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御天下》 第1章 一拳破青龙 “滚下去……” “凭你也配上去挑战,想出名想疯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青田萧家抢女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 哄笑声、嘘声四起,整个仙道院演道场上空如同炸开了锅。 偶尔有那么一两声喝彩,也在人声鼎沸的喝骂中湮没得荡然无存。 全都因为一个傻子登上了那座高台。 —— 五年一度‘九院问道’选拔赛已近尾声,这是最后一个登台迎接挑战的本院天骄,也是院内星榜第一,他来自七大门阀之一。 青田萧家,嫡子萧塬。 他年轻,高大,英俊,而且具备一种世家弟子才有的良好气质。他身上穿的是一袭价值不菲的月白长衫,上面银丝绣成各种无比协调的图案,腰畔悬挂着一把金银错镶青龙宝石图案的长剑,长长银丝流苏随风起舞。 当他站在台上的时候,尖叫声浪远远超过了偶尔响起的嘘声。 他是仙道院女学员心头那一抹亮丽的白月光,万千少女求之不得的男神,嘴角始终挂着的笑容无时无刻牵动着少女们的芳心。 所有人都认为,没谁会登台挑战这位蝉联三年星榜第一的怪物,本来只需在台上站足一炷香,迎接台下女生们的尖叫和喝彩。 一炷香后,他便会理所当然的成为本届九院问道领队,率领十七名同窗向其余八家道院冲击夺魁。 完成这个目标很难,但他早有自己的打算。 这种时候除非脑壳进了水才会登台挑战,真正想拿问道名额的人,已经在前面十七位星榜学员登台时全力挑战过了。 结果呢!无一胜出。 星榜排名从来不会出错! 道院数十位道境教习、监院和院长们眼睛又不瞎,他们评出的榜单还能出啥意外! 然而真的就上来一个脑壳进了水的。 这家伙姓沈,沈渐,仙都东郊人,据说是十年前被天降陨石毁灭的沈家庄人氏,如今重建的沈家庄,就在陨石砸出来那个深不见底的偌大天坑旁,离仙道院不远。 星榜上总计有五十个本院优秀学员名字。 就算从头到尾把全部名字拼凑起来,也凑不足‘沈渐’两个字。 这么个废物也敢挑战! 等沈渐走上高台,骂声更响,嘘声不断,声音之激烈,场面之壮观,简直要把整个高台掀了个底朝天。 萧塬嘴角噙笑,“真敢来。” 沈渐也在笑,别人眼里哪比得上萧塬那份潇洒不羁,如果说萧塬的笑容春风和煦,他的笑容就是一块二十年的陈年老油皮,令人作呕,尤其在台下数百花朵娇艳的女修眼中。 然而他好像一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轻松地说道: “说到就要做到,我这人向来言出必行。” 就连这份轻松,也给人看作是油腔滑调,装腔作势。 大家心目中,萧塬就是代表本院,率领十七位同窗击败其余八院的不二人选。 正所谓家世即颜质,颜质即正义。 何况青田萧家人本来足够优秀。 沈渐却自信地扭头眺望台下,目光所及,是百花丛中最特别那朵——南梅初雪。 南梅姓梅,来自南天城,仙朝大陆七大门阀之一,为区分其他梅姓,大家把他们这支梅姓称之为南梅,久而久之,南梅家族也就欣然受之,以此为姓。 “我会让你见识这家伙不过绣花枕头尔,不值得南梅联姻。” 沈渐微笑着,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声音不大,在开了锅一般的嘈杂中,连台上萧塬也听不清他说什么,何况数十丈外的南梅。 萧塬也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侧脸瞧着高台一侧的裁决教习。 一旦教习高举的手臂挥落,他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骨,每一处气腑,都已做好准备。 他要用最短的时间,最干净利落的方式,将这不要脸的家伙打得连他死鬼爹娘都认不出他的样子。 …… 抢先出手的居然不是萧塬,而是沈渐。 居然连腰后的刀都没出鞘。 五丈距离眨眼即至,两人间拉出一条青色残影。 萧塬精力很集中,狮子搏兔须尽全力。 他从不轻视任何对手。 月白衣袖卷起狂风,一条青龙旋腰而出;身体表面同时泛起青光,无数黑色鳞片蔓延全身。 台下惊呼一片: “一剑青龙!!!” “萧塬竟然上来就祭出青龙天血与灵种完美融合杀招!” “砍翻这不中用家伙。” …… 没有人认为沈渐能在‘一剑青龙’下完好无损走下高台。 道院同门不信,主席看台上的教习不信,院长阙不再不信,就连亲自将沈渐带回仙道院的骆道人也不相信…… 南梅初雪更不信。 打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正眼瞧上过两人,更谈不上情感挂念,所谓争风吃醋,那只是沈渐一厢情愿,干卿何事! …… 一剑青龙带寒水,奔流直下三千里。 这是萧塬将灵种与自身价值不菲的名剑融合,灵契温养孕育出的第一形态杀招,他对这一招的杀力相当自信。 “躺下!拿什么跟我争。” 砰!!! 一圈圈气机激荡而出。 那条碗口粗细的青龙竟然四分五裂,犹如一块巨石被仙人拎上高空重重砸入湖中,气机之激荡,以两人为圆心,横扫数十丈高台。 连裁决教习也以袖掩面,真气布满全身,对抗凌厉罡风。 全场寂静。 剑气流散带起的嘶嘶破空声显得尤其刺耳。 一拳破青龙!!!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人,青衫飘摇,浑身浴血。 而大家看好的萧塬远在数丈之外,单膝跪地,以剑拄地,覆满身体的鳞片已然不见。 忽然,萧塬大声咳嗽起来。 每一声咳嗽都会有血珠飞出,溅落地板,宛若点点红梅。 他瞪着沈渐,眼神中充满怨毒和震惊,喃喃低语: “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沈渐根本没听见,目光已移向远处主席看台。 …… 台下这时才有惊呼响起! 仙道院学员们也看不出究竟谁胜谁负。 阙不再盯着骆道人,眼神充满疑惑和惊讶。 骆道人的神情看不出是惊是喜,好像台上发生的戏剧性结果早就成竹在胸。 他甚至怀疑这些骆道人这些年故意掩盖了沈渐修行境界,远离星榜名利,就是想让他在万众瞩目下一战成名。 真的是老奸巨猾。 “恭喜监院师叔。” 阙不再这句‘恭喜’言不由衷,充满酸溜溜的意味。 骆道人瞥了眼他,木然道:“还不让胡子宣布结果。” 阙不再再不情愿,也无法改变台上既定事实。 第2章 浪成微澜间 沈渐是被人扶下高台的。 扶他的正是他在道院唯二两个朋友:丁冲、王献。 前者星榜高居第四,后者高居第十,前面十七场挑战赛中,他们已经击败各自挑战者,成功获得九院问道资格。 原本的意气风发,被这场挑战带给全院上千学员的震撼给淹没。 震撼归震撼,大家看沈渐的目光依然不屑、鄙夷、愤怒占据绝大多数。 他却毫不在意,任由王献在他身体上下其手,给他治疗皮肤上被剑气割出来的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为追个女人,用得着拼命!” 王献对他上台挑战的动机相当不屑,甚至鄙视。 “你个公子哥哪懂我们这种小人物追求。” 满嘴丹药也没能完全堵住沈渐的嘴。 丁冲倒是没什么多余话,乐得嘿嘿直笑。 刚下台,沈渐便挣扎着甩开两人搀扶,满是汗水血水灰尘混合物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冲两位朋友自然不用笑得那么暧昧。 大家正在散场,而南梅初雪却在不远处,好像专门在那里等候。 “你在等我?” 南梅初雪紧绷的俏脸如冰霜笼罩,看起来依然令人心动。 “想当面给你说一声,萧塬并非我意中人,你——更不是。” “那又如何?” 沈渐以袖抹脸,视线下移,“我喜欢你就够了。”她今天穿了身浅绿的敞口纱衣,露出胸口一抹颤颤雪白。 南梅初雪脸突然飞起红,手按剑柄,瞪眼恚怒道:“找死——” 王献赶紧把沈渐扯向身后,微张双臂,人畜无害的小圆脸堆满笑容,打着哈哈说道:“何必跟脑子进了水的家伙计较,不知内情的传出去,还以为你帮萧塬出头呢!” 他望向不远处两名女修同窗,使劲冲她们眨眼。 傻子都看得出什么意思! 那两名女修跑过来,一左一右连拉带拽,将南梅初雪带离演道场。 “何苦呢!”王献不住摇头叹气。 沈渐正色道:“没有追求的人生,活着有何意义!” 王献一肘撞在他腰眼上,笑道:“那你去追寻人生意义,庆功宴就我跟老丁去了。” 沈渐脸上马上堆起笑,“庆功宴,咱们仨成功拿下问道名额,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一天,还不得鼓乐齐鸣,普天同庆,熙春楼还是花月楼?” 王献皱眉,颇带嫌弃口气道:“你请啊!” 沈渐笑道:“我掏腰包,你堂堂王大公子面子往哪儿搁。” 丁冲一旁只是乐,不管谁掏腰包,反正轮不到他。 一个疑似七大门阀琅琊王家公子,一个京郊大地主沈家唯一后人,请客吃饭喝花酒这种事情,还能让他一个穷小子破费。 沈王二人你推我搡打闹半天,最后毫无意外。 付钱的总是王献。 跟谁比脸皮厚,也别跟沈渐比。 不过丁冲肚子里比谁都明白,沈渐的大方从不在明处,也不是对谁都会大方。 —— 道院西山脚下林木苍翠间一个房间内,沈渐全身赤裸泡在装满药水的木桶里面,脑海内响起苍老且有气无力的嗓音: “烈爆力量增强了不少,只要不遇道境,卸甲加烈爆足以打爆道境以下任何防御。” 沈渐没有张嘴,跟脑子里这家伙说话,只需要念头: “不是你一直讲要低调,低调,就算你遮掩气机伪造气象的本领高,以骆老头老道弥辣的眼光,能不产生怀疑?” 他不停埋怨: “为帮你查找天门碎片下落,我这张脸都抹进了袖兜,招惹南梅,只为顺理成章挑战萧塬的理由……看我这身伤,得吃多少老母鸡……” 十年前,京郊午降天陨,沈家庄沈氏一族一百二十六遇难,唯余一子,此子正是今天的沈渐。 能活下来原因,对外宣称是他当时贪玩,跑去了庄外捉鸣蝉,事实上就是脑子里这个自称来自天外的神灵观象,在陨石落地那一刹,选择寄居他体内,以最后一点神力,保护了他不受天劫伤害。 当然这都是老家伙自己讲的,沈渐也没办法证实…… 老家伙的话向来玄乎其神,据他自己吹牛皮:他还是天外至高神明,能帮他打造出一副与仙道修行截然不同的神灵不灭之躯。 陨石刚落下那年沈渐九岁,他信。 随着年龄增长,见识增多,他愈发相信……因为老家伙给他的帮助,超乎想象。 略显苍老的嗓音无不讥诮地说道:“确定不是下半身的想法?” “老家伙,你又……” “我才懒管你鸟事。” 沈渐沉默良久,问道:“看出萧塬几成修行脉络?” 观象不屑地道:“就他那点道行,闭着眼都能全部看穿,等我整理成册,放进你神识里面,还能卖个好价钱。” 沈渐叹了口气: “青田萧家修行也来自天门碎片感悟,这次得罪了他,接近的机会就渺茫了。” 观象对此似乎没有什么遗憾,悠然道: “不急,饭要一口口地吃,知道下落就好,等你体内开凿出三十二座天池,到时想做什么不行。” 沈渐哀声道:“老家伙,才八座吔,十年了,从开山、拓藏到八门,初境三层就花了十年光阴,人生有几个十年,开凿三十二座天池岂不还得等二十六年?” 苍老的嗓音不屑道:“嗯,二十六年又不是多久,眨眼就过。” “那是你觉着!”沈渐语气中充满无奈。 观象用轻蔑的口吻道:“怎么嫌老头子麻烦,别忘了,十年前若没有我,你已经在天坑下化成了腐泥。” 沈渐默然。 “别想那些,你平时做什么,老头子我不想听,也不想看。” “真的?” “骗你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 沈渐轻轻叹了口气,低语喃喃:“我都去小灵山多少次了,始终无法将灵种引入武器,无法藏神,以后真正遇上杀力高的对手,对敌岂不吃大亏,你得想个办法解决才是。” “用不着担心,以你现在的能力,应付这些道学院的学员足够了,就算运气不济,真碰上个神华境,打不过,跑还跑不过……修行路上,要的不是争强好胜,而是如何保命……有命才有将来……” 观象的话并未给沈渐心安。 他知道脑子里的寄居者如今状态并不乐观,虽然眼界极高,能帮他在体内打造出与修仙者截然不同的天地气象,也能伪造出与修仙者相同气息,但真正面对敌人,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 如果能像萧塬一样将随身武器种灵契合,真不知道能演化出何种了不起的神通。 —— 仙道院三垣楼。 阙不再面色铁青,手上端着茶碗,恨不得把滚烫的茶水连同茶杯一下砸到对面坐着的那个清癯老者脸上。 身为院长,修心有成的道境天元强者,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克制,毕竟对方代青的是青田萧家。 身负难得的青龙天血,仙朝未来栋梁之才,失去五年一届的九道问道中大展宏图前程的契机,身为七大门阀之一的萧家当然心有不甘,派人来询问缘由,也属理所当然,只不过这位神华境邬供奉,实在太把自个当盘菜。 真把自个当成了萧家当家人! 邬供奉好像并未留意到院长厌恶之情,兀自大声说道: “萧塬来你们仙道院四年,拿下最近三届星榜状元,如今却败于一个连武器种灵都做不到的武道体修手下,难道你们道院不应该给萧家一个解释。” “解释!” 阙不再手臂抬起,将茶碗往案几上重重一放,盖碗稀里哗啦,茶水淌得到处到是。 “你自己没看见?” “输了,就是输了,你还要什么解释,仙道院规矩摆在那里,你若不服,认为本院长偏私,尽管去道源宫请长老颁下法旨,撤了老夫这院长便是。” 邬供奉傻了眼。 仙道院是道源宫与朝廷联办,一则为朝廷培养文武人才;二则也为道源宫招徕资质出众的仙家未来,双方也仅仅是一种契约关系,互惠互利,谈不上从属。青田萧家虽说在朝廷树大根深,操持权柄,终究也只是朝廷臣子,如何能与地位超然的五大道脉相提并论。 面对阙院长发怒,他只能选择退让,忙不迭拱手致歉,连声道唐突,匆匆辞别而去。 等他离开,阙不再这才扭头望向屏风,面上怒气未消。 “骆大师叔,你就好意思躲后面看戏!” 骆道人自屏风后转出,嘿嘿笑道: “不看戏看啥!萧家算个屌毛,你还能怕他们?” 阙不再皱了皱眉,叹着气说道: “真烦了仙都这鬼地方,不如师叔你给师君去封信,把我这不称职的院长撸了便是,我也乐得回宫静心修行,至于这院长,随便派哪位祭酒,执管接任便是。” 骆道人翻了个白眼,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腰间摘下葫芦,拨开木塞倒嘴里倒了一口,酒气弥漫。 “我也想回去,不如你写封信告我一状。” 阙不再摇着头,对这个师叔,他是无可奈何,监院名义上实权低于院长,但实打实的是道源宫派来监督道院不会被朝廷侵蚀、掌控的大长老,说白了他不管事务,只管道院管理者,谁还能告他,那不是自讨没趣! “萧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骆道人嗯了声,表情上没任何变化,更不晓得心里想什么。 “用不用提醒你喜欢的那小子,让他最近少外出闲逛?” “不用,人各有命,该着的总有该着的时候。” 第3章 截杀 仙都大梁论酒楼豪奢程度,熙春楼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门首彩画欢门高耸,披红挂绿。 贴金红纱栀子灯,装饰厅院廊庑,花木森茂,酒座潇洒。 入其门,一直到主廊,约一二十步,分南北两廊,皆济楚阁儿,稳便座席,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十,聚于主廊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如神仙。 王献早早就订好酒席雅阁,位置极佳,凭栏可眺主廊。 但至戌时五刻,主廊便有教坊司官妓歌舞,热闹非凡,若荷包金银之物充盈,招官妓陪酒,也是京城达官贵人、富豪商贾用来显摆的工具。 王献荷包从来就没有空过。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沈渐和丁冲都认为他是七大门阀琅玡王家后人,仙都九院类似七阀家族子弟如过江之鲫,像他这种低调之辈不胜枚举。 雅阁里面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七八个莺莺燕燕围着三个气血旺盛的年轻男子打转,能不热闹! 这种场合的女人身上通常不会穿太多,衣服料子也很薄透。 该露的地方一定会露,不该露的地方也影影绰绰,让人遐想联翩。 沈渐给一连灌了好几大盅,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舌头也大了。 酒壮英雄胆,同样壮色胆。 他左拥右抱,手也极不老实在美女身上游走。 相比之下,王献简直就像彬彬君子,正襟危坐,烟花酒肆也如身处道院学堂。 “献哥儿,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沈渐大着舌头,眼神迷离。 王献笑了笑,也不跟他分辩,“你玩你的,管我做甚。” 沈渐依依不舍从温软纤腰上拿开爪子,伸手去够丁冲肩膀。 “这次咱哥仨合作,一起搏个头彩如何?” 丁冲笑道:“你指今天还是三个月后。” 沈渐哈哈大笑,使劲捏着这家伙钢铁一般的肩膀。 “熙春楼不留夜客,搏个屁的彩。” 身旁美人笑得花枝乱颤,头上步摇叮咚作响,扭着水蛇腰。 “想的话,多走几步,隔壁西院可留诸位仙家。” 沈渐眯起眼,道:“你如何得知?难不成开了天眼。”说着伸手往美人脸蛋上摸了一把。 “唉,这仙都大梁,除了九院学员,哪能找出诸如三位般神仙俊朗人物。” 世间有三种人眼光最是独到,一巾,二倌,三娼,巾就是指给人算命的半仙;倌则是各行中小二堂倌;娼就比较好理解了。 算命的吃的就是眼力见儿那碗饭,眼光差了饭都吃不饱,还能混得下去;堂倌则胜在见多识广,一眼能看穿别人兜里面钱袋子分量;娼则阅人无数,坦诚相见的多了,眼光自然比寻常人高大一大截。 虽说这美娇娘说的是客套话,还是逗得沈渐乐不可支,趁机多摸了几把。 王献忽然蹙眉道: “有天道院在,难!” 沈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豁过来,他是在接前面那句。 这家伙反射弧也真是够长,沈渐暗自腹诽,大笑道: “天坑有新货。” 丁冲眼睛一亮。 王献微笑道:“等开市日去瞧瞧。” 正聊着,纱帘门外有人低声唤: “献公子,有人找。” 沈渐斜睨纱帘外,只能看见来人佝偻身影,不像伙计。 王献眉梢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旋即恢复正常,勉强笑道: “去廊下候着,我稍后便来。” 伸手入袖,掏出一只锦绣花团钱袋,扔去丁冲怀里,饮了杯酒,将酒杯一搁,说道: “我若未回,勿须等候,若去西院过夜,里面银钱尽管使,记着别走太远,内城二更宵禁,可别错了时辰。” 两人见惯不怪,这家伙向来如此。 付账很积极,办事总溜边。 …… 苍老的嗓音脑海里响起: “附近神华修士窥探,切记小心。” 沈渐嘴角微扬,坐姿慵懒,手捻酒杯,另一手搁在姑娘露出的雪白大腿上,温软滑腻,眼角余光却透过薄薄帘纱顾盼四下,有气无力道: “好像身体真没完全恢复,不如早点散场,趁宵禁未开,还能回院。” 丁冲点头,沉声道: “本应如此。” 他也是个瘾大胆子小的,每次三人喝花酒,其实多半也只是过过手瘾。 寻常女子本来就对修行者吸引力不大,长相再标致,又怎比得女修金枝玉叶的仙家气质,何况多数女修兼修对容颜方面大有裨益的内媚术,远非寻常女子可相提并论。道院女修不在少数,他二人又修武道,阳盛气足,最适合做双修对象,想做爱做那些事,很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伴侣。 他抓起钱袋,倒出些银踝子给一众陪酒分了,再拿出一块火炭似的金块递给旁边舞伎,“帮我们把账结了,剩下的酒我带走便是。” …… 初秋渐寒,夜风吹得单衣凉。 沈渐手臂搭在丁冲肩膀上,沿大街缓缓前行。 仙道院在南城外,顺御街出内城,走朱雀大街出城,再走个五里就是仙道院所在的翠薇山。 没走几步,丁冲似乎有所察觉,拧腰准备回头,给沈渐把肩摁住。 “别回头,后面有人缀着。” 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让丁冲听见。 “何人?”丁冲身子微僵。 “不知道,熙春楼就在暗中窥视,怕来者不善。” “不会萧塬!来得恁快?” “管他谁谁谁?仙都大梁,门阀世家再狂,还能狂到无视国法不成。” 沈渐毕竟打小就住京郊,耳濡目染,对仙朝柳氏皇室治理天下还是有那么几分信心。更何况他们也是修行者,即使面对境界稍强的对手,也并非任人宰割的弱鸡。 两人真气稍转,震散酒气,依旧装着若无其事,便往南城门而去。 街道冷清,仙都内城,时未宵禁,虽说多数铺子已关门打烊,也不应该安静如此才对。 夜风吹过,街旁摊位竹棚噼卟作响。 三个人迎面挡住去路。 他们一身黑色斗篷从头遮到脚,看不清容貌。 显然,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些人。 背后同样有人,站立街边阴影中,手上都拿着不同武器。 屋檐下,一盏盏气死风灯骤然熄灭。 挡住去路的三人也敞开斗篷前襟,雪亮的锋芒漆黑中尤其刺眼。 丁冲向前跨出一步,沉声道: “诸位,对付仙道院学员有何后果,可想清楚了?” 身后有人嘿嘿轻笑。 笑声充满阴冷,让人汗毛悚栗。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