝一样,还要替人挡箭受伤。 祖丽娅哭累了,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李云兴已经计划好,既然要与大月氏国达成交易,就不能只是嘴巴上说说。 这件事必须要有诚意,他需要让大月氏的国王相信,他李云兴会拿出足够诚意来。 只是太医一事,实在不好解决。 如果只是单纯见一面,难免会在宫中留下话柄。 李云兴刚回到东宫,太监进喜就满脸欢欣地迎了上来,“参见太子殿下。” “什么事值得你这般高兴?”李云兴皱眉问道。 “上次您召见了太医令的几个太医,今日又送来了一个食补良方,说是能让您房中之事更加……” 进喜没有说完,只是笑得一脸谄媚。 李云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前夏决明说他房事过度,要注意身体。 这转头就送来了药膳,倒是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把东西送到书房。” “是。” 进喜立即招呼了两名太监,将装有补品的食盒放入了书房的圆桌之上。 打开食盒后,只见里面整齐的摆放了五六个瓷盅。 里面盛放的,都是各色美味佳肴。 清蒸虾仁童子鸡、莲子百合煨排骨、墨鱼猪肚汤…… 道道都是滋养气血、壮阳益精的美味,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光从味道上闻,就知道是皇宫御厨的杰作。 “这是太医令亲自送来的?”李云兴留了个心眼。 随便吃他人送来的食物,何况还是太医令,怕是暗中下毒他都发觉不了。 太监进喜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早就有苏妙雪和浣女的前车之鉴,这皇宫本就是危机四伏,他作为太子的近侍。 若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启禀太子殿下,太医令派人送来了食方,是奴婢自个儿到御膳房监督御厨做出来的,绝没有下毒的机会。” 李云兴淡淡的瞥了一眼进喜,“嗯,做得不错。” 这墨鱼猪肚汤是一道猪肚作为汤底,墨鱼切丝提鲜,加入生姜、枸杞、红枣等滋补食材。闻着有淡淡的的中药香味,正好将猪肚与墨鱼的腥味去了大半,喝起来鲜美醇厚。 进喜见李云兴露出满意的神色,顿时乐呵呵的退到了一边。 正当李云兴准备品尝其他菜品时,侍卫突然进了书房,称是大将军府派人来了消息。 廉湛突然派人进宫? 难道是他那边有结果了吗? 李云兴微微挑了下眉毛,吩咐侍卫让来人带进来。 很快,侍卫带领着一位年轻男子进来。 “小民拜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定睛一看,这哪儿是什么男子,这分明是廉寄柔! 李云兴示意侍卫退下,然后才让她抬起头。 “小柔,你怎么来了?” “太子殿下,父帅让我来传话。”廉寄柔脸蹭的红了。 其实是她听说今早太子出皇宫去驿站找了那西域女子,心中多是不放心。 所以这才找了个由头,特地假扮成廉家小厮,悄悄溜进了皇宫,寻到了东宫。 现在被李云兴拆穿,廉寄柔的小脸通红通红的,低下头羞涩道: “太子殿下,请恕小女唐突,只因父帅说要告诉您如今抚恤灾民一事已移交给昭阳王,所以小女才入宫特来告知的。” 李云兴怎么会不懂廉寄柔,这等小事何须她亲自进宫一趟。必是女儿情长,想进宫见他才出此下策。 好在李云兴对这种行为并不觉得反感,所以没有直接拆穿她,只是点点头应下。 “嗯,的确是很重要的消息。” 廉寄柔面色绯红,心中却是忐忑不已,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太子可有生气。 第一百零八章 烈如砒霜 毕竟她这算是私自进宫,而且还冒充父帅的下属,实在太冒失了。 “谢太子殿下理解。” 廉寄柔的声音细弱蚊蝇。 她眼神乱转,不敢直视对方颇具探究意味的眼神。 最终眼神落到那一桌的“补膳”之上,这全是大补的膳食! 现在轮到李云兴觉得尴尬了,“咳,本宫那方面……没有问题,这些都是小太监安排的饮食。” 廉寄柔面上带了笑意,她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局促的模样。 “太子殿下,您不用多想,小女没有想到你有什么……隐疾。” 廉寄柔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她相信李云兴那方面能力很强? 廉寄柔俏脸一红,为自己的大胆肖想羞愧难当。 “你还没有尝过本宫的厉害,怎么知道本宫没有问题?” 李云兴目含深意的盯着廉寄柔。 廉寄柔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在这个时候调戏她。 她的双颊瞬间变得滚烫,娇嗔地瞪了李云兴一眼,“殿下胡言乱语,不跟你说话啦。” “哈哈……”李云兴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他很少有笑得这么爽朗畅快的时刻,就好像憋屈许久的怨气,都因为这一句话散去。 看着眼前娇艳欲滴,容貌清秀的少女,李云兴不由自主地走向对方,将她楼入怀中。 “太子殿下!让人瞧见多不好啊。”廉寄柔挣扎着想推开李云兴。 “这东宫都是本宫的人,要是有人敢乱说,本宫就割掉他们的舌头。” 李云兴虽然是笑着威胁人,但语气中透出的寒芒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说得出,做得到。 廉寄柔原本还有些慌张,现在听到这话,紧张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消失殆尽。 太子殿下,比想象中还要霸道。 李云兴抱了她一会儿,这才松开她,“你既然来了,本宫便吩咐他们再添副碗筷,你陪本宫一起用膳。” 廉寄柔点头应了下来。 进喜贴心为未来的太子妃盛了一碗莲子百合煨排骨,“廉姑娘,这百合莲子都是夏日消暑的佳品,您多尝尝。” “嗯。”廉寄柔点点头,将汤端起来,只是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廉姑娘,可是不合胃口?”太监进喜有点着急,这不会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廉寄柔抿了抿嘴唇,随后又用汤勺在那道菜里翻了翻。 那汤底呈现乳白色,底部还有不少莲子与百合,廉寄柔脸色一寒,连声问道,“太子殿下!这道菜有毒,你没有喝?” 李云兴看了一下那道菜,自己不喜莲子的苦味,倒是还没有尝过。 见太子摇头否认,廉寄柔才放松下来。 一听到有毒,太监进喜便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您没事?奴婢刚刚明明检查过的,这菜没有任何异常呀?” 李云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慌张。 这时廉寄柔擦了擦嘴,才继续说道,“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这菜叫莲子百合煨排骨,自然是莲子百合洗净,加入高汤之中与排骨一起熬煮。” 廉寄柔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小女生母早逝,所以自小对厨艺颇有研究,这莲子芯有一层外衣,最难剥落。” 对方提起这个,进喜伸手用汤勺将那莲子舀了起来,隐约是能看见一些绿色的果衣。 “廉姑娘,这一点点果衣,真会有那么强的毒性吗?” 说罢进喜从怀中掏出太医令递来的方子:猪肚熬出浓白汤色后弃置保留汤底,墨鱼放入汤中,加以辅料熬制。 李云兴拿起太医令递来的方子仔细看了看,稀松平常的食方,并无任何不可,这都是十分寻常的食物。 “那为何这汤会有问题?” 进喜皱眉想了半天,“这每日皇宫的果蔬肯定是新鲜采买来的。” 李云兴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这菜肴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中毒呢? “太子殿下,这猪肚加莲子确实不会有毒,但这莲子芯可就不一定了。” 廉寄柔淡淡地说道,“这莲子芯味苦,一般都会在处理时去掉,刚刚小女喝了一口,却觉得这汤苦味比其他都要更浓。” “所以方才小女将汤底的莲子翻起来看了一下,果然,莲子芯虽去了,但与其相连的那层皮却没有处理。” “莲子无毒,但是这莲心不宜多食,再配上这墨鱼猪肚汤,便是烈如砒霜。” 廉寄柔这么一分析,屋内众人都是一阵后怕,幸亏廉寄柔及时发现了这里有毒。 要不然吃坏了东西,李云兴性命堪忧。 李云兴眸光幽暗,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李云兴冷着脸,面色阴沉,他突然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去把御膳房今天负责采买的管事给我绑来。” 不等进喜反应过来,一旁的廉寄柔就先急了,“太子殿下,这管事可能也是受了别人的蒙骗。” 李云兴看向廉寄柔,“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本宫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用心险恶之人。” 李云兴话里隐藏的杀机吓得廉寄柔身体抖动了一下。 她不禁想到了一个词——雷霆震怒。 廉寄柔站在一边,不停地绞着手帕,“太子殿下,你,你打算怎么处置?” “自然是查出幕后黑手,直接杀了。” 李云兴语气森然,显然是动了真火,他最讨厌被人欺骗,尤其是这种想要致他于死地之人。 廉寄柔闻言,身子轻颤几下,太子果然不愧为杀伐决断之人,但是今日之事却不宜操之过急。 “但是太子殿下,小女以为此事不应如此仓促定案。” 李云兴抬头望向她,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太子殿下,您想这背后之人既然敢下毒谋害您,必然已经安插了许多人在宫中,而且这些人在宫中势力庞大。即使查到他们,想将他们铲除怕是也不易。” 李云兴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 廉寄柔连忙否定了李云兴的说法,她怎么会纵容宫中有想要加害太子的人存在。 第一百零九章 仗势欺人的阉货 廉寄柔脸色一凛,倒是有几分廉湛的将军之风。 “进喜公公,这食方可是太医令给的?” 太监进喜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没错,这方子是太医令亲手给老奴的。” “可记得是何人?” 进喜仔细回想了下,“当时奴婢正好路过太医院,太医令一个跑腿太监将这一篇的药膳方子交予奴婢后,说这是对太子……好的药膳。” 当时进喜刚要去御膳房,为太子准备今日的膳食。 见对方递给自己这个药膳,倒也觉得是一片好心。还打发给那小太监几两银子,算是奖励他。 这会儿廉寄柔一问,他便想起这一茬了。 廉寄柔听完叹了一口气,这叹气声吓得进喜心头一紧。 “哎呦,廉姑娘你就别再作弄奴婢了,若是有什么你便直说,这唉声叹气的是要奴婢以死谢罪啊!” 这进喜急的都快跳脚,他前几日还教训进禄为了邀功差点被冤枉,险些丢了小命。 没想到这转头就轮到了自己头上。 廉寄柔正了正神色,“进喜公公,我怎么会作弄你。我叹是叹这小太监,或许已经死了。” “去把娄卫伯叫来。” 进喜应了一声,连忙将东宫护卫娄卫伯叫来进来。 因为浑身都穿着胄甲,就连走路都带着铁靴摩擦的刺耳响声。 进入大殿之后,娄卫伯单膝跪地,“参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冷声道,“无需多礼,你迅速跟进喜一路,去太医令找个小太监。” 虽然李云兴知道,廉寄柔说的多半是真的。 但他便是这么一个较真的性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待二人离去之后,廉寄柔才接着说道,“太子,若是没有查到那太监该如何?” 李云兴倒是不太担心,这方子甚是寡毒。 若非常年修习药理之人,绝不可能知道这样的药材搭配。 “在这皇宫之中,最想让本宫死的莫非两人,柳皇后和二皇子。” “只要查一下他们最近接触了何人,那是谁在暗中搞鬼,便可知晓了。” 廉寄柔闻言一愣,很快笑了,“太子睿智。” “太子殿下,廉姑娘。” 廉寄柔抬头便看到一名小太监匆忙赶了进来。 “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见他这副焦躁模样,不由挑眉,“何事?” “太子殿下,进喜公公特让小的赶回来通报,太医令有一个小太监今儿吊死在了后院,特地请您过去一趟。” 看来此事已经往最麻烦的方向发展了。 “寄柔,后宫之处多有不便,本宫先差人将你送回将军府。” 廉寄柔深知,她如今还未与太子成婚。 若是直接插手后宫事宜,恐怕还未入宫便在后宫树敌。 廉寄柔听话的点点头,“太子殿下,您注意安全。” 李云兴挥挥手,便派了一队侍卫将廉寄柔送回将军府,而后李云兴才御马往太医院疾驰而去。 此时的太医令,更是千钧一发之际。 “这食方是怎么回事,这小太监又是怎么回事,今日你们太医令必须给东宫一个解释。” 进喜站在东宫几十名侍卫之前,将整个太医令封成了一个铁桶。 太医令的众位太医低垂着脑袋,不敢反驳,他们也没法反驳啊。 “你们都哑巴了!” 见众人依旧沉默不语,进喜勃然大怒,一脚踹飞了桌案上的汤盅,“啪啦——”一声,碗碟碎裂的声音传出。 “说啊!” 此时还是夏决明站了出来,“进喜公公,你这三番两次来太医令闹事,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进喜瞥了夏决明一眼,“夏太医,你总要解释一番这小太监究竟是为何死的。” 夏决明淡淡扫了一眼进喜,随后目光落在一旁盖着白布的尸体之上。 “这小太监是今年刚进宫的新人,平时也就做点打扫跑腿的活计,他为什么突然上吊自杀,我们也不清楚。” “不清楚?呵,这食方就是他交到我手上的,难道不是你们中间有人指使?” 夏决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进喜公公这话就严重了,太子吃饭饮食都是御膳房一手掌管。何况本官刚刚看了这食方,并无任何不妥。” “那他怎么会突然上吊?” “这本官如何知道?或许是觉得自己身为太监,丢了做男人脸面。”夏决明冷笑了一声,对进喜这种狐假虎威的宦官最是厌恶,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进喜气的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夏决明一眼,“既然你们不肯招认,那就休怪咱家无情。来人,将这里的所有人给抓了,挨个审讯。” “我当是谁在这太医令吠叫不停,原来是你这狗东西!”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叱骂。 进喜回头正想发火,却见来人正是二皇子李云天。 顿觉得背脊生寒,连忙行礼。 “奴才拜见二殿下。” “哼,刚才不是还耀武扬威一副天老大你老二的架势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皇子已经登基了!” 进喜低着头,额头冒汗,“二殿下恕罪,奴才不知二殿下驾临,冲撞了二殿下,还望二殿下饶恕奴才。” 李云天轻蔑一笑,“本皇子若连你一个仗势欺人的阉人都治不了,岂不是让那些朝臣笑话,让父皇和母妃失望?” 进喜身形微晃,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二殿下,奴才绝不敢欺瞒您,奴才也是秉公行事,绝无半点仗势欺人。” “你这狗东西说谎都是不眨眼睛的,你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 进喜闻言满头大汗,“二殿下,奴才不敢欺瞒,这食方真的是小太监交到奴才手上的。” “那小太监人呢?” “已经死了……” “那不是死无对证,你说什么都行?”李云天嗤笑,“你擅闯太医令,还企图用刑逼供。来人,把他拖下去,直接杖毙!” 进喜吓得双腿发软,“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啊!” 可惜,根本无人理睬。 “你等住手,本宫亲至,你们还敢动手伤人不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进喜仿佛听到了救星。 进喜连滚带爬的扑向了李云兴的脚边,若是李云兴晚来一步,或许他真的就没命了! 第一百一十章 十八个宫女美眷 太子亲至,自是威风凛凛,气势凌然! 只见李云兴穿着金线绣蟒袍、外罩墨色大裘,头戴嵌宝赤金平定冠、腰系玉带,在阳光之中熠熠生辉,好似神仙中人一般! 而身后的侍卫,更是威武雄壮,气势磅礴! 如此架势,让李云兴看起来更添几分尊贵与霸气! “怎么?刚关完禁闭就又想进去?”李云兴冷眉一挑,语气冰冷刺骨,犹如寒风过境一般,冻得众人瑟瑟发抖。 李云天当时在李云兴刚接任监国之职时,曾在皇宫内策马疾驰。 正好被李云兴撞个正着,李云兴斩了他的侍卫,杀了他的白驹,并且将李云天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这些仇,李云天一个都没忘。 监国太子又如何,只要没有登基,他就有翻盘的机会。 心中想着一万种折磨李云兴的方法,但李云天作为他的皇弟,表面上仍要维持兄友弟恭的假象。 于是,他微微躬身,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大哥也出来了!既然大哥在场,今儿个咱们就先解决眼前事!” 说罢,他指着跪在地上的进喜,“这个阉货擅闯太医令,竟然还要动用私刑。” “臣弟想着帮太子处理这个祸害呢,毕竟这皇宫之中又不是法外之地,若是有罪便应交予廷尉府,自有廷尉府会查明事情真相,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宦官在这指手画脚?” 李云兴目光犀利地扫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淡淡的的嘲讽,“哦?” “皇兄,您现在是监国太子,您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陛下。所以,有些事儿该怎么做,臣弟想您比臣弟清楚!”李云天意味深长地说着。“想必不会犯这种错误,对?” 李云天话里意思很明显了。 若是监国太子要包庇这个阉人,那就是纵容恶奴残害忠良了! 到那时,他这个监国太子恐怕就要被推下位,换上另一个人坐了。 李云兴闻言笑了,笑容邪肆张狂。 “二皇子这说话倒是一套套的,本宫倒是没见过皇弟在学业上如此上道。” “太监进喜是奉了本宫的命,来太医令拿人,你们胆敢阻拦本宫的旨意不成?”李云兴目光阴沉。 李云天哈哈大笑,“皇兄,你是监国太子,这皇宫何人敢不听你的,只是小至皇宫,大至天下,何处不应遵循法制?难不成皇兄认为,这整座京城,都由皇兄说了算吗?” 用太子之位来压他,李云兴眼神阴狠。 随即狠踹了进喜一脚,“本宫让你来太医令问话,不是让你来太医令打人!谁给你的权力殴打朝廷命官?” 李云兴虽然年轻,却已经能够驾驭全局了。 他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与李云天对着干,何况进喜本就是自乱阵脚。 毕竟这食方是那自缢的跑腿太监交到进喜手上的,若是查不出来,进喜自然是逃不脱罪罚。 所以这次行事才会如此鲁莽,李云兴迅速命人将他拖了下去,“按照律例,杖二十,送回掖庭好生反省!” 李云兴一挥手,两名护卫将人带走。 李云天见状,嘴角勾勒起满意弧度,“太子,这人既然是您的奴仆,不如就请您送往廷尉府?” 李云兴冷哼,这是要蹬鼻子上脸? “皇弟,本宫来这是查案子,不是陪你过家家的,喜欢玩这些把戏,就回去跟你的十八个宫女美眷慢慢玩。” 闻言,二皇子李云天脸色铁青。 他的确在自己的云台宫中养了不少貌美女子。 这被关禁闭的日子,本就无聊的紧,加上他的心腹被李云兴所杀。 反而这宫外的事情,他知道的极少。 与其闷在云台宫中,还不如在女人堆里找点乐子。 于是乎,李云天偷偷养了一批如花般的宫女,每天夜里召她们侍寝,日子逍遥快活! 李云兴的这句话,可谓是戳到了他痛处! 他恶狠狠的盯了李云兴一眼,李云兴的话虽然说得极其隐晦,但字字句句,都是在暗讽他在后宫淫乐。 “这个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了,这男女之事本就应当,难道太子殿下以前白日宣淫的事都已经忘记了?还需要臣弟提醒?”李云天故意曲解他的话,试探性地说道。 闻言,李云兴面容变得极其阴冷! “那既然玩够了,就早点回你的云台宫,没事多读圣贤书,免得让父皇陛下失望。”说道最后一个字时,李云兴特意停顿了下来。 “不过你要不要努力都是你的自己的事,反正父皇也不一定看得上你。” 这一句话,挑衅的意味极重。 二皇子,说起来也是极其尊贵的身份。 但是偏偏在这皇宫之中,他就永远要矮李云兴一头。 “太子殿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云天瞬间没了刚才昂扬的斗志,反而说话都变得底气不足起来。 “你不是早已经听到了么?”李云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但笑容未达眼底。 “或许是你关了禁闭不知道,那昭阳王早前已经奉旨去荆州赈灾?本宫还派他去扬州运送粮草到荆州,想必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父皇陛下本就对昭阳王寄予厚望,到时候这赈灾之功再记在昭阳王头上,怕是父皇要对他另眼相待!” “到时候你区区一个有名无实的二皇子,怕是要被昭阳王给踩在脚下。” 李云兴这是在警告他,莫要耍滑头!否则,他就把昭阳王扶持上位,反正最后都是只能活一个,不如先将李云天从皇位竞争中拉下去。 二皇子李云天听得面色骤变,眼底闪烁着嫉恨的光芒!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 他现在比不上李云兴,是因为他在与楚国的文斗之上胜了一筹,夺了父皇的欢心。 但如今就连一个区区外姓王爷都要爬到他二皇子的头上。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李氏皇权改名? 这一点上,李云兴与李云天有着同样的想法。 他们之间属于是内部争斗,但若苏昭阳要来争,那便是自家人与外姓人之间的矛盾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杨梅汁戏法 一想到苏昭阳,李云天也没了和太子斗嘴的兴致。 嘴上占点利,并不能给他如今的现状带来任何改变。 “太子殿下要查案,我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如今我们各司其职,太子殿下尽管忙去。”李云天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拂袖离开。 李云兴也并不阻拦,毕竟有二皇子在场,他许多事还无法放开手脚去做。 等二皇子李云天走后,李云兴才回过头。 望向太医令所有人的眼神,变得格外凌厉,“查出是谁负责的菜品没有?” 李云兴身边的娄卫伯立刻摇头,“回太子殿下,御膳房的人称,每日东宫的菜都是由尚食刘娘子负责。” 李云兴点了点头,“带进来。” 旁边的人也很识规矩,迅速为李云兴准备好桌椅。 原本都是存放药罐的位置被一扫而空,无数草药被摔得粉碎。 太医令的人看着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在心中默默心疼那些名贵的草药。 刘娘子是个江湖厨子,曾经在武皇南巡的途中偶然尝到刘娘子的菜,不仅色香味俱全,刘娘子本人也是样貌出众。 因为这件事,南巡队伍便留下了刘娘子,并且让刘娘子掌管了东宫的厨房。 如今,刘娘子入宫已有二十年,虽然年过暮春之年,已是半老徐娘。 但走进太医令时,李云兴还是被这从未谋面的厨娘给惊艳。 “民妇拜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摆摆手,“不必多礼,平身。” 说完,便直奔主题,询问刘娘子负责的菜式。 李云兴问得仔细,刘娘子答得谨慎。 “这莲子芯也是一味药材,平时我们处理莲子之后,都会将莲心送到太医令。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改过规矩,这件事便是御膳房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的。”刘娘子一字一句的回答李云兴的问题。 李云兴接着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平时莲子都是剥掉莲心,莲子会晾干存放?” 刘娘子点点头,“没错,这汤中带皮的莲子分明是后加的鲜莲子。” “太子殿下,下官没做错什么?”刘娘子惶恐地跪倒在地。 李云兴站起身,望了望太医令的院外。 “刘娘子,听说你们与太医令不过一墙之隔?” “太子殿下,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就因为一墙之隔,都要硬把罪名安到我们太医令头上吗?” 李云兴眼光冷了冷,看向气得脸变成猪肝色的夏决明。 “夏皇医,不必着急,本宫自由办法还你‘清白’。” 夏决明咬了咬牙。 “来人,去把杨梅锤出汁水,然后将汁水端上来。” 娄卫伯不明所以,转过头问李云兴,“太子殿下,可是想喝杨梅汁了?” 李云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骂道:“滚去办事,本宫要一斛的杨梅汁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捏不住李云兴到底要做些什么。 李云兴也不急,闲情逸致地看着台下所有的人,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除了夏决明之外,大多数人面上都是慌乱紧张,突然吊死了一个人在他们太医令,太子又说有人下毒。 他们心中更是忐忑,弑君的罪名,不是每个人都承担的起,难道所有太医令的人都要为一个可能不存在的“凶手”陪葬吗? 其中只有一个人的表情,令李云兴颇为寻味。 那人正是白芥子,他不惧也不怕,反而眼神中多是处变不惊的淡然。 倒是有点意思。 很快,一斛杨梅汁水被端了上来。 李云兴亲自动手,取出了两颗莲子。 随即,将莲子在手中捏碎。 “你们觉得,这莲子跟那杨梅汁液混合后会怎么样呢?” 众人不解,纷纷讨论起来。 “莲子与杨梅,倒是从未见过这种组合。” “莫非也是剧毒?好像没有听过这种传闻啊!” 李云兴笑了笑,其实这在他的原生世界是一个中学生都会的酸碱测试原理。 杨梅富含花青素,而莲子中富含莲碱,若是将碱与花青素汁放在一起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绿色。 这在武朝是几乎不可能知道的化学知识。 李云兴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却让夏决明的额头冒出汗珠,双腿都在颤抖。 他的视线紧盯着李云兴的举动,目光里满是紧张,仿佛此刻握住的不是莲子,而是夏决明一般。 李云兴的手停顿了片刻,没有将莲子置入杨梅汁中。 “演戏嘛,就是要留到最后揭晓答案才有意思。” “将这杨梅汁加入温水,给太医院的每位太医都盛一碗。” 白芥子终于开口问道,“太子殿下,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所有人把手伸进碗里,答案自然会揭晓。”李云兴笑容灿烂,看起来像是恶作剧的孩童。 一碗碗紫黑色的杨梅汁放在他们所有太医面前。 众人也不敢下手,生怕这其中另有蹊跷。 娄卫伯在一旁催促,“各位太医请快些,别误了太子的时辰。” 最后,还是白芥子最先动手。 他将整整一碗杨梅汁放入鼻间,嗅了嗅,确认的确只有杨梅的味道之后,才将其放回去,然后把双手伸了进去。 没有任何反应,娄卫伯再次催促道,“诸位太医可别磨蹭,若再耽搁,只怕连你们也会有危险。” 众位太医对视一眼,也纷纷照着娄卫伯刚才那样把双手浸入杯中。 李云兴静静的看着他们所有人。 只见一人突然惊叫起来,“怎么回事!这水怎么变红了?” “太子殿下!真的不是我,绝不是我啊!求您明鉴啊。” 李云兴抬了抬手,“不用激动。”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 这时,李云兴发现,方才大汗淋漓的夏决明,如今更是双腿打颤,脸色苍白。 这样一副害怕的模样,哪还像平日里那个趾高气扬的大夫,简直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娄卫伯好奇的伸头一看,“这杨梅汁怎么变绿了?” 听到这话,夏决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臣真的不知,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将他押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石之学 李云兴一声令下,禁卫军立马抓着浑身哆嗦的夏决明,把他按坐在地上。 夏决明一直挣扎喊冤,李云兴却充耳不闻。 这时,还是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医站了出来,“太子殿下,您今日来太医院,既是喊打喊杀又是搞这奇门秘术,如今又抓了夏太医。如果你不能给我们一个解释,恐怕不能服众。就算最后告到皇上面前,也得治太子一个滥用皇权的罪名。” 李云兴眼神扫过,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吓得那名谏言的太医连连退后两步,脸上露出怯意。 他虽然也算德高望重,但是他毕竟没有实职,不足以撼动太子。 所有人都不知就里地看向李云兴,等着他给他们答复。 “这算是一种金石之学。”李云兴笑容满面地看着众人。 “金石之学?那不是用在冶炼铁器上,这……” 还是白芥子最为大胆,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这就像是发现新的药材一样让他兴奋不已。 “还请太子殿下指点!” 李云兴这才站起身,站在白芥子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金石之学并不只冶炼铁器,但凡是医者,都需精研其中奥秘。而本宫所掌握的金石之学,则是测试酸碱之法。” “酸碱?”白芥子有些听不懂。 “酸和碱是金石之学中常见的两种物质,它们都具有很强的反应特性,同时它们与其他物品一起也能产生很多特殊的效果。例如,酸碱之中含有硫、磷、钙、铁,当这些物质混合在一起时,可以制造出剧毒!” “殿下,你说的微臣听不太明白。”另一名太医忍不住问道。 李云兴自然不可能给一群古代人写化学方程式,最后整理了一下思绪,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他们。 “你们可以理解为这杨梅汁就是病人的身体,若是你们给他服用正确的汤药,病人则会越来越好,气色红润。若是你们服用了错误的汤药,则会满脸发绿,命不久矣。” “这良药就可以比喻成酸,错误的汤药则是碱。” “因为莲子富含碱性,所以如果接触过莲子再来摸这杨梅汁,就会变成绿色。” 说完,李云兴便坐了回去,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中,他们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等神奇的东西。 夏决明的呼吸渐粗,脸色惨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李云兴微微眯了眯眼睛,缓缓开口:“夏决明,朕且问你,今日可曾碰过莲子?” 夏决明怎么肯承认,连连否认。 “怎么,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撒谎吗?来人,把他的指甲给本宫挑了,让本宫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本宫的手段硬!” 但夏决明毕竟是岁数大了,加上气急攻心,居然直接吐了一口血。 “呵,装昏倒,这招本宫玩腻了。”李云兴脸色微沉,随即吩咐道,“将夏决明押入天牢,大刑伺候,务必让他说出背后指使之人。” 娄卫伯领命将夏决明带了下去。 其他人还手捧着杨梅汁,正在研究着新奇的“金石之学”。 “正如你们所见,本宫不会错怪任何一个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歹人,你们要站队之前,先想想自己有几条小命够你们死的。” 李云兴缓步走向众臣。 太医们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机,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这太医令的人,平时仗着自己有官衔,就喜欢倚老卖老。可谁能想到,他们也有被太子送上刑场的一天呢。 其中还是白芥子颇具胆色,他不退反进,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臣等自当尽忠职守,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这便是变相对李云兴投诚。 “好,有此志向乃国家幸事。”李云兴夸赞道。 其他太医对视了一眼,纷纷也躬身向李云兴行礼。 李云兴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如此甚好,待本宫查清幕后之人,定不饶恕!” 众人齐声应是,“谢太子殿下恩典。” 直到李云兴离开太医令,众人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李云兴分明是想让全太医令陪葬,没想到最终却只是带走了夏决明。 娄卫伯跟在后面,看着夏决明被拖走的身影,皱着眉头问道:“太子殿下,难不成这夏太医真的是幕后主使吗?” “哼!”李云兴不屑地冷笑,“他怎么有这个野心?要有这个野心,几十年前就该做了。” “那这是?”娄卫伯不太明白。 其实在宫中当官的人要么为了财要么为了权,夏决明既然不是为了这两样,那必定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听说他的儿子近日才受到柳宰辅举荐,入了少府为官。 夏决明这么做,也是为了给他儿子铺路。 说来还真是讽刺,他在武皇面前矜矜业业几十年,最后为了自己的儿子要杀掉皇上的儿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日之事,定不是二皇子所作。 他虽然碰巧来了太医令,但李云兴见他独自前来,或许是亲自来取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他来了太医令也只是做了一些口舌之争,并未真正阻拦他往下查。 那想必李云天对下毒一事定不知情。 剩下的也就是柳家,加上夏决明的儿子最近被柳仲卿赏识。 背后所做之人是谁,一目了然。 留下夏决明不是为了留他一条命,而是留下以后可以指证柳家的证据。 “记住,夏决明一定要单独关押,不容任何人探视。” “是!” 即便如此,李云兴始终觉得眼睛跳的厉害,似乎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你现在就去,一定不要让他有机会接触任何人。” 娄卫伯接到命令,便向天牢赶去。 还正在奇怪,一向皇宫之中都有不少重兵巡视,为何今日突然觉得这后宫如此清净。 再往前走,才听见不少人惊呼的声音,才发现有人说,“走水了,快救人。” 娄卫伯连忙赶过去,已经是为时已晚。 好几个人被摞在一起,似乎是倒了油一样的东西,熊熊的大火将七具尸体烧成焦炭也没有熄灭。 夏决明,竟然死在了去天牢的路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封锁皇宫 “太子殿下,是臣办事不力!” 廉湛半跪在殿内,脸上布满了愧色。 在他身后,还有皇宫禁军都督,各皇门值守的护军营指挥,他们都低着头。 今日,在东宫禁卫押解犯人夏决明前往天牢的路上,夏决明与东宫禁卫军共七人,一行人在宫中偏僻处遭遇了刺杀。 七人无一人生还,对于投毒杀害太子的皇医夏决明更是一刀毙命。 可仿佛只是杀了他们还不够,又将七人尸体用火焚烧。引发的熊熊大火,在皇宫引起了剧烈的震荡。 背后之人不仅暗中下了毒,还直接将夏决明灭口。 这场火,与其说是消灭罪证,不如说是向李云兴挑衅。 一时之间不仅东宫,全皇宫都是人心惶惶。 廉湛深知,此时若不能找出幕后主使,那么等待着自己的,便会被千夫所指。 “本宫要的不是你们请罪,廉将军,本宫要的抓出真凶!” 高坐龙椅之上的李云兴,看着下方低头跪着的众人,目光阴冷。 其实隐隐约约可以闻见,这殿上有一股难闻的酒臭味。 再看向匍匐在地的卫尉统领镇昌茂,李云兴更是怒意翻腾。 “太子殿下,此次刺客来历诡异,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狠辣,臣以为……嗝……”跪在廉湛右侧的卫尉统领镇昌茂接着说道。 只是他突然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酒嗝。 口中吐露出的臭味,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话音未落,就接到了李云兴冰冷的眼神。 “怎么?卫尉统领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要不了了之?” 镇昌茂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微臣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 听见镇昌茂吞吞吐吐,李云兴怒喝:“废物!” 皇宫侍卫看似只是保护皇宫安全的禁卫军,实则分成了三个体系。 曾经由郎中令管辖,主要是典司禁军和保卫京城、宫城的安全。在殿前因郎中令干涉阻挠灾民入城一事,被李云兴斩杀后,郎中令的军权交给了廉湛。 而镇昌茂则是卫尉,他负责掌管宫门警卫,守卫皇宫,对负责皇宫的昼夜巡警和检察门籍有难以推脱的责任。 还有一个体系,便是隐藏在皇权身后的绣衣御史。 此次刺客事件造成的影响很大。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仅仅是郎中令和卫尉府要受罚,更重要的是,连带皇室颜面也会受损。 而李云兴前去调取皇宫的轮班值守名单时,却发现名单已有半个月没有填写。 当天何人在宫中巡视,何人休假,何人值夜,都查无可查。 这样的结果,显而易见。 李云兴的脸越发黑沉,眼底闪过森寒杀机。 “太子殿下息怒。” 镇昌茂抬眸,朝李云兴抱拳。 “刺杀一案虽然棘手,但臣相信,定能顺利揪出幕后主使。” 李云兴心中已是判了他的死罪,又怎么会就凭一句没头没脑的承诺就此放过。 顺势拍桌而起,李云兴怒吼道,“镇昌茂,你负责统管皇宫警卫,怎么会有人杀了禁军六人还能安然而退?” “陛下,刺客形迹诡秘,根本无法确定身份,臣……” 镇昌茂想说什么,但是被李云兴打断:“好一句刺客行迹诡秘!难道你想说武皇重金养的的三前禁军还不如一个刺客武功高强吗?” 听得跪伏在底下的镇昌茂,额角青筋暴起,双拳紧握。 “臣不敢!”他立刻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白日饮酒,若非出了这等荒唐事,李云兴还不知道,堂堂卫尉府统领竟然在皇宫内饮酒打牌。 就连宫中起了大火都不知道,李云兴命人前去召他,却迟迟未至,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不仅一身酒臭,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更别提什么查案捉凶了。 “这凶手竟然能堂而皇之地在皇宫行凶作案,简直嚣张跋扈至极!” “而你作为皇宫的卫尉统领,不仅对禁军的轮班值守一概不知,还白日饮酒作乐,真当这皇宫是你镇昌茂家吗?!” 李云兴厉声呵斥,吓得在场的人纷纷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 “殿下饶命啊!微臣……” 镇昌茂惊恐求情,可李云兴根本没有听他多言。 “来人,把镇昌茂拖下去,杖责二十,流放岭南。” “是,奴婢遵旨!” 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接着两名太监从殿外冲进来,强拉硬拽地把镇昌茂拉了出去。 “臣有罪啊!请殿下饶恕臣的罪过!”镇昌茂挣扎着求情,最终仍旧被拖了出去。 殿外响起阵阵哀嚎,殿内鸦雀无声,除了廉湛和李云兴,其余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惹恼了上位者,被迁怒。 “廉将军,你说此事该如何善后?” 良久后,李云兴问道,语气里透出几许疲惫。 廉湛恭敬回应,“太子殿下,此人能在皇宫中任意去留,绝不是因为可以轻松翻越这近三丈高的宫墙,这镇昌茂虽然在巡逻安排上多有疏漏,但毕竟皇宫人多眼杂,贼人若想安然脱身也并非易事。” 李云兴皱紧了眉头,廉湛这个意思,刺客本就是宫里的人。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甚至怀疑是自己身边之人,但是每一次都被自己否认。 廉湛继续分析道:“此人胆大包天,不惜冒险潜入宫中刺杀,显然是有恃无恐,既然如此,他肯定不会只有一人。” 听完他的分析,李云兴点了点头:“不错,这人必定还有同党,只是这些同党藏匿何处,本宫尚且还没有找到!” “微臣斗胆,恳请殿下允准臣封锁皇宫,派兵搜查整座皇宫!” 李云兴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好,此事就依廉将军所言,你速速去办!” “谢殿下恩典!” 说罢,廉湛站起身,躬身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而皇宫之外,柳仲卿自然也收到了关于廉湛派兵封锁皇宫的消息。 能够给予李云兴的每一次痛击,都让他畅快不已。 怕是李云兴就算到死也猜不到,究竟是何人背叛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封锁皇宫 武朝皇宫,发动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肃清活动。 上至武皇的永乐宫,下至宫婢所住的掖庭,全都有内务府与禁卫军的身影。 “这里可是皇后寝宫,你们怎敢私自闯入?” 银杏站在皇后的椒房殿门口,拦住了想要闯入的内务府太监与禁卫军。 “银杏姑姑,这也不能怪小的们唐突,太子殿下有令,后宫的三宫六院都要严查刺客行踪,还请银杏姑姑通融,不要让小的们难办。” 一提到李云兴,银杏便心有不满。 他对昭阳王下手如此之狠,现在又找到了她们头上。 “我们宫里都是些丫鬟、太监,没有你们要找的刺客,快滚!” 银杏伸手便准备关了宫门,没想到却被禁军一把拦下。 今日他们是亲眼见证了镇茂昌的惨状,说是二十大板,其实下手极重,没死也废了半条命。 流放到边疆,怕是连中间都熬不过就会死。 他们可不想跟镇茂昌一样,所以今日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银杏姑娘,我们禁卫军跟内务府可不一样,会同你好好商量。禁卫军要查,便是谁人都不能阻拦!” 银杏一下眼睛瞪圆,“皇后寝宫乃是女子闺阁,岂容你一介粗鄙武夫在此撒野?” 那位身着铠甲的侍卫长眉头紧蹙:“这么说,你就是不打算配合了?” 银杏冷笑:“怎么?你们都成了太子的走狗,竟然连皇后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吗?” 禁卫军无心与她做过多的口舌之争。 毕竟这三宫六院,有成千上万个房间都要一一排查。 若是一直与这黄毛丫头耗下去,耽误的也只是他们自己的时间。 “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禁卫军一把就将银杏推至一边,十余名禁军从门两边迅速涌进,在椒房殿左右两侧的长廊依次排开站立。 不少婢女太监都被吓得连胜惊叫。 为首的禁卫军也是直接大跨步都进了椒房殿,不管银杏如何咒骂,都视若罔闻。 前院的动静惊扰到了皇后。 皇后穿着一身凤袍,由几名贴身嬷嬷搀扶着来到前厅。 看清了情形,她顿时柳眉倒竖,怒火滔天:“简直反了!本宫还没死呢!这些人竟敢对本宫的寝宫出手!真当本宫是软柿子,任人拿捏吗?” “惊扰了皇后,卑职十分抱歉。但这并非卑职的意思,而是太子吩咐……” “啪——” 不待禁军队长说完,皇后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太子让你搜,你便听令行事。难道你们禁军全都归太子调度吗?本宫才是后宫之主,太子又算什么东西?” 禁卫军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又不敢反驳。 只能低着头继续说道,“今日太医令夏太医欲给太子投毒,在押往天牢的途中,被人刺杀。连同护卫队六人无一活命,这件事关乎到整座后宫的安危,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震住:“太医令?投毒?” 禁卫军队长点头:“是的,夏太医在去天牢的路上遇害,据太子推断,凶手极有可能藏匿于后宫之中,所以特派卑职带领禁军搜查。因为银杏姑姑一直阻拦,这才擅作主张强行闯入,望娘娘恕罪!” 听到这,柳如絮浑身一震。 这跟她与夏决明商量的对策不一样,她原计划是在太子生日寿诞时另行下毒,这夏决明为何突然私自行动? 莫非,是父亲从中作梗? 想到这里,柳如絮眸光骤冷。 她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犀利的盯向禁卫军队长,一字字问道:“搜查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还是说你们觉得凶手在本宫的椒房殿内?!” 皇后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最近身体虚弱,精神不济,好不容易安睡片刻又被禁卫军吵醒,现在更是恼怒至极。 “本宫倒是很好奇,是谁指使你们来搜查本宫的?” 禁卫军头皮发麻。 皇后的脾性他再熟悉不过,若是他回答错误,惹恼了皇后,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是本宫指使的。”李云兴的声音适时响起。 柳如絮微怔,见李云兴大步走来,脸上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皇后娘娘,有人在宫中作乱,本宫为了皇上和众位娘娘的安全彻查后宫,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阻拦?” 她暗吸一口气。 “但是随便进出椒房殿,岂不是乱了后宫的规矩,这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没有先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云兴道,“只要皇后娘娘肯配合,搜查后宫的流程自然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李云兴淡淡一笑,态度却格外坚持。 柳如絮抿着嘴唇,双拳悄然握紧。 李云兴这般执意追究,恐怕已经查证了夏决明确实死于后宫之内。 若是她拒绝搜查,势必要闹到皇帝面前去,到时候她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皇后娘娘,本宫的耐心不够。”李云兴语气平稳,但话中却充满威胁之意。 “既然如此,便搜!”柳如絮淡漠的说着,转过身,“不过本宫丑话先说在前面,太子此举有违伦常,皇上一旦知晓定会雷霆大怒。” 李云兴勾唇一笑,“本宫的事,不必皇后娘娘操心。” 随后,他身旁那位禁军队长则朝身后的禁卫挥了挥手。 顷刻间,数十名禁卫兵齐刷刷冲上来,在偌大的椒房殿里横冲直撞,将各处能够藏人的角落都翻遍了。 然而,始终没有收获。 “怎么会没有人?难道那个刺客根本就没躲在椒房殿里?”李云兴眉宇微凝,似在自言自语。 柳如絮冷笑,嘲讽道:“太子殿下,可是抓不到刺客就想来椒房殿应付了事?” “你——”李云兴脸色一黑。 柳如絮懒得理会,径直离去。 李云兴眯了眯眼。他分明收到消息,在他打伤昭阳王后,一直是由夏决明为昭阳王诊治。 若不是与皇后达成某种交易,又怎么会冒险给自己下毒? 该死!李云兴黑着脸,带着一众侍卫回了东宫。 此时整个皇宫都在鸡飞狗跳的搜查中,可惜的是,仍旧没有结果。 夜深露重,李云兴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偷天换日 清晨天未完全亮,距离夏决明死去已经过了十个时辰。 突然东宫之内,李云兴的贴身太监半夜通传,称太医令白芥子有急事求见。 李云兴皱眉,太医令的人为何深夜来访?偏偏还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刻。 其实侍卫一开始也并不想通传,毕竟这已过了丑时,若是惊扰了太子休息,他们也担心自己脑袋搬家。 但白芥子说是他有关于行刺案的重要线索,若是贻误了时机,他们都担待不起。 见白芥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侍卫也不敢隐瞒,只得将消息递进了东宫之中。 好在今夜整个皇宫都不太平,连一向休息很好的太子殿下都还未熄灯。 “让他候着。” 李云兴抹了抹脸,将浑身的疲乏抹去。 有人敢在皇宫里行刺,就有可能在后宫其他妃嫔的宫室、寝殿之类的地方,或许就潜伏着凶手! 李云兴的警惕心提高了一层。 他不知道凶手是否会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偷袭,也不知道凶手是否有能力躲避禁卫军的搜查。 因此,他整夜都不敢入睡,担心给人可趁之机。 见到李云兴满脸倦容的走进了,白芥子连忙向他行了一个礼。 “微臣白芥子,参见皇子殿下。” 李云兴掠过他直接坐到椅子上。 “说,找我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 白芥子心里苦笑,但面上却不显。 “微臣刚才在几人的尸首中发现了异常,所以马上前来向太子殿下禀报。” 李云兴闻言立即站起身,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异常?” “这几人是东宫的禁军……”白芥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云兴狠戾的目光逼停,吓得他不自觉哆嗦了下。 “说重点!” “其中一人乃是太监。” 李云兴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白芥子连忙解释道:“这几具尸体中烧毁得严重的是最上层的一具尸体,下官觉得蹊跷,便让人将尸首进行了检验,最后发现这具尸体乃阉人。” 李云兴的脸色越发难看。 阉人?! 都城禁卫军隶属武官,为了保证皇城安危,未作净身处置,而太子府也是如此。 所以,太子府里的禁军也不可能是太监! 白芥子继续说道:“所以下官大胆推测,实行刺杀之事的乃是禁军之一,完成杀人任务之后乔装成了太监宦官逃脱了!” 听到这句话,李云兴的神色变幻不定。 若真是如此,那搜查起来目标就明确了许多。 “除此之外,下官怀疑,太子殿下身边定有奸细。” 李云兴的神色愈发阴沉,“你是作何推测的?” 白芥子继续分析道:“因为本宫进行尸检之后发现,几具尸首的伤口深浅,用力方向完全不同,某种角度上可以判断至少是两人以上。” “一人可以乔装打扮,那另一人……” 白芥子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相信李云聪不笨,自然能懂。 “你先回去,此事核查无误,本宫将有重赏!” 白芥子微微一笑,眼神中皆是精明,“谢过皇子殿下,那下官告退了。”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待白芥子离开之后,李云兴的面色渐渐扭曲。 他忽然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桌案之上。桌案晃动了几下,上面的茶盏纷纷掉落在地。 “啪嗒啪嗒”几声脆响,上好的青花瓷器便摔成粉碎。 “来人!”李云兴厉喝。 如今东宫大多数禁卫军都已外派肃清后宫,仅剩的几个守在殿门外,闻声立即跑了进来。 “皇子殿下!” 李云兴的眸光凌冽冰寒,透着嗜血残酷,他盯着领头的禁军,“本宫命令你,马上去召集所有禁军在午门候着,本宫要在午门问斩!” “是!”禁军也不敢多说。 如今李云兴的表情实在太过可怖,他们也只能照办。 午门,原本是用于审讯犯错之人,抑或是公然造反者用的。 此时正值三更天,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巡逻经过的士兵,再没有一丝人影。 寅时三刻,午门紧闭。 三千名禁军就站在午门之内,无人敢动,甚至连喘气都不曾粗重过。 这次行刑,是太子亲自执刑,所以没有任何一名士兵敢懈怠。 卯时天刚亮,李云兴准时来到了午门外。 他身穿玄紫色蟒袍,腰缠玉带,头戴金冠,面色凛然。 李云兴负手而立,站在三千禁军之前,威风赫赫。 当李云兴出现时,三千禁军齐刷刷跪倒。 “恭迎太子殿下驾临!” 李云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他扫视一圈,沉声说道:“今日,本宫便在此问斩叛逆!” 他的语气淡漠疏离,三千禁军默契的噤了声。 “来人,将他带上来。” 片刻,便有几名太监拖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男人走近。 此人双手反绑在背后,被拖拽间发出痛苦低吟。 待他抬起头时,所有禁军俱是吃惊非小。 “这不是娄卫伯娄统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殿下说要问斩叛逆,难道叛贼就是娄统领?”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些话全部都被李云兴听到了耳朵里,可是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李云兴冷哼了一声,对着娄卫伯冷声说道:“娄卫伯,你好大的胆子!” “你居然敢私通夏决明,妄图刺杀本宫,简直该死!来人,将娄卫伯拉下去砍头!” 随着李云兴一声令下,早有两名壮汉冲上前去将娄卫伯摁住了。 李云兴则是一步步朝他走去,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娄卫伯啊娄卫伯,你千算万算总归是没有算到这一步!” 娄卫伯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奈何双臂被人牢牢抓住,根本无法动弹。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李云兴,眼中充斥着愤恨与恐惧:“是我动手的又如何,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呵呵呵……” 李云兴仰头大笑,“本宫自然会杀了你,但是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本宫要让你生不如死!” 娄卫伯眼中露出绝望之色,但很快就化为浓烈的怨毒。 “你算什么太子,不过是个卑鄙小人,迟早会遭到报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午门问斩 “报应?”李云兴狂笑一声,“本宫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天谴!” “来人,把另外一个也押上来!” 另有两名士兵将一个太监从远处押送了过来。 当娄卫伯和那太监看见彼此之后,皆愣住了。 “你竟然……” 假太监王德垂首,没有吭声,但他苍白的脸颊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 李云兴对王德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东宫的禁卫之一,平时鲜少露面,但他的容貌他是认识的。 “你们两个倒是感情深厚,临死都要抱团取暖!” 王德抿了抿唇,依旧低着脑袋,不言不语。 娄卫伯嗤笑一声,讥讽的看了李云兴一眼,“你杀了秦将军的爱子,早就应该寝食难安?” 李云兴眉毛轻挑,“本宫是否寝食难安,你不必知晓,但你今日之后便会长眠,这是本宫的圣意。” 昨夜李云兴从白芥子那得到关于尸首的检验信息之后,马上心中有了不好的想法。 之前东宫浣女一事,李云兴便觉得有些蹊跷。 虽然衣服带血被查明,的确是浣女通风报信给皇后。 但当日他鞭挞苏昭阳那晚,浣女并未出过宫门。 李云兴对此心中本就存有疑惑,后来又有这投毒一事才更觉得诡异。 据刘娘子所说,御膳房是皇家重地,涉及到各个皇亲贵胄的安全问题。 中途是由她本人一人完成,并未有其他人插手。 所以李云兴才留了夏决明一条命,势必要查出他是如何将鲜莲子加入的汤药之中。 没想到,在押回途中便已死去。 想必就是李云兴派娄卫伯前去追人的中途,直接将人处死。 而随行之人便是他的亲信,王德。 随后王德乔装成太监,藏于东宫之中。 若说这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娄卫伯正是这么构思,等风头过去之后,便再将王德送出宫。 自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却没想到,中间杀出一个“白芥子”。 竟然私自进行仵作检验,查出了那具尸体并非是王德本人。 当李云兴带着禁卫军闯进东宫太监卧寝的时候,王德正藏在床底瑟瑟发抖。 他没想到不过是杀个太医而已,竟然引发了李云兴封锁皇宫的巨大动荡。 让他逃离皇宫的计划就此搁浅,只能躲在床底以求不被人发现。 最后被李云兴抓到的时候,李云兴还什么都未说,他便如倒豆子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得一清二楚,只求太子殿下能赏他一个痛快。 之前李云兴的酷刑之事,他还历历在目。 王德只想乞求李云兴,让他死得不要那么痛苦。 娄卫伯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精心谋划,最后竟然被王德供了个干净。 “呸,狗奴才,你以为你什么都说就能活下来了吗?”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王德满脸惊恐地望着娄卫伯。 “呵,好一句迫不得已!你这样的贱骨头留在世上,只会脏了我的眼睛,让你同我死在一处都是污了我的名声!”娄卫伯对王德多是不屑,当初为了争名夺利,主动讨好。 如今,一朝事情败露便立刻倒戈。 但王德不了解李云兴,娄卫伯在宫中潜伏多年,作为秦忠义的一颗暗子,他本不应该如此莽撞。 得到秦晟死去后被送到秦忠义的东北大营的事情后,他便起了异心。 他与秦晟算是两个人却有一样的人生,一样是秦忠义的棋子,一样是插在武皇身边的暗桩,一样都没有自己的意识,完全按照命令行事,所以他知道,即使他真的死于李云兴的手里,也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就像秦晟一样,秦忠义不也是悄无声息的将他安葬,便没有了后文吗? 只可惜李云兴太过谨慎,身边的进喜又是忠心耿耿。 若不是夏决明主动找上来,他都没有机会可以下手。 没想到,最终还是败了! 娄卫伯还想再说些什么,已经被李云兴命人封住了嘴。 抓住此次皇宫行凶纵火案的真凶之后,李云兴没有因为娄卫伯是东宫的统领而选择悄无声息的解决,反而是将他拉到了午门示众。 “本宫知道,你们这三千禁卫军,人心各异。” “有的是某某大臣的子嗣,花了重金进了这禁卫军,就等着一日被皇权看中,飞黄腾达。” “有的是战场上的精兵能将,升迁之后入了这皇宫,也是你们背后之人的杰作。” “还有不少人,以为在这皇宫便能坐享荣华富贵,整日拿着高额的俸禄,却只懂寻欢作乐。” “本宫今日便是要告诉你们,皇宫之内不需要你们这等酒囊饭袋。本宫的禁卫军,才是天家的护卫,而你们不过是罢了!” 李云兴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瞬间就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心中骇然,太子这一番话简直是诛心! 但是,这些禁卫军中确实不乏贪生怕死之辈,毕竟在这强权社会中,谁都希望能够攀龙附凤。 但也并非全部人都不敢反抗,一御前侍卫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你只是监国太子,并未登基,甚至并无三军统领之权,若是这样轻易改动武朝皇宫的制度,只怕会落人口舌,引来争议。” 李云兴目光微眯,阴测测地看着那位御前侍卫。 “三品御前带刀侍卫,姜邝韬。” 三品带刀侍卫,在宫中的地位不亚于御前大将军。 在武皇未将监国之权交给李云兴前,姜邝韬也算在朝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因为是在御前保护圣驾,自然接触武皇的机会也比一般大臣更多,不少想要往上爬的官员都要向他献媚。 如此官职,怎么能让李云兴说革就革? “念。” 这时,廉湛站了出来,手拿着一封橙黄色的折子,上面满满都是红色的朱砂批注。 廉湛朗声宣布道:“以下名单的人,全部革职查办。若有人徇私舞弊,定斩不饶!” 这些名字是李云兴昨夜连夜拟的,为的就是给予这些人最严重的惩罚。 皇宫是天子的寝宫,若是有人在其中作乱,无疑是对天子最大的威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改军制 “三品御前带刀侍卫,姜邝韬,私通宫娥,斩!” 廉湛话音方落,便有侍卫上前将姜邝韬压住。 这次后宫肃清除了查夏决明被杀一事外,也因为突然的搜查,查到了后宫之中不为人知的秘事。 这姜邝韬与宫娥私通,便是其一。 禁军搜查之时,他正与一名宫娥在冷宫禁地颠鸾倒凤,被廉湛带人抓个正着。 所以李云兴说要革职查办之时,他的情绪最为激动。 可他没想到李云兴竟然直接要杀他,原本就是带刀侍卫,身手自然不同常人。 人上前竟也未能将他按住,甚至未能伤到他一分一毫。 “你放开我,我要禀告陛下!你们滥用私刑,你们都是狗奴才,你们不配决定我的去留!” 姜邝韬疯狂叫嚣,一张脸涨的通红。 李云兴看着他这个样子,不怒反笑。 “笑话,本宫的话还没人可以反抗。” 随即又是下令,禁卫军直接将其乱刀砍死。 顿时,午门外哀号遍野,血流成河。 李云兴看着这样的场景,却毫无反应。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座皇宫,似乎是在欣赏美丽的艺术品。 之后廉湛继续念名单,厚厚的奏折写了两百八十四人的名字,该斩的斩,该脱去官袍的脱去官袍。 “林文忠,革职,逐出京城。” “杨振,革职,逐出京城。” …… 所有人都默默祈祷着,祈求这场灾难赶紧结束。他们可不想变成姜邝韬一样的下场! 最后终于结束之时,所有人的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但李云兴接下来说的话,却再次让他们心提到了嗓子眼。 “廉将军,距离武皇以前派兵征战匈奴,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廉湛躬身行礼,“回禀太子,已经过去十年了。” 李云兴睥睨三千将士,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已有十年未上过战场,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身为武朝将士的责任与使命?” “千古忠肝义胆之士不尽其数,何人不是戎马半生,立下赫赫功勋?” “尔等虽有守卫帝都之责,但却从未尽心效力,朕要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忠诚和勇猛,更要你们对得起自己肩头上的责任,守卫都城,维持朝堂稳固!” “若你们做不到这些,那就不配在本宫麾下为官!” 李云兴每说一句,底下众人便低着头,越发恭敬。 “你们的主帅,是武皇,是这江山的主宰!” “不管你们身后站着多少家族的势力,又或者是有什么深厚背景,若敢违抗武皇之令,本宫绝不饶恕,必定诛连九族,鸡犬不留!” 李云兴冷声喝问,气氛陡然变得严肃紧张。 “本宫可以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留下来便是誓死效忠武皇,效忠陛下,否则,今日便拔营启程,脱去这一身胄甲,自己走出这宫门。” “否则,下次再有同类事件,本宫不会给任何人留情。” “留下来,要么跟着本宫名扬天下,要么就永远的成为武朝的罪人,被万世唾骂。” 李云兴话音落下,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这十年的时间,他们早已习惯了皇室供养,早已不想再回到边境吃苦受累。 却也因此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拿起武器,守护国土之初的初衷,甚至早已遗忘了自己最开始学武的目的,以及身上穿的铠甲,都是谁赐的。 “好,都不愿意脱去这身胄甲,至少还有点骨气。” “本宫今日只问尔等一句话,可愿意跟随本宫,建功立业,扬眉吐气,重现昔日辉煌!” 李云兴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午门广场回荡,响彻耳畔。 众人抬头,神情恍惚地看着李云兴。 这是一种巨大的鼓舞,也是一种诱惑,更是一个机遇。 “愿为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廉湛当先单膝跪地,抱拳高呼。 廉湛的表态,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中,掀起惊涛骇浪。 “臣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李云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目光扫向台阶下方的三千将士,朗声问道:“尔等呢,可同样愿意为国出力?” “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建功立业,扬眉吐气,重现昔日辉煌。” 这次,众人没有丝毫犹豫,全部抱拳高呼。 李云兴挥手道:“好!果然武朝将士,没有一个孬种!” “本宫会将都城与皇宫禁军重新编成十二卫队四府,直属武皇陛下管辖,在武皇尚未苏醒前,将有本宫代为管理。” 廉湛闻言,心中一颤。 皇城内外,加上禁军,总共十八万精锐,竟然全部交由李云兴统领调动? 太子殿下这是要将军权握在自己手里,皇城的防御,全部掌控在自己手里啊! 他的野心,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大。 廉湛暗暗感叹,太子殿下的确是英明果断之辈,这等魄力,即使是他这位老将,都不免有些自愧弗如。 “十二卫统府兵、宿卫京城,所统之兵称‘外军’,各有军号如:骁骑、豹骑、熊渠、羽林、射声和佽飞。四府不统府兵,左右备身府负责侍卫皇帝;左右监门府分掌宫殿门禁。“ “你们以后所有事务直接由本宫管辖,唯有两件大事需要请示本宫!” “第一,皇宫大内禁卫由武皇陛下亲设,除非是陛下圣旨召见,或者特殊情况,不许任何人靠近,擅闯者斩杀勿论!” “第二,你们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但凡有任何懈怠,轻则斩首示众,重者株连九族,绝不容情!” 李云兴语气冰冷,带着浓浓的警告味道。 他并没有给众人选择的余地,直接封闭他们的退路。 “遵命!!” “谨遵太子殿下之令。” 众人纷纷应答,其中不少人却依旧难掩脸色颓丧,心有不甘。 他们知道,皇城之中已经形成铁板一块,任何人插足都难翻身。 “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进行骑射操练,在本宫寿诞之时,万国来朝必定是要彰显武威。” “届时,尔等可以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展露峥嵘,也能震慑宵小!” 第一百一十八章 独木难支 太子的意思是让,让众人的脸色微缓。 只要努力训练,在皇城中站稳脚跟,也能像廉将军一般建立赫赫功劳,为自己博取更高的位置! 待李云兴离去,校场之中,便爆发出阵阵议论。 有些人欢欣雀跃,有些人愁眉不展。 但没有人敢提出质疑,李云兴虽然才任监国太子不过三月有余,可却有着极强的威望。 在这之前,有多少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被罢黜,贬斥,甚至斩首示众! 这是一条染血之路! 改军制这消息自皇宫解封后,也以极快的速到传到了柳府。 彼时柳仲卿正在书房里练字,都说字如其人,一手好字也能反映出人品性格。 他这幅书法倒颇具大儒风骨,遒劲有力。 “天道酬……” 在柳仲卿写到勤的最后一划时,一滴墨不合时宜的滑落到纸上,污了整副字迹。 柳仲卿皱眉,放下毛笔,拿过锦帕仔细擦拭着那滴黑色的墨汁,神情专注。 在书房中坐着几位大臣,皆是坐立不安,面色忐忑,似乎有什么急事找他商议,可又迟迟不敢打断。 终于,片刻之后,柳仲卿擦干净了墨渍,将毛巾放到旁边架子上,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润嗓,这才淡淡道:“你们找老夫何事?”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肤色古铜的军装男子最先开口。 “柳大人,家父近日操劳过度,身体沉重,只得派我前来,与柳大人共议太子谋乱一事!” 这人长相粗犷,浓眉虎眼,看上去很是硬汉模样。 他姓韩名义海,乃是江陵府韩氏宗室。 韩氏宗室,历史悠久,祖上曾是武朝的开国宰相,虽然历经几代人逐渐落没。 但韩义海原本应是柳府的乘龙快婿,韩府自小与柳家便是世交。可柳如絮入宫做了皇后,与韩义海的一段青梅竹马的姻缘便化作泡影。 柳仲卿对韩义海一直很欣赏,便举荐他入朝做了卫尉府的正九品的监事。 职位不高,但韩义海也算上进,不过入朝七年,便已爬到了少卿的位置。 若不是郎中令赵高自己冒进,妄图蒙蔽圣听,给了太子惩戒的机会,不仅收去了皇宫与都城的军权,更是罢官罢爵,降为从九品,削弱了韩义海的仕途资源。 否则的话,韩义海现在的位置恐怕早就超越了他。 韩义海是典型的武将,满脑子都是战争沙盘,打仗。 若不是他的父亲韩睿告诉他,切莫擅自行动,恐怕他此时已经闹到了武皇陛下的病榻前。 韩睿与他儿子韩义海不同,虽然也是武将,但他在军中做的是指挥使,当年廉湛的廉家军虽然是武朝数一数二的雄师。 但韩睿精于谋划算计,所属的秦家阵营也是武将世家,在朝堂上根深蒂固。 韩义海性子耿直,冲锋陷阵无往而不利,但却缺乏谋略,这些年也吃亏了不少。 韩睿也曾劝过儿子不要参与党争,可韩义海性子倔强,认准的事,别说韩睿,就算是武皇想阻拦也办不到。 “韩公子,隔墙有耳,慎言呐!”柳仲卿摇头失笑道。 韩义海是武将世家出身,脾气暴躁,不懂人情世故,但他却很尊敬柳仲卿,听到柳仲卿这句话顿时尴尬的挠头笑了笑。 另一边曾经是郎中令赵高麾下的谒者大夫陈善,目光闪烁道:“柳大人,您也知道,今日的太子殿下,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懵懂稚嫩的孩童。” “此次太子在都城大改军制,不仅削减了都城禁军,还将皇宫中的守护卫士,巡逻兵都换掉了不少,只留下了最精锐的禁军,还在城外修筑了军营,摆明了不让朝中大臣再掌控都城军政大权!” “如今他手中掌握着三千甲士,一万弓弩手,五百精兵,更兼有皇室供奉。若继续放任,恐怕会危及社稷啊!” 陈善说得忧心忡忡。 其他人也点了点头,太子看似没有跟柳仲卿针锋相对,但是一直在削减柳仲卿的势力。 “自从苏大人死后,这荆州也乱成了一盘散沙,谁都不服谁,各怀鬼胎,这能够收上来的银两也是少了大半。”曾隶属于荆州刺史苏天洋麾下的参军千岳山开口附和道。 “太子此举,分明是要清洗朝纲,将荆州军政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以防止有人造反篡夺皇位,可谓用心险恶。” 千岳山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不住的瞟向柳仲卿。 他与苏天洋关系匪浅,苏天洋死后,他也受到牵连。 太子虽然没有向他问罪,但苏天洋之事,已经让太子对他失去了信任。 “太子既然有意清洗荆州,为何不召集群臣,一起讨伐叛贼,非要搞这些小手段呢。”韩义海不解。 “哼,你不看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千岳山有些不解,“宰辅大人,您这话是何意?” 如果不加紧时间解决问题,恐怕他们这群支持柳仲卿的老家伙,都要沦落成普通的勋贵大臣,无法再执掌朝中大权。 “你们只看到了太子喊打喊杀,却没看到他不敢放权。” “如今满朝文武,虽不说尽在我柳家的掌握,但至少一半的朝廷重臣是支持我的。剩下的一半,即便心思活络,也只敢暗地里耍些手段。” 柳仲卿语气平静。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 的确如此,太子虽是储君,但手中无兵,又不肯放权。 若真要彻底清理朝野,必然要调集大军围剿,届时朝野混乱,民心浮动。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便趁虚而入,或许可以渔翁得利。 而如今太子只是喊打喊杀,并未真的动作,便是顾及到他们这群人的存在。 或者说,是估计到柳宰辅在朝廷中的影响力。 一旁沉默许久的宁瀚宇,这才回答道,“柳宰辅是想说,太子已经无人可用了?” “没错,太子野心是很大,但是独木难支,就靠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能撑起武朝的大旗?” 柳仲卿闻言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鄙夷。 李云兴是收了西北大营的军权没错,不过派了一个展骏就想去争将军的位置,简直痴心妄想。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子欲练水师 宁瀚宇轻轻一笑,他作为少府的互市监本就没必要参与这次夺嫡之争。 但是宁罡之前给他带回一个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出现在了“百戏楼”,而且大闹了一场。 随后他便派人秘密调查了李云兴的行踪,发现他与死去的司农卿束骞之女束清灵关系密切。 这个束清灵,倒是让他印象深刻。 如今因为灾事,南北往来急剧减少,都城不少运输船队都选择了暂时闭门,遣散了不少船员工匠。 束清灵竟然在短短半年内组织了五艘船队,运送了一批物资。 而且她还暗中联络了一些人,借由经商的名义,想要采购大型楼船。 要知道,束府已经被抄家,一个月前可是连给父母买棺材下葬的钱都没有。 这笔钱从何而来,实在可疑。 但宁瀚宇思来想去,能给束清灵这么大笔钱财的,也只有当今太子。 想必这楼船,也是太子暗中授意采买的,其居心昭然若揭! 只要抓住这一点,他不信扳倒不了李云兴! “柳大人此言差矣,太子并非无人可用,而是没人愿意站在他的那边。” “哦?”柳仲卿诧异的挑了挑眉梢,“宁监事的意思是……” “柳大人有所不知,太子殿下近日暗地里在都城中组了五支船队,还想从朝廷购买楼船用于运输。” 听到这,柳仲卿来了兴趣,“竟有此事?” 他倒是不知道,李云兴竟然在背后下了这么一大盘棋。 一次三千石粮食,每月三次,那就是一万石粮食啊! 这么庞大的一笔粮食,足够养活一座城池了。 一旁的韩义海倒是不明白,“这船队组来又有何用?难道太子要自己经商?” 宁瀚宇笑着摇了摇头,这韩义海还真是连他父亲谋略的一星半点都没有学到,空长了一身力气。 柳仲卿见宁瀚宇的笑容,脸色也沉了下来。 组船队,如果仅仅是为了赚钱,想必李云兴肯定有更好的法子。 区区三千石,就算是运送十万石粮食,可能来回需要跑三十余次,这样几乎要耗费三个月以上的时间。 但如果将三千石换算成人,至少能载两千名将士,还有武器若干。 这或许才是李云兴的真正目的! “太子欲练水师?这怎么可能?”韩义海皱眉道。 “呵呵,韩公子觉得如何可能?”宁瀚宇嘲弄地笑了笑。 韩义海张嘴刚准备反驳,宁瀚宇便率先开口,“太子是何野心,不必争辩,日后自会揭晓。” “只是我等身处朝堂,应该考虑的,是眼前之事。” “眼下的形式对我们极为不利,太子殿下妄图将我们排除在了朝局之外,这分明是想要将我们架空。” “柳大人,你乃当朝首辅,难道就甘心受困于此吗?” 韩义海闻言,立即看向了柳仲卿,神色颇为期待。 众人纷纷看向柳仲卿,显然是想要让他拿主意。 “柳大人,依照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千岳山拱了拱手询问。 毕竟谁不知道柳仲卿是武朝权势滔天的宰相。 如今朝局混乱,各种纷争层出不穷,若是有柳仲卿在中主持大局,那他们也会安全许多。 众人都满眼期待着柳仲卿能给他们一些帮助。 “呵呵,宁大人倒是很少来我这柳府做客,今日前来,想必心中已是有了计划。” 柳仲卿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宁瀚宇,眸光锐利似刀锋。 宁瀚宇微微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寒意。 柳仲卿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他。 “柳大人乃是一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下怎么敢妄言。”宁瀚宇抬起头来,眼底闪过浓郁的精芒。 “既然柳大人已然猜测出太子的打算,那在下以为,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柳仲卿挑了挑眉梢,眼角浮现一抹冷意。 宁瀚宇淡淡道:“是,我们必须先将那些船队毁掉,再让太子赔上巨额损失,否则,我们根本无力翻身。” 柳仲卿的眸光愈加冰寒,“你想让我造反?” “呵呵,柳大人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宁瀚宇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们只要找到船队,并把它们击沉即可。如今束清灵所组建的船队不过是打着商队的名号,就算将她的船队击沉,也不过是一家商户之失,到时候交予廷尉府审查,至于什么时候查出来,就看柳大人的手段了。” 宁瀚宇的意思是,由互市监提供束清灵船队的线路图,柳仲卿暗中派人将其击落。 束清灵如今只是罪臣之女,何况太子只是隐藏在她背后的势力。 就算柳仲卿派人将船击落,李云兴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柳仲卿眯了眯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却未表态。 “柳大人,在下以为宁大人说得甚是有理,如今太子殿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咱们若不动手,恐怕永远没机会!” 这话落下,周围的人顿时附和起来。 “柳大人若是同意,我便让手下的人立马动手。如果柳大人担忧太子报复,那就放心,只要我们的速度快、隐蔽一点,就算是太子想要追查也来不及了。”荆州的参军千岳山拍着胸脯保证道。 宁瀚宇接着补充道,“不错,太子的船队已经出海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毁掉他们。柳大人,请您下令。” 宁瀚宇说完这番话,眼中露出了一丝阴狠之色。 他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太子拉下皇位! 如今有了这次的契机,他绝对不能再犹豫! 柳仲卿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宁瀚宇。 虽然他的表情平静,但是宁瀚宇总感觉,他的双眸中仿佛藏匿了汹涌的浪潮,让人望而生畏。 “呵呵,好,既然诸位盛意拳拳,那本官就应了!” 柳仲卿终于松了口,但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之前,本官要先确认,宁大人究竟是想要阻止太子发展水师,还是另有所图?” 他的声音平稳低沉,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 宁瀚宇眼中掠过一丝惊愕。 没想到柳仲卿竟然会怀疑他? 第一百二十章 区区科举 两人之间的眼神如同对空交火,激烈而短暂。 片刻后,宁瀚宇笑了起来,“柳宰辅此言何意?难道本官就不能为朝廷分忧吗?” “宁大人,何必如此装模作样?”柳仲卿目光灼灼,盯住宁瀚宇那双深邃的眸子,语气里充满嘲弄:“我们既然要合作,那便得开诚布公,把事情说明白,也免得日后相互猜忌、生嫌隙……” 宁瀚宇的眼中迅速恢复了镇定,坦荡地迎上了柳仲卿的眼眸。 “柳大人,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问吗?” “在下想要维护国泰民安,不希望有任何风险存在。这样的话,不管是我,还是柳大人,都可以高枕无忧,坐享这武朝盛世带来的荣华富贵了!” 柳仲卿微微颔首,没有反驳。 如今的柳家已经是富可敌国,其所在军事、经济等各个方面的势力延伸就像是大树的根系,不断向下汲取着养料,源源不断供给着柳家这棵敢比天高的大树。 柳家已经站在了金字塔顶端,但是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枝丫纵横交织,却也是需要新鲜的血液浇灌的。 所以对于这些延伸出去的根系,柳仲卿如今也不会对他们横生枝节。 只有当柳家真正掌控皇权天下时,才会集中所有力量剪除这些根系,使得这颗大树不再被人觊觎。 就像在院中养了一颗树木,为了让他生长得更加茂盛健壮,需要去掉一些长歪了的枝芽。 在柳仲卿眼中,宁瀚宇这样的人,就是长歪的枝芽。 只是当下,还没有到需要修建的地步。 如今太子殿下的举动实在是太过猖獗,柳仲卿也不得不防。 “宁大人,本官记得你已成亲,育有子嗣?” 柳仲卿忽然道。 宁瀚宇脸色微变,旋即笑着应了下来,“不错。没想到柳宰辅日理万机,还有心思关注在下家室。” 他故作轻松的扯了扯唇角,心中暗恼,不知道柳仲卿突然提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 柳仲卿微微勾唇,语气中含着几分玩味道,“宁大人误会了,本官关注的,并非家室。而是宁大人膝下的儿女。”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哦?愿闻其详。” “今年太子就要举办科举,听闻宁大人的儿子宁罡才情卓着,文采斐然。本官想,若是宁大人能够将宁罡招入京城任职,想必也是一大幸事。” 柳仲卿微微扬着下颚,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神情傲然。 这是想要收拢他? 宁瀚宇眸光骤凛,嘴角的笑容逐渐扩散开来。 “柳大人说得不错,在下也正有这般想法。只是,这次科举由太子殿下亲自监考,柳大人难道还有办法?” “呵呵,太子殿下又怎么样。”柳仲卿话语间皆是傲慢,“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只要宁大人有心,自然有办法解决。” “哈哈……柳大人说得是。”宁瀚宇大笑起来,目光灼热,眼底深处透出了一丝兴奋,“那在下便先谢过柳大人了。” 柳仲卿笑了笑,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呵呵,太子殿下又怎么样。”柳仲卿话语间皆是傲慢。 李云兴为了阻止他在朝中总揽政权,特地举办科举一事,目的不言而喻。 他不仅要阻止科举,还要将科举搅黄,让李云兴功亏一篑。 区区科举,李云兴就算可有掌控殿试,那院试?乡试?会试? 他不信李云兴还能够插手! 届时,只要送进殿试的学子,都是他柳仲卿筛选过的。 就算武皇与太子共同进行殿试,最终选出来的人,也是他柳仲卿的人,到时候李云兴就算想要从中动手脚也没用! 何况,还是光明正大的通过科举考试,李云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区区科举而已,本官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宁大人还不需如此忧心。”柳仲卿说得谦虚,实则狂妄自负。 宁瀚宇眼底划过一道深邃的光芒,他的唇角微弯,似乎有些不屑,但很快掩饰了下去,转移了话题。 “既然如此,那在下先谢过柳大人。” 对于长歪的枝桠,也需要给点甜头才能让他有被钳制的理由。 此刻的互市监宁瀚宇,在少府中也是油水最肥的差事,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柳仲卿不像李云兴那般大胆,什么人都可以合作。 就连一个毫无派系势力的杨廷和都敢提拔为司农寺少卿。 与他柳仲卿合作,他就必须要将其揽入麾下,不论威逼还是利诱,只有这样才会让他放心。 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结盟,不仅仅会让柳家更加牢固,也能让柳家获利。 而这份利益,足以让他们两人联手,不会中间横生枝节。 至于宁家…… 宁瀚宇身后的人是谁呢? 柳仲卿心里闪过无数念头,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当然,宁大人,之后本官这也会有您需要帮忙的地方。到时候宁大人可不要推三阻四的啊!”柳仲卿意味深长地看着宁瀚宇,眼底划过精光。 互市监掌管的是盐、铁、茶等诸多商业贸易,每个月从中赚取的银钱是极多的。 而且这还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的利润恐怕不小,毕竟有很多商人,都是靠互市监吃饭的。 柳仲卿的胃口一直挺大,不过柳仲卿倒不是为了谋夺朝堂上的利益。 他是想借助宁瀚宇手中的财富来壮大自己。 宁瀚宇眉梢挑起,笑道,“当然不会推辞。柳宰辅尽可直言。” “嗯,这就好。” 若是柳家能够将其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么他们将获得巨大的财富。 “那是自然,只要柳大人需要,本官必将竭尽全力相助。”宁瀚宇爽朗一笑。 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彼此达成了共识。 在场韩义海、千岳山以及一些文臣武将都是会心一笑。 柳宰辅很早之前便想拿下少府这块肥肉,奈何少府的位置太重要,牵涉甚广,所以他迟迟未曾出击。 宁瀚宇虽然只是个区区从六品的官员,但架不住宁瀚宇背靠少府,这是一把双刃剑,能够帮衬柳仲卿。 只要宁瀚宇愿意跟随柳仲卿,那么柳仲卿就能将宁家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成为他手中最锋锐的一柄利器。 至于宁瀚宇,同样抱着这样的打算。 两人各有所求,各取所需罢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空船出航 柳仲卿与宁瀚宇联手,的确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 但是对于眼下的局势而言,他们需要更具体的针对策略。 能够将太子扳倒,这无疑意味着他们在朝中有了更大的话语权。 “宁大人,你若是有什么消息就别藏私了,全部都说出来!” 韩义海最先忍不住,这既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宁瀚宇没必要再对这些事遮遮掩掩的了。 但,宁瀚宇其实心中是极看不上韩义海的,不仅是他,或许武朝的文武百官中都有这样的歧视。 文官看不惯武将一身匹夫之气,有勇无谋只会喊打喊杀,完全不用脑子思考。 武将看不惯文官每日之乎者也,文绉绉的做派,觉得那样的人和书呆子差不多,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要整天装模作样,让他们这些粗鄙武夫看到了心里就膈应得慌。 总之,双方虽然明争暗斗了几十年,却始终没有办法真正的融合成为同一个阵营。 所以,宁瀚宇看向韩义海的眼神,多是有些轻蔑。 不过此刻,两人处境相当,宁瀚宇也懒得与之计较。 宁瀚宇微眯起眼眸,沉声道:“韩少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知道吗?” 韩义海皱眉,冷哼一声,道:“好,那就请宁大人赶紧给出一个可行之计,如今武皇昏迷不醒,太子又咄咄逼人,咱们已经耽搁不起了。” “不错,宁大人,现在可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 “我等都等着呢!你就别卖关子了。”千岳山也急急催促道。 众人纷纷表态,催促宁瀚宇拿主意,毕竟,他们可没有时间陪着宁瀚宇玩捉迷藏。 宁瀚宇环视周遭的众位同僚,缓缓地道:“诸位稍安勿躁,你们可知道黄河漕运因何而生?” 韩义海抢先回答,“自然知道,当时关东的粮食需要沿渭水逆流而上漕运到都城,要运到都城大概需要用六个月左右,因水路全程大约九百多里,途中还有许多难行的地方。” “而后,为了方便漕运的运输,减少人力兵卒的投入,朝廷动员兵卒数万人开凿漕渠,从都城开一条渠引渭水沿南山而下。历时三年完工,通水后,用来漕运,直到黄河共三百多里,是一条直道,容易行船,可使漕船三个月运到都城。” 听罢,宁瀚宇微微颔首,“束清灵的船队正是沿着这条渠一路南下,她想去徐州,接应来自扬州的粮食,而后驱船一路返回都城。” 扬州的粮食? 听到这个,柳仲卿面色沉了下来。 据他的消息来报,太子殿下已经下令,让昭阳王前往扬州护送粮食走陆路运到荆州,用以赈灾。 他还派了一队亲卫全程护送,以免被太子埋下的陷阱所伤害。 但是太子竟然又另外派了束清灵的船队南下,莫非是…… 柳仲卿越想越心惊,他抬头看着宁瀚宇,问道:“宁大人,束清灵的船队是多久之前出发的,船上可有装着何物?” 这便是宁瀚宇要将此事单独提出来的原因。 “上面没有放任何货物。”宁瀚宇回道。 韩义海等人没有明白,不过是一艘空船而已,又能代表什么? 但是柳仲卿却不如他们这般乐观。 太子派了空船的船队出发,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本来这艘船就不是用来装货物的,是用来装武器和士兵的。 武朝虽有漕运码头,但是在河运管理上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严格,尤其是像黄河、淮河等长江以及长江以北的区域,更是不受任何监督。 所以这条河运,并不算很严密。 很有可能,太子故意设计让束清灵的船队离开都城,然后借由水路,将满载将士转移到别处,再伺机伏击。 二是这艘船之所以空载,是为了运送东西回京。 南下到徐州,可接应来自扬州的粮食。 那昭阳王被派去扬州就是一个陷阱,他护送的可能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粮食,借此由头治昭阳王治理不力之罪! 不管怎么样,这一趟行程都凶险异常! 柳仲卿面露凝重,李云兴还真是背着他干了不少事。 宁瀚宇也不再多说什么,其他人蠢,柳仲卿是个精明的狐狸,自然会懂得利害关系,只需要等待结果即可。 “柳大人,下官将消息送到,之后的事下官乃一介文臣,不便再参与,就此告辞。” 宁瀚宇向前鞠了一躬,随后告别众人。 看着宁瀚宇的背影,柳仲卿眸光微闪,心中暗忖着宁瀚宇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宁瀚宇背后的势力,或许抱着和柳仲卿一样的想法,不想让太子的势力更加壮大。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要阻止束清灵的船队! “柳大人,这宁瀚宇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遭,又走了?”千岳山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仿佛宁瀚宇就是特地来告诉他们,他已经知晓太子的阴谋似的。 柳仲卿微微摇头,道:“宁瀚宇这个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听说民间有不少他的势力。以后与他打交道,你们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可有丝毫松懈。” 众人闻言,纷纷应下。 柳仲卿看向韩义海,“韩少卿,你如今麾下还有多少兵?” 韩义海估摸了一下,“不过两百。” 韩义海有些尴尬,他这点兵马简直是不堪入目。 柳仲卿蹙了蹙眉,却也没有纠结。 此次太子低调行事,定不会派遣重兵跟随护卫,所以他们只要守住黄河岸边即可,若遇上太子,倒也未必怕他。 “你带上两百精兵,带上一支楼船也沿黄河南下,中途拦截束家的船队。所有人必须全部灭口,一个活口都不准留下!记住,务必快,切不可拖延!” “是!”韩义海上前抱拳,“下官一定让他们没有人能活着回到都城。” 柳仲卿点点头,吩咐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即刻带人南下!” “末将领命!”韩义海转身离去,匆匆忙忙的模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凤仙花 “柳大人,既然宁瀚宇把话挑明了,我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我们要不要也去找一些江湖门派帮忙?”千岳山连忙问道。 柳仲卿淡淡地道:“暂且不必!” “那我们该做什么?”千岳山有些气馁,“如今太子在暗,我们在明,这实在是被动啊!” “千参军,你先回荆州,往昭阳王自扬州到荆州的路线去迎他,保证昭阳王的安危。”柳仲卿接着安排道。 他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以防李云兴铤而走险,对昭阳王下手。 “柳大人,下官一定护住昭阳王的安危!”千岳山立刻领命而去。 “你们都下去忙,记住不可泄露半句风声,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柳仲卿冷酷下令。 众人应喏离开。 柳仲卿揉了揉眉心,他现在才发觉,太子已经成长到不可小觑的地步了,竟敢在背地里玩弄阴谋诡计了。 暗中谋杀李云兴的事,必须提上议程。 黄昏降临,苏妙雪方才从宫外高庙结束今日的祷告。 武皇一直不见好转,大家也开始质疑圣女的能力。 苏妙雪从小受的是佛学礼教,学的是清心寡欲,如今被李云兴破了身子,自己甚至对太子还有别样的情愫。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武皇的病情与她不再是纯洁的圣女有关。 苏妙雪面色难免凝重,闭眼不停地思索着这件事。 马车行至一般,颠簸突然停了下来,她身形微晃,猛然睁开双眸。 “姑娘,前面出了点状况。”赶车的小厮掀帘子看了一下苏妙雪,确认她没有问题。 他是李云兴安排在苏妙雪身边的暗卫。 既是保护苏妙雪的安全,也是方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苏妙雪皱眉道:“前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厮连忙解释道:“似是有几头野猪拦路,圣女不必惊慌。” 听到这,苏妙雪心里放松了些,近日实在精神紧绷,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倍感警惕。 苏妙雪撩起帷幔,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了几名侍卫将野猪包围住。 苏妙雪看了看四周,这里荒郊野岭的,全是高木深林。 她轻声叹息道:“野猪也是生灵,万物皆有灵性,你们驱赶便是,千万不要伤了它们。” 小厮应了一声,没有继续驾车,而是下了马车,站在树丛间指挥侍卫驱赶野猪。 突然马车后方传来“叩叩”的声音,苏妙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侧耳倾听,发现刚才的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 “圣女殿下,柳大人让我给您递话。” 苏妙雪静声听着,没有打断对方。 对方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风细浪无花,仙色年年谢。” 柳仲卿将苏妙雪送进宫中之后,有任何事情大多是找柳如絮代为传话。 或许是因为今日柳如絮与太子之间的矛盾逐渐加深。 又或许是因为这件事,他不想让柳如絮知道。 风雨浪细无花,仙色年年谢? 风、仙、花、谢? 凤仙花谢! 苏妙雪突然反应了过来。 凤仙花又被称为太子花,寓意是太子登基后,天下大吉,风调雨顺! 凤仙花谢,意思是要让她杀了太子吗? 苏妙雪被这个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只觉得呼吸急促,胸腔内翻滚着巨浪! 再联想到今日传递消息的奇怪方式。 难道柳仲卿是被太子逼上了绝路,才会这么突然的来找她,还是用这么危险的方式传话。 平复情绪,苏妙雪轻叩了两下桌板,以告知对方自己知晓。 随后便是一片寂静,那个人就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般,就此消失。 与此同时,方才那野猪也被他们赶走,还好耽误的时间不多,赶得上宫门关闭的时间。 “圣女,您没事?”小厮试探性地问道。 苏妙雪轻咳了一声,整理好思绪才回到,“无事。” 小厮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驾” 了一声,跟着侍卫队继续向宫门赶去。 苏妙雪坐在马车内,脑袋空白一片,完全没办法正常运作。 她一度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是幻觉,可是,方才那番话又真实存在,让她忍不住联想到太子…… 如果太子真的死了,那她的后果是什么? 就算查不出来是自己下的毒,那太子死后自己就可以挣脱这个囚笼吗? 柳仲卿阴谋成功后,定会扶持苏昭阳上位。 苏昭阳与自己的血缘关系,或许也能放她自由。 但是…… 苏妙雪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只觉得两个想法互相拉扯,近乎要将她逼疯掉。 一路胡思乱想,终于到达了皇宫。 皇宫巍峨耸立,朱红色的琉璃瓦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苏妙雪下了马车,抬头望着宏伟的建筑,她的目光落在了最顶端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她缓缓吐了口气,压抑住激荡的情绪,朝皇宫里面走去。 “参见圣女殿下!”守候在皇宫入口处的侍卫见苏妙雪来到,齐刷刷跪下。 “起来。”苏妙雪摆了摆手。 她径直往内廷方向走去,穿过御花园,进入了东宫。 此时东宫的人并不多,但依旧井然有序,见到她纷纷行礼。 因为傍晚时分,暑气正浓,太子将桌案移到了院中的水榭亭台之上,苏妙雪远远便能看见太子正在低头看奏折,神情认真,眉头皱成川字,显示出一丝疲惫。 他似乎很累,不过却极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即使苏妙雪来了,也未曾抬头。 进喜前几日才挨了板子,但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一事疏忽,差点害死太子殿下,还是有几分愧色。 见苏妙雪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圣女姑娘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太子殿下早就等急了,奴婢正准备去请您呢。” “马车中途遇见了野猪,耽误了一会。”苏妙雪轻描淡写。 进喜闻言一惊,“没受伤?圣女姑娘。” “侍卫他们赶走了,只是耽误了些时辰,不知太子殿下找我何事?” “太子殿下说许久没有与圣女姑娘一起用膳,今日特地在等您呢。”进喜笑吟吟地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许你自由 太子虽说平时待她严厉苛责,可对她却是很体贴照顾,所以进喜很乐意替主子邀宠。 “嗯。”苏妙雪淡淡应了一声,朝水榭走去。 进喜跟在后面,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 太子抬头看了苏妙雪一眼,将手中的奏折放下。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苏妙雪盈盈下拜,温婉柔和。 “起来。” “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抬眸盯着苏妙雪,半晌没说话。 苏妙雪抬起头,与太子四目相对,她的眼眸闪烁不已,有些慌张,还夹杂着几分畏惧之意。 “太子殿下,怎么了?”苏妙雪问道。 她的语气有些僵硬,甚至是颤抖。 太子收敛了自己的异样,轻摇头。 “无事,传膳。”太子淡淡吩咐。 “好!”进喜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应了一句,快步退了下去。 苏妙雪垂首恭敬地站在原地,等待传菜。 片刻后,饭菜陆续呈上来。 这菜色倒是着实令苏妙雪有些惊讶。 太子以往最喜荤食,今日竟换做素菜? 太子看到苏妙雪微蹙的眉头,淡漠开口,“本宫记得以前你为了修习佛法,也喜欢吃清淡的菜式。怎么,还是你不愿意陪本宫共同用膳?” 苏妙雪忙摆手,解释道:“不敢不敢,只是臣妾觉得素菜少油腻,怕太子殿下吃不惯。” 李云兴闻言没有责怪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 “都跟本宫同床共枕这么多次,怎么还是如此拘谨?” “现在是用膳时间,本宫已经饿了,先用膳。” 说罢,李云兴举筷夹菜吃起来。 苏妙雪见状,拿起碗筷慢慢品尝着,一边注视着太子的动作。 李云兴吃的不紧不慢,优雅从容,仿若闲庭散步一般悠哉。 苏妙雪心底感叹,果然是养尊处优长大,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贵气。 “太子殿下,怎么今日突然想到要与臣妾一同用膳?”苏妙雪斟酌了片刻,轻轻说道。 李云兴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本宫想着与你许久未见,想与你叙叙旧。看你不开心?” 苏妙雪微微抿唇,低声道:“没有,臣妾万分欣喜,原来太子心中还是有臣妾的。” 她不是没有收到宫里的一些闲言碎语,说是李云兴要娶廉将军的女儿廉寄柔为妻。 她自己深知圣女的身份乃是禁忌,而且也明白廉寄柔的身份比她高贵百倍,更不要提廉家的势力了。 “殿下,最近灾民一事是否已经妥善安置?” “嗯,本宫已派遣了赈灾官员负责。”李云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不必担忧。” “那就好,臣妾最近在高庙,不少百姓来还愿,说是可以回荆州了。所以,向来肯定是太子殿下,救济有方,让百姓们重归安宁。” 李云兴看着苏妙雪的眸色暗沉几分,“这件事情,你有心了。” 苏妙雪低垂着头,掩饰脸上的尴尬。 荆州之事与她苏家脱不了干系,如此堂皇说起来,反倒像是献媚。 李云兴也不甚在意,继续吃着素食。 “本宫此前一直没有听你提起过,日后你想做什么?”李云兴漫不经心的提起。 之前苏妙雪说苏家苛待了她,为了让她成为圣女,自小便离开了苏家,入了佛门。 “以后,或许会留在佛门,再不踏足红尘俗世。”苏妙雪犹豫了一瞬,轻轻答道。 李云兴没有讶异她的回答。 古代都是三纲五常教化天下的,哪怕他是当权者,也难免遵循这个规矩。 一个遁入空门的人,要想再返俗尘,几乎是不可能的。 何况苏妙雪还是当朝圣女,她已经被这个名衔囚禁的太久,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拥有的是什么。 这种生活,苏妙雪恐怕早就厌倦了。 “本宫若是许诺,只要本宫登基,便可以还你自由。”李云兴突然说道,“那你想要吗?” 苏妙雪浑身剧烈一震,眼中浮现出巨大的喜悦和不可思议,“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她双眸灼灼地盯着李云兴,希望能够确认。 李云兴点了点头,又加了句,“本宫从不食言。” 苏妙雪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摆脱这个枷锁,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喜悦还是茫然。 喜悦她竟然有选择的机会。 茫然大概就是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过了好一阵,她才压抑住激动,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恩德,妙雪永世难报。”她哽咽地说道。 她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心中更是纠结,方才柳仲卿才命人给她传信,要让她对李云兴下毒。 但李云兴今日却又突然说可以放她走,两件天大的事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需要冷静,仔细考虑该如何抉择。 李云兴看着苏妙雪苍白的小脸,眸光幽邃复杂,“起来,别累坏了身子。” 苏妙雪缓缓起身,坐在李云兴身旁。 “殿下……”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说。” 苏妙雪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李云兴这一份恩情,咬了咬牙,轻轻道:“臣妾……” 她刚开始说一个字,便卡壳。 李云兴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 用她腰间的绢帕,替她轻轻擦掉泪痕。 他的手抚上她娇嫩的脸颊,“圣女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两人吃过晚膳,苏妙雪理应觉得应该到了“那个”环节。 李云兴平时极少找她,如果要找她都是为了做那档子事。 想必今日也不例外,她颇为主动的凑了上去,双唇软软的贴上对方,眼神带着水光,诱惑又勾人。 李云兴眸子沉了沉。 言语间尽是挑逗,说完这番暧昧至极的话,李云兴猛然吻住了苏妙雪的唇瓣,霸道又强横,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唔……”苏妙雪被堵住呼吸,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双臂攀附上了他的脖颈。 苏妙雪被亲吻得晕晕乎乎,只剩下了配合。 她的身躯渐渐热了起来,心跳得飞速。 李云兴的手伸向苏妙雪腰肢,隔着衣裳缓慢游弋,抚上了柔滑的皮肤,带给她阵阵酥麻。 苏妙雪脑袋迷糊得很,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能随着对方的引导,双腿盘上了李云兴的腰身。 这种时候她可以完全忘记自己的烦恼,抛弃一切杂念,只想享受和李云兴欢愉的过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满园春色 可是没想到,李云兴这次并没有做到最后。 两人唇齿相依之后,对方又突然收回手,没有继续,让苏妙雪沉迷于情欲之中,又一脸茫然的看向李云兴。 “太子殿下……” 李云兴笑了笑,整理一下呼吸。 而后又亲昵的啄了一口她的粉唇,“今日不用侍寝。” 这倒是让苏妙雪很意外,太子殿下以往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怎么今日偏偏只是如此,便要结束? 见对方一脸不舍的模样,李云兴觉得苏妙雪可爱极了,忍不住在她耳畔轻声道:“怎么?本宫今日没有宠幸你,感觉很失望?” “才不是……”苏妙雪想要反驳,又觉得自己现在攀在对方肩上的姿势,显得毫无底气,连忙起身,红着俏脸嗔怪一句。 李云兴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只是他近日要准备出宫一趟。 为了不让政务堆积过多,必须将不少奏折所呈之事,加紧批阅完毕。 所以,这才会暂时放弃与美人缠绵的机会,等处理好那些公务,再行温存也不迟。 当然,若不是因为今日要办正事儿,他定不会就这般简单地放过苏妙雪。 “本宫事务繁多,用完膳你就回自己的殿内。” “是。” 这还是李云兴第一次找她,并非为了那档子事,而是单纯地吃饭。 苏妙雪以前对李云兴的怨,因父亲而生的恨,与心中充斥的异样情愫,几种情绪相互厮杀,让她觉得更加疲乏。 便也没再多言,向太子殿下福了福礼,便回到太子为她在东宫特赦的临华殿中。 只是这刚刚进去,就被这满园春色惊得愣神许久。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从大门洒进院落中。 而眼前的花圃,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竞相斗艳。 原本应该幽静的院落,却因这些美景变得绚丽夺目,宛若人间仙境。 苏妙雪怔怔站立在花圃之前,竟忘记移动脚步。 直至一名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孩儿走到她的跟前,“圣女!您回来啦!这花可好看?” “这是哪儿来的花?”苏妙雪有些不可置信。 她是圣女,是佛门弟子,从小受的都是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的教育。 房间中从来也是极为简洁,大多都是淡淡线香与佛经为伴,没想到一日之间她的庭院竟然出现了这么多鲜活的花朵。 “是太子殿下赏赐的呢!”婢女一脸高兴道。 “太子殿下说近日看到御花园不少鲜花开得正艳,而后想到圣女的殿内过于质朴,就派人将不少珍贵的奇花异草搬到了这里。” “太子殿下说平时诵佛念经的时候难免清苦,这样也算添加了几分趣味。” “哦……”苏妙雪听闻,嘴角扯了扯。 “圣女可是不喜欢?”婢女看不出苏妙雪的脸色。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里的花,竟然比御花园中的还要多。” “圣女您可真厉害,连御花园中的牡丹芍药,太子殿下都给您移过来了,可见太子殿下对您是极为上心的呢!”婢女自是非常兴奋。 她是东宫的婢女,被分配到苏妙雪的房中侍候。 就连她一个宫里下等的婢女都觉得,圣女的日子真不好过。 除了每天早晨给圣女送洗漱用品,其余的时候根本就轮不到她伺候。 甚至于连圣女沐浴换衣的时候,都不能够随意窥视。 可太子殿下心中有她,竟然还给送来这么多名贵花品,看来圣女以后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苏妙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没想到,李云兴竟然会留心这些细节,这不禁让她有些诧异。 她心中暖融融的。 这样的男人,虽说有时候冷冰冰的像块冰,可偶尔却会对自己体贴入微。 苏妙雪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你下去,我要更衣了。”苏妙雪轻声吩咐道。 婢女也识趣,见圣女双眼盯着那园子鲜花移不开眼,即使面上不说,想来心中也是欢喜的。 “是,奴婢告退,有何需要尽管唤奴婢便是。” 待毕业离开之后,苏妙雪才缓缓转身,慢条斯理地褪去身上的薄衫。 当白皙修长的身影,映入铜镜中之时。 苏妙雪顿了顿,伸手抚摸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宇间似有愁容。 片刻后,苏妙雪低喃一句:“苏妙雪啊苏妙雪,你何尝不想过寻常普通人的生活,嫁人生子,安居乐业。奈何世人愚昧无知,总以为成为圣女,就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可以拥有一切。” “殊不知,一旦被册封为圣女,那就注定了终身的命运。或许,我也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性格与决定,否则永远只能沦落为别人手中的傀儡,任由摆布。为了自己的自由……” 换上一身月牙白绣竹兰长袍,苏妙雪将发髻梳起,用玉簪固定。 她坐在床榻之上,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未来的计划。 最终她下定了决心,从暗格之中将毒药取了出来。 这是之前柳仲卿交给她的毒药,说是下在太子的饮食茶水之中,太子自会死的无声无息。 她抬头看了满院的春色,最终咬咬牙,将白瓷瓶中的药粉全部倒入了种牡丹的土地之中,白色的粉末融入荒土之中,苏妙雪翻了几下土,不让那些粉末太容易被人发现。 假以时日,这些粉末就会日晒雨淋沁入大地之中,再没人知道这些肮脏事。 她也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在李云兴面前,更不用在夜深人静之际辗转难眠。 而后又将白瓷瓶子摔碎,告诉婢女这是不小心打碎的胭脂瓶子,让她直接清理了扔掉。 做完这一切的苏妙雪,自以为处理的干净利索,但却不曾想到,一抹黑影悄然潜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暗卫将临华殿所发生的一切迅速向李云兴汇报。 “她把毒药都处理了?” “是!太子殿下,全部处理了,一点不留,就连瓷瓶都让人给收拾了。” 其实毒药早就被调包换成了无毒的白术,但是李云兴还是要知道,苏妙雪究竟是如何处理那些“毒药”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价值所在 李云兴点头,眸光幽深难辨。 好在,苏妙雪没有让他失望。 李云兴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才吩咐道,“继续盯着,不要松懈。” 暗卫领命之后才退下。 这时,李云兴才又拿起笔继续批改奏折。 自从李云兴开了早朝之后,满朝朝廷文武大臣在对待他之时就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会惹怒龙颜,落下口舌。 呈上来的奏折也不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朝政重大。 李云兴批阅奏折之时,时常会思虑很久,而后才提笔。 直到暮色渐沉,李云兴方才合上手中的奏折,揉捏着酸涩不堪的脖颈。 此时他身上仍穿着蟒纹黄袍,金冠束发,面带倦态。 身边一直研墨的小太监进喜见状,连忙上前替太子捏肩捶背,松松筋骨。 “太子殿下,近日来天气炎热,太子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呀!莫要操劳过度。”进喜劝慰道。 “嗯。” 李云兴缓缓合上双目,感觉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这个进喜倒是个机灵的,上次因为太医令一事挨了板子,也是二话不说,没有丝毫怨言。 想到太医令之事,李云兴沉了沉,随后问道,“上次肃清之后,柳……皇后娘娘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进喜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请放心,皇后娘娘这段时间极少出宫,也并未召见圣女。” 进喜是李云兴身边最为得力的宦官,对于皇室中的情况,自然比旁人了解的更透彻一些。 如今皇宫之内,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的关系紧张。 他作为太子身边的人,自然也要时刻掌握皇后的动向。 只是最近,皇后娘娘都安分守己得很。 除了日常去皇上的永乐宫看望照顾,其外便很少外出,更别提与柳仲卿见面了。 李云兴心中暗自点头,自然是知道柳如絮这么做的原因。 柳如絮的确宝贝苏昭阳得紧,见苏昭阳被派出去赈灾,也鲜少在宫中给自己找麻烦,担心自己会报复到苏昭阳头上。 不过与此同时,也就相当于变相放弃了苏妙雪。 即便知道苏妙雪在东宫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也没有来拉她一把。 这个柳如絮,还是跟她爹有几分相似,都是心中计较厉害的人。 进喜见太子殿下今日心情颇好,才怯懦的提起,“太子殿下,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李云兴正在闭着眼养神,听见耳如蚊蝇般微弱的声音,皱了皱眉。 “本宫何时教你这般吞吞吐吐?若是不愿,就退下去领板子。”李云兴语气不悦道。 “谢太子殿下,奴婢知错了。”进喜扑通跪在地上。 生怕自己因为一句话,又惹来了无妄之灾。 “殿下饶命啊,奴婢只是想问……”进喜磕磕巴巴地说道,“为何太子殿下明知圣女藏有毒药,没有选择直接拆穿她,而是将她一直留在宫内。” 李云兴抬起眼皮看了进喜一眼,没想到进喜居然想问的是此事。 随即又再度闭上,“起来,继续按。” 小太监进喜这才得令,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更加卖力的给李云兴揉捏肩膀。 “为什么会想问此事?” “奴婢只是好奇,这圣女有何特别之处,太子殿下竟然没有因她的背叛而动怒?” “不仅如此,还送她御花园珍贵的大王牡丹,区区一个圣女而已,太子何必大费周章。” 这是进喜心中由来已久的困惑。 苏妙雪不过是圣女,说到底也只是个柳家的傀儡,用来迷惑武皇的工具。 而且,圣女之名,只是虚职而已,实权还是掌握在柳仲卿手中。 太子明知苏妙雪的价值不高,却依旧寄予厚望。 按照太子殿下以往处理叛徒的习惯,或许苏妙雪如今身死何处都不知。 可太子殿下不仅没有罚,还赏了她不少恩赐。 这么说来,太子殿下难道是真心喜欢苏妙雪的? “你只知道苏妙雪是圣女,可知她代表是谁?”李云兴忽然反问了一句。 进喜闻言愣住了,而后回道,“太子殿下说得可是柳家?” 李云兴笑着摇摇头,“不,柳家算什么靠山。她代表着苏氏一族。” “苏氏一族?”进喜听言瞪大了双眼。 这苏天洋都被太子处死了,这朝中哪儿还有苏氏一族? “是。不要以为苏天洋死了,这苏氏就断了。” “苏昭阳作为他的嫡子,自应承担起振兴苏式的义务。虽然这满朝都知道,柳仲卿培养苏昭阳为夺嫡的棋子,是为了以后能够控制朝堂。” “但本宫不信,苏昭阳并非甘于人下之人,难道他真的甘于做柳仲卿的傀儡?” 苏天洋已死,如今苏家仅留苏昭阳和苏妙雪两条血脉。 苏昭阳虽然怯懦,但也重情义,他对柳如絮都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又怎何况是他的唯一血缘苏妙雪。 但苏妙雪与苏昭阳有所不同,她是女子,不向往荣华富贵,不愿意参与朝堂势力争夺。 柳仲卿以为自己给的条件足够满足苏妙雪。 殊不知,李云兴许诺的“自由”才是苏妙雪最想要的东西。 “太子殿下,难道您是想用苏妙雪来要挟苏昭阳?”进喜惊诧道。 “呵呵,要挟?不!”李云兴轻蔑道,“苏妙雪最终说不定可以成为本宫的棋子,替本宫刺探柳家的情报。” 区区一个苏妙雪就可以要挟苏昭阳,苏妙雪哪有这么高的价值。 他要的是让苏妙雪成为自己刺探苏家情报的一枚筹码! 苏妙雪的身份特殊,既不会引起柳仲卿怀疑,又可以获得柳如絮的宠爱。 “殿下这步棋,走得甚妙啊!”进喜忍不住赞叹道。 李云兴微微勾唇,没有再解释。 “哦,原来如此!奴婢懂了。”进喜恍然大悟。“太子殿下英明!” “嗯,下去。本宫近日不在宫内的时候,你们也要盯好了。如果圣女和皇后娘娘有过接触,一定要禀告本宫。” “是。” “记住,不论任何情况,都不能暴露行踪。” “奴婢省的!”进喜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子仁德恩重 这次李云兴出宫,便是要去荆州看看昭阳王的赈灾实情究竟如何。 当然,作为一国太子,他不可能单人出行,路途遥远,其危险甚多。 所以李云兴来到了将军府,却在这碰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廉府外,廉寄柔和一陌生男子正在府门外交谈。 可以看出,男子的神情很是激动。 似乎在兴奋地对着廉寄柔说什么。 “廉姑娘,如今朝廷公开以科举制录用贤臣,那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大展身手了。” 李云兴一把走了上去,站在了廉寄柔的身前,阻断二人相见的视线。 “你……”那青衣书生有些生气何人如此冒犯。 抬头一看是李云兴,虽不认识,却也能从穿着中看出其身份不一般。 与这破布青衣一比,自己瞬间黯然失色。 但寒门弟子又怎么会因为区区外表就否认自己的学识和志向呢。 青衣书生立刻拱了拱手,礼貌道,“在下秦墨,敢问阁下是……” 李云兴面无表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名号,还不是你一个小辈配知晓的。” 廉寄柔闻言,立刻上前扯了扯李云兴的袖子,低声提醒道,“殿下,慎言。” 秦墨的脸顿时涨红,显然是气坏了。 李云兴却根本没把他的愤怒放在心上,只是转头看向廉寄柔,“你怎么到这外面来了,早上露重,别寒了身子。” “这位公子,目中无人可不是好品德。”秦墨冷哼一声,对着李云兴嘲讽道,“在下乃是从徐州乡试选上来的秀才,如今来都城准备参加会试,虽不说学富五车,那也至少懂得礼仪廉耻。” “这也是在大街之上,公子就与未出阁的女子如此拉拉扯扯,可是想败坏廉姑娘的清誉?” 李云兴冷眼瞧着面前这个青年书生,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容。 浑身迂腐的读书呆子。 他倒要看看这个呆子要跟他讲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李云兴淡淡开口。 “在下想说,廉姑娘如今已经及笈,虽尚未婚嫁,却也已经是女子之躯,不宜与男子亲密靠近,尤其是像你这种不守礼法、行为轻浮之人!”秦墨毫不掩饰自己对李云兴的鄙夷,“若不是廉姑娘拦着,刚刚在下便要教训你这等无礼之人了。” 李云兴微眯着眼睛,眼中划过一抹危险的暗芒。 廉寄柔赶紧挡在了李云兴身前,“秦公子请息怒,这人是小女熟知之人,也并非秦公子说得如此不堪。” 一见廉寄柔帮着说话,秦墨也不好再为难。 反而换上了方才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原来是廉姑娘熟悉之人,误会一场,在下唐突了。” 转过头,温润有礼地对着李云兴道歉道,“是在下孟浪了,刚才在下的确鲁莽冲撞了这位兄台,还望见谅。” 说罢又对着廉寄柔拱了拱手。 李云兴看着这突变的画风,嘴角抽搐几分。 这家伙还挺会装啊! “秦公子客气了,是李某鲁莽才对。”李云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刚才秦公子说要考会试?” 秦墨点了点头,“不错,我正是来应征会试的。” 李云兴眸光闪烁了一下,“哦?听秦公子的语气,似乎是志在必得?” “那是自然。”秦墨傲然道。 “数年以前,在下与廉姑娘有过惊鸿一面,但在下出身悲苦,自知配不上廉姑娘。” “好在太子殿下仁德恩重,今年愿意广开科举,纳寒门士子入朝为官,我这寒窗苦读数十载才没有被浪费,能够有参加科举的机会。” “我绝不辜负太子殿下对我的期待!” “太子殿下仁德善良,是我武朝之福,太子殿下也是我们天下读书人的榜样。”秦墨谦虚道。 李云兴微微一愣,“听你这么说,很是崇拜太子?” 那秦墨像是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看着李云兴,“难道你没有听过太子殿下的名句?” 李云兴笑了笑,他怎么会没听过。 廉寄柔在一旁是越听越尴尬,赶忙岔开了话题:“秦公子,你不是还要准备会试吗?这日子眼看就近了,不如你先回去?” 可是秦墨却激动的很,一提到太子,他恨不得将自己摘抄的太子名句洒在全大街让所有人看。 “不不不,现在不急。太子殿下给考生安排的宅院里面什么都有,而且环境幽静,正适合准备会试。” “再者,我看这位公子虽然身穿华服,却连太子殿下的衣角都碰不到。这样的身份,恐怕不足以参加会试。”秦墨说完,还故意瞥了李云兴一眼。 这个秦墨,还真是牙尖嘴利! 李云兴咬了咬牙,冷笑道,“谁说我的身份不足以参加会试?” “呵呵,这位兄台还是莫要逞强了。我看你身穿华服,想必也是名门之子,但是却连太子的诗句你都不知道,怕是这辈子都很难入科举求功名了?” 秦墨是寒门弟子,在李云兴宣布开放科举之前,他只能在地方做个小小的文书。 而令他嫉恨的是,不少官宦子弟,胸中毫无斗墨,却因为出身比他好,便可以入朝为官。 他时常唉声叹气,写下不少感叹命运不公的诗句。 所以,在他看来,李云兴跟那些纨绔子弟别无二致,都是仗着自己出身,仗着家中权势才如此嚣张。 “可惜……”李云兴摇着头笑了笑,没将对方的挑衅放在眼中。 “可惜什么?”秦墨被他的笑容刺伤。 “可惜,你要等到殿试才有机会见到我。不过就凭你如今的才识,恐怕是很难做到。” “哦,敢问阁下师从何人,乡试排名几许?”这样说来,秦墨心中多是有些不服气的。 他出身可以被贬低,但能力不行。 这次他是徐州乡试的第一名,会试他自然也有信心能够拿下。 廉寄柔连忙出来打圆场,“秦公子,李公子,两人相识一场,不如各退一步算了。” 秦墨看了廉寄柔一眼,又看了李云兴一眼,“既然如此,那全听廉姑娘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强行绑定 李云兴看他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就想笑,但这种人在武朝之中绝不算少数。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冒犯了李云兴的,那就只能说是他对廉寄柔还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而已。 廉寄柔是他未来的太子妃,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就算是想,也不行! 秦墨看出李云兴面色不善,心中便开始打退堂鼓。 毕竟他现在还没考上功名,若是莫名其妙缺胳膊少腿,那自己不是得不偿失。 与其在这与他人多费口舌,不如早些回去准备会试。 但礼数还是不能少的,秦墨微微作揖,向廉寄柔,“那在下就告辞了,廉姑娘万事保重。” 而后又转过头看向李云兴,“希望能够早日在考场上看到李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秦墨转身就走。 他要用学识证明自己,证明他比这些世族子弟更优秀。 李云兴抬脚往前迈去,“秦公子留步。” 听到这话,廉寄柔不自觉扯了扯李云兴的衣袖。 她深知秦墨的性格,虽然长得斯文,但是骨子里却倔强的很,若是李云兴继续纠缠下去,只怕会闹出事情来。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子,还有什么要指教的?”秦墨没好气地回过头。 “只是想要提醒你,无论你考上与否,这位姑娘都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听李云兴这么说,秦墨脸色涨得通红。 这廉寄柔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李云兴怎么能直接说自己在肖想她! 虽然他确实夜夜入睡前都会想着廉寄柔,想她对自己温柔一笑,与自己谈诗赋琴棋…… 但这都属于男儿间私密之事,被当众揭穿,总是让他感觉难堪,尤其是当着心上人廉寄柔的面。 “你怎么敢口出狂言!” “我怎么不敢?”李云兴冷哼道:“廉小姐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岂容你轻浮。” 秦墨双眼喷火,死盯住李云兴道:“休要胡言!” 他才不相信善良美好的廉寄柔,竟然会嫁给这样一个浪荡子弟! 难道世间的女人,都像父亲所说的那样,都是嫌贫爱富的吗? 秦墨转头看向廉寄柔,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只见廉寄柔满脸小女子的娇羞状态,低眉垂首,似乎并不反驳李云兴的话。 看到她的表情,秦墨整个人顿时呆滞住,仿佛全身血液凝固住,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是真的吗? 秦墨脑袋轰鸣,耳边嗡嗡响个不停。 廉寄柔真的喜欢这个花天酒地、流连烟柳之地的纨绔子弟吗? 廉寄柔,原来你跟其他女人没什么一样,都是势利眼啊! 秦墨心痛极了,恨不得将眼前的两人千刀万剐。 李云兴则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秦墨,而后拉起廉寄柔的小手,“你看到了,滚。” “有时间学那些迂腐之词,不如多看看人间疾苦,少做些荒唐的梦!” 秦墨此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廉寄柔,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廉府。 “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激怒他呢。”廉寄柔声音糯软地问道。 李云兴抚摸着廉寄柔乌黑亮丽的青丝,语带宠溺道:“我只是想要警示他而已,免得他痴心妄想。若想成大事者,最忌讳的便是意志消沉,为情所困,若他今后还敢肖想于你,本太子绝对不会放过他!” 廉寄柔点点头,心中还在回味方才李云兴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那不是已经认定她做太子妃了,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李云兴当众说出来,总是有难免的羞怯。 对于秦墨一事,李云兴说得的确是不错,这秦墨来找过她几次。 每次来都说,一定会为了她考上功名。 但是,对于廉寄柔来说,这不是一种承诺,反而像是绑架。 就像是圈地画押,自己是他此生唯一的追求,若是没考上功名,那自己便是罪人。 但廉寄柔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却只有虚荣和贪欲,并没有半分真情。 他根本不是为了她而努力,纯粹就是想要借口与她绑定关系,廉寄柔对这种人最是厌恶。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就别理他,省得徒增烦恼。” 李云兴牵着她的手,一同走进廉府,他今日找廉将军还有其他事要做。 李云兴走进正堂,看见廉湛此时已候在那里,他恭敬的叫了一声大将军。 而两人牵着的手还未放开,廉寄柔见廉湛的眼神盯着手,便吓得挣脱开来。 “父帅,太子殿下来了。” 廉寄柔说罢也不管二人如何应答,自顾自红着脸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情此景是既可爱又堂皇,廉湛失笑叹了一口气,尊敬的向太子行礼后,略带歉意的说道:“太子殿下,让你看笑话了,老夫多有惭愧。” 李云兴不在意地摇头,“无妨,令爱天真活泼,正是这等纯善可爱才是最动人处。” 廉湛尴尬地咳嗽一声,“殿下所言极是。” 随即请太子落座,两人寒暄片刻,廉湛才问道:“太子殿下今日登门拜访,可有要事?” 李云兴点点头,将自己来意说明。 因为李云兴午门问斩一事,将隐藏在皇宫禁军内的暗桩拔掉不少,也算是替武皇清除了一批祸害。 廉湛身兼大司马与宫廷禁卫的要职,如今也能轻松不少。 但事情远没有现在这么轻松,李云兴必须要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廉将军,此前本宫已经派了绣衣御史前去益州运粮,想必不日之后就能运回都城。同时扬州那边也派了昭阳王前去护送粮食入荆州,算是了了本宫的一个心病。” 廉湛点点头,如今太子大力治理水患一事,的确初见成效。 若是粮食都能顺利运达,那么荆州百姓也会感念太子的仁德。 “太子殿下,老臣有一事不明,为何要选择昭阳王前去护送呢?” 李云兴微笑道:“昭阳王是陛下最宠爱的外戚王爷,他去最合适不过。而且他与柳家有旧,柳家人不会坐视不管。” “太子殿下,你是担心如果此事由你出面,柳家反而会从中作梗?”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通商之路 李云兴颔首:“毕竟,柳仲卿如今正在变着法子想把本宫拉下马。本宫倒是不惧与他缠斗,但是本宫身上不只有自己的性命,还有武朝百姓的性命。” “太子殿下考虑周详,实乃百姓之福。”廉湛称赞道。 李云兴又与廉湛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才将话题带到了今日的重点。 李云兴又道:“本宫此番来,还有另外一件要事需要您的协助。” “太子但说无妨。” “本宫知你现在已是年过花甲之年,但此事,本宫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廉将军可知,那日本宫救到将军府的男扮女装的西域女子是何人?”李云兴问道。 廉湛摇了摇头,对方毕竟是西域来的,在都城又鲜少走动,他虽然派人暗中盯梢,却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何来历。 只是看日常的吃穿用度,似乎并非西域的普通商人。 “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是西域大月氏国的公主祖丽娅。” 李云兴此言一出,廉湛立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居然会是公主?”廉湛震惊的说道:“太子殿下,那她怎么会在武朝都城?” 李云兴微眯眼睛:“据说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大月氏国的国主病了。听说症状与武皇当年行军作战时,得的某种疾病非常相似,所以她才远道而来,就想问医求药。” 说到此事,廉湛更觉得疑惑。 既然是西域大月氏国的国主病了,那为何不直接以国主的名义来向武朝请求帮助。 反而是公主鬼鬼祟祟的女扮男装潜入武朝,不走官路的话,若非巧合碰到李云兴,她怕是在这耗一辈子也很难见到太子。 见对方存疑,李云兴也主动解答起廉湛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据本宫所知,大月氏国曾是匈奴部落的领袖,匈奴部落每个部落都是独立的,他们不止是在不断侵犯我们武朝的边境,就连在他们内部,也是在不断的吞并消灭。” “上一任的大月氏国国主,便是匈奴破城而入,最终杀了国主。甚至以国主的头颅骨为酒器,以炫耀其部族的勇猛,以及他们国民对其崇敬的狂热信仰。” 李云兴说起这些话来,面色淡淡。 但廉湛却听得心惊肉跳,这样凶狠残忍的事情,也只有匈奴这种蛮族才做得出来! “可是匈奴如今已是一个很大的部落,雄踞在武朝东北以北的边境之外,但大月氏国却在西域地区,难道匈奴曾横跨了整个武朝的距离去袭击大月氏吗?” “这自然不会。”李云兴否认,“但匈奴曾发动战争攻打过大月氏国,却没有真正拿下过大月氏国,他们喜欢用各种卑劣的手段逼迫大月氏国投降。” “大月氏国投降了?” “对!他们的国主被逼无奈,只好割让土地给匈奴,保住了大月氏国的根基。” 廉湛也甚是唏嘘。 当年他也是与匈奴在沙场上厮杀过的,深知匈奴是怎样一群强悍又野心勃勃的敌人,而大月氏国能够苟延残喘到现在也是不易啊。 “最终现在的大月氏国国主带着大月氏的民众进行迁移,迁到了西北的沙漠之境,以躲避匈奴的威胁和蚕食。” 大月氏国国主如此决定,定是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廉湛沉默了许久,这一路有多凶险,自然不必多言。 李云兴又道:“大月氏国国主如今病重一事,在大月氏国内还是秘密。祖丽娅说他们这一代,对皇位的争夺也十分激烈。若是轻易暴露大月氏国国主病重的消息,担心内部会马上造反。这样大月氏国国主费尽心血维持的和平,也要就此崩溃。” 廉湛皱眉,“如今大月氏国还未完全稳固,这个时候内斗,于国家安危无益。” “廉将军所言甚是,本宫亦是如此想的。所以祖丽娅来了武朝,又碰巧在百戏楼遇到了本宫,便想请求能够帮助他们。” 廉湛沉思半晌,开口:“若是大月氏国国主真的有求,微臣必竭尽全力协助太子。只是不知,太子殿下觉得此行可有必要?” 按李云兴所说,来求的不过是个公主。 这女子即便是公主,未来也是要嫁出去的。 而大月氏国不过是西域众多小国之一,若是李云兴答应,顶多也就是与大月氏国现任国主交好。 何况,区区一个大月氏国,又能给武朝带来多少利益。 别说国与国,就是陌生的人与人之间都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云兴此时来找廉湛,必然是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准备插手此事,但此事的收益极小,廉湛觉得不值。 李云兴见廉湛的态度,也猜透了他的心思,遂笑道,“廉将军莫急,此事本宫自然是有谋划的。” “哦?还望太子殿下指点一二。” 李云兴神色肃穆,缓声说道:“此事帮助大月氏国,本宫有三个目的。” “其一,打通武朝到西域的商路,让武朝与西域互市,获取大量货物。本宫这段时间也了解不少关于西域与武朝商人之间的交易,他们那土地贫瘠、天气干旱,不少平民如今还是身披兽皮。” “我们武朝丝绸、麻布的年产量极高。如果只是在武朝境内售卖,那每年只能靠皇室采购,耗费数十万两白银。” 李云兴的野心极大。 这自古以来,通商都是从内向外倾销才能真正的滚动经济。如果只靠内销,那最终也只是一笔钱在不同的人手里赚。 开了这通往西域的通商之路,武朝就可以与国外的进行交易。 对他而言,这是一件大功德,甚至能够影响后世子孙几百年! 廉湛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李云兴说话,没有出言阻拦或者打断。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李云兴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心中更是赞叹,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为了拓宽领土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像李云兴这样,只是单纯为了经济发展的实属异类。 经济的发达也有可能意味着,王权的统治不再牢固,甚至有可能出现新的势力,取代原本的帝制!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待你凯旋 廉湛为太子的大胆觉得心惊,同时也十分钦佩。 能有如此强大的掌控力,他若是登基必定能改写武朝的历史。 李云兴说道:“其二……” 他停顿片刻,抬眸注视廉湛,缓慢的吐字。 “本宫想要联合西域诸国共同抗击匈奴。”李云兴眼光凿凿。 廉湛闻言怔了怔。 李云兴继续道:“匈奴乃是狼子野心之辈,早晚有一日要与武朝交战。到那时,西域就会成为两方的战火烧灼之处,西域若是置身事外,迟早也会成为两国交战的炮灰!” “但是我们与匈奴不同,我们并非天生嗜血的民族。如今武朝的疆域暂时也不用再往外拓展,所以如今武朝需要盟友。” 廉湛点了点头,李云兴说的并无问题。 最近他也频频收到消息,匈奴又有南下征战的苗头。 加上因为秦晟一事,秦忠义如今已生了异心,到时候临场倒戈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若是东北失守,那匈奴便可以长驱直入都城。 若是联合西域共同抵御,倒也是一件好事。 李云兴见状,又说道:“廉将军觉得此事可有机会?” 虽然他心中对驰援西域一事早有计较,也在心中盘算了许久关于驰援的利弊。 但廉湛毕竟是老将,又有与外国番邦打交道的经历,多听一下他的意见,总归是没错的。 廉湛略加思索之后,说道:“此事,怕是有些风险。” 李云兴脸上露出笑容,看向廉湛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他就知道廉将军是懂的。 “若是我武朝有一日与匈奴开战,西域若是要来支援,恐怕是极难成功的。” “何况西域之人与武朝能保持表面的和平已是不易。若要他们向武朝派兵,只怕困难诸多。” 廉湛说出了他的顾虑。 西域人在他眼中是不可信的,只怕到时候会引狼入室。 李云兴却退而求其次,“廉将军所言极是。确实,西域分散,若是要将他们整合在一起,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 廉湛见他认可自己的提议,也松了口气。 “但是我等也不可放弃此机会。若是本宫真的能与西域结成同盟。日后武朝大规模的军队出征,也可借助西域作为屏障,不用惧怕匈奴的侵袭。而且听说西域之人擅长饲养马匹。” “可以将西域的饲马之术和良驹宝马引入武朝,想必也能大大提升武朝的军事实力!” 李云兴的话,彻底打破了廉湛刚才心中的犹豫。 这个诱惑力的确很强,让廉湛怦然心动。 若是武朝能掌握西域的驯马之法,就能大大增强武朝骑兵的战斗力。 廉湛仔细考虑后,说道:“此事本将会亲自与大月氏国国王谈一谈。具体的情况怎么样,尚不能确定。” 听到廉湛这么说,李云兴心中已是肯定。 看来廉湛已经同意可以一同出使西域,这万事开头难,李云兴也深知此事的道理。 而且出使西域长路漫漫,不少都是险山峻岭的野路。 正是因为没通官路,不少西域商人才会死在途中。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高风险高回报的事。 对李云兴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如果将这事交给旁人,中途逃了那下次再想做此事,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 所以,李云兴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就只能派出自己最信任的人。 唯有廉湛,可以胜任出使西域的统领官。 李云兴道:“这件事交给廉将军负责,也是相信廉将军经验丰富,且有一腔护国热血。本宫希望此事早日定下,届时,天下苍生都会记得廉将军的功劳。” “往后也定会流芳百世,受千秋万载的敬仰!” 李云兴对廉湛抱拳,郑重拜道。 廉湛连忙站起,扶起李云兴。 “殿下谬赞,卑职愧不敢当。” 李云兴道:“廉将军切勿推辞,这与你为整个武朝付出的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这件事本宫只能交托给你了,待你凯旋,定有厚赐。” 李云兴语气诚恳,眼中闪烁着睿智精芒。 此事,廉湛也懂。 李云兴已经下了决心,廉湛再推脱反而矫情。 而且这件事的确是对武朝的好处大于弊处,即使有危险,廉湛也愿意尝试一番。 他应承道:“既然陛下信任微臣,那卑职定竭尽全力!” 李云兴哈哈笑道:“廉将军果然是本朝开国大将,一片丹心报天子,真乃忠臣楷模!” 李云兴拍着廉湛的肩膀,感慨万分。 他又对廉湛道:“此去西域,一路艰险。若是遇到敌人,廉将军务必小心谨慎。” 廉湛颔首应诺,他又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请示。” “但说无妨。” “方才太子只说了两个缘由,臣想知第三个缘由是为什么?” 李云兴顿了顿,此事告诉廉湛倒也无妨。 只是这样解释起来,李云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随后他沉吟片刻,终究是叹息道:“唉!这第三个原因,是因为本宫想发展农业。” “农业?”廉湛有些不解。 “西域传说不过是边陲荒漠,武朝泱泱大国,良田遍野。竟然还要向他们学习农业,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这就是让李云兴觉得头痛的地方。 在李云兴的原生世界之中,第一个知道地球是球形的人是坐船航行全球的麦哲伦。 在此之前,不少人都没有出过自己的国家,甚至不知道地球上还有其他的人。 但李云兴身为没有出过武朝的太子,也不能随便告诉他们这超过他们认知的知识。 “本宫只是想,西域地区虽说的确贫瘠,但是百姓也没有完全因饥饿而亡。” “从某种角度来讲,或许西域有某些还不为我们所知的粮食,具有更强的抗破坏性。针对类似荆州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或许也有应对之法。” “我们若是将那些优质品种引入武朝,则武朝粮食可以产量大增,粮价自然降低。还能解决目前武朝粮食短缺的根本问题。” 廉湛闻言恍然大悟。 难怪李云兴会这么急切的想要派他前往西域。 原来是这个缘故! 第一百三十章 陈谨严 李云兴此次与西域通路一事,影响甚为长远,只是廉湛不清楚此事是福是祸。 他没有李云兴的“上帝视角”,自然不知道,这西域之事是李云兴必做之事。 武朝想要有跨越式的发展,就必须大力发展经济。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今武朝国库空虚,就算李云兴有心想要发展新工业新武器,也只能停留在幻想的层面。 何况他知道,这西域通商一事的利处在千秋万代。 “太子殿下,臣对前往西域一事,并无异议。” “只是若微臣离开了西域,那都城守防一事,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难以得到保障。” 这是廉湛的肺腑之言。 如今群狼环伺,廉湛可以说是李云兴的护身符也不为过。 若是廉湛此次西去,不知要多少个日月才能回到都城,这长期空守皇城守卫,很难保证柳仲卿不会趁机夺取兵权,暗中谋杀太子。 “虽然本次科举,本宫也会另选贤臣任职。” “但本宫更想听听廉将军的意见,是否有推荐的人选可以一用?” 若不是此事只有派廉湛去办,李云兴也绝对不想派廉湛出京。 但西域通商之事非常关键,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廉湛沉思了片刻,随即说道,“听说上任廷尉府的府尹陈光,乃是武皇时期进士出身。文采斐然、胸怀韬略。” “陈光……”李云兴在脑子里努力搜索此人的名字,却一无所知。 这时,廉湛才补充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陈光在廷尉府任职之时,因调查一件悬案不知触怒了朝中的何人势力,最终被人暗杀在自家卧寝。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太子还未满周岁。所以太子不知道陈光此人也是正常的。” 李云兴这才明白了过来,道:“那廉将军是想?” 廉湛笑道:“陈光此人,在武皇时期便颇有建树,在廷尉府任职数十载。他死的时候,儿子陈谨严不过八岁。因老臣协助陈光查过不少案件,他的儿子便被陈氏送到了廉家军中。十二岁上战场,十五岁便成为骁骑尉,本来也是个前途无量的人。” 李云兴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奇人。 但似乎从来没有在朝堂上听过此人的名声。 “那此人如今还在廉家军内?怎么从未见过。”李云兴很是疑惑。 廉湛并非迂腐之人,想来也不会阻挠这样一名少年英雄的崛起? 只是这么久都不曾见过此人,怕是有其他隐情? “太子殿下,陈谨严因其家父蒙冤而死,本就因朝廷没有查出真相而心有不满。当年从边境回来之后,武皇对他也是赞赏有加,要对他进行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却被陈谨严拒绝。” 李云兴听到这也有些明白。 陈谨严心中定是对其父枉死一事,心中定是耿耿于怀。 这么说来,陈谨严此人的确是可堪大用,有情有义,一身忠孝。 为了替父亲平反,甘愿年幼入军队,立下汗马功劳,只希望早日查出真相,让父亲能够瞑目。 只是如今廉湛提及这人,却让他犹豫起来。 李云兴皱眉思忖。 但皇上的圣旨,无论是赏,还是罚,作为臣子都没有拒绝的权力。 不用廉湛明说,李云兴也能想到,陈谨严此事定会惹恼武皇。 所以最终一身军功也没能保住,连带着他自己也被贬为了庶民。 “抗旨之事发生后,他就离开了廉家军,独立于外。” “此前臣的部下偶然在荆州见过他一面,如今似乎是开了个铁匠铺子。” 如此说来,廉湛也是满心唏嘘之情。 少年英雄最终沦为铁匠,落魄之极,实属可悲。 所以,他特地将陈谨严之事告知李云兴,希望他能看重这位忠义之士。 毕竟,忠义难酬啊。 李云兴看着廉湛,“你打算让他接任都城守备一职?” “正是。”廉湛点头。 “你是觉得他能够镇住都城各势力?” 都城之中,各种势力暗流涌动,并非武功高强就能胜任。 李云兴之所以把此职交给廉湛,也是因为他在朝中多年的威望。 陈谨严父亲当年虽是廷尉府的府尹,但如今已过了二十余载,就连李云兴都不知道陈光是何人,陈谨严又何谈威信。 “太子殿下慧眼,此人的确有些手段和智谋,而且同他父亲一样,都是刚烈性格,对待奸佞小人,从不容忍半分妥协。若是太子殿下信任,将他放入都城,足以震慑四方。” 李云兴眉头一皱。 廉湛口中说的奸佞小人,自然指的就是柳仲卿之辈。 李云兴点头道:“廉将军之意本宫已知晓,这事会考虑的。只是,他父亲当年的命案,廉将军可知是何人所为?” 此事,也是廉湛的心结之一。 “臣并未查到真相,当年陈光奉命探查铁矿被盗案一事,武皇在荆州开了一处铁矿,最终却发现铁矿一夜之间被盗空。此事绝非常人能够办到,所以才安排廷尉府府尹亲自监察。” “但陈光却死在了家中,整件事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但因为匈奴一事,武皇无暇再彻查此事,才让这件事彻底埋没下来。” 李云兴闻言,顿时眉头深锁,显然对此事极度反感。 那时,正值匈奴与武朝争霸的关键时期,武皇自然分身乏术。 但陈谨严心中有怨,也是理所应当。 “罢了,本宫暂且记住此事。若是本宫拿不出一个结果,想必陈谨严也不愿重返朝堂。” 李云兴叹息一声。 “太子殿下仁慈!” 廉湛拱手行礼,又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臣去办。” 既然已经表态站队,廉湛自然不会吝啬。 李云兴点点头,“廉将军费心了。” “太子殿下,不知臣何时出发?” “两日后。”李云兴思衬了片刻,“你还要再带上一人。” 廉湛微惊,这行程竟然如此仓促? “大月氏国国主的病情耽误不得,如果他死了,我们这一切都是白费。” 廉湛点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才问道,“还要带上何人?” “太医令的白芥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毛遂自荐 说到白芥子,还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太子殿下,太医白芥子求见。” 昨晚又是深夜,白芥子再次来到东宫,求见李云兴。 李云兴从之前的事就能看出来,白芥子的野心不小,为了给太子殿下邀功,在没有太子或廷尉府授意的前提下,私自解剖了夏决明等人的尸首,这在武朝是会被论罪处罚的。 但也是因为他提供的消息,李云兴才抓住了假扮成东宫太监的王德。 最终李云兴也没有治他的罪,将此事与夏决明的尸首一同掩埋了。 没想到,白芥子又找了上来。 “下官白芥子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白芥子走进东宫大殿内后,立即跪地行礼。 “起。” 对于他的举动,李云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谢殿下。” 白芥子站直身子,然后恭敬道:“启禀殿下,如今夏太医已逝,太医令群龙无首,下官特地来请太子殿下为太医令选拔新的太医令,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成全下官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白芥子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性格多疑且暴躁易怒,但只要稍加利用,让其信任自己的话,他便可以借机谋取更高的职位和权力。 而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李云兴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只是问道,“你想成为太医令的主事?” “臣……不愿。”白芥子恭敬地回道,但很快又补充道:“臣只是一片丹心向太子,并无掌事太医令之心。” 李云兴冷笑地勾了勾唇角,一片丹心?怕是觉得太医令的掌事不足以满足他的胃口。 “那本太子该怎么做呢?” “启禀殿下,您完全可以安排王太医、周太医这样经验丰富的太医担任掌事一职。” 李云兴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感兴趣的样子,问道:“那你呢?又想做什么?” 白芥子连忙拱手道:“下官只想毛遂自荐,为太子殿下分忧。” “哦。”李云兴沉吟了半响后,突然笑了起来。“本太子明白了。” 他转头看向白芥子,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白太医,你这颗丹心真是忠肝义胆啊。” 白芥子听言后,连忙单膝跪倒在地,“微臣对太子殿下的忠诚绝对天地可鉴。” “嗯。”李云兴点了点头,“白太医的忠心,本皇子相信。” “谢殿下信任,微臣必定竭尽所能为殿下效劳!” 李云兴脸色一正,“白太医,正好本宫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想要交给你去做。” 本来祖丽娅要找太医一事,李云兴是准备找机会引见夏太医给她的。 但朝中局势变化就是如此莫测,原本他认为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可谁曾料到,短短一两日,夏决明就落得如此下场。 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他一度陷入混乱当中,竟把这件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若非白芥子提醒的及时,恐怕他又会像历史书上写的那般,错过最佳的营救时间。 “太子请吩咐。” “本太子需要一个精通医术的人,外派去西域。” 西域? 白芥子顿时面露难色。 西域那地方,民风彪悍、毒物横行,别说普通人根本无法抵达那里,即使是那种经验老练的镖师,一旦踏入西域的领土,也极有可能丢掉性命。 李云兴看穿了他的顾虑,轻蔑地撇嘴笑道:“白太医若是畏惧,也不妨退缩。毕竟,西域之地凶险万分,若是不小心丢了性命,就怨不得本太子了。” 李云兴的嘲讽,换来的却是白芥子咬牙坚持的神态。 “敢问太子殿下,本次前往西域所谓何事?” 白芥子不清楚西域之行的具体内容,但是只要能为他自己争取利益,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李云兴缓缓道:“救人。” “救的是何人?”白芥子继续追问道。 “不可说。” 白芥子先是愣了一下,“那此行何人一同前往西域?” “不可说。” “那救的人是何病症?”白芥子咬咬牙,太子只说了一个救人,其他一概不透露。 这让白芥子很难在心中做打算,去这一趟西域到底值不值。 李云兴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白太医不必纠结太久,你若是害怕就留下,本太子另寻合适的人选即可。” 李云兴这话显然是不信任他,甚至是对他有怀疑。 白芥子皱紧眉头,暗骂一声,但表面依旧是恭敬模样,“不,既然殿下让微臣去西域,下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早就猜到太子会对他有所防备,可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他只能拼了! “好。”李云兴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在你从西域回来之前,只能是个死人。” 白芥子听言惊愕得睁圆双眸,“殿下……” 李云兴摆摆手,语气阴沉,“此事非同小可,而且需要绝对机密。只有你死了,才能名正言顺的从后宫里面消失。” …… 待李云兴告知廉湛来龙去脉之后,廉湛点点头表示理解。 此次西域之行,廉湛尚可以外出西北大营为由离开都城,但若一名太医突然离开皇宫,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所以假死出逃,的确是上上之选。 “白芥子如今被本宫藏在马车的暗格之下,这里是他自己配制的解毒药丸,廉将军务必记得,在离开都城之后再让他苏醒。” “中途他若生任何异心,杀!” “末将遵命。”廉湛颔首,从李云兴手中接过了药瓶。 “你亲自去驿站联系西域公主的主仆二人,本宫不便出面。为了以示诚意,将上好的织锦布匹、茶叶药材一同带上,与大月氏国国主交涉。”廉湛点头应允。 “本宫近日也会去趟荆州,查看灾情抚恤一事办的如何。” 廉湛抬眸,见他目光深邃,似有深意,心中一震。 “太子殿下,不可啊!苏天洋在荆州盘踞多年,您现在贸然前去,只会羊入虎口!” 第一百三十二章 悄悄跟上 “本宫不去,岂能知晓他到底在荆州盘踞多少年?”李云兴反问一句,随后叹息道,“本宫已经耽搁了五年的时间,若再拖延下去,只会贻误战机。” 廉湛急切道:“太子,您三思。” 李云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严肃,“廉将军放心,我不仅是太子,还是武朝未来的君主!” “可……” 李云兴挥手制止了廉湛继续劝阻的举动,“此事本宫心意已决,不用多言。” 廉湛还欲再说,却被李云兴强硬的按住了双肩。 “本宫虽是太子,却也没那么脆弱,更不是那等鲁莽冲动之辈。若是真有危险,本宫会立即撤走,绝不冒险。” “本宫不去,岂能知晓他到底在荆州盘踞多少年?”李云兴反问一句,随后叹息道,“本宫已经耽搁了五年的时间,若再拖延下去,只会贻误战机。” 廉湛急切道:“太子,您三思。” 李云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严肃,“廉将军放心,我不仅是太子,还是武朝未来的君主!” “可……” 李云兴挥手制止了廉湛继续劝阻的举动,“此事本宫心意已决,不用多言。” 廉湛还欲再说,却被李云兴强硬的按住了双肩。 “本宫虽是太子,却也没那么脆弱,更不是那等鲁莽冲动之辈。本宫此次出行,也可将你们带出都城,等离开了都城眼线的限制,你再带着他们改道往西域而去。” 李云兴自然也会惜命,只是这一程他非去不可。 廉湛见劝说不动,也只能点头应下,“还望太子殿下万事小心,若这江山没了您,可就全完了。” 李云兴淡淡一笑,“本宫心里有数。” 廉湛闻言,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一些。 太子既然有了安排,那他就不必再忧心了。他相信太子的深谋远虑,绝非常人能够比拟。 夜黑风高,寒风阵阵。 李云兴和廉湛各带一队,悄然离京。 马蹄嗒嗒,扬起层层灰尘,掩盖了身后的脚印,直奔城外而去。 李云兴坐在马车之中,静静的思考着关于此次之事的安排。 束清灵的船队,如今想必已在前往徐州的途中,但是黄河水路湍急,恐怕路上还要耽搁不少时日。 江河已经在返回都城的路上,看来西南大营暂时没有其他的心思。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便是,昭阳王究竟是如何处理这荆州灾情的,此前他上批要农民变卖田产一事被他驳回后,最终在李云兴的授意下,带着二十万两白银离开的都城。 昭阳王有心做政绩,但难免下面的人会不服从命令。 李云兴倒是无惧这点小小麻烦,他唯独担心的是荆州百姓,因为粮食断绝而饥饿死亡。 所以,荆州他必须要去。 至于廉湛推荐的那个陈谨严,他也正好可以见上一面。 若是他真有本事,便将他调派到身边,这样的人倒是个实打实的忠臣。 突然路上颠了一下,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驾车之人勒紧缰绳稳定住马匹,李云兴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略有些熟悉的男声,带着温柔的安慰。 “抱歉廉将军,方才有个老妇人晕倒了,我们不敢轻易靠近,请您稍等。” 李云兴觉得这个声音尤为耳熟,而后突然掀开帘子,便看见廉寄柔男扮女装混入了侍卫队。 正好与李云兴的视线撞个满怀。 四目相对,她顿时慌乱垂下了脑袋。 李云兴眯起眼睛,盯着她瞧,似乎在琢磨她这副打扮是为哪般? “你给本宫上来!” 廉寄柔低着头,怯生生的挪步过去,然后乖巧地跪坐在马车内侧。 “小女参见太子殿下。” 廉寄柔的姿态很端庄,甚至连称呼都是规矩的小女,并无丝毫逾越。 李云兴看着她的神色冷漠如冰,嘴角微勾。 “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昨晚半夜的时候。”廉寄柔垂下眸子。 李云兴挑眉问道:“为何?” 廉寄柔咬唇,脸蛋红扑扑的。 “太子殿下,此行多有危险,小女愿意跟随在太子身旁侍候,保护太子的周全!” “本宫乃是堂堂太子,难道需要你一个小女子豁出性命保护?” 如果身为一个男子汉处处都要自己的妻子保护,那还算什么男人? 李云兴话锋犀利,咄咄逼人,吓得廉寄柔缩了下脖颈,低声辩解,“小女只希望能陪在太子身边照顾左右。” 随即眼眶一酸,泪珠顺势滚落下来。 廉寄柔长相颇美,肤若凝脂,含羞的模样惹人怜爱。 她的确很像是个小媳妇,只是……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李云兴皱眉说道,“这件事本宫会妥善处置,你回府!” 廉寄柔闻言,咬着下唇不吭声,一张精致的脸庞染上了一抹哀伤。 “太子殿下不愿意让小女跟随吗?” 她委屈巴巴的问道,楚楚可怜的模样令男人心生怜悯。 李云兴看着她,片刻后说道:“你先回去,待本宫处理完荆州的事宜,再去找你。” 廉寄柔吸了吸鼻子,坚持道:“我不回去。” 两人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云兴沉默片刻,最后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本宫平时太惯着你了。” “罢了罢了,你且留在身边,但是不许胡闹,更不准告诉别人你女扮男装的事情!” 廉寄柔眼睛一亮,忙道:“是,谢谢太子殿下!” 李云兴摇头失笑,他实在无法狠下心来,如今已离开都城两日,若是让廉寄柔独自返回,他也多有不放心。 只能将其一路带上,到了荆州后,他会另寻安置之处。 无奈李云兴只得安排马车,继续加速向前移动。 廉寄柔见状,松了口气。 幸好,她赌赢了! 从司隶都城出发,向南经过襄阳、荆门,到达南方重镇荆州的道路也被称作荆襄古道,是南北方之间最主要的陆路通道。 好在都城距荆州直线距离不过五百里,不过其中弯曲狭窄,道路崎岖,走起来颇费时间。 李云兴赶了五天的路,终于抵达了荆州。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不想送死 荆州共有七郡,汉水以北的南阳郡,汉水与长江之间的南郡,东部的江夏郡,长江以南四郡,湘水以西,武陵郡,零陵郡,湘水以东,长沙郡,桂阳郡。 杨廷和之前便是南阳郡郡守,属于受灾相对较小的郡县。 李云兴却没有在南阳郡有过多停留,这次他要去的便是受灾最严重的武陵郡。 在南阳郡休整半日之后,又换了一队马匹,继续朝南驶去。 廉寄柔坐在马车内,透过窗户缝隙望着外面的景象,心中暗自感慨。 “这荆襄古道果然名不虚传,当初父亲年轻时便提过荆襄古道,曾赞赏过修建这条道路的艰辛。” 李云兴点点头,不置可否。 古代修路不像可以使用高科技的机械和水泥这类工程,它依赖的是人力。 如此崎岖的道路,不难想象要耗费多少艰辛才能将筑路的砖瓦木材运送进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嗯,这条路确实不容易,不过也是值得的。” 廉寄柔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这条荆襄古道修了数千年之久,历任皇帝皆极为倚重,虽然如今已经破败不堪,但仍旧是南北通行的重要道路。 武陵郡临水,又有长江贯穿。 历年的洪涝时期,武陵受灾最为严重,尤其是今年,长江水位暴涨,沿岸村镇淹没大半,几十个县镇遭殃。 李云兴刚踏入武陵郡境内,迎面就碰到一队人马,正前往上游地区。 “快!上游的堤坝又裂了,带上人我们速速去支援!” 那领兵之人,身形高大威猛,腰杆挺拔,骑着马,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大声喊叫。 “是!”身后的士兵立即应答。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冲过来,马蹄声阵阵。 “吁——”领头的官兵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抬头打量了李云兴等人的马车一眼。 这支队伍的人都穿着厚重铠甲,腰佩刀剑,气质凌厉肃杀。 李云兴此次出门,所有人都是便装出行,换了只是普通商贾的会乘坐的马车,侍从也不到十人。 但为首的官员见李云兴衣冠华贵,气度非凡,猜测他们是从都城过来的人,立刻收敛气息,拱手恭敬询问道:“请问诸位大人尊姓大名?” 廉寄柔正想说些什么,李云兴却突然拦下了她。 “我们乃是从司隶而来的商贾,途径此地,急着要渡河,不知各位能不能搭把手?” 李云兴客气的问道。 官员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商旅,既然如此,自己便不必惧怕了。 “这儿水涝严重,河流湍急得很,渡不了河!” 那为首的官员虽然面上说着困难,随即又是转头一笑。 “不过,我也可以找人送你们过河,但是这事情并非易事,估计得花不少银子。” 李云兴看出来了,这人是想趁机讹点过路钱。 区区一个地方领兵,站在这街边就敢向人张口要钱,还真是厉害。 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接着说道,“钱,好说。” 见对方爽快,那领兵也不多论,“那你们且去城中等着,如今堤坝裂了,若是处理不好,谁都过不了河!” 廉寄柔见那人说话毫不客气,心中更是气愤,难道他们平时就是这么在民间欺压百姓的吗? 不待他们回答,那人便扬鞭踏马而去,飞溅起不少泥水。 李云兴望着他们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太子殿下,我们现在去城中吗?”李云兴身旁的侍卫问道。 李云兴最终摇了摇头,“不急,去堤坝上看看。” 每年都会花费数十万两白银进行修缮堤坝,河道分渠引流,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豆腐渣”工程,能让这堤坝裂开来。 此时河边已吹起了阵阵大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没想到转瞬之间却阴暗下来。 河道里传出阵阵水声,李云兴走近河岸,低头往河中观察,只见河底淤积了大量沙土,水位也有些偏高,若是洪灾来临,怕会发生塌方。 李云兴站在岸边,眉头紧锁。 “你们留在这,把部分沙石先清理到岸边,形成一个小山包,将河水挡住!”李云兴对手下吩咐完后,自己则骑上马前往方才几人所去的堤坝方向。 廉寄柔也策马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帮人究竟在干什么坏事。 等他们抵达时,便看到堤坝附近有许多百姓,不少官兵正站在旁边,手持着长枪对准百姓,防止他们逃跑。 古代的堤坝多数是用来围垦保护庄稼,如果被洪水冲垮的话,那损失可就巨大了。 如今堤坝边上,人头攒动,他们身穿破布衣衫,满脸惶恐之色,似乎受了极大惊吓一般,有的甚至跪倒在地,求饶声四起,哭喊声震天。 “你们都给本官站好了!谁敢乱动,本官杀无赦!”其中一名士兵手握刀柄,恶狠狠地吼道。 李云兴和廉寄柔翻身下马,走过去一看,原来这堤坝是由于水利设施老化才会导致坍塌,但是这堤坝的修建者并未尽责,疏忽大意,使得洪峰突然涌出,才酿成这种惨祸。 仔细看看,堤坝中间已经裂开了一条缝隙,似乎是随时都有被冲垮的嫌疑。 再看这天色,已经昏沉沉的像要掉下来,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来袭。 堤坝边上的百姓们显然比李云兴更加焦急,他们跪趴在地上哭喊着祈求官兵们放他们回去。 “官老爷啊!我一把年纪了,实在不想去送死,家里还有一个老婆子等着我回去,我要是死在这,她可怎么办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那跪着求官兵。 这里的衙役都是土生土长的荆州人,见家乡人如此恳切,多少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没想到却被方才与李云兴交谈的领兵给一脚踢开。 “滚!少在这跟老子磨磨唧唧,要么现在去堵堤坝,要么老子直接把你淹死在这长江里面!” 那老汉见求小兵没用,转头跪着爬向那位领兵,“亭长大人,求求你,放我回去!我老婆子如今住在下游,这天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我还要赶着回去救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没让你磕头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老汉不住在地上磕着头,他既是害怕上这个堤坝,也是真的担心自己的老婆子还在家里痴痴的等。 “我告诉你,今日要是这堤坝修不好,你跟你那个糟老婆子都得死!” 上游的河水,乃是从黄河的山谷沿着高山峡谷而来。 下游的平原之上,离这山谷最近的便是枝江城,为了避免河水过于湍急,在洪涝时期将城池冲垮,武皇特地在这山谷中设了高低两处堤坝。 高处的堤坝在山谷的出口处,用于阻拦奔腾的山流。 而低处的则是在山谷中,以防止水位升高。只是这堤坝虽然看起来简单易行,但实际建筑工程却非常大,尤其是在这种雨季,即便是施工队,也很难按照原本计划赶在汛期到达之前将堤坝搭建完成。 这座大坝,本来朝廷是拨了款项修建的,但是苏天洋心黑,直接吞没了半数的银两。 本应用巨木和条砖做成的堤坝改为用一袋袋石头、一条条芦苇垫和一团团植被加固。但是这种防洪手段是不可持续的。随着河床升高,堤坝也一点点升高,最后,黄河好像是在沿着一条半天然的引水渠流动,而这条引水渠比它周围的洪泛平原要高出十多米。 但是加上苏天洋的贪婪,导致建筑时修的并不牢固,当堤坝决口时它最终总是会决口的,结果将更具灾难性。 随着岁月流转,河水不断冲刷着堤坝,最终冲破泥墙,李云兴可以直接看到在河流最湍急的河中心部分,堤坝已经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 如今为了堵上这个缝隙,只能用最传统的“草裹泥”进行修补。 前些日子,他们已经来修补过一次整个堤坝,从高处往下看,有将近六丈的高度,光是走在堤坝边都觉得摇摇欲坠。 不光是他们害怕,这负责荆州赈灾的官兵士卒也害怕。 但是他们为了不让自己冒险,便逼着城中百姓上堤坝修补,每人给予十文钱的补贴。 这些百姓也没有办法,谁叫人家手里拿着刀枪呢。只能认命地爬上堤坝修补。 因为偷工减料,原本应该有三人宽的堤坝长廊变成了仅能一人通行。 如今这河风一吹,加上河流水速加快,他们光是站在上面就觉得这堤坝摇摇欲坠,怎么还敢驮着沉重的“草裹泥”上去。 此时,站在岸边,李云兴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马上滚上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那亭长从腰间抽出剑对准老汉。 这老汉一脸绝望的表情,他知道今天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他咬着牙慢慢走到河边,抱起一块泥石,沿着摇摇欲坠的堤坝,慢慢向河中心走去。 “快点去!” 一老人走得磨磨蹭蹭,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来这堤坝上做卖命的活计。 身后的衙役推了他一把,让他直接面朝下摔在堤坝的石头上,再抬起头来,便是满脸血污。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站在老汉身旁的壮年男子突然站起来,怒视着众人。 “你算哪根葱,居然还敢反抗官府!”衙役见状,立即挥舞起刀子。 壮年男子举起锄头挡了过去,只听“噗呲”一声,锄头被砍断,刀刃划破了壮年男子的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胳膊淌了下来。 还想再劈第二刀时,那亭长却被李云兴用马鞭一把抽到了后背。 “啊……”那亭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胆!”另外一名小卒见此,顿时拔出腰间的佩剑朝李云兴刺了过来。 李云兴将手中的马鞭甩向那小卒,而后廉寄柔迅速冲上前抓住了对方握剑的右手臂。 小卒躲闪不开,鞭子直接劈到了正面,一条长长的鞭痕从额前直到下巴。 另一边,“咔嚓”一声,右手臂的骨头直接被廉寄柔卸了下来。 这下便是比那亭长受的伤还要严重,直接趴在地上,痛苦地低嚎。 而方才被那亭长劈了一刀的壮年男子也迅速反应过来,喊了一声,“乡亲们,上啊!把他们按住!” 话音落下,周围的村民立即冲上来帮忙,很快就将那些官差给制服了。 他们平时也是在农田里劳作的农民,力气不比这些训练有素的地方役兵小卒差。个人按住一个小卒,也算是绰绰有余。 附近的乡民见此情况都纷纷跑过来,加入战斗当中。 那些地方役兵看到这样的阵势,都吓坏了,一个个丢掉手里的家伙什,逃命似的离开了。 那亭长却被李云兴狠狠踩在脚下,泥土因为河水变得松软。 半边脸直接没进了泥土之中,鼻涕和口水糊成一团。 “大……大爷饶命……”那亭长艰难地开口求饶,“我再也不敢了……” 李云兴冷笑一声:“刚才打得不是挺欢的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告诉你,晚了!”说完又是狠狠地一脚踩下。 随即,那亭长另外一边脸也被李云兴踩进泥里,黄色的泥沙夹杂着水直接灌入对方的口鼻。 李云兴也不再看他,转头看向那小卒。 “说,是谁让你们如此仗势欺人,竟敢对平民百姓动手,难道真以为这天高皇帝远,这里就没人管了?” 那小卒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李云兴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最终怂得连屁都不放一个,直接跪坐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李云兴见状更觉恼火,又是一记鞭子,直接在那小卒脸上画了一个叉。 “本宫问话,让你答,没让你磕头!” 李云兴是真的上了火气,那老汉看似已经年过六十,在他的年代已经算是老迈的了,可是却被那些官兵逼迫得如此狼狈,还受了伤。 李云兴心疼不已,他们就是这么赈灾的? 百姓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他们居然还要压榨百姓? “是谁让你们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李云兴越发愤怒了,拿起鞭子便狠狠往对方身上抽去。 “啊——”惨叫声响彻云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分头行动 “这位少侠,你……”那壮年男子想说些感谢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们不知道李云兴的身份,却也知道惹怒了官差不是什么好事。 这官府的眼线遍布全武朝,若是李云兴因此惹上麻烦。 那反而是他们的罪过了。 “哼,这些狗贼,居然敢如此对待无辜百姓,简直死不足惜。” 壮年男子还想劝几句,又觉得他们如今都自顾不暇,更何况这些事情。 李云兴虽然生气,但也没忘了这些兵卒身上所穿的衣服和配饰,他们显然不是普通的衙役。 这些人能够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来并且如此嚣张,必定是有靠山。 此时李云兴恨不得当场将这些人千刀万剐,最终还是廉寄柔上前握住了李云兴的手,轻声说道,“公子息怒。” 被温软的小手握住,李云兴方才觉得理智有些回笼。 转过头看着这些百姓,他们身形瘦削,看起来已是饿了许久。 李云兴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心头的杀意,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百姓,你们现在各自回家,告诉城里和乡下的百姓,速速撤离城中。” 百姓们面露惊愕。 “公子这是何意?”壮年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着他。 李云兴解释道,“这堤坝已经破了,若是要修复至少得花费两三月的工夫。而且这堤坝上面堆积了大量的淤泥,你们待在这儿,会非常危险。” “与其如此,不如破堤泄洪,以破釜沉舟的气魄博取最后一丝生机。” 百姓们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有的人相信了李云兴的话,有的则认为他是骗人的。 毕竟破堤泄洪是一件极其困难且危险的事情。 “公子,这样我们的家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此要流亡奔逃吗?”一位老者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们这些穷苦人家,早已经习惯了在这务农为生的日子,若是流亡在外,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呢? 李云兴摇了摇头,“只需泄洪一次,这里水流的压力就会小很多,等到了夏季枯水期再重修堤坝,就容易多了。而且这段时间里面,我会找人来保护这里的百姓,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来捣乱。” 李云兴的语调铿锵,带着浓浓的自信。 那壮年男子闻言,感觉十分震惊,“少侠,并非我不信你,而是我们这城中有近十万百姓,难道你都要负责吗?” 近十万百姓?李云兴微微挑眉,“这城里的百姓总共有多少人?” “不超过四万。” 四万百姓……这个数字让李云兴稍微皱了皱眉。 不过他还是决定先安抚这些百姓的情绪,“诸位请放心,这些百姓都由我来保证,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百姓们面面相觑,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就说要为他们负责。 就连这昭阳王都未曾夸下如此海口,这面前的陌生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们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云兴看了看这个天色,如今已有黑云压城的气势。 若是不抓紧时间,很难保证那十万百姓的安全。 于是他继续说道:“若是诸位不放心,可派人去城中将郡守请来。本宫自会与他商量此事。” 见李云兴如此自信,大家也是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壮年男子开了口。 “少侠,你如此帮助我们,我们也无法报答你。这样,家中没有牵挂的留下来!帮着这位公子处理这堤坝,其余人马上带着消息回去,让大家都逃出去。” 李云兴摇了摇头,“不行,得往城内的城墙上面跑。” 如今从地势来看,只有城墙高度足够预防冲击,若是往山上跑,泥石流滑坡可能会让更多人丧命。 “好!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老汉点了点头,其他人也向李云兴作了一个揖,虽然没有人说感谢,但此时敢留在此处的,都有勇气,他们愿意相信李云兴的承诺,愿意赌上一把。 李云兴看到河水渐渐涨高,他对廉寄柔嘱咐道:“你带着乡民去下游,疏散城中居民,今日必须保证全城的人民都安全撤离!” “可是您怎么办?”廉寄柔担忧道。 “寄柔,若是百姓都上了城墙,你就在城墙上燃起狼烟,我这边自会开始泄洪。” 廉寄柔心中很是担心,想要留下来陪着李云兴。 “不行!我要留下来帮您!”廉寄柔执拗道。 “胡闹!这里危险重重,本宫怎么放心你呆在这里?你先带乡亲们走,本宫稍晚些便会追上你们的。” 但是她明白,疏散一事也非常重要,如今二人不是在此儿女情长的时候,所以也没有耽搁。 “公子放心,我定然照做。”廉寄柔低声应下,随后与众人一起离去。 人群一撤,现场就仅剩下不到五位乡民,还有十余名士卒被绑在一起。 李云兴看着那些兵卒,目光冰冷,“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本宫一起,若是事成,本宫可以留你们一条命。若是敢反抗,下场犹如此人!” 瞬间手起刀落,亭长直接被李云兴劈成了两半。 鲜血喷溅,那士卒吓得脸色苍白,腿都在打颤。 “走还是不走?”李云兴冷喝一声。 “走!”士卒咬牙,快步跟了上来。 其他士卒见状,也只得咬牙跟了上来。 李云兴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你们若是敢耍什么花招,下场比他更凄惨!” 他的手指一挥,旁边便有百姓拿着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只要他们敢做什么小动作,立刻就会人首分离。 这一路上,百姓们看向李云兴的视线充满恐惧,却又带着几分敬佩。 李云兴的行事风格,正合他们意。 不管这个陌生少年是否真的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周全,至少现在的局面对他们来说是利大于弊。 “少侠,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壮年男子跟着李云兴往山谷走了一阵子,终于按捺不住地开了口。 李云兴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浅滩说道,“地方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丹书金牌 这堤坝分为先高后低两道堤坝,方才李云兴他们所在的就是修建在山谷口的高位堤坝。 为了泄洪一事,李云兴带着众人沿着河流继续往上游走,找到了上游的一处浅滩,明显这里水的流速要比下面缓和不少。 “少侠,你这是意欲何为?”壮年男子不解。 李云兴沉声解释道,“需要将所有的绳子接在一起,然后先渡河再回到堤坝。那岸上的人就可以通过横跨两岸的绳索渡到河中心。” 壮年男子对如何应对洪涝一事不甚清楚,但李云兴这个做法他是明白的。 相当于给渡河的人加了重保护绳。 只是,李云兴的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轰隆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膜,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开始往下砸。 大雨就要来了,雨水瞬间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李云兴眯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这雨越下越大,河床都被染得湿漉漉一片,河面上的浪涛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 “时间要快!否则来不及了!” “李云兴看了一眼天色,立即吩咐壮年男子,“快点将所有的麻绳绑好!” 乡民与士卒们也不耽误,若是继续在这山谷之中耗下去,怕是所有人都要葬身于山洪之中。 随着李云兴的指挥,很快,众人便将缆绳系在了一起。 壮年男子看向远方,“少侠,我们真的能够成功吗?” 李云兴目光坚毅,语气却充满自信:“一定可以的!” 壮年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从命令开始行动。 李云兴将麻绳一头绑到了自己身上,纵身一跃便跳下了河中。 其他人被李云兴这一举动给惊到,但李云兴其实是很自信的,他以前学过专业的游泳,水性算是比较好的,区区一条二十米宽的浅滩,他很快就能抵达。 壮年男子见状,赶紧将绳索的另外一头牢牢系在手上,然后用力往上拉扯。 保证绳子不会太紧绷影响他的安全,又不会太松弛万一遇上暗流还能将他拉回岸上。 此时,众人都在岸边为李云兴捏把汗。 方才那被划了一脸叉的小卒,恶狠狠地看着李云兴的方向。 “你们就这么信他?就不怕他是别有所图?” 壮年男子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鄙夷,“他若真想害我等,根本无须如此麻烦!” 那些官兵虽然不知李云兴具体的武艺怎样,但从昨夜李云兴轻松解决那几名匪徒便能看出其武艺非凡,绝对超乎常人的存在。 那小卒被壮汉怼得哑口无言,但仍旧愤愤难平。 突然,一道来自山谷的呼啸声传遍了整个河谷,众人抬首望向天空,只见乌黑的云层之上闪耀出一抹火红。 “下雨了……” 一阵狂风吹拂而至,伴随着哗啦啦的雷鸣声,瓢泼般的暴雨降临,转眼之间已经将河面淹没。 壮年男子使劲拉扯着绳子,但依旧无济于事,湍急的河水顺着绳子涌来,将李云兴卷入水中。 李云兴奋力蹬腿,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控制,跌入深邃的河底。 “少侠!!!”壮年男子见状大喊,众人纷纷攥紧手中的绳索,生怕一个溜手,李云兴就此殒命。 河水冰冷异常,浑浊的河底泥泞不堪,李云兴艰难地朝前游去。他的头部因为撞击而昏昏沉沉,视野一片模糊,完全不辨东南西北。 他拼命的挣扎着,但河水的冲力实在是太大,他的力量仿佛如同蝼蚁撼树一般渺小。 突然,他似乎抓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手掌触摸到冰凉的石壁。 李云兴努力地睁开眼睛,伸手攀爬上去。 终于,他站到了岩石上,并且稳住了身形。 “少侠!”岸边传来壮汉焦虑的呼唤。 李云兴刚露面,岸上众人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少侠!您怎么样了?没事?” 李云兴摇摇头,“还死不了!” 壮汉这才放心,李云兴将绳子在大树上绕了一圈,才让第二个人从河对面顺着绳子过来。 第二个人过来后,壮汉便用力的将绳子拉拽。 很快,第三个人从河岸边过来,顺利到达河对岸。 原本二十人的队伍被分成了两队,以防士卒们叛变,李云兴与壮汉分隔两边,而后一同带着绳子向堤坝口赶去。 此时的城中,廉寄柔带着不少百姓率先前往了城内,可是在大门口竟然被拦了下来。 “没有通关文牒,任何人不得进城。”守城将士严肃的盯着她们一干人等。 “大人,我们是受灾民众啊!求您开门,容许我们进去!”老汉带着他的老婆子,在城门外哭喊道。 守城官员丝毫不理睬,“不行,没有通关文牒,谁来也不行!” “见丹书金牌如见圣上,你们还敢违抗?”廉寄柔怒喝道。 廉寄柔冷笑连连,她直接取出了方才太子交给她的金牌,递给守城官员,“睁开狗眼看看,这就是太子殿下的丹书金牌,你确定要阻拦吗?” 守城官员吓坏了,他赶忙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将金牌奉还到廉寄柔手中。 “小姐请进!冒犯了您,请恕罪!” 廉寄柔一想到那么多枝江城的百姓被派上如此危险的堤坝上修补,而县丞却可以坐在城里高枕无忧,她心头就怒火丛生。 “走,跟我进城!” 廉寄柔领着百姓们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城中。 守城官员在旁边忙不迭的道歉,一路迎着廉寄柔,生怕因为方才的事惹怒了她。 “你,带我去你们的县丞府!其他守城将士,火速告诉每一位百姓,上城墙避难!如有一人死于洪灾,太子殿下决不轻饶!” “是、是、是……” “属下遵命!”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太子殿下本人。 但太子开早朝斩苏天洋一事早就传回了荆州,众守城官员更是不敢懈怠,连忙护送廉寄柔前往县丞府。 县衙内,县丞正悠闲地品尝着香茗,嘴角勾勒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端起茶杯,细嗅了一口茶叶的清香。 忽然,县丞感觉鼻腔里痒得厉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好大的狗胆 县丞皱眉擦了擦鼻子,心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在背后骂他呢?他最近一切顺利,根本就没招惹谁呀! 县丞将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真他娘的晦气!居然在这种节骨眼上打喷嚏。”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看了一眼外面,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 谁知道这屁股还没坐下去,大门就直接被人踹开。 “谁啊!这么放肆?” 廉寄柔高举着金牌,“见此令犹见太子,还不跪下请罪!” 看到金牌,县丞的腿瞬间软了,差点当场瘫倒在地。 “卑职、卑职见过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廉寄柔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你就是这里的县丞?” 县丞唯唯诺诺的低下头,恭敬答道:“下官名叫林青,不知……” 林青说话的语气和姿态都极尽讨好谄媚之态,廉寄柔听在耳中只觉得格外恶心。 “太子殿下如今已来了枝江城,正在堤坝口准备开闸放洪,你速速带人前去支援。” 雨已经洋洋洒洒地落下。 此时入山多有危险,林青连这个女人是从何而来的都不知道,仅凭一个金牌就要他去送死,简直痴人做梦! 林青心中暗自揣测,见廉寄柔似乎是一人前来,心中突然横生歹计。 “姑娘,你这无名无姓的拿着一张金牌就到这县丞府来撒野,本官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假传圣旨?” “你的意思是准备抗旨不遵吗?” 廉寄柔见过李云兴发狠的样子,不自觉学起他说话的模样,竟然也有了几分威仪。 林青心虚地咽了咽唾沫,他可没忘记当日李云兴斩杀苏天洋的情景,他若是真抗旨不尊,那下场恐怕会很惨。 “姑娘误会了,下官怎敢违抗圣旨?只是现在汛期未退,下官实在担心会有不测。所以待雨过之后,下官自会去考证。” “只是姑娘说太子殿下要来,下官从未收到任何文书,又该如何相信姑娘的话?” 这分明就是不想去。 但如今雨已经开始下,若是继续拖延,恐怕真的会酿成灾祸。 见廉寄柔沉思不已,林青瞬间变幻了脸色。 反正这姑娘也是只身前来,且不论那金牌真假,若她“不小心”淹死在河中,想必也没人会追究他什么责任。 再加上他有钱贿赂守卫军士,只消随便找些借口就能搪塞过去。 想通了这点,林青索性撕破脸皮,他狞声道:“来人!此女假传圣旨,胆大包天!速速拿下!” 他一声令下,顿时有五六名士兵持刀冲向了廉寄柔。 这时候,一道身影迅速挡在廉寄柔面前。 他身形挺拔,双目犀利,手持长剑的他散发出逼人的寒意,那些士兵顿时停止了脚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林青呵斥着,“把这群乱臣贼子抓住,押解到地牢去!” “慢着!我看你们谁敢碰她一下?”李云兴冰冷刺骨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手持长剑,身后跟着数名武艺高强的侍卫。 “你是谁?”林青紧张地问道。 这男子浑身充满了王者风范,他肯定不像是个普通士兵那么简单。 “太子,李云兴。” 他的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威势让林青感到惊恐。 他刚刚居然想谋逆,还妄图诛杀太子殿下的心腹?这个想法疯狂的滋长,让林青不禁汗流浃背。 “太子饶命,微臣、微臣绝无二心!” “竟敢对着持太子令牌的人刀剑相向,本宫看你是活腻歪了!来人!把他拿下,斩首示众!” 李云兴冷漠地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县丞,她心底对这种贪生怕死之徒鄙夷不已。 “太子,万万使不得呀!”县丞苦苦哀求,但是李云兴并不打算改主意。 他的手段雷霆果断,立刻将林青等人拿下,并且处斩。 其余人更是战战兢兢,大气儿都不敢出,深怕下一秒被牵扯进去。 县令被斩首,整座县丞府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廉寄柔握着手中的金牌,心脏砰砰跳动。 她没想到李云兴来的居然这样快,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太子……” “没有受伤?”李云兴关切地问道。 廉寄柔摇了摇头,对方连自己一个手指都还未碰到,就被李云兴救了下来。 李云兴转眸望向那一众官吏,眼底划过森冷的杀机。 “林青乃奸佞小人,滥用职权,贪赃枉法。尔等身为县丞之属,却不阻拦暴政,助纣为虐。本宫念你们初犯,便网开一面,免除你们死刑。” 闻言,一众官吏喜出望外,连忙叩谢恩典。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现在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将堤坝修缮妥善!倘若有半分差错,本宫就砍掉他们的脑袋!”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般炸响在每个人的脑海。 李云兴的手段,他们如今都领教过,这位可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他们可不想步上林青的后尘。 一众人争先恐后离开县丞府,恨不得肋生双翅,早点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太子殿下,你不是说要开闸泄洪,怎么又从山上下来了?”廉寄柔疑惑地问道。 这一切都要从李云兴过河之后说起。 李云兴当时在水中险些丧命,幸巧抓住了一块巨石才得以求生。 也正是这块巨石给了李云兴一个灵感。 在他的原生历史中,蜀郡守李冰总结了前人治水的经验,组织岷江两岸人民,修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都江堰。 本次开闸泄洪或可解一时之忧,但明年?后年? 还是需要一个万全之策,借由巨石一事,李云兴想到了都江堰的设想。 都江堰是通过筑坝分水,修渠引水,将岷江水流分成两条。其中一条水流引入平原,又可以引水灌田、变害为利。 若是如此,恐怕能解决荆州地区多年的水患问题。 想到此,李云兴便带着众人一同下山,赶回了枝江城中。 一到城内便看到不少衙役兵卒正在指挥居民往城墙上而去,李云兴便想到若是廉寄柔,定会到县丞府来。 只是没想到,这县丞林青竟然敢公然谋反,真是好大的狗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蠹众木折 “来人!把那群欺压百姓的兵卒给本宫押过来!” 李云兴的侍卫得令之后,迅速从几名乡民手中将方才亭长手下的兵卒押进了院中。 壮年男子本就跟在李云兴身后,见他闯进县丞府,心中还多有忐忑,万一这县丞动怒将他杀了该如何是好? 然而当他听到李云兴就是当朝太子的时候,瞬间吓得近乎跪了下去。 “真……真的是太子殿下?”壮汉颤抖着声音问道。 其余的兵卒同样震惊不已。 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见到传说中天潢贵胄的李云兴? 要知道他可是武朝最尊贵的皇室血脉啊! 他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种小县城里呢? 侍卫点点头,他们虽方才留在岸边负责清河沙一事,不清楚上面所发生的一切。 但从之前亭长的言行来看,想必太子定是看不惯这些欺民霸市的混蛋。既然这些家伙犯在了太子殿下的手上,恐怕是活不成了! “乡民们,今日这雨不知要下到何时,你们先上城墙避险,明日太子殿下自会召见百姓,共议水患一事。”侍卫大声喊道。 围观众人闻言纷纷退散,唯有被捆住手脚的壮汉和那几名兵卒被押送进了县丞府。 府内,只见神情冷酷严肃的李云兴端坐于首位之上。 他的身后站立两排穿着玄甲的亲兵,个个气宇轩昂,方才没认出是太子李云兴的十几名兵卒此刻已经双腿打软,跪倒在地,连声求饶:“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 “本宫平生最恨奸诈狡猾,欺凌弱小之辈。你们身为一方兵卒,理应守护百姓平安,却仗着权势做下如此欺民之事,本宫岂容你们活在世上?”李云兴厉声呵斥道。 太子殿下的话音落下,他左右的亲兵顿时将这几名兵卒架起,另几名亲兵拿起腰刀架在脖颈之上,毫不犹豫砍断了对方的脑袋。 一下便倒了一排的人! 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到四周,将整座屋子都浸染成了红色。 “嘶——” 见状,原本被绑住的几名兵卒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骇人至极。 然而更让他们觉得恐怖的是这些亲兵的作风,简直跟魔鬼似的! 这就是天子之怒吗? 果然非同寻常,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太子息怒,太子恕罪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太子饶命,饶命啊!” 剩下的五名兵卒吓得涕泪横流,拼命向李云兴磕头。 “做出这等欺善怕恶的勾当,实乃武朝耻辱,死不足惜!”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都是荆州参军千岳山要我们这么做的,太子殿下,您饶了小的!小的愿意抗水患服役赎罪,求太子殿下放小的一条活路啊!” “千岳山?”李云兴眉头微皱。 荆州的参军,之前收拾苏天洋的时候,倒是把他给忽略了。 那几名兵卒哭丧着脸:“千参军让我们来这枝江城治理水患,但是一分赈灾银都没给我们拨,我们哪儿有银钱来修补堤坝啊?” “但水灾恐怖,我们也不敢耽误,万一大水冲垮了枝江城,我们也是难逃一死。最终只能出此下策,让百姓自己去沼泽地割草,用草裹着淤泥做成‘草裹泥’来修补堤坝。” 李云兴当时可是给了昭阳王银子,没想到他居然也玩起了中饱私囊的招数,简直无药可救。 只是这几个兵卒更是天真,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千岳山头上,他们就以为李云兴就会相信作为下面的人,只有执行军令的义务? 要想糊弄李云兴,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你们每日给百姓发的十文钱又是从何而来?” 这下反倒让他们哑口无言,这十文钱…… “怎么?”李云兴眼神犀利如鹰隼般盯着众人,“说不出话来了?” 李云兴的语气带着强烈的威严,让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只能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状,他嘴角扬起一抹讥笑:“蠹众木折、隙大墙坏,本宫就要清除你们这些蛀虫,还武朝一片清澈!” “本宫进程的路上看到有官府在城门处设的粥棚,竟然已经十日没有开过了!” “当时本宫就问了其中一个衙役,为何这几日都不曾施粥?你们猜结果如何?那衙役竟然答曰,‘枝江城’已有十日未送进过粮食。若不是你们贪墨了,难道这赈灾粮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他们哪里想到,这件事居然被太子殿下撞破了! “区区一亭长,腰上系的是金镶玉,脚下踩的是锦绣鞋履,整个枝江城的百姓却要吃糠咽菜,你们良心安吗?” 听完这番义愤填膺的指责,士卒们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云兴怒极,大手拍向桌案,砰的巨响使得整个屋内陷入死寂,众人吓得连喘气声都消失殆尽。 “你们全部拖出去杖毙!” 李云兴冷冷命令,对于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众人闻言皆惊,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啊!” “太子殿下息怒,我等真的再也不会干坏事了!” “求您放过我!求您了!” 李云兴眉目森寒,丝毫不为所动,冷冰冰的吐字:“你们当初在荆州为虎作伥之时,就应该想到这日!” 他的语气透着不容置喙,众人见状不由绝望哀嚎:“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 随后,便是凄厉惨叫。 在今日以前,他们还是在枝江城可以横着走的“地头蛇”,就连县丞林青都得对他们恭敬三分,却不料今日太子亲临,他们的性命也就交代在这里。 李云兴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兵将地上的尸体全部拖去乱葬岗,别留在这污了他的眼睛。 此时,一旁的侍卫悄声提醒道,“太子殿下,千参军还在荆州任职,若是被他知晓太子您到了这枝江城,恐怕会对太子您不利。” 李云兴冷哼了一声,难道他还会怕了这区区的参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全民跪谢 至于这个千岳山,他是肯定不会留的,如此用心歹毒险恶之人留在荆州,只会成为荆州人民的祸害。 他不能让百姓蒙受巨大损失,同样也不允许自己身边存在任何威胁。 就算李云兴不方便出面处理,那他也不会留着千岳山的性命! 此时,轰隆轰隆的雷声越来越响亮,瓢泼般的大雨仍旧未停歇,倾盆大雨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一样,将整片土地都变成了一片汪洋,甚至蔓延到了树木茂密的枝江河畔。 地面凹凸不平的地方已经开始积水,李云兴也随着逃难的百姓一同上了城墙。 城墙原本是用于抵御北方胡族骑兵袭扰,没想到还可以暂时用来避难。 李云兴眉头紧锁,忧虑地望着枝江河畔。 如今雨水已经下了快一个时辰,河水不断地翻滚着、咆哮着,仿佛随时都会破堤而出。 由枝江城可以远眺堤坝,因此李云兴可以很轻易的看到,此刻那堤坝已经摇摇欲坠,根据估算,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溃败。 一旦溃败,汹涌澎湃的淮水便将淹没整个村庄,恐怕连枝江城内都难以幸免。 这一场水灾过后,枝江城只怕是要毁掉七八成了! 想到此处,李云兴便感到胸中一阵烦闷。 城墙上的人头攒动,从高处看着自己的屋舍被洪水冲垮。 既心疼自己的房屋和亩产,又庆幸自己躲过劫难。 这一次的洪灾虽然凶猛,但好歹他们保住了性命,总比像以前一样死在了河水中强。 “太子殿下,草民替荆州枝江城的十万百姓拜谢您了!” “多亏了太子及时出现,否则只怕我们这些人早已经葬身洪水之中了。” “太子英明神武,真乃圣君啊!” …… 城楼之上,众多百姓们纷纷朝李云兴叩拜,感激涕零。 李云兴转眸望去,枝江城的四方城墙上,数万百姓拥在一起,却无人站立,皆是低头俯首,对他行礼。 本以为武朝放弃了他们,武皇放弃了他们,没想到太子竟不辞劳苦前来查探情况,解决困局。 他们心中怎么能不激动?他们怎能不感恩戴德? 还好太子来了,他们满含感激,满怀尊崇与钦佩。 所有人都久跪在地,迟迟不肯起来。 “诸位乡亲们请起。”李云兴朗声说道。 他虽年纪不大,但是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令人折服。 李云兴目光深沉,心绪复杂,环视了枝江城一圈,今日所见的景象会深深印在这些自己的心中,是李云兴身为武朝太子终其一生难忘的记忆。 慢慢所有人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仰慕地注视着李云兴,一时间城楼上寂静无声,唯有雨声滴答。 百姓越是如此,他便越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重任。 只可惜自己来得太晚,否则也不会让众民受此劫难。 他凝着眼神望向远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内心也在期盼这场雨能停。 一路走来,李云兴浑身的衣衫都已全湿,廉寄柔看在眼里,心疼不已,急忙命人取来干燥的棉袍,披在他的身上。 “太子,你先休息一番。” 李云兴点了点头,靠坐在城墙上闭目养神。 淅沥沥的雨水打在身上冰寒刺骨,不仅没能浇灭他心中的火焰,反而让他越发坚毅。 “这雨下不完,我们就继续守护枝江。我相信老天爷也是希望我们能够阻止这场暴雨,让这场洪水尽快退去的,对?”李云兴对廉寄柔问道。 廉寄柔重重的点了点头,“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们一定会挺过去的!” 李云兴笑了笑,没再说话。 廉寄柔将手轻轻握住李云兴的拳头,她的力量虽然渺小,但她却是在鼓励他。 李云兴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廉寄柔淡然一笑。 “寄柔,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更不会让枝江城的父老乡亲失望。” 廉寄柔笑颜如花的点了点头,“只要是太子想做的,寄柔都支持。” 她温柔的模样宛如春风拂过李云兴的心田。 也是就在此时,雨势渐渐变小,原本湍急的河流开始温顺。 李云兴站起身走到城墙边向瞎看,天空中的乌云散去,阴暗的天空逐渐放晴,一缕曙光照耀在枝江城边的河面上,宛如一块巨石砸入湖中,瞬间荡漾起层层涟漪,泛点波澜。 “开眼了!是老天开眼了!”其中一人激动的叫了起来。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原本不知这场雨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止,现在雨停了,他们就有希望渡过此危机,重新恢复往昔安宁的生活了! 他们纷纷跪拜下来,“谢老天爷!谢老天爷!” “一定是太子殿下仁慈贤德!感动苍天!” “太子殿下万岁!太子殿下万岁!” “太子殿下,您就是我们的救星啊!” 听着耳边传来的赞颂声,李云兴嘴角扬起笑容,心中也很是欣慰。 他虽然只是个少年,但是他肩负的责任并不轻松,作为一国储君,他要考虑周详,要给百姓提供一切便利。 “诸位百姓,请听本宫一言。” “荆州水患之事由来已久,枝江城更是连年受灾苦不堪言,这些本宫都看在眼中。本宫今日赶到这里,就是要解决这件事。” 闻言,城墙下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李云兴的话。 “枝江城的情况,本宫刚才已经基本清楚了,枝江城的确已被洪水侵蚀殆尽,城中物资匮乏,缺少粮食。” “但运送的粮食如今已在路上,大家不必担忧。” 此时人群中又爆发出欢呼声,之前那昭阳王说是要替他们赈灾,结果来了不到几日就匆匆离去。 他们又被迫落到了千岳山走狗的手中,过上了食不果腹的日子。 现在太子来了,不仅为他们杀狗官,还要给他们送粮食、治水患,这才是一代明君啊! “本宫已经派人前去查探,粮食预计不出五日就会送到城中。” “本宫如今是想告诉百姓们,水患治理还需要枝江城十万百姓的帮助!” 第一百四十章 民如水君如舟 若是时间充裕,李云兴大可以远调兵卒过来协助。 若是人手足够,李云兴也不至于要让百姓一同出力。 但今日是雨过天晴了,这武朝毕竟没有也“天气预报”,谁也不能肯定下一次暴雨会什么时候降临,李云兴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谁知百姓却没有人推诿,方才与李云兴一同下山的壮汉率先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你要我们做什么?” “对,殿下只管吩咐便是!”众人纷纷应承道。 随后李云兴又将自己的意思向众人说明白。 如今堤坝已经破裂,如要修补已是极为困难,但若直接放水,可能会引发水涝。 李云兴想做的便是利用地形和水势优势,以鱼嘴、沙飞堰、宝瓶口三大工程为主要基点,在高处堤坝开始分流鱼嘴,鱼嘴的建成将上游奔流的江水分为内江和外江。 靠着宝瓶口的地方,修建了分洪用的平水槽和“飞沙堰”溢洪道,以保证内江无灾害。 内江自武陵郡枝江县引入长沙郡、桂阳郡等郡城分流,可灌溉数千里田野,最后由各个小渔村引流到附近乡镇河道之中,形成内灌外疏的循环系统。 不仅可以造福枝江县,甚至连整个荆州,甚至整个武朝南部都受益匪浅。 而外江则顺着河道引入长江,也可改善江河环境,减少泥沙沉淀,使其变得更加平缓,减少河水流量。 当然此举需要很多劳力,也并非三两日就能完成。 但李云兴要做的便是第一步,必须尽快将鱼嘴口的泥石挖空,留出一片安全区域,以在洪峰期到来前将部分水排出去。 因此,李云兴还准备了另一条路线,那便是在鱼头岭的北麓山脊建立临时营地,将城中妇孺儿童先转移到营地中,防止洪峰冲垮堤坝使百姓遭难。 虽说现在已无风浪侵袭,但李云兴仍旧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 毕竟这种天灾面前,任何一点细微差错都是致命的危险。 众人听完李云兴的对于此举的解释,纷纷赞叹。 觉得太子果真是仁德圣贤,居然考虑得如此周密详细。 不仅将他们的生存之忧考虑在内,连整个荆州的民情百态都考虑在内。 “殿下仁德,我等感佩涕零!” “殿下,老身虽已年迈,却也愿这万世丰功伟绩落在我荆州!” 众人齐声欢呼,为李云兴的抗洪之法感到欣喜。 这么多年,不少钦差都派到荆州来,却大多是吃了个肥油满肚,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给荆州百姓留下。 太子殿下一来到这,竟然就解决了他们十几年来的难题! 看到众人的反响如此热烈,李云兴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局面给控制住了。 随即李云兴便让众人开始动作起来,分头施展手段。 李云兴首先带着亲信,沿着宝瓶口往西走了十余里。由于飞沙堰是由鹅卵石笼沉入水底搭建而成,巨大的洪水冲击力会自动将它冲垮,从而让内江河道完全通畅,起到泄洪效果。 当内江水位过高的时候,洪水就经由平水槽漫过飞沙堰流入外江,使得进入室瓶口的水量不致太大,保障内江灌溉区免遭水灾;同时,由于漫过飞沙堰流入外江的水流产生了游涡,还可以有效地减少泥沙在宝瓶口周围的沉积。 城中百姓被分成了几队,男的跟着李云兴挖渠,捡石头和搬运泥土;妇人则负责收集干草,准备编织成笼框以承载卵石。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李云兴挥洒汗珠,也默默注视着眼前忙碌的景象,突然想起自己曾读过的一句话,“民如水,君如舟,民可载舟亦可覆舟。” 这是李云兴到武朝之后,第一次走出皇宫,第一次这么贴近百姓,也是第一次下苦力做重活。 不管是侍卫,还是廉寄柔都曾多次劝阻李云兴,但他依旧坚持着。 李云兴不是神仙,他不知道未来的路怎样。 但现在,李云兴要做的便是让每一名受灾的百姓都有吃饭喝水,衣服穿暖的机会。 也许正是他的努力得到上苍垂怜,这好几日枝江城都没有下雨。 如此多百姓的帮助之下,水渠也比预估的挖的更快。 这段时间他与百姓们同吃同住,共渡艰难时期,早就已经融为一体,所谓患难见真情,这些百姓都对李云兴敬畏有佳。 这不单单是他的仁德感动了百姓,更因为李云兴对待他们的方法,实在值得他们拥戴。 李云兴本身就是未来天子,但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仍旧选择了和普通农夫一般吃糠咽菜,这份勇气和担当令百姓们敬仰。 这样的太子,才配当国家之栋梁。 “太子殿下,用膳了!” 这时廉寄柔提着食盒从马车上走下来。 她的容貌本就姣好,再配上这温婉的笑容,令人忍不住生起好感。 如今正是日上三竿,百姓们纷纷回到了家中吃午餐,而廉寄柔则专门赶来给李云兴送餐。 看着廉寄柔手中的饭菜,李云兴露出一抹淡笑:“辛苦了。” 廉寄柔俏脸一红,轻声道:“妾身不敢言辛苦……” 李云兴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双手,满是水泡,还有竹刺留下的伤痕。 这武朝女子向来注重仪表,廉寄柔身为大将军的独女平时更是养尊处优,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做粗活,显然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罪。 想到这,李云兴便伸手拉起了廉寄柔的纤纤玉手。 廉寄柔娇躯顿时僵硬,脸色绯红,目光闪躲着。 “怎么又去编笼子了,本宫不是说你不用做这些的吗?” 廉寄柔抽回手,红着脸摇摇头,低声道:“不,不碍事的。” “太子殿下,还是先用膳。” 说是用膳,不过是一些清粥小菜。 李云兴将县丞府的所有粮食都调用出来救济灾民,不过现在府衙之中的粮食并不充裕。 不过李云兴却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百姓常吃的咸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李云兴边吃,廉寄柔便在旁边伺候着,神色中满是感激和欣赏。 第一百四十一章 粮食有变 廉寄柔看着太子,本是万金之躯,如今却如乡野匹夫般席地而坐,吃着粗野农食。 脚下穿的是城里农妇新纳的鞋子,可是上面已经满是泥垢,被太阳一晒结成了土块,更是看不清原本的色彩。 他头发也有些散乱,衣裳上到处都沾染了脏兮兮的污渍和草屑,哪里还有当朝监国太子的模样? 就算是这样一个人,那脸庞也仍旧英俊无双,即使身上带着些许落魄气息,也掩饰不住他天生贵胄的风华。 但李云兴却没有一点嫌弃模样,反倒乐呵呵,似乎很享受这种生活。 她心里有些酸涩,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太子殿下,您真是……” 李云兴抬起头看着廉寄柔,示意道,“你也坐下吃啊。” 廉寄柔闻言愣了一下,而后才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了口。 却觉得这些野菜跟太子殿下一起吃,似乎也格外鲜美,让她忍不住又夹起了几块。 两人就着简易的咸菜,慢慢吃了一顿午餐。 颇有些相濡以沫的味道。 吃完饭,李云兴才问道,“派出去的亲卫,如今已经多少日了?” 提到这件事,廉寄柔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回太子,已经是第六日了。” 城中百姓都憋着一口气,等着支援的粮草送到枝江城。 为了保证粮草可以按时抵达,李云兴甚至还派了两名亲卫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去找苏昭阳,让他务必在最快的时间里将粮草送到枝江。 可这么久过去,别说援军,就连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一个。 李云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廉寄柔也知道他担忧什么,所以忙劝道:“太子勿忧,或许是前几日大雨耽搁了。” 李云兴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心中却是明白,若不是遇到问题,又怎会拖延这么长时间。 翌日清晨,一名亲卫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见他神情慌张,李云兴忙问道,“怎么了?” 那人喘了好一阵才道,“太子殿下,粮草……粮草出了问题!” 李云兴猛然站了起来:“什么问题?” 亲卫咽了咽口水,“太子,您、你快去城外看看!” 他实在说不清楚该如何解释,只得带着李云兴往城外走去。 此时城外不过百步远的树林中,一匹军马已经连日加鞭跑到力竭,直直栽倒在地,显然是日夜奔程给活活累死的。 旁边几名农夫正架着一个廉家亲卫,将他拖到干草垛上休憩。 李云兴在远处便认了出来,这是他派出去的亲卫之一,怎么只回来了一人?还是,满身带伤的? 原来,这人是被城中的几名农夫发现的。 夏季的天亮的早,他们醒来简单吃了两个馒头后,便准备出城。如今他们在准备分渠一事,昨日挖的泥沙还未清理,他们便决定先行出发。 刚出城,眼尖地便发现了远处躺了一匹军马,凑近看才发现,旁边还趴着一个人。 那人显然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双唇裂开,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损不堪,露出里面的血迹斑驳,显然伤势极重。 他身下还有在泥沙上爬行的痕迹,距离城门不到百步的距离,却站不起来,只能双手撑着向城门口爬。 但即便如此努力,也未能如愿。 几名农夫看这人眼熟,似乎是李云兴的亲卫。更不知如何是好,便传信给了守城将士,让他们来给太子殿下通报。 谁知那亲卫半昏半醒之间,叫嚷了一句“粮食……”,便再度晕了过去。 直到李云兴前来,他们刚给那亲卫喂了几口水,准备送到城里的药师铺子去。 “怎么回事?”李云兴上前,所有人自觉分开一条道路。 “太子殿下,百姓说他迷迷糊糊喊了粮食二字就又昏了过去。卑职方才查看他身上的痕迹,似乎有与人搏斗过。后背有两处箭伤,身上还有不少刀口,小伤口已经结痂,似乎都是两日之前的痕迹了。”一旁的亲卫上前检查了一番。 这定是做过殊死搏斗,否则不会伤势如此严重。 这亲卫是顺着枝江县往扬州方向的官路而去,两日前差不多已经与苏昭阳的队伍碰面。 “难道是昭阳王?他竟敢对太子殿下的人下此毒手?!”亲卫愤愤地捏了拳。 李云兴却冷笑一声:“昭阳王?他哪儿来的胆子?” 而后接着道:“除非他疯了,才敢杀本宫的人!” 这刀伤看起来毫无章法,昭阳王身边都是柳家的精兵,若是要杀一个人,自然不会用如此拙劣的刀法。 而且昭阳王根基尚浅,杀这两名亲卫对他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会与李云兴结怨。 昭阳王又不像李云天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自然更不会做这等蠢事。 “这应该是山匪或者杂兵造成的,刀伤凌乱,背后两箭也未射中要害,足以见此对方并非训练有素的精兵,极有可能是遇上了山匪。” 李云兴冷静的分析着局势,虽然不是昭阳王所为,但只能说明这个局势比他想得还要复杂。 “你们速速将他送去医馆,尽快救醒,本宫要知道最准确的消息。” 希望真实情况不是他能想到的最差结果——粮草全部被劫。 这个消息对于粮食匮乏、民众困苦的枝江来说,绝对算是噩耗。 “太子殿下……”廉寄柔在旁听了半晌,才犹豫地喊了一句。 李云兴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廉寄柔抿唇,低声道:“臣妾想请求太子殿下回都城,由廉家亲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小女愿留下断后。” 什么山匪敢劫官家的粮车? 这荆州形式复杂,各方势力在此争夺。 枝江县又只是一个小县城,若是有人意图对太子不利,区区几名亲卫怕是不够看的。 廉寄柔不愿让太子冒险,所以想要把他先送走,免得节外生枝。 李云兴微微眯眸,盯着廉寄柔道,“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本宫是绝对不会丢下百姓独活的,更何况这一次粮草被截,本来就蹊跷。若是没有解决办法,本宫决计不会离开枝江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半夜遇袭 廉寄柔见状便知自己劝不动他了,也不再多说。 李云兴转过身,吩咐几名守城将士,“你们去清点现有枝江城所有的守军人数,还有武器库存。同时增强城防守备,仅留主城门可以通行。” “所有哨岗增加人手,全城进入戒严。如遇任何异常,以烽火为信。记住行动速度要快,本宫随后就来。” 几名将领齐声称诺。 他们虽不懂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如临大敌般紧张,但一切以太子殿下的命令为主,连忙赶回城中进行清点。 到了约莫中午的时候,李云兴正在县丞库房进行盘点。 整个枝江城只有不到五十名守军,城外共有六个哨所,如今已经加了一倍的兵力进行防护,城中可用之人已经是微乎其微。 兵器库更是一些陈年老物,就连放在库房的不少长刀铁枪都因这连绵的雨季生锈,几乎无法用于作战。 李云兴思索了一下,这城墙高耸,若是没有攻城装备,就是给敌军一年时间,也很难攻下这个枝江城,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正在此时,门外咋咋呼呼传来叫喊声。 “太子殿下!醒了醒了!”一个药铺小厮急冲冲的跑到李云兴跟前。 因为速度太快,甚至没有稳住下盘,险些摔倒,幸好旁边的副将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出什么事情了?”李云兴问道。 “殿下,您赶紧去看看,那个人醒过来了……”小厮喘着粗气说道。 那人醒了之后说什么都要立刻求见太子。 他师父左拦右拦都险些没拦住,这派小厮迅速赶到县丞府前来请驾。 “嗯,带路!” 李云兴精神为之一振,手中的账目也清点得差不多,李云兴将其交给副将。 随后跟着小厮,一路走街串巷,来到了城中唯一的药铺。 门外挂着一个“药”字的旗帜,已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就连旗都被洗得略微有些发白。 李云兴走进去,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大堂中央摆满各种草药,一名头发花白的药师正守着一口锅炉煎药。旁边还有两位伙计,忙碌的端着药罐和勺子。 见到李云兴进来,三人立刻停止了手上的活儿,向其躬身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挥手示意免礼,“情况如何?” “如今情况还是危险,只是他一定要求见太子,老朽不得已才派徒弟前去请太子前来。” 李云兴点点头,没有责怪药师,然后径直走到躺椅跟前。 方才那名亲卫一身破烂的衣衫已经被换下,身上帮忙了白色的绷带,渗了丝丝血迹。 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睁开双眼。 当他抬头望向对方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迅速便想翻身下床,对太子殿下行礼。 李云兴连忙将他按住,“你身上有伤,不必行礼。” 亲卫点了点头,眼神很是激动,他一路向枝江城赶来,有无数次近乎昏迷到将要落马,最终凭借顽强的毅力撑了回来。 “你先告诉本宫,到底这几日你经历了什么?” 亲卫咽了咽口水,似乎想起这些天惊心动魄的遭遇,依旧有些心悸,但还是尽量平静下来,将自己经历之事娓娓道来。 收到李云兴前去接应昭阳王的命令之后,他与另外一人便架马沿着官道快马加鞭而去。 一路上静的可怕,令他们疑窦丛生,却也没有敢耽误。 直到行至荆州边境的时候,终于与昭阳王的人马相遇。 二人立刻将太子殿下的亲笔书信交予昭阳王,此时昭阳王的一队亲兵约有百人,加上千岳山从其他地方调集来的人马,已超三百人。 昭阳王领着十万石粮食前往荆州郡府,先解决荆州的燃眉之急,剩下的几十万石将在半年期限内分两次陆续送到荆州。 这个安排并没有问题,古代运送粮食用的是木牛流马,运送粮食的速度并不快,而且要耗费极大的人手。 问题就在他们进入荆州之后,仿佛就被人盯上了一样。 昭阳王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却无一人回来,整条官道都静的可怕。 “王爷,还要继续往前吗?”千岳山皱着眉问道。 之前宁瀚宇来找过柳仲卿后,千岳山便带着一队骑兵回到荆州,前来保护苏昭阳。 但是如今的情况…… “参军大人,最近荆州有什么异动吗?” 千岳山眼珠一转,若是让昭阳王知道荆州有人谋反,那肯定会引起一场巨震。 他们现在已经距离荆州不远,再加上昭阳王的威势以及他麾下众人士气如虹,绝不容许任何宵小之辈冒犯,想来荆州南部这些游勇散兵也不敢造次。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回到,“当然没有。” 苏昭阳点了点头,“那便好,或许是我们赶路太快了,大家休整半日,等到斥候的消息再出发。” 听闻此话千岳山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昭阳王察觉了他刚刚隐瞒的事情,他的脑袋估计早就搬家了。 千岳山领命下去,安排所有队伍原地休息。 苏昭阳抽空也开始研习荆州地形,此次他接了李云兴的诏令到荆州赈灾。 就必须做出点样子来,让武皇看到他的价值,何况他后背的累累伤痕还在作痛,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还有仇未报! 夜深,月亮升起,繁星布满星空,照耀在大地之上。 苏昭阳坐在火堆旁,烤着柴火取暖,忽然一阵寒风袭来,吹灭了火苗。 随即,“咻”地一声,一支飞箭从暗中射出,直向苏昭阳的面门而来。 苏昭阳感觉到危机,一把将手旁的佩剑拿起,挡在了胸前。 “叮”的一声脆响,箭头撞击在剑锋之上掉落在地。 “谁!”苏昭阳怒吼一声。 嗖嗖嗖!又是三箭射来,全都奔着他的面门而来。 苏昭阳起身立刻离开原地,避开了第一波的袭击,同时拔剑砍断第二支箭矢,顺利躲过了第二波袭击。 “有人偷袭!全军戒备!”苏昭阳怒喝。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竟是官刀 这时,千岳山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见周围的情况后,脸色阴冷,立刻将自己的配剑拔了出来。 “保护王爷!”千岳山带人挡在了苏昭阳面前。 苏昭阳是柳仲卿最重要的棋子,他不能让苏昭阳死在自己面前。 只是这是一次突袭,敌在暗我在明。 不仅要抵御敌人的弓弩和冷箭,还要提防深林中的伏兵。 苏昭阳一边躲闪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的营帐扎在密林之中,但是周围树林茂密,遮蔽住了视线,让人无法辨别方位。 怎么回事,竟然有人敢抢夺皇家的军马? 好在对方的弩箭应该不多,射了三轮之后,便停了下来。 此时千岳山与十几名精锐已经组成了铁桶般的阵型,好在是柳家的精兵,装备齐全,前有盾兵立盾挡箭,后有枪兵抵御突袭。 苏昭阳左右查看了一番,发现运送队伍中本有几百人,如今却只有几十人。 糟糕……他们已经被杀了吗?难道对方是冲着这十万石粮食来的? 苏昭阳面色不虞,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从四周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又一个蒙着黑巾的人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不愧是皇家的军队,就是比我们强!”为首的人哈哈一笑,似乎对苏昭阳等人的挣扎十分不屑。 他半张脸蒙着面,但苏昭阳能从对方手持的火把看到,那男人的脸上似乎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头顶划到黑巾覆盖的下部。 “你们是什么人?明知道是皇家的马车,竟然还敢偷袭,就不怕被抄九族吗?”苏昭阳呵斥道,心里却暗叫不妙。 这群刺客显然准备充足,他们不过才两百余人,而敌人则密密麻麻有近两百人左右,而且对方装备精良,竟然还备有弓弩。 “哈哈哈,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真当老子傻啊,我们今天宰光你,明天就可以洗劫皇帝老儿的宝库!后天,说不定那个龙椅也要给本大爷坐坐!” 他放肆的大笑声传遍整座密林。 其他蒙面的黑巾人也闻言笑了起来,似乎对皇家有别样的仇恨。 而且这已经是名目张胆的造反,对方不仅有弓箭,还有刀枪,武朝的兵器有严格的管控制度。 武朝有规矩,凡私藏兵刃者,斩! 叛逆的罪名更是重中之重,诛九族! 平民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精锐装备。除非…… “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贼寇?!” 苏昭阳的话让他们愣了片刻,为首的头领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死到临头还有时间关心这些?” 他们显得志得意满,完全不担心会失手。 因为他们有足够的人数和装备,而这些人不论武功还是体力,都比他们差远了。 苏昭阳咬紧牙关忍着痛,一言不发,但心中却掀起滔天骇浪。 如果这些人不是贼匪,又拥有这么多的武器数量,多半就是叛贼。 他们难道是趁荆州水难之时,大发难民财。 再看他们的武器,定睛瞧瞧上面还有武朝官府的标识,苏昭阳的瞳孔猛缩。 “这是官刀?”苏昭阳脱口而出。 “是又如何,你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黑巾首领不屑地嘲讽。 苏昭阳脑子飞快转着,他们声势如此浩大,而且偷袭计划颇为熟练,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为何从未听过。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千岳山,对方似乎更是吓到胆破,双手举着剑瑟瑟发抖,连嘴唇都是惨白的颜色。 苏昭阳闭了闭眼睛,心中叹息一声。 他们如果都死在这,那十万石粮食连同他们的尸首都会彻底埋葬在这荒芜的野外。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让李云兴的亲卫先走,将消息递给太子。 “跟着本王!杀敌!”苏昭阳大喊,率先持剑朝对面的刺客冲了上去。 黑巾首领见状也是毫不畏惧,带人与苏昭阳打成一团。 而且对方似乎对地形的掌握十分熟悉,占据了天时地利的优势。 虽说千岳山等人武艺高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一群蒙面黑巾人蜂拥而至,千岳山与昭阳王身边仅存的二十余名侍卫奋力抵抗,却还是节节败退,很快就被对方抓住了弱点。 李云兴的亲卫也就是趁着乱战翻身上马,一路奔袭向李云兴传送消息,可是毕竟是晚上突袭,即便如此也已是身受重伤。 周围四处响起刀剑相撞的声音,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抢夺粮食,杀了苏昭阳等人也是避免走漏了风声。 所以,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他们已经暗中从树林中钻出,将队伍尾部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抹杀在黑暗之中。 苏昭阳拼死护着头前的四五架粮车,不肯放弃,但是对方人数太多,很快就逼的他节节后退。 他们几人被围成圈,只能做最后的困兽之斗,而且越打越吃亏,逐渐陷入劣势。 “所以,你们晚上遇到了劫匪,苏昭阳让你逃出来给本宫传信?”李云兴问道。 那亲卫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看到结果,但大概也能猜到,剩下的人或许已是凶多吉少。 李云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苏昭阳死不死,他心中没有什么想法。 但是荆州百姓正等着那十万石粮食救命,这群人竟然敢公开抢劫皇室粮草,狗胆包天! 他咬着牙,双拳攥紧,青筋暴跳,浑身上下爆发出浓烈的煞气。 “这荆州居然有人造反,为何本宫从未收到过消息!”李云兴愤怒地咆哮道。 “太子殿下,荆州城内应该有奸细,这是故意封锁了消息!” 李云兴狠狠拍了桌案一下,“好啊!本宫看他们是活腻歪了。” 亲卫颤声说道,“太子殿下,荆州百姓还需要您的庇佑,请太子务必尽快回京调遣禁军前来支援。” 李云兴闭上眼,控制住自己翻涌的怒气,他长长呼了一口气。 “你先休养。”李云兴一挥袖,转身离开。 “是。”那亲卫恭敬地说道。 但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苏昭阳与千岳山竟然也到了枝江城。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千岳山 李云兴晚上没有选择早点休息,而是在准备调遣人手。 按时日推算,绣衣御史江河如今应该已带着粮草回京,还算能接应上,但是务必要保证这次粮草运送的安全。 都城所有禁军都要受李云兴的亲自调配,若他不返回都城,绣衣御史则无权调动兵马。 若是就此回去的话,恐怕柳仲卿就会把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 半夜本是百姓安睡之时,远处的哨塔处燃起了火光。 守城将士晚上轮班值岗,看到哨岗处的狼烟,迅速发觉不妙,立刻将消息传到了李云兴下榻的县丞府。 廉寄柔正准备给李云兴送来宵夜,碰到急忙前来通传的士兵,便询问他们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留在枝江城的这段时间,他们已与廉寄柔非常相熟,加上知道廉寄柔是赫赫有名的廉将军之女,对她也多是尊敬。 “回廉姑娘,狼烟起了,之前太子说若有异常,定要第一时间向他禀告。卑职不敢耽误,才深夜造访。” 廉寄柔深知事情紧急,没有阻拦,带着他一路向李云兴的卧寝而去。 “狼烟是哪个哨岗,你可知道?”李云兴听完回问道。 “是东北方向的哨岗。” 向东……正是扬州的方向。 李云兴脸色凝重起来,竟然就已经追上来了?不太可能。 即便如此,李云兴也不得不防,“来人,立即调集十名精骑,本宫即可起身前往。其余各部,等本宫出城之后,立刻封锁城门,同时严密监视周边动静,以防不测!” 谁知李云兴还未出发,第二道情报已经送到了城内。 “启禀太子,城外五里,有两人一马正往城内赶来,约莫一更天左右到达。领队者乃荆州参军千岳山,所以哨岗的小卒便放了他们进来,千参军的马背上还有一名男子,不知是何人。”士兵快步走近禀告道。 李云兴闻言眉头微皱,千岳山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难道…… “放他们入城。” 李云兴下了命令,开放城门,迎他们二人入城。 军马载着两个大男人的重量,已经是极限,行驶得很慢,因此,当他们刚入城不久,就见到城门口站着的李云兴和廉寄柔。 千岳山翻身下马,拱手作揖道:“见过太子殿下、廉姑娘!” 他之前见到李云兴的亲卫前来,便也得到了太子殿下微服出巡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身边竟然还有个廉寄柔。 看来廉湛对这个太子殿下,还真是上心得很。 但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何解释眼前的局势。 “太子殿下,我们运送粮草的路上中了埋伏,全队三百零七人无一生还。昭阳王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还请太子立刻请兵护送回都城,让御医亲自诊治,救昭阳王一条性命!”千岳山语气诚恳道。 如今只要回了都城,柳宰辅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果然,李云兴听到他的话后,神色一变,随后看向马背上趴着的苏昭阳。 半个手臂都被血色沁染,整个人软绵绵地伏在马鞍上,呼吸微弱至极。 昭阳王是在温室长大的花朵,懦弱但是正直,他在危难时刻还知道要向太子求救,就知道他本性还是天真。 所以,李云兴并没有因为他是柳仲卿的人就耽误医治。 毕竟苏昭阳也是一代昭阳王,若是死在了他的面前,难免武皇那边,他不会受到牵连。 所以苏昭阳不仅不能死,还要尽快送回都城。 李云兴沉默良久,最终叹息,对旁边侍卫道:“立即找辆马车过来,把他抬上车,先送去城中的药铺。” “明早出发,赶回都城。” 副将领命之后,派了几人将昭阳王从马背上抬下来。 就在此时,千岳山重重双膝跪地,给李云兴磕了一个响头。 “太子殿下,卑职身为荆州的参军,因前罪臣刺史苏天洋死后,荆州千军无人能够号令。卑职也只能召集近百人前去护送昭阳王。但最终还是保护昭阳王不周,中途遭遇山匪。” “虽然卑职竭力与其厮杀,但最终也只能救出昭阳王一人。是卑职办事不力,还请太子殿下降罪!” 不愧是苏天洋手下出来的人,这翻脸的能力比谁都快。 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李云兴请罪,反而将自己的罪过推脱的一干二净。 “的确有罪,不如就直接斩了。” 李云兴淡淡的一句,瞬间吓得千岳山不敢再说“请罪”一事。 这太子殿下难道真的想直接杀了自己? 随即立刻改了口,“太子殿下,卑职的确最该万死。但这正是危急之时,卑职还不敢死。卑职愿戴罪立功,追回那十万石粮食!” “呵呵,追回粮食?本宫怎么知道,你是去剿匪还是去勾结匪徒?”李云兴眼神寒光乍起,语气冷漠至极。 听到这里,千岳山更加紧张。 千岳山心中打鼓,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如此敏锐,他可以肯定,太子殿下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若不然也不会故意提出“勾结”二字来试探自己。 只要太子殿下稍微对自己起疑,自己这脑袋就算是彻底落地了。 但他也顾及不得那么多,只要能保住性命,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太子殿下,卑职绝对没有背叛朝廷。若是卑职做出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千岳山声嘶力竭,仿佛受尽了莫大屈辱般。 看着这样的他,其余将士都暗暗称奇。平时只见过千岳山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却从未像今日般低三下四。 李云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如此,为何昭阳王浑身是伤,你却能全身而退呢?” “这……太子殿下明鉴,卑职并没有勾结任何匪患。卑职也曾亲手斩杀过贼寇。”千岳山说的振振有词,脸上满是坚毅。 “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卑职实在没有选择。他们说我可以带昭阳王走,这批粮食他们也可以不要。但是要求我必须带着十万两白银前去交换……”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可杀 千岳山越说越没有底气,看着李云兴的脸色如锅底般漆黑,更是不自觉垂下头来,不敢说完。 他是怂了,他不想死!这个世界上谁会嫌命长? 千岳山也怕死啊! 所以他跟那群劫匪做了交换。 用十万两白银买了自己的一条生路,他相信就算是柳宰辅也不会怪罪于他,毕竟他还救出了昭阳王。 “你的意思是,你跟他们说用十万两白银买回你的狗命?”李云兴终于怒极反笑,声音中透着彻骨寒意。 李云兴语调阴冷无比,身后站立的众人都感受到一股寒流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好一个忠肝义胆、舍生取义的参军大人!本宫真是佩服至极啊!” “太子殿下饶命!” 听见李云兴话里隐藏着杀机,千岳山顿时跪倒地上磕头如捣蒜,浑身战栗如筛糠一般。 李云兴此刻的表情狰狞无比,没想到千岳山不仅坏,还怂的丢人。 居然为了活命,答应了那群反贼如此荒唐的条件,十万两白银?也不看他千岳山的命值不值?!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来人!把他给本宫拖出去,砍了!”李云兴毫不留情,直接挥手下令,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不!不要杀我!太子殿下饶命啊!卑职是有苦衷的!”千岳山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拼命喊叫。 廉寄柔也上前,想要拦住李云兴。 千岳山面色一改,拼命挤出两行眼泪出来。 “太子殿下恕罪,末将实在是有苦衷。” “什么苦衷?是不知道这荆州有人谋反的苦衷,还是你贪污荆州赈灾粮的苦衷,还是你想要置整个天下于不顾的苦衷!” 李云兴字字珠玑,句句逼迫,让千岳山哑口无言。 “末将……末将……” “好啊,本宫还真是小瞧了荆州参军,堂堂七尺汉子,竟然是个欺世盗名之徒,简直是辱没了忠臣义士四个字,你还真是丢了祖宗的颜面!”李云兴怒喝一声。 “末将不敢,只是这荆州本就鱼龙混杂,乱民横生。”千岳山不想被李云兴扣上帽子,只能竭力为自己辩白。 “那又如何,荆州也是武朝的疆土,你竟然胆敢在本宫治理之下,弄虚作假,你是嫌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想要叛国投敌?” 李云兴越说越愤怒,最后竟然拔出腰刀,架在千岳山脖颈上。 “太子殿下饶命!末将真的没有弄虚作假,这……这荆州有人谋反一事,卑职早就上报给了朝廷!”千岳山慌忙磕头喊冤。 李云兴眸色沉了沉,胸中已满是怒意,“死到临头了,还敢欺瞒本宫?本宫今天若不斩你,岂不是助纣为虐!” “不是!那上奏折子,刺史苏天洋早就递给了柳宰辅,是宰辅大人说……” “说什么?!” “宰辅大人说,荆州流民不足为惧,只是为避免打草惊蛇,暂且按兵不动,待他查清楚再上奏折。”千岳山连忙解释道。 这是柳宰辅当初所说的切断李云兴与外界之间的联系。 就是要这些流民在荆州闹事,让他们闹大到无法收场,才能让李云兴因为此事落人口舌,被皇帝猜忌和怀疑。 只有失去了君主的信任和宠爱,皇位才唾手可得。 李云兴冷笑一声,“柳仲卿倒是老奸巨猾,竟然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本宫,他既然敢隐瞒不上奏!” 这的确是柳仲卿会做之事,为了跟李云兴作对,不惜牺牲荆州百姓的性命,甚至连荆州官员都不放过。 竟然在这荆州,任由反贼作恶,现在连粮车都敢抢了,柳仲卿真是一个狼子野心,好生歹毒! 但,不管千岳山是否有谋反之心,李云兴都绝不允许他在荆州继续呆下去,必须除掉这颗毒瘤! “殿下等等!卑职还有要事要禀告!”千岳山见李云兴杀机已决,便不敢再犹豫,连忙跪下道。 李云兴目光凌厉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卑职知道,这次荆州粮仓空虚,太子定是想解决这个问题。” “卑职……卑职答应他们给十万两白银,其实也是权宜之计。” “太子您想啊,若是卑职不同意,那伙匪徒定是要对昭阳王动手,届时恐怕会伤害昭阳王。何况,如若下官要送白银过去,必能追回那批走失的粮草,届时也可以将那群狂匪一网打尽,这是两全其美之事!” “下官也是一心为了武皇殿下的江山着想,才会答应他们这种条件。” 千岳山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仿佛为国捐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样。 “你倒真是个忠臣。”李云兴讽刺道。 “太子殿下,卑职绝对不敢欺瞒太子殿下,卑职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只求太子殿下,能给卑职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卑职愿意百战不殆,绝不放弃,势必追回那十万石粮食。” 千岳山低着头哀求,态度卑微至极。 “你还是别做梦了!来人,你们还在等什么!”李云兴懒得听他废话,冷酷下令道。 千岳山顿时吓破了胆子,跪倒在地上哀嚎求饶。 廉寄柔见状立即劝阻李云兴,“太子殿下,不可杀!” 李云兴回过头,满目已是凶光,“难道本宫还要留着这样一个祸害,等着他再度犯错,陷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吗?” 廉寄柔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千岳山。 若是说他敢与反贼共谋逆反之事,就凭这个胆子,是绝不可能的。 想来真如他所说的一样,是为了保住自己和苏昭阳的命才答应了那十万两白银。 她深知李云兴此时已经是气上心头,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廉寄柔咬着牙,鼓足勇气,对李云兴恳求道:“太子殿下息怒!既然如今证据确凿,又有荆州全体将士在场作证,千岳山的罪行不言自明。” 李云兴回头看着她,廉寄柔沉着冷静地继续道,“但是,如果太子殿下真的将千岳山斩首示众,未免让天下人寒了心。” “天色已晚,不如太子殿下先将千岳山押下去,明日再做决断如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妾身亦然 李云兴闭上眼,吐了一口浊气。 挥了挥手,让人先将千岳山押进牢房。 如今已是半夜二更天,若是一直在此,城中将士也无法安睡。 而且他见廉寄柔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将其他人都支了下去。 “太子英明。”廉寄柔朝着李云兴施礼,赞赏的说了一句。 李云兴却不理她,转过身去背负双手,望着远方,一脸的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李云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廉寄柔。 “如今已没有了旁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廉寄柔轻抿红唇,低声道:“如今荆州粮草被劫之事,一旦传扬出去,恐会影响朝廷稳固。” “太子殿下,您应该清楚,如今皇上病重,太子之位虽已是囊中之物,可是,若是朝臣闹起来……您也很难办。” 廉寄柔提醒道。 李云兴闻言点头,他当然清楚这一点。 如今朝堂内外早已乱象纷呈,各种党派林立,他虽贵为储君,却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否则随时会落人口舌。 “可是,难道就这么放了千岳山吗?” “那当然不可能!”廉寄柔斩钉截铁道。 千岳山在荆州作乱多年,搜刮民脂民膏,若是放他一条性命,恐怕难以安抚荆州百姓的怨愤。 听廉寄柔这么一说,李云兴原本紧皱的眉峰稍稍松懈下来。 廉寄柔看见李云兴神色变化,又继续道:“但是,要除掉千岳山非常简单,但是他的死也必须要有价值才行。如果太子只是因为他犯下的过错而杀,反倒是便宜了他。” 廉寄柔将心中的所思所虑缓缓道来,让李云兴明白自己接下来要怎样做。 “你的意思是?”李云兴问道。 “千岳山的罪恶滔天,其罪当诛,但若只是杀了他,就能保证这荆州不会出现第二个千岳山吗?” 李云兴蹙眉思索,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廉寄柔继续道:“太子应该明白,杀了一个千岳山,就能杜绝后患吗?” 李云兴摇头,杀了千岳山固然可以保全荆州安宁,可这也不足以消除隐患。 “既然如此,为何不从根源解决呢?” 李云兴目光一凝,瞬间恍悟。 原来,廉寄柔的意思是,想要借千岳山这把刀,割柳仲卿的肉。 “太子殿下,既然这千岳山是柳家派系的人,又在关键时候出卖了柳仲卿。小女觉得柳仲卿是绝对不会再留他性命的。” “这是自然。”李云兴回道。 柳仲卿某种程度上跟他是同一种人。 都属于极端自私之人。只要涉及到自己利益之事,任谁来求情都无用。 “所以,太子殿下大可以不必亲自出手。只需坐等柳家与千岳山狗咬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即可。” 李云兴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浮现笑容。 廉寄柔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的确,正如廉寄柔所说。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李云兴亲自动手的。 这段时日,李云兴在朝中清理了不少贪官污吏,留下了煞神的名号。人人都惧他,却不敬他,甚至因为太过害怕而想将自己拉下去。 但是李云兴所作的不过的小施惩戒罢了,还并未真正触碰到朝中那些老狐狸的核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中立派反而倒戈向柳仲卿。 朝廷之事,若是大小事务都让李云兴亲自出马处置,那还叫朝廷吗? 何况,武朝有如此多的郡县,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每个都可以 亲自操持,只需要选择几个最重要的地方,由别人去处理即可。 “所以,本宫不如将他与昭阳王一同交给柳仲卿,并把荆州所发生之事代为通传,交由柳仲卿全权处理。至于柳仲卿会如何做,本宫相信他比本宫更加清楚。” 李云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柳仲卿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让苏昭阳受了重伤,还平白丢失了十万石粮食,如今他必然恨透了千岳山。他若不趁机除掉千岳山,以后恐怕会麻烦缠身。届时,就连本宫也不敢保证能够完好无损的收拾残局。” 廉寄柔微微勾起唇角,表示赞同。 这釜底抽薪使得漂亮啊!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柳仲卿彻底拉下水。 这样一来,柳仲卿必然要想尽办法除掉千岳山,哪里还顾忌得上他们? 那朝中大臣经历此事之后,必然也会对柳仲卿心存芥蒂,这就给了柳仲卿一击致命的打击。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辣毒辣! “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李云兴淡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和信任。 廉寄柔闻言,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喜悦。 她垂首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欢欣,恭谨地颔首:“是。太子殿下英明。” 李云兴转头看向廉寄柔的眼神,带着不少的赏识之色。 此次来荆州一事,他看到了廉寄柔身上不同于所有女子的魅力。 她胸怀大志,颇有谋略,又懂得进退,善于察言观色,更懂得笼络人心。 有这样的贤妻帮助他,他又何愁今后江山不稳? 廉寄柔感受到李云兴投递过来的温和目光,脸上不禁露出羞赧的神色。 她知晓自己刚才的表现,必然令李云兴感到满意,这也算是迈出第一步。 要做这武朝的太子妃,若是只懂得讨他欢心是远远不够的。 武功才学、琴棋书画只是锦上添花,她需要更加优秀的品质,甚至,要比男儿更有担当。 这一点,她一直在努力。 廉寄柔想要成为的是李云兴口中所说,能与他并肩作战、共创美好河山的女子,而不是躲在丈夫背后做个贤惠的贤内助。 所以,这次千岳山之事,就是她向李云兴展示自己的时刻。 李云兴看着廉寄柔娇艳妩媚的俏脸,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薄唇吻上她的樱唇。 廉寄柔顺势靠入李云兴的怀中,迎合着他的热烈,两人相拥而吻,直到两人都呼吸急促才分开彼此。 李云兴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太子妃,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本宫希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你陪伴在本宫身边。” 廉寄柔眸含春水,柔声答道:“太子殿下,妾身亦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叛国罪 这次苏昭阳受的伤极重,几乎是从后背一刀划到了手臂。 好在他命大没有被砍死,只不过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中。 其他伤口也只是一些皮外伤,不太可能留下什么后遗症。唯独左臂上的刀口深可见骨。 城中的药师也只能先将伤口处理干净,而后裹上纱布,这伤口过深,很有可能切断了筋脉和神经,就算是醒来之后,恐怕也无法再做任何动作。 李云兴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惊讶。 这也是苏昭阳自己讨来的教训,否则还总以为自己挂着皇家王爷的头衔就能够横行无忌。现如今落得这般结果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区区左臂而已,又不是真的残废。 “今日就将他们二人送回去。” 可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苏昭阳在荆州运送遭劫,不仅身受重伤,还丢了十万石粮草的事情很快就在都城传遍了。 “什么!竟然连粮草都被劫走?” “到底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做这样的事情!” “这不会是假消息?怎么可能……” 直到皇家的马车入城,身后还跟着一辆囚车,前面坐的自然是昭阳王,他因为伤口溃烂,已经持续高烧昏迷不醒数日。 后面那个囚笼之内,自然是千岳山。 李云兴答应了不杀他,却没说不罚他。 一路返回都城几天几夜的时日,他头戴枷锁,身穿黑白囚服,哪还有半分参军大人的风采。 此刻囚车停下,千岳山抬起脸看向停留的位置。 竟然不是廷尉府大牢,而是……柳府。 柳仲卿此时正负手立于台阶之上,鄙夷的看向千岳山。 “柳大人,你要相信我啊!这件事情绝对与我没有关系!” 千岳山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但他不想死,更不愿意成为阶下囚。 如今在门口聚集的百姓也不少,柳仲卿即使心中有一万句想要痛骂千岳山的话,当众也不方便发泄。 “把他带上来!” 千岳山被押了上来。 他如今却满脸胡茬憔悴,形容枯槁像是老了几十岁。他跪在地上,双手合拢求饶:“柳大人,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柳仲卿比起这些,更在意百姓的目光,平时可以在暗中搜刮民脂民膏,他的爪牙欺压百姓,柳仲卿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在他看来,百姓之众,死一两个根本不足为惜。 但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抓住,被人指责徇私枉法,那么,他必定会受到朝堂上所有人的攻击。届时民心不稳,朝局不稳,才是最大的问题。 柳仲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柳大人!” 千岳山喊叫的声音随之远去,柳府门外顿时沸腾起来。 他压低声音冷喝:“你给本官闭嘴!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的祸究竟有多严重!” 这时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你一嘴我一嘴的指指点点起来。 “怎么这太子殿下不把朝廷重犯押到廷尉府大牢,反而送到这柳宰辅的府中?” “难道柳宰辅是这人的靠山?” “不不不,听说宰辅大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许太子是信任柳大人才会送过来的。” “那可不一定……” 议论纷纷之际,柳府的护卫队揣着长木棍从内院中冲了出来。 十余人身强体壮,又是满面煞气,顿时让百姓安静了许多。 “闲杂人等速度散开,若是谁敢再站在此处吵闹喧哗,格杀勿论!” 有了护卫队的威慑,不少百姓都闭了嘴,万一触怒了权贵,被乱棍打死都找不到诉苦的地方。 而且这种时候,也确实不适合在别人府邸门前大呼小叫。 这时,柳仲卿转身朝众百姓拱手道:“诸位父老乡亲放心,此等败类,定然严惩不贷。” 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没有再理会千岳山一眼。 他刚才那番话,既是说给百姓听,也是说给千岳山听的。 他虽然不会明着杀千岳山,但这样的羞辱也足够他承担罪名了。 千岳山颓然跌坐在地上,双眼呆滞,仿佛一具活尸。 原以为自己是一颗棋子,没想到竟然沦为弃子。 柳家府内,苏昭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的脸色苍白,浑身都是汗水,似乎梦魇缠身,挣扎许久都没有睁开眼睛。 柳仲卿派了最好的医师为他诊治,名贵的草药源源不断送来,为的就是一定要救回苏昭阳这条命。 看着不少婢女端着不少血水从房间内出来,丫鬟婆子的脸色都吓白了。 烦闷的一甩手,柳仲卿便回了前院。 今日之事在都城闹得沸沸扬扬,戚鸣也连忙赶了过来。被告知柳大人在后院后,就留在前厅等待。 偏偏心中焦急得很,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 这时,终于有婢女过来报备:“启禀戚公子,柳大人请您过去。” 他一喜,连忙往里院走去。 柳仲卿坐在椅子上,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柳大人!” 他恭敬地施礼,然后道:“不知道昭阳王他……怎么样了?” 柳仲卿摆摆手,他已经不想再浪费更多的口水在这些琐事上。 方才,从皇宫请来的御医也说过了,昭阳王性命无忧,只是这连日高烧加上失血过多,可能会造成后遗症也不一定。 他揉着眉心,疲惫至极。 “说正事,戚大人。” 听到这话,戚鸣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他沉思片刻后,才缓缓说出来。 “柳大人。下官听闻,此次与昭阳王一同送回京城的还有荆州的参军千岳山?但是,一个坐的马车,一个坐的囚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柳仲卿的眼神更是冰冷,他咬着后槽牙吐出三个字。 “叛国罪。” 叛国罪?这是武朝刑法中最重的一条罪名,罪行轻则斩首示众,罪行严重者诛灭九族。 千岳山竟然干出了叛国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他惊诧不已,甚至忘记了继续问询。 这时,柳仲卿才将怀中的那封信掏出来。 黄色的信封上面,写着“柳仲卿亲启”五字,看着笔透纸背,一看便知书法出自太子殿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要钱可以 这封信是随着人一起送到的,由廉家亲卫亲手交到了柳仲卿的手中。 当时,柳仲卿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信拆开。 “昭阳王护送之路遭遇反贼,身负重伤,粮草全数落入他人之手。虽怜悯昭阳王伤重,但百姓之忧大于天。千岳山交代此乃叛军,且早前已上书宰辅大人。本宫绝不信此等小人之言,故将其送到都城,交由柳宰辅处置。” “为弥补昭阳王之过,需要准备五十万两白银以作赎金,同时由南大营派兵前往支援。请柳大人迅速将银两送至荆州枝江县城。太子亲笔。” 看完信上所言,柳仲卿的眼眸中闪烁着阴狠和愤恨。 没想到关键时刻,千岳山竟然将他们之间的事抖露了出来。他原本想着用这件事做筹码,让李云兴被架空。但是现在千岳山这份人证却将他推向风口浪尖。 柳仲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柳仲卿将这封信递给了戚鸣,戚鸣也是满脸疑惑接过去。 只是这信,越往下读,就越感觉毛骨悚然。 信中,太子殿下将千岳山所犯之事,还有荆州反贼一事都说得简单一笔带过。但实际上每一句话都足以将柳仲卿拉进叛国的漩涡之中。 他一边读,一边看向柳仲卿,见柳仲卿依旧保持平静,不免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如果真的像信上说的,这是柳仲卿一手策划的计谋,他肯定会害怕惶恐不安。 “柳大人,太……太子殿下这是要治你的叛国之罪吗?” 最初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柳仲卿和戚鸣是一样的想法,难道太子想借千岳山之事,在朝堂上大肆宣扬,甚至直接废掉他这个宰辅。 毕竟他权倾朝野,是太子最大的敌对方,也是李云兴继承皇位之路最大的阻碍。若他可以倒台,对李云兴必定是大有裨益。 可现在,柳仲卿仔细思索之后,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太子的意图。 “若是太子殿下要治我的罪,就不会把千岳山送到柳府,让千岳山由本官亲自处置了。” 戚鸣点头称赞:“柳大人睿智,是微臣愚钝了。” 的确如此,若是要治罪,那李云兴大可将千岳山好好拷打一番,屈打成招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将千岳山送给柳宰辅,难道并非想与柳宰辅为敌? 想到这里,戚鸣脸上透露出一丝兴奋。 “柳大人,下官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戚鸣向前双手拱拳,认真地看着柳仲卿。 柳仲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戚大人请讲。” 戚鸣压低声音:“下官想太子殿下如今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或许这也是一种示好。” “示好?”柳仲卿眼神一动,随即摇摇头。 “李云兴内心何其自傲,何须示好旁人。” 若是李云兴愿意示好,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登基。 他们两个人,注定是敌人! 戚鸣笑得十分谄媚,“柳大人,下官觉得太子殿下这是在向你表明心迹。” “柳大人您想,太子纵使有一身傲骨,想必这次去荆州也吃了不少苦头。” “加上如今又知晓了荆州叛乱一事,太子还能求谁帮助?难道会是那个空有一身军功的廉湛!何况,下官听闻廉湛近日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说不定二人因为禁军管控一事生了嫌隙。” 戚鸣的意思,柳仲卿自然明白。 如今李云兴在荆州孤立无援,想要顺利拿下荆州,必须借助外部势力。 禁军不可能远调,武皇还未驾崩,皇城若是没了护卫,就相当于没有爪牙的老虎,任人欺凌,难免叫人诟病。 而荆州离长安不远,若是派兵前往荆州,势必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如果李云兴能够找一个新的助力,那就容易办了。 柳家且不说暗中豢养的精兵强将,即便没有,柳家柳辰在东南大营坐镇,无论是支援速度还是兵力储备都远超其他世家,这才是李云兴选择柳家的原因。 所以,这才是李云兴的真正目的。 与其说是服软,不如说是让步或者交易。 与之交换的是柳家的帮助,还有五十万两白银。 戚鸣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观察柳仲卿的神情。 果然,柳仲卿陷入了沉思。 “柳大人,你可是有什么担心的?” “你把太子想得太简单了。太子既然敢将千岳山交到我的手里,显然对我十分了解。若不是有充足的底牌,你以为他真舍得将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证据拱手送给我?”柳仲卿淡淡地回应。 戚鸣一愣,似乎被柳仲卿的这个结论震惊到了。 但是转念一想,那太子究竟有多少算盘,他们还没查清楚,贸然行事的确不妥。 “柳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孟浪了。”戚鸣顿了顿,接着说道,“柳大人,太子殿下既然送信前来,显然是有了决断。” “这个时候,还望大人务必三思啊!” 柳仲卿点点头,这是李云兴送到他面前的一盘棋。 “放心,至少在这件事上,太子是忌惮本官的。他将千岳山送过来,便是想让本官给一个能应付过去的交代罢了。” 戚鸣愣了愣,“那柳大人准备怎么做?” “既然太子卖了这个人情,那老夫也敬他三分。他要兵没有,老夫不过一介文职,要调动这兵权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区区五十万两白银,本官还拿的出。” “他不是想拿着这笔银子去赎回那十万石粮食吗?尽管拿去好了。我看那群饿到双眼冒绿光的刁民,怕不是将他连着这真金白银都给一起吞了。” 戚鸣在旁边附和着笑了笑,“还是柳大人高明,咱们这样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太子丧命在那荒野之境。” 戚鸣迅速跟上柳仲卿的口吻,同时还不忘拍一拍柳仲卿的马屁。 “再者,全朝廷,甚至全武朝,谁人不知,若非柳宰辅一人苦苦支撑,这武朝早就改朝换代了。这太子还不知好歹,竟敢与柳大人作对,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前往江陵 “戚大人谬赞了!”柳仲卿谦逊一笑,但是眉宇之间流露出几分志得意满,显然十分享受这样的恭维。 戚鸣见状更是要趁热打铁,“而且说到底,这还不是他自己好高骛远,一心想要争夺那个位置惹的祸。若是乖乖当他的太子,哪里需要受那么多罪。” 柳仲卿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戚鸣倒是识时务的。 若不是李云兴非要与他作对,柳仲卿也不会屡次为了给他找麻烦而横生事端。 “今日之事切莫外传,本官明日会开审千岳山,一定会给太子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柳仲卿眉毛一挑,冷冷吩咐。 戚鸣立刻站得端正,朗声道:“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泄露半分风声。” “嗯。” 等戚鸣走后,柳仲卿低头看了眼那封密信,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太子殿下啊,就看你有没有命活着回来了。” 他将信纸折叠收好,重新放进怀里。 翌日,清晨。 千岳山在廷尉府被关了一夜,牢房里连滴水都没有,他在囚车上日晒雨淋走了好几日,没想到一来便被送到了廷尉府。 直到柳仲卿来,他才跟看到救星一样,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柳大人!柳大人!您终于来了。” “您终于来救我了!快,让他们把我放出去。” 千岳山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习惯了安逸的日子,还从未在冰冷幽暗的地牢待过,看着柳仲卿就像看到亲人一样,双眼都带着泪光。 现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去,感受下人间阳光的温暖。 谁曾想,柳仲卿是与廷尉府侍郎一同前来的。 “罪臣千岳山,今日由本官、廷尉府的陆大人共同审查你在荆州谋逆一事。”柳仲卿话音刚落。 就有两名廷尉府的衙役上前,解开牢门上的锁拷,铁链哗啦啦的响声在整个地牢里显得尤为尖锐刺耳。 千岳山所关押的监牢都是只有重刑犯、死刑犯才能进得天牢。 越是如此,越是显得阴森诡异。 长年见不到阳光,这座监牢里没有丝毫的人气。 墙壁上的火烛摇曳不定,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映衬着地面那几张斑驳的旧桌子和椅子,还有角落中堆积了大量发霉腐烂的干草…… 柳仲卿甚至能闻到里面令人反胃的血腥味,这是几百年来武朝留下的被行刑者残存的痕迹。 “柳大人!我是千岳山啊,荆州参军,您侄子苏天洋的手下,你都忘了吗?”千岳山悲愤地叫喊道。 柳仲卿脸色依旧冷峻,目光中透露着厌恶之意:“本官知道是你,别再说废话了。” 他今天之所以带上廷尉府的人共同会审,目的就是不让李云兴之后还能抓住他的把柄。 至少千岳山是在廷尉府被审的,不算他柳仲卿动用私刑。 千岳山的双手双脚都捆上了粗壮而沉重的镣铐,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从牢房沿着甬道步入刑房,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却好像走了一天那么久,他身体已经完全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冰凉潮湿的石板路面。 他艰难抬起头来看向站在对面的柳仲卿,眼眶通红:“柳大人,求您救救我!” 柳仲卿微哼一声,语调冰冷无情:“进了这廷尉府,还没有人能囫囵个走出去的,与其想本官怎么救你,不如好好回想一下你是怎么谋逆,怎么伤害昭阳王,怎么在荆州为虎作伥的!” 柳仲卿这句话,其实就已经判了他的死刑。 当身后的铁门重重关上之时,千岳山就知道,今天他自己必定是要葬送在这廷尉府了。 何况举目一看,周围都是柳仲卿的眼线,怕是就算他现在把真相说出来,也没有人会听的? …… 相隔几千里的荆州,李云兴已经离开了枝江县。 为了让堤坝建设更加快,也为了保一方太平,李云兴最终还是选择来到了江陵城,换而言之就是荆州的省会。 与枝江城不同,江陵城虽然靠近河边,但处于上游地区,且河道流向并没有经过主城。 所以与枝江县涝灾相比,江陵城受的影响要小许多,同时城内的人口以及热闹程度也要多上不少。 跟在李云兴身边的是廉寄柔,她头戴着斗笠做的面纱遮挡住容貌,但那窈窕婀娜的身段,却足以引起街道两旁男子频频回首。 她身穿着素白长裙,衣袂随风摆动间露出半截纤细的腰肢,配合着她略施薄粉的清丽容颜,仿佛是画卷中走出的仙女,美不胜收。 “殿下,我们为何不直接回都城求救,反而要来江陵城搬救兵?” 李云兴摇摇头,“一旦回去,局势就会变得不一样。” “这柳仲卿敢欺上瞒下,连有人谋逆造反之事都敢拒不上报,本宫……本公子要是回去,就很难再向现在这样掌握荆州的局势了,必须找一批可靠的帮手才行。” 廉寄柔心思灵巧,一点便通:“原来殿下是想借机立威?可是江陵距离京师遥远,又是荆州的治所,殿下就不担心柳仲卿狗急跳墙?” 李云兴笑了一声:“本公子放千岳山回去,就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而且,他十日之内,必将五十万两白银送上。” 廉寄柔若有所思地点头,“太子殿下的计策果然高明,只是属下有些担忧,如果柳仲卿不交钱呢?到时候殿下的计划岂不落空?” “放心,柳仲卿家财万贯,区区五十万两白银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李云兴很是自信,他了解那个老狐狸。 李云兴之所以送回千岳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 之前千岳山都是跟着苏天洋手下做事,想必跟柳仲卿的联系甚少,或许是因为苏天洋死了,千岳山才转为直接跟柳仲卿合作。 但是要想扳倒柳仲卿,只是一个千岳山,根本无法触动其根基,最终叛国罪也变成给对方隔靴骚痒。 与其如此,李云兴不如将千岳山交给柳仲卿处置。 既可以免去自己的麻烦,顺便试探一番这个老狐狸,同时也能够让柳仲卿欠下自己人情。 第一百五十章 下赌注了 荆州自古盛产鱼,鱼糕作为荆州的八大名肴其历史源远流长,相传为舜帝妃子女英所创,在荆楚一带广为流传。 江陵城作为荆州的核心城市,又有“鱼乡”之称,因而成为了各地商人云集之处,此刻在这热闹非凡的街道上,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正牵着一个头戴斗笠面纱的女孩儿慢悠悠的逛着街,引得众多路人侧目。 廉寄柔却因李云兴手掌传来的温度,而觉得浑身发热,心跳也不由加快,她偷瞄着走在前方的那个背影,眼里闪过一抹羞涩的神色。虽然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还有自己胸口那种悸动的感觉。 她低声说:“公子,你能不能松开我……” “我若是松开了,媳妇跑了怎么办?谁赔我一个这么招人眼的媳妇?”李云兴调笑道。 果然,跟太子殿下比起来,她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她羞红了脸颊,轻咬着嘴唇,小声嘀咕道:“谁要嫁给你呀?” 李云兴转过身来,挑眉问道:“难道你已经决定好另觅良人了?” 廉寄柔听后一惊,忙摇头道,“没,没有。” 李云兴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又抓着她的手。 周围人的眼神或是好奇,或是羡慕,甚至还有嫉妒,李云兴都将这视作对自己的崇拜,欣然接受。 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开都城,江陵城与都城差别许多,他们没有都城那么多禁军守卫,整体的民风都要淳朴很多,尤其像现在这样人挤人的场景,还从未见识过呢,他倒是喜欢的紧,恨不得时间停止在这一秒才好。 廉寄柔被他拉着手,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心中甜蜜又忐忑。 突然人群中爆发一声惊呼,突然人潮涌动起来了。 “听说鲁家当家的又去找城西那个小铁铺赌刀了!” “哎呦,这可是个大热闹,咱们且去瞧瞧。”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江陵城没有都城那么大,许多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全城人尽皆知。 要说这鲁家可是江陵城的第一世家,有传闻说是他们鲁班的后人,打铁技艺高超,尤其擅长冶炼刀器。据说一把铁斧重达千斤,劈石如削泥,无坚不摧,是鲁家赖以生存的根本。就连曾经官府也要找鲁家来定制兵刃盔甲,鲁家每年赚取的银钱,足够他们挥霍几辈子了,因此鲁家向来是在城中横着走。 后来官府为了控制武器产出,避免有人私铸兵器、屯兵自重等意外发生,便颁布了律令,如鲁家这类专门以铁器为主的世家,改为打造农用工具,如钉耙、犁、锄头等工具,同时严厉管束族中弟子,不准私造兵器。鲁家的人不敢违抗律法,也担心自己犯错误,于是纷纷遵照律令行事。 鲁家的当家鲁铁如是第四代弟子,民间都说富不过三代,到了鲁铁如的第四代,鲁家名气虽然大不如前,但是一把鲁家菜刀还是很值钱的,再加上他们祖先留下的铁匠和木工技术,足以让鲁家立足江陵城。 但这个格局被城西开了几年的小铁铺给打破了。 这小铁铺本身连名字都没有,铁匠是个八旬老汉,平时只是帮着修补一些器具。 年纪大、效率低、技术也平平,一个月也就赚个百文左右的铜板糊口。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鲁家的日子忽然不好过了,原因是他们做出来的铁器越卖越少,最后居然卖不动了。 鲁家起初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灾情影响大家都不务农了,后来才知道,城西这个无名铁铺招了名颇有天赋的学徒。 说是学徒,技术比他师父还要高上几分。 打出来的菜刀那是又韧又利,锋利无比,砍柴割麦什么的,那绝对是一刀两断,连树枝草叶都不会伤害。 关键是价格还比鲁家的低了一半,有这么一号人物在,自然抢走了其他客人的注意力,也就没人肯光顾鲁家的生意了。 听闻这么一件趣事,李云兴与廉寄柔也跟着人流过去。 李云兴冥冥之中觉得,他与这个小铁铺之间应该有点缘分。 “哎!下赌注了!这是鲁家第二次找老头下战,这次赌刀你们压谁赢?来我这下注,买定离手、童叟无欺哟!” 刚靠近铁铺,便听到一道洪亮的吆喝声。 李云兴抬眸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灰褐色短褂,脚踩布鞋的中年男子坐在店铺的台阶上,地上铺了一张布,一边是鲁字一边是无名氏的空白。 周围站着七八个人,正凑在一块议论纷纷、指手画脚。 “鲁家赢定了,这都第二次了,还下什么赌注嘛?”一个青年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这小铁铺的东家真是笨死了,居然跟鲁家杠上了,鲁家那是吃素的吗?他们家的打铁技术在全武朝都排的上名号,哪儿轮得到这么一个穷酸铁匠跟他们比拼技巧。” 旁边另一人则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老铁匠手艺好,技术精湛,总归是能挣钱的不是?” 那青年嗤笑:“技术好算什么,这还不是鲁家上次都没动真格的!据说,这次是鲁当家亲自回去按照古法炮制的鲁家名刀,威力更胜从前,那可是鲁家祖传秘方啊!鲁家的刀一出,这老铁匠必输无疑。”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地,纷纷把钱放到了“鲁”字的位置。 青年虽不下注,却像是鲁家的狂热粉丝,听得李云兴都觉得果然厉害。 不过,关于这个鲁家,李云兴知道得也很少,毕竟这种采买武器的小事,一般也不会细致到需要皇上亲自插手。 听完全程之后,李云兴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折扇扔到了无名氏的位置上。 那开盘的庄家看到了一把折扇丢自己面前,不由的心烦,眼神往上一瞟,“哎,你们谁的破扇子,快给本大爷拿开!本大爷坐庄从来都只收真金白银,少拿这些玩意来糊弄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鲁家刀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李云兴,李云兴微微一笑,“这是价值不菲的檀木扇,白檀馥郁浓香。用以扇风,清香四溢。一扇在手,香溢四座,有‘扇存香在’之誉,盛暑可以却暑清心,入秋藏之筐中,有香袭衣衫、防虫防蛀之功效,保存十年八载,依然‘日日花香扇底生’。” “何况,这扇子上的玉坠也是难得一见的羊脂白玉,雕刻成龙纹,寓意吉祥。这不比你的真金白银还要值钱吗?” 李云兴一字一句地说着,听得周围人啧啧称奇。 那庄家也将扇子拿起来仔细端详,果然,还未开扇就能闻到檀木的芬芳,玉质剔透圆润,雕琢的栩栩如生,确实不凡,而且扇柄镶嵌的翡翠更显奢侈。 他眼珠一转,换上谄媚的笑容,“公子,你这个自然可以。” “那你可放好了,本公子稍后可是会取回去的。” 旁边那青年显然有些不屑,“这位公子,听你的口音,不像我们江陵的人,怕是不知道鲁家的厉害。我告诉你啊,你若是现在放弃,还能拿回扇子,要是继续押在老铁匠那里,待会鲁家赢了,你想退回都没机会。” “哦,是吗?”李云兴轻描淡写的问。 “当然是啦!”那人笃定的说,“你也别太信任那老头了,他技术再好,也是个摆摊卖刀的,鲁家可是有鲁家刀呢。鲁家刀,那是全武朝的名刀……” 李云兴不咸不淡地说道:“本公子就喜欢豪赌。” 那青年顿时哑口无言,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就在旁边,无名氏的铁匠铺门口,为首的一人明显被气得不轻,他上次随意用的一把鲁家产的刀,竟然没有比过他们。 回去他酝酿了足足三个月,按照古法锻制了最原始的鲁家刀。 今日拿上门来,那小铁匠居然说,不比了,比不过。 这还未比就认输,更像是在羞辱鲁家的名声,他鲁铁如何受得了? 他咬牙切齿,愤怒的盯着那小铁匠。原来的打铁老头是个无名氏,在江陵打了一辈子的铁也没打出个名声。还不是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故意砸他的招牌! 鲁铁冷哼一声,“你是不是不敢比!” 无名氏背对着所有人,正从铁水中舀出一块拳头大的铁疙瘩,闻言不由皱眉:“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还是那老头站了出来,鲁家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连连求饶。 “鲁当家您别生气,我徒弟不懂规矩,冲撞了您,我代他向您赔礼道歉了。” 鲁铁如看了一眼那老头,没理他。 “好,你们要是不比,那就是认输。既然认了输,就尽早滚出江陵!” “鲁当家万万不可啊,老身就这么点本事,一生未娶只有靠这个打铁铺子养老,要是离开了这里,那可咋办呐。” 老者哭得涕泪交加,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坏了,“鲁当家,我们做个交易可行,老夫愿意让出三分之一的利益。” 鲁铁如眯眼打量着他,忽然笑了,“我鲁家缺你们这点钱财吗?我就是看你这铁匠铺子欺负乡民不懂铁艺,卖一些有名无实的东西,砸了咱们江陵城所有铁匠的饭碗才叫你们滚出去的!” 这话,其实鲁铁如也说得不假。 人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总是抱有恐惧感的,这毛头小子竟然能锻造出更加坚硬的铁器,这在整个武朝都是极为罕见的。 可是他只会认为,这是什么奇门怪术,哪儿能与鲁家的刀相提并论? 所以,他们鲁家势必要将其赶走。 围观百姓也是不明就里,对于这种事,他们更热衷于看热闹。 听说第一次鲁家来赌刀,两把刀对砍时发出铿锵巨响,结果竟然是鲁家的刀被截断,而对方的刀只是破了一个豁口。 这让鲁铁如当场颜面扫地,因此才决定势必要在这找回自己的面子。 那老头就差跪下去恳求了,但鲁铁如依旧是不依不饶,惹得围观群众都纷纷叫那学徒出来应战。 李云兴双手环抱住自己,倒是对这个人越发有些期待。 鲁家的刀可是号称全国第一刀,若是能借机领教一二,那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那学徒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浑身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但是李云兴看出来了,此人身形精瘦,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只是隐忍不发罢了。而他那双腿笔直有力,似乎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这人练的绝非寻常武术。 这时,他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脸。 廉寄柔瞳孔猛地一缩,“怎么会是他?” 李云兴察觉到她的变化,顺着她目光看去,看清楚他的长相时,也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抹欣赏的笑容。 此人长得很普通,不过他那双眼睛,带着一股狠劲儿,绝非凡夫俗子。 看廉寄柔的表情,这个男人或许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只要试了,你就能不再来骚扰我们?”那男人抬眼问道。 “你若是赢了,我们鲁家就此封炉停铸,子孙永不再碰铸艺。”鲁铁如冷冰冰地说。 所有人都没想到,鲁铁如竟然能下如此重注,那可是鲁家赖以生存的根基,一旦封炉停铸,损失惨重呀。 那男子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好,一言为定。” 鲁铁如满意的一笑,示意身旁的人将鲁家刀请出来。 若说这鲁家刀,用千锤百炼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刀刃泛着幽幽寒光,一看就是锋利至极,一般人拿在手中都怕伤了手,更何况拿它劈砍铁器。 鲁家刀一拿出来,围观的人都发出惊叹声,那些围观的百姓,更是伸出脖子踮脚望去。 “鲁家刀出来了!” “就连只是把菜刀都这么威风!” 鲁家刀一出,围观者都纷纷赞美。 确实刀尖锋利,刀背流畅,银色光泽显得颇为精致。 鲁铁如很是得意,他的鲁家刀已经多少年没动过了,这次也算让江陵城的老百姓都开开眼,这让他难免有几分兴奋。 第一百五十二章 装到何时 他一挥手,示意身旁的人将鲁家刀,然后指着那男子说:“今日就不对劈了,鲁家刀珍贵无比,这可是能够留着传世的宝贝。” 男子点点头没有反驳,他随意从案板上取下了一柄形状差不多的刀器。 “那我便以此刀应战。” 鲁铁如眼神不屑,命人从下面抬上一根粗壮的木桩,放置在铁砧前。 “这是如假包换的枣木,你可以先试试手感。” 李云兴心底嗤笑一声,鲁铁如这是准备用菜刀劈木桩?亏他想得出来。 男子摇了摇头,没有上前也没有质疑,“直接开始。” 鲁铁如一愣,旋即冷哼一声,“不识货的家伙,等下输了可别哭鼻子。” 说完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那铁匠铺的老板,嘲讽地勾起唇角:“我劝你早日搬走,否则迟早砸了你的招牌。” 随即,在周围人惊叹的眼神中,拿起了那把鲁家刀。 在日光的反射下,刀锋的位置闪烁着森寒的金属光泽。 鲁铁如举起鲁家刀,对准了木桩,轻飘飘地落下了第一刀。 众人屏息凝视,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只听“铛”得一声,刀口直接削断了木头。 那木材足有成年男子的腰粗细,竟然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刀砍成两半,简直令人震撼。 鲁铁如收刀入鞘,傲然地昂起头颅。 “鲁家刀果然名副其实,这天底下除了鲁家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造出如此锋利的刀!” 围观的群众纷纷鼓掌喝彩,对鲁家刀赞誉有加,甚至有人高喊鲁家刀乃是天下第一宝刀。 鲁铁如听得舒爽无比,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他转身盯着那学徒,语气讥讽:“你现在还敢挑战吗?” 学徒也有模有样地拿出刀,高举起来。 要不说什么叫做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鲁铁如细瞧那把刀便心中大叫不好。 百炼钢,顾名思义,就是经过上百次锤炼而成的钢。其过程是把铁加热到一定温度,然后反复锻打,将铁中的杂质物清除,使其组织和成分也在锻打的过程中变得更加均匀、致密。用百炼钢制成的工具性能优异,因此,古代刀、剑常用百炼钢锻制。 但是这小铁匠的刀比他鲁家刀颜色还要更致密亮白,一看就是上好的百炼钢。 那学徒看了鲁铁如一眼,随后一刀劈下,可最终却没能劈断那节木头。 学徒都惊了一下,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此时,鲁铁如已经上前一把将他推开,“你们输了!” 周围人更是爆发一阵又一阵的惊呼,果然!鲁家刀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这……”那学徒显然不甘心,还想争辩什么,却被鲁铁如一把揪住衣领。 鲁铁如一字一句地警告:“你们不配跟我们鲁家作对,趁早滚蛋!” 老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冲鲁铁如磕头哀嚎:“鲁爷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 鲁铁如松手丢开他,鄙夷之色愈加浓厚,冷哼道:“你还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给你三天时间,赶快离开江陵城!” 见他态度坚决,老汉只得连连叩首求饶。 那学徒想要反抗,被鲁家的护卫按在地上,挣扎之际,鲁家护卫掏出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就准备直直向对方的手臂敲下去。 这一棍下去,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辈子拿不起重物,也算是废掉对方一只胳膊了。 “且慢。” 李云兴忽然开口,他站出身来,朗声说:“既然是比试切磋,怎能这样粗暴呢?” 鲁铁如皱眉不悦,他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想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毛头小子,怎么还有人中途出来捣乱! “怎么?这人输了,任由我们处置,难道你还想替他出头不成?” 李云兴向前迈了几步,“正是。” 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起来,原本以为是一场毫无悬念地切磋,谁知突然冒出这么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看起来文文弱弱,鲁家人多势众,这不是上去找死吗? 鲁铁如脸色阴沉地瞪着李云兴,“你哪里跑出来的黄口小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李云兴微微一笑,“在下不过是看不惯有人在这招摇撞骗,明明输不起,还偏要装大尾巴狼。我劝你们赶快离开江陵城,否则惹怒了我,我可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周遭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招摇撞骗?难道鲁家作假?! 李云兴将卡在木头上的刀拔出来,正是方才那学徒拿出来的刀。 即便没有砍断,这刀也未卷刃,这学徒果然有几把刷子! 李云兴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突然举着刀挥向离他最近的鲁铁如。 鲁铁如见躲避不及,下意识拿起自己的鲁家刀,两刀相撞,震得李云兴虎口发麻。 只听又是“嘡啷”一声,鲁家刀竟然又断成了两截。 这下更是引发了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连木头都劈不断的刀,竟然能劈断鲁家刀? 李云兴冷笑一声,“你这种做法,当真对得起你鲁家的名声吗?” 鲁铁如面色苍白,他咬牙忍住剧痛,狠狠瞪着李云兴,“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总之你今日坏我好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不少鲁家护卫就将李云兴团团围住。 李云兴也不恼不急,“原来你们鲁家,是赢不过就装,被拆穿了就翻脸不认账啊。” 鲁铁如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撕烂李云兴的嘴,“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要杀我?”李云兴笑眯眯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他环顾四周,目光凌厉逼人,像是在寻觅猎物般,“在下虽然不才,可是对付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 闻言,所有鲁家护卫都愤愤不平,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刚才那个年轻人已经证实了自己非同一般。 围观的百姓虽然好奇,眼见这么大的阵仗也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陈瑾严,你究竟想要装到何时?”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太子是财迷? 李云兴说出这句话时,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陈瑾严是何人?好像从未听过。 唯有那小铁匠愤愤地站起了身子,方才他在人群中便看到李云兴与旁人都不同。 别人都是来看刀的,只有他眼神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是冲自己来的。 陈瑾严今日本想认输服个软,将此事揭过,继续潜伏在江陵城打探消息。 没想到李云兴的出现,却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你是谁,又何必替我出头?” 李云兴笑了笑,果然他猜得没错。 之前廉湛听说陈瑾严在荆州做铁匠,他便想着来碰碰运气。 可是廉寄柔一见陈瑾严时,表情细微的变化,便让他知道,还真的遇上了。 不过,一身武艺高强的陈瑾严,没想到竟会愿意被这鲁铁如踩在脚下,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 李云兴话还没说完,对方已是一声大喝,那木棒便直向李云兴头上而去。 不过眨眼的工夫,那人便直接扑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没想到这学徒竟然伸手如此了得周遭人惊呼连连。 李云兴拍却依旧不动如山,果然他没有看错人,陈瑾严是块好料子。 只是需要“敲打”一下才能化成百炼钢。 鲁家护卫一见差点出了人命,都有些畏惧。老铁匠更是从铺子中拿出锄头,作势要跟他们拼命,“今天谁敢踏进我店门半步,我就砸了他!” 周遭人纷纷退散,鲁铁如也不再纠缠,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陈瑾严连忙走过去扶住那老铁匠,他二人不过相识数月,却待他如亲生一般爱护,若非必要,陈瑾严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这时,李云兴走到陈瑾严面前,双眼与他对视。 “我有能力,可以帮你查明你父亲之案。” “怎么样?有兴趣一同回都城吗?” 陈瑾严抿唇犹豫。 他不是不知恩图报的莽夫,可是他并不相信李云兴。 李云兴似乎猜到了他在顾虑什么,于是补充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难道你想做一个穷困潦倒、任人宰割的铁匠?若是你能身居高位,那你想知道的,想得到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加轻松。” 闻言陈瑾严心中一颤,“我的事,究竟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但是想拉拢你的话,不是要给出一些条件吗?”李云兴说得倒是坦荡。 比起陈瑾严的身手,更令李云兴在意的是他的锻刀技术。 鲁铁如方才用的是最低级的方法,两个人看似用的是同一根枣木。 实则鲁铁如巧妙的用了障眼法,他先劈的一边,事先用火烤过,底部有微微烧焦的痕迹。而陈瑾严劈的另外一边,则抹过猪皮胶,虽然看似普通,可其实韧性要强上许多。 所以刚刚两人抱起枣木端上铁砧的时候,一人十分轻松,另一人则是满头大汗。 正是因为两头重量不等,才导致的结局截然不同。 这样的伎俩太过拙劣,稍微懂得一点锻造技术的人,都能轻易看透。 而陈瑾严显然就精通这一行,所以他看出来了却没有拆穿,其实是希望就此输掉赌局,让鲁铁如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鲁铁如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他一早就想借机除掉陈瑾严这颗绊脚石,若不是李云兴出现,他怕是会找机会下死手。 “拉拢我?我不会跟朝廷任何人有所瓜葛,阁下还是另请高明!”陈瑾严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对方。 他父亲当年就是死于党争,这些年虽未查到真相,但也触碰到了一些边缘的东西,所以他对朝堂的事,一丝一毫的好感也无。 李云兴也料到他会拒绝,所以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什么事都别说太满,否则,很容易打脸。”他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陈瑾严独自呆立当场。 临走前李云兴还不忘从刚刚开赌局的人手中将扇子和赢得银票收入囊中。 “公子,您这扇子比我这几十两银子值钱多了,何必啊……”老板欲哭无泪。 “那不行,这谁还会嫌钱多啊!” 说完,李云兴便施施然离开了铺子。 他今晚可是赚足了银子呢。 至于陈瑾严,他也懒得理会。 “太子殿下,咱们现在是要去往何处?”廉寄柔跟在身后,被李云兴的一顿操作惊到。 以为他要劝服陈瑾严,结果放弃了。 以为太子殿下真的是赌来玩玩,没想到把对方的十几两碎银子都拿走了。 在李云兴身上,总是能得到许多惊喜,以及看到他厚脸皮的一面。 太子殿下日常都是高深莫测的样子,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厚颜无耻的吗…… “听说城东有一家很好的点心铺子,本宫带你去尝尝。” 李云兴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钱袋,笑得极为狡猾。 廉寄柔:“……” 她突然发现,太子殿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变成了个财迷? 等到了城东才发现,这点心铺子果然有名,这午市才开没多久,已经排起了长龙。 李云兴对排队这件事历来是厌恶的,给了小乞丐十个铜板,让他代为排队,李云兴则带着廉寄柔去了隔壁的茶铺歇脚。 好在茶楼还算清幽,二楼更是只有贵宾才能坐的好位置。两人刚坐下,廉寄柔正想劝太子不必如此周折,先以正事为主的时候。 就看到李云兴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定定的看着窗外。 “公子?”廉寄柔试探性叫了一声。 李云兴没有回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 廉寄柔微微起身,站起来随着李云兴的目光往窗外看。 原来这条大街尽头便是江陵的郡守府,李云兴便是在观察这郡守府来来往往的人群。 郡守府门外停着数辆马车,有些像富商或者官员的架式,只是这里面的仆役都穿着朴素,看上去并非大户人家。 廉寄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子殿下特意带她来买糕点是假,暗中查探郡守府情况才是真。 第一百五十四章 借钱比讨债的厉害 区区一个江陵城的郡守府,没想到来往宾客还不少。 只是出来的人多半都是垂头丧气,神色凝重。这些宾客有些在门口就被挡了回去,有些则直接被请上了马车。 这时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远远走了过来。 不仅表情阴沉而且脚步匆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着急忙慌的就要往郡守府里闯。 可还没踏上台阶,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哎呦喂,朱大人,您怎么又来了!”门口的侍卫,连忙恭敬的行礼道。 “滚蛋,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郡守!”朱大人怒骂道,眼珠瞪得溜圆。 侍卫看他脸色凶狠,也不敢阻拦,但是也不能放他进去,便陪笑说道:“大人,您别难为小的。郡守大人今日见客都排满了,怕是轮不到您……” “呸!都说那刘备三顾茅庐都能请出诸葛亮,我这连着来了五次,你们大人都闭门不见!是不是看不起我只是个从八品的都水监丞,进不得你们这个郡守府的大门啊?” 听到这话,侍卫心中暗自腹诽:你这从八品都水监丞确实算不错了,不过比起我们大人,你这官职简直就跟乞丐没两样,还好意思提! 然而侍卫心中这般想归想,嘴巴上却是不敢说出口的。他低眉顺目地赔着笑脸:“朱大人,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家大人,郡守大人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侍卫说得隐晦,其实就是告诉朱大人,别想了,郡守大人不会见的。 可朱大人岂是能被随便敷衍几句,就打发掉的人?他越想越恼火,忍不住抬手扇了侍卫一记耳光。 啪! “你这狗东西竟敢糊弄本官,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侍卫挨了一耳光后,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神色也变得凶狠起来,“朱鸿朗!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云兴看着二人的争吵,面色微微一变。 朱鸿朗,荆州地方的都水监丞,虽说官位不高,但管的是这荆州一方的水利工程。 按理来说,这江陵城郡守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想到这,李云兴顿时觉得来了兴趣,让廉寄柔独自留在茶楼歇息,自己下去见识见识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走近郡守府的时候,朱鸿朗正与侍卫大打出手,原本常年躬身于案前的文官,怎么能跟身强力壮的侍卫相提并论。 被对方推了一个踉跄,朱鸿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的尘沙将他原本藏青色的官袍染上了泥污,看上去十分狼狈。他咬牙切齿,指着侍卫破口大骂:“混账!” 侍卫也很是不屑,冷眼看着他,嘲讽道:“朱大人这是做了什么,把衣服弄成这副模样?” 朱鸿朗闻言,立即明白过来,这是故意找茬呢! “你!” 朱鸿朗深知自己与对方拼武力,肯定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但若是让他就此罢休,又咽不下这口恶气。 于是他脑筋一转,当机立断拿起了旁边的扫帚,用力敲击着地面,大声嚷嚷:“欺负人呐!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江陵郡守常高卓为了一己私利,不惜陷害忠良!” “朱大人!你别血口喷人!”侍卫吓了一跳,连忙躲闪开,“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家大人陷害你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朱大人,你要讲点道理。”侍卫看到往来的行人对着朱鸿朗指指点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你这样胡搅蛮缠,是会毁坏郡守名誉的!” “哼!你还敢威胁本官,信不信本官现在就去太子殿下面前告你们大人一状!” 朱鸿朗说这话的时候,李云兴刚巧走到他的身后,听言不自觉笑了一下。 这人为了达成目的还真是脸皮厚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但李云兴却很欣赏这样的人,古代的繁文缛节多得快要将人勒死,能出一两个这样的奇葩,也算是件好事儿。 侍卫听完后也是愣了一秒钟,旋即冷嗤道:“朱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证据?”朱鸿朗哈哈一笑,伸长脖子朝着郡守府内喊,“郡守大人!您倒是出来呀!” 或许是门外闹得实在太过厉害,里面终于传出了动静,片刻后一个中年人迈着稳健的步伐,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看向朱鸿朗,淡漠的说道:“朱鸿朗,你又跑来我这干嘛?” 看着眼前这个人,朱鸿朗气得浑身哆嗦:“常高卓!你终于肯出来了!” 李云兴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这一幕。 朱鸿朗和常高卓同属荆州官员,但常高卓是地方郡守,朱鸿朗是一州的水司官员,按理来说比朱鸿朗的权力还要大些。 常高卓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觉得在大街上吵嚷实在有失德行,便皱了皱眉头说:“有什么事等本官处置完再谈。” “呵,常高卓,你别想糊弄我,我都来你府上找了几次,今天你必须说个明白!” 听言,常高卓也终于耐不住性子,几步走上前,站在朱鸿朗的面前沉声说道,“朱大人,我看是咱们二人同朝为官的份上不与你多计较。” “但是,你一个来借钱的比讨债的还要厉害,是生怕全江陵城都不知道你朱大人舔着脸来求我吗?!” “你!” 朱鸿朗脸色一红,他的确是存了这个念头,所以才来郡守府堵他的。如今被人揭露,顿时尴尬得恨不得挖条地缝钻下去。 见他哑口无言,常高卓轻蔑一笑,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朱鸿朗也顾不得那些脸面,一把上前抓住了想要离开的常高卓。 结果那领口的布料一扯,就直接被撕破了。 常高卓低头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愤恨地盯着朱鸿朗,咬紧牙关问道,“朱鸿朗,你想做什么?!” 朱鸿朗见状,也是有些心虚,说话都结巴起来,“话……话没说完,你急着走什么?” “你给本官放手,否则莫怪本官不念旧情!”常高卓怒骂朱鸿朗不识抬举。 第一百五十五章 预支一百万两 朱鸿朗心中就是有一股劲。 当他想要办成一件事的时候,就愿意抛下脸面,抛下尊严。 所以,不管今天常高卓怎么骂他都行,只要把钱借给他,什么都好说。 “不行,今天拿不到钱,我怎么都不会走的!”朱鸿朗耍赖的拉着常高卓的衣襟,一副无赖不撒手的架势。 常高卓的耐性耗尽,他眯起眼睛,冷声警告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说着,他扬起拳头,作势欲揍。 朱鸿朗也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两名朝廷官员竟然就在大街上扭打起来。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李云兴的表情也越来越沉重。 两个人不要脸,真当他武朝皇权也不要脸面吗? 在大街上叫骂扭打,成什么体统?! 李云兴趁着两个人扭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猛地踹翻了两人。 朱鸿朗被人从后背猛地一踢,而后措不及防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因为脚腕受伤,又跌了回去。 这次高常卓反应过来了,抬头看向李云兴,瞬间被吓破了胆子。 方才注意力都在那朱鸿朗身上,完全没发现,太子殿下竟然就在此处。 “太……太子殿下!” 高常卓扑通跪下来,“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临,微、微臣……” 李云兴没有搭理他,语调冰冷地说道,“二位大人好雅兴啊,竟在这里争执打斗。是想要全江陵城看你们的笑话吗?” “参、参见太子殿下!” 李云兴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人,一个领口被撕烂,漏出里衣,另一个腰带散落,露出半截裤腿。 “丢人!”李云兴嫌弃地移开视线,随后大踏步冲进郡守府。 两个方才扭打在一起的人也没了气势,灰溜溜地跟着李云兴走进去。 围观的百姓更是瞠目结舌。 刚刚他们没听错? 郡守居然叫那年轻男子叫太子殿下? 远在天边的太子殿下竟然来了这小小的江陵城? 这个消息足够震惊整座江陵城,因此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整座江陵城炸锅了。 朱鸿朗原先还有点懵逼,待看到常高卓一瘸一拐的跟着太子殿下进府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高常卓与太子也是仅匆匆见过几面,没想到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荆州。 心里更是打鼓,难道太子查苏天洋一事查到自己头上来了? 可他从来没有跟苏天洋有过太深的交道啊! “太子殿下,您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常高卓忍痛,勉强挤出个谄媚的笑容,“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亲自来了江陵城呢?” 闻言,李云兴挑了挑眉毛,侧头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李云兴高坐于堂上之时,两位官员才正式向他行跪拜之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云兴垂眸看着两位跪着的官员,并没有立刻叫他们平身。 “朱大人,常大人,今日之事究竟是何缘故?” 李云兴面容严肃,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两位官员对视一眼,高常卓知道太子与柳仲卿一派争斗数日,能杀了苏天洋这个盘踞在荆州多年的毒瘤,绝非寻常人物。 只是…… 高常卓暗暗叹了口气,决定还是隐瞒下来。 “太子殿下误会了,今日之事只是我与朱大人的私事,闹得实在有些难堪,我们二人才会争执几句,并非公务,请殿下勿怪罪。” 高常卓态度恭敬,语调温润,显得很有修养。 但李云兴哪里会相信他的话,若不是公务,谁闲着没事儿在大街上打架? 李云兴不吭声,朱鸿朗就更加紧张了,他不明白高常卓为什么要向太子殿下隐瞒。 在高常卓看来,这是一个好机会,或许能让他的事办成。 “你们二人真当本宫是三岁孩童,这么好骗吗?”李云兴冷哼一声,随后吩咐道,“来人呐,将这二人拖到外面打,什么时候认清错误,什么时候停止!” 朱鸿朗一听,登时慌乱起来,“太子殿下,不是的!我们二人乃是为修缮堤坝的钱款一事争执!绝对没有想隐瞒太子殿下的意思,还请太子殿下明察呀!” “修筑河堤一事,需要你们两位大人亲自动手?这倒是件奇闻。” 这时高常卓见不可能再藏下去,才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一切都要从苏天洋被处死之后说起,苏天洋已死,他的钱财被抄,朝廷拨给昭阳王的赈灾款又未发到地方头上。 这让朱鸿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自入朝为官以来,一直管的就是荆州的水利工程和粮草。如今荆州遭遇水灾,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他身为地方父母官,自然不敢袖手旁观。 可惜他虽然有才华,奈何资历尚浅,根本没法直接向朝廷索要钱款。 但堤坝修缮一事拖不得,为了能顺利度过雨季的最后一个月,朱鸿朗只得找上了江陵城的郡守高常卓。 江陵城人民富庶,且受灾面积小,钱银相对其他郡县要多上不少。 所以,朱鸿朗想先斩后奏,挪用江陵城的一百万两税款用于修筑堤坝,待昭阳王运送粮食返回荆州后,再向昭阳王请求补齐这一百万两的亏空。 届时,黎民百姓的怨恨会慢慢转化为欢喜,只要有了这笔银子,荆州百姓的生活便会好上许多。 只是朱鸿朗没有料到,他刚找到高常卓,后者就拒绝了他。 这不过是个前亏后补的账单而已,朱鸿朗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认为高常卓只是不愿拿出一百万两。 “所以太子殿下,今日我们二人扭打在一起,正是因为下官想从高大人这提前预支一百万两银子。”朱鸿朗诚恳道,“下官知道这件事做的欠妥,但为了救济灾民,也只好厚颜无耻,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高常卓又怎么会不懂朱鸿朗的一片良苦用心。 他也想帮,但是他不能帮,挪用公款在朝中乃是重罪,尤其是前有苏天洋之事,他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碰太子的霉头。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枝江堰 “太子殿下!并非下官执意不愿帮助,只是这公款绝非我高常卓一人所有,岂能随意外借?”高常卓说的诚恳。 “这前亏后补乃是账房大忌,且不说此银钱用于何处,是否合规矩。就算真的合规矩,那也应该由朝廷批准,下官才敢擅作主张。” “哦?是吗?”李云兴淡淡道。 高常卓神色凝重:“按朱鸿朗的计划,光是修几个堤坝就要一百万两,若真的修完,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下官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却也知道朝廷国库空虚,若是这样耗费巨额银钱,恐怕朝政会出大篓子。” 高常卓说得头头是道,李云兴不由沉吟。 按照高常卓的说辞,的确合乎律例,一百万两银子绝不是小数目,若是没有明账,难免滋生贪腐。 朱鸿朗见李云兴态度松懈了几分,连忙解释道,“太子殿下明鉴,下官绝不是存私心,而是朝廷的银钱绝对不能任由我等肆意挥霍啊。” 李云兴盯着朱鸿朗,似乎在考虑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最后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既然如此,你先把你的规划账簿让本宫瞧瞧。” 这下,朱鸿朗更是大喜过望,没想到困扰自己已久问题,竟然能在太子殿下这得到解决。 忙不迭地将袖中的奏折双手呈了上去,朱鸿朗激动道:“下官在荆州已经呆了七年有余,对荆州的每条河流都了如指掌,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命人带下官去看荆州各个县衙的记录册,下官所写的计划一字不差全都记在其中。” “嗯。”李云兴翻开奏折查阅。 高常卓站在一边,默默替朱鸿朗捏了把汗。 朱鸿朗见状,脸上浮现了自信的神采。他知道,这次必定能够圆满完成此事。 的确,朱鸿朗这个计划需要极大的资金支持。 他并非改的一城一县的河道走向,而是精细到每个郡、每条河该如何改进,如何修补才能避免这样的水灾如何发生。 一百万两或许已是他算出,需要的最少数额。 这等大型水利设施建造起来,所花费的时间绝不会短。 即便朱鸿朗是个聪慧的人才,但要他一人完成整个计划,肯定不可能。 李云兴翻看了朱鸿朗的计划书,眉宇越皱越深,到后面已经快拧到了一起。 朱鸿朗见状,心中惴惴不安。莫非他的计划书有什么缺陷? 难怪高常卓不愿意,也不敢把钱借给他,这计划书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太细,也需要耗费太多人力物力。 “太子殿下……” 朱鸿朗小心翼翼地唤道。 李云兴将计划书扔在桌案上,“你这份计划书做得很好,本宫甚至怀疑你的才能比朝中那些老匹夫强多了。” 朱鸿朗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心中涌上浓浓的自豪感。 高常卓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难道太子殿下真的看上了朱鸿朗的才干? 李云兴没注意朱鸿朗和高常卓的反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只是,太过繁琐复杂,你只考虑到了水利兴修应如何尽善尽美,如何能保一方太平,却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朱鸿朗一愣,“忽略了什么?还请太子殿下赐教。” 李云兴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高常卓。 顺着太子殿下的视线,朱鸿朗也望向高常卓,似乎是在等他的一个回答。 身为苏天洋管理的荆州第一城,江陵城的郡守,高常卓怎么会不懂太子殿下所说的是什么。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仍旧恭敬道:“启禀太子殿下,朱大人的计划很好,只是人心难测。这修堤坝改水道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下官没有不答应帮忙的道理,但这世间并非人人都如朱大人一般忠君爱国。难保……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苏天洋……” 李云兴听了,暗暗冷笑。 这个高常卓倒挺识时务,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难道因为害怕那些恶人,就要阻止为百姓做好事吗?”朱鸿朗挑眉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嘲弄,显然对高常卓的说法不屑一顾。 “下官绝无这种意思。”高常卓立刻矢口否认,“只是,下官担心的正是因为那些人的贪念作祟,导致计划落败。所谓防范于未然,朱大人若对贪腐之事没有提前进行规避,最终这一百万两也只能付诸东流。” 朱鸿朗不屑地冷哼一声,也没有办法反驳。 只是这贪污之人,若是想贪,又岂是他能防得住的? 高常卓说到底还不是过于谨小慎微,生怕参与到党争之中,从而被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在那么多的事件当中,高常卓始终坚守着本心不动摇,最后得以平安脱身。但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就如同他眼前的都水监丞——朱鸿朗。 李云兴听完,对高常卓此人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苏天洋在荆州多年,暗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江陵城的百姓却依旧富足。 水灾一事,对江陵城似乎影响很小,其他郡县百姓皆是苦不堪言,唯有江陵城还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其中若是没有高常卓的努力,绝不可能。 但偏偏他又可以与苏天洋周旋多年,想来其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都要高出朱鸿朗不少。 李云兴琢磨了一下,最终决定答应朱鸿朗,但是还有个前提条件。 “朱爱卿,你的计划本宫看过了,的确不错,对水利方面看来你颇有研究,本宫可以考虑由朝廷拨款,助你完成这个计划。” 听言,朱鸿朗顿时露出喜色,连忙跪地谢恩:“臣替江陵上下感激太子恩德!” 只见高堂之上,李云兴冷眉一竖,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李云兴语气一转。 朱鸿朗脸上刚泛起来的笑容再次消散。 “你先帮本宫完成一件事,本宫才能批你的折子。”李云兴勾唇一笑,眼中尽是算计。 高常卓也是个老狐狸了,一下就看出李云兴这件事肯定棘手。 也只有朱鸿朗这般热血,听说有机会做,自然想要争取一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谈什么聊斋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时间,朱鸿朗立刻答道。 “臣愿意为太子效劳!” “很好。”李云兴满意点头,“这件事非常重要,关系到你今后的命运,本宫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 “请太子示下!”朱鸿朗拱手道。 只见李云兴站起身来,将一张图纸交给了朱鸿朗。 “这是本宫为荆州枝江城所画的枝江堰图纸,你可以先看看。” 朱鸿朗双手接过图纸,这草图是李云兴口述由廉寄柔亲笔所画,虽然不算详尽,却也大概知道怎样修缮,更何况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太子,此图乃是天机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图纸流传?”朱鸿朗震惊万分,几乎难掩自己的声音。 李云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缓缓坐回椅子上,“这是由本宫亲自设计的枝江堰。” 此话一出,就连平静如高常卓这样的人物都忍不住抬头,用一种惊诧莫名的眼神打量李云兴。 “什、什么?枝江堰!”朱鸿朗差点跳了起来。 李云兴笑着点头,眼神中透着志在必得:“这是一座巨型堤坝,只要建成便可以防御数十丈深的河水,即使洪水爆发,也可以化解。而且枝江城位于整个荆州河流水域中上游,若是枝江城能防住,那整个荆州的水患都可化解一二。你现在明白,为何本宫会让你去完善枝江堰?因为本宫希望,有朝一日,它能够派上大用场!” 朱鸿朗怔怔的望着李云兴,久久不能言语。 高常卓则是在心里叹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还有如此才能。 “太子殿下,此图乃是天下之福啊!”许久之后,朱鸿朗突然跪地,向李云兴磕头,“微臣恳求太子,能够将这份工程交予我,臣必当倾尽全力为太子办妥此事!” 李云兴点头答应:“本宫准奏!” “不仅准奏,本宫还将拨给你银款和粮草!由你亲自监督,务必在明年汛期前完成这座巨型堤坝的施工。” “当然,今年汛期还未结束,虽然这几日晴朗,水位已降下不少,但你还是要保证枝江城全体百姓的安危。” 朱鸿朗郑重的答应了,随后告退离去。 脚步里都踏着欢快,显然他对李云兴的这番举动极度感激,甚至对自己能够亲自完成这项工作,感到无比振奋。 等朱鸿朗离开之后,高常卓看着李云兴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李云兴不禁失笑。 “想问就问罢。” 闻言,高常卓低下头,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殿下,为何不直接将图纸交给少府,由他们亲自督工,反而……” 反而交给一个从八品的小吏,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李云兴摆了摆手,打断了高常卓的话。 “本宫随上任监国太子之职不久,不如高爱卿这般老练。本宫需要培养一批信任之人,但是朝中众臣却没有几个能信的,而少府掌管天下钱财,本宫不信任他们,但是又没找到可以放权的人。毕竟他们是父皇一手扶持起来的势力,若是处理不好,本宫的政令便无法通达全国各州。” 说到这里,李云兴停了下来,端起桌案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正巧本宫这次来到江陵,遇到了朱鸿朗,虽说他不过是从八品小官,但是他是荆州人士,又熟悉荆州地界,他的计划本宫方才看了,也算是可圈可点。” 李云兴慢悠悠地将杯中茶饮尽,继续说道:“再者,朱鸿朗既然敢冒险来到江陵,就代表他不怕死,也不怕背叛。” “本宫将图纸交给他,也是信任他。毕竟在这个朝堂之上,敢于为民谏言的好官,不多了。” 高常卓默默点了点头。 李云兴的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高常卓,他是真的想要拉拢有识之士。 高常卓沉吟片刻:“太子,若您担忧,大可让朱鸿朗入仕。” 虽然今日他们二人大打出手,但高常卓内心对朱鸿朗并没有恶感。相反,若是朱鸿朗能为太子所用,也算是造福百姓的一桩功德。 听到这句话,李云兴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他过于天真,做事没有章法,现在入仕只会成为那群文官攻击的靶子,反而害了自己。” “而且,朱鸿朗对水师一事颇有心得,若是留在荆州这地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云兴目光闪烁,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本宫怎么感觉,高爱卿似乎对朱鸿朗很是欣赏啊?” 闻言,高常卓心中一凛,他与李云兴的接触极少,都说这天子之心难以揣测。 高常卓在荆州为官多年,靠的就是这份谨慎的心思。若是太子误会他与朱鸿朗私下勾结,骗取朝廷税款,那才是得不偿失。 所以急忙解释,否认了李云兴的说法。 “太子殿下误会了,下官不过是为荆州的百姓考虑,所以多问了几句而已。” 李云兴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只是看向高常卓,眼神有捉摸不透的冷酷。 而高常卓从方才起便一直低着头,尽量避免与太子直视,不想让对方看穿自己的心思。 “高爱卿难道就不想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吗?”李云兴忽然道。 高常卓愣了愣,抬起头望着李云兴,一颗心砰砰直跳。 “太子殿下这话何意?” “荆州是南郡的贫瘠之地,不过也是因为水灾影响。如今苏天洋已死,水患也将治理有望。本宫希望你能帮助本宫,改变这一切。”李云兴说完,便盯着高常卓。 说白了,两个人都是修炼千年的妖精,你和我玩什么聊斋? 高常卓性格沉稳,睿智且油滑,若是在朝中为李云兴所用,必定能给他不少助力。 但是从他这么多年甘于在苏天洋那个蠢材之下,或许早就厌倦了朝廷的尔虞我诈。说不定李云兴的邀请,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威胁或者禁锢。 果不其然,在李云兴话音落下之际,高常卓的瞳孔骤然紧缩。 “当然,本宫从来不喜欢强求。你若是有心在朝政上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本宫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百五十八章 首要任务 选择?高常卓不可置信地看向李云兴。 第一次听说,太子殿下还会给下方属官做选择。 比起被重视的兴奋,高常卓更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虽然方才的试探已让高常卓心中有了一些想法,但当事情真的来临时,高常卓依旧忍不住感到激动和兴奋。 “臣愿意听太子殿下一言。” “第一个选择是你可以继续留在这荆州。苏天洋已死,刺史之位空缺,本宫可以擢升你为荆州刺史,统管荆州大小事务。在荆州你是一州之长,荆州从上到下无人敢不听你的命令!” “但你要知道,荆州如今是贫瘠之地,资源有限。而本宫的要求是,你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让荆州繁荣富庶起来!” 荆州刺史,说白了就是一州的土皇帝。 在皇上没有亲自过问郡县相关事宜的时候,刺史就是整个州的主宰者。 如果能够把荆州治理好,就等于立下大功一件,日后必将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何况荆州刺史还可以插手地方财政,苏天洋正是靠着刺史的职位谋取了不少私利。 这样丰厚的条件,换成任何人都抵挡不住诱惑。 否则,柳仲卿也不会特意把苏天洋安排在荆州做刺史,如此美差,却落在高常卓头上?让他内心很是忐忑。 但这也更令他好奇,另外一个选择是什么。 高常卓深吸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波澜:“请殿下指教第二个选择!” 高常卓话音刚落,李云兴便接着开口。 “至于第二点,那就是你可以离开荆州,去朝廷谋取更高的职位。但这个职位不是本宫给你的,是必须靠你自己争取来的。” “本宫知道,你一直在这江陵城避锋芒、装毫无野心的小吏,只因为荆州有一尊庞然大物在,你不敢冒头。但是江陵城的现状,本宫看到了百姓富庶、阖家欢乐,这都是你带来的,所以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武朝地广物博,幅员千里,绝非这方寸城池能比。现在,庞然大物已经倒塌,你如果愿意离开江陵,去广阔天地遨游,也未尝不可。若你能在武朝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那么未来你将名留青史。甚至,连带着你的子孙都会跟着受益……” 听到最后,高常卓眼睛渐渐变红。 李云兴顿了顿,观察对方的神色。 见高常卓两手紧攥,明显十分紧张,才顿了顿接着说道。 “只要表现得力,你或许能有比荆州刺史还要高的官衔,还要更大的权利。但是与之相伴的,可能是日日夜夜的煎熬和劳累。与本宫为伍,注定你在这朝堂之上就难以活得舒服,他们动不了本宫,自然会从你下手。这职位你不仅要做的好,还要做的光明正大,让他们无错可抓。” “这两个都带有高风险和与之相应的回报,若你想要一飞冲天,必须承受常人难以忍耐的苦楚。” 高常卓陷入了沉思,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犹豫。 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个,都是一个非常丰厚的诱惑,足够吸引人的同时,却又充满了艰辛和困难。 李云兴静静地观察着高常卓,眼神越发深邃。 高常卓沉默良久,最终拱手行礼:“微臣愿意辅佐太子殿下!” 既然李云兴都提出两种不同选择了,高常卓自然清楚李云兴不是一时兴起,所以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高常卓选择后者,自然是希望获得更多的权利。 他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想要站在权利巅峰,掌控别人的生死。 他已经在苏天洋的阴影之下蛰伏了数年,他实在是不甘心再度屈居其下。 李云兴微笑道:“很好!那本宫将安排给你第一个任务。” “近日,有五十万两白银将被到荆州江陵城,你将其存入立为赈灾的特殊款项,但是暗中去招买兵马、扩充人手。” 闻言,高常卓猛地抬头,太子这是要造私兵?这可是谋反的大罪! 李云兴见他的表情,定是误会了。 这才补充说道,“荆州北部已经有人谋反,本宫需要有强军镇守。” 荆州北部有乱党?高常卓惊讶,他一直以为荆州是太平盛世,怎么突然间会冒出叛贼呢。 “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不负所托。” 李云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拍了拍高常卓的肩膀:“荆州是司隶帝都的咽喉,若是荆州失守,那整个司隶地区就岌岌可危,本宫希望,你能把这个重担扛在身上!” “微臣必然竭尽全力!” 高常卓保证,随后又问:“那么殿下,除了募集将士外,还要微臣做些什么吗?” “嗯。近日或许会有一名叫陈瑾严的铁匠找上你,若他有意归降就将他列为大将,带兵演练。” “陈……谨严?”高常卓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似乎从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他曾是护国大将军廉湛的旧部,不仅懂军权谋略,对武器锻造也是颇有心得,若有他助力,本宫攻打荆州反贼必然能事半功倍。” 高常卓想起廉湛,护国将军骁勇无比。 想来这个陈瑾严,必定也是一员猛将? 高常卓心中震撼,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这五十万两,每一笔账目都要清晰、明了,本宫要看到每一个铜板花在何处。记住,这是本宫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也可以是最后一个。” 李云兴说话带上逼人的气势,仿佛在警告着高常卓一般:若你完成不了,那么,本宫会考虑撤掉你的职务,换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 “臣领旨!”高常卓郑重答应,并且心里有些忐忑。 李云兴交代完毕之后就走了,只剩下高常卓一人呆坐在原地。 他本以为自己要困在这座小城一辈子,当初看着苏天洋在江陵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却始终拿他没办法。 现在,李云兴竟然给了他新的机遇,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高常卓双拳紧握,眼底闪过疯狂和炙热。 只要能爬上高位,他什么都可以抛弃。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斩首千岳山 都城之中,午门之上。 一场声势浩大的斩首仪式,正在进行。 因为围观的百姓太多,许多人都被官兵拦在了斩首台的数十丈远。 他们远远只能看见,似乎是一个男人,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浑身都布满了血痕,如今已经干涸。 衣服与创口粘连在一起,远远看着便觉得触目惊心。 “这是谁啊!”人群中有人问道。 但没有任何答案,刽子手将长刀举高,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那个男人,随时准备砍下去。 高台之上,廷尉府的陆沉正襟危坐,将桌上的判文拿过来念到:“千岳山,乃武朝荆州参军,与反贼勾结,偷盗朝廷钱粮,意图谋逆。知为吏者奉法利民,不知为吏者枉法以害民。此罪状证据确凿,当诛!现以斩首示众,以正视听!钦此!” 陆沉表情严肃认真地说道:“犯人千岳山,你可知罪?” “……”男人沉默着,没有回答。 陆沉没有逼迫着回答,而是将签筒中的斩字牌直接丢到地上。 “呜——” “呜——” 刑部衙门外传出凄厉的号角声,所有百姓皆被吓得后退三步,紧张又兴奋地看着刽子手挥舞着屠刀,然后落向男人的脑袋。 自始至终男人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跪在在原地动也不曾动弹一下。 “噗嗤”一声,人头滚落。 柳仲卿远远坐在马车之上,看到这一幕,才放下心来远去。 刑台之上的人的确是千岳山,却是已经死了的千岳山。 前日柳仲卿与陆沉共同审讯千岳山,对于谋反一事,千岳山连喊冤枉。 但此事苏昭阳犯了大错,若是最终李云兴将此过归到苏昭阳身上,怕是在武皇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所以,柳仲卿只得设了一个局。 将千岳山说成是要谋反的乱臣贼子,那苏昭阳最多算的一个识人不清的罪名。 其实所谓的审问,都是走了一个过场。 无论千岳山承认与否,最终的认罪书上,千岳山都会以一己之力扛下所有罪责。 当然手印也是柳仲卿让人逼着千岳山按得,只要有个交代就行了。 而皇宫之内,苏昭阳被送回了自己的寝宫,由太医日夜诊治。 “昭阳王怎么样了?”柳皇后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模样。 太医摇摇头:“暂且稳住,但是伤得不轻,这十有八九还会落下病根,恐难复原。” “哎,好好的一个孩子,却遭遇这样的劫难……”柳皇后捂着胸口,悲痛欲绝。 苏昭阳若是落下残疾,之后的路怕是更加难走了。 这不是让她布局多年的计划全盘毁掉吗! 想到这,柳如絮不仅有些两眼发黑,身体向后倒去,险些晕厥过去。 她赶紧扶住了一边的桌子,勉强稳住身形,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娘娘!您可别激动,这时候更要保重身体啊。”一旁的婢女银杏急忙将柳如絮扶住,轻声劝慰。 柳如絮摆摆手,玉指揉了揉眉心,感觉头昏昏沉沉的。 “本宫没事,只是有点乏累罢了。”她说完,闭了闭眼睛,平静了一下心绪。 “奴婢去给娘娘倒杯水!”柳如絮点头应允。 “娘娘莫要急火攻心,您现在需要照顾的是昭阳王殿下,切莫太伤神了。”太医劝慰道,“等昭阳王醒了之后,臣会尽快给他配置药膏,希望能够修复他体内的暗疾。” 这些天她也是忙坏了,即便想着要好好睡上一觉,也因为担心昭阳王殿下的安危而难以安睡。 此时更是突然觉得浑身疲乏,头晕眼花,恨不得立刻就晕过去。 但她还是咬着牙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让自己镇定一些。 “劳烦陈太医了。”柳如絮笑着点点头。“那本宫先回椒房殿休息半日,烦请这段时间太医照顾好昭阳王,诸事务必小心。”柳皇后疲惫的说道。 “微臣遵命。”陈太医拱手说道。 柳如絮带着一众宫女离开,只留下几个贴身伺候的。 而后银杏跟着柳皇后回到椒房殿,将千岳山已死的消息告知她。 听闻此事尘埃落定,柳如絮也是松了口气。 只要这个消息传遍京城,那么所有人就会知道千岳山的谋逆之心被识破,从此不敢有异心,也不会有人将罪责归到昭阳王身上。 接下来,她只要等待昭阳王苏醒,然后继续推波助澜,将此事扩散开来就足够了。 已经足足有两日没合过眼的柳皇后很容易困倦,回到床榻上躺下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昭阳王寝宫,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二皇子,你怎么会来?”一名婢女远远看到二皇子李云天的到来,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 昭阳王殿下刚刚遭受重创,二皇子竟然亲自登门拜访,肯定没什么好事。 二皇子冷笑一声:“怎么,本皇子不该来?” 婢女卑微地低下头,连说不敢不敢。 但是却也不敢放二皇子进去,若是昭阳王有什么闪失,那她就算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二殿下恕罪,皇后娘娘吩咐了,昭阳王身子未愈,不宜见客。”婢女颤抖着声音说道。 二皇子阴森森地盯着婢女,忽然伸手掐着她的脖子,用力地往墙上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 那名婢女软绵绵地跌倒在地上,双眼翻白,显然已经砸晕了。 李云天刚刚杀完,后面的侍卫就颇为熟练的将尸体带走,李云天在后宫这样杀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在皇宫里面,区区一个婢女的消失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李云天看了眼四周,见并无他人,便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入婢女嘴里。 “咳咳……”婢女剧烈挣扎了两下,但仍旧咽了下去。 李云天拍了拍她的脸颊,确定她吞下去之后,满意地笑了。 “蠢货!”二皇子厌恶地骂了句,抬脚踹开了寝宫的门。 屋里弥漫着浓郁刺鼻的药味儿和血腥味,令人作呕。 李云天站在寝殿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苏昭阳。 “昭阳王,你还活着吗?” 第一百六十章 一人承担 或许是出于对危险天生的敏锐性。 李云天问话的声音极轻,但也吵醒了方才昏昏入睡的苏昭阳。 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却看见二皇子李云天。 有一瞬间,他甚至认为自己还在梦中。 只有鼻尖刺激的中草药味道告诉他,这不是梦境。 “你、你来干什么?”苏昭阳慢慢睁开眼睛,艰涩地问道。 “我作为你的皇兄,听说你在荆州受了重伤,自然是来关心你的了。”李云天笑着道。 苏昭阳眸光黯淡,虚弱地扯了扯唇角,“多谢二皇兄关心,臣弟无碍。” 方才昭阳王刚刚苏醒,意识朦胧之际,含糊地喊着自己饿、渴的话,太医这才反应过来昭阳王已是好几日无米下肚,陈太医便立刻去后厨熬制药膳。 这才正巧与李云天来的时间错开,没有碰撞到一块。 李云天走过来,靠近榻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昭阳王。 “皇弟此去荆州一事,看来是受罪了呀?”李云天语调悠长,透着丝丝嘲讽。 身体的疼痛,连带着五感都迟钝了许多。 这苏昭阳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李云天这是在关心他。 心中还颇有些温暖的感觉,毕竟在这深宫之中,除了母后之外,再无一人愿意真心对他。 “二皇兄,是我没做好……”苏昭阳顿了顿,想到了一个极可怕的人,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殿下……可因为此事怪罪于我?” 他心中是很怕的,他怕因为自己办砸了差事,而牵连母后,甚至整个柳家。 上次便是看一封奏折,便用荆条抽了自己十鞭。 现在更是让十万石粮食都被抢去,这要是传到天下人的口中…… 苏昭阳不敢想,越想心情便越沉重,越发的难以呼吸。 “怪罪?放心,柳宰辅早就帮你让千岳山把罪责揽下了,今儿已经被午门问斩了呢。”李云天嗤笑道,眼底闪烁着冰冷狠毒的寒芒,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毫无相关的事情。 “什么?千参军被杀了?”苏昭阳猛然直起身,震惊地看向李云天。 这一动牵连着身上的伤口,尤其是右肩那一处刀伤,撕裂般的痛苦令苏昭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吃惊吗?”李云天挑眉笑着问。 这下苏昭阳才反应过来,李云天表情过于玩味。 就像是即将伸出利爪的猫,在玩弄一只被逼进陷阱,绝望又惶恐的老鼠。 “二皇兄何出此言?千参军救我有功,怎会……”苏昭阳紧抿着嘴唇,心中隐约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虽然苏昭阳不明白为什么千参军会主动认罪,而且千参军在此事之中并无不妥之处,但是直觉告诉他,其中必有隐情。 李云天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翘起腿道:“你去荆州赈灾半月有余,竟没能顺利抵达,而今又差点丧命于乱军之中,丢了十万石粮食,你说太子会如何对你?” 提起此事,苏昭阳自是有些心虚。 但是他很快否认了自己的错误,辩解道:“此乃意外,而且……” “而且什么?”李云天挑眉,似乎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感兴趣,但是那张俊美邪肆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苏昭阳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而且,等我痊愈之后,自会去向太子殿下领罚。” “哦?”李云天轻咦了一声,“领罚?” 这还真是以为自己在这武朝能够一手遮天呢。 “你想领什么罚?”李云天眯着狭长的凤目,危险地问道。 苏昭阳咬了咬牙,沉默半天说道,“这一切全凭太子殿下决断。” 太子! 太子! 又是太子! 李云天心中听到太子二字便觉得烦闷到发狂。 自从李云兴任了监国太子一职之后,人就像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在后宫之中最受宠的皇子应该是他,李云天! 没想到,武皇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在命危之际封了李云兴为监国太子。 这让他心中本就嫉妒得发狂。 更让李云天接受不了的是,李云兴踩在他头上是因为他比自己先出生,是嫡出,是前皇后所出。 那这个苏昭阳又算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甚至身上流的都不是同样的血脉。 为什么李云兴却要派他去荆州赈灾,给他那么大的机会表现自己? 而自己却只能被关在皇宫之中,以“禁闭”的名义度日? “呵……呵呵。”李云天冷笑两声,“你倒是聪慧的很,知晓这样的结果对你而言或许是最好的。” 苏昭阳不说话,静静地躺在榻上。 “既然你如此乖觉,那么本宫就帮你一回。”李云天缓缓道。 “皇兄?”苏昭阳有些不明白。 李云天竟然想要帮自己?这简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李云天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叫我一声皇兄,兄弟如手足,如今你犯了错,我作为兄长自然应该帮你。” 饶是苏昭阳如此迟钝的人,也能听出对方话语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就像小时候,李云天总会哄骗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最后不仅受了伤还要挨罚。每到这个时候,李云天只会撇撇嘴,装模作样的说一句,“我怎么知道?” 而后将一切都轻言带过。 如今李云天的表情就像极了小时候的样子。 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偏生又带着阴谋的气息。 苏昭阳忍住心里的不适感,静静回到,“皇兄,不必了。臣弟……臣弟自会请罪,一切罪罚由我一人承担就好。” 李云天阴冷的目光落到苏昭阳身上。 “你不是什么时候都是让柳如絮那个贱人给你擦屁股?” 小时候他仗着自己是皇子,没少欺负苏昭阳。 没成想,柳如絮翻身登上皇后之位,还反过来要治李云天的罪。 就连管教嬷嬷看到苏昭阳被欺负都面不改色,唯有柳如絮,就像碰了她什么心肝宝贝似的,护犊子的紧。 一想到这,李云天的表情就更是狰狞。 要不是柳如絮护着,你这条贱命早就被我玩死了! 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