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我为丞相搞后勤》 第1章 吾乃“荆二代”（新人新书求各种支持谢谢～）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十一月。 荆州，沔阳南面，水岸边，夕阳斜斜的洒下点温度，远处群山荒芜，偶而才有几抹绿色，秋收早已过去，田间也多是干草。 一少女身着淡青色直裾袍，面容姣好，发色略黄，双膝微曲，稳稳的站在岸边的巨石上，正从水中拉动着绳子，只见波纹一圈圈的往外荡开。 “阿姊，是不是很重？有没有鱼？”旁边，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兴奋的问着，而后时不时的搓着手，单薄的衣物无法为他抵挡所有寒气。 “小十三，别急，心急啊，可吃不了热豆腐。”少女并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感受着手中的重量，今天这鱼笼里的鱼，或许不比前天的小。 “什么热豆腐。”少年表示，他自小未曾听闻。他名黄琮，族内排十三。 “豆腐啊，是淮南王刘安以菽（大豆）为原料，做出来的一种还不错的吃食，营养相对丰富。” 只不过，即便是在到了东汉末年，豆腐也尚未普及开来。 “吃食？”少年的眼神亮了起来。 少女并未回答，只是手中加大力气，随后，便见一开口大约一尺，长约三尺的竹笼被拉出水面，银光炸现，劈啪作响，却是里头的鱼儿在疯狂的挣扎。 “大鱼！今晚又有大鱼吃了！”少年连忙接过竹笼，将竹笼拿到岸上，这才开心的把里头的鱼给倒在离水较远的地面。 见到这样的收获，少女也露出了笑容，至少，今天晚饭不全是菜叶子了。 “阿姊，明日我再多编几个鱼笼。” 把鱼用草串起，少年又想着多编几个笼子。 “随你。”少女不在意的摆摆手，而后走到岸上，看着今日的鱼获，最大的至少有后世的两斤重，小的差不多都只有半斤，“大的那条你带回家，两条小的给我阿母便可。” “不行不行，大的这条约莫四斤呢……”少年局促的想要拒绝。 在汉时，一斤约为后世的半斤。 少女叹气，“我阿父访友去了，不在家中，我与阿母两人吃不了多少。” “那黄琮便在此谢过阿姊，有朝一日，定报阿姊的恩德。” 少女也没有回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工坊，又看着自己的这位从弟（即族弟\/堂弟），笑笑，“回。” 夕阳西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 …… 穿越回三国，你最想做些什么？ 如果是在一个多月前，黄楚楚，不，黄月英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只想回去。 现在，她依然想回到后世，但同样也想着在还未回去之前，能在这个时代努力的活下去。 前世她只是个普通的社畜，又因爱好的关系成为了一名兼职的文字工作者，为查资料，就去某宝买了个“穿越宝典（军友+赤医+民训三大手册）”，未曾想……这宝典竟附送了一次穿越机会！ 但是宝典上没有写咋回去啊！脑子里这本宝典，如果有实体书，她都要给翻烂了！ 无奈叹气，她穿越过来，并没有接受原身的记忆，但却从母亲的话语中，知道原身是因为一场风寒，才有了她的穿越。 仅仅是一场普通感冒，便要了原身的性命，这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更让她没有安全感的，是她所处的时代。 穿越宝典第一条：少说话，多观察。 于是，她在黄琮嘴里，她听到过“刘荆州”的名头，又在父亲留下的竹简里头，见到“吾黄承彦”几个字，同时，还在自家姐姐的家书里见到了“月英吾妹”，再加上服饰、作息，才让她足够确定如今的时代，正是东汉末年，即将三分。 她父亲是黄承彦，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沔阳黄氏的聚居地，她的母亲，如无意外的话应当是蔡讽的女儿，而她舅舅是蔡瑁，姨丈是刘表，她的姐姐，应该嫁作了蒯家妇，而她未来的丈夫……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会是蜀汉的丞相！ 哦，她的小名叫阿楚，合了她穿越前黄楚楚之名，现在……她是黄月英，今年不过十二。 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荆州之内还好，至少承平了十数年，自家姨丈这位号称八骏之一的皇族宗亲虽然老了昏庸不堪，可中年时也算是位人杰，单骑入宜城，结士族，宴杀群贼，传檄定七郡。 荆州是这些年来，难得的安稳之地，便是连诸葛一家子，也是来荆州避难的。 但它同样又是个四战之地。诸葛建议刘备先取荆州，曹操在平定北方后直接南下，而孙权想拿荆州的心也没停过。 当然，现在想这些没有用，得先让生活条件好一些。 穿越宝典第二条：要苟住，不能浪。 但是，她实在不想上厕所还用木头片子啊！ …… “阿姊，我把鱼放到后厨去了。”黄琮拎着鱼，踩着草鞋，对着黄月英喊了一声。 “去。”黄月英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这位从弟高高兴兴的跑了，略微摇头，便往正屋而去。 正屋内，几张矮桌，还有跪坐的席子，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晾在了那儿。虽久无人用，却依旧光洁如新。 她这阿母啊，是个能持家的。 只是她那位还没见面的老父亲，却是个败家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两百天是在外访友的，剩下的一百多天，还得操弄六甲机巧之术，花的钱可不是一般多。 黄承彦家不是贫农，家中有良田五百余亩，有佃户八户，每年的吃用，几乎都是地里得来的，可是地里要交税，还有人头税，徭役税…… 所以，还未见到老父亲，黄月英对他的印象便不算太好，可这到底又是个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而且史料中也多是褒义，她是挺好奇的。 “阿母！”想了这些，黄月英也没闲着，脚下直奔她母亲的房间，见着正在趁着光亮织布的蔡氏，当真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致骨血匀，气质文雅至极。 “回来了？”蔡氏微微抬头，看着这半个多月才慢慢活泼起来的小闺女，温婉的笑笑，“今日可抓到鱼了？” “抓到了，最大的那条我让琮弟带回家去，只留了两条小的。”黄月英亦是笑答。 “好。到水边一定要小心，明白吗？”蔡氏又轻声叮嘱，想起上个月的那场风寒，她就一阵后怕，闺女也因这次风寒寡言沉默许久，让她心疼不已，所以闺女要做点什么，她自然都是支持的，只要闺女能平安。 “好，阿母。”黄月英也不反驳，荆楚之人，善水，她本也就会游泳，不过来自老母亲的关心，她收下了。 “竹纸造的如何了？”蔡氏接着问。 “正在翻摊，此过程大抵要一旬时间。”黄月英开口回答，“待得腐质尽去，便可将竹料捆扎而后再以大石碾碎成细末，后续过程便快了。” 简单来说，就是把嫩竹外面的青皮削了，然后把竹子泡软，打碎，把纤维部分打出来，又得把大的不合格的粗纤维捞去，再把细纤维溶进水中，捞出来，晒干便是。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工序也是繁杂，都得消耗人力。 如今虽是农闲，可天气也冷，所以，还得包吃的才行。 “好。”蔡氏拿出帕子，笑着给自家闺女擦了擦脸，“待你父归来，定大为惊喜。” “那是自然！” “你啊！”见着自家闺女脸上那得意的小表情，蔡氏一下就乐了，好在闺女病好了。 黄月英自然也笑了，前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潇洒恣意。 而今将三十岁的灵魂，装在十二岁的身体里，本是一件挺累的事，可感受着这份亲情，她倒也不觉得累了。 晚餐后，天很快黑了下来。 来到这个时代一个多月了，从一开始的不安，怕被看出是假的，到现在的接受着蔡氏给她的关心，她也慢慢安心起来。 如今她已经基本摸清原身这边的身份关系，处理起来也开始变得得心应手，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一个规划，但就目前来说，她得先把纸造出来，毕竟，人有三急之事大。 她造的是竹纸，参考的是富阳竹纸的工艺，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两个月，如今已成功到了翻摊的阶段了。当然，也还有宣纸工艺，只是制造周期一年起步，只能等她有了本钱以后再做考虑。 等竹纸做成，以黄承彦如今的关系网在这儿，难道还怕铺不开？ 刘表是她姨丈，谁也不敢铺不开啊！ 当然，造纸是她认认真真思考过三天才拿出来的。 一是此时已有蔡伦纸，不过表面较为粗糙，不易书写，所以不算她标新立异，还算安全。 二是造出竹纸，以她现在的阶层，不会站在士族对立面，反倒会受到追捧，毕竟，如今市场上用竹简的更多些。 其三，则是关于文化传承的东西，越早拿出来，便能越快的往下沉积，让百姓获益。 于是如此，又半个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冷了。 “二娘，工坊里已有纸浆了！确确实实做到了您说的纸浆！”一早，黄月英到了河边的工坊，管事的宋叔便兴奋的与她说了这事儿。 宋叔全名宋博，祖上本来也是耕读传家，奈何战乱不休，一路流亡至荆州，当了她们家的佃户，十几年的耕作下来，虽然身子瘦弱些，却也有一把子力气。 对于黄家二娘交代的造纸之事，他那是一点都不敢耽搁。他本就帮黄承彦管理着其余的佃户，而今能在冬日的时候给主家做工，少消耗些家中的粮食，他们这些人都是心存感激的。 “当真？”黄月英惊喜不已，带着小跟班黄琮就往里头跑。 不过十多步，就见到了浆池中细腻却又有些浑浊的纸浆，就像是米浆一般。 “二娘！这是我与宋叔刚刚捞的尽量铺平的一张湿纸，您瞧瞧！”此时，又有一大汉嘿嘿的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竹帘过来，上面是刚从浆池中捞出的湿纸。 “阿姊，这纸是湿的，如何能写字？”黄琮不理解，以他八岁的脑袋瓜子，还想不通这些。 “小郎君，这纸啊，晾干便可书写了。”宋叔解释，他也是读过书的，也用过蔡侯纸，虽然不知道蔡侯纸是如何制造的，但他知道，黄家二娘所造的纸，绝不会比蔡侯纸要差！ “那就麻烦诸位叔叔伯伯，今日多抄提些纸出来，待得晾干后！我与母亲为诸位请功！各家多发五十斤粟米！” “好！” “谢谢小娘子！” “谢谢二娘！” 于是，纸架上的湿纸便不断的变多。 五日后，黄月英摸着这光滑细腻的竹纸，差点儿哭出来，“终于成啦！” 是的！她终于可以放心的上厕所了！ 第2章 吾父黄承彦（宝子们求各种～） 巧合的是，黄承彦今日也终于回到了家中，还未安顿，便被蔡氏拉着到了工坊。 “阿雅，夫人！慢些慢些！”黄承彦到底也是一路舟车，有些疲惫，可禁不住自家夫人抓着他的手，把他往工坊方向拖。 他还说呢，他才出门几个月，沔水边何时有了这么一个房子，却是自家小闺女鼓捣的！ “快些！”蔡氏闺名一个雅字，此时自然是着急，听了黄琮报给她的消息，恰好黄承彦到家，便顾不得其他，抓着自家郎君便往工坊跑。 “好好好！”黄承彦也不敢问其他的，只吩咐了跟着回来的仆从把东西先搬回家中，便加快了脚步。 跟在夫妻二人身后的黄琮，更是没说啥，但他知道阿姊比伯父要厉害许多！连这般光洁如雪的纸张都能造出来，还知道下鱼笼便可捉鱼，下陷阱可以捉野雉山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不比那管仲什么的要差！ 一进工坊，黄承彦便见到了纸架上叠着的湿纸，而后是一个巨大的浆池，宋博以及另一名佃户正拿着一个帘子似的物事捞着米浆。 再旁边……一叠一叠的纸！ 没错，就是纸！ 他用过那么多的蔡侯纸，当然知道这是纸！ 这纸竟是如此洁白柔软、细腻平整！ 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花多少金啊！ 一只手轻轻摸上这已经制好的纸，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抚着胡须，浑身舒畅！在这样的纸张上作图写字，当浮千杯！ 当浮千杯啊！ 这手感，这质地，比蔡侯纸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此刻，他恨不得把这些纸搬回家中，把家里那些机关图纸全给重新画上一遍！ 再以这些纸为基础，把各类书籍也都抄上一遍！ 嘶……简直太棒了！ 就在黄承彦沉迷于纸张手感时，黄月英看到了这样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拿他那只还来不及洗的有些发黑的手摸着她那些刚做好的白色的竹纸，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她刚刚是看到蔡氏牵着这人的手进的工坊。 “见过郎君！” “见过郎君！” “郎君回来了？” 此时，工坊内的佃户们也纷纷问好。黄承彦对佃户不算苛待，所以佃户们也热情，再说了，纸造出来了，到时候还有奖励的粮食呢！ 是的，黄月英确定了，这就是她那便宜老爹，黄承彦！ “阿父……你的手，太脏了！”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两个字，一只手就把她父亲那黑手给拿开，免得把她那些纸给浪费了。 “哈哈哈，阿楚！”黄承彦回过神来，见到自家闺女，毫不顾忌的将她抱起，“阿父回来了！” 黄月英：……我一个三十岁的人，被名叫父亲的生物给抱起来了。 初时悬空的感觉令人害怕，可老父亲的手和臂膀，却是沉稳有力，一点不晃，霎时，鼻子一酸，眼睛一红，便把脑袋埋在了老父亲肩膀上。 是的，见到了黄承彦，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觉得万般委屈，又有万般欣慰，终是化作了滚烫的泪珠， 黄月英啊，你可以放心了，你之父母，便是我之父母。 这个时代，我会替你好好走下去！ 后方的蔡氏见着，欣慰的笑了。 工坊里，也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黄承彦感受着肩膀上的温度，想起闺女小时候顽皮捣蛋的种种，心里也是越发愧疚，此前阿楚风寒病重，他是没来得及回来，做父亲的，着实是不合格。 也好在，上天眷顾，他们家阿楚，吉人自有天相。 “对不起，阿父回来晚了，阿楚莫怪。”一只手抱着闺女，另一只手拍着闺女的背，温声安慰，“阿楚莫怪。” “阿父，竹纸造成，我答应叔伯们要为他们请功，一人多发五十斤粟米！”黄月英知道自己哭了，但多半是原主的缘故，她可是一心想着做事的，于是闷闷的开口，为这些佃户们请功发奖励。 “善。”黄承彦一笑，看向蔡氏，蔡氏自然也点头，而后，黄承彦便道，“这些日子，辛苦诸君了，今日下工后，各领五十斤粟米！” “谢谢郎君！” “多谢郎君！” “我等谢过郎君！” 佃户们自然是开心的，跟着黄家小娘子折腾了一个多月，不就是为了口吃的吗？否则这大冬天的，谁来干活儿啊？如今竹纸造成，他们另有奖励，也是小娘子心善，他们承了这份情，做工自然更卖力些。 而后，黄承彦便抱着自家闺女，在工坊里转了起来，工坊中有好几个池子，有的泡着竹子，有的泡着看上去稀碎的竹子，还有一个池子里的竹子则是正在被敲打。 这样一个工坊，这几个池子，还有外围的围墙与房子，虽说简陋，但修建起来也得花不少人力。 “宋君，我不在家这些时日，各位辛苦了。”随后，黄承彦感谢了自家佃户们，但话锋一转，“只是，今日这造纸之事，还希望诸位莫要泄露于外人，否则，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郎君说的是。” “郎君自可放心。” “郎君不必担忧，我等与小娘子已签订了，额，谓之保密条例的契书，我等省得的！”宋博还是有些激动的，自蔡侯以来，造纸术只被少数几个家族把控，他们这样的寒门庶族更是不用说了，而今小娘子造的竹纸，是造福了天下读书人。 他虽然年纪大了，他儿子也已然错过了进学的年纪，可他的孙子，孙子的儿子……未来说不定就能读书了呢？ 保密条例？契书？黄承彦听了这两个词，失笑，“那就这般。” 他是没有想到，自家闺女做事倒是周全。 “那今日就辛苦诸位了。” “不辛苦。” “郎君客气。” 说着，黄承彦也没打算放黄月英下来，另一只手拿了一旁成卷的竹纸，抱在怀中，又对着蔡氏道，“夫人，归家否？” “好，归家！”蔡氏温声应下，而后看向黄琮，拿了一卷小一些的纸，递给对方，“琮儿可拿些纸张回去家中，书写一番，若有不足，再告知你阿姊。” “谢谢婶娘。”黄琮知道自己不能推辞，再说了，他也好奇啊。 “琮儿已八岁了罢？”黄承彦看向这个小侄子，笑着问。 “是的，伯父。” “可进学了？” “父亲已为我启蒙，但……还未进族学。”黄琮摇头，一脸坦荡，“不过，今岁收成不错，阿父已为我凑齐束修。” “善。”黄承彦满意了。 黄家既是诗书传家，又是耕读传家，不同家庭之间，经济能力也不相同。所谓族学，便是黄氏子弟皆有入学资格，当然，束修还是要交的，这是礼。 至于黄家的佃户们，并不享受这个资格。若佃户们的孩子要进学，需打通族内各个关节，花费颇巨。在这样的时代，少有佃户们能付得起这样的代价。 如今的世家大族，皆如此，这便是垄断。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就是这么来的。 …… 黄月英没有想到自己会睡着，而且还在被黄承彦抱着的时候就睡了，睡得无比踏实。 “阿楚，阿楚？”到了家中，黄承彦轻声喊着，却没见自家闺女的动静。 “阿楚睡着了。”蔡氏轻笑，“你放她回房内。” 黄承彦也笑了，踏踏的进了屋子，而后动作轻柔的照做，把闺女放在床上，脱去鞋子，盖上被子，又端详了闺女许久，只觉得对方清减许多，心里自然是一阵心疼。 十二岁了，抱起来还是这般轻啊。黄承彦又轻叹一口气。 …… 回到书房，黄承彦看着那卷他带回来的竹纸，心里又是一阵激动，轻手轻脚的将纸张铺开，取了一张，放上一方镇石，将纸铺平。 这触感！ 他忍不住了！ 于是研墨，润笔，再泼墨挥毫，只见墨迹入纸，却不散开，未多时，墨迹变干，而字迹却是越发凝练，自带风韵。 这可比蔡侯纸好了不知多少倍啊！ 又忍不住多写了几个字，放下笔，把纸张挂于一旁的架子上，越看，越是心花怒放！ 往后，他作图写书，不再用蔡侯纸了！ 倒是造纸的工艺，他今日去工坊，几乎是一看便知，当然，这与他所学很杂有关，虽然有些细节还不太明白，但与蔡侯纸的制造过程其实大同小异。 回来的路上，他也听黄琮和自家夫人说了，说选的是今年的新竹，比较嫩，容易抽取其中的纤维……好，这是一个新词，但不妨碍他理解。自家闺女说，其实纸张的主要成分，便是这些细嫩的纤维。 原材料便宜，只花费些人工与时间，这是一门利润巨大的生意。光是他手中这些纸张拿出去，便可得千金之利。 但，这纸到底是阿楚做的，还是得问下阿楚的意见才行啊。 …… 黄月英醒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她还听见了前院中不断有人说谢过夫人这些话，想来，便是今日下工时间到了。 于是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鞋子也脱了，就是头发有些乱。 这段时间以来，她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一是生怕露出破绽被瞧出端倪，二是的确还不习惯来到这个时代。却是没有想到，今天在见到了老父亲以后，睡了这么安稳的一觉。到底，还是原主放心了才对。 内心感叹一下，可人有三急，她不得不加快了动作，她知道老父亲带回来的纸肯定是会在书房的，于是便往书房跑去，见着架子上挂着的写好字的纸，看着也不是什么作品，便直接撕了一半，往外跑去。 “阿楚！”黄承彦刚从前厅走向书房，见自家闺女醒了，笑呵呵的刚想问点东西，却见架子上的纸被撕拉了一半，脸都黑了。 第3章 父女夜话（新人新书求各种撒～） 晚食的时候，黄月英没有主动说话，她撕纸的时候听到了老父亲的声音，要是让老父亲知道……不敢想不敢想。 仅是一家三口，并未分桌而食，桌上有炙烤的羊肉，烫熟的冬葵与豆苗，还有稻米饭！如果老父亲回来以后，伙食能顿顿如此，她也不嫌弃了。 羊肉啊！她穿越而来吃的第三次！前两次还是在她风寒好后，蔡氏让人带了些羊肉回来炖了汤，再后来，就是她天天带着黄琮鼓捣着河里的鱼虾，山中的野鸡野兔了。 对于女儿的这般改变，蔡氏也是想得通的，因着风寒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风寒好了又闷了半月有余，现在活泼好动些，也是正常，小孩子嘛，哪有不喜欢玩的。 不多时，黄承彦放下了碗筷，他吃饱了，见着黄月英还吃的香甜，眼神中满是慈爱，“对了，阿楚，这竹纸，若是售卖，你有何想法？” 黄月英吞下嘴里的羊肉，看向黄承彦，一副不解的样子，“自是阿父做主啊。” 她能造纸，总不能连造出来以后找谁搭伙做生意都想好了，那也太妖孽了！所以，即便她心里早有成算，这个时候也是不能说的，她怕被拉去请神作法事。 “怎么？”蔡氏擦了一句，看向自家丈夫。 “我想着，这是一门极好的生意，你也知蔡侯纸之价，而今阿楚做的竹纸，可胜蔡侯纸数倍。”黄承彦满意的摸着小胡子，“只不过，咱们沔阳黄氏到底离襄阳那支远了一些，加之咱们这一支以耕读传家为本，于行商一道，并不精通，所以，若是想做这门生意，少不得要请人一起。” “那郎君以为谁人为好？” “景升，瑁弟，子柔贤弟，还有尚长兄！自上而下，当畅通无阻。”黄承彦想了想，道，“不过，这份子，景升两成，瑁弟、子柔、尚长兄各一成为好。” “这，如此算来，咱们不是占了五成？景升如今到底是荆州之主……咱们占的比他多？”蔡氏有些担心。 “放心，其中三成，与阿楚，便是景升这姨丈，也不好与小儿抢利，再说，正因他是荆州之主，富有荆州，才不介意这财货之利。”黄承彦笑笑，“另外一成，是沔阳黄氏的，我父既立足沔阳，那我也当为家族尽一份心力，如此便只剩一成，得让襄阳那支还有陈家以及其他世家也沾一点儿，否则怕是都得来吵我。” 蔡氏方才点头，看向黄月英，温声笑着，“那阿楚以后手中可是有钱了，不可学你阿父花钱如水一般，可明白？” “嗯，我省得，阿父就是乱花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蔡氏眼神一亮，随后点头，“阿楚说的没错。” 黄承彦：…… “你们俩啊……” 于是，黄月英与蔡氏便都笑了，黄承彦自然也笑了。这个家，倒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至于刚刚说的竹纸的份子，黄月英也听明白了，她的那份最多，自家那当荆州之主的姨丈份子比自己少一成，瑁弟，便是蔡瑁，子柔，是蒯良的字，尚长，指的是庞德公，也就是说蔡氏、蒯氏、庞氏各一成。 如此一来，剩下的两成份子，一成给沔阳黄氏，另外一成，放开给襄阳的那支黄氏与其他襄阳世家。 毕竟，人终有亲疏之别。 “倒是阿楚，年岁已经不小了，是大姑娘啦，这三成的份子，你便自己握着，以后就是嫁妆！”黄承彦感慨着，是啊，十二岁了，却是可以看婚事了，一想着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以后要嫁人，内心不由的有些酸楚。 蔡氏也点头，三成给自家闺女当嫁妆，也是闺女应得的，她当然是没有意见。 “阿父……”黄月英无奈，是啊，古人结婚是真的早，才十二岁，就得看对象了。可后世呢，家长们天天防着早恋，大学刚毕业就催着结婚……总之，就是迷。 只是，三成的份子，说给就给了。黄承彦说的轻松，蔡氏也毫无异议，反而一副就该如此的表情，这夫妻俩，在这时代，怕也是独一份了。 “哈哈，好了。”黄承彦笑了笑，而后又看向黄月英，“分成之事，其他人当不会有太多异议，只是一旦份子分出去，纸张各处铺开的话……如今的造纸速度，怕是跟不上的。” 黄月英点点头，“所以阿父要怎么做？”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荆州多水，水之一道，或可成事。”黄承彦摸着胡子，看向自己的小闺女。 “阿父说的是以水力？如阿父以前画的翻车（水车）一般？”作为后世人，黄月英很是能理解，只是这话一出，她微微愣了愣，她以往并没有这些记忆……今日，不假思索，便有了这些想法，看起来，原主是真的放心了。 黄承彦眼神都亮了，他这闺女啊，从小就机敏聪慧，古灵精怪，很多事情的想法上，都能给他提示，与他不谋而合，“阿楚果真聪慧，为父是有这般想法，如今已是冬日，再有不久便是岁首，天气寒冷，若能以水力替代部分人力，你宋叔他们会轻省许多，造纸速度，自然也能快上许多。” “所以，你们父女俩慢慢探讨，我先收拾了，去书房的时候多点些油灯，免得伤了眼睛。”蔡氏无奈摇头，这副场景啊，她见得多了。自家闺女想法天马行空，有时随意问出的一个问题，便能让黄承彦忙碌许久。 黄月英笑着把最后一块羊肉放进嘴里，而后站起身，便跟在了老父亲身后。 今天老父亲对竹纸股份的分配，那叫一个高，把荆州之主放进去了，把自己的亲戚和好友也放进去了，而且……偏生这些人就已经是实际上的掌权者了。 史书上对老父亲的记载仅寥寥几语。 到了现在，她才发现，能留名的，就真的没傻的。 老父亲是真的洒脱，不在意钱财，蔡氏呢，为了老父亲，只能尽力持家，她并不想让黄承彦有所改变。当真是琴瑟和鸣的代表。 虽说她刚刚取笑了一番老父亲，但显然，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自己，也不会。 老父亲花钱厉害，那她就赚钱呗。 “阿楚你先将造纸的整个过程与阿父讲明白，我们再思考何处可以水力替代，如何？”进了书房，黄承彦已经开心的在案桌上铺下一张新的竹纸，但很快他又看到旁边架子上被撕剩下的纸，不解的问，“所以，阿楚，你撕纸做什么去了？” 黄月英轻咳一声，“丢了。” 黄承彦：…… “行，阿楚开心便好。”黄承彦一口气没顺上来，后退了一步，如此理直气壮……果然不愧是他女儿！ 黄月英走至案桌前，仔仔细细的看了这张纸，与她后世所见的，还是有些差别的，不过工艺上再改进一下就可以了，不影响使用，比蔡侯纸，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于是拿起笔，顺手拈来的，便写出了竹纸的各项工序。 “竹纸的制作过程其实不难，但选材料有所讲究，最好是一年新笋刚长成的新竹。” “为何？” “过老的竹子，制作起来更难。” 黄承彦这才点头，“倒是，如果是这般……咱们荆州的竹子或许就不够？” “是，荆州的竹子不如交州的，交州地处偏南，全年湿热，竹子因此一年四季皆可生长，不过，最好区分的还是小满前后的那一批。” “晚些时候我去问问，谁家在交州有所经略。”黄承彦点头，而后示意自家闺女继续。 “砍竹后运回，再将竹子砍成合适的竹段，削去竹子的青皮，为白坯。” “否则造出来的纸会有颜色？”黄承彦又问，“青色？” “啊，或许是，我只是觉得，想让竹纸白一些，那就在原料上把其余颜色都拿掉更便捷些。” “也是。” “再接着，将白坯摔打成碎块，此一步，或可水力替代。”黄月英讲到这里时，便停了一下，然后看向黄承彦，“阿父打算造何物事？” “这个不急，阿楚你继续。” “将打碎的白坯捆好放入水中浸泡，此过程需四到五日。” “嗯。” “而后再把白坯砍成一尺有余的竹料，洗净后，放入备好石灰液的水池中。” “石灰液？” “约莫泡上三日后，将竹料放入镬中，加满水，日夜蒸煮五日，再立刻将竹料放入清水塘中洗净，洗净后，竹料需要在清水塘中泡上十至十五日，期间需要继续清洗，并挑去腐烂的竹料。如此之后，便可把干净的竹料，也就是白料，捆成捆，以舂将之打成细末。” 黄承彦恍然大悟，竹子说到底，也是竹笋长成，这样一番过后，这竹子怕是就成为渣滓了。 “依旧需要人工挑去较粗的白料，或者是无法打碎的，而后把剩下的白料放入清水中，以木耙反复搅动，若有粗筋，仍需捞出，直至白料溶于清水中，成为纸浆，最后，则是抄提竹帘，制成湿纸，晾干后，便为阿父所见的竹纸了，不过最后抄题的这道工序，宋叔与李伯的功夫似乎还不够，竹纸依旧有些粗糙。” “后续慢慢打磨即可。”黄承彦随后笑了，很开心，自家闺女果真是厉害，“阿楚是如何想到的？” “阿父以前与我说过蔡侯纸的制造，但后来我总觉得蔡侯纸过于粗糙了，书写也不便，阿父每次需要以炭块记录，也很是不便，我就想着，如果把材料捣的再细碎些，是不是更好？可我不想用破渔网……便随意用竹子试了一番，没成想，竟是制成了。大抵是老天爷帮忙！” “那是我家阿楚聪慧！”黄承彦笑笑，“若是如此，几处以人力捶打的皆可换以畜力或者水力，只是……” 黄承彦随即翻出了自己以前画的翻车，“以往马岚造翻车时，我只觉得此物对民生有大利。” “浇灌作物，是会便捷许多。” “可如何改动呢？”黄承彦陷入了困境。 第4章 楚纸（新人新书求追读推荐） 书房内，黄承彦沉思起来，他知道水力是天地伟力的一种，但如今要在造纸的工序中以水力替代人力，于他而言，是一种挑战。 但是，他十分喜欢这种挑战。 四书五经是教他做人的道理的，可这些杂书工匠技巧，却能让他打开另一个新的天地，能让他更好的去施行心中的仁。 点了好几盏油灯，光线不算昏暗。 黄月英并没有打扰老父亲，她可以聪慧，但不能太妖，于是思绪放到了其他事情上。 对她这个后世人来说，油灯那昏暗的灯光依旧是有些难以忍受的。来到这样一个旧时代，生活处处不便，不怀念后世，那是假的，可要说有特别大的怀念，那大概就还是怀念着生活自由便捷罢了，但她知道，怀念也无大用。 幸好，她并未穿越在寒门。 沔阳黄氏，是她的祖父，也就是她老父亲的父亲立起来的，当时跟过来的是祖父的几个兄弟，可唯有祖父一人在沔阳出仕了，官至县丞，这才把这一支立了起来，后被襄阳主支所承认。 到了黄承彦这一辈，黄氏几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但黄承彦，却在游学了没多久后便声名鹊起，无数才俊辩经义都输给了他，于是一年又一年，威望日盛。强者自然是受人尊敬的，正因如此，老父亲虽不是黄氏家主，却几乎是黄氏的名誉家主，襄阳那边的主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在老父亲的角度，襄阳黄氏虽与他同宗，但显然亲戚关系已经相当远了，所以竹纸的份子，襄阳黄氏是得和荆州其余世家共分一份。 啧，老父亲说着是隐居，但其实，他的一言一行，都能影响不少人。 之后，她要做的事越多，老父亲要忙碌的也就越多，这个漩涡，他们家跑不了。 “阿父，翻车的轴承是可以转动的，如果轴承再长一些呢？一端至岸边的工坊内如何？”见老父亲还在看水车的图纸，于是开口，用手指点过去示意。 黄承彦眼神一亮，“有道理。” 而后，便试着开始完善。 …… 次日一早，黄承彦已经用竹纸手书一封，命仆从周扬送去襄阳各家，想来，不多时，家里便会热闹起来，阿楚也定然会喜欢他所起的竹纸的名字。 而黄月英呢，在吃完早饭后又喊上了黄琮，既然老父亲回来了，她就该玩得玩儿了，小孩子嘛，就得有小孩子的样子。 “阿姊，昨日婶娘给了我一卷竹纸，带回家中后，我阿父很是激动。”黄琮崇拜的看着黄月英，虽然这个阿姊比他高不了多少。 “你阿父觉得如何？” “阿父说，虽仍有瑕疵，却胜蔡侯纸多矣。”黄琮乐呵呵的道，“又听闻造价应当并不高，说今日就要上门拜访伯父。” 黄月英点头，“你可用过了？” “阿父不让我用……”黄琮委屈的紧，自己带回去的，也是自己跟着黄月英跑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啊，结果呢，他只能摸，不能写。 黄月英：…… “今日自己再去工坊拿一些便是，别让你阿父知晓。”虽略有些无语，但她也知道，这些纸，着实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谢谢阿姊！”黄琮乐了。 黄月英也笑，还是小孩子啊，真好。 这是个乱世，她虽是女子，但来自后世，自然也有建功立业的想法，那就先发育，就是发育好了也不浪。 穿越宝典第三条：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给这混乱的旧时代带去新时代的光亮，那就得一步一步来。 今日她出门，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看看哪里适合造更大的工坊。老父亲昨天只把想法完善了一半，今天估计还得赶工，她就不去凑热闹了，对于老父亲来说，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后于河岸边站定，又往南方望去，在更南的地方，是交州，辖后世广东、广西及越南北部和中部，州治番禺。两广之地，气候虽然炎热，但对许多植物来说，是天选之地。 再说了，那里种的甘蔗什么的，可是制糖的重要一步，临海啊，又能吃到不少海鲜，若有机会，她是要去一番的。 不过，至少得等身体强壮一些，无论什么时代，身体都是革命的本钱。再说了，没有足够的兵器，她也不会远行。 荆州水系众多，资源也是丰富，真的要都利用起来，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二娘来啦？”到了工坊，宋博等人热情的打了招呼。 工坊内温度不高，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可这群人依旧是麻衣草鞋，黄琮脚上，也是草鞋，她脚上的布制鞋子都不保暖，更遑论这群人了。 生产力啊，还是需要提高的。 可以说，一个时代的上限，是由其生产力所决定的。 “宋叔。”黄月英笑着点头，见着有两人不在，问道，“又去砍新竹了？” “是啊，昨日郎君那般高兴，二娘又给我们请了功，今日自然是要努力做工才行，今天啊，让老张带着我们几家的婆子和半大小子，都去砍新竹了。”宋博开口解释。 主家待他们好，他们自然就得回报。在黄家庄，他们佃户的日子相比其他地方的，已经好过许多了。昨天每家多领了五十斤粟米，当然得多干点儿活才行。 黄月英愣住，无奈，这时代啊，老百姓大多都比较实诚，你对他好，他会对你更好…… “宋叔，如今天寒。” “二娘不必担忧，前几个月下的大雨，山中到处都是冒出的笋子，如今过了这几个月，长了不少新竹。”宋博笑了一声，“他们不会砍错，而且老张他们带着，不仅带了刀，还带了弓，无论如何，皆有自保之力。” 见此，黄月英也就不再说了。他们很淳朴，知道能吃饱喝足活下去需要他们的劳动换取，可她真的不想当黑心资本家啊！ “工坊定然要再扩建，宋叔你们将造纸的工序都记好，练熟，届时还需要你们带学徒的。”是的，这一批人，将来都会是制纸的老师傅。 “好。”宋博笑着应了，而后又为难，“那耕种之事……” “莫急，此事我会与阿父商议，届时是多招些佃户或者帮工皆可。”黄月英摆摆手，扩建是来年的事儿了，春耕啊，也是来年的事儿了。 …… 五日后，襄阳，州牧府，正厅。 华发已生的刘表跪坐于主位，听着自己的文武手下们禀告着这些日子的大小事宜。 “主公，今岁秋收已然结束，各地秋粮也已运抵襄阳，如今府库之中新粮已至，主公如今南收零陵、桂阳，善后还需一批粮。”下方，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跪坐在自己的案几后，对着上方的刘表进言。 “那便运过去一些，子柔，零陵、桂阳二地来年春耕之事，为重中之重，切不可怠慢。”刘表点头应下，蒯良做事，他向来放心，但也仍需点明一番，免得其他人不长眼。 “诺。” “主公，承彦公有使来信。”此时，一名侍从进来报告。 刘表有些惊讶，随即挥挥手，“带进来。” 黄承彦与他虽是连襟，但极少与他书信往来，因此他才觉得惊讶。 “诺。” 不多时，周扬便对着刘表行礼，“小人周扬见过州牧。” 接着递上一个竹节，竹节里头，自然是黄承彦的信，一旁的侍从接过，而后递给刘表。 刘表打开竹筒，便见一张白色的布帛？待拿到手中，手指略微摩挲了一番，不是布帛，而是纸？刘表这才发现，这手感，似乎是纸。 真是纸！ 展开信，信中只有一句话：阿楚所造楚纸与蔡侯纸相比，如何？ 刘表惊讶的站起身，随后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番，洁白胜雪，看黄承彦的笔迹，墨入而不散，且有一道清香之味。 这么想着，刘表还闻了闻，随后笑了，自己这姐夫，倒是有些意思啊，便笑道，“承彦倒是有雅兴啊，这是改良了蔡侯纸？” “州牧猜错了，这新纸，家主取名为楚纸，乃是我家小娘所制。”周扬随后解释。 “你家小娘？”刘表想了想，是了，信上说是阿楚造的，他刚刚确实没有反应过来，“阿楚？” “正是。”周扬微微弯着腰，他虽然是来送信的，但同样也是听了主家吩咐，来给自家小娘扬名的。 “楚者，荆州古称，又合你家小娘之名？”刘表笑了，无奈摇头，“承彦公这名字取得，极好！” 是啊，取得极好，一旦这楚纸售卖于其他各州，他们荆州的名声，就会立刻拔高到一个新的高度。下方，蒯良与自家弟弟蒯越对视了一眼，显然，也都是想到了一样的地方。 “州牧说的是，家主也因此名，一夜未睡。家主说了，楚纸，当行天下。” 周扬此话落下，厅内各大官员也有人坐不住了。 “主公，卑下冒昧，可否借信件一观？”蔡瑁此时看向自家姐夫，他还挺好奇阿楚造的纸是什么样的了。 “可。”刘表也不客气。 随后，一封小小的来自黄承彦的书信，在厅内各官员手中传阅。 “嘶!的确细腻平整，胜蔡侯纸多矣！” “不止如此，且洁白如雪！如何做到的！” “这黄家小娘，真乃奇人！话说，她如今多大了？” “年芳十二？” “军师说笑！您的意思是，这楚纸，乃是一十二岁的小女郎造？” 有人不相信起来，看向蔡瑁。 传阅过黄承彦的书信，官员们自然也知道，如果这纸张都能保持如此质量，只要产量跟得上，日后竹简便能退休了！ 这对读书人来说，是好事儿！ 所以，当这群人知道黄月英的年纪，怀疑者也大有人在。 第5章 扬名襄阳（求月票各种票） 有怀疑的人，当然也就有支持的人。 其中，蔡、蒯二家与黄家有姻亲关系，刘表与黄承彦也是连襟，也有人支持黄承彦，说黄承彦不会撒谎。 “承彦公乃是名士，如何会欺骗我等？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就不许州牧治下有才女十二岁造新纸了？” “正是如此！” “可……未亲眼所见，在下依旧不敢相信。” 众人依旧在争。 蔡瑁下场，开口道，“承彦公为吾姊兄（姐夫），通经辩义，德行高尚，便是我阿父对他，也全是夸赞，再说了，他也无须撒谎。” 他大姐嫁给了黄承彦，如今有人不信黄承彦的话，那就是不信他们蔡、黄两家，但他也的确没有想到，这新纸，竟然是自家外甥女造的。 “蔡将军说的是，承彦公之品格，我蒯家亦可担保。”蒯良随后道了一句。蒯家与黄家，亦有联姻。 “主簿和军师说笑了，在下刚刚……只是无心之失，在下只是多少有些惊讶。”刚刚那人赶紧解释，他可不想得罪这两位，然后看了主位上的州牧一眼，才暗道自己祸从口出，主公与承彦公，乃是连襟啊！ “好叫诸位知晓，家主与几日前才回家中，恰巧，新纸造成，的的确确是我家小娘派人所造。两月前，她便安排佃户建工坊，造新纸了。”周扬也解释了一下。 “你是说，这新纸制造过程约需两月？”上方，刘表抓住了重点。 周扬点头，“的确如此。家主以往曾与小娘述蔡侯造纸之事，是以，小娘才有此兴趣。” “臣，为主公贺！” “为主公贺！” “为使君贺！” 刘表哈哈大笑，是啊，他很开心。他入荆州不过七年余，今年又平定了荆南，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他本就有些自得，放眼天下，他也是最顶尖的那批军阀了。 如今治下竟有人造出了如此好用的新纸，那不正是说明，他刘表守土有方，治民有道吗？ 楚纸，的确当行天下，然后，他刘表的名头，会跟着楚纸一起，行天下。 “好了，”刘表抬了抬手，压下了官员们的恭贺，又看向周扬，“你可还要去别家送信？” “是。” “都有哪些？” “蔡家，蒯家，庞家。” 刘表随后又笑着，蔡、蒯两家与黄承彦是姻亲，而庞德公又与黄承彦关系十分要好，“子柔、德珪便在此处，可直接把信给他们了。至于庞家，你还得再跑一趟。” 周扬自是点头，便又从身上解下两个小的竹筒，一一递了过去。 蒯良与蔡瑁打开后，也是一样的一句话，只得无奈摇头笑笑。 “承彦公说楚纸当行天下，可有章程？”蔡瑁摸着手中的纸，到底还是起了心思，相比起刘表和蒯良，他更在意钱财，他毕竟是刘表的军师，又是水军将领，练兵烧钱，他清楚的很。 周扬点头。 蔡瑁便看向刘表，刘表也明白，随后挥手，“子柔、异度、德珪留下，其余人等先退下。” “诺。” 于是，厅中一众人散去。 此时，周扬才道，“家主说，楚纸若行天下，小娘占三成，州牧两成，想来州牧定不会与外甥女相抢。” “哈哈哈，他啊，把算盘打我头上了，行，此事本官允了。” “谢州牧。” “蔡将军和蒯主簿皆可得一成，庞式亦是一成。” “如此，共八成了。”蒯良摸着小胡子，笑着道。 “沔阳黄氏一成，剩余一成，与荆州世家共享之。” “一成作价几何？” “一成作百股，一股作千钱，一成则十万钱。” “善！” 这生意，做得，剩下的几人都是人精，不会看不到楚纸的巨大竞争力，楚纸洁白如雪，平整细腻，一旦推出，怕是会遭到读书人的疯抢。 荆州之内还好说，楚纸价格或许还能算正常，荆州之外呢？价格怕是不知道要翻几倍了。 另外，他们手中原始份子的钱不算贵，等楚纸的售卖铺开来，他们这些份子会立马涨价，翻几倍也都有可能。 蒯良突然看到了周扬身后背着的长竹筒，又问，“你只带了信？” 周扬摇头，随即解下身后背着的长竹筒，打开，才慢慢的取出其中的十张纸，“我家主人命我带了十张楚纸，说，若是各家需要，便给他们，他们没问，就带回来罢。” 主位的刘表扶额，调笑道，“未曾想，承彦公如今倒是得了个貔貅的性子。” 几人皆笑开。 周扬自然也是笑笑，而后刚想把纸递给侍从，却见蒯良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把纸接了过去，疑惑道，“先生？” “你今日是给主公、蒯、蔡、庞共四家送信，然否？” 周扬点头。 蒯良随即满意了，看着这成卷的楚纸，洁白光滑，细腻平整，又带着清香，“既如此，那这十张之中，主公得四张，其余三家皆得两张。” 刘表随后指着蒯良失笑，“子柔啊子柔！快些拿上来！” 蒯良自是笑着应下，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后者也是立刻站起身，从中拿了四张，献给了刘表。 大张的楚纸铺在案几上，视觉冲击还是有的，刘表看着也是连连惊叹，欢喜不已。 他如今虽然是荆州牧，但少年时亦通经义，以往读书，用的多是竹简，一卷竹简，记不了多少字，搬运存储都麻烦。他当然也用过蔡侯纸，但是蔡侯纸，写起字来真的是看运气，平整的还好，若是不平整，那几乎整张纸便废了。 是以，他当然知道眼前这楚纸的价值。 有些迫不及待的，便开始研墨，他要试一下这楚纸到底好不好用，提笔，落墨，写下楚纸二字。 墨入纸而不散，反倒有凝聚之象，笔锋凛冽，自带风韵，随后哈哈大笑，“此楚纸，大善！” “谢州牧夸赞！”周扬松口气，他也没有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可以少跑好几家。 蔡瑁见此，便对着刘表道，“主公，此楚纸乃是阿楚所造，夫人乃是阿楚之姨母，故而我那两张纸，想先献给夫人，当然，夫人若是有意，也可请荆州大小官员的夫人喝茶赏花，如今梅花正是时候。” 刘表看了看自己的妻弟一眼，笑着点头，“可，德珪不愧是军师！” 蔡瑁的法子，说是给自家姐姐献纸，但又要让自家姐姐请人喝茶赏花，到时候，这楚纸不就被荆州大小官员都知晓了？还愁没有生意？ “是极！”蒯越也赞同的点头，“军师的法子，甚好！” 蒯良小心翼翼的摸着楚纸，而后问，“如今楚纸产量如何？” 蔡瑁及蒯越也是好奇了一下，便是刘表，也看向了周扬，如今这楚纸，他们可都有份子，问上一句，也是应当。 “小娘先前所造的工坊原本只是试制竹纸，未曾想却成功了，工坊如今规模亦小，家主与小娘打算来年春天扩建工坊，大批量制造楚纸，再把货源铺开，因此，如今产量并不高。” “何须等到明年，如今已是农闲之时，距离岁首也尚有一月余。”刘表随即摆摆手，“今日我便命人将二十万钱备好，另赠一批粮食一道去黄家庄子上，你今日送完信，告诉承彦公，尽早扩建工坊，另外，命人送一批纸过来，本官要派人送至天子面前，为阿楚请功。” “诺。”周扬这才明白，原来自家主人，还给荆州牧送来了政绩。 “说的极是！”蒯良随后也赞同点头，“我立刻派人回家准备钱财，届时与主公的车队一同过去。” “当如此。”蔡瑁也赞同。 周扬：……那我还能说啥呢？你们都定好了。 “可还有其他事？”刘表又问。 周扬思索了一番，随即道，“我家主人还说，交州四季温热，适合竹子生长。” 刘表眼神都亮了，他虽如今整合了荆州，但对交州，也是有想法的。交州地处偏远，但他如今平定了荆南一带，已经和交州相邻，交州牧张津对他并不满意，根据下头的人回报，说是边界常有斗殴事件。 如果没有意外，明年与交州，定然是有一战的，若真能拿下交州……那他也不是不能野望中原！ 蒯良与蔡瑁也对视了一眼，再看刘表的表情，便明白了一切。 “我蒯氏有部分子弟于交州立足，待我书信一封。” “我父蔡氏亦有不少弟子。”蔡瑁也道。 刘表满意了，这黄承彦到底是自己的连襟啊，简直是瞌睡了给他送枕头，如此一来，他若想拿下交州，把握就更大了一些。 “诺，但小人不敢做主，与我家主人商议。” “待得来年春天，让你家主人来襄阳一趟便是。”刘表倒是不在意，心里越发开心，“要去庞家送信？” “是。” “那便去。” “诺。”周扬看了看蒯良手上那属于庞氏的两张纸，头也没回。 待得周扬退下，主臣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 与此同时，有流言自州牧府出，荆楚有才女改良造纸之术，制楚纸，洁白胜雪，柔韧细腻，平整耐书写，墨入纸而不散，惊为天人！ “刘荆州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有这样的才女，也不稀奇！” “那是，刘荆州来了以后，荆州是真的安稳多了！” “听闻那新纸啊，就叫楚纸，洁白如雪，柔韧细腻，摸上去啊，就如同女子的手一般光滑……” “瞎说，你又没见过！” “那别人都是这般说的呀！” 至于参与了生意的几家，则是赶紧命人带钱财和粮食往沔阳而去，于是也就这一天，襄阳的百姓还看到州牧府的十多辆马车出了城。 第6章 收钱啦（求各种票） 襄阳风云起，却与黄家庄没有太大的关系。 如今的黄家庄子，不过四十多户人，其中黄氏二十户，其余均为佃户，总的田产却有近四千亩，这片土地，是沔阳黄氏的立足之地。 黄承彦让族人们参与了造纸的生意，至于各家利益分配，参几股，皆由他一言而决，毕竟，他虽不是沔阳黄氏的族长，地位却比族长要高。再说了，这纸是黄月英造出来的，能让各家参与一份，已经是看着同族的面子了。便是黄琮家中，也出了七百钱以及一个壮劳力的许诺，才得了一股。 当然，各家也得了份子的契书，然后便把钱财物资都送了过来，是以，这些日子以来，黄月英家中的银钱和物资都多了不少。 “共有钱六万七千二百八十一，绢二十三匹，粟、谷各数百石。”黄月英跟着蔡氏清点完仓库，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可把她们娘俩忙坏了，幸好，家中还有周扬的妻女帮忙操持家务，不然是真的忙不过来。 “这便是一成的份子了。”蔡氏感叹，她已经许久没见这么多钱财了。 黄月英则是点点头，来到这个时代两个月了，她大概也熟悉了一些规矩，比方说，主家让佃户干活，即便不是耕种，也只需要付粮食就行，如果是往外招工，或许有工钱，也或许只有粮食。 也就是说，如今她手上已经有扩建工坊的本钱了。至于新工坊的建筑图纸，她和老父亲也就在这几天晚上都商议好了，没有办法，父女俩都急性子，想到也就做了。 “钱啊，还是得流通起来。”黄月英道了一句，而后便跑去找老父亲了，前期的钱粮到位，可以先开工了。 …… 十二月上旬，天气是越发的冷了。 沔水边，青山脚下，黄月英穿的厚实，就差裹成小胖猫了，看着不远处百余人热火朝天的开着工，挖着地基。 前几日她就和老父亲商议，决定在如今这农闲之时，先行扩建工坊，这样来年的安排就能更从容一些。 当然，她这纯属是在冬日里头找事做。 这时代的冬天，实在难熬，没什么玩的不说，物质条件也远远比不得后世，便是连吃的……不是冬葵就是韭菜，偶儿才有一顿豆苗叶子，没有辣椒，没有鸡精，没有孜然，没有海克斯科技……更别说吃牛肉了。 实在忍不下去，她又鼓捣了豆腐，如今周扬的妻子李氏每隔几日就会做些豆腐……可她还是会吃厌啊！ 如果不出门待在家中，那就更无聊了，蔡氏要教她学女红！她也不是不学，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阿姊，我阿母这两日风寒大好了，要多谢阿姊的鱼和野雉还有豆腐！” 黄琮笑着看向自家阿姊，他母亲风寒也拖了很久，如今终于大好，他也是终于放下心来，于他而言，黄月英就像是指路明灯一般的存在。 他也知道，他家阿姊才德兼备，未来是要做大事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家阿姊要做什么大事，但他一定会学好本事，唯阿姊马首是瞻。 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河对岸尘土四起，人马众多，“哎，阿姊，你看！” 黄月英也注意到了，这么一堆人啊，好像是不同人家的。按照穿越宝典里的记载，这个时期的荆州是和平的，所以也应当不是什么贼寇。 “阿姊，好多马车呢！”黄琮羡慕的看着对面，“车上好像都载了些东西。” 这个时期的马车，是没有车厢的，最多是个布幔，拉东西的马车，那是连布幔都不会有。 那些马车上，确实放了不少东西，既有木箱，似乎也有粮食。 “小娘子，小郎君，我等自襄阳而来，不知这里可是黄家庄子？”不多时，一名武将模样的男子下了马，走到了两小只身前。 “是。”黄月英没有说话，黄琮则是点了点头，“足下何人？” “承彦公家如何走？吾乃荆州牧帐下近卫张乾，奉吾主之令，送钱粮过来，并拜见承彦公。”张乾随后说明了缘由。 “寻我阿父？”黄月英不解，而后问，“后头那群人也是？” “见过小娘子。”此时，张乾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娘子便是造出竹纸的才女，也不敢有所冒犯，语气中也客气了许多，“是，都是来寻承彦公的，主公命我等多带些楚纸回去，好送至天子驾前，为小娘子请功。” 黄月英有点懵，这就要给她请功了？说起来，这个时期的天子……也就是个被关押的吉祥物啊！ “楚纸？姨丈他们如何得知？” “小娘子不知道吗？” 黄月英摇头。 “是承彦公手书送至主公手中，方才得知，蔡家、庞家、蒯家，皆派了人过来，小娘子的才名，马上就会传遍荆州了！”张乾笑着，眼前这位才女，竟真不过豆蔻之年，内心又不由得感叹，承彦公家学渊源啊。 黄月英这才明了，难怪这些天不见周扬，原来是去襄阳送信去了，估计她那老父亲是好一通显摆，想到这里，有些无奈，“此路径直往南，正数第三户便是我家了。” “多谢小娘子。”张乾大喜，便上了马，快速往前跑去，后方的兵马压送着辎重，赶紧跟上。 黄琮见着远去的张乾，眼神里满是羡慕，他……也想骑马啊。 黄月英并没有这个心思，只是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荆州兵的装备。 这张乾带的兵马应该算精兵了，毕竟这群人是刘表的近卫，倒是各个穿着上身的皮甲，至于行军……唔，在她看来，拖拖拉拉，毫无章法。 当然，能骑马的没有几个人，护送钱粮的这些士兵都是步兵，肯定是跑不过马的，所以队伍看着拖拉，但最主要还是运粮的车子有些多，竟有十多辆，这么多粮食，运来做什么？ 黄月英不解，但也没问，这些事情，她家老父亲会处理的很好，收回目光，她也没有再好奇，而后道，“走，我们去找李婶。” 李氏如今管理着工地上工人们的伙食，今天是开工第一天，所以她得去看看。 …… 黄家，前厅。 “承彦公，这是主公命卑下送来的二成份子，钱二十万。另外，主公说许久未见小娘子，带了些礼物给小娘子，望公莫要推辞。”张乾微微弯腰，解下了腰间的竹筒，打开，递了一封信和一张礼单。 在黄承彦面前，他不敢过于托大。 黄承彦摸摸胡子，接过信看了一眼，上面全是刘表的废话，唯有最后一句：欲得千张楚纸，至天子处为阿楚请功。 “景升倒是好胃口，一开口便是千张竹纸？”黄承彦不在意的笑笑，他也知道，这一千张，能有百张去许都都不错了。 “咳，主公对楚纸十分喜爱。”张乾也知道楚纸贵重，一下子一千张……好家伙，难怪刘表特地让他带上了一曲护卫。 见着礼单，粟米三千旦，丝绸百匹，玉器十件，也是下了大本钱了，但给一个孩子送礼物，送了三千石的粟米……那可是整整三万六千斤。 “这三千旦粟米？” “主公说，先生既欲使楚纸行天下，便需尽早扩建工坊，这粟米，便用得到了。”张乾解释。 黄承彦点头，的确如此，工坊要扩建，钱粮都不能少。当然，他也明白，这三千旦的粟米，算是刘表投桃报李。他把楚纸送给刘表，成就的不仅仅是自家闺女的名声，同样会提升刘表的声望，还给他送了政绩，这事儿，刘表其实还是占便宜了，所以，他也收的理所当然。 世家大族间，既要算得清楚，有时，又不能算的那么清楚。 “工坊已经开始扩建，你们来的路上应当看到了，待会儿我便命人去工坊，届时你便可带千张楚纸回襄阳复命。”黄承彦自是应下，造纸成功是他刚到家那天，到现在也就过了十来天，工坊每天产纸约莫五百多张，一千张纸的存量还是有的，“只不过，这千张纸中，唯有百张上等楚纸，余者皆为中等竹纸。” 上等的竹纸更为柔韧细腻，平整光滑，但产量确实不高，往往十张纸中唯有一张，十分考验工匠手里的经验。 中等的竹纸就如同他第一天抱回家的那些一般，粗看细腻，但其实仍不够平整，却也能很好的书写作画，此一类产量最高，如今数量也是最多。 再差的，也有那么些……但都被自家闺女放到厕中了。 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想揍闺女一顿，可到底这东西是自家闺女弄出来了，而且……他也试了，的确比木头片子柔软多了。 “这……那先生前些日送去襄阳的是……” “哦，那个时候技艺尚未成熟，只有中等竹纸。” “多谢先生！”张乾心喜，这样一来，他这趟苦劳那是稳稳的了。 黄承彦只是摆摆手，便往后屋去。 第7章 工坊扩建（求票求各种） 沔水边的工地上，招募的工人有上百人，其中有不少是黄家庄子里的佃户，如今毕竟是农闲，佃户们想要多挣点粮食，主家也不会说什么。再说了，这作坊早一日建成，那新纸就能早一日生产，黄氏族人投的钱才能早日回本。 工地旁，先是搭了一个临时的灶台和茅草屋，算是做饭的地方，一个木盆里放着大量的冬葵，还有一个大盆里放着李氏今天刚做好的豆腐，旁边的陶罐里放着黑不溜秋的就是豆瓣，灶台上边儿的另外三个大木桶之中，则是洗好的粟米开蒸了，冒着白色的热气。 另有一口大锅里头，正炖着猪肉，肉腥味很重。 按照预先定下的规矩，工地上的伙食，一旬也就是十天必须有一次肉食，另外，每顿的粟米饭是干的而不是稀的，至于蔬菜什么的，不是冬葵就是萝卜，加点盐或者豆瓣用水一煮。 今天是开工第一天，所以李氏特地还做了一板豆腐。 见到黄月英，李氏赶紧行了个礼，而后道，“小娘子，今日我先蒸了三桶粟米，想着还有豚肉与冬葵，应当足够了，若不够，也还有豆腐。” 黄月英点头，“辛苦李婶了，这豆腐的钱，李婶可算进采买的本钱里头了？” “小娘子说笑，做豆腐的法子都是您教的，我如何能算豆腐的钱！”李氏眼神一瞪，就有些不开心了，“这工坊是小娘子你的，小娘子您是主家，我为主家做事，那是本分。” 黄月英听着这语气，都有些无奈，说是这么说，但做豆腐不是她吩咐的啊！可说到底，这个时代，奴仆就是主家的所有物……周扬与李氏，便是如此。 即便她有心想改，都改不了。 而后她看向黄琮，“小十三，从明日起，你每天夜里多放几个鱼笼，第二天早上就送些鱼过来，让李婶跟你买。” 黄琮想了想，“阿姊，不要钱……本来下鱼笼也是你教的……” 黄月英眼神一瞪，“你收不收？” 黄琮小脑袋一缩，点了点头，他也不敢说不啊。 一旁，李婶见状笑着点头，不是一家人，才得把钱算的明白，“豆腐鱼汤也是不错的，就怕小郎君捉不到这许多鱼。” “那多下点鱼笼便是。”黄琮表示，下笼子，他是认真的。如今他已经从阿姊那里学到了许多技巧，也会思考鱼儿喜欢在何处栖身，每日都能捉到四五条大鱼，族里有好几户叔伯都要与他换鱼吃呢。 “这还差不多，反正你下陷阱也好，其他也好，工坊只要在一日，你便可以捉鱼捕猎卖给李婶，可明白了？” “哦，明白了。” 黄月英松口气，和这时代的人说话，有的时候得讲道理，有的时候……还真不能讲道理。 “届时工坊扩建好了，竹纸的生意铺开，做工的人只会更多，需要的吃食也多，小十三，这是一门长久的生意。” “我明白了，阿姊，但人力有穷时，我到底只有一人。” “所以你可以联合其他兄弟一起，但是得注意安全。” “可咱们到底是耕读传家……”黄琮有些担心，他怕别人说自己是商人。 “耕读传家如何？有些叔伯兄弟不也得下地耕种吗？耕种难道不也是劳动？还是说你捉鱼下陷阱不是劳动？” 黄琮摇摇头。 “以劳动换取报酬，并不可耻，哪怕你是卖了这些东西，但只要你正当所得，便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黄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黄月英笑着摸了摸黄琮的脑袋，毕竟才八岁，老听大人们说黄家是耕读传家，有时候便会把这种话奉为金科玉律，那实在太古板了，所以，教育啊，得从娃娃抓起。 “这位女郎君说得极是。”此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几人看过去，便见一青年男子，身高七尺有余（汉时一尺约23厘米），着蓝色直裾衣，腰间配剑，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身。 “足下何人？”黄琮又问，今天庄子上可是来了许多生面孔的，车马粼粼的。 “在下姓陈，名跃，游学至此，听闻荆襄有才女，方才一十二岁，便造新纸，特来拜访。”陈跃对着几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见过楚纸了？”黄月英不理解，这个时候就能有人慕名而来？ 周扬出门大约是十天以前，这个时间，也就够从沔阳和襄阳打一个来回，毕竟这是三国，即便在襄阳楚纸已有名头，但她估计，至少还要个两三天才会有人从那边过来才是。 这人姓陈，怕是陈氏之人跟着她姨丈他们的队伍跟过来想分一杯羹的。 “未曾，但我父见过。”陈跃而后笑着道，“言此新纸洁白如雪，又平整细腻，他看过承彦公的信，墨迹入纸不散，笔锋凛冽，极易书写，胜蔡侯纸多矣。承彦公还说，楚纸当行天下，是以，在下想看看这新纸到底是何模样，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竟能改进蔡侯造纸之术！” “那你问对人了！”黄琮随后自得的道，“这新纸，便是我阿姊造的！” 于黄琮而言，他阿姊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之一，别人夸她阿姊，那比夸他还好用。 黄月英无奈，这人的父亲竟然能看到自家老父亲给姨丈的书信，想来是荆州的官员，身份也不会太低，而如今荆州的官员，多数都是世家子弟，见到这样的纸，不动心才怪呢。 黄家庄子目前就一个看着是工坊的地方，一个看着正在进行土木作业的地方，所以这人目标太明显了。 “失礼，未曾想黄家小娘子竟在眼前。”陈跃赶紧道歉，作揖行礼。 黄月英先是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道，“如果你家是想掺上一份子呢，赶紧去找我阿父，表明身份上门拜访，到我这儿没用。” 陈跃有些尴尬，没想到这就被看出来了，“劳烦小女郎指点，多谢。” 而后几乎是掩面而逃，他能推测到这里的人和黄承彦有关，但最得多也就是奴仆或者家奴主事，却没曾想……就是正主当面，就真挺尴尬的。 不过，这位女郎君，心思聪慧，言行举止颇为大气，不输男儿，果然不愧是能造出新纸的才女。 …… 份子的事儿，老父亲已经分配好了，黄月英不会去管，也不会有意见。 于她而言，如何让眼前这群工人生活得好些才更有意义，这天下，到底是天下人的天下，而眼前这群人，便是天下人的一部分，也是天下人中多数人的代表。 世家大族再怎么大，在人数上，占比终究是小部分。 历朝历代，小冰河期，作物减产，随后土地兼并，财富向着少数人集中，富者越富，田连阡陌，贫者越贫，无立锥之地。 而后只能掀桌子造反。 这个道理，到了后世同样也是相通的，只不过，因为作物产量的提高，少有人会饿死，但多数人依旧只能为生存忙碌，柴米油盐酱醋茶，外加一套房子，于是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一生。 不多时，便到了晚食的时候，今天一天，工人们可是看着李氏炖的豚肉，那肉香味飘的老远，他们也知道，今日是上工第一天，手上也肯用力气，地基也挖的很快。 本来在冬天，土地比较硬，不适合动工。 可，主家愿意给吃的啊！ 今天他们也看到了，那是一车一车的粮食往里头拉啊，能少的了他们的吃的？ 果不其然，等到了晚食的时间，他们排队吃饭，吃的是干的粟米饭，冬葵配豆瓣，还有个什么豆腐，再给每个人一块又肥又大的豚肉，淋点儿汤汁，那叫一个馋。这伙食，比他们在家吃得好多了！有些人甚至想着，留点儿肉带回家给家人尝尝。 “今日是工坊扩建的第一日，好让你们知晓，每日的晚食，打底都是干的粟米饭！我家女郎君说了，冬日里建房子是个辛苦活儿，所以饭食得保证，是以，每过一旬，便会有豚肉吃。”李氏一边给别人打饭，一边开口和这群人解释着。 “周家娘子，您说真的？”有人自是不信，开工第一天有肉吃，已经是主家心善了，日后要十天吃一次，那这主家……也太好了。 “自是真的，今日我家女郎君还特地来检查饭食了，生怕我亏待诸位了！” “哈哈哈，那就多谢主家了！” “是主家心善！” 在这个时代，愿意善待他们这群泥腿子的人，不多，是真的不多，哪怕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想吃饱饭活下去。 此时，宋博站了出来，如今他是造纸工坊的熟练工，却又是黄承彦家的佃户，还读过书，所以，新工坊扩建，他得来看着，“是我们主家心善，但更是我家女郎君心善，可我不是心善之人，所以，要把手上的活儿做好，否则，便回家去。” “宋管事放心！” “我们也不是那等只吃饭不干活儿的人，主家对我们好，我们自然也舍得出力气！” “不错！” 就近的和宋博能说得上的话几个工人，是每组的小工头，有他们传这话，底下的人就乱不了。 再说了，白花花的肉就放在眼前，那要真是还不知好歹，就只能赶回家去了。 第8章 那就限购吧（求收藏投资月票） 待得黄月英回家进了书房，周扬正和黄承彦汇报着事儿。 “家主，带去的十张纸被蒯主簿发现了，蔡军师便把他那两张送给了州牧夫人，夫人又办了赏花会……州牧还说，要到天子驾前给小娘子请功呢！如今，襄阳各家，好一些是直接跟在州牧的队伍后头来的。小人给庞家送完信，歇了一日，这才紧赶慢赶回来了。” 黄承彦点头，“辛苦你了，不过……过两天你还得辛苦一番。” “但凭家主吩咐。”周扬心里开心，虽说赶路辛苦，但黄承彦让他做事，那是重视他。 听了这些话，黄月英于是了然，估摸着过上两天，来的人还会更多。倒是自己那便宜舅舅……后世评价不算好的蔡瑁，让她挺惊讶的，几句话，便让自己那便宜姨母给她做了个广告。 这些人啊，都贼精贼精的，史书上能留名的，真就没个简单的啊！而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仅是刘表要给她请功，同样也是刘表的政绩。 内心微叹，她到底，还是得多适应一下这群人，否则……要吃亏的，难怪刘表还运了这么多粮食来呢，这些粮食，应该就是谢礼，估摸着，其他几户人家送来的应该也不止分子钱了。 “阿父，我回来了。” “阿楚来了？”黄承彦脸上也多了些笑意，今天一天，他很忙，但也忙得开心。 “是。” “作坊如何？” “有李婶和宋叔在，他们应该很用心。”黄月英笑笑，“周叔辛苦了。” “小娘子客气！”周扬既不敢在黄承彦面前拿大，也不敢在自小聪慧如今才名遍布荆州的小娘子面前拿大。 “好了好了。”黄承彦把闺女喊到跟前，“阿楚过来。” “阿父，怎么了？” 只见黄承彦拿出一叠礼单，“这是你姨丈、舅舅、还有姐夫他们给你送的东西。” 黄月英随后接过，先看的是刘表的，好家伙，三千石粟米，玉器十件，丝绸百匹……这么壕啊！ 她就喜欢和这么壕的人当亲戚啊！ 再接着是蔡瑁的，襄阳的店铺三间，玉器、丝绸若干，粟米千石。 而后是蒯家和庞家的，给的比蔡瑁的少些，但重在给了沔阳的田产，两家加起来有一千亩了。 还有陈氏、杨氏、习氏也各送了些，不过都不多。 “都是给我送的？”黄月英其实不太理解。 黄承彦见着闺女脸上的不解之色，便摸了摸闺女的脑袋，阿楚聪慧，可对男女之事并不在意，这几家除了刘表，其他人什么意思，他难道不清楚？ 他们家阿楚，十二岁了，是不小了，更别说，阿楚造纸的事儿，很快会传遍天下。这几家动了心思，也是正常，可惜……这事儿他最后也会听他们家阿楚的意思。 “是啊，都是你的。”黄承彦笑着，“都给阿楚当嫁妆。” 黄月英无奈，“阿父，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事儿我要自己做主。” “当然是阿楚做主。”黄承彦自然应下，这闺女，他疼到心尖上都来不及呢，再说了……这些天他和闺女也没少讨论，以后要做的事情，有点多。 “那就好。”黄月英松口气，“既然阿舅送了铺子，那等周叔休息两日，就带人把楚纸铺开，不过，若是襄阳的人知道有楚纸可买，定然会争抢，以目前咱们作坊的产量，也不能完全铺开。” “是这样，所以为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黄承彦也是为难，襄阳世家不少，世家的底蕴更是不少。如今朝廷早就已经没了样子，刘表入荆州也没动世家，所以……荆州的世家，只会是越来越有钱。 “那便限购，就每人限购五张中等楚纸或一张上等楚纸，每日就售卖五百张纸便可。”黄月英直接拿了饥饿营销的法子，“届时便和买纸的人说，因着楚纸产量还未跟上，所以只能如此。” 一旁的黄承彦和周扬听的眼睛发亮，有道理啊！襄阳城里世家多，世家们家大业大，分支也多，谁家不得买点儿？那就限购。 黄承彦感叹，“我们家阿楚，果真厉害。” 周扬也点头赞同，“可惜……” 是个女儿身。 但他很快一激灵，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 黄月英不解，“周叔说什么？” 周扬摇头，随后赶紧道，“可惜楚纸产量略有不足。” 黄月英点点头，是啊，时间太紧了，原本计划明年才会扩建工坊的，没成想不到半个月，老父亲就把钱粮都给备好了，这早一天动工，就能有好一些家庭过个好年。 新产业也能对旧市场更早一些的发出冲击。 她要做的，可不仅仅是造纸。 “如今作坊里的楚纸，周叔尽可带上。”黄月英想了想，开口，“阿舅送了三间铺子，地址相邻，另外两间先别开，等来年我自有打算。” 造纸，当然不可能只造纸，印刷得跟上，以这个时代知识的珍贵程度，书本一旦开卖，带来的冲击，那是颠覆性的。 “那新纸定价几何？”周扬点头，而后问了个问题。 “中等楚纸这样一大张五钱，上等楚纸十钱。”黄月英想了想，定下了价格。 一张大的楚纸，长四尺，宽三尺，约合后世9269大小。 周扬不解，“这般便宜吗？” 黄承彦倒是笑了，“纸张本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便宜是应该的。” “阿父说得对，我们要让所有人想用纸，并且，用得上纸。” 黄月英笑笑解释，若是价格太高了，那就相当于只对世家大族开放，虽说前期主力军肯定是他们，但做事眼光要长远，再说了，纸终归是消耗品，便宜些，才能长远。 当然，主要也是，新纸的成本并不高，等新工坊产能上来，完全就是赚的。 她呢，也没指望过一个工坊就能供应整个荆州的纸张，到时候再选几个合适的地址，宋叔他们这群最早的工人也都足够管理一个作坊了，就可以继续开新的工坊。更别说，有些工序，她和老父亲早就打算好了以水力替代，均摊到每一张纸的成本上，会更低。 “家主和小娘子高义。”周扬自然不再说什么，他只是个家仆。 “好了，你也辛苦，先回去休息两天。” “诺。” 见着周扬离去，黄月英才看向老父亲，“阿父以为，印刷何时可以开始？” “至少等楚纸产量跟上来？”黄承彦笑着，“不然楚纸都不够卖的。不过，这两日得再选一些信得过的人加入造纸工坊，提升产量，岁首之前，为父要襄阳纸贵！” 黄月英也点点头，没有意见，但是老父亲这思维，其实很适合做生意啊！而后想了想，也是，老父亲毕竟快五十了，再加上阅历多，什么事没见过？ “届时四书五经为基础，再加为父、尚长兄、水镜、宋儒他们的经义注解，就能开个头了，后续再慢慢增加便是。”对于书的来源，黄承彦压根不怕。他本就出自士族，四书五经那是基础，重要的是各代儒者们对经义的理解和注释。 现在也是有这样的书店，但这，终究还是竹简多，用蔡侯纸抄的呢，又质量堪忧，如今有了新纸，还有阿楚说的印刷术，若不能带起风潮，他也就枉活这么些年了。 “阿父说的是。”对于老父亲的谋划，她自然是赞同的。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更别说在如今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信息不通畅，就是极大的掣肘，但幸好，她那便宜姨丈保了荆州未来十年的和平，她至少还有十年时间苟起来发展。 十二月二十，荆州的第一场雪落了，群山绵延，覆上了一层白衣。 隆中。 一青年着白色素麻衣，站于屋檐下，喟叹一声，这世道，终究是吃人的，父母早逝，叔父也去世了，长兄又在外游学，他如今一十又七，也是时候承担起养家的责任了。 “兄长！二姊来信！”远处，又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手中拿着一个竹筒，背后背着一个更长的竹筒，在雪中一步步的跑了过来。 青年闻声，看向自家小弟，待得对方站定，从他手中接过竹筒，打开，里头是他二姊的信，一是问了问家中用度，说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二是如今承彦公家的小女儿造了楚纸，比蔡侯纸好很多，庞家也参与了一份子，所以拿了些过来；三则是问他，是否有意娶妻，她好相看起来。 青年看着自家小弟背后的竹筒，“打开。” “兄长，这里头是楚纸！”小少年嘿嘿笑着，“我已经打开看过了，当真是洁白胜雪！就如同山上的雪一般，好看的紧，能不能……分我一张？” 青年失笑，看着长竹筒里的楚纸，倒出，摊开，平整细腻，柔韧洁白，二姊的那封信，也是用楚纸书写，墨迹未有分散，看着倒是舒适，“先回屋。” “兄长，我听闻，这楚纸是承彦公家的小娘子所造，年岁不过十二，只比我大了一岁呢！”少年叽叽喳喳的道，“我还听说，襄阳那边已经有铺子开了，售卖楚纸，一张中等楚纸不过五钱，一张上等楚纸不过十钱，就是每个人只能买五张中等楚纸或一张上等楚纸，每日限售五百张。” 青年听闻，略有些诧异，“价钱不贵，却无法全力供应？产量不足？” “对对对，人们都是这么说的。”小少年赶紧点头，“照我说，产量不足就加派人手嘛！这般赚钱的生意，就该多赚些。” “阿均，钱很重要，但也不是越多越好。”青年见着自家小弟，开口，“那你说，楚纸定价是否过低了。” “对啊，既然这么多人想买，那她定价高些，不是能多赚许多钱？”少年想也不想的便回答。 青年叹气微微摇头，承彦公家小娘子不过十二岁便能造楚纸，阿均十一，却依旧是个顽童，看起来，还是课业太少了。 倒是承彦公家的小娘子，听闻才学渊博，自小聪慧机敏，而今又造了楚纸，名声一日胜过一日，也不知如此才女，是个什么模样了，若有机会，倒是要会一会的。 第9章 襄阳纸贵（宝子们，求各种票！） 州牧府。 近几日，刘表心情一直不错，先是从黄承彦家里拉来了千张楚纸，其中上等楚纸百张，中等楚纸九百，他便取了上等楚纸十张，中等楚纸百张送去许都，禀明天子，为黄月英请功，这同样是他的政绩，也是他的名声。 前几日楚纸铺开业，场面火爆，楚纸价格虽不高，但产量不足，一纸难求，而他却仍有九百左右的楚纸，于是又是请属下们来赏花作诗，秀了一番存量，看着属官们眼中的羡慕之色，也十张楚纸十张楚纸的赏，笼络了一番人心。 虽说蒯、蔡、庞几家并不需要他笼络，毕竟人家也从黄承彦那儿拿了些楚纸，可禁不住他们的数量不多，各家也就百张，还天天和他讨要，让他心里有些得意，很是开怀。 “夫君，披上披风，如今天寒。”看着站在屋檐下赏雪的刘表，蔡夫人手中拿着一件毛领披风，要给刘表加上。 “多谢夫人。”刘表也不拒绝，反倒是握住了蔡夫人的手，“这些日子，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蔡夫人笑着，任由刘表握着自己的手，眼中秋波如水，“不过，的确多亏阿楚造的纸，待得来年，当有更大的作为。” “是啊，阿楚自小聪慧，而今更有才名，待天子旨意下来，提亲之人怕是会踏破承彦公家的门槛。”刘表笑着，“可惜琦儿已经成家，倒是琮儿，如今一十有八，是该考虑成家了。” 蔡夫人脸上笑容不变，而后道，“怕是姊兄还想多留阿楚几年呢，而且啊，琮儿已有意中人了。” “哦？”刘表惊讶。 “正是瑁弟小女，阿凝。”蔡夫人开口，“阿凝如今十五，两个孩子年岁相当，又互生好感，我这做母亲和姑母的，可都是看在眼里。偏生你这做父亲和姑丈的，压根不在意。” 刘表赶紧笑着赔罪，“那也好，届时夫人你便和德珪商量，如此，两家便亲上加亲。” 在刘表看来，长子刘琦像他，但年岁大了，与蔡夫人不亲近，次子刘琮在蔡氏嫁给他时，不过十一二岁，与蔡夫人亲近得多，蔡夫人多关心也是正常。 “夫君说的是。”蔡夫人也点头，“那等岁首之前，我便问问阿弟。” “好。” …… 襄阳，楚纸铺。 “周掌柜，如今下雪，瞧我们等了这许久，就多卖我们一些！我等带足了钱的！”一青年士人对着周扬拱手，有些无奈。 他排队，整好排在了百名开外，他前面一人买到了，他却不能买了，让他心里很是纠结，只得好言讨纸。 “是啊，周掌柜！我等亦知楚纸产量尚有不足，可不想明日重新排队啊！”又有一士人开口，实在是……一纸难求。 起初，他们听闻了楚纸之名，内心怀疑居多，可等楚纸铺开起来了，怀疑也就没有了，的确，楚纸比蔡侯纸要好上不少，重要的是，价钱也比蔡侯纸便宜许多！ 可……一纸难求啊！ “就是啊，周掌柜！您也就多卖几个名额啊！” “我等于寒风中也等了许久啊！” “是啊，周掌柜！” 周扬看着外头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铺子已经开了五天了，每天都有人买不到，他也是真的没办法，谁还不想多挣点钱呢？ 他来的时候，带来约莫五千张楚纸，如今只剩一半，后续的还没送来呢！他也不敢做主啊！ 下雪了，天冷也是真的冷，那没办法！ “诸位，实在是库存不足，诸君只能明日请早了！”周扬还是拒绝了。 “周掌柜，一连五天，我已经排了五天了呀！” “正是！我等亦知产量不足，可掌柜难道看不到我等的诚心吗？便是加价，我等也是能接受的！” “对啊！” 听着这些话，周扬更是无奈，这几天，就有人在炒楚纸的价格，有些人是天天来排队，纸到手了转身就卖了，五十钱变成一百钱，甚至更多。 可他就是个家仆，也阻止不了。 这些人里头，前面几个的确是读书人，没买到纸，他也觉得挺可怜的，可后面几个那就是他都已经脸熟的投机者了！ 正此时，一辆马车行至铺子前，说是马车，四周却加了木板，唯有前边儿是挡了块灰色布幔，倒是像移动的屋子了。 不多时，布幔被掀开，却是一清秀的小少年冒出脑袋来，眼神透亮，五官俊秀，身着蓝色直裾衣裤，外边儿披着一袭白色毛裘，看着便贵气不已。 “周叔，天寒不易，今日你便多加五十人的份额。”小少年看向门口的周扬，朗声道。 周扬看着黄月英的打扮，张了张嘴，随后作揖点头，“诺。” 听了这些话，门口还不肯散去的这几十人大喜，连连感谢。 “多谢小郎君！” “多谢小郎君！” “敢问小郎君名讳？” “在下姓黄，单名一个楚字，沔阳人士。”黄月英也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她呢，也就是静极思动，估摸着周扬带的纸只能卖个八九天，后续反正也得命人送纸过来，就和老父亲撒了个娇，说路上会扮成男装，后者只得答应。老母亲虽不赞同，但在见了改好的马车后，也就不反对了。 接着，又去沔阳县令那儿请了一队衙役帮着一起护送。 她便带着黄琮及其父亲黄直一道上路，原本，这一批楚纸是由黄直跟着护送的，只是她非要加进来。 “可是与承彦公同族？” “正是。” “多谢小郎君了！若是小郎君回到族中，请为我等告知黄家小娘子，多谢她造楚纸，造福天下人。” “对，烦请为我等转告。” 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买了纸自己用的，此时也不急着买纸了，反倒是要黄月英转告这份感谢了，有点……实诚。 而另一些不是读书人的，便挤进了店里。 黄月英自是点头，“诸位还是先买纸，买完早些回家，天寒，冻着了也不值当。” “多谢小郎君提醒。” “多谢。” 黄月英也不再言语，看向黄直，“叔父，先请诸护卫去喝个茶吃些东西，暖暖身子。” 黄直点头，便去安排了。 黄月英看着离去的这群人，便知道，她们黄家庄，也得有些护卫才行了，不然次次劳烦公门中人，虽说刘表知道了不会说什么，但终归是麻烦。 再说了，穿越宝典第四条：枪杆子里出政权。 沔阳黄氏是士族，可毕竟新立不过四十年，并不像襄阳黄氏那般富足，奴仆不多，此前也没想过要组护卫，但未来她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招护卫这事儿，也势在必行。 不过，也得等到来年才好，现在到底是年末了。 “阿姊……”黄琮也跑出了马车，正想喊，却被后者眼神一瞪，“额……兄长。” 好，的确是“兄长”，阿姊的装扮确实看不出什么毛病来，至少，与族里其他兄弟，也是差不多的，而且，便是连声音都学的十分相像。 黄月英这才点头，“怎么了？” “我也饿了。”黄琮摸了摸肚子，小脸满是愁容。 黄月英失笑，也是，正在长身体的阶段，饿的快是正常的，“莫急，待这群人买完，把楚纸搬进去，再让周叔帮忙找地方吃饭。” “好。”黄琮开心起来，他还以为，阿姊忘记他了呢。 黄月英也没有在意，反倒是慢慢的看着如今的襄阳城，街上还有残雪，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这家铺面位于东市主路旁，所以客流量不错，不过今日下雪，街上人少，只有楚纸铺外人比较多些。 这个铺面旁边的两个铺子已经都搬空了，毕竟蔡瑁送给她后，原本的人手也就撤了。她这次来，主要是看这两个铺子的，下了马车，黄琮紧跟其后。 不过，另外两间铺子还锁着门，得等周扬忙完。 不多时，买到纸的人即便离去了也和黄月英打了个招呼。 “小郎君，我等先告辞了，今日实在多谢了！” “小郎君风尘仆仆，早些歇着为好！” “多谢小郎君。” 黄月英也都微微点头示意，进了自家纸铺，几乎没什么装饰，纸张都在柜台后头就那么放着，着实有些寒酸。 但匆忙开业，也能理解。 约莫半个小时，周扬才送走了今天的这群客人，对着黄月英行礼，见着黄月英的模样，便笑着，“小郎这身装扮，当真俊俏。” “周叔客气了。”黄月英笑笑，“这次是又送了八千张楚纸过来，是这些天扩招工人加班赶出来的。如今已是十二月二十，再有几日便是岁首。如此，二十五日那天卖完楚纸，贴出告示，正月十五以后再开业，我等便可回家了。” 周扬松口气，点头，“诺，如今铺子里库存尚有两千余张，加在一起，便有万张了，卖五日的话……” “每日可卖两千张，购买人数可放开至两百人。”黄月英道，“若是周叔想轻省些，那每天多卖些也可。” “小郎说的是，小人也想多空出一日时间来，毕竟岁首了，也想给妻女带些东西回去。”周扬笑笑。 “好，那就三日卖完这些纸便可，每日卖多少，周叔你自己决定。”黄月英微微思考了一下，“待得来年，应当就可以不限售了。” “诺。” 商量完，黄月英便与周扬一起看了旁边的两间铺子，空间很大，而且还是上下两层，或者说，蔡瑁送的三间铺子其实都是上下两层的。 在襄阳城的中心，有这样三间铺子，蔡瑁也绝对是上心了。 当然，后来蔡氏也与她讲过其中的缘由，她十二岁了，而这几家家中，适龄的少年人也定然是有，或多或少，这几家都想和她家联姻。 可惜了，这几家的年轻人都比不上以后她老父亲挑的那人。 一张中等楚纸五钱，日售五百张，一日便是两千五百，十天就是两万五，一个月就是七万五…… 这生意，还是做得的。 当然，这不过是初期还没放开的情况，等后续产量跟上来了，也不会有日售五百张这种了，届时就能与外地行商谈代理了。 只是，自家经商的人手到底太少了，到时还少不得老父亲在族里掌掌眼。 第10章 民生多艰（求收藏投资月票） 吃了饭以后，商铺后面有休息的屋子，周扬也是很快让人打扫出来，至少，不能让自家小娘子没地方睡觉？ 但他不理解的是，黄月英为啥会来。 结果等他去问，对方已经拿了几张图纸给他。 “周叔，这三间铺子，等明年你把它们都打通，然后定制这些柜子，是放楚纸和书籍的。”黄月英解释着，“当然，笔墨砚台也都得备齐。” 周扬想也没想，便应下了，这才是一个书铺该有的嘛。 “至于铺子的名字，便叫，三味书屋罢。”黄月英随后道，便以此名，纪念后世那位先生。 周扬虽不太理解，但还是应下了，而后又问，“二娘要去州牧府吗？” 黄月英想了想，先是点点头，但又摇摇头，按照礼节，她既然来了，就应该上门拜访一番的，但她身是不想去的，而且刘表他们不知道她来了，去不去，也无所谓，反正……她现在是黄楚，不是黄月英。 “周叔，我现在是黄氏的一个小郎君，名叫黄楚。”黄月英解释了一下，“再说了，我什么也没备，阿父和阿母也都不在，我一个人去，还空着手不太好。” 周扬一想，也是，还是问了一声，“那二娘子为何来襄阳？” “在庄子上有些无聊，阿母要教我做女红，我不愿意学。工坊扩建也有婶子和宋叔在，竹纸作坊也有人看着，周叔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继续带小十三上山捉鸟下河捉鱼吗？”黄月英叹气，无聊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当然还是对这时代有些好奇。 周扬：…… 自家小娘子，琴棋书画很早就学了，也学的不错，正因为学的不错，所以很早就对这几样没有多大兴趣了，实在是太过聪慧了一些，天下间，比得上小娘子的男子就不多了。 一想到这里，周扬和黄承彦的感受开始相通起来，可小娘子到底十二岁了，也到了能说亲的年纪了啊……日后还不知道便宜哪个小王八羔子呢！ “明日楚纸售卖结束，不如小人带二娘子去逛逛？临近岁首，西市也挺热闹的。” “行，那明日去。”黄月英自然应下，对这个时代，说好奇呢，是好奇，但其实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吃食，物品，生活，难道还能比得上后世吗？ “诺，对了，二娘子，自楚纸铺开业以来，已经有好几个行商找来了，希望能从咱们这儿进货，然后他们转卖到其他地方。”周扬再度开口。 黄月英有些惊讶，但随即又释然了，荆州，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地，水陆发达，商贾颇多，加之世家豪族配合刘表，所以治下和平，找上门来的这群人，市场嗅觉很不错啊。 “那后日，约他们来谈一谈。” “诺。” …… 次日，楚纸铺外人声鼎沸。 因着来了一批新货，购买的人看着门口的告示，全是喜意。 但做倒卖投机生意之人，却是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这群人嗅觉敏锐，知道这次加大出货，要么就是打算年前最后卖一批，要么就是产量增加了，无论那种可能，他们都不可能错过这次赚钱的机会，毕竟……快到岁首了。 “终于是买到了！再买不到，我家郎君真要气哭了！” “哈哈哈，我们家也是！旁的堂兄都买到好几次了，可我之前就是没抢到……有心去别人那边收，那一张中等楚纸便要二十钱，又着实太贵了！” “是啊，幸好。” “今日多谢周掌柜了！” “是啊，能在岁首前买到这几张楚纸，我也终于是放心了。” 众人一边讨论着，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拿着手中的楚纸，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听着这些话，黄月英突然意识到，限购这措施，估计还养活了不少人啊。 这黄牛……还真是每个时代都逃不开的，但她却不能事事都管。 是以，一日三千张楚纸，很快也就卖完了，周扬便关了铺子，领着黄月英几人往西市而去。 “兄长，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襄阳呢。”黄琮跟在黄月英身后，兴奋的道。 黄月英笑笑，看着现今的黄琮，比她刚看到时，也长高长状了不少，便是她自己，也高了许多，毕竟，营养跟上了。 而且，因着黄琮母亲大好，家中也终于有人操持，黄琮身上穿的虽不是顶级的丝绸，却也比之前的粗布麻衣好很多了，草鞋也换成布头鞋了，因着天冷，也多了一袭披风，虽然没有动物皮毛，但也能挡一些风。 后方，黄直看着自家儿子和黄月英如此要好，内心也是欣慰。 若非黄月英，他妻子的病都不一定能好，而今家里又在楚纸的生意上投了一股，也算是有了进项。 他算是看清楚了，读了这么多年书，耕了这么多年地，家是传下来了，家底却没变厚多少。 可想要出仕，以他自己的才能那是远远不够的，还不如跟在黄月英后边儿，这楚纸的生意日后是要做得更大的，足够养活他们沔阳黄氏这么大一个庄子，他也很清楚，这是他的机会。 “那就好好走走。”黄直见黄月英没有回答自家儿子，便开口回答了，“喜欢什么，阿父给你买。” “谢谢阿父。”黄琮更开心了。 黄月英见此，也端起了“兄长”的架子，“为兄也给你买，算作是，新一年的礼物。” “啊？”黄琮想了想，“新的一年，还能收礼物的吗？” “嗯，新的一年能收礼物啊，是小孩子的特权。”黄月英感叹道。 在这个时代，过年只有岁首的时候祭祀天地或者先祖，也并没有什么休假或者习俗，当然，除了点爆竹赶年兽，只是这个点爆竹还真是字面意思，就是竹节丢进火里，会爆炸发出声响。 “好！”黄琮开心的应下，他知道，自家阿姊给的礼物，他是不能推辞的。 不多时，西市也就到了，街上人不算拥挤，但一眼望去，铺子挺多，还有一些摊位，有卖五谷杂粮的，也有卖萝卜咸菜的，还有卖草鞋竹筐的，也有几个吃食、布匹的铺子，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能在这儿找到。 不过，前面有个小摊子围着的人不少，挺热闹，黄月英也好奇起来，这时代还有能引起吃瓜群众围观的东西？她也得瞧瞧。 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便快了起来。 “阿……兄长等等我！”见此，黄琮也赶紧跟上，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热闹的！ 黄直与周扬，自然也是跟上，却互相看了一眼，那俩啊，毕竟都是孩子。 还未到近前，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习家七郎，也是个可怜的。” “是啊，老妻年前病故，结果昨日一场大雪，便一睡不起了……” “可他才四十啊……” “哎……” “如今膝下唯有一女一子，族内竟要将这女儿直接嫁与一老翁，要将习家七郎这儿子直接过继给三房，这不就是摆明了夺他们家的家产吗？” “就是啊！” “虽说习家七郎也没多少家产，但田产和房子却是在的！” “好狠啊，怪不得这习家小娘子要卖身葬父，还要供弟弟进学，受了这般欺侮，只能等着娃学成才能报仇了啊！” “是啊，太狠了。” 到了这会儿，黄月英便听明白了，很常见的桥段，发生在这个时期，更是常见。 习家，也算是荆州世家之一，分支众多，各分支之间争夺的也很厉害。 昨日大雪，突然降温，这习家七郎就没挺过去，一睡不醒，结果，就被习家三房打上门来，摆明了要吃绝户，夺家产。 这种事情，乃是家事，便是报官府……人家都不带管的，更别说这是习家的家事。 此时，她也已经是挤进了人群，看到了跪在路边的一男一女，皆着孝衣。 女的年岁大些，约莫十五六岁，男的和黄琮年岁差不多。 “阿……兄长，这个小娘子好惨啊。”黄琮自然也听到了周围百姓的议论，如果不是阿姊，他阿母可能就挺不过来，所以对这样的事，感同身受，而后希冀的看向自家阿姊，在他看来，阿姊最是厉害。 旁边围观群众，也退开了一些，因着黄月英的穿着，一看便是个富家小郎君。 “小郎君，这习家小娘子长得不错，若不然，你便行行好，买她回家算了。”旁边，有人见着黄月英，开口。 “对啊。”也有人附和。 跪着的女子披麻戴孝，泪若梨花，的确是我见犹怜，说实话，黄月英也泛着同情了，但要买人…… 这和她社会主义五好青年的价值观不同啊！ 她可不能当人贩子！ 心里到底是抵触的。 至于那习家女郎，也抬了头，看着前方的小郎君，五官俊俏，身上穿着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又想到自己……悲从心来，对着小郎君磕了个头，“求小郎君行行好。” “别别别！”黄月英赶紧躲开，这不明不白的被人磕个头，不行，太折寿了！ 习家小娘子听着这话，便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好，黄月英真的心软了，她虽然也是女生，但真的见不得女生哭啊，正要开口，便有一道带着些欣喜的声音传来，“习家小娘子，跟着本公子走！” “哎，是蔡家小郎君！” “蔡军师的小儿子！” 一旁，吃瓜群众赶紧往旁边闪去。 第11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宝子们，求各种各种！） 黄月英看向来人，唔，看着那张脸，倒是有些眼熟，再等听到吃瓜群众们的话，就知道这是哪位了。 蔡瑁次子，蔡照，也就是说，这是她嫡亲表哥，可这一身纨绔的作风……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哎哟，这还有位兄弟呢？”蔡照见到了黄月英，微微打量了一下。 衣服那丝绸的材质不下于他，腰间的玉佩也不下于他，便是那一袭毛裘，质量也是上等。他思索了一下，这谁家的？ 襄阳地界的公子哥，他没有不认识的啊，而后随意的拱手，语气也随意，“在下姓蔡，单名一个照字，我父州牧帐下军师蔡瑁，敢问足下姓名？” “姓黄，名楚，沔阳人士。”黄月英也算是回应了一下。 “沔阳黄氏？”蔡照乐了，顿时也感觉亲近些，“一家人啊！我姑丈乃是承彦公！兄弟，这女子便让给为兄，如何？” 黄月英还未回答，便听得蔡照又道，“为兄见你应当不过十一二岁，待你长成，为兄送你几个女子，如何？” 黄月英一脸黑线，这意思就是，她黄楚，现在毛都还没长好，就别和他争了。 但既然蔡照愿意收了这习家女娘，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便微微点头，应下了。 在这时代，虽说地广人稀，但像习氏这般的士家子，死后得葬进家族墓地，日后也吃家族中的香火，所以，这墓地是要钱的。 蔡照也显然不是那种不给钱的主，见对方如此识时务，便开心的伸手，想要拍一拍黄月英的肩膀，却被周扬给拿住了，“小郎君，得罪，我家公子身子弱。” 蔡照皱眉，但对方是沔阳黄氏的，又不好发作，随即便笑呵呵的表示不在意，而后从荷包里掏出两块银饼，丢了过去，“走，小娘子。” 习家小娘子见着地上的银饼，对着蔡照磕了个头，“多谢郎君，待小女子处理家父后事，便去公子府上侍奉。” 周围吃瓜群众见此，纷纷点头，表示理应如此，这习家七郎，教得一双好儿女。 只是，蔡照却皱眉了，他买东西，当然是钱货两清，再说了，这小娘子这般身段，看得很是让人动心啊，便道，“小娘子，你先与我回家，待明日，我派人帮你料理你父后事，可明白？”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都惊讶了，这事儿还能这么办？ 习家小娘子瞪大眼睛，怒而咬牙，“请郎君把银饼拿回去。” 一旁，黄月英也惊呆了，尼玛啊，这不就是个妥妥的禽兽？几天都等不了？这是要今晚就把这小姑娘拉进府里…… “你再说一遍？”蔡照抬了抬下巴，语气显然是不悦的。自小到大，他是要什么有什么，何时被人拒绝过。 “蔡公子，在下觉得，习家小娘子说的没错，大汉以孝治国，先办其父后事，这是孝道。”黄月英忍不住开口，她这表哥，j虫上脑了！ “本公子可不管你孝与不孝，老子出了钱，你便是我的人了，你竟还不肯？”蔡照怒骂，随后喊了一声，“当我蔡家无人吗？来人！把这小娘子给我带回去！” “诺！”蔡照身后，一干奴仆便打算执行命令。 黄月英是真的忍不住了。 原身这表哥，有点道德感，但实在不多…… 这会儿，她压根就不想说这货是自己的表哥，没错，是原主的表哥，不是她的。 “慢着！这习家小娘子，乃是我刚招的楚纸铺的工人，谁敢动！”把地上的两个银饼踢回蔡照脚下，黄月英一把拉起了习家小娘子的手。 黄琮也拉起了旁边那个小弟弟的手，黄直与周扬则是护在了两人身前。 “周掌柜也在啊。”蔡照看向周扬，眼神沉了下来，“确定要管？” “表公子，对不住啊，我家公子说了，这位习家小娘子是我们铺子的帮工，那便是了。”周扬有点无奈。 你们表兄妹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为难他们这群下人，不过，这表公子的确也太不当人了，不怪自家小娘忍不住，他也要忍不住了，着实过分。 “我可不知道姑母家还有公子！”蔡照脸色更差了，不过是同族的小子，扯着虎皮做大旗，他怕过谁？ “既如此，那在下稍后登门拜访蔡军师，正巧，叔父承彦公也有信让我送与蔡军师。”黄月英翻了个白眼，非要让她去蔡瑁跟前打小报告是？ 蔡家是荆襄豪族，蔡照的祖父蔡讽是名士，蔡瑁虽然性格上有些缺陷，但也还是懂些羞耻的，怎么到了蔡照这儿，连点羞耻心都没了。 “你！”蔡照怒极。 以楚纸铺的名义登门拜访自家父亲，父亲定然不会拒绝，到时候他就惨了，可依旧要放下狠话，“行啊，那我在家等着，我们走！” 一干人退走，家仆还不忘把那银饼捡回去。 黄月英无奈摇头，然后才发现，自己还牵着这位小姐姐的手呢，于是赶紧松开。 “多谢小郎君。”习家小娘子又是哭，又是感谢。 此时，被黄琮拉着的那习家小子却是看向黄月英，“这位郎君，你刚刚说的话还作数吗？” 黄月英随即点头，“作数。” “习书多谢恩公！”习家小子随后跪在地上，大礼参拜。 这个礼，黄月英受了，倒是对习书这小子有些刮目相看，刚才如果她没出手，这小子指不定还有后招呢。 “习乐多谢恩公。”此时，习家小娘子也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靠上楚纸铺，她便不惧族内那群人了。 “这些钱，你先拿去把你父亲后事办了，待得来年正月十六，再去楚纸铺上工即可，钱会从你工钱里扣。”黄月英从周扬手里接过两个银饼，塞进习乐手中。 “小郎君高义！”此时，吃瓜群众也有夸赞的。 那蔡照，端的不当人子，道德全无！ “可惜，我等买不到楚纸。” “不然定去支持一番。” “没错！” 见此，黄月英也只得拱手，打算与习家两人告辞。 只是，在又看了一眼习书后，停下了脚步，这小子刚才跪在一边，眼中全是怒火，却忍了下来。 便问，“若我没有出手，你打算怎么做？” “玉石俱焚。”习书答一板一眼的答道。 “我虽稚子，但承父业，家中亦有薄田几亩，房舍几间，若阿姊真被他带走，我会以此为资，请侠义人士与我上州牧府鸣冤。” “若不成呢？你要知道，州牧可是这小子的姑丈。” “若不成，我会退去，但亦会寻找时机，请人诛杀此獠。” 黄月英点点头，的确是玉石俱焚了。 可惜，以他那微薄的家产，计划失败的可能性更大，蔡照也不会有什么事，伸出手，摸了摸习书的脑袋，感叹道， “玉石俱焚你做不到，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罢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出自何处？”习书疑惑。 “出自你处，大丈夫宁可做玉器被打碎，也不可为了保全自身去做瓦器。”黄月英笑着解释。 这句话，还得再过三百多年才出现呢。 而今，她倒也是遇上了这么个孩子，只能说，这习家七郎，教孩子还是教的挺好的。 “多谢恩师！”习书又跪下，大礼拜谢。 经此一事，这句话，便会广为传颂，而蔡照……就会成为背景板中的反派。 眼前这位郎君，自此就会成为他的恩师，哪怕……只教了他这一句话。 黄月英一愣，随即笑笑，开口，“我年仅十二。”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古有甘罗十二拜相，今有才女十二造纸，再有恩师十二立言，亦不为奇。” “且，恩师今日之言，于我有再造之恩。” “既如此，我就收下你了。”黄月英于是点头，而后看向习乐，这位小娘子生的还是挺漂亮的，“待你父丧期满后，让习书来沔阳黄家庄找我。” “多谢恩公。”习乐也是拜谢。 她是真心感谢，这位黄家郎君出身富贵，学问不可估量，未来也不可估量，仅是一句话……便为她和小弟消弭了这场灾祸，还让他小弟从此有了立身之名，这是大恩。 这般大恩大德，她如何报都不为过。 “行了，回家去。” “今日一事，在下受教，多谢先生。”此时，吃瓜群众中，有几个读书人便也朝着黄月英作揖，黄月英的这些话，让他们称一句先生不为过。 黄月英自是拱手回礼。 “敢问先生名讳？” “姓黄，名楚，沔阳人士。”虽说此前和蔡瑁通过姓名，可也不会所有人都听到。 “日后我等定上门叨扰。” “欢迎。” 个鬼啊！ 她这假名，在黄家庄可不好用！ 习家姐弟俩就算了，无所谓，他们即便知道了也不要紧。可这群人要是知道了，那就有点尴尬。 旁边，周扬和黄直惊呆了，自家小娘子这学识，绝了啊！卧槽！若是黄承彦能这般处理，他们不惊讶……可黄月英才十二岁啊，而且还是个女娃，如何能不惊讶！ 黄琮则是满脸崇拜，“阿……兄长，我日后长大了也要跟你一般！” 黄月英敲了下黄琮的脑袋，“你还是先好好学习！” 而后看向周围，“诸君请散去。” 这般，人群才慢慢散去。 黄月英叹口气，她今天这话一出，和蔡照梁子那是结大了。 只是，她也实在看不下去，习乐父亲才没了，都已经落得要被族中争夺家产的下场了，这蔡照还只想着那档子事儿，真是醉了。 当然，今日这话传出去，蔡照别想有好日子过了，蔡家会受影响，但不大，毕竟蔡讽的余威尚在，蔡瑁也正当年。 只是等蔡瑁问起黄楚是谁……她咋圆啊？ 到了这里，也没了逛西市的心情，带着人回了东市方向，给黄琮买了笔墨，算是他的新年礼物，这孩子明年要上学了。 至于她自己，穿越宝典第五条：革命要有思想，有理想。 今日收了习书做弟子，也是三思而为之。 她知道，手下要有人才，而人才们，得有远大理想才行。 所以，她得看看宝典里有啥内容，未来能忽悠住一帮子人的。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啥王八之气，更别说她作为女子，是在古代……想做事，比普通人都要难得多。 第12章 论反派是自己亲戚怎么办（求收藏投资月票推荐） 只一天时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便传遍了襄阳。 连带着习家那点腌臜事儿，都被传的一清二楚，而蔡照……在蔡瑁听了事情原委后，已经被绑起来抽鞭子了。 “好啊，蔡照，我太久没教你是不是？”蔡瑁真的是火冒三丈。 原本他这几日心情也不错，可今日这一句话，他蔡氏就要蒙羞，弄不好是史书留名的那种，偏生让蔡氏蒙羞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啪的一鞭子，打在蔡照身上直接出了血痕，连衣服都被打破。 蔡照哀嚎，“阿父，我错了！孩儿错了！” “错！我看你是嫌我走的太高了是还不是？” 又是一鞭子。 “阿父！我错了！阿母，救我啊！兄长！救我！祖母救我！姑母……阿母！呜呜呜……” “谁都不准拦！”蔡瑁怒道。 他父亲蔡讽，乃是襄阳名士，他们蔡家，亦是豪族，他知道，世家豪族要发展，少不得一些腌臜的手段。 但那小儿，连孝道都搬出来了，这孽子竟还不知悔改！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夸的是别人，骂的是蔡照，是他蔡家！ 他这管教不严，是他当父亲的失职，但事情已经发生，这坏名声，他们蔡家已经在担着了！ 在荆州或许没人对他蔡家如何，但到了敌人耳中，定然是要被嘲笑的！ “德珪！”一老妪见此，心有不忍。 可她作为蔡讽的妻子，知道今日这事的严重性，自家子弟管教不严，出了这样的事情，死后怕是都没脸去见蔡讽。 “阿母莫要求情，就是你们平日里惯的！”又是一鞭子，蔡瑁才开口。 “今日我也不多打，二十鞭子，让他禁足府中一年。晚些时候我去写请罪的折子与主公请辞！有子如此，我蔡瑁何德何能掌管荆州兵卒？” 见此，家中是没有人劝了，却都不忍。 “啪”的一声，蔡瑁抽一鞭子吩咐一件事，“夫人，明日去给习家那对姐弟送礼道歉！要多送，要大大方方让所有人知道！也一起把这逆子也绑了去，负荆请罪！去给那习家七郎好好的上香去！” “是，我这就去。” 又一鞭子，蔡瑁想着黄楚这个名字，十二岁，“阿明，你去州牧府找你姑母，让她写信给我长姊，问问，黄楚何人？” “诺。”蔡明，蔡瑁长子，也赶紧跑了。 想了一会儿，蔡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把剩下的鞭子一口气全抽了，便找心腹去楚纸铺摸情况了，这污名，他必须想法子洗去！ 那十二岁小儿既然能说出那番话，就该有办法！ 道歉的态度他已经给到了，这事儿，那小子必须给他办了！ ……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州牧府，刘表琢磨着这句话，随后微微叹口气，“教孩子啊，真的是不好教。” 一不小心，就得历史留恶名。 德珪也是吃亏了。 想到这些，刘表倒是对这所谓的黄楚很好奇，姓黄名楚，十二岁，沔阳人士…… 楚纸。 楚者，荆州古城，又合你家小娘之名？ 想到这些，刘表瞪大眼睛，应该不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阿楚体弱，前段时间还风寒了呢，这段时间黄承彦绝对不会放她出来的。 可是再想，越想越有可能。 还没等他完全确定，侍从来报，“主公，楚纸铺黄楚求见。” 刘表叹气，挥挥手，“请进来。” 还真是自家家事。 …… 黄楚是第一次来州牧府，但黄月英不是，小时候也跟着黄承彦和蔡氏来过几次，但如今的州牧府，比以往的要贵重许多。 “小郎君请。”侍从在前面带路，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位小郎君，五官倒是俊秀，可身子有些弱不禁风。 他没曾想，今日这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出自这样的少年口中，可惜了军师，教子不严。 …… 书房里，刘表坐于案几后，不多时，看着那“黄楚”一步步的走进门，一阵好笑，“现在知道怕了？” “阿楚见过姨丈！”黄月英行了礼，有些不好意思，“谁让外兄（表兄）做得太过了，我见那习书是个好苗子，一下没忍住。” “你啊！”刘表指了指她，而后吩咐侍从，“请夫人，还有，蔡老夫人，军师，还有那个孽障，一起过来！” “诺！” 黄月英站着，她一下子也不敢直接上蔡瑁那儿，怕挨揍。 “坐。”刘表翻了个白眼，见着黄月英找了左边的位置，跪坐着，上身挺直，“还挺像样，说起来，你怎么来襄阳了？也不通知我们？” “前些时日大病一场，静极思动，加上楚纸刚好要补货，我就跟着一起来了。阿母不让，我就说扮男装，求了阿父许久，阿父才答应的，”黄月英解释着，“然后也想姨丈和阿舅了，本想着今日来拜见的。” “想你阿舅你还嘴下不留情啊？”蔡夫人不多时便到了，身后跟着刘琮以及蔡明，听了这话，哪还不知道这就是自家外甥女啊。 “阿楚见过姨母和外兄。”见到蔡夫人，她就知道，今天能和解，于是站起身，几步便跑到蔡夫人身边，一把抱住，“姨母，我好想你。” 蔡夫人无奈叹气，摸着黄月英的脑袋，拍着她的背，“你啊，身子可大好了？” “嗯，已经大好了，不然阿父不会放我出来。” “确实比去年长高不少。”刘表此时开口，语气还是欣赏，“扮做男装，倒也俊俏的很，这学啊，可比你那外兄学得好多了。” “也壮实了些。”蔡夫人语气满是慈爱，今年接到自家阿姊的信，说黄月英病重，怕是撑不过去，信中心境凄凉，她也伤心，现在外甥女没事，自家阿姊也不会伤心，“就是皮，和小时候一般无二。” “姨母~”黄月英拉着蔡夫人的手，一通撒娇，小女孩儿嘛，该撒娇撒娇。 “今日这事儿，的确是你外兄不对，但也罪不至此，蔡氏一门的名声，你可有挽救之法？”蔡夫人问着这小机灵鬼。 “嗯嗯。”黄月英赶紧点头，要没有，她还来啥啊，直接躲回沔阳去了。 再有一点，蔡家还要脸，蔡照也不是真的十恶不赦之徒。 “那便好。”刘表摸了摸胡须，而后道，“阿楚，过来，看看姨丈这字如何？” 黄月英随即走到刘表身边，看着楚纸上，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八个字，点点头，“写得极好！” “你挽救的法子呢？”刘表又问。 “还是等外祖母，阿舅和外兄来了再说……”黄月英叹气，“不然还得说一遍。” 刘表登时吹胡子瞪眼，随后又无奈笑着，“你啊，难怪你阿父现今治不了你了。” 黄月英只是憨憨的笑笑。 州牧府和蔡府相距不远，没到半小时，自家阿舅扶着外祖母，舅母拉着那被打的很惨的外兄，出现在了屋内。 “阿楚见过外祖母，阿舅，舅母，外兄。”黄月英见人一来，便行礼了，而后冲着蔡老夫人，又来了一遍刚刚的撒娇模式。 “哎哟，我可怜的外孙女哦，身子大好了？”蔡老夫人抓着黄月英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见是男装，也不由得嗔道，“你啊，比小时候还要调皮了！” “外祖母，阿楚好想你。” “想外祖母还欺负你外兄啊？”蔡老夫人也是无奈。 “竟是阿楚！”蔡瑁哭笑不得，看了看黄月英此时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家那逆子，气不打一处来，随后踢了蔡照一脚，“还不与你妹妹道歉？” 蔡照目瞪口呆，好家伙，这是她阿楚妹妹？小时候面黄肌瘦的，现在倒是俊秀的很。 “阿楚妹妹，对不住，今日是为兄的错，不听劝诫。”蔡照道歉，也算诚恳，但又有些不甘，“可阿楚妹妹你早些表明身份不就好了吗？” “外兄，对不起，情急之下，没想起来。”黄月英也道歉，道理归道理，可自家人归自家人，她没表明身份，的确不对。 “看这事儿闹的。”蔡老夫人叹气。 “阿楚，可有挽救之法？”蔡瑁还是问了这外甥女。 “有。”黄月英点点头，“但需要外兄牺牲一下。” “他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名声都臭了！”蔡瑁嫌弃的道。 蔡照：真他么的扎心。 “明日阿舅上折子和姨丈请辞，这是其一。” “其二，再遣人带着外兄与礼物去习家负荆请罪，然后给已故的习家七郎守灵。守灵期间，需执礼甚恭，五日后，为其扶棺，待习家七郎入土，我再以黄楚的身份送外兄一句话便可。”黄月英开口，说着自己的计划。 “其三，把舆论转向习家姐弟那族中的腌臜事，相比起外兄这点事，家族中争产夺业，绝人子嗣，那才毫无仁义道德。” 主位，刘表一边听一边点头，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好奇，于是问，“送你外兄哪句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则善莫大焉。”黄月英随后对着刘表作揖，先是左传，而后又是论语，看向蔡照，“子曰，过，则勿惮改，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是以，浪子回头金不换。” 刘表抚须而赞，“大善！” “阿姊和姊兄，教得好啊！”蔡瑁感叹一声，好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有了这句话，蔡照也好，蔡氏也好，便算是过了这一劫。 随后看着蔡照的眼神越发嫌弃，“可听见你妹妹说的话了？” “听见了。”蔡照喜极而泣，“多谢阿楚妹妹！多谢阿楚妹妹！日后我再也不做这事儿了！” “外兄能改便好。”黄月英松口气，这事儿，算是解决，等明天去习家姐弟俩那说一说。 只是，她回家的时间要推迟了。 第13章 所以，得加钱（求收藏投资月票推荐） 次日，蔡瑁上了折子到刘表那儿请辞，说他没教好孩子，给荆州百姓树立了很不好的榜样。 刘表拒绝，言，“此汝子之过也，与卿无干。” 坊间，便有流言传出来了。 再接着，蔡府带人大大方方的把蔡照送到习家，穿着昨日被蔡瑁打破的衣服，还露出伤口的血迹，背上绑了荆条，还送了一车子的礼，便也有吃瓜群众跟着去看了。 习家姐弟已经听了自家恩公的解释和吩咐，见蔡照上门如此诚恳的道歉，便接受了。 蔡照随即批上了麻衣，认认真真的为故去的人上了香，而后跪在火盆边，和习家姐弟一起答谢来宾。 百姓们见此，也就没话说了，人家的确是认错了啊！ 蔡家这事儿干的，敞亮！ 于是，吃瓜群众们又对此津津乐道一番，乃至于那些读书人们，也对蔡瑁教子这事儿夸赞了一番，这样的态度摆出来，就是让人舒服。 但很快，百姓们的话题转了，说的是习家三房想把这对姐弟的财产夺了，甚至还想让习家七郎绝户。 “这世家大族啊，腌臜之事多了。” “这般手段，让稚子和妇人，如何应付得起？” “正是！” “未曾想，这习家三房之主，名为仁，却行如此不仁之事，不为人也！” “是啊！枉为人！” “着实是……” …… 州牧府，刘表听着下属的报告，随后满意的点头。 这习家也是荆州士族，他刚来的时候压根都不正眼瞧他的，甚至荆州平稳了这些年后，他请习家有才之人出仕，人家都不带理的。 阿楚既解决了照儿的事儿，又帮着他打击了习家的名声，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阿楚之才，不下子柔啊！ 可惜，非男儿身，又可惜，才一十有二！ 过几年也不知便宜哪个臭小子了，刘表笑笑，随后自己想了一圈，就目前来说，几个大族里头，他都没发现能与自家外甥女相配的人物。 …… 楚纸铺，黄月英听着黄直的转述，放下心来。 周扬则是张了张嘴巴，看向自家小娘子，惊为天人，“小……郎君是如何做到的？” “就这么做到的啊。”黄月英摆摆手，这和后世某博的热搜道理一样，转移注意力来掌控舆论，是最简单的方法。 在这个时代，依然有奇效。 更何况，昨天的主角是习书，小反派是蔡照，大反派则是习家三房，相比起这知错能改的小反派，大反派的做法才真正让人不耻。 小反派虽然好色，但是钱是给了，错也认了。 大反派呢，如今危机四伏，一瞬间头都大了。 旁边，黄直再度看向自己这个侄女，不得不感叹一声，深不可测，得多让琮儿跟着学点儿。 若是可能，像习家那小子一样拜师最好，虽说这世道对女子多有歧视，但自家侄女的名头，当得起先生二字。 “不过，我的计划还得再有几天，咱们回家的时间要晚一些了。”黄月英有些无奈，而后看向周扬，“那些行商快来了？” 周扬随后点点头，估摸了一下时间，“快到了。” 黄月英随后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没有意外之处，等行商上门。 黄家做生意的人不多，所以，想把楚纸铺开到全国，必然是要靠各地的商贾的，而楚纸的兴起，已经让这群人闻到味道了。 黄月英，不，黄楚正坐于主位，黄琮坐在旁边一张小案几上，放着纸笔。 周扬迎客，黄直负责协调。 不多时，便有人上门了。 “周掌柜，哎呀，周老哥！终于可以合作了！老弟我都等了许久了！”一略有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衣裳华丽，抓着周扬的手边是一阵诉苦。 周扬轻咳一声，赶紧道，“杨掌柜的说笑了，在下就是个掌柜，做不得主，前日我家公子正好来襄阳，恰好能见一见诸位。” “你家公子？” “姓黄名楚，乃是我家小娘子的从兄，承彦公的关门弟子！”周扬赶紧介绍。 这个身份，还是自家小娘子编的呢！不然怕镇不住这群奸诈的货。 果真，这杨掌柜眼神就是一亮，昨天说了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也叫黄楚啊！就是这个人了！ “那自然是要拜见一番的，可惜老弟我今天只带了点绸缎啊……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家公子不介意这些。”周扬点头，收下礼单，“请进！” “好好好！多谢！” …… 屋内，黄月英看着第一个上门的商贾，感叹一声，这形象，很商贾。 “在下杨休，见过黄小先生！”杨掌柜认真的作揖。 黄月英差点儿一口茶喷出去，但还是忍住了，这杨休，非彼杨修，“杨掌柜请入座。” “多谢。”杨掌柜见着主位上的小郎君，眼神热切，“小先生昨日一番话，当真是令人钦佩。” “杨掌柜过誉。” “哎，哪里过誉。” 黄月英实在受不住这般热切的眼神，于是只能冷着脸。 好，不论哪个时代，商贾们都是最能拉下脸皮子的，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但能一见面就喊她先生，那眼神就差把她吃了，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的。 幸好，其他人很快也到了，一共近二十个。 这些人有这个眼光和胆量坐在这里，说明市场嗅觉敏锐，而且消息灵通，并且，都能拉下脸皮子，对着主位上的“黄楚”那是好一阵夸。 黄月英实在受不住，脸色更冷了，“诸位，今日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来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的？” “小郎君莫急！” “小郎君莫要生气！” “小郎君请说。” 黄月英喝了一口热水，而后两只手捧着杯子，慢悠悠的道，“说实话，我很佩服诸位的胆量和市场敏锐度。” 胆量，不新鲜，没有胆量也做不了大商贾。 这市场敏锐度？似乎能理解，因为形容的很贴切。 众人互相看了看，于是继续听着那位小郎君说话。 “楚纸这生意，诸位也看到了，乃是独家，而且，不愁客源。”黄月英继续，语气很是平稳。 “不错。”众人点头。 “纸张又是消耗品，凡是读书人，日后都不能不用。” “所以诸位想跟我做生意，也是正常。” 众人于是笑着，赚钱的生意，谁都想做啊。 “在下有个问题，诸位是想把这楚纸推向整个大汉朝呢，还是仅在荆州这一亩三分地？”黄月英问了这话，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眼神透彻，带着审视，看向下边的这些人。 荆州，交通发达，所以商贾比其他几个州都要多，老百姓也比其他州的老百姓更富有些，所以刘表能保持这个基本盘这么些年。 “小郎君的意思是？” “自然是推向整个大汉朝。” “不瞒小郎君，我等几人，经常合作跑益州与汉中。” “我等常去江东与交州。” “不巧，我等往北甚至能至幽州！” 黄月英眉头一动，好家伙，都是些有实力的商人啊，而且，怕是与各州的商贾也都有不少的合作。 这屋子里近二十人，业务范围是一个比一个广。 “在下甚至能与鲜卑做点小生意。” “在下也是，近日从朋友手中刚收了一批上等的皮货！” 黄月英点点头，“未曾想，诸位这般的大商贾，竟都定居荆州啊？” “小郎君说笑了，其实也不是，我等本就常居荆州，但常年行商，也能与其他州的商人们换些物资，互通有无。”杨休站出来解释，“是以，若说是销货的路子，那我们真的有许多，便是小郎君想要些什么，你说一声，最迟半年，定然给小郎君找来。” “杨掌柜说的是。” “不错。” “正是。” “都行，反正我要的，是楚纸推向整个大汉朝，”黄月英笑着，随后语气冷冽，“至于蛮夷，他们不配，若有让我知道有人将楚纸卖给外族，那就抱歉了，立刻终止合作。” 在场众人都认真的点头，“自然如此。” “当如此。” “先生高义。” 见此，黄月英就还算满意，至少这群人，对匈奴鲜卑这样的外族，态度都是一样的，“既如此，那我与诸位，便有合作之基础了。” “小郎君请讲。” “来年，我会分别于靠近交州、扬州、益州、汉中、豫州、司棣的地方各选一处，建造楚纸作坊，方便诸位。”黄月英看着这群人眼睛冒光，便继续道，“但在那之前，为避免诸位的不良竞争，一州之地，仅设一位代理商，谓之，州独家代理商。” “代理商？何意？” “嘶……独家代理商？” “一州之地的独家代理商？” “小郎君的意思是，在这一州之地内，楚纸是独家买卖？” “正是！”黄月英微微点头。 待得话音落下，众人更激动了，世界上什么生意最赚钱，当然是独家的！垄断的！别无分号的！ 这样的条件，他们没有人不心动，但……就怕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少。 收益越高，代价自然也就越高啊。 “所以，得加钱。” 众人：…… “敢问小郎君，那我若是要独家代理交州的楚纸生意，需要付出什么？”杨休率先开口问道，虽然，他也被那句得加钱震惊了一番。 第14章 看起来暴利，实际上也暴利（求收藏投资推荐月票） 杨休话音落下，众人也停止了讨论，看向了主位的少年郎。 黄月英笑笑看向杨休，这人体态看起来就是个大老板，来的也最早，想下场，也是最早，而且一开口就是交州，还是有些意思的。 “杨掌柜眼光独到，”先是夸赞了一句，黄月英才道，“既然杨掌柜要代理楚纸在交州的生意，那自然，是要交上一笔代理费，方才有独家代理交州的楚纸生意的资格。” “代理费?” “这……” “也有些道理啊，既是独家代理，当然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不错。” 杨休了然，的确，也只有交上这样一笔代理费，他才有做独家生意的资格。 这小郎君，也不知是如何生的这般聪慧的，比他们这些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十数年的老油条还要精明些了。 于是拱手，再问，“那交州的独家代理费，几何？” 黄月英抬起右手，竖起了三根手指，笑而不语。 “三万钱？”杨休想了想，问道。 黄月英摇头。 “三十万钱？” 黄月英这才点头，并补上时间，“一年。” “这？” “三十万钱一年？” “这也太贵了！” “是啊！如果是这样，那一年至少要卖出百万钱！” 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而且，交州是大汉最南面的一个州，都已经这么贵的价格了，那其他州…… “先给诸位说个数据，自楚纸铺开业至今不过八天，共卖出一万三千余张楚纸。” “其中中等纸一万一千七百张，单价五钱，得钱五万八千五百，上等纸一千三百张，单价十钱，得钱一万三千，共计七万一千五百钱。” “除去铺子的租金，以及掌柜和跑腿这些人工，其中利益，诸位应当清楚。” 在场众人一惊，是的，他们对这几日楚纸铺的生意也有预估，但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还是很震惊。 这才几天？卖了这么些钱！那一年呢？ 可襄阳依然供不应求。 这还只是襄阳一地！ 想到这里，众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看向黄月英的眼神，也更加热切。 若是一州之地……那生意！ “再有，这楚纸背后的东家，除我沔阳黄氏之外，还有刘荆州，蔡、蒯、庞、黄、陈、杨、向、马等各家。”黄月英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 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 “所以，荆州之内，楚纸价格不会变动，由我黄氏主导，荆州之外，由诸位自定，但不能太过离谱。” “当真？” “这……” “小郎君能做主？” “我兄长自然能做主！”一旁，黄琮有些生气。 他听了个大概，反正这群人如果参与进楚纸的生意，那以阿姊给出的条件，定然是能让他们赚钱的，结果到现在还怀疑起自家兄长的可信度。 “小十三。”黄月英摆摆手，“莫急，他们也不过是一时激动。” “正是，小郎君莫要生气。” “是啊，对不住了。” “我等实在是太过激动了一些。” 杨休倒是不顾这些，而后站起身，“既如此，那我便要了这楚纸交州的独家代理，但得要契书，另外，在下还想知道，楚纸何时能够量产？” 他看得很清楚，楚纸的价格不高，但胜在数量足够多，而今楚纸产量不足，若是他代理了这楚纸的生意，结果黄氏拿不出纸来，那他就亏了。 “沔阳如今已经在扩建新的楚纸工坊了，开工也有十多日了，岁首之前，便可完工，而且是，每完工一部分，制造便已经开始了。”黄月英说明了一下如今工坊的建造进度。 简单来说，在钞能力的支持下，工坊建的很快，不仅如此，为了让工坊建成便能投入使用，竹料也一直屯着，每造成一间屋子，该有的材料和人工也都跟进去了，立马就能按照工序对材料进行处理。 等到岁首一过，新工房的第一批纸就能上线了，而且，因着利用了水利之便，单日的产量，预估能过万张。 “明年二月初始，春暖花开之时，便可与诸位交付楚纸了，至于我给诸位的价格，中等纸四钱，上等纸八钱，至于你们卖多少，我管不了。”黄月英算是放开了极大的权限。 如今的财富，多在世家大族手中，所以，这第一批纸，宰的就是这些世家大族。 至于怎么宰，下头这群坐着的人不会陌生。 “当然，各州的代理费用是不同的，诸君也不必心急，不过，不论最后费用多少，诸位都要交上三成的定金。”黄月英又补充了一句。 “小郎君，不得不急啊！”另有一人站起，“定金便定金了，这益州的独家代理费用几何？” “马掌柜，这益州的独家代理费便让给在下如何？”又有人站起，朝着先前那人拱手。 “不如何！张兄，这是在下先说的。” “我要扬州！” “豫州！” “我二人要北上的地盘，但郎君知道，如今北方并不安定……所以这代理费用……” 一下子，屋内热闹了起来。 黄月英只是看着这群人，也不着急，该着急的，是他们，但有一说一，这群商贾，是富有啊。 “周叔。”黄月英抬了抬手，喊了一声周扬。 周扬立即带着一副用楚纸画成的汉朝疆域图，走了出来，并将之贴在了黄月英身后的墙上。 众人的争吵停下。 “周叔，”黄月英又道，“劳烦把杨掌柜的契书拟好。” 周叔点头。 杨休惊喜，而后点头，“多谢小郎君！” “算是对杨掌柜信任的回报。”第一份信任与善意，黄月英给了，算是立个标杆。 三十万钱一年，有一说一，真的不贵。若是杨休带着一万张楚纸跑交州，操作得当，这三十万钱立马就能回本。 “那在下便先回家中准备定金，明日一早便送来，九万钱，不，十万钱，多出的一万钱，也是在下对小郎君的信任。”杨休激动的拱手，站起身便走。 自楚纸的流言从州牧府传出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关注了，上层人士喜欢的东西，那就是风向标。 这个铺子，他也观察很久了，周扬的确是主事，而那位小郎君，虽然来襄阳不过几天，却已经闯出偌大的名头。 他手下有人看见，这位小郎君出入州牧府。 再加上周扬对这小郎君的态度不是作伪，所以小郎君的确是能做主的人。 再说了，即便这小郎君真的作假，他们这群人联合在一起，也是要到州牧府闹一闹的。 他们行商多年，关系网也遍布各地，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 屋内，因着杨休的离去，暂时安静了一会儿，但立马沸腾了。 看着这一群朝她扑来的商贾，黄月英很实在的把身旁的佩剑，往案几上一放，啪的一声，而后眼神淡漠，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扫过。 有人咽了一口口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人拱了拱手，表示刚才失礼了。 也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诸位，今日是来做生意的，应是和气生财。”黄月英笑笑，“不过，我这把剑呐，乃是我恩师承彦公亲自找人替我打造的，是不出世的利刃，我虽不过十二岁，手上也是见过血的。” “小郎君，对不住对不住，我等一时心急。” “正是。” “对不住了。” “我也知道，事关自身利益，诸位可能一时难以下定决心，”黄月英随即站起身，拿起笔，往身后的地图上标上价码，“交州，三十万钱。” “扬州，四十五万钱。” “益州，四十五万钱。” “豫州，四十五万钱。” “徐州，四十万钱。” “司隶，三十万钱。” “兖州、青州，合五十万钱。” “幽、冀二州，合四十万钱。” “并、凉二州，合四十万钱。” “价钱在下标好了，诸位如何合作，那是诸位的事，我带人先出去了，若是商量好了，通知我一声便可。”说完这些，黄月英拉起黄琮，往旁边的屋子去。 黄琮觉得，以他这脑袋，算不清楚这几十万钱几十万钱的是多少钱了……反正，好多钱！ 周扬和黄直，也跟了出来。 “郎君厉害。”周扬是服了，他从没有想过，做生意能这么做。虽然他以前也没做过生意。 黄直更是服气，自己这侄女，有陶朱之才，且过之。 “周叔客气了不是？”黄月英也算松口气，这群人脸皮一个比一个厚是一定的，但看她那眼神真的是恨不得上手，她就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等做好这笔生意，收好定金，留出四十万钱，来年扩建各地工坊用，剩余的，年前给股东们分红。” 她大概计算过，按照这些价格，她能收到定金一百十万。 留四十万，剩下的七十万用作今年的分红，唔，要知道，她收的这些份子钱，总共也不过是七十万钱。 果然……后世加盟代理的这套做法圈钱是真的快啊。 看起来暴利，实际上也是暴利。 第15章 锦衣甘兴霸 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悬念了。 剩下的十几名商贾，几乎都是两人合作的拿下了代理权，至于这两人的利益怎么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等他们交了定金，契书自然也就能签了。 黄月英这才放松下来，现在，她反倒要担心钱花不出去怎么办了，于是问，“周叔，咱们楚纸铺交过市税了吗？” 周扬摇头，“没有，因着铺子是蔡军师的……加上楚纸的名头，无人来收过。” 黄月英战术后仰，这是漏税啊！ 她是什么人？ 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五好青年，偷税漏税是违法的！ 交税，必须交税！ 她得给这时代的权贵做出榜样！ “周叔，带上这几日的营收账目，去交税去。” 蔡瑁以前不交税，但咱不能学他啊。 “诺。”周扬自是应下，他不觉得交税有问题。 倒是自家小娘子，一言一行，皆合君子。 要知道，按照自家小娘子的身份，便是不交税也无人说的。 旁边，黄直看向自家侄女的眼神中，更是赞赏，这样一个孩子，考虑事情……已经如此全面了啊，他们沔阳黄氏，自当大兴。 如果琮儿要为黄月英做事的话，那便得多学些东西了，这次回家后，便由他为琮儿上课罢。 黄琮是不知道，因着他家阿姊太过优秀，他已经被老父亲安排好了学习计划。 正此时，有小厮跑了进来，脸色慌张，“郎君，掌柜的，有人闹事！” 几人惊讶的看了一眼，嘿，还有人在楚纸铺前闹事的？ 这可是襄阳！ 这楚纸铺背后站着的就是各大家！ 哪个不开眼的？ “走，去看看。”黄月英也好奇了，这日子啊，还是要有点波澜才有趣啊，于是，便往外而去。 铺子里，一身形壮硕的大汉穿着锦衣，脑袋上插了几根羽毛，腰间配了一把大刀，见着走出来一富家小郎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带不悦，“你这小子，便是主事的？” 黄月英一看这人的装扮，便乐了，三国里，最好认的将领，非甘宁莫属。 甘宁少有力气，好游侠，身背弓箭，腰配铃铛，头插鸟羽，带这一群人四处游荡，也曾作恶乡里，是以被称之锦帆贼。 不过，成年后的甘宁，也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是不对的，于是熟读诸子，想要谋取一份事业，结果还真成了，先是担任了蜀地的郡丞，结果几年前刘焉没了，刘璋掌益州，甘宁便带人反叛刘璋。 不出意外，失败了，然后就带人投奔刘表，毕竟，这几年的刘表，那是声名鹊起，俨然明主之像。 到了荆州，刘表也接受了甘宁，但让甘宁带着他那八百人，留守南阳去了。 南阳是甘宁的祖籍。 黄月英有些高兴，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的三国中大将类的人物啊！她那阿舅……唔，不算。 如果可以，她要忽悠甘宁，至于甘宁那不善的语气，她自动忽略了，她还能和比她大了快两千岁的人生气不成？ 于是拱手，眼带笑意，语气和善，“莫不是甘将军当面？在下黄楚，沔阳人士。” 甘宁见那小儿在打量自己，他也同样打量着那小儿，对此，还颇有些欣赏，要知道，有不少人见到自己便会露出怯色，这小儿……尚可。 待得对方语气和善，眼带笑意的和自己打了招呼，自报了家门，皱着的眉头便也舒缓了许多，也同样拱手，“在下甘宁，当不得将军二字。” “不知甘将军此次来我楚纸铺，是有何事？”黄月英好奇起来。 按照时间，甘宁才到南阳不过两年，现在出现在襄阳，莫不是已经看出了刘表不习军事？ 至于当不得将军二字，听听就好了，谁会当真。 甘宁便也笑着，“好叫小兄弟知晓，在下听闻楚纸之名，想买上一些，只是没有想到，刚来就被告知说已经售尽，适才着急了些。” 黄月英笑笑点头，“倒还有几张，周叔，去拿五张上等纸，十张中等纸。” 周扬看了看甘宁，不知道自家小娘子为何对这人另眼相待，他跟着黄承彦四处访友，很多事情也是听过的，这人的名声，可并不好，但他没有反对，只是应了一声。 “如此，多谢小郎君了！”甘宁心喜，对眼前的这小郎君也更客气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人卖了他一个面子，更是因为他知道襄阳纸贵，一纸难求，各家在楚纸铺买纸，那都是一个待遇的，唯他甘兴霸，破了此例，这是重视他。 “不必客气。”黄月英笑笑，本来嘛，纸也是拿来卖的，不过的确也留了一些备用，明日还要和那些商贾签契书呢，“今日见到甘将军，如见旧相识，是谓，一见如故，心中喜悦。” 甘宁眼神一亮，听得那旧相识，以及一个新词，一见如故，内心感叹不已：《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 难怪，襄阳的士人称十二岁的黄楚为小先生了，相较于听闻的习氏的事情，而今他更是有了直观的感受，明经通义，出言有章，是个难得的天才。 他虽为武人，但襄阳如今的热闹事也是听过的，即便那事儿会交恶于蔡家，但他也觉得那是正确的，于是笑笑，“小郎君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如今二十又六，若不嫌弃，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周扬和另两个小厮带来的楚纸。 果真如传言一般，洁白胜雪，胜蔡侯纸多矣，如若不然，也不会如此火热。 “那兄长唤我阿楚便是。”黄月英也乐了，又想起甘宁此人的性格，也就释然。 简单来说，甘宁这个人，你对他好，且重视他，他就会视你为知己。 “好，阿楚。”甘宁笑着应下，只觉得这小兄弟倒也面善，而且让他心喜。 “对了，兄长如何到襄阳来了？” “临近岁首，带着我那些兄弟，出来热闹热闹。” 黄月英于是点头，这大概是甘宁已经不甘寂寞，想要打响自己的名声，以求受到上面的重视，却又在路上听了楚纸的名头，才有了这么一出。 只是，刘表压根未曾重用他。 这是她的机会。 要知道，甘宁此人善水军，武力上在后期几乎可以称作是东吴第一大将了。 她想要有枪杆子，想要有护卫，此时的甘宁就是不错的选择。而且甘宁的表情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初步的好感，已经建立。 “若兄长近日无事，那阿楚有事相求。”黄月英开口，作揖拱手。 “阿楚所言何事？” “是这样，明日我要成交一笔大生意，届时会收到不少钱财，其中还有一部分要运回沔阳，是以，想请兄长辛苦一趟，护卫我等回去。”黄月英说了理由。 之前请的衙门中人，在第二日就回沔阳去了。 原本没有想着带这么多钱财回去的，可铺子要关门，若放在铺子里，实在不安全。 如今见到甘宁，请甘宁送她回沔阳，再加上岁首时间点，多留甘宁几天，想来，便能建立一番交情。 再者，有她在，甘宁若想往上走，那也比他自己四处碰壁最后心灰意冷的要好，这般大将，怎么可能让给孙十万。 甘宁听了这话，更是惊讶，“阿楚，你便这般信任我？” 黄月英笑着点头，“兄长都已经认我这个兄弟了，难道还会害我？” 甘宁虽少时胡闹，但其实还是相当重情重义的。 历史上，他在黄祖帐下时，亦不受重用，有一好兄弟苏飞，在几年后孙权打夏口的时候被俘虏，黄祖死了，苏飞却是被甘宁求情救下。 孙权问他，若苏飞跑了怎么办？ 甘宁答，若苏飞跑了，那就用他甘宁的首级代替。 如此，苏飞之命保下。 再说了，她如今是二代哎！ 沔阳黄氏，和甘宁又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交好她，反倒有利于甘宁往上走。 甘宁听了，随即哈哈大笑，“阿楚信得过为兄，这事儿为兄应了。” “好！”黄月英也开心，“那阿楚今日为兄长接风洗尘。” “可也，待我安排好城外的兄弟。” “好。” 说完，甘宁便出门了，至于楚纸，都与黄楚如此相识了，还怕跑了吗？ 倒是，黄楚……楚纸？一瞬间，有些想法，却飞快的被他抛在脑后。 今日认的这兄弟，够仗义。 沔阳黄氏，因承彦公而兴，却没成想，还有这般的少年郎，这荆州，怕是要有两个黄家并列了。 …… “兄长，为何？”黄琮不理解，他家阿姊，怎么一看到那个大汉就这么开心啊？ 黄月英摸了摸黄琮的脑袋，“你还小，以后你就明白了。” 黄琮：……大人们总是这样说。 黄直也不理解，但并没有问出来，既然自家侄女不说，那就不说了，“几日后，我等走水路？” “嗯，水路，顺流而下，会快上很多，我还是想在岁首前到家中的。”黄月英点头，晚几天回家，但也还是想和老父母一起过年啊。 “好。”周扬等人自是理解了。 把要送给甘宁的纸放进长竹筒内，周扬便带人交税去了，这事儿不能忘记。 第16章 年前的第一波分红（提前祝各位钱兔无量） 十二月二十三，天晴。 襄阳城里，还有稀稀落落的雪未化，随便说一句话，便能见到白气。 街上人也不多，或者说，东市人并不多。 楚纸铺外，车马粼粼，一个又一个的木箱，被搬入铺子里。 一个又一个的商贾，小心翼翼的拿着契书，开开心心的出了铺子。 “多谢小郎君！” “多谢。” “小郎君高义！” 黄月英自是一一拱手，这群人，到底是第一批加盟代理商啊，她得留下些好的印象，方便以后继续割韭菜（划掉），咳，合作。 其实这个时代，做小生意成本不大，做大生意风险又高，行商路上，贼寇甚众，到了不同的地区，关税也有不同。 不过，这群人能摆的平。 荆州作为这个时代的交通枢纽之一，汇通天下，是很好的一个销货地区。 她从来没有想过，代理商这一步，会走得这么快，原本在她的计划中，便是楚纸铺，也得等到来年的…… 都怪她那群亲戚，太壕了。 让她不得不用钞能力。 不过，挺好的，是真的挺好，这样，她就能广积粮，高筑墙，猥琐发育。 杨休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他还有话要说，“小郎君，昨日之事，多谢。” 黄月英摆摆手，“不必客气，在商言商。” “冒昧问一句，楚纸的原料是？” 黄月英看向杨休，没有回答。 “小郎君莫要见怪，在下乃是杨氏不受待见的旁支，前些年，入赘了蒯氏。”杨休解释了一番，“前几天，家主喊我过去问了一些交州的情况。” 黄月英失笑，这杨掌柜，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世家大族，的确没有明面上那么和谐。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变故，能让一个士家子入赘另一个世家，不过，这些话不会是假的，杨休也不敢作假。 于是道，“是竹子，来年杨掌柜若去交州，当先打开楚纸销路，而后多探听些交州的情况，若是能保证安全，在交州建立作坊也不是不行。” 杨休拱手应下，“那在下明白了。” “敢问一句，杨掌柜是为蒯氏做生意呢，还是为杨氏？” “都不是，为我自己与我夫人，我夫人对我极好。”杨休摇头，眼中满是笑意。 黄月英表示理解了，感情这事儿啊，它就说不通。倒是这杨休，若无意外，日后会有进一步的合作。 “那在下便告辞了。” “好，不送。” …… 后堂里，甘宁看着这些钱，张了张嘴巴，好家伙，他虽也不缺钱，但自己新认的这个小兄弟也太能赚钱了？ 这至少……百万钱？ 又有银饼又有金饼的，难怪要请自己做护卫呢。不然，就这屋子里的几个老幼……压根不敢上路啊！ “阿楚，兄长佩服。”甘宁见自家兄弟进了后宅，笑呵呵的道，“大家只知道楚纸便宜，也知楚纸这生意赚钱，却未曾想，这么赚钱啊？” 黄月英笑笑，“所以，才要兄长帮忙护送啊。” “放心，少不了一分钱的。”甘宁当即便应下了。 按照他所得到的消息，这生意，襄阳各大世家都参与了，便是荆州如今那位州牧，也是占了大头的。 他如今将至而立之年，清楚的明白这荆州是谁的荆州，他不傻也不笨，知道这是自己能否在荆州立足的一次机会。 荆州的形势，其实比表面上的要复杂。 这位州牧如今看着还算不错，可他知道，州牧的两个儿子，似乎都很一般。 长子刘琦，虽肖其父，但近两年来似乎不得其父喜欢；次子刘琮，与那位蔡夫人关系亲近，加之军师蔡瑁以及蔡家势力……说不得，也是一番腥风血雨。 当然，这些和他暂时没有关系，他这位刚认识的兄弟，是真的有大才，而且，也是真的把他当兄长看待。 如此兄弟，他也是真心结交。 “周叔，点钱，按照各家份子送分红去。”黄月英又喊了周叔过来，分红的七十万钱，她占三成，沔阳黄氏占一成，共计四成，便是二十八万钱。 留下四十万做来年建工坊用，其余的四十二万都得在这襄阳城内便分去了。 其中刘表十四万，蒯、蔡、庞各七万，剩下的七万钱，才要分给襄阳各家，可能一家也就几千到一万钱左右。 但要知道，他们此前买份子时，也大概就花了这么些，给他们这点份子，是为了让他们日后多配合点，不要捣乱，仅此而已。 周扬立刻和人点起钱来。 黄月英则是开始写收据，一式两份的那种，然后计算出各家的金额，再把金额填上。 “阿楚对数术一道，理解颇深啊。”见黄月英随手便能填下各家的分红，甘宁越发惊讶，“这脑子就这么好使？” 黄月英放松了一下手腕，笑着，“我恩师教的好。” “如此，我更想见见承彦公风采了。”甘宁感叹，他少时不学好，后来自学了诸子百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虽然做了郡丞，但他也时常觉得吃力。 “兄长不会失望的。”黄月英开口，而后看向黄直，“叔父，你也照我这收据的样式，多帮我抄几份空的，钱财若不清楚的，便问我。” 黄直表示理解，写字还是会写的，于是也找了张案几，开始抄写。 到了下午，收据都写好了，钱也点好了，便喊了一辆马车，把金银装上，往各府上去送。 当然，这些工作周扬会去完成。 …… 州牧府。 “未曾想，阿楚不仅通经明义，更是有陶朱之才啊！”刘表在两张收据上签了字，又还给了周扬一张，随后无奈笑笑，问着周扬，“这几日楚纸铺生意好是一回事儿，但最多七八万钱，这些钱是怎么回事儿？” 周扬便解释了一番。 刘表听得一愣一愣的，眼中都放光，他知道荆州商贾多，也知道商贾们有钱，但是不知道他们这么有钱啊！ 代理权、代理费、独家…… 这些词听着新鲜，但他也能理解，却是没有想到他那外甥女几乎是空手套白狼的套了这么多钱。 等到来年开春，代理费才会完全交齐，那时候……他这投的楚纸的生意，就已经要大赚了啊！ 他富有荆州，但那明面上是公家的钱，虽然他要用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至于私产，也多是田地庄园，产出也不少，加上俸禄，养一个州牧府绰绰有余。 而今，有了额外收入，那自然是开心的，而且，这额外收入还不少，一年下来，怕也是有个几十万钱。 “哈哈哈，好啊，阿楚果真不负才女之名啊！”刘表不得不感叹，但是想到这些钱，那都是自己私人的，便更开心了，“对了，阿楚喜欢什么？” 周扬想了想，而后答，“小娘子喜欢读书。” 刘表摸着胡子，赞同的点头，“若非如此，阿楚又怎会说出那些话呢？既然如此，待会我让人送些过去，多是我少年求学时大儒们的经义注解。” “多谢州牧。” 刘表摆摆手，“可还有下一家？” “是的。” “去。” “诺，小人告退。” 刘表看着退出去的周扬，眼中闪过各种算计。 可惜……这两日，琮儿的亲事已经在议了，若是中止，他对蔡瑁没法交代，也容易让蔡瑁生了嫌隙，让蔡、黄两家也生了嫌隙。 想到这里，无奈叹口气，可惜了。 好在，阿楚是自己的外甥女。 …… 蔡家。 蔡瑁也是惊讶，“阿楚竟这般厉害？哈哈，好，临近岁首了，阿楚有想要的东西吗？” “小娘子喜欢读书。” 蔡瑁随即摆摆手，“我明白了。” 不多时，他便让人整理竹简去了。 他家是大族，父亲是名士，族中各种经义不少，阿楚喜欢，便送去。 ……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于蒯家与庞家。 至于襄阳其他几家，收了分红只是乐呵呵的说了好话，毕竟，他们份子少，可正因为份子少，在听闻这般的代理这桩事后，也动了些心思。 襄阳，如今已经有铺子了，可荆州其他地方，还没有啊，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第17章 许都二三事（提前祝兔年快乐哈！） 许都，司空府。 “司空，荆州有使者来。” 主位上，一略有些矮胖的圆脸短须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自己手下的众人，众人也都对视了一番。 “带进来。”男子悠悠然的开口。 “诺。” 不多时，使者至，后方侍从抬入一个大木箱，又有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又长又窄的木盒。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帐下护卫长张乾，见过司空。”张乾对着主位上的男子行礼。 从黄家拿到楚纸后，他又被刘表派到许都来见天子，一路劳顿。 “免礼，刘景升派你来，有何事啊？”曹操看向张乾，随意的问着，目光却自带威势。 如今的他，迎还天子不过两年，但也杀了不少人，打下了现有地盘，有着天子这块招牌在，他甚至还能挑拨各大诸侯。 只不过，荆州那块地方，他也有点流口水，因为太富有了。 张乾从怀中掏出一份奏表，递给了一旁的侍从，开口， “建安三年，荆州有女，黄氏，年十二，改造纸之法，制楚纸，洁白胜雪，柔韧细腻，书写便捷，特供上等楚纸十张，中等楚纸百张，献于天子，为天子贺。” 主位上，曹操已经把奏表放在了手中，的确惊讶了一下。 比蔡侯纸好多了啊，摸上去还挺光滑，这字，倒的确是刘景升的笔迹，墨迹也不散。 唔，还自带了一股清香味，闻着还挺舒服。 而后又让其他人传阅了一番。 “箱子里便是楚纸？” “正是。”张乾点头，而后令人打开，大张的楚纸出现在众人眼前。 厅内众人登时一阵惊讶，还真是，这般纸张，看上去倒是舒服。 “呈上来。” 旁边，侍从便接过了小盒子，打开，放在主位的案几上。 “司空，这木盒之中，乃是上等楚纸，因着产量不高，故而只有十张。” “哼，产量就是高了，他刘景升也不会多给。”曹操冷哼了一声。 却是小心翼翼的把楚纸拿出，而后铺开一张，一边用手抚摸着，一边闭上眼睛，“这纸，大善，就是名字不好听，谁起的？” 张乾冷汗狂流，答，“黄氏的父亲，沔阳黄承彦。” “哦，我听过，既然是他起的，那便算了。”曹操睁开眼睛，也没看张乾。 提笔落墨，越写，越是惊喜，半晌，看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字，才点点头，“不错。” 张乾也不敢说啥。这纸，当然你说不错就不错了。我倒是还想见天子呢，可被你拦着，那也见不着啊。 “明公，这纸，确实不错，比以往蔡侯纸好了许多。”下方，一名儒雅的官员站起，“若是日后都能以这纸书写，竹简怕是很快就会被淘汰了。” 曹操点头，倒是刘景升，当真是个小气的性子了，明明荆州很有钱啊，竟只献天子，对他一点表示也没有。 “行了，你先去驿馆歇着，”曹操摆摆手。 张乾自是退下，他也不知道，这请功最后能请个什么下来。 不过，那不是他担心的，反正，这些官员对这些纸都很喜欢就是了，到了天子那儿，应该也不会太差。 待得张乾走后，曹操才看向桌案上的纸张，一双粗糙的手又轻轻的摸了摸，感叹一番，“这刘景升，倒是占了个好地界，白白便宜他了，对了，文若，此事你怎么看？” “当为贡品，如今司空迎还天子，仍需震慑不臣。”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荀彧，荀文若，手中也摸着中等楚纸，作为读书人，哪里能拒绝得了这样的攻势。 “可那刘景升，此前还联合张绣攻打我等……”想起今年他再征张绣，刘表还联合张绣来插了一脚，就有些咬牙切齿。 再想起去年他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以及他那古之恶来的典韦，都折在张绣手中，他就更为生气。 当然，他也不会觉得他睡了张绣的婶子有啥错。只是丁夫人负气出走……让他更不是滋味。 “刘景升此人，虽有八骏之名，争天下之心，但无疑多决。有仁名，却无霸王之才，明公不必多虑。而今他既送楚纸，欲献天子，正是不错的时机。”荀彧建议，曹操得给刘表这个机会，“待得一平北方，再取之便是。” 只要刘表年年上贡楚纸，对迎回天子的曹操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提升威望的方法，再说，曹操如今的主要矛盾不在刘表。 作为谋士，荀彧看得清楚，作为汉臣，他也知道，刘表到底是宗亲。 而他也相信，曹操，亦是汉臣，会匡扶汉室。 平定天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曹操按下了心头的悲痛，点头应了，因为荀彧说得没错，如今他有大敌当前，四面环狼，刘表有求于他，安抚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既如此，明日，文若将楚纸献于天子。” “诺。” 次日，许昌宫。 此时的天子刘协，来许都已两年，居住的宫殿虽然小，但也算是吃喝不愁，比在长安时好上不少，也掌握了一部分权力，虽然……这部分权力很小。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从一个虎穴逃到了另一个狼窝。 他原以为曹司空是“刺董英雄”，是匡扶汉室的功臣，可现在他发现，这位司空不过是另外一个董卓罢了。 旧制，位列三公的大臣领兵入见皇帝，都要交戟叉颈向前，可就在这项制度恢复后，这位司空再也不朝见了。 满朝文武都在，却无司空。 而眼前这群文臣武将，又有几个是忠心于汉室的呢？ 想到这里，刘协心里多了分冷笑，但面上依旧温和。 “陛下，臣有本奏。” “荀卿请讲。”对于荀彧，他态度还算不错。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刘表奏言：荆楚有女黄氏，年十二，改造纸之法，制楚纸，洁白胜雪，柔韧细腻，书写便捷，特供楚纸百张，献于天子，为天子贺。” “哦？呈上来。” 不多时，张乾以及几名侍从进了朝堂，身后带着那装着百张中等楚纸的箱子。 当然，他已经被嘱咐过，他家主子献楚纸百张。 消失的十张上等楚纸……定然是被曹贼污下了。 想到这里，张乾眼眸又垂了垂，这曹操，分明玩的是当初董卓的那套，可惜……朝堂上衮衮诸公，竟无人看的明白。 打开箱子，见到那雪白的纸张，刘协的确惊喜了一番，蔡侯纸他知道，颜色偏黄，且书写不便，若是这纸便于书写，那可太令人愉悦了。 待得侍从将纸献上，天子大喜，“研墨。” “诺。” 不多时，写了些字，刘协满意的笑笑，难得有令他开心的事情了，“刚刚荀卿说，这纸，是十二岁女子所造？” “正是，荆州牧是这般说的。” “那你是何人？”刘协看向张乾。 “卑下为荆州牧帐下护卫长，张乾。”张乾上身伏于地上，他家主公是汉室宗亲，而今上首之人，乃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天子，他如何能不大礼行之。 “唔，张卿，起来说话。”见张乾的大礼，刘协眼中欣喜，话语中也是客气。 “谢陛下。” “这楚纸当真为十二岁女子所造？” “正是。”张乾站起身，拱手，“为沔阳黄氏女，黄月英，其父为沔阳名士，黄承彦。耗时两月有余，方才研制成功。州牧知晓后，便立刻派卑下往许都而来。” “真是十二岁啊。”刘协感叹一声，又是羡慕又是伤感。 “是。” “这楚纸之名？” “为黄承彦所取。” 见此，刘协也就没有再问了，但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如此，黄氏女造纸有功于社稷，便封楚文……不，楚安君，赏万金，玉器十件，帛百匹，良田千亩，由荀卿拟旨。” 希望这样有才之人，能平安长大啊。 汉时，君的称号，多由外戚女子担任。普通女子若有功绩，也可封赏，甚至，可以封侯。 荀彧应下，这封赏，不算夸张，如今的“朝廷”，出得起。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刘表献纸有功，赐黄金百斤，帛百匹，良马十匹。”想了一会儿，刘协才又开口。 刘表算是他的伯父，乃是汉室宗亲，可如今已经是州牧，侯爵也已是县侯，若他真要再赏些官职，怕是曹司空不会同意，所以，也就赏些钱财罢了。 是啊，作为天子，刘协很清楚，他可不是随便能给人封官的。 “诺。”荀彧松口气，还真怕天子给刘表再加个官职，在他看来，刘表虽不算一平天下的阻碍，但也不能再加些官职了。 上方，天子见状又是笑了笑，他如今即便能理朝事，也得在那群人的范围之内啊，这天下，到底何时能归他汉家。 “张护卫一路护送有功，便赐千金，帛二十匹，良马一匹。” “谢陛下。” 第18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提前祝新年快乐～） 襄阳。 距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事件，已经有几天了，舆论愈演愈烈，不过，舆论中心，并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是习家的三房的所作所为。 加之习家三房的确这么做了，他们无从反驳。 更是坐实了这一事件，于是……名声越差。 在如今这个年头，名声坏了，那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除非，这人完全不要脸。 但不行啊，习家三房再怎么说，还是士族，既然是士族……想要入仕，就得养名。 就算不入仕，在这种名声下，谁还愿意与他们家来往啊，即便是不得不与习家三房来往的，转过身去也得暗暗吐上一口唾沫：tui，不要脸。 于是乎，习氏主支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 现在，习书已有了小先生“黄楚”的批语，若无意外，日后出仕会顺利的多，这种时候，习家没有人会放弃习书。 再说了，这孩子是真的既聪慧又有骨气，年仅八岁，就想出了那样的计划，出在自家，那是祖上烧高香呢。 然后，主支那边也没有偏袒三房，让三房主事习仁当着其他几房的面给习书和习乐道了歉，又赔了三百亩良田，此事才算了了。 至于在习书表示待得丧期满后会至沔阳求学，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沔阳……那是有黄承彦在的，即便那位小先生教不了什么，黄承彦也能教。 沔阳黄氏，虽出自襄阳黄氏，却成了后起之秀，既有楚纸，又有黄承彦，再加上与刘表、蔡瑁的姻亲关系，已经不是他们习氏能得罪的起的了。 …… 襄阳城的百姓对此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没少谈这事儿。 “若不是黄小先生，怕是这姊弟俩，已经是家破人亡了。” “是啊，所以，黄小先生高义。” “倒是这习家三房，往后少打交道。” “是啊，这般人家，当真是下等。” “不错。” …… 蔡瑁听得心腹报了这几天的舆论走向，是真的舒坦了不少，阿楚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 重要的是，借此机会，真的替他教育了蔡照。他听说，蔡照这些天表现不错。 找机会，得找自家阿姊说说，两个孩子的事情。 …… 十月二十七，习家七郎入土，习书、蔡照为其扶棺。 “这蔡家小郎君被蔡军师揍了一顿，又上门负荆请罪，帮着守灵，执礼甚恭，而今甚至为习家七郎扶棺啊。” “这说明，他是知道错了。” “少年人嘛，谁没个错处的时候，相比习家三房，他这算什么？” “哈哈哈，倒也是。” “蔡家小郎君做的很好啊，诸位可别忘记了，蔡家此前可是上门赔礼的，若是平常人家起争执，收了礼，道了歉，此事便算过了。可蔡家小郎君还做了这么多呢！” “嘿，还真是。” “照这么说来，蔡家小郎君心思本不算坏。” “那是，若蔡家小郎君当日没那么急，不就是一桩美事了吗？” “说的在理。” 吃瓜的百姓们一想，倒也是，如果蔡照那天没那么仗势欺人，其实算是帮扶了习家姊弟一把的。 …… 城外，青山伴水。 习氏一族墓地，自然也是风水宝地。 看着棺材入土，习书和习乐眼睛通红，全是泪珠。 蔡照也哭，哭的是自己到底为什么那天脑子要抽抽，这几天也没休息好，今天又走了这么多路，那是又累又饿，作的什么孽啊！ 习家其他人见了，倒也感叹，蔡家小郎君倒当真是情真意切。 整个流程结束，习书、习乐以及蔡照对着来的人都是大礼谢过。 再接着，三人便见着“黄楚”缓步而来，长发于脑后高高束起，似马尾一般，身上也只穿着白色的衣裳，披着白色的披风，神情肃穆，眼含悲恸，又自周扬手中接了香，祭奠死者。 亲人逝去，所谓的节哀顺变，是最没力气的话语。 “恩师（公）。”习书、习乐红着眼睛，而后行礼， “小先生。”蔡照也跟着行礼，虽然，他知道这是他表妹，但他也是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得罪她！ “蔡公子，可认错否？”黄月英见着蔡照那苍白了好几分的面色，并没有心疼。 “照，错了。”蔡照叹气，朝着自家表妹一拱手，“小先生说得对，我大汉以孝立国，习娘子的做法是对的，那日的事，在下莽撞了。” 黄月英点点头，于是看向习书，“蔡公子这些日子可尽心否？” “很是尽心。”习书点头，“虽他有错在先，但他已认错了，这些日子，也多谢他为我父忙碌。” 说着，习书朝蔡照一礼，这礼，他也行的真心实意。 蔡照一愣，习书这小子之前还想找人做了自己，如今却如此诚恳的谢他，让他内心复杂，于是赶紧还礼，“是我有错在先，小郎莫要如此。” “他当真知错了？”黄月英又问，这回是问着习乐。 “是。”习乐点头，答道，“这几日，他为我父守灵，又因比我姊弟二人年长，担起了兄长的责任。家中没水了，他去挑的，没吃的了，也是他做的。” 说完，习乐也朝着蔡照行礼，“多谢蔡公子，公子辛苦了。” 蔡照听闻，又差点儿哭出来，是真的苦啊，他以后再也不要做纨绔了！ 而习家姊弟，可怜……也是真的可怜。 家中虽有房舍几间，有田百亩，可吃的也差，穿的也差。他想着，好歹都是世家子弟啊，怎么就混成这样的？ 一不小心，就同情了这两人……帮着做了些事。 “习娘子莫要如此，此事，照之过也。”蔡照赶紧还礼，想到自己之前竟然欺负这样的人家……他内心就更愧疚了些。 一旁，习家众人听闻，倒也满意。 让一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做这些，又为亡者扶棺，这错，显然是认了，且，也有改正的态度。 习家主支的负责人便站了出来，抚着胡子，感叹的道了一句，“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是啊，是啊。” “没错。” “蔡小郎君已经改过了。” 习家其他人此时自然也不会和蔡照再过不去，毕竟，蔡照是蔡瑁的儿子，蔡照还是刘表的外甥。 黄月英一听，是乐了，这些人还真是会给抬轿子，于是严肃脸，点点头，“子曰，过则勿惮改。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今蔡公子有过则改，大善。” “不错！” “黄小先生说的极是。” 于是，又有几人赞同，仅仅是这几句经义，用的也很好啊。 黄月英也没理他们，一语落地，“可谓，浪子回头金不换。” “哎？浪子回头金不换？” “好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妙极！” 习家众人此时，又看了看“黄楚”，此子大才！ 又一句批语！ 一件事，送出了两句批语，且批语之精辟，甚至堪比已经去世的许劭。 “小先生之才，可比许子将！” “在下佩服。” “习书可入小先生门下，吾等无忧矣。” 黄月英自是一一回礼，这样一来，这事儿就算了了，而且有了这句话……蔡照也算是有名了。 当然，她也知道，蔡照这次是真的改了。如果不改，那以后就想办法把他腿打折了，免得祸害小姑娘。 身后，甘宁眼中全是惊叹，原本他还以为他这兄弟会和蔡氏交恶，可现在……沔阳黄氏不会和蔡家交恶，相反……两家关系怕是会越加紧密。 他这兄弟，可不是一般厉害啊。不过十二岁，便能把世家关系处理得这般周全，未来……怕也是个名动一方的人物。 第19章 甘宁：说得很好，不要再说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回沔阳的路，很是顺利。 一是荆州本就承平，二是有着甘宁以及他手下一众兄弟，都还带着兵器的，没人那么不长眼。 待得黄月英恢复女装，于甘宁面前站着，后者瞪大了眼睛，“阿楚……你……竟是女子？” “兄长恕罪，此前于外行走，女装多有不便，是以，只得扮做男儿。”黄月英对着甘宁行礼道歉。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甘宁差点儿跳起来，这事儿他觉得得怪他自己迷了眼，竟没分出黄楚是女郎！ 不过，阿楚长得颇为英气，难怪换上一身少年郎的衣服，便分不出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更是柔和了几分，不过十二岁的女儿家，已经做下了这许多大事……他，不如也。 旁边，黄承彦走了出来，好笑的看着两人，“壮士，此事的确是阿楚有错在先，黄承彦在此替她向壮士赔不是了。” “承彦公……莫要如此，莫要如此！”甘宁差点儿又跳脚了，好嘛，自己那兄弟是个女儿身不说，她父亲还就是黄承彦！ 那……那楚纸不就是自己这兄弟，不，妹妹发明的吗？ 见着甘宁的反应，黄月英也好笑不已，“兄长还认我这个兄弟？” “如何认？只能喊你一声妹妹罢了！”甘宁无奈，随后对着黄承彦行礼，“承彦公，在下甘宁，有礼了。” 黄承彦笑着点头，甘宁的名字，他自然是听黄月英说过了，虽然以前名声不好，但如今也算是在刘表帐下做事。 甘宁正想再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一堆人的声音。 “阿姊，我们来了！”正是黄琮带着其他几家人来分红了。刚进庄子，黄月英便吩咐了他去把各家喊来分红的。 “小十三，那就过来搭把手。”黄月英见着陆陆续续跟着的一堆族人们，也从老父亲那里拿过了当时备份的契书，又看向甘宁，“兄长，你也过来帮忙，每七百钱为一份，至少数一百份。” “哦。”甘宁应下，看着远处的来人，自然也是应下了。这说明，黄月英没把他当外人，心里有些熨帖。 黄承彦便也笑了，这壮汉，倒也有些意思，竟没有因为阿楚的事情生气？ 甘宁：我该生气吗？我该生气的，可你们都道歉了呀！我还不至于对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女孩儿生气啊！ 于是，便与黄琮一起，开始数钱。 黄月英与黄承彦则是对着各家的份子，算着该分多少。 众人也是不急，只是没有想到，买这份子不过是一个月，竟然就能分红了。 等钱分到手上……好家伙，之前投的钱已经就快回本了好吗？ 这钱，太好赚了？ “三哥，这不过一月，有如此多的分红吗？我先前投了五千钱，今日就分到了三千五百钱？”一名中年男子，正是沔阳黄氏的族长，黄律，问着黄承彦。 “阿律你放心，不会错的。”黄承彦拍了拍这位族弟的肩膀，“倒是明日便是岁首，一应流程，莫要出错。” “三哥放心，这错不了。”黄律赶紧应下，随后与黄承彦相视一笑，便真的放心了。 …… 等一切忙完，吃完晚饭，甘宁坐在院子里，有些迷茫。 连黄月英这不过十二岁的女孩子都做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他甘兴霸，却凭白虚度了这么多年岁。 “兄长有心事？”黄月英走近，看着甘宁那迷茫的眼神，开口问着。 甘宁叹气，看着这神采十足的小女娘，苦笑着，“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想着即将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罢了。” “兄长是觉着，阿楚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女子，都已经能做这么大的事了，可你却仍不知要做什么？” 这种迷茫期，黄月英可太熟了，她也有过，而且还看过不少鸡汤。 在后世，普通大学生毕业就已经二十四五了，找了个工作，干了好些年依旧迷茫不已的大有人在。 “阿楚怎的知晓？”甘宁再度惊讶了，随后又苦笑摇头，“阿楚毕竟有小先生之名，聪慧机敏，并非我能比肩。” 黄月英：…… “敢问兄长之志？” 甘宁又默了，他其实也不清楚，只是想混出个样子，至于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那我再问，兄长少时好游侠，后来做了郡丞，为何反了呢？” 甘宁微微皱眉，也没开口。 “是见民生凋敝，百姓困苦，无可奈何？还是官场上受到同僚欺压，申诉无门？” 听着黄月英一句又一句的问题，甘宁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 “唔，看来是都有了。”见着甘宁的反应，黄月英算是明白了。 甘宁家中不算多有钱，但至少可以温饱，少时好游侠，等到二十出头了读了些书，做了官。 以为能做个好官，发现到处都是黑暗的地方，偏偏他又做不了什么，加上非士族出身，在蜀地那边晋升也没有什么希望。 “阿楚何以聪慧至此？让兄长如何自处？”甘宁无奈感叹，而后看向天空中那稀疏的星光，又是叹气。 见着甘宁的模样，黄月英略微兴奋起来，在襄阳的时候她就在想着，万一遇到些名人啥的该怎么忽悠，好不容易憋出了点内容来，不在甘宁身上试试，岂不浪费？ “兄长觉得，这天下如何？” “乱、苦。”良久，甘宁才说了这两个字。 “那兄长觉得，乱世能否结束，百姓能否不苦？” “不知道。” “那兄长觉得，我姨丈能否结束乱世？” 甘宁瞪大眼睛，仿佛是你在逗我？随即立马摇头，“他不行。” “那谁行？曹操？袁绍？刘璋？还是孙策？” 甘宁又迷茫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 “如果我说，我可以，兄长信不信？”黄月英语出惊人。 甘宁又惊住了，“可阿楚你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女子便不能建功立业，兴国安邦了？”黄月英反问，她来自后世，还真没这个时代的偏见。 甘宁默。 黄月英的才能他知道，如今十二岁能做这样的大事，若是真能为政一方，也会是个能臣。 可阿楚到底是个女子…… 至于他自己，似乎只能带兵。 没错，是带兵啊。 而后有些如释重负的笑笑，自己竟被一个十二岁的女娃给比了下去。 “兄长想明白了？” “嗯。”甘宁点头，“为兄或许不能主政一方，但至少能带些许兵丁，冲锋陷阵。原本投至刘荆州麾下，也是想为自己和兄弟们寻个出路。” “结果发现我姨丈并不注重武事，无进取之心？” “是啊。”甘宁点头，“当然，我也明白，不是刘荆州不想进取，而是他有心无力。他当年单骑入荆州，靠的是豪门与世家，如今的荆州，他只是和这些人共治，他……无法完全做主。” “是啊，所以像兄长这样的外来户，怎么可能得到重用呢？”黄月英理所应当的接话。 甘宁气笑，“阿楚这般，也太伤人了！” “但是，兄长不用急啊。”黄月英也笑，“没发现变革之机已然到来吗？” “变革？” “正是！千年未有之变革！”黄月英信心满满，有她这个后来者，加上她如今在荆州几乎没有障碍的二代身份，简直是王炸开局！ 甘宁想了想，“阿楚说的是你自己？” “不然呢？”黄月英失笑，“难道是我姨丈吗？” 甘宁也笑，“倒是小瞧了我们阿楚了。” “既我来之，便敢荡涤人间腐朽！”黄月英也不客气，说了句豪言壮语，眼中，闪闪发光，即便她是女子之身，也想做些什么。 甘宁双目再度瞪大，对于自己这义妹，他更看不懂了。 “先说正事，荆州兵权，多在我阿舅手中，其余也多于世家之中。”黄月英随后笑笑，分析着，“兄长非世家子弟，想要建功，怕是很难。” “尽说些实话。” “所以不如蛰伏，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 “是啊，如今我不过十二，即便明日是岁首，我也才十三岁呢。”黄月英认真的点头，看向甘宁。 “阿楚想要我做什么？”甘宁见黄月英很认真，便也问了出来。 “我们庄子如今大了，又有产业，未来还会有更多产业，需要不少护卫。”黄月英于是道，“反正兄长在南阳，也无甚大事，我姨丈不会给你更多的兵。” 甘宁：……你他么的说得太好了，不要再说了！他不听！ “若我为护卫，阿楚能给什么条件？”甘宁又问，虽说刘表给的兵不多，但是粮食是足够的。 “粮食、兵器、田地、房产，唔……如若可能，还希望你那几百号兄弟多多开枝散叶，若他们后代有人有心向学，我沔阳黄氏的族学还能对他们开放。” 甘宁瞪大眼睛，“阿楚当真？” 在这个时代，读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说，这些兵痞的子女了。最重要的是，沔阳黄氏……有名师在啊！ “自然。”黄月英点头。 等明天祭祀先祖的时候，她就会和族人们提议，她打算拿半成楚纸的费用出来，支持族学，进而免除族人们进学的束修与其他费用，同时，若是佃户家的孩子想要进学，只需交少许束修便可。 她要发展自己手中的力量，那给出去的钱财就不能吝啬，并且，要在自己的地盘有说一不二的地位。 特别是读书这件事…… 人才很关键，毕竟她不能事事都自己做，而识字则是基础中的基础。 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所有事，总要有帮手的。 和甘宁说完这些，她便期待的看向对方，等着对方回答。 后者却再次沉默了。 读书啊……他也是在自己混出些样子之后逼自己读了些，对他手下那群兄弟来说，这个条件，已经很优厚了。 可对他自己…… “唔，兄长是在担心自己吗？”黄月英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差不多明白甘宁为何还在犹豫了，“兄长未来必有带兵的机会，秩比两千石。” 俸禄两千石，文官来说，至少是州牧这个级别，武官这边，至少是掌管京城和宫苑的校尉级别。 第20章 黄月英：没错，都是阿父教的。（新年好～） 听了黄月英这句话，甘宁苦笑，自己这义妹，也太妖孽了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再不答应，那也就太对不起黄月英的这番心意了。 “如此，为兄便应了。”甘宁呼出一口气，也是轻松许多，相比起留在刘表那儿不受重用，在自家义妹这儿或许更有前途。 “行，等岁首以后我给我姨丈写封信，就说兄长你恰好护卫我回沔阳，一见如故，想聘你为我黄家庄的护卫，我姨丈不会拒绝。” “是啊，不会拒绝。”想起这些，甘宁又像是卡了一口老痰。 有些事情他得愁上一段时间，人家只是随口一句话。 “好啦，兄长不必介怀，人呢，得往前看。” “的确。” 是啊，得往前看，就照自己这个义妹的说法，他未来会比现在好很多，那就没有什么可以介怀的了。 “如此，合作愉快，待得岁首以后，兄长可以回去把你那帮子兄弟都喊来，”黄月英开始了初步安排，“其中若有老弱病残不再适合上战场的，便在我黄家庄子落户，可以进楚纸作坊，也可以进未来的其他作坊，或者分些地，安享余生，都可以。” 甘宁叹气，“多谢阿楚了。” “兵贵于精，而不贵于多。”黄月英则是说出了自己的思路，“相反，若是过多了，杂乱无章，便是会拉低战斗力。” “阿楚学过兵书？”甘宁问出声，随后又羡慕不已，“也是，以阿楚的家世，想看什么书没有。” 黄月英：…… “兄长觉得，什么样的兵是精兵？”不跟甘宁讨论有的没的，反倒是要把未来这群护卫的打造方向先确定下来。 甘宁沉思起来，而后道，“令行禁止，战不畏死，便可算精兵了。” 黄月英才明白在冷兵器时代，甘宁的回答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将领的回答了。 “可我却以为，兄长说的不够，还得再加上一条，以一当十。” 甘宁听了，苦笑，“阿楚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我的理念与兄长不同，既然要练兵，那就得练精兵。” “精兵不好练。” “我知道，拿钱砸！我有钱！”黄月英认真的道，“兄长那群兄弟，我也会做筛选，反正能筛选合格的，每日至少三两肉，两个鸡子，一斤豆腐，蔬菜粟米若干。” 甘宁：……你有钱！你了不起！ “战甲呢？武器呢？” “那得他们先通过考验。”黄月英摆摆手，“不然都是免谈。” 铁这东西，对她来说不算难点，她的难点在于她手里没有人。 “行，那为兄就等着看，看阿楚如何练出精兵。” “当然！” …… 正月之旦，是谓正日。躬率妻孥，絜祀祖祢。 在东汉时期，便已经有了春节祭祀天地与先祖的做法，所以，整个黄家庄子，这一日也很忙碌。 忙碌到黄月英只想睡个懒觉，却被蔡氏早早的从床上薅起，穿戴整齐，然后和那群老头子一起去祠堂祭祀。 在这个时代，能入祠堂祭拜先祖的女子，并不多。可造纸之事后，她是不去不行。 至于甘宁，没有多留，昨天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拿到了自家义妹的书信后，便带人往襄阳而去。 作坊那边，黄月英本想给众人放假，觉着至少让工人们休息满七天，毕竟是过年。 可工人们不乐意……只得安排初一这天休息，初二继续上工。 …… 祠堂里烟雾缭绕，族老们聊着天，畅想着黄氏未来的发展。 黄承彦也被他那几个还存在的叔伯父拉住。 黄月英，自然只能乖乖跟在身边。 可她预估了一番时间，又拉了拉自家老父亲的衣袖，老父亲接收到了信号，随后站至人群中央，大声道，“诸位叔伯兄弟，承彦还有一事，要与大家商议。” 登时，热闹的祠堂里安静了一番。 黄律见此，便道，“三哥直说便是！” 他是族长，黄承彦事先与他通过气，他当然是赞成的，毕竟这对族人们有好处。 “正是！三哥说了就是！” “对啊！” 黄承彦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小闺女，“是阿楚有事要与诸位商议。” 于是，数十人的目光便唰的一下集中在了那个女娃子身上。 “哈哈哈，既是阿楚有事，无论何事，五爷爷都答应了。”一名族老摸着自己的胡须，先开了口。 “没错！若是承彦的事情，我们几人尚需思量一番，阿楚的事，我们直接应了。”又有人赞同道。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应着。 “正当如此！” “不错！” 黄承彦翻了个白眼，这群人也真是……就哄小孩子呗？不过，大家都在哄自家闺女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黄月英见此，便也笑了，这群人……“阿楚谢过几位爷爷，谢过各位叔伯。” “不用不用，是谢谢阿楚呢！” “对，是谢谢阿楚！” 于是，众人又笑。 “我欲捐出楚纸半成的份子收益，支持族学，凡我沔阳黄氏子弟，无论男女，免除所有费用，只要到了年纪，便能入学。”黄月英也不客气，压足了中气，朗声道。 于是，闹哄哄的祠堂登时一片安静。 “这……” “阿楚，怎能让你一个人拿钱？” “就是！既是族学，就当所有人都出钱出力！” “而且，男子是该上学，为何女娃也上？” “对啊，女娃又不能做官。”有人小声议论，可看到黄月英的脸色后，便闭口不言。 “阿楚，便是女子。”黄月英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族人们，“即便是女子，也是诸位叔伯的子侄，也姓黄，现在不能做官不错，可谁说，未来就不能做官呢？” 听了这些，有人赞同点头，也有人摇头。 “一个家族若想发展，有才之人最是关键，诸位就没思考过，我沔阳黄氏这两代为何无一人出仕？” 一句话，把众人给炸了个安静，是的，他们这一支，除了她那故去的爷爷，还没人出仕。 “另外，即便不是为了做官，让孩子们都识字也是好的。”黄月英又补充了一句。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人再反对了，识字总比不识字好。 “既如此，我赞成。”黄律先开口支持，他是族长，在族内的威望虽然比不过黄承彦，可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无论男娃女娃，都是我的孩子。” “我也支持阿楚，反正孩子进学都无须费用了……” “这倒也是。” “不错。” 只一瞬间，众人的口风瞬间变化。 见此，黄月英看向黄律，后者点头，“既然大家都赞同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多谢阿楚！” “阿楚高义！” “承彦教的好啊！” “多谢三哥！” 黄月英也是回礼，待得稍稍安静些，继续炸，“另外，我欲再捐良田千亩支持族学。” “这……” “使不得使不得！” “半成楚纸的份子已经很多了！” “阿楚心向家族，是好事儿，也别这么……” “三哥，你就不说两句？” 众人这下是被惊住了，整个黄家庄子，良田总共多少亩？这会儿黄月英一下要捐个一千亩给族学……黄承彦家就五百亩啊，生怕黄承彦家要被黄月英给败光，纷纷开口劝道。 “诸位不必担心，阿楚啊，是我家最富足之人，此前她姨丈、阿舅，都送给了她一些田产。”黄承彦开口解释，摸着胡须，自家这小闺女，不断的在提高族人们的接受程度。 “那三哥也不管着吗？三哥不管，嫂嫂也得管管啊！哪里能让孩子……” “十叔！”黄月英看向了说话的人，言笑晏晏，语气却带些威慑，“你觉得阿楚还是孩子？” 黄十郎：……是孩子，但不完全是。 “既然阿楚自有打算，那四叔支持。”黄律又一次表态。 众人：……好嘛，人家愿意捐那是好事儿！ “阿楚高义！” “多谢阿楚！” 于是，口风再次一变。 “另外，若我黄氏佃户子弟想要入学，只需凑齐束修。”黄月英这才笑着，露出小虎牙，狡黠的看着自己的叔伯爷爷们。 众人：……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既然各位叔伯爷爷都答应了，阿楚在此谢过！” 众人：……等下，他们什么时候答应了。 “阿楚当真是……古灵精怪的很。” “是聪慧机敏，知道我等会反对……然后把话分开说，把咱们脾气给磨没了！” “端得是奸诈！说，是不是你阿父教的？” “嗯嗯，是阿父教的！”黄月英于是赶紧点头。 这个锅对于十三岁的她来说有点幼稚，但对于黄承彦这样的名士来说刚刚好。 第21章 印刷之术（求月票推荐追读） 正月初一这一天族会上的内容，很快便传了出去。 不仅黄氏众人开心，黄家庄子里的佃户们更是开心，虽然他们的孩子入学需要凑齐束修，但这到底让他们多了份希望。 开完族会后，黄月英便去扩建的作坊中检查了一番，每道工序的车间如她之前设想的一般，即便无法达到后世的标准，但也在这个时代做到了最好。 最后的烘干，用的也是夹心墙，里头可以烧柴，给两边刷了石灰粉的墙壁升温，是以，即便是阴雨天，产量也不会收到影响。 在原本的历史上，竹纸是在曹魏之后的有晋一朝改良的，而后慢慢取代了竹简。 有晋一朝啊，后面便是五胡乱华。黄月英眯了眯眼睛，思维发散开去。 有一说一，三国里头，最后不管是曹操还是刘备拿了天下，都不会允许异族南下作乱。 只可惜，曹操的后代能力不行，司马家的继承人……也不行，加之她很难插手曹魏的事情，所以，曹魏那头，她从未考虑过。 至于刘备的后代，能力更不行，但是她还有插手的机会啊！ 再说东吴，如今不过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孙权还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屁孩，有小霸王之称的孙策也还在大杀特杀，距离被刺杀和曹袁官渡之战，都得再有一年多的时间。 她能操作的事情，不少。 要不要提醒小霸王，这也是个问题。 若提醒了，东吴或许会比历史上的强上许多，也能给曹操多闹会儿心，当然，也会给刘表多闹点事儿；若不提醒，她又觉得孙策之死实在可惜了些，而孙权，相比其兄，到底弱了太多了。 扬州地区的代理商，是谁来着…… …… 正月初二。 “宋叔，去岁便让您留意着木匠，可有消息？” 一早，黄月英穿着让李婶改良好的衣裳，束着高马尾，左手拿着二十汉斤左右的粟米，右手拎了两块腊肉，到了宋博家中。 “哎哟，小娘子，您赶紧把东西拿回去！”看着黄月英手中的东西，宋博赶紧道。 如今他家中情况比去年好得多，粮食存下不少。 岁首前，主家还分了一匹粗布给他们，加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作坊那边吃饭，不仅省下了自己的口粮，还壮实了不少。 见着宋博紧张的表情，黄月英摆摆手，把东西放在院子中，笑笑，“宋叔，这是阿父让我拿来的，咱家佃户都有，其他几家是周叔去送，你就莫要客气了。” “不行不行，岁首前夫人还各分了我们一匹粗布呢！”宋博依旧拒绝。 主家对他们好，那是他们的福气，但他们自己得有自知之明。 “宋叔，你不收也行，退给我阿母去，和我说没用，我就是个跑腿的。” 宋博：……他还能怎么办？ “好啦，宋叔，所以木匠寻摸的如何了？”黄月英表示，她只想尽快进入正题。去襄阳之前，她就叮嘱过宋博了。 “扩建工坊的时招的帮工中就有六人是木匠，等工坊建造结束，我让留下的人举荐认识的木匠，于是又寻了七人，其中会雕花的有八人，会刻印章的仅有一人。” 听了这几个数字，黄月英方才点点头，“明日把他们集中一下，我有事要他们做。” “诺。”宋博于是点头应下，他没问题，那些人也没有问题。 “另外，宋叔，既然工坊已经扩建了新的，新工坊的每一道工序，都需要你和其他几位多看顾着些，就任你们为管事，拿工钱，这是改制的细则。”黄月英拿出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递给宋博。 宋博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是工坊的规则，还有自家小娘子竟要给这群人发工钱！ 不仅是包吃，还发钱，普通帮工一天五钱，一年就是……好多钱！ 而他们几人……每日工钱是十钱！ “小娘子，这待遇……太过丰厚了？” “五钱不过能买两斤粟米而已……”黄月英瞪大眼睛，汉时的一斤，只是后世的半斤呢！ 一天工钱只够买这么些粮食，她已经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按照她们家原本五百亩地来算，如今亩产不过三石，年产量也就一千五百石，这个时候一石粟米大概也就二百钱。 也就是说，如果纯按粮食来算，她家一年大概能收一千五百石粮食，但是其中得交税，也得分给佃户们一半，总不能让人家饿死。 如果换成钱算，除去税收和佃户们的粮食，一年大概就收入十二三万钱。 而佃户们，相当于每年耕种了几十亩地，每家只能得到个一万多汉斤的粮食，若是按后世的单位算，那相当于五千多斤，换算成钱，也就是一万五千左右的钱，而这，是一家子人的一年收入。 当然，这还是黄家庄子收的租子少，才有这样的收入。 “可咱家包吃啊！便是我，这一个多月来都壮实了许多！”宋博也瞪着黄月英。 他觉得，这着实太丰厚了！ “可他们一旦来上工，地里的生计就放下了呀。” “小娘子，不是所有人都有地的！咱们招的帮工，如今还肯留下来的，多数没有自己的地，有自己的地的，到了春耕，也定然是要请假的！” “这是应该的，不管做什么工，农事才是重中之重啊。” 宋博一听，好，也是，但很快他又道，“我和老张还有老李头几个人，一天十钱实在太多了！” “宋叔，你们是最清楚如何造纸的一批人，整个造纸的过程，你们是最熟悉的。过些时日，我还得派你们去其他几个地方多造些作坊呢，到时候，你们家中可就缺了一个壮劳力了！” 黄月英表示，自己即将重用他们，还会让他们缺席春耕秋收。 “这……”宋博觉得自己没法拒绝了。 “所以，我还需要宋叔你去做其他几个人的思想工作。” “思想工作？” “额，例如，就是万一张叔他们不愿意离开庄子上工，那我需要宋叔你帮我去劝劝他。” “哦。”宋博算是理解了，随后只能应下。 遇到这样的主家，他只能努力报答罢了。 …… 正月初三，因着工坊昨日就已经开始正式上工，黄家庄子又是忙碌起来。 新的楚纸不断被放入建造好的库房之中，只等着代理商们来拉走。 黄月英则是看着眼前这十三名木匠，最大的头发已经花白，最小的也有二十多岁，身子却都不算健硕。 “这是东家小娘子，也是她教我等造的新纸。”宋博站在黄月英背后，为这十多个木匠介绍着。 “见过小娘子。” “见过东家！” 黄月英微微点头，“见过诸位。” “此次小娘子找你们来，是有极其机密的事情要你们做，所以，要先签下保密的契书，若有人说出去，直接按照契书拉去县衙。”宋博又解释了一番，拿出了一份契书，“当然，这保密的契书只要求你们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对你们的生活没有影响。”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不识字。 结果是最年轻的那名木匠率先在这契书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其他人才跟着按手印。 黄月英见此，便问那年轻的木匠，“你叫什么名字？做了多久木匠活儿了？” “回小娘子，在下姓李名木，父亲便是木匠，从小跟着做的，可此前逃难时，我阿父病故了，如今我自己一个人，不过做了一年有余。”李木恭敬的回答。 “工坊扩建时你在不在？” “在的。” “我阿父设计的水力臼床可会造？” 李木点头，“若材料充足，图纸俱全，我需要五天方能打造完。” “不错，对了，你们中谁会刻印章的？” “老朽会。”此时，头发花白的那位木匠微微点了点头。 “会雕花的是哪几位？” 又有几人往前站了一步，其中，也包括了李木。 黄月英有些意外，但也不算意外，这李木到底是从小就接触了，会也不奇怪。 “老先生如何称呼？” “当不得先生二字，老朽孙随，今年四十有三。”孙随自我介绍着，“做木匠活儿已有三十年了，刻印章也有十五年了，石匠的活儿也会做一些。” “孙老可谓是能工巧匠！”黄月英随后便直接定了这位老先生的地位，“此次我要做的事情，和刻印章差不多，不过比印章要大。” “额？比印章大？” “没错，是要刻一本书，然后和用印一般，印在纸上，便不用手抄了。” 孙随愣了一愣，缓了一会儿理解过来，而后惊讶的看向黄月英，又是感叹，又是惭愧，拱手作揖道，“小娘子当真是天纵奇才，老朽刻了这么多年印章，从未想过这一层。对不住，刚才老朽还不信宋管事说的，如今啊，老朽信了，真是我老了。” 黄月英也是惭愧，嗨……她这些想法，那都来自后世，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别别别，想法虽然简单，但真正实施起来，却是有难度的。” 孙随想了想，点头，“确实如此，若是篆刻，对木材也是有要求的。” “还有，刻出来的字，字体、大小、风格皆需一致。” “的确。” “另外，印刷术有两个方向，一是雕版，就是用整块的木板把内容刻上，容错率低，但是刻的字体大小和风格却能更好的控制。” “第二种是活字，用形制相同的木块刻上不同的字，要用的时候，拼装在一起便可，看上去虽然方便，容错率高，但因着每位师傅手艺不同，很难把所有字都刻成相同风格。” “嘶……竟能如此？” “很有道理！” “小娘子高才！” “在下见识了！” “佩服！” 来唠个五毛钱的嗑吧 啊，如题。 小道到现在好像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写网文不是新人，在女频是新人，写历史也是新人，大家随便喊我胡说，八道都行。 小道本职是医生，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忙到脑子快废掉。前些年因为过年都不能回去，今年是好不容易能回(因为医院还是不提倡回去，怕排班不够)。 春节在即，还没阳过的朋友一定一定一定注意防护，家里有老人还没阳过的一定要保护好(没打疫苗的，高龄的，阳了就重症的很多），已经阳过的也得注意休息和营养。 我真诚的希望，春节以后万物复苏，国泰民安。 另外，关于本书，更新时间一般是6点一章，中午12点一章，5-6k字左右，之前存稿有个六七万，这个月太忙了压根没存上，所以春节期间有可能会出现请假。 至于故事走向，女主身份摆在这里，阵营必然是蜀汉，不过，不是跟着刘备，也不是女强称帝，应该是合作更为贴切，希望能把想写的写出来。 曹操能力很强，但人品我的确不赞同，屠彭城、徐州、邺城、雍丘，这是历史上有记载的； 孙权，前期还好，后期……实在有些拉胯，所以可能更希望孙策还在。 目前来说，我看的三国文里头，孙策都是照历史来的，这点我也会和编辑再商量，看看自己的想法行不行，实在不行，还是只能按历史来，主要是怕被安上历史虚无主义的帽子。 本书应该还是搞事业为主。 关于加更的话，目前来说还有点早，有推荐的话应该会加个更这样。 最后，小道在此，提前祝各位宝子们，新年快乐～诸邪退散～钱兔皆光明！ 第22章 种花居士（求月票收藏推荐追读～新年快乐～） 对于这些木工师傅们的夸赞，黄月英不好意思接受。 但也没有办法，在这时代，便于书写的新纸被造出来也不过月余的时间，谁会想到配套的印刷术？ 那只能是她了。 两种印刷术，雕版和活字，各有各的优点，活字看似更加方便，但其实在原本的华夏历史中，雕版印刷才是主导。 只因，华夏百姓中文盲率着实太高，各印书的铺子没有那么多的人工去校对活字。 汉字有十万，可常用的却只有几千个，根据后世统计，1000个常用字基本上就能覆盖92的书面资料，2000字能覆盖98以上，且简体和繁体的统计结果相差不算大。 她倒是想一步就活字印刷，可到底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先研究雕版，把技术摸透了，再考虑活字的事儿。 再说了，她如今就这么十几个木匠……会篆刻的就一个，其他人只能描边儿刻花。 当下，便以孙随为主，李木为辅助，让这群人尽快研究着。 至于内容，自然是她抄的断章版本的《三字经》，用于族学课堂，署名，则是种花居士。 她可不好意思真署自己的名字，要脸。 安排了这些，宋博又对自家小娘子佩服得不要不要的，出了作坊，还在一路说着。 “好啦，宋叔，这边的事情麻烦你看顾，下个月你们几位要去荆州各地督造新工坊，尽快培养个能接任你们的人出来。”黄月英交代着。 宋博这批人，她要让他们去外头督造新工坊，沔阳这边的工坊，便需要有人接替他们的工作。 如今钱粮到位，当然能各处开花。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去一趟襄阳，把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阻力给扫除干净，简单来说，就是去刘表那儿拿文书，到蔡瑁和蒯良那儿拿支持。 其他世家，也该上门了。 初五，庞德公率先带着家人到了沔阳，为的，只是看看楚纸，顺道的，探望一下老友。 “尚长兄！许久不见啊！”黄承彦见到庞德公，那是脸上都笑出褶子了，“请！” “承彦老弟，我不过是一年没来你这儿，就变了这么多样？”庞德公指着远处的工坊以及正在工作的水力臼车。 “哈哈，都是阿楚瞎胡闹呢。”黄承彦嘴上说着黄月英胡闹，可语气中全是自豪。 造纸虽是工匠之事，但却是雅事一桩。 “阿楚见过庞伯伯。”见着庞德公，黄月英自然也是打了招呼，“见过山民兄长，嫂嫂。” 而后，庞山民与其妻诸葛氏，也是对黄承彦见了礼，又和黄月英打了招呼。 不多时，蔡氏出来，便请着客人进屋，各自落座。 一落座，庞德公毫不客气的让黄承彦拿上等纸来，他此前在山中隐世，也是临近岁首才回到襄阳，却不想，竟有了楚纸这东西。 家里的存货没多久就被他用完，庞山民就是想省，也省不下来。 于是岁首刚过，庞德公就直接带着儿子儿媳来沔阳了，到这儿，还能没有楚纸？ 黄承彦听了这解释，大笑，自是让周扬去取了纸。 庞德公这才满意，然后又看了看坐在黄承彦旁边的小女娃，道，“阿楚长高不少，身子看着也比以前好了。” “是啊，去岁阿楚风寒一场，幸好如今大好了。”黄承彦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 他回家不过一个多月，很多个晚上蔡氏都和他哭，说着当时的事儿，生怕闺女挺不过去。 但他回到家，发现闺女不仅病好了，人也更活泼了，越发古灵精怪，吃饭胃口也比以往好了太多，他当然开心。 闺女想做的事，他作为父亲，当然会支持。 “那便好。”庞德公点头，若是这小女娃当时没挺过去，自己这老友，怕是要伤心了，随后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对着黄月英招招手，“阿楚，来。” 黄月英当然不能拒绝，站起身，到了庞德公的位置，便跪坐在一旁，“庞伯伯。” “这玉珏，也跟了我不少年，今日啊，便送与阿楚，愿阿楚能平平安安长大。” “长者赐，不敢辞。”黄月英只得接过，“谢谢庞伯伯。” “他啊，就是想着一会儿多拿些纸。”黄承彦毫不留情的拆穿。 庞德公随即指着黄承彦大笑，“你啊！” 黄承彦自然也笑，两人相识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啊？ 正厅里自是一派热闹。 黄月英当然也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记忆里，老父亲和庞德公的关系实在是很要好，互相拜访的次数很多。 “二娘子!二娘子！印出来了，印出来了！”宋博欣喜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黄月英当即站起身，便往外跑去，便见院中，宋博小心翼翼的举着一张印满字的纸，往正屋奔来，“宋叔，慢着些。” …… “什么印出来了？”屋内，庞德公见黄月英跑了出去，便问起了黄承彦。 黄承彦得意的摸着胡子，“尚长兄自去看便是。” 说是这么说，但他也站起了身子，往外走去。 “你啊！”庞德公又瞪了黄承彦一眼，没有办法，好奇啊！ 听着那人的声音，是很兴奋的那种，说不得便是一桩大事。 于是，也跟着站起，后边儿庞山民和诸葛氏，自然也得作陪。 …… 屋檐下的木廊上，黄月英接过了印好一部分内容的三字经，仔细的看着。 字迹清楚，工整，用的全是正楷，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黄月英身后，传来了自家老父亲的声音，“未曾想，这印刷的研究竟如此之快？” 黄月英笑笑，“阿父，这本不是难事，以往没有如此便捷的纸张，无人想到罢了。” “是是是，都是我们阿楚聪慧！”黄承彦从黄月英手中接过了这张纸，也笑着夸了自家小闺女。 “你这念的是什么！”庞德公登时站定，看向他手中的纸张，瞪大了眼睛，想要拿过来看，又怕把纸弄坏。 “拿去拿去！”黄承彦递过去，庞德公自是小心再小心的接过，而后，几个脑袋便围在一起看。 黄月英不管这些，则是问着宋博情况，“宋叔，这整块板子都是孙老刻的？” “是，从前日起，孙老便刻了约莫百字，到了昨日，刻得更多，到了此五常，不容紊，共计二百八十八字，因着试用的木料上已刻满，便拿了纸试着印刷，成了，这才给小娘子拿了过来。” “这……孙老年纪大了，让他休息一日。”黄月英无奈，这群人咋就比她还着急呢。 “他省得的，白日里，他刻好字型，到夜间，是李木执灯把字再继续往下刻平整。” 黄月英：都是好家伙，为了赶工，夜班都搞出来了。 “其他几位会雕花的木匠，权当是雕花了，也刻得有模有样。”宋博又说了其他几人的进度。 黄月英摆摆手，“今日下工，叫孙老和李木早些回去，让李婶给两人各留个五斤肉，让他们带回去。然后再去库房，给十三位木匠每人多发二十斤粟米。” “诺，晚些时候我便去找周管事。”宋博自是笑呵呵的应下，然后回工坊去了。 黄月英这才看了看后头几个“大人”的模样，行，你们爱看就看，反正……都已经印好了。 “这蝌蚪和这个小圆圈是何意？”庞德公突然问道。 黄承彦依旧摸着胡子，笑而不语，指了指黄月英，示意让自家闺女回答。 黄月英觉得，这样的黄承彦像极了后世那种秀成绩的孩子家长：今年我家孩子拿了三好学生，考的第一…… 说实话，还挺好笑的。 于是开口解释，“庞伯伯，这是《三字经》，今岁会用在我黄家族学里，便于孩童们记忆。” “至于这个蝌蚪和小圆圈，代表断句。” “孩童们学文章，很多时候不明其意，与断句也有很大关系。蝌蚪样式的，代表暂停，话还未说完，小圆圈则表明话也已经说完。” “哦！这是谁想出来的？”在庞德公身后，庞山民先激动起来，他负责庞氏一族的族学，偶尔也要去授课，有了这个方法，孩童们学习会简便得多。 “额，是一位叫种花居士的高人！”黄月英想了想，依旧坚持了这个名号。 哪怕她这名号，在自家老父亲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但只要老父亲不拆穿，庞德公他们就会认为有这样一个人。 “种花居士？那这居士人在何处？”庞德公发问，“这文章也是他做的？” “正是如此。至于居士身在何方，阿楚不知道。” “只知他践行的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学四方，阿楚也是很偶然才碰到的。”黄月英编起了故事。 “为何我从未听过？”庞德公于是看向了黄承彦。 黄承彦：……别看我，我闺女说的都是真的！才怪！ “吾亦不知。” “可惜了，若有缘，真想与这位居士畅谈一番啊！”庞德公感叹，“这纸上不过半截文章，剩下的文章呢？” 黄承彦叹气，“阿楚去拿。” “好。” 第23章 先捂着（新年快乐～求月票推荐追读） 黄月英从自家老父亲的书房里，拿了老父亲抄的断章版的《三字经》，于是，庞德公和老父亲的讨论又热烈起来。 至于庞山民和诸葛氏，却是坐到了黄月英身边。 “阿楚妹妹，这《三字经》的印刷，为兄能否去工坊看看？”庞山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沔阳的黄家庄子里头都是楚纸，这事儿他清楚，毕竟是人家造的。 可人家刚造了楚纸，后续便搞了个印刷术。 只要技术成熟，钱财到位，到时候天下读书人就不用再去抄书了！这省了多大功夫？ 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可他很清楚，自己眼前这女娃能做的事情很多。 楚纸在各州的代理权已经卖出，那么……印刷的书籍呢？ 他对楚纸的售卖没有兴趣，但却对书籍的传播有兴趣的很！ “自然可以。”黄月英笑笑点头，而后看向诸葛氏。 这是诸葛亮的二姐，光看样貌，就能称之为佳人，别说她的品德和学识。 “嫂嫂要一起吗？” “这，可以吗？”诸葛氏有些意外。 照道理，这些都算是机密，庞山民能去看，是因为庞家占了楚纸的份子，又和黄承彦家关系极好。 她虽嫁与庞山民，但在很多世家，嫁进来的女子会被提防。 “自然可以啊，看了以后莫要说出去便是。”黄月英笑着，“兄长觉得呢？” “自然，我信阿芮！”庞山民笑着看了自家妻子一眼，又牵住了她的手，柔情似水。 黄月英：……我到底是哪里想不开，吃了老父母的狗粮不说，这对也要给我撒狗粮？ 而后，便和老父亲说了一声，想带着庞山民和诸葛氏去工坊。 “带上老夫！”庞德公便把手中的纸给放下了。 黄月英：…… 黄承彦见此，叹气，“一道去。” 于是，一行人才一起往工坊而去。 岁首已过，田间也有些人在准备春耕之事，把地头翻一翻，把草除一除，不过干这些事儿的人不多，如今到底还是太冷了点。 看到这些，黄月英倒是想起，在荆州，如今多数田里种的还是粟米，稻谷种的也少，种冬小麦的更少。 但在关中以及北方地区，因着不断的推广，收获期半年的冬小麦很受欢迎。 比方说曹操，目的很明确，屯田屯的就是宿麦，也就是冬小麦，甚至抢的粮食也是冬小麦。 不过，北方地区种稻少，至少这个时代种的少，所以，后世较为火热的冬麦夏稻轮种模式也极少出现。 去年的时候黄月英没想起这茬，这两年却是可以实施起来的，因为荆州这个地方啊，不会经历太大的战乱，还有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屯很多粮食了。 不多时，一行人便行至沔水边的新作坊。 进门，是一个立着的指示牌，标示了作坊内的各大区间，也标明了责任人。 “哎？这块牌子，有些意思。”庞德公摸了摸胡子，笑着。 “都是阿楚想的，这工坊，是我和阿楚一起设计的，期间这些人可都是阿楚管的。”黄承彦自豪的笑笑，也摸起了胡子。 黄月英原以为摸胡子只有自家老父亲喜欢，合着这个时代的男子都挺喜欢的，手感大概像撸猫？ “哦？阿楚已经能做这么多事了？”庞德公更是惊讶，看了一眼黄月英，又看了一眼黄承彦，后者则是点点头，再次表示的确如此。 “我只是定了些规矩，具体的都是宋叔、李婶他们在负责的。”黄月英摇头，管人，她也不会，但是定规矩……她会啊。 “阿楚已经很厉害了。”庞德公笑着。 黄月英也没说啥，其实古人也聪明，特别是这种历史上都有名字的，可到底相隔数千年，思维不同罢了，于是便带着几人直接往木工室而去。 设计之初，便有好一些房间是空出来的，到时候放东西也好，还是要做其他事也好，省的再找地方。 木工室中，一张楚纸被固定在一块四方的木板上，李木正拿着这木板后头的把手，往已经刷好墨汁的雕版上按。 “东家？” “小娘子？” “见过小娘子！”有人发现了黄月英几人，便见了礼。 李木也听见了，手中动作未停，把木板稳稳的按在雕版上，约莫两息时间，才抬起，当然，也并没有立马把手中的木板竖起，而是稍稍让墨汁被纸张吸收一番。 “若是天下书籍都能这般印刷，便是人人都读书，也可实现啊！”庞德公活了这么久，如何看不明白这操作。 黄月英思考了一番，原来，在这群人看来，天下读书人没有那么多是因为没有那么多书啊…… 可分明是载体、传播方式都不对。 “见过小娘子。”孙随此时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手中正拿着新的雕版，然后转动了一下脖子，只觉得有些头晕。 “孙老辛苦。”黄月英见此，哪里不明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缘故罢了。 再看李木，手中拎着木板，可那手……却有好几处包了纱布，眼神便沉了下来，语气中也有些生气，“手怎么伤的？” “额，就……做工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李木解释着，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这东家小娘子，如果……小娘子的声音没有这么脆生，他可能转头就跑了。 “我听宋叔说，你晚上还在做活儿？” “是……小人家中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需要照顾的田地，反倒是在工坊里，觉得很舒适。” 黄月英叹气，这该死的世道。 “晚上多休息，我虽然希望印刷术的进展快一些，但绝不希望这是你们的安危换来的。” 李木愣了愣，鼻子有些酸，自父亲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了。 “你们是人，不是做工的机器，所以，晚上不许再做活儿了。” “夜间本身光线不好，我倒是不介意你多点些灯，但这儿又是造纸的作坊，纸又易燃……可明白？” 生产之中，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安全。 人命珍贵，她可不希望这群技术人才折在这些地方。 即便是上个月小作坊加工加点三班倒，她也着重交代过生产安全的事情。 “阿楚说得对。”黄承彦站了出来，看着自家闺女眼中满是自豪，是啊，他们家阿楚，一直都是这么善良。 “你的手若是伤得重些，不就少了一位木匠了？” “多谢小娘子，多谢东家。”李木低头，有眼泪滴在地上，眼前这女娃说，他是人。 “多谢小娘子，多谢东家。”其余人也都谢过。 他们都不蠢，自然明白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清楚，东家是真的关心他们，而不是担心进度。 而且，东家这群人，是真的把他们当人看。 换做以往给士族贵人们做活儿时，谁会管他们的安危？ “好了，李木，你手上那张纸是不是印好了？”黄月英开口问着。 “是。”于是，李木把木板竖起，上边，和刚刚宋博拿过来的纸内容相同，只不过，边角更干净，内容更清晰。 “直上直下的方式是怕墨水把纸弄脏？”庞山民开口问着，刚刚李木的动作，他也见到了。 “这位郎君果真聪慧，的确如此。”孙随笑着，“今日一早我们试着印刷了第一份纸，即便已经十分小心，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在纸张空白的地方沾了墨迹。” “宋管事拿给东家的那张，是我们试印了五张才有一张完全干净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打了李木手里的这个板子，换了一个方向印刷。” “那恭喜你们，成功了。”黄月英笑笑。 古代的工匠们啊，不缺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多时候，只是缺少眼界，因为没见过，也没有想到过。 “还不成呢，得把小娘子给的书都印出来，那才叫成功呢。”李木笑着道，不过声音略哑了一些。 “行了，该休息休息啊。”黄月英无奈，“包伤口的纱布，一定要用沸水煮上两刻钟，对了……宋叔！” “哎，二娘子。”宋博听了赶紧跑了进来。 “让大夫给李木好好的处理一下手。” “诺！” 交代完这些，黄月英便拿走了他们印好的几张纸，然后带着庞德公几人在工坊里各处参观。 “未曾想，那水力臼车省了这般多的人力啊！”庞德公见到臼车本体，心情很是不错。 “这是我阿父设计的。”黄月英道。 “他惯会这些！”庞德公哈哈大笑。 “这墙，是热的啊！”庞山民看着糊在墙上的纸，有些惊讶，“难怪这工坊里头，没有外头那么冷呢。” “对，能更快的把楚纸烘干，但也不能太烫，不然纸张容易发黄。”黄月英解释，“按照如今的情况，一日可产楚纸万张有余，其中上等纸十之有一，其余均为中等纸。” “按照襄阳的纸价，这一日，便是五万多钱啊！”庞山民瞪着一双眼睛，而后看着黄月英，“阿楚……你是在抢钱吗？” “兄长没算我要付出去的这些人工呢？不过，利润的确很大就是了。” “若书籍印成……阿楚打算如何处理？”庞山民紧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先捂着。” 第24章 关系够硬，才能活着回来呀（求月票月票月票！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黄月英的话，让庞山民一阵惊讶，他原来以为，这书籍一成，对方会像楚纸一般，立刻铺开呢。 “先捂着？” 见着庞山民的反应，黄月英表情有些复杂。难怪，后世并没有对庞山民进行特别的评价，这位兄长，的确没那么聪慧。 当然得先捂着啊，不然等着那些利益捆绑不够深的世家大族们联合起来为难她吗？ 虽然她并不怕，甚至还能联合刘表，彻底让对方掌控荆州……可她的“亲戚们”也多是世家联姻啊…… 更何况，她不可能到了每一个地方都能和掌权者合作密切。 “书籍若是太快铺开，那是在掘世家大族的根基。”想了想，黄月英还是解释了一下，“世家之所以为世家，就在于传承与垄断，若书籍铺开太快，他们失了优势……兄长觉得他们会如何？” 庞山民哑然，是了，他也是世家子弟，庞家亦是世家。 如果书籍铺开，他恨不得能让族内子弟都用上……可，族里需要用书的人数到底是那么些，书籍却能无限量的生产。 待得世家用不上了，这些书籍便会在寒门庶族中发挥巨大作用，再接着……等寒门庶族也饱和了…… “人人……皆可学书明理吗？”庞山民轻轻念叨了一声，似乎，若真有那么一天，也不算坏啊。 …… 前方，庞德公拍了拍黄承彦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他酸了啊，真的酸了，“走，回去了。” 啊，他好酸。 黄月英这样聪慧，是真的让他酸的不行。 这么聪明的娃，得安排个更聪明的才行，于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族内的才俊，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却没有提。 以黄月英如今表现的这些，老朋友的眼光指不定高哪儿去了。 黄承彦满脸得意，“回家。” 黄月英看了看自家老父亲，也不知道，他又哪儿炫到了，不过，老父亲开心就行，自然也是抬脚跟上。 庞山民似乎也感受到了啥，嘿嘿一笑，也不在意。 诸葛芮则是握住了庞山民的手，自家公公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 “那阿楚打算何时把书籍放开？”庞山民虽然没那么聪明，但对于问问题从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等我把所有世家都绑到一辆车上。”黄月英也没有拒绝回答，毕竟，以庞德公的眼界，庞家不会是阻碍。 “楚纸的份子不是分出去了吗？”庞山民不解。 “他们拿的太少了，少到以他们的底蕴，随时可以下船的这种。”黄月英又解释，“等他们下不了这条船，那才能动手。” “啧……”庞山民突然起了些冷意，为那些注重门阀传承的世家哀叹了一下，“阿楚，你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过于聪慧了？” 看着庞山民那认真的表情，黄月英随后摇摇头，“不会。” 这个世道，聪明人比她多了去了，一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 再说了，就算是诸葛亮，也不能算尽所有人啊。 庞山民则是放松了一些，他信黄月英的这句不会，随即笑笑，“那便好，若有机会，兄长给你介绍几个顶聪明的才俊！” 他自己虽然没有那么聪明，但到底有几分识人之明，黄月英是真的聪慧，也真的没有自视甚高，这样的态度，能避免很多问题的出现。 一旁，黄承彦也是摸了摸胡子，是啊，闺女太聪明了，万一以后嫁个太笨的……那也不般配啊。 黄月英则是想了想，点头，“还得加一条，要长得好看。” 庞山民：…… 庞德公和黄承彦则是哈哈大笑，对了，这才像个孩子。 初七，庞德公一行人才带着一箱子的楚纸满意的离去。 初八，黄家庄子又有客来，且车马不少，却是交州楚纸独家代理商－杨休。 “见过小娘子，在下有礼了。” 见着主位上戴着面纱的小女娘，以及站在一旁侍奉的周扬，杨休很快就猜到了这位小女娘的身份，又想到那位小先生也不过十二岁，不敢有任何轻视。 似乎，黄家庄子，当真是承了天地气运一般。 既有黄承彦这般的名士，又有十二岁便扬名襄阳的小先生，而今他更是见到了造出楚纸的十二岁的小才女，不，如今已是十三岁了。 “杨掌柜客气，我兄长说，杨掌柜是所有谈生意的掌柜之中最有魄力的一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黄月英在知道杨休上门拜访后，便回房间装扮了一番，戴了个面纱，如果看脸……那肯定是穿帮的。 至于声音，稍稍“修饰”那么一下便可。 “小娘子客气了。”杨休听了一喜，没有想到，自己在小先生那儿的评价竟还不错，“不知黄楚小先生是否在庄内？” “他去江夏访亲了。”黄月英摇摇头，“兄长叮嘱过，若是各位掌柜到来，便是完成契书，还要交付收据，再把剩下的代理费收了。” “正是如此！”杨休松口气，幸好小先生都是叮嘱过的。 “那就劳烦周叔了。”黄月英让周扬去准备交接。 周扬应下，点头而去。 杨休便也让身后跟着的年轻人去交付钱财了。 如此，屋子里便只剩了两人。 “此前听小先生说，楚纸的原料是竹子，且小先生有意让我去探交州的情况。” 黄月英点点头，“兄长与我说过。” “额……”杨休随后笑了笑，“我知楚纸是小娘子所造，所以想问得更详细些。” “三人不传，六耳不言。”黄月英左手手指敲击着桌案，双眼弯成月牙一般，问着，“杨掌柜凭什么让我信任呢？” 杨休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三人不传，六耳不言，大概意思是指商议某些大事的时候人得少，而他……只是个外人。 也对，楚纸的情报，的确是大事。 随后，杨休直起身子，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严肃，唇边的小胡子也显得异常认真，“小娘子，在下是诚心求合作的，若非如此，蒯主簿也不会让我在此时赶到贵庄，商议此事。” “口说无凭。”黄月英依旧不为所动。她如今是黄月英，而不是黄楚。 杨休随后朝着黄月英拱手，随后拿出一封信，“有蒯主簿书信一封。” 黄月英这才接过，看了以后，才知道这信是给老父亲的。 说眼前这个杨休心思细腻，办事牢靠，是他们蒯氏的可信之人，日后若要布局交州，这人可以先去打探一番。 “既有叔父书信，那便能说了。” 见此，杨休松口气，现在……十三岁的小孩子都这么不好对付的吗？戒心这么重。 “楚纸的原料，是竹子没错，但有要求，最好是一年期以内的嫩竹。” “一年期的嫩竹？” “不错，这是一点。”黄月英点头，而后顿了顿，“另外，杨掌柜需要在交州选一个交通便捷之处，最好是水力丰沛之处。” “哦！要像庄子里那巨大的翻车一般吗？利用水力？”杨休眼神一亮。 进黄家庄子，他是仔细观察过的。 最显眼的，当然是沔水边的那占地巨大的工坊以及水边那高耸的翻车。 同样的，黄家庄子内百姓眼中那昂扬着的希望，也很让他是在意。 “不错，若能利用水力之便，则能省去数十人工，极大的提升效率。 所以，杨掌柜此去交州，便是需要选一个这般的地点，便于日后建造作坊。” “在下明白了。”杨休应下。 “蒯叔父还布置了什么任务给你？”黄月英随后又问了一句。 杨休微微一惊，现在的小孩子简直了……她怎么知道主簿还给他交代了任务？ “并非什么机密，说与小娘子听也无妨。” 不等杨休说完，黄月英便猜测，“无非是探清交州各大势力的关系，以及再送些消息，或者是买通些什么人之类的？” 杨休：…… “正是如此。” 黄月英点点头，“看起来，杨掌柜这趟，任重道远啊。” “当不得当不得。” “其实，在下也有那么几个不情之请，希望杨掌柜帮忙。” 杨休：…… “为此，我可以多赠杨掌柜万张楚纸。” “小娘子请说。”杨休心动了。 一万张楚纸，等他操作一番，至少能得三十万钱，这个生意啊……能做。 “除去楚纸作坊以及蒯家叔父交代的任务，我希望杨掌柜帮忙勘查一些甘蔗产地，再往交州南面带一些水稻种子回来。” “甘蔗和水稻种子？” “主要是水稻种子，在靠近象林县一带，这几年，大概已叛出我大汉朝了。” 象林县，是伏波将军马援平定了二征，设在日南郡设置的最南方的县。就在几年前，以区逵为首的占族势力，杀象林县令，建立林邑国，脱离汉朝独立。 杨休微微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了下去，这小娘子，竟然连远在交州最南端的事情都如此清楚……真是太可怕了。 “在下尽力，若不成，在下会多换一些其他水稻种子回来。” “那就辛苦杨掌柜了。” “那甘蔗一事？” “如果方便的话，帮我买几个甘蔗园，要大的。” 杨休自是点头，这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他比较好奇，于是问道，“小娘子，蔗园一事好说，只是，即便买下，待把蔗运回，不也坏了吗？” “这就是另一桩生意了，得看杨掌柜在交州的关系够不够硬。”黄月英笑眯眯的道。 “为何？” “关系够硬，杨掌柜才能活着回来呀。” 第25章 谁规定女子不可治国平天下 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女娃娃，眉眼弯弯，孩子气般的说出那种话，真是把杨休吓了一跳。 他最近，怎么尽遇到些妖孽？ 小先生便罢了，那是承彦公高徒，怎么承彦公这闺女，也如此可怕啊！ 吓得他赶紧摇头拒绝，只言下次再谈，然后便借口跑出正厅了，最后拿了六万张楚纸，就抓紧往交州而去。 见此，黄月英才轻笑出声，制糖这事儿，在没有绝对的力量和把握之前，没办法大规模的折腾，只能买几个甘蔗园，小打小闹。 而今的她，到底是过于弱小，无法放开手脚，内心感叹一声，便往书房而去。 历史上，甘蔗大约在周宣王的时候传入华夏开始，多见于南方，只当成一种水果来食用。 至于有没有甘蔗园，她其实还不清楚。 在她印象中，至少要能制糖了，才会有甘蔗园这个说法。 书房中，老父亲正认认真真的抄着经义，老母亲在一旁抚琴，一角的香炉内飘着缕缕白烟，端的是和谐，便是她走进书房，两人也没有发现。 直至走到黄承彦身边，对方才反应过来，笑着看向自家闺女，“安排好了？” “嗯，好了。”黄月英点头，笑道，“阿父，今日不过初八呢，何必如此着急？” “等天暖一些，为父要出去访友。”黄承彦笑笑，停了笔，语气柔和，“所以抓紧把阿楚的事情做完。” 黄月英只得笑着点头，黄承彦的性子，便是如此，她自然也禁锢不得。 “为父这里有一部分，其他的安排给你其他叔伯了。”黄承彦补充道，“最迟到三月，现有的存书，便可全部抄完。” “届时，印刷工坊也能开工了。”黄月英感叹着，这样一来，她要走的第一步，就算完完全全的踏出去了。 积攒力量，可以培养自己所需要的人才。 她来这个时代一趟，可不是要争什么所谓的天下。 “所以，我儿究竟要做些什么？”琴声停了，蔡氏眼中有些担忧，站起身，也走了过来，目光注视着黄月英。 “阿母，我想做的事情，应该是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想做的。”没有任何犹豫，黄月英便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你为女子，如何治国平天下？”蔡氏收起了担忧，声音冷冽起来，她不是无知妇人，当然知道如今天下大乱，豪杰并起，可在这样的世道之中，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而阿楚的想法，也不知是好是坏，她很担心。 “扶风班昭，号大家，博学高才，好史，竟班固未成之《汉书》，为政勤奋，世间可有不敬她者？“ 班昭，史学家班彪之女，班固、班超之妹，嫁曹世叔，在班固离世后，续成《汉书》，后又参政，当时天子称之为曹大家。 “曹大家亦着《女诫》…” “《商君书》言，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此之谓三军也。既女子可上战场，凭何非要认定自身卑弱、守所谓的妇行、以夫为天、曲从公婆呢？” “再说了，班昭的《女诫》也未曾说女子不可建功立业，兴国安邦。” 蔡氏默了默，眼中的担忧便收不住了。 她父亲是蔡讽，自小，她也随族里的兄弟学四书五经。 以前也问过为何男子能入仕治国，而女子入仕则只能管所谓的内廷，可后来年纪渐长，她慢慢接受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规定的。 而今自己的女儿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她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如何拒绝。 再说了，连自己的丈夫，也从未拒绝过闺女。 这，当真是好事吗？ “阿母，我会小心再小心的，若不成，找个普通人嫁了便是，学阿母一般，相夫教子，也未尝不可。”知道蔡氏是担忧，黄月英话语还是软了下来。 蔡氏长叹一口气，“你啊……何时有这般想法的？” “风寒好后。” “风寒吗？” “我风寒的时候，庄子里也有不少人风寒，我记得是……有五家人办了白事，其中，还有阿青，便是我，也险些丢了性命。” 黄月英初穿越时，黄家庄子上，因风寒去世了好几个人，有大人，有小孩……其中一个，如今按照原身的记忆回想起来，正是原身玩的不错的一个堂妹，小名阿青，年仅八岁。 所以，她身上，多了一份同理心。 听着自家闺女说的话，蔡氏眼眶开始泛红，阿青啊，也是一个很乖巧的小女娘啊，想到自家闺女也险些没挺过来，她更是心如刀绞。 “看着送棺的族人或者佃户们，面上悲戚，身子薄弱，我就在想，为什么呢？是他们不够勤劳吗？不够能吃苦？还是，他们不够善良？” 讲到这里，黄月英苦笑的摇摇头，“都不是啊，是如今是世道太坏了，天下大乱，赋税繁杂，有的人吃不饱饭，有的求不了医。” “阿母，这世道比风寒更可怕的，是战乱，是欲望，是……人心。” “幼时，阿父教我学礼，孩儿便问过阿父，大道是否真的能够实现？” 黄承彦笑着摸了摸胡子，眼里全是惊喜，“那你可还记得阿父如何回答？” “阿父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所以，我想让天下人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有屋舍能住，若不小心病了，也能够好好治病。” “虽然我也知道大道难成，但也想努力去探索这条路。” 这条路，是真的很难，难到即便是两千年后，也未曾实现，黄月英也明白，她其实做不到，但这并不妨碍她以此说服黄承彦与蔡氏。 原本，她只是想造一些便于生活的东西出来，提升生活质量，直到尽数获得原主的记忆，又逐渐接触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才让她想要走更远的路，做更多的事。 蔡氏擦着眼睛，轻声抽泣，一边心疼自家闺女，一边觉得心里骄傲，半晌，才道，“想做，便去做。” “谢谢阿母。”黄月英抱住了蔡氏，瓮声道，“阿父和阿母，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父和阿母了！” 黄承彦哈哈大笑，抱住了他的妻女，眼眶，一不小心也红了。 他虽无子，却有一个不让须眉的女儿。 此生足矣。 脑海里，却回忆起自家闺女跟着诵读的情形，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 初十，天略有些灰蒙蒙的，气温也不高，北风依旧呼啸。 此时，春节还不是春节。 后世，正月初十亦已是法定工作日（该死的调休，放假放了个寂寞）！ 黄直替代了周扬，带上了库存楚纸的三分之二，往襄阳而去，准备楚纸铺，不，三味书屋的相关事宜。 “阿楚，琮儿的功课，你得多帮叔父看着些，莫要让他像以前那般贪玩了。” 临行前，黄直交代着自家侄女。黄月英的聪慧，他看在眼里，自家儿子不算妖孽，却也有中上之资，比他好上许多。 本是舍不得自家父亲的黄琮听了这话，挣扎着要从黄直身上下来，过了岁首，他自觉长了一岁，不服气的反驳，“阿父，我是跟着阿姊学本事的，哪里是贪玩了！” 黄直只是笑着，也不回答，摸了摸黄琮的脑袋，“听话。” “哦。”黄琮只是哦了一声，随即又看着自家父亲流露出不舍。 “好了，阿父去忙了。” “那襄阳的事情，就拜托叔父了。”一旁，黄月英诚恳的道。 黄直笑着点头，“琮儿，也就拜托阿楚了。” “叔父放心便是。” “既如此，便出发了！” “出发！” …… 正月之中，整个黄家庄子是忙碌的，工坊几乎没停过，制成的纸，也在每日搬运进专有的库房。 两日后，有车马自襄阳来。 “恭喜楚安君！” 第26章 愿为楚安君效死（求月票推荐收藏各种～） 正于工坊中与李木、孙随几人设计着雕版印刷流水线的黄月英，停住了手中的笔。 直起身子，看向满带笑意的甘宁，惊讶道，“兄长回来了？” “恭喜楚安君了！”甘宁点着头，开玩笑的拱了拱手。 “许都那边给的封赏？”黄月英了然。 刘表送楚纸去许都的事情她知道，却没有想到不过近一个月，这事儿就成了。 这毕竟是两千年前，通讯效率低的可怕，所以，她是有些意外。 “不然呢？”甘宁还是有些羡慕的，目前的他，可还没有官职与爵位，尚不如他这义妹呢。 黄月英点点头，“除了封号呢？” “还有些钱和田地，不过，从许都来的天使到襄阳后就病了，刘荆州正找大夫呢，至于天子的旨意，张护卫的车马马上就要进庄子了。” “我姨丈没有什么表示？” “估摸着，不仅仅是刘荆州，其余各大世家都会有所表示。”甘宁略想了想，感叹道。 黄月英于是眉眼弯弯，赞同道，“也对，等消息传开，这群人……就该上我这艘，注定坑他们的贼船了。” “贼船？” “哦，只是打个比方，兄长不必介怀。”黄月英摆摆手，随后继续和李木等人道，“关于印刷之术，我要的结果就是刚刚商量的那部分，除去雕刻以外，尽量的减少人力的投入，提升印刷的效率。” “诺。” “我等省得。” “明白了，小娘子。” 李木一行人应下，方才小娘子与这壮汉的对话，他们也听到了，更是为黄月英高兴。 随后几人一对视，都放下了手中的物事，齐刷刷的弯腰拱手，“恭喜楚安君！” 黄月英赶紧躲开，“多谢诸位，辛苦了。” “不辛苦。” “小娘子言重。” 对于这种类似爵位的东西，她并没有太大兴趣。在两汉时期，光是史书记载上，女子封侯封君事多至30余例。 她这，也不算出格。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天子竟然如此大方，更没有想到的是，许都的曹老板会同意。 但一想，也是，一个没有食邑的虚号爵位罢了，没什么好纠结的，至少目前看来，不会给他们带去威胁。 “不过，如今的天子，没有权力封邑，所以……阿楚你只得了个爵位，而无食邑，封号也并无实地。”甘宁补充道，语气中，又带上了羡慕，“但自大汉立朝以来，女子封侯封君者，无不出身皇族或达官显赫之家……更别说，阿楚你不过十三岁。” “有志不在年高。”黄月英摇头，“兄长说，张护卫带着人快到了？” 有志不在年高？甘宁一愣，很快便理解了这话，苦笑着，答，“阿楚的话，总是这么的……贴合人心。张护卫带着天子的赏赐以及刘荆州的赠礼，都在后头呢。” 黄月英也笑道，“那便先回家。” “阿楚可以先看看为兄带来的人。” “也可。” 于是，两人便一起出了作坊。 待得见到工坊外那站的松松散散的三百多人，黄月英看了一眼甘宁，“兄长只带了这么些人？” “不愿意过来的，为兄给了路费，遣散了，愿意跟着的，即便年纪大些的，我也一起带了过来。” 甘宁略有些局促的解释，他手下本有八百人，可一听他要投奔一个士族子弟，还是个女娃，当下便走了一半多的人……留下的这群人，要么是跟了他很久，要么就是无处可去。 黄月英点头，目光平静，一一看向那些人。 …… “就是这小女娘？” “这便是那楚纸的工坊了，若吾等抢了……立马也得万金了啊！” “瞎说什么呢？将军便站那儿呢！” 见着黄月英如此审视他们，三百多人议论纷纷，工坊外一下热闹起来。 “王五，你是想试试大哥的刀利不利吗？”一名精瘦的男子语气不悦，看向了那说抢作坊的人。 “小将军，抱歉，余只是玩笑，当不得真。” “不管是不是玩笑，若再被本将听到，不必大哥出手，本将便先砍了你！” …… 黄月英听着这番嘈杂，大概也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当然，有些嗓门大的，说是议论，其实就和喊出来没什么区别了。 她也不说话，笑着看了一眼甘宁。 甘宁自然知道黄月英的意思，随后大喝一声，“噤声！结阵！” 黄月英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好笑的想着，这时期，嗓门不大还带不了兵？ 待得反应过来，那三百多人已经列成了一个方阵，队伍虽然仍有些东倒西歪，但这执行力，还算不错。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黄月英脆生生的喊着，她做不到甘宁那样的大嗓门，但让这三百多人听清楚，也是能做到的。 “楚安君客气！我等有幸得见楚安君，才是幸事。楚安君年不过十三，改新纸，令纸贵，更得天子嘉奖，世家倾慕，令人佩服！”军阵中，一名有些精瘦的小将披着皮甲，拱手喊道。 黄月英笑笑，“客气了，只是，说句实话，诸位实在是幸运。” 一旁，甘宁内心赞同，当然是幸运，只不过，他那群兄弟，可不会这么想。 “在下今年十三，因楚纸被封楚安君，敕封的旨意……”黄月英看了一眼刚好进庄的车马，“已经到了。” …… 张乾这一个月极其辛苦，但是他在刘表面前混了好几次脸熟，又被天子赏赐，他一回来，便被加封为校尉，可以真正领兵了！ 见到工坊外那聚着的三百余人，又见到远处那个小女娃，心下一惊，生怕对方有危险，“一伍二伍，随吾上前！” 随后一夹马腹，策马向前。 待得看到了甘宁，张乾脸色不算好看。 不过，他也知道，这甘兴霸也是勇武过人，更是知道黄月英从刘表那儿讨了这人来黄家庄子做护卫。 那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而后便听得黄月英道，“所以，诸位实在幸运。自今日起，便有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了！” “四十以上、十八以下、身体有伤或不愿成为护卫者，皆可于黄家庄子落户，分得田地，自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可进各个工坊做工，攒些钱，娶个媳妇儿，生个娃，日后，也可进我黄氏族学。” 此话一出，三百余人愣了愣，当下便有人开口喊，“小娘子……不，楚安君此话当真？” 黄月英点头，“自然是真的。” 一旁，甘宁叹气，他对自己的这些兄弟，是有些愧疚的。带着他们背井离乡，却是混了这么些年没能混出个前程。 而旁边的张乾也愣了，他没有想到，黄月英会为了招护卫，给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要知道，真论起来，这群人不过是流民…… 随后下了马，解下装着圣旨的木盒，打开，便递了过去，“黄氏女月英，造新纸，天子大悦，封为楚安君，赐万金，良田千亩，玉器十件！” “吾主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赠良田三千亩，玉器、丝绸、古籍若干，良马二十匹，为楚安君贺！”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帐下校尉张乾，赠良马五匹，为楚安君贺！” 一口气，张乾把天子的赏赐、刘表的赠礼以及他本人的赠礼，都给说全了，像是在给黄月英站台。 既然小娘子想收这些人做护卫，那便帮上一把，不要紧，至少他如今能当上校尉，和黄月英脱不开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那三百余人才真的明白，自家将军到底是找了一个怎么样的靠山。 虽是女娃子，却受天子封赏，州牧赠贺……又出身于士族，造新纸，令襄阳纸贵，只是当护卫，不必打打杀杀，却有了一份看得见的未来…… 他们心动了。 “吾名甘勇，年二十，愿为楚安君走马！” “吾名甘锐，年二十三，愿为楚安君效力！” “吾名王五，年三十，愿为楚安君驱驰！” 当下，便有三人站出，自报姓名表态。 黄月英惊讶的看了看那王五，这人，站得还算靠前，应该也是甘宁手下相对的核心人物，刚才还叫嚣着要抢劫呢，这会儿表态倒是不慢。 于是转头看向甘宁。 甘宁无奈，“阿勇和阿锐是我族弟，至于王五，早年种地出身，后来战乱……机缘巧合下跟了我，倒也是信得过，只是平时爱说玩笑。” “原来如此。” “为兄怎么可能会带信不过的人来阿楚庄子上？” “多谢兄长。”黄月英笑着谢过，随后便见甘宁缓步走到了他手下兄弟面前，转过身，面对着她，掷地有声， “楚安君今兴立废业，德行兼备，使民有方，吾甘宁，诚愿以死效力。” 随即，工坊外，便是一阵呼喊，“愿为楚安君效死！” “愿效死！” “愿效死！” 听得黄月英是一阵恍惚，难怪，世人对名与权如此迷恋了，即便她是女孩子，即便她来自后世，也不由得有些血脉贲张，但很快清醒过来，急忙跑过去，扶起甘宁的手，“兄长莫要如此。” 甘宁直起身子，笑着，“若不如此，其他人怕是还在犹豫。” “恭喜楚安君了。”张乾此时看着甘宁，也顺眼了许多，见黄月英拿过圣旨，不在意的打开看了一眼，又补充道，“赏赐都在车马上。” “辛苦张护卫了。”黄月英也感谢了一下张乾。 “不辛苦，托楚安君的福，如今吾已被州牧擢升为校尉，可真正领兵作战了。”张乾咧着嘴道。 “那就恭喜张校尉了！” 第27章 对护卫的安排 岁首一过，田里也冒出了一些绿色。 一些半大的孩子便挎着竹篮，在田间寻起了地菜（荠菜等野菜），待见得浩浩荡荡的车马入庄，又成群结队的凑了热闹。 听得张乾刚刚的喊话，在大孩子的解释下，一群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兴奋的喊了起来。 “哦！阿姊现在是楚安君了！” “恭喜阿姊！” “阿姊现在是不是好大的官了？” “比爷爷的官还大吗？” “阿姊阿姊！有马！骑大马！” “东家小娘子……有了爵位了！” “天呐！如今咱们庄子，也出了贵人了！” “我要去告诉阿父和阿母！” “我也回去告诉他们！” 听着这些族弟妹和其他孩子们的声音，又见着他们蹦蹦跳跳的跑走，黄月英也是眼里带笑。 她自己并不在意这所谓的爵位，可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一种荣耀与希望，他们现在或许还未生出我也可以的想法，但日后，就说不准了。 “恭喜阿姊，得天子封赏！”黄琮却是没有跑，而是站在了黄月英身边，认认真真的恭贺了一番。 他父亲已经去了襄阳，他母亲虽然风寒大好，但也依然要操持家中，作为长兄，自然是要带着弟妹的。 只是庄子里的孩子没什么玩的，见田地间已经冒出了一些野菜，就想采上一些，给家里分担一些。 黄月英摸了摸黄琮的脑袋，道，“琮儿长大会比阿姊厉害得多。” “当然！”黄琮笑答，暗暗下定决心，待得进学以后，定要刻苦些，才好追上阿姊的脚步。 …… 整个黄家庄子，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原先，楚纸生意好，车来马往的，庄子里已然是比以往热闹了许多，不论是黄氏族人还是佃户们，对未来都抱有着期望。 现在，天子封赏一朝至，这对这两代都无人出仕的沔阳黄氏来说，像是打了一针肾上腺素：放声大笑者有之，放声高哭者亦有之。 不过，不论何种，都备上了贺仪，拉上了家人，往黄月英家而来。 …… 家中，蔡氏没有想到，前几天才问了闺女要做什么，今日天子的封赏就到了。 “阿雅，如何？”黄承彦笑着握住妻子的手，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扬。 天子的封赏，符合他的预测。 一个被架空的天子，很难给出什么有实权的封赏。 虚爵什么的，那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这不妨碍他高兴。 “虽然心里高兴，但还是会担心阿楚。”蔡氏无奈摇头，苦笑，“总觉得，阿楚要做的事情，有些太大了，她毕竟是女儿家……” “所以啊，要给她找一个得力的夫婿。”黄承彦略思索了一下，“待年后访友，我会多注意。” “嗯。”蔡氏想了想，也点头表示同意，又补了一句，“要看仔细些。” “省得的。” 夫妻俩这才对视一笑。 “走，有客人来了。” …… 黄月英并不知道老父母的心思，她只知道，前些天和蔡氏的对话，是迟早要面对的。 现如今刘协的封赏到了，她以后做事也会顺利许多。 虽无食邑，却有了点名头。 而且到手的这些资产，让她心满意足，这样一算下来，等这件事平静下去，她手里的田地就能多至近万亩。 当然，也就这个时代地广人稀，很多资源还未开发，要是放到后世，那是压根不敢想的。 天子赏的万金，不过就是一万钱，不算多，但一千亩田地却是实打实的。 刘表也给了三千亩，再加些玉器、丝绸和古籍，价值同样不低，更别说良马二十匹了。 这个时期，荆州可不产马，而能被称为良马的，那至少都是符合最低战马标准的，再加上张乾给的五匹马，甘宁带过来的几匹，能凑个骑兵连了。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步兵的威慑，威力巨大。这么一想，她又想起了幽州和并州的那两位楚纸代理商，过段时间，也是得见上一见的。 “阿楚，东西都放进去了。”甘宁笑着，见周扬安排着人给库房上锁，便走了过来，随后从腰间解下一把精巧的匕首，“虽说甘宁愿为楚安君效死，但作为阿楚的兄长，还未给阿楚贺仪呢。” “这是我前些年花重金打造用来防身的匕首，为百炼钢所制，今日，便送给阿楚。” 百炼钢？黄月英接过匕首，拔出，只见匕首通身银白，未见一丝锈迹，刀锋处更是带着些凛冽。 手指轻轻的摸到刀锋，感受着锋利程度，还未来得及反应，指尖传来疼痛。 “阿楚小心！”甘宁刚想提醒，却见黄月英已经缩回了手指，解释道，“此匕首锋利异常，为兄一直都保存的很是小心，当然，它也见过血，算是为兄身上为数不多的值钱物事了。” 黄月英看着那道不算深的血线，把匕首插回鞘中，一边感叹着这匕首的锋利程度，一边摇摇头，“这是兄长的心爱之物，阿楚不能收。” “不过一把匕首，难道阿楚是觉得日后不能再为兄长寻一把更好的？”甘宁知道黄月英会拒绝，但他也没打算收回。 听了这话，黄月英略挑了挑眉，失笑，“那等上一月，兄长便知，既如此，阿楚便收下了。” “理当如此。”甘宁笑着，随即反应过来，“等上一月？阿楚何意？” “大抵，需要一月时间，便能送给兄长一份大礼。” “哈哈哈，那为兄就等着阿楚的大礼！” “好了，兄长，不说这些。倒是兄长手下的兵，待我过几日设下关卡考验一番。” “随你。”甘宁也是笑着，看着黄月英的眼神越发慈爱。 这十多天来，他想了很多。 他从小也是自命不凡，觉得定能闯出一番事业，这期间有人赞同有人反对，但却无一人如黄月英一般，是真的站在他的立场考虑。 前些日子黄月英对他说的话，虽然听起来让人难受，却无法反驳，且真真切切的是为他考虑。 他不理解为何黄月英要这样帮他，毕竟……这天下多的是人，但他却知道，黄月英从未看轻他，而且把他视为兄长，这就足够了。 “这几日，就请兄长和大家好好吃饭休息。” “那是应该的。” 两人随即对视一笑。 “周叔，为兄长和他的兄弟们备好晚食。”黄月英对周扬开口，“同时，告知庄里，若族人或者佃户有意成为护卫的，可于五日内报名，十日后，进行选拔。” “诺。” 一旁，甘宁不由得感叹，阿楚的心思，到底是比他细腻多了，“阿楚好计策。” 黄月英信任他，庄里其他人却不会，更别说，此前王五还放言要抢东西。 若选拔的时候也有庄里人参加，护卫队成立后，也更容易被其他人接受。 黄月英笑笑，“对于兄长带来的人，四十以上、十八以下、身体有伤或不愿成为护卫的，依然可以直接于我黄家庄子里落户，这一点不变。” “至于参与了选拔却没有选上的，可以成为护卫队预备队员，平时也要参加训练，只不过，会更注重后勤协调与配合方面。” “后勤协调？”甘宁似乎理解，又似乎没那么理解。 “兄长要明白，什么是战争，以及，战争的本质是什么。” 甘宁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这两个问题看似简单，但说起来其实千头万绪，压根是说不清楚的，“吾愿闻其详。” “天冷，先进屋喝些茶水罢。” “也好。” “兄长请。” 第28章 论战争（求月票收藏推荐追读～兔年快乐啊！） 黄月英的小书房内，一张案几的两边。 黄月英与甘宁各自跪坐，桌案上摆着刚热的茶水。 汉时的饮茶文化，黄月英是不习惯的，所以她若是待客，便只是简单的开水泡茶，上次甘宁走的匆忙，也还未试饮过这类清茶。 当然，甘宁也是她真正招待的第一个客人。 她受封的事，黄承彦与蔡氏已经知晓，族人们上门道贺，也都由两人处理，她不想去过管这些杂事。 如今她手里的力量慢慢的多了起来，当然是要及早安排才可以。 黄家庄子，已经相当富有。 可再富有，也只是个怀里抱着一大块金子的孩童，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是以，要尽快安排保卫力量。 “方才这么一会儿，为兄倒是思索了一番阿楚的话，先论第一个问题，什么是战争。”甘宁拿起了杯子，闻着清香的茶味，抿了一口，率先答道。 “兄长请说。” “我少时便与人斗勇，初时是一对一，后来便成了十数人对十数人，若人数达百人……不，至少千人，便可称之为战争了？” 黄月英认真的听着，随后笑笑，“算是一种解读，也的确如此，战争，其实说到底就是一场群架，人数越多，能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甘宁点头，“便是如此。” “那兄长有没有想过，为何会有战争呢？” 甘宁眉头皱起，认真思考，良久之后才道，“汉室衰微，先帝任宦官外戚，远贤能之人，以致百姓困苦，又有张角起兵，致天下大乱，诸侯割据……” “兄长觉得是人的问题？” 甘宁点了点头，“是。” “兄长觉得先帝选用贤能的人，就能避免战争？” “是。” 黄月英微微叹气，“兄长这么说，也没错，但无论先帝选用何人，都不能避免张角的苍天已死。” 甘宁沉默。 “张角之所以揭竿而起，又从者甚众，皆因从者困苦，在大汉的体制之下，已然是活不下去了。” “可为何呢？大汉已立朝四百年，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活不下去？” “为何？”甘宁也不明白。 “天时不予，粮食歉收，无田无家者……越甚。于百姓而言，但凡还有一丝能生存下去的希望，都不会抛弃自己的田地。” “天时？” 黄月英点头，“近些年来，兄长是否听老人感叹过，这天越发的冷了？比十几二十年前要冷许多？” “似乎……有过。”甘宁惊讶，仔细回想一番，“当真有过！我阿母生前便曾说过，她幼时，并无这般寒冷。” “兄长可知，交州之地，甚至都有冰雹落下？” “交州之地气候温热，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怎么可能？” “为何不能呢？” “若真有，那难道不是天子无德所致？” “自然不是。”黄月英摇头，“这所谓的天子，不过是皇室巩固统治的话术罢了。” “这……” “如今天气越冷，气候异常，粮食产量就会受损，每每到了此时，世家大族兼并土地，致贫者无立锥之地，社稷便动荡不安。” 甘宁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他知道，黄月英不是胡乱说话的人。 “所以，不论天子用了什么贤臣，都无法阻止张角的这场叛乱，即便阻止了张角，也会有刘角，陈角，此为其一。” “所以，关于战争是什么这个问题，阿楚的回答是：战争，其实是生存资源的分配方式。” “生存资源……分配方式？”甘宁默默的念着这两个词，不得不承认，黄月英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半晌，甘宁叹气，而后直起身子，拱手，“宁，受教了。” “兄长不必如此。”黄月英摆摆手，“阿楚也只是听一位居士说的罢了。” “竟有此高人？他今在何处？可否为阿楚所用？” “他名种花居士，我幼时遇见的，而今却是好些年不见了。”黄月英又摆了种花居士的名头出来。 实际上，如果让她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自然也是不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甘宁则是呼出一口气，摇着头道，“未曾想到，世间竟真有这般高人，若有机会，定是要拜访一番的……若他能为阿楚所用，则用，若不能……只可杀之。” 黄月英：……这时代的人，都有点可怕啊。 “兄长放心，我与居士，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且，我也无意争这所谓的天下，只是想让世人过得更好些。”黄月英赶紧开口，“居士也是超然世外，不问凡尘，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甘宁又点头，“是为兄过激了。” 这时，他才放下心来，至少，不会碰到那般可怕的敌人。 现在，他也相信，黄月英此前所说的“千年未有之变革，敢涤荡人间腐朽”的这些话了，若是有这样的传承，即便黄月英是女子，也真的是能成就一番大事的。 “无事，至于第二个问题，关于战争的本质，战争既然是一场超大规模的群架，而打架，是要消耗体力和装备的，那么，兵士的体力与装备从何处而来？” “后勤？”甘宁似乎想明白了黄月英此前说的后勤协调四字的意思。 “后方对前方的一切供应工作，包括粮食、水、盐、油、马草、马匹、武器、盔甲、衣服……等等所有的一切，都称之为后勤。” 甘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所以，战争的本质，其实是资源的比拼。” “的确，两军对垒，一方军粮充足、武备充足，自然士气旺盛，赢面就大。”甘宁赞同。 黄月英也点头，“持有资源多的那一方，即便一时输了，后续也有翻盘的机会。” “不错。”甘宁应下，又感叹，“若有机会，我还是想拜访那位居士。” 黄月英失笑，“兄长多与我讨论不就是了？” “阿楚说的也是。” “哈哈哈。” “对了，阿楚，此前我问过你，武器盔甲何来？” “兄长，我说过，静候一月，会送兄长一份大礼。” “那为兄便等着了。”甘宁温和的笑着，“反正，楚安君如今身怀巨富，养个几百兵丁，不在话下。” “那是自然！” “关于练兵之法，阿楚有何教我？” “强体，着甲，带利刃。”黄月英毫不犹豫的答了这三个词。 甘宁听了，默了默，他从这短短七个字中，听出了满满的银钱味。 强体，字面意思，要让兵士身体强壮，可强壮自然是要有基础，吃食要能跟得上。 着甲，一套最简易的皮甲，也需要耗费不少钱财。 至于兵器……更是吃银钱的大户。 “为兄突然就悟了。” “什么？” “闻到了金子的味道。”甘宁苦笑，“难怪阿楚要造纸，如若不然，压根没法供养军……护卫。” 黄月英嘿嘿一笑，“自然，其实，我观兄长所带之兵，纪律松散，需好生敲打一番，那位居士曾经告诉我一种比较特殊的练兵方法……兄长可以试试。” “特殊？也是那位种花居士所传？” “这方法，虽无法练成我心目中那以一当十的精兵，却能做到兄长所言的令行禁止。” “阿楚快快说来。” “此法，名站军姿、走队列。” 第29章 价高者得 练兵之法，黄月英不懂，奈何她那本“穿越宝典”是本百科全书，即便是她以前不懂，现在也明白了。 只是现在时间不多，她也没法和甘宁说的太详细，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至于甘宁，今日三观受到了不少的伤害，已经二十七岁的他，仿佛是又重新认识了一次这个世界： 一，大多数时候，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二，他有些不幸，不属于聪明人的范畴，但也还算幸运，不在蠢货之列。 …… 次日，不断有车马进庄。 黄月英家中，也设了流水席。 食材都是昨日连夜准备好的，一早，整个庄子里都飘荡着肉香。 “襄阳蔡氏，为楚安君贺，备良田千亩，经义百本，良马二十匹！” “襄阳蒯氏，为楚安君贺，备良田千亩，经义百本，良马二十匹！” “庞氏，为楚安君贺，备良田千亩，经义百本。” 这是关系较近的氏族。 “襄阳杨氏，为楚安君贺，赠良田百亩，玉器一双，布十匹。” “襄阳黄氏，为楚安君贺，赠良田百亩，玉器一双。” “襄阳习氏，为楚安君贺，赠良田五百亩，玉器十件。” “江夏黄氏，为楚安君贺，赠良田五百亩，玉器十件。” …… 其余氏族，关系有远有近，近的，贺仪多，远的，贺仪也就是意思意思，走个场面。 当然，也有个人或者刘表帐下一些小官员也派人来贺，毕竟……荆州的大小头目都已经准备了贺仪，他们也不敢落下。 只是，黄月英不在意这些贺仪。 她在意的是，这群找上门来要与她借一步说话的人，然后，她瞥了旁边那位笑眯眯地摸着胡子的老父亲一眼……有些无奈。 如今楚纸造成，还未到两月。 但荆州境内，水系众多，水路发达，是以，消息的传递也相对许多其他地方要快上一些。 原本，于外有黄承彦顶着，可现今天子的封赏下来以后，老父亲是全然撒手不管，那些想谈楚纸相关事宜的，全都被打发到她这儿来了。 虽然，本来也就无所谓谁做主。 “正厅人多耳杂，只能劳驾诸位移步了。”黄月英戴着面纱，率先迈开脚步，“诸位请。” “楚安君请。” “劳驾楚安君。” 众人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事儿……黄承彦全交给了黄月英了。 这个十三岁的看着便弱不禁风的女娃娃，能处理好这些事？ 一旁的甘宁，看着这群人眼中的疑惑，心里暗道，你们啊……很快就会知道了。 “琮儿，去阿姊的书房拿上些纸笔到偏厅。”嘱咐黄琮跑个腿，后者乐呵呵的便跑了。 …… 偏厅中。 黄月英跪坐于主位，其他跟着进来的都各自找了蒲团跪坐于两侧，而甘宁，则是跪坐在了黄月英左后方。 不多时，黄琮手中拎着竹篮，竹篮里是笔墨砚，上方盖着全新的楚纸，把东西放在黄月英身前的案几上，随后便跪坐在了黄月英的右后方。 两侧，众人见此，也不再轻视。 此时，一年轻男子拱手，朗声道，“陈跃恭喜女郎君得天子封赏。” 黄月英一瞧，还是个老熟人，上个月还见过，“多谢陈公子。” “上次见女郎君，已经一月有余，没曾想再见面……女郎君风采依旧。”陈跃看着主位上那不过十三岁的少女，语气温和。 原来，这位小女娘不仅能造纸，还能管得这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宜啊。 对方已是天子亲封的楚安君，而他……仍是一介白身。 想到这里，他心里紧了一紧，颇有些难受。 “陈公子亦是风采如故。”黄月英也语气温和的答了一声。 “哈哈哈，原来女君与陈世侄是旧识啊。”又有人开口。 如此一来，偏厅之中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黄月英只是眉眼弯弯的带着笑意，看着这群人绕绕弯弯，拉着近乎，也没出声。 这群人之中，总要达成一定的协议，才会有人站出来发声。 果不其然，因着陈跃那番话，这活儿便交予了他。 “女君，吾等此来，一为恭贺，二为楚纸于荆州境内、襄阳之外的代理权。”陈跃整理了一下话术，“我听闻，女君已将荆州以外各州的楚纸代理权售卖于各大商人。” 黄月英点点头，“不错，我沔阳黄氏，虽称士族，却是自我祖父而立，至今不过三代，无论经营、人脉，都不足以让楚纸行天下，是故，只得将代理权交给各大商人。” “是以，吾等族内，也想问一问女君，襄阳已有楚纸铺，可荆州之内、襄阳之外的其余各大郡县，女君打算如何安排？” “诸位不是来了吗？”黄月英笑眯眯的答。 众人随即哈哈大笑。 陈跃刚想说话，便被人先插了队，“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客气了。” 有一中年男子声音便大了起来，“荆州既为大汉十三州之一，如今下辖南阳、南郡、江夏、桂阳、武陵、零陵、长沙、章陵，又有刘荆州镇守，境内承平，无贼匪之乱。” “在下黄滔，自江夏黄氏而来，想自女君处求得江夏境内的楚纸代理之权。” 江夏黄氏啊。黄月英笑着点点头，“我此时应了不算，得诸位给出价码方可。” “诸位方才也说了，荆州如今有八郡，章陵与南阳，是算一郡好呢，还是两郡？”黄月英率先抛出了这个问题。 在汉时，荆州下辖七郡，这也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叫法。 可在东汉末年时，汉献帝刚即位，便把刘秀的故乡从南阳郡之中单独分了出来，成为了章陵郡，于是，荆州便有了八郡。 再之后，等到三国势力刮分荆州……那荆州就十几十二个郡都有了，地还是那些地，可行政区划变了。 如今黄月英抛出这个问题，却是想看看，这群人牙口如何，胃口好不好……也想看看这群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念着所谓的汉室。 “自是算作两郡！初平元年，章陵独为一郡，乃是天子旨意……”有人开口。 “可章陵郡……”也有人皱眉，随后摇摇头，“不论有无此郡，南阳还是南阳。” “兄台此言差矣，我大汉立国四百载，天子受命于天，所下旨意，自当遵从。” 只一瞬间，偏厅里便热闹了起来。 黄月英转向自己身后的两人，“兄长与琮儿觉得如何？” “从地理位置上说，分与不分，意义不大。近些年来，南阳郡受兵灾最重，若单独分出……这章陵郡的代理费，怕是不会很高。”甘宁思忖着道，“只是，到底多了一个郡，既合天子之意，又能多个代理商收费，何乐不为？” “当然是分两郡。”黄琮开口，“阿姊的楚安君还是天子封的呢。” 黄月英看着黄琮，“若阿姊没有受封楚安君呢？” “那也是两郡，那是天子的旨意。”黄琮毫不犹豫的道。 “琮儿说的没错。”黄月英表示赞同。 甘宁也笑，“理当如此。” 不多时，其余人也安静了下来，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好争的。 天子下的旨意，便是荆州牧刘表也得遵从，只是……章陵郡那到底地方小，人也少……当不了他们的目标。 “诸位想来都已有了考量，既然如此，那便议正事。”黄月英见此，开口，“章陵郡，楚纸独家代理权一年期，底价一万钱，现在开始出价，每次出价不得小于千钱，价高者得。” 第30章 楚纸何以为楚纸（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嘎嘎） 章陵郡，楚纸独家代理权一年期，底价一万钱，每次加价不少于千钱，还价高者得。 这话让众人都愣了愣。 为何？ 因为章陵郡相比其他郡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不仅地方小，人口也少，更别说士族了。 士族，才是消耗楚纸的主力军啊！ 可一万钱一年，确实……不贵啊！ “杨氏，出一万钱。”右侧首位的中年男子开口。 其余众人皆安静下来，并无争抢的打算。 黄月英略挑了挑眉。 杨氏啊，此时最为出名的是弘农杨氏，也就是杨修和他老爹杨彪那支，那是四世太尉、东京名族，是真的牛。 可荆州的这支杨氏，虽也与弘农杨氏出自同宗，毕竟不是弘农杨氏，怎就如此霸道了？ “杨氏，一万钱，一次。”黄月英神色不变的开口，“若我报三次亦无人加价，那么，楚纸在章陵郡的一年期代理权便归杨氏所有。” 众人于是理解，这便是所谓的价高者得了。 一万钱一年，即便章陵郡小，但也能赚不少，此时听了黄月英的解释，起了心思的人又多了些，荆州杨氏，到底不是弘农杨氏！ “向氏，一万一千钱。”于是，又有人开口，随即朝着右侧的首位男子拱手，“节远兄，得罪了。” “无妨，女君已然言明，价高者得。”杨辽，字节远，略微点头，眼中也没有什么变化，而后道，“杨氏，两万钱。” “哈哈，节远兄一点也没有节俭好德的意思啊，江夏黄氏，两万一千钱。”黄涛大笑着，开口。 “杨氏，三万钱。” “向氏，三万一千钱。” “杨氏，四万钱。” “江夏黄氏，四万一千钱。” 杨辽的脸色有了些变化，四万钱，已经接近他的底线了，他没想过，会被向氏和江夏黄氏联手打压，若是出五万钱，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思索一番，随即道，“既如此，恭喜海潮兄了，杨氏不争章陵代理权了。” 黄涛，字海潮，随即也向杨辽拱了拱手，“多谢。” 黄月英看着这些人，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关系牵扯很深，互相认识，也不奇怪，倒是这位杨氏的人，即便被打压了，依旧很有风度，她是未曾想到的。 于是道，“江夏黄氏，四万一千钱，一次。” 众人未出声。 “江夏黄氏，四万一千钱，两次。” “江夏黄氏，四万一千钱，三次，成交。恭喜这位世叔了。” “女君客气，这是我江夏黄氏对沔阳黄氏的诚意。”黄涛笑着，“毕竟，你我二族曾经是一族。” 黄月英点点头。 沔阳黄氏、襄阳黄氏以及江夏的黄氏，其实也都沾亲带故，只因地理分布不同，才有了亲疏远近。 只不过，江夏黄氏更出名一些，只因祖上出过“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故事的主角-黄香，官至尚书令，其子黄琼出仕后又遍历三公，现如今，黄琼离世不过二十余载，余威尚存。 慢悠悠的研墨，而后提笔写下： 章陵郡楚纸独家代理权一年期，江夏黄氏，代理费四万一千钱。 “那么，诸位，继续。” “接下来，是南阳郡的一年期独家代理权，底价仍为一万钱，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钱。” “杨氏，一万钱。”杨辽依旧优先开口，一个章陵，他们杨氏压根不在意，整个南阳，他却是一定要拿下的。 “襄阳黄氏，两万钱。” “向氏，三万钱。” “杨氏，五万钱。”杨辽继续加价。 南阳郡虽然受兵灾最重，但其实世家大族都有所保留，这几年，在刘表治下，慢慢的也恢复了一些。 “节远兄，五万钱就想拿下南阳郡的一年代理权吗？”黄涛又笑了笑，“江夏黄氏，八万钱。” 余下之人哗然。江夏黄氏，即便有个黄祖，也不该这么猖狂？ 黄涛却是得意的看着这群人，若是知道这些人怎么想，定然会说，是啊，有个黄祖，就是这么猖狂。 黄祖是刘表的心腹，如今守着江夏，便是守着荆州东面的大门，加上江夏黄氏又是名门，想要同时拿下江夏和南阳的代理权，这很合理。 八万钱，已经接近各家的底线了。 南阳郡虽有人口二百余万，可消耗楚纸的到底为世家多一些，若是在沔阳这边拿不到足够的价格优惠，那么一年下来，便极有可能是白忙碌一场。 “说到这里，在下倒是想问问，若我等代理了襄阳之外的楚纸，一张中等楚纸作价几何，一张上等楚纸作价几何？”杨辽没有继续加价，反倒是问起了这个本应事先就该说清楚的问题。 “哦，方才忘记说了，代理商从我庄内购得楚纸，中等楚纸作价二钱一张，上等楚纸作价六钱一张，但有一个要求， 荆州之内，楚纸对外统一售价，中等纸五钱，上等纸十钱。” 黄月英开口，说了代理商们的拿货价格，比给杨休那群人的要便宜上一些，毕竟，她统一了售价。 荆州未来可以承平至少十年，这十年之内，会有好几代人才长成。 楚纸越便宜，她未来能用的人才就越多。 所以，她让了一部分利益。 再说了，如今庄内可没有多余的楚纸给这群人带走，毕竟要先给那几个去其他势力地盘的代理商，那才是大头。 在各地的楚纸工坊还未造好之前，除襄阳外，荆州全境依然会处于黄牛发大财的状态里头，至于这黄牛到底谁来当…… 那就不好说了。 但她明白，这是新事物推行前必然会经历的一个过程。 待得上层市场饱和，就能供应中下层阶级了。 这就是她的想法。 众人听了黄月英的话，都有些惊讶，觉得黄月英到底还太小了一些，这种大事，说定了就定了。 “女君……不用与承彦公商量吗？”有人好心提醒。 黄月英身后，甘宁默默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大刀，横起，放在身前。 黄琮也瞪起了眼，“尔等虽年长，却是小看了我阿姊！我阿姊如今已是楚安君，难道还会欺瞒你等？” “呵呵，小郎君莫要生气，在下不过是疑惑。” “你们怀疑的没错，但这事儿，我父既已交于我处理，他便不再过问。”黄月英摆摆手，按住了要暴怒的黄琮，她知道后者容不得别人说她坏话，“在下让出了极大一部分的利益，诸位也得定死这楚纸的价格，否则，契约作废。” “在下，敢问缘由。”陈跃年轻，胆子到底也大了一些。 “此新纸，我父命名为楚纸，为何？荆地古时亦称楚地。若楚地之人还用不上楚纸，楚纸何以为楚纸呢？”黄月英反问。 楚纸既然叫做楚纸，那就得让楚地的百姓用得起啊。 不然，换个名字不是更好？ “楚安君……仁德。”听完，陈跃坐直身体，躬身一礼。 “女君仁德。” “既如此，我等便放心了。” “不错。” “那我杨氏，十万钱。”杨辽此时也是真的放心下来，这样一来，他们能得的利益，就更多了一些。 “江夏黄氏，十二万钱！”黄涛依旧顶了一把，得知黄月英给他们的价格这么低以后，他也越发底气十足。 南阳郡，到底是一个大郡啊！ 于是，其他氏族也纷纷加价。 “习氏，十二万五千钱！” “向氏，十二万六千钱！” “马氏，十三万钱！” …… 甘宁看着这些士族出身的人，争得如此面红耳赤，内心叹了一口气，阿楚之胸怀，哪里是你们这群满眼只有金子的人能理解的啊？ “陈氏，出价十八万钱！”在众人不可开交时，陈跃大声道了一句。 十八万钱啊……真的是他们的底线了。 而后，便无人再作声了。 陈跃松口气，紧接着，便满怀期待的看着主位上的少女。 只见后者眼中并无波澜，声音依旧无悲无喜，“陈氏，十八万钱，一次。” “陈氏，十八万钱，两次。” “陈氏，十八万钱，三次，成交。” 第31章 黄月英：得招人了啊！（求月票推荐收藏各种哈） 年轻的陈跃，在今日众人之中，并不起眼。 气场不强，人也普通。 虽说与黄月英早就认识，为其他各家的人打开了话匣子，但也被黄涛先声夺了头筹。却未料到，这年轻人竟在此时放了大招，压住了各家的底线。 南阳郡，人口两百万，地处中原之南，也是各大中原世家分支最多的一个地方。 陈跃所在的陈氏，出自颍川，但也只是南阳并不起眼的一个士族。 一年十八万钱的代理费，贵是贵了些，也仍有不少利润，毕竟，黄月英定的价钱低，只是这一年的利润，于其他各家而言，已没有那般巨大的吸引力了。 而陈跃，在听得黄月英话音落下后，终于是松口气，这事儿，算是定了。 他这趟，没有白来。 黄月英也不在意各个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她要的，是割一波荆州本土世家的韭菜。 待到来年，等这些人吃了一波甜头，才是她真正露出獠牙的时候。 而后提笔写下，“南阳郡楚纸独家代理权一年期，南阳陈氏，代理费十八万钱。” “恭喜陈世侄了。” “诸位客气，若是再有人压我一头，哪怕是一千钱，小子也会放弃了。”陈跃苦笑着道。 “好了，诸位，继续？” “自是继续。” 如此一来，荆州八郡，还剩六郡。 争夺，越发的白热化。 江夏黄氏，同样以十八万钱一年的代理价格拿下了江夏郡与长沙郡，再加上章陵郡，俨然为场中最耀眼的存在。 杨氏，则是以二十万钱一年的价格拿下了南郡。 其余各家，则是刮分了武陵、零陵与桂阳三郡。 今日这一场代理权拍卖，夺得代理权的各大世家自然是心满意足，没夺得郡代理权的世家，则是去找哪些夺得代理权的世家寻求合作。 一郡之地，只是一个世家，有时也会力有不逮。 黄月英看着偏厅之中这些成年人们，转头对着黄琮道，“小十三，契书的事儿，便交予你了。” “阿姊……”黄琮惊讶，“这……” “不记得契书的内容了？”黄月英反问。 “不是……只是……” “只是你觉得你年纪太小不合适？” “嗯，怕他们信不过我。”黄琮认真的点头，但随后又道，“不过，如今我代表着阿姊，所以，阿姊放心。” “好。”黄月英点点头，“若你拿捏不准，便去问宋叔或者周叔。” 黄琮点头。 黄月英正想要递那张记录的纸过去，想了想，又问，“可记得各郡各家的代理费用？” “记得。” 黄月英点点头，还是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知道阿姊为何还要将这些记录给你？” “我记得或有差错，两相对照，更为保险。”黄琮略思索了一番，便答。 “有人说过，好记性弗如烂笔头。”黄月英笑着，“人类的短期记忆很强，但过上一阵，便会忘却，此时再指望曾经的记忆，并不靠谱。” 黄琮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点头表示理解，“阿姊的意思是，即便阿姊你过目不忘，但时间久了还是会忘，所以就是好记性弗如烂笔头。” “正是如此。”黄月英有些哭笑不得。 原主小时候的确过目不忘，且学习能力极强，这是公认的，而今她被天子封了个楚安君，族内夸赞她的话，已经积攒了不知道几箩筐呢。 旁边，甘宁也暗暗记下了黄月英教黄琮的这些。 他突然觉得，他如果现在结婚生子，让黄月英教……那他的孩子一定比他聪明！ …… 陈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另一些世家之人稍稍商谈，表示自己无法对代理权做主，需要请示家中长辈，而后便时不时的望向主位上的黄月英。 虽说黄月英戴着面纱，可他仍然记得初见那日，这位女郎君底气十足地告知身旁的族弟，以劳动获取钱财并不可耻。 他是世家子，也是读书人。长辈们常说读书人应当如何如何，或不屑于去做很多事。 可那日起，他发现，长辈们说的话并不全是对的。 见着黄月英与黄琮有说有笑，旁边那名大汉也若有所思，他很其实很好奇他们商谈的内容，但自己终究只是个客人……随后，他便出声问道， “敢问女君，契书之事？” 黄月英转过身，而后指了指黄琮，道，“契书一事，诸位找这位小郎君便是。” 众人：…… 是的，他们有些无语。 即便你楚安君年纪不大，也不能找个八九岁的小毛孩儿来作弄他们？ “早在襄阳时，小十三便抄过至少三份契书，而今家中亦有备份。”黄月英当然能明白他们的想法，“是以，诸位不必担心出错。” 然后又长叹一口气，“在下也不过十三岁，如今……已使唤不动我阿父了。” 众人这才笑出声，毕竟，他们一开始找的也是黄承彦，奈何后者全然甩手不管了。 “女君放心，我等定会配合小郎君，完成契书。” “不错，请楚安君放心。” “正是。” 见着这群人一个个的保证，黄琮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他阿姊已经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了，他若是再出错，那才真的是蠢了。 他哪怕才九岁，但也抄过契书，知道黄月英的规矩，更是知道，而今……是这群人求着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再度安定了些。 黄月英见着黄琮的表情变化，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很多事情，没见过，没做过，心中就会慌。可如果是经历过的，知道如何做的，内心当然也就有成算了。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甘宁，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竟还掰着手指数数…… 定好这些，她和众人说了声，便回自己的屋子了。 其实，封君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跳板，即便没有这个名号，她作为荆州的顶级二代，在荆州搞事情依旧会很顺利。 于是在心里盘算着要做的事情，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得招人了啊！” …… “大娘子，郎君遣小人带来书信一封。”一名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拿出了一封信，却是蔡家的老管事。 蔡氏接过，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那位弟弟想些什么。 毕竟，蔡家的习惯，她一清二楚。 拆开，看了一眼，便道，“告诉瑁弟，此事吾夫妻二人无法做主。” “大娘子？” “吾夫答应过阿楚，未来夫婿要由她自己挑。” 蔡家老管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是礼。女君如今贵为楚安君，一言一行应皆有规制，莫论如此大事……大娘子，莫要让女君走错了路啊！” 蔡氏想翻白眼，但多年的家教到底让她忍住了。 蔡瑁也好意思提这事儿？ 蔡照是个什么情况蔡瑁难道不知道吗？ 还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 就算金不换，那蔡照也配不上她们家阿楚。 阿楚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蔡照能帮得上忙？ 想什么呢！ “陈叔，吾夫已经答应过阿楚，此事，我夫妻二人干涉不得，弗论如今阿楚已经受天子封赏为楚安君了。” “所以，请你转告瑁弟，若照儿与阿楚有缘，便是有缘；若照儿与阿楚无缘，便只是表兄妹。” 老管事只得默默点头，应下。 第32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求月票推荐追读哈） 黄承彦这边，也很是烦恼。 他的朋友有些多。 他那些朋友也知道阿楚聪慧。 他这些朋友知道了阿楚被天子封为楚安君后，除了带来贺仪，就开始问阿楚的婚事。 他只得收下信，然后一一回信。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他们家阿楚优秀！ 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唔，还是得挑个得力些的……不然阿楚该有多累啊。 …… 当然，有这烦恼的，还有族长黄律。 他是沔阳黄氏的族长，照道理在庄子里应该是能说上话的，可看着这些人所求的东西，他吓得赶紧拒绝。 众人都以为楚纸能有这么大的威势，皆是黄承彦的缘故，只有他知道，自己那侄女是多古灵精怪的人。 族会上的事情，他后来琢磨了许久，终于回过味儿来，好啊……老三是给自己闺女背了个锅啊！ 再见着庄子里不断的有车马来，不断的有士族来，而后又听得别人说什么小先生黄楚的事情…… 他们沔阳黄氏，哪儿来的黄楚啊？ 等他想明白，就知道自己那侄女是个主意大的。 而今他们族内有兴盛的趋势，他怎么可能去惹黄月英不快？ 自然是一一回绝。 然后乐呵呵的帮着招待客人，其他的……别跟他谈。 …… 回到房间里的黄月英，从床底下报出了个木盒子，打开后，找了些图纸和资料出来，甘宁既然已经带人来了，她练兵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只等这些来庄子里的人赶紧各回各家。 至于回礼？ 哦，那就简简单单一家回一本印刷好的断章版《三字经》。 以这个时代的世人们的认知，大抵只会说，这当真是一本好书，这位种花居士又在何处…… 若真有足够聪明能看出端倪的，那就再说了。 …… 如此，黄家庄子上的热闹持续了整整七日，七日后，才略安静了些。 陈跃看着手中的木匣子，内心叹气，自己还需早些养好名望啊！ 此次之后，当进仕途！ …… 襄阳。 州牧府。 刘表听着张乾的回报，脸上都是笑意，“阿楚这回定然欣喜。” “主公说的是，小娘子很是欣喜，但那日有不少世家也都备了贺仪。”张乾语气也带着愉悦，而后又有些担忧，“还有不少人想要上门提亲。” 刘表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笔未曾停下，“人心啊，当真是永不停止。不过，阿楚如此出色，各家求取，也是正常，承彦公如何说？” “承彦公说，小娘子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张乾开口，“但也有人说这不合礼法云云……” “合了他们心意的，就是合礼法的，呵……不合心意啊，便是不合礼法。”刘表不禁吐槽。世家大族，对他帮助很大，但对他的掣肘也很大，他可太懂这些人了。 张乾默了默，没有回答，想起黄家的回礼，又从腰上解下了一个较宽的竹筒，道，“主公，这是黄氏的回礼。” 刘表点头，“拿上来。” “诺。”张乾于是打开，而后拿出一本薄薄的书，放在了刘表桌上。 “《三字经》？种花居士？”刘表还是挺疑惑的，打开书籍，便看了起来，越看，眼中的惊讶便越是压不住，“承彦公有何交代？” 张乾摇头，“承彦公说，这是自一位居士那偶然所得的文章，便送于各家，用作回礼。” “这本书……有大用啊！”刘表感叹一番，“三字一句，双句一组，朗朗上口，又合儒家之道，便于蒙童记忆背诵，胜过当下启蒙书籍多矣。” “没有想到的是，这荆州，依旧有如此多在野贤人啊，本官德才不足啊！” 张乾不敢说话，他的主公说自己德行和才能不够，那些贤人都不来效忠他……他哪里敢接话啊！ “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择日上任。” “诺。” 见张乾离去，刘表才停了笔，看着方才写的书信，又是眉头皱起，世家啊，如今到底不是他的主要敌人。 北方的曹操与袁绍，定然是有一战的。 他也该准备起来才是。 随即将信一折，丢入了篓中，隐隐露出几个字：琦儿年十九，虽长…… 至于这《三字经》与种花居士，若有机会，当好好问问承彦公才是。 只是，阿楚啊……该如何是好呢。 …… 蔡府。 蔡瑁看着自家阿姊的信，又听着老管事的回话，眼里有些不悦，“阿姊和姊兄当真是糊涂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小人也无法，只得先回来了。”老管事一脸惭愧。 “陈叔，此事与你无干。”蔡瑁摇着头。 他也知道，蔡照是个什么德性，但他蔡家和黄家本就是姻亲，若是亲上加亲，那便是一桩美谈。 “郎君，这是黄氏的回礼。”老管事想到了什么，也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宽大的竹筒，打开，递了一本不厚的书过去。 “《三字经》？种花居士？”蔡瑁接过，也是疑惑，翻开看了几眼，眼神越发的亮了。 他当然能分辨文章的好坏，这本书，几乎是为蒙童量身定制！ 又合儒家思想，又便与记忆！ 只是，这蝌蚪和圆圈…… 竟便于断句！ “这种花居士，究竟是何人？”一边看，一边惊叹，又是疑惑不已。 翻看完，立马铺了纸，开始给黄承彦写信。 ……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已经拿到回礼的各大世家之中。 而庞家，自然是早就知晓，只是见到这书籍，也是相当激动。 “山民，这便是印刷出来的书籍了。”庞德公双手颤抖的摸着手里的书，又问，“可让你妻去信了？” “已经去信南阳，只是，阿亮尚在孝期，怕是不会来的。”庞山民也小心翼翼的翻着自己手中的《三字经》，他们家，管事带回了两本，“可惜，士元年纪稍大了些。” “不过长阿楚五岁而已。”庞德公摆摆手，“倒是阿楚如今封君……怕是要得许多家的求取啊。” “伯父会帮阿楚拦着的。”庞山民翻完书，随后叹气，“一想起阿楚那时的眼神，孩儿便知晓，阿楚心中有远大抱负……寻常人，无法与她并肩。” “不错，所以……”庞德公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了想，“你如今不想出仕，但可愿去黄家庄子，帮帮阿楚？” “孩儿……愿意。”庞山民想了想，点头，眼中有着欣喜，随后无奈，“早知父亲的安排，孩儿便不回襄阳了！” 他们初七才从沔阳往襄阳赶，路上又遇听得了黄月英获封的消息，当下便商量好的贺仪，让管事去祝贺。 如今不过半月余，却又要赶回沔阳……庞山民当然无奈。 “谁能料到？”庞德公亦是无奈，“既如此，便早些准备，吾给承彦公回信去。” “是。” …… 南阳。 一俊迈青年正拿着竹简读书，没料到房门又被幼弟撞开，心下无奈，“阿均！如今正是冬日，进门时轻些……免得屋顶上的茅草又掉了。” “兄长，二姊的信！”诸葛均扬了扬手中的竹筒。 诸葛亮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的书简，接过了信笺，阅后，神色如常。 “兄长，二姊说什么？”诸葛均忙问。 “那位黄家小娘子，受到了天子封赏，号楚安君。”诸葛亮笑着道，天子封赏，却无食邑，可见这天下早已不是汉室的天下了。 再说，亦无楚安这地名啊。 “这是爵位啊！不过，兄长可知楚安在哪儿？” “未曾听闻。”诸葛亮摇摇头，“二姊说，待得天气暖一些，让我去一趟沔阳，可我如今正为叔父守孝……” 诸葛均也叹，“叔父待吾与兄长若亲子，自当为叔父守孝才是。” 听到这些，诸葛亮眼中多了些欣慰，“阿均说的是。” “兄长，那待得孝期满后……” “去沔阳。” “谢兄长。” 第33章 马蹄铁与帮手（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黄家庄子外发生的事情，黄月英并不知情。 她正看着远处甘宁骑马而回，又利落的翻身下马，眼中那是相当的羡慕，她必须要长高些才是！看着自己这瘦弱的身体……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在这样的时代，要长好身体，要练好武艺，还要做好基础建设。 “阿楚！这给马穿鞋子的想法，当真是奇妙不已啊！”甘宁惊喜的看着已经在沔阳县与黄家庄子打了一个来回的马，翻过马掌，只见那铁片上只是多了许多白白的印子，“如此，便可大大减少战马的折损了！” “兄长……不是说要为我寻小马驹吗？”黄月英有些怨念。 甘宁去县里，一是为了试马铁蹄，二是想给黄月英找一匹温顺的小马驹。 “额……沔阳县到底小了些，集市上未曾见到，下次若去襄阳，为兄再帮你看看。”甘宁也没有想到，沔阳县竟然没有小马卖。 黄月英也无奈，“兄长可千万记得，对了，别忘记小十三的。” 族学在昨天开学，黄琮得去上课。 因着受了天子封赏，于是她又免去了佃户和护卫们孩子上学的费用，不论男女。 族人们……并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有意见。如今黄家庄子产业大了，人也多了，当然要有更多的佃户和护卫，阿楚的做法，是在施恩。 唯有如此，佃户种地会尽心竭力，护卫巡守时，也会多注意一些。 “那是自然。”甘宁笑着应下，“倒是这马掌，虽简单，却真是有大用啊！” 黄月英点点头，马掌，也就是马蹄铁，是直到元代才出现的，鉴于这时代超高的马匹消耗率……她可不想把庄里那唯有的几十匹马给用废了。 至于马鞍，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但她没有配马镫……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新东西多了，也容易成为敌人的利器。 这几日，她很忙，随着手中的摊子越铺越开，她是真的要练兵了。 护卫的报名，已经在两日前结束了，不仅有族人与佃户的报名，便是作坊内的工人也有报名。光是这部分内容，她也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与甘宁定下选拔规则与关卡。 昨天又参与族学的开学…… 今天又和甘宁来试这马蹄铁…… “兄长，护卫选拔结束后，有两件事，一是住房，二是春耕。”黄月英呼出一口气，“住房方面，兄长多看顾些，如今庄子里人多繁杂，莫要起了冲突。” 随着她楚安君的名声传开，加上不断扩建新的工坊，继续招工，在春耕还未开始前，黄家庄子里的热闹程度都快比得上小县城了。 甚至于，庄子外也开始有了一些卖吃食的小摊子。 “为兄明白。”甘宁自是应下。 “至于春耕……亦需要兄长的帮忙。”黄月英思考了一下，“我姨丈去岁拿下了荆南，肯定没这么快就把所有人安置好，兄长可为我跑上一趟，多招些人来帮忙种地。” “好。”甘宁也应下了。 他很清楚，如今黄月英手中……田地有些多了，虽说其余世家赠的田地有佃户的存在，但依旧不足。 简单来说，整个黄家庄子，到处都缺人。 正因如此，如今在庄子里干活儿的所有人，似乎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希望，他知道，那是对未来的渴求。 这世道，对百姓来说，着实不友好，但在黄家庄子里，只要肯出力气，就不会饿死。 即便真的是老弱妇孺或残疾不便者，到黄月英手上也能给他们安排活计。 这些日子他跟着黄月英，越相处，越觉得自己这义妹格局之大，远超如今天下之人。 遇到家境贫寒者，黄月英没有任何轻视；遇到世家子弟，亦没有对他们谄媚；遇到高官，交谈时亦是平等相待。 就仿若……所有人在这义妹眼中，地位都是相同的。 是的，他也看到了希望。 …… “阿律，”黄律家中，黄承彦与黄律对坐，“如今庄内事务繁忙，我不在的日子，烦请阿律多帮着些。” “三哥这是什么话，阿楚是我侄女，我还能不帮她？”黄律瞪了一眼，“便是阿寅，我也打算让他去阿楚身边帮忙，这几日……我觉着阿楚都没休息好，还是手中的人太少了。” 黄寅，字叔虎，黄律第三子，去年刚行冠礼。 “是没休息好，一天天的，想到一件事便要做……”黄承彦摇摇头，“所以，我与她母亲也是心疼，可我不久便要外出访友……” “三哥外出可得注意着些青年才俊……可别挑个太差的，至少得能帮上阿楚的。” “阿律放心。”黄承彦无奈。 黄律叹气，“沔阳黄氏要大兴，我既为族长，自然不会不管。” “辛苦阿律了。” “只是，束则也有些疑惑，阿楚想做什么？” 黄律，字束则。 黄承彦喝了一口茶，组织着语言，“阿律可记得《礼记·大道之行也》？” “自然。”黄律点头，随后惊讶的看着黄承彦，“三哥的意思是……” “阿楚说，她自己知道做不到，但亦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黄承彦摸着胡子，欣慰的道。 黄律默了默，良久叹气，“可惜阿楚非男儿身，等会……说起这个，黄楚此人……” “是阿楚，她去岁送楚纸至襄阳时的化名。” “所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浪子回头金不换……皆出自阿楚？” “是。” “我不如也。”黄律摇头苦笑，“阿楚的才能到了这般地步，是不是男儿身，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天下，也没有人规定女子就不能治国平天下了，不是吗？” “三哥说的也对，但到底还是太让人惊讶了。” “这是个秘密，阿律莫要与外说。” “我省得，既如此，我会把族人们约束好，若有能帮忙的，我也会问问阿楚，若合适……便不再只读书了。” “辛苦阿律了。” “应当说，是辛苦阿楚了。”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共识。 …… 对黄月英来说，长辈们的关心还是很实在的，竟然给她找了帮手啊！ 第二天，黄寅便到黄月英眼前报到了。 “叔虎兄长！”黄月英打了招呼。 黄寅笑着看黄月英，“阿楚。” “没有想到，族长竟让叔虎兄长来帮我，可太好了！”黄月英笑着。 “所以，阿楚有何吩咐？”黄寅便问。 “兄长也知，阿楚近期收了不少礼物，其中也有很多田产。” 黄寅点头，“不错。” “可还是缺人啊！”黄月英无奈。 各家的贺仪，她派了周扬去接收田产，也幸好，送的大多是沔阳的。 天子封赏的一千亩田，是空头支票，只能从县衙的图册上圈了一千亩地。 刘表送的三千亩，好嘛，也是个空头支票，毕竟刘表是荆州牧……他大方的送了三千亩，沔阳县令简直要想破脑袋了。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圈了一半的良田，一半的山地合并荒地……加上其余各家送的，她真的成了大地主了。 可这些地，不能都种粮食？ 那能种粮食的田，还用这个时代本身的方法种吗？ 黄月英当然不想。 又是连夜整理了种稻法，打算等空暇之时，再整理冬麦夏稻的办法……没有办法，分身乏术。 她来自后世，能理解很多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如果不盯着，即便是照着她所抄的资料做，这时代的人还是会做错！ 所以，她到时候得亲自盯着，现如今有了帮手，总算能轻松一些。 “阿楚想如何做？” 第34章 冬麦夏稻（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作为族长黄律的第三子，黄寅敏而好学，才学机辩，德形俱佳，是沔阳黄氏年青一代最被看好之人。 他明白，如今的庄子，已经与以往不同了。 而这不同，正是来自于自己这堂妹。 自小，这位堂妹聪慧，更胜于他。 在昨夜黄律和他说明庄子如今的形势时，他大概就理解了堂妹的困境：起势过快，人手不足。 他同样也听黄律说了，荆州八郡的楚纸代理权已被各大世家拿下，其中，又以江夏黄氏最甚。 江夏黄氏，与他们沔阳黄氏，百余年前还是同一家呢。 只是沔阳黄氏立足时间短了许多，目前比不过，但有自己这位颇为妖孽的堂妹在，也未必就比不过了。 虽说把一族的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并不妥当，但黄月英的表现，值得。 于是，目光与自己的这位族妹对视，发现后者年岁虽小，眼中有着疲惫，却也带着信心与把握。 “兄长，我核算了一番，如今我名下有田产近万亩，虽说大多田产位于沔阳，但分布也是散乱。”黄月英这些天也整理了各家的贺仪，颇为头疼，其中田产实在是太散了，不好管理。 “不错，如今阿楚已是族内巨富。”黄寅笑着，温声道，“其实最为直接的处理方法，便是不作改动，各家所赠田产，大多都带着原有的佃户。” 黄月英立马摇头，拒绝道，“不行啊，我忍不住啊。” 作为一名华夏人，在拥有田地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种菜啊！种田啊！种各种啊！ 这是刻在血液里、刻在骨子里的dna啊！ 最重要的是…这时代粮食产量到底还是太低了些。 黄寅一时有些愣，“忍不住？” “是啊，忍不住。”黄月英苦笑，“兄长可曾听闻宿麦？” 黄寅微微点了点头，“武帝时期便下令推广，如今中原及北方种得更多一些，于荆州境内，则是以粟米、禾稻为主。” “那兄长可知，若是冬麦夏稻，我荆州大部分地区能一年收两季粮食？” 在稻田轮作方面，华夏至迟在9世纪以前已出现了稻麦轮作，宋代更为迅速发展?据记载，宋太宗时曾在江南、两浙、荆湖、岭南、福建等地推广种麦，促进了稻麦二熟制的发展? “冬麦夏稻？”黄寅先是疑惑，而后在内心算了一下宿麦和水稻的种植与成熟时间，“若是如此，稻苗生长时间便不够…何时得以收获？” 见黄寅没有直接反驳，黄月英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幸好……黄寅不是一名固执的老农。 “当下种稻，唯岁易为良，选地欲近上流。地无良薄，水清则稻美也。三月种者为上时，四月上旬为中时，中旬为下时。”黄月英想了想，先说了《齐民要术》中关于种水稻的一部分记录，此书成于南北朝时期，距今还要再过三百余年，是华夏古代农业百科全书，但也有它的局限性。 岁易，即一年更换一次。 而今种水稻的方式，与后世有较大的差异，不仅是育秧和插秧的问题，还有轮作问题。 南北朝以及南北朝之前，一亩地若是今年种了一次水稻，明年就不能再种水稻。 这也是白米在这时代价高的原因。 “兄长以为然否？” 黄寅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的思索，惊讶的道，“于农事一道，阿楚竟也如此清楚吗？” 又无奈的摇摇头，笑着感叹，“伯父到底教了阿楚多少本事啊。” “兄长以为然？”黄月英反问。 黄寅自是点头，“若是种稻，大家不都这么种的吗？” “那兄长以为，为何种稻之地岁易为良？” 黄寅摇摇头，“不知。” “为的是作物不至于单一，利于防治虫害，更好的利用地力，利于庄稼增产。” “阿楚的意思是，冬麦夏稻，亦是轮作？” “正是。” 黄寅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概念，眼神中不禁多了些好奇的神色，“冬麦夏稻，当真可行？” “可行。”黄月英点头，“大江以南之地，气候温和，土壤肥沃，大多都可行。” “若是年年如此，田地岂不是无法得到休息？” “所以，要适时补充地力，例如将草木灰、人畜粪便、腐殖落叶等以一定的比例混合撒于田地之中……” “阿楚与我详细说说！若此法当真可行，那仅仅是阿楚所有的这些田地……一年便能多上许多粮食！” 听见这句话，黄月英也终于是松口气，幸好……她还是有些信誉在的，也幸好，黄寅是个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年轻人。 当下，便引黄寅进了书房，而后把早就翻看修改了无数遍的种稻以及稻田管理法交给了对方，道，“兄长，此为我从种花居士那儿学来的禾稻种植之法，且先观之。” 黄寅也顾不得其他。 在这个时代，粮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若黄月英的方法真的能使作物增产，粮食丰收，那得活多少人？ 接过黄月英手中的一叠纸，密密麻麻的写着字，还配着图……让他理解的相当快。 “先育秧，再插秧？” “利于延长稻苗的生长时间，且能更好的将稻苗的根系深入水田？” “插秧均匀便于管理？” “甚至还能收获双季稻？” 一旁，黄月英看着黄寅一边看一边絮絮叨叨，听着那语气中的不可置信，放松下来，幸好，她所整理的版本，还是能让这个时代的人理解的。 不然真要她自己去负责这事儿，不仅是不能服众，估摸着自己还得要被气得半死，即便如此……却还是得去做，粮食才是基础。 现在有了黄寅能负责此事，她才能腾出手来去做其他的事情。 甘宁已经催她赶紧让工匠们定制马掌，还说要看她准备的大礼。 在这里，条件相比后世实在太差了些，几乎所有事情她都需要亲力亲为…… 而今族学之中孩子们的任务只是启蒙，可之后学习的教材……她也是准备在明年更换。 半个多时辰后，黄寅揉了揉眼睛，“阿楚，这些需让为兄回家好生研究，若真如阿楚所言，为兄有几个建议……” “兄长请说。” “冬麦夏稻的说法，对于老农来说简直是离经叛道，无人会信。” “阿楚知晓。” “是以，今岁禾稻种植改革，自阿楚所有的田产始。” “阿楚也是这般想的。” “庄内这四千余亩地，且由你家那五百多亩试种……唯有眼见为实，族人们才会真正相信。” “是。” “除了冬麦夏稻，为兄还看到了双季稻种植之法……为兄想试试。” “兄长且全力去做便可。” “稻米之价，比粟米、麦面都要高些，若此事可成，稻米也会成为寻常粮食，于百姓而言……大善。” “兄长之言，也正是阿楚所想。”见着黄寅那激动的神情，黄月英笑笑，“可是，兄长……此事非朝夕可成。” “兄长也知晓，今岁不成，便待来年，来年不成，便待再来年……” “兄长自小所学，为圣贤之道……若当真为阿楚做这些事，心中可会有怨？以男子之身，屈于女子之下？” 这个时代，男子为女子做事……怕是会让一些人接受不了的。 黄寅听了，失笑，“阿楚小瞧为兄了，为兄遍读圣贤，可未曾见哪位圣贤说男子不能为女子做事。” 黄月英也笑，“多谢兄长。” “你啊……”黄寅无奈，“好了，为兄这便先回去了，已经有人来找你了。” 黄月英抬眼，便见到了门口站着的周扬与甘宁。 第35章 护卫选拔·上 黄寅回自己家里研究去了，于是甘宁和周扬便进了书房。 黄月英这才想起，今天便是护卫选拔之日，这日子，忙到都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 无奈摇摇头，“兄长，周叔，可是选拔诸事已准备妥当？” “是，已让作坊后厨多杀了一只豚。”周扬笑着，“小娘子可以再歇息会儿。” “周叔说的没错，阿楚你可以再休息一番。”甘宁见着黄月英的神色，也不打算催她，他才是最清楚黄月英想做什么事的人。 “不了，也不是特别累，走。”黄月英站起身，便出了书房，见得阳光洒下，竟一下还有些不适应，“今日天气不错。” “是不错，也慢慢回暖了些。”甘宁赞同，走出院子后，见着田间越来越多的绿点，心中也欣喜起来，“前几日吃了顿地菜，配上李婶的豆腐，竟鲜嫩无比。” “豆腐与诸多蔬菜都是绝配。”黄月英笑着点头。 看远处群山也开始青翠起来，沔水依旧奔流不息，再感受着来自太阳的温暖，一下子也精神了许多。 “那是小娘子聪慧，知晓豆腐的制作之法。”周扬也感慨着道，“如今，工坊中的工人，喜极了豆腐，一日没做，便要问为何没有！” 黄月英失笑，“因为确实好吃。” “是啊，因为确实好吃，还能吃得起，有好些工人想要带一些回去给家人尝一尝，以至于……后厨团队每日还得做不少豆腐。”周扬笑着摇头。 “辛苦李婶了。”黄月英也知道工坊里的这些事儿。 豆腐的原料不贵，味道也好，营养也不错，对于工人们来说，是难得的美食了。 “她倒是不觉得辛苦，只觉得日子过得踏实，而且她还说啊，工坊里的那些工人，身子骨儿那是可以瞧见的壮实起来了，说，小娘子人善。” “有这样的主家，我和她啊，都心里高兴。” “哈哈，周叔说的是，有阿楚这样的主家，任何人都会心里高兴。”甘宁也大笑着。 因为，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伙食与作坊工人是一样的。 空闲时候，两拨人也会聊一聊，互相帮忙，他那帮子兄弟，别的不多，就是力气多。 但让他惊讶的是，兄弟们竟然挺羡慕作坊中这些人的……便有些哭笑不得，后来一想，这样也好，没选上护卫的人也能安稳待在黄家庄子内。 而选上了的那些，日后即便伤了残了，也不必担心晚年。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庄外。 黄家庄子临沔水而建，庄外有群山绵延，也有沔水环绕。 黄月英披着红色披风，站在甘宁与周扬之间，面前，是将近五百人的选拔队伍。 这一波选拔，一要考验体力，二要考验侦察能力，第三则是考验武力。 “诸位，今日一早，作坊后厨便多宰了一只豚，那鲜嫩的豚肉，已经在锅里炖着了，”黄月英朗声，“想来这味道，大家也都闻到了！” “东家，俺们是闻到了！” “这会儿馋虫都给勾出来了啊！”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能闻不到吗？那么明显的肉香，今天可不是十天一次吃肉的日子啊！ “其中，最肥美、最香嫩的肉，会优先给最早完成任务回到这里的人！”此时，甘宁大声喊道，“最晚回来的，没被选上的，也就只能喝点汤了。” “别人吃肉你喝汤，这滋味……”甘宁又笑着摇头，“所以，诸君若想大口吃肉，那便尽力！先通过今日的选拔！” 听着甘宁的话，参与选拔的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将军，说规则！” “就是！俺已经等不及了！” “对啊，东家，说！” 甘宁笑着，看向黄月英，他知道，有些话他能说，但是有些话，他只想让自家义妹来说。 众人见此，目光也都集中到了那位与众不同的小娘子身上。 黄月英也知道，士气已经调动起来了，她只希望，通过选拔的人能多一些，于是大声道，“见到沔水对岸那座山了吗？我让人在山上放了陷阱以及过关令牌！” “第一轮过关条件是，拿到过关令牌且不能中陷阱，否则，即便拿到令牌，也只能成为预备队员。” “而过关的各位，可以修养一日，明日再行第二轮选拔！” 接过甘宁递过来的旗子，黄月英笑着举起，而后……用力挥下！ 选拔开始！ 五百余人当下便往对面那座几百米高的山奔去。 黄月英便期待起来，“兄长觉得，有多少人能通过第一轮？” 甘宁略思索了一番，“以阿楚的选拔方式，通过的人不会到半数，但能通过的，定然是体力与观察力都不错的！” “是啊，青山面积宽广，期间除了我们设置的陷阱，也还有来自大山本身的危险。要找到令牌又毫发无伤回来的，确实挺难的。”黄月英也赞同。 “可见，小娘子想要练的，是精兵。”周扬便道，“我随着郎君四处访友，见过各地征兵，只要家世青白，非家中独子，即便瘦弱些……也都可入伍了。” “是以，当今天下为乱世。”甘宁叹气，“我那些兄弟，家中也多不富裕，若不然，也不会与我到了荆州。” “兄长不必介怀，未来掌握在你我手中啊！”黄月英笑笑，“道阻且长，但行则将至！行而不辍，则未来可期！” 穿越宝典第六条：当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要记得给自己和朋友画个饼。 甘宁闻言，一愣，笑答，“可是出自荀子的《修身》篇？路虽弥，不行不至，事虽小，不做不成？” 黄月英自然是点头，“兄长果真博学多才！” 甘宁翻了个白眼，“阿楚可真是折煞为兄了！” 黄月英与周扬则是哈哈大笑。 又听得甘宁豪气万丈，道，“但，阿楚说得对。” “虽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行而不辍，方有未来可期！” …… 近五百人同时向着远处的山前进，场景还是相当热闹的，其中以甘宁所带之人占了多数，而后是工坊内的工人次之、再是佃户，最后才是个位数报名的黄氏族人。 只是黄氏族人们，看上去显然是更文弱些，很不占优势。 “五哥，你瞧那些个文文弱弱的……咋能通过选拔？”有人笑着用手肘捅了一下王五。 王五皱眉，“你再要看别人，说不定便要被淘汰。” “五哥，咱们好歹也是跟着将军从益州杀出来的，怎会连这小小的选拔也通不过？”那人登时反驳。 王五并没有回答。 他们来到黄家庄子已经有十天了。而他，其实是第二次来这里了，第一次只是作为护卫，只与甘宁等人待了一个晚上就走了。 可这次来，这庄子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一个女娃子，受天子封赏，号楚安君，又得荆州大小官员、各大氏族的祝贺，连摆了七八天的流水席，那面子也是相当大。 而后，他便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一番这个庄子。 总体来说，这个庄子和其他氏族的庄子没有太大差别，唯有两点……让他很在意。 一，这里有着整个大汉朝唯一的楚纸工坊，唯一……就意味着地位特殊。 二，这个庄子里的人不会躲着他们。 其他地方的人见着他们这些带武器的士兵，会远远的躲开……似乎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可这里，他也认识了好一些有意思的人。 而且，这里的饭菜味道不错。 这样想着，王五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些笑意。 既然将军都选了这小女娃，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跟着就行了。 第36章 护卫选拔·下 田间，正在劳作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望向河对岸。 数百人声势浩大，好一些人眼中充满着希冀。 “阿娘，阿爹会不会选上啊？”有孩子拉着自己母亲的衣角，问道。 “会。”妇人笑着点头。 “阿娘你怎么知道？” “你阿爹说了，以后要给你每日带鸡子吃！” “哦，吃鸡子！” …… “大哥能通过选拔吗？”也有五六岁的孩童问着年纪稍长些的姐姐。 “应该能，大哥脚程是咱们庄子上最快的了！” “也对。” “若是能选上，不仅发工钱，每日还要吃两个鸡子，天天吃肉呢！阿姊，我也好想吃肉！” …… “哎，也不知阿武能不能通过……”一老妪叹气。 “阿母，放心，就阿武那小子，对面那山里头从小到大跑了这么多趟了……一天天也不读书，没个正形……”又一男子无奈，嘴上虽是数落着，可语气中也并无嫌弃。 …… 黄月英站在庄子外，看着这数百人远去，笑着摇头，回首见着田间地头劳作之人都望着远处，便又欣慰的笑了。 因为，人们眼中都带着希望。 这就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这些日子，为了让更多的人参与护卫的选拔，光是护卫队的伙食条件，便早已传开。 这个时期，不能指望百姓们为了理想和信念去活，需要实实在在的给出能让他们心动的生存资源。 “阿楚觉得，你这庄子，以后会成为什么模样？”甘宁此时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义妹。 “兄长，这是大家的庄子，是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的庄子，是你的，是周叔的，是李婶的，是工人们的，是佃户们的，也是族人们的……”黄月英否认了甘宁的说法，她从未将庄子视为自己的附庸。 “阿楚说的是。”甘宁也不争，他明白黄月英的意思。 “以后啊，它会成为这个时代第一片乐土，会成为这个时代率先实现大道的地方。” “阿楚以为，大道当真能实现？” “会。”黄月英也不确定，失笑，“不管能不能，试了才知，不是吗？” “是。”甘宁也笑，随后想起什么，指着沔水边另一片开工动土的工程，“若是要炼铁，那块地方会不会小了些？” “兄长，那儿就是一个实验用的项目，若成了，再另寻合适的地方便是。”黄月英顺着甘宁所说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她几天前划定的试验炼铁的地方。 在华夏古代，各类技术发展其实一直领先于世界其余各国，更别说钢铁了。 说出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名言的陈汤还说过，“夫胡兵五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 也就是说，一个装备精良的汉兵可以战胜五个胡兵，当然，此时胡人的骑兵也很让汉族士兵头疼。 “实验用？”甘宁又理解了一下新词。 “嗯。”黄月英点头，“所以不急。” “怎能不急？”甘宁瞪着眼睛，“庄内如今只不到百匹良马，马掌也还未全部钉上……万一马匹损耗了，那如何是好？” “所以……兄长，烦请你们骑马的时候都小心些！”黄月英也瞪了甘宁一眼。 然后又看着自己这副身子发愁。 在这个时代，食物与营养普遍不如后世，加上原主身子本就有些弱，以至于她现在看着这一米三左右的身高有点心烦。 当然，她也明白这事儿急不来，毕竟第二次生长发育高峰都还没到呢，只不过，加强营养和锻炼，她已经在做了。 “已经很小心了，现在仅五六匹马钉了马掌，其他的我都不让他们骑的！” 黄月英也无奈，骑兵啊…… …… 青山。 黄武拉着自己的两个族兄弟，“走这边。” “阿武……他们都往山上去了！”有一人喘着气，开口，“若我等不抓紧上去……怕是会被淘汰的。” “兄长，阿楚可曾说令牌一定藏在山顶了？”黄武摇头，“这么多人，我们连有多少令牌都不知道……再说了，那个姓甘的带来三百多人，他们一旦有意驱逐我等……我们如何得胜？” “阿武说得对。”另一人赞同，“可是……” “兄长，这边有条小道，平日走的人不多。”黄武解释，“那位甘将军带来的到底都是外人……如何能知晓青山的地形？” “哈哈，对！” “行，那便听阿武的！” …… “阿勇，小心！”林间，甘锐一把拉过了甘勇，一道包着布头带着白灰的箭矢堪堪擦着甘勇的手臂而过。 甘勇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发现了脚下的绳子，呼出一口气，“是我过于冒进了。” “放心，你我不会坠了兄长的面子。”甘锐安抚，“所以，无须贪先冒进，需知，此次选拔，那位女君可是与兄长商议了许久呢。” 甘勇点头，“阿锐你说得对。” 说着，甘勇便让身后的士兵提醒后边的人一定不要贪先冒进，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身上已经有着白点子，这就意味着已经淘汰。 这群人只得有些垂头丧气的下了山。 …… 黄月英去楚纸作坊转了一圈，出来后便发现有人下山了，看那样子……不太像拿到令牌了，看向周扬，“周叔，愿意于咱们庄子上落户的那些人，你统一登记造册，而后去县衙申请田地。” 周扬应下，随后又问，“咱们庄子上哪儿还来田地？” “那就周边村子。”黄月英笑着，“而今周边的村子，可有不知咱们庄子的人？” 周扬摇头。 “咱们庄子上这么多工人，至少有八成来自周边各个村子，周叔觉得，这些村子与咱们庄子是否一体？” 周扬摇摇头，“当然不是。” 可随即又想起刚刚黄月英说这个庄子属于众人的时候，又点点头，“是。” “简单来说，周叔，不管你怎么认为，我要让这些人安安心心的定居在这片土地上，能有田种，有工可做，有饭可吃。” 周扬默了默。 甘宁眼中，则全是自豪。 …… “将军，是俺们大意了……”有人走至庄前，低着脑袋，不敢见甘宁。 “那又如何？”甘宁笑着，走上前，拍了拍他们身上的白灰，“知耻近乎勇，再说了，庄子上也不是只招一次护卫啊！” “诺！”来人随即兴奋起来。 “不过，即便日后再招护卫，这一年，你不仅得锻炼体魄，还须得在此娶妻生子，耕地种粮。”甘宁感叹着，“日后啊，还等着你的娃长大了继续跟着女君呢！” 那人略红了红脸，“将军说的是……但……也得有小娘子看得上俺。” “嚯……这就红脸做什么？”甘宁随后哈哈大笑。 一旁，黄月英也笑，这三百多单身汉，的确是个问题，但……也不是大问题。 在华夏古代，因着战争消耗，大量男子牺牲，只剩老弱妇孺，汉末时期……亦是如此。别看如今荆州承平，刘表拥甲十万，但这十万兵丁的背后，便是十万个家庭。 三百人单身汉啊，真的挺好解决的。 届时落户时上报一下沔阳县衙，县衙就该来解决了。 …… “找到令牌了！” “我这儿也有一块！” “就说嘛，这鸟窝之中也定然有！”黄武笑着，看着手里的令牌，“不过，这块怎么是铁的？” “嘿嘿，未曾想，你我兄弟三人，尽都得了令牌，如此……便安稳下山！” “走！回去！” …… “阿锐，接着！”甘勇把一块巨石翻至一边，找到一块黑不溜秋的令牌，丢给了甘锐。 “好！”甘锐便是应下了，“阿勇这几天的饭果真没白吃啊！我看，这气力长了不少！” “那是，这庄子里的饭食啊，那当真没的说！”甘勇嘿嘿一笑，脸上不见任何异色，便把石头翻了回去，“若不是阿锐见得这巨石周边土壤颜色有异，咱们还找不到这块令牌呢。” “此令牌为铁制，此前找到的为木制……”甘锐思索了一番……而后眉头紧锁。 第37章 布局东吴的开始（求月票推荐追读收藏） 一个多时辰后，近五百人全员回到了庄外。 也有人运气不好的挂了彩，所幸不是什么大伤，不影响日常生活。 这些人之中，得了令牌且身上没有白点的，仅一百五十余人，甚至……总人数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得了令牌身上有白点的，仅一百二十人。 而甘宁所带来的人之中，能成为正式护卫的，不到百人。 这样的结果，在黄月英意料之中，却在甘宁的预估之外。 “阿楚……这人数……”甘宁轻声道，“若是如此，正式护卫仅一百五十人，甚至不到一曲。” 汉时，一曲为两百人。 “这不是还有一百二十人的预备队员吗？兄长不必担心，两百人，还是能凑齐的。”黄月英笑笑，安抚下了甘宁。 而后，看向众人，“诸君！请凭手中令牌，吃肉去！得铁制令牌者可食一斤肉！” “哦！” “吃肉！” “多谢楚安君！” “多谢女君！” …… 次日一早，正式护卫的一百五十人中，持有铁制令牌之人，可直接任命为什长，共一十三人，这十三人，可以竞争四个队率与两个屯长的职位。 最后结果，却是黄武以及甘锐夺得屯长的位置，甘勇以及另外三人夺得队率之位。 黄月英又在那身上有白点却取得令牌的一百二十人中，挑选了白点位置仅在手臂上的四十余人，补充进了正式护卫队中。 如此，黄家庄子的护卫队，便算是满员了。而后，甘宁便直接在当天下午就盯着黄月英抓紧炼铁，然后又抓着黄月英发了护卫队的安家费。 黄月英：……当后勤部长的日子，真的是不好过。 然后，她就想起后世那位监国了二十年的大明胖太子……那是真不容易啊！ 刚想感叹一番，便见庄子外管道上车马行来，数量不少，还未进庄，便被刚成立的护卫队给拦下了。 “小娘子，有人来了。”周扬提醒道。 黄月英点头，“见着了。” 甘宁笑着望过去，随即从旁边牵过马，翻身便上去了，“阿楚，待为兄去打探一番！” 说完，连人带马，跑得飞快。 黄月英：…… 一旁的周扬差点笑出声，他知道自家小娘子想学骑马挺久了。 原本他以为，甘宁不是个好人，以前当蜀地的官，结果后来还带人造反……光是这一点，他就觉得甘宁不够忠义。 可自家小娘子却无比信任此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此人其实也没有他想的那般不堪。 至少，在如今的庄内，武艺冠绝众人。 与自家小娘子相处时，便当真像个兄长一般，便是他那群手下，也约束的很好，并未生事。 不多时，甘宁又飞奔回来，正想说自己探查的结果，便被黄月英阻止。 “兄长，让我猜猜。”黄月英觉着，自己总得找回个场子，“应该是自襄阳而来的代理商们？押送了代理费过来。” 甘宁：…… 见得甘宁的表情，黄月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眼睛也弯了起来，啊，果然……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郁闷之上。 “周叔，这几位代理商后续交接的事情，便辛苦你了。”黄月英看向周扬，“不过，到时候告诉幽、翼、并、凉四周的代理商，我需要五百匹战马，他们定然是有相关渠道的，若有上好的种马，也可一并带来。” “阿楚……一匹良马至少五万钱呢……”甘宁提醒，“五百匹那便是两千多万钱啊！” 骑兵是战力强，可骑兵也是真的贵啊。 “兄长，楚纸也都是钱啊。”黄月英失笑，“且，还有那么多地呢！” 甘宁于是又酸了半天……你有钱，你了不起！ “另外，请扬州代理商张知移步一叙。” “诺。” 安排完这些，黄月英也不再于庄外待着了，而是直接转身回家去。 护卫队的训练计划，她已经都交给甘宁了，既然先抓了个甘宁回来当苦力，当然就是用人不疑。 …… 黄月英家中，黄承彦放松着手腕，近几日，抄写古籍、经义花了他许多时间，蔡氏无奈，也加入了抄写的队伍。 “护卫队看着还挺像样子，这样一来，庄子上就安全了许多。”黄承彦放眼窗外，见着自家闺女往回走，便笑着道。 “就她啊……近几日甘将军没有买到小马驹，不开心的紧呢。”蔡氏也笑，随后叹气，“这一日日的……” “挺好的呀。”黄承彦开口，“她起势过快，尚未有十分完善的计划时，便被景升等人赶上了架子，待熬过这一两年，便可了。” “可她又不愿意请景升他们帮忙啊！”蔡氏摇摇头，“不知她在戒备些什么……” “如今她已经不需要求助景升了。”黄承彦感叹，“很快，她楚安君的名头会传遍荆州，再待得咱们印好的这些书出世，《三字经》传遍大汉朝时……愿为她走马之人，怕是要排队到襄阳了！” 蔡氏失笑，“有你这般做父亲的？” “她阿父抄书抄累了，还不能调侃两句了？”黄承彦笑道。 黄月英自然不知老父母还调侃她了，只知道到现在，她心里终于安稳了一些，有了护卫队，且先不论战斗力，有甘宁带着，再差也不会比荆州兵差。 即便到时候开宰各大世家……她也不怕人家打上门来。 至于东吴那边，也该布置起来了。 …… 偏厅内。 张知有些惶恐，一是在庄外见到了那数百精壮的护卫，二是周管事告知他，楚安君想见他。 他虽与黄氏有商业合作，可商者到底不被士族看得起。 是以，他们这群人一商量，贺仪是一定要备的，但却不能过早的送来，于是便打算在完成契书来沔阳时一并恭贺。 可如今，他却被单独请到偏厅……看着主位上的空缺，他心里疑惑。 不多时，只见一戴着面纱的少女步入厅内，身后跟着一名大汉……正是他们签订契书时在楚纸铺内见过的那人。 “张知，见过楚安君。” 对于这位，他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恭敬，毕竟天子亲封，荆州各大世家齐贺。 “张掌柜不必客气。”黄月英笑眯眯的看着这人，此人容貌端正，眼中也没有杨休那般的精明之色，“张掌柜是何方人士？” “徐州彭城。”张知便答。 “如何来了荆州？” “为避战乱，举家搬迁……”张知无奈，“幸好刘镇南贤明，荆州承平。” “徐州人士啊……”黄月英微微叹气，这个时代，能举家搬迁之后且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也多是士族出身了。 “正是。” “我兄长与我说，张掌柜取得了楚纸在扬州的独家代理权。” “是，敢问小先生如今何处？” “去江夏访亲了。” “原来如此。”张知点头，在他的认知看来，两边都是黄氏，总得沾亲带故的，“不知楚安君今日要见在下是为了……” “想知晓张掌柜欲购楚纸几何？” “欲购中等楚纸三万张，上等楚纸三千张……交完代理费后，在下手中银钱已经有些不足了。”张知有些脸红。 黄月英翻了个白眼，三万张中等纸，就得十几万钱，这叫银钱不足？但知道脸红，就说明平日里不是一个特别容易扯谎的人。 真（银）诚（子），才是必杀技啊。 于是，语气诚恳，“张掌柜，在下愿以万张楚纸为酬，有要事相托。” 第38章 吾有一幼时玩伴，姓许（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一开口，便是万张楚纸为酬……张知意动。 扬州的代理费，一年要四十五万钱，这还是他腾挪了不少资产，才得了现钱。 今日交完剩下的代理费后，手中的现钱也不过是够买三万楚纸的……如今却是有机会凭白得到一万张楚纸。 他自身亦酷爱书法，自楚纸铺开业后，却只能从他人处高价购得楚纸……颇为心酸。 不心动，那是真的不可能的。 偏厅内，午后的阳光自窗边洒落进来，虽不多，却让人感到了暖意。 看着坐在主位上那不过十三岁的女君，感受着那真诚的目光，张知便也不再拒绝，笑问，“敢问楚安君，是何要事？” “近年来，扬州连年征战，江淮方历旱灾、饥荒，千里饿殍，易子而食，袁公路自立为帝，众叛亲离，讨逆将军孙伯符则立足江东。”略思索了一番，黄月英把这时期扬州的情况总结了一下。 如今几年，各大诸侯你方唱罢我登场，连袁家兄弟都还占着主要位置呢，后期的三大势力，唯有东吴和曹魏有了那么两三分雏形，蜀汉…更是还不知在哪儿。 简而言之，她穿越的时间线足够早。 张知听闻，感叹的点点头，“楚安君说的是，如今的江淮，民不聊生。” “不知张掌柜贩楚纸至扬州，是到江淮地区呢，还是江东地区？” 江淮与江东，都属扬州。 张知轻咳一声，“皆贩。” 黄月英便了然了，这位张掌柜，两边皆有人脉，所以啊，其实到了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能做大做强的人。 当然，她也明白，这张知，最多就是一个中间商，三万张楚纸，他不可能去扬州地区搞个店铺，最大的可能便是卖给当地的商贩，价格…自然也是高价。 至于扬州的商人怎么宰人，也不是她能管的。 这年代，行商都是有风险的，更不要说这种“跨服”行商了。 “其实是这般，吾幼时有一玩伴，因家族之故，举家搬离荆州，当是往扬州方向而去。”黄月英叹气，“距今已有五六年不得见了。” “女君想让在下帮忙寻人？” “正是。” “不知那位…” “哦，她姓许，我只唤她仙儿。”说到这里，黄月英不禁有些怀念后世。 她记得的是许仙。 “许家的女郎君？”张知略思索了一番，扬州各郡县大大小小的官员名字在他脑海里过了一番，有了几个人选，却又不知是不是。 “正是，无论张掌柜能否寻到，一万张楚纸都可先带去，若是寻到相关消息，后续必有重谢。”黄月英随后道。 “既如此，那在下就为女君寻找一番，不论寻到与否，四五月时在下必然再至沔阳。” “既如此，那便多谢张掌柜了。” “女君客气。” 聊完此事，张知也就不再多留，办交接去了，走一趟扬州，问一下有没有许仙儿此人，一万张楚纸便到手了…到时候江淮与江东各贩两万张，一张二十钱… … “阿楚竟还有幼时玩伴去了扬州吗？”待得张知离去，甘宁好奇的问。 黄月英摇摇头，“没有。” 没错，她这就是无中生友。 “那…”甘宁瞪大眼睛，平白送了人一万张楚纸…钱多烧的慌吗？ “兄长觉得讨逆将军孙伯符如何？” “其人骁雄，若项籍，当世称为小霸王，又有周郎之助…一朝得势，便可乘风而起。”甘宁毫不犹豫的答道。 项籍，姬姓，项氏，名籍，字羽。 黄月英内心微叹，这位历史上的东吴名将，竟在此时便觉得孙策与项羽相似，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注定，“兄长可知许贡？” 甘宁摇摇头，“莫非…许仙儿和他有关？” “他被孙伯符所杀。” “为何？” “因为许贡与兄长的看法相同，写信曹司空，要让曹司空将那孙伯符召还京邑，多加贵宠。孙伯符被诏不得不还，若放於外必作世患。” “这…”甘宁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对于孙策这般的人物来说，若被架空在高高的位置，给予各种荣华富贵…那对他是一种折磨。 此时，他也理解为何孙策会杀了许贡了。 “兄长可知，孙伯符是如何平定的江东？” 甘宁点头，“以杀止杀。” “孙伯符所屠之人，有不少得门客效死的豪杰…” “是以，想要提醒一下他孙伯符小心些罢了。” “所以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许仙儿，为的是让孙伯符可以偶尔想到许贡？会不会太隐晦了些？” “孙伯符或许不会注意，但…有人会。” “周郎？” “说不定，是张子布呢？” 张子布，即张昭。 甘宁疑惑，只见黄月英道，“张子布，亦是徐州人…为避战乱而至扬州…” “阿楚的意思是…这张知，与张昭…同族？” “只是猜测。”黄月英没有确定，因为这事儿没法确定。 如今的世家大族，因着世道混乱，会把各分支或者远房赶出，希望家族能多一些分支延续下去。 而张知在举家搬迁后还能做起生意，就意味着他原本的家族底子还算可以。要知道，世家们土地多，一年能存下不少钱，这时代，靠土地存钱的世家不在少数。 甘宁看着黄月英，默默的站起了身子，假装看着窗外，“这群小子，竟有人偷懒，为兄先去罚他们去！” 他只觉得，自己在黄月英面前有些傻。 “兄长自去。”黄月英也随后站起了身子，随后走到偏厅的窗边，这个角度…看不到护卫们训练好？ 于是笑着摇摇头，往老父母那边而去。 …… 江东，某府邸。 一青年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中竹简也登时落在了桌案上。 “伯符，天寒，可得小心了。”一风仪俊美的青年手中拿着一节竹筒走了进来。 “哈哈哈，公瑾说笑。”孙策大笑着，“公瑾此时如何来了？” “月前，天子封了一个楚安君。”周瑜在孙策面前跪坐。 “楚安何地？” “不知，但，楚安君十二岁时，哦，也就是去岁改良了新纸，还有，楚安君乃是一名女子。”周瑜打开了竹筒，抽出楚纸，“此新纸，名为楚纸。” 孙策好奇得接过，看了一番，“倒是洁白似雪，也相当细腻，看着便比蔡侯纸好上不少，怎的只有一张？” “此楚纸要两月方可制成，很受荆州士人追捧，这张纸，还是我花了重金才购得的。” “多少钱？” “五百钱。”周瑜比了个数字。 孙策瞪大眼睛，盯着这楚纸半天，“少个五还差不多！我来研墨！” “莫急莫急！”周瑜无奈，“我的意思是，这东西…可为伯符安抚江东士族的利器！” 孙策停了动作，眼神一亮，“公瑾的意思是…” “派商人去荆州，贩运此纸，一来，可增军费，二来，安抚士族之心。” “哈哈，如此甚好！明日我便找子布过来安排！” “当如此！”孙策笑着，而后突然想起什么，道，“此纸为十二岁女子所造？” “如今应已十三岁了。” “可知哪家的？” “沔阳黄氏。” “沔阳黄氏？名士黄承彦之族？” “正是，造此纸者，便为黄承彦幼女，据说，自小聪敏好学，有过目不忘之能。” “这天下竟有如此才能的女子？可惜太小了些，否则，说不定可以相识一番呢。”孙策感叹，随后又意气风发的道，“不过不急于一时，待我与公瑾平定扬州，届时迎还天子，便可直指荆州！” “伯符说的是！” 两人便是相视一笑。 第39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在八大州代理商还未将楚纸贩运至整个大汉朝时，便已经有一些荆州之外的人见识过楚纸了。 只是数量的确稀少。 且，价格也贵。 这时候这些人见到的楚纸，都是顶顶的稀罕货，所以价值数百钱一张…不算稀奇。 即便在未来两年内，除荆州以外，楚纸在其他地方依然是稀罕货。 在襄阳上演的一纸难求，还会在其他地方无数遍的重演。 对于这些，黄月英也能料到。 奈何在这个时代既没有直播，也没有网店与快递…不然，定不会让中间商赚去这么多差价。 说起快递…… 黄月英便想起了这时代的路。 如今作坊运行已步入正轨，每日产出稳定，反倒是庄子里的路，一旦下雨……便不适合走车马。 当然，不仅是庄子里这样，庄外也是如此，为了之后的发展，需要把交通规划落实下去了。 沔阳，亦是后世的仙桃市，自然资源丰富，其中，水资源更是充足，在后世，境内便河湖密布，更不要说两千年前了。 沔阳的交通规划，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如今的黄家庄子，是她的大本营，而今她被封楚安君，这大本营的范围，自然也得慢慢往外扩大，沔阳就很合适。 只是到底能用的人不多，还得一步一步来。 但即便如此，黄家庄子也已经成为了沔阳绝对的议论热点。 在这边，晚食前摆个摊子，待得作坊内工人下工，不少人都会给家人买些东西，庄外也形成了一定规模的集市。 这些，都需要进一步规范的管理，否则……如今规模小，不出事，待得规模大一些，就说不准了。 市集往外些，若是造个码头，会更适合货物流通。这十年里，她要让荆州的经济中心，转向沔阳。 这么想着，便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开始思考，在原本的规划上又添加了一些新的东西，于是便急急忙忙的找老父亲商议。 …… 黄承彦看着手中这楚纸，简单的沔阳舆图，但那码头……以及新的道路规划，看得他脑门子突突跳，盯着自家闺女半天，又好气又好笑，“阿楚觉得，沔阳已尽在掌控了？” 黄月英摇摇头，一脸天真的道，“当然不是！这只是为了方便楚纸的运输！” 才怪。 她是女子，襄阳那边不会对她起戒心。 再说了，她想搞这些，刘表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一旁，蔡氏只得无奈摇摇头，“阿楚，是否过于冒进了？” “不会。”黄月英摇头，看向蔡氏，“阿母，楚纸是一项新兴的产业，而且是一项能持续数千年的新兴产业。” “一个新产业的兴起，会带动地方经济的发展。” “当地的百姓，也会因此受益。” 听得黄月英的最后一句话，黄承彦叹气，苦笑，“为父本想隐世而居，以观天下之变……而今，却要被阿楚给拖进这漩涡了。” “阿父，自楚纸开始，你便逃不开的。”黄月英认真的看着黄承彦，“当然，阿父不必担忧太多。” “为父当然不担心，阿楚为女子，如今是天子亲封的楚安君，其中还有你姨丈不少的功劳。”黄承彦没好气的道，“为父只是觉得，往后逍遥的日子，一去不返矣！” “哦。”这是黄月英。 “哼！”这是黄承彦。 蔡氏见得连连失笑，对这对父女，她也没有办法了。 终归，还是黄承彦败下阵来，“如今阿楚可合算过田产了？” 黄月英点头，“粗略的合算过了，要让叔虎兄长帮我打理田地，待得有所成后，阿楚会想法子为叔虎兄长举茂才。” “周扬与为父说了，你那些田产的事，分散的很，但是唯有一地，景升送你的三千亩之中，一半为田，一半为山。” “的确如此。”黄月英点头。 “山地的距离，与咱们庄上不过五十里路，有南襄河（后世东荆河）环绕，此段水面宽阔，可行大船。” “往西逆行，可至华容县（后世潜江县附近），而后入沔水主支，往东南方向行，则可至江夏石阳县（后世武汉汉南区），汇入大江。” “所以，码头的位置，最好改至落霞山（虚构）附近。” 黄月英听了，眉头略一蹙起，“阿父的意思是，狡兔亦须三窟？” 原本，她规划的码头位置，就在黄家庄子十里外的地方。 如果产业多点化，似乎也不错。 黄承彦气笑，卷起手中的纸便敲在了自家闺女的头上，“咱们庄子这么点地方，周边又已有村落聚居，如若动工，置附近百姓于何地？” 黄月英略愣了愣，“阿楚本打算先规划，若是实际用地中与其他人家的地冲突，便给予优厚的赔偿。” 简单来说，就是后世征地，然后安置赔偿之类的套路。 “附近良田居多，何人可舍？”黄承彦摇头，“若真如阿楚你所说的，又需付出多少代价？” 黄月英恍然大悟，是她后世思维习惯了。 如今这时代，许多百姓无恒田，但有恒田者，定然是舍不得自家田地的。 不像后世，土地为过（国）油（有），说流转便流转，良田成山地，说征用便征用，一亩几百块。 “多谢阿父！”黄月英随后笑嘻嘻的道，“若不是阿父，阿楚则犯大错！” 刘表那三千亩地，一半能种田，另一半山地，她原打算弄点养殖和果园之类的产业，如今，这产业依旧可以规划，码头也能继续建，且……更方便出货。 人手啊人手！ 好在，距离这个年代的春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今抓紧一些，也能赶得上。 倒是春耕……规划上还有个曲辕犁！ 太忙了，给忘记了！ “阿父，我去叔虎兄长家里一趟！”说着，跑回自己房间，拿了张纸，又蹭蹭的跑了。 黄承彦：…… 蔡氏看着自家丈夫那略微无语的表情，又笑了，“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了。” “阿雅这一说，我倒也觉得，阿楚的性子变了不少。”黄承彦感叹着。 “是啊。” “但我却觉得，这样更好些。” “夫君说的没错，阿楚以往啊，过于内敛了。” “阿楚自小聪慧，与我学诗书、经义、机巧、六韬，通《史记》，明《汉书》……”想起这些，黄承彦笑着，“有时我都想着，阿楚那小脑袋会不会装不下。” “可你一见阿楚竟可过目不忘，心喜不已，于是，家中这数千藏书便让阿楚学了个遍。”蔡氏吐槽，“那时我就想着，阿楚又无须出仕……这学的也忒多了些。” “哈哈哈，而今倒是都用到了，难道不好？” “好。” 夫妻俩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 对于父母而言，见到子女成才，自然是大喜。 …… 黄律家中。 黄律听着黄寅说的理论，抱着疑惑，但内心也算了一番，若真是提前育秧苗，说不定真能一年收获两季作物。 而插秧之法，今年便可试行。 “阿父，兄长，种花居士交给阿楚的法子，便是这么说的，吾亦细细推演了一番，觉着可行。”黄寅放下了手中的楚纸，看向了自己的父兄。 他是黄律第三子，大兄自小夭折，二兄仁善，却自小不良于行。 “若如此，天下再无饥荒！”黄亥，字仲牛，听了自家弟弟的话，眼神都有些发亮。 第40章 资产合计（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黄月英跑进来的时候，正见到父子三人谈话。 “阿楚见过族长叔父，见过仲牛兄长，见过叔虎兄长！”黄月英怀里抱着楚纸，与那父子三人打了招呼。 黄律笑着，“阿楚来了？” “嗯。” “许久未见阿楚了。”黄亥看着眼前的女娃，眼含笑意，他只有弟弟没有妹妹，所以见到黄月英时，自然而然的就会更温和些。 “仲牛兄长该多出门走走才是。”黄月英笑笑。 据说，黄亥小的时候身体便不太好，所以取名时取了地支最末尾的亥字。 十三岁时大病一场，又提前取了表字，仲牛，希望他能像牛一般健壮，挺过那一劫。 后来，还真的平安长大到成年，如今也已娶妻成家。 黄亥微愣，见着自家堂妹那清澈的眼神，随即又笑，“阿楚说的是。” “所以，阿楚带了什么？”黄寅见着黄月英怀中抱着楚纸，便直接问。 “哦，是一种耕犁。” “曲辕犁？”黄寅问。 “兄长如何得知……”刚问出这个问题，黄月英便想起，自己给黄寅的那份规划书里，就有写，她真是忙的晕头转向了。 说着，便把手中的楚纸递了过去。 “兄长，烦请你找人打造一把用于实验，实验若成，就多多打造……若庄上人手不够，便去县城。” 黄寅呼出一口气，“知道了。” “那……阿楚便不打扰叔父与两位兄长了。” “走走。”黄寅不耐烦的挥挥手。 黄月英又是赶紧跑了。 看得黄律和黄亥直笑。 随后，黄律看着黄亥，“仲牛也的确需多出去走走才是，如今庄上变化颇大。” “父亲，孩儿知晓。” “嗯。” …… 出了黄律家中，便迎着西斜的晚霞，往庄外走着。 各大代理商们已经完成了一年代理权契书的最后部分，需要的楚纸也拉走了，而今家里的钱财和田产，的确有些多了。 先论田产，自家本就有五百亩地。 去年十二月的时候，收蒯家和庞家的楚纸份子时，两家各送了五百亩，但好在这两家送的是在沔阳。 而刘表和蔡瑁当时则是多送了几千石的粟米。 这次她被封君，刘协给了一千亩，刘表的三千亩里只有一半能种田，蒯家、庞家、蔡家，也各送了一千亩。 这样一来，就有七千亩地了。 再加上习氏、江夏黄氏、南阳陈氏送的五百亩，其余各家零零散散的一百亩，再除去捐给族学的一千亩，共有田产一万零一百亩。 当然，这些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黄月英心里清楚。 她如今已经十三岁，再有两年多些，便是及笄。 她手持三成的楚纸份子，又是天子亲封的楚安君，再加上她父亲黄承彦的名士之名，以及与荆州实权人物的亲戚关系，各家心里能没想法就奇怪了。 如果她是各家掌权人，也会把她自己作为族中子弟求取的目标的。 这一万零一百亩的田产，今年起就都会交由黄寅打理，若一年两季真的可行，明年便能以此功绩为黄寅举茂才，走上仕途。 而后当个农事主官，活人无数，问题不大。 再说钱财，十二月的时候收到各大代理商的定金一百一十万钱，留下了四十万，其余七十万已经分红给各大股东……即便算她自己的私产，那时就分了二十一万钱。 到今天为止，各大州际的代理商把剩余的代理费也结清了，还买走了近三十万张的楚纸，幸亏在黄直带走了一部分楚纸后，工坊那边便开始了三班倒……否则，还真不够这些代理商们拿的。 三十万楚纸，一张四钱，便是一百二十万钱。 剩余的代理费，也有两百多万钱。 这一加起来，就是三百万钱。 除去人工和后勤开支，也至少还剩个两百四十万。 其中，甘宁的护卫队，是以楚纸作坊为基础的，当然是用作坊养着的，这一点，各大世家不会有异议。 毕竟，如今楚纸贵重，送货什么的都是需要护卫。 再等荆州八郡的代理商们把契书完成，就又可入至少一百万钱的代理费以及购买楚纸的费用。 这还不算襄阳楚纸铺的收入。 粗略估算下来，光是这个作坊，一年便可纯利润近千万，其中有一半……都得是代理费，当然，这一千万钱还得给各家分红，到她手上，三百万钱还是有的。 再加上她那万亩田产的收入，一年也可得个三百万钱。 还有库房里那些个玉器、书籍…… 是的，她暴富了。 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里……简单而言，钱是有了，但她还得继续工作，为了能在这个时代，自己掌握主动权。 至于买马的钱，等幽、并、凉、冀四州的代理商回来，至少在半年以后，那时可以直接用楚纸抵钱了。 那个时候，她预计在荆州其余各地扩建的楚纸作坊，也该量产了。 给她些时间，她能走得更稳。 至于印刷术，这一年里面她都打算捂着，稳妥一些。 等荆州各大世家准备续来年代理权了，下不了这条贼船了……就可以放开了。 而三味书屋，她会先挑上家里的一部分书籍和手抄本送去襄阳，先把内容撑起来。 任重而道远啊。 双手拍了拍脸，看着庄外空地上，护卫们站的笔直，在甘宁喊了一声吃饭后，队列整齐的跟在黄武和甘锐身后，往作坊方向而去。 这个时间，工人们的晚食是已经结束了。 如此一来，双方就是错峰吃饭，不会挤起来。 只是后厨比较辛苦。 一下子要负责数百人的伙食。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孩童们的欢呼声。 “下学了下学了！” “阿琮，走，我们去买饴糖！”有小伙伴邀请黄琮去庄外买糖。 “不了，我要去收鱼笼呢！”黄琮摇摇头拒绝了。 “阿琮，我们收笼子去！”也有人开口。 黄琮随后点头。 抓鱼的事情，他没怎么落下，如今也攒了好一些钱了，虽然，他自己花钱不多，但却可以给阿母和弟弟妹妹用。 他们如今进学的花费，还都是黄月英出的。 再说了，人无信不立，他既然答应了黄月英，便得把这事儿做完，只是如今天冷，捉的鱼少了，只能多下些笼子。 “阿姊！”见到黄月英，黄琮立即开心起来，跑着过去。 黄月英转过身，便见着一群孩童们背着布包，成群结队的往她这边而来，脸上全是笑容，心里便不由得软乎了许多。 “小十三，今日进学如何？”遇到自家弟弟，总是要问一声的。 “夫子夸我了。” “好。”黄月英笑着摸了摸黄琮的脑袋。 “阿姊！” “东家！” “见过楚安君。” 此时，其余孩童也都纷纷跟黄月英打招呼。 “大家今日可有认真进学？”黄月英温声问着。 “有！” “有！” “对不起……我没有。” 很多声有种，突然冒了一个没有来。 黄月英失笑，见着那说没有的孩子，却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女童，穿着的衣服也有许多补丁，但却收拾的很干净，于是缓步过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柔柔的问，“为何没有？” “我……我……我饿了。”女童低头，语气似是要哭出来了。 黄月英诧异，族学的伙食不差，也是李婶她们后厨一块负责的，为了照顾孩子们的身体发育，特地在未时整（下午1点）给孩子们加了午餐。 即便不能餐餐有肉，但也是至少有豆腐与鸡蛋的。 见此，黄琮站出来解释，“阿姊，她是旁边周家村子里的孩子，她阿父在作坊上工，可她阿母病了，今日饭食中有肉，她可能没吃，大抵是想带回家给她母亲。” 黄月英默了默，心里不由得软得一塌糊涂，“可是黄琮说的这般？” 女童把脑袋低得更厉害了，像是蚊子叫般的嗯了一声。 第41章 世道不易（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见着这女童的反应，黄月英只觉得难受。 她明白，在任何时代，都会有这样的事情，但亲身体会与道听途说，那是全然不同的。 又看了看周边的其他孩子，除去自己那些弟妹和少数人，其余人的衣着或多或少都有着补丁。 工人以及护卫们的孩子都要进学，是她成为楚安君后给大家的福利，虽说是福利，但其实是一项硬性规定。 因为害怕工人们不送孩子上学，她特地让宋博去调查过每个工人的家庭，若有六至十二岁的孩子，无论男女，便都要进学。 “肉呢？”黄月英于是蹲下身子，轻声问着。 女童自怀中拿了一块用写过字的楚纸包着的肉出来，哭泣着递过来。 黄月英笑着接过，打开纸，见到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炖猪肉。 她是不爱吃这个时代的猪肉的，因为膻味比较大，但这些对于其余人来说，却是难得的美食。 而后，将这块约莫一两重的肉给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最后咽下，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周大丫。”见黄月英吃了肉，周大丫心里反倒踏实了。 “那大丫你请阿姊吃了豚肉，阿姊请你吃糖好不好？”黄月英笑着问，“到时候大丫带些饴糖回去给你阿母吃，好不好？” 周大丫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仍旧低着头。 “小十三，让卖饴糖的小贩把摊子挑过来。”黄月英道了一句。 黄琮自是照做。 不多时，小贩挑着担子过来，还未见礼，便见那位女君抓了一块不大的饴糖，塞在了一旁的女童嘴中，“喏，阿姊请你吃糖。” 周大丫不敢吃，只含在了嘴里，流着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黄月英笑着，“我大汉以孝立国，大丫没有做错。” “可是……可是……” “大丫这是孝道，没有错。”黄月英继续道，“阿姊觉得，大丫做得对。” “可……” “但是，大丫要长大，要长高，也要吃豚肉呀，所以，以后不许这么做。” “可阿母病了。” “你有阿姊啊！” “真的……能喊女君阿姊吗？” “当然。”黄月英很是自然的点头，“不仅是你，还有大家，只要年纪比我小的，都在我黄氏族学进学，便都能喊我一声阿姊！” “阿姊！” “阿姊！” 当下，便有十数个孩童喊了。 黄月英也乐得多了这么多弟弟妹妹，目光看向周大丫，“饴糖甜不甜？” “嗯，甜。”周大丫哭着点头，“谢谢阿姊。” “好了，阿姊请大家吃糖！明日都乖乖吃饭，好好进学，”黄月英随后大声道，看向小贩，“这位掌柜……” “当不得女君一声掌柜。”小贩赶紧道，而后看向孩子们，“都过来拿！” “谢谢阿姊！” “谢谢阿姊~” 孩子们不懂那么多，只知道黄月英请他们吃糖罢了，一个个嘴巴也很甜。 黄月英又看着周大丫，“先把糖吃了，阿姊再带你去吃饭！” 而后，牵起了周大丫的手，往作坊方向而去，到了后厨，见得护卫们正狼吞虎咽的干着眼前的饭菜。 “阿楚？”甘宁好奇，这地方，黄月英一般不会来才是。 “小娘子？” “见过女君！” “见过女君！” 护卫们当下站起身，拱手见礼。 “诸位各自吃饭，不用管我。”黄月英觉着牵着的小手抓得紧了些，便知道她害怕了，随后看向一名帮工的妇人，“张婶，与我打一份饭食。” “诺。”张婶应下，打了一碗满满的粟米饭，又加了三块大肉，还有一勺子的酱菜。 黄月英让周大丫坐下，吃饭，“大丫，阿姊还要请你吃晚食。” “太……太多了。” “吃不下的带回给你阿母，饭食可不能浪费。” 周大丫点头，然后便吃了起来。 饭堂内，护卫们便各自吃饭，看着前面那小人儿，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甘宁也是好奇。 看着这番景象，黄月英松口气，便陪着大丫把饭食吃完，吃不下的，让她带了回去，才送大丫出了庄子，“明日，要好好进学哦？” “好，大丫一定记得阿姊的话！” “回家。” “嗯！” 见着大丫已经往家而去，身后，甘宁才开口，“今日何事？” “正巧遇到族学下学，随口问了一句有没有认真进学……”黄月英摇头，“结果大丫说她没有。” “为何？”甘宁不理解，这些孩子之中的很多人，以前都不可能有机会读书的。 “她母亲病了，给孩子们准备的午餐有肉，她便想带回家去。” 甘宁默了默，“然后呢？” “然后？我把她藏起来的肉给吃了，请她吃了糖，请她吃了饭……”黄月英说着说着，却流了眼泪。 甘宁也是沉默。 这样的事情，他在当郡丞的时候，见过不少。他亦是人，心有恻隐，可却做不了什么。 “兄长，我是不是还走的太慢了？” “没有，阿楚已经走的很快了。” 良久，黄月英才呼出一口气，“麻烦兄长去找宋叔，那工人们的名册，然后带护卫们一一去探查工人们家中是否有困难，若有，记录，而后解决。” “也好。”甘宁便点头应下了。 这活儿，本不该护卫来做，但他们这群人，也该拉出去多遛遛才是。 …… 南阳。 诸葛均看着桌案上的饭菜，叹口气，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诸葛亮问着，“怎么？不好吃？” “兄长，日日都是如此，粟米饭再好吃，也会吃厌啊。”诸葛均有些抱怨。 诸葛亮沉了沉眼神，他们出自琅琊诸葛氏，可一路躲避战乱，如今能在南阳安身，还是借助了他大姊、二姊以及已故的叔父诸葛玄的关系，若不然……他和诸葛均，怕是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这一路也吃过不少苦。 可他作为兄长，自然是舍不得委屈幼弟的。 却没想到，养成了诸葛均这样的性子。 “既吃厌了，便不必吃了。” “兄长？”诸葛均一看诸葛亮生气了，便急忙道歉，“对不起。” “阿均无错，何必与亮道歉？” “兄长……” 诸葛亮也不再回答，自顾自的吃着晚食，诸葛均坐在自己的位置前，看着案几上的饭食，硬是不敢动。 此时，若隐若无的哭声传来。 近几日，附近一户人家有人去世，正在办白事。 诸葛亮慢悠悠的吃着，一口接着一口，时不时还夹块萝卜，并没有再理诸葛均。 等到吃完饭，才开口，“你可知，马家老丈何故去世？” “病故。” “为何不求医？” “家中贫困。” “为何家中贫困？” 诸葛均默，他咋知道。 诸葛亮随后站起身，道，“想明白今日做错了什么，再睡，对了，把碗洗了。” “嗯。” 诸葛亮摇摇头，出了屋子。 长身直立，站于庭院中，抬头望着天空，日头正巧完全的隐没于远处的群山之中。 风起，又带来几丝哭声。 长叹一口气，世道……艰难啊…… 第42章 为万千生民立命，为万世之朝开得太平（求月票投资推荐收藏） 世道的确艰难。 次日，甘宁自宋博手中拿到了工人们的名册，便开始带人挨家走访。 有自己田产的人，竟还不到一半。 无田产者，则多为佃户。 还有一些，更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护卫们也是叹气，因为他们……同样是最底层的人，而今只是稍稍好了那么一些。 至于周大丫家中，家徒四壁，她母亲刘氏病倒在床，她父亲周二牛每日上工的钱也只是堪堪够了药费，粮缸亦是见了底，加上春耕在即…… 甘宁微叹，从马上解下一小袋粟米，便让人起锅煮粥。 带着粟米，本是应急用的。 而今，也的确是应急。 …… “昨日之事，为父听说了。”见得黄月英回到家中，呆坐在廊上，黄承彦与蔡氏走了过来。 “世道艰难，阿楚是知道的，难道阿楚不该振奋而起吗？”蔡氏鼓励着。 “是想振奋而起，却是一时之间有些苦闷。”黄月英见着老父母一左一右的陪她坐在走廊上，感叹了一声。 “为何？” “我的计划，是不是该再快些。” “阿楚的计划，已然是走得过快了！”黄承彦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自楚纸出世，不过二月有余，荆州之地已皆知楚纸之名，也知你楚安君之名了。” “方今家中库房满是钱粮，阿楚若是再想走得快些，莫不是想直接送与天下人？” 黄月英沉默，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把需要的东西交给需要的人。 “为父知阿楚心中其实是愿意的，可阿楚要想好，你若真这般做了，便是直接把未来交由了世家豪门！” “这天下，与贫者、弱者，依旧毫无相关。” 黄月英继续沉默，因为……黄承彦说的话没有错。即便她愿意给，也得那些人能守得住，若不然，便会再度被抢走罢了。 即便是她，若非有荆二代的背景，任何超过这个时代的东西一旦现世，怕是会被世家大族们吃的一点都不剩下。 “阿楚可明白了？”蔡氏抓住了自家闺女的手，只觉得闺女手心冰凉，一时又有些心疼。 “阿母，阿楚明白，只是不由得有些气馁罢了。”黄月英苦笑着，“我曾与兴霸兄长言，既我敢来人世间，便敢荡涤此间腐朽，可千头万绪，却见不得弱者……” “阿楚好大口气！”黄承彦听了直摇头，“阿楚觉得世间腐朽可尽去？” 黄月英摇头，“不会。” “那阿楚何故意志消沉？世间腐朽千千万，阿楚都还未驱尽，百姓何来朗朗乾坤？” “夫君……”蔡氏看着黄承彦，只觉得对方的话语过重了。 这世间，怎么可能阴暗腐朽尽去啊！ 这世间，怎么只存光明呢？ 她分明明白，这是做不到的，何必在这里想这些呢，去做……就可以了啊！ 管他后来如何呢，不要停下脚步就行了！ 而且，黄承彦说得对，这世道太坏了，她都还没能去改变呢，此时有什么好迷茫的？ “阿父说的是，阿楚要涤荡此间腐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为万千生民立命，为万世之朝开得太平！” “哈哈哈，好！” …… 黄氏族学内。 黄月英与夫子黄勤对坐而视。 “阿楚此来何为？”黄勤见着自家侄女如此认真的表情，也不自主的端正起来。 “七叔，这几日孩子们进学可用心？”黄月英只是问着很普通的问题，早上与老父母说过话后，她已经平静很多了。 “勤者多，怠于学者少，怠学者多为族人。” 黄月英听了，点点头，目前听下来，无论是佃户的孩子还是工人们的孩子，当是被家里长辈认真叮嘱过要用心读书的，“有一个叫周大丫的孩子，学得如何？” “基础差些，但胜在肯用功。”黄勤回忆了一番，而后道，“天资……目前尚看不出，阿楚想找一些信得过的人跟在身边了？” 黄月英摇头，自她被封楚安君开始，族里已经不止一次的建议要给她配几个书童，几个侍女，全都被她严词拒绝，而今黄勤还以为她改主意了。 “那……” “学堂内可有欺凌他人者？” “尚无，你七叔这夫子也不是摆设啊。”黄勤笑道，“七叔虽学识不如你父，但也知，圣人曾言，有教无类。所有进学的孩子，于你七叔眼中，都是一般无二的。” 黄月英于是也笑笑，这倒是，若不然，黄勤也不会一直负责黄氏族学了，“阿楚想在学堂内引入奖惩机制。” “奖惩机制？阿楚的意思是，优者，可得嘉奖？劣者，则要责罚？” “是，嘉奖可得粮食、豚肉、布匹等生活物资，若想要换银钱，也可；劣者，耕地种田。” “这……未免过于功利，且孩子们还小，耕地种田……太早了些。” “七叔，沔阳黄氏以耕读传家，耕读耕读，耕在前，为何?” 黄勤默了默，对于耕读传家的士族来说，唯有耕种田地，有所产出，人才能活下去，才能读书，而后苦笑着点头，也觉得有些惭愧，但他不太理解，黄月英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黄氏族人才更和她亲近些啊，“阿楚何故如此？” “世道不易，在阿楚还未造纸时，沔阳黄氏，亦只得温饱，甚至连直叔一家子，过得也甚是窘迫。” 黄勤又沉默了。 的确，他们沔阳黄氏的改变，是从楚纸造成开始的，而沔阳黄氏也有大兴之象，亦是黄月英带来的。 楚纸的份子投入不过一月，便有分红，而这分红，和投入的份子钱相差无几。 而今，庄子一日比一日繁茂，日子也是一天天的见好。 黄月英见此，继续道，“天下读书人，都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可做到修身、齐家者，便已是寥寥无几，更遑论治国、平天下了。” 这一番话，说的黄勤再度惭愧不已，他们这一族，这几十年来连出仕的都没有。 “何故？”黄月英又问黄勤。 “勤，不知。”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天下间，仓廪实而衣食足者，几何？” 黄勤默，内心思斗许久，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的侄女，才道，“阿楚意欲何为？” “想，为万千生民立命罢了。” “为万千生民立命？”黄勤如遭雷轰，呆坐于自己的位置上，久久未曾缓过来，待他再反应过来时，黄月英已离去，只留下一张写着黄氏族学奖惩条例的楚纸。 随后苦笑不已，向着门外望去，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连黄月英这十三岁的女子都有如此之志，他堂堂七尺男儿，为何不能践行心中所想呢。 …… 与黄勤对话结束，黄月英又在学堂窗外看了一眼，孩童们摇头晃脑的温习着今日一早黄勤教授的内容。 当然，也有几人嘻嘻哈哈，并不用功，一看，还真就是她那某些个族弟。至于几个族妹，却也是珍惜此次进学的机会，毕竟，在此之前，族学可不收女子。 她也没有管这几人，毕竟……黄勤会收拾他们。 又看了一眼坐在中间的周大丫，很是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籍，学着摇头晃脑的背着……又见着其他孩童的衣裳…… 内心暗道，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第43章 炼钢（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庄子边缘地带，炼铁试验地边。 一座略有些奇怪的高炉出现在原本的空地上。 “今日便可完工了！”一中年男子擦着脑门上的汗，松口气，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炉子，又不断的对比着手中的图册。 “师傅，造是造完了，但……真的能炼铁吗？咱们以往也未曾见过这般的炉子啊！”一青年看着眼前的炉子，表示怀疑。 “阿和，你只知道闷脑子干活儿，楚安君给的图纸，到底看懂了没有？”中年男子不满，看着自己的徒弟，“如此懒惫，可对得起这几日的工钱？” 青年：…… “女君给的高炉图纸，设计巧妙，若真能实现，炒钢之术，将一去不返，被此……额，对，灌钢之法所取代，你明不明白？” “是是是，我浦元师傅说的都对，女君说的也对。”青年耸肩。 “去，告诉女君，高炉已经建成，今日便可试炉。” “哦。” …… 书房内。 “阿母~”黄月英正与老母亲撒娇。 她忘记了校服与工作服的事儿，得有人来统筹……可她手里又的确没有这方面的人。 蔡氏：…… “你啊，早上哭鼻子呢，此时竟使唤起你阿母来了！也罢，阿母便帮你这一回，一会儿便去寻你那些婶婶和嫂嫂……” 黄月英笑嘻嘻的应下，“多谢阿母！” 这时代，女红是一个女子的基本功……哦，她不算。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没什么耐心和针线打交道的。 黄承彦看得直摇头，无奈笑着，他相信，若是有能用到他的地方，他这闺女……也会毫不客气。 正巧，院外传来呼喊。 “小民刘和，求见楚安君。” …… 刘和站在这第三户人家的门口，没有冒然进去，只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座大大的三进院落。 四周竹篱合围，距离正门不远处便是前院正厅，他知道，以他的身份，是没有什么机会在人家正厅里端坐的。 便喊了一句，“小民刘和，求见楚安君！” 不多时，刘和便见到了着淡青色武服束着长发的黄月英，看着颇为清爽利落。 “刘和？”黄月英见着眼前的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回忆了一番，她记得，这是铁匠浦元师傅的徒儿，“有事吗？” “楚安君，高炉已造好，师傅说，今日可试炉。”刘和便道。 “造好了？”黄月英有些惊喜，又看了一眼今日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再有两三个小时，天色就要黑下来了。 练一炉铁，这点时间不够。 摸黑操作，毕竟过于危险。 炼铁不是造纸。 且这时代的人，多有夜盲。 “是，已然是造好了。”刘和指着那偏僻的一角。 黄月英望去，随后点头，“辛苦了，麻烦告诉蒲元师傅，明日一早，试炉！” “明日一早？” “嗯，今日天色将晚，时间不足，操作不便，危险性大。”黄月英认真的解释着，“今日若无事，便让浦元师傅带着大家早些回家休息，下工！” 刘和：？？？ “女郎君……这……” “去。” “诺。” 刘和有些惊讶，随即转身回去。 他不太想得明白，分明……那位女郎君给自家师傅图纸的时候说，要尽快造好云云……现在造好了，这位女郎君反倒不急了。 奇也怪也。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这个时间点下工，还能早些赶回家中，还是说……先吃了晚食再回去呢？ 还是先吃晚食，今日虽无豚肉，但也有鸡子和豆腐啊！ …… 甘宁回到庄上，便见炼铁试验工坊那边已不见一人，而后也见到了那看上去挺奇怪的高炉，也不做他想，便策马往黄月英家中而来。 正巧一家三口用晚食，甘宁肚子叫了，奔波劳累了一天……他也饿了。 与黄承彦和蔡氏见礼，而后把今日调查的册子交给黄月英，赶紧跑作坊食堂吃饭去了。 黄月英：…… “打开看看？”黄承彦开口。 其实，不用看，他对这附近的民情也十分了解。 富裕者，不会多。 更多的，定是穷苦百姓。 黄月英点头，便打开了册子，今日甘宁等人共走访了一百四十余户，这个效率，已经很高了。 因为，如今的护卫队中……能识字的人实在不多。 更别说要记录了。 一百四十余户人家中，有三十户人家，家中重要劳力患病；有五十户人家，家中存粮几乎见底；其余多数，存粮只够普通人家二到四个月的，当然，若是混着野菜……每日减少饭量，还能撑得更久些。 仅有少数人家，存粮足够撑到秋收。 触目惊心。 不过，这次她没有像早上那般迷茫了，于是看向黄承彦，“这次要阿父出手帮忙了。” 黄承彦：……他就知道他逃不过。 “说。”黄承彦无奈，放下了筷子。 “主要是有劳力患病的那三十户人家，分散于各个村子，劳烦阿父去县城走一遭，请上五个大夫，为他们看诊，最重要的是……汇集医案。”黄月英思索了一番，道。 是的，她要的是医案。 毕竟……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又有一份特殊时期的赤脚医生册子，还有与中医相关的其他册子。现在没有西药，但中药，她得好好对一对。 并不是不信任如今的大夫，只是想着，要把后勤体系建立完全。 再加上，黄承彦博学古今，医，也是看过不少，只是老父亲没有真的给人瞧过病而已。 “医案吗？”黄承彦略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反对，点头，“明日便去。” “多谢阿父。” “阿楚真以为，只有你心怀天下万民吗？”黄承彦笑着，“吃饭。” “嗯！” …… 次日一早，黄承彦出门，蔡氏则是组织了庄上的妇女，为族学的孩童以及工坊内的工人们量体裁衣。 至于抄书，只能先放着。 而黄月英，便拉着甘宁往炼铁试验炉方向而来。 浦元兴奋的搓着本就粗糙的手，看着那高耸的炉子，以及炉子旁搭建的高台。 今日便要开炉试验，若真成了……按照女君的说法，百炼钢也可规模生产！ 又看了看铁矿石旁边那一堆经过好几次炼化的“焦炭”，女君的册子里说了，这炉子炼铁，必须用这种“焦炭”才行。 “见过女君！” “见过甘将军！” 见黄月英与甘宁，浦元便带着一众人见礼。 “浦师傅，诸位，莫要见外了。”黄月英笑笑，而后见着周边的准备，便知道可以试验了。 不过，她还是要检查一番才是。 于是，里里外外的将这高炉给看了个便，各个位置上的功能区，以及鼓风口、出铁口的位置，还有旁边的锻钢槽……都是各就各位。 她没有想到，浦元竟然真的把这个炉子给还原的一般无二。 “浦师傅，便开始。” “诺。”浦元得了命令，便大声道，“试炉！” “试炉！” …… 甘宁看着这一切，“这便是阿楚要给兄长的大礼？” “正是！”黄月英点头，笑着，“若成，护卫队则不缺兵甲武器。” “当真？” “阿楚何时骗过兄长？” 甘宁随后失笑，“初见面时。” 黄月英：…… “那时于外行走，不得已而为之。” “是是是，阿楚说的都是。”甘宁无奈摇头，也就耐心的等着。 直到……几个时辰以后。 甘宁在高炉底下的一个口子里，见到了银白中带着火红的铁水流出！ 铁水又流进那被称呼为锻钢槽的凹槽内，其内竟竖着几块铁片。 “阿楚，为何要放铁片？” 黄月英想了想，要怎么和甘宁解释生铁、熟铁以及百炼钢之间的关系。 “甘将军，女君说，咱们这练出来的是生铁，其中……额，杂质较高些，也是咱们大汉朝如今主要用铁，想要打造兵器，便需对生铁进行千锤百炼。”浦元笑着，接过了话题，一把擦去脑门上的汗，“方才有了百炼钢。” “的确，铁匠铺打铁，也都用的是铁块。”甘宁回想了一番。 “女君说，百炼钢其实是因为对生铁千锤百炼后，将其中的杂质不断排出，锻钢槽内的几块铁片，则是锻打无数次以后的铁片，其中杂质，比百炼钢更少，称之为熟铁。” “熟铁虽坚硬，但极脆。在下试过，也的确如此。” “而这般，生铁与熟铁混合后，因着生铁水温度高，会快速将熟铁融化，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期间的杂质也就混合均匀……出来的便是钢了！” 第44章 为父尚缺佩剑三柄（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甘宁听着浦元的解释，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又松开一些，到最后，反应过来，问，“意思是，出来的……便是百炼钢？” 浦元与黄月英不约而同的点了头。 甘宁又问，“无须千锤百炼？” “是。” 后二者又同样点头。 甘宁默了默，眼神复杂……他还将他那把匕首当宝贝一样送给了黄月英，可人家压根就是守着宝山的。 “兄长不必觉得失落。”黄月英开口，“可记得岁首前夜，阿楚说的那些话？” 甘宁点头，“自然知晓，只是……有的时候会想，天下间，何人可与阿楚比肩？” 是啊，他的确无法想象，一个年不过十三的女子，却懂得如此多的事情，难道真是他以往读书不够用功的缘故？ “为何要比呢？”黄月英摇头，她只是把后世的一些东西带了过来，仅此而已。 甘宁叹气，随后见着那不断流出的铁水，又兴奋起来，若真是百炼钢……他手下这只护卫队，将会比大汉朝任何一个诸侯手中的军队都要富裕！ 是啊！他从未打过如此富裕的仗啊！ 有人！ 有钱！ 有粮！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以百炼钢为基础的武器与兵甲。 届时，天下何人敢于与他争锋！ “小女君说的没错，只是，老朽不陪诸位了，因为已经等不及要试试这钢，究竟抵过百炼还是千锤万凿。”浦元哈哈大笑，便打算以此法烧出来的钢，去锻造武器。 “浦师傅不如试试以此钢为刃口，再以柔铁为刀脊，浴以流动之水，淬以五牲之脂，打造一把大刀出来。”黄月英补充道。 浦元停下脚步，略思索了一下，而后便点头，“如此，可，只是这流动之水好找，五牲之脂难寻。” “浦师傅放心，在下已有准备。”黄月英笑着，“浦师傅且去。” “善！” “这浦师傅……”甘宁见着浦元的背影，不知想起什么，而后看向黄月英，“为何要先浴以流动之水，淬以五牲之脂？” “啊，这又是一个十分深奥的问题了，兄长。”黄月英不知如何解释。 先水后油，简单来说就是双液淬火法，有利于降低钢料在淬火时畸变及开裂倾向，提高打造的成功性以及效率。 “那便不必说了。”甘宁表示，他这辈子……也是不会去看这些书的。 此前逼着自己读书已经够辛苦的了。 “哦。”黄月英只能点点头，让甘宁帮忙找人去楚纸作坊后厨搞油。 甘宁自是照办，而后又问，“这实验炉子，算是成功了？” “对。” “一日可产多少钢？” “材料充足的话，数千斤问题不大。”黄月英思考了一番，而后道。 甘宁点点头，“那护卫队的装备，便拜托阿楚了。” “不，是拜托诸位师傅。”黄月英指着正在忙碌的工匠们。 众人脸上，也全是喜悦。 “阿楚说的是。”甘宁随后笑笑。 “周叔……哦，周叔陪阿父去县城了。”本想喊周扬给工匠们发奖励的，奈何只能自己发了，“诸位，今日下工之后，各领粟米五十斤！” “多谢女君！” “谢过东家！” “谢谢小娘子！” “谢楚安君！” 黄月英笑笑，之后……就可以按计划的打造炼铁的炉子了。 …… 黄承彦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宠女儿的父亲，只是，这来回颠簸还是让他有些受不住。 好不容易请了几个大夫，他还得自己做好医案记录。 从一个村子赶向另一个村子时，遇到了熟悉的人：庞山民。 “山民见过叔父。”庞山民遇到黄承彦。 黄承彦心下一喜，“山民何往？” “欲拜访叔父与阿楚。” “何事？” 庞山民一时有些为难，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要给阿楚做事？ 见此，黄承彦立刻便转了话题，“既如此，替老夫走一遭。” “啊？” …… 诸葛氏看着庞山民被黄承彦指派走，她只得带着剩下的人和东西继续往黄家庄子而去，刚到庄外，便被拦住了。 见到站得笔直的护卫，她心下一惊。 这不过半月余，庄子内外怎的大变样了？ “放行。”黄承彦策马而来，而后对着诸葛氏道，“自去吾家中安顿。” “多谢叔父。” “无妨。”黄承彦笑眯眯的摸着胡子，只是……看到了阿楚规划的炼铁试验地上空竟有浓烟滚滚，可又无火光……便直接架马而行。 …… 浦元看着手中的大刀，哈哈大笑，仅仅是看这样式，他便知晓，这刀……锋利无比。 “阿楚，这可是为兄仅存的几副盔甲了。”甘宁见着被黄月英搜刮出来的十多副盔甲，有些牙疼，浦师傅锻好的大刀是很威风，那用一副盔甲试也就罢了呀。 阿楚竟然用木头人穿了一层甲，二层，三层……最多的竟有五层！ “兄长，不必心疼。”黄月英摆摆手，而后看向浦元，“浦师傅，这第一刀，便由你来。” “如此也好！”作为一名铁匠，一名锻刀师，浦元对自己手中的刀，还是有信心的。 于是走向第一个盔甲木头人前，双手握住刀柄，举起，大喝一声。 刀刃便由右上往左下斜劈而去。 轻而易举，那铁甲被一分为二。 “好！”甘宁眼神大亮，心中火热。 浦元也哈哈大笑，“女君，老朽……幸不辱命！” 而后，便将手中这第一把钢刀交给了甘宁，“甘将军，此刀，是女君为将军准备的礼物。” 甘宁接过，笑着，“多谢浦师傅。” 而后又看着黄月英，“阿楚，此刀可取名了？” “以此法锻造的刀，统称为宿铁刀。”黄月英答，“不过，兄长还是先试刀。” “好！”甘宁也不矫情，随即单手握刀，稍用力，斜劈砍穿二层铁甲木人。 双手握刀，三层！ 四层！ 五层！ 甘宁心下震惊，而后大喜，再看刀刃，竟无损伤。 场间，哗然。 “神刀！” “如此厉害？” “这……” 刘和看着甘宁试刀，口中喃喃，“真如百炼钢一般！如何做到的……莫非，真是所谓的杂质含量不同？” 周边，众人随即欢呼起来！ “哈哈哈！好刀！”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好刀！”黄承彦把这整个试刀过程看了个遍，未曾料到，以阿楚这奇怪的高炉练出的钢，竟真是百炼钢。 他亦是心痒难耐，他虽为文人，但也学射御，更有自己的佩剑。 “阿父！”见到黄承彦出现，黄月英奇怪，“阿父不是去忙了吗？” “唔……半路抓了个人。” “啊？” “你山民兄长不愿见为父辛劳，替为父走这一趟了。” 黄月英：……合着是抓了个苦力啊，这欺负小辈欺负的。 “阿父开心便是。” “哈哈哈。” “见过承彦公。”甘宁也走过来见礼。 “此刀，尚未取名？然否？” “是。” “此刀，锋芒如神兵，可断五层铁甲而犹有余力，便为神锋如何？”黄承彦略一思索，开口。 “多谢承彦公赐名。”甘宁大喜，自今日起，他便也是有着黄承彦背书的人了。 黄月英：……我其实本来也想取名的，奈何被老父亲抢了先。 “阿楚觉得不妥？”黄承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看向自家闺女。 “并无不妥。” “嗯。”黄承彦于是又道，“为父尚缺佩剑三柄……” 黄月英：…… 第45章 可有仁人善养老者？（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天色渐暗。 白日里热闹的庄子，此刻也安静了许多，唯有楚纸作坊仍旧灯火通明，有着人声。 庞山民心很累……他没有想到，还没到人家庄子上呢，就被抓了壮丁，可，真的走了这一遭，他又不觉得吃亏。 他不是不知百姓疾苦的士人，相反，越是清楚，他就越佩服黄月英心怀赤诚。 自小所学经义书籍，都在教他要心怀仁义，要有信，有礼，要对君王忠心，对百姓仁爱。 可这天下大乱……君王亦被幽禁，百姓则是苦不堪言。 即便君王未被幽禁，百姓亦苦。 荆州承平，相比其他各州，其实好上不少，可……百姓仍旧困苦。 今日所访百姓，皆家无余粮，又久病缠身。 病，多数不是什么大病，却是拖了着实太久，方才至此。 可，为何拖着呢？ 是他们不想看病吗？ 是他们不想减轻疾苦吗？ 当然不是啊。 因为，穷。 白色衣袍，今日也沾上不少尘土，庞山民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心里踏实，是啊，他从未这般踏实过。 “未曾想，却是来对了。”庞山民自顾自的笑着摇头，行至黄家庄子外，他与周扬被拦下。 “此为庞家郎君。”周扬介绍着。 “二位请进，女君有交代。” “多谢小哥。” 庞山民看着，便问，“庄上招了护卫？” “是啊，而今庄上有着价值千万金的财富，必是要引人觊觎的。”周扬点头，“是以，小娘子聘了巴人甘宁为护卫将军。” “甘宁。”庞山民随后想起什么，眉头皱了皱，“阿楚仔细考量过？” “是。” 见此，庞山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甘宁能真的成为黄家庄子的护卫，想必，承彦公那关也是过了的。 …… 黄月英算着今日的时辰，看向书房里依旧安静抄书的老父亲，再看老父亲身旁那放着好几把佩剑的架子…… 老父亲分明有好多佩剑的。 还说缺三柄，三柄之后，定然还有三柄。 “你今日惹着阿楚了？”蔡氏问着自家丈夫。 “没有啊。”黄承彦想了想，摇头。 “那阿楚作何要一直瞧你？” “大抵，觉得她阿父长髯俊美？” “你啊……”蔡氏失笑，脸色红上不少，她与黄承彦，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玩笑了。 黄承彦也笑，想到能拥有三柄百炼钢所铸的佩剑，心中便畅快不已。 这些年，家中积蓄不多，若是一下要铸三柄百炼钢佩剑，也得左右思量一番。 如今，倒是心满意得。 虽然他并不清楚阿楚为何会这灌钢之法，但阿楚是他的女儿，这就够了。 正思索间，周扬来报，说庞山民回来了。 黄月英听闻，立刻站起身，往书房外而去，老实说，她觉得黄承彦在以大欺小，可庞山民……真就是个老实人。 待她见到庞山民时，诸葛氏正与对方嘘寒问暖，她一时间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还是庞山民注意到她，想起什么，才拿出那本登记医案的楚纸册子，“阿楚可是要看这个？” “是，今日，辛苦山民兄长了。”黄月英点头接过，作揖行礼，很是郑重。 庞山民微愣，随即还礼，“阿楚言重了。” “说起来，山民兄长这次来是为了……” “愿为阿楚门下。”庞山民此时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黄月英获天子赐封，养些门客，也是正常。 这回，轮到黄月英愣了，而后大喜，“山民兄长不必如此，兄长愿意帮忙，阿楚已然是感激不尽，万不可以门客自居。” “阿楚已是楚安君，此事当有章程。”黄承彦走了出来，开口，“若不然，让你那些个兄长都白白做工么？” “这万万不会！”黄月英可没想过白嫖他们，当下便道，“阿楚愿以月奉二千钱，粟米二十石，请山民兄长做些杂事，望兄长莫要推辞。” 她给甘宁与黄寅的待遇，也是如此。这个待遇对普通人来说，算高的，对士族来说，也就是只是一个小官的待遇罢了。 “固所愿。”庞山民笑着应了，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出仕了。 他本就不在意所谓的月奉多少，只要够他与诸葛芮一家生活便可，至于族内的事情，他已经交代好了。 “好了。”黄承彦又打了岔，“山民，今日辛苦，早些歇着。” “虽有些疲累，心中却觉得安定。”庞山民笑着感慨，“还要感谢叔父今日教诲。” 黄承彦：……我教你啥了？ “不用客气，早些歇着。” 听着老父亲的话，黄月英也是赞同的，庞山民从襄阳过来，一路劳顿，结果还没进她家，就被她老父亲拉了壮丁……她也很不好意思的好？ 只见庞山民点点头，便与诸葛芮往厢房而去。 可突然的，庞山民停了脚步，转过身，双眼认真的注视着黄月英，“山民心中有疑惑，若不明白，今夜怕是难以入睡。” “山民兄长，嫂嫂，请先进书房。”见此，黄月英也郑重了起来。 如今，她和庞山民算是签订了合同，但双方也还在进一步了解的阶段，让庞山民了解企业的核心主旨、企业文化与企业发展方向，也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请诸葛氏一起进来，她当然是另有打算，毕竟……她得钓那条如今尚在南阳守孝的大鱼。 她思考过了，未来有些东西是无法避免的，既然如此，就得多把握一些主动权。 再说了，钓个智圣过来帮忙……那可不要太开心哦！ …… 书房内，蔡氏与诸葛氏为另外三人准备了茶水。 黄月英与庞山民面对面的跪坐。 黄承彦则是盯着自家闺女，眼中满是自得，于他而言，不管阿楚未来能做些什么，都没有关系。当然，他也准备了纸笔。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记。 当个书吏，也并无不可。 庞山民调整了一下呼吸，明白，他已经可以开始问问题了，不过，却听得黄月英已然开口， “兄长心中有何疑惑？” “阿楚到底，意欲何为？” 听到了这问题，黄月英轻松的笑了笑，解释着，“原本，只是想让自己生活的好一些，后来，想让族人们生活的好一些，而今，还想让工人们生活也好一些。” 这个回答，一下打乱了庞山民的节奏，因为……着实是过于直白了。 黄月英当然也知道，这个回答的确直白，但这也的确是她的初衷，由己惠人罢了。 还有，她得掌控这场解惑过程的节奏，否则……怕是要被庞山民问到避无可避。 于是，她追着问，“兄长今日请大夫为工人们家中的病者诊病，感受如何？” “心中安定。”庞山民如实回答。 “兄长觉得，百姓们本该有怎么样的生活？” “有衣可穿，有饭可食，有田可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如今的百姓，生活如何？” “饥、病、困、苦。” “兄长想如何做？” “不是兄长想怎么做，是阿楚想怎么做。”庞山民到底年长许多，没有被黄月英绕进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今天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黄月英有些惊讶，原以为庞山民能一直按她的节奏走，却没料到对方走了出来，随后笑道， “孟子曰： 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 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 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己归矣。 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 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 孟子说，伯夷与姜太公躲避纣王，听说文王善于奉养老人，便说，何不到他那里去呢？ 天下有善于奉养老人的人，仁人志士便把他当作自己要投奔的人了。 五亩的住宅地，墙下栽上桑树，则养蚕，养五只母鸡、两只母猪，不错过它们的繁殖时期，百亩的耕地，由男子耕种，老人就不会缺衣少食，八口之家也不会有饥饿。 所谓西伯善于奉养老人，（就在于他）规定了百姓的田亩宅地，教育他们栽桑养畜，引导他的妻子儿女奉养老人。 “兄长既知当今之民饥、病、困、苦，可见有仁人善养老者？” 庞山民默，而后长呼一口气，“愿阿楚解惑。” 第46章 当仁，则不让（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听着庞山民的话，黄月英也默了默。 如今天下，民不聊生，原因其实很多。 小冰河期算是根本原因，世家大族、豪门权贵兼并土地，则是第一大帮凶，而皇帝无道，相比起来，却是最小的影响因素。 士族之人求权，求财，求名，却极少有真的为民考虑的人。 “阿楚也不知，只知，阿楚愿做这仁人。” “阿楚为女子！” “女子如何？尧舜规定女子不能行仁善，还是孔孟规定女子不能行仁善？阿楚亦自小学得四书五经，习孔孟之道，为何不能行仁？” “阿楚只行仁善？” “是，愿天下仁善之人愈多，愿大道得行，仅此而已。” “可当今诸侯割据，天子失其权，如何行仁善？” “庙堂太高，朝堂太远。” “若有朝一日，阿楚有力量行天下之仁善呢？” “当仁，不让于师。” 庞山民闭上了眼睛，松了一口气，而后脸上带了些笑意，“为兄明白了，兄长亦希望，天下之人皆仁善。” 黄月英此时，则是垂了垂眼眸，这大概……又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傻子罢了。 “兄长心中可还有其他疑惑？” “有。” “请问。” “阿楚若想当仁不让，要如何做？” “兄长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何解？假话何解？” “真话是，广积粮，高筑墙，与仁人志士，志同道合者，平定天下，格物致知，令万民无饥，愿学西伯。” “假话呢？” “假话啊，只行得方圆百里之仁，便是力有不逮了。” 庞山民随后便笑了，摇摇头，“当有不少人会被阿楚骗过。” “但这些人之中，不会有兄长。”黄月英也笑，随后道，“今日方知兄长之志，兄长可愿与阿楚同行？” “亦是，固所愿。” 于是，书房内众人便都笑了。 “阿楚令人造纸，而今更是售卖了其余各州以及荆州各郡的代理权，可还有其他计划？”庞山民又问。 黄月英摇摇头，“造纸以及印刷之术，只为天下人都能尽早读书罢了。” “阿楚准备何时推出印刷术？” “来年。世家积累千百年，不过一年的代理权罢了，未曾伤筋动骨。” “如何做？” “今岁荆州境内的楚纸生意，我让出了足够的利润，而楚纸售卖，不仅是一桩生意，同样也是一门学问与所谓的雅事，皆因士族皆以读书人自居。”黄月英解释着，“待他们尝到了甜头，来年便会继续代理楚纸的生意。” 众人点头。 “此时，再将印刷之术以同样的方式抛出，诸世家亦会加紧合作，不会松手。” “的确。” “这同样，是一门生意，也是一件雅事，天下想买书的人……不会少，所以，这也是一门利润巨大的生意。” 众人再度点头。 “而我要的，只是楚纸所制的书籍能在天下售卖，让天下人都能读书明理，仅此而已。” “待得各族从巨大利益中清醒之时，是选择这利益，还是保持垄断与传承，就已然是由不得他们选择了。” 庞山民失笑，“阿楚竟有此般谋算……为兄叹服。” “兄长不必如此，不过是钱财动人心罢了。” “可若世家联合起来要强取豪夺呢？”庞山民又问。 “阿楚手中，亦有刀剑。”黄月英叹气，“许多时候，斗争无法避免，正如……如今战乱不休，诸多当权者，或是为了那个位置，又或是为了权力……又有几人是想要真的止戈为武？” “既这般，为兄便放心了，方才阿楚说，要格物致知，研究农学，令万民无饥，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黄月英点头，“兄长亦知种花居士之大才。” “是。” “他曾教了我一个法子，冬麦夏稻，一年便可收两季作物，如今，我族兄黄叔虎，正着手研究此事，今年便欲先实验。” “冬麦夏稻？可是冬日种宿麦，夏日种禾稻？” “是。” “如此一来，禾稻苗是否……” “天暖之时，以部分水田，先行为禾稻育苗，待得宿麦收获，翻田整地，以水灌之，将禾稻规律的插播至水田之中。” “阿楚的意思是……种禾稻之时，不必以稻谷撒播？” “是。” 庞山民随后点点头，“此法若成，天下再无饥馑之忧。” 想到这里，他又问，“如今居士在何处？” “不知，云游四方去了。”黄月英摇摇头。 一旁，黄承彦与蔡氏却是愣了愣，难道……阿楚这些本事，真是那位居士教的？ 黄承彦一年时间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外头访友，所以……他不知道黄月英与何人接触过。 而蔡氏，虽居于家中，也不会时时都拘着黄月英不让她出门，甚至……自黄月英风寒好后，压根就没拘束过她，难道……是风寒之后遇见的居士？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所想。 “此阿楚之幸，万民之幸，大汉之幸。”庞山民感叹。 …… 是夜。 黄月英回到自己房中，才感叹，自己是真的不能小觑天下人。 庞山民虽看着老实，但其实并不愚笨，只是他不愿意用心眼儿罢了。 历史上对庞山民的记载寥寥无几，可他却是这时代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人。 今日，她已仁善为名，躲避了很多实际问题，比方说……若真能行天下之仁善时，她该居于何位？再比方说，届时还有汉室吗？ 想到这里，她也真的觉得，仁善这个名头……是真的好用啊。 难怪，有人用了一辈子。 若真见到此人，她也要看看，是真是假。 …… 而另一个房间内，黄承彦与蔡氏却也没有这么早睡着。 “夫人，阿楚是何时遇见的种花居士？” “不知。”蔡氏摇头，“自她风寒痊愈，她便日日都往外跑。” “琮儿可跟着？” “自然，对了，问琮儿如何？”蔡氏点头。 “他不会说的。”黄承彦摇头，“怕是那位居士早有交代，可惜了，无法与这般人物结交啊。” “是啊。” …… 至于庞山民，洗漱后睡得香甜，劳碌奔波好些天，今天更是忙了一整天，晚上还难得的废了一堆心思，他已经是没有什么精力了。 一旁的诸葛氏，在黑暗中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黄月英的早慧，让她心惊，可……黄月英与自己夫君的那段争辩，却让她难以入眠。 她自小，也学四书五经啊，亦知孔孟之道……可所有人也都告诉她，她该成家了，相夫教子才是她这一辈子的归宿。 但她觉得，黄月英说得对啊，行仁善之事，难道还分男女吗？ 想到这里，她又不自觉的笑笑，心头不由的又想起了黄月英，虽说看似离经叛道，却是一步一步都在寻着她自己的道啊。 黄月英才十三岁啊。 而她诸葛芮，却已二十有余，虚长了这许多年岁啊。 天下间，竟有这般女子…… …… 次日一早。 黄月英洗漱好，穿上练武服，便往护卫队而去。 自护卫队成立起，她就有要一起锻炼身体的心思，总不能因为身体素质拖后腿啊！ 此事，提早也和甘宁说过，甘宁答应，却不以为然。 在甘宁看来，她这小身板，还真是没什么练习的必要的。 第47章 晨练，初闻当世张机：君有病（求月票收藏推荐追读） 至于护卫队员以及预备队员们，见到黄月英，都很惊讶。 如今日头都还没完全升上来呢，这位女郎君来这儿做什么？ 甘宁则是无奈摇头，他当然记得黄月英和他说过也要跟着锻炼的，阿楚今日来，就意味着她觉得她的身体已经能接受一定程度的锻炼了。 不过，甘宁虽然赞同黄月英，但并不觉得有朝一日，需要黄月英上战场。 若真是那般，他还不如自裁了事了。 “立正！”甘宁大生喊着。 “稍息！” “全体都有，向右~转！” “目标，青山脚下，十里奔袭，跑步~走！” 如今的十里路，放在后世，不过四公里多一些。汉时，一里路约莫四百多米。 “一二一……一二一……” 黄月英看着护卫们动作还算整齐，便知道，这四天的操练，还是有些效果的。 于是便一言不发，跟在了甘宁身后，也跑了起来。 只是她人小腿不长……确实跑得有些慢，但她并不急，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跑着。 这具身体，已经养了三个多月了，加上她平时也有意多走路，此前便上山捉鸟，下河放鱼笼…这方圆十多里的路，她也走过许多次。 调整着呼吸节奏，也调整着步伐。 …… 护卫队中，有人往后瞅了一眼。 “女郎君竟跟着咱们跑！” “真的假的？” “我看看我看看！” 这一下，往后转头的人多了，队列一下子就乱了。 一旁的甘宁只觉得手有些痒，“所有人，原地踏步！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队伍停下，甘宁便直接拎了几个人出来，“你们几个，如此好奇？” “咳咳，将军……小的就是想知道女君为何也跟着跑。” “对啊…俺也只是好奇。” “好奇是，你等几人，便跟在女君身后跑，不得跑到前面，记住，要整齐，若不然，小心今日罚站。”甘宁也没说，只是让这几个人都跟到黄月英身后去跑。 …… 黄月英已经见到前面队伍乱了，然后停下了，再然后，有几个人就跟在了她身后跑。 小心翼翼，还不敢越过她，黄月英便笑了，甘宁这招有点损，但她自己并不受影响。 “女君，那个……您为何要与俺们一道操练？”还是有人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强身健体，日后若上了战场，也好有自保之力。”黄月英倒是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接说出了答案。 “女君说笑了，有俺们……和将军在呢！哪里用女君上战场！”身后几人，当下便直摇头。 “即便不上战场，也为强身健体。”黄月英笑着，“不说了，继续跑。” “诺！”几人也就应下了。 可是，跑的是真的……难受啊。 黄月英步子小，可他们步子大，加上没有人喊节奏，几个人节奏乱的一塌糊涂。 而黄月英听得这些脚步声，为了不被打乱，随即也喊道，“一二一，左右左~调整节奏。” 几人当下也赶紧听着，而后跟着节奏，没多久就整齐了起来。 “你们，自己喊。” “可……俺们没喊过啊。” “听你们将军喊了这么久，总得自己试试。” “那……” “俺喊。” “行。” 于是，后方的小队里，也冒出了口号。 前边儿，甘宁回头望了一眼，倒是没有想到，黄月英能这么快把那几个人给整好。 …… 黄月英可不管他们这几个人谁喊口号，主要是，她自己节奏不能乱。 第一次跑，她可没打算一下子用全力。 不过，毕竟是跑步，约莫跑了五六百米后，开始觉得有些累了。 等到八九百米时，感觉呼吸也有些乱了，但她依旧努力调整。 等到青山脚下，她也冒了汗。 转向，继续往庄子而去。 直至跑完。 …… 身后那几名护卫也不敢停下，更不敢越过去。 他们好累。 为了适应黄月英，他们就得调整步幅，于是，原本的十里路，生生的跑出了十五里乃至二十里的感觉。 待得到了庄外，大队伍早就到了，见这几人便哄堂大笑。 一时间，这几人也不好意思起来，但见着全程跑下来没有停过的黄月英，便又挺了挺胸膛，跟着女君跑，没什么好丢脸的！ “行了，入列！”甘宁也没打算过多的处罚，反倒是见着满脸通红跑出汗的黄月英，一时之间有些心疼，“阿楚，若不然……明日还是不要一起跟着？” “晨起操练，最为振奋精神。”黄月英摇摇头，继续慢慢走着，“兄长，你们继续，不必管我。” “这……” “继续。”黄月英慢慢的走进庄子内，不然……这群人怕还是得盯着她。 甘宁自然点头，于是继续。 ……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见着陆续来上工的工人们，也见到了进学的孩子们。 想起昨日的事情，又怕被这群人道谢，于是急忙往家中去。 庞山民昨日睡得极好，今日一早见到黄月英的样子，不由失笑，“阿楚是去做什么了？” “跟着护卫队跑了跑，兄长这般早起？”黄月英答，又问了一下。 “昨夜睡得极好。”庞山民笑道，“想起要做的事情，便心中激荡，想着阿楚早些告知，想让兄长做什么？” 黄月英思索了一下，“其实有很多事，都需要人，但如今……最忙碌的，怕是我叔虎兄长了。” “阿楚是说冬麦夏稻之事吗？” “正是。”黄月点头，“可又觉得，兄长似乎有更适合的事情可做。” “哦？” “嗯，兄长自己有喜欢做的或者擅长的事吗？”想了想，黄月英还是问了一下庞山民自己的喜好。 虽说她觉得庞山民其实不笨，但她并不清楚对方擅长些什么。 “不知。”庞山民苦笑着摇头，“自小读了一堆书，明了一堆理，却并不知自己喜欢何事。” 黄月英叹气，这大抵是许多士家子的通病。 读书养名，而后举孝廉或举茂才入仕，这是如今世家子弟最通俗的做法。 这个时代，想做官，就得有好的名声。 名声不好，怕是做人也难。一如此前习家三房所做之事……即便到如今，也是整个名声坏了。 “那便先与我一起，今日我带兄长再参观一下庄子，如有兄长感兴趣的，届时再看。”黄月英的呼吸慢慢的调整下来，而后坐在了走廊的木地板上。 “也可。”庞山民答应下来，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特别喜欢或者擅长的事，除了读书。可读书已使他明理，除非出现新书，他定有兴趣。 只是他家中藏书不比黄月英这里少，新书，怕是不会太多。 像是上次那本《三字经》，如今……怕也是传遍荆州各大世家了？ “兄长，今日我要做的事，一是带你熟悉庄子，二是检查昨日的医案，与家中医书互相对照。” “与医书对照？”庞山民不解。 “未来，咱们要走的路，千难万难。”黄月英看着庞山民，感叹着，“不能在任何地方被人拿捏，所以，要有自己的大夫。再说了，如今咱们庄子上也缺大夫。” “这倒是。”庞山民点点头，“只是，阿楚不若请上一位信得过的比较好。” “兄长可有推荐？” “倒是听仲宣说过一件事。” 王璨，字仲宣。 “哦？” “南阳张机，曾对仲宣说：君有病，四十当眉落，眉落半年而死。令服五石汤可免。” 第48章 当去沔阳一遭！（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月票！） 听着庞山民的这几句话，黄月英倒是想起来了。 张机，字仲景，即建安三神医之首，后世尊称为医圣，治病救人这一辈子，完成了《伤寒杂病论》这本着作，为中医奠定了极大的基础。 按着时间推算，如今的张仲景尚未出任长沙太守，却也快了。 后世，因长沙太守张仲景坐于衙门大堂内坐诊，为百姓治病，方才有了坐堂医的说法。 但她却是不知道，张仲景竟然还和王璨熟识，对王璨说过这样的话……也是挺铁的。 王璨，建安七子之一，其曾祖父王恭曾任太尉，其祖父王畅曾任司空，其父王谦，曾是何进的长史。简而言之，这也是一个官宦豪门子弟。 这几年来荆州投奔刘表了。 去年，长沙太守张羡举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之兵背叛刘表，刘表发兵讨伐，令王粲执笔写了一篇《三辅论》，以示师出有名。 其中写道：“长沙不轨，敢作乱违，我牧睹其然，乃赫尔发愤，且上征下战，去暴举顺。” 而张仲景呢，当着人家王璨的面说，啊，你有病，你到四十岁眉毛就要掉了，眉毛掉了半年以后就要死了，服用五石汤可以避免。 历史上，王璨没有听从，不觉得自己有病，于是等他到了四十岁，果然眉毛掉了，半年后，四十一岁，人没了。 可见张仲景医术之高。 “兄长可知张神医如今何在？”黄月英便问。 “张神医？”庞山民愣住，哭笑不得，本想反驳，但一想，如今荆州之内，医术能比过张仲景的不多，“此事须得去信问问仲宣。” “劳烦兄长了。”见此，黄月英也轻松了一些，但今天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的。 于是回房，洗漱，换衣服，才听得蔡氏喊他们吃早食。 而今家里的早餐，在黄月英的糊弄与建议下，除了粥和酱菜等，另加了鸡蛋与蔬菜，有时还会加些羊肉。 今日，因庞山民夫妇在，所以，一早上就能吃肉了。 黄月英还是挺开心的。 原本在黄承彦外出访友的时候，家中的饭食一直是由黄月英和她母亲两人自己准备的。 待黄承彦回家了，便一直由周扬的妻子李氏负责，即便如今李氏管着工坊后厨，依旧会在每日一早回到家中准备饭食。 吃了早食，黄月英才带着庞山民开始熟悉事务，而诸葛氏，则是被蔡氏拉走了，蔡氏那儿……也缺人呢。 “阿楚，这……炉子……”见到了高炉，庞山民张了张嘴，见着缓缓流出的铁水，心中快速估算了一下产量，“若原料充足，一日可得数千斤铁？” “是啊。”黄月英点点头，“不是铁，是百炼钢。” “百炼钢？”庞山民更是震惊，而后仔细参观了一下后续的制造流程，“当真？” “阿楚骗兄长做什么？”黄月英反问。 庞山民叹气，若如此，难怪阿楚说她有刀有剑了。 再至楚纸作坊时，楚纸作坊旁边的空地上也在动工。 “这是？” “新扩建的楚纸作坊以及印刷作坊。” 庞山民点头，这两样，算是黄月英的基本盘了。 再往族学方向而去，便见堂内孩童听课听得认真。 最后，才往黄寅家中拜访，却得知对方一早就出门了，对了，还拉上了周扬。至此，黄家庄子上的所有所谓的要做的事情，都在庞山民眼前过了个遍。 庞山民仔细思量了一番，而后道，“若真有什么喜欢或者擅长的，可能，便是教书了，为兄于族内时，亦曾负责族学。” 黄月英点点头，“不过，此时族学还不缺人，兄长便暂且与阿楚一道做事。” “也可。”庞山民没有意见。 一个沔阳黄氏，耕读传家，不可能连族学的先生都凑不出来，所以，有他没他，差别不是很大。 于是，两人便回到家中书房开始整理起医案来。 …… 距离断章版《三字经》被传出也有了十天左右了，整个荆州，都在找这位“种花居士”。 “居士此书，言简意赅，适合孩童启蒙之用，却也合乎礼义大道啊！” “正是，吾还听闻抄写此书之人，极其用心，楚安君所赠各家的书籍，那都是书面整洁，字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赏心悦目。” “未曾想，沔阳除承彦公之外，又出了黄楚小先生以及楚安君这般人物，竟还有如此大才隐居。” “莫非真承了天地之灵气？” “如今已是二月，天气回暖，虽有细雨，出行稍有不便……但吾却是想往沔阳黄氏走上一遭。” “吾亦有此意。” “同去！” “哈哈，同去！” …… 南阳，隆中。 诸葛亮见着外头绵绵细雨，心下略有些喜意，希望今岁风调雨顺，百姓可得丰收。 “兄长！二姊的信！”远处，穿着蓑衣的诸葛均又扬着一段竹筒跑着。 诸葛亮无奈摇头，他这弟弟，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活泼的很，待得对方走至身前，接过竹筒，打开，便开始看起了自家二姊的信。 上面说，庞德公想让她夫君去沔阳黄氏做事，庞山民答应了，她们已经收拾好东西，出发了。 上面还说，她抄了一份《三字经》给诸葛亮，希望能让诸葛均好好学习。 而后，诸葛亮便拆开了另外一张楚纸，看后，也是惊讶不已，这书，着实是适合孩童所用。 只是，这种花居士……却不知是何风采了。 这沔阳，到底是要去的。 只是自家二姊，这来信相当频繁。 诸葛亮略眯了眯眼睛，不知此间是庞德公的吩咐，还是她自己的想法了。 “兄长，二姊说了些什么？”诸葛均好奇的道。 “阿姊给你抄了一本书。”诸葛亮将《三字经》递过，“此书，阿均当好生研读。” “啊？”诸葛均脸瞬间垮了下来。 在南阳的日子，本就有些无趣，也就他二姊时常来信，能听点新鲜事儿……结果，他二姊来信竟然让他读书！ 他已经有这般严厉的兄长了，怎么连阿姊都要变了？ 诸葛亮无奈，“回房去。” “哦。” 待得诸葛均进了屋子，诸葛亮依旧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心中念叨着种花居士……种花……种花……中……华？ 黄楚……楚安君……承彦公…… 许多事情，他总觉得有些蹊跷，可又实在说不上来。 这几个月，荆州的形势变化的太快了。 光是荆州的这些被人谈论的大事，比以往……都多上好一些，而这些大事，竟都与沔阳黄氏或多或少的有着关系。 是的，他也真的是好奇啊。 到底，是何人在推动这一切啊！ 第49章 春耕之犁 二月中旬，春暖，斜风细雨。 顺天应时，整个大汉朝，不论是何方势力，都已经令下属官员为春耕开始准备，耕牛、农具以及种子。 沔阳，同样如此。 只是，黄月英所属的那些田地，却有了些许变动。 黄寅带着一队护卫，让各庄上的庄头在每个庄子上挖了十个大坑，又让他们带人收集草木灰、牲畜粪便、腐殖落叶、河底淤泥等，全数填进这些大坑之中，甚至……每个庄上还分了好几桶做豆腐剩下的豆渣，一同混了进去。 “郎君，若真如您所说，这沤肥的法子有效，今岁收成，怕是会比往年高上许多。”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老农乐呵呵的看着庄里头的十个大坑。 哪怕这几个大坑之中有些异味，他也并不在意。 “定然有效。”黄寅信心十足的点头，只因他现在施行的方子来自于种花居士。 “嘿嘿，若如此，老汉便要给楚安君立牌，日日上香。”老农又笑呵呵的道。 黄寅摇头，“不必，另外，曲辕犁也给老丈庄上发上了五个，其实还是不够用，若庄上有木匠或者铁匠，可令他们仿制。” “诺。”老农自是应下，脸上笑容更甚。 曲辕犁，他听过。 这两日县城之中讨论的很是火热，便是县令，也去了黄家庄子上请教呢。 听闻以此犁耕地，不仅速度更快，还省下了更多的人力，即便缺少耕牛，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最后，老丈，”黄寅交代，“留出的那百亩上好水田，千万整理仔细，因着那是要育禾稻之秧苗所用，唯有禾苗在幼时生长壮硕，长大了才能有更好的收成。” “老儿省得。”老农也认真起来。 他和这位黄家郎君可是吵了整整三四天，一开始，他只觉得这些个读书人要到田边地头来指导他这老农种田，那纯属可笑。 再后来，这位郎君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命人做着自己的事。 原本，他也只当是笑话看。 直到，这位郎君命人搬来了那白白的豆渣往大坑里倒，又命人混合均匀，他才知道，这位郎君是真的懂行。 自古以来，田地种过豆类作物之后，再种庄稼，庄稼长势便会比前一年茂盛。 然后，他才仔仔细细的以平和的心态与对方交流……却发现，对方说得那句句是理，便是田间的一些小技巧，这位郎君都了然于心。 于是，他也打算用这位郎君的方法试一试，若成，今岁丰收，各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些，若不成，这位郎君也说了，会由楚安君派人给他们下发足以挨到来年的粮食。 这么一说，庄上便无人不同意了。 本来，他们庄子就与黄家庄子相近，庄内更是有好些人在楚纸作坊上工，再接着，他们这个庄子被原本的东家送给了楚安君…… 东家都换了，他们若是不听话，若是改了佃租，那便划不来了。 “另外，关于佃租之事。”黄寅突然记起，黄月英交代的话。 “郎君请讲。” “楚安君说了，不论尔等以往佃租上交几成，到她这儿，便只需上交五成，如此，风险共担，丰收与共。”黄寅对着周边所有人喊着。 “什么？五成？” “当真五成？” “多谢楚安君！” “多谢楚安君！” 便有人大呼。 黄寅随后翻身上马，“走，下一家！” 于是，一行人又风风火火的赶往下一个庄子。 …… 黄家庄子内，沔阳县令杨硕，正跪坐于自己的位置上，对于眼前这位戴着面纱的女娃子，不敢大声。 他本是来拜见承彦公的。 可黄承彦一听他的来意，便直接让楚安君招待他了。 让他有些紧张。 毕竟，这位小女娘，月前才获天子封赏，光是为了那些封赏的田地，他都愁白了好几根头发呢。再加上，有传言说，这位小女娘所学，乃是种花居士所传……他便更紧张了。 “杨县令，本君若有招待不周，万莫见怪。”黄月英温和的笑着，看着这县令，好，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县级官员。 此前她获封时，这些人也派人来贺，当然，也只是派人来。 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公务要做。 “女君莫要如此。”杨硕温和的笑着，手中的茶杯却被握的紧紧的。 “不知杨县令此次前来……” “哦，是为曲辕犁一事。”杨硕直入正题，“前几日，黄寅郎君于县城内大肆寻找木匠、铁匠，请他们制造一种耕犁。” “的确，春耕在即，而今本君又多了这许多的田产……若不准备齐全，便怕荒废土地。”黄月英点头，简单来说，因为田地实在多了些，耕牛怕不够，而且曲辕犁确实比现在的犁更为方便些，多准备些，当然更好。 “在下不才，虽未历经春耕夏收之繁重，却也对农事了解一二，因此……曾与黄寅郎君讨要了一架曲辕犁，令人试了一番……”杨硕无奈笑道，“却未曾料到，无论在下找何人试犁，皆言此犁大善，比以往的犁好用许多。” “这一点，的确如此，若不然，本君亦不会令叔虎兄长多备此犁。”黄月英知道，这位到她家来的目的。 “是以，在下有所请求。”杨硕随后正了正身体，拱手作揖，略低头，这，便是他求人的态度了。 “县令请讲。” “在下以为，此犁与民生社稷大善，愿为楚安君上报州牧，乃至天子驾前请功。” 黄月英略挑眉，没有回答。 杨硕见此，顿了顿，又道，“此为其一。” “县令请继续。” “其二，咱们沔阳一县，便有耕农无数，耕牛……亦是不足。是以，想为百姓向楚安君讨个恩典，希望能将此犁在县内推广开来，为此，在下会全力配合。” 听了这些，黄月英笑笑，“县令大人客气，此犁，本就是为万千百姓所制。县令大人可以江此犁之事上报州牧，至于要不要上报天子，那是州牧所决定的了。” 杨硕微愣，随即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那县令准备如何推广此犁？” “调集全县工匠与材料，乃至征发今岁徭役，尽快推广此犁。如今距春播之期尚有半旬，甚至春播再晚些，也不是不可。” “县令的意思是，要拿本君这曲辕犁作政绩了？”黄月英笑眯眯的问着，语气不轻不重。 杨硕头上一下子就冒汗了，这他是想白拿的啊。 可他也会为黄月英请功啊。 此刻反应过来，人家压根不需要他帮忙请功！ 州牧便是她姨丈啊！州牧甚至还送了三千亩地呢…… 他是想要有政绩，却发现，今日之事，不能用以往的方式解决了。 “女君莫怪，是在下未曾说清楚。”杨硕赶紧改口，“是女君要与在下一道，调剂全县工匠与材料，只为推广此犁，减轻百姓疾苦。” “不不不，是县令要推广。”黄月英内心微叹，这时代的人，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撒。 她的名，她要行的仁善，会慢慢的传出去，不急于这一时。 倒是这曲辕犁，一旦在沔阳推广开，那就是在整个荆州推广开了，获益的除了百姓，当然还有世家大族。 给百姓们用，她无所谓。 可要给世家大族用，她就有所谓了。 第50章 自是不妥（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一个王朝，历经了数百年，如今皇权旁落，诸侯征伐不休，百姓连年受苦，民不聊生。 可以说，世家大族在这过程中，那是起了相当大的助力作用。要推广曲辕犁，她当然更希望“民”这个阶层首先拥有。 当然，她也知道，这其实……不现实。 如今能举孝廉、举茂才出仕之人，多是士族，又有几个是寒门？即便是寒门庶族，在这个时代，都比“民”要高上一个阶层。 而今，杨硕想要优先在沔阳境内推广曲辕犁，用作自己的晋升政绩，其实没有问题，黄月英不在意。 甚至，若是不做限制，她可以预想到，杨硕带人加班加点集中的生产曲辕犁，最后落入世家豪族的数量，肯定比发给老百姓的要多。 这就相当于，世家豪族要白嫖……黄月英觉得很不妥当。 杨硕一脸懵，而后苦笑，“女君到底何意？” 他原本想自己推广，后来觉得，不能抛弃楚安君这位正主，可这位正主说……是县令要推广，这绕来绕去的，让他不明所以。 “杨县令，此犁，乃本君恩师种花居士的心血。”黄月英作叹气状。 自她令老父母都相信种花居士的存在之后，这个马甲……已经相当好用了。 “这……”杨硕有些惭愧。 “恩师本就是为天下万民而改进的耕犁，若万民都能用到，那不知节省了多少力气。” “女君说的极是。” “可是，杨县令，生产此犁亦要木材、铁料，更需人力耗费，期间又耗多少钱粮？若造成，是赠予百姓，还是贩于百姓？杨县令，可曾想过？” 黄月英一番话，令杨硕沉思了一会儿，而后叹气，“县衙账上，目前尚有些许钱粮，足够一月之用。 只是，确如女君所言，生产后，当如何分发于百姓，方才需要细细思量。” 黄月英笑笑点头，“的确。” 杨硕也有些纠结，原本，推广曲辕犁……那这曲辕犁总得让老百姓用上啊，那总得发给老百姓？ 可犁的数量到底有限，定然是不够分的呀，而且，若是一户一犁，那县衙肯定支撑不起。 “若杨县令组织人手，最多能召集多少工匠？”黄月英此时，也不再与杨硕客套了，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想到这里，杨硕苦笑，“不过百余人，不过，此百余人皆为工匠，若是其余搬运杂物等活计，还可继续召集其他人做。” 黄月英点头，略估算了一下，百余工匠，其中还会夹杂其他方面的工匠，所以，一月下来，产量不会太高，是不足以让整个沔阳都用上的。 “杨县令，若以县衙钱粮财物召集人手制作曲辕犁，这生产出来的犁，当属县衙，可对？” 杨硕点头，“自然。” 下一秒，他就悟了，“多谢女君指点。” 既然东西是属于县衙的，那当然就是临时给百姓们用的，用完之后需要还回来的！ 黄月英无奈，现在很多人听别人说话，都只听一半，“县令莫急，本君还未说完。” “女君请言。” “曲辕犁，由县令带人推广，本君不会反对。”黄月英继续道，“但本君亦有要求。” “在下定当遵从。” “生产出的犁，优先调予普通百姓耕种，而非……世家大族。” “这……”杨硕瞪大眼睛。 他自己就是士族出身，是想要政绩，多和县内世家打好关系，政绩便有了。 “杨县令觉得不妥？” 杨硕没有回答，而是认真思索着其中利弊。 他出自杨氏，若有此等利器，也是需要与族内通信，而写信回去，族内信不信是一说，即便信，春耕在即……亦是来不及。 即便是沔阳，时间同样不足。 只是，沔阳其他几大家族，若是从他这儿拿不到曲辕犁，怕是会生了嫌隙。 这位女君，是逼迫他在站队。 要么，一条道和这位女君一起走，要么……直接反对。 可怎么能反对呢！ 他还想用楚纸呢！ 女君还是种花居士的弟子呢！ 沔阳几个小世家而已，也奈何他不得！ “未曾不妥。”杨硕摇头，“只是，总不能一架都不发？” “若曲辕犁数量足够，则以县衙登记的地契为凭，一户只可借调一架曲辕犁。” 杨硕随后笑了，这样一来，世家……也真就搞不了几架，“女君言之有理。” “若前期耕犁数量仍不够，那便只能再做限制，一亭之地，最多借调五架，由亭长监督各户配合完成。” “如此，最好不过了。”杨硕松口气，“在下这便回衙，组织人手，同样，上报州牧，为女君请功。” “辛苦杨县令了。” “不敢，那在下便先告辞。” “那便不送了。” 见着杨硕那着急的样子，黄月英也叹气，这样子，若能让沔阳的百姓省些力气，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一个人，一个黄家庄子，有时是真的做不了多少。多忽悠一个人，就能多点力量。即便是庞山民，也在前些日子加入了黄寅的劝农队伍。 而她，也得带着族学的孩子们上一个下午的实践课，刚好，雨停了的。 …… “未曾想，不过半月余的时间，这庄子……竟如此繁茂了。”杨辽看着庄外两旁，整齐摆着摊的临时集市，听着那满满的吆喝声，有些感慨。 只是，他还未进得庄子，便被庄外的护卫拦下了。 这护卫，身着银色铁甲，腰间配着一把大刀，眼神锐利，身体笔直，一看……便是精兵。他上次来时，这些护卫可并无多少甲胄。 “的确不同了。”黄涛也是感慨，沔阳黄氏，怕是很快就会兴起，他们江夏黄氏，也当然乐见其成。 倒是这些护卫，似乎是真练起来了。 “来人止步！”黄武着甲上前，今日，是他带队当值。 杨辽与黄涛对视一眼，身后车马也早已停下。 “烦请通传一声，杨氏杨辽，特来与女君完成契书，交付代理金。” “江夏黄氏黄涛，求见女君。” 黄武便知晓了这两人的来意，“其他几家呢？” “我等未曾商议，便是我二人，也是路上恰巧遇到，这才结伴而行。”杨辽解释了一下，“这位小哥，可有何不妥吗？” “自是不妥！”黄武微叹气，“如今春耕在即，庄内诸事，以此为最重，便是女君，也无多少空暇。” “这……”杨辽懵了，好嘛，春耕是很重要，可……春耕不是每年都有吗？干嘛这么着急？再着急，种子也不会一夜就能丰收啊！ 黄涛也有些奇怪，就算春耕在即，那也不用黄月英亲自下田种地？ “行了，进庄子，尔等，好好护卫，我去通报一声。” “是。” 杨辽与黄涛见此，也只能进了庄子。 进去，便发现里头还在大兴土木，原本楚纸作坊的旁边，也有作坊在扩建，另一边，有好几座奇怪的炉子？正在冒着烟。 这些地方，都有一队带甲护卫守着。 不远处的田间，却有着一堆孩童站着。 同样，那儿也有着一队带甲护卫。 …… 甘宁看着黄月英脱了鞋子，踩进泥田之中，有些无奈。 这就好像他看到黄月英依旧每日跟着护卫队晨间出操一般无奈。 起初几日，护卫们都还有些好奇，后来发现黄月英竟一日不落的都跟了下来，于是，敬佩的人就变多了。 但甘宁却是早早下定了决心，日后无论如何，是不会让黄月英去到战场上的。 至于这次的所谓实践课，他是不理解的，这群孩子有什么好实践的？ 而且实践的还是种地。 那些个佃户与工人家的孩子，哪个不会种？ 也就黄氏那几个还未曾如何吃苦的娃子不会罢了。 所以，他是真的觉得，主要是自家义妹想玩儿…… 有时候，他也摸不清楚自家义妹的喜好到底在哪儿，于是又是摇着头内心感叹了一番，只是那么看着黄月英。 第51章 庄内日常：实践课 黄月英若是知道甘宁的想法，定然是会反驳的。 插秧育秧，与此前的种植方法都是不同的，当然要让孩子们学一学，不然……他们还守着老旧的种植办法可如何是好？ 另外，黄氏的几个小崽子，也是真的要好好训训的。 族学内的奖惩机制已经被黄勤落实，只是，奖励是奖了，这惩罚落实的却是不到位。 如今整个庄子都在忙碌，那几个小崽子即便被罚，也是开心的很，就在地里玩儿……只因还不知道如何耕地种田。 所以，她不得不拿出阿姊以及楚安君的威严来。 “你们三个，下来。” “好嘞。”被点到名的黄珏、黄笃、黄峻便乐呵呵的也脱了鞋子，踩进了泥田之中，脸上，全是笑容。 “把那筐秧苗抱过来。”黄月英又指了指这刚育出没多久的秧苗，这是她为了此次实践特地从育苗田中搬来的。 “好！”黄珏登时便先走过去，只是，水田之中，走路并不好走。 没多久，他便摔了个屁股蹲，两只手都拄进水田之中，也顾不得此时水田之中依旧冰冷，然后乐哈哈的笑着。 旁边的黄笃与黄峻，亦是哈哈大笑，更别说还站在田边的其他孩童了。 事实上，黄月英也想笑，但她忍住了，再等看到黄珏拉了一把黄笃，把后者也带倒时，她便真的忍不住了。 这三个皮娃子，要是今天不让他们知道种地辛苦，她就枉为穿越者了。 治几个熊孩子，还治不了了？ 只是，熊孩子有的时候也着实好笑。 “快点，把秧苗筐子搬过来。”黄月英又催了一次。 “知道了，阿姊！” “好的，阿姊！” 黄月英也有些无奈，这三个，年岁最大的是黄峻，七岁，另外两个都是六岁。 原本，这时代的孩子，多早熟。可这三个娃家中，条件本就在族内算是不错的，此前族学人还少时，这三人也是带头吵闹者。 于是，三个人合力将那筐不大的秧苗跌跌撞撞的拖到了黄月英跟前。 黄月英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朗声，“你们知不知道，为何要带你们耕种？” “阿姊，我知道！是黄珏他们之前的太吵了！”有人当下便举手，而说这话的，则是她一个堂妹。 黄月英笑笑，点了点头，“是，但不全是。” “那阿姊，为何我等要上这所谓的实践课？”便是黄琮，也不理解。 “如今春耕在即，各家各户皆处于忙碌之中，族学有田产千亩，人手不足。”黄月英解释着，又问，“我沔阳黄氏本就耕读传家，耕读耕读，可有人知道为何耕在读前？” “阿姊，我阿父常说，人要吃饭才能活下去，若不耕种，便没饭吃。”周大丫答了这个问题，“那当然也就没有读书这事儿了。” “说得对。”黄月英肯定，眼中柔和，而后看向黄珏几人，“珏儿，你三人可有不同看法？” 黄珏此时正捂着湿湿的屁股蛋，刚摔的那一跤，起初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倒是有些冷意。 听着黄月英的话，三人自是摇摇头。 “既有田产千亩，大人们又都忙着自己的事，那你们说，你们是不是也该帮忙呢？” “阿姊说的是。”黄琮站了出来，“如今庄内繁忙，若我等能为此分担，亦是应当，这毕竟是族学的田产，我等所食之午餐、所耗之纸笔，皆由此而来。” 黄月英很想给黄琮一个大大的赞，果然，小十三没白培养，比同龄人成熟了不少，还能适当的给她递话，于是便又看向黄珏三人，“你们琮兄长的话，可听明白了？” “阿姊，琮兄长说的意思是，我们中午吃的鸡子、豆腐和肉，都是种田种出来的吗？” 大抵还是吃饭这个词打动了黄珏这个熊娃，因此，黄珏算是抓住了重点。 黄月英点头。 “那我要是在田里种下鸡子、豆腐和肉，到秋天，它都会长出来吗？” 黄月英：……很好，血压已经不低了。 但她脸上依旧笑笑，“珏儿可以试试。” 一旁的甘宁：…… 众护卫：…… 以及刚刚赶到的杨辽与黄涛：…… “当真？”黄珏兴奋起来。 “阿姊何时骗过你们？”黄月英表示，你自己种种不就知道了。 “那……我这就问阿母要鸡子去！”黄珏拔腿就想跑。 “我，我也去！”黄笃也想跟着。 却被黄峻给一只手一个的拉住了，后者略叹气，“阿姊，莫要欺负他俩了。” 黄月英笑着，“怎么，小十四觉得不妥？” “他们还小呢。”黄峻无奈，黄笃与黄珏，平日里与他玩的最是要好。 “让他们试试也无妨，有些道理，大人说了可是不管用，非要自个儿试了才成。”黄月英道，“难道，小十四平日说的话，他们都不反对？” 黄峻摇头，“本就是没有结果之事，何必令他们浪费光阴，多读书不是更好？更符合阿姊的期望吗？” 黄月英了然，大概，黄峻也知道，这堂课是为他们上的。 “尔等读不读书，不是合不合阿姊的期望，也不是合不合尔等父母之期望。”黄月英开口，认真的看着黄峻，她知道，这三人之中，以他为首，另外两个，就是个没头脑，“若你三人真不想读书，告诉阿姊，阿姊便不让你们上课了，若叔父他们有意见，阿姊会亲自上门与他们解释。” 黄月英这一说，有些人就意动起来了。 “不过，不读书，也就不会有中午那餐饭食。” “你想找其他人玩时，大家都在读书。” “最重要的，若是不想读书的，你要找一个理由说服阿姊，比方说，小十四你说你就想种地，否则阿姊如何与你父母解释？” 黄峻沉思了一番，读书……他也不讨厌，讨厌的是，本就没多少人的族学之中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人罢了，以至于他说的话，有好些人都是不听的。 但他还是摇摇头，“我不想种地。” “那小十四想做什么？” “做大将军！”黄峻道。 “哦，以后小十四这个将军便是，未曾读过兵书，也不识字吗？往后敌将便称你，不识字将军？” 孩子们哄堂大笑。 而黄峻自己，脸色难堪起来，“阿姊何必激我？” 黄月英也不再管他，而是从筐子里择出三两株秧苗，开始了她的种田教学。 “自今日始，禾稻种植，将有所改变。” “我知你们之中很多人也见过种稻，但我今日所授，与以往不同。” “此秧苗，为挑选好的水稻种子于上好的水田之中生长，尔等看看，这筐子之中，秧苗可茁壮？” “如此茁壮的秧苗，若不去管它，挤在这个竹筐之中长大，可能丰收？” “不行，阿姊，这太密了！” “对，太密了。” “今日要教授你们的第一点，便是，植物的生长，需要光、水、养料。” “作物长成，不浇水，会渴死；若一直没有阳光，作物便会无精打采；若不施肥，作物便长得不茂盛。” “所以，思考如何种植时，要思考的本质就是，如何将作物做好排列，让所有作物都能获得充份的光、水与养料。” “以此秧苗为例，”黄月英把手中的秧苗插入水田之中，紧邻着这棵又插了一棵，“这是如今大家撒稻种法时，多数秧苗的距离了。” 有见识的几人点了点头。 “可待这相邻的秧苗长大，长高，旁边禾稻的叶子，是否会挡住这棵秧苗所需的阳光呢？” “会的会的！” “所以，我们需要把秧苗，适当的分开，大概在半尺左右为宜。” 汉时一尺约23公分多些，半尺，也就11公分多一些。 “插秧时，要把秧苗的根系插进土中，如此，便是有风吹来，它也不会倒下，插进去的深度，也就一寸为宜。” “可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如此，便有此前所定的小组长，来领秧苗，各组需要将负责之区域都插好秧苗。” 于是，早就选好的小组长向前，领取了秧苗。 这一亩地，早就拉好了绳子，将地平均分成了八列，一组约莫六七人，负责一列。 唯有黄峻这三个皮娃子，是三人成组。 “小十四，你们三人与阿姊一组。”说着，黄月英便一步一步的晃悠到黄峻所在的位置，带了秧苗过去。 黄峻也只是默默的接过，将秧苗也分给黄珏二人一些，便跟在黄月英身后干起活儿来。 他并不讨厌读书。 也不讨厌种地。 也不是真的一定要当大将军。 “所以，小十四为何要带着珏儿他们胡闹？”黄月英问了重点。 “以往，我在族学之中说的话，还是相当管用的，如今琮兄长一来，先生夸赞，同学羡慕……我的话，便不管用了。”磨磨唧唧的，黄峻说了自己原因。 黄月英：……就这？ “七叔与阿姊说过，小十四你其实课业都不错。” 黄峻默。 “可知为何大家愿意听小十三的？” “知道，琮兄长为人稳重，待人谦和……反正，七叔是这么夸的。”黄峻酸酸的道。 要知道，在去年，黄琮是连族学的束修都还未凑齐的。 黄月英失笑，果然是小孩子啊，“阿姊有办法。” “什么办法？” “待人接物上，你只需要真诚些便好，即便课业普通。” “真诚？” “比方说，不要再让你那俩小弟傻呵呵的冲着往前。” 黄峻默，半晌，才点头，“嗯，他们是我弟弟。” 两人不过说了一会儿的话，另外两小只已经觉得好玩儿的将秧苗歪歪斜斜的插了一小列了，还时不时的乐呵呵摔个屁股蹲。 “所以，作为兄长，有教导弟弟的责任。”黄月英叹气，看着黄峻。 黄峻登时脸烧了一样，“这就让他们重新插秧。” 第52章 树人书院 种地，黄月英是认真的。 既然已经打算要掌握更多的主动，她就不会只是玩玩。 教育，当然要从娃娃抓起。 当然，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慢慢来，急不得。否则，她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王莽，万一再来个位面之子……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黄峻认真教另外两人如何插秧，虽说，其实秧苗插歪问题不大，但大多数人其实有那么一些强迫症，喜欢看整齐的东西。 不知为何，另外两只在黄峻的教育下，竟然异常听话，插出的秧苗，也是有模有样。 见此，黄月英也认真插起秧苗。 而后，便只剩田间甘宁带队的护卫以及杨辽与黄涛等人的队伍，站着看一群孩童劳作。 这让甘宁心里颇有些复杂，看向黄月英的眼神，更是无奈。 杨辽与黄涛，却是认真观察起了孩童们所插的秧苗，又想起了刚刚黄月英说的那番话，因为，那番话即便以他们的思维与经验判断，也是正确的。 “沔阳黄氏，自当大兴。”黄涛轻声感叹了一句，随即看着这些孩子，柔和了许多。 “的确。”杨氏亦是点头赞同。今日之后，他会禀告自家家主……继续与沔阳这一支交好。 …… 种地，的确是很累，哪怕，这一亩地由数十个孩童分摊。 待得这一亩地被插完秧苗，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孩子们都喊了起来，开心的笑着。 “做的不错。”黄月英夸了夸黄峻三人。 黄峻脸色又红了红，看得黄月英直笑，这其实还是一个……挺容易害羞的孩子啊。 “诸位同窗，同族，”黄峻想了想，朗声道，“今日我黄峻，为以往所为，向诸君道歉。” 说完，弯腰拱手，认真行礼，“愿诸君原谅我兄弟三人，此前无状。” 稍小的孩子们无措，稍大些的孩子们有些惊讶。 还是黄琮走了出来，“十四弟都说了是同窗，同族，吾等又如何会有责怪一说？” “琮弟说的是。” “没有怪你们，就是以后先生讲课时，莫要捣乱嘛。” “对，还有午食也不好剩下饭菜才是。” “不要浪费我的楚纸。” “可以不要往我的书里夹虫子吗？” 于是，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黄峻的腰弯的更低了些，脸上烧得慌。 而后，黄峻站起身，又向着黄笃与黄珏两人做礼，“为兄亦向你二人道歉。” 后两人完全是不明白为什么，毕竟年纪也小。 黄月英看得心中欣慰，这一幕，她是没有想到的。 她觉得黄峻以后会改，却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就当众与其他人道歉求和解，倒是好气魄，孺子可教。 “荀子曰，君子养心，莫善于诚。”黄月英于是走上前去，扶住了黄峻的手，将他扶起，“十四明白何义？” 黄峻眉头紧锁，而后摇头，“弟，惭愧，尚未与先生学得此篇。” “君子修身修德，没有比诚心实意更为重要的了。庄子则说，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十四弟今日所为，坦坦荡荡，磊落光明，可谓是至诚君子了，日后仍需勤勉。” “须知，精诚所至，则金石为开。” “弟，受教。”黄峻心里感动，只觉得他家阿姊说的都是对的，现在的他，心里轻松了很多很多。 其他孩子，看向黄月英眼中闪闪发光：阿姊好厉害！ ……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杨辽与黄涛各自对视一眼。 “这位女君，不过十三，却博学多识，既能造得楚纸，还能下地耕种，而今又引经据典，即便是对这些蒙童，便引了荀子、庄子之言，还给出了批语……”黄涛摸着胡子，眼中满是惊讶，“果真，不愧是传闻中种花居士的弟子啊！” “是极！此等女子……”杨辽也赞同，只是后半句话未曾说出：当为少族长求之！ …… 甘宁听了这么一番话，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他这义妹啊，还是改不了这习惯。 想起襄阳那两句话，他又笑了笑，如今荆州境内，还有不少人在寻黄楚小先生？ 一想起这个，他总觉得好像有些事情没有想到。 不过，暂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甘宁只知道，如今阿楚的基业慢慢壮大，短短一月余，楚纸的代理权便收了数百万钱，阿楚更是有了近万亩的田地。 即便是价值极高的百炼钢，产量亦是极大。 若阿楚为相，天下可安。这是他内心对黄月英最为真实的评价。 所以，他信黄月英那句涤荡人间腐朽的话，相信对方说过，他可为将，秩比两千石。 又看了看庄子边缘，正在建成的一些民房，那是给他那些没选上护卫的兄弟们建的，内心便又坚定了一分。 他得为黄月英守好这些地东西。 …… 黄月英是看到杨辽与黄涛了，但她不急。 今日实践课虽然结束了，也还有其他事情。 “列队，回学堂。”一声令下，孩子们也都集中起来。多数人身上都有泥水，至于鞋子……还有不少人穿的是草鞋。 …… 族学内，黄勤正与蔡氏交谈着。 “嫂嫂，这些衣裳，辛苦了。” “都是阿楚的主意。”蔡氏笑笑，心内不止一次感慨，她这闺女，思虑事情比许多成年人都要周全得多。 “阿楚年岁虽小，却思虑颇多……”黄勤想到这里，“只怕于她太过负重，嫂嫂须告知兄长，定要多寻帮手才是。” “他心里啊，有成算。”蔡氏笑着。 “那便好。”黄勤点头，看着早就准备好的热水与布巾，便是能想到这群泥猴的模样了。 才来没多久的诸葛氏，亦与庄内其他妇人一起，参与了这件事，再听得其他人对黄月英的夸赞，晚上又听到自家夫君的那些赞美……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黄月英单独说说话了。 只是，黄月英忙，她也忙。 “他们来了！” “哟，回来了回来了！” …… 孩子们还不知回学堂内要做什么，却见好多妇人们都站在学堂之中，还准备了热水与布巾，显然……是为他们洗漱用的。 这么一想，有人就觉得冷了。 还真是挺冷的。 “男女分而列队！”黄月英停下脚步，见到了里头的蔡氏，用眼神打了招呼，而后道，“女学子进堂内布幔之中，梳洗更衣！” “梳洗？更衣？”女孩子们有些讶异，但也只得听话。 当下，便有妇人出来，引着女孩子们进了早就用灰布拦好的内堂。 “阿姊，那我们呢？”黄珏问出声。 “你们啊，也来。”黄月英没有回答，却是又有妇人领了剩下的男孩子们进了屋内。 于是，大人们把孩子们的脏衣服都脱下，一个个的用热水给他们擦拭身体，最后，给他们换上新衣。 …… “婶婶，这衣裳真是为我们绣的吗？”周大丫看着那崭新的衣裳，问着。 “自然。”诸葛氏看着这孩子，笑着道。 “不行，我阿母说，阿姊给的已经很多了，不能再要了。”周大丫选择了拒绝，是的，他们一家接受了黄月英太多恩惠了。 便是她阿母的病，也是黄月英请了大夫的。 “这是学服。”诸葛氏解释，“日后，尔等进学，便都须身着此服，方能进学堂。” “大丫，这定然是阿姊的意思。” “可是……” “乖，快些换上，天还未完全转暖，若受凉了，可就不好了。”诸葛氏笑着，手中却是动作不停，直接给周大丫套上了衣服。 再接着，整好衣服，又要给大丫换鞋子和袜子。 大丫急忙接过，自己动手。 …… 相比起女孩子们，男孩子们被换衣服，就粗糙多了，还吵得多。 但好在，也是换好了。 接着，又有人给孩子们分发姜汤驱寒。 “如今天气虽回暖，但尔等身体尚未长成，下了一遭水，便把姜汤喝了。”黄月英也拿了一碗，说实话，她也挺冷的。 “知道了，阿姊！” “嗯，哇，好甜啊！” “阿姊，是不是放饴糖了？” “阿姊！好甜啊！还辣辣的！” 一边喝着姜汤，孩子们也开心不已，这是新衣服呢！还有新鞋子，好好看！ 淡青色的学子服，穿在众人身上颇为合身，毕竟都是量过尺寸的。 一群小萝卜头。黄月英内心笑着。 而后，才发现，学服上竟还绣着楚安二字。 她看了一眼蔡氏，蔡氏只是笑笑。 黄月英无奈，喝完姜汤，站在众人面前，朗声道，“今日，诸位都穿上了一样的衣裳，鞋子，日后，这便是族学的学服。” “但凡进学之日，皆须着此学服，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 “自今日始，我黄氏族学，更名为树人书院。” “啊？树人书院？” “听上去有些怪。” 孩子们有些议论纷纷。 便是黄勤等人，也是错愕，这一点，黄月英压根没有跟他们商量过。 不过，树人书院…… “管子曾言，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黄月英继续道，“是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希望诸君能在树人书院之中，成长为天下之栋梁。” “为汉家天下之崛起而读书！” 说着，黄月英弯腰，行礼，一揖到底。 “黄琮，谨受教！”黄琮率先站起身，弯腰拱手。 “黄峻，谨受教！”黄峻也满脸严肃，弯腰作揖。 “黄（笃、珏、良、颜）谨受教！” “周大丫，谨受教！” “张明，谨受教！” “王勇，谨受教！” …… 其余的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纷纷报着自己的名号，齐刷刷的弯腰作揖。 第53章 兄友弟恭 族学学堂之中。 听着孩子们的谨受教，黄月英心里熨帖不已，即便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岁，但也能让她觉得此道不孤。 站直身体，又笑笑，“今日可下学了。” “哦！下学了！” “谢谢阿姊！” “谢谢阿姊！” 对于放学这件事，没有一个孩子是不开心的。且，因着发了新衣服，多数孩子都异常的兴奋。 除了身上这套，他们还有另一套备用的。 一下发了两套这般好的衣裳，即便是黄峻几人，也相当爱惜。 “阿楚这些话……”许久，黄勤才苦笑着摇头，“气势宏大，愿景非凡……” “她一向如此。”蔡氏摇摇头，而后也笑笑，有些时候……她都想像黄月英一般…… 而屋内其他妇人，亦是纷纷出言夸赞。 唯独诸葛氏，方才从震惊之中缓了过来，心里依旧念叨着刚刚的话，为汉家天下之崛起而读书…… …… 黄月英出了学堂，这才与杨休与黄涛打了招呼，“二位一路奔波，辛苦了。” “我等不过是跑了个腿罢了。”黄涛摆摆手，“今日是来完成代理契书的。” “正是。”杨辽也表示赞同。 “好。”黄月英点头，想了想，往学堂内喊了一番，“黄琮，黄峻，你们过来。” 一旁的杨辽和黄涛见此，便知道，这位女君……是要锻炼她族内的这些孩童了。 于是两个穿着新衣裳的小萝卜头便跑了出来。 “阿姊！”两人齐齐行礼。 “这二位，一位是杨家掌柜，一位是黄家掌柜，”黄月英介绍着，“今日是来完成代理商契书的，他们需要交付剩余的代理费，尔等点算清楚后放入库房便可。此为其一。” “是。” “其二，他二人尚需购得楚纸数万张，中等楚纸二钱，上等楚纸六钱，算好价钱，再让他们去作坊仓库内，找宋叔清点。” “明白了。”黄琮点头。 黄峻略思索了一会儿，也点头应下。 随后，黄月英便向着杨辽与黄涛说了声抱歉，因为她今天有些累了，加上衣服上都还有泥土，便请她两位弟弟来帮忙。 杨辽与黄涛还能说什么，只得应了。 …… 回到自己家中，黄月英取了些热水，然后回房间洗漱，换好衣服后，便往床上一躺…… 种地是真累啊。 不多时，便睡着了。 …… 书房内，黄承彦听了蔡氏的转述，脸上带着自豪，“阿楚气魄恢弘，格局远大，胜天下人多矣。” “正是如此。”蔡氏也笑着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忧，“只是，阿楚如今不过十三岁，却是要思虑这许多，连勤弟都怕阿楚思虑过重。” 黄承彦想了想，“如今天也暖了，既如此，我便出门访友了。” “须多注意些青年才俊。” “那是自然。” “可又怕这些才俊子弟心高气傲……” “阿雅放心，为夫省得。”黄承彦拍了拍蔡氏的手。 “嗯。” …… 而回到房中的诸葛氏，见着自己夫君还未回来，内心有些失落。 本来，她是要与庞山民说黄月英今天做的这些事的，诉说内心的期许与向往。 可庞山民也忙，黄月英名下有田产万亩，如今春耕……黄寅一个人压根就忙不过来，最后庞山民也不得不跑去帮忙。 想起这些，便又找了纸笔，开始写信。 …… 至于黄琮与黄峻，则是先照着契书，把杨辽与黄涛要交付的剩余代理费清点清楚后，开具了收据。 “多谢二位小郎君了。” “二位掌柜也不必客气。”黄琮摇摇头，他已经不止一次接触过这两人了。 黄峻却是第一次。 当见到那许多钱都被搬入府库，才知他家阿姊到底是何大才。 脸上装着平静，心中却是有些沸腾。 “此间清点完毕，敢问二位掌柜，欲购楚纸几何？”黄峻略见了见礼，开口问着。 “我杨氏需十万中等楚纸，一万上等纸。” “我江夏黄氏需二十万中等楚纸，二万上等纸。” 黄琮略估算了一番，而后看向黄峻，点点头。 黄峻这边心里有了底气，“既如此，按照价格，杨掌柜这番，中等楚纸合计二十万钱，上等楚纸合计六万钱，便是需要再交付二十六万钱。” “哈哈，正是如此！”杨辽哈哈一笑，心里想着，难怪这位郎君今次会被楚安君拉来帮忙呢，这小脑瓜，倒是好使。 “黄掌柜需再交付五十二万钱。”黄峻略一思索，又道。 “小郎君说的极是。”黄涛也是赞赏的看着黄峻，思路清晰，言行得体，不怯于场，这样的孩子，即便在他们族内，都能排进前三的。 “二位掌柜可带了这许多银钱？”黄琮问了一句。 “自然！”两人都是点头。 虽说铜钱携带不变，但至少是带了银饼和金饼的。 …… 待得与杨辽以及黄涛交付完，楚纸作坊这近一月的库存，又是告竭。 宋博也不知道是开心好，还是难过好，看着黄琮与黄峻，“二位小郎君辛苦。” “宋叔才辛苦了。”黄琮摇头。 宋博感叹，“只是没有想到，小娘子这生意……竟如此之大，好不容易存了点楚纸，次次都是刚存上一些……就被掏空了。” “是啊，先是我父亲……然后是杨休那些个大商人，接着又是荆州的各大世家……”黄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起我阿父……估摸着，他应该快要让人来催纸了。” 宋博：…… “二位郎君请回！” 黄琮嘿嘿笑了一声，从怀中掏了几个钱出来，对着黄峻道，“走，十四弟，吃糖去！” “那便多谢兄长了！”黄峻也不拒绝。 虽说清点钱财和完成契书这些事看着不累，但其实很是疲惫，加上如今已经到了晚食的时间，今天又在田里做了许久的活儿，两人的确是饿了。 再说黄琮，几乎每日都要下鱼笼捉鱼，而后卖于作坊后厨，整个黄家庄子内，最不缺零花钱的孩子便是他了。 所以，黄峻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黄琮两人出了庄子，找卖饴糖的小贩买了两块饴糖，一人一块，放在了嘴里。 “不论吃多少次，哪怕饴糖粘牙，我还是喜欢这糖的味道。”黄琮感叹，“感觉一日的疲惫就一扫而空。” “是啊，身上便舒服了。”黄峻笑着，随后也掏了几个钱，又买了两块，让小贩用叶子包好。 “买给黄笃和黄珏啊？” “嗯，算作是赔礼道歉。”黄峻点头。 “其实倒也不必，他们未必知道。”黄琮摇摇头。 “他们知不知道是一回事，我道不道歉，又是另一回事。”黄峻也摇头，“还有，也要与琮兄长道歉。” “你我兄弟，莫要说这些话了。”黄琮看着黄峻，心中也受用的很，而后感叹，“无怪乎阿姊说，真诚……才是必杀技。” “真诚，才是必杀技？”黄峻一愣，“即阿姊所说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便是如此。”黄琮笑着，“其实，我还是很羡慕阿峻的。” “为何？” “我自幼家贫，母亲体弱，有时看着阿峻你们进学堂，我比你年长却还未凑齐束修…”黄琮摇摇头，“心中酸楚。” 黄峻沉默了一番。 “后来，阿姊教会我下鱼笼捉鱼，也教会我放些小陷阱捉山鸡野兔…”黄琮继续道，“如此，我阿母的身体才逐渐大好，我阿父才可心无旁骛…” 黄峻叹气。 “阿姊之才学，胜三伯父多矣，所以我才要努力进学，方能跟上阿姊的脚步，若不然，你我便只能是沔阳黄氏一族的无名小子。” “受教了。” 第54章 草台班子小聚 是夜。 春雨又淅淅沥沥的落了起来。 附近某庄内，一个有些破落的小木屋内。 周大丫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摸着今天发的学服，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她认得衣服上秀的两个字，那是阿姊的名号。 只听她阿娘与她阿爹在黑暗中说着话。 “你是说，楚纸作坊内所有工匠也都有人给你们量体裁衣？” “是啊，今天知道了大丫发了两套衣裳……我这心里不安，东家这是要给我们也发衣裳啊！” “还真有可能……只是，这东家对我们这些人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东家对我们好，那是东家仁善。”男子笑着，“你尚未见过东家，所以你觉得不妥。” “那你为何不安？” “总觉得，我只是卖着这身力气，无法报答东家的恩德啊！你这病，亦是东家请了大夫……” “那边给东家当牛做马呗！” “东家何等人物啊……” …… 周大丫默默的抓了抓不算厚的被子，她阿爹阿娘说的没错啊，她们一家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阿姊的恩德啊。 相同的一幕，发生于周边许多庄子内。 而黄月英，也终于等到了庞山民、黄寅以及周扬三人，松口气，“两位兄长与周叔终于回来了。” 她下午小睡了一会儿，人便精神了许多，待得晚食后，就开始思考着目前的形势，当然，她也想了解目前春耕的进度。 顺便，再与自己的草台班子开个小会。 “可算是把所有庄子都跑完了。”黄寅呼出一口气，脱下了身上的蓑衣，也拍去了衣摆上的雨水。 “是啊，自明日起，就不用在天天跑这么些庄子了。”庞山民也道，接过了诸葛氏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 “小人去把晚食端来。”李婶把手中的布巾递给周扬，见此，便转身去热饭食了。 黄月英笑笑，唯独黄寅身上的布巾是她递的，“兄长可觉得有何不同？” 黄寅瞪了她一眼，“就不怕兄长罢工吗？” “不怕。”黄月英点点头，嘿嘿笑着。 “阿楚，莫要调侃叔虎了。”甘宁此时也走到了屋檐下，拍去衣服上的雨珠，无奈摇头。 见甘宁也到了，黄月英便笑，“兄长，周叔，都坐。” 几人便都落座，喝着热水，总算是觉得暖和了一些。 “叔虎兄长，如今春耕进度如何？” 黄月英看着自己的这个草台班子，庞山民、甘宁、黄寅、周扬、诸葛氏，历史上留有记载的有三位，自己族内或者家里人占了两位，心道这也是不容易啊。 黄寅便开始汇报目前的情况，“如今阿楚名下这一万零一百亩田产，共计有佃户一百四十五户，分属十个不同的庄子。” “自一月底，便令各庄开始挖出沤肥的大坑十余个，只是如今这肥却尚未沤成。” “好在，已经说服各个庄子，今岁起禾稻耕种方式的变更，也都留出了相应的田地给禾稻育苗用，而今，曲辕犁虽尚未做到一户一架，但一个庄子却至少有五架了。” 说到这里，黄寅的语气也都轻松了不少。 黄月英同样如此，“那便好。” “许多佃农们也是试用了曲辕犁后，才答应同意变更禾稻种植方式的。”庞山民补充了一句，心里却想着，这位种花居士……真的是高人啊。 黄月英则是赞同，“这是自然，楚安君的名头，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不可触及。” 庞山民见此，又不得不感叹了一番这位妹子的清醒头脑。换成一般世家娘子，得了这般封赏，或已经四处显摆炫耀了。 “阿楚倒是明白的很。”黄寅笑了笑，“我和山民兄走访各庄，可是唾沫都说干了，就差动武了！” “辛苦几位了。”黄月英自然明白，“今日之后，二位兄长就休息几日。” “是得休息。”庞山民点了点头，摇头苦笑，“一开始，我只是跟着阿楚做些文书工作，待得去各个庄子帮忙，当真是累，累到每日回来倒头就睡，哦，今日还没睡是因为晚食还未吃，腹中饥饿。” 众人失笑。 黄月英也笑，正了正脸色后，道，“今日，楚纸作坊的楚纸存量，又几乎告竭，是以，要于各地扩建楚纸作坊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此事，襄阳那边不会拒绝，只是……阿楚可有这许多人手？”庞山民也正了正脸色，思索了一番，而后问。 “宋叔他们几人是完全掌握了楚纸制造流程的，所以，我想以最初的那批工匠为负责人，分别于荆州境内四个方向上各建一楚纸作坊，咱们沔阳到底太小了些。” “此事，应当可行。”黄寅想了一会儿，也赞同了。 “不过，如今春耕在即，需待得春耕之后再出发。”黄月英摆手，而后认真的看着众人，“是以，我需要去一趟襄阳了。” “襄阳？” “对，直叔估计也要缺纸了。” 想起这点，几人只得无奈笑笑，的确……那边纸也快不够了。 “庄内诸事，春耕为重中之重。”黄月英看着黄寅与庞山民，“是以，二位兄长不得擅离，此为其一。” “阿楚放心便是。” “不错，我与叔虎，便在庄内待阿楚回来。” “一应钱粮消耗，与我阿母说上一声，于库房支取便可。” 后两人则是点头。 而后，黄月英看向周扬，“周叔，若阿父出门访友……” “那小人怕是得跟着郎君的。”周扬苦笑。 黄月英点头，“知道，我的意思是，周叔帮忙盯着些阿父，让他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忙，此为其二。” 周扬：…… “阿楚若不嫌弃，为兄推荐几人来可好？”庞山民到底也不忍心黄月英这么累。 “若兄长信得过？”黄月英当然觉得可以，只要庞山民觉得可以。 庞山民想了想，而后又是重重的叹口气，摇摇头。 黄月英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普通男子或者世家在做，都得小心翼翼，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更别说，她是女子。 女子做许多事情，天生便是会惹来非议的。 如今黄月英只是发展些产业，可有识之士来一趟，若知庄内有粮、有兵、有铁……他们便一眼可看出，即便，黄月英是说为了保护产业用的。 他能接受，是因为黄、庞两家为世交。 黄寅能接受，是因为黄月英本就是他堂妹。 黄承彦与蔡氏能接受，则是因为黄月英是他们的女儿。 若无血缘亲朋的关系，他着实不敢随意邀请人过来。 黄月英见庞山民的反应，也就笑笑，“不急。” “嗯。”庞山民点头，而后道，“其实，阿楚若是在这五六年时间内维持目前的状态，待得族学的孩子们成长……便会有一批可用之人。” “我知道，只是……时不我与。”黄月英摇头拒绝。 其实，她也知道，她做这些事有多危险。 若非她姨丈是刘表，舅舅是蔡瑁……都是荆州实权人物，她其实真的算是个二代，否则怕是早就被各大世家吃得一干二净了。 “阿楚大可放慢脚步，而今你方才十三啊。”一旁，诸葛氏出声，有些不忍。 下午时，黄勤与蔡氏的话，她也听到了，方才知道，如今整个庄内如此的模样，都是黄月英在背后筹划。 “阿芮说得对，阿楚，其实可以放慢一些啊。”庞山民也劝。 “如今庄内产业，便是如此，不会轻易增加了。”黄月英点头，笑着，“知道兄长与嫂嫂是担忧阿楚，但，阿楚做这些，也是有依仗的。” 几人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黄月英也就继续说正事，“其三，我欲与襄阳走上一遭，一是为直叔送纸，而是给各世家送去分红，打点好扩建楚纸作坊的需要的文书之类。” 众人自然点头，这一遭，是必然要走的。 “其四，如今庄内护卫兵甲具足，炼钢的高炉继续造，但平日只用一个炉子，十日开一炉。练出的钢材，可为庄内众人打造农具或者生活器具。” “的确，兵甲已足，也屯了不少，再如此炼下去，便是过于浪费了。”甘宁赞同，其余人也是赞同，“若是打造农具，便有了正当的消耗去处。” 其余几人也是点头。 若说庄上产业，如今最为赚钱的当然是楚纸。 可最为费钱的，就是炼铁了。 无论是铁矿石、还是焦炭，亦或是其他材料，那确实叫一个花钱如流水。 “其五，族学之事，我会叮嘱七叔，多加照顾。若是在过于劳累，便得请族长叔父帮忙看顾一二。” “此事，待今夜回到家中，我与阿父说。”黄寅应下。 “其六，族内印刷与造纸作坊扩建之事，则会交由李木负责。” 几人也都没有意见。 即便，李木为外姓，可他们也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工匠，还是相当靠得住的。 叮嘱到这里，黄月英也就把自己目前的盘子给数完了，再有，就是修路和修码头这事儿了，但那，也非一日就能修成。 至于修什么材质的…… 啊，那还得是水泥啊。 沔阳，毕竟是她老巢啊！ 只是，现在人手大大的不足！ 她只能慢慢等待。 “山民兄长，张机之事如何了？”盘点完基本盘，黄月英又问了庞山民。 如今，她手中农、工皆备，族学也在慢慢改，唯有医这一块，仍无人可负责。 “仲宣尚未回信呢。”庞山民无奈，“阿楚，莫急。” “既如此，也就只得这般了。”黄月英叹气，有时，即便她把穿越宝典中的内容全都py出来，她一个人，也是分身乏术。 的确，是不能急啊！ 第55章 出庄 时至三月。 春耕正盛。 田间地头，皆是劳作的百姓。 南阳，隆中，又是细雨。 诸葛亮披着蓑衣，翻整着田地，每隔一刻钟，便会停下休息一番，这虽不是他第一次耕种了，可依旧觉得种地辛苦，然而，不远处其他邻里，也都在耕田种地。 播下的种子，要历经半年方能有收成。 期间，还需除草、施肥、灌溉…又需担忧是否风调雨顺… 一年下来，堪堪混个温饱，几无余粮，若是遇个兵灾，别说温饱了，便是连活命都成了问题。 如今北方几大诸侯还未定出胜负，东面亦是混乱一片。 唯有荆州以及交州尚算安稳，可又能安稳到哪里去呢？那位刘使君对交州便没有想法了吗？对那最高的位置就没有想法？ 叹出一口气，诸葛亮又继续抗起了锄头。 道阻且长，未知明主何在啊。 突然的，他便又听到了诸葛均的声音，“兄长，二姊的信！” 诸葛亮直起身子，默默的看着那从远处奔来的身影，有些无奈，他这二姊，一月之内要给他写上两封信… 他上一封的回信还未回，这下一封信便是到了啊。 这沔阳黄氏，究竟发生了什么？ 诸葛均气喘吁吁的站定，将竹筒递给自家哥哥，便见着对方打开，看了信，眼中有着惊讶、惊叹以及…惊喜！ “兄长，阿姊说了些什么？” “阿姊说，她这些时日过得很是舒畅，比待在家中舒畅多了。”诸葛亮笑着回，将信折起，塞入怀中，对着自家小弟道，“下雨，你回家读书去。” 诸葛均：… “哦。” 诸葛亮笑着，见着自家弟弟这背影，无奈摇头，可想起自家阿姊信中所说的那些话，心里头又忍不住炙热起来。 他二姊说，黄家小娘子说曾经说，要为万千生民立命，要为万世之朝开得太平。 还以孟子尽心章中的西伯善养老者为例，说自己愿做这仁人。 黄家小娘子还说，行仁善之事，可没规定要分男女。 他家二姊大受鼓舞，这一个月中也帮着给黄氏族学的孩子们缝制衣服。 而这族学，竟被黄家小娘子改名成了树人书院。 族学之中，除了黄氏族人，还有佃户以及作坊工人的孩子… 那日发衣服时，这位小娘子还说，希望他们为汉家天下之崛起而读书。 这般女子啊…诸葛亮内心感叹一声，天下，无出其右者。 有机会，他该去认识认识。 … 而此时，沔阳，黄家庄子。 黄承彦带着周扬，收拾了行李，坐上了马车，已经出发。 蔡氏与黄月英以及一些族人为其送行。 次日，黄月英则是带着甘宁和一个小队的护卫，又顺道带上了此次族学月评成绩最优者黄峻，收拾了行李，装上了楚纸以及一部分印刷好的书籍，装好了给各家的分红，出了庄子。 “终于可以出庄子了！”甘宁骑在马上，心情那是相当愉悦。 “兄长这话说得，好似平日里没有旬休一般。”黄月英，不，黄楚骑着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小马驹，腰间配着一柄短剑，慢悠悠的跟着。 在庄子内待了两个多月，她其实也有些想出门，可这时代的出门……和后世的出门不同。 后世交通便捷…成都至洛阳，不过五个小时的高铁，可那位丞相，却是走了一辈子。 想到这里，黄月英也知道自己急不来，这个时候的丞相，还是个小年轻呢。 “休息是有，可哪有出远门自在？”甘宁哈哈大笑。 “阿…兄长，”黄峻则是坐在车上，生生的把阿姊的姊给咽了下去，“我觉得，甘将军说的对，从我长这么大，还未出过远门呢！阿父阿母都在家，便是无比畅快。” 黄月英笑着摇头，这才是孩子啊。 于是望着远处，田间皆有人忙碌，天虽阴着，却漏出了几缕阳光，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阿楚，莫不如，跑快些？”甘宁提议，看着后面的队伍，“让阿勇带人慢慢走，让照夜也热热身子。” 照夜，黄月英这匹小马驹的名字，因着通身洁白，有了此名。 黄月英点头，她也想试试骑马飞奔，哪怕她的坐骑只是小马驹。 为了能让自己快速的适应骑马，她还是特地把马镫给弄了出来，当然，只装备了此次出门的几匹马。 而此次跟着的护卫队员，自然也是人均一马，为了避免意外，还多拉上了几匹。 于是，后方的甘勇内心嘀咕：他那族兄简直过分！ 随后，他便见得那两人各自拍马，往前奔去。 … 照夜的速度，当然是比不上成年马的。 但黄月英依旧很快乐。 这也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骑马。 若是原身高一些，也能骑成年马，可惜…还不行。 到底，她来这个时代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阿楚，快些！”甘宁回头喊了一声，而后又兴奋的大喊，呜呼… 黄月英：… 她很开心是没错，但是也不想当猴子。 看着周遭的景色不断后退，内心也兴奋了许多。 只觉得心情畅快，似乎忘掉了之前思虑的那些大事。 只看得后方人马羡慕不已。 … 还未走出多远，便见好一些文人装扮之人往庄子方向而去。 甘宁则是勒了马，停下，有这么多人，不适合快马狂奔。 黄月英同样如此，慢悠悠的让照夜往前走着。 “如此多人？”甘宁看着这成群结队的文人。 有的走路，一边走一边聊，哈哈大笑，有的坐在驴车或马车上，时而抚掌，时而大呼乱臣贼子。 “也不知这群人要去什么地方。”甘宁又好奇。 黄月英看了看她们来时的路…这条路，就是往沔阳黄氏的庄子而去的。 这群人，要干嘛？ “兄长去问问？”黄月英想了想，看向甘宁。 后者点头，拍马上前，说了几句，又回来了，看向黄月英，眼神略复杂，“说是来拜访承彦公和楚安君的…还有…黄楚小先生。” 黄月英默了默，“兄长待会儿可别把我说出去。” “阿楚放心。”甘宁认真的点点头，而后停在了原地。 此时，前方便有人上来问，“这位小哥？前方便是沔阳黄氏的庄子？” “正是。”甘宁应下。 “那这位小哥从何而来啊？”那人笑着问道。 “我等刚从沔阳黄氏贩了些楚纸而来。”见甘宁微愣，黄月英开口。 “不知这位又是哪家的郎君啊？”那人看向了黄月英。 只见对方神采奕奕，骑在小马驹上，一见便令人心生好感。 “在下来自南阳陈氏，此次是奉了我家郎君之命前来的。”黄月英开口，而后拱手，“见过诸位。” “小郎君客气，如此，便不耽搁诸位了。”那人见着后面的车马，也就终止了话题。 毕竟，他以为对方是有正事的。 … 待得与这群人离得远了一些，黄月英才松口气，她还真的挺怕被拉着说话的… “可惜了，他们到了庄子上，那是一个人也见不到了。”后面跟上的黄峻感叹道。 “虽说他们是一个正主也见不到，可有人…却是能见到的。”甘宁皱起了眉头，而后调转了马头，看着他们队伍后方，那骑着一头驴的年轻人，问，“阁下为何跟着我等？” 第56章 十七而夭的同辈才俊 听得甘宁的问话，黄月英也略有些生疏的调转了马头。 果真，她们车马队伍的后方，一名清瘦面白的小少年骑在一头老驴上，目光炯炯，朝她望来。 “在下姓杨，名虑，襄阳人士。”少年朗声道，朝着黄月英这边拱手。 “杨虑？”黄月英略思索了一番，而后想起，是有这么个人。 杨虑是杨仪的哥哥，《三国志》说他：少有德行，为沔南冠冕。州、郡礼重，诸公辟命，皆不能屈。年十七而夭。门徒数百人，宗其德范，号为“德行杨君”。 就是少年便有名气，大概十四五岁时，许多人想请他当幕僚，他都拒而不就，可惜…十七岁便去世了，有门徒数百人，尊他为德行杨君。 “正是，未曾想，小先生竟听过在下的名字。”杨虑笑着，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清澈而真诚。 黄月英微愣，而后也笑，轻拍马腹上前，“阁下如何得知在下便是黄楚？” “一月前，黄家小娘子受天子封赏，荆州各大世家豪门皆备贺仪道贺，其中，有良马数十。”杨虑解释，看着他眼前这与他年岁相似的少年，容貌端秀，眼神中透着些惊喜，继续道，“诸位自黄家庄子方向而来，说是到黄家贩卖楚纸的…” “可寻常人家如何会让如此年少的郎君做主？” “且附近百姓皆知，黄家庄子有个将军护卫…此将军身形壮硕，武艺不凡，喜着华服，好鸟羽…” 一旁，甘宁听着这些，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很华丽吗？自从给黄月英当了护卫后，他也就在刀上绑了根鸟羽啊… “而方圆百里内，能合此二点者，唯有黄楚小先生与甘姓将军。”杨虑再次拱手，温声道，“虑，冒昧了。” 黄月英却是开心起来。 说句实话，刚刚那么多人都没有能在第一时间识破他们的话，这杨虑却是直接跟了上来，可见…历史留名之人，真的是有他过人之处的。 可惜…杨虑十七而夭。 想到这里，看向杨虑的眼神便多了分不忍。 有时候，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人太过聪明是会被老天收走的。 “沔阳黄楚，有礼了。”黄月英拱手，“杨兄此来何为？” “闻沔阳黄楚，才智机敏，行仁与善，少有名节，颇有汝南许子将之风。”杨虑答，“今日一见，果有古仁人名士之风。” 听到杨虑这样夸她，黄月英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黄楚这个名字已经这么有名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她去年离开襄阳，习家姐弟事件不断发酵，蔡照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名声也在蔡瑁以及刘表的有意推动下越发的响亮。 附带的，小先生沔阳黄楚之名…自然被更多的人知晓。 再加上她被封楚安君，老父亲黄承彦又是当世名氏… 沔阳黄氏，已然成为了荆州的新兴士族，而且还是一门“三杰”… 自然会让许多人好奇与探究。 “杨兄过誉，”黄月英笑答，但却依旧问道，“所以…杨兄究竟何为？” “在下今年亦是十三，”杨虑抬头看了看天，“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是以，亦想会一会当世同辈才俊，学习一番。” 黄月英微微挑眉，简而言之，冲着“黄楚”来的，“杨兄有何教我？” “在下与小先生不过初相识，不敢言‘教’，只望能与小先生同行一段，探讨学习。”杨虑也表明了来意。 他此来，主要是为了见认识这个人，看看自己和同辈人之中的才俊有多少差距。 黄月英了然，这个时代的人啊，有时比后世之人直接多了，于是笑着道，“固所愿，只是奈何在下此去襄阳有要事…” “无妨，反正在下无甚要事，本就是自襄阳游学而来，若小先生不弃，在下可同行。” 黄月英看了看甘宁，询问后者的意见，毕竟甘宁主管护卫。 甘宁自然是无所谓，对他而言，黄月英也好，这个什么杨虑也好，都是小萝卜头，保护一个是保护，保护两个还是保护… 只要黄月英自己不介意就行。 再说了，黄月英是东家啊！ 这般处处尊重他，让他有点太受用了啊！ 于是点点头，“小郎君所求，亦是我家郎君所求，只是我等车马甚重，所带钱财颇多，怕是会有几分危险。” “无妨，自沔阳至襄阳，路途尚算平稳。”杨虑笑答，“再说，游学此事本就有风险，如今能与小先生相识，已是幸事。” “杨兄莫要再唤小先生了，你我年龄相似，便以兄弟论处，可好？”黄月英听着这小先生的这个称呼，就有些无奈。 如果杨虑比她大也就算了，可偏偏，杨虑或许就不比她大！ 这一次次喊小…先生，那不是占她便宜吗？ “如此，黄兄，在下冒昧了。”杨虑自然是应了。 黄月英也应，“杨兄客气了。” 一旁，甘宁无奈摇头，而后指挥着车马，“继续前行！” … 马车上的黄峻，看着又来了一个少年郎，骑着一头如此老驴，又非要与他阿姊同行…分明，他也想和阿姊并肩的。 … 车马一路向西北方向而行，遇镇县市集也会偶尔停一停，至天色已晚，便打算在一个小县城内住下。 一路上，杨虑有些兴奋，问了好些问题。 黄月英自然都是一一回答。 当然，最初探讨的，还是与经义相关的问题，直到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天下大势。 “阿楚果真高见！”杨虑眼神连连发亮，“当真是相识恨晚！” 黄月英也同样开心，在十二三岁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可见面当今时代顶尖的人才了。 只是，十七而夭… 她又看了看杨虑的脸色，确实，比刚看到时又苍白了些，只是眼神炯炯发亮，兴奋不已。 “阿虑可是身子有疾？” “阿楚亦懂岐黄之术？” “略知一二。”黄月英点头。 上次整理了那么多医案，又把这个时代的好一些医书给消化了，加上后世历经口罩时期后，也自学了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籍。 所以，的确是略知一二。 “阿楚可试言之。”杨虑好奇。 “初见阿虑时，便觉阿虑面色较常人苍白，一路行至此地，你我皆有乘骑，可阿虑面色却更白了。我望阿虑身形清瘦，指盖全白，此时又略有气促。”黄月英皱起了眉头，“怕是阿虑先天便有不足？” “哈哈哈，的确。”杨虑哈哈大笑，“有人断言，在下活不过十七。” 黄月英默，这个时代到底哪儿来这么多名医啊，她咋一个都还没有遇到。 而且…活不过十七啊！ “阿虑竟仍如此乐观？” “在下亦无他法罢了。”杨虑依旧摆摆手，不在意。 “行了，二位莫要商讨了，客舍到了。”前方，甘宁也听到了这些。 便提醒二人，可以休息了。 望着杨虑的眼神，也多了分怜悯。 黄月英下了马，杨虑便开口问，“路上一直没问，阿楚这马腹两边之铁环…” “谓之马镫，方便骑乘。” “妙哉！这马掌之下的铁片…” “谓之马掌，与穿鞋同工。” “甚妙！”杨虑精神头更好了。 今天说了平常好几天的话量…还遇到了一个能与他相谈甚欢的同辈人，心中欣喜。 于是正从驴背上跳下… 却是一个趔趄。 亏得黄月英先下了马，拉了一把… “阿虑小心！” 甘宁转身，就见到了杨虑站立不稳，晕晕欲倒的模样。 第57章 杨氏兄弟 是夜，客舍。 一名郎中摇摇头，开了副药方，便离去了。 黄月英与甘宁等人面面相觑，即便是黄峻，原本还羡慕着那人能和阿姊并肩而行……如今也是心情有些沉重。 “诸位不必如此。”杨虑笑着安慰，只是有些有气无力，“此病，休息几日便好，只是……要耽误阿楚的行程了。” 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刚刚老郎中说的很清楚： 这位小郎君，是先天心血不足，自小体弱，而今年岁越长，气机失和，肝血也不足，便头晕目眩、爪甲失荣，周身麻木，五卫不营…… 简单来说，中医是血虚，西医上来说，则是贫血。 看这模样，加上杨虑的病程，大抵是先天性的贫血，不是地中海贫血就是再生障碍性了。 只不过，若是自小就特别严重的贫血，一般会有比较特殊的骨相，也长不到这个年纪，显然，杨虑没有。 如此来说，杨虑的这病应当是能控制住的。 因此她判断，杨虑是本就体虚，却奔波好些天劳累致头晕目眩，休息一段时间，应当能恢复。 “人命关天，才是头等大事。” 杨虑便笑了，“是是是，阿楚说的是。” “休息一日，辛苦兄长去催一下晚食。”转过头，黄月英对着甘宁道。 “好。”甘宁当然也就应下。 本来，他也就饿了。 …… “阿楚，这杨虑……”甘宁看向黄月英，“阿楚是打算将他送回襄阳吗？” “嗯，他家到底在襄阳，有家人照料，会好上许多。”黄月英点头，“最多，我们路上慢些便是。” 原本一开始，她还是有着培养杨虑当苦力的想法……可这身体，着实太弱了。她虽然需要人手，但不会如此丧失人性。 “那，马车让给他。”黄峻皱着眉头，然后看向黄月英，“阿……兄长觉得呢？” “是啊，要辛苦十四了。”黄月英笑着，也顺手就摸了摸黄峻的脑袋，“吃饭去。” “好。” 第一次出远门的黄峻，那是对什么都好奇，但到底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矜持。 黄月英见此，也只是笑笑。 原本她这次是不打算带上黄琮、黄峻这些小孩子的，因为不想影响他们读书。 可黄琮偏生要来求她，结果被黄峻知道了，两人谁也不服谁，最后闹到了族学……于是定了月评第一者，便可跟着她去襄阳。 黄琮还是因为进学时间过短，输给了黄峻。 “阿楚这些弟妹，都与阿楚你亲厚的很。”甘宁也带着笑，然后看了看正在下方安排其他杂事的甘勇，他记得，甘勇和甘锐小时候……嗯，都是鼻涕娃。 “其实，他们压力很大。”黄月英感叹，“我是那种，别人家孩子……大抵，这些孩子父母也都不知说了多少次，要向我学习云云……” 走在前面的黄峻狂点头，“对，我阿父便是这般说的……阿母也说了许多次，还说，不能让琮兄长超过我……” 黄月英笑着，看着黄峻，而后认真道，“十四，不管你家中如何叮嘱你，你在族学内，便只能堂堂正正的以读书论胜败，可明白？” “自然！”黄峻瞪大眼睛，“阿姊……兄长以为我是什么人？前些日子兄长还说我有至诚君子之风呢……” 黄月英随后哈哈大笑。 …… 房间内，杨虑看着送上来的晚食，一碗熬得很是浓稠的粟米粥，一份炖的极为软烂的羊肉，再加上一份萝卜。 不由得令他胃口大开。 相比起前几天吃的干粮，这已经是很好的饭食了。 “这定是阿楚特意交代的。”自言自语的笑笑，杨虑也就认真吃饭。 他清楚自己这身体，这几天过于劳累了，休息上一段时间便好，可“黄楚”他们是有正事要去襄阳，他也不能拖后腿。 …… 次日，阳光明媚。 见得精神较昨日好转的杨虑，黄月英也松口气，“阿虑接下去，便于马车之中休息。” “叨扰了。”杨虑没有拒绝，“只是阿峻……” “让他骑驴。” “哈哈，也好。” 于是，一队人也就继续出发。 …… 有着甘宁以及其他护卫在，在荆州境内，黄月英很是放心。沔阳到襄阳其实不太远，路上都是刘表的实际控制区域。 只不过，因为有杨虑在，所以速度到底是往下调了些。 又怕杨虑无聊，特地从她给习书准备的箱子之中，挑了两本书出来。 一本自然是《三字经》，另一本，则是与算数有关的启蒙书，被黄月英命名为初级数术。 “这是给孩童启蒙用的？”休息的时候，杨虑总算是找到机会问了问黄月英。 “是啊，阿虑应当知道，去岁我收了个徒弟。” “有所耳闻，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习家小郎君，习书。”杨虑点头。 “而今他为父守孝，我也怕他学业荒废，所以带几本书给他。”黄月英解释着，“毕竟，他喊我一声恩师。” “听闻，那事之后，习家三房到如今仍无法抬头，倒是这位习家小郎君，谨守孝道，以此为由，拒绝了所有上门拜访之人，唯有一人例外。”杨虑也笑，“阿楚猜猜看？” “蔡照？”黄月英听着杨虑的语气，就随便猜了猜。 后者表情惊讶，而后笑了一会儿，“的确，蔡家小公子却是时常上门，带些吃食，或带些书籍，周遭百姓说，常听见他们讨论经义。” 黄月英也惊讶，好家伙，蔡照是被蔡瑁打瘸了还是被她忽悠瘸了？ 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真回头了？ …… 于是，五日后，襄阳便是出现在了眼前。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守城的士兵见着如今依旧气势十足的甘宁，再见后方小马驹上那少年，便想起了去年的事儿，但还是例行问了一番。 接着，车马进城。 分作两队。 甘勇带着人和纸先去楚纸铺，甘宁与黄月英则是把杨虑送回杨家。 见着眼前的朱门，黄月英又看了看杨虑，“阿虑，你家是不是拿了南郡的楚纸代理权？” “哈哈，正是，可惜……负责此事的是其他支的族叔，否则，我定要与他一道去的。”杨虑笑笑，而后感叹，“其实，我此次游学……是瞒着家人的。” 黄月英：…… 她就诧异呢！这么差的身体，还一个人出来游学？ 最重要的是，这娃和她一个年纪好吗？ 至少也得到个十五六岁？ “前些时日，听得有人说要同去沔阳，我便做好打算了。”杨虑下了马车，而后对着黄月英与甘宁认真行礼，“这些日子，辛苦阿楚，叨扰兄长了。” “阿虑开心便好。”黄月英倒也没有什么辛苦的。 以杨虑的身子，想出一趟门，很是不容易的，家里……不会有人赞同。 想到他未来十七岁就会早逝，黄月英又难受起来，想着……到时候还是找到张仲景了，再多探讨。 几日相处下来，黄月英相信，若是杨虑能健康长成，未来必定可以大放异彩。 最好，是作为战友，而非敌人。 而今杨虑年纪还小，忽悠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些。 “兄长！”又一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抓着杨虑的袖子便是一阵哭，“兄长可算是回来了，这十多日，可是吓坏阿母和阿父了！” 杨虑默了默，抽回袖子，无可奈何的看着黄月英，“阿楚，兄长，还有阿峻，不如进寒舍喝杯热茶？” “不了，阿虑既已归家，我心中便也能放下心来，楚纸铺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黄月英笑笑，“那是阿虑的弟弟？” “正是，单名一个仪字。”杨虑介绍，而后拉过杨仪，“小仪，这是小先生黄楚。” “啊……你便是黄楚？”杨仪惊讶，抬起头，脸上还留着眼泪，随后赶紧擦脸，整肃容貌，弯腰行礼，“见过小先生，多谢小先生送我阿兄归家，待处理好家中事务，我杨家必定上门感谢。” 见着瞬间变脸的杨仪，黄月英又眯了眯眼睛，这个年纪的杨仪啊……还是能调教的，于是也回礼，见着朱门内着急跑来的杨虑家人，便调转马头，“兄长，走了。” “好！”甘宁应下。 黄峻则是乖乖坐在马车上，任由一个护卫驱车。 第58章 拜访刘表 告别了杨氏兄弟，黄月英几人便打马到了东市。 楚纸铺外，黄直正带人把一个个的大木箱搬入铺内，见到黄月英，再见着她这一身男装，心里便是明了，笑着喊了一声，“阿楚。” “直叔。”黄月英从照夜背上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而后看向黄直，“这段时日，辛苦了。” “那倒还好，只是阿楚若再不来，这铺子便怕是要闭门了。”黄直调侃。 他带来的楚纸，是早就卖光了的，亏得上月及时送来一批，也幸得如今襄阳城内的人已无此前那般疯狂。 黄月英笑着。 身后，黄峻下了马车，对着黄直见礼，“见过叔父。” “倒是峻儿跑了这一趟啊，”黄直见到黄月英时，还以为黄琮会跟来呢。 “琮儿今岁方进族学，不便影响他。”黄月英道。 “琮兄长为人谦逊，课业优秀，七叔也是多番夸赞，与同学之间相处也很和谐，叔父不必担忧。”黄峻解释。 黄直有些意外。大家都是一个庄子里的，什么人私底下什么德行，都是心里清楚的。 黄峻是他六哥的儿子，平素家中条件比他们家好些，所以调皮捣蛋…整个庄子最出名的就是他了。 而今，黄峻却如此乖巧，刚刚那番话说的语气极为真诚，与以往大不相同。 “阿峻也长大了啊！”黄直有些欣慰，到底，这也是他堂侄，也是沔阳黄氏未来的希望。 “诸位非要在这儿叙旧吗？”甘宁失笑，看着即将阴沉下来的天色，提醒，“若不快些，怕是要被淋个透顶。” “哈哈哈，那便快些。” … 补充了货源，黄直心里底气更足，随后便拉着黄月英介绍旁边的装修，“空闲的这两间铺子，已经是照着阿楚的意思修整完善了，阿楚可看看。” 黄月英自是跟着。 三间铺子其实是相同的，且……面积不小。蔡瑁虽然性格上有些缺点，但对自家亲戚，出手还是大方的。 一楼之中，有一间是全部放了桌椅，当然，是后世那种。 黄月英怀念的摸着这样的桌子，而后试着坐了一番，把背部完全的靠在椅背上，完全的放松起来。 “这椅子……”甘宁惊讶，“看阿楚那模样……” 随后，他也尝试了一番，发现双脚自然落地放下的感觉，那是相当舒适。 “哈哈，兴霸是不是觉得舒适至极？”黄直摸着胡子，有些得意。虽不是他设计的，但却是他找人制作的。 期间，还让匠人们签订了保密契约。 加上楚纸铺的背景，在三味书屋还未开放以前，他完全不担忧会被泄露出去。 “正是。”甘宁感叹，然后看向黄月英，他知道，这些设计……亦是出自这位义妹之手。回想起庄内种种，这义妹怕是得了那位居士的真传了！ “直叔，日后每张桌子上都放好笔墨。”黄月英叮嘱道。 “好。”黄直应下。 接着，黄月英站起，再看着另一间铺面中博古架式样的书架，便是满意的点头，而后上楼……楼上三间铺面，已有一间是放了桌椅，另外两间则是放了书架。 也就是说，只等把书架填满，便可开业了。 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藏书，发现……即便算上竹简，也最多只能把一层的那间铺面放满。 “直叔，此次我还带了些印刷好的书籍与一些竹简藏书，先把一层的书架填满，把楼梯那端以木板暂时封上，便择日开业。” “好。” “愿意在此读书的，每日只交两个大钱便可用笔墨，但楚纸……需要另行购买。” “善！” “当然，咱们书屋亦须备好茶水，不好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是。” “牌匾可制好了？” “当然。”黄直点头，指了指角落处以红布盖着的巨大牌匾。 黄月英掀开红布，见着上方的几个字，欣慰的笑了。 “阿……兄长，这是三味书屋吗？”一旁的黄峻，看着牌匾上的字，“是放书的屋子吗？” “嗯。”黄月英笑着点头，“待铺子开业，十四亦可在此认真读书。” “兄长所带藏书，万一不够其他士人所用呢？” “那也可让他们自带藏书，若愿意让咱们书屋收录，便可给予一定的费用或者优惠。”黄月英答。 在后世，让无数华夏人惋惜的事，是古时许多书籍因战乱失传。 她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当然就要靠自己的努力，多做一点，至少，不能让某个小国天天拉着华夏的历史财产去申遗。 即便在她之后还有可能会经历战乱，她也会尽力定制好规则去避免文化的断代。 “阿楚这办法，与其他书铺倒是差不多。”甘宁点头，“会让咱们书屋的藏书，越发丰富起来。” 黄月英也点头，“是啊，毕竟，一家之力有限。” 而今的荆州，即将迎来它的大巅峰期，加之荆州境内界群寇已被肃清，又无甚大的战乱，从关西、兖州、豫州来投靠荆州的学者足有上千人之多，刘表对他们都能加以安抚赈赡。 而后刘表开立学官，博求儒士，为此，未来十年，可是培养出了一大批能臣。 这让黄月英很是眼馋，自然是要掺上一脚的。 她那姨丈，能用这些人的时候不多，若她能用，则会让这些人为新时代添砖加瓦。 “兄长，十四，备上礼物，去拜访咱们的州牧！”想到这里，黄月英便站起了身子，而后又对黄直道，“铺子里，便麻烦直叔了。” 黄直指着黄月英大笑，“晚食呢？” “当是在州牧府中，还得劳烦直叔将我带来的两百多万钱，按各家份子分好，明日分红！” “行。” …… 州牧府。 刘表批完了今日政务，看着淅沥落下的雨水，心中又舒适起来，按照他得到的消息，各州的楚纸代理商，早已在上月便已向各地出发了。 而他那被封为楚安君的外甥女，如今又成了小先生黄楚，送了杨氏嫡子杨虑回到了襄阳，想来，不久就要来拜访他了。 果然，刚想到这儿，就有人来通传，说黄楚欲求见州牧。 “快请！日后阿楚再来，不必通传，直接带来便是！”刘表摆摆手。 “诺！” 见着下人小跑的背影，刘表心情更好了，“来人，去请夫人和两位公子，就说，阿楚来了。” “诺。” 不多时，刘表见到了女扮男装的黄月英，一袭白色曲裾袍，头戴巾帻，腰间系着一枚温润的玉珏，容貌俊秀，自带一股书卷之气，当真是比他家那俩小子……还要好看一些。 “阿楚，见过姨丈。”黄月英见着刘表，笑着行礼请安。 “黄峻（甘宁），见过州牧。” “你啊你啊……”刘表笑着摇头，“就不怕世人知晓，名满荆楚的小先生，其实与楚安君为一人？” “哈哈，反正，姨丈不说，阿舅他们也不会说的！”黄月英哈哈笑着，并不在意此事。 “有礼了，一并落座。”刘表随后对着黄峻与甘宁道，又着重的看了看甘宁，后者如今意气风发，倒也是寻了个好去处，于是又问黄月英，“被天子封为楚安君，感受如何？” “田地多了，但花用的钱财，还是自己的。”黄月英想了想，答道，“听张校尉说，天使到了襄阳就一病不起？” “是啊，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病养好，又给了不少钱财，送回许昌了。”刘表笑笑，“这位天使还说，本将军送献给天子的楚纸，其中十张上等纸，被那司空给扣下了。” 黄月英随后眯了眯眼睛，而后不在意的笑着，“姨丈是作何想法？” “暂时不知。”刘表摇头，“对了，种花居士如今何处？” “恩师他老人家游学四方去了。”此时，黄月英已经能很好的扯大旗了。 “如若请他出仕……阿楚觉得，居士是否会同意？”自己辖地内有如此大贤，他怎么可能不流口水？ 《三字经》是为孩童启蒙的绝佳书籍，能写出这本书的人，在刘表看来，必然是大贤，有大才。 黄月英无奈，“姨丈，若是恩师有意出仕，阿楚早就给你写信啦。” 刘表再度叹气，“可惜了，有这般大贤不得用……” “姨丈，阿楚可是已经学了恩师的九成本事呢。”黄月英故作骄傲，炫耀道。 “哦？”刘表眼中闪过精光，“阿楚所言为真？” “自然为真，阿楚可是自小过目不忘，不论是琦兄长，还是琮兄长，都比不过阿楚！”见到刚踏入书房的蔡夫人以及刘琦、刘琮几人，黄月英依旧丝毫不避讳。 “阿楚啊阿楚！”蔡夫人失笑，“你要置两位兄长于何地？” “阿楚见过姨母！”见到蔡夫人，黄月英自然又是好一阵卖乖，才解释，“是姨丈非要请恩师出仕，阿楚说已学得恩师九成本事，姨丈不信！” 而后又看向刘琦与刘琮，“见过二位兄长，方才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请兄长不要介怀。” 刘琦＆刘琮：……我们能怎么办呢？ 第59章 当立荆州官学 一群人随后便开始叙旧。 黄月英则是从甘宁手中拿过了早就备好的木盒，“这是带给姨丈的礼物。” 刘表则是满脸欣慰的看着黄月英拿过木盒，放在他的案桌上，而后打开，见到一张叠好的楚纸，笑着，“阿楚有心了。” “姨丈都还未看是何物呢？既如此，姨丈不妨猜一猜？” “莫不是，曲辕犁设计图纸？”刘表看着楚纸之上，有一些墨迹透纸，便问。 “正是！定是那杨硕上书了，姨丈才猜到的。”黄月英故作叹气，“不公平。” 刘表哈哈大笑，摊开楚纸，“杨硕是上书了，可惜……今岁春耕已然开始，是以来不及了，待得来年，若治下百姓皆可用得此犁，不知省力多少啊！” 见到黄月英能把曲辕犁的设计纸交给他，刘表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满意。 “此犁，亦是恩师诸多的想法之一。”黄月英接着道，认真的看着刘表，“阿楚学得恩师的九成本事，是真的。” “好。”刘表更是满意了。 对他而言，黄月英如今有这般才华，但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上，还是想着他这当州牧的姨丈，可比那位种花居士好用的多了。 “其实，阿楚此来，一是为了送楚纸，二是为姨丈送得分红。”黄月英笑着，“大汉朝各州的独家代理费以及荆州八郡的独家代理费，都已全数交齐。” “如今楚纸产量不足，阿楚留了一百万钱，欲分别于荆州四个方位造楚纸作坊，再减去人工、材料其余支出，此次分红共计三百万钱，其中，阿楚可得三成共九十万钱，姨丈两成，可得六十万钱。”黄月英一边说着，一边把账目交给了刘表。 刘表笑着摆手，“阿楚做事，姨丈放心的很。” 黄月英是来送钱的，再加上他的身份，他相信黄月英不会糊弄他。 只是黄月英这搞钱的本事，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六十万钱看起来不多，可这是属于他的私产，也就是说，不过三个月，他之前投进去的本钱，已经全数赚了回来！ 荆州这些个世家大族和商人们，到底太富有了些啊！ 一旁，蔡夫人心里则是盘算了起来，这楚纸生意，到如今不过几个月……虽说代理费是这一年只收一次，但楚纸的售卖亦是不少。 她这外甥女，的确是个好本事的。 而刘琦与刘琮，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黄月英。 刘琮便道，“阿楚，你这生意，太赚钱了些。” “是啊，所以要请护卫呢。”黄月英点头，“不然，怕被抢。” 刘表便失笑了，而后看向甘宁，“兴霸之能，吾亦知，委屈兴霸替阿楚做事了。” “使君言重。”甘宁笑着拱手作揖。 “吾有兵器库一座，待得有空时，兴霸可去挑上几件合手的。”刘表又笑着。 “多谢使君。”甘宁自是应下。 “至于十四小郎君，年岁尚小，”刘表想了想，站起身，从后方架子上拿了一卷竹简，令人拿了过去，“当努力进学。” “多谢州牧。”黄峻还是挺开心的，原来……州牧长这样啊，倒是挺和善的。 刘表笑笑，又是和几人拉了一番家常，而后便让人带甘宁和黄峻下去，又把蔡夫人以及刘琦、刘琮打发走了，独留下了黄月英。 “阿楚可知，姨丈要问什么？”刘表笑着，略有些慈爱的看着自己这外甥女。 “姨丈想问，曹司空扣留天子楚纸之事？”黄月英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刘表的想法。 她今天晚上多次强调了自己得了种花居士至少九成本事，楚纸也好，曲辕犁也罢，到底只是外物，刘表也都得到了。 所以，刘表要验证一下，这九成本事有多少水分。 “阿楚若为男儿身，当封侯拜相。”刘表不由得感叹，刚刚黄月英说刘琦和刘琮都不如她，他虽有不喜，却也是赞同的。 “可惜阿楚不是。”黄月英笑着，而后摇头，“再说了，阿楚也没那般大的志向。” “你啊，说说。” 黄月英随后点头，认真起来，“此事虽小，但足以看出那位曹司空，亦有不臣之心，只是，天子及衮衮诸公，多数被那曹司空骗了。” “是啊，不是什么大事。”刘表赞同，却足以看出曹孟德的心性了。 “而今，曹司空与袁氏必要分出胜负……”黄月英又道，“姨丈不如……趁此机会，迎回天子，重兴汉室。” 刘表摇头，感叹，“难啊，你看着姨丈如今是荆州之主，拥甲兵十万……可步步艰难，有着多方掣肘。” “阿楚知晓。”黄月英点点头，她知道，这是刘表的托辞，也是刘表的真实感叹，“姨丈当年单骑入荆州，传檄定七郡，借助的世家之力……而今，荆州各世家，已经在诸多方面成为了姨丈的掣肘了。” 刘表眼神略惊讶，苦笑，“此话，便是你阿舅，姨丈都未曾与他说过，阿楚可莫要说出去。” “姨丈放心，”黄月英点头，“恩师曾言，这天下，会有能臣出世，拨乱反正。” “哦？”刘表眼神又亮了亮，“居士可有告知这能臣到底是谁？” 黄月英摇头，“不知，恩师也没说，但无论那能臣是谁，阿楚都有信心与其一争高下！” 先无中生敌，才好让她发挥啊。 刘表失笑，“好，若真有能臣出世，姨丈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他厉害，还是我们家阿楚厉害！” 是啊，不管是不是有能臣出世，黄月英是他的外甥女，天然就站在他这边，再说了，他觉得黄月英与他是极为亲近的，加上黄月英说学了那位居士九成的本事…… 即便敌人有了那名能臣，他这边，也有黄月英啊。 再一想，黄月英是不能出仕，但是……黄楚可以啊！ 阿楚这一招，竟然意外的给了他另一条思路。 “当然！”黄月英一副骄傲的模样。 她今日来，除了来送钱，拿各地造工坊的文书，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是获取刘表的信任。 她如今不过十三岁，又是刘表的外甥女，只要稍稍“表现”那么一下，再加上楚纸这利益链，这信任……其实也是轻而易举。 对于刘表的一些宠爱，她内心有所感激，但以前可不见如此亲近，也就是她来了这个世界后，造了楚纸，利益相关了……这关系才比以往更亲近了。 再说，她能承诺，在刘表还活着的时候，多帮帮他。 等他死后，要扶刘琦和刘琮那也是不可能的。 刘表见黄月英那般模样，感叹着到底少年心性，笑着，“日后，姨丈可要靠着阿楚了！” “那可不！”黄月英得意的道。 她知道，刘表的信任，她已经拿到了。 因为她年纪小，又是刘表的外甥女，刘表不会觉得她说谎。 这就是，年纪小的好处。 “哈哈哈哈！” “其实……若姨丈有意消除这些掣肘，阿楚有一计，不过却是需要至少十年之功……”黄月英想了想，开口。 “十年吗？”刘表呼出一口气，如今他已经是五十有七，再来十年，也不知道等不等得起啊，但无论等不等得起，他都想要试一试。 即便他等不起，那刘琦或者刘琮都会等得起。 他这两个儿子，才能虽然平平，但只要能得自己手下这些大臣辅佐，当一个守成之君，不在话下。而黄月英如今才十三岁，又是女子，待得他刘表的孙子之中有人才，便可令荆州一飞冲天。 “阿楚试言之。” 黄月英自然点头，而后道，“姨丈可记得那本《三字经》？” “记得。”刘表点头。 “姨丈可觉得那本书字迹工整，看着赏心悦目？” “不错。” “姨丈可知，那日我送出的所有《三字经》，都与这本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刘表惊讶了一下，而后看向黄月英，“阿楚是说……这不是抄写的？” “对，送出的那些《三字经》，皆为印刷所得。” “印刷？” “正是，若篆刻一般，将书籍内容篆刻于木板之上，而后刷上墨，盖上楚纸……如此一来，所有印刷的书籍便是一模一样。” 原本，印刷之术，她打算来年再说的。 可如今刘表给了她信任，还主动与她说有掣肘这些事儿，当然就可以联合刘表，稍稍发挥一下。 “印刷之术……”刘表立刻从自己的桌案上拿起那本《三字经》，翻开，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哈哈大笑，“好！好啊！阿楚打算如何做？” “其实，恩师说过，天下变成如今的模样，世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表想了想，也赞同的点头。 作为当权者，他如何能看不到世家之不足？可大汉朝已历四百年，世家大族何其多也？ 他一个人，又怎么动得了？ “如今姨丈有楚纸，再加上印刷术，当立荆州官学书院，博求儒士大家，培育英才，且不得限制求学士人之门第，不限朱门或竹门，才有可能在未来十年里，培养出一批不属于各大世家的干吏与能臣。” 第60章 扩建工坊……要抓紧 黄月英的话，简直是说在了刘表的心巴上。 他少时知名于世，受党禁之祸连累，直至党禁解除，才被大将军何进征辟，出任北军中候，那时便发现……士族之威势，更甚于朝堂三公。 如今他入荆州已八年有余，虽借得豪门世家之力，平定了荆州，此时年过半百，权柄在握之时，想做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处处皆是掣肘。 黄月英的计划，没有问题。 如今荆州万里肃清，群民悦服，是时候，开经立学，爱民养士，为荆州之未来奠定基础。 看向黄月英，那是越看越喜欢，随后哈哈大笑，“好，那若开经立学，当以何人为先？” “阿楚曾闻，南阳章陵宋仲子为儒道大家。” 刘表赞同点头，他如今本就有开荆州学宫的意思，而宋仲子，也是他能想到的第一人选。 可他已年过半百，阿楚……才十三岁啊！ 何其可怖！ 但下一秒，他又感叹，幸好……阿楚是女子。 “阿楚所言甚是。” “姨丈可发檄文，招贤纳士，相比北方之乱，扬州之争，荆州万里肃清，具有极大优势，且姨丈本就是汉室宗亲……”黄月英便算是出了主意。 “阿楚所言，甚得我心。”刘表当下就有了想征辟“黄楚”的心思，但还是按下了。 因为黄楚的身份，不仅他知晓，蔡家亦是知晓，哪怕蔡氏一族与黄氏亦有姻亲，他也不能如此任性妄为。 “阿楚只是希望，生意能做得大些。”黄月英嘿嘿一笑，“因为阿楚知道，唯有姨丈是荆州牧，阿楚才能有做大生意的底气。” “哦？”刘表失笑，“说，想要些什么？” “此前阿楚说过，要在荆州四方各自扩建楚纸作坊，但无姨丈的命令……又怕不够安全。” 刘表笑笑，“这可不仅是阿楚的生意……亦是姨丈的生意！如何能不安全？” “姨丈说的是！” “在哪几个县扩建，可定好了？” “尚未，但要扩建，也需要好好的挑选地方。” “这倒是，那便待阿楚定好地方，我再令各地官员配合。” “多谢姨丈！” 刘表见着，满意的点头，看着手中的书，心中……豪情澎湃，若真有那么一天，他未必不能做下一个光武！ 而后便道，“天色不早，到了晚食时间了，我已让人通知你外祖母与阿舅，还有两位外兄。” “好。”黄月英自然是答应下来。 本来，她也有来蹭晚饭的意思，州牧府上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 刘表满意，若他想征辟“小先生黄楚”，则是需要与蔡氏统一意向方可，所以，他今天也要见一见蔡瑁。 …… 对于黄月英而言，她大概能猜到刘表动的心思，她今天已经说了，学得了种花居士九成的本事，若刘表还不动心……那就奇怪了。 要知道，刘表可是个敢闷声干大事儿的人。 ＜后汉书·孔融传>记载：是时，荆州牧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诏书班下其事。 意思是，当时，荆州牧刘表不来朝贡，做了很多僭越非分的事，以至于到郊外祭祀天地，仿效皇帝乘坐銮舆。向天下发诏书颁布了（称帝）此事。 《三国志》中，也有两次刘表祭祀天地的佐证。 想到这些，黄月英依旧神色自若，不多时，甘宁与黄峻是挑了礼物回来，蔡夫人则是带人开始安排宴席。 约莫小半个时辰，蔡老夫人、蔡瑁一行人才至。 “阿楚见过外祖母！”见到蔡老夫人，黄月英便是好一阵黏糊。这位外祖母，当年也是很疼爱她阿母的。 “你啊，来便来，次次伴做男装，可有一分女儿家模样？”蔡老夫人无奈，打又舍不得，骂也舍不得。 “哈哈，阿楚这扮相，比你几位外兄可都好看不少。”蔡瑁看着，满意点头，而后开着玩笑，“蔡瑁，见过楚安君！” “阿舅！”黄月英瞪了一眼蔡瑁。 “哈哈哈哈。”众人皆笑。 “好了，入席。”上方，刘表笑着，“老夫人，德珪，请入座。” 众人便各自入座。 未曾想到的是，蔡照黏糊糊的非要坐在黄月英旁边，黄峻只能不情不愿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心中不满，但又无奈，他家阿姊，也太受人喜欢了。 几个大人见此，当然是各有心思。 黄月英却是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蔡照，比起以前混不吝啬的模样，如今顺眼很多了，“听闻外兄常去习家？” “是啊，习书要进学，为兄便偶尔送些书过去。”蔡照不自然的道。 “哦，只是送些书？”黄月英笑眯眯的。 “自……自然！”蔡照认真的点头。 黄月英笑而不语，看着侍从们端菜上来。 “阿楚可莫信他，他哪里是去送书的。”一旁，刘琮笑呵呵的拆穿，“他是去看小娘子的。” 黄月英随后了然，难怪，杨虑也说唯有蔡照能见到习家姐弟俩……“所以，小娘子觉得外兄如何？” “那自然是高大威猛，至诚可靠！”蔡照想了想，便夸了夸自己。 刘琮：…… 黄月英：…… 后二者互相对视，笑了笑。 “好了，莫要调笑了，阿楚远道而来，定然饿了，先用膳。”上方，刘表见着这几个表兄妹关系好，心里也是开心的。 “阿楚似乎又比去岁高了些。”刘表旁边，蔡夫人略比划了一下，便笑着，“是该多吃些，身体才能壮实。” “嗯，明儿说的是。”蔡老夫人看向黄月英，也满是慈祥。 蔡夫人嫁的近，她时常能看到，可老大蔡雅却嫁的远，她一年都难见到一回。如今见到老大的孩子，当然是宠爱无比。 看了看自己的桌上，便道，“老妇人年纪大了，吃不得这许多荤腥了，来人……” “在。” “将这盘、还有这盘，给‘小先生’送去。” “诺。” “外祖母，不用不用，够吃的！”黄月英哪里能让老人给自己省东西吃啊。 “是啊，老夫人，难道在我府上，还能缺阿楚一口吃的？”刘表也哭笑不得。 “好了，那是阿母的一番心意。”蔡夫人打断了刘表，“夫君可莫惹阿母不开心。”而后看了眼黄月英，“阿楚也是，快谢过外祖母。” 无奈，黄月英只得接受了，“谢过外祖母。” “今夜啊，便去府上休息。”蔡老夫人又道，“待晚食后，我便让人安排。” “诺。”黄月英应下，老人家的心意，都是不能拒绝的。 “好了好了，用膳!”见此，刘表才道。 …… 不在核心圈内的刘琦只是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偶尔，还是很羡慕这种氛围的。 甘宁与黄峻也只是认真的干饭。 他们到底是客，不太好插嘴。 …… 于是，一顿饭下来，刘表与蔡氏一家人是其乐融融。 饭后，刘表又将蔡瑁请到了书房，喊上了黄月英。 一顿秘密商议后，蔡瑁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的认知也上了一个台阶，再待得外甥女说，明天会派人到府上送楚纸的分红……蔡瑁更是开心了。 而甘宁则是带着黄峻，回了楚纸铺，倒不是蔡家没有喊他们，而是他觉得在蔡家总是不便。 “阿楚觉得，你照儿如何？”路上，蔡瑁问着黄月英对蔡照的印象。 “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外兄已比去岁上进不少。”黄月英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她当然知道蔡瑁的心思，因为老父母可是把之前那些要求取她的人家都告诉她了，其中……就有蔡家。 在这个年代，表兄妹结婚的例子是数不胜数。 可实际上，这就是近亲结婚。再说了，不论近不近亲，她压根就没喜欢过蔡照。 更何况，蔡照喜欢的人，是习乐。 虽说这时代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父母那儿，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阿楚这般说，阿舅便放心不少。”蔡瑁满意点点头，“阿楚既要于各地扩建楚纸工坊，那边需及早勘定好地点，及早动工才是。” “阿舅放心，待春耕一过，便会派人去勘查，去的，都是最早的一批楚纸工匠，定会选一个合适的地方。”黄月英点头。 说实话，楚纸的利益……让刘表以及蔡瑁都很满意。 如今的情况而言，楚纸只要造出来了，就压根不愁卖。 谁会嫌弃自己手里的钱多啊？ 刘表不会，蔡瑁也不会。 黄月英，当然也不会，她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到时候选好地方，拿了刘表的手令，再配合当地代理楚纸的世家，建造工坊问题应当不大……怕就是怕，有人不满足于从她这里拿货。 这时候，刘表这座大山就能用一用了。 想抢的，可以。 放马过来，一较高低！ 第61章 黄楚出仕 次日。 镇南将军、荆州牧刘表，一檄招广贤文下发，表达了他要广纳贤士、建设学宫、开经立学的美好意愿。 而后，便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宋衷，宋仲子被州牧辟为五业从事，小先生黄楚被辟为从事掾吏，并负责督造襄阳学宫，以行教化之道的消息传开。 这是昨夜，刘表、蔡瑁以及黄月英商定好的。 知道黄月英就是黄楚的人不多。 蔡家的那些，蔡瑁会去安排叮嘱，刘表家里这几个，自然也不会让他们乱说话。 至于黄月英这边，都是尊重她意思的人。 是以，此计暂时可用。即便日后被拆穿，问题也不大，又不是杀人犯法。 再说了，只要做出成绩，那都不是问题，汉朝这时代啊，到底比程朱理学时要开放多了。 如此一来，黄楚就有了一重官面上的身份，虽然只是个掾，也就是下属官员的意思，但好歹算是入仕，在刘表名下挂上名字了，且，才十三岁，一时间不知羡煞多少人。 只是，黄月英这边……一堆人懵了。 她昨夜是在蔡瑁府上休息的，还未回楚纸铺，其余人便得到了这些消息，惊讶是真的惊讶，可想一想……黄月英的本事，又觉得不惊讶，再一想……出仕的是黄楚啊！ 这都啥事儿！ 于是，待得黄月英回到楚纸铺，一群人便将她围住了。 “恭喜小先生以舞勺之龄便被州牧征辟，督造襄阳学宫，日后在大儒门下做事，可喜可贺啊。”甘宁笑呵呵的拱手道喜。 黄月英亦是笑呵呵的应下，“多谢兄长了。” “那十四便祝兄长课业精进。”黄峻也笑。 “嗯，好。” 黄直无奈笑笑，而后认真的问，“阿楚可考虑清楚了？” “当然想过。”黄月英也十分认真，“庄上之事，短期难有成效，而我无意之举带来小先生黄楚之名，却是能带来一些好处。” “本来，我也是想游学一番的，多见识见识，总是好的。” “只是，我若去游学，庄上人手便更不够了。” “好歹，帮着宋儒一起督造学宫，行教化，总能找几个不如意的士子文人，当个苦力？” 不如意的士子文人：……谢谢你哦。 黄直听了黄月英一番话，亦只得苦笑，“只能如此了。但……阿楚你身份这事儿……往后可要捂紧些，自今日始，直便只称阿楚为郎君了。” 只是……无论如何，欺骗人总是不对的。这句话，黄直到底没有说出来。 “直叔担心的是，阿楚谨记。”黄月英自是点头。 她身体还未长开，加之原身长得本就颇为英气，再有声音上的稍作调整，近些年，无人会怀疑的，至于往后，也有解决办法。 她到底，不会用黄楚这个身份一辈子。 “阿楚既被征辟，再在楚纸铺落脚，便不太合适了。”甘宁出声，“州牧他们……没有安排？” “当然有。”黄月英点头，“姨丈安排了一套州牧府旁的宅子，说是日后定然有人要上门拜访。” “的确如此，作为黄楚，郎君本就有小先生之名，如今，荆州士人皆称郎君有许子将之风，一个个对郎君倾慕不已。”黄直把他这近两月时间在襄阳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其实，他也明白，这些人倾慕不假，但，他们更希望这位有许子将之风的小先生能为他们评语一二，比方说习书与蔡照那般，日后便能顺利出仕。 当然，还有一点，他们若是能在经义这方或者其他某些方面胜过小先生，这名声……自然也就来了。 “而今郎君被征辟，虽为宋儒门下掾吏，但谁不知道，这是州牧给郎君安排的名师呢？”黄直也有些羡慕。 少时，他也游过学的，只是后来家中实在艰难。 “是以，与阿楚打好关系，百利而无害。”甘宁总结。 “郎君！东家！外头好多人！又要买楚纸，又要问小郎君在不在……”小厮慌忙的跑进来禀告。 黄月英：…… 穿越古代成为了“偶像”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对于“追星族”们，她无厌恶之心，可到底也不愿意因为过多的人耽误了自己的计划。 “这些人，郎君是见，还是不见？”黄直笑眯眯的问。 “见。”黄月英叹气，虽然不喜欢被这样“追星”，但她也不能躲着不见。 于是整理衣裳，众人也看了一遍觉得无甚破绽后，方才齐齐的往前边儿的铺面而去。 …… “在下孙腾，扬州人氏，今日得见小先生，当真是心里畅快，可谓人生幸事……” “在下……” “在下……” 见着黄月英一行人走出，楚纸铺内的那群文人便齐刷刷的自报家门拱手而礼，想混个眼熟。 黄月英亦是弯腰拱手，与这群人见礼，而后朗声道，“诸位，在下昨日方至襄阳，而今多有疲惫，加之楚纸铺子简陋，亦非待客之处……” “小先生客气。” “是我等多有叨扰，还望见谅才是。” “正是，此事是我等考虑不周。” 听到小先生这样说，这群人也没有什么太厚的脸皮非要人家招待的。 此前未见过小先生，而今看来，小先生当真是……小啊。 都已舞勺之龄，快成童了，却远不如同岁的孩子健壮。 一思及此，众人也都有些尴尬。 这小先生，当真如传闻中所言，有许子将之风吗？ “诸位仁兄莫急。”黄月英见着这群人立刻打退堂鼓，也有些无奈，这脸皮还是太薄了？“今日之后，不才将搬至安平坊二街二巷休整一番，届时再与诸位仁兄探讨经义，把酒言欢。” “恭喜小先生乔迁之喜！” “恭喜小先生！” “是极，今日是我等孟浪，我等这便归家，晚些时候再上门拜访。” “正是如此，在下也有些不明白的问题，想要与小先生探究一二。” 见着这群人的样子，黄月英只是笑笑，都答应了下来。 一群人啊，想借着她的身份成就他们自己，也不估量一番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吗？ 她敢以黄楚的身份出仕，自然就敢应对任何难题，昨夜…… 便是刘表与蔡瑁，都未曾难倒她啊！ 见着人群散去，黄月英也略松口气，这堆人啊，气势没多少……倒是叽叽喳喳吵闹的很。 铺子里众人也都轻松了许多，真正买楚纸的人也就进来购买楚纸，只是……还有一些人见到黄月英也忍不住要来叨扰两句。 为了避免继续被人拉住说话，黄月英当机立断，令人从库房里搬出给习书带的礼物，套了马车，直奔习家而去。 第62章 叙话习书 习家。 习书与习乐恰准备早食，家中竟有客至。 却是主支那边的大伯。 嘴上恭贺着习书，说习书的恩师小先生黄楚，被州牧辟为五业从事掾吏，而五业从事……正是宋仲子宋儒。 手上，也自然是不含糊，听到消息后立马让人准备好的礼也拿了上来。 看得习乐一愣一愣的。 习书只是皱眉，对于这样的家族，他习惯了。 只想着，待孝期一过，阿姊也说个好人家，他便长随恩师左右。 不过，恩师出仕，确为喜事，作为弟子，他也该准备些贺仪的。 于是道，“伯父，恩师出仕，是恩师之喜，你该拿着这些礼，去恩师府上才是。” “哎，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习家大伯摆摆手，“小先生出仕，你作为弟子，难道不该恭贺吗？而今你家里虽比去岁好些，可有能拿得出手的贺仪？” 习书眼中闪过愠怒，“不劳大伯费心。” 他哪里不知道族里这些人的把戏，分明是想把他作为族中踏板。 如今已过岁首，恩师已是十三，名满荆襄不说，而今更是被州牧征辟，之后要在宋儒手下做事……可以说，恩师这里，是一条青云道。 族中想走这条路的人，那可不少。 他虽稚子，可父母早亡，阿姊都差点儿被这群表里不一的畜生给随便卖了……险些家破人亡，如何能信得过他们。 “你……反正呢，大伯是一片好心，东西便放下了，你啊……”习家大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把手中的东西放在院子里就跑，总不能……给他们扔出来。 习乐见此，叹气，只得先将东西收着，到时候再还回去罢了。 “阿姊莫要叹气，恩师十三而出仕，是喜事。”习书开口，“这些人的东西，怎么来的，到时候怎么还回去便可。” “嗯。” …… 黄月英带着给习书的一箱子书，带着黄峻和甘宁，架着马车，一路往城西而来。 如今的襄阳城，因着天暖，士子文人那是多了许多。加上一早上自州牧府的消息传出，可谓是羡煞了好些人。 “小先生这便出仕了啊。” “宋儒为五业从事，小先生为从事掾吏，一并督造襄阳学宫，那不就相当于是跟在宋儒身边做事吗？这可是能日日聆听宋儒教诲啊！” “羡煞我也。” “今日听孙兄说，小先生以旅途疲惫为由，婉拒了他们，却也留下了新的地址……” “那套院子，可就在州牧府旁边没多远呢。” “那小先生可说了何时修整好？” “暂未，但过几日遣人去问问便知道了。” “说的也是。” “说起来，如今倒是羡慕那习家小郎君了。” “嗨……还真是，不仅得了小先生那句批语，还拜了小先生为师，如今……小先生十三而出仕，那对习家小郎君来说，前方不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吗？” “内心酸楚啊。” “比不得。” “尔等便只知认输吗？小先生不过十三岁，若真论明经辩义，难道论得过我等？” “这位兄台，你这是何意？” …… 黄月英几人到达习书家的时候，依旧见得那屋舍几间，无甚长物，倒是院子里，种着些绿色的小菜苗。 “十四上前叩门。” 黄峻自是应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而后叩门，“习家小郎君可在？” 不多时，习书便走了出来，开了门，先是见到黄峻，微愣，再见到不远处站着的“黄楚”，心下一喜，“弟子习书，见过恩师。” 黄月英笑笑点头，而后看向甘宁，“劳烦兄长了。” 后者也是笑着，从马车上搬下一个木箱。 “阿弟，是谁……”院中，习乐的声音传来，还未说完话，便见到了恩公，大喜，“恩公来了？快请进！” …… 正厅内，屋子虽小，却收拾得相当干净。 甘宁把木箱直接放在了地上，呼出一口气，这箱子的书，可比他以往读的那些书都要多。现在的小孩子，可比他那时候幸福太多了。 “恩师如何来了？”习书从自家阿姊手中接过茶，奉上。 “恰巧来襄阳，便给你带了些书，怕你荒废学业。”黄月英笑着，而后站起身，打开箱子，“这些呢，是为师为你准备的未来三年要读的书。” “多谢恩师！”习书开心起来，凑过去一看，“这些书……莫不是都是用楚纸裁成的？” “是啊，竹简到底过于笨重，且记载内容不多，用楚纸则便捷得多。”黄月英拿出一本《三字经》，递过去。 习书接过，而后看是《三字经》，这本书，他也只是在族学时听先生念过那么几句，再看署名……种花居士，“恩师，这位居士……当真传授了楚安君许多本事吗？” “是。”黄月英认真点头。 其实，若无自己从后世带来的这些东西，她压根不知道怎么来掌握主动权。 “那恩师……可有见过这位居士？” “你啊，别想这么多，好生读书，才是正事。”黄月英失笑，“如今我已出仕，与宋儒一起负责学宫督造，最迟待得来年，学宫便能造好。” “恩师的意思是……” “如今北方大乱，太学也已废，而荆州承平，又有州牧之檄文，愿意来荆州的大儒可不会少。”黄月英解释，“你好生读书，到时候再入学宫，便有了与大儒学习的机会。” “可弟子已拜恩师为老师。” “是啊，难道你拜我为师，就不能再听听其他大儒的经义课业了吗？” “这……” 在黄月英看来，这些个大儒无非就是后世的教授，多听几个教授的课，没问题。 “弟子明白了。”习书随后也就想明白了。 “对了，”黄月英看向习乐，“听闻蔡照仍时常上门打扰你们？” “额……倒是没有。”习乐脸色微红，而后摇头，“就是自上次之后，蔡公子与我姊弟二人关系缓和，也时常上门帮衬我等，为阿弟带些书，有时也帮挑些水……” 黄月英了然，不是蔡照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啊，若是双方都有意，那也不失为一段佳话的。 一旁，黄峻则是乖巧的坐着。 他亦是好奇这位习家小郎君，真论起来，这位小郎君还比他大上一岁。 “对了，这是我从弟，族内行十四，单字，峻。”黄月英突然想起，而后介绍着。 习书默默的点头，而后认真的见礼，“见过……师叔。” 黄月英：……师叔？ 黄峻兴奋起来，“小郎不用多礼。” 一旁的甘宁也差点儿笑出来。 “你二人各论各的，不必在意我。”黄月英当下摆摆手，“真论起来，十四还比阿书你小上一岁。” 习书：…… “习书，见过小郎君。” 黄峻：……一下从师叔掉到小郎君？ 但也并不在意，他到底也不太好意思占别人太多便宜。 “对了，弟子还未恭喜恩师出仕呢！”而后，习书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叠地契，认真的奉上。 黄月英：…… “这些是上次三房的赔礼，弟子身无长物，只得以些许薄田，贺恩师以舞勺之龄出仕。”习书很是认真的道。 他那大伯说得对，他没有什么像样的贺仪。 但不是没有。 三百亩田而已，原本，没有恩师的话，他便是家里的这些都保不住。 “你啊，”黄月英摇头，“这些倒是不必，你好生读书，不辜负自己的志向，便可以了。” “弟子谨记。”习书应下，眉眼有过疑惑，不辜负他自己吗？ 随后习书又想起，“恩师如今十三岁便出仕，定然会招惹许多人……” “是啊，他们会眼红。”黄月英点头。 “那恩师为何应下？” “缺人啊！” “缺人？” “是，我沔阳黄氏，如今楚纸生意火爆，楚安君也好，承彦公也好，庄内其他人也罢，都在为此忙碌，为师亦是。” “恩师的意思是……” “为师督造学宫，到时候拉几个学生去庄上当苦力，不过分？” 习书：……是不过分，可需要读书人去当苦力吗？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们想借着我成名，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听了这话，习书也终于放心起来，是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踩着恩师的名头往上爬的，哪怕……恩师如今不过十三岁。 “弟子明白。” “你年纪还小，不要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好生读书，明理，便可。” “弟子谨记。” 第63章 口尚乳臭，岂当韩信 自习书家中出来，黄月英坐在马车上，听着闹市嘈杂，时不时还能听到小先生这类的词，并未有何特殊的感受。 她穿越都穿了，难道还会害怕吗？ 害怕别人来找麻烦？还是害怕有人想踩着她扬名？ 当然不，与她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些都不算大事。 “阿楚如今之声名，更上一层了。”甘宁感叹着，眼中带笑，“小先生是作何感想？” “欲承此名，必承其重。”黄月英呼出一口气，随后笑着，“我原本，也只是想种种田，造造纸，养养老……奈何，时不我待。” 甘宁想起他走访的那些人家，以及……蜀地见过的那般世道，他清楚黄月英的时不我待，更明白黄月英要做的那些……到底有多难。 前路道阻且长啊。 “我以后定然好生读书，会帮阿姊的！”黄峻认真的道。 出了庄子，黄峻才知道他家阿姊要做的事情并不简单，否则……也不会假以黄楚之名了。 “嗯，好。”黄月英自是笑着应下。 如今，庄子上的产业慢慢开始扩张，却还远远不够啊。 “兄长，今日便让人发出邀请，就说，黄楚自知年幼，欲于十日后设宴，与众贤人请教襄阳学宫之事。” 甘宁一愣，随即点头应下，“好。” …… 杨氏。 杨虑已经过了父母责问那关，今日收到了黄楚出仕的消息，心里畅快，脸带喜悦。 “阿兄如何这般开心？”小一些的杨仪不懂，“那位小先生，当真有阿兄说的那般经纬之才吗？” “是啊。”杨虑认真点头，看向自家弟弟，“小仪日后可要记得，这天下，聪明之人无数。” 杨仪点了点头，但依旧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他这兄长，才是最聪明的人。夫子也好，阿父阿母也好，周遭乡人也好，都是这般说的。 “郎君！郎君！黄楚小先生欲于十日后设宴，与众贤人请教学宫之事。” 杨虑一愣，略一思索，随后苦笑，“阿楚何必呢？” “阿兄，我们去吗？” “去。” …… 十日后。 刘表送的宅邸中。 正厅内整整齐齐的放着好些桌案，茶水亦备齐。 后院内，甘宁检查着黄楚的佩剑，又拉了拉自家“义弟”领子，看了看腰间的玉珏，笑着，“阿楚今日，眼中满是斗志，仿若要出征的将军一般。” “这十日来，说我好的人也有，但绝对不多。” “想从我这儿得名的人瞧不起我的年纪，觉得他上他也行。” “总得让他们知晓，这名，可不是这么好担的。” 黄月英笑着解释。 “阿楚说的是，事关名利，又有什么人能坐得住呢？”甘宁想起了正厅之中那密密麻麻的桌案，虽说能容许坐个两百多人……可真会有这么多人来吗？ “郎君，已来了数十人了。”黄直进来汇报。 黄月英点头，“那不急，再等等。” 而后看着身旁的黄峻与习书，检查了一下自家弟子以及弟弟的衣服，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你二人今日好好看好好学，莫要出声。” “放心，阿姊。”黄峻认真点头。 “弟子明白。”习书亦是点头。 又过了两刻钟，侍从回报说正厅几乎快坐满了，黄月英才带着甘宁几人往正厅而去。 …… “主人家至今未至，倒是叫我等有些心急了。” “怕是知道了我们这么多人，吓到了不敢出来？” “慎言！小先生岂容你们这般打趣！” “这位兄台，也太不尊重主人家了！” “而今外头传的风风雨雨，小先生如何如何，可眼见方能为实，在下不过说上这么一句，又如何？” …… “阿兄，这些人为何对这小先生如此不满？”坐于末席的杨仪，不是很理解，只得问着自家兄长。 “因为他们是从别人嘴里听说阿楚之能，心中不服。” “心中不服便能口出恶言吗？” “当然不能，所以，小仪以后当注意自己言行。” “嗯。” 杨虑内心叹气，这一个厅内几乎两百多文人，各自有各自的圈子，不过十数人是真的见过阿楚，内心敬佩的，七八十人只是道听耳闻，心中不服气，想凑个热闹，余下的……可都不觉得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比他们厉害多少，要来扬名的。 不多时，他便见到了阿楚带着更为年幼的孩子以及一个壮汉，进了正厅。 …… 黄月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见着左右两方的这群士子文人，朗声笑着，见礼，“小子黄楚，见过诸位兄台。” “有礼了。”众人也是回礼。 “小子年幼，被州牧赋予此等重任，心中惶惶，今日请诸位兄台至此，是想向各位讨教学宫建设之事，不知可有先生愿意教我？”黄月英也不打虚哈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今日之事，一是她真的要从这些未来的学子那儿问点建议，二是要扬“黄楚”之名。 场下，一时有些寂静。 他们没有想到，小先生竟真的是请教的。 “小先生为何问我等呢？”有一人随后出声。 “学宫若是建成，若无意外，各位兄台当有不少人会去求学。”黄月英解释，“然否？” “自然，学宫若成，有宋儒这等大儒在……我等亦是想去聆听教诲。” “是以，学宫之首要，在学，在学子，然否？” “然。” “那么，小子想听一听各位兄台的意见，有何不妥？” “哈哈，小先生说的是。”又有人笑着开口，“既如此，在下凌啸，愿抛砖引玉。” “凌兄请。” “私以为，既为学宫，当有藏书。” 众人听了，也都点头，这时代，书籍是很重要的财产。 “敢问小先生，学宫欲设藏书几何？” “初始之时，至少千卷。”黄月英答，“日后，当可过万卷。” 众人眼中有着惊讶，随后也是欢喜，若真的是这样，那这学宫，实力是真的不俗。 凌啸随后点头，笑着，“若有万卷藏书，学宫此名，当得。” “正是。” “的确。” 众人也纷纷点头。 而后，凌啸又道，“藏书为其一。” “请。” “其二，既为学宫，当有先生授课。” 黄月英点头，随后提笔记下，藏书、先生、授课。 “其三，为学子们能精心进学，学宫当远离闹市，择一山清水秀之地，却又不宜与城内太远，否则交通不便。” 黄月英继续点头，记下。 “在下便只得这三点浅见，见笑了。”凌啸随后拱手，见得那位小先生认真的把他的意见记下，心中倍感受用。 “多谢凌兄。”黄月英随后见礼。 “小郎君有礼，在下也有几点……” 于是，厅内又热闹起来，在正事上，大家的想法都还挺多的。 这也让黄月英明白，真正想要去学宫学习的这些人的诉求，直到一个时辰以后，这个话题才慢慢的没有了讨论。 而她桌案的纸上，总结的写了几个点，内心也并没有什么波动。 “小先生行事周全，在下佩服。”有人感叹着。至少，若是他自己被任命到这个职位，是不可能说去问问求学这些人的意见的。 “行事周全？若行事周全，置各位兄台于何地？”随后有人持反对意见，“舞勺之龄，做不了这等事，难道不该拒绝征辟？口尚乳臭，岂可当得韩信乎？” 主位上，黄月英见此，便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于是坐直身体，笑着，“在下可未曾说，无法胜任，这位兄台说得哪里话。” “哦？若小郎君可胜任，今日为何邀请我等？”那人反问，“这不是请方才发言的诸位兄台白白做工了吗？” 黄月英挑眉，“那兄台可知？学宫选址如何定？学宫设计如何定？造多久？造价几何？所需人手几何？” 那人一噎，反讽，“难道小郎君便知晓了？” 第64章 述仁 听着那人的问话，黄月英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问，“敢问兄台姓名。” “不才姓吕，名登，字定毅。”吕登随后拱手，眼中，也有了严肃。 他没有想到，以往几乎百试百灵的激将法，却无法激将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 “竟是吕登？”周围有人惊叹了一番。 “哦？此为何人？” “为吕介将军之幼弟，尝拜师于郑儒。” “学识如何？” “郑儒名下，岂有庸才？这回小先生需当心些了。” “这……吕登看着已行冠礼，小先生方才十三，这如何论得过？” 吕登，黄月英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三国时期，似乎没有这么个出场人物，而后听得其他人的讨论，倒是知道了这位的背景。 《后汉书·刘表传》注引《英雄记》：刘表将吕介（公）将兵缘山向坚，坚轻骑寻山讨介，介（公）下兵射中坚头，应时物故。 吕登的哥哥吕介是刘表的部将，几年前埋伏于岘山，杀了孙坚。 也就是说，他哥可是有大功的一名将领，如此一来，这幼弟能拜师郑玄，也不足为奇了。 吕登见“黄楚”不说话，依旧咄咄，“请小先生回答在下方才的问题。” 黄月英笑笑，“自然知晓。” 场中随后惊讶声起。 黄月英倒也没卖关子，直接拿了这几天商讨完成的襄阳学宫计划书出来。 刘表让她和宋衷督造学宫，其实只是需要他们俩给负责建筑的人提意见以及最后验收。 不过，黄月英还是按照建筑负责人给的参考物价与人工，粗略估算了成本、时间以及各类用料出来。 吕登接过，翻看后，默了默，“此为小先生所书？” “自然。”黄月英又令人递过了自己刚才记下的笔记，“还请吕兄一验笔迹。” 吕登拿过，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随即又翻看着那份计划书，从选址到所谓的建筑图纸，再有各类材料的大体用量、所需钱财乃至建造时间估算，列得相当详细。 也就是说，这位小先生，是真的与他们来讨论如何建造学宫的，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 良久，“是登冒昧了，还请小先生见谅……可这所谓的计划书？” “前些日子宋儒与在下以及工事主管有过讨论，这是在下事后完善的。” “登，不及也。”吕登叹服。 假使他参与过那场讨论，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出来。 这么多字，这许多方面列得清清楚楚，好多都是他不会去考虑的事情。 众人越发惊讶，竟能令此人叹服，所以，那所谓的计划书，到底记载了什么？ “吕兄言重。” “但，登亦不解。既小先生已有计划，今日又是为何？”吕登表示，这点他不理解。 既然都有计划书了，估计也上表州牧看了，那还要他们这群人来商量个啥玩意儿？ “此不过初步计划书，是在下设想中的学宫。”黄月英想了想，道，“可在下不能代表所有人，如何能知晓众人之意？” “在下说过，若是学宫落成，在场诸位或家中子弟皆有可能成为学宫学子，那么…在下征求各位的意见，或查漏补缺，或满足各位求学之所需，有何错？” 吕凳沉默，随即拱手，表示歉意，他到底小觑了天下人。 于是，众人更是惊讶了。 “敢问小先生，可否告知我等？” “那在下便一一回答。”黄月英点头，朝着众人道，“学宫选址初定于鹿门山山脚，临汉水，对岘山，风景秀丽，离襄阳城不过三十里路。” “学宫是仿太学所造，但亦有不同，今日在下会归拢诸位所言，再与宋儒以及相关官员商讨，尽力满足众学子之需求。” “其三，人手方面，初定招募五百人，从平整土地开始，预计建造时长六至九月，期间不确定的是今岁之雨期长短。” “所有物料、工匠工钱、以及粮食花费，初步预估需八十万钱。” 语毕，哗然。 如果是一个成年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大家只会赞叹这个人做事有章程，足以胜任此职位。 可…对方如今才十三岁啊！距离成童都还要两年呢！ 十三岁了就能做这样的事情，让他们一群已经行了冠礼的人可咋整？ “小先生之才，在下佩服。”又有一人开口，对着黄月英拱手，“督造学宫之事，吾等亦不了解。” 黄月英笑眯眯的点头，“那兄台想了解什么？” “如今常有人言，小先生有许子将之风。”那人继续道，“众所周知，许先生虽好评人，但亦为文士大家，吾辈读书人，自当探讨经义，互相学习才是。” 黄月英自然也点头，“敢问兄台姓名？” “在下向慎，字谨思。”向慎答。 “向兄欲以何为题？” “吾辈读书人，自以仁为题，在下想问小先生，何为仁？” “仁者，初从尸，后从千心作，今亲也，从人二。”黄月英想了想，便答道。 意思是，仁这个字，一开始是从丧礼发展而来，后来又引申为每个人的本心，如今指彼此之间以待人之道相处。 “子则为爱人，克己复礼，恭、宽、信、敏、慧、敬、忠、慎、怒（shu）、无怨、及孝与悌，仁人既好人且恶人。” 孔子的仁，是爱人，是起源于古时礼节中寄托对祖先哀思崇敬之情，推己及人的，对礼的遵守，以孝悌为本，对人之爱、与人相处恭、宽、信、敏等的完整道德体系，且爱人是有分别的爱，因为人有好坏。 场中，众人一边惊讶于小先生这思路清晰，一边又惊叹于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把《论语》中与仁相关的描述提炼出来。 “孔圣之言，在下认同，但吾亦曾悟周公之六德、六行、六艺，以为仁者，二也，为阳，一一，则为阴，合乎阴阳。是以，君子，则仁为本，可春生义，夏长礼，秋收智。” 接下去，黄月英就不按《论语》出牌了，换个思路，从易经的角度出发，在易经中“二”为阳，“一一”为阴，也就是说，仁既为阳也为阴，合道法自然，为本。 以仁为本，那么义、礼、智就都能收获。 向慎先是觉得“黄楚”的确聪慧，再等这段话一出，他也思考了起来，即便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也还没从这个角度理解过，于是感叹赞同，行礼，“小先生…所言甚是，谨受教。” 场中众人，有人理解，也有人不理解。 理解之人，只觉得小先生的话很对，且新颖，而后又纷纷道，“谨受教。” 不理解之人，亦只能够“谨受教”。 … “在下杨仪，敢问小先生，那如何才能成为君子呢？”众人还在谨受教时，杨仪已经出声。 这位小先生，似乎有些东西。 但，肯定比不上他兄长。 … 黄月英看向近门处的位置，那对杨氏兄弟啊…果然，这很杨仪。 演义中，杨仪很受诸葛亮信任的。 历史记载中，杨仪也是颇有才华，但因与刘巴不和，时常抱怨，又说了有些胆大包天的话，被阿斗贬斥，最后自尽。 但黄月英只知道，这小子，明知道杨氏欠她一份人情，竟还要和别人一样为难她，简直有些不知天高。 这种时候，把他掰一掰，也好。 免得老了祸从口出。 其余众人见是一与小先生年岁相似的少年问了这问题，心下只觉得他们好像就是旁观者。 可这个问题，他们也想问。 第65章 论挟天子 如何才能成为君子，这个问题其实过于宽泛与空洞。 自西汉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读书人有好的名声了方能入仕，所以，多数读书人以君子的要求自居。 可到底怎么样算是一个君子，各有各的想法。 所以，黄月英不打算回答杨仪，笑着，“那小郎君以为，君子该当如何？” 杨仪想也不想的便答，“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黄月英点头，“那小郎君以为，诗所言的君子，到如今还适用吗？” “自是适用。”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小郎君以为然否？” 在先秦时，君子多指贵族之中的男子，注重于阶层的划分。 杨仪略一思索，点头，又摇摇头，“诗里头，的确也是这么说的，但孔圣亦有论述。”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子曰，君子不器。” “子曰，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 “私以为，若能如此，方可成为君子。” 厅内众人，好家伙，今天这些小郎君是一个比一个卷？前有小先生才思聪敏，现又有个小郎君能瞬息做到这地步…… 而黄月英，则是笑着点头，“那小郎君何须再问？” 杨仪：…… 杨虑则是笑着摇头，有的时候，自己这弟弟……还是需要多学学的。 发问的分明是他，结果回答的还是他，轻而易举的，被阿楚带走了主动权。 再说了，这般问题……还真难不倒阿楚啊。 …… “未曾想，荆州子弟，文风如此之盛，不过十一二岁的孩童，才思至此。”席上，有一中年男子抚摸着胡须，感叹。 “正是，广明可心动了？”旁边，另一男子笑着问。 “此番南迁，原以为文道不盛，倒是在这里，发现了这几个好苗子，难得心动。” “不知更看中的是主位上的还是门旁的？” “不能都收入门下？” “吾宋仲子是摆设不成？”宋衷瞪了一眼，“綦毋闿，莫要过了。” “咳咳，那自然是黄小郎君更为合心意。”见老友似要发火，綦毋闿赶紧开口。 “既如此，那位杨家小郎君便由我去问。” “你宋仲子如此好心？” “呵……这不是看你远道而来吗？” “那便多谢宋兄了。”綦毋闿开心道。 宋衷则是眯了眯眼睛，都想拿下那块美玉，可惜啊…人家早有师门。 …… “小先生与这位小郎君《论语》治得这般好，在下佩服。”有人笑着拱手，“却不知小先生还治何经？” 治，即学，研究之意。 “七经八义，皆有涉略。”黄月英想了想，随后点头答道。 “也是，小先生师从承彦公，不似在下求学艰难，至今只治得《春秋》。”那人心里羡慕的很，感叹，“在下程松，字仲柏。” “程兄，请。”黄月英认真起来，这种说自己专研某一本书的，一般是这人的老师比较喜欢这书，有时，问问题的角度就很刁钻。 今日在场这些人，估计有大多数人是想看看有无机会能踩着她上位。 可惜…她刚才的表现，可能让很多人放弃了这个想法。 有的人在十一二岁时，可能连《论语》都还未研究好。 这也是前几个人问问题时，黄月英都以《论语》作答的原因。 终于，要有人拿别的书来问了啊！ 她也略有些兴奋起来。 《春秋》字少，却是微言大义，记载的是鲁国的历史。 在这时代，能真正治《春秋》的人不算多。 而春秋三传，《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则是其他人对《春秋》的解读。 从鲁国的时间推算其他各国发生此事的原因。 直至后世，《春秋》与《春秋左氏传》合并，《春秋》部分为经，新增部分为《传》。 “夏，齐栾施来奔。”程松略一思索便道，“不知小先生何以教我？” 黄月英也只是想了几秒钟，道， “齐惠栾、高氏皆耆酒，信内多怨，强于陈、鲍氏而恶之。夏，有告陈桓子曰：‘子旗、子良将攻陈、鲍。’亦告鲍氏。 桓子授甲而如鲍氏，遭子良醉而骋，遂见文子，则亦授甲矣。 使视二子，则皆将饮酒。桓子曰：‘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则必逐我。及其饮酒也，先伐诸？’ 陈、鲍方睦，遂伐栾、高氏。” 程松一边听，一边点头。 黄月英继续道， “子良曰：‘先得公，陈、鲍焉往？’ 遂伐虎门。 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 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 ‘助栾、高乎？’曰：‘庸愈乎？’ ''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 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强来奔。陈、鲍分其室。” 这一段，程松引了《春秋》部分的经，黄月英则补全了《左传》部分对这句经的注解，解释了这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惠公族人栾氏、高氏都嗜好饮酒，势力比陈氏、鲍氏强盛而又厌恶陈氏、鲍氏。 于是有人打了小报告给陈、鲍两氏，说，他们要打你们。于是后者开始下发兵甲。 派人去打探时，发现那两人并没有要攻打他们，只是在喝酒，陈氏的桓子就说：“攻打我们的事虽然不真实，但他们听说我们发放武器衣甲，就一定会放逐我们。乘他们在饮酒，先去攻打他们怎么样？” 而后陈、鲍就去攻打栾氏、高氏。 结果，栾氏、高氏就打算先抓国君，就去攻打虎门。 晏平仲就站在虎门外，四家都请他去帮忙，他都没去。 他徒弟就问，帮陈、鲍二氏吗？ 晏平仲就答，他们做过什么好事呢？ 徒弟又问，那帮栾、高吗？ 晏平仲再答，他们难道也做过什么好事吗？ 直到齐国王召见，他才去见了王上，而后才有人带兵平叛。 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失败版本“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他们没有成功，跑到了鲁国。 这才有了齐栾施来奔。 程松继续听着，只觉得这小先生的学识…当真是不比他们这群已行冠礼的成年人要差了，于是道，“可见，不义之师，难成大事。” 黄月英点头，是啊，这种莫名其妙的挟天子令诸侯……怎么可能成功，“正是。” “荀侍中亦有言，晋公迎襄王则诸侯从，高祖为义帝服素则天下归。”程松继续道。 “是以，今天子都许，曹司空则令诸侯。”黄月英又笑眯眯的道。 “敢问小先生，何为曹司空令诸侯？”有亲曹派不解。 于他们而言，如今的曹操仍是刺杀董卓、迎还天子的英雄，在他们看来，许都……是天子所在，是正统。 黄月英刚刚的话，对曹操有些不尊敬。 “难道不是？”黄月英反问。 “曹司空乃是代天子伐不臣。” “可有明诏？亦或假节？再者，不臣是谁？袁本初？还是咱们的刘使君？” 众人面面相觑。 今年，曹袁势力还未定，亲曹派有，但的确不多。袁家四世三公，袁绍占尽优势，看好曹操的人……也不多。 “若依小先生所言，曹司空若为不义之师，如何能迎还天子呢？”程松再次发问。 “若曹司空真的是代行天子旨意，诸侯为何不从之？”黄月英反问。 众人默了默。 这……总不能说袁本初是乱臣贼子，说刘表这些都是乱臣贼子？ 第66章 二者相争，操必胜之 程松笔直的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眉头皱着，他好似……无法反驳小先生的话。 若曹司空迎还天子是为天子故，合大义……为何天下仍争乱不休，袁术称帝……诸侯割据呢？按照他自己所举的列荀彧说的例子，曹操迎还天子……其他诸侯就都该上表臣服才是。 或者说，他们这群人，也不能确定北方那边……到底谁才能做主。 一时间，厅内议论声起。 对于这位曹司空究竟是不是大汉功臣，大家意见不一。 “正因为诸侯无义，天子之道才无法实行。”有人站起身，直直的看向黄月英，“曹司空迎天子都许，拜袁绍为大将军，而今两人均在北方，征讨不臣。” “那不臣是哪些呢？” “自是袁术等僭越者！” “照这位兄台的意思，曹司空与袁大将军是联手征讨不臣？” “正是！” “哦。”黄月英点点头，“且这么看，而今袁大将军已一统北境，按照这位兄台的意思，袁大将军不日便会还朝？” “正是！” “大将军与司空不会开战？” “当然！” “兄台高见！”黄月英笑着拱手，“兄台想如何说，便如何说。” 对于这种人，她压根连理都不想理。上个月，袁绍才攻破公孙瓒，统一了四州，让他和曹操一起匡扶汉室？这人在做白日梦。 “你……”那人愤而用手指着，“黄口小儿！” 黄月英也不气，很是平和，道，“去岁州牧献楚纸于天子，曹司空昧下了其中一部分。” 这事儿，是那天晚上刘表告诉他的。当然，她随便想想，曹操肯定会扣一部分的。 历朝历代，官员不从中贪点儿，才是怪事。 于是，厅里更热闹了。 “这……” “小先生所言当真？” “此等事……天子可知？” “果为汉贼也！” “此小先生一人之言也。” 黄月英脊背挺直，“在下可是沔阳黄氏出身，诸位莫要忘记，吾家族妹，受天子亲封。” 众人一想，是啊，楚纸是从沔阳黄氏出来的……且小先生敢在此时说这些话，表示此事定然为真。 程松听闻，随后羞愧拱手，离席而去，原来，他以为的英雄……竟如此不敬天子，当真是他瞎了眼。 指着黄月英骂黄口小儿的人，也低下头，羞愧难当，然后跑了。 在楚纸事件一出后，原本对曹操还抱有好感的人，几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因为献给天子的东西，被大臣昧下，可见这大臣对天子失去了忠。 不过，黄月英也明白，这件事也就只能在这种时候起些波澜罢了，待得曹袁官渡之战后……亲曹者依然会亲曹，毕竟，到时候是硬实力摆着呢。 如今的曹操，到底也已经四十出头，快到五十了，迎还天子两年，虽然目前地盘依然比不上袁绍，但是心境上……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任谁，坐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心境都会改变的。 “小先生高才。”有人感叹着，这般年纪，便是连《春秋》都已经学了，相比起来，他们现在都还在研究啊…… “诸位客气，今日可还有兄台指教？” 厅内众人表示，他们不想回答。 着实是今日爆出的消息有些太大了。 虽说有些人不亲曹，但也觉得曹操能迎天子都许，拜袁绍为大将军，又是刺杀董卓的英雄，其实是个大大的忠臣。 可若真是忠臣，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失节呢？ 再者，北方的那两位，其实必有一战，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知道。 可惜，有脑子的人不多。 荆州还是太过于太平了，以至于……会深入去想这些问题的人比较少。 所以，适当炸一炸这群文人也好。 “小先生不过舞勺之龄，便是《春秋》都已治，我等还有何指教呢？”吕登开口，无奈摇着头，“但在下想知晓，小先生如何看如今之天下？或者……北方之形势，当如何？” “袁氏四世三公，而袁绍弱冠登朝，忠义奋发，令董卓怀怖，今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想了想，黄月英用了沮授对袁绍说的话。 厅内众人都点头，的确，如今诸侯之中，确实是袁绍威势最重。 “然，曹孟德曾言，绍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不足惧也。”黄月英转了个折，袁绍虽然背景好，目前威势最重，但性格缺陷是真的明显。 “小先生的意思是，北方终为曹贼所得？” “许子将曾评此人，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黄月英点头，“今虽威不及绍，但才能胜绍多矣，二者相争，必操胜之。” 厅内再次哗然，这简直…… 黄月英也不介意，这俩的事情，看个一两年就知道了，毕竟……官渡之战就在明年了啊。 当然，她今天这番话，也是思考后才打算说的，既然她来自未来，以此谋求一些声名，算不得什么大事。 …… “宋仲子，这位小郎君，眼光可谓独到！这般年龄，竟真有此才能！吾必收其为徒！”綦毋闿对于主位上的那人，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他自北方躲避战乱而来，带来了不少弟子。 如今他们谈论的那两人，他也都见过。 是的，他赞同黄楚的说法。 “愿广明心想可成。”宋衷也不打击，这样的人，有些过于聪慧了。 那日讨论学宫建造事宜时，他就知道。古有甘罗十二为相……而今他遇到的这个，同样如此啊。 …… “小先生不是说，操为汉贼吗？可又为何如此评价此人。” “据实已告。”黄月英道。 众人默。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而后纷纷提出告辞。今日这场讨论，放到外面去，那可是极大的谈资。 黄月英也不挽留，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一，征求一下未来学子们的意见。 二，给“黄楚”扬名，今日起，这名声会更盛，无论好坏。 也好在，她目前和这些人没有巨大的利益冲突，否则……怕是这些辩论都不会这么平和，要知道，古代人辩论，撸起袖子打架的也是大有人在。 待得人基本散尽，黄月英也觉得有些疲惫，而后站起身，走向宋衷所在处，“小子见过宋儒。” “哈哈，小先生不必多礼。这位是在下老友，綦毋闿。”宋衷随后介绍着。 “见过先生。” “哎……莫要客气莫要客气，今吾观小郎君聪慧，不知……可愿拜入在下为师？” 黄月英愣了愣，随后弯腰，拱手作揖，“当不起先生厚爱，在下已拜师承彦公。” “这……”綦毋闿愣住，随后看向宋衷，“宋仲子啊宋仲子！” 可后者已经是往杨氏兄弟那边去了，看着杨仪，“这位小郎君，可愿拜入吾门下？” 杨虑随即弯腰拱手，“吾代幼弟，谢过宋师。” 随后，杨仪自然也弯腰见礼，“见过恩师。” “善善善！”宋衷满意，摸着自己的胡子，而后看着杨虑，他倒是知道杨虑……只是，这位小郎君身子不太好。 黄月英看着这一幕，就知道是宋衷对着老朋友开了玩笑，否则……对方不会这么跳脚，也是无奈。 第67章 当然要劝架啊！ 三月的襄阳，气温已然回暖。 走出宅邸，吕登、向慎两人结伴而行，瞧着路面那被铺满的阳光，竟一时觉得有些刺眼。 “定毅兄，此次……你我可都小瞧了这位小先生啊。”向慎苦笑着摇头，“原以为，以他这年纪，能治得《论语》就不错了……” “是啊，我在他这年纪时……《论语》还未完全读完呢。”吕登也无奈感叹，“原本，我是想借着众人之势，料想一黄口小儿定然是招架不住的……未曾想……哎……到底是我小瞧了天下英豪了。” “程松柏本想将话题引到如今之天下大势，大抵也是觉得，这样一个十三之龄的孩子，对天下大势总没有那般了解？” “却也未曾想，这甚至比我等还要了解得多啊。” 两人于是又对视一眼，苦笑不已。 “走走走，喝酒去，既然学宫要建，先生们也会来，那在下便安心等待。” “只是，今日之后……那位曹姓官员怕是要头疼了。” “头疼？据闻此人本就有头疾。” “哦……他还淫人婶娘，好人妻。” “还昧下天子的楚纸……他既为司空，天子得了楚纸定然也会赏赐于他啊！” “可见，他本就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天子如今不过弱冠之年……而他已手握重兵，把持朝政，如何会将天子放在眼中？” “这汉家天下……也不知还有几年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讨论，又一边叹气。 与他们反应差不多的，还有其他士子文人，一是感叹这位小先生才高，二是感叹如今时局败坏，三则是讨论着北方曹、袁最后到底谁会胜。 …… 州牧府。 刘表看着自家外甥女，他早已听人禀报了整个过程，也了解外头如今讨论些什么，心中很是满意。 “阿楚今日，将名扬天下矣。” “姨丈，荆州……可不算整个天下呢。”黄月英笑道，“倒是今日后，发现有不少人对曹、袁二氏观感不错。” 刘表眉头皱了皱，随后叹气，“别无他法啊。”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地，正如阿楚所言，袁绍如今是威重天下。” “而曹操，迎还天子，挟天子而令诸侯！与当初的董卓、李傕、郭汜之流虽无不同，但到底有着刺董英雄这份大义在。” “姨丈其实也不必担忧，姨丈是皇室宗亲。”黄月英安抚。是啊，刘表是皇室宗亲，怕是早就有做另一个光武的心思了。 “阿楚说，若曹、袁相争，曹操为胜？” “是。” “可如今袁绍拥四州之地，兵甲充足……” “正因如此，加上他本就出自公侯之家，本就瞧不上曹操啊。再者，袁绍之手下，几大派系可并不和睦。” 刘表这才点头，“怕也是快了。” “是。” “阿楚觉得，姨丈当如何做？” “若曹袁相争，便是姨丈匡扶汉室的大好时机。” “可……师出何名？” “劝架啊！” “劝架？” “正是，袁绍为我大汉朝之大将军，曹操则是司空……这大将军和司空带兵干架，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姨丈作为皇室宗亲，天子的伯父，为我大汉朝的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天子授假节，并督交、扬、益三州军事，难不成，能坐视不理？”黄月英信誓旦旦的道。 刘表眼神微瞪，好家伙，阿楚这心思……但随后一想，也是，这劝架总是能劝的啊，这是出自大义！ “那阿楚以为，当如何劝之？” “自是令才学极佳者，作檄文，言我荆州军出师之名，问司空与大将军何故同室操戈，愿他们止戈为武罢了。” 刘表于是笑着点头，“善。” 黄月英也笑，“不过，姨丈当注意在出军前便计划好，此次出军之真实目的究竟为何？” “哦？” “例如，获得一州亦或是一郡之地，再或者是请百姓来我荆州定居。” 刘表赞同，若是出兵了，那自然是得带点儿东西回来的。 “那阿楚以为，当得何地为佳？” 黄月英见刘表身旁的屏风后，竟隐约有人影，便摇了摇头，“这阿楚便不知晓了，或许，可以问问阿舅。” “也是，你阿舅，可是军师。”刘表感叹着，随后又道，“阿楚如今为姨丈出了这许多主义，可有什么想要的？” “姨丈是阿楚的姨丈，是自家人啊。”黄月英眼神带着些无奈，“若是自家人互相帮忙，还需要求些东西……” “你啊……” “再说了，姨丈给阿楚的已经很多了，此前的三千石粟米，三千亩地，又支持阿楚造纸，最重要的是，姨丈愿意让身为女子的阿楚做这些事，阿楚便觉得足够了。”黄月英认真的道。 她是荆州二代没错，可这般的二代想要以女子身份做大事……那也是很难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一步步的先造纸，打好基础，取得刘表信任后，再利用黄楚这个身份，去谋求一些楚安君谋求不到的东西。 “我家阿楚，不让须眉。”刘表眼中，多了份慈爱。想一想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其他亲戚家的子嗣，无一人……能比得上黄月英的。 “那是！” “只是这身子骨啊，还太弱了些！要多吃一些才是。” “阿楚知晓的！” “好好好。”刘表无奈，“若无他事，姨丈也不拘着你了，想出去玩儿便玩儿，你琮兄长今岁要成婚，记得来观礼。” “阿楚明白！”说完，黄月英也便离去了。 此时，才有一男子自屏风后走出，跪坐于刘表身边，却是蒯良。 “子柔觉得如何？”刘表问道。 “楚安君之话，不似作伪，且……最重要的一点，咳咳……”蒯良以手帕捂着嘴，咳了两声，“她为女子，主公可放心用之。” “子柔……”刘表扶住蒯良，面上疼惜，这可是帮他定荆州的大帮手，同样，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主公，无妨，都是些旧疾。”蒯良摆摆手，“去岁天气比以往冷上许多，这些时日已好上不少了。” “那便好。”刘表点头，“阿楚方才所说之劝架……可行？” “可行。”蒯良点头，“只不过，具体想要夺得何地，仍需细细商议。” “是啊。”刘表有些纠结。 他手中兵事基本都得靠蔡瑁，可蔡瑁与曹操是旧识，且关系不错。他虽不担心蔡瑁反叛，但却也因这一层关系，一直犹豫。 “主公莫要担忧，若曹袁当真乱起，曹氏后方必定空虚，袁绍也必定派人联结主公，主公只需应下，而后可令王仲宣作赋，宣扬天下，便可得大义了。” “好。” “只不过，此事仍需与德珪细细商议。” “正是如此。” “主公可是会担忧德珪？” “哎……他为吾之军师，又为吾之妻弟，今他之女又要嫁作我刘氏妇，并无担忧。” “正是如此，主公亦可放心。”蒯良又咳了一声，内心还是叹口气，自己这位主公，到底也是有些多疑的。 刘表点头，看着蒯良这身子，又担心不已，只得派人送他回家，令他好生修养罢了。 至于出兵的事，也得看北方来的消息了。 就看，那两家什么时候坐不住。 …… 出了州牧府，黄月英没有立刻走，而是带着在府外等候的甘宁等人到了街边的茶水摊上坐着喝茶。 未多久，见一中年男子一边咳，一边走，出了州牧府。 黄月英这才了然，自家这姨丈的疑心病啊……只是，这蒯良，这几年好像身体开始不好了。 “走，回去了。”喝了几口茶，黄月英也实在喝不下。 这个时期的茶，与她自制的清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这……”甘宁看着刚上的茶水，大喝了一口，而后丢下了几个大钱，便跟着黄月英离开了。 …… 南阳。 诸葛亮方才得到了襄阳的一些消息，十三岁出仕的小先生？ 这荆州，竟真是人杰地灵啊！ 或者说，这沔阳黄氏……才是人杰地灵啊！ 第68章 这汉家天下，还有救吗？ 三月中旬。 正是大地回暖，春耕正忙。 百姓们关心今年是否能够风调雨顺，是否能够获得丰收。 襄阳城郊。 “俺听说啊，沔阳那边搞了个什么曲辕犁，那耕地可快了。” “啊？谁搞的？” “听说是什么……中华居士。” “中华居士？好大口气！那犁当真好用？” “好用的很！听说啊，就算没有耕牛，用人拉也快！省了好大力气！” “哦？” “反正……就是那个什么这个犁啊，它不是直的。” 一名老者翻了个白眼，而后看着自己的田地，前些日子刚撒了种子，这些天已经有小苗冒出，所以，得看着些，防止有鸟雀光顾。 “俺还听说，昨日城里的那些读书人，都要去为难那个十三岁的小先生呢！” “那小先生干嘛了？” “哎呀，小先生被州牧征辟做官了呀！” “哦，那就难怪了。” “也不知道这小先生到底怎么个厉害法！能让咱们将军都请他做官。” “你啊，还是赶紧看好地，那边有麻雀呢！” “哎，哪儿呢？哎哟！那鸟贼，别吃我稻谷！走走走！” …… 黄月英坐在马鞍上，极目远眺。 成片成片的农田，都长了绿芽，田间偶有老农追赶驱散鸟雀，保护幼苗。 看着襄阳城外的这些望不到边的土地，看着这些百姓们仍用撒稻法种田，看着他们赶走鸟雀，看着他们眼中对今年充满着希望，她便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这年代，种田者吃不饱饭，采桑者穿不起罗绮。 但偶尔，又觉得这个时代在某些方面比后世要强。比方说，这里不会说不允许他们自己建房子，又想起后世那可怕的车贷房贷……几乎压弯了两个人的脊背……略叹一口气。 总而言之，很矛盾。 今日她是出城来看看附近百姓春耕进度的，若差不多了，学宫建设也就可以开始了。目前看来，的确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开招人手了。 “阿楚何故叹气？”甘宁骑在马上，问着自家义妹。 “兄长觉得，这些耕种者，有恒田者几何？佃农几何？” 甘宁思考了一番，而后摇头，“襄阳城内世家大族林立，而能谓之为世家大族者，无不是数千乃至数万亩田产。是以，这些田产，当多数是他们的，而城外这些老农，当多数是佃农。” “正是如此啊。农民吃不饱饭，采桑者穿不起绮罗，兄长觉得……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甘宁摇头，“何其难也。” “是以，上下求索罢了。”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走，回去了。” “好。” …… 回到刘表送的宅邸之中，黄月英看着这些端茶送水的仆从，并无异色。 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很多东西。 “郎君。” “郎君回来了?”路上的仆从纷纷问好。 “对了，张叔，”黄月英叫住了姓张的管事，“今日不必准备晚食，我要出去一趟。” 她刚到襄阳的时候，就带了庞山民的书信，派人送给王璨，主要是想打听一下张仲景的事，约定的是今日下午。 “诺。”张管事应下。 回到书房，黄月英看了看甘宁，“兄长，如今春耕即将结束，至各地建造工坊之事，我也已经与我姨丈说过，劳烦请你派人回沔阳一趟，派出四支队伍，护送宋叔他们前往各地寻找合适的工坊地址。” “明白了。” “宋叔他们的安全务必要保证。” “荆州境内，阿楚放心些，甘锐、甘勇、王五以及黄武，可各带二十人护送。”甘宁略一思索，“铁甲不必穿，但皮甲却是可以都穿上。” 黄月英点头，“弓箭多带一些，反正咱们也不缺铁。” “好。” “粮食、药材、钱财，都得带够。我会分别准备几封书信，给那几个郡的代理商，请他们出人也跟着跑上一趟，让宋叔他们先勘定好地址，再回信于我，我便至我姨丈那儿拿些文书。如今恰好春耕快结束了，招募人手会方便许多。” “好。”甘宁应下。 黄月英也不啰嗦，便开始写信。 先是写给宋博他们的，告诉他们整件事的流程，让他们到时候按照流程走便可，要注意工坊造纸的保密性。 而后又给各郡楚纸代理世家写信，当然，是以楚安君的名义，这毕竟是正常的商业交涉。 甘宁也不含糊，拿了信后，直接让甘勇一队人回了沔阳。 虽说在襄阳城里，他完全不担黄月英的安全，但……总归他得护卫好才是。 “对了，楚纸铺……今日更名了，阿楚还未去看呢。”甘宁想起什么，道。 黄月英也是一拍脑门，“是忘记了，昨日光顾着和那群人对线了……便是今日，也还有不少人递上名帖呢。” 这时期，上门拜访是要递名帖，双方互相约定好时间才行的。 可黄月英觉得，她压根没时间啊。 襄阳学宫要造，其中学宫的那些藏书，她也得想办法去各大世家那边掏些出来，光从襄阳这几家拿，不现实。 真是千头万绪。 估算了一下时间，叹气，“今日去不了了，得先去王仲宣那儿。” “倒也是。”甘宁点头，毕竟是已经约好的。 “走。”黄月英又是风风火火的走出了书房，至于黄峻，被他送到习书那儿一块读书去了。 …… 一座两进的院子内，一名青年眉头紧锁，看着桌案上的香炉，内心很是不平静。 昨日那位小先生说的话，让他极度烦躁。 “郎君，小先生上门拜访。”管事通传了一声。 “请他进来，奉茶，准备晚食。”王璨开口吩咐。 “诺。” 黄月英带着甘宁，则是在管事的指引下，进了这院落。院中花草具齐，因着是春日，显得勃勃生机。 正厅外，她便见到了王璨，脸上虽带些笑，但却有点勉强。 “在下黄楚，见过仲宣兄。”黄月英见此，便先见礼。 一是她年纪小，二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阿楚莫要客气，请进。”王璨道，而后看向甘宁，“这位壮士……” “甘宁，字兴霸，见过先生。”甘宁也见了礼。 “当不得先生二字，甘将军也请。” “多谢。” 于是，几人进得厅内，早有茶水奉上。 王璨在主位落座，看着下首的“黄楚”，表情有些复杂，而后道，“终于是见到了小先生当面啊。” “兄长莫要如此，见到兄长，应当是阿楚的幸事。”黄月英赶紧道。 王璨是谁啊，建安七子之一，诗词文章都很扎实，与曹植并列曹王。 长安战乱，他便南下投刘表，因为刘表是汉室宗亲，更因为刘表是他父亲王谦的弟子，两人其实是有同窗之谊的。 只是，他并不受重用。 如今是他投刘表的第六年……依旧不受重用。 王璨闻言，脸上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些，“听闻阿楚昨日甚是锋锐，一人战百。” “不过是几个人罢了，多数人也见我年纪小，不与我为难。”黄月英答。 “阿楚过谦了，昨日那段春秋，治得极好。” “兄长客气。” “如今见到阿楚，倒是想起了为兄尚在长安之时……”王璨见着那年轻的面庞，不由得感慨。 黄月英当然理解，王璨长安时，也是少年负名，便是蔡邕（yong，一声）也对他极为特殊，说要把家中的藏书都送给他，蔡邕死后，蔡家真的把藏书都送给他了。 而今，王璨的藏书……也至少过了万卷。 “兄长少年盛名，更得蔡公赠书，又心怀汉室，定有一展抱负之机。”黄月英安抚道。 “说起一展抱负……昨日州牧倒是让为兄作篇文章。”王璨摇头，“可事情都还未发生呢，让我如何作？” “可，那事必然会发生，不是吗？” 王璨默，是啊，曹袁必然有一战，胜者，则为王啊。 “兄长希望此事发生吗？” “自然不希望。” “为何？” “前些年为兄自长安出，途中见百姓流离失所，无所归依，为人母亲者，忍痛将孩子丢弃于路边草中，悲伤甚重……何也？” 黄月英感叹，“国无宁日，战火连天。” “是以，为兄是真的不希望这天下……继续战乱下去。”王璨感叹。 “哎……”黄月英只得叹气。 王璨在刘表这儿是不受重用，可等到刘琮降曹后，深受后者信任。这也和他如今怀才不遇，有很大关系。 “好了。”王璨见黄月英叹气，失笑，“阿楚便莫叹气了，说回正事。” “好。” “张机如今仍在南阳，阿楚若是想拜访，待得为兄修书一封便可。” “多谢兄长。” 黄月英谢过，这就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当然，也是想挖个墙脚的。王璨这样的人才，不能以后留给曹操啊！ 如今自家那姨丈不重用此人，那她就得先和王璨保持好关系。 “不用客气。”王璨笑着，“兄长也有疑惑，想请阿楚解惑。” “兄长请问。” “阿楚昨日言，曹司空昧下了献给天子的楚纸？” “是。” “消息来自何处？” “州牧帐下护卫张乾，是他护送楚纸去的许都。” “原来如此。” “原本，州牧献了中等楚纸百张，上等楚纸十张。” “昧了十张上等纸？” “是。” 王璨苦笑，“曹孟德何至于此啊！” 他原本，也是在静待北方的结果的，相比起袁绍，他是更看好曹操的。只等着曹操匡扶天下，还政于天子。 此事一出，他心中的希望也是破灭了。 “因曹孟德心中本就无天子，才会如此。” “可阿楚说，曹袁若争，必是曹胜？” “是。” “那这汉家天下，还有救吗？” 第69章 捐书与抄书 这汉家天下……当然没救啦。 即便救回来，是全汉家之天下，而非刘汉家之天下。 不过，黄月英也没有说这些话，而是安慰道，“兄长如今，不就有着自己的选择吗？” 王璨默了默，是啊，他自己的选择…… 可这些年看下来，自己的这位“师兄”，却并非明主啊，他不觉得对方能够平定此番乱世，学得光武中兴。 “阿楚所言极是。”王璨叹气，而后扯了个笑容，“阿楚呢，作何选择？” 随后，他又一拍自己的脑袋，“对了，阿楚如今也已出仕了。” 黄月英笑笑，“无论如何，先出仕，方才有做事的机会，才能为万民去谋取福祉。” “此言，倒是在理。”王璨赞同，“学宫之事，可有为兄能帮上忙的？” “有。”黄月英重重的点头，“听闻……” “藏书是？” “嘿嘿，是的。” “蔡公去世时，蔡家将蔡公之藏书都赠予了为兄，为兄便带着一路南下，这些年，也都已经看过。”王璨笑着，“既如此，为兄便替蔡公做一次主，将蔡公所赠的六千余卷书，交予阿楚，当然…只限抄录。” “多谢兄长！”黄月英一下就开心起来。 这样一来，万卷藏书的这个目标，一下就完成一大半了。 “至于为兄自己本就有四千余卷书，加上这些年所搜罗的，阿楚也尽可派人抄录。”王璨便道，“算是，为兄为其他学子谋的一次福祉。” “阿楚替学子们，谢过兄长。”黄月英认真见礼。 王璨的藏书，甚至比得上一个世家了，有王璨这样的支持，她之后去各世家拿书，底气那是十足啊！ 而后，她认认真真的打量了王璨一番，她原以为，王璨在刘表这里不受重用，心里不舒服的情况下，或许人会变得比较阴翳，但……幸好，这人依旧豁达。 “哎，不过是些小事。”王璨笑着，“倒是阿楚，少年出仕，声名日重，往后想做些什么？” “治国平天下。”黄月英认真的答。 “好！”王璨见着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如此志气，心中也是颇受鼓舞，“欲如何做？” “先修学宫，这是如今的重中之重，也是阿楚入仕的第一步。” “不错。” “待得学宫修成，则希望能主政一方。” “主政一方？”王璨略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理当如此！”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在他面前说着未来，他有什么可以消沉的呢？ “阿楚不过随意言之，未来，自然是希望能造福百姓，匡扶汉室。” “真好啊。”王璨笑着，“为兄也当与阿楚学习才是。” “是。” “曹袁既必有一争，州牧作为汉室宗亲，理当阻止，唯有阻止战乱，百姓才有安稳的可能。” “兄长所言极是。” 王璨随即拿了纸笔，略一思索，便开始落笔。 黄月英：…… 甘宁：…… 这就是这时代建安七子的实力吗？只是换了个心情，然后就要落笔成章了？ 黄月英如今虽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可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啊……人比人啊！ 不过一刻钟，王璨停笔，看着这一大张楚纸，满意点头，“多谢阿楚今日拜访，让为兄这《为刘荆州劝将军与司空书》片刻即成。” “不不不……这是兄长才高，文采斐然尔，阿楚自问是做不到的。”黄月英赶紧摆手，这和她关系是真的不大。 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才！ 她一定要挖到手！ “哈哈，好了，莫要谦虚，待阿楚年纪再长些，便可。”王璨也不客气，“如今快到晚食时辰了，先食晚食，如何？” “好。” “待晚食后，为兄要与阿楚论天下大势！” “好。” 黄月英自是一一应下。 …… 是夜，黄月英到天黑了才从王璨家里出来，一番谈论，才发现王璨所学也很杂。 不仅仅是文采，更是内政好手，至于战略眼光，也是这个时代顶尖的那一批了。她若不是来自后世，知道历史发展，则远不如王璨。 同时，两人还约定了一起去楚纸铺看看。 摸着手中的书信，想着南阳的张仲景，黄月英思考着自己的基本盘还欠缺些什么。 农、工、兵皆有，商这块，目前也就是随意生长，待她过两个月回去看看，也该整理一下了。 农这块，目前够了。 工，除了造纸、印刷与炼铁，还要有水泥与玻璃，但到底超过这个时代太多，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自己的自保力量还没那么强。 就先到时候造码头，一些重要的产业就往落霞山转移。 反正，那就是她的地盘。 兵……人数还是太少了，于是转过头，看着甘宁，“兄长，今岁回沔阳后，若钱粮许可，我意招募更多护卫。” “哦？多少人？” “千人。” “可！”甘宁大喜，一千人啊，比现在的两百多好多了，而后道，“是该发展，而今天下局势瞬息即变，阿楚是当早做准备。” “总而言之，麻烦兄长了。” “你我兄妹……弟，何出此言！”甘宁摆摆手，这段时间，他其实有点闲得慌。但看着黄月英在襄阳这般游刃有余的样子，便知道未来不必担心，甚至充满希望。 黄月英自是笑笑，不再多言。 南阳，也是该去一趟的，医这块的短板，是该补齐。 …… 次日，三味书屋。 王璨看着这牌匾，思索了一番，“三味为何？” “经、史、百家。”黄月英笑答，“兄长请进。” “好。”王璨笑笑，而后抬脚走了进去，发现这三间铺面，一间是用来卖楚纸的，一间竟有人坐在奇异的桌椅上看书，另一间，则是摆满了书卷。 “这桌椅……” “种花居士所传，如此，双腿便可放松，读书便能轻省些。” 王璨笑笑，看着旁边的木牌上写着，读书二钱每日，笔墨，楚纸另购，有些讶异，“这一日二钱，又提供笔墨，只需购得楚纸……他们便可抄录这些书籍？” “正是。”黄月英点头，“主要是便与学子们抄录书籍。” 王璨叹道，“何人之想法？” “吾妹楚安君。” “哎……恨不能见也。”王璨笑着，“难怪如此多人呢。” 黄月英也笑，这种手段，世家大族看不上，但是寒门子弟却很是珍惜。 这时代，知识的获取渠道是有壁垒的。而今，黄月英则是把这壁垒降低到普通人都能接受的地步。 王璨随后走向书架这边，发现书架上的书几乎空了一半，都是里头这些人在抄书，“这些书来自何处？” “是我族里的。”黄月英开口，“有《论语》、《春秋》、《礼记》等经典，亦有恩师的一些经注，还有一些杂书和收藏的一些其他各家的经注，数量不多，只能放得这几个架子。” “那为何仅有这些人？”王璨不理解，若是有这些书在，来看的读书人不会少，但铺子里却是井然有序。 “哦，因着人数太多，是以每日发放六十个号码，余者可以购买楚纸，若需看书，只得明日再来。” “这……” “当然，明日的一到三十号也已发出，剩余的三十个号码，则明日再行发放。” “原来如此，这便可避免拥挤不堪了。” “正是，毕竟如今藏书少，能容纳的人数也不多。”黄月英也是无奈，这点书，她也没有办法。 “原书不可带走？” “是。” “既如此，为兄本欲捐出的万卷书籍，不如先拿一些给阿楚救急？恰巧，也有人可以抄录，若抄两本，一本便可他自行带走，一本便在日后放往学宫之中，如何？”王璨见着角落处封着的楼梯，便知道楼上是还未开放的。 “兄长之法甚妙，若如此，抄录所需之笔墨纸砚，皆由书屋提供。”黄月英也是一下子就做了决定。 “此不妥……” “为何？” “书屋是要做生意的……” “兄长都能捐出万卷藏书了，难道阿楚便不能出一些力？” “这……铺子阿楚能做主？” “些许楚纸罢了，自能做主。” “那也可。” 于是，两人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黄月英则是站在了阅读间，对着众人弯腰见礼，“在下黄楚，打扰诸位了。” “哎？竟是小先生？”有人反应过来，眼中有些惊讶。 “真是小先生啊。”大家都在抄书，所以见到传闻中的小先生也没有那么激动。 “是，”黄月英笑着，“诸位皆知，在下要督造学宫。” “正是。” “学宫本定藏书要过万卷。”黄月英继续道，“而今，我兄长王璨王仲宣已与在下谈妥，会将他所有之万卷书捐于学宫。” 众人这才看向小先生身旁那容貌不算特别出众的王璨，而后纷纷站起身，弯腰，拱手，“多谢先生！” 王璨也赶紧回礼。 “然，学宫只需抄录这万卷书……却缺少人手。”黄月英继续道。 众人眼神一下就亮了啊。 “是以，我与兄长商议后，便打算先将部分藏书送至书屋，届时会放至书屋的二层，二层之中，亦有桌椅，亦有书籍，专为抄录学宫藏书之用。” “一卷书需抄录两份，一份届时归属学宫，一份归属抄录者，期间笔墨纸砚消耗，皆由书屋承担。” “只不过，需选取书法俊逸工整之人……” “小先生，在下之书法虽称不上大家，但亦苦练十数年……” “在下亦是！” 众人都激动起来，这简单来说，就是请他们抄书，报酬也是书，而且……还不用交钱！ 这不就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吗？ “具体方法，后日会有书屋管事公布，还望诸位贤兄见谅。” “是我等太过着急了。” “不错！” “正是！” “多谢小先生，多谢王先生！先生高义！” “先生高义！” 第70章 我脸皮比较厚 一下子，王璨与黄楚的名声，又往上高了一个台阶。 在这时代，世家门阀多注重传承，族内藏书更不会随意对普通士人开放，自然而然的就造成了所谓的垄断。 所以，普通读书人能获取知识或者接触书籍的机会实在不多。 而今王璨捐书，三味书屋提供笔墨纸砚，虽是需要一本书抄上两份……但对他们而言，已经很好了。 这就相当于，三味书屋这边搬了王璨的私家藏书过来给他们看。 他们甚至还能几个人互相约定一番，谁抄哪一本，谁抄另一本，事后再做交换。 …… 走出三味书屋，王璨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如旧，不由得轻笑出声。 “兄长何故发笑？”黄月英疑惑。 “只是觉得，今日做了一件不错的事。”王璨随后解释，看了一下身旁这位“小”朋友，果真，与年轻人相处才会有年轻人的朝气，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怀了。 黄月英随即也笑，“兄长觉得此事不错，再好不过。” “楚安君将楚纸铺改为三味书屋，便已经有了怜悯寒门士子之心。连一个女子都能做到的事，我王仲宣又如何会做不到呢？”王璨笑道。 黄月英听了，笑着，“倒是觉得，兄长比起昨日，不一样了。” “哦？何处不同？” “似乎更豁达了。” “哈哈哈！”王璨大笑。 黄月英也笑。 是啊，比昨天要好得多了。 昨天第一眼见到王璨时，能看得出王璨内心的纠结，便是笑起来也十分勉强。 虽说后来好了许多，但今天是明显比昨天更开朗些。 穿越宝典第七条：面对人才，如果无法利诱，那就谈情怀，打感情牌。 显然，王璨这边，黄月英已经拿捏了那么一丢丢了，这是好事。 关于她姨丈手下其他怀才不遇的人……她也都该努力一番。若是能凑个完整一些的班底，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想了一下，甘宁和王璨不算…还有黄忠、霍峻这样的大将，甚至……连文聘也不该让给曹操。 反正，她挺忙的。 …… 随着事情的发酵，士人多称颂王璨，也附带上了黄楚，一时间，风头无二。 黄月英倒是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折中取了士人们的一些建议，修改了一部分的计划书，又与宋衷、綦毋闿及工事主管张世几人商讨后，去了州牧府。 刘表见黄月英与这几个人一起来，就知道与学宫建造有关，于是放下手上的其他事，认真应对起这几人来。 黄月英把计划书修改部分一一列明，刘表大赞，“条陈清晰，可用也。” 当然，刘表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军需官，只要出钱出粮就行了，届时学宫落成，文人士子自然会感激他荆州牧的善举。 如今太学已失，若襄阳学宫能举天下文事，他才有更大的名声和机会。 “若州牧无其他修改，这份计划书便可实施了。”黄月英看向刘表。 刘表则是摇头，“已无修改了。” 看着黄月英的眼神，愈发满意，“黄楚”的名声越大，他越是可以放心的用，因为……小先生黄楚最大的把柄在他手中啊。 当然，他更相信，自己这位外甥女，对自己还是十分尊重的。 想起王璨捐了万卷藏书的事儿，他又问，“听闻王仲宣捐了万卷藏书？” 黄月英点头，“是。” 刘表笑着点头，这样一来，这学宫就不必为藏书操心了，“既如此，本将也捐个两千卷，毕竟，本将之藏书还不如他王仲宣呢。” “仲宣兄长的藏书毕竟还包含了蔡公的那部分，州牧不必过于在意的。”黄月英想了想，劝道。 “你啊。”刘表笑笑，摸着胡子，眼中慈爱，“学宫之事，需得好好把握。” “诺。”黄月英自然也笑着应下。 刘表的意思是，督造学宫这件事，算是一件大事，若“黄楚”能干好，那么在仕途上才有更多的机会；同样，这件事也能让她在学业上更进一步，毕竟……身边有着这么多大儒啊！ 一旁，宋衷与綦毋闿看着这样的景象，略惊讶，这位小先生在州牧心里的地位，不轻啊。 看起来，州牧是真的有培养这位小先生的意思了，或是日后留给接班人用的。 “对了，原本计划的各大世家的藏书……”刘表想起这事儿，看向黄月英，“可还要去游说？” “要。”黄月英点头，“襄阳学宫，不造则已，既然造了，目标便是成为天下第一学宫！” “是极！”宋衷也豪气起来，“若如此，不消我等宣传，文人自来！” “天下英才，皆可入明公之手！”綦毋闿也道。 刘表哈哈大笑，开怀不已，满意的看向黄月英几人，“几位先生说的是！此番，辛苦诸位了！待学宫建成，本将为诸位立碑，尽述学宫之事！” “州牧言重！”宋衷与綦毋闿连连道。 黄月英则是点头，“当立碑以记此事。” 刘表很是赞同，哈哈大笑。 …… 事毕，黄月英与宋衷、綦毋闿几人一道从州牧府出来。 “州牧对小郎君的期望很高啊。”綦毋闿感叹，心里想着，到底这位小郎君是承彦公的得意门徒，承彦公和州牧又是连襟，有着这一层关系在……前途不可限量。 “綦毋先生客气。”黄月英笑着拱手，而后看向张世，将修改好的计划书递过去，“张先生，计划书你先带回，若有不明，则直接去府上找我，近五日内，我都在。” 张世接过，又好奇，“近五日内在，那五日之后呢？” “需前往各世家搜罗藏书了。”黄月英笑笑。 “理当如此。”宋衷感叹，“待得学宫建成，小郎君也当归来了。” 黄月英估计了一下，随后点头，“是，差不多了，学宫建造这边，就拜托几位先生了。” 说着，黄月英朝着几人弯腰拱手，学宫设计……她可是翻了好久的穿越宝典呢！虽说有一些创新，但也是这个时代能承受的创新。 几人也赶紧还礼，连道不必。 …… 与宋衷几人告别，黄月英骑在已经长大了一圈的照夜身上，便往刘表送的宅子方向而去。 甘宁默默跟着，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承担着护卫的角色。 只是，他不太懂去搜罗藏书这事儿，为何要交给自家这义妹。 “兄长有什么问题吗？” “为何是阿楚去搜罗藏书？”甘宁还是把问题问出来了。 “不然让谁去？”黄月英摇头，“宋先生也好，綦毋先生也好，都上了年纪，也是一路奔波至荆州……怎么能劳烦他们去呢？” 甘宁皱了皱眉头，“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啊！”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兄长觉得，以宋先生和綦毋先生那般的性子，能搜罗来多少书？” “若各世家只为应付……大抵只能得个辛苦费，有个百本就不错了。” “正是如此，但我不同啊。”黄月英道。 “何处不同？”甘宁好奇问。 “嗯……我脸皮比较厚。”黄月英想了想，道。 甘宁：……这是一个值得称赞的事儿吗？ 随后只得无奈摇头，“阿楚你啊……” “嗯。”黄月英重重点头，感叹，“人，要么做真正的至诚君子，要么，就做一个彻底的小人。” “难道阿楚不是至诚君子吗？”甘宁不解。 黄月英摇头，“我对很多事情，可都带着算计，算不得至诚。” “可我又当不了一个彻底的小人，是以……时常觉得痛苦。” 听了这话，甘宁微微愣了愣，他好像……也是做不成真正的君子，也做不成真正的好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黄月英笑着，“兄长不必在意。” “那重要的是什么？” “是未来啊！” “未来？” “对！未来！人人有地可种，有饭可食，有衣御寒的未来！” “阿楚说得对！” 第71章 南阳见闻 五日后，斜风细雨。 黄月英带着黄峻、甘宁以及几名护卫，拉上行李物资，出发了。 首站，自然是南阳。只因，她手中这块医疗短板，必须补齐。 她知道未来想要平定天下必然会有无数牺牲，可她穿越的时间线这么早，如果还不能发育好，那简直对不起穿越者这个称呼了。 在后世，中医被排挤到不知什么角落，又有一些花甲耄耋之龄的老中医要去考职业资格……光是想想，就知道中医的处境有多艰难了。 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对于医疗，她同样如此认为，只要能治好病，就是好的手段。 且，中医可不是治不了病的代表啊！ 很多东西，她想要防患于未然，要做的准备，就不是一点点。 张机，张仲景，医圣啊！ 穿越者谁不想要！ 从襄阳出发，到张仲景所在的南阳郡涅阳县，不过百多公里的路程，快一些，三天左右就能赶到。 “阿楚，这几日天气不佳，要冒雨赶路吗？”见着雨慢慢大了起来，甘宁朝着马车靠近，问道。 “若雨大了，兄长便找个地方歇脚。”黄月英也知道，下雨赶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也没有太急，毕竟襄阳本来和南阳就近，这走了不过两个时辰，还在邓县。 甘宁随后应下，便到了镇上找了个客舍落脚。 黄月英带着黄峻下了马车，看着这客舍，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附近算不错的客舍了。”甘宁叹气，他本就是南阳人，之前带着八百兵丁来投刘表，也是居于南阳，加上来往这么多次……这附近的路，他很熟。 “兄长，我在意的不是这个。”黄月英摇摇头。 居住条件的好和差，她还真的不在意。 “那……兄长，在意的是什么？”一旁，黄峻问了出来。 “如今气温虽有回暖，但这些天连日阴雨，”黄月英开口，看着前方端着茶水的一名瘦弱的小厮，仔细辨认下，才看出这是个女孩子，“这位小女娘身上的衣裳，似乎都不是干的，如此下来，极易生病。” “哟，这位小郎君倒是瞧的仔细。”迎上来的小厮开口，“那是俺们家掌柜买回来给他儿子当媳妇儿的，一共就两套换洗的衣裳，她身上穿的那套，是干净的，只是……还未干透。” “为何不以火烘之？”黄峻不解。 “这位小郎君，用火烘，那也耗柴啊！”小厮解释，“反正，穿在身上，身体是热的，不多时便能干了。” 黄月英闭口不言，看向了另一边正在打着算盘的胖掌柜，果然，不是什么人都是好人的。 显然，甘宁也知道了这一对比。 那位胖掌柜体型肥硕，穿着上好的衣裳，颇有些光鲜，可那位小女娘……则是连衣服都不干，而且，看着就很旧。 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大刀，他这刀，到现在都还未见过血呢！ 那掌柜被惊醒，见着是甘宁，惊呼，“甘将军！何故啊！何故啊！” 甘宁也不回答，大步走了过去，将刀啪的一声拍在台面上，忍着怒意，道，“我甘某人，平生最见不得欺凌弱小之事。” “此事……从何说起啊！”掌柜苦笑。 “你那买回来的儿媳妇，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湿的，而你呢！”甘宁大呵。 “实在是这几日阴雨连绵，衣裳未干！小人可未曾亏待过她啊！”掌柜大呼冤枉，“若不信，将军一问便知！” “去，把那小女娘请来。”甘宁对着身旁的小厮道。 小厮战战兢兢，平常也没见这位“将军”火气这么大啊，于是赶忙跑去，不多时，便拉着那小女娘到了。 “这……这位……”那小女娘见到这副景象，也是吓了一跳。 “小草，你快与这位将军说，你身上的衣裳未干是因这几日天气不好……可不是老夫亏待你啊！”掌柜赶紧道。 “是……是……”那女娘连连点头。 “甘将军，你看……”掌柜松口气，看向甘宁。 甘宁咬了咬牙，道，“你既将她买了回来，便好生待她！可明白？” “明白！明白！”掌柜连忙点头。 “准备几间上好的厢房，把马带下去好生喂养。” “诺！” “吃食准备得精细些。” “诺！” 如此吩咐了一番，甘宁才收回了刀，走回了黄月英身边，“阿楚……” “嗯。”黄月英点点头，眼中不见喜怒，“先吃饭，让那小女娘过来伺候着。” “好。”甘宁随后又吩咐了一下。 几人便选了相邻的桌案，等着吃饭。 不多时，那叫小草的小女娘便端着几碗粟米饭，一一放在几人身前，又赶紧下去端其他的菜。 “兄长可要饮些酒？”黄月英问着甘宁。 “倒也可以，虽是春日，可阴雨天的，饮些酒会舒服不少。”甘宁想了想，点头，便又要了一坛子的酒。 这时期，酒仍是浊酒。见着其他几名护卫的眼神，黄月英挥挥手，“向你们将军讨上几杯。” “多谢公子。” “多谢郎君！” 其他几名护卫也开心起来。 出门在外，黄月英也不介意这点儿耗费，只不过，酒多误事，所以她也只让这几个人小饮几杯。 又不多时，那小女娘端上了分好的三只鸡，其中，黄月英面前那盘摆得最为精致，黄峻和甘宁面前的次之，剩下四名护卫的就是看着量大，却是骨头多肉少的。 黄月英看着小草，显然的，衣服不仅没干，也不合身，更不是女裳，袖子比手臂还要短上一截。露出的那一截手臂，其中有着数道淤青的印子。 “给本公子来一壶你们店里最好的酒。”黄月英于是开口。 “诺。”小草轻轻的应了一声，又转身离去。 “阿楚也要喝酒？”甘宁有些惊讶，据他所知，他这义妹是滴酒不沾的。 “小饮几杯。”黄月英点头。 一旁的黄峻眼巴巴的看着黄月英。 “十四还太小，便算了，多吃些肉。” 黄峻：…… 不多时，剩下的酱菜和酒都上来了，黄月英便让这小草跪坐在她身边伺候。 小草有些抖抖索索，一副害怕的模样，刚刚那位将军，可是拔刀了的。 “你这傻子，我们家公子让你伺候，那是高看你！”有一护卫见这样子，不乐意的道。 旁边，胖掌柜显然也是怕甘宁的，而后道，“小草啊，你好生伺候这位公子……” 这公子看起来便是富家哥儿啊！他惹不起！更别说，还能让这锦帆贼护卫的。 小草默默点头。 “倒酒。”黄月英温声道。 小草赶紧照做，生怕惹得这位小郎君不高兴了。 “好了，此间没你事了。”黄月英对着胖掌柜摆手，“客舍里可有羊肉？” “有的有的。” “明日本公子要吃羊肉，烫一叠藿叶子。” “诺。”胖掌柜于是赶紧跑开。 见此，黄月英才看向他身旁跪坐着的小草，“莫怕。” “我不是坏人。” 小草依旧瑟瑟发抖。 “你手臂上的伤痕，如何来的？” 小草一听，赶紧把手藏在了身后。 “如果不是这位胖掌柜打的，那便是他夫人或者儿子？” 小草惊讶抬起头，看了这位小郎君一眼，而后又快速低下头。 “看来是了，方才我兄长问你的时候，你不敢回答真话。” 小草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因为我们只是旅人，能救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 小草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方才若是说了实话，待我们离去，你会被打的更厉害。” 小草便轻轻抽泣起来，她在家里虽然吃不饱，也未曾遭到这般情况啊。 黄月英叹气，看起来，情况果然如此。 “你今年几岁了？” 小草没有回答。 “十三？还是十四？” “难不成，是十五？” 第72章 可知，本公子姓甚名谁？ 听着这位郎君的问话，小草依旧没有回答，就见得对方长叹一口气，也不再问。 她便默默的坐在这位小郎君的身侧，低着脑袋，眼神却注意着酒杯。 想着若是小郎君把杯中酒喝完了，她便给添上一点，最后却发现……这位小郎君要了酒，却一滴未沾。 身上已经暖了一些了，只是肚子叫得厉害，早食只喝到了一碗稀薄的粥水，看着小郎君桌案上的雉肉，她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她怕…… 怕自己忍不住要去抓过一块来。 此时，她听得那位拔刀的大汉对着这小郎君道，“阿楚可是不开心？” 小草脑袋略抬了抬，眼神关注在这小郎君身上，这位小郎君叫阿楚吗？而后只见得小郎君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想着，小郎君为何不开心呢？分明……能吃的起干的粟米饭，还能吃得起肉……这般贵人，也会不开心吗？ “兄长为何不开心？”此时，旁边年岁更小的郎君又问。小草目光往那边暼了一眼，那位小郎君胃口极好，雉肉已经下肚两块了，于是不由的咽了下口水。 她也想吃。 可是，她身旁的小郎君依旧没有回答。 好奇怪啊，方才这位小郎君明明说了这么多话的。 小草大着胆子，抬起头，想看个究竟，却不妨……恰巧见到小郎君也转过了脸来。 啊……这位小郎君好是俊俏。 小草惊呼一声，而后又庆幸自己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怎么了？” “无……无事。”小草赶紧底下脑袋，摇头，人也缩成一团。 …… 黄月英见此，随后不再看小草。 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慢慢的吃上一些肉和菜，味道很一般。 随后，就拿起了酒杯，抿了一小口，唔，是度数很低的米酒，将酒杯放下，小草就抓紧又给她倒上了一杯。 黄月英也便自顾自的喝起了酒，这种酒，放在后世，连啤酒的度数都比不上……然后，她忘记了这具身体并非来自后世。 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却是有些上头了。 摇摇脑袋，只觉得有些困了。 可一想起今日的事，便直接抓着小草倒酒的手，指着那因着衣裳不够长露出来的前臂，道， “何人将你打成这般模样！” “没有……我自己……自己摔的。”小草愣住，然后赶紧道。 她知道，这位小郎君方才说的没错，他们只是过客……即便此时帮了她，却无法带她走……对她来说，压根就不是一件好事。 她今年十五了，被这客舍掌柜买回来也有五年了。 五年里，不是没人为她出过气，然而，仅是出气。 待那些客人走后，掌柜的便会觉得丢了脸，大骂她一顿，而后掌柜的妻子便会直接将她拖到后厨，拿树枝狠狠的抽上一顿。 “胡言乱语！若摔能摔成这般模样，真当本公子醉了？”黄月英怒起。 她是觉得有些上头，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所以……后世所谓的酒后乱性，分明是假戏真做。 一旁的甘宁，见着这小女娘手上的痕迹，啪的一声便把手中的碗给摔倒在地了，他如何不知，自己被那掌柜的骗了。 余下几名护卫见此，登时也抽出了刀，立刻站起身，护卫在黄月英身旁。 “这位小郎君，这……真是……是……小草自己摔的。”掌柜的哆哆嗦嗦，赶紧过来，又是告饶又是解释，内心焦急。只期待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早些跑去县衙请人。 “公子，有人跑了，当是通风报信。”有人开口。 黄月英嗯了一声，看向甘宁，叮嘱了一声，“兄长，能不杀人，便不杀人。” “嗯，为兄知晓。”甘宁应下。 一旁的黄峻见此，继续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浪费粮食这事儿……不可取，种地还是太累了。 这小女娘，遇到他家阿姊，也算是运气好了。 “小……小郎君，当真是小草自己摔的。”小草再次重复了一遍，眼中……有了些希望，但她又很快低下头去。 过去帮她出头的客人，不会如此大阵仗。 至于她为何不跑……家中老父母皆是这掌柜家的佃农，怎么跑？ “莫急。”黄月英随后拍了拍小草的手，“给本公子倒酒。” “小郎君……”小草见此，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那掌柜的，怒喝一声，“还不赶紧给这位公子倒酒！” 小草唯唯诺诺的应下，继续倒酒。 “可知，本公子姓甚名谁？”黄月英接过酒杯，又抿了一口。 多数时候，她是真的不想仗势欺人……可奈何，世间不平事太多，不出手，着实对不起她那良心。 “小草……不知。” “在下沔阳黄楚，师从承彦公，年十三，如今被刘荆州辟为五业从事掾吏，负责督造襄阳学宫。”黄月英温和的道，“此次出襄阳，是为学宫藏书之事拜访荆州各大世家。” “却未料到，离开襄阳不过几个时辰，便见到了如此之事，所谓酒壮人胆，这酒……倒也没有白喝，虽说，味道很一般。” 黄……楚？小草在心里过了一下这个名字。 她听过。 往来好些客商说过。 这些人称他为小先生，年十三，却是才学过人，品行高尚，如今更是被州牧征辟，不知羡煞多少人。 如果是这样的人，她这次……是有希望的？ “小郎君，这酒着实不算太好。”胖掌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小人再拿一壶好酒来，消消气。” 黄楚啊！小先生黄楚啊！ 前两天他还开玩笑呢，说着小先生这年纪和自家闺女倒是相当……若有机会，送去给小先生，哪怕当个妾室，也是飞黄腾达啊。 惹不起啊！ “去拿。”黄月英点头，脑子倒是更清楚了一些。 这掌柜的，脸皮也挺不错的，够厚。还知道在救兵来之前与她虚与委蛇，也难为他一把年纪了。 “哎，这就去这就去。”胖掌柜赶紧转身去拿酒。 客舍中只是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旅客，见到这副景象，也躲了个远远的。 “阿楚你那壶酒不好喝？”甘宁笑了笑，直接拿了过去，对着酒壶喝了一口，而后失笑，“可比为兄这坛子好喝多了。” “那兄长喝了便是。”黄月英也不在意。 今日这事儿，她到底是没忍住，原本此次南阳之行，并不想如此高调，可……她实在看不得放在后世还在上学的孩子满身伤痕的给她斟酒倒茶。 小草每倒一杯酒，她就能看一次那些伤痕，而她看一次，怒气便增一分。 终于是到了忍不了的时候。 那便，无需再忍了。 “小草，你……姓什么？”黄月英问道。 “姓……邓。”小草颤颤巍巍的答。 “邓啊，说起来在南阳也算大姓。”黄月英略思索了一下，“缘何会被卖身至此？” “一直在打仗，粮食被抢，家里粮食不够了，阿弟还病了……”邓小草解释了一下。 “而后呢？” “而后阿爹阿娘只得把小草卖给周掌柜……” “家里粮食便够了？” “不够，最后把田卖给了周掌柜……阿爹阿娘就成了他们家佃户，可阿弟还是死了。” 简单的几句对话，却是道尽了如今南阳的现状。 南阳郡，作为荆州的北方屏障，连年兵灾……是真的。每次曹操一来，这边的州府就会开始调兵，一调兵…… 普通百姓的粮食就会被抢走一些。 有的人家底子厚些，能缓过来。 有的人家底子薄，便缓不过来了。 又是世家大族兼并土地的缩影之一。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而后无奈，“所以你不敢跑，跑了，就怕周掌柜不把田给你阿爹阿娘种，对不对？” “嗯。”邓小草点头。 黄月英默然，这是……死结。 她此次如果无法把这周掌柜给按死，小草的爹娘……就会受到极为猛烈的报复。 第73章 邓小草其实是居士的侄孙女 周掌柜，本名周廉，原是邓县一家富庶人家的庶子出生，读书读得不好，便早早的继承了很少一部分的家业。 但也因如此，借着周家的庇护，慢慢发展了不少“产业”，而他那嫡出的兄长，前些年被举孝廉，担任了邓县县丞一职，于是……“产业”便快速地多了起来。 甘宁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黄月英点头，“兄长以前没想过管？” “如何管？”甘宁苦笑，“为兄不过一个叛主之将。” 黄月英默了默，这时代啊，真tn的艹蛋！ 见着周掌柜又拿了一壶好酒过来，黄月英便让小草继续倒酒。 想尝一尝这个时代的酒是真的，想当好人，也是真的。 拿起酒杯，黄月英看了看，倒还算清澈，于是抿上一口，确实比刚刚那壶柔和不少，笑着，“周掌柜，你这好酒倒是藏得严实。” “小先生，莫要说笑啦，小人当真是不识得小先生当面，还望小先生莫要见怪。”周掌柜弯腰讨饶，“此次小先生一行人的花销，都交由在下包了，算是给小先生赔罪。” 一旁，小草听了这话，心沉了下去。 “那倒不必，钱，在下出得起。周掌柜不是派人去请救兵了么？”黄月英笑笑，“在下倒是想瞧一瞧，这小小邓县，何人可救你。” “哎呀……”周掌柜急的跺了跺脚。 今日这尊，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呀！ 一旦出些意外……邓县与襄阳这么近，不要说是他了，就是他周家，也得万劫不复啊！ 见此，小草又松了口气，今日……是真的有希望了。 甘宁则是叹口气，“周掌柜，你我也算相识一场，莫要觉得我甘兴霸心狠，便劝你一句。” “甘将军请说啊！” “你那些不义之财，如何来的，如何还回去，或有一线生机。” 周廉苦着脸，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买来的奴婢罢了，竟引得如此大乱，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啊。 而所谓的不义之财，他如何还啊！ 甘宁见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黄月英只是沉着脸，三国时期，礼法崩坏，对于世家豪族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世家豪族之下的百姓来说，那当真是牲口都还不如。 东汉光武初期，还制定法律不准买卖人口……可到了这会儿，已经无人尊守了。 《任嘏别传》曾言：又与人共买生口，各雇八匹，後生口家来赎，时价值六十匹。 意思是，这个时代有人和别人一起买“生口”，也就是奴隶，当时各花了八匹布，一共十六匹布，等到奴隶家人来寻的时候赎回去，却要六十匹布了。 这种事情，和邓小草遇到的事情，简直如出一辙。 世家豪族可以不事生产，就得有底下的人去过度生产。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黄月英原本是可以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事的，但今日邓小草的出现，是明晃晃的提醒她，这种事……它就是存在，而且不少！ …… 不多时，一队兵卒将客舍围起，一名年轻人跑进来，对着周掌柜，“阿爹，俺把伯父请来了。” 周廉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看到了那穿着蓑衣赶来的兄长周清，立马迎了出去，“兄长！” 后者嫌弃，“都三十的人了，何至于此，何人作乱？” “小先生黄楚。”周廉苦笑。 “管他……什么……小先生？小先生黄楚！”周清瞪大眼睛，“你确定？” “是，甘兴霸护送的小先生。” 周清默了默。 邓县离襄阳很近，近到快马不到半天就能打个来回。 襄阳发生的事，他如何不知晓？他是读书人！如何能不对小先生叹服！ 可如今呢，来的却是小先生，已被州牧征辟为五业从事掾吏啊…… 一想起自己家族、土地、财产全在邓县，他心里便下了决定。 走进客舍，周清便见到了那位小先生，于是哈哈笑着，脱去蓑衣，拱手行礼，“邓县县丞周清，见过小先生，久仰先生之名，可否让清一尽地主之谊啊？” 黄月英看着来人，行步方正，看上去还算正气，“如何一尽地主之谊？” “哎，那当然是先生有何需求，告知在下便可。”周清笑着，他还是打算试试能不能讲和的。 如果可以，即便代价大一些，那也是划算。 黄月英似笑非笑的道，“何事都可？” “自然。” “周县丞是周掌柜的兄长？” “是，不过嫡庶有别，吾等亦不是太熟。” “那便好，在下还怕周县丞狠不下心呢。”黄月英失笑，“周县丞，当明白在下的意思？” “是是是，在下明白。”周清见此，内心只得叹气，看着自己那弟弟，随后摆手，“来人，将周廉打入大牢，听候审问！” “莫急莫急。”黄月英又道，这个时候打入大牢，等她一走……对方还是该蹦跶就蹦跶。 名为收押，实则保护。 “这……小先生何意？”周清装着不解。 “实不相瞒，这位小女娘，是在下族妹楚安君之恩师种花居士的远房侄孙女。”黄月英思考了一下，开口。 干任何架之前，都得师出有名。 虽然这个名，它有点草率。 “啊……”周清懵了，这邓小草不过是庶民之女，竟是种花居士的侄孙女？ 一旁的甘宁：？？？ 黄峻：……？ 邓小草：……？？ 周廉则是反应过来，“小先生早说便是，若早知如此，何以至此啊！” 说着，他便去找邓小草的契书。 黄月英也不阻拦，这师出有名的名……还得再编编，不然怎么把周廉一耙子打死。至于整个周家，她如今就这几个人，倒是不能急。 “居士知晓在下要来南阳，也就随口叮嘱了一声让在下来邓县看看。” 邓县，那是邓姓发源地之一……在三国时期，不少人可都姓邓，当然，邓姓在整个南阳那也是不少的，东汉和帝的皇后邓氏，便是南阳新野人。 所以，随口一说，这事儿也是得有根据的。 “原来如此。”周清松口气，在邓县当地，邓姓人确实不少，但因着连年战乱，外姓人也不少。 不多时，周廉把邓小草的卖身契给拿了出来，“小先生，这是小草的身契。” 黄月英接过，当着几人的面撕了，而后又看着周清，“想来周县丞应当能让小草还籍为庶民？” “在下这便遣人去办！”周清立刻拉过一个手下，让他去县衙抓紧办理。 手下于是赶紧跑了。 黄月英也不急，既然撕了小草的奴隶契书，就得把她的户籍改回庶民，否则……那就是流民了。所以后世电视里经常演，拿到什么卖身契一撕，人就自由了……也挺离谱的。 一旁，小草眼神很亮，她虽然不知道种花居士什么的……但是她可以改回民籍了！她可以回阿爹阿娘身边了！ “如此，小先生可满意了？” “周县丞也坐，不如喝些酒水？”黄月英笑着，没有直接回答。 周清笑着应下，能和平解决，就最好了，于是问，“小先生此次前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周县丞当知晓，襄阳学宫建造在即。” “是，更有王仲宣捐书万卷，州牧捐书两千卷，小先生供得笔墨纸砚……可谓雅事。” “万卷藏书，那亦是不够的，所以，在下要去各大世家走上一遭。” “明白了。”周清这就理解了，随后笑着，“若小先生不嫌弃，在下亦愿捐得藏书百卷。” 黄月英笑着，“自不嫌弃。” 书这东西，她也不会嫌多。 随后，她看向小草，“小草，接下去，本公子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得有半句虚言，可明白？” 第74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邓小草听着，连连点头。 她，当然不会有半句虚言，也不敢有半句虚言。 眼前的小郎君，是她的侄爷爷派来的啊！ 黄月英倒是不知邓小草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定是满脸黑线……这种话放在后世可是谁也不会信的，可偏偏…… 周清信了。 周廉信了。 信的是她小先生黄楚加上楚安君之师种花居士的名头。 邓小草信了，信的是她亲眼看着身契被撕，那县丞又派人给她去办理民籍，巨大的惊喜还来不及消化，小先生有事问她，她当然要答。 至于旁边的甘宁，则是默默思考着……到底阿楚何时见过居士了？他怎么不记得了。 随后，他便见得自家义“弟”开口，“兄长，劳烦你到外头守卫。” 惊讶间，他也是照做。 黄月英见到甘宁站到了客舍外，这才放心的开始问。 “小草，你那一亭有多少户人家？” “约莫四十五六户。” “有几户人家是周掌柜家的佃农？” “大约二十多户。” “其余二十余户呢？” “还有张、刘家、陈家的佃农。” “皆是佃农？” “是。” 黄月英点头，南阳这里的情况，其实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十里之亭，不过四五十户人家，皆无恒田。 “周廉可有害人性命？” 小草想了一想，而后摇头，“周掌柜只是以粮食买了家中田地……” 周廉松口气，大呼，“小先生，小人虽行商，但亦读过书啊……万万不敢害人性命啊！” 不敢害人性命？黄月英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罪魁祸首是这艹蛋的世道，可这群人……皆为第一帮凶！ “周掌柜买小草以及她家中田地时，出了多少粮食？” “共计是花了三石粟米……”周廉的声音小了下去。 “她家中田地几何？” “十五亩。” “其余佃户，也是这般价格？” “是。”周廉点头，随后又稍稍有底气了一些，“在下给的价格，已算是公道的了。” 光明正大的侵人良田，还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黄月英气笑，随后点头，“是挺公道，今日……” “在下欲以十五亩地三石粟米之价，购得小草以及她家田地，可否？” “当然……”周廉本能的想反对。 “可以！”周清直接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先生就是在客舍里遇到了这邓小草，想为她出头罢了。 若是如此，今日之事，自然是可以和平解决的。 黄月英点头，于是看向周清，“烦请周县丞派人去将此事办妥。” 周清点头，又派人去办理此事。 “对了，在下也欲在邓县置办产业，”黄月英笑着，“欲以方才的价格与周掌柜购得五百亩地，可否？” 周廉要哭了。五百亩啊，几乎已经是他名下田产的一半了。 “不行不行，五百亩终究还是太少了，一千亩。”黄月英看着周廉的反应，随后否定了自己的话，笑着，“周县丞……以为如何？” 周清叹气，今日之事，能以千亩田产解决，是万幸了，“小先生价格公道，清以为，如此甚好，吾弟心中亦是欣然。” 周廉：…… “那便好。”黄月英笑着，从旁边的行李之中，掏出了十个银饼子，道，“一石粟米不过二百钱，可购五亩地，一千亩地，便是二百石粟米，不过四万钱，在下手中，可是实打实的斤银，周掌柜收好了。” 说着，把十个银饼递了过去。 周廉：…… “多谢小先生。”周清替自家弟弟接过，随后让周廉把地契都给拿出来，他又派人去县衙特事特办了。 黄月英满意点头，又对着黄峻道，“十四，准备纸笔。” “哦。”黄峻恰巧把最后一块鸡肉吃完，从自己的行李之中拿出了纸笔，递给自家兄长。 黄月英也没有避嫌，将此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记录完，而后交给一名护卫，“把这封信交予州牧，让他派人来帮我管理这千亩田产。” “诺。”一名护卫接过，随后就出了客舍。 周清：……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甘兴霸为何走到了客舍外！ 若是里头一番不和，甘兴霸便可夺马奔至襄阳……届时，他周家，万劫不复。想到这里，周清不由的出了身冷汗……这小先生，好周密的算计啊！ 而今只是损失了周廉的一千亩地，已经是极小的代价了。 黄月英随即坐下，双手在宽大的袖袍内握成拳头，但随后……却算是想到了日后如何处理这些世家大族所侵占田产的办法。 今日，便算是一个小试点。 而今，她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小先生心思缜密，清，佩服。”周清随后笑着，“小先生初至邓县，便由在下做东，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黄月英叹气，“在下多谢周县丞，只是，今日路途劳累，方才又耗费了诸多心思，喝了不少酒……” “既如此，那清便遣些奴婢与小先生使唤。”说着，周清又让人去自己府上喊人去了，“对了，清尚有一妹，年十四……” “周县丞！”黄月英对着这群人，大声打断，简直是服了……她手下留情了就当她和他们是一路人了吗？ “哈哈哈，是清冒昧了。”周清笑着，看了看这位小先生，虽说十三，但身高却还是矮了一些……怕是还未懂得其中之道。 …… 半个时辰后，黄月英拿到了所有文书，便开始赶人了。 至于周廉，当然是被周清好一顿交代。 “周廉，你今日能捡得性命，已是幸运。” “兄长……” “日后收着些，近些时日，天下可不太平！” “这……” “好生伺候好小先生，若小先生对我周家再有忌恨，便算在你周廉的头上！” 周廉真的是哭了，现在的他，真就只剩下这一个客舍了……哦，还有十个银饼，刚刚还被周清拿走了五个。 …… 次日，雨停。 黄月英没有在邓县多留，一早便带人出发赶路了。至于那一千亩地，刘表会派人帮她处理好的。 周氏兄弟，不敢有任何动作，否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荆州大军。 看着春日带来的勃勃生机，黄月英骑在照夜身上，心中舒适了不少，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她这人，见不得不平。 “阿楚，今日心情可好些？”甘宁笑着问。 “嗯，好多了。”黄月英点头，“抓紧赶路。” 她知道如今民生多艰，百姓水深火热，可她如今实力过于低微，能做的太少，再见到这些，怕是会更忍不住。 是以，只得眼不见为净，一步一步的把自己的势力发展好，方才有改变世界的资格。 张机，是她此行的目标，对于这位医圣，当然也会是她阵营中的人。 两日后。 待她见到这位医圣时，对方正在一破落的小屋之中，为一老者诊病。黄月英也没打扰，只是带着黄峻与甘宁默默的在一旁等候。 张仲景其人，无论当世亦或是后世，都推崇至极，一为他的医术，二为他的品德。 如果有人真的了解过这位先生，那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黄月英，同样如此。 “肢体关节疼痛，今以膝、踝为甚，屈伸不利，痛不可触，又有发热汗出，口渴心烦，舌苔黄腻，脉滑数。”张仲景摸着病者的脉象，也摸着自己的胡子，而后收回手，“此为热痹。” 黄月英则是思索了一番，大概听懂了，说的是这个病人，是膝盖、踝部疼痛，且屈伸也不利索，痛的不能碰，还有发热出汗，口渴心烦，在中医上，称之为“热痹”，是痹痛的一种。 “先生，那以何方为宜？”身旁，一名年轻人问出声。 “阿韧以为何方为宜？”张仲景则是笑着看向身旁的年轻人，问道。 “宜清热通络，疏风祛湿。”名叫阿韧的年轻人想了想，道。 “是，那以何方呢？” “防己、杏仁、连翘、半夏、蚕砂、山栀加减？” 听着年轻人的回答，黄月英又很快在脑海中搜索出了一个类似的方子，名宜痹汤，还要再加上几位药，确实是对热痹的。 “需几剂药？”张仲景又问。 年轻人思索了一番，“若这位刘老丈这般厉害的，或需服药月余……” “耗费几何？” “一月用量的话，约需一千余钱。” “刘老丈家中可有这许多钱粮？” 年轻人摇头，看着这家徒四壁的破屋子，他随便想想……这位病者也不会有一千多钱。 “那如何是好？”张仲景循循善诱。 “徒儿不知。”年轻人低头，有些羞愧。 张仲景微叹一声，笑着，“无妨，阿韧学医时日尚短，不急在这一时。” “多谢先生。”年轻人松口气，“那……先生觉得，以何方为宜？” “桂枝、芍药、甘草、麻黄、生姜、白术、知母、防风、附子，或可称之为桂枝芍药知母汤。”张仲景想了想，道。 年轻人则是思索了一下，“此方含麻黄附子汤、芍药甘草附子汤、甘草附子汤、桂枝加附子汤……如此复杂吗？” “喝了再看。”张仲景笑着，提笔开了方子，用的，却也是楚纸。 黄月英见此，有些欣慰。 而那叫阿韧的年轻人接过方子，便从门边的大竹筐之中，找到这些药，而后为那刘老丈煎药去了。 第75章 在下，有人、有钱、有粮 待得张仲景忙完，黄月英才做了自我介绍，“晚辈黄楚，见过仲景先生。” “哦，沔阳黄氏，小先生？”张仲景笑着，他知道这群人要来的，只不过方才在把脉，不适合打断。 “先生当面，不敢自称先生。”黄月英失笑，而后拿出王璨的书信，“这是仲宣兄长与先生的书信。” 张仲景也不介意，接过，打开，问道，“仲宣可服五石汤了？” 黄月英想了想，“尚未。” 张仲景叹气，看完信，“州牧要立荆州学宫，广求儒士，与我一个医匠，又有和干？” 他张仲景这辈子，志不在为官，而在行医。 黄月英叹气，看着四十多岁的张仲景已有了白发，道，“先生亦为官宦之后，当知晓唯有政令清明，天下太平，百姓方有安居乐业之可能。” “是，但很难。”张仲景摇头，不仅是很难，在这时候，他觉得压根没有人能做到。 “今海内凶荒，天子奔流，白骨盈野，又有寇戎，雄雌未定，割剥庶民，庶民又沦为生口，先生未见也？” 张仲景默，而后道，“小先生究竟意欲何为？” “非是要先生出仕，只是想请先生为生民奔走几年，多育医才。”黄月英弯腰，拱手，想请张仲景出山。 身后，甘宁与黄峻也是做了相同的动作。 “多育医才？”张仲景听闻这话，又是苦笑不已，“谈何容易，方才我那徒弟，名张韧，随我学医已有八年，至今……” “晚辈亦知不易。”黄月英感叹，中医哪里有这么好学？“医之一道，既重基础，又重行医经验……” “小先生既知，当知在下为何不去了。” “但在下……有人、有钱、有粮。”黄月英又道。 张仲景：…… 医之一道，并不被当权者重视，他很清楚，所以说，他对所谓的襄阳学宫仅有一丝好感。 他知道，那里或许会成为读书人的圣地，但绝不会成为医家圣地。 “人几何？钱几何？粮又几何？” “沔阳黄氏族学，今有学童六十又七……” “学童？”张仲景微愣，他还以为，这小先生所谓的人是那群文人士子，“小先生说的是你黄氏族学，而非襄阳学宫？” “正是。”黄月英点头，“待得明年，学童数量还会增加。” “他们父母可知晓？” “黄氏族学，几乎由在下一言而决，在下欲设医科，先生若有看中的孩童，可收为弟子，若他们父母不同意，在下会出面劝说。” 张仲景默了默，若如此……传承之事，尚且可为。 “且，沔阳有楚纸，便于教书育人，着书立说。”黄月英接着道，一部分一部分的把要抛出的饵丢出。 张仲景：……有点心动。 “一年之中，只需先生教上三至四个月，其余时间，先生可自行游方行医，在下不会阻拦，还会为先生提供钱粮。” 接着，黄月英又提供了无比自由的工作时间。 她是馋张仲景，但也知道，像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困守在一个小地方的，所以，她要的是，张仲景能为她培育人才。 十年时间，她就不信张仲景带不出徒弟来。 张仲景真的心动了，认真的思考着。 王璨给他的书信之中，对这小先生夸赞的不行，加上黄承彦、楚安君的名头，沔阳黄氏的确是一个新兴的士族，未来潜力巨大。 如果说，他到了沔阳真有这样的条件，那其实是可以考虑的。 他深知医道传承艰难，目前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当然也有着书立说的想法，希望能把自己的经验、医术都传承下去。 这样，才不枉费自己收集各家医方，行医这数十年。 前些年他被举为孝廉，担任了南阳郡某个小县的县令，如今虽已辞官，却也知道若是走仕途，他这医道会千难万难。 但若真去了沔阳…… 一年教三个月，收几个弟子，行医四方……又能着书立说，传承千年，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 只是，眼前这人，到底太年轻了些啊。 而黄月英见张仲景脸上有意动之色，便叹气，又道，“实不相瞒，在下亦曾大病过一场。” 真诚才能打动他人。 张仲景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眉眼清澈，虽是英气……却总觉得带着些娟秀…… 而后他愣了愣，总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可能，名满天下的小先生……如何会是女子？ 不过，大病一场却是真的，便是如今，他亦觉得这“小先生”过于柔弱。 想到了某些事，张仲景站起，随即让几人跟着他到了旁边的屋子，避开刘氏老丈，“小先生请坐，不妨由老夫为你诊脉？” “劳烦先生。” 黄月英不客气，有些事情，在张仲景这里是瞒不住的。 于是，坐在了张仲景对面，伸出手。后者一搭脉，面上就带了无奈与苦笑，换了只手，继续把脉。 许久，张仲景才组织着语言，“大抵是去岁风寒了一场，可对？” “是。” “如今小……女……先生身体看着大好，实则伤了里子，在下可为小先生调一副方子……”张仲景开口，内心又觉得奇怪，继续道，“照道理，小先生当时熬不过去的。” 黄月英拜服，有这样的人在，她就不担心什么了，苦笑，“是，我阿母当时也以为我熬不过来的。” “不过，既然熬过来了，那就需要多加调理。”张仲景又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之人的面相，内心还是有些奇怪，提笔写了个新方子，“连用一月。” “多谢先生。”黄月英接过方子，也是认真谢过，而后道，“方才晚辈所请，先生考虑得如何？” “若真如小先生所言，在下倒是能去。”见着这小先生如此信任他，张仲景也没有再犹豫了，“还望一切安排如小先生所言便可。” “那是自然。”黄月英开心起来。 她知道，张仲景有自己的抱负，她不可能过于拘束，相反……她开出的条件是又给了对方自由、又给了对方钱粮支撑，最重要的，是解决了传承问题。 “老夫在此还需待上一两日。”张仲景又道，“若小先生有其他要事，可自行离去，待得四月底，老夫定至沔阳。” “无妨，今日天色不早，我等亦欲借宿在此。”黄月英摆摆手，而后看向甘宁，甘宁明白后当然也就去向村人寻找借宿的地方了。 “如此，也可。” 次日，那位刘氏老丈……已可下地了。 …… 跟着张仲景待在这村子几天，发现医圣果不愧为医圣，对多数病人，几乎是一剂药到，则症状大为改善。 这就是医圣的实力。 又与张仲景沟通了一些细节的问题，给他提供了后世卫气营血辨证和三焦辨证的一些理论，听得对方眼中神采斐然。 这些理论，与张仲景目前所行的八纲辨证又有所不同，却可以借鉴。 黄月英也知道，自己非此中行家，也只能点到即止。在这时候她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储备都拿出来给张仲景，只待来日。 …… 离开涅阳，黄月英便开始按照计划，往南阳各大世家而去。 东汉时，刘秀是南阳郡蔡阳县人。 因此，南阳被封南都，被尊为帝乡，为天下经济首都，可惜兵灾这么多年，南阳受损最重。 而到了如今，张绣占据宛、穰城，如今虽说是臣服刘表，但黄月英知道，过不多久，张绣就会在贾诩的劝说下投降曹老板。 本来，张绣在前年就已经投降曹老板了，奈何曹老板没管住自己，睡了人家叔叔的老婆……结果折了儿子和侄子。 要她说，张绣心胸也挺豁达的，曹老板做了这样的事还能投曹啊。 只是，张绣虽在曹操时还得重用，等到曹丕时期，曹丕就说，你杀了我兄长，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呢？然后，张绣自我了结了。再然后，张绣的儿子啥的下场也不好。 等到今年下半年，张绣投曹，南阳就会被曹老板和刘表一分为二，以至于刘备到来的时候，只能屯兵新野。 不过，如今却是不急，南阳各大世家，依旧有着底蕴，且……与颍川各大豪门也都有着联系。 去打打秋风嘛，多几本书总是好的。 于是，小先生拜访南阳各大世家的消息传开，据说，各世家对小先生都推崇的很，小先生离开时非要小先生带走上千卷藏书。 …… 黄月英一行人在南阳绕了个大圈子，马车也越拉越多。 再往回赶时，已是四月中旬，却是恰巧在襄阳城西，群山环拱，行其上空空然有声，可谓空中，也谓隆中。 “阿楚，天色将晚，不若明日再去襄阳。”甘宁看着黑下来的天空，开口，主要是车马多，藏书多，走起来就慢。 这一圈南阳转下来，他们家阿楚凭着“威逼利诱”、“巧言如簧”，让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文人的嘴皮子。 “也好。”黄月英点头，神情有些疲惫。 在这时代，这样出远门，隔几天就得应付一个世家，隔几天又得应付另一个，以至于黄月英没有多少真正休息时间。 黄峻听了，松口气，他坐马车快坐吐了，于是便下了马车，看着这地方，远处有百姓扛着锄头归家，亦有人放声高歌。 “兄长，此地倒是风景不错，百姓安居。” “此地到底是离襄阳近。”黄月英道，而后反应过来……襄阳城西？难不成真这么有缘？ 心中才这么想，便见前方有一青年，背着锄头，与远处的友人调笑，“广元！莫急！” 那青年似有所感，突然放下了锄头，转过身子，站定，往这边望来。 第76章 黄月英：这人心眼儿一千六百个！ 时维四月，序数暮春。 春渐远而夏未至，微风不燥，夕阳西至，晚霞正红。 诸葛亮长身直立，见着不远处那一行车马，目光却落在了当中那名颇为俊秀的小少年身上，不由得感叹一声，好生俊俏的小郎君。 再注意到旁边那打马过来的大汉，又想起最近流传于南阳的消息，心下了然几分。 …… 黄月英骑在马上，看着前方那粗布麻衣的青年，虽是布衣，却掩不住那飘飘然如仙人之风。 她刚刚还听到了那人喊着……广元，莫急。 石韬，石广元，诸葛四友之一，此地距离襄阳不过三十四里，正巧在隆中附近。 不用她再细想，这人……就是那人无疑了！ 在后世，无数人为他到底躬耕于卧龙岗还是隆中争斗不休，她却没想到，这会儿他真在隆中啊！ 她见到活的了！ 虽然是弱冠版本的！ 于是，轻轻往马背上拍了拍，照夜便依令而前，待至近前，方才下马，听着甘宁与这青年的对话。 “这位先生，此为何地？” “隆中。” “我等乃过路之人，不知前方是否有歇脚之处？” “无客舍，只得民房几间，山下，水边，兄台可自去。”青年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脚与河边。 甘宁点了点头，拱手谢过，随后翻身上马……正欲离去，就见到黄月英过来了，“阿楚，怎么过来了？” 黄月英眼神却是在面前的青年身上，惊叹着史书诚不我欺，丰神俊朗，面如冠玉……后世：亮子好帅！ 但，高也是真的高啊！ 心中悲怆，真的比她高好多啊，她这几个月努力吃饭……努力吃张仲景给的药，还是不到一米四！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摇头，“兄长且去。” 甘宁：…… 于是，打马而去。 见此，黄月英才拱手作揖，“在下，沔阳黄楚，见过兄台。” “竟是小先生当面？”诸葛亮见着这比他矮上不少的小少年，颇为英气，亦是笑着拱手，“在下诸葛亮，字孔明，幸会。” 自他叔父过世，家中无成男，他便自取了表字，孔明。 “幸会。”黄月英调整了一下心态，“不知兄台可识得山民兄长？” 虽然是她偶像没错，可到底她比偶像晚生了那么多年，不能被偶像比下去啊！ 要淡定！ 诸葛亮笑着，“他是吾之外兄。” “原来如此！”黄月英装着恍然大悟。 “小先生欲何往啊？” “在下月前拜访了南阳各大世家，收集了部分藏书，正回襄阳，只是天色已晚，是以欲在此地暂歇一宿。” “原来如此，近些时日，亮亦曾听闻了不少与小先生有关的消息。” “哦？” “据传，南阳各世家对小先生推崇至极，央求着小先生带上他们族内藏书。” “在下只是为学宫之事拜访各大世家，奈何各世家底蕴雄厚，听闻刘荆州欲建襄阳学宫，举天下文事，便热切不已，非要出书出力，拒绝不得……只好带上了。” 诸葛亮听着这小少年面不改色的话，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还挺有意思，脸皮够厚，于是点头，“听闻种花居士身怀大才，小先生学得几何？” 黄月英刚想回答，舌头就打了个结，好家伙……只是几条传言就想来试探她吗？ “居士乃是族妹楚安君之恩师，在下则是师从承彦公。”黄月英先是纠正了一下人物关系，而后道，“不过，居士与吾妹授课时，吾亦在侧，不敢言学。” “小先生好运道。”诸葛亮感叹，笑眯眯的邀请，“今日天色将晚，亮对小先生亦是闻名已久，奈何无缘拜识，若小先生不嫌寒舍简陋，不如一叙？” “多谢兄台，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黄月英自是应下。 诸葛亮眼神微动，恭敬不如从命？好句子。 “请随亮来。” “兄台莫急，待吾兄长片刻。” 诸葛亮则是点头，往远处看去，那名大汉正与乡民交涉，乡民在接过银钱后，开心的应下了，“甘宁，甘兴霸？” “是。” “亮闻其少时好游侠，后奋发读书，任蜀地郡丞，焉亡而叛，后败而投表，今岁……离表而去。”诸葛亮笑着，继续试探，“后为沔阳黄氏护卫首领。” “兄台躬耕隆中，却知天下事耶？” “小先生不必如此客气，你我相差不过五岁，不若兄弟相称如何？” 黄月英自是点头，“兄长有礼。” “阿楚有礼。”诸葛亮笑眯眯的道，“吾二姊书信间，亦对阿楚颇为推崇。” 黄月英刚想应下，突然想起诸葛二姐，等下……她在诸葛二姐面前可没有表明过自己黄楚的身份。 诸葛氏如何对“黄楚”推崇啊！ 全是陷阱！ 和这人说话太累了！ 心眼儿一千六百个！ 这样下去，马甲迟早捂不住！ “吾未曾见过兄长阿姊。”黄月英想了想，“岁首之后，楚便往江夏访亲去了，直至三月才回到沔阳，接着便去了襄阳。” “哎？”诸葛亮装作惊讶道，“原来……此阿楚非彼阿楚吗？” “说起此事，亦是巧合，吾妹幼时，身体羸弱，恩师故而为吾妹取小名阿丑，荆楚之地，丑与楚字读音相近，才有了这般误会。”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圆，这种心酸，黄月英体会到了。虽说真诚是必杀技……但初见偶像之初，也不能立刻掉马甲？ 恰巧，黄峻走了过来。 黄月英立刻道，“此为吾族弟，单字峻。” 诸葛亮笑着点头，“小兄弟有礼。” “先生有礼。”黄峻亦道，随后看向黄月英，“兄长，兴霸兄长说，他已经与那边几户人家谈妥，今夜借宿。” “嗯。”黄月英点头，她这一行人车马甚众，不可能住在诸葛亮家里，于是对着诸葛亮道，“兄长且先归去，晚食之后，楚再上门拜访。” “如此，也可。”诸葛亮没有拒绝，随后看着那十多辆马车，又笑问，“届时阿楚可否带几卷书过来？” “兄长想要何书？”黄月英疑惑。 按照历史上来说，琅琊诸葛氏也是大族，族中藏书不少，诸葛亮本人更是熟读《申》、《韩》、《管子》、《六韬》、《道德经》、《易经》、《乐记》等，能被后世称为政治家、军事家，那还缺什么书？ “阿楚随意带上几本。”诸葛亮也不在意，“只是想瞧瞧各世家到底捐了些什么藏书出来。” “也好。”黄月英点头，而后带着黄峻与诸葛亮拜别，便牵着照夜，往甘宁所在方向而去。 …… 诸葛亮见着这小马驹马鞍上的铁环，又听着马蹄嗒嗒的踩在石头上的声音，神色如常，心中，却是对一会儿“小先生”的拜访有些期待。 说到底，他想看看，心中猜测是否为真，如今看来……倒也不必在意了。 这“小先生”还是挺有趣的。 于是笑着，转身往家中而去，便见一青年不耐烦的跑来，“孔明，你太慢了！” “今日遇着了一个有趣之人。” “有趣？” “嗯，有趣。” “方才那位小郎君？” “是。” “哦，谁家公子哥儿？” “小先生。黄楚。” “啊，他啊……”石广元想了想，“如今是五业从事掾吏，去各世家搜罗藏书去了，怎的到了隆中？” “恰巧要回襄阳。” “孔明你可有邀请小先生？” “请了。” “答应了？” “是。” “那……那些书？” “也请小先生带上几卷，晚食之后，可共同探讨。” “哈哈哈，孔明真乃吾之知己也！” …… 黄月英听得身后传来的笑声，也不回头。 今天晚上，她定要让偶像看看，来自后世的力量！ 第77章 诸葛亮：未曾想，阿楚看书与亮一般 到了今晚的住处，黄月英终于是松口气，还没到二十的诸葛孔明就已经这么多心眼儿了吗？ 简直可怕。 她虽然要钓这位大佬，但是没想过这么早遇到他啊。 她原本想的是，先让诸葛二姐好好给她这弟弟透露一下黄家庄子民众安居乐业的情况，先刷一波好感。 然后等到这位大佬什么时候出了孝期了，再让老父亲带着司马德操去刷刷脸，顺便拐几个苦力回来。 反正，刘皇叔也还得再有两年才来荆州，等徐庶推荐这位大佬，也还得等个七八年呢。 而现在……黄月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掉马甲了。 毕竟是谎话，就会有漏洞，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抓不到漏洞。 叹口气，翻出一个木盒子，那里是各世家所捐书籍的书名录，既然答应了带几卷书过去，总不能空手。 一眼翻过去，仍多是经义，甚至还有些农学杂书。 经义，他大抵是不缺的，这些杂书，倒也有些用处，于是选定了几卷书，分别是：《泛胜之书》、《四民月令》两本农书，墨家《旗帜》、《号令》、《杂守》三篇，《九》算术一卷。 晚食时，甘宁吃着粟米饭，问着，“阿楚与那人谈了这么久？” “不久。”黄月英摇头。 “他是谁？” “诸葛孔明。” “诸葛？”甘宁随后想起庞山民的妻子，微愣。 “是啊，就是山民兄长的妻弟。”黄月英点头，“我原以为，他该在卧龙岗的。” “卧龙岗？”甘宁疑惑。 “啊，没什么，兄长不必在意。”黄月英摆摆手，“晚食后，我要去拜访他，兄长帮忙拿些书卷。” 甘宁：……我就是拿东西的呗。 不过，他确实需要守卫着，万一被外人发现小先生是小女娘……不得了。 于是点头应下。 “那兄长，我呢？”黄峻插嘴。 “你啊，早点休息，小孩子不能熬夜。”黄月英吃了一口酱菜，认真的道。 那人千百个心眼儿，在她这儿撬不开口子，那黄峻妥妥的手到擒来好。 黄峻：…… “不去就不去！” “待得过几日回襄阳，你也该回沔阳读书了。”黄月英补充了一下。 近一个多月，黄峻有点玩野了，但是人却更精神了，外出见过市面了，总归不一样了。 “哦。” …… 草庐。 诸葛亮刚吃完晚食，便从架子上拿了几卷杂书给石韬。 “孔明，王仲宣捐了万卷藏书，而今黄楚又带了这许多书卷回来，届时学宫落成……你去还是不去？”石韬接过，好奇的问着。 “亮要为叔父守孝。”诸葛亮认真的答，意思是，短期内去不了。 “按着此前的消息，那位小先生预估学宫工期要六到九个月，三月开始建的，岁首前定然已完工。” “倒是想把阿均送去。”诸葛亮看着那正在屋外坐着的诸葛均，内心感叹。 他今日邀请“小先生”，一是好奇，二是要激一激阿均，小先生是阿均推崇之人。 “阿均啊……倒也可以。”石韬看了看外头的孩子，随后笑笑。 此时，两人便听得门外有声音传来。 “沔阳黄楚，特来拜访。” “来了！” …… 诸葛均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沔阳黄楚……黄楚……啊，不是小先生吗？随即蹭的一下站起身，往院门外跑去，见着眼前这和他差不多身长的俊秀小郎君，随后便是一礼，“可是小先生当面？” “不敢当。”黄月英赶紧回礼，一思考，便知道这是何人了。 诸葛亮那过于平平无奇的弟弟，诸葛均。 “在下诸葛均，小先生是要拜访我兄长吗？”诸葛均眼神贼亮，看着小先生身后大汉抱着五六卷书，就缩了缩。 “是，要拜访孔明兄长。” “哈哈，阿楚快些进来。”诸葛亮也不等自家那小弟废话了，大步前来，拉着“黄楚”就往里走。 身后的甘宁瞪大眼睛，大喊一声，道，“慢着！” 诸葛亮“不解”，转回身，便见得甘宁随后把手中的书卷往他怀里塞，逼得他不得不接过。 黄月英则是松口气，孔明这热情的模样，装着是把她当小先生？所以……她马甲到底掉了没？ “也好。”诸葛亮笑着接了，于是抱着竹简，“快随亮入内。” 于是，几人便一齐进了屋。 屋内点着几盏油灯，另有一人随即转过身，“在下石韬，字广元，有礼。” “沔阳黄楚，有礼。”黄月英回礼。 “甘宁，字兴霸，有礼。” 于是，几人落定。 石韬看着诸葛亮怀中的书卷，眼神亮了亮，拿过一卷便坐在一旁看了，“竟是《泛胜之书》？谁家捐的？” 诸葛亮无奈摇头，“阿楚与甘将军莫怪，广元便是这般性子。” 黄月英看着石韬，略思索，历史上，石韬和徐庶后来都出仕曹魏，官都不算高，诸葛亮感叹过：魏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见用乎？ 就是说，魏国有这么多人才吗？这两个人竟然不好好用？ 简而言之，这两人的才能，诸葛亮很是认可。 “哈哈，二位莫怪，着实是早已听闻小先生为学宫之事去各大世家拜访，收的藏书万卷。”石韬随后也是哈哈大笑，而后看向黄月英，“不知，小先生可否透露一二，此行收得藏书多少卷？” 黄月英不假思索的道，“约莫二万卷有余，《泛胜之书》是新野邓氏所捐。” “嘶……”石韬倒吸一口气，这么多书啊！“新野邓氏？看来，曾经某位大人物也没少扶持家族啊。” 新野邓氏，出过一个皇后。 诸葛亮也是惊讶，随后笑笑，翻开书卷，“竟是这些书？” “嗯，想着，经义类的兄长大都不缺。” “是不缺，这些书，为兄正好未曾看过。”诸葛亮表示很满意，他虽出身琅琊诸葛氏，但这些年一路漂泊，能静下心来读书的日子不多，于是温和的笑道，“多谢阿楚了。” “兄长不必客气。”黄月英还是很开心的。 能在大佬成长路上提供点帮助啥的，有一点养成的快乐。虽然……她年纪更小，但再一想……她好歹是来自两千年后啊！ 诸葛亮听出了黄楚语气中的情绪，不自觉的也是开心了许多。 于是，几人也就一人分了一卷书看着。 结果……诸葛均拿了卷《九》，即后世所谓的《九章算术》，但是见着众人都认真看书，他也不好打扰，只得硬着头皮看。 …… 黄月英拿了《四民月令》，说的是这时代士族一年的例行活动。 从农业、畜牧业、手工业、纺织业、制造业、族学等……列了个遍，自给自足，闭门位市。 恰好适合她。 她对比了一下黄家庄子上，畜牧业目前还未统一开展，因为想着在她那一千五百亩的山地上搞养殖的。 手工业与制造业倒是算得上了。 纺织业……好，目前也只有庄内妇人偶尔织些布匹，可以自给自足。 大致的浏览完，黄月英在心里记着到时候回襄阳以后，交了这些书卷，找王璨负责抄录之事，她就回沔阳一趟。 一是把黄峻带回去，二则是回庄内看一下目前的生产情况。 总归，自己还是要了解一番的。 黄月英放下手中书卷，抬头，却恰巧见到诸葛亮也抬了头，放下了书卷。 “阿楚看完了？”诸葛亮率先问。 “大致看过了。”黄月英点头，问，“兄长呢？” “亦是大致看过了。”诸葛亮笑笑，眼中多是喜悦，“未曾想，阿楚看书与亮一般。” 黄月英随后想起，她这偶像，看书一般就是观其大略。 她能观其大略是因为她只需要与后世的一些知识做一些对比，可她偶像这观其大略……显然就是身怀大才啊。 这还是未到冠年的诸葛亮啊！ 如果能把他给绑去沔阳庄子上……那她是不是能躺平了？ 第78章 诸葛亮：乱局未必不是破局之法 没错，是绑。 黄月英觉得，自己是不可能说服诸葛亮留在沔阳的，最多……也就是游学与参观。 可真绑，也不合适。 纵观武侯的一生，其实是一部悲剧。 天不时，地非利，人不和，想要反攻长安，很难实现。 如果，如今不过十九岁的诸葛亮知道自己未来出山辅佐的明主会以失败告终，他还会出山吗？ 想到这个问题，黄月英心里有些按捺不住，思索良久，还是问出声，“兄长为何只观大略？” “以往都曾见过。”诸葛亮听了，笑答。 “见过？” “是啊。”诸葛亮感叹。 “何处见的？” “许多地方。” “何地?” “天下饥荒，人民相食，士卒冻馁，万姓流散，死亡略尽，斯乱之极也。”诸葛亮说了这么一段话，眼神却是极为专注的看向眼前之人。 黄月英默了默，很短的几句话，却道尽了时代悲剧：战乱、饥荒、百姓流散、死者不计其数，民……相食。 感受到目光，她又问，“兄长可有安天下之计？” “有。”诸葛亮点头，自信无比，而后又道，“难。” 黄月英微叹，是难啊，难到了你……穷极一生，也未曾实现，于是继续引导话题，“兄长的意思是，尚未遇见明主？” “的确，亮还未曾遇见明主。”诸葛亮点头，表示赞同。 “若遇见了心仪之明主，最后还是败了呢？” “整顿各方，重新再来。”诸葛亮略一思索，笑着道。 “再来又败呢？” “再来。”诸葛亮依旧笑答。 黄月英内心复杂，年轻人啊，你头很铁啊，铁到赔了自己这一辈子啊。 “那刘荆州如何？” 诸葛亮摇头，笑着，“守成罢了。” “袁绍？” “阿楚为何以这般好谋而少决者欺亮耶？” “曹操？” “阿楚竟以屠民者欺为兄？” 黄月英也默，是啊，屠的不是兵，而是民。 无论后世历朝历代如何对曹操洗白，这点真是洗不掉的。 于是又问，“江东孙策？” “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但轻而无备，恐不久于人世。”诸葛亮笑笑。 黄月英愣了，卧槽！ 这都能算准？这话郭嘉也说过！ 郭嘉说这话的背景是曹操和袁绍要决胜负了，不可能放任孙策在后头捣乱，简而言之，后世十分怀疑孙策之死与曹魏集团脱不了干系。 嘶……这是洞悉人心到了何等地步啊！ 这还不是那个二十七岁出山的大佬啊！ “兄长大才，楚，佩服。”黄月英感叹，随后也道，“不过，阿楚亦有准备？” “哦？” “扬州楚纸代理商，名张知。”黄月英道，“吾……妹央他赴扬州时寻一故人。” “哦？”诸葛亮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小先生”。 下午遇到时，他对这位小先生的怀疑只有六七分，今夜他故意拉住了对方的手，甘兴霸的反应则是让他把这六七分提到了十分。 是以，他很确定，这位“小先生”，其实是小女娘。 阿楚，阿丑……他二姊如今便在黄家庄子上，难道会连这点都分不清吗？ 如今见她还在嘴硬，内心也有些好笑。 “寻何故人？” “姓许。” “许?”诸葛亮略一思索，随后看向黄月英，眼神认真，“阿楚不想此事发生？” “嗯，只觉得，若这般豪杰就此陨落，未免过于可惜。”黄月英道。 其实，她是想着，好歹孙策得活着给曹操多搞些事情？等曹操和袁绍分出胜负，天下诸侯敢和曹操打的……估计没几个了，多一个也是好的。 “阿楚的意思是，阿楚也觉得孙伯符恐不久于人世？”诸葛亮加重了也这个字，对着眼前这人，越发感兴趣了。 他自信，天下间能看出这点的人，不会太多。 “什么……什么孙伯符恐不久于人世？”看书看到一半的石韬突然问道，方才他看书过于认真，只知道这两人互相说了挺多话的。 甘宁也抬起了头，看向两人。 “北方之大势。”黄月英见此，只得解释，“曹操与袁绍必有一战，在下曾言过，曹操虽为汉贼，但若此二人一战，必为操胜。” 诸葛亮与石韬也是赞同点头。 黄月英见石韬点头，心里倒是开心了一些，至少，曹操昧下天子楚纸这事儿，应该是起了一部分作用的。 “若曹操一统北方，天下诸侯敢与之战者，少之又少。”黄月英继续道，“而孙伯符，便是那少之又少的一人。” 对此，诸葛亮也是点头，这孙伯符啊，勇猛是真的勇猛，一如其父。 “是以，曹操为解决江东之顾虑，必要解决孙伯符。”黄月英感叹，“而曹操今挟天子而令诸侯，手下士人甚众，总有人会想出办法解决的。” “原来如此。”石韬听了，也觉得在理，再然后，看着比他矮上这么多的小先生，又看了看自己那好友，咬咬牙，“你二人……你二人……欺人太甚也！” 甘宁倒是习惯了，自家义妹什么都能料算。 今日遇到的这位诸葛亮，竟也能料到这点……难怪阿楚对他如此敬重。 诸葛亮则是笑着摇头，“小先生不过十三，竟已有这般思虑，亮，不及也。” 黄月英红了红脸，她哪里是十三岁有这思虑啊？她分明是带着两千年的智慧才有了这种推测啊！怎么能和这个大神比啊！ 诸葛亮却是看得颇为有趣，随后道，“不过，仅这么一个提示，恐无甚大用。” “兄长怎知阿楚已无其他布置呢？”黄月英也起了较劲的心思，孙策明年才没有呢！这还是有点时间的。 “愿闻其详。”诸葛亮随即也正了正神情。 “张知此人，出自徐州。” “张子布？”诸葛亮自然的接了一个人的名字，而后便笑了，“若阿楚当真要这般布置……那才有了一半的可能。” “是啊，也仅有一半。”黄月英苦笑。 她没办法明着跑过去说，哦，孙策，你死期要到了，明年五月不要出门！可能吗？不可能！ 所以，她最多只能再通过张知往江东传递那么一点预知危险的消息，至于江东人信还是不信，那是真没办法了。 “不过，为兄倒是有个想法。”诸葛亮想了想，道。 “哦？请兄长教我。” “阿楚莫不是忘了自己小先生之名了？”诸葛亮笑着，“为兄记得，上月，阿楚信誓旦旦的在数百士子面前说操必胜绍。” 黄月英眼神一亮，好家伙，眼前这位大佬是要让她当个预言家啊！ 以小先生身份的预言家！ 也对，这话就会有那么些分量，成功率就会高上一些。最后即便孙策受了伤，总不能还那么倒霉的伤到脸？ 那就真是天要亡他了。 “多谢兄长。”黄月英随后开心的朝着诸葛亮拱手。 “为兄还得多谢阿楚呢。”诸葛亮笑眯眯的摆摆手，如此一来，天下大势就又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啊，他还得再等等。 突然想起，这小先生是小女娘的话……如今出仕，其中应当也有一些原因。 “若曹袁开战，阿楚以为，刘荆州会如何做？” “劝架。”黄月英不假思索的道，“袁绍为大将军，曹操为司空，何必呢？实不相瞒，刘荆州已令仲宣兄长写《为刘荆州劝将军与司空书》。” 诸葛亮随后便笑了，好了，今日阿楚要乱局。 不过，乱局未必不是破局之法。 他原先思考的许多东西，该变了。 是夜，几人商谈到很晚，谈到诸葛均已经直接趴着睡着了。 甘宁作为护卫方才惊觉时辰，然后把黄月英给带回去了。 夜不归家……放在庄子上，黄月英是要挨骂的。 不过，今日他认识到了两个妖孽一般的存在……也算没有白来这一趟了。 临出门前，他还深深的看了诸葛亮一眼，总觉得……自家义妹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个人。 第79章 诸葛亮：请阿楚教我 诸葛亮，却并没有在意甘宁的眼神，只是看着那道略矮的身影，有些出神的笑了笑。 “笑什么？”石韬打了个哈欠，把手中的书卷放下，不解的看着自己这位好友。 诸葛亮摇摇头，仍笑着收拾了桌上的书卷。今日这般的感觉，着实太好了。 石韬见此，不以为意。 他们几人之中，他也承认孔明之才最高，反正，习惯了。 “早些休息。”诸葛亮笑着，“今日又要委屈广元睡我这破草庐了。” 石韬瞪了瞪，随后又笑着，“还行，今日可是读到了全版的《泛胜之书》，待得襄阳学宫落成，我是要去见识一番的，还有王仲宣的万卷藏书呢！” “是极！” …… 黄月英挺困了，但头脑却是异常清明。 以往在后世时，总有人说，诸葛吹诸葛吹，好嘛……人诸葛亮出山，帮着刘备谋划了半个荆州，又谋求了益州，让刘备从没有落脚之地到真正成为一方诸侯，这还能是吹的？ 曹操本就官宦之家，父、祖父可都是高官，有着累世之财。 孙权呢，他爹和他哥给他打了江山，他能安稳坐好就完事儿。 刘备有啥？从寒士阶层杀出来，有着结义的两个兄弟，虽有仁义之名，但做的却是雇佣兵的事儿。 所以，很多士子文人压根不认同刘备，直到刘备有了根基。 她是不想让孙策死，想让这局势乱一些，才好浑水摸鱼。如今局势乱一些，总比百年后汉人变成两脚羊要好？ 战争会存在，但是有它的意义，以战止战。 “阿楚莫要再想了。”路上，甘宁掌着灯，照亮前路，又见着自家义妹这思索的模样，忍不住劝道。 才十三岁，想这么多……好，他也承认，有些事情，想得多了才会有对策。 比方说，那两个妖孽都觉得孙策要死。 又比方说，两个人很是简单的完善了一下阻止孙策早亡的计划。 “兄长，你不懂。”黄月英摇头，“我确实许久没有遇到这般聊得来的人了。” “聊得来？” “是啊。”黄月英笑着，因为理想和目标都很接近，且手段也很接近，或者说……两人的性质很是类似，“不过，今日确实也累了，本来就一直赶路……” “你啊……”甘宁无奈，想到了什么，“待得回到沔阳，为兄意欲成婚。” “啊？”黄月英瞪大眼睛，“兄长看上谁家小娘子了？阿楚怎的不知？” “尚未。”甘宁摇摇头，“阿楚族内可有小娘子看得上为兄的？” 黄月英思索了一下，“须得问问我阿母。” “也是。”甘宁笑笑，“为兄如今孤身一人，若真要操持婚事，也须得伯母帮忙。” 黄月英自然应下。 这时代的人，不太讲究所谓的自由恋爱，或者说……他们的思维方式就和后世不同，黄月英也不太能理解。 反正，等回了沔阳，让蔡氏多注意些便是，甘宁模样不差，又有勇武之名……估摸着，应该是有人能看上……的？ 所以，甘宁突然着急了是为何？ 似乎是知晓黄月英要问，甘宁便道，“早些成婚，日后有了孩子，可以让阿楚当先生，应该……会聪明些。” 黄月英：……很合理。 …… 次日。 黄月英睡到了快隅中（上午9-11时）才起，实在是昨天回来的时候已是入定（21-23时）过了大半，快到夜半（23-1时）了。 “兄长，你这睡得日头都高悬了。”见着黄月英终于出门，黄峻忍不住道。 黄月英只是笑着摸了摸黄峻的脑袋，“小孩子不能睡懒觉呀。” 黄峻：…… “好了，阿楚，食早食了。”甘宁喊了一声。 他们的早食，是这户人家一早备好的，是粟米粥以及酱菜，甘宁还特地让他们准了鸡子。他知道，太差的饭菜，自家这义妹能吃，但绝对不会吃的很开心。 黄月英倒是真的觉得饿了，洗漱以后，便吃得很是香甜。 “兄长，今日回襄阳吗？”黄峻喝了一口粥，问着。 “休息两日。”想了想，黄月英开口。 甘宁无奈，他知道黄月英说休息两日的原因。 果然，才吃完饭，黄月英便兴冲冲的翻了几卷书，又跑那个破草庐去了。 甘宁眉头狂跳，自家妹子好像有些那个什么的苗头。 只不过这次，黄峻也跟上了。 …… 草庐。 诸葛亮也起晚了，看了一眼今日天气不错，心情便更好了，又见着不远处，那人又抱着些竹简，兴冲冲的模样，笑了笑，无奈摇头。 但早食还是要准备的，幸亏……诸葛均没有起晚，早早的熬了粟米粥。 胡乱扒拉几口，暖了暖胃肠，诸葛亮便开了院门。 黄月英入了这院子，又见到了诸葛亮，笑着，“兄长昨日睡得如何？” “半夜未眠。” “为何？” “思考破局之法。” 黄月英张了张嘴，好家伙，她忘记了……眼前这人还是个工作狂啊！ “兄长当真想知晓所谓的破局之法？” “自然。”诸葛亮点头，而后惊讶，“听阿楚的语气是……有？” “啊，有啊。”黄月英点点头。 诸葛亮眼神一亮，“请阿楚教我。”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黄月英很是自然的把这九字真言给说了一遍。 诸葛亮微愣，嘴中喃喃，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越念，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眼神便越是明亮，“阿楚此言，是谁说的？” “种花居士说的。”黄月英一本正经的胡诌，反正，来自后世的东西，她都打算借用这位居士的名义。 “居士大才。” 是的，诸葛亮信了。 他觉得对方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才能，已经很了不得了，背后定然也是有名师教导的。 她父为承彦公，她师为种花居士。 如此，才有可能教出如此一个高徒来。 “对，阿楚也这样认为。”黄月英于是赞同的点头。 “哈哈哈，好了，先进屋。”诸葛亮大笑，伸出手，欲从对方手中接过书简，又问，“对了，阿楚可食早食了？” “嗯。”黄月英点头，随后也很配合的把书简递过去，“只是未曾料到兄长半夜未眠而晚起。” “你啊。”诸葛亮无奈摇头，迈着大步进了屋。 黄月英也不在意，于是进了屋子，见到还未吃完的早食，而诸葛亮已经打算拿起书卷看了，忍不住道，“兄长，你这早食还未吃完？” “哦，忘了。”诸葛亮失笑，放下书卷，便先吃早食。 “广元兄长呢？”黄月英见只有诸葛家俩兄弟，便问。 “他啊，一早回家去了，家中可是有佳人在等他呢。”诸葛亮笑道，也不介意对方看着他吃饭。 而旁边的诸葛均，倒是很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兄长，又看了看小先生，原来小先生到来能让兄长这般开心？ 以往他和他兄长吃饭时，气氛多是压抑，看看今天……大不一样啊。诸葛均总觉得，这中间有着他不知道的事情。 “明白了。”黄月英点头，简单来说就是石广元可能有点怕老婆。 诸葛亮见对方这恍然大悟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阿楚明白何事了？” “他惧内。”跟着来的黄峻学会了抢答，“我阿父便是这般的。” 诸葛亮随后哈哈大笑，开怀不已。 第80章 亮、楚相争，虽殊途，但可同归 几间草庐。 几张朴实的案桌。 诸葛亮便打开了一卷书，一边看，一边吃早食。 黄月英便在旁边看着，想起这位在上了年纪后，胃口不太好的事儿，又看着这人吃饭都这么不专心，道，“兄长先食早食才是，书可以慢慢看，它也不会跑。” 诸葛亮一噎，随即无奈摇头，“也好。” 于是放下书卷，认认真真的吃起早饭来。 黄月英这才满意点点头。 穿越宝典第八条：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诸葛亮和司马懿斗，最后亏在哪儿？还不是亏在身体上。所以，这个缺点得从年轻的时候给他改了才行。 诸葛亮见得黄月英的模样，内心失笑，这小家伙，倒是管得不少，只是，内心却也涌过几许暖流。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人这般与他说过话了。 待得将早食吃完，诸葛亮便自顾收拾了碗筷，而后拿到后厨一并洗了，黄月英也觉得很自然……在后世，男人干家务的还少？ 待得诸葛亮收拾好，两人便又去了书房内。 把这堆竹简也一道搬了过去。 “亮原以为，阿楚会在今日归襄阳呢。” “本是这般打算的，但与兄长相谈甚欢，兄长昨夜又为阿楚谋划，总觉……与兄长是相见恨晚。” “哈哈哈，亮，亦是这般想法。” “是以，今日便再带几卷书，想要讨教一二。” “哦？”诸葛亮略挑了挑眉头，讨教一二啊，想起刚刚看的乃是《孟子》，心下似有所觉。 “阿楚想要问些什么？” “天下之事。” “亮不过一布衣尔，如何知之？”诸葛亮笑。 “兄长谦虚了……”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咋滴，怕她是上门踢馆吗？ “好了好了，不逗阿楚了。”诸葛亮坐案桌前，拿起一卷书，“阿楚今日所带，皆为《孟子》，何解？” “有惑，愿兄长解之。” “嗯。” “《书》曾言，民惟邦本，本固则邦宁。前汉二百年而遭王莽之乱，计其残夷灭亡之数，又复倍乎秦项矣。后汉近二百年又遭宦官、董卓之乱，吕及今曰，诸侯割据，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绝而无民者，不可胜数。” 黄月英感叹，先是说了《尚书》之中的一句话，民众是国家的根本，根本牢固了国家也就安宁了。而后又说了汉朝这四百年来的大变故，到了现在，许多地方空着没有人居住，甚至一百里内没有百姓，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 诸葛亮点头，“嗯。” “是天子不知民惟邦本，或是诸侯不知民为邦本？何以相争？”而后，黄月英提了问题。 “非是不知，实是不能。”诸葛亮不假思索的答，“天子受欺，何见其威？诸侯相争，是为权、名、利此三者也。民虽为邦本，却弱而小，温饱尚且困难，何况刀兵？” “孟子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诸侯难道不习经义？不尊孔孟吗？”黄月英又问。 诸葛亮默了默，内心感叹，若人人都能尊孔孟，天下何至于此？但是……这样的道理，阿楚不会不知道啊。 “经义、孔孟，于某些人而言，比不得名利权柄。”诸葛亮随即认真的看着眼前之人，“阿楚难道不知？” “阿楚知晓，正因知晓，所以不解。” “知晓而不解？”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于阿楚，亦是如此。” 黄月英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再者，大汉以孝治天下，以君子之德行而举才。 便是董卓年轻时亦好打抱不平，有君子之风，方才征为羽林郎。 既为君子，何不知民为邦本？” 诸葛亮只觉得要被眼前这人绕进去了，绕来绕去还在君子这话题打转，只不过……这举才的办法，却也的确是有问题的。 “阿楚，有君子之风，并不就是君子了，阿楚难道不知？” “知晓。” “是以今日何为？” “只是在想，孟子所言君轻民贵是否正确。” 诸葛亮略皱了皱眉，这种问题，在当下的时代来说，很难回答。 而今生民如蝼蚁，诸侯则为千金之子……但不能否认，孟子的这句话，是对的。 “为兄相信孟子所言。” “自京师遭董卓之乱，人民流移东出，多依彭城间。 遇曹操，坑杀男女数万口於泗水，水为不流。引军从泗南攻取虑、睢陵、夏丘诸县，皆屠之。 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生民如蝼蚁，大饥，相食。” “兄长不见乎？” 是的，黄月英今天来，就是要来告诉这个还在等人的人，现在这天下，压根就不是所谓的民贵君轻，如果有可能……先把这人拉上贼船。 诸葛亮眉头紧锁，随即摇头，“见之，亮一人而已，心有余。” “兄长昨日为还说是未遇明主，若不遇明主，兄长便在此躬耕一生了？” 诸葛亮苦笑，无奈摇头，“阿楚意欲何为？” 见着诸葛亮的模样，黄月英也只是笑着，“愿兄长早遇明主。” 诸葛亮默，遇明主，才能一展所长，难道错了吗？ 是错了吗？ 没错啊！ 想到这里，诸葛亮失笑，“阿楚亦曾言，要为万千生民立命，为万世之朝开得太平，是也不是？” “是。”黄月英毫不犹豫的点头。 “阿楚可在求索了？” “是。” “为兄，亦在求索。”诸葛亮温和的笑笑，这小女娘啊，性子急了些，到底年纪比他小这么些呢，“只是路漫漫，道阻且长，与阿楚，虽殊途，但可同归，莫急。” 于是，黄月英也笑了，今日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虽然没能在现阶段把这位大佬拉上贼船，却为日后留下了可能。 但是…… 等一下…… 为万千生民立命…… 这句话她可没用黄楚的身份说过啊！ 所以，她真的掉马了。 掉了。 然后，她就绷不住了。 许久，才想起，既然大佬没有挑明，那就继续当不知道。 “兄长所言甚是，是阿楚过于着急了。”接着，黄月英便继续厚着脸皮的服了软。 反正，她年纪小，比诸葛亮小了快两千岁呢！ 诸葛亮笑笑，也不拆穿，而后道，“阿楚起势过快，需得静心修习几年，才是正道。” 黄月英则是摇摇头，“起势虽快，却有钱、粮、兵、权支撑，阿楚已在寻求大道的路上了。” “天下为公之道？” “是。” 诸葛亮又默了默，这孩子怎么比他还要轴啊？怎么会有人相信天下为公啊！ 即便，他也在追求这条道……但他是不信真的能到达的。 “阿楚信此道可成？” 黄月英摇摇头，“不信。” “为何寻之？” “不忍见生民罹难。” 诸葛亮呼出一口气，眼神柔和，这孩子……怎么也这么傻呢？ 可下一秒，他又听得对方道，“虽九死其犹未悔。” 于是笑着点头，“好，为兄亦会与阿楚一般无二。” 人生最大的幸运是什么？ 是吾道不孤。 黄月英听着诸葛亮的话，也笑了，这大概才是诸葛孔明，一个理想主义者。 当然，她也是理想主义者，只是，她性子更急，对方更沉得住气。 而今，她倒是想见见，能让这个理想主义者认同的明主，到底有何魅力了。 第81章 小先生辛苦！ 从草庐之中出来，日头正当中，不过，四月的阳光，并不毒辣。 黄月英略抬了抬头，感受了一下阳光，又看着院中蹲着看蚂蚁的诸葛均和黄峻，轻笑了笑，“十四，走了，回襄阳。” “知道了。”黄峻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而后与诸葛均约定了下次一起玩儿，跟在自家阿姊身后，出了院子。 至于带去的《孟子》，黄月英没有带走，毕竟……她这次搜罗世家藏书，最多的就是经义。 …… 草庐内，诸葛亮没有起身去送，因为两人已经互相道过别了，看着手中的《孟子》，却又忍不住期待下次互相探讨学习了。 这位小女娘，当真与其他人不一样啊。 赤子之心有，谋略与城府，亦有。 诸葛亮笑着想。 …… 回襄阳的路，不远。 不过两个时辰，终于是在太阳落山前看到了襄阳城城门。 “终于回来了。”甘宁感叹着，见着骑在照夜身上的黄月英，“先去府邸？” “嗯？”黄月英略一思索，“兄长与我先去州牧府，其余人则先带着书卷回府邸，记得，搬运时小心些，莫要坏了。” “诺！”其余护卫则是应下。 “兄长，我呢？”黄峻问出声，怎么把他忘记了呀。 “你啊，也先回府邸啊，一路劳顿，辛苦十四了。” “还好还好，明明是兄长更辛苦些。”黄峻赶紧摇头。 黄月英则笑，随即入了城。 城门处的守卫认识甘宁，见得这般车马，便知道这行人是他们惹不得的，略微问了一下，方知是小先生回来了，于是急忙放行。 待得入城，便有士子认出了黄月英。 “小先生回来了？” “是啊。” “听闻小先生此行收得数万卷藏书啊！” “是。” “多谢小先生此番辛劳！”那士子便弯腰拱手。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黄月英赶紧下马，扶起那人，奈何人家都比她高……淦！ 附近还有几人看了这个过程，也纷纷弯腰行礼，“多谢小先生此番辛劳！” 虽说小先生只是辛劳了一番，但若无小先生，各世家怎会捐出如此数量的藏书啊！对于他们普通学子而言，这些藏书，是未来的希望啊！ 黄月英：……她是从西天取得真经回来了？当不至于此啊！ 旁边的甘宁：……他也去了啊，怎么名声都是阿楚的！ 不过，甘宁脸上却是笑着的。 “诸位何必如此啊！”黄月英见扶不了，也只能还礼，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楚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不敢当诸位的谢。” 虽说她此行是为襄阳学宫，而建襄阳学宫是有私心，但见得这群人如此，心中亦是满足。 旁边聚集的人多了起来，一问，哦，是小先生带着很多书回襄阳了！ 一传十。 十传百。 百而千。 往襄阳西城门方向聚集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大有……后世追星的趋势。 黄月英看着这模样，既是无奈，又是感动。 无奈的是，她走不了了。 感动的是，人家道谢的是真心实意。 于是看向甘宁，“兄长，开道。” 甘宁：…… 城门守卫也见到了这番景象，也赶紧跑过来维持秩序。 小先生是谁啊？那是州牧帐下红人！ 沔阳名士承彦公的徒弟！ 学贯古今！ 通经明义！ 才辩百士！ 一心为公！ 辛苦了这一个多月，这群人也真是，拦着小先生的路做什么，应该先让小先生回去休息才是啊！ “莫要挤过来了！” “莫要过来了！” “散开！散开！” 城门守卫们大喊。 甘宁无奈，将黄月英拉上马后，让护卫们围在了旁边，倒不是怕有人刺杀，而是怕万一冲撞惊了马匹之类的……就不可控了。 “阿楚之名，当闻名天下矣。”甘宁笑着，内心自豪。 “兄长……可别说这些了，还是想想怎么回去。”黄月英哭笑不得，她可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受到这待遇。 她不知道的是，自上次辩论之后，她的名声便在荆州传得很是响亮。 结果再等她去各世家搜罗藏书，各世家又有意抬她一手，交好于她，名声于是越发响亮。 好听的话和词儿那是不要钱一般的往外说。 甘宁见着眼前这模样，略一思索，随后大喝，“诸君，小先生此行劳累，且先让他回去休息，如何？” 众人一听，对啊……于是纷纷点头。 “是，理当如此。” “当如此。” “是我等冒昧了！” “改日上门叨扰请罪！” “正是。” “兄台，往后退一退，先让小先生回去休息。” “对，大家小心着些，莫要摔倒了。” 于是，原本狂热式的“追楚族”，一下子又变得极其理智起来，纷纷后退，而后让出道路。 黄月英内心感叹，这群人啊……于是坐在马上，对着这些人又是一礼。 …… 州牧府。 刘表听闻此事，心中羡慕了一番，但待得他见到黄月英，便是心疼更多些，还未等对方见礼，便道， “阿楚此番辛苦，比上月竟是清减了不少，若你父知晓，怕是要将姨丈臭骂一顿。” “阿楚见过姨丈。”黄月英笑着，“姨丈觉得阿楚清减了，其实是因为阿楚长高了些。” 刘表随后认真打量了一番，无奈点头，“还真是。” 黄月英随后从甘宁手中接过木盒，里头是各世家捐书的目录，“阿楚此行，共计一月又十天，访得南阳数十世家，共得藏书两万八千九百六十三卷，此为明细。” 说着，把木盒放在刘表的桌案上，打开。 刘表听得这数字，内心也激荡了一番，这么多书啊，抚须大笑，“善！大善！” 黄月英也笑着点头，自然是大善。 如此一来，襄阳学宫就会汇集各地英才，方便她拐几个，的确是一件大喜事。 刘表打开这厚厚的明细，眼神很亮，他想过黄月英能带回一些书来，但没有想过对方能带这么多书回来。 这足以说明，自己这外甥女，才能很高。 “阿楚是如何说动这些世家的？” “今天下大乱，世家大族灭族者不在少数。”黄月英解释，“此番姨丈建立襄阳学宫，可为各世家存下一条退路。” “毕竟，姨丈是皇室宗亲，又为荆州镇守。” “若世家没落，阿楚答应他们，可以到襄阳学宫求得一方庇佑。” “是以，哪怕学宫建成会让寒门士人有更多机会，他们也决定投上一股。相比家族存亡，捐些书籍不算什么，且，他们更相信自家子弟才能出众。” 没错，这些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都骄傲的很，但在乱世之时，却又不得不低下头颅，为家族找一条退路。 刘表听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笑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这些年，借助世家之力掌控荆州，发现世家为巨大掣肘，内心便犹疑不决，不知如何是好。 和这些数百年的世家打交道时，他差点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才是荆州牧！ 大喜之下，接连说了三个好，又道，“本官欲以阿楚为五经从事，可否？”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她出了一趟差，就从五业从事掾吏成为了正儿八经的从事，升官了？ 于是笑着点头应下，“阿楚，谢过姨丈！” “哈哈哈！” 第82章 各方反应 在刘表那儿过了一眼后，黄月英便回了府邸。 五经从事，和五业从事，其实意思是一样的，因为五业指的其实就是五经。 “阿楚不过十三，为兄当真羡慕的紧。”甘宁笑着祝贺。 不过，从这当中，他也看出来了，刘表真的是更加在意文事。 “兄长不必如此，兄长的机会，亦已到来。”黄月英打了个哈欠，看着侍从们搬着书籍，便随意的在正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为兄的机会？”甘宁愣了愣。 “曹操和袁绍快动手了。”想了想，黄月英道。 “当真？”甘宁惊讶。 “是啊，袁绍在二月时一统了四州之地，你觉得，他能坐得住？会容曹孟德在他头上？”黄月英感叹。 是啊，差不多到六月份，袁绍就要出兵了。决战却是在明年的官渡。 “所以，为兄的机会在何处？为兄，又不带兵。”甘宁冷静下来，想了一下。 是啊，他如今不带兵，哪儿来的机会。 黄月英失笑，对于甘宁来说，差的不过是一个机会，“兄长忘记今岁庄内护卫要扩至过千吗？” 甘宁眼神一亮。 的确，若是他手下有个千人，都有着兵器和铁甲，他怕什么？ “再者，曹袁即便开战，也不是短期能结束的。”黄月英继续道，“是以，待得此次回沔阳后，兄长须得潜心练兵。” “为兄明白了。”甘宁点头应下，“何时回去？” 黄月英：…… …… 冀州，大将军府。 看着手中的信件，主位上的袁绍脸色难看，随即啪的一声把身前的桌案给掀了。 “此黄口小儿之言，何送本将军眼前！” 下方，几名谋士都未曾说话。 唯有一人内心苦笑，这些消息，他看了就知道上头这位要怒，见着旁边几人都不敢说话，于是走上前，道， “主公，此不过操之计耳。” “荆州也能为曹操所用吗？公与何欺我？” 沮授，字公与，叹道，“非是欺骗将军，只是希望将军莫要动怒。” 见此，袁绍略冷静了一些，哼了一声，“看来，天下人皆知他曹操之能，无视我袁氏四世三公了？以为吾袁本初与袁公路一般吗？” “今天下皆知主公与曹操必有一战。”沮授随后道，冷静的分析，“若主公动怒，反而减少胜算。” 袁绍听了，又冷静了一些，点头，“公与说的是，计将安出？” “主公如今拥四州之地，百万之户，可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沮授随即答，“令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如此，三年可疲曹兵，灭之。” “监军此话不妥，兵法，十围五攻。如今，主公神武，河朔众强，讨伐曹操，易如反掌。缓缓图之，方才给了曹操可趁之机！”郭图出列，持反对意见。 上方，袁绍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沮授见此，内心又叹一口气，但依然继续与之争辩。 …… 许都，司空府。 曹操看着手中的密报，先怒，而后哈哈大笑，“什么小先生？不过一黄口小儿！竟言本司空迎天子是不义之举，还将本司空拿了十张楚纸的事儿告知了天下！不过，他倒是有些见识，知我必胜！” “可见，这位小先生，倒的确有许子将遗风了！”旁边，荀彧笑道，眼中却是不见喜怒。 如今袁绍统一了北面，此时已经开始筹备粮草，调动兵马了，他作为曹操的大管家，当然也是要有所准备的。至于曹操拿了十张楚纸的事儿……他觉得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中。 毕竟，如今曹操是在为汉室征战，总要给上一些东西。 只是，总觉得内心不安。 “未曾想，世间大才越发的多了。”又有一人开口，“若有机会，嘉定要会上一会。” “郭奉孝啊郭奉孝！”主位上曹操笑着指了指他，“待吾为你兵指荆州，如此可行？” “多谢主公！”郭嘉笑着谢了。 “只是，他袁本初，是真的一点时间都等不了啊！” “主公亦当早些准备。” “是该准备了啊！”曹操感叹，“但在此之前，得先把袁公路解决了才好。” …… 江东。 吴侯邸。 孙策摸着桌案上的楚纸，感叹着上等楚纸的细腻触感，越发感叹，“几月前公瑾曾言，此纸可安士族之心，未曾想，竟是真的。” “我周公瑾何时骗过你孙伯符了？”一旁，周瑜笑骂，“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个消息，伯符或许会感兴趣。” “哦？” “沔阳黄氏有一少年，名黄楚，今不过舞勺之龄，被荆州之人尊称为小先生。” “小先生？”孙策不以为然，“不过黄口小儿罢了。” “起初，公瑾也是这般以为的。”周瑜摇头，“而后咱们的细作传回了黄楚辩数百士人的过程。” “信件呢？”孙策问。 周瑜便把信件递了过去。 孙策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十三之龄，竟可估算学宫建造所需？” “是。” “好好好！后边儿说的更好！他曹操，就是不义！关着天子，为所欲为罢了！” “曹操会胜？”孙策随后将信件放下，看向周瑜，“他怎的没料到我孙伯符会入场呢？” 周瑜摇头，“虽说很难相信十三岁的少年能做到这般地步，但他丝毫未提伯符，却也让公瑾疑惑。” “是啊，我孙伯符难道便入不得他的眼？”孙策冷笑，想起孙坚便是在荆州折了的，怒道，“好个荆州黄楚，当我江东无人！” 周瑜哑然，咋就到这个地步了？ “伯符莫急。”于是赶紧劝道，“咱们手里的楚纸，还是那楚安君造的呢。” 孙策：…… “两人是兄妹？” “应当是从兄妹。”周瑜点头，“根据探子消息，这位小先生师从黄承彦，而楚安君则是黄承彦之女。” 孙策哼了一声，“公瑾何意？” “各州楚纸独家代理这一想法，伯符以前可有见过？” 孙策摇头。 “根据张知所言，”周瑜开始分析自己知道的情报，“去岁十二月在襄阳时，那位小先生主导了此事。” “今岁一月中，楚安君受封，是楚安君主导了荆州八郡楚纸代理权之事，张知说，他去完成契书时，那位小先生去江夏访亲了。” 孙策皱了眉头。 “但相同的是，无论是小先生还是楚安君主导此事时，皆有一名不过八九岁的孩童以及一名身形壮硕的大汉跟在身后。” “若那位小先生去江夏访亲，为何在江夏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公瑾你的意思是……” “黄楚，楚安君…”周瑜笑眯眯的道，“谁知道呢。” 孙策：……好，他也不知道。 “但有一点，那位楚安君要寻一名姓许名仙儿的幼时玩伴，在扬州之地。” “姓许？”孙策表示对这个姓不太友好，“这名字倒是有些抬举了，所以，找到了吗？” “未曾。”周瑜摇头，“子布觉得奇怪，是以与我商议，一番分析下来，便觉此事诸多怪异。” “怪在何处？”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不对。”周瑜再度摇头，直觉告诉他，其中有些猫腻。 “哼，不过一女子与一黄口小儿，随他们去。”孙策摆摆手，“今春耕方过，曹袁既打算开战，短时间内难以决出胜负。” “不错。” “是以，我孙伯符，今岁便要为我父报仇啦！” “诺！” 第83章 后续安排 黄月英可不知道，自己的那一番断言，会让北方两大势力集团如此不开心，更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几乎要被聪明人分析了个干净。 只是在府中沉沉的睡了一觉。 次日几乎睡到中午，才觉腹中饥饿，吃了饭，才感觉整个人又精神了。 “阿楚倒是睡得沉。”甘宁笑着，“不过，今日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休息了自然好些。”黄月英笑笑，“对了，兄长，待会儿出城。” “出城？” “去鹿门山，看看学宫造得如何了。” “好。”甘宁应下。 此行，并没有带上黄峻，黄峻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个多月来旅途疲惫，让他多休息休息也好，主要是……他不想再坐马车了。 …… 鹿门山下。 数百人挖土的挖土，平整土地的平整土地，搬石块的搬石块，好不热闹。 周边，也有一些小贩挑着担子，给工人们提供些吃食。 黄月英只是看了看，心下了然，也没有打扰，带着甘宁便回了襄阳。 而后，又给宋衷递了拜帖，商讨这几万卷藏书的事儿。 恰巧，綦毋闿也在宋衷家商讨事情，于是两人便一起出迎，齐齐道，“此番，辛苦小先生了。” “二位先生折煞我也！”黄月英笑着回礼。 “未料到，黄从事能搜罗如此之多的藏书回来啊。”綦毋闿笑着感慨。小先生被征辟为五经从事的消息，已在襄阳传遍了。 “是啊，吾与广明，听到消息可都是讶然了许久。”宋衷也道，随即领着黄月英进了府。 “黄从事此番来……”綦毋闿问着。 “二位先生莫要叫从事从事……”黄月英无奈，让两个能当她爷爷的人喊她从事？算了算了。 “哈哈，好了，不玩笑了。”宋衷大笑，“阿楚此番何来啊？” “事关这数万卷藏书。” “哦？” “进去再说啊宋仲子！”綦毋闿见宋衷大有要边走边说的意思，赶紧道。 “是是是。” 几人这才收了话题。 身后的甘宁，好嘛，这些读书人有时想说话也都是部分场合的。 …… 正厅内。 黄月英将藏书名录的盒子拿出，道，“昨日下午已经请示过州牧，对于藏书收录之事，小子有一些想法。” “哦？” “如今藏书，加上仲宣兄长的那部分，已超过四万卷。”黄月英想了想，“学宫藏书阁很大，但收录这些书，却也需要章程。” “自然。”宋衷点头。 “待得学宫建成，这四万卷书，可按经、乐、数、兵、医、杂这六大类归置。”黄月英开口，“而每一类，又可以书名首字的部旁做索引。” 宋衷与綦毋闿听着，点了点头。 “此事不难，难就难在藏书数目多，需耗费些时日。”宋衷算了一番，开口。 “是不难，但是却需不少识文断字的士子帮忙。”黄月英道，“小子思来想去，只得求助二位先生了。” “你啊！”綦毋闿无奈，笑着，“分明是把这苦力活儿丢了出来。” 黄月英也是哈哈大笑。 “哎，阿楚这劳累了一月余，带了这许多书回来，才是真的辛苦。”宋衷表示，这才是真的本事。 让他和綦毋闿去，怕是能带回来有个两三千卷都算不错了。 “分内之事。”黄月英笑答。 “是以，这些书卷处理，对吾二人而言，亦是分内之事呀。”綦毋闿也道。 “总之，接下去一段时间，辛苦两位先生了。” 宋衷无奈摇头，开始看起了这些书的名录来，时不时惊叹一番，“哎，这本竟然也有？书呢？” 綦毋闿随即也加入其中。 黄月英答，“藏书如今具在府中，二位先生可随时去取。” “那还等什么，走啊！” “走！” 黄月英：……她何苦来这一遭？ 但见到两人这样子，就知道这事儿交给他们没错。如此一来，这一个月来的事儿总算有个结尾了，过些天就能回沔阳好好休息了啊！ 她得回去看看，楚纸造了多少，春耕如何了，书又印了多少……心里，像是在春日时种下一颗种子，极其期待它们发芽啊。 …… 隆中。 诸葛亮则是听闻了昨日襄阳城内发生的事，满怀欣慰的笑笑。 阿楚之举，对天下寒门士子而言，意义无比重大，自此之后，小先生黄楚，当为天下士人表率了。 “兄长，小先生这般厉害啊。”诸葛均感叹，“听说，昨日城门那儿，车马皆不能行。” “嗯。”诸葛亮点点头。 “后来，还是那位甘将军喊了一声，要让小先生回去休息……这路才让开。” 诸葛亮继续点头，也是，阿楚赶了这么多路，肯定也是累了，是要休息的，随即道，“待得明年，襄阳学宫建成，为兄去问问如何入学，送你去读书。” 诸葛均：…… “届时，定有如小先生一般的才俊，阿均可要努力了。” “啊……那如何能比得上？”诸葛均连连摇头，“我连兄长都比不上，如何能比得上小先生？” 诸葛亮：…… 他突然觉得手有点痒，这样的弟弟，真该好好教教才是。 想着阿楚身边的黄峻如此乖巧，他觉得，他该写信问问，是如何教育族中子弟的。 想到，他也就这么做了，于是，回房，找出纸笔…… 在称呼一事上，犯了难。 阿楚贤弟？ 小女娘？ 最后略一思索，便落笔了。 …… 于是次日中午，黄月英收到了诸葛亮的来信。 内心震惊，但一想，隆中和襄阳这么近……也就她打马去一个鹿门山的距离，写信似乎也没啥。 随即又有不少欣喜，距离她离开隆中，才两天时间呢，大佬就写信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之前那两天这印象塑造的很好，以后要多联络，才方便拉大佬上贼船。 于是打开信封，看了一眼，惊讶的张了张嘴。好家伙，大佬给写的第一封信居然是问咋教孩子？ 好，诸葛均太皮了，诸葛亮觉得教不了……所以来问她。 可他也不想想，有他这样一个哥哥在，不，是两个出色的哥哥，诸葛均得有多大压力啊，压力太大，追赶不上，直接摆烂。 只是这称谓，依旧是阿楚贤弟？ 黄月英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掉马了，所以……其实没掉？ 内心有些纠结，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至于怎么教孩子，当然是优先给诸葛均换个环境啊…… 天天有个严父一般的兄长盯着，叛逆期的孩子当然只能摆烂了。 历史上，诸葛均其实相当不起眼，没办法，谁让他那两个亲哥哥一龙一虎啊。 只是，诸葛亮和诸葛均都在孝期，加上诸葛均年纪还小，目前是没有办法换环境的。 于是便说了一下襄阳学宫的事，又给了几个建议，例如不要太过于严格啊……或者干脆放着他不管…… 简而言之，就是欲取之，则必先予之。 反正，试试也没什么问题。 第84章 唯一没掉的马甲 于是，黄月英与诸葛大佬的首次信件往来，以孩子教育问题开始，也以孩子教育问题结束。 接着，在安排好了襄阳的诸多事宜后，黄月英与甘宁一行人，收拾好了行囊，往沔阳而去。 待回到沔阳时，已是四月底近五月，气温比前几个月要高上了许多。 感受着这早夏的阳光，为了不变成“家有丑女”的丑女，黄月英一路上都是躲进了马车里头。 幸好，沔阳距离襄阳不算远，她也没有太难受。 庄外，沔水边，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禾稻茎秆粗壮，暖风一吹，便是如同波浪一般荡漾开去。 在后世，作为出生在早已没有稻田的农村的孩子，这样的景象黄月英只是在电视之中见过，亲眼看到……和在电视上看，感受完全不同。 下车，伸出手，摸着稻杆，感受着那蓬勃的生机，心中是感叹，是惊喜，是期待。 “今岁，当丰收。”甘宁笑着感慨。 “对。”黄月英心情好了许多，旅途的疲惫，也像是在这一刻一扫而光。 若无意外，今年她能囤上一大批粮食， 但她仍然需要多囤一些，应对未来的兵灾、疫病以及旱灾……在这时代，天灾的破坏力，远比后世要严重得多。 庄外，那长长的主路上，是以整齐的青石板铺的地面，两侧，是庄子里承建的为摊贩们遮风挡雨的草庐。 有了这几个月的发展，来黄家庄子外的摊贩数量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看着这副景象，黄月英上了马车，接下去，该回去和自己人过一下目前的情况了。 …… “哎？将军回来了？”有早就在这儿摆摊的摊贩见到甘宁，都热切的问了一声。 “是啊。”甘宁也笑着回，这种和谐与安宁的景象，在他当郡丞时，极少见到，心里受用无比。 “将军辛苦了。”有摊贩感叹。 虽然不知道这位将军去了哪儿，但却知道，庄子上又要招护卫了，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看似没有什么相关性。 但，谁没有个亲戚朋友啊？ 若能进黄家庄子的护卫，那压根就是享福。 他们这群饿过肚子的人，最怕的是饿肚子，而不是所谓的操练。 …… 黄月英家中，偏厅内。 庞山民与黄寅正看着这些日子的一些消息，桌案上的书和纸都堆了不少，俨然是他们平日办公的地方。 便听得有护卫来通知，说是将军与小先生回来了。 庞山民一愣，而后黄寅也愣。 说起小先生这事儿……两人推测了许久所谓的沔阳黄楚究竟何人……还师从承彦公。 推测来推测去……和甘宁一起去襄阳的还有谁？ 不就是黄月英么？ 当然，黄峻那小屁孩是不能算的。 “好个阿楚！回来也不通知我等！”庞山民哼了一声，但还是站起了身子。 “还小先生，还五业从事掾吏，不对，如今已是五经从事了！还收了那许多藏书！啧……好大的名声！”黄寅笑着摇头，也同样站起了身子。 不管如何，倒是想去看看，这“小先生”，到底是黄氏哪一位了。 …… 院中，黄月英下了马车便直奔后宅而去，却迎头遇到了她两位兄长。 “小先生？”庞山民笑着，眯着眼睛。 “竟是小先生当面啊？”黄寅也笑。 黄月英轻咳一声，“见过二位兄长，待阿楚先去洗漱一番，再做他谈。” “去。”两人也并没有堵着黄月英，而是轻轻放过了。 此前心里是不信，而今确信了，又觉得自己白长了这么些年岁。 于是，相视一眼，全是苦笑。 “这般奇人，世间唯阿楚矣。” “是啊。” “不过，你我二人方知此事，亦须守口。” “正是。” 两人议定，心下也做了计较，无论如何，黄家庄子的这般基业，他们是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的。 …… 梳洗后的黄月英，自然是换回了女装的。蔡氏与诸葛氏不在家中，她便直接往偏厅去见庞山民与黄寅了。 “阿楚见过二位兄长。” “阿楚可是瞒得我与叔虎好苦。”庞山民见着近两个月没见，突然飙高了一小截的黄月英，打趣。 “不是有意为之。”黄月英解释。 “这我等自然明白。”黄寅道，而后细细算起了小先生扬名的时间，“阿楚化为黄楚之名，当是去岁的事情。” “嗯，因为阿父与阿母不让我外出，便只得化为男子装扮，只是没有料到，恰好能在此时派上用场。” “很大的用场啊。”庞山民感叹，“先是小先生出仕，再是小先生带回数万卷藏书……我与叔虎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庄上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是以，州牧是知晓阿楚的身份？” “是。” “他竟会答应？”庞山民好奇。 他不止一次的见过刘表，不管是他还是他父亲，亦或是其他人都觉得刘表非明主，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利益共通的时候，不答应也都答应了。”黄月英感叹，“我与他说，我学了恩师种花居士九成本事。” “阿楚当真？”庞山民登时激动起来。 黄月英：…… 她忘记了，种花居士依然是个马甲，而且，是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的马甲。 原本，黄承彦是不信的，但庞山民到来之后，那一场面试……于是所有人都信了。 彻彻底底。 当然，也只有种花居士的存在，才能解释为何“黄月英”如此与众不同。 “嗯，差不多。”黄月英点头，她能拿出来的大杀器很多，但而今拿出来的，不过都是相对符合这个时代的。 造纸、印刷术、百炼钢（大约在晋朝时就有了灌钢法）、冬麦夏稻……没有那么超前。 “那……居士还曾做何文章诗词？”黄寅也忍不住问了。 “二位兄长是指哪方面的？” “哪方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黄月英点头，“经、史、生民百态、风花雪月……皆有。” 看着两位兄长的激动神色，她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吹得太过了？ 但……宝典里，那真的是应有尽有啊！ “与农相关者，可有？”庞山民便问。 黄月英点头，缓缓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庞山民认真的听着，只觉这一句，并不算出彩。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待得此句落下，庞山民差点儿揪掉了自己才蓄不久的胡子…… “居士大才！一语道尽了当今天下啊！”庞山民感叹，随后又伤感起来，“哎……四海无闲田……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啊！” “哎……”黄寅也感叹一声，“不过短短二十字……寅，不及也。” 黄月英：……算了，她还是收着些。 不然对于这时代的文人们来说，有点太残忍了。 还有，她一定得捂好这……唯一没有掉的马甲！ 第85章 有人眼红了 在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马甲以后，黄月英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毕竟，黄楚那个马甲，只要亲近些的人都是瞒不过去的。 更别说，诸葛大佬了。 估摸着，如今他还未拆穿的原因，只是为了顾及她那点小小的面子。 想到这里，黄月英便是一阵无奈。 “对了，山民兄长，我阿父可有寄信回来？”黄月英突然想起，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压根没有听到与老父亲相关的丝毫消息。 庞山民摇摇头。 黄寅亦是摇头，并出口安慰，“伯父是这般的，游学探访友人，居无所定，阿楚不必过于担心。” 黄月英只得点头，想了想她要了解的事情，随即令人去喊了黄勤、李木等人过来，至于甘宁……回来的时候就叮嘱让他过来的。 简而言之，出差许久，要开个小会，还有，新项目的启动会。 …… 不多时，偏厅内就聚集了众人。 黄月英依旧于主位上，而后下首两侧分别是庞山民与甘宁，黄寅、黄勤与李木则是各自落座。 “这两个月，辛苦各位了。” “哈哈，阿楚出去了一趟，倒是客气了许多啊。”黄勤摇头笑着，却也知道，如今的黄家庄子，基业慢慢扩张，是他们沔阳黄氏这些年来，扩张的最多、最快的一次。 “这不就是客套一下吗？”黄月英也笑。 随即，众人也笑。团队初创，黄月英也不可能过于严肃，而且这些都是她能信任的人，更不可能太严肃。 庞山民见此，也是无奈，原本他以为，能稍稍严肃些的呢。 于是，率先开口，“既如此，那在下便先说一下目前庄内情况。” 众人自无不可。 “目前而言，春耕诸事，皆按计划进行，庄内最重要之事，则是楚纸作坊、印刷作坊以及护卫扩招之事。” “作坊之事，过会儿由李管事再详细与阿楚说，我只说护卫扩招之事。” “自月前阿楚来信言得此事，我便与伯母核对了一番库房钱粮，而今库房内钱粮皆有，若按如今薪俸扩招至一千护卫，这些钱粮够支撑至九月，当然，期间还未算得楚纸作坊的进账，这是账册。”庞山民一边说，一边把账册递给黄月英。 原本，钱粮之事，黄月英是想让老母亲看顾一二的，奈何……老母亲觉得庞山民若不可信，那就没有可信的人了，便甩手不管，只顾组织庄内妇人织布制衣。 这些事，蔡氏给她写过信。 黄月英接过，而后看向李木，“如今楚纸作坊与印刷作坊是否已扩建完成？” “是的，东家。”李木点头，“楚纸的新作坊规模比原有的要大上许多，最先最旧的那个简易作坊已经拆除，而今两个作坊加起来，一日可得楚纸三万余张，这是在没有三班排工的情况下。” “不过，按着宋管事临走前的吩咐，作坊日前仍是三班排工，是以，一日可得楚纸十万，目前有库存楚纸六十余万。主要是此前荆州各代理商恰巧来拉走了一批货。” 黄月英点头，“不必担心楚纸滞留，继续生产便可，不过，生产之中，安全一定要注意，日后每隔十日便往襄阳送十万楚纸，护卫之事，由兴霸兄长来负责。” 黄月英估摸着，各州代理商也快要来进下一次的货品了。 李木与甘宁便是应下。 “印刷作坊呢？”黄月英又问。 “此前庞先生交予在下的抄写好的书籍，日前已是雕版了一半有余……”李木又道，“至于已经印成的成品书籍，日前已有五万本，内容多为七经八义。” “好，剩下的继续雕版，每本各印千册，存好。” “诺。” “高炉那边……浦师傅如何？” “高炉如今建有六十余座，请示庞先生后，暂时停止扩建。”李木便开口，“每日只开得一座高炉，因材料原因，日前只产铁千斤，多用于农具、生活器具更换。” “至于浦师傅，仍在研究兵器锻造。” 黄月英点头，浦元是专才，只对锻造兵器以及炼铁有兴趣，简而言之，是科研型人才，她手下可太缺了。 她有资料没错，可资料上的能不能实现，都得看这时代的生产力。 “春耕之事呢？”于是，她又看向黄寅。 “目前各个庄子上都是以育秧与插秧形式种了禾稻，而今禾稻苗生长良好，茎秆粗壮，叶片也比往岁大了不少，寅这几日已按册子上所言，叮嘱各庄做好田间管理，有些地方，已可见毛绒小穗。” 黄月英听着黄寅的汇报，点了点头，如今是农历四月底，放在后世的公立纪年大概是五月底六月初的样子，恰好也是水稻拔节期到孕穗期的阶段，如此一来，再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今年的稻子便可收成了。 “老农们都说，只要收成时天气好一些，今岁定然丰收。”说了这句，黄寅脸上带了笑意。 其余众人，也都是期待。 “好。”黄月英点头，“收获以后，兄长可令人准备冬耕之事了。” “明白。” 最后，黄月英才看向甘宁，“兄长，护卫选拔的消息前些日子便已散开，之后，便由兄长自己做主。” 甘宁自是应下。 黄月英盘算了一番，见目前各大板块都按计划进行，便看向了庞山民，“山民兄长，仍有一事……” “阿楚说的是码头之事？” “嗯，不仅是码头之事。”黄月英便把早就规划好的生态养殖计划与码头建造计划一起给了庞山民。 如今，庞山民是大总管，总得让他评估一下。 庞山民接过，看了两刻钟，无奈苦笑，“若如此，库房之中的钱粮会在短时间内都投入进去，若是楚纸售卖一切正常，那无妨，可若是出些意外……” 近些日子来，因着楚纸声名大躁，沔阳是多了许多外乡人的。 黄月英点点头，简而言之，就是她这庄子上目前收入来源主要是楚纸占大头，谁让整个大汉朝仅她一家呢？ 但也因为仅此一家，眼红的人不会少，庞山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那便先准备养殖之事，码头之事，待今岁庄稼收获以后再说。” 见此，庞山民松口气，他还真怕黄月英要一股脑把所有项目都开了呢，于是又道， “另有一点需要注意，近段时间，有不少人来庄上打探小先生之事，也有人想要见楚安君……而且，或多或少，都问了些楚纸相关之事。” 第86章 分析 庞山民话音落下，另一侧的甘宁脸色登时便狰狞了些，“可有探明是何方势力？” “尚未。”庞山民摇头。 其余人脸上也都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倒是一直未曾说话的黄勤，道了一句，“若无意外，当是江东那边的人。” “哦？”黄月英看了一眼自己的七叔，“何以见得？” “口音。”黄勤答道，“恰巧，有人问了我。” 黄月英随后了然，在后世，各地方言那都是五花八门，别说在这时代了。 只不过，江东那边有人打探她？还是打探小先生？ 看起来，那边有人意识到了啊。 谁说出去的呢？ 黄月英略思考了一番，如果是江东那边，想来想去，还只能是张知。 不过，张知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两次主导代理费拍卖，一次是“黄楚”、一次是“楚安君”，出席的人……除了她，还有黄琮与甘宁。 这消息不算隐秘，随便打探一下就知道。 只是，这些消息到了某些聪明人耳朵里，怕是能推测出不少东西来。 再加上，她对外宣称的小先生年纪和她本身的年纪是一样的，都是十三，所以，会怀疑是正常的。 当然，正常人都不会怀疑。毕竟，小先生是男子，且已在刘表手下出仕。楚安君是女子，为天子亲封。 至于打探楚纸，也在她意料之中。 从拿出这些东西开始，她就知道一定会有人盯着，只不过，没有想到是江东先下手。 再一想，荆州之内，毕竟刘表和蔡瑁的名头在，各世家还是会收敛一些。 荆州之外，无论任何势力都不会愿意被一个小小的楚安君拿捏。 “楚纸之事，原料是瞒不住的。”黄月英随后看向李木，楚纸造纸工艺，她也未曾想过蛮天下人太久，只是想要先抢占市场与名头罢了，“不过，近些日子来，作坊之中可有人数日未曾上工了？” 李木略一思索，“还真有。” “几人？” “两人。” “何工序的？” “一个是最后抄提纸张的，叫周二牛，另一个则是上山砍伐原料的，名张大牛。” 黄月英一愣，周二牛……好家伙，这名字，她倒是记起来了，是周大丫的父亲。至于张大牛，是她家佃户张叔的大儿子。 “七叔，周大丫近日进学如何？”于是，看向黄勤。 “基础慢慢补上来许多，也没见她有什么异常。”黄勤微皱了皱眉。 黄月英叹气，大抵，最近作坊是三班倒，周大丫回家很多时候也见不到她爹，这样的事，她娘也不会随意告诉她。 “至于张大牛，倒是未曾注意……因着他是原料采伐队的一员，还以为他是太累了要歇两日呢。”李木也是表情严肃。 “估摸着，他们先是拿了周二牛，发现咱们作坊的工人，都只负责一道工序……这才想着再多拿一人，或许能清楚一些。”庞山民推测，“只是这样的话，两人虽没有生命危险，但吃苦是一定的。” “兄长。”黄月英看向了甘宁，“此事，需要交给你了。” “好。”甘宁应下，他既是护卫队首领，护卫的就不仅仅是黄月英一个人，而是整个庄子，当然也包含了那两人。 “护卫扩招的消息，应当传出许久了，兄长也得细细筛选了。”黄月英继续道。 “我省得。”甘宁严肃的道。 此事一出，众人的心情也都没有那么轻松了。 黄月英倒是还好，毕竟……想拿到整套的造纸流程，在流水线的这种管理体系之中，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江东那位聪明人啊……真是一点东西都不想被别人拿捏的。 不过，过段时间，各州的代理商们，应该都会有不少回馈。 这位张知，她得再会会。 …… 青山，山腰，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中。 一名大汉双手缚着，嘴里也被塞上了布头，山洞外，一名带着佩剑的男子吐了口唾沫，絮絮叨叨，“呸，这等乡民竟还不开口。” “莫说了，今日，那位甘兴霸已回到了庄上，估计，护卫的选拔很快也就开始了。”又有一人道。 “那这人怎么办？” “待你我选上了，这人便生死由天了，反正，没人会管他。” “呵，也是，希望他能落个全尸。” “倒是之前跑掉的那小子……这两天咱们的人一直在庄外盯着，也没见到。” “大概死在某个河沟了，中了一箭呢。” “也是。” …… 周二牛闭着眼睛，耳朵认真的听着洞外的两人交谈。 没错，山洞内的大汉就是周二牛，他已经被抓了四天了。 他们的话，他不太能听得懂，但也能猜出一部分。 还有个人，在被他们抓捕的时候跑了，但是，那个人受伤了。 这可不算好消息。 但是甘兴霸……回来了，却是个好消息。 他一开始，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他们这些作坊的工人下手，等到这群人问他造纸流程时，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东家这造纸之术，牵扯的东西很大，很多，所以，有人想抢过去。 造纸之术，他虽然知道个大概，但却并不知道各道工序完整的流程。 再说了，那是他们整个庄子以及他的饭碗，他怎么可能说？所以，不受待见的……身上已经有了好一些伤痕。 这几日，这群人只每天只给他喂水喝。 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他知道，只要他撑下去，对得起东家……东家他们最后知道，不会亏待他的妻女。 大丫这些日子很开心呢，穿着新的学服。 他周二牛的女儿能读书，是他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 且，他身上还穿着前些日子才发下来的“工作裳”，即便他最后死了，庄子里的人也能凭借着衣裳把他带回去的。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要守住啊。 …… 青山脚下，一处山涧中。 张大牛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又找了些草药，嚼碎，而后艰难的抹上。 前天他是跟着采伐队一起来山上找今年的新竹的，找到后，队伍里的人都会各自分开采伐。 他作为土生土长的沔阳人，对这片山熟悉的很。 发现了两个陌生人后，当然会警惕，特别是，那两人眼神可并不友善。 于是，他撒丫子就跑，却还是被射中了一箭。 他不是不想喊，只是跑的时候没注意，一下子滚了下去。 等他醒来，已经在一个山沟之中了，咬着牙拔了箭，又找了点他阿父以前教过的草咬碎敷上，便寻摸着下山。 还未进得庄子，却发现庄子外五六里处，有几个戴佩剑的人游荡。 保险起见，他便只得退回这处山涧，准备先养伤。 他没读过什么书，但从小却是没有怎么挨过饿，也幸好，每次出工都会带上几个大饼子，让他到现在还能保有体力。 他也思考过，这群人是要干什么？ 他没听过沔阳这边有匪寇啊。 如果是匪寇，也没有问他要钱财……还伤人，说不通。 除非……这群人想打庄子！ 想抓个舌头问问消息！ 难怪，庄子外五六里都有人守着。 他必须要回去通风报信。 希望，宋元能发现其中的异常，毕竟……他都失踪两天了啊。 第87章 黄月英：难道大家不会觉得是阿父在外欠下的风流债？ 宋元，是宋博的二儿子，也跟着宋博读过一些书，是原料采伐队负责人之一。 前日下山发现张大牛不在，起初还以为张大牛先回家了，也没在意。待得第二日发现张大牛还没来，他便去了张大牛家中询问，才知道张大牛一整晚都没回过家。 两人的家里都是佃户，自小关系也算不错，以他的了解，张大牛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是以，只能暂时叮嘱着张大牛家里一有消息便通知他，又叮嘱了第二日采伐队的负责人，帮忙找一找。 可都第三天了，张大牛还是没有回来，这才让他觉得出大事了。 等他到主家家中时，被告知小娘子正和其他几位管事在商议事情，他便只能先等着。 不过半个时辰，他就见到了出来的李木管事。 “本善？”李木见着宋元，“何事？” “李管事，大牛还是没回来。”宋元担忧，“我怕他是前天晚上遭了大虫……” “本善，”甘宁走了过来，“把张大牛的事细细的说与我，这会儿便立刻点上人手，去寻上一寻。” “多谢将军！”宋元松口气，这就意味着，东家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 待得李木与甘宁出去，偏厅内，庞山民看向黄月英，问，“阿楚不担忧吗？” “如果那几个探子脑子正常，就不会伤他们性命。”黄月英沉声，“但，万事也有意外，若……他们真出了事……” 她内心也会十分愧疚和不安。 但，她一定会为他们报仇。 她带来楚纸，改善大家的生活，不是错。 错的是要来抢她东西的人。 仅这一下子，她对江东的好感，便沉到了最低。 如果那边大大方方的来谈合作，她还有可能考虑一下……如今，她却是想骂人了。 只等甘宁抓到那些人探明身份，她就要以小先生的身份，写作文公开骂架了，虽然她骂人没有那么厉害…… 但，这不是还有庞山民和黄寅吗？ 三个人总能骂得过！ 实在不行，把事情写好信交给自家大佬，以大佬的水平，骂个江东总不在话下的。 “阿楚莫要担忧。”黄寅安慰，“为兄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为何？”黄月英不解。 “因为有阿楚在啊。”黄寅感叹。 这半年来，庄子上的改变，他看得清楚。 他当然相信，这份气运，会照顾到与他们同心的每一个人。 黄月英愣了愣，她反正是没有理解，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此事，那就不会让此事继续下去。 关于庄子的守卫，她会严密再严密。 同样，她也需要待这边事了以后，把此事告知刘表，若无意外，再过几个月……孙策可是要攻打江夏的，黄祖被打的落荒而逃。 那就……不要怪她动点手脚了。 “是啊，因为有阿楚在。”黄勤也笑了笑，“放心，会没事的。” 黄月英于是也笑着点头，“对了，七叔，兄长，可知我阿母在哪儿？” “在寅家中，拉着我阿母和嫂嫂，还有其他妇人一起织布呢。”黄寅笑着，“阿楚不在的时日，工人们的衣裳也发下去了。” 黄月英点头，这些东西，她打算订成规章制度。 想要让别人对自己忠心，那就要把他们也当成一个人。要给出尊重，要让他们能够养家糊口，在这个时代，活得体面一些。 “那便去叔虎兄长家一趟。” “去呗，兄长难不成还能拦着你？” 几人便笑了笑。 黄月英也是无奈，她现在的班子，一个个的都是她兄长……叔父啥的，多数时候就有些尴尬，人家都比她大。 于是，也就往黄寅家中去。 见到蔡氏时，果真，十几个妇人都在一间挺大的厢房内，齐刷刷的织布。 “阿楚回来了？” “哎呀，是咱们的楚安君回来啦。” “长高了长高了！” “也漂亮了！” “哈哈哈。”众人便是一阵打趣。 黄月英：……好，没有办法，汉时的女子……作风还是相当彪悍的，特别是农户家的。 “阿楚见过阿母，诸位婶婶，见过嫂嫂们。”得，她辈分加上年纪又最低。 蔡氏认真的看着黄月英，黄楚出仕的消息，她知道了……黄楚是谁，她当然也知道，无奈之下，也只得相信自己的女儿。 当然，有些话不方便在这说，与众人告了个歉，便牵着自家闺女往家回。 “倒是阿楚回来的早些。”蔡氏笑着，“你阿父至今可是一封信都没有。” “是阿父的不对！”黄月英认真道，“待阿父回来，阿楚帮阿母出气！” “如何出气？”蔡氏失笑，“你阿父倒是不必担心，他向来如此，倒是你……这小先生出仕……怎么回事？” 黄月英也只是笑笑，一直到了家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和蔡氏说了原因。 “想要做的事情，女子的身份有诸多掣肘。”黄月英道，“且阿楚学得了恩师九成本事，被姨丈知晓了……” 蔡氏：…… 她能不知道黄月英的姨丈是个什么样的人？期间的过程，搞不好就是她这女儿主导的。 “你啊，尽会骗你母亲。”蔡氏无奈，“既然你自个儿有考量，那日后便得小心一些，庄上已经有人问了，小先生黄楚到底是谁，不过，被你族长叔父压下去了。” 黄月英叹气，沔阳黄氏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族内是最清楚的。 这种时候，管理就很重要了。 “你族长叔父亦曾问过我，没有办法，只能请他帮忙的。” 黄月英点头，“阿母做得对，不过……黄楚的身份，总要有个解释才行。” “此事，我也是这般想的。”蔡氏点头，“对族内之人，便说是你父前些年在外访友时收的弟子，这两年家中遭逢变故，便改换了姓名的。” 黄月英眼神一亮，随后点头，“多谢阿母！” 但她又想，“大家会信吗？难道不会觉得……是阿父在外欠下的风流债？” 蔡氏：…… “你阿父他倒是敢！也不瞧瞧，你外祖母还在呢！”蔡氏一瞪眼，哼了一声，“当我娘家无人？” 黄月英哈哈大笑。 “而今庄内兴盛，对于出嫁的女子来说，便是底气。”蔡氏感叹，“便是你阿姊，如今来信也多了。” 黄月英点头，“可惜姊兄已出仕南郡……阿姊能回来的次数也极少。” “女子出嫁，便是这般的。”蔡氏感慨。她嫁给了黄承彦，回蔡家的次数，也很少。 “下回去襄阳时，阿母把手中诸事交予庞家嫂嫂……便与阿楚一道去看看外祖母？” 这时代，交通不像后世，沔阳与襄阳不算远，但蔡氏回蔡家次数也不多是真的。 反正她过段时间还是得去襄阳，能让蔡氏也去，那就去呗。 有谁，会不想自己的母亲呢？ 第88章 甘宁：区区小贼 话分两头。 因着甘锐、甘勇、黄武、王五四人此前便各自带了二十人护送宋博等人去各地督造楚纸作坊了，而今庄内的护卫加上预备队员，还不到两百人。 于是，甘宁便留下了五十人继续护卫庄子，剩余的百余人，便直接跟着他往青山而去。 那里，也算是护卫们很熟悉的地方了。 毕竟，操练，每日都得去遛上一圈。 但山上去的却不算多。 如此人数浩浩荡荡的要出庄子，庄外的探子惊了一番，立刻退走。 甘宁……自然也注意到了。 点了几个什长，各自带自己手下的人去追了，于是，他手下还剩百二十人。 “将军……会不会……”宋元比较担心看到的是张大牛的尸体，若是他那天警醒一些，可能那天就找到了。 “本善安心。”甘宁看着这年轻人，感叹着这字取得倒是和人一样，善良的很，“按照本善的说法，大牛本就对地形熟悉，采伐队每日也会带上干粮和水，遇到危险，只要他能躲上一阵，就可以了。” 除非，他运气是真的差。这句话，甘宁没有说出来。 按照他们的分析，再加上刚刚庄外那些探子的反应，他很确定……张大牛不是遭了大虫。 不多时，甘宁等人便到了山脚下。 甘宁下了马，看着附近的痕迹，因着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所以周边的痕迹，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杂乱的很。 “以什为搜寻小队，你二人带上各自护卫，从东面自下而上搜，你二人，南面，你们二人，西面，你们二人，随我正面前行，其余人，给我把山脚各条出路围住，一只鸟也不可放过！” “诺！” 于是，各队人马便分开了。 唯有甘宁，带着两什的人与宋元，直接从这一处上山了。 “本善，你来领路，到那日你们分开的地方。” “诺。”宋元也知道，今日的事情，不简单了，从刚刚那些逃跑的人开始…… 自然，也就十分谨慎。 甘宁亦是如此。 庄外的探子有三人，留在他们藏匿之地的，至少也得再有个两三人，这种事情，他不陌生。 一路前行，半个时辰后，宋元才停了下来，见着眼前的竹林，道，“那日，我等便是在此分开的，大牛熟悉地形，有时会走得远些。” 甘宁点头，“大牛往哪侧走的？” “这边。”宋元指了个方向，“后来我也稍稍寻了一下，没发现什么。” 甘宁点头，于是带人往东。 走上约一刻钟，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林之中，还有一颗砍到一半的竹子。 而后，甘宁便往四周寻摸而去。 在道路的一侧草中，见到了散落的斧子，以及一块衣裳碎片。 “这是前些日发下的工作裳……”宋元道。 甘宁再看了看，这一侧，没有山路，坡度很陡，再仔细搜寻时，就见到了一处泥土缺了一些，正是人一脚踩缺的痕迹。 往下看时，还见到了暗红色的痕迹，以及被折断的一些树枝。 “应该是这里了，绳子。”甘宁便道，身后有人便拿了绳子，绑在一旁的树上，余下的便往下甩。 甘宁左手拉着绳子，面朝下方便蹭蹭的往下跑。 宋元：……他还以为甘将军要绑着绳子下去的，结果只是借力，借力也就罢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猛啊，这样万一摔了咋整啊！ “张大牛！”甘宁一边跑，还大喊了一声。 …… 山涧之中。 张大牛听见声音，眼神一亮，刚想起身，却又牵动伤口，咧了咧牙，真疼。 于是也回道，“俺在这儿呢！在这儿！” …… 甘宁松口气，这个人还活着，绳子用尽，便开始借助附近的树木往下滑。 等他见到张大牛时，脸上、身上到处都有些破破烂烂，最让他在意的是，张大牛肩上那包着的破布。 “甘将军！” “什么伤？” “箭伤。”张大牛笑着，指着旁边，“箭在那儿。” 甘宁点头，捡了起来，箭簇的倒钩上，还挂着一些发白的肉，沾着血迹，便知，这人是忍了极大的痛，“自己拔的？” “跌下来的时候，因着箭不断被碰到，伤口已经一塌糊涂，就咬牙拔下来了。”张大牛答，“如今，倒是可以放心了，俺不用死了。” “嗯，本善在上头等你，不过……”甘宁看了看，“这边下山不难，为何没有回家？” “庄外也有人守着，甘将军，俺怀疑，是有匪寇想打咱们庄子的主意！楚纸卖的太好了！” 甘宁：……也对。 “好了，此事你无须担忧了，可见过周二牛？” 张大牛摇头，“未曾。” “可知贼人藏身之处？” “具体不知，但俺见他们都是从东面上的山。” “好。”甘宁点头，看着身后小心翼翼滑下来的护卫，“送他回庄，请郎中医治。” “诺。” “对了，把这箭带回去。” “诺。” 交代完，甘宁转身，又往上行，借助的，依旧是附近的树木草枝。等见到了绳子，才双手拉着绳子往上爬。 “将军，大牛他？” “暂时无事，不过受伤了，已令人送他回庄。” 宋元终于是放心了，“多谢将军！” 甘宁无奈，“你是先回去，还是一道？” “与将军一道。” “好。”甘宁应下，“注意，贼人藏匿之处或在东侧山面，张大牛在此遇袭，或离贼人不远，小心些。” “明白了，将军。” …… 不起眼的山洞中。 “刚刚那声声音，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声音浑厚，中正有力，怕是发现了什么。” “你我该换地方了？” “是，怕是过了这几日，他们也发现了，先撤回县城，待他们选拔护卫时再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几人。” “此地不保险，需要尽早撤离。” “这人……”几人看着地上早已晕过去的周二牛，有人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摇摇头，“怕是快死了。” “就是个嘴硬的，硬是不肯说！” “不管他了，撤！” …… 甘宁一路行，一路探，直到某处，才发现此地人为活动痕迹颇多。 右手一抬，后方的护卫都停了下来。 于是，仔细朝着四周看着，见到了一处不太起眼的石壁，“你们，过去看看。” 而他自己，则是从背上取下了弓箭，拉弓，掠阵。 突然，从另一侧传来一些树枝树叶被踩断的声音，立刻调转了攻击方向，见到有好几个人的背影，松开了手。 箭离弦，其势迅猛。 被射中的人应声而倒。 剩下的人，还在跑。 “区区小贼！” 于是又快速的取了一支箭，拉满弓。 唰的一声。 又一人倒下。 最后剩下的那人，倒是学聪明了，直接往一侧的陡坡滚了下去。 甘宁冷哼一声，“你们，去追。” “诺！” “将军，发现了一处山洞，洞中有一穿着工作裳的工人，当是周二牛，昏迷！” “立刻送他下山，回庄医治！” “诺！” 随后，甘宁也不再顾忌，直接往陡坡跳下。 宋元：……嘶！ 他看到了啥啊！ 原来甘将军……这么猛的吗？ 弓马娴熟，！ 好厉害啊！ 但是，这会儿……他又看到了被抬出来的周二牛，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对这伙贼人咬牙切齿，“将军，一定要抓住他们啊！” 第89章 当然要告知天下！ 夜至。 黄月英见到了甘宁，身后带着三名被绑住的探子。 “阿楚，为兄幸不辱命。”甘宁算是交了差，也幸好，他们反应的及时，没有让这群人跑的太远。 “可审过了？”黄月英于是问。 “自然，不过是踢了几脚，也就说了。”甘宁点头。 “如何？” “的确是江东那边的。”甘宁开口道，“不过，却是一些江东的士族……” 黄月英略有些惊讶，江东的士族啊……难道是被那位小霸王杀的还不够？ “说是在三月中下旬的时候，一位姓张的商人带了大批楚纸，顿时遭到了哄抢。 只是，被吴侯手下的周郎派人给拦下了， 强行以刀兵与权力改变了分配方式让一些不合作的世家也变得合作了。” 黄月英：…… 也对，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这种纸张真的是无法抵抗。 “其中，便有吴郡朱氏……派了这些人来想要夺得方子，以此壮大家族势力。 这些人呢，也不是他们朱家的死士，不过是一些门客。” 黄月英随后了然，但却觉得有些可惜……只是吴郡朱氏啊？ “兄长以为，这些人该如何？” “张大牛与周六如何了？”甘宁却是问了一声。 “张大牛的伤口已由张神医处理好了。 至于周六，在喂了些糖盐水下去后，也醒过来了，皆需养上一段时间。” 没错，张仲景……刚进到庄子上，就被拉了壮丁了。 “既两人性命无大碍，这活着的三人，便教训一顿作罢。”甘宁思考了一会儿，道。 如今他不是锦帆贼，他要为黄月英以及“黄楚”的名声考虑。 对于读书人来说，过于嗜杀可不好。 甘宁的话，有些出乎黄月英的意料。 但她能明白甘宁这么说的原因，于是点头，“先找个地方关着，即便只是吴郡朱氏……现如今已臣服他孙伯符，那孙伯符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甘宁也是赞同。 “说不定，孙伯符也好，周公瑾也好，是分明知道这事儿却放任不顾。”黄月英笑着推测。 “所以，待得几日后请几位兄长书信一封，好好的骂一骂那位吴侯与周郎，方可出气。” 甘宁失笑，但一想，便知道这是为了大义。 于是应下。 “此行，辛苦兄长了。” “还行，这么久以来，为兄可算是活动活动了身子，不然……都差点儿忘了怎么杀人了。”甘宁哈哈大笑。 …… 次日，黄月英也开始和自己的班子们商议如何处理这事。 “过远了些……”首次加入草台班子会议的张仲景摇了摇头。 他行医数十载，深知庶民艰辛，更别说，要与一整个势力集团对着干了。 庞山民也赞同点头，“不过，却是能昭告天下，从道义上讨伐一番。” “木却不这般认为。”李木开了口，“此次张大牛、周六，皆受伤，须得讨回一个公道，如今既知背后主使者……” 李木的话，让黄月英欣喜，“继续。” 李木叹口气，直起身子，侧了侧，而后四肢伏地，对黄月英行了大礼，“木虽未读过什么书，但知晓在庄上的这几个月，是木活了二十多年来最舒心的日子。” “没有人瞧不起木。” “女君还曾与木说过，木，是一个人，而非只会做工的机器。” “在权力面前，木与作坊内其他工人一般，皆为弱者。” “但……弱者便可任人欺凌吗？那些个高高在上的郎君们，满口的仁义道德，那对木这般的弱者，为何还不如女君呢？” 李木的一番话，张仲景沉默，微叹一口气。 庞山民也默，不再言语。 “大牛也好，周六也好，与木一般，皆为弱者，此次，若非女君与将军救援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便是……凭白毁了两户人家呀！” 李木继续道，他原本也是有家人的，很清楚失去家人的痛苦。 “李君说得不错。”黄寅赞同，“此次，东吴那边既然给庄子上造成了损失，差点儿害人性命，便需得讨回公道，再说了，阿楚的楚安君是天子亲封，江东此番做法，是不敬天子吗？” 听了黄寅的话，黄月英更觉得未来有希望了。 李木的思考，让她看到了弱者对这乱世的愤恨，她欣喜于李木的成长。 黄寅的话，却是从大义与法理角度出发。 简而言之，师出有名。 当然，也不能说张仲景和庞山民错了，而是他们更懂得如何与现实妥协。 “李君与叔虎兄长说得对，”黄月英笑着，“当然，神医与山民兄长说的也对。” “江东距离我沔阳的确太远，大义与法理上，他们站不住脚，我既为天子亲封楚安君，如何能容得一个地方世家欺凌？” “更遑论他们直接给张大牛与周六带来了身体上的伤害。” “是以，必然要告知天下，江东势力的小人行径，此为其一。” “其二，上表天子，讲述缘由，请天子申饬吴侯。” “其三，为庶民张大牛与周六请愿，要伤人者赔偿。 若背后主使者不愿赔偿，那便只能断了江东楚纸的销售了，江东各世家，莫想再用上一张楚纸。” “其四，禀明州牧，请州牧派人送这三人回江东，顺便带上告知天下的书信回去。” 黄月英一番话落下，众人皆叹服。 “阿楚所言甚是。”甘宁表示，这样子处理才是对的，难道凭白吃了亏，才行吗？ 只不过，最后一条……那是真的有点损，但，他喜欢。 “的确，如此，无论从大义或者法理，皆不亏了。”庞山民感慨。 “这书信……阿楚要自己写吗？”黄寅问。 黄月英摇头，“骂人的事儿……阿楚不太会，还得请几位兄长帮忙。” “如此，为兄自荐，如何？” “辛苦兄长了。” 于是，这事儿的处理章程就算定下了，众人便散去，却留下了张仲景。 “张神医，昨日事急从权，冒犯了。”黄月英对着张仲景道了歉，人家连行礼都还没来得及放呢，就接连救了两个伤者。 “救人之事，何来冒犯之说？”张仲景笑着看向黄月英，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了。 天子亲封的楚安君，又是名满荆州的小先生，能将此事处理的这般好，压根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做的。 他从南阳一路南下，到了沔阳，发现这边的百姓眼中带着希望，待他到了庄子……见得附近庶民安居乐业，见到那巨大的水力舀车，见到了下工时那些工人们的笑意，见到了下学时孩童们的勃勃生机。 一切，都与他以前所见过的不同。 直到他刚到这位女君家中，便被拉去救治伤员，虽无奈，却也是庆幸。 这般大治的地方，是真的存在。 且，竟由一十三的女子带来。 奇也！ “多谢神医！”见到张仲景不怪，黄月英当然就松口气，不然……她虽然知道对方心怀百姓，但有些地方，也真的怕冒犯到他。 这位，才是她目前草台班子里专业no1的存在啊，她可怕人家跑了。 “女君客气了。”张仲景摇头，笑着，“此事处理，女君愿为两庶民向一个势力集团去讨公道，老朽佩服。” “神医，你当知道，无论是庶民，或者士族，或者皇亲国戚，身体构造皆无不同，两个肩膀一个脑袋，生了病，庶民会死，皇亲国戚也会死，不同之处无非是在于……有钱的能托上一托。”黄月英笑着。 “哈哈，女君所言极是，不过，老朽此来，为的是生民之福祉，不知女君如何安排？” “如今我黄氏族学之中，有屋舍正巧空着，便请神医屈尊，也方便给孩子们授课，一应所需物件，神医便只列个单子，在下便派人采购。” 黄月英笑着，“另外，关于神医的薪俸，月奉二千钱，粟米二十石。” “足以，多谢……小先生。”张仲景哈哈大笑，应下了。 第90章 求陛下做主啊 有了张仲景的加入，黄月英对庄子上的发展，也越发有信心了。 于是把张仲景带到族学交给黄勤，黄月英便回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至于张仲景，则是在屋外看着孩子们好一会儿，不断满意的摸着胡子，这么多的孩子，总有人是愿意学医的。 当然，让他更为开心的是，这些孩子之中，女子也占了接近一半……但他又想到黄月英本人，内心只得感叹，这般的女子，可不比男子要差啊。 …… 黄月英回到书房里，拿出纸笔，思考着如何写信。 一封是给刘表，一封是给诸葛大佬。 给诸葛大佬的信好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上，然后把处理方式写上，询问一下他是否有补充。 给刘表的信，则是说了此事后，又给江东那边安了个莫须有的事儿：今岁，孙策会攻江夏。 反正，她抓到东吴的探子了，随便她怎么说。 至于刘表会不会让探子去荆州？ 不可能。 以江东与荆州的恩怨情仇，刘表压根不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再说了，孙策今年真的会打江夏。 写完信，便令护卫快马送去襄阳，一封是州牧府，一封是隆中。 如此，她才算彻底轻松下来。 而后，从库房取了钱粮，又让人备了肉，去探望了张大牛。 接着，与甘宁一起，去了周二牛家，探望了周二牛。 这样一番忙下来，这一日就又快过去了。 五日后，襄阳，州牧府。 刘表看着信，眉头紧蹙，看着下方的蒯良与蔡瑁人，便问，“二位如何看？” “孙坚殁于岘山，孙策必要为父报仇，此事……可信。” 蔡瑁第一时间给了支持。 “吾听闻，孙策小儿在江东杀的厉害，上月恰巧有商人带了大批楚纸去，被那周公瑾强行以刀兵拦住，各世家不忿，最后孙策小儿出场，言各家皆有，才安抚了一众世家。” 蒯良轻咳一声，道，“如此，江东那边觊觎楚纸，也是正常。” “是啊，正因如此，才觉得阿楚那边，守卫不足啊。”刘表叹气。 “若非阿楚此前先聘了甘宁为护卫，此番……吾将失一大才矣。” “主公。”蔡瑁想了想，道，“楚安君为天子亲封，此事当上表天子，以饬东吴。 顺便，再带一批楚纸过去，以保证天子楚纸用度。 而后请改黄氏庄子附近为楚安乡，可为楚安君之食邑，护卫楚安君。” 刘表点头，听得后头那句话，眼神一亮，“理该如此。” 如今曹操不会不给他面子，那么，这事儿就可以操作了。 “当然，亦可将种花居士之《三字经》带上几本，再为楚安君增添几分名声。” “是极！” 如今，几人都知道，黄楚便是楚安君，且……三人都觉得能放心大胆的用“黄楚”，当然也就会担心黄楚的安危。 毕竟，黄楚的身份是假，楚安君的身份才是真啊。 身份要捂住，人也得保护。 …… 隆中。 诸葛亮看着手中的信，既惊讶，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怀璧其罪罢了。 阿楚的处理方式，自然是妥当的，不过……如果能哭上一哭…… …… 六月。 刘表派护卫送那几个探子回了江东，一同带去的，还有黄寅与庞山民加工过的骂人文书，且……是大摇大摆。 同月。 袁绍举精兵十万，战马万匹，欲南下攻许。 …… 许昌。 黄寅看着这比襄阳好不到哪儿去的国都，内心冷哼了一声，但面上未显。 “郎君，名帖与奏表是交至司空府吗？”侍从问着。 黄寅点头，“嗯。” 侍从虽不解，但照做了。 旁边，老熟人张乾也替刘表跑了这一趟，命手下把自家主公的奏表一起带过去。 …… 司空府。 曹操手下众人正头疼着袁绍呢，此时却听得荆州牧与楚安君皆有奏表欲呈天子，不由得好奇起来。 待得奏表被呈上，曹操看完后，哈哈大笑，“荆州与东吴无忧矣！” “主公，可是荆州与东吴起了矛盾？”郭嘉见此，笑问。 “是啊，东吴派探子谋求楚纸之方，伤了人，便是连那位楚安君，都差点儿被掳了去，人家小娘子来请咱们的小天子做主了。”曹操笑着，心下松口气。 这样一来，他就需要只要对付北面的袁绍了。 “嘶……这孙伯符好意思抢一十三岁女子的东西？”当下有人惊讶道。 “不一定是他，却的确是东吴之人。”郭嘉解释，“但无论是不是他，他都有责任。” “是啊。”荀彧也赞同，这就算是好消息了。 曹操看着桌上的楚纸，眼中也是有着心动的。 可是……荆州啊，目前他还无法染指，于是又笑道，“诸位，另有一个好消息，此次楚安君之使者，可是带上了中等楚纸九万七千张，上等楚纸三千张，欲献天子。” “嘶……十万！” “如今在许都境内，一张中等纸便得十钱呢，还有价无市！” “这十万张……竟是百万钱啊！” 众人……也想抢了。 这群人作为当权者，已经用过便利的楚纸了，当然就不会再想要用回竹简。 三月多的时候，他们便从商人手中购得了第一批楚纸……中等纸价格一度高至百钱！上等纸三百钱！ 那还抢不到呢。 五月多时又来第二批，数量虽更足些……但抢楚纸的人也更多了呀，价格虽没有三月的时候夸张，但最便宜的也得三十钱。 而今已是六月，哪怕他们再省着些用，存量也要见底了啊。 “这楚安君……可有所求？”郭嘉问了问。 “她只是希望天子为她做主，倒是荆州牧，奏表上说要请天子改沔阳之南为楚安乡，以为楚安君之食邑，另恩请天子允许楚安君招募些乡勇，以护其周全。”曹操轻笑。 楚安君这事儿，他压根不在意，有食邑有护卫又如何？ 区区一十三岁的女子罢了。 “明公以为如何？”荀彧问。 “十三岁的女子啊，受了委屈，又献给天子这般多的楚纸，便应了她又如何？”曹操摆摆手，“至于孙伯符，是该叫天子好好的骂骂他，免得打一女娃子的主意。” “明公所言甚是。” “尚有一点，文若，若战袁绍，军粮可充足？”曹操看向荀彧。 荀彧叹气，“尚有不足，即便此岁夏收……怕是最多供大军数月之用。” “文若既觉得我等粮草不足，刘荆州那边，不是充足吗？”郭嘉笑。 “这……”荀彧略思考了一番，而后便点头，“若如此，可行。” “只不过，吾亦没有那诸多的钱财啊……如何是好？”曹操笑眯眯的道。 “先借。”郭嘉笑着。 曹操随后哈哈大笑，“可为吾子求取刘家女，又或者，举刘景升之子为茂才，不就能借了？” “明公所言极是！” …… 黄寅与张乾也没进司空府，倒是司空府派人把他们安置到了驿站，说明日早朝天子会召见。 两人也没有怀疑，司空府都说了天子明日会召见他们，难道还能作假？ 不过，他们也没闲着，打探了一番这楚纸的价格……然后惊呆了。 最便宜的要三十钱一张啊！ 荆州才卖多少啊！ 而这……还是中等楚纸的价格。 “难怪楚安君要收得这许多代理费呢……”张乾随后看着院中那些大箱子，“叔虎兄弟，那些……可得看好咯……” “自然，着实是……惊到在下了。”黄寅也哭笑不得，“护卫之事，劳烦校尉了。” “自然！”张乾也感叹。 …… 次日，许昌宫。 黄寅与张乾被召见了，当然，带上了那十万张楚纸，中等楚纸九万七千张，上等楚纸三千张。 刘协看着这数字，又想起近些日子许都的楚纸价格，心里真的觉得还是他那伯父可靠啊，奈何……如今是曹贼当道。 “陛下，吾从妹月英，如今年不过十三，自小体弱，去岁还大病了一场，”黄寅在天子看完奏折后，弯腰行礼，声泪俱下，“此前更是差点儿为贼人撸去，已是有月余未得安寝啊，求陛下做主啊！” 第91章 周瑜：吴侯之弟权，今尚弱冠…… 刘协只觉得江东的确欺人太甚。 看着这般士子，为自家族妹请命，哭成这般模样，内心愤慨不已，看向荀彧，“荀卿以为如何？” 荀彧：…… 看着那依旧低头呜咽的黄寅，荀彧内心叹气。 的确……天下之争，虽明争暗斗，但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子用这般手段，还吓出病来了，的确很过分啊。 “臣以为，陛下当令人申饬讨逆将军，应令孙讨逆与楚安君适宜之补偿，另外，刘镇南所表要改沔阳之南为楚安乡，为楚安君食邑之事，可行。” “朕以为不妥，楚安君进楚纸有功，而今更是受到了如此委屈，”刘协沉声，臣子找他做主评事理，让他找回了难得的天子的尊严。 “朕以为，当改沔阳为楚安县，进楚安君为县君，仪同公主，食邑三千户。” 荀彧：……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刘表的地盘。 “陛下圣明。”于是，荀彧赞同了。 “民替吾妹，谢过陛下，谢陛下恩典，愿陛下身体安康，愿我大汉千秋万代。” 黄寅很惊讶，但他还是很敬业的带着哭声演下去了。 他哭了哭，加上那十万张楚纸，他那妖孽妹妹，就从乡君进成了县君啊……然后还真的带了食邑。 他突然记起自己临行前，黄月英与他说的话： 兄长务必要哭的情真意切，实在哭不出来，拿些姜片，擦一擦，或者想一些特别伤心之事…… 上方的刘协，见一庶民如此真诚的愿望，内心熨帖，是啊……一介庶民都希望能够让天下安定，这朝堂诸公，怎就看不见呢。 “好了，莫哭了，朕已为楚安君做主，对了，她平日可有什么喜欢的？”刘协温和的问。 “吾妹好读书。” “沔阳黄氏，好家风啊，荆州学风之盛，竟连女子都尚如此啊，”刘协感叹一声。 “朕闻镇南将军欲建襄阳学宫，将军为朕伯父，朕也不好没有表示，便只得送些藏书了，便赠千卷藏书与楚安君，赠二千卷与伯父。” 黄寅：…… “谢天子！” “谢陛下。” 黄寅与张乾两人纷纷谢恩。 而后张乾想起了什么，又道，“陛下，卑下尚有本奏。” 刘协惊讶了一下，一旁，荀彧也警惕了一番。 “镇南将军前些日子得了一本《三字经》，为种花居士所着，欲献天子。”张乾随后道。 “呈上来。”刘协点头。 这本书，他听过，据说是极好的启蒙书籍，至于这位种花居士……也是大才，可惜这般大才，也只看得他汉家天下到如今地步，无力回天。 张乾随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丝绸包着的书，递了上去。 侍从接过，打开丝绸，便见到里头是一本楚纸所着的书……眼中闪过惊讶。 刘协也是相同的反应，打开后，便见纸面干净整洁，赏心悦目，见得期间的内容，随后连连感慨，“伯父有心了。” 如今楚纸价高无比，以楚纸所制之书籍……实在是相当奢侈了。 旁边，荀彧也松口气。 刘协更是对刘表那边满意无比，只不过……能不能给自家伯父加官进爵，还得看司空的脸色啊。 他这天子……也是挺累的。 …… “叔虎兄！”出了宫，张乾简直惊呆了，“你这哭的好啊！” 黄寅：…… 他知道他哭的好，不然不会把天子都哭心软了。 他也很不好意思啊。 “莫说了，莫说了啊。”他一大男人，被选中来出这种任务……他容易吗？ 为了哭出来，他特地在上殿前就拿姜片偷偷的抹了眼睛，然后又拼命的想难受的事情，想起在他六岁时，大兄没了……然后一下就哭了。 再想起阿楚这么小年纪就被那群人欺负，心下越是不忿。 所以，语气和眼泪，都很到位。 …… 天子那边，十万张楚纸刚入了库，后脚便有人搬走了至少一半。 …… 江东。 孙策头疼的看着那三个从荆州一路押送回来的探子，再看这所谓的文书，一怒之下，直接拔剑砍了，转而看向荆州派来的使者，“如此交代，可好？” 王璨站的笔直，笑得温和，“吴侯觉得可，便可。” “你……”孙策怒，“说，刘表想要如何？” “吴侯，此事州牧与楚安君皆已上表天子，想来，不久便会有圣旨赐下。且……璨一路行来，并未对江东之民隐瞒此事……” 孙策唰的一声，一剑砍下了桌案的一角，“你说什么！” “哦，大抵是吴侯欺楚安君年幼，欲夺造纸之法……”王璨怡然不惧。 于他而言，楚纸既然是荆州的财产，楚安君是黄楚的妹妹，又是居士的弟子，那就是他们自己人，自己人怎么能让外人欺负呢？ 哪怕这人，他还抱有一定的好感。 “吴侯！吴侯！”厅外，一青年匆匆而来，却是周瑜，“冷静！” “公瑾！这让吾如何冷静？”孙策怒，“吾若要夺造纸之法，便会兵指荆州，为父报仇……再言其他！” “伯符。”周瑜把孙策拉住，轻声道，“他们这是阳谋，且……朱氏派出探子的事儿，我知道。” “公瑾……你……”孙策大惊，转念一想，自己这好友，是想着若朱氏得了法子，也就等于他们得了法子？ 这……与他孙策做了这等事，有何异啊！ 怒下，随即把剑往地上一丢，气冲冲的走了。 王璨差点儿笑出来，这位吴侯，仍是个年轻气盛的性子啊，“敢问阁下……” “周瑜，字公瑾。”周瑜随后笑着拱手，“早闻王氏仲宣之名，未曾想，在今日得见，幸会。” 王璨随即也拱了拱手，“原是周郎，幸会。” “吴侯性子稍急躁，莫怪。”周瑜看着王璨，“此事，虽由朱氏主使，但吴侯的确有责任，幸而未闹出大事，既如此……” “我江东愿与楚安君钱十万，良马十匹，玉器百件，以为赔罪。另两名工匠，则已钱万、布百匹为赔罪。” 王璨眯了眯眼睛，这位周郎，倒是沉得住气啊。 他一路送过来的那篇骂人的文书，他都看不下去了，觉得……骂的挺对，也挺脏的。 “仅此而已？”不过，如果他来一趟，只是为了这点东西，那就不必了。 “自然不止如此，我江东愿与楚安君修好，听闻楚安君尚未婚配，我江东子弟多才俊，吴侯之弟权，今尚弱冠……” 王璨饶是好脾气，也被这无耻之举给气笑了，“周郎当真是好谋算，话，在下会为你带到，不过，答不答应可非璨说了算的。” “多谢仲宣。”周瑜面不改色。 “哼。”王璨甩了手，也出了正厅。 第92章 亩产四石半 后堂之中。 孙策依旧极为生气，看着此时进来的周瑜，哼了一声，“公瑾，你竟还想让仲谋与那所谓的楚安君联姻吗？” 周瑜苦笑，无奈摇头，“若真能成，于我江东，倒是好事一件。” “不成！”孙策啪的一声拍在了桌案上，半晌，才冷静了些许，“我知公瑾之意，但……荆州，我孙伯符，会堂堂正正打下来，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周瑜叹气，“非是伯符所想。” “那公瑾是何意？” “若仲谋与那位楚安君之事可成，我江东，便拥有了插手天下楚纸生意的权力，伯符可知，中等楚纸在许都、冀州是何等价格？” 孙策摇头。 “初始时，一张中等楚纸可至百钱，上等纸甚至可至数百钱，依旧有价无市。” “疯了不成？这……还是我等定价太低了？”孙策惊得张大了嘴巴。 张知这一批楚纸过来，周瑜直接带人拿住了，虽说……这位行商是子布的从弟，但，这也得做给外人看啊。 正因他们掌握着楚纸的分配权，所以卖给各世家的价格……中等纸二十钱一张，上等纸五十钱……而后又与张知分润。 如今知晓其他各州的楚纸价格，这是白白少了数十万乃至百万钱啊。 “以楚纸之便，伯符日后还会想用竹简吗？”周瑜于是又问。 孙策自然摇头，“若非楚纸数量不足……此刻又过于昂贵……” “在荆州，不仅仅是襄阳，而是八郡之内，楚纸之价皆是中等纸五钱，上等纸十钱。”周瑜补充。 孙策于是拍案而起，“那沔阳黄氏，欺我东吴太甚！” “沔阳黄氏，在养名。”周瑜皱着眉，推测。 “公瑾的意思是……为那位小先生？” “或许。”周瑜叹气，“若楚安君至我江东，江东士族可定，便无须再担忧了。” 孙策默了默，“是我错怪公瑾了。” “奈何，朱氏派的人竟如此不得力……倒是惹得伯符之声名蒙羞……公瑾之过也。” “啊？”孙策这才想起，刚刚那个王璨说……他是一路宣扬过来的，“如今外头如何议论？” “皆言伯符不当欺侮一个小娘子。” 孙策：…… “我欺侮小娘子？” “很好，荆州是！” “公瑾，秋收之后，尽起精兵，与我攻打江夏！” “好。”周瑜自是应下。 只是，在那之前，该给的赔礼，还是得给，该道的歉，也得道。 …… 七月中旬，沔阳县，黄家庄子。 近千亩金灿灿的稻田一望无际，田边则是站了密密麻麻的百姓。 夏风一吹，带走些许燥热，也令稻穗随风而动，端得是波澜壮阔。 黄月英戴着面纱，今日穿上了深色的衣裳，看着眼前这稻穗压弯了腰，内心的满足感似乎都要溢出来了，脸上的笑也一直未曾停过。 也幸得，这几日天气不错，可以抢收稻谷了，她的万亩田产，几乎都是种了水稻的呀，当然，得先收庄内的以及族学的田产。 黄家庄子之中，除了她家自己的地，其他人家的种的粟米与稻谷都还差些时候才能收获。 “女君，吉时已到。”庞山民亦是穿着粗布裳，见着这丰收之象，虽喜悦，但也严肃。 “好。”黄月英点头，朗声道，“诸位乡亲，秋社未至，但这万亩稻田，如今谷粒饱满，穗满枝头，等不得秋社了。” 旁边的佃户们也是笑着，是啊……真的等不到秋社了。 “古语云，春祭所以祈五谷之生，秋祭所以报五谷之熟。” “本君受天子亲封，今日便与上天讨个恩典，待秋收之后，再行祭祀之礼，届时定以五谷之丰、牲酒之香、万民之悦，报得上天。” “秋收，开始！” 说完，黄月英便弯腰先以镰刀割了一束稻穗，示意……秋收可以开始了。 于是，众民欢呼，族学的孩子们也欢呼，纷纷开始割稻，便是甘宁、庞山民、张仲景、蔡氏、诸葛氏以及护卫们，也都纷纷开动。 而黄月英眼前这一亩，将由她以及族学的孩子们一起收割，届时，须得好好称一称重，看看亩产几何。 “阿姊觉得，咱们这亩田，能收多少稻谷？”黄峻一边割下一束稻杆，一边问着黄月英。 “四石。”黄月英想了想，开口估算。 在这时代，无论是粟米还是稻谷，一般也就亩产三石左右，大约三百六十汉斤，即后世的九十公斤。 当然，这时代的亩也比后世小，若是换成等同面积与重量单位，约是一百二三十公斤的亩产。 听起来，与后世的最低亩产便有六七百公斤相比……差距很大。 实际上，后世的亩产是在不断筛选培育作物种子以及不断提升作物管理方式的这些条件下才得以提升的。 在华夏古代，一直到宋时引入占城稻种，才得以实现一年双稻。 所以，黄月英说的四石，在这时代，绝对已经算得上是丰收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疑惑，这杨休……总不能真的折在交州了？ “四石？”旁边的黄琮疑惑了一下，随后摇头，“感觉不止……” “肯定不止，这一亩地可是咱们亲自打理的。”周大丫也加入了讨论，“俺家以前给主家种地时，既种过稻谷，也种过粟米……都不如咱们这亩呢。” “好啦，收完再说！”旁边亦有其他人开口。 收稻谷，对于佃户以及工人家的孩子来说，不是新鲜事儿，但对于黄氏一族的孩子们来说，却是相当新鲜。 不过，这一年之中，因着这一亩地是所有孩子轮流打理的缘故，即便是黄氏一族的孩子们也算是懂得耕种之事的。 黄月英听着孩子们的议论，也笑，插秧时辛苦，秋收时……倒是快上不少。 这些孩子们人虽小，但到底人数众多，不过半个时辰，便把这一亩地尽数收完。 接着，李木便带着人踩着一架打谷机，给稻穗脱粒，当然……这也是黄月英提供的图纸啊。 幸而，这种木质的没有太大的难度。 看着稻穗从一个口子伸进去，稻谷便从另一个口子飞出落进一个大大的木箱之中，孩子们觉得新奇的很。 不仅是孩子们新奇，其他没见过打谷机的百姓们也是新奇。 “嘶，这等神器……日后我等打谷便不再用木锤了啊！” “正是，如此，即便天气不佳，我等也可抢得谷米！” “是啊！” “当真是……不知是何人所造了。” “是李管事带人造的，不过，图纸是女君给的，说是她恩师种花居士所传。”有工匠解释。 “竟又是居士啊！春耕之犁省去我等如此大的力气，便是秋收，也有这等神器……” “实乃我等的福分啊！” …… 不多时，一亩地的稻谷脱粒完成，虽仍有些稻杆，但却不影响称重了。 李木将所有稻谷分别装在三个竹筐内，每个竹筐，皆是装得冒出个小山顶。 于是，称重开始。 “第一筐，重一百七十一斤！” 人群中欢呼起来，这才仅仅是第一筐啊。 “第二筐，重一百八十三斤！” 呼唤声愈大，两筐，就几乎达到了平日的亩产啊！ “第三筐，重一百八十五斤！” “四石！” “四石多啊！” “哈哈哈，丰收啊！” “感谢老天！” “感谢老天爷！” 有的佃户激动的大喊。 “不，当是感谢女君啊！” “不错，感谢东家！” “感谢女君！” 黄月英没在意这些人的道谢，只是计算着亩产，总的约是五百三十九汉斤，也就是大约这时代的四石半，除去一些没清理出来的稻杆什么的，四石总是有的，的确算是大丰收了啊。 于是，也是笑开，道，“诸位，抓紧收稻啊！一亩地，可做不得数啊！” “哈哈哈。” “是极！” 第93章 突然多了一大块地盘，但其实不大 一日之内，庄内其余已成熟的禾稻皆抢收完毕，又以打谷机脱粒，称重，百亩禾稻地，平均亩产四石又六十汉斤！ 于是，黄家庄子大丰收的消息，也传遍了沔阳。 接下去的数日之内，楚安君所属的田庄皆开始抢收。 黄寅带着人急赶慢赶回来的时候，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庄内那些水稻被收掉，如今只有光秃秃的稻杆，有些气急。 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没有赶上！ 黄月英是好一顿安慰，而后才看的所谓的圣旨，沔阳改为了楚安县，而她从无食邑变成了食邑三千户，进为县君，甚至……仪同公主。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初写信给诸葛大佬询问有无遗漏，大佬回信说，要让人去天子面前哭上一哭，还说，曹操会很高兴有这么一件事，定然不会阻拦天子的意思。 曹操会很高兴，这一点她也是认同的，毕竟曹操如今大敌是在袁绍，袁绍已经等不住了，曹老板当然乐得看到孙策和刘表这边起矛盾。 当然，她也知道，去哭上一哭会有一些好处，只是，这好处这么大，她是没有料到的。 也就是说，沔阳……要成为她手中的地方了啊。 那杨硕……于是，说杨硕，杨硕到。 “沔阳县令杨硕，求见楚安君！” 黄月英微叹，请了进来。 “恭喜女君了。”杨硕有些无奈，未曾想，他这一县之长，如今估摸着只能位居第二了。 黄氏庄子丰收之事，他知晓了，亩产四石半，绝对是大喜，亦是他的政绩。 只是，楚安君啊……她的地不用交税！ 如今对方食邑三千户，他县衙还得拿出三千户的税收给这位女君！ 沔阳就是个小县啊！ 总共就四千多户啊…… 三千户的税收给这位女君，他这县令，到时候薪俸都发不出来了！ 当然，他也已经接到了襄阳那边的命令，日后，沔阳……不，楚安之地，将为楚安君的封地，而他这名县令，会变成……打下手的。 “杨县令莫要客气。”黄月英笑笑，可管不了杨硕的想法，因为黄寅还没说完呢。 后者把楚安君的印玺给递给了她，道，“女君自个儿收着。” 黄月英：…… “说起来，没有天使来荆州？” “有，不过，女君只是附带。”黄寅翻了个白眼，“曹司空欲为其子彰求取州牧之女，又欲举大公子琦为茂才。” 黄月英：……这咋有点儿耳熟呢！ 她记得，官渡决战前，曹老板就是这么拉拢东吴的！ 好家伙，如今因着她的缘故，这份因果换人了？ 原本，是孙权被举茂才的……现在换成了刘琦啊……差距还是挺大的。 “是以，这份旨意以及印玺，都是寅带回来的。”黄寅解释，依旧有些气呼呼的，“秋收竟不等我，女君到底是女君。” 黄月英：…… “兄长，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呀！” “女君当知寅为今岁之春耕秋收熬了多少夜，跑了多少马啊！”黄寅心酸。 他在田里跑的时候，顶着日头，也淋过雨，好了，现在秋收都不等他，亩产四石半啊！ 黄月英连连讨饶，“兄长且先去休息，且先去……” 黄寅这才作罢，“寅去看秋收！” “好好好，兄长自去！”黄月英也能理解，还有一些庄子上，是还没收完的。 冬麦夏稻的办法，是她交给黄寅，由黄寅一手负责实施的，后来才有了庞山民的加入……而今，秋收之事，黄寅缺席了……换谁都不乐意的。 一旁的杨硕：…… 看起来，这位女君与族中关系实在是不错的，看起来，这位女君实在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他放心了不少。 “杨县令勿怪，实在是……叔虎兄长心中有气，本君所有田产，皆由叔虎兄长负责。” “原来如此。”杨硕顿时理解了。 这就好比是，黄寅好不容易把桃子养熟了，却被别人摘了。 想起来，便是有些好笑。这位黄氏叔虎，如今也是个名人了啊，天子驾前真情流露，为楚安君哭回了一县之地。 “杨县令此来，所为何事？” “女君容禀，沔阳……不，本县为小县，有四千户人家……如今本县为女君封地，天子命曰予三千户为女君食邑，若如此，县衙众人之薪俸，便是捉襟见肘了啊。” 黄月英登时理解了，也就是说，如今这块地盘几乎都划给她了，县衙那么多人要发不出工资了，“襄阳那边没有命令吗？” “州牧只让下官告知女君……”杨硕苦笑。 黄月英便理解了，刘表就是不想管，意思是，阿楚，你看着办。 “杨县令，沔阳……不，楚安如今为本君之封地，本君当能说得上一些话。” “自然，自然。” “上月，有东吴贼子窥探楚纸，险些伤了人命，便是本君，也差点儿被掳了去，是以，封地之防卫……” “此确为硕之过，未曾发现贼子，只是，本县为小县，游徼与贼曹皆下官自行聘请，人数到底不足，且，本县司马手下，不过一曲兵马……” 黄月英：……挺穷的啊，正常来说，一个司马手下，要至少有两曲兵，也就是一千兵卒才行啊。 于是点头，叹气，“既如此，便由本君庄内护卫首领甘兴霸带上庄内一千余护卫，加上县司马手下兵卒，巡守封地，如何？” “当然可以！”杨硕应下，痛快的很，这样一来，他甚至可以少聘几个游徼与贼曹了！ 黄月英：…… “县衙内其余人手，暂不做变动，毕竟，本君也不了解。” “多谢女君……只是这薪俸……” “县衙及守城护卫一年需多少薪俸？” “约需二千户的税收。” “便由本君三千户食邑中划出一千户，交由县衙，先维持着。” “多谢女君！” 黄月英摆摆手，便请杨硕先回去了。 说实话，刘协给的这封旨意，完全是打乱了她目前的安排，一县之地看着大，但沔阳其实很小，人口万人，户不过四千…… 可又没有办法，只得接着，幸好，这个县穷，不算难弄，只等明年好好种地就行了。 就是……该清查的一些土地兼并啥的，得好好整一整，这事儿……还是交给庞山民。 至于黄寅，估摸着……也快要被举孝廉了，毕竟，是去许都走了一遭，在天子面前哭了一次…… 这么一想，她手里能用的人，就又少了啊！ 得回襄阳，去拐人了！ 第94章 黄月英：还是得管的呀 襄阳。 刘表正同蒯良等人商议曹操欲借粮的事情，相比之下，黄月英得一县的封地这事儿……算不得什么。 “主公，相比起袁氏，曹司空更具才能，且阿楚曾断言，曹袁相争，则操必胜，是以，曹司空如今欲交好我等，自是可以应下的。”蔡瑁首先发言。 他与曹操有故交，如果两方势力最后能和平解决，两方势力一起干事儿，他是最为舒心的。 “子柔呢，如何看？”刘表犹豫，蔡瑁的话……隐隐有长期与曹操合作的意思。 虽然黄月英说过，曹操必胜，但就他自己而言，曹操与袁绍两者让他选，他定然是会选袁绍的，只是，如今天子在曹操手中，大义名分上……不得不从。 “兵法云，远交近攻。”蒯良持反对意见，“是以，主公当结大将军而攻司空。” “主簿！”蔡瑁不悦。 “若是照军师所言，交好曹司空，请问，曹袁决战，我荆州可得到些什么？”蒯良也是有些恼怒。 分明，之前要劝架的计划都是定好了的，要以劝架之名，行出兵夺地、夺人之实。 蔡瑁皱眉，是……计划是定好了的，于是又问，“那许都那边，如何回答？” “可应之。”蒯良笑着，“却是虚与委蛇，今袁氏据四州之地，名重天下，实力强劲，曹司空势弱，主公当然要帮上一帮，才有更多的劝架机会。” 刘表随即哈哈大笑，简而言之，就是可以答应，粮食也能借，不过都是一时的。 “子柔所言甚是。”刘表开心的摸着胡须。 又想起制定这个大方向的人是黄月英，内心不断感叹，阿楚之才……可比王佐荀彧啊。 蔡瑁听了，也是松口气，至少，没有撕破脸，万一真的赌输了，也能有转圜的余地。 上方，刘表见此，内心略有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转了个话题，“既如此，便由德珪负责与许都那边的交接。” “诺。”蔡瑁应下。 当然，他不会觉得刘表对他有意见。 毕竟，刘表能入主荆州，可是有他一大份功劳在，且……刘表又娶了自己的阿姊。 “嗯。”刘表点了点头，笑着，“阿楚回沔阳，倒是有几个月了。” “是啊，小先生也该回来了。”蒯良也笑。 蔡瑁于是也笑。 “本官得催上一催，恰好，仲宣自江东返回，带回来的东西，可交予小先生。”刘表笑眯眯的。 “说起江东……”蒯良严肃起来，“阿楚此前说过，孙伯符今岁便有意攻打江夏，此事之后，几无疑虑了。” “上月已令黄祖严加防范了。”刘表点头，“只是……孙伯符啊……” “孙破虏都得在岘山殒命，他一黄口小儿，又能耐本官如何？” 刘表也是不喜欢东吴，语气并不客气。 “他既敢来，本官便敢让他也在荆州早逝！” “理当如此。”见着上方的刘表如此决断，蒯良心里冒着极大的喜悦，似乎看到了数年前那单骑入荆州的明主。 “东吴那边敢打咱们阿楚的主意，当然就该好好教训他们。”蔡瑁也是赞同。 在他看来，黄月英是他阿姊的女儿，又能一年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钱财，当然是要护着的。 “嗯。”刘表嗯了一声，想起沔阳这个小破县，笑了笑，“若是阿楚知道，她那三千食邑至少要再给县衙一千户，才能维持县衙运转……不知要作何感想。” “哈哈哈，阿楚定会埋怨她这州牧姨丈，连这都不解决了。”蔡瑁接话。 蒯良也笑，“良倒觉得，阿楚不会在意这些，毕竟……楚纸这门生意，可比一县赋税要多许多。” “是极！” 几人又哈哈大笑，他们三人，从不担心黄月英一个女子能够给他们威胁。 一个女子，能以黄楚之名出仕，是他们谋划有方。 且对方如此聪慧，又是他们三家的亲戚。 便更放心了。 …… 而沔阳，不，楚安县，这几日又全是各种送礼恭贺的人。 黄月英没有管这些，却是与自己的草台班子又双叒开起会来。 因为，她还是得管这个县啊。 对于黄月英能进为县君，仪同公主，得了楚安县这块封地，众人都是比较兴奋的，唯有黄寅，时不时哼了两声。 “如今楚安君之名……更甚从前了。”庞山民摸着胡子，笑道。 “所以，女君今日将我等聚集在此，所为何事？”张仲景也是开着玩笑问。 黄月英叹气，“看着多了一大块封地，可是这块封地……穷啊。” 众人：…… “沔阳不过一小县，约四千户，以咱们庄子上的产业，可是支撑不起这一县之地的。” “阿楚莫急，慢慢来便是。”黄寅摇头，“如今咱们庄内人的生活才好起来不过数月。” “是不急。”黄月英点头，“今岁秋收之后，冬麦之事，欲推广全县，来年便将育秧插秧之法推广全县。” 黄寅默了默，看了看黄月英，“阿楚总不能……” “此事，仍希望叔虎兄长盯着些。” 黄寅悠悠道，“尔等今岁秋收可都未曾等我呢。” 众人：……惹不起惹不起。 “此事是阿楚之过，兄长莫怪。”黄月英无奈，“不过，来年夏收，兄长定可亲眼见得。” “这还差不多。” “至于山民兄长，阿楚想请兄长与县令杨硕合作，理清县内所有田地及民户，查清瞒报田地或不报者，或世家所属无籍之民。”黄月英又看向庞山民。 庞山民微微皱眉，“此事，可并不好办啊。” “是以，会请兴霸兄长带着护卫同行。”黄月英又看向甘宁。 后者应下，“理当如此。” “是啊，理当如此。”张仲景感叹了一番，他虽志在治病救人，但是对这天下间的疾苦见了不知多少，“此事若能办好，当不知救下多少庶民。” “张神医……阿楚也要拜托您一些事儿。” “女君请说。” “神医医术了得，是以，想请神医为楚安县筹谋一处医药堂，为百姓诊治疾病，且每月初一与十五，为来看诊的穷苦百姓发放医药。” “医药堂？” “正是，请神医领得本县其他大夫，共谋此事。” “这……”张仲景想了一想，点头应下，“就怕，其余人不会过于配合。” “我会令杨县令从众协调。” “如此也可。” “一应钱粮，自阿楚的食邑中支取。” 几人听着黄月英的这些安排，便知道她是要致力于改善整个县的情况，内心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也都干劲满满。 只是，甘宁却提出了疑惑，“阿楚如何能断定百姓是否穷苦呢？” 第95章 练兵与稻种 甘宁的问题，也引得了其他几人的关注。 何为穷苦？ 自然是，一为穷，二为苦。 这时代，穷苦的百姓的精神状态、身体状态……能作假的人极少。 再说了，真正有钱的人家也不会愿意与一群庶民挤着看病，阶级还是很明显的。 若真是家中堪堪温饱的百姓，在黄月英看来，自然也是属于穷苦百姓的范畴。 无奈开口，“想来，神医一把脉，当能分出不少。” 张仲景点头，“老夫行医多年，此事，能辨的出。” 甘宁随即笑着，“也是，是在下多虑了。” “不过，神医……”黄月英还是补充了一下关于她理解的穷苦的概念，“若是家中有恒田，堪堪够温饱的百姓……” “自然也算穷苦。”张仲景道，“堪堪够温饱，可算不得富裕。” “是此道理。”黄月英很庆幸，张仲景的思路与她一样。 又转头看向甘宁，“兄长该虑的，可不是此事。” 甘宁的任务，那是帮着杨硕、庞山民厘清沔阳田地，同时，查清当地几大小世家中隐匿的百姓，在这时代……不好做。 “阿楚放心，为兄知晓。”甘宁笑着，“楚安只是小县，不过几个小世家罢了，不必担忧。” 庞山民的表情倒是严肃些，“兴霸万不可小觑。” 庞山民本就出自世家，因此，他知晓不少事情。 “是啊，沔阳……不，楚安这几个本地世家，别觉得看着小，真查起来……”黄寅摇了摇头，而后认真告诫，“或许要有一番波折的，其中可是有两家，传承了近百年了。” 甘宁这才严肃起来，点头。 黄月英也是理解。 在这时代，世家除了传承与垄断，兼并土地，更是能养得起一定的私兵，圈养奴隶，而这部分私兵与奴隶，其中多数，可都不在县衙的名册上。 属于隐匿的人口，没有户籍。 像她们黄家庄子这样，只招佃户的世家，几乎是没有的，毕竟，黄氏才立了不过三十年，她那祖父，内心正直。 她的这番举动，放在她的封地内，算是正常。 可一旦将此行为往外延伸……估摸着，所有世家都会一起反对她。哪户人家会允许外人来清算自家的财产的？ 当然，她明白，这条路，是非此不可。 在后世，明朝财政状况急转直下……于是有人提出一条鞭法，从提出到丈清全国土地，花了将近五十年的时间，最后还是张居正限期全国三年内完成。 查清后，可征税的田亩增加了三百万顷……简直是触目惊心。 而在这时代，有着南阳邓县的经历，她不觉得沔阳能好到哪里去。 但，她得去做。 至少，在这一县之地，必须完成。 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天下一统，更是要探索一条万世承平的道路。 是很难，却一定要做。 想完这些，黄月英呼出一口气，笑道，“天下虽乱，但世祖之法可行，我既承了天子这一封赏，就得为这汉家天下做些努力。” “自然！” “当如此！” “阿楚放心去做。” 众人眼中，也都是赞同。 …… 商议结束，黄月英留下了甘宁，“兄长，此次丈清县内田地及人口的之事，权当是练兵了。” “练兵？” “兄长记不记得阿楚曾说过的机会？” “难道不是对曹贼吗？” “东吴……近在眼前啊！” “阿楚便这般肯定吗？” “孙破虏殁于襄阳城郊，孙策前岁朝贡天子时多了两倍的物资，才得了讨逆将军、吴侯之爵，”黄月英解释，“再加上，咱们庄子上的这件事，他不打，就妄称小霸王了。” 甘宁随后兴奋点头，“为兄明白了，阿楚且看好便是！” 黄月英也笑，她能明白甘宁的心情，当然……更希望甘宁能一战成名。 她要乱局，就得有乱局的资本。 没有武力，那是万万不行的。 …… 楚安县南面，百余人的商队浩浩荡荡，往黄家庄子而来，却是终于从交州回来的杨休。 离黄家庄子越近，杨休便越是惊讶。 他虽是商人，但也多少知道一些耕种之事，如今……禾稻便能收获了？ 楚安君……竟得了真正的封地与食邑！ 小先生也已舞勺之龄出仕，任五经从事！ 还有，东吴那边竟然觊觎楚纸，甚至还想把楚安君掳走……可真是，胆大啊。 他去了一趟交州，收获颇丰，虽疲惫，双眼却是炯炯有神。 待得到庄门外时，便被护卫拦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被放行。 车马也才进了庄子。 如今的黄家庄子，与他之前所见，大不相同了！ 河边，三座大大的水力舀车立着，一眼望去，便是楚纸作坊，他正巧见到了采伐队伍一车车的往里头卸下刚砍好的竹子。 而后，他又见有一队护卫巡逻过来，这才知晓，如今的庄子……守卫很是严密。 不过，他见到楚安君的地方，却还是老地方。 如今的楚安君，依旧戴着面纱，比之前高了些，虽说之前出了意外，却似乎更捉摸不透了。 “杨掌柜一路辛苦。”黄月英开口，看着黑了不止一个度的杨休，内心感叹，南边的太阳……还是厉害啊。 杨休是所有州代理商之中最早出发的，却是最晚到庄子上拿第二批楚纸的。 “女君客气。”杨休笑笑，“幸不辱命，带了些象林县那边的稻种回来。” “多谢。”黄月英是真的谢过，那边已经叛乱，杨休却还是去了，算是认真的完成了她所拜托的事情。 “不过仅有百石，路上又遇风雨，损失了一半……”杨休苦笑。 黄月英点头，“无妨，剩余的，本君将以楚纸与杨掌柜换得，一石可得千张中等纸。” 杨休快速的算了一下，这样一来，他这运回来的种子就能换到五万张楚纸啊！ 若再加上他这次所赚的银钱，再买二十万张……带到交州去…… 嘶……果真，这独家代理费收的贵是有道理的啊！ “多谢女君。”杨休也没有拒绝，又从一个木盒之中掏出一些地契，“这是女君托在下看的蔗园，不算大，但买了五个，也在交州官府那边备案的。” “多谢，这些……便再赠予杨掌柜五万楚纸。” 如今荆州四面的新作坊也即将投产，而庄内的楚纸产量也比以往要高得多，所以黄月英给的也是痛快。 “多谢女君！”杨休很是满意，此行虽然辛苦，但回报……是真的丰厚啊！ “既如此，那便请女君派人交接。” “当如此。”黄月英也点头。 …… 于是，两个时辰后，杨休遣人往襄阳送了信，而后又带着这一队人，拉着刚买的楚纸，继续往南而去。 而黄寅，看着库房之中这堆满的稻种，“阿楚所言，可为真？” “阿楚何时骗过兄长？” “秋收都不等为兄。” 黄月英：…… 第96章 黄寅：我只想种地 对于黄寅的怨念，黄月英有些无语，而后直接忽视，转移了话题。 “咳，其实，兄长有没有想过，禾稻的亩产或许可达十石？” “阿楚……莫要玩笑。”黄寅直接摇头。 今岁，庄子上禾稻亩产四石半都已是大丰了。 “兄长，阿楚并非与你玩笑。”黄月英叹气，随即一屁股坐在了一袋稻种上，“恩师曾与阿楚说过的。” 这时，黄寅眼神就变了，“当真？” “若是一年双季，如今……不算难事？”黄月英问着。 “若此稻种真能一年双熟，那的确就不算难事。”黄寅点头，“待得今岁冬天再种一季宿麦，来年四月可收，收完整清田地，将沤好的肥撒上，再将育好的禾稻秧苗插上……便当真能实现一年双熟。” “对，这是冬麦夏稻的做法。”黄月英笑着，“明岁宿麦收完后，便可留出一部分田地试种此稻，叔虎兄长再做对比即可。 另外，有的禾稻不长虫，有的禾稻不易被风吹倒，有的禾稻可能在更冷的天气下也能生长，有的禾稻稻穗极其饱满……若是能将这些禾稻的优势集于一身……” 黄寅眼神一亮，“阿楚所言极是，若如此，天下再无饥馑之忧!” 黄月英自是笑着，“可是，很难啊，兄长。” “阿楚所要做的事情，便不难吗？”黄寅反问，“丈清田地，搜查隐匿人口，那可是与天下世家作对，阿楚想要做什么呢？” “亦是希望，天下再无饥馑之忧啊！”黄月英笑眯眯的答。 “相比阿楚之前路艰难险阻，为兄只是种田，要容易多了？”黄寅也笑。 “也是。” “还有，为兄……不想出仕。”黄寅突然叹气，道。 黄月英：…… “为何？” 黄寅也坐在了一个袋子上，道，“阿楚可知，为兄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读书。” 黄月英：…… 果然，自古以来，真喜欢读书的孩子大概是没有几个的。 “可大兄早夭，二兄不良于行，阿父便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为兄身上……”黄寅苦笑着摇头，“为了不让阿父失望，为了咱们黄氏一族能发扬壮大，不得不耐着性子去读书罢了。” “那兄长喜欢做什么呢？” “以往，并无甚喜欢的，出仕也好，读书也好……大家似乎都算这般选择的。” 黄月英默。 在这时代，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孩子喜欢什么东西。 “可当为兄见到那亲手育出的秧苗成长为壮硕的禾稻，稻穗上挂满谷粒，从青变黄，最后收割脱粒入库，再成为饭桌上那一碗香气四溢的白色稻米饭，入口时……竟要流出泪来。”黄寅笑着。 “那种期待庄稼长成，期待众人能吃上饱饭，并听得他们赞上那么一两句……” “为兄便觉得内心无比满足了。” “且，自今岁负责禾稻播种开始，以往的迷茫与不知，全部消失。” “在这田地间，寅，觉得安心无比。” 听完，黄月英内心复杂。 黄寅在天子面前一哭，哭回个县君以及一个县的封地。 他的名声，早已传开。 在这时代，名声好，就很容易做官。 刘表，当然也不会放弃这样一个人才，便有意要举黄寅为孝廉，之前在襄阳时，就与黄寅透露过的。 想到这里，黄月英笑了笑，难怪黄寅一直很怨念秋收没有等他。 “那兄长便负责庄内外耕种之事，如何？” “襄阳那边？” “阿楚去与兄长分说便是。” “多谢阿楚了。” “阿楚得多谢兄长呢。”黄月英认真道，“沔阳……不，楚安县，日后会成为大道的基本盘，兄长记得帮阿楚好生看顾便是。” “阿楚放心，有寅在一日，楚安便无须阿楚担忧。” “待得山民兄长与兴霸兄长做完他们的事情，叔虎兄长记得及早建造码头，阿楚在庄内，可能待不了多久。” “小先生，是得回襄阳了啊。”黄寅叹了一声，“辛苦阿楚了。” 黄月英笑着摇头，“这算什么，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与脑子罢了。” “你啊……” …… 与黄寅谈完，黄月英又想了很久，人手还是太少。 于是回到自己房内，又找了纸笔，准备写信。 一是目前楚安县几件大事，二是即将开始的项目与未来的发展方向，三是想问问大佬那边有无推荐之人才。 最后，才是制度探讨，她想知道，这时代的人才，比方说诸葛大佬，对制度是怎么看的。 “若使庶民安居，路不闭户，夜不拾遗，仓廪足而识礼仪，楚当如何？” 她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这一县之地，也能成为大佬实验心中理想的地方啊。 次日，便找人送信去隆中。 而后又找了蔡氏与诸葛氏。 “难怪今日天气晴好，”蔡氏笑着看向自家闺女，“原来是阿楚找我们啊？” 黄月英：…… “看起来，阿楚是又有事要伯母做了。”诸葛氏取笑道。 “阿母，嫂嫂，饶了阿楚。”黄月英赶紧告饶。 “好了，说，何事？”蔡氏停下了织绫机的工作。 织绫机，即这时代的织布机。 “阿母会不会觉得，这织绫机过于笨重了？” 蔡氏点头，“阿楚也察觉到了？” 黄月英抓住了重点，“也?” 旁边，诸葛氏解释，“是啊，仲牛兄长，也察觉到了。” 黄月英眼神亮了亮，便听得蔡氏道， “这些日子，庄内妇人都聚在一块织布、裁衣。当然，也就有仲牛之妻，王氏，你兄长体恤王氏，见着庄内那巨大的水力舀车，福灵心至，已经想好了图纸，这几日都在找李管事呢。” “原来如此!”黄月英觉得庆幸无比，自家庄子上…… 其实是有不少人才的。 黄氏耕读了三十年，底蕴虽不如百年世家，但到底也有一些。 “阿楚如今也会体恤母亲了，不错。”蔡氏欣慰。 “不是一直都会体恤阿母吗？”黄月英无奈。 “哈哈，伯母，就莫要逗阿楚了。”诸葛氏笑着，“自开始为庄内孩子与工人们织布裁衣始，伯母可是每日都精神奋发。” 蔡氏轻哼了一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每年，黄承彦外出访友，她在家中便只得好好的教孩子，又鉴于各家各户都基本独立……她便是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几个。 而今呢，大家一起纺织做布，虽忙碌，内心却充实。 黄月英也笑，“不过，阿母莫要太劳累了，嫂嫂们和其他婶子们也得注意些。” “放心。”蔡氏无奈，这小管家真的是……管着前头的大事还不够，要来管这些后宅的事。 “辛苦阿母了。” “阿母啊，只望阿楚往前时，一步步走得稳妥。” 第97章 庞山民：是你家祖宗让你兼并民田，违反律令的？ 收获了来自老母亲的关爱，黄月英内心熨帖无比。 有这样的家人与族人，她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犹豫与迷茫的。 既然黄亥已经对织布机有了改进想法，且在实验了，她也就没有再去多问。 黄亥能有些事情做，也是不易。 而后，她又去楚纸作坊、印刷作坊、高炉那边都转了一圈，又去看了各家养了几只鸡鸭鹅，看了庄内刚修的豚圈，看着豚圈里的猪崽子，眉眼弯弯。 只有将庄内的事情都安排好，她才能步步稳妥的向前。 她才能放心的去往襄阳，因为，刘表的信已经到了。 一起到的还有各家的贺仪。 贺仪没送往庄子，而是黄月英让人直接在县城找了个还算不错的院子，日后打算建成楚安君府邸。 是的，她不想把楚安君府邸建在庄内。 在她看来，庄子里的是家。 而所谓的府邸，那是她以后上班打卡的地方。 …… 这几日，甘宁是难得的意气风发。 先是在四月底的时候抓了东吴的探子，接着就扩招了近千的护卫，兵甲箭矢发放起来全是大气。 而后，练兵、练兵，还是练兵。 先练纪律，再练身体，再练对阵之技，然后，就跟着杨硕与庞山民一起，带着兵马上门踢馆。 毕竟，礼已经给了，劝说这几个小世家配合丈量田地，上报人口……奈何，人家不答应。 某古朴的宅中。 “父亲！杨硕此行，竟带上了数百兵马！”一名年轻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对着主位上的男子大喊。 “哼，就他那几百兵马……”男子哼了一声，“老大，去，把家里能喊的人都给我喊上。” “是！” “老二，整理好衣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像什么！” “父亲……” “随为父出去，为父倒想看看，这杨县令与楚安君，是想做些什么！” “是！” …… “山民兄以为，这乔唐，会如何反应？”杨硕骑在马上，看着一旁的庞山民。 “礼，咱们已经给过了，既然不成，那就只能见兵了，他如何反应吾亦不知，只知……楚安县，容不得有人瞒报、漏报田地。”庞山民笑答。 “正是如此。”甘宁也附和了一番。 他身后，有三百护卫，其余的，已经围住了这座占地巨大的宅子。 杨硕见此，也是底气十足，是啊，有楚安君在后边儿撑腰，他怕什么？ 心中又庆幸，这般手段幸好是只在楚安县…… 不多时，朱门被打开。 一名老者哼了一声，“不知，杨县令此番上门，所为何事啊？” “乔老，事到如今，不必在拐弯子了。”杨硕见此，大喝，“县衙田册上记载，乔氏一族共有田产记五千六百一十七亩，可对？” “自然！” “如今本县为楚安君封地，要重新丈量造册，乔老可莫要让在下难做啊！” “怎么，都被一个女娃娃给欺到头上了？你杨氏有你，也不知羞是不羞！”乔唐依旧不为所动，看着杨硕左右的庞山民与甘宁，“这两位，便是楚安君手下之人了？” “见过乔乡老，不才庞山民，正为女君门下客。”庞山民笑笑。 “庞氏……”乔唐琢磨了一下，“难道，庞氏就不怕日后也被这般清算吗？” “我庞氏虽为士族，但早已分支散叶，各家有各家的道路与选择，若违大汉律令，那则是他们自家的选择！” 庞山民当然不怕。 虽然，他知道黄月英会把在楚安实验的这一套……推广到其他地方。 但是那又如何？ 难道不瞒报田地，不偷漏税款，不圈养私兵与奴隶，就活不下去了吗？这群人，只是被欲望利益蒙了眼而已。 “哈哈哈，好，那老夫便将此间之事，告知各大世家，且看他们如何反应！”乔唐怒笑。 “这位，乡老，难不成……你觉得之前送出去的信，真的送出去了？”甘宁拿下了背后的弓，拉上了一支箭，对着这老者，笑问。 “你们……”乔唐大惊。 “父亲莫怕，孩儿来了！” 乔唐身后，突然出现了数百拿着刀与弓箭的私兵。 “乔乡老，本县再问一遍，可当真要与县衙对抗？”杨硕大喝。 “尔等想抢我乔家之产，难道还不得我等反抗吗？”见着身后的兵马到了，乔唐也稳了一稳。 “抢？”庞山民怒笑，“县衙只载了你乔氏一族田产五千六百一十七亩，户不过六，人不过百，瞧瞧如今呢？尔身后这些，可都上了籍？” “未上又如何？他们自小在我乔氏庇护下长大，吃住用的皆为乔氏所有，自然皆为我乔氏生口。” “可以算是你乔氏之人，但，乔氏当给他们上籍，民籍也好，奴籍也好。”杨硕叹气，“本县再问一遍，乔老……” “杨硕，你莫要问了！今日之事，我乔唐，断然不会后退一步！将祖宗基业丢了！” “祖宗基业？”庞山民大笑，“想来，你乔氏祖宗，也未曾让你兼并民田、漏报田产？未曾让你违反大汉律令？” 乔唐气得一阵哆嗦。 “山民兄长，不必再多说了，我这弓，拉得累了！”甘宁笑着，松了手。 箭便咻的一声，钉在了朱门上方的牌匾上。 “给我上！”乔唐怒，“今日负伤者，可减来年租子三成！” 这话一出，乔唐身后那群人便嗷嗷叫了起来，流水一般冲出宅子。 他们作为乔氏隐瞒不报的人口，从小到大，都要活在乔氏，父母……也是没有户籍的。 租乔氏的田种。 说是租，但其实……一年下来，只能留下两成的口粮，而今减了三成，那明年便能留下一年的口粮啊！ 甘宁哼了一声，直接下马，他身后的三百多护卫，立刻跟上。 若非阿楚说要手下留情些……他早就让人十轮齐射过去了，看他们还能剩多少。但他既然要练兵，就得让身后这群兵卒们，敢于真正的上场搏杀。 对方不过是拿着武器没有披甲的私兵。 而他这边，兵甲具足。 兵卒们，需要的只是上场的勇气。 所以，他下马了，亲自开道，刀刃向上，刀背向前，把那群冲出来的私兵一刀拍倒一个。 见着自家头儿那么勇武，身后的护卫便也没有什么怕的，同样，大喊着冲了上去。 第98章 达者，更畏惧穷 乔氏这边的战斗，并没有什么悬念。 杨硕与庞山民，坐在马上，见证着这一幕的发生。 他们知道，既然想做事情，就会有冲突与流血，而后又感慨，幸好庄上护卫足够，不然，要是只带县城的守卫兵将，恐怕还得吃亏。 “山民兄，今日之后，另一家族……”杨硕组织着措辞，他想着，另外一家会不会就乞降。 “当然要一并处理，怕夜长梦多。”庞山民目光坚定的答。 阿楚要丈量全县田地，没有错，即便是朝廷，也该隔个十年二十年就重新统计一番，才能知晓这十数年的发展。 而这群所谓的世家，瞒报、漏报田产，便可以少交不少的税款。 兼并田地的同时，把原有的民户发展为家生子，又极大的减少了朝廷的税收。 当今天下这般模样，与各大世家的所作所为，是逃不开的。 这些，是他这几个月在黄家庄子上想明白的道理，以往……他从没有去想过。 他是读书人，自然也想要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以往浑浑噩噩，给族中孩子授课时，便想着……这群孩子长大了也会与他一般吗？ 但自他来到黄家庄子上起，知晓自己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那些穷苦百姓时，他内心安定。 很多个晚上，他累的很快就睡着。 也有许多个晚上，他的思考飞快，想着阿楚说的未来……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阿楚说的未来会怎么样，他只知道，在楚安这一县，阿楚能成为西伯。 民有其田，妇养其桑，可养老人。 可谓仁矣。 …… 就这一天，县内几个世家，在刀兵之下放弃了挣扎。 杨硕则是立刻带人开始丈清田地、筛查民户……第一天的情况，就让他惊的要揪掉胡子。 光是乔氏，田册上记载了五千多亩地，实际上……近三万亩！ 庞山民默。 甘宁则是恨恨道，“该打的更凶些的！” …… 接下去几天，县衙加上庄上的人手，把几个世家都给算了个清楚。 其中偷漏瞒报田地，乔氏最甚，其余世家次之。 隐匿瞒报的人口，多达万人。 一下子，楚安就多了近两千户的百姓，多了五六万亩的可征税的田地。 而原本的这几个世家，则是按照偷漏瞒报田地、偷漏税款的惩罚，沦为了阶下囚，仔细清算后，砍了其中几人，其余的……都被发为了仆役，成为了建设大军的一份子。 …… 黄月英看着这些数字，内心并无波动。 实际上，富者偷税漏税可不仅今年是汉朝才有，而是历朝历代皆有。 例如后世的明星们……一个个为了躲避税款那是使出浑身解数。 越富，越怕被收税。 “阿楚为何这般平静？”庞山民见着黄月英的表情，不解。 他们几个人忙了好几天，才把这些内容汇总，想着，好歹能让黄月英狠狠的惊讶一番，结果对方压根没表情。 “因为，在意料之中。”黄月英苦笑，“如今我朝之赋税，分田税、算赋和口赋以及徭役。” 其中，算赋和口赋是人头税，算赋是成年男女的人头税，一年一人120钱，口赋则是未成年孩子的人头税，一人一年23钱。 当然，如今在东汉末年，赋税更多、更乱，什么献给皇帝的“献费”啊，也是按照人口数量交的。 这还不算各诸侯自己制定的其他赋税。 “田税不过三十税一……但，算赋与口赋呢？”黄月英叹气，“是以，他们想要瞒报漏报很是正常，如此，便能省下一大笔钱财。” 庞山民皱着眉，“这……” “遍观世间，穷者，谁不想达，达者，更畏惧穷。 而穷者为求发达，兢兢业业，辛辛苦苦，农耕其田，工利其器。 近些年来，兄长可曾见穷者发达？” 庞山民略一思索，“或许有，但极少。” “对，如今多数穷者，尚不能温饱，活下去都是奢望， 是他们不够努力上进吗？ 非也，皆因如今的达者，不愿意，也不允许，把发达的机会赐与穷者。 他们视穷为一种羞耻，于是更加惧怕贫穷。 因此他们不遗余力的兼并土地，瞒报田产，偷漏税款，靠着压榨穷者聚敛财富， 以求将这种发达一代一代的保持下去。 而这……便是世家的由来。” 黄月英叹气，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后世很多专家也都属于这一部分。 庞山民听完，则是默了默，他出自世家，当然知道世家的很多手段，压根就见不得光。 说出来，那全是与书中的仁义礼智信相违背的，是他所不耻的。 他很多次问过庞德公，是书中所言正确，还是族内那些人的做法正确。 后者说，要成为君子，当然是书中所言为正，只是，世人多不是君子。 所以，他从小便学会了只读书，不论世事。 直到来到这个庄子，他发现，即便论世事，也是能与书中相合的。 黄月英见此，内心感叹。 她原以为，史书上记载聊聊几笔的庞山民，其实是没有什么过人才能的，但接触了这么久，才发现其实是庞山民自己不愿意去接触那些庶务。 有着庞德公这样的名士父亲，庞山民自然是从小一心向老父亲看齐的。 而今，这位兄长倒是开了窍了。 “兄长不必介意这些，无论是世家出身或者庶民出身，皆有善与恶，不能一概而论。世家出身，如兄长，难道不够仁义吗？又如阿楚，难道是恶人吗？” 庞山民随后才笑笑，“阿楚所言极是，是不必在意。” “接下去，阿楚要去襄阳，请兄长务必，守好这一方净土啊！” “必然！” …… 隆中。 诸葛亮看着手中的信件，铺开一张大的楚纸，几度思索，也未曾落笔。 在他看来，阿楚前面几个问题都好回答。 可唯独最后一个……很是复杂。 因为，即便仓廪足，也不一定能做到知礼仪。 是人，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欲望，纯靠百姓自发的知礼仪，是不可取的。 还得配合相对应的律令，让百姓知道如何是对，如何是错。 可让百姓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就能让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也很难，因为……欲望是无穷的。 “兄长，庞德公带着另外两位先生来了。”正在他思索时，诸葛均喊了一声。 于是，诸葛亮便只得先把回信之事放下。 第99章 诸葛亮：为亮一十三岁的好友所问 见着院中的三名老先生，诸葛亮略弯腰行礼，“亮，见过庞德公，这二位……” “黄承彦、司马德操。”庞德公指着一左一右的两人。 “亮，见过二位先生。”诸葛亮一惊，随后又一喜，这……又是两位名士啊。 “小友有礼。”黄承彦见着眼前这年轻人身长八尺，相貌俊迈，飘飘然之仙人之姿，虽是粗布麻衣，却是双眼炯炯，长得很是周正。 按照自家闺女要长得好看的说法，黄承彦摸了摸胡子，内心评价，满意。 “小友有礼。”旁边，司马徽也是淡然的笑笑。 “三位先生，请进，草庐简陋，还望莫要见怪。”诸葛亮笑笑，随后引着三人进了正厅，又吩咐了诸葛均去泡茶。 “年轻人之中，能如此安贫乐道者，已不多了。”司马徽笑道，“吾三人，亦不在意这些。” “是亮失礼了。”诸葛亮仍然客气的道，而后看向庞德公，“不知先生此次来……” “北方不太平，我与承彦便接了德操来襄阳住上一段时日。”庞德公解释了一下，“恰巧说起年轻人才，想着隆中离襄阳不过也就半日路程，他们二位便想来见一见孔明。” “亮，实受之有愧。”诸葛亮一听，随即道，又望向黄承彦，那当是阿楚的父亲，果真，两人眉眼间有七八分相似。 又想起了那封还未回的信，便道，“亮不过末学后辈，今日亦恰巧得一问，尚未想好如何回答。” “哦？”庞德公好奇起来，能让他们眼前这小伙子答不上来的，说明有些水平，“是何问题？” “吾亦好奇。” “还请小友言之。” “那，亮便冒犯了。此问，为亮一好友所问，说的是， 若使庶民安居，路不闭户，夜不拾遗，仓廪足而识礼仪，当如何？” 其余三人一愣，这个命题有点太广了啊。 黄承彦略一想，随后笑笑，“孔明不见西伯之善养老者乎？” “可今天下诸侯，何人可称之为西伯？”诸葛亮反问，“曹、袁乎？孙、刘乎？” 庞德公与司马徽随即也无奈摇头，是啊，目前势力最大的诸侯，可都称不上西伯的。 “方今或无西伯，但，未来定有。”黄承彦摸着胡子，笑答，“未来，不都是在像小友这般的年轻人手中吗？” “先生所言极是，此问，亦是亮一十三岁的好友所问罢了。”诸葛亮于是便看向了黄承彦，笑着。 黄承彦：……十三岁？ 他现在对十三岁极其敏感。 一，他闺女今年刚十三，然后某人去天子面前哭了哭，他闺女就成了县君，食邑三千户，仪同公主。 二，他闺女的假身份黄楚，今年也是十三，还在刘表帐下出仕了！ 他都想骂刘表：你手下是没有人可用了？竟然要让阿楚给你干活儿？你这姨丈还要不要点脸！ 可等他冷静下来，单独去拜访了一次刘表，才问清了此事……真是他闺女自己想这么搞啊！ “你那好友……姓甚名谁？”黄承彦冷了冷脸。 “她说，师从承彦公您。”诸葛亮笑答。 黄承彦：……很好，非常好，就是他那个闺女。 “原是阿楚啊。”黄承彦不得不继续摆出笑来，“他何时来的隆中？” “几月前，阿楚为襄阳学宫前往南阳游说各大世家，归途中因天色将晚，恰巧在此停留了一日。”诸葛亮解释。 “不过，据阿楚所言，她前些日子回了沔阳，不，楚安，她那族妹恰巧得了一县的封地，正愁不知如何是好，便写信与我商议。” 一旁，庞德公见着自己的老友，他已经感受到了老友的些许怒气，就好似老友去找那位荆州牧的时候一般无二。 “是以，方才的问题，是为了……楚安这县问的？”司马徽插了一句。 “正是。” “若是一县之地，仍需使民有其田，妇养其桑，才可做到仓廪足。 接着广开教化，严明律令，或能做到知礼仪。 但真要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唯有在前方之基础上，辅以律法刑罚，或才能做到。”黄承彦随后答着。 想了想，也是，自家闺女刚得了这块封地，可不就是要对这块封地弄些东西嘛。 不过，以自家闺女的手段，当是能搞定县内的事宜的。 为何要问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先生所言极是，亮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又觉得如此过于泛泛而谈。” 黄承彦看了看诸葛亮，“世间诸事，一人之身如何全部知晓？自当识人善用才是。” “先生说的是。”诸葛亮随后轻松了许多。 是啊，他有些着相了。纵使他能懂得许多东西，但难不成还能一个人把事情全做了？ 黄承彦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如今楚安之近况……如何？” “说是今岁以插秧法所种的禾稻成熟了，亩产四石半。” “四石半？”庞德公与司马徽皆惊，“今岁丰产至此？” 倒是黄承彦，没有太多意外，那个种法，阿楚与他说过的，会提高些许亩产，于是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当不会有假，阿楚亦曾预测过。” “嘶……” “是以，若将此法推广，当能做到仓廪足。”诸葛亮笑着，“只不过，当今问题恐不在此法，而是民无田。” 三人皆赞同。 黄承彦却是起了考校的心思。 自家闺女会写信问这么一个年轻人，就意味着这人得到了闺女的认可。 所以，他也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是为何被他闺女认可，总不能，是因为长得好看。 想到这里，黄承彦又在心里无奈了一番，若是阿楚……还真有这个可能。 “还请小友试言之。” …… 八月，黄家庄子上开始热热闹闹的秋社。 黄月英却是带着甘宁，以及小部分护卫，再加上二十万张的楚纸，往襄阳而去。 经过了几个月的沉淀，楚纸的产量目前已经有些过剩。 但黄月英依旧没有叫停三班倒，因为……明年还有印刷术要推，纸质书籍一旦面世，绝对会成为读书人的新宠，没有之一。 所以，她此次去襄阳，她也带上了一部分印刷的书，准备送给王璨当做礼物。 毕竟，人家还替她跑了一趟东吴，把东吴欲抢楚纸制作之方给宣扬得沸沸扬扬，估摸着……把孙伯符气得不少。 第100章 皆为长辈，只能以官职高低论了 孙策，的确被气得不行，厉兵秣马，见着今年秋收的粮食入了仓，便喊齐了部下，开始战前准备。 而刘表这方，自然是接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之前有着“黄楚”提醒，他只得再次让黄祖小心行事，做好准备罢了。 至于北方战事，他此前已经接到了袁绍那边的来信，质问他为何接受曹操的示好。 而刘表当然是说，天子在曹操手上，加上东吴想要动他们荆州的楚纸方法，不得已……才与曹操虚与委蛇罢了。 然后……袁绍信了，当然，这也是符合荆州的利益的，袁绍自然会信。 而后，袁绍也让刘表鼓动与他一起鼓动豫州诸君反曹，毕竟，荆州这会儿有楚纸这么大块招牌。 他相信，只要刘表愿意让出利益…… 豫州会反曹的人不少。 年过半百的刘表坐在自己的书房内，用笔在纸上写下目前的这些信息，不过一刻钟左右，便觉得有些头脑发昏。 不得不放下笔，感叹着岁月不饶人。 “夫君当休息会儿才是。”蔡夫人端着些糕点，进到书房。 “是啊，该休息休息，很多事啊，该交给阿楚去办，可偏偏，她就是还不回来！”刘表笑。 “夫君莫不是忘记了，阿楚才一十三岁呢，哪里能像外兄那般，天天不着家的？”蔡夫人打趣。 “是啊……”刘表赞同，毕竟，黄月英还是个孩子，随后无奈摇头，“若不然，将你阿姊接来襄阳……” 但下一秒，他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不行，这般一来，小先生的身份容易被拆穿。” “好了，夫君莫要再烦忧了。”蔡夫人也是无奈，“若是夫君这般信任阿楚，莫不如让阿楚给琮儿或者琦儿出主意。” “当如此！”刘表眼神一亮，“琦儿与琮儿如今都长大了，也当为吾分忧才是。” 当然，他心里想的也是，若阿楚能帮他辅佐个继承人出来，就更好了。 “是啊。”蔡夫人笑着附和，跪坐在了刘表身后。 实际上，在蔡夫人看来，刘琮娶了她侄女，黄月英肯定会对刘琮更亲近。 自己这位夫君，如今年过半百，精力也好，身体也好，都不如初进荆州那会儿。 她，也该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谋算了。 自古以来，立长立嫡，在年纪上，刘琮实在不占优势。 幸好，自家哥哥如今是军权在握，还有自家外甥女又深得刘表信任，刘琮便还有机会搏一搏。 “夫人不愧是夫人。”感受着身后的柔软，刘表便把身子靠了过去，放松起来。 …… 黄月英抵达襄阳时，是优先去了三味书屋。 刘表送的府邸是府邸，但是她得先把楚纸带过去，顺便看看书屋如今的情况。 三个多月没见，书屋热度不减，一万多卷的书，即便每日有百余人抄写，速度仍然是不够的…… 不过，消耗最大的，其实是楚纸。 有人浅浅的算了一下，一百二十人，每人每日即便只消耗一张楚纸，那也是六百钱了，更不用说笔墨的消耗了。 一天一百二十张，一个月那就是数千张，三个月……近万张。 更别说，一天一张楚纸，那是不够的。 为学宫抄写的书籍，按照要求是不得有涂改的，所以，抄起来是相当小心谨慎，但再小心，仍然有出意外的时候。 这种废了的楚纸，这些人便会以二钱买下，不然……总让书屋出这个钱，他们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的。 黄直见着又一批补充的楚纸，见着“黄楚”小郎君，笑道，“多日不见，郎君风采依旧。” “直叔！”黄月英无奈，下了马，“书屋如今如何？” “仲宣先生的藏书，目前已抄写了一半，就是楚纸耗损许多，幸而如今每旬皆有楚纸补充……”黄直说明着情况。 黄月英点头，“售卖情况呢？” “销量，近三个月，不减反增。”黄直有些感慨，“多数抄书的士子，当日结束时都会再买上几张楚纸，加之如今楚纸库存足够……” 黄月英笑着点头。 本来，在四月份那会儿，楚纸的销量已经趋于平稳，但在王璨宣布捐书以及她宣布提供楚纸之后…… 每日来书屋的人那是络绎不绝，来都来，有时又不想空手回去，便顺道买了楚纸。 而有一些士人则是与排到号的士人合作。 排到号码的士人抄好一本书后，便交给没排到号的人带回家先抄，前者再领取第二本藏书继续抄写……而后者，当然得买楚纸才能抄，于是又带动了楚纸的销量。 听完黄直说完这些事儿，黄月英也是无奈，bug这事儿，啥地方都有，就看他们作为官方禁不禁罢了。 当然，是不禁的。 原本，书屋的存在，一是为了卖楚纸，二是为了扩散知识。 他们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她为何要禁？ 甚至，若是有人抄多了，她还能送回庄子，交过去雕版后印刷，一举两得。 是以，如今的三味书屋，绝对是襄阳……不，荆州读书人的圣地，那是谁说一句坏话都不成，谁嘀咕小先生一句也不成。 “直叔，先把楚纸搬进去，然后我再把抄写好的书籍带回府中。”黄月英做了安排，店铺就三间，楚纸要堆进去，那就得有其他东西拿出来。 “好。”黄直则是直接带人开始搬东西。 周遭的士子见此，内心想着这楚纸产量终于是上来了，又想起小先生去南阳辛苦了那么一遭，再想起若非小先生，他们压根就不会有这么多书能读，内心便越发感激。 于是，又是纷纷给小先生行礼道谢。 黄月英连忙回礼，连道不必，无奈，只得赶紧跑。 后方，甘宁哈哈大笑的跟上了。 至于其他护卫，当然是先搬好东西，再回从事府邸。 …… 回到府邸，黄月英松口气，见着甘宁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一阵咬牙，“兄长就知道笑话。” “难得见阿楚有这般模样，当然是笑上一笑。” “呵呵。” “好了，你是先去州牧府还是军师府？” “当然是州牧府。”黄月英便道，“州牧是我姨丈，军师为我阿舅，皆为长辈，无法分亲疏，只能以官职高低论了。” 甘宁：……他怀疑，黄月英是在拉仇恨。 第101章 若张绣反而投曹呢？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其实是相对平稳的一年，北方的两大势力集团虽蓄势待发，但还未公开宣战。 汉中、益州、交州、荆州、东吴这几大势力都没有过多的变化。 唯有袁术的名字与势力，在这乱世棋盘之中，彻底杀青，再无戏份。 而今为八月，曹操亦进军黎阳，与袁绍对峙。 书房中，黄月英与甘宁各自对坐于桌案前。 前者画出了各势力目前的情况，后者则是若有所思。 黄月英看了看豫章郡与东吴的情况，按照历史进程，豫章郡也会在今年彻底成为东吴的一部分。 豫章太守华歆则暂归东吴，明年就会被献（曹）帝（操）征去许昌，毕竟大家名义上都还得听天子的调遣，之后的数十年，此人一直为曹魏效忠至死。 这样的人，刘表是留不住的，所以黄月英也没有去考虑过要留这一位。 只是，豫章郡啊……也是个大郡啊！ “阿楚想要豫章郡？”甘宁见着自家义妹眼中的纠结无奈，问。 “想，但拿不到。”黄月英叹气，“且，我姨丈虽有进取之心，但并没有做好要与东吴开战的准备。” 刘表，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既想要伟业，也有雄心壮志，胆子时大时小，性格上又极其容易自满，安于现状，用人多疑而不决。 当然，世间多数人都是如此。 刘表并非只是个例。 黄月英想拿豫章郡，只是时候还未到。 楚安君与“黄楚”虽有声名，但前者身份为女子，因楚纸之功而进位，目前尚未有女子治理地方的例子。 后者身份为男子，也声名在外，但年纪始终是个掣肘。 最重要的是，这种时期，刘表不会放她外出。 而她手里的这些人，能放出去独当一面且能应对东吴进攻的，只有甘宁，于是问，“兄长想当豫章太守吗？” 甘宁思索了一番，摇摇头，“若是为兄去了，阿楚怎么办？” “兄长不必担心我。”黄月英也摇头，“若能拿下豫章郡，那么，孙伯符要打江夏，就得顾及到豫章郡。 且，豫章郡境内多水，控引汝水、彭水、大庾峤水、章水、贡水、抚河、玉带河、锦江、潦河众流，总成一川，注入大湖中，孕得军山湖、金溪湖、瑶湖、南湖、北湖等百多湖，是个练水兵的好地方。” 甘宁皱了皱眉，“可豫章太守华歆，不会好对付的。” “我从未想过要对付他。”黄月英笑着，“且先去州牧府，兄长届时不必多说话。” “好。”甘宁应下。 于是，两人收拾一番，带上了简单的礼物，便骑上马，往州牧府而来。 …… 刘表听得侍从来报时，一众心腹恰巧散去没多少时候，讨论了荆州如今的备战情况。 原想吩咐侍从把蒯良以及蔡瑁喊回来，但一想，前者身子未见多好，后者又已经有了其他心思，便算了。 待见得“黄楚”以及身后那壮硕的大汉甘宁，又一次的生出了可以信任这两人的想法。 无他，只因小先生的把柄，在他手中。 亲戚关系，不过是有那么一点信任加成。 “阿楚见过姨丈。” “甘宁见过州牧。” “好啦，莫要多礼，坐。”刘表摆摆手，看着黄月英，“还舍得回来啊？学宫的事儿都没见你再管过了。” “不是有宋先生和綦毋先生在吗？”黄月英嘿嘿笑着，“再说了，阿楚是回去秋收的。” “是，你那四石半的亩产，的确是丰收。”刘表笑着，“如今有了封地，作何感想？” 黄月英也不急，装着略思索了一会儿，才挺直了身体，道，“穷。” 刘表哈哈大笑。 “姨丈明知若是阿楚真拿了三千户的食邑，那县衙可就转不动了的，偏偏也不派人来解决此事。” 刘表笑着，“阿楚还差这点儿钱？” “差不差是一回事儿，姨丈你管不管是另一回事儿。” “是是是，阿楚说得对。”刘表点头，“那过几天就派人去解决。” 黄月英：…… “还是算了，还真不差这点钱。”黄月英有些无语，如今县内刚刚肃清，哪里能让刘表派人去捣乱啊。 “你啊。”刘表也笑，“对了，仲宣去了一趟江东，给你带回来了那边的赔礼，明日我名人送去你府上。” “多谢姨丈。” “江东那边，还托仲宣传了个话。” “什么？” “孙策想要为他弟弟孙权，求娶楚安君。” 黄月英失笑，“孙权？” “嗯。”刘表点头，也笑。 “姨丈可莫玩笑了，听闻，孙权紫髯碧眼，目有精光，方颐大口……吓人的很。”黄月英拿了演义中的描写来唬刘表。 “不对啊……那孙权，形貌奇伟，异于常人，据说……自幼文武双全……”刘表也是迷糊，“阿楚你哪儿听来的？” “哦，那姨丈想答应？” “我又不是你阿父。”刘表失笑。 “那就是不答应嘛，姨丈可莫要吓阿楚！” “好好好，不过……阿楚如今十三了，尚未议婚，再有不到两年，阿楚就要及笄了，是以，姨丈也想知道阿楚对未来夫婿可有何要求，好替阿楚把好此关。” “长得好看。” 刘表：…… “仅此？” “是。” 刘表：…… 算了，他实在搞不懂小女孩儿的心思，不谈了不谈了。 再说了，阿楚不可能那么快就嫁人，不然……他帐下不就要少了一位小先生？ “行了，此事姨丈会替你回绝。”刘表摇摇头，“北方形势，阿楚如何看？” “袁公可有来信要与姨丈联盟？” “有。” “可有质问姨丈为何与曹操交好？” “有。” “那姨丈可回信说，只是与曹操虚与委蛇？” “是。”刘表听着黄月英的问题，满意的摸着胡须。 而黄月英，则是一下子就知道了北方目前的态势。 “姨丈可知袁公还会去信张绣？” “那又如何？” “若张绣反而投曹呢？” “绝无可能。”刘表一下子就否决了，“阿楚可知……张绣之婶母邹氏……” 黄月英点头，“知晓，被曹贼欺侮了。” “那阿楚还能说张绣会投曹？” “是。” 张绣本无此意，奈何贾诩有此意啊。 刘表眉头紧紧皱起，“阿楚所言，可有依据？” 第102章 黄月英：刘表实在太难带了 黄月英说的，有没有依据，当然是有的。 “阿楚曾闻，张绣之叔父张济乃是在攻占穰城战死，可对？” “是。”刘表点头，“张济本凉州豪杰，颇有侠义，落得此等下场，吾亦不忍，是故，招降了张绣所部。” “是，姨丈便让张绣驻宛城，为荆州北面屏障。” “正是。” “张绣与其叔父感情深厚，若不然，不会将其婶娘接来养老，也不会为了曹贼淫其婶娘之故怒而复叛。” 刘表一下愣了，是这么个道理，随后又问，“正因如此，张绣不可能投曹。” “但同样，张绣也并非真心为姨丈驻守北方；再者，是姨丈手下杀他叔父之仇大，还是曹贼淫其婶娘之仇大？”黄月英反问。 刘表默了默，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肯定是杀叔之仇大啊，但又问，“为何张绣不会降袁公？” 黄月英失笑，“姨丈想听实话？” “自然。” “曹贼挟天子而令诸侯，此为其一； 相较袁公，曹贼兵力较弱，更希望多得盟友，此为其二； 虽曹贼私德有亏，但其志向远大，若张绣投之，他定不计前嫌，此为其三。 若张绣投袁公，姨丈以为，袁公会如何？” 刘表再度沉默，袁绍会如何？ 当然是表面看着开心，内里其实犹疑不决，不会真正信任张绣。 “那阿楚又待如何？” “以商议备战之名，请张绣入襄阳。” 刘表犹豫了一会儿，“张绣会来？” 要知道，张绣臣服了好些年了，可是一次襄阳都没来过的。 “若来，则表明张绣不会投曹，是阿楚错了，若不来……” “若不来，如何？” “姨丈只需遣文聘将军趁机控制宛城，便可。” 刘表便又犹豫了，对于张绣，是他主动接纳的，此时若是主动毁约…… 下方，黄月英一看刘表的表情，就知道她这便宜姨丈，在想些什么东西，难怪到了十年后，刘表还是只有个荆州。 “若姨丈觉得此事难以抉择，便先放置一旁，日后再做商议。” “阿楚所言甚是。”刘表于是笑着接受，放松了许多。 黄月英以及甘宁：刚刚分析了个寂寞啊！ “姨丈慢慢思量便是。”黄月英也只是这般笑着，而后问，“对于孙策那边，姨丈可作何准备了？” “已命黄祖多加小心了。”刘表笑答。 黄月英内心叹气，是啊，刘表对于别人来打他，想的只有防御。 “那……劝架之事呢？”黄月英又问。 “尚未定好。”刘表也无奈，“吾荆州虽兵甲充足，但善水军……若是往北而战，并非曹贼对手。” 黄月英第一次见识到了，有这么一个纠结的老板是多痛苦的事儿了。 她简直想拍桌子了。 这前怕虎，后怕狼的，难怪刘琦刘琮一个都不成才了！ 虽说荆州兵陆战确实比不上曹操那边，但……曹操主力到时候已经在对付袁绍了呀！ 内心咆哮，但黄月英面上不显，于是点头，“姨丈说的是，若说水军对战，我荆州尚有把握些。” “是极。”刘表表示，就是这样。 黄月英语塞，看向身后的甘宁，道，“兄长，劳烦你先回府，将书房之中那张楚纸拿来。” 甘宁一愣，随后点头，与刘表告了个歉，便退了出去。 刘表见此，看向自己的外甥女，“阿楚想要说什么？” “阿楚想问，姨丈之志。” 黄月英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刘表的这婆婆妈妈，犹疑不决的性格了，她得激一激对方。 “匡扶汉室。”刘表答了个中规中矩。 “莫不如待曹袁相决时，兵进许都，迎还天子？” “即便曹袁相决于北地，许都定仍有重兵把守，何其难也？” “那姨丈想如何匡扶汉室？” 刘表皱眉，他自己内心也很纠结，既想着保住荆州基业，又想着能多收些地盘，还想着当一次光武。 黄月英叹气，而后朗声道，“今神州大乱，天子被曹贼所挟持，而失其权，姨丈既为汉室宗亲，理当匡扶汉室，莫不如…… 以荆州为基业，南收交州，东复豫章与江东，西连益州、汉中， 再平北方，效仿光武，重振汉室。” 话音落下，刘表则是满意的摸着胡须连连点头，“阿楚所言极是，今日才知，阿楚如此大才，令人欣喜。” 黄月英：……很好，她这姨丈又不想去北方劝架了，简直离谱。 分明就是之前都定好的策略了，估摸着刘表和蒯良这群人已经商议了许多次了，越商议……越倒退呗？ 难怪她回去了这么久，这事儿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呢。 蒯良身子不好，是被刘表气的。 当然，这些她也就腹诽一番，以刘表这性格，让他两面开战，可真是难为他了。 “匡扶汉室，此路艰难，阿楚只能为姨丈筹谋一二罢了。” “有阿楚筹谋，此路会轻松许多。”刘表笑着，“吾到底老了，莫不如……阿楚带着你两位外兄，多筹谋筹谋，可好？” 黄月英眼神一亮，好家伙，这是直接拿了诸葛大佬出山后的剧本呗？ “阿楚记得，琦外兄如今已被举为茂才……” “嗯。”刘表点头，“阿楚觉得，该把何处作为琦儿的历练之地？” “豫章如何？”黄月英则答。 “豫章郡？”刘表惊讶，随后细细思量了一番，“为何是豫章郡？” “豫章郡东南为平原，西北则为丘陵，包络江、湖，东则为吴地，西则接荆州，南连交州，境内水、湖众多，可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黄月英又向着刘表说了一遍豫章郡的地理位置与优势。 “且，荆州水兵，到了豫章，仍为水兵。 若得豫章，不论是进取东吴或者交州，都有极大优势。” “阿楚所言甚是！”刘表赞同，于是又问，“阿楚可有把握？” “七成。”黄月英道，接着又说了自己的理由。 “豫章太守华歆，拜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等皆为同门，为政清静不扰百姓，很受百姓拥戴，这般人才，姨丈当上表天子，进得庙堂为好。” 刘表一想，还真是，华歆与他算是一辈的人，素有才名，是一位名士，这段时间在豫章那也是做的很好，有了资历，的确能往朝堂上升一升。 “曹贼挟天子，如今正需盟友，姨丈之奏表，他不会拒绝，恰此时，再透露出想要让琦外兄出任豫章太守的意思……若琦外兄得豫章，荆州与东吴势必矛盾加剧，那是曹贼乐意见到的。” 刘表随后抚掌而叹，“阿楚当真是不让须眉啊。” 黄月英没有回应刘表，因为，她真的是好累啊。 这个老板，太难带了。 第103章 阿楚可能猜出姨母要说什么？ 黄月英：(╯‵□′)╯︵┻━┻。 不管上方刘表如何赞叹，如何满意，下方的黄月英只想掀桌。 她这便宜姨丈是真的带不动，也难怪，刘表带甲兵十余万，十几年都还只有荆州。 刘备要是有刘表这底盘子，分分钟就敢给你迎天子好。 她给刘表出了几个方向，一是在曹袁决战的时候出兵，搞块地盘下来，为以后进兵北方做准备。 好，刘表一开始很欣喜，且是答应的，后来就不动了。 第二，孙策要来打啊，你就做好防御？你都五十好几了，要被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踩着脸？你让天下谋士怎么看你？ 难怪没有什么太优秀的谋士……选刘表了。 实在是，进取不足啊！只想着守成！ 但凡要出兵进取的，刘表都会犹豫！ 这让底下谋士咋整？ 第三，关于张绣，她都给出解决方案了，便宜姨丈就是不用。文聘啊，有文聘在手上，你都不敢用吗？ 因此，无奈之下，黄月英只好把给甘宁准备的豫章太守让给刘琦了。 至少，刘琦肯放权啊，历史上，刘琦最后出镇江夏，大事小事可都是诸葛大佬抓的。 不多时，甘宁便回来了。 黄月英从甘宁手中接过楚纸，摊在刘表身前的桌案上，道，“姨丈且看，此为豫章，此为江夏，中间的柴桑，几乎被豫章与江夏包绕。” 刘表点点头，“的确，若拿下豫章，便可不惧江东小儿了。” “是，如此一来，便可将对江东的防线往东推向数百里，姨丈便可在荆州坐观天下大势，伺机而动，此为其一。” “其二，豫章西南面为交州，一旦有变，姨丈并督交州，自然也当过问一番。” “其三，荆楚、豫章之地，向来水草丰茂，产粮丰盛，经营好荆州八郡以及豫章郡，姨丈才有效仿光武之望，汉室亦才有振兴之可能啊。” 黄月英是真的求求了，你好歹开拓一点啊！ 刘表见着黄月英语气诚恳，又见得豫章有这么大的好处，便满怀欣慰，“阿楚之才，吾知矣。” 黄月英：…… 可刘表下一句又问，“阿楚既有如此才能，可见居士之才经天纬地，阿楚……居士……当真不能出仕吗？” 黄月英：……出仕干嘛？出仕被你气吗？ 她现在背着中华上下数千年的传承，都快被刘表气得吐血，还指着她那“恩师”再被气一气吗？ 一旁的甘宁，也望向了黄月英，是啊，他家义妹才能无双，那居士该是何等风采呢？ “非是阿楚不愿，实是恩师闲云野鹤，逍遥自在，不愿过问世事，只言自有能臣出仕，整肃天下。”黄月英收了收内心骂人的小人，换了个语气，道。 “这能臣……居士也没说吗？” “没有。”黄月英摇头。 甘宁则是突然道了一句，“为何不能是阿楚呢？” “恩师没有说过是我。”黄月英继续摇头。 而旁边的刘表，却是被这句话一惊，随即大笑，“兴霸所言甚是，甚是啊！阿楚之才，天下皆知，吾亦不知，还有何能臣能与阿楚相比了！汉室有望啊！” 黄月英：凸(艹皿艹) 算了，本来就是她编出来的居士和能臣，随便脑补。 于是，刘表开怀不已，又留了黄月英和甘宁吃晚饭。 吃饭时，还说了要让刘琦和刘琮多与阿楚学学，唯有一旁的刘修（刘表的第三个儿子）撇了撇嘴，嘀嘀咕咕了一番。 蔡夫人则是附和着刘表，她虽偏心刘琮，但也不能太过于明显。 至少，一开始是得一碗水端平。 于是，饭后。 蔡夫人拉着黄月英去了后宅，说是要说些体己的话，问些和蔡氏有关的事。 …… 进了蔡夫人房中，黄月英还是挺好奇的打量了一番。 发现，有钱人家的房间和她们黄氏那种小门小户真的是差距挺大的，至少，她老母亲还是朴素多了。 “阿楚喜欢姨母这里吗？”蔡夫人笑着。 “嗯，喜欢。”黄月英点点头，装着不太理解的样子，“与阿母房间不太一样。” 蔡夫人随后叹气，“阿姊嫁得早，且……你父虽为名士，家中却无多少资产，这些年，阿姊一定过得辛苦。” 黄月英点点头，是挺辛苦的。黄承彦不在的日子，那是和普通农户没有啥差别好？ 见着黄月英点头，蔡夫人看向她的眼神也怜爱了许多，“这些年，也苦了你了，不然……好端端的，如何会将一个女儿家养成……养成……男子模样啊！” 黄月英：……不，你别误会啊。 “姨母这就命人给阿楚做好看的衣裳！” “姨母，阿楚现今是……黄楚。”黄月英提醒，语气无奈且真诚，“且，阿父阿母对小先生这个身份不算喜欢，这是阿楚自己要走的路。” 蔡夫人便问，“阿楚要走什么路呢？” 黄月英摇摇头，“阿楚不知，只知以女子身份做事，前路多有艰难险阻，比男子要困难许多。” 蔡夫人默了默，她虽然不知道黄月英所谓的这条路到底是什么，但她不能否认，在很多事情上，男子的身份就是更方便。 “姨母不必如此，”黄月英笑笑，“也就是阿楚还想玩几年罢，待及笄了，说不得就得成婚了呢。” 蔡夫人感叹着摸了摸黄月英的脑袋，“那阿楚可有择婿要求？” “长得好看，能说上话。” “好，姨母便为阿楚瞧瞧这荆州才俊。”蔡夫人笑着，心疼了自家这外甥女一会儿，便将话题转了转，“你姨丈说，要你带着你几位外兄多走走看看，可理解其中之意啊？” “当然，琦外兄如今已举为茂才，在琦外兄上任前，阿楚可是要给琦外兄出出主意的。”黄月英用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她这便宜姨母要搞后宅内斗了。 于是，直接把刘琦要外放的事儿抖了抖。 蔡夫人一愣，随后思量一番，眉头是皱了又松，好久才道，“何处上任？” “若无意外的话，初步定的是豫章郡，若豫章郡不行，则可能在荆南几个郡之中。”黄月英道。 蔡夫人一噎，随后拉着黄月英坐到床边，“阿楚早慧，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能猜出姨母今日要说什么？” 第104章 甘宁：阿楚是说……那孙权领兵十万还…… 见着蔡夫人那情真意切的模样，黄月英叹气，“阿楚知晓。” “既知晓，阿楚当如何选择？” “姨母为阿楚之亲姨母，阿舅是阿楚的亲阿舅，阿楚还能作何选择？”黄月英笑道。 蔡夫人随后便笑，“阿楚知晓便好。” “姨母放心。” “哎，”蔡夫人摇头，“姨母嫁给你姨丈时，他已近半百，如今，姨母膝下无所出，唯有琮儿与姨母亲近。” 黄月英也是理解，简单来说，这是一场政治联姻。 蔡家，是为了权势，刘表，是为了安定。 不过，刘表对蔡夫人也几乎是言听计从，极其宠爱。 可再宠爱，抵不过一个已经五十了，一个还是如花似玉……没孩子，对于蔡夫人来说，就没有保障。 “且……琮儿比琦儿聪慧，你姨丈如今都快花甲之年了……万一哪一天有个意外，琦儿成了荆州牧……如何能令军民臣服啊？你说，是也不是？” “的确，阿舅为军师，掌管着数万水军，而今琮外兄又娶了阿姊……阿舅自然是会帮着他的。” 从荆州内部的势力上来说，刘琦真要孤身坐了荆州牧，那是不可能坐得稳的。 实际上，刘表也考虑了这个问题，简而言之，在蔡夫人的枕头风下，他现在对刘琦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满意了。 是的，这场枕头风啊，早就开始吹了。 也难怪，在历史上，刘琦那是输的一塌糊涂。 “且，你琦外兄与你阿舅他们，都不亲近……”蔡夫人叹气，“他有意防备我等，若真有一日他掌了权……” 黄月英默了默，这事儿简单来说就是势力平衡问题，可惜……刘琦的确不是那块料了。 “阿楚明白，姨母放心。” “阿楚明白便好了。”蔡夫人于是放轻松起来。 她很受刘表宠爱没错，枕边风也吹了，该由其他风吹上一吹，效果更好些。 “嗯。”黄月英笑笑点头，当然，从她的角度来说，无所谓刘琦或者刘琮，反正……都是工具人。 蔡夫人见着，随即从床边摸了个看上去就比较名贵的木盒出来，打开，里头全是各种簪子与首饰。 笑道，“这些啊，是姨母年轻时用的，如今已用不上了，便赠予阿楚。” 黄月英看着盒子里崭新的首饰，心里哪里不明白蔡夫人的用心啊。 “还有这一盒，”蔡夫人又拿出一个盒子，“阿楚有空带回去给你阿母。” “好。”见着蔡夫人这周到完全的模样，黄月英也就没有拒绝。 利益这东西，大家都只是互相交换罢了。 但又有着一层亲属关系在，也确实不好拒绝。 见着黄月英不拒绝，蔡夫人更开心了，只道这外甥女与她是一条心。 …… 从州牧府出来，黄月英怀里拿着两个首饰盒，看得一旁的甘宁直愣。 “阿楚，你如今装扮，用不上这些……” 黄月英歪了歪脑袋，“所以？” “可否借为兄一些？为兄想写信回庄上的时候一并让人带去……”甘宁难得的有些害羞。 黄月英：…… 随后她就反应过来，甘宁前几个月说想成亲了，这就有对象了？ 她是太不关注这些人了吗？ “何时的事情？” “不就五六月的事儿嘛。” “谁家小娘子？” “你七叔家的。” 黄月英思考了一下，七叔……黄勤家的啊，于是点头，“啊，知晓了，是箐箐阿姊。” “咳。”甘宁轻咳一声。 “拿去拿去，箐箐阿姊不过十六，恰好合适。”黄月英递了一个盒子过去，内心感叹着这世道……女孩子十五岁就要结婚了，不结婚还得罚税。 “多谢阿楚！”甘宁笑呵呵的接了。 “兄长不必谢我，只要成婚后，能善待箐箐阿姊，最好……等阿姊十八岁了再要孩子最好。” “哎？”甘宁登时有些不自在，虽说黄月英如今是黄楚，可对方到底是个女子，才十三岁呢。 “虽说律例规定女子十五要嫁人，但其实许多女子在十五岁时自己的身体都尚未长好？如何孕育子嗣？”黄月英摇头，“兄长难道不见民间许多人家第一个孩子都易夭折吗？” 甘宁皱了皱眉，随后点了点头。 “是以，兄长不必过于着急子嗣，等上两年最好。”黄月英劝道。 甘宁自然是应了，随即问，“居士……连这些也教吗？” “也不是教，恩师只是偶尔提过。” “原来如此。” “只是，本想为兄长谋划豫章郡，如今却只得送给我那外兄了。”黄月英叹气，想起刘表，又是摇摇头…… 这样的老板，她下辈子都不想遇到。 太离谱了。 真的，这么一看……感觉孙十万都比他好。 “无事。”甘宁哈哈大笑，“阿楚还有其他想法，不是吗？” “自然。”黄月英点头，“若为琦外兄谋得豫章，阿楚会为兄长谋得郡丞之职，专治豫章兵马。” “那孙伯符若打江夏当如何？” “便看，是先得豫章，还是孙伯符先打江夏了。” 两人一边骑马慢走，一边讨论，不多时便回到了府邸之中。 “先得豫章如何？孙伯符先攻江夏又如何？” “先得豫章的话，孙伯符就不一定能攻江夏了。”两人往书房走，一边走，黄月英一边回答。 “怕豫章兵力断其后路？” “是。” “那孙伯符先攻江夏呢？” “那就先去江夏，揍他!”黄月英哼了一声，想起那边还要替孙权说媒，便带了些怒气。 甘宁失笑，“那孙策之弟孙权，其实长得不差，阿楚何以这般生气？” “若是有一日，兄长领十万人攻城，守城方只有七八千人……兄长会败吗？”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上啊，十倍于敌，怕个球！”甘宁大眼睛一瞪，“阿楚是在怀疑你兄长的带兵能力？” 黄月英：……那倒没有。 只是历史上，真有人好几次带着十万兵力，都打输了呀。 而这个人，好巧不巧，正是孙权。 甘宁见黄月英没说话，随后反应过来，“阿楚的意思是……孙权领十万兵竟还攻不下……” “想必，不多时，便会有消息传来了。”黄月英算了算时间，道。 第105章 岂乎相鼠 孙权，孙十万的名头，还真不是后世网友们恶搞，确确实实是孙权自己打出来的。 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应该就是在今年了。 当然，历史上对于这次的记载不多，但的的确确发生过。 今年这一年，孙策那是东打西打，还都给打下来了，唯有广陵郡……他是让孙权去打的。 因为孙权年轻，所以孙策给了孙权十倍于广陵守军的兵力，但……广陵太守是陈登，就是那个喜吃生鱼片吃没了的陈元龙。 这时代的文臣守城时，内心都有点脏。 但是孙权这毛头小子不知道啊，被陈登打的损失惨重，以至于后来孙权每次领大军出征，一碰到开局不顺啥的……立马就会撤退。 想到这里，黄月英又叹气，孙权啊，是真的不会打仗啊，若是能好好治理地方，后世也不会传他是孙十万了。 她的下一步安排，可以开始了，孙策还是留一留的好。 因为不论孙策还是孙权，都不是能居于人下的主，若能留住孙策……或许会有其他变故也不一定。 至于甘宁，听了黄月英说消息很快会传来的话，默了默，那他收回孙权容貌尚可的话。 …… 次日。 黄月英去看了学宫的建造进度，又去看了宋衷他们对藏书的整理进度。 在她回沔阳的这段时间，其余各郡也有一些世家捐出藏书来，虽数量最多的也就千卷，但胜在荆州八郡之中，世家大大小小的挺多的，于是…… 藏书量一下子就冲破了五万卷。 “从事可算是回来关心一番了。”宋衷见到黄楚，呵了一声，无奈笑道。 “宋先生可别这般说……”黄月英也知道自己不地道，拿了个五经从事的名头，然后一下休息了好几个月。 “哎呀，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干活儿。”綦毋闿倒是没有嘲讽，实在是看着库房之中的书，有些无奈。 他们本来是整理好了的，可后来各世家陆陆续续又送来。 送来一批就得整理一批。 恰好，这批是昨天送到的。 “好。”黄月英于是应下，也没有愣着，先是看了看宋衷几个弟子那边如何分类，然后才看了看分类记载的册子，才下手整理。 宋衷当然也就没脾气了，这小先生……哎，若是他没拜师，那便好了呀。 可惜，眼看着这般良才美玉与他擦肩而过，啧，内心总不是滋味。 黄月英便假装没有看到宋衷的表情，认真的整理起藏书来。 各世家捐的藏书，多数仍以经义为主，不过还有各代大儒对这些经义的注解，名气越大的大儒写的注解，版本就越多。 一个大儒收的弟子不会只有一个，而各个弟子记录时，理解又不相同。 这种不同的理解，也有益于日后学子们碰撞不同的思想火花。 黄月英一边整理，一边听着宋衷几个年轻弟子讨论。 “哎，听说了吗？” “什么？” “江东孙伯符攻下了皖城！” “嘶……当真？” “消息前日传来的。” “这可真是……不可抵挡之小霸王啊。” “是啊，讨逆讨逆，当真是要把袁逆的部下都讨完啊。” “可惜了袁逆，若不僭越，与袁公一起匡扶汉室多好啊。” “袁逆怎能与袁公相提并论呢？” “小先生还说袁公必败呢。” “那黄口小……” 黄月英没听见那人把儿字跟上，内心笑笑，这些年轻的读书人啊，到底还是天真。 这样的世道，怎么可能有人会真心是想要匡扶汉室的？ 各地诸侯，谁不是想着自己做大做强的？ 匡扶汉室，也就是骗骗天下人罢了。 连曹操这最初的汉臣，最后都能进魏王，把刘氏最后一点面子放在脚底下踩。 连刘表这样的宗亲，都想着效仿光武，祭祀郊野，行称帝之举。 甚至，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会稽人许昌、渔阳人张举、益州人马相、下邳人阙宣相继造反称帝…… 可见，如今的汉室，早已到了救不回来的地步了。 她虽然嘴上也说着匡扶汉室，但她说的这个汉，是汉家天下的汉，而非刘氏的汉，皇帝什么的……其实可有可无。 若这时代一定是需要的，那就推个人出来，仅此而已。 只是，未来的路想得很好，眼下执行起来，却是骨感不已。 昨天真的是被刘·刚愎自用·多疑无决·优柔寡断·表给气笑了，好好的路，他都不选……不过就是那几条路都需要付出一些最初始的代价。 最后选的那条，只需要写个奏表……写几封信，他才选的。 简单来说，想要付出最少，收获最大。 可这样的世道，哪里是不动刀兵就能和平的？ 黄月英略摇了摇头，继续整理书卷。 “江东小霸王杀的那叫一个威风八面，当真如霸王转世一般！” “这倒是，不过……他那弟弟，却在广陵吃了个败仗。” “哦？” “虽不理解江东为何攻打广陵，但孙伯符怕弟弟吃亏，给了了他十倍于敌的兵力……啧，生生的被陈元龙给打的撤军了。” …… 黄月英叹气，好家伙，说这消息不久就要到，现在就已经传到了。 如今这世道，消息传递一般比较滞后，不过许多世家以及诸侯为了能一手获得其他地方的消息，也是有着不少合作的。 “诸位学兄，楚方才不小心听了诸位在讨论江东孙伯符。”于是，黄月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见过从事。”几人虽私下要喊黄月英做黄口小儿，但面子上还是礼数周全。 “莫客气，孙伯符，攻下皖城了？” “是，前两日江夏那边才传来的消息。” 黄月英于是点点头，笑着，“那孙伯符觊觎我黄氏楚纸，被戳破后，这气倒是撒在了别处啊。” 几名年轻士子：…… 这么一说呢，那孙伯符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觊觎楚纸，你买就行了呗……虽然江东那边是贵上那么“一丢丢”，可你不至于绑人家楚安君这一小姑娘啊。 “是以，孙伯符攻下皖城……很是顺利。”有人笑着，“但听闻，他的赔礼也已运抵襄阳了，小先生不知吗？” “怎的，他赔礼了，我黄氏便需原谅吗？”黄月英见着这种读书人，不明白宋衷是怎么收的这些人做徒弟的，质量太差了。 “小先生去岁不还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哦？难道蔡家小郎君近段时日又有恶行了？”黄月英反问。 “既然蔡家小郎君道歉了可以被称作是浪子回头，那为何孙伯符道歉了就不可呢？” “道歉，要诚心实意，不然，便只是表里不一的小人罢了。”黄月英笑着，“蔡家小郎君为习七守灵、扶棺，而后也常常接济习家遗孤，如今……已未有打架斗殴、调戏妇人的劣行再传出了？” “那又如何？” “说明习家小郎君是真的改正了，而非表里不一。”黄月英摇头，看向这个和她杠的年轻人，“你是谁家弟子？” “怎的？从事要追究门户了？” “那倒不是，只是不知，你这仁义礼智信是与谁学的，这般不堪。” “你！”那年轻人气急，噌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哼，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矣。尔等用楚纸，不知感激改良之人，却要尊孙伯符那等表里不一之贼匪，岂乎相鼠？” 黄月英站着，语气冷了下来，骂道。 第106章 以吾观之，策必死于匹夫之手 被骂的那名士人脸色都憋红了，举着剑的手也在发抖，只因黄月英骂的太脏了。 一会说他巧舌如簧，厚颜无耻，又说他还不如相鼠呢！ 可他又不能真的下手…… 一是人家比他小，不过舞勺之龄，身高也矮上许多；二是人家毕竟有官身，如今是州牧的座上宾。 黄月英见此，又哼了一声，道， “人孰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蔡家小郎君如今确已改正，浪子回头金不换一言，亦非虚言。” “他孙伯符呢？欲偷楚纸之方，又欲掳我族妹，还伤我庄内族人性命，尔等敢说，他孙伯符不再觊觎楚纸之方了？” “那小先生又如何敢说，他孙伯符还想要楚纸之方呢？” “他孙伯符，要为其弟权，求娶吾之族妹、天子亲封之楚安君，尔觉得他已改正？可称为浪子回头金不换？” 那人登时也觉得过分……孙策竟然要为孙权求娶楚安君？想啥呢！ 楚安君那是天子亲封，沔阳县更名为楚安县，食邑三千户，那是他们荆州士人的窈窕淑女，与东吴何干？ “小先生，此言……”旁边又有另外一人求证。 “仲宣兄长带回来的消息。”黄月英点了点头，“吾亦是昨日才知晓，可见孙贼贼心不死，仍欲盗我楚纸。” “端的是可恶至极！”初始与黄月英吵架的年轻士人丢了剑，怒骂，随即弯腰行大礼，“此前……是宠孟浪了，还请小先生原谅。” “不必如此。”黄月英还没骂痛快呢，这就服软了，让她有力无处使，“这位学兄……” “哦，在下姓向，单宠字，字巨违，小先生莫要喊学兄了，宠实有愧。”向宠是真的觉得，自己白慕孙策了。 “向兄也言，浪子回头金不换，是以，向兄不必如此。”黄月英见对方是真的认错，也就没有在意。 然后才反应过来……这特么是向宠啊？年轻时候的向宠这么冲啊！ “不过，楚观学兄对孙伯符多有倾慕……不甚理解。” “哎……”向宠叹气，“策勇冠一世，有俊才大志，多谋且善用兵，每每作战，皆得胜绩……宠虽荆州人士，亦好军阵之道，是以……” 黄月英了解了，好嘛，这年轻时的向宠还是挺慕强的，而且也喜欢行军打仗，所以对孙策是有粉丝滤镜的。 “的确如此，不过……孙策虽勇，转战千百里，但轻佻果躁，自恃勇武，又弑杀江东豪族，以吾观之，必有刺客伏起，而其死于匹夫之手。” 黄月英便算是以小先生的身份给了那位提醒，若这样还留不住……那她也没有太大办法了。 “小先生所言……可是得知其他消息？”向宠愣了愣，随后问。 想了想，黄月英算是点了点头，来自后世的消息……也算消息？ “小先生这般说出，不怕孙策防备吗？” “孙贼虽与我黄氏有仇，但他以孤童子，奋一旅之众，不奄旬而据有江东，其智勇谟断，绝人远矣。”黄月英叹气。 她得乱局啊，留下孙策，才能最有力的乱局啊。 有时候看三国时期的历史，都会觉得，天命是在曹魏的。 曹操的运气……太好了呀，很多次都是死里逃生……要不是那一丝运气，哪有后来的魏王啊。 同样，她也的确佩服孙策，能在这样的时候打下江东的基业。 “宠，不及先生多矣。”听着小先生夸赞孙策，向宠登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心眼了。 “学兄不必如此。”黄月英只得摆手。 旁边，宋衷看完了这两人的争吵过程……有些无语，年轻人脾气都这么大的吗？特别是自己这弟子，竟还拔剑了。 若非见小先生把他骂住了，他非得踹上一脚不可。 于是幽幽的问，“书卷都整理好了？” “咳咳，弟子这便整理。” “宋师，这箱整理好了，弟子去拿下一箱。” 一旁的黄月英：……果然，不管在任何时代，学生都有些怕老师。 “楚，也去整理，这就去。”黄月英于是也转身。 宋衷无奈，“小先生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着实是……心中有气。”黄月英摆摆手，苦笑。 “在下也理解，孙伯符此举，确无仁义。”宋衷点头，“若是换成吾，怕早便写信骂他了。” “在下也写了，不过是拖吾兄长写的，楚，不太会骂人。”黄月英又道。 宋衷：？？？ 不太会骂人？刚刚是谁骂的？ 算了，他不管了，左右，对方不会吃亏就行。 …… 从宋衷府邸出来，黄月英擦了擦汗，整理书卷，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如果运输过程中有缺失的，要找到，然后整理成册子，都弄好了，才去记录下是哪一分类的哪部分…… 而甘宁，则终于是在日头快下山的时候见到了自己这义妹，对方似乎一身疲惫。 “读书……这般累？” “岂止是读书啊！”黄月英感慨，“就是搬书，加整理，若非这些时日与兄长锻炼，体质强上不少，怕是早就受不住了。” 甘宁失笑，“若如此，为何不喊为兄？” “兄长不是说，见了书便头疼吗？” 甘宁无奈，“可还有力气上马？” “自然。”黄月英随即翻身上马。 穿越了不到一年，她也算是跟着锻炼身体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已经可以不借用马镫就上马了，可见身体素质还是有增强的。 “今日，吾听闻那吴侯之弟孙权……兵败广陵。”甘宁感叹，“阿楚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黄月英道。 “不像。”甘宁摇头，“总觉得，阿楚每每能料人先机，莫不是……与居士学了占卜推算之术？” 黄月英：…… 她忘记了，这时代，人们还是挺迷信鬼神的。 “算是。” “原来如此。”甘宁于是又信了。 黄月英默了默，这样就信她，让她以后可怎么办？ “所以，阿楚为为兄占卜推算过吗？”甘宁又问。 “自然，阿楚说过，兄长会带兵打胜仗，自有秩比两千石的时候！”黄月英笑着。 “好，为兄记着了！”甘宁也笑。 于是，两人便驾马往王璨府上而去。 第107章 “黄楚”：楚欲将此算经列入族学所必学课目 就在黄月英与甘宁拜访王璨时，她下午在宋衷府上说的那番话，同样也传了出去。 这时代，文人是有圈子的。 巧合的是，宋衷的弟子，既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门子弟。 再加上此前“黄楚”便说北方定有一争，如今两边已经不和，对峙黎阳，小先生的名头那是越发响亮。 而今孙策打下皖城以及其弟孙权被陈登大败的消息也恰巧传到襄阳，与孙策相比，孙权着实有些弱。 再加上孙策想为孙权求娶楚安君的事儿也一起传开，于是，原本对东吴观感还算不错的士子都瞬间倒戈。 “东吴谋我荆州楚纸，差点儿掳走楚安君不说，虽说赔礼道歉了，可分明就还在觊觎，若不然，如何还要为其弟求娶楚安君？” “呵，分明就是贼心不死。” “正是！赔的那么几万钱，还不如楚纸之价呢！真以为楚安君差那么些吗？” “原以为，小霸王孙伯符既然勇冠三军，定也是英雄豪杰，可如今呢……背地里的手段使得一套一套的。” “你也太天真了，若不会这些手段，他岂能打下那么大的基业？” “所以，我觉得小先生说的没错，像这种人，在江东杀成那般模样，说不得，日后就得死在匹夫手上！” “那江东又得乱了……哎……” “到底百姓艰苦啊。” 仅一个晚上，这事儿就有不少人知晓了。 …… 王璨府上。 王璨见着饭点到的两人，笑问，“阿楚就是来蹭饭的？” “是？”黄月英想了想，而后点头。 这一番模样，又逗笑了王璨，后者只得无奈摇头。 “仲宣先生，阿楚不是来蹭饭的……”甘宁解释，“其实我们还带了一部分书过来。” 说着，拿出一个木盒，递上。 王璨接过，而后打开，眼中惊讶，看着一本本装订的整整齐齐的书册，“这是何书？” “《九》。”黄月英答，“此前拜访各大世家，其中便有《九》的部分内容，加上恩师承彦公的存书，以及种花居士教授吾妹的部分，不仅补齐了《九》，还做了一部分增加。” 王璨惊讶，“当真？” “自然。”黄月英笑着。 《九》，即后世所称的《九章算术》，是华夏古代十大算经之一，也是最为后世人所熟知的一本，是结合几本前人的算经补充而成。 《后汉书马援传》载其侄孙马续“博览群书，善《九章算术》，而班固的《汉书》之中，则没有提过《九章算术》，所以根据推测，这本书大约在东汉中后期成书，大儒郑玄就曾入太学攻《九章算术》。 成书了，并不代表着广为流传，而太学……也不是人人都能入的。 加之如今战乱遍地，典籍被损毁实在太常见了。 王璨的藏书之中，有《九章算术》的部分内容，却也没有全部，所以，才会惊讶。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进了正厅，随意坐下，翻看起书来。 大约浏览一遍，就能知道这一册的内容，直到浏览到最后几册，眉头便逐渐皱了起来，显然，这是那位居士所增加的部分了。 黄月英也不急，增加的内容，要让这时代的人认可，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她增加的部分内容，与算数有关，与物理也部分相关，是对速度、密度、距离甚至抛物线的一些初步论述。 因为，这些在这时代都能用得上。 半个时辰后，王璨才放下了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叹，“已许久未曾读到这般算术内容了，阿楚拿过来……是为何？” “想请兄长帮忙。” “哦？” “楚欲将此算经列入族学所必学课目。”黄月英顿了顿，“但……吾族学之中，多为蒙童，是以，想请兄长将此算经稍作修改，便于孩童学习与理解。” 王璨嘶了一声，“蒙童当先学七经八义，这《九章》，便是成冠士子都不一定能治得清楚啊！” 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经义，才是他们最主要的学习方向。 算数这般的内容，多数只要了解一番就好，唯有一些些特殊岗位的人是需要去完全学的。 黄月英则是摇头。 “其实不然，今人治《九》者少之又少，是《九》不够实用吗？非也！” “实是如今书籍难得，求学之路艰难，多数人才能在年纪稍长接触数之一道。” “荆州有楚纸，中等纸五钱，上等纸十钱。荆州之外，楚纸之价，兄长应当知晓。” 王璨点头，他刚去过一趟东吴，当然知道，于是问，“可荆州境内楚纸为何仅五钱？” “想要人人都能用得上罢了。”黄月英感叹，“此为居士与吾妹共定，为的，便是能让士人读书简单些。” 王璨苦笑，“原来如此，荆州士子，那可真是幸运啊。” “是幸运。”黄月英笑着，因为明年，她会甩出一批书籍，再次乱局，“而今楚纸并不难得，既如此，为何不让孩童自幼时便多接触数之一道？待他们长大些，便能有些本事，也好立足。” 王璨叹气，“既如此，为兄便应了阿楚所请。” “辛苦兄长了。”黄月英点头，“届时，此书会广行于世，当然，楚亦不会让兄长白白辛苦。” “哦？”王璨笑了。 “楚亦有十万钱奉上。”黄月英笑着。 王璨失笑，“莫不是……” “正是。”黄月英点头，“今日州牧派人送至府中的，本来，吾妹也不在意这些钱，运回楚安也是麻烦。” 王璨无奈点头，“既如此，为兄便却之不恭了，此书完全整理完……预计要不少时间。” “无事，本就是想要在来年再给族人们增加此课目的。” 王璨于是应下，这样一来，的确是不急了。 而黄月英，也终于是放心下来，本来是想自己弄的，但她实在也没有这么多时间，不抓点苦力，那可真对不住自己了。 然后，就求到了王璨这边。 反正，王璨在刘表这边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写个信……历史上，可没有这次的外交工作。 所以，黄月英很是心安理得，对于人才来说，才能得不到施展，才是最难受的事情。 第108章 周瑜：不如早除之 小先生黄楚评价孙伯符的话，在襄阳传的沸沸扬扬。 隆中的诸葛亮，当然也是知道了，脸上笑着，无奈摇头，倒是没有想到，阿楚这就回襄阳了，亏他还把回信寄回了沔阳。 前几日与庞德公、承彦公以及司马先生讨论了整整两天，也理清了他对于那封回信的思路，也让他从侧面打探了一番那位居士的消息。 根据他的分析，即便是承彦公，也未曾见过那位居士。 这就让他十分好奇了。 因为庞德公、承彦公已经是难得的隐士大家了，可他二人也没有能猜出这位居士的身份，着实是有些奇怪。 当然，这些问题，会在日后都得以解决，不急。 如今北方不和，江东那位风头无二。 想到孙权……诸葛亮眉头皱了皱，哼了一声，十倍于敌的兵力还能打输了，简直丢人，还想求娶阿楚，也是不自量力。 以阿楚之才，如何能嫁给这般人？ 倒是荆州，颇有发展。 襄阳学宫建成在即。 楚纸之价平稳。 文风颇盛。 到处都在夸赞小先生。 希望，阿楚的乱局真的能乱。 诸葛亮感叹一番，又笑了笑，看了看不远处的诸葛均，待得明年，也该把阿均送去襄阳了。 …… 而州牧府。 刘表又把黄月英喊了去问话。 “阿楚说，那小儿必死与匹夫之手？” “嗯。”黄月英点头。 “那为何宣扬至此？”刘表不解。 “昨日……”黄月英把昨天的事情给说了一遍，而后道，“如今之荆州士子，对其他各方势力都保持了诸多好感……” 刘表皱眉，“待学宫建成，他们便不会这般了。” 黄月英内心叹气，这根本原因，还是在刘表身上。 年轻人，年轻士子，当然是好进取，希望未来主君是能平定乱世的……但刘表的性子，显然是达不到这些人的要求的。 “姨丈说的是。”面上，黄月英也不反对刘表。 对方的性子，她现在算是摸清楚了啊，当然会产生消极怠工的想法。 “昨日你还去了仲宣府上？” “是。”黄月英笑着，“请兄长干些杂活。” “你啊。”刘表笑骂，而后正色，“今日喊阿楚过来，则是觉得豫章郡之事，可行。” 黄月英自然点头，“奏表可以送去了？” “是，昨日与你阿舅他们商议后，便写了奏表与书信，派人送往许都了。”刘表感叹，然后道，“你琦兄长，类我，若豫章能让他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黄月英自然是附和。 “但是琮儿，也已弱冠，阿楚可有何建议？”刘表又问。 黄月英腹诽：当我孩子王是？ 不过，面上露出思索之色，“琮兄长啊。” “嗯。” “阿楚倒是一时间未曾想到，再说了，琮兄长还未行冠礼呢，姨丈便留在身边，好好教导就可。”黄月英道，“待琮兄长冠礼后，便可为他考虑了。” “是这道理。”刘表笑。 但是下一秒，黄月英又问，“姨丈想让琮兄长从文还是从武？” 刘表略愣了愣，“自是文，琮儿那般，也当不成将军啊。” 黄月英随后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史书上说的不错啊，刘表如今……是真的偏爱刘琮。 他同意要给刘琦谋得豫章郡，本质上是为荆州的势力发展，为了他所谓的基业。她那便宜姨母的枕边风吹得……当真是厉害啊。 这样也好，方便她以后操作。 …… 时间一过，便到了九月。 江东。 孙策好不容易整军休息一番，却是听说了襄阳那边的消息，于是冷笑，“好一个策必死于匹夫之手！好一个小先生黄楚！真当我孙伯符打不到襄阳吗？” “伯符莫要动怒。”一旁，周瑜皱眉，劝道，“荆州，咱们必定是要打的，但不是现在。” “哼。”孙策哼了一声，“即便现在拿不下荆州全境，也得让他们知晓我孙策的厉害。” 周瑜点头，“这是必然，待此番修整后，安顿皖城，便可往江夏去了。” “嗯。”孙策嗯了一声，“可惜那黄楚小儿定是躲在襄阳，若不然，定让他尿个裤子！” 周瑜：…… 周瑜有些无奈，摇摇头，而后道，“不过，此番，伯符是需要感谢那位小先生的。” “公瑾你说什么？” “小先生的提醒，是有道理的。”周瑜沉声，“伯符你最近性子急躁了不少，打猎时又时常把护卫甩在身后，轻身冒进，但有埋伏……伯符如何能敌？” 孙策气笑，“公瑾你……” “伯符！”周瑜声音大了许多，喊了一声。 孙策这才默了默，“他说得是没错，但那又如何？” “方今天下大乱，豪杰并起，伯符可记得公瑾先前所言？” “自然。” “既要完成你我心中所想，伯符必须保全自身，可明白？”周瑜满脸严肃，“若伯符不能答应，公瑾即刻便回家中读书罢了。” “哎哎哎。”孙策赶紧拉住周瑜，“明白了明白了。” “真的？” “真的。”孙策叹气，“虽说那小儿可恶，但他却是将我孙伯符的性子摸了个干净，可见是有真本事的。” 周瑜随后笑，“是啊，否则，他何以十三岁之龄，闯出偌大名头？” “听闻沔阳那位楚安君，师从种花居士。”孙策又道，“公瑾先前说要为权求娶之，荆州定然不会答应。” “是。”周瑜点头，“不过，万一能成呢？公瑾也只是试上一试，只是害了伯符如今声名尽失。” “这有什么？失去的这些，战场之上我都会夺回。”孙策毫不在意，“倒是那位小先生，公瑾可有办法让他效力于咱们？这种人，不放在自己身边，实在太过可怕了些。” 周瑜想了想，随后笑着，“莫不如……伯符便邀小先生于江夏一会？” 孙策嘿了一声，点头，“就怕他不敢来了。” “应当不会，届时，公瑾便也学荆州，将此事告知天下人便是。”周瑜笑眯眯的道。 孙策哈哈大笑，“善！他若不来，便是他怕了！” 周瑜也笑，随即又道，“若劝说不成，伯符须得安排神射手……这人十三岁便如此声名，待他长成，定是你我大计的阻碍，不如早除之。” 孙策认真的应下，“公瑾放心。” 第109章 黄月英：画大饼，我擅长啊！ 九月下旬，华歆被天子征回许都，出任议郎、司空参军，同时，刘表长子刘琦被任命为豫章太守。 消息一出，北方的袁绍又黑了脸，只觉得刘表这两面三刀之小人，枉为汉室宗亲！竟然又和曹操做了一次交易！气死他了！ 而江东的孙策与周瑜，则是在收到消息后思考着战略进攻问题。 “刘琦无能，伯符不必担忧。”周瑜开口。 “吾知晓。”孙策点头，“不过，其中推手，公瑾可想过？” “无非就是那位小先生了。”周瑜笑眯眯的道。 “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可惜，刘表帐下人才而不得用，刘琦想要掌控豫章，除非那位小先生出手。” “所以他们威胁不了你我，再者，以水军行船之利，他们更是无可奈何。”孙策也笑，“请小先生于江夏一聚的消息，都让人带去了?” “自然。”周瑜笑着点头。 从九月初开始，他们就民间行商带消息回襄阳，且，是广而告之：讨逆将军、吴侯，欲请荆州牧帐下五经从事、小先生黄楚，于江夏一聚。 …… 州牧府。 刘表看着自己的长子，内心感叹，语重心长，“琦儿如今已成家立业，前些时日被举为茂才，如今又要去豫章上任，当好好稳重些，治理好百姓，可明白？” “孩儿明白，多谢父亲教诲。”刘琦点头，心里是又激动又有些慌张。 激动的是他终于要去治理一郡，造福一方，慌张的是他到现在还没干过啥大事呢。 前段时间突然就被举为茂才，而今竟要去当豫章太守……着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琦儿此行，不必惊慌。”刘表又笑笑，“阿楚已命甘兴霸，先行带了千余兵卒前往豫章为琦儿打点一切。” “多谢父亲，多谢阿楚妹妹。”刘琦这才松口气。 这样一来，至少不担心安全问题了。 “至于治理地方，”刘表想了想，“便学前任太守华歆，清净不扰民即可。” “是。”刘琦应下。 不扰民，他也是能做到的，因为……扰民的他也不会，届时好好治理地方，父亲一定会好好夸赞他的。 黄月英看了看刘琦，内心感叹，这刘琦……已经是被她那便宜姨母给养的有些废了。 竟这般惧怕刘表。 交代完这些，刘表又派了一千兵卒，领刘琦领着，去往豫章。 …… 十月初。 黄祖之子黄射，带兵支援刘勋，被孙策大败。 后孙策一路进发，直奔江夏而来，再次令黄射带回话来：请小先生黄楚，于江夏一叙。 黄月英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消息了，初始是民间传言，而今却是令黄射带回的消息，还是挺诧异的。 历史上，孙策打江夏还得再晚一个月才是，再一想，今年的孙策好像大大小小的战役都往前提了提。 她不知道的是，正因楚纸的出现，让孙策与周瑜能快速的安抚了士族，这才在对外进攻上比历史上都要积极。 “阿楚，可要去？”主位上，刘表出声，随后摆了摆手，让江夏的信使下去了。 黄月英还未回答，因着天冷了身体又有些不好的蒯良便道，“阿楚不过十三，不必去。” “正是。”蔡瑁也点头赞同，“这孙策，摆明了是要动武，此时若去，阿楚的安全不保。” 上方，刘表也赞同点头。 黄月英叹气，摇头，“要去。” “为何？”几人诧异。 “因为不仅仅是他孙策想见我，我也想去见见那有小霸王之姿的孙伯符啊！”黄月英笑着。 来到这时代，当然要好好看看这些名人才是。 当然，也只有她去了江夏，以身为饵，引孙策冒进，如今在豫章郡的甘宁才能有机会调集兵马，打出名头来。 只是，她也不能把这早就与甘宁计划好的内容说出来，不然，她这心思就太过于不纯了。 刘表见得自家外甥女的模样，无奈至极，“可此行危险，阿楚可明白？” “自然。”黄月英点头。 “那阿楚为何还要冒险？”蔡瑁有些生气，觉得自己这外甥女胆子也太大了。 黄月英有些感动，她没有想过，蔡瑁会有这反应，但仔细一想，蔡氏是蔡瑁长姊，关系到底是亲近的。 一旁的蒯良，又是咳了几声，显然也是不同意的。 黄月英于是道， “诸位长辈且听我说， 孙文台在时，作战骁勇，攻我荆州时，甚至能围我襄阳，最后才轻身冒进，被斩于岘山之上。 孙伯符与其父风格几乎一脉相承，作战时每每身先士卒，骁勇无比，能提士气。 也因此，世人多觉得江东孙氏作战勇猛，而觉得我荆州兵将，只得守城。 但阿楚，偏要打破这般印象，堂堂正正的打破孙氏无敌的神话，明明白白的告知世人， 咱们荆州，上有汉室宗亲为州牧，下有带甲之兵十余万，心向汉室，是不愿乱启争端，而非不能战，愿天下诸侯以百姓为重。 届时，姨丈再将仲宣兄长那封劝司马与大将军书告知天下。 世人将以我荆州为此世净土，纷纷投效，效果…… 或不比曹贼挟天子而令诸侯这般手段要差。” 说完，黄月英朝着刘表郑重作揖拱手，画大饼，她可比刘表擅长多了。 上方，刘表几乎都要感动的哭出来，“阿楚此言……甚合我心。” 蔡瑁与蒯良，同样惊讶，也觉得心里有些羞愧，自己竟还不如一十三岁的女子啊！ “且似孙策这般人，对自己的勇武自信，阿楚曾言，孙策必死于匹夫之手，若我去了，或有机会……”黄月英又补充了一句，“若如此，江东何惧哉？” 刘表宽大袖袍下的手，紧紧的握住，也被黄月英的话说得是心潮澎湃，让他似乎感受到了当年单骑入荆州的豪情。 “虽说如此，但阿楚不过十三，如此前去，到底危险了些。”蔡瑁虽然也有所触动，但终究还是把黄月英的安危放在心上的。 如果黄月英出了点什么意外，他那长姊当然要日日以泪洗面了。 “阿舅说的是，所以……”黄月英笑着，“阿楚愿召荆州豪侠们同去江夏，一会讨逆将军孙伯符！” 第110章 黄承彦：你日后要效仿霍光不成？ 襄阳，小先生黄楚说出了要与荆州豪侠们同去江夏，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襄阳各世家，对如今的沔阳黄氏都有着不少好感，毕竟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参与到了楚纸的生意之中…… 再说了，小先生不过十三，而今便有此名望，他们提前投资一下，一点都不亏。 于是各世家，那都是出人出力，更别说本就亲近的蔡氏与蒯氏了。 杨氏，杨虑带着杨仪，以及他家一百部曲，上了门。 “阿楚此行要召荆州豪杰同去江夏，虑恨不得同往，奈何天气稍冷了些……” “阿虑莫要如此，为何不好生养着？”黄月英见此，内心又是感动又是叹气。 “是以，只得带些家中护卫，愿护阿楚此行安全。”杨虑没有回答黄月英的话，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黄月英看着眼前这一百身强体壮，兵甲皆足的护卫……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些豪门世家的实力，也难怪，刘表是真的很难作为。 “楚，多谢杨兄厚赠，定将这些人，一个不少的带回。”黄月英对着杨虑拱手行礼，也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杨虑略愣，随即也是大礼谢过。 而那一百部曲，见着那位小先生这般承诺，自家少主也是为他们折了腰，一个个内心感动不已。 …… 习氏。 习书带着族内给的两百部曲，同样上了门。 在他看来，此事事关恩师安慰，是以，他明知这是族里的手段，他也没有拒绝。 “书愿与恩师同往。”习书大礼拜下。 黄月英将他扶起，笑着，“小书莫急，你年岁尚小，于襄阳静待佳音便可，待为师回到襄阳，可就要考校你的课业了。” “恩师……” “至于你习家部曲，吾亦是相同话语，定将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 …… 黄月英没有拒绝各世家的好意。 她此次除了要去会一会孙策，给甘宁创造机会，同样看看荆州世家以及士子们的态度。 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满意的，襄阳各世家豪族的部曲，一下就凑了一个一千六七百人，加上刘表让张乾带着本部千人兵马……相当于她直接领了近三千的兵马。 至于各文人士子，也一个个的表示此行同去，大有数年前众多诸侯讨伐董卓的气势。 其中，便有和小先生吵过架的向宠，也有此前辩论过程中输给小先生的吕登、程松。 看得黄月英颇为好笑……不过，却都是拒绝了。 “诸位学兄，学宫落成在即，便不必与楚一道这般奔波了，只需在襄阳静待佳音即可。” “小先生莫不是嫌我等身手不利？”吕登笑着往前一步，“吾兄，可是孙伯符的杀父仇人啊。” “正是，我等虽为儒生，亦可提剑杀贼！”向宠也道，“再者，小先生此前还与宠论孙伯符呢，而今孙伯符相邀，宠正好去亲眼见见。” “还请小先生莫要拒绝我等。”程松也认真的道。 黄月英叹气，这些人，可都是她未来的手下啊，随便折上一个，她可都是要心疼的，但……这份心意，她又拒绝不了，便道，“既如此，诸位不必都去，只吕兄、向兄、程兄三位与我同往，如何？” 一众士子见此，也只得应下。 …… 隆中。 诸葛亮自然也知晓了这消息，无奈叹气的同时，直接提笔写信。 …… 黄家庄子上。 庞山民与黄寅结伴行于田间，看着已经长出幼苗的宿麦，心中复杂。 近期，襄阳传来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着实是过于惊讶了。 先是北方似乎快按不住了，要开始打了。 再是豫章太守换人了。 再接着，江东那位，作战猛得不行，把刘勋打跑了也就算了，还把去支援的黄射给打的落荒而回。 带回的消息，就是要让黄月英去江夏一聚。 “叔虎觉得，阿楚会不会去？”庞山民沉声问着。 “她会。”黄寅呼出一口气，“而今江东孙伯符将此事告知天下人，摆明了就是逼着她去，以阿楚的性子……不可能不去。” 庞山民有些牙疼，“阿楚这成日在外头蹦跶……也不怕伯父伯母担忧。” “往年，伯父这时候应当在归家路上了。”黄寅皱眉，“倒是不知如今……” “若是听到这消息，怕是直奔襄阳了？”庞山民翻了个白眼。 …… 当然，庞山民说的没错。 黄承彦好好的在各地游历，打算给自家女儿找帮手，这刚找了一个看着不错的，好……就听说江东那孙伯符要在江夏和小先生一聚？ 什么叫一聚？ 分明就是有着不轨之心！ 之前东吴贼子就想偷楚纸之方，如今阿楚若是去了，东吴直接把小先生掳了去，再换楚纸之方，不都是赚的？ 甚至，心狠一些…… 黄承彦想都不敢想，直接告别了几位老友，往襄阳跑。 跟着的周扬同样也急……东吴贼子，端得不为人。 …… 南郡。 一青年领上了数百部曲，往襄阳而去。 …… 十月中旬，黄承彦到了。 见着襄阳城外自家“弟子”所领的数千兵马，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后急冲冲的进城，往自家“弟子”的府邸而去。 恰巧，黄月英这两天收拾行李，正准备出发呢，见到黄承彦那怒冲冲的模样，便是好一阵讨饶。 “咳……阿父莫急。”黄月英把黄承彦拉到书房，倒上茶水，“阿父怎的来了？” “呵，阿父再不来，就见着你去江夏送命去？”黄承彦怒道。 “阿父，不会的……” “不会？”黄承彦声音大了起来，“你真以为江东没有聪明人是吗？” “有啊。”黄月英点头，“怎么会没有？” “孙策邀我去，无非就是想劝我投效江东，若劝说不成，估摸着会直接下手把我掳走，想得再差些……要杀我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还去？” “那也得孙策能打赢荆州大军再说啊。”黄月英无奈，“他喊我去江夏，我去了，难道非要与他坐而论道？我真那么傻吗？” 黄承彦：…… 怒气瞬间被自家闺女的话给压了下去，喝了口茶，道，“你欲如何？” “阿父当知晓，豫章太守如今为琦外兄，算着时间，已经到了。” “刘琦？不过无能之人……”黄承彦哼了一声，而后皱眉，“为何不见甘兴霸？” “额……他去豫章了。” 黄承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好啊，好啊，阿楚你这是以身为饵，是不是？” 黄月英默了默，点头，又把忽悠刘表的那番话重新给说了一遍。 黄承彦怒气仍然不止，“怎么，你日后是要效仿霍光不成？” 第111章 前往江夏 黄月英的话，能忽悠住刘表等人，却忽悠不住黄承彦。 黄承彦生气，气的是黄月英要以身为饵，不顾安危。至于闺女是当霍光还是当王莽，他压根就不在意。 如今的汉家天下到了这般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忠心，那忠的也是天下万千百姓。 所以，当他这句话说出来时，他就后悔了，他分明知晓闺女的谋划为的就是万千百姓，却还以霍光做比…… 他这话，未免重了些。 内心才这么反思着，自家闺女却道， “若做霍光能为天下争得一个清明，那阿楚便做霍光了， 若成王莽能为万民争得太平，那便做王莽，也无所惧。” 黄承彦默。 黄月英则是无奈，见着老父亲的表情，她清楚老父亲生气是为什么，“阿父放心，阿楚不是那种毫无谋算之人，万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你……”黄承彦甩了袖子，不知说什么，怒气已经消了不少。 他这气，来得快，去的当然也快。 “倒是阿父，自三月外出访友，如今可有收获？”黄月英转开了话题。 “嗯。”后者只是嗯了一声，显然还在生气。 黄月英失笑，大人们似乎比小孩子更要脸面些，于是继续给着台阶，“不知是何人能让阿父认可？” “南郡，霍氏，霍峻。” 黄月英一听这名字，张了张嘴，惊讶无比。 她没有想过，老父亲会把这人给带出来，老父亲看人眼光是真的准啊！ 霍峻可是个狠人呀！ 那是刘备入蜀的大功臣，带着几百人守葭萌城坚守一年，坚守了一年也就算了了，还找机会把敌人给嘎了。 “多谢阿父！” 黄承彦哼了一声，怒气被这一声多谢阿父完全抚平，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数日之后，再想起这事时，才知道哪里奇怪了：自家闺女好像早知道有这么一个能人了。 …… 十月十八，天阴，北风萧萧，旌旗猎猎。 襄阳城东，汉水畔，一眼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 “黄楚”一身武服，骑在照夜身上，与一众送行之人饯别，“诸君，请莫要再送了，楚受之有愧！” “小先生，吾等，便在学宫先生归来！” “吾等，在学宫等先生归来！” “不错，还请小先生一定赴约啊！” 黄月英笑笑点头，应下，“黄楚，定然赴约！” 一旁，习书牵着马，又细细叮嘱，“恩师此去，切记保全自身，若形势不对，只要安全回来便可！莫要争一时意气！” 虽说，他的这位恩师，也比他大不了多少。 可看着这些满满的送行之人，他就知道，他很难超越他恩师。 “好。”黄月英笑着应下，“小书记得了，为师回来，可是要考校功课的。” “书，明白。” “阿楚放心，若他有任何不明，随时去我府中寻我便是。”王璨笑笑，“倒是小书说的不错，若形势不好，及早回来。” “兄长放心，我省得，好了，莫要再送了。” “既如此，为兄便祝阿楚，平安归来罢。” “好。”黄月英应下，便拍马往大部队而去。 …… 从襄阳到江夏，本可沿汉江直入长江，可秋冬两季是枯水期，水浅，走不得大船。 加上襄阳到江夏不算远，是以，黄月英一行三千人只得车马而行，如今黄祖是屯兵沙羡县（此时尚未有夏口），方便水军行动，所以，她这群人也得到沙羡才是。 张乾作为这三千人马中真正的将领……得负责许多东西，于是，便在途中休息时，开始问人员安排。 他是襄阳为数不多的知晓小先生身份的人……毕竟，他是在沔阳见过女君当面的。 而他被指派了这个任务后，州牧也曾仔细叮嘱过他，要他务必保证小先生安全。 待得见到小先生，内心简直一千个震惊……当然，最后还是消化了。 在他看来，州牧这样安排，定然有深意的。 “承彦公，小先生，此次人马，已经超出预料，兵马共有三千，乾帐下兵马倒是好说……其余兵马……” 此时，也有四名青年一道走了过来，却是向宠、吕登、程松以及南郡霍氏，霍峻。 黄承彦刚从马车中把披风给自家闺女拿出来系上，没有回答。 黄月英见此，便道， “其余两千兵马，由定毅（吕登）兄长以及仲邈（霍峻）兄长各领千人。” “巨违（向宠）兄长负责这两千士兵之军粮调配，仲柏（程松）兄长负责军械调配。” “张校尉只需负责好本部兵马便可，具体事宜，待至江夏后，见了黄将军再做打算，诸位请自去。” “诺！”张乾应下，极为恭敬。 其余四人，自然也都接了任务。 黄月英看了霍峻好一会儿，便是极为满意，这样一来，她的安全也算是有了保障了。 …… 江夏，沙羡县。 黄祖看着手中的信，哼了一声，“倒是会找麻烦。” “父亲……”黄射想起这事儿，也是有些憋屈。 他们接到刘勋的求援信，立刻发兵，结果人家大本营都被孙策端了，搞得他极其被动，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甚至还当了一次信使。 “好了，为父也没有怪你。”黄祖摆摆手，“此行，承彦公会随着小先生一道来，吩咐下去，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诺。” “那孙家小儿可有动静？” “目前尚未有报。” “嗯，记住，盯好咯！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诺！” …… 某处江面上。 孙策迎风站在甲板之上，眯着眼睛，“算算时间，当是快到江夏了。” “是，明日便可到达。”一旁，周瑜接了话，“只是不知道，那位小先生，会不会来。” “会？”孙策想了想，不确定的道，“总觉得，那位小先生不是会害怕的性子。” “也是，若是会怕，就说不出什么，曹袁相争，操必胜的话了。”周瑜感叹。 他同样也关注北方局势，只能说……那位小先生的判断，与他相同。 十三岁能有这种见识，多可怕呀。 “若是怕，也就不会说出，我孙策死于匹夫之手的话了。”孙策也笑，“其实，还是挺期待与他见面的啊。” “是啊，总觉得这样的人，过于妖孽了。”周瑜也感叹，“但是，这种人啊，也必定会成为你我踏脚之石。” “公瑾说的是！” …… 十月二十一平旦时分（早上5点），孙策所部抵达沙羡，即刻进攻。 狼烟，四起。 …… 十月二十三下午，黄月英一行人还未抵达沙羡，便遇到了黄祖的数百溃兵。 张乾见此，直接带人上前，拿下溃兵，问出消息后，他默了。 第112章 黄月英：老匹夫！败军之将，安敢言勇？ “张校尉，如何？”黄月英见着张乾的模样，便问。 “两日前，孙伯符水军行至沙羡，已开战了，战况不容乐观。”张乾则答，“江东军作战凶猛，江夏军节节败退……” 黄月英皱眉，历史上，孙策真要大败黄祖，是要十二月的事情了，如今，却是至少提前了一个月。 虽然，她已经竭力去避免改变目前的形势，但是她的到来，还是改变了很多。 至少，很多事情发生的时间都提前了一些。 “黄祖呢？”黄月英又问。 张乾摇头，“这只是数百溃兵，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只得拼命跑，跑得不快……那是要被杀的。”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细细的回忆起这次战斗的历史记录： 孙策大败黄祖于沙羡，获其妻息男女七人，斩虎、韩曦已下二万余级，其赴水溺者一万余口，船六千余艘，财物山积。 简而言之，这个时候若黄祖真的溃逃的话，只要躲起来，等着孙策自己退兵就行了。 但显然，孙策在得了这么多物资后，短时间内……不退兵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最重要的是，孙策还等着她去赴约呢。 好家伙，一下子就难度升级了啊，level↑! “如今我等在安陆，此地距沙羡尚有近二百里，这些溃兵……”程松提出了疑惑。 “小船。”张乾解释了一句。 荆州地区，水道分部很多，在汉水入长江口附近，更是如此。 众人便了然了，于是又齐刷刷看向黄月英，等待着后者的决定。 这一路走来，承彦公几乎不发任何命令，也不会告诉什么人去做什么事……所有命令，几乎皆出自小先生之口，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 “北往安陆县，收拾妥当，派出小队去沙羡寻黄祖将军，并收拢溃兵，再做打算。”黄月英沉声。 “诺！”张乾应下，便去负责此事了。 黄月英原以为，有她的提醒，黄祖好歹能多坚持些时候的，没有想到，和历史上仍然没有什么差别。 有了溃兵，而且这溃兵数量不少……足以说明前线局势了。 孙策打起仗来，还真的是凶猛啊。 难怪东吴发展起来也快，一次次的抢荆州……发展的能不快吗？ 而今的情况，也的确困难模式。 但穿越宝典第九条：教员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荆州地区，战略纵深足够，孙策能打得这一时，但打不了持久，所以，的确能操作。 再说了，沙羡对面，可就是豫章郡，就看甘宁能什么时候和她打配合了。 霍峻四人，却是没有离去，因为……除了这些，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阿楚是想守安陆？”向宠问道。 经过这几日相处，在黄月英一次次的兄长前，兄长后之后……与四人都混了个熟，以平辈论交。 “嗯，暂无他法。”黄月英点头。 这种开局，她之前吹的牛……都很难实现啊，真要把孙策打出去，那得耗费大力气了，一步一步都不能出错啊，头疼。 但万幸的是，她还没到沙羡，不然直接落地成盒……鸡肉味，嘎嘣脆了。 “可……孙伯符当不会攻安陆？”霍峻道了一句。 “是不会，但是兄长们别忘记了，我在这儿呢，且，黄祖将军不会这么容易落入孙策手中，”黄月英笑眯眯的回，而后表情严肃，拱手行礼，“是以，此战……要拜托诸位兄长了。” “唯有尽心竭力罢了！”四人回礼。 不多时，三千人马便往安陆县而去，待得他们抵达，一路又收拢了不少溃兵，一数，竟然有两千余！ 能跑出来的士兵这么多，可见前边儿崩溃到什么程度了，搞不好……黄祖已经弃沙羡而逃了。 黄月英见此，是真的想骂人。 她提醒了这么久，刘表也数次下令让黄祖多做准备，可黄祖呢，手中有着数万兵卒，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输也就算了，输的太快了？ 十月二十一到现在，就两天啊！ 两天你就守不住了？ 这也太弱了？当然，这是和孙策比起来。 稍稍平复了一下内心，黄月英便见不远处有一支人马过来，行军毫无章法，举着黄字大旗…… 黄月英：……很好，不必猜了，也不必找了。 努力深呼吸，让自己不那么生气，但是，她实在忍不住啊。 黄祖是真的进入到昏庸期了啊，去年还气到把祢衡给杀了，难怪不仅孙策来刷经验，孙权也刷，常常把江夏的民众给抢走。 难怪历史上，甘宁会说：祖今年老，昏耄已甚，财谷并乏，左右欺弄，务于货利，侵求吏士，吏士心怨，舟船战具，顿废不修，怠于耕农，军无法伍。 哪里是十年后年老啊，分明就是现在就年老了好伐？ 心累。 一旁的黄承彦，倒是觉得自家闺女这状态有些好笑，他平日极难见到，是以，没有那么生气。 …… 不多时，黄祖走了过来，见着眼前的这三千人马，无奈摇头，三千兵，又有何用呢？反正，都打不过孙策。 “末学晚辈黄楚，见过将军。”黄月英淡淡的见了礼。 “竟真是小先生当面啊，可惜……祖今日不能好好招待先生了。”黄祖摸着胡须，有些疲累，但仍扯着笑。 “不必如此，将军能活着出沙羡，楚已是很庆幸了。”黄月英“真诚”的道。 黄祖：…… 黄承彦：…… 四学子：…… “竖子！”黄祖瞪着眼睛，气得不行，直接把佩剑拔出，指着黄月英。 “竖子敢尔！”黄承彦怒喝，同样拔出了佩剑，“黄祖！可看清老夫！” 四学子也齐刷刷的拔了剑，场面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黄祖见着黄承彦，哼了一声，收了剑，“未曾想，承彦公竟会收这等竖子为徒，当真是眼神不佳，老矣？” “黄祖，莫要给脸不要脸。”黄月英沉声，骂她阿父，也不问问她吗？ “给脸？”黄祖气笑，而后大手一甩，“本将不与你这小儿一般见识。” “败军之将，安敢言勇？”黄月英淡淡的道，盯着那已头发半百的黄祖，这人，在江夏作威作福太久了，自上次楚纸代理权竞拍就能看出来了。 “你说我败了？” “是！” “竖子！” “老匹夫！” 众人：…… 第113章 黄月英：邀他孙伯符，单刀赴会 安陆县外。 一老一小。 一个骂竖子，一个骂老匹夫，两边人马则是诡异相视。 到底，还是年纪大些的劳累奔波了许久，支撑不住，哼了一声，带着兵马进了县城。 年纪小的也是咬咬牙，随后长长叹气，也是进了县城。 安陆县，在西汉时初为南郡所属，后汉高帝时分南郡置江夏郡，安陆县便为治所，到了三国时期，江夏治所在西陵县，安陆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县城。 虽不起眼，但却是城墙高耸尖利，粮草丰足，黄祖到了这边，压根就不担心孙策会再度攻过来。 安陆县县令，姓黄，名琅，江夏黄氏族人。 …… “如今态势，阿楚打算如何做？” 天黑前，黄月英一行人马也终于是安定了下来，黄承彦便随口一问。 黄月英摇头，“黄祖已无再战之心，想从正面击退孙策所部，过于困难。” “从正面击退孙策所部……”一旁的张乾再次念了念这几个字，心中全是惊讶，到了这般田地，这位竟还想着这般退敌吗？ “正面击退困难，阿楚是说……”吕登先反应了一下，“还有办法？” “是何办法？”向宠也问。 霍峻与程松也是看向黄月英。 黄月英看着这几人，笑着，“孙伯符既邀我至江夏一会，而今我已在江夏，是以……我再确定好会面的时间地点，不就可以了吗？” “阿楚想请孙伯符来安陆？”霍峻先反应了过来。 黄月英点头，笑着，“是啊，荆州牧帐下五经从事，黄楚，欲邀讨逆将军、吴侯，于安陆县十里之外，单刀赴会。” 众人眼神一亮。 这个办法，对于普通将领来说，或许没有什么用，因为没有人那么脑残的会真的一个人来。 但是对于孙伯符来说……还真有用。 “这话，便由为兄替阿楚跑上一趟，如何？”向宠笑问。 “劳烦巨违兄长了。”黄月英自是应下，“稍后我准备书信，兄长明日出发便可。” “好。” …… 豫章。 甘宁看着手下的两千兵卒，才整训几日，便已收到了孙伯符攻沙羡的消息，而黄祖……大溃。 同样，他也知道，自家义妹，这会儿应当正在江夏了。 孙策要攻江夏，自家义妹很早就知道了，才有了对豫章的谋划，楚（利）纸（益）开道，这豫章郡，他早就已经打点好了。 “郡守，如今豫章郡内一切事宜，属下皆已打点妥当，而江夏形势危急……阿楚……身在旦夕。”甘宁看向已经当了半个月豫章太守的刘琦，开口。 “东吴孙伯符，当真欺人太甚！”刘琦也不开心，“甘郡丞，且即刻点兵前去救援，无论如何，要保证阿楚安全。” 他到底是荆州牧长子，如今的豫章太守，他这太守的位置，还是阿楚帮他想的办法呢，可见，阿楚对他和刘琮，其实是一视同仁的。 “诺！属下再令人去各世家借些部曲！” “速去！” …… 十月二十二。 张乾派上一队护卫，送向宠往沙羡方面而去。 黄祖听闻，又惊又怒，“这黄口小儿，当真是要送死不成！若是引得孙伯符率军前来……”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这就去寻他！”黄祖知道，对方手上还有三千完整的兵马，其中一千更是刘表的护卫军，装备精锐，战力还是有一些的。 而今他退守安陆，县内一概事务皆由他一言而决，可他却忘记了……那黄口小儿还有三千兵啊！ …… 某院子内，黄月英正看着安陆与沙羡附近的地图。 嗯，水，都是水。 难怪黄祖跑的快，孙策也懒得追，这真到了水上，追起来难度太大，当然，也是孙策这次抢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会面地点，几位兄长可有建议？”黄月英问着吕登、程松，眼神却是看向了霍峻。霍峻是几人之中唯一有带兵经验的，且，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人。 “孙伯符若当真单刀赴会，我等这许多人，也不怕留不下他。”吕登笑着，看向黄月英，“若能留下孙伯符，江东必乱，孙策只有一幼子，届时主少臣疑……” 黄月英笑着摇头，“想留下他，还太难，他若来，周郎必有接应。” “若孙策真来，阿楚打算如何与他见面？真要在县城外吗？”程松开口。 黄月英笑着点头，“是啊，备上两张草席，两张桌案，再备点纸笔与酒，便可。” “不怕孙伯符暴起？”霍峻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小先生，内心叹气，只觉得无奈，若是找对方所说，即便他在一旁护卫，也不能保证安全啊。 “怕。”黄月英点了点头。 “那还去？” “不去不行，”黄月英感叹，“他都带着刀兵来了江夏，不回些礼，不厚道。” 几人：…… “阿楚打算回些什么礼？”霍峻又问。 “请他喝酒。”黄月英轻咳了咳，就是会加点料罢了。 “若他暴起？”霍峻皱眉。 黄月英见这几人很不放心，于是取出一个木盒，里头装着好一些看上去便令人有些发寒的机扩与短小的利箭。 这是她请浦元打造的袖箭，是从穿越宝典护身篇里头找来的，一共可装十二根精巧铁箭，可连发，也可单发。 汉时袖袍宽大，而这袖箭藏在里头，压根就看不出来。 然后，她又拿出了另一个盒子，打开，里头装着一套有些反光的铁板，有着护肩、护臂、护身几个部位。 “我会将此护甲贴身穿着，左手藏袖箭。”黄月英示意了一下，“他若不注意，死在我手中，也是有可能的。” 几人：…… 唯独身后的黄承彦，压根不觉得奇怪。 他这闺女，做事周全，一点准备都没的就跑来江夏，也是压根就不可能的。 只不过，众人还不了解她这一面罢了。 只是，他虽然知道，也并不放心，毕竟，他是她父亲。 “既如此，在峻身死之前，断不会让阿楚落入孙贼手中。”霍峻认真的承诺。 “仲邈这是将乾置于何地！”一直没出声的张乾，笑着，“在乾还未身死前，可都轮不到你等读书人。” “呵……身死？”黄祖的声音传来，“你等是要找死，还要拉着本将陪葬吗？” 第114章 夺权 听见黄祖这话，黄月英的脾气又要忍不了了。 人人都说，黄祖是守成之将，虽无拓土之功，却保江夏十余年未失。 是，的确守成，守成到后来不断的被孙权拿来刷经验。 这次沙羡大败，是黄祖历史上身死之前，败的最惨的一次，面对孙策，他毫无反击之力。 看着黄祖如今这怒气冲冲的模样，黄月英才知道，小霸王孙伯符……到底是多少人的噩梦啊，便是让黄祖这中成名已久的老将，都吓成这般模样。 “太守大人此言从何而来？”见着黄祖那有些发白的头发，黄月英到底忍了忍脾气。 黄祖则是等着黄承彦，“承彦公要让一小儿如此胡作非为？丝毫不顾大局？” 黄承彦看了看他，摇头，“太守所谓的大局，是什么呢？” 黄祖皱眉，“自是及早将孙贼赶出江夏。” “赶走？”黄月英还是忍不住了，嘲讽道，“不是等孙贼吃饱喝足后任他离去吗？常败将军！” “竖子！” “老匹夫！你走到如今的位置，便已忘记了兵卒亦为人乎？ 前线溃败，数万兵卒被枭首，血流千里，又不知多少兵卒溺死，浮尸百里…… 数万家庭破碎，妇人失其夫，孩童失其父，老人失其子……老匹夫你可能安睡？ 而今尔竟欲待孙贼吃饱喝足后，掳我荆州之民，劫我荆州财货离去？ 这便是太守所谓的大局吗！” 黄月英怒喝。 “若这便是你所说的大局，在下黄楚，即刻上表州牧，请罢你江夏太守之位，愿领之！” 黄祖气得张着嘴，手指指着黄月英，“你……竖子！竖子！” “父亲，莫动怒！”黄射赶来，而后看向黄承彦，请求道，“族叔公，请小先生收了这些话啊……” 黄月英一愣，看向老父亲，族叔公？ 黄承彦默默点头，“阿楚莫说了。” 黄月英：…… 江夏黄氏和沔阳黄氏真的有亲戚关系啊！她之前一直没在意，好家伙，那黄祖不是和自己同辈？ “哦，原来，太守与楚同辈啊。”黄月英依旧沉着脸，“那么，楚愿请宗族，替常败将军，族谱除名。如此多人战死，黄祖……有过无功！” 这时代，要是名字被宗族除名，那是极大的耻辱。 当然，黄月英也是故意的。 关于这场战事，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才有转败为胜的可能，所以，她要夺权。 “竖子……端的是……端的是……”黄祖更气，须发皆张，大喝，“江夏黄氏，才是主支！便是襄阳那支，亦无权过问！竖子安敢辱我？” 黄祖正欲拔剑，旁边的霍峻，却已经是将佩剑架在了黄祖脖颈上。 “从事说得对，此战，太守有过无功。”霍峻淡淡的道。 “是极！”吕登随后也赞同，“是以，太守为戴罪之身。” 一旁，程松也点头。 “本将即便为戴罪之身，也容不得你等指手画脚！”黄祖依旧大喊，却是不敢动。 “仲邈兄长，请拿下此人，禁于此院内，战后再做论处。”黄月英开口，她没有想到的是，霍峻与她默契度还挺高。 “诺。”霍峻当即应下，喊了人，就把黄祖绑了，然后带走给关起来了。 “阿楚。”黄承彦见此，哪里还不知道自家闺女要干啥，要夺权啊！ 简直乱来！ 可偏偏……这一群年轻人都跟着一起乱来！ 听着黄承彦的声音，于是对着黄承彦弯腰拱手，“此番，令恩师担心了，方才所言，句句出自楚之肺腑，做不得一点虚假。” 而后黄月英又看向满脸震惊的黄射，“这位……当是世侄了。” 黄射苦笑，“小先生莫要如此……此事，还请三思啊。” “在下不会伤及太守性命，只是此战，先前吾等已提醒数次，尔等不以为意，以致今日之局面。”黄月英微微点头，开口，“乃父已毫无反攻之心，是以，楚只得出此下策，待战后，再与他赔罪。” 黄射叹气，“小先生不知孙伯符之勇……当真如天人降临一般啊。” “再议。”黄月英摆摆手，“至于江夏之兵，还请将军统御之。” 黄射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诺。” …… 沙羡。 孙策恰巧睡醒。 这几天连杀了这么多人，他也是会累的。 虽说士卒无辜，但如今是乱世，他并无丝毫不忍，要争霸天下，平定乱世，就不能有这种同情心。 “将军，荆州有使者来。”一名护卫大声禀告。 “哦？”孙策穿好了衣甲，走出房间，“公瑾知晓吗？” “是中护军派卑下来禀。” 周瑜，此时任孙策部的中护军。 “好。” …… 向宠一路行来，见着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遍地都是无头尸体，连水面上，到处都是浮尸，方圆百里之内，土地也全是暗红色。 身上，是毛骨悚然，可看多了，只剩悲凉，眼泪，亦是不自觉的流出。 他原对小霸王孙策颇具好感，而今……只知战乱不止，世间人便会一直苦下去。 厅外，他看中这已经损毁接近一半的水寨，思绪良多。 旁边，孙策带人行来，见着这佩剑的青年文士，心下惊讶了一番，随即道，“尔可是荆州来使？” 向宠随后转身，见着眼前之人，银甲短须，身形高猛，容貌俊秀，点头，“正是，阁下？” “这是讨逆将军！”孙策身旁的侍卫，回答了这个问题。 “五经从事门下向宠，见过阁下。”向宠略行了个礼，心里并没有多少激动，便是连将军都没有称呼一声。 “向氏？” “是。” “缘何眼中通红？” “不忍。” “不忍？”孙策失笑，“而今天下，竟还有如阁下这般仁义之人？” “阁下所屠，皆为荆州子民，大汉百姓……阁下既为大汉之讨逆将军，当真，忍心吗？”向宠握紧了拳头，问。 “策只知，今天子失权，本朝大乱，唯有以战止战，才有统一，未来之庶民，才能更好的生活。”孙策坚定的道。 向宠只觉无力，从怀中掏出信封，“此为从事予阁下之信。” 孙策也不介意，接过，而后哈哈大笑，“小先生已到安陆了啊？” 周瑜赶来时，正巧听见了这句话，“伯符，对方怎么说？” “他欲邀我单刀赴会！”孙策大笑着，把信给了周瑜，“公瑾如何说？” “去，为何不去？”周瑜看了看，也是自信一笑，而后看向向宠，“这位？” “向氏之人，读书人，心软。”孙策笑着摇头。 向宠点点头，也没有多争辩，也没有见礼。 周瑜对于孙策这种行为，有些无奈……向氏啊，“向先生莫要见怪，此行除信外，可还有其他话？” 向宠摇头，而后道，“既信已送到，孙君的回复，在下也会带给从事，这便告辞了。” “在下派人送先生。”周瑜笑着。 第115章 当世猛人 安陆县。 黄月英将地图放在了一边，问着黄射，“而今将军手下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至今日，已收拢了一万二千余溃兵。”黄射开口道，而后面露难色，“只是，军心已散……怕是难当大用。” 黄月英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部分人难当大用。 所以，她把与孙策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会给这群人一定的恢复时间，到时候充个人数，能拉弓就行。 “这两日，请将军令军需官准备肉食、粟米饭，放开了吃。”黄月英道，“这两日，也辛苦他们了。” 吃饱饭，能抚平很多创伤。 黄射自是应下，给吃的，还是能做到的。 “三日后，便请将军带领此一万二千人，列于本官身后二里之地，要兵甲俱全。” “诺。” 而后，黄月英看向吕登、张乾、霍峻三人，继续布置着各自的任务。 夜幕，向宠归来，东吴的护送兵卒却没有回沙羡，而是勘查起了附近的地形，到了第二日才回去。 三日后。 安陆县外十里的一处空地之上。 摆着两张草席、两张桌案，桌案上，则是摆着酒壶。 黄月英身上穿着简易的护甲，外头才穿上文士服，袖箭则是绑在了左手上，身后两里外，是黄射带着的一万多大军。 霍峻则是全身护甲，跟在黄月英身边。 静待孙策。 巳时三刻，终于有数骑奔马而来。 为首之人一抬手，身后的那些护卫也就没有再跟上。 “来了。”黄月英感叹一声，“兄长，可准备好了？” “自然！”霍峻此时也是信心满满，做了这么多准备，他正期待着正主的到来呢。 “哈哈哈，可是小先生黄楚当面？”孙策大笑着，下了马，往这边走来。 黄月英站起身，略一行礼，“见过讨逆将军。” 孙策站了站，见着这里的布置，不过两张草席，两方桌案，至于对方身后那万余士兵，他压根没放在眼中，随即，也不坐他想，“想见小先生一面，可真是难啊。” “请入座。”黄月英也不回答，只是笑笑。 孙策也就坐下，端详着眼前这人，年纪……是真的小啊，竟已有了这样的名声，且，见到他也没有什么害怕，太难得了。 “小先生为何要为刘表做事呢？”一开场，孙策便问，“想来，以先生之才，不难知晓那位荆州牧多疑且不可用人？” 黄月英眯了眯眼睛，“吾为荆州人，州牧为天子亲封之镇南将军、荆州牧，吾效忠的是天子。” 孙策也不恼，继续笑着，“不如来江东为我效力如何？若小先生肯来，策愿拜小先生为军师中郎将。” “将军不觉得在下年龄太小吗？” “甘罗十二拜相，吾亦十六便随吾父征战沙场，讨伐不臣，年纪在吾眼中，可从来不是问题。” “难得将军有这番心意了。”黄月英笑笑摇头，“不过，东吴太远了，待未来，荆州至吴郡一二时辰可到时，吾自去拜访。” “一两个时辰？”孙策大笑，“小先生莫要玩笑，策，是真心诚意的邀请先生。” “在下，说的也不是玩笑。”黄月英认真道。 “荆州离吴郡，数千里之遥，如何能在两个时辰内抵达？莫非有天兵耶？” “说不定，是能飞行的大鸟呢？” “飞行的大鸟啊？”孙策失笑，只觉得眼前这位小先生稚子之气未脱。 黄月英也不说其他，“兄长，麻烦倒些酒。” 霍峻应下，先是给黄月英的杯子里倒酒，而后再给孙策的杯子倒酒。 孙策笑笑，一饮而尽，而后皱眉，“味道……有些奇怪？” “将军不怕在下下药吗？”黄月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之前还是有些担心，现在不担心了。”孙策大笑，而后道，“烦请这位壮士继续倒酒。” 霍峻也不恼，继续给孙策倒酒。 “楚自小体弱，是以，这酒之中有几味强身健体的药材。” 孙策点点头，“原来如此，小先生如何看如今之天下呢？” “民不聊生，人相食，地狱也。”黄月英认真的回答。 “可有何法？” “有。”黄月英点头，“平定天下。” “如何平？” “唯有以战止战。” “既唯有以战止战，缘何那日来送信的文人见已故者不忍？” “孟子对齐宣王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巨违兄长心怀仁术，有古君子之风，见禽兽尚有不忍，何况人乎？” “小先生不是说唯有以战止战吗？” “孟子也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将军不知耶？” “小先生未见秦之霸？” “是以二世而亡。” 孙策揉了揉眉心，和这种读书人说话是真累。 他问，不是说只有以战止战吗？ 对方回答说，孟子还说过，孔子的徒弟没有说过齐桓公、晋文公称霸之事的，所以没有传到后代来。 他又问秦朝呢？ 对方说，所以他二世就亡了呀。 黄月英知道唯有以战止战，但也只认可真正的仁义之人来做这事儿，其他人……多是为了权力、金钱与地位罢了。 孙策虽也有以战止战的想法，但他从根本上不觉得的死些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将军虽勇武，然只可得一时之勇，若想平定天下，非仁不可行。” “策，并不赞同。”孙策摇头，“当然，在下会证明给小先生看。” 黄月英叹气，点头，“若不仁，天下仁人志士便会奋起而反之。” “在下等着。”孙策也收了收心，此时，想要这位小先生到东吴的心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他不喜欢这种过于仁义的人。 黄月英点头，而后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字，而后站起身，递过，便往旁边去。 孙策好奇，接过一看，瞪大眼睛，随后拍案暴起，“小先生慢走！还是随策去江东！” 这样的人，他必须带回东吴去！ 突然，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原来好好坐着的位置，竟突然往下落去，整个身子已然落下。 只是，手比脑子快，直接抓在了旁边的地上。 黄月英见此，内心卧槽了一声，直接对着孙策手掌射出一支袖箭，射中，对方还是没有松手，于是抓紧跑到照夜旁边，翻身就上。 霍峻同样也上了旁边的马，就跑，同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孙策…… 对方竟直接已双手抓地，翻身上到了旁边的安全地面上，暗道一声可惜。 孙策大怒，见着手掌上的袖箭，反手便拔出，又从马上取下弓箭，拉满，对着前方那道小身影，射出。 “阿楚！”霍峻大喊一声，“小心，俯身！” 黄月英还来不及反应，旁边竟冲出一人一马来，将那支箭斩落。 第116章 孙权，可乱不了这局 孙策的十余护卫，见此变故，拍马狂奔而来。 孙策上了马，见自己射出的箭被人斩落，哼了一声，直接调转马头，“与大军汇合！” 想起那张纸上所记内容，又见左手掌之伤口，眼神带着疑惑，但却没有停下。 …… 黄月英捡回一条……好，没捡回，她身上绑着铁板呢，就是这冲出来的人，她不认识。 不过，她此时已是回到黄射阵中，道，“将军，请率兵追上！” 黄射见孙策只有十余骑，当下也就下令，率军冲杀。一万多人打十几个人，如此数量比，就是头猪，也不会止步不前。 于是，冲杀声四起。 声势浩大。 … 待得兵马尽出，黄月英才看向这位冲出来救她的人。 年纪约莫二十有余的青年，却是目光清明，五官俊郎，着葛巾布袍，皂绦乌履，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持剑，看着身手便是不错。 于是问，“方才多谢阁下出手，还不知阁下是？” “小先生天纵之才，不如猜上一猜？”青年笑着，未曾直接回答。 黄月英思考了一番，老父亲的助力霍峻已经在她旁边，刘表、蔡瑁以及各世家帮忙的人也不会这个时候才来。 所以，这人是一直跟在她队伍后头的？ 做了一遍排除法，黄月英似乎能给眼前这青年对上号了，随即笑着，“可是徐兄当面？” “哈哈哈，小先生如何猜出的？”徐庶大笑，对于自家挚友夸赞无比的这位小先生，也有了极大的好感。 游说各大世家捐出藏书，又在襄阳把一众年轻士子辩得哑口无言，此次带着这么多人到江夏，也是能识人善用，还能出此计谋，方才…孙伯符可就差点儿折在此地了。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轻易冒险。 “排除所有可能后，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黄月英笑着，对徐庶也有着莫大的兴趣。 总之，诸葛大佬说，这人才能很大，但是在魏国…没有被重用。无论徐庶内政才能如何，今天这一波，让她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文人儒生们的身手。 徐庶听了这话，则是微微愣了愣，而后大笑着道，“正是此理，不过，小先生当不会置自己于险境才是，可还有后手？” 黄月英嘿嘿一笑，用护臂敲了敲身前身后的两块铁板，发出邦邦声，问，“这算吗？” 徐庶反应过来，而后失笑，“自然是算的，孔明还说，让吾莫要太过惊讶，可…不得不惊讶呀。” 黄月英只是笑笑，“孔明兄长最近如何？” “尚可，躬耕读书，听听天下事。”徐庶解答，“庶还见小先生给了那孙伯符写了些东西…后者才突然暴起…敢问写了些什么？” “写了…” … “建安五年四月初四，策独身会猎，遇伏，殁。”一处密林之中，周瑜见着孙策正包扎手中伤口，皱眉，嘴中重复了这一句话。 “是啊。”孙策点头，“初始时吾不理解，再一想…建安五年，可还未到呢。” “伯符是怀疑…此人有推易占卜之能？”周瑜问着。 “此人，年岁的确不大，身子看着也瘦弱，虽是熟通经义，但若没些其他本事，如何会在这般年龄成就如此声名？”孙策点头，“是以，想要把他带回江东，好好问问。” 随后，孙策无奈摇头，“却不想，草席之下是高一丈有余的巨坑，坑中寒光冷冽，幸而反应及时，若不然…别说建安五年四月了，吾现在就殁了。” 周瑜更疑惑了。 “他既要置伯符于死地，却又要提醒伯符来年之劫？何其矛盾？” “吾亦不知啊。”孙策摇头，随即笑笑，“不管如何，先打了再说，追兵，可是来了。” “不过残军罢了。” … 一鼓作气。 黄射带人冲杀到现在，只见孙策那十多人逃往密林，士气越盛，嗷嗷叫的冲了进去。 那是一片相对独立的密林，南北两面皆为河流，可此时，却是密密麻麻的小船。 同样亦是喊杀之声。 … “将军！除西面之敌外，南北也有敌军！”侍从赶紧报告给孙策与周瑜二人。 “呵…难不成我江东军会怕？”孙策呵了一声，随便想也知道自己被埋伏了，心中有怒气的同时，唰的站起身，“南北两面敌军有多少人马？” “尘土飞扬，箭雨甚急，我军暂只得防守，瞧着…似是有五六千人马。” “一边五六千还是总共五六千？”周瑜沉声。 “每面各五六千。”侍从回。 周瑜看向孙策，又看着对方手上那仍染着红色的纱布，刚想说些什么，便又见一名士兵来报，“将军，西面的敌军已冲进来了！” “哼，随吾冲杀出去！”孙策翻身上马，大怒，受伤的左手却仍是有些顾忌。 周瑜却是摇头，“先行退兵！” 他们攻沙羡虽然顺利，但并不是没有折损，毕竟这是黄祖屯兵之地，若非打了一个出其不意，黄祖也不会败的那么迅速。而今他此来接应孙策，带上的兵马不过六千之众。 “公瑾！”孙策气急。 “伯符，不急于一时。”周瑜劝道，“此处密林独立，唯有东西两边出口，是以，瑜未曾想过南北之敌，现如今，怕是他们自水上而来。” “好个奸滑的小贼！” “且伯符有伤在身，需及早找大夫医治。” “不过小伤。” “若是他那袖箭上有毒呢？”周瑜微微有些急了，因为，兵戈之声是越来越近了。 孙策刚想反驳，却只觉得腹中有些不适，眉头一皱，而后便听得咕噜噜声，又觉得腹中绞痛，口中温温欲吐，手中也有些无力，竟往一旁倒下。 “伯符！” “将军！” “传吾命令，速回沙羡！” “诺！” … 张乾与吕登各自带了一千人，自密林两侧登上，以备好的树枝扬起尘土，冲杀声喊的很是响亮，然后便命人不断拉弓引箭，见着江东军慢慢后退，便知晓…他们该追了。 … 安陆县城墙上。 徐庶看着远处的动静，“小先生如何做到的？” “孙策轻身冒进，也过于轻信于我。”黄月英摇着头，“他喝的酒中，加了大量的大黄药汁。” “大黄？通宿便之用？” “是啊，若是多了，会腹痛不已，恶心欲吐，进而…腹泻如水。” 徐庶：…这可比你射他那一箭更难受好。 “江东军军心在孙策，只要他倒下，便不足为虑。” “为何是大黄？”徐庶不理解，因为…对方分明有机会直接毒死孙策。 黄月英没有回答，因为，她得留着孙策来乱局啊，若是孙策死了，孙权可乱不了这局。 第117章 孙策溃败，又遇追兵 沙羡。 向宠带着五千兵马，其中一千为各家部曲，另外两千则是安陆县守军，还有两千，则是黄射副手邓实的本部兵马，诈开了本就破败的水寨之门，令人大喊着，“孙伯符已死！降者不杀！” “孙伯符已死！降者不杀！” “孙伯符已死，降者不杀！” 一时间，威势甚重。 寨内兵卒听闻，胆战心惊，能组织起的抵抗不多。 于江东军而言，孙策就是一面旗帜，孙策都死了，敌人都打到沙羡来了，也没见自家主力…多数人都是信以为真。 毕竟，江东军精锐，或者说孙策起家的兵马，早已被周瑜带去安陆方向，留下的，多为伤兵以及战力不强的新跟随东吴的降兵。 不过一个多时辰，向宠的人马便拿回了水寨，江东军尽皆逃窜，唯有部分被收编为守寨之军。 “将军…这…便拿回来了？”邓实觉得不可置信。 “自然，难不成是假的？”向宠看着破败的水寨，见着远处还未收拾好的无头之尸，依旧愤怒，“传令，守好寨门！若有江东军接近，不必吝啬弓箭！” “诺！” 这一趟，是向宠自己要求来的。 原本，黄月英是要派霍峻带领人马过来的。 可他见这伏尸遍野，心中怒火，无法减弱。 这两日晚上，他一闭眼，浮现的便是这幅场景，无法入眠，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所以，他要为这数万兵卒收些利息。 … 安陆往沙羡方向。 周瑜见着马车上面色苍白，抱着肚子直打滚的孙策，闻着这车上的味道…听着身后的追赶声，便令军马急往沙羡而去，他们的大部队，可都在那儿呢。 可随即，周瑜又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 四日后。 周瑜退兵至沙羡水寨，却被一阵箭雨逼回。 “端的是奸诈之徒！”马车上，孙策白着一张脸，浑身无力，大骂，“亏得吾如此信任他！” 周瑜摇头，带兵便往江边退，水寨是被夺回没错，但他们的船只可不会全被夺了。 看着孙策的眼神，也有些无奈，到底…是孙策太信任那人了。 可…若那人真想置孙策于死地，酒中之药，为何不是毒药呢？又为何，要提醒来年之事呢？那些话，又是真是假？ 不得而知。 但周瑜知道，此次，他是真的小瞧了这位小先生了，毕竟，黄祖之兵，已无可战之力。 而黄祖，怕也是早就被这位小先生拿下了。 苦笑一声，当真，是不能小觑天下人。 “归去。” 孙策无法反对。 这四天来，他手下兵马一边打一边退，压根就没有睡过好觉，军粮也快见底。 而对方就是这般跟在他们身后，像是紧追不舍，又似乎怕跟上来，每天都会交战上一阵。 如今，沙羡水寨也被对方夺回，里头那些银钱、粮食、以及战船，可都还没搬走呢，让他好一阵心疼。 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一行人便往江边而去，寻找己方战船。 … 次日。 长江之上，楼船甲板上，孙策迎风而立，面色终于是恢复了一些，想起那几日连如厕都控制不住，他便对黄楚恨的牙痒，若非即时撤兵，寻找大夫，他孙策怕是要死在厕中！ “伯符身子刚好，如何又出来吹风了？”周瑜劝道。 孙策见是周瑜，“这两日，吾一直在想那句话。” 周瑜摇头，“公瑾也未曾想通，此次出征，前期顺利，自见黄楚后，看着处处险地，却又处处留有生机…想起数月前张知带回的消息…那位楚安君要找一名姓许的玩伴。” “结合此次黄楚透露给伯符的消息，公瑾十分怀疑…许贡余党，或欲有心报复。” 周瑜到底是周瑜，还是给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线，推测的，当然也十分正确。毕竟在这时代的人看来，预知未来这事儿，玄乎其玄，却也是存在的。 “是以，黄楚的确是有心提醒伯符…” 孙策沉默，他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么一遭，当然也有过无数想法，毕竟…对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立即要了他的命，可是对方没有…若是那句话是真的，那对方还对他是有恩的。 但想起自己这几天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又立马把这想法给甩在脑后，“黄祖杀我父亲，黄楚今又辱我，吾必报此仇！来日兵指荆州，当屠之！” “将军，前方发现不明战船！” “此地…”周瑜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想起，如今，他们依然还在江夏水军的势力范围。 但他们自沙羡撤来，黄祖应该无法组织水军追击埋伏，也就是说…是豫章的兵了！ 刘琦？周瑜疑惑。 便见无数箭矢飞来。 … 一搜艨艟战船上，甘宁全副武装，令身边之人挥动着旗子，数十艘小船便迅速往对面的船队冲锋而去。 而后，甘宁将指挥权交给了副将，自己跳上一艘小船，亦是冲上，今天，冲锋的士兵皆为庄上护卫，他来豫章，可不仅仅只带了刘表给的一千士兵！ “兄弟们，船上的便是所谓的小霸王孙伯符，尔等惧否？”甘宁大喊。 “不惧！” “不惧！” “孙伯符杀我荆州士兵，抢我财货，当如何！” “抢回来！” “抢回来！” “绳索！”甘宁大喊。 不多时，数十根带铁钩的麻绳勾上楼船，不断的有兵卒往楼船上爬去，也有兵卒拿着斧子，砍着楼船下层。 而甘宁本人，则是拉着其中一条麻绳，便飞快的往楼船上爬，这身本事，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已经练出来了。 … “好啊！真当我如今是病虎了！”孙策回舱着甲，而后见着对方数十艘小船冲来，怒极，“公瑾，此战由你指挥！” “伯符小心！”周瑜接过指挥权，自然也提醒了一番。 … 甘宁借着护卫们弓箭掩护，第一个登上了楼船甲板，见着当中那银甲将领，便知晓此人定为重要人物，不过… 他现在的目标是尽快让其余护卫都登上此船。 于是，便朝着附近的敌军砍去。 一时间，甘宁附近区域，普通东吴兵卒近不得身。 孙策见此，便是提枪往这边奔来，大喊，“来将何人？乃父在此！” 第118章 孙策：此仇，我江东记下了！ 听着孙策那嚣张的叫阵，甘宁见着已经有数名兵卒上了楼船，沉声道，“尔等守住此处！” “诺！” 随即，甘宁便往那名银甲小将冲去，大喝，“乃父巴郡甘兴霸是也！” “不过背主之臣，安敢言勇！”孙策怒回，“乃公江东孙策是也！” 对于沔阳黄氏，或者说，荆州新兴起的这一支势力，他们江东可是有过研究的，所以，甘宁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想起他这几日所受的罪，怒气更甚，手中长枪如龙，直岛甘宁面门。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甘宁亦怒，“尔孙伯符不过惶惶丧家之犬，也敢言勇？” 见着那一枪，直接侧身一躲，以刀背抵住枪杆，而后迅速欺身近前，往孙策胸前砍去。 手中对方用的是长枪，与对方打距离战，可并不占优。 再说了，他如今全身披甲，为的……就是能一马当先，冲锋在前，他倒是想看看，一战击败黄祖数万大军的小霸王孙伯符，能与他战上几招！ 孙策见寒光，当即长枪拉回，横挡。 哐的一声，枪杆上竟被那刀砍了个缺口……手中，也感受到巨力，也就明白，这甘兴霸，绝不是好对付的，也难得的起了兴致。 甘宁见此，于是又立刻抬刀，砍下……抬刀、砍下……不给孙策攻击的机会。 孙策横着枪杆，连续挡住了甘宁的数次进攻，“背主之将，倒是还有几分勇武，如何会跟了荆州刘表那等庸主？” “哼，吾甘宁认谁为主，与尔何干！”甘宁手中动作不停，嘴上也不讨饶，“倒是你，竟以此身欺吾弟年幼，端的好不知羞！” 孙策气炸，谁欺负谁啊！ 他本来就是去打黄祖而已，是黄楚自己说他孙策会死于匹夫之手！ 他就是想见见，难道还真会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出手？ 虽然最后是出手了，但也是对方逼他如此罢了！ “就是欺他年幼，你奈我何！” 甘宁再抬刀时，却并未落刀，而是抬起腿，便往对方下三路踢去。 孙策连忙后退，“无耻之尤！” 甘宁哼了一声，直接弃了刀，从背后拔出双戟，继续往孙策冲去。 “好好好，来得正好！”孙策大笑，也是弃枪换戟，与甘宁战至一处。 …… 周瑜见甘宁与孙策打到兴头上，不断的指挥着士兵把其他上船的敌人攻下去。 可……速度却是很慢，以至于对方的士卒不断的上了船。 突然，船身一颤，周瑜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仓底士兵来报……对方凿穿了他们的船…… 想起他们攻下沙羡后的局面，步步被动，步步惊险，孙策也差点儿就折了……而今，回程路上竟还被甘宁带人攻击，真当他们江东军是丧家之犬了吗？ “传令，全速前进，冲击对方船队！” “诺！” 甘宁那边，可没有楼船，所以，只要快速冲过去，对方就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至于被凿穿的部分，抓紧修补便可！ “孙勇，带人助吴侯！” “诺！” …… 甘宁难得得见到了能与他打这么久的敌人，也是活动开了身子骨，越打越来劲，到底，能被称为小霸王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啊。 可再见敌方其余士兵聚集过来，他便知晓，对方已经等不住了。 于是直接后撤，往这一队士兵冲去。 孙策大惊，“其他人莫要近身！此人身上护甲甚固！” 与甘宁打了这么久，孙策哪里还能不知道对方身上那看着平常的护甲，实际上防御力很强啊。 于是，急忙追上。 …… 甘宁带来的艨冲船上，副将见对方楼船冲来，楼船，可比他们艨冲要大太多了。 只是……甘将军还在对方船上啊！ 要鸣金收兵吗？ 可他们赶了这么多路，终于在这里等到了江东军，难道便如此退回？ 若如此退回，沙羡之仇……当如何报！ “传我命令，艨冲全速前进，既然他们要冲，那就冲过去！记得，各自保命！” “诺！” …… 岸边。 豫章郡各世家的部曲见着江面上的战斗，全都讶然，对方打的如此激烈吗？ “罗兄，怎么办？就这么看着打吗？”一名看着颇为魁梧的男子问着一旁的罗载，罗家，才是他们此次的主心骨。 “甘郡丞勇武，这些荆州兵，也跟吃了药一般……既然江东小霸王此行已败，吾等助甘郡丞一番，又如何？”罗载骑在马上，又问，“吾等还有多少船只？” “尚有艨冲一艘，斗舟小船一百余……” “待对方楼船与那两艘艨冲撞上，即刻令所有人上船，共击江东军！” “诺！” “罗兄，罗家已经站定队伍了？”魁梧的男子惊讶问。 “熊印，楚纸的利益，就已足够令我罗家心动了，要知道，这位甘郡丞，并非刘荆州手下，而是出自沔阳黄氏啊！”罗载笑答，“沔阳黄氏……或许能出一位中兴之臣呢？” “既如此，我熊氏一族，也不客气了！你罗家的眼光，可向来没出过错！” …… 楼船之上，甘宁又被孙策缠上，只得放弃砍杀其余江东军。 突然…… 剧烈的振动传来。 船上所有人几乎都是站立不稳。 甘宁却没有太大影响，于是直接一戟，砸向孙策。 孙策顺势往后一滚，只觉得腹中又有些不适了，见甘宁再度追上，一脚勾倒了对方，两人随后便缠在了一处。 …… “将军，对方两艘艨冲直接撞上了楼船……” “他们疯了吗？”周瑜咬牙，抓着旁边的护杆，“下令，所有人往后方战船撤！且战且退！” “速去助吴侯！” …… 孙策被甘宁压在甲板上，对方的护臂不断的冲他脸上砸着，他只得举着双手暂时挡住，船身又一次不稳，顺势反击，把甘宁压住，同样也是好一顿揍。 “将军！速退！船要沉了！” 此时，不仅是江东军围了过来，甘宁手下的士卒也围了过来。 两边对峙着，都在等主将发话，因为船要沉了。 两边都是水军，但是，江东军没见过哪家水军护甲如此牢固的……以至于他们要好几个人合力才能对上对方一人。 …… 甘宁护住自己的要害，猛一发力，正欲换个位置，可对方顺势撤开，不再与他缠斗。 见此，甘宁也顺势下令撤退。 对于水军来说，真的想撤，是很难被留住，除非兵力相差巨大。 可惜，他虽然带上了两千荆州兵，也请了豫章各世家的部曲，但豫章各世家的部曲，目前可都没有参与攻击。 当然，他也清楚，打到现在，优势已经在他。 若那些人还未有其他反应，那真是该好好清洗一番了！ 孙策沉声下令了撤退，而后看向甘宁，“巴郡甘兴霸，沔阳黄楚，我孙伯符记下了！此仇，我江东记下了，来日必定兵指荆州！” “打不过便跑了？”甘宁嘲讽，虽然，他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所谓小霸王，不过如此！” 孙策没回，他知晓轻重。 他们的楼船要沉了，回去也得靠其余战船。 此战，他手下精锐要损失不少，足够他心疼的了。 甘宁见此，也没追，同样下令撤退，而后，他便见到了豫章各世家部曲的动作，咧嘴一笑，还能撕下江东军一块肉来！ 第119章 黄月英：我得先溜了 十一月中下旬。 有着小霸王之称的孙策攻下沙羡，大败黄祖，数日后却败于十三岁的小先生黄楚之手。 后撤途中，又被豫章郡郡丞甘兴霸率军追击，击穿江东楼船一艘，斩获三千余，溺死者两千余！ 其起兵的吴郡精锐，损失一半！ 消息传出，世人震惊，刘表大笑。 “这是阿楚的奏表。”刘表把手中的奏表交给又身体不太利索的蒯良，感叹，“此番，幸好阿楚去了，若不然……江夏危矣，便是琦儿的豫章郡，也危矣。” “但是……阿楚太冒险了。”蒯良看完，摇摇头，“倒是黄祖此人，的确不适合再任江夏太守了。” “如之奈何？江夏黄氏势大……”刘表无奈。 他会倚重黄祖，无非是因为江夏黄氏的势力实在太甚了。 “沔阳黄氏，亦是黄氏。”蒯良幽幽的道了一句。他们蒯氏，亦在各地都有分支，难道就不认宗族了？ 刘表愣了愣，“子柔的意思是……让阿楚为江夏太守？” “若主公想要真正掌握江夏，恐只有此法可行。”蒯良咳了一声，“且，阿楚若为荆州东面屏障……荆州不仅无忧，还有拓土之希望。” 刘表听了，随后摇摇头，“不行不行，阿楚年岁太小了！再者……她的身份……” 蒯良微微叹气，“此战之后，黄祖声势已无，若不将其彻底根除……怕早晚与主公离心离德。” 刘表又摇头，“祖今有此大败，吾若便因此罢了他的官职，日后……何人会于吾效力呢？” 蒯良叹气，只得点头，道理……的确如此。 毕竟，黄祖不是次次都败，前些年，还击杀了孙坚，守土也不是没有功劳。 “至于阿楚能败孙策，实在是意外。”刘表又笑，“待她回得襄阳……当为其庆功！” 蒯良自是笑着应下，内心感叹， 目前看来，他死之后……唯有阿楚能帮他继续辅佐刘表了啊。 可惜了阿楚女儿之身。 …… “小先生威武啊！甘将军也威武！” “先前沙羡被夺消息传来，吾还以为襄阳又要重历战乱了呢！幸而……小先生挽大厦于将倾啊！击败了孙贼！” “小先生可真是文武双全啊！” “是极！且，小先生不过十三岁啊！” “是啊，十三岁！” “孤身会孙策，三面围而追之，又断其后路……这般谋算，太过厉害了。” “幸好，幸好。” …… 消息传到许昌。 曹操哈哈大笑，“好一个小先生，好一个黄楚！荆州便这般人杰地灵？先有那楚安君，而今又有这小先生……” “主公，这两人，更为同族。黄楚师从名士黄承彦，楚安君师从那位传说中的居士，两人实为族兄妹。”郭嘉笑着，“倒是真想见见这般少年人啊。” “不知……此两人可有婚配了。”曹操也起了爱才之心。 想着，如果是要给自家儿子求娶楚安君……以目前的形势，怕是有些困难。 可若与那位小先生黄楚联个姻，当不是什么难处才是。 “而今袁绍势大，明公虽已与刘表多次交易，但……以其为人，定会同时交好两方势力。”荀彧开口，“明公或可赐一女于黄楚，以示拉拢。” 曹操点头，满意，“如此，吾便不忧那江东猘儿了！” 荆州与江东，他选荆州。 …… 冀州，袁绍看着手中的消息，哼了一声，“荆州倒还真是个好地方，可惜……让刘景升这等人占了。” …… 而名满天下的小先生此时，正带着数千人马回襄阳。 黄月英知道，刘表不会对黄祖做什么处置，毕竟江夏黄氏势力大，且黄祖是老臣了，刘表要真是下了他的太守之职，会让其他人寒心。 这一战下来的战利品，她也带上了一些。好歹，各世家部曲以及张乾这些人，不能白白来上一趟。 而被诸葛大佬请来的徐庶，也在确定了她没有危险后，离去与大佬复命去了。 她也没有拦，反而让徐庶带了一封信，还有一些礼物回去。 是她的人，早晚都是她的，不急在这一时。 至于黄承彦，在得知此战没有悬念后，便带着周扬回沔阳了，毕竟天冷了。又叮嘱了自己的“弟子”，早些把襄阳的事情了解，早些回家。 是以，回去途中，黄月英是颇为惬意。 吕登几人见此，还是得感慨一声，到底年纪小啊。 “阿楚可知，此番回襄阳，会是何种景象？”吕登笑着问。 黄月英想了想，点头，“定有无数人夸赞我。” 一旁向宠笑着，“这不是必然的吗？” “这无数人之中，亦有仲柏。”程松感叹，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想着小先生的这番布置。 孤身为饵，而后以万余人三面围而追之，又派人先夺回沙羡，断其后路……一环扣着一环，任何一环出了差错，此战皆败…… 可偏偏，所有人都没有出差错。 这才是最难得的啊。 这是将人心算到了什么程度啊。 “怕是……不仅有许多人夸赞阿楚，还会有许多世家要争着要嫁女于阿楚呢。”话不多的霍峻道了一句。 黄月英：……？？？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 而是很有可能啊！ 之前还没这些事的时候各世家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啊！现在有了这事儿，那不得立马往她那府邸塞人？ 所以，她得先溜了啊！ 当下，便令队伍停下，从马车中取了纸笔，写了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 待得写完，黄月英才对着张乾道，“张校尉，此行，兵马你自带回襄阳，各家部曲，令其各自归家！这封奏表，劳烦校尉帮我转交给州牧。” 张乾：…… 其余几人：…… “几位兄长，阿楚突然想起还有事，便先回楚安了，来年，襄阳再聚。”黄月英拱了拱手，便翻身上了马，便对自家几名护卫道，“跟上！” “阿楚！”吕登喊了一声，“莫不是忘了学宫之约啊？” “来年再赴！”黄月英也回了一句。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随即看了看霍峻。 霍峻：…… “吾说的是事实。” “吾等亦知是事实。”程松哭笑不得，“可若非仲邈的提醒，阿楚可想不起这事儿。” “因阿楚还小呢，不知此间事罢了。”向宠哈哈大笑，“无妨，待得来年，阿楚便已十四了。” “是极。” 张乾：……这事儿，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好！ 第120章 建安五年初，蒯良遗志 十一月二十三日。 张乾、霍峻几人带着数千队伍回到了襄阳。 刘表则是派蔡瑁出城十里相迎，军士列队，庶民夹道。 然，蔡瑁未在队伍中见到那道身影，问张乾，“阿楚呢？” “小先生她，先回楚安了。”张乾叹气，拿出黄楚写的奏表，“这是小先生要交给州牧的……” “怎的就回去了？”蔡瑁不解，这分明是阿楚提升名望的好时候啊！ “因着……霍郎君说，回到襄阳，不仅庶民们会欢迎她，便是各大世家的小女娘……也会争相欢迎。” 蔡瑁一听，的确如此……仅他所知，就已经有好几家已经派人前往楚安去问此事了，还有几家则是弯弯绕绕的讨到他府上了。 于是，哭笑不得……“胡闹，难不成以为州牧与吾护不住她？” 但随后再一想，“黄楚”这个身份，到了明年就十四了，即便还未成童，但能提早定亲……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小先生不仅腹有诗书，通经辩义，更是有谋士之能，也有武将之勇……莫说小先生还长得颇为俊俏，谁家小女娘不动心啊？ 便是蔡氏一族其余几支，也有人问他了啊。 “属下不敢妄言。”张乾叹气，“是以，此行各部皆在，唯独缺了小先生。” 蔡瑁摆摆手，罢了罢了，还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外甥女，总得宠着的。 …… 回到家的黄月英，终于是可以自由一些，外头的纷扰，都不如她的被窝了。 …… 建安五年，正月。 衣带诏事件爆发。 于是袁绍奉衣带诏讨伐曹操，陈琳书写檄文并公开发布，檄文中把曹操骂得无法忍受。 袁、曹两家公开宣战。 刘表听闻，随即派人将王璨写的《为刘荆州劝大将军与司空书》告知天下，言两位皆为汉臣，当为百姓考虑，战乱一起，最苦乃是百姓，愿他们能坐下和谈。 曹、袁于是皆骂刘表。 原本的两家之战，大有变成三家斗争的意思。 只是熟知刘表的人都知晓，刘表也就过个嘴瘾，收个名望…… 如今襄阳学宫落成，藏书七八万卷……大有举天下文事之意。 再有“小先生”击败江东猘儿，荆州兵锋，也不亚于其余诸侯。 一时间，来襄阳躲避战乱、投奔刘表的文士与人才，更多了。 这些人一多，就会有一些论政的声音，例如说，刘表作为汉室宗亲，当迎回天子，重振汉室。 又例如说，刘表既为镇南将军、并督交、扬、荆、益，当整合四州之力，讨伐不臣，使民安居。 刘表是痛并快乐。 快乐的是，如此多的志士仁人投荆襄。 痛的是，这些人只想着他们自己做什么，完全不顾他想要的是什么。 还有一点更让他难受的，就是蒯良已经病倒一个多月了。 蒯府。 蒯良又是一阵咳嗽，许久了才平缓过来，手中的帕子上，全是鲜红色，但他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写着想要表述的东西。 “兄长，都这般模样了，难道还不能休息吗？”蒯越见着蒯良的模样，痛心不已。 “异度啊。”蒯良见是蒯越，扯了个笑，“小先生来了没有？” “书信应当早已送至楚安，算算时间，应当快了。”蒯越带着些哭腔，“兄长……” “异度，吾死之后，蒯家……便交由你了。”蒯良笑着，声音虚弱，“趁着吾还清醒，想要告诉异度的是，吾主多疑不决，但到底颇具仁义……可为守成之君，却无定天下之能。” “兄长！” “然，今有小先生出仕，她的身份，异度也知晓。”蒯良又用力的笑笑，“待吾主老去，新主上位，异度只需循着阿楚的方向，定能一展心中之志。” “兄长！”蒯越心中凄厉，“弟知晓，知晓！” “但她的身份，始终是个问题……想要有所作为，黄楚的身份就不能被他人所觉……”蒯良断断续续的咳了几声，“待她至襄阳，欲将莲儿指与她，以保她小先生之身……” “莲儿……”蒯越一愣，那是他的幼女，如今十二，于是重重点头，“只遵兄长之言，可她若不答应呢？” “若她自有办法，便自有她去。”蒯良摆摆手，“好了，异度先出去，为兄还要写信给吾主呢。” …… 黄月英知道蒯良病危，是四五天前的事儿，当下便拉着张仲景，急忙奔往襄阳。 可等她到的时候，蒯府已经挂上了白事。 心下默了默，竟还是没有能赶上吗？ 历史上，蒯良具体的卒年是不详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蒯良竟如此早的就没了，难怪荆州后期，刘表也越发昏庸了。 因为，不管是蒯越也好，还是蔡瑁也好，都是更看重家族或者自身发展。 “这……来晚了？”张仲景也是摇头叹气。 “怕是的。”黄月英点头，而后令黄武上前通报。 在年前，黄武几人也早就回了庄上，各地的作坊，那也是给那几个地方的世家分了一部分份子，是以，她不担忧。 不多时，穿着素服的蒯越双眼通红的走了出来，言语悲戚，“小先生何故来得如此之迟啊！” 黄月英弯腰，未曾言语。 “好了，异度。”刘表随后也走了出来，同样红着眼眶，看向黄月英，摇摇头，“阿楚……进去，子柔他……方才才整肃遗容。” 黄月英点头，对于刘表的出现，她有些惊讶，但又了然。 对于刘表来说，蒯良是真正为荆州着想的人，是他唯一能完全信任的谋士，蒯良的最后一面……他是要见的。 刘表身后，则是跟着蔡瑁，蔡瑁……同样悲痛。 …… 见着灵堂，黄月英与张仲景给蒯良上了香，而后便与刘表到了书房中议事，当然，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蔡瑁。 各人坐定，刘表几人不太认识张仲景。 黄月英便介绍了一番，几人才道，“阿楚有心了。” 对此，便是蒯越，也没有了其他话……人家是真的跑去请名医了啊。 “可惜，还是来晚了。”黄月英摇头，“着实……对不住。” 几人皆叹气。 此时，张仲景见了这几位的身份，便提出要去外面站一站，刘表也允了。 而后，刘表才把蒯良的最后一封信，递给了黄月英，“这是子柔绝笔。” 黄月英接过，打开，看着里头的内容，先说的是他蒯良几年前能遇刘表这般明主，是他的幸运，回忆了当时的许多事情。 又说如今的荆州承平，可为大业的基石。 文，可有蒯越接他的班，武，可有蔡瑁统领各军，要刘表不必过于担忧。 最后，说的是，古语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良今将死之身，冒死谏言： 主公如今性多疑，时有不决， 吾遍观荆州才俊，未遇如阿楚般聪慧者， 当此之时，主公可将一切决于阿楚。 阿楚为女子，而今可建功立业，皆仰仗主公明德。 若如此，主公霸业，当可定扬、交、益三州，合荆州之力，可北图中原，而后效仿光武，中兴汉室。 只是，其身份到底容易被人识破，是以，愿将异度幼女与其结亲，以保其小先生之身份。 若如此，良既死，亦可含笑无忧矣。 看完，黄月英默了默，朝着刘表大礼拜下，一切，尽在不言。 第121章 建安五年，二月 良久，刘表才双眼通红的扶起了黄月英，“阿楚……此虽子柔之绝笔，但若你不愿，姨丈不会勉强你。” 黄月英摇摇头，“没有不愿。” “阿楚，你可要知晓，若真这么做了，此路是不知何时能退的。”刘表看着眼前的外甥女，“若有一日，阿楚要成亲了，有了中意的男子……” 黄月英则是继续摇头，“阿楚到底还有阿父与阿母，说不出不会成亲这般话来，但若真有那么一日……阿楚依旧会继续为汉室基业奔波。” 刘表点头，想起去年阿楚与他说，张绣会投曹……结果，去年十一月底，张绣竟真的投曹了。 他知道，在一些事情上，黄月英的判断，比他们这几人都要更准确些。 而今再看此事，他是有些后悔的，悔不听阿楚之言啊，白白丢了宛城…… 黄月英见几人都不说话，于是看向蒯越，“只是……叔父幼女……此事，便不必再提了，阿楚之身份，众位皆为长辈，都是知晓的，阿楚不忍耽误她。” “阿楚莫要说了。”蒯越摇头，“此事，是兄长定下的，唯有如此，方能更好的遮掩小先生的身份，” 刘表也无法插嘴，因为，就他看来，也唯有这般，才能更好的保住小先生的身份。 自去岁阿楚大败江东猘儿开始，各世家想要嫁女的心思压根就没停过，他哪里不会知晓呢？ 与其与各世家扯皮，不如直接从蒯家或蔡家选上一个，堵住各家的嘴。 “再者，莲儿如今十二，也早就倾慕小先生已久……”蒯越苦笑摇头，“若她得知，必然欣喜……” “越是如此，阿楚越不能答应。”黄月英依旧拒绝，“还请姨丈、叔父、阿舅，莫要逼迫阿楚了。” 这世界上，唯有感情债才最是难还的。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她若是再因权力扯上另一个无辜的女子，更是于心不忍。 “且，阿楚的身份，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份泄露的可能。”黄月英又道，认真的看向蒯越，“叔父，自古……只有人心最是难以控制，阿楚无法保证小女娘不生怨念啊……” 即便是这几人，日后有一天，她与他们利益有所冲突，对方也有把她小先生的身份公之于众的可能。 蒯越默了默，良久，才叹气，“既如此，便依阿楚之言。” 刘表与蔡瑁也没有反对。 黄月英也松口气，可算是说服了这群人。 她没有想到，蒯良就这么没了。 更没想到，蒯良会把她的地位提到这么高。 最没想到的是，蒯良甚至还想指一个蒯氏女给她来掩藏她的身份。 仔细想想，蒯良看遍了荆州上下，因为刘表的性子在这里，其他官员同样也不具备多少进取之心，所以才把她放到这个位置。 再者，在蒯良与刘表他们看来，他们拿捏着她女子的身份，就以为能拿捏了她的一切。 其实，她压根就没有怕过啊。 当然，刘表能信任她，且……能让她大施拳脚，那是最好的。 只是所有一切，也得等到蒯良的后事结束再说了。 …… 二月，天日暖，黄氏庄子上。 黄月英与庞山民及黄寅，一道走在田边。 蒯良后事结束，她便回庄子上了，北方战事已起，她已让刘表厉兵秣马，至少……把宛城给夺回来。 去岁种下的冬小麦，开始返青，百姓们对此欣喜不已。而留下用于给水稻育苗的田，也开始翻整，准备育秧用。 “北方战事已起，襄阳那边，没有什么动作吗？”庞山民见着黄寅停下脚步，翻看着返青的麦苗，便问着身旁的黄月英。 “会有。”黄月英点头，“是以，我还要回襄阳。” “又去？”黄寅站起了身子，看向黄月英，“你一个小女孩儿家的，老往外跑做什么？忘记去岁差点儿没命了？” “那兄长缘何不愿出仕呢？”黄月英反问。 黄寅：……因为这是他想要做的事啊。 “好了，你俩。”庞山民无奈，“既去，便多带些护卫，庄上如今钱粮皆足，兵甲也足，莫要担忧。” “嗯，楚安这边，有两位兄长看着，阿楚不担心。”黄月英笑笑，“去岁县内税收不还涨了一大截吗？” “哈哈哈，是啊，还让甘锐领了县司马一职，好好训了兵卒呢。”庞山民笑着。 去年他们把楚安县给翻了个底，把被那几个世家兼并瞒报的土地按照律法重新分给百姓们耕种，百姓们自然是感激无比。 也幸好，去年是个丰年。 而今年，春耕还未开始，家家户户都备下了曲辕犁，禾稻育秧插秧的法子，也要在今年推广开去。 所以，黄寅很忙，当然，连带着县令杨硕以及县衙一干人等都很忙。 都忙起来，百姓的生活才能看到希望与奔头。 至于养殖的事情，也比去年好了不少。 她那块一千五百亩的荒地与山地，去年只是试着养了一部分的家禽，今年会扩大些规模，同时，果树什么的去年也种了不少，虽还未收获多少果子，到底也是希望。 唯一还在进展中的，则是码头。 是在秋收以后庞山民见了粮食堆积成山，才启动了这个项目的，只不过，码头对于水面以及水深什么都是又要求的。 荆州境内多数河流，秋冬的时候水位浅，需要考虑这个因素……还得疏通县中的其他河道。 于是，又变成了一个大工程。 “如今县内情况，当真是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黄月英也感慨，“去岁去江夏时，有些地甚至荒着无人耕种。” “江夏战乱多，也不奇怪。”庞山民感慨，“只是没有想到，黄祖有那般大败，竟还能继续做江夏太守，若我在州牧手下出仕，见到这般情形，怕是要痛骂不已了。” 黄月英失笑，“江夏黄氏，到底地方势力太强了，且姨丈还是相对仁义的。” “是如此，那他可以将黄祖调去其他地方啊，要知道，江夏若失，则襄阳危矣。” “姨丈有自己的考量啊。”黄月英感叹，看着远处在田间劳作的百姓，心中便升起了无数希望。 乌托邦式的社会，得建造在超高科技、超高生产力的基础上，她如今，才哪儿到哪儿啊。 族学那边，也该加入数学课了。 这，才是超高科技与生产力的基础啊！ 十年时间，够她发展的了，至于地盘，当然是多拿一些比较好。 …… 回到家中。 黄月英见蔡氏帮着她着行李，又见黄承彦在一旁帮她整理着书籍，内心感动不已。 “这么早便回来了？”黄承彦笑问。 “嗯，外头山民兄长与叔虎兄长管理得极好。”黄月英笑笑，“而今宿麦返青，待得四月，便可收割了，届时，继续翻整田地，将育好的秧苗插上，今岁便能收获两季粮食了。” “此法若得推广，天下无饥矣，阿楚做得好。”蔡氏夸赞着。 这一年多来，她算是看开了，自己这闺女就是个闲不住的，而今仅是一年两季粮食之事，便已让她无法再阻拦对方了。 再说，她也无法真的阻拦。 “谢谢阿母~”黄月英笑笑，“倒是阿母，这一年来也辛苦了。” “你仲牛兄长改良了机器，如今织布啊，方便许多，也无甚辛苦的。”蔡氏笑笑，“如今之楚安，大不一样了。” 黄承彦随后走了过来，摸着自家闺女的脑袋，“如今真是又长高不少。” 黄月英自是点头，相比起去年，的确是又拔高了一节。 “是以，在外啊，一定要小心谨慎，霍峻此人，虽话少，但待人真诚，带兵有方，若你要去往各处，记得问你姨丈把他要过来。” “阿楚明白。”黄月英点头。 “一定要注意安全。”黄承彦又叮嘱。 “嗯。”黄月英认真点头，“阿父放心，阿楚可是又让浦师傅打了不少东西呢。” 黄承彦只得笑笑摇头。 …… 五日后，黄月英带着五百护卫，回到了襄阳。 州牧府。 刘表坐在主位上，见着丰神俊逸的小先生，心中伤痛抚慰不少，笑着，“五经从事去岁于安陆大败江东军，大功。” 刘表一众部下也是赞同，见着这般“少年郎”，心中都是敬佩不已。 “奈何，五经从事乃是文职，可大败江东军却是军功……”刘表于是一副为难的模样，“这叫吾如何封赏？” 第122章 自以夺回宛城为要 小先生黄楚，领的是文职，得的却是军功，非要往上抬一抬，自然是抬文的也行，武的也行。 于是，正厅里，也有了议论声。 有人觉得，还是文职，文职清贵。 也有人觉得，小先生这无双计谋，当任武职。 主位上的刘表，也是带着笑意，看向笔直站在厅中的黄月英，心里不止一次的想着蒯良的那封信，既想承光武之志，那就要有进取之心。 子柔说的没错啊，他走之后，吾能全心信任者，唯阿楚而已。 “从事自己怎么看？”刘表笑问。 黄月英见着刘表那目光之中包含的意思不断变化，便知对方大抵是经历了一场天人交战，笑答， “诸位莫忘了，阿楚今岁……不过十四，便是孙伯符，也是十六上的战场，吾还未有孙伯符那般身手呢，可当不了武职。” 众人随后大笑，也是，小先生这小鸡一般瘦弱的身材，看着的确也不像能当武职的。 “是以，还是文职。”黄月英无奈笑着道。 刘表于是点头，笑着，“既如此，便擢从事为州牧府从事祭酒，暂无固定职司，待小先生长大些再说罢。” 这事儿，他们本就有过商议，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当然，升是一定要升的，因为这是大功。 可升成什么，就有讲究了。 文也好，武也好，总归还是要保护一下黄月英，也不能太出风头，易招致不满。 升个清贵一些的职位好好养上几年，人们便会慢慢忘记。 “楚，受命。”黄月英作揖接受。 “好了，入座。”刘表指着蒯越下方的一个位置。 黄月英点头。 而今蒯良没了，是蒯越接的班。 她如今这职位其实就是个养老的，因她年纪还太小，若是过快明目张胆的掌权，不是太好。 “今袁、曹交战，去岁张绣投曹，致失宛城，不知诸君何以教我？”刘表率先丢出了今日的命题。 “此为张绣背信弃义者，主公当命人去信问之，师出有名，再行兵道。”蒯越先开了口。 刘表赞同点头，“异度所言甚是，若行兵事，当如何？” “瑁不才，愿为将军驱使。”蔡瑁先表了态。 宛城投了曹，整个南阳郡就少了一块，这有损于荆州的威信。 既然刘表有效仿光武帝的意思，那他蔡家，不是不能为之先驱。 “哈哈哈，好。” “主公，卑下不才，愿为先锋！” “卑下亦愿往！” 于是，武将一方，纷纷跳出来助威。 “不知祭酒有何看法？”蒯越突然问向了黄月英。 他虽知道黄月英的才能，但多数是从他兄长转述，哪怕黄月英在江夏算计了孙策……他也觉得对方是运气好了些。 以身为饵，若不是有人出来救了她一命，就怕折在那儿了。 是以，黄月英虽然是女子，他也答应了自家兄长要循着对方的方向，但对方以黄楚之身被捧到这般高度，他还是有几分要一较高低的意思。 黄月英微愣，看着蒯越眼中那探究的目光，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啊，那种眼神……分明是一较高低的兴奋啊，于是笑答， “正月，天子以衣带诏欲诛曹贼，却败了，但如今大将军袁绍、左将军刘玄德等仁人志士举兵应天子诏，州牧既为皇室宗亲，亦为天子伯父，更该应诏，匡扶汉室。” 上方，刘表点点头，从大义上来说，当如是。 “宛城为荆州所属，州牧当年仁德，以其为张贼栖身之地，奈其不念感恩，反叛而投曹贼，更忘曹贼淫其婶娘之仇。” “张绣投曹贼，即一为不尊天子之诏，不忠也。” “二忘其婶娘之辱，不孝也。” “三不念州牧之恩，不义也。” “四置天下庶民于不顾，不仁也！” “似此不忠、不孝、不义、不仁之贼，自当以兵镇之。” 厅内其余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对啊！就是这样啊！ 对张绣这种反复的小人，还有什么礼仪可说呢？ 且，若是州牧能匡扶汉室……那他们这群人，同样也能更进一步，不是吗？ 便是上方的刘表听着，也觉得张绣可恶至极，他对张绣不差，而曹操都那样了，张绣竟然还要投曹？就离谱好！ 于是满意点头，“从事……祭酒说的是，那当以何人为主？” “曹贼今北有大敌，留守南面的兵力必不多。 文聘将军镇于荆州北面，对形势最为了解，是以，在下以为当以文聘将军为主将，调兵遣将，以夺回宛城为要。 另，可令军师再典一军，直指许昌，以分散曹贼兵力，若有机会……” 黄月英没有再说下去，若有机会？什么机会？ 当然是迎回天子的机会啦！ 是以，她的话留给了众人无限的遐想。 便是蔡瑁，眼中也闪着光，天子的名头好用啊，君不见曹贼迎了天子之后，势力迅速壮大吗？ 若他亲自迎回天子……那是位列三公呢，还是位列三公呢？ 一旁，蒯越则是皱了皱眉，黄月英这番话，说的是很有道理，但却像是在饥饿的鱼池之中撒下了一块饵料…… 极大的助长了厅内一众人的野心，便是他蒯越，也不得不心动。 刘表摸了摸胡子，继续思考着得失，若真能迎回天子……而后禅让的话……未必不行，于是，越想……越是心动。 黄月英则是淡然的看着这些人，迎回天子啊，哪儿那么简单，即便曹操兵力分散，但许昌还有大谋士与诸多武将坐镇呢。 而蔡瑁之能……水战倒是还好说说，真要打陆战，那可能五五开。 她要的，不是真的让荆州去做这个出头鸟，只是把消息传出去即可，自然有人是要心动的。 “从事祭酒所言极是！吾等既食汉禄，当为天子分忧！” “不错！” …… 待得众人退去，刘表只留了蒯越、蔡瑁以及黄月英。 “阿楚方才所言，当真是要迎回天子？”刘表问着。 黄月英摇头，而后看向蔡瑁，“若有机会，可行，此事，需看阿舅。” “阿楚的意思是……荆州兵的战斗力吗？”蔡瑁很快就理解过来。 荆州兵，不是没有陆兵，而是相比北方那两尊的陆兵，是真的不强。若是出兵直指许昌……这战力的确是需要考虑的一部分。 “那阿楚的意思是？”蒯越随后问，“是以夺回宛城为要吗？” “是。”黄月英点头，“只有夺回宛城，日后，荆州才能有兵指许昌之可能。” 蒯越是服了，这小人精啊，心思贼多，倒是自家那主公以及军师……好像都中招了啊。 刘表与蔡瑁都愣了，合着，这是虚晃一枪？ 前者失落，后者亦是失落。 第123章 黄月英：是替天下万民 于是乎，待得刘表收拾好心情，随即写信告知袁绍，他会在春耕结束后攻宛城，痛击曹操后（屁）方（股），希望袁公能与他互为呼应。 见此，黄月英也是松口气，她相信，袁绍看到这信，定然会好好夸赞刘表一番。 蒯越见得刘表竟如此顺从的采纳了黄月英的意见，内心倒是挺惊讶的。 他在刘表手下做事也不是一两年了，这位有多纠结多犹豫他是知道的，不然他兄长也不会到家后时常唉声叹气了。 而今，黄月英不过几句话，便坚定了这位做事的方向，实在是难得。 “阿楚之言，的确是如今最为稳妥之策。”蒯越笑着，夸了一番。 刘表也笑着点头，“是啊。” “只是，我等出兵，仅是夺回宛城吗？”蔡瑁又问，“此前阿楚不就计划好要劝架？” “不错。”黄月英点头，“届时，若是阿舅与文聘将军留有余力，再夺一些城池，也不是不可以。” “那天子呢？”蔡瑁依旧不死心。 怎么可能死心呢？若是真迎回天子……他们蔡家，他蔡瑁，定然是能进一大步啊！ 一旁，刘表也望了过来。 黄月英看了一眼这两人，没有想到……她那番话，不仅把底下一群人的胃口钓起，更是让这两人滋生了极大的野心。 “还是方才那番话，若是阿舅觉得有机会……便去做。”黄月英没有拒绝蔡瑁的野心。 因为，她相信……曹老板的运气，不至于连一个蔡瑁都挡不住。 “既如此，德珪……”刘表当下拍板，“这些日子便准备起来，粮食、兵甲以及民夫，待得春耕结束，领军三万……即刻北上！” “诺！”蔡瑁大喜，应下。 蒯越不置可否，蔡瑁的能力，他亦是清楚，奈何……如今这两位是被野心蒙了眼了。 …… 议事结束。 黄月英与蒯越、蔡瑁三人齐齐出了州牧府。 此时不过是正午。 蔡瑁邀黄月英过府一叙。 蒯越亦邀黄月英过府一叙。 黄月英：……她该去谁家？ 想了想，便先暂时的推了蒯越的邀请，道，“蒯叔父，阿楚便先去阿舅家拜见外祖母后，再上门叨扰。” “如此，也可。”蒯越笑了笑，应下。 蔡瑁自然大喜，略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蒯越，随后道，“异度，那吾与阿楚便先行一步。” 蒯越点头。 黄月英无奈，见着黄武把照夜牵了过来，翻身上马，便跟着蔡瑁往蔡家而去。她清楚蔡瑁喊她是为什么，无非就是想问问，如何才有那分机会迎回天子罢了。 …… 待到日暮，黄月英才从蔡府出来，去了蒯越府中。 蒯越极为严肃的招待了她，而后屏退下人，问，“阿楚可知今日一番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黄月英笑着点头，“嗯。” “荆州本已承平数年，今日之后，或是要大变了啊。”蒯越叹气，“不知……又要牺牲多少庶民与兵卒啊……” “还望叔父知晓，所有改变，都是为了更好。”黄月英开口，她不太明白蒯越喊她过来做什么。 “天下大势，阿楚清楚的很，难不成，真觉得咱们的州牧，能继承光武之志？”蒯越似笑非笑的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黄月英反问。 “曹操何许人也？许子将评他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他蔡德珪又何许人？” 黄月英点头，笑问，“若许子将在世，当如何评吾？” 蒯越默了默，而后重重叹气，“不让须眉，更甚之。” “既如此，叔父何不信阿楚？”黄月英有些明白了蒯越为何喊她来。 是探讨荆州未来的发展方向，其中有些话，不太方便刘表知道。 而她，当然是要和蒯越在某些方面达成一致才行，毕竟，后者的才能，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只是在历史上，先是遇到刘表这样的主公，后来即便带着刘琮投曹，也因挤不进曹老板的核心圈，被封了个好看的官，高高挂起了。 “越敢问，此番荆州出兵，阿楚之所求。” “宛城。” “仅宛城？” 黄月英摇头，“不仅宛城。” “还有何处？” 黄月英继续摇头，“并无具体城池，而是要令曹、袁两方实力仍然相近，不至随时会被另一方覆灭。” “让北方继续保持乱局？” “是，唯有保持北方之乱局，荆州才能有崛起之望。” “阿楚当真要替州牧做到这般程度？” “不是替他，是替天下万民。” 蒯越听了，默了一会儿，惊道，“阿楚觉得能平此乱世？” “不试，怎知不能？”黄月英笑着，颇为自信，“以往可曾有楚纸？又何曾有曲辕犁？若不试，这些东西又怎会出现？” 蒯越愣住，沉默许久，才道，“难怪兄长要吾随着阿楚……” 黄月英也愣，蒯良，竟这么信任她吗？ …… 出了蒯越府上，黄月英方才回到自己那府邸。 “郎君回来了？可要备晚食？” “备，恰好腹中饥饿。”黄月英无奈，今天忙一整天……竟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无奈摇头笑笑。 站在院中，看着因春日天气暖了，慢慢开着花的草木，很是感慨。 如今已是建安五年的二月了啊，她这一年也做了挺多的事儿。 襄阳学宫，是真的造成了，王璨的藏书也已抄录完毕，宋衷等人也把书籍分类工作给做完了。 再有掌了豫章郡，又去了一趟江夏，会了会孙伯符。 有了上次的经验和警告，孙策应该不会再这么背？ 而楚安那边，则是试验了宿麦的种植，若能成啊……大喜。 当然，庄子上最主要的产业，仍然是造纸。 去年一年……光是襄阳，楚纸就卖了近百万张，这还不算提供给抄书所消耗的。 荆州八郡共出楚纸二千余万张。 而大汉其余各州，出货亦近千万张。 若非荆州另外四个地方的楚纸作坊已经建起来，依旧供应不上。 距离各位代理商上次交代理费，已经又一年了啊，嗯，是时候，再割一波韭菜了，毕竟……养肥了啊。 回襄阳前，她就已经用楚安君的名义，写信通知各家代理商，若要续上新一年的独家代理权，可至襄阳找她“族兄”小先生。 因为，代理费的价格，有变。 且，还有一项新的生意要招代理。 当然是需要重新谈谈的。 她的知识下沉计划，终于……是要开始了。 …… 次日。 黄月英正吃早食，就被通知说有一名叫杨休的大商人上门拜访。 心里还是讶异的，昨天和蒯越的谈话，效果斐然啊。 这不，杨休就屁颠屁颠的上门来了。 第124章 黄月英：在下想要的，可不是杨掌柜的身家 偏厅之中。 杨休坐在客位，见着主位上的小先生，颇多感慨。 初次见这位时，对方还无如此显赫的身份与地位。 后来呢，这位先是被辟为从事掾吏，与数百学子辩经，胜。 又为学宫求得数万藏书，声望更甚。 接着又出江夏，一会江东小霸王孙策，大败之。 如今，已是从事祭酒了啊，当真是让他羡慕的很。 “杨掌柜近来可好？”黄月英见着依旧胖乎乎的杨休，笑着问。 “托小先生之福，一向都好。”杨休也笑着，“去岁，贩了楚纸至交州，虽是辛苦，但也有所得。” “所得颇巨？” “咳咳……尚可。” 尚可啊，其实就是很满意，古代人一向是喜欢谦虚的。 “哦，杨掌柜可知，代理费要改了。” “知晓，先前楚安君命人通知过我等。” “既如此，吾记得，杨掌柜当时是以三十万钱的价格，拿了交州之楚纸代理权一年。” “是。” “杨掌柜以为，到了今年，这代理费……当以多少钱合适？”黄月英笑眯眯的问着。 杨休突然一阵后背发凉，总觉得……这种感觉，他以前感受到过。 要知道，他在很多地方，也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啊！ 怎么老被这样年龄的孩子拿捏呢。 “额……”杨休犹豫了一下，“四十万钱？” 黄月英听了，指着杨休笑，“杨掌柜欺楚年幼耶？” “不敢不敢，小先生说笑，杨休岂敢呐！”杨休赶紧讨饶，“若不然，四十五万钱一年，与其他各州代理费一般……” “其他各州之代理费，也是要涨的。”黄月英又道。 杨休：…… “杨掌柜是希望如上次一般价高者得呢，还是……你我，现今这般商议？”黄月英指了指杨休与自己。 “自是现今这般商议为好！”杨休赶紧道。 楚纸的利益，太大了。 去年，他们几个胜在了先到先得，赚的那是身价都翻了一番啊！ 交州还好，他没有那么利欲熏心，但是看看豫州这些地方……贵的时候一张纸炒到百钱还有价无市，简直离谱。 当然，各世家……也真的是有钱啊。 “那杨掌柜是仍想代理交州楚纸事宜，然否？” “然。” “那杨掌柜以为，当多少钱合适？” “这……五十万钱！” 黄月英摇摇头，“去岁，杨掌柜带回禾稻种子后，可是贩了近二十五万张楚纸啊，待得回荆州，又贩了近五十万张……” 这么多纸，即便杨休一张只赚个十钱，那也是七八百万钱了。 且，她可不觉得，杨休会只赚十钱一张纸。 听着小先生的话，杨休脑门上全是汗，于是拱手，“好叫小先生知晓，去岁在下赚的确实比往年多些，可往来人员花费、关费、一些打点费用，亦是不少啊。” “杨掌柜这便不老实了。”黄月英笑着。 “这……去岁贩了如此多的楚纸去交州，各家亦是耗费颇多……今岁若卖不了那般多纸，又该如何？”在商言商，杨休还是觉得要自己多赚一些。 “交州何其大也，莫不成，杨掌柜以为，这七八十万张楚纸便够交州读书人消耗了？” 杨休听了，默了默，那当然不够啊！这位小先生，当真是……可怕。 “在下再问一次，杨掌柜以为，今岁交州楚纸代理费，当以多少钱为宜？”黄月英笑眯眯的又问了一遍。 这是她问的第三遍了，如果杨休还是这般，她不介意换个人割。 杨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下以为，一百五十万钱为宜。” 黄月英这才点点头，“杨掌柜说的是。” 去年一年，杨休可不是卖纸卖的最多的人，这个钱，差不多杨休去年的十分之一收入了，也算诚心了。 对方是知道这其中利益的，所以，哪怕她这刀子割的再狠一些，对方也不会轻易放弃。 而后，黄月英从旁边拿了一个木盒，站起身，而后放在了杨休身前，示意对方打开。 杨休则以为是早就准备好的契书，于是打开，却见是一叠书籍，“小先生何意？” “杨掌柜先看看。” 杨休点头，翻看了一番。 发现这些书籍，书面整洁，毫无涂改的痕迹，且，字迹工整漂亮，很是难得。 “这些书……怕是请了不少人抄写啊。”杨休感叹。 黄月英摇摇头，“不是人为抄写的。” “啊？这……小先生说笑。”杨休失笑，“不是小先生请人抄写的，难道还是字自己长上去的吗？” 黄月英想了想，点了点头，“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可以这么解释。” 杨休：…… “杨掌柜莫要惊讶，楚想问的是，这样一本书，若是贩至交州，当钱几何？” 杨休皱了皱眉，“至少百钱，这是楚纸的价格，还不算书籍所载之内容，是以，至少三百钱。” 书籍难得，里头的内容更是难得。 “嗯。”黄月英点点头，“若是，这样的书，杨掌柜能一次带去万本呢？或者……五万本呢？” 杨休瞪大眼睛，噌的站起身，“小先生莫要诳我？” “在下何时与杨掌柜有过玩笑之语？”黄月英施施然的坐回主位，看着站起身的杨休。 杨休愣住，“当真？” “自是真的。”黄月英点点头。 “这些书……小先生可会在荆州之内贩卖？” “会。” “定价几何？” “普通经义，未有大家注解的，十钱。有各大家注解的，二十至五十钱不等。” 杨休倒吸一口凉气，“贵庄子上……到底有多少书？” “自去岁楚纸量产后，一直在印，而今，屯了至少数十万本？” 在后来，印刷作坊建成后，印刷也成了流水线，最重要的还是雕版，不过，也不是仅有一开始那批人，而是扩招了许多。 一年下来，存的书，确实很多了，也是时候甩出去了。 各州的那种留存数百年的世家，也该再出一波血，不然，她囤这么多书，就没有意义了。 杨休则是冷静了下来，而后苦笑，“小先生是想把在下这点身家，都算计个干净啊！” “杨掌柜多虑了，在下想要的，可不是杨掌柜的身家。” 杨休默然，的确……你想要的，是各州各大世家存了数百年的家底啊！ 第125章 诸葛亮：这个为何又不叫孔明灯了？ 楚纸也好，书也好，对于各种世家来说，是压根没有办法拒绝的东西。 对于商人来说，同样如此。 “这般书籍……亦需代理费？”杨休小心翼翼的问了问。 见后者淡淡的点头，他心都凉了，刚刚被割了这么多钱，现在……又要被割一波，这感觉简直了。 “不知，一年代理费作价几何？” “杨掌柜以为呢？”黄月英笑问。 “小先生莫要欺负在下了，在下真受不住了！”杨休讨饶，“还请小先生明言！” 黄月英无奈摇头，“与楚纸一般便可。” 杨休快速的算了算，和楚纸一样啊，那就是加起来三百万钱了啊！ 但是，他只要贩个一万本书过去，也就差不多回本了，还不算楚纸的利润。 于是，咬着牙应下，“既如此，在下便应了。” 黄月英还是挺满意的，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了早就备好的契书，一份是楚纸，一份是纸质印刷书。 杨休：…… “在下叹服。” 于是乖乖的签字按手印，随即就回家准备钱财去了。 当然，杨休只是第一个……接下来，她的日子不会太闲。 得从这些抠搜的大商人身上放血，也是很难的。 可惜了，北方从去年就开始紧张了，搞得去年那几位往北方贩纸的代理商，都不敢成批的带马回来。 一次二三十匹，那是最大限度了。 幸好，代理商不止一个。 于是去年一年攒下来，庄子上也有了近五百匹的良马，在她的田产中专门圈了个地方养着。 有了这五百匹马，未来几年里头，她就能慢慢打造一支骑兵。 …… 接下来几天，黄月英不断的与各代理商谈生意，谈完后，又给各世家分了红，黄月英便命人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护送回庄子上。 接着再去了一趟襄阳学宫，赴了去年与一众学子的约定。 待得都忙完，已经是三月了。 此时，北方的袁绍也是收到了刘表的信，大喜。 “如此，吾必胜曹孟德！” …… 隆中。 诸葛亮见着眼前这比去年要高上不少的“少年郎”，眼带笑意，“阿楚要来，怎的不提前告知？” “而今正是春耕时节，阿楚可不想打扰兄长耕种。”黄月英笑嘻嘻的道。 诸葛亮笑着，见着黄月英身边的护卫已经不是甘宁了，无奈摇头，“进屋坐，看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多谢兄长。”黄月英点头，也不觉得有什么。 一旁的黄武，则是抬头看了看这分明还出着太阳的天，不明所以：那青年虽然好看了些，但这话可信不得啊，自家族妹竟然不反驳？ 黄月英并不知道黄武的心思，而是把带来的书也都搬了进去。 诸葛亮见此，顺道就接了过去，“何必次次带这么些书？” “有些事情，要与兄长探讨。”黄月英笑答。 既然大佬出仕的时间还得再晚一些，那……趁这段空闲期稍稍改动一下大佬的既定成长方向，应该可以？ “阿楚还有不明之事？”诸葛亮笑问，“便是一郡之地，也在阿楚手中，翻手即得了。” “那倒没有。”黄月英摇头，“兄长说笑了，豫章郡太守可是琦公子。” “琦公子今已外放……”诸葛亮笑着，看着黄月英的眼神，多了许多探究，“那阿楚以为，刘荆州之后，何人可掌荆州呢？” “自当朝廷任命。”黄月英也打着太极。 诸葛亮无奈摇头，道，“阿楚到这儿，也学会含糊其辞了。” “琮公子去岁娶了蔡家女。”黄月英于是答。 “而后呢？” “而后啊，就看兄长的了。”黄月英又道。 “为兄？”诸葛亮略有些惊讶，不太理解，“阿楚觉得，为兄那时已出仕了？” “对。”黄月英点头。 诸葛亮失笑，“阿楚这般肯定？” “嗯！”黄月英继续点头。 诸葛亮随即哈哈大笑，“好，兄长知晓了！” 黄月英：…… 黄月英见此，颇为无奈，自己好像，间接或直接的促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刘表是208年没的，诸葛亮是207年出仕的。 好，她就不该在这位大佬面前说太多话。 诸葛亮见此，只是把书放进了书房，而后随手拿过了一本看着，里头，竟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青梅熟后，为何会落地，而不是飞向前方？ 于是，诸葛亮就皱了眉，看向黄月英，“这便是阿楚未曾想明白的？” “嗯。”黄月英点头，“兄长可否解惑？” “万物具如此，此为万物之理也。”诸葛亮笑着。 “如何的万物之理呢？造成此理的原因究竟为何？兄长可知？” 诸葛亮点了点头，又摇头，“万物若无外力影响，皆向地也。为兄无需知晓究竟为何万物向地，只需懂得如何运用便是。” 黄月英还是惊讶的，大佬能总结出万物向地这几个字，已经很超前了。 且……大佬后面那句话，更是让她佩服得不行啊。 “兄长说的是。”黄月英感叹，“是阿楚着相了。” “当然，或许会有其他人对此很感兴趣，但这人，不会是为兄。”诸葛亮笑笑。 黄月英点头，“的确。” 说着，便把其中有几本书直接拿到一边，指着剩下的，“这些，兄长或许有用。” 诸葛亮眉头一挑，拿过一本，翻开，而后惊讶道，“这灯……为何叫孔明灯？” 问出后，却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 “哎？”黄月英一愣，好家伙，她一开始还真没在意，随即解释，“相传是有一女娘，曾用竹篾扎成方架，糊上纸，做成大灯，底盘上放置燃烧着的松脂，灯就靠热空气飞上天空，用作传递信号。” 诸葛亮哦了一声，“为何叫孔明灯呢？” “因着……这灯像是……” 诸葛亮头上戴的帽子。 黄月英舌头打了个结，好，她说的是另一个版本，后世传得更广的……是因为这灯是眼前这大佬发明的，所以叫做孔明灯。 而诸葛亮听着黄月英的话，哭笑不得，“莫不成，阿楚觉得，这灯像为兄？” 黄月英轻咳摇头，“自然不是。” “好了，既想不出理由，就不必想了。”诸葛亮摆摆手，而后看着这灯的介绍与用途，点点头，“与狼烟有些相似，不过比狼烟更为灵活，某些方面却是限制更大些。” 黄月英赶紧点头，只要不追究为啥叫孔明灯就行。 诸葛亮于是翻过了这一页，于是……又见到了一个更大版本的孔明灯，“这个为何又不叫孔明灯了？” 黄月英：……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啊，大佬！ “大抵是这个可以载人，所以不是灯了！” 第126章 诸葛亮：而今最难猜的，便是阿楚的心思了 草庐书房内。 一大一小瞪着眼睛，互相看着对方。 终于还是黄月英先败下阵来，她发现了，眼前这位大佬脸皮比她厚。 原本当时抄这些资料，只是想着有一些是可以用在军事行动上的，加上这些日子忙碌，也就没有过于在意。 结果出了这种纰漏。 方才还想着只要不追究为啥叫孔明灯就行，结果下一秒追究的是为啥不又不叫孔明灯了。 早知道，把孔明灯就改成热气灯好了…… 好，挺难听的，还是孔明灯好听。 幸好，后者瞪了一会儿后，继续看书了。 不然，黄月英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孔明灯于军事之中，可用来传递消息，热气球嘛，原理简单，也是这个时代生产力能跟得上的，或许在未来能用得上。 她原本想着要影响一下大佬的成长方向，稍稍给大佬增加一下知识储备。 好嘛，大佬表示他不需要知道这些道理是为什么，而是知道如何运用就成。 很实在。 说的也挺对的，她学了那么多物理和数学……也没成为科学家啊。 每个人成长方向……压根就不同。 到了现在，她也只是知道那些知识存在罢了，真让她应用到实际生活中……着实是有些为难了。 突然，一声春雷炸响。 …… 屋外。 黄武听着炸响的春雷，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张了张嘴，待见得雨滴落下，只觉得……那个长得好看的年轻人，也好厉害啊。 现在这世道，咋回事儿？ 专出妖孽吗？ 阿楚也就算了，从小就聪明，随便遇到了一个人，竟也如此妖孽。 …… “要下雨了。”诸葛亮笑笑，轻松得道，“如此，今日就不必为禾稻灌水了。” 黄月英点头，“也省去了不少力气。” “是啊。”诸葛亮感叹，“若是碰不到这般天气，还得忙上一整天。” 黄月英好笑的看着诸葛亮，这位躬耕还真是自己耕，于是问着，“对了，阿均呢？” “去玩儿了。”诸葛亮不在意的摆摆手，“反正，过上几个月要送去学宫。” 黄月英微愣了愣，她从对方语气中听出了轻松？ 不过，也是，过上几个月就要去学宫了，这会儿再不玩，那就没啥能玩的了。 要知道……学宫现在的学习氛围，超“卷”啊！ 因为藏书量巨大，学子们光是看书抄书，都是不舍昼夜。 而这种劲头，估计近几年都不太会消停。 过不了几年，襄阳就会出现学宫派，而她……自然而然的会成为学宫派的前辈。 这局棋，也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她既是棋子，同样也是执棋者，她……可并不甘心只当个棋子。 “阿楚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黄月英赶紧回神，“只是在想，阿均要拜何人为师。” “咦？难道不是阿楚吗？”诸葛亮好笑的道。 黄月英：？？？ “兄长可是玩笑？” “自然不是。” “为何是……” “因着阿均一直视阿楚为榜样啊。” “啊？” “他觉得阿楚虽是年少，却做下了如此多大事，当真是英雄少年。” “这也不至于要拜我为师啊。” “阿楚你辩经可是胜了数百学子啊。” “其实是大家见我年幼，没有过于较真罢了。” “孤身为饵，一会孙伯符，胆子很大，倒是没看出阿楚年幼啊。” “不得已而为。” “有何事值得这般冒险呢？” “不算冒险，当时手中有袖箭，身上还穿着铁甲。” “若是孙伯符真的想杀你，你能躲过？” “可以挣扎一下……不一定会死，但是会躺上几个月。” “哼。”诸葛亮翻了个白眼。 “是以，阿楚还需感谢兄长请徐兄救吾一命。”黄月英赶紧道。 她都不知道大佬怎么就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 “元直说了，即便他不去，你也死不了。”诸葛亮拿了下一本书，也不再说什么。 他听闻黄月英去江夏后，是担心的，也料到了最差的局面。 说实话，若无小先生此番大败孙策，荆州兵，会自此士气低迷，战斗力会一直往下掉。 而荆州……便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待得北方定下，便无力回天。 如今，有了此番大胜，就不同了。 荆州上下，士气高涨，同时，文事亦盛。 文武并举，刘荆州的名望，直逼四世三公的袁氏。 “咳，还是得谢的。”黄月英轻咳一声。 她知道诸葛亮会担心，毕竟大家相识一场，但对方会请徐庶跟着保护她，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所以，在忙完了手里的各种事情后，她就往隆中来，以这些书籍为礼，亲自感谢大佬。 “日后，可莫要如此了。”诸葛亮叹气，“阿楚你是，强行乱局，可明白？” “明白的。” “有什么事，可以与亮商议，襄阳至隆中，不过半日路程。” “好。” “实在来不及，派个护卫来通知一声便是。” “好，多谢兄长关心，阿楚明白了。”黄月英于是赶紧道。 这才发现，大佬唠叨起来……也是挺唠叨的。 “嗯，阿均要拜阿楚为师，此事可行否？” 黄月英叹气，点头，“自是可行。” 好嘛，大佬这分明是不放弃任何一个能交换的条件。 “嗯，既如此，再有一月，亮与阿均孝期便满了，届时……亮便带着阿均去襄阳一趟。” “好。” “束修方面……阿楚有何特殊要求？” “额……”想了想，黄月英摇头，“不用过于破费。” “礼不可废。” “那便随兄长。” “嗯。”诸葛亮满意点头，又问，“阿楚接下来有何打算？” “等。” “等什么？” “等北方战事有个结果。” “本该是有结果的，可今有了阿楚乱局，这结果……怕是不知何年何月了。”诸葛亮无奈摇头。 “兄长如何知晓？”黄月英愣住。 “猜的。”诸葛亮笑眯眯的道，“不过，见着阿楚的反应，亮应是猜对了。” “咳……猜对有什么用，无所谓，反正，吾已出手了。” 诸葛亮笑着点头，“而今最难猜的，便是阿楚的心思了。” “啊？”黄月英一愣，而后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太合适。 “阿楚啊，总会以意料之外的方式破局，着实……是很难猜。” “哦。” 第127章 四月，诸葛均拜师 光阴往来，一晃眼，便到了四月。 刘表以文聘为主将，欲夺宛城，又以蔡瑁另令一军，屯兵南阳郡堵阳县，直指许昌。 一时间，天下大震。 江东。 孙策看着手中的消息，哼了一声，“他刘表还想迎回天子吗？” “不是没有可能。”一旁，周瑜分析着形势，“今春耕结束，北方必定战起，而今荆州亦动刀兵……” “距离上次攻江夏，已有数月了啊。”孙策想起之前的败绩，便是一阵咬牙。 上次，他是被算计了！ 当然，内心虽然不想承认，也不得不佩服那位小先生一步步是算的真精准。 而周瑜……见着楚纸仍在江东横行，再加上新出现的纸质印刷书籍，联想起最早的消息与江夏的所有事情，越发确定……那位小先生，是真的不想要伯符的命。 可他不理解缘由，最后思来想去，只给出了一个年岁太小的理由。 且，伯符历经上次后，是真的稳重了许多。 如今出行，定是护卫随同。 更是还没有冒出打猎之想法。 于是点头，开口道，“是有数月了，不过，荆州非当务之急。今曹操与袁绍交战于北，刘表又欲夺回宛城，许昌之兵力必然空虚。” “公瑾是想迎回天子吗？” “奉天子以令诸侯啊。”周瑜笑着，“他曹操做得，江东为何不行？再者，伯符为讨逆将军，是奉诏讨贼。” “哈哈哈，是极！”孙策登时亦是豪气大生，“若能成功，江东诸世家，怕是要疯了。” 周瑜亦是赞同，相比起荆州，他们江东，更需要这份名义。 如今好不容易把去年打下来的地盘都重新整合了一番，虽然底子仍有不足，但却可以勉力一试。 “此次，仍要辛苦伯符了。” “你我二人，何须这般多言，还望公瑾好生谋划。” “江夏之事，断不会重演。”周瑜认真的道。 在他看来，江夏之所以会败，是因为他也好，孙策也好，都低估了那位小先生。 而今，他却是给足了荆州尊重，若再遇上，要么生擒其回江东，要么……杀之。 …… 襄阳，祭酒府。 黄月英看着眼前的诸葛亮与诸葛均，心中感叹，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回到三国时期，也未曾想过……有一天还会收下诸葛均当徒弟。 “礼。”诸葛亮跪坐于一旁，道了一句。 诸葛均则是对着主位上的“小先生”弯腰行大礼，以显诚心。 “奉。”诸葛亮继续道。 诸葛均这才把身旁竹筐上的布掀开，而后才把束修奉上。 黄月英接过，十条肉干，那是古礼，一本《六韬注》，却是大佬的心意。 等等，怎么还有一盏……孔明灯？ 于是看向大佬，后者笑着，“上次看了阿楚所赠书籍，一时兴起，便试着做了一番。” 黄月英于是点头，只得接过，放在一边。 “既入吾门下，自当勤学不辍，谨记仁之一道，不忘民为邦本，可明白？” “弟子明白。” 黄月英见此，也拿出了早就备好的见面礼，是一柄便于诸葛均这个年纪使用的佩剑，道， “虽是学文，却不可忘六艺。 此剑，乃是族内庄上名匠打造，锋利无比，是以，不可与人好勇斗狠，可明白？” “弟子明白。”诸葛均接过，眼中全是兴奋之色。 “阿均今夜怕是不能入睡了。”诸葛亮无奈摇头，笑着。 “阿均年岁尚小。”黄月英便道。 诸葛亮微微挑眉，这才拜了师，就护上了？心中自是无奈。 “既如此，阿均便拜托先生了。” “必不负所托。”黄月英表示，一定会教好诸葛均，“兄长是要去游学了？” “是啊，读了三年书，是时候去好好看看这天下了。” “既如此，那便希望兄长学有所成。” “唔，难道阿楚不赠为兄一些护身之器吗？”诸葛亮笑眯眯的看着黄月英背后架子上的佩剑。 黄月英：…… 无奈，站起身，从中取下一柄，“这柄，原是阿楚为自己所备，既如此，便赠予兄长，望兄长此行……一路顺遂。” 诸葛亮满意接过，“亮在此，多谢阿楚了。” “不必客气。”黄月英叹气。 她有理由怀疑，大佬只是突然兴致起了，而后来个恶作剧。 “郎君！州牧有事相召！”厅外，管事张叔躬身。 黄月英微愣，照道理，这段时间刘表应该顾不得她才是。 毕竟，刘表要顾的是北方的战事。 “何事？” “武陵蛮叛乱。”张叔随后道。 黄月英皱眉，而后道，“备马。” “诺。” 于是看向诸葛亮，后者只道，“阿楚自去。” “怠慢兄长了。”黄月英叹气，而后看向诸葛均，“今日，阿均便先在府中住下，若觉无聊，可去三味书屋逛上一逛，记得带上护卫。” “弟子明白。” 黄月英随即点头，站起身，便往外而去。 却听得身后传来诸葛亮的声音，“武陵蛮之事，阿楚切记莫要出头。” 黄月英转身，随后点头，“多谢兄长提醒。” 于是，便出了正厅。 诸葛亮见此，略叹气，他这声告诫，怕是没有多大用啊。 “兄长为何嘱恩师莫要出头？”诸葛均不解。 “你恩师啊，年岁太小，若事事做全了，其他人怎么办？”诸葛亮摸了摸诸葛均的脑袋，笑着。 诸葛均于是懵懂的点点头，“若是恩师把事做全了，是会显得其他人十分无用？” “可不仅如此啊。”诸葛亮摇头。 还会因此滋生嫉恨，欲望…… 十四岁的从事祭酒，又有此名望，难道真是所有人都爱戴她吗？ …… 州牧府。 黄月英步履匆匆。 她不记得历史上有记载这次武陵蛮叛乱。 虽说，史书之中，武陵蛮是隔几年就叛一次。 而刘表会喊她来，便说明对方的确遇到难题了。 “祭酒这边请。”侍从继续前方带路。 黄月英脚步一顿，这方向……不是往议事厅，也不是往刘表书房，而是通往后宅的路。 她如今的身份是黄楚，是外男！ 虽然底子里不是，但在外人看来，是的！ 刘表府中，也不是所有侍从都知道她的身份，至少眼前这名侍从，她未曾见过。 第128章 黄月英：有贼人！ 前方的侍从似乎没有察觉到黄月英的异常。 黄月英也只是放缓了脚步，语气不变的问，“主簿可到了？” “到了。”侍从点头道。 “州牧与主簿在内宅议事？”黄月英停下了脚步，往后退了退，带着些笑意问。 那名侍从随后停下脚步，转身，而后直接暴起，往黄月英扑来。 淦。 黄月英骂了一声，自然是直接转身往后跑，而后屏足了气大喊，“有贼人！” 不料，那侍从竟仍不放弃，大步追来，自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黄月英一个跨步上了回廊，转身见得一把匕首扎来……惊险的一躲，“你是何人？受谁人指使？”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面露凶光，见一刀没扎到，又见两旁已有护卫围过来，自知今日必死…… 于是，一个纵跃，往黄月英身上扑来。 艹！ 黄月英内心暗骂，真当她这一年体质白练的？ 于是身体一侧，重重的踢了对方一脚，而后护卫们挡在了她身前。 贼人也被另一侧赶来的护卫给拿下，脖子上被刀架着，动弹不得。 “说……”刚有人要问，那贼人便直接双手握住脖子上的刀，自我了结了。 …… 书房之中。 刘表一脸愁容，看着桌案上的奏表，又叹了一口气，“这叛乱……” 蒯越还未回答，便听得一声有贼人。 刘表亦惊，“阿楚的声音。” 蒯越随后点头，站起身便往外去，刘表也是急忙跟上。 …… 黄月英沉着脸，见那人倒下，伤口处不断涌出鲜红色血液，咬了咬牙，所以……是死士？ 可，她与谁结仇了？ 对方要下这般狠手？ “阿楚无事？”刘表到场，见护卫身后的黄月英，赶紧拉过来，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松口气。 “无事。”黄月英摇头。 蒯越却是蹲下了身子，仔细的查看了这死士身上的东西，而后摇摇头，“不知是谁家的。” 刘表气急，“竟混入州牧府行凶，好啊，好得很。” “州牧莫要动气。”黄月英冷静了一些，“先去议事。” …… 书房之中。 黄月英说了事情经过。 “想先引你进内宅？”刘表哑然，“今日是你阿姊回来看你姨母……” 黄月英点头。 历史上记载，刘表有三个儿子，分别是琦、琮、修，也有女儿，其中一个本来要嫁给王璨，但是嫌王璨长得不够好看，于是嫁给了王璨的族弟，王凯。 “这是想污阿楚声名……若吾没猜错……”蒯越说了一半。 “阿姊或是被下了药，昏睡之中？”黄月英接了话。 刘表瞪大眼睛，站起身便往后宅去。 黄月英与蒯越则是留在了书房内。 不多时，刘表气冲冲的回来，“哼，好大胆子！竟敢在州牧府做这般动作了！” “姨母与阿姊没事？” “无事，尽皆昏睡过去了。”刘表沉着脸。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是此事传出，不仅小先生的名声要受损，便是他荆州牧的名声也要受损。 当然，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经营了近十年的州牧府……竟如此简单的就被人混了进来。 若今日歹人的目标是蔡夫人她们……后果已是不堪设想。 “还请主公严查。”蒯越随后道。 “自当严查！”刘表也怒了，真当他是大好人是吗？ 黄月英见此，却是冷静了一些，显然，对方的目标是她，可她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 “是要严查，但需知晓方向。”黄月英于是开口，“此人目标……是我。” 刘表点点头，“嗯，你姨母她们都无事。” “想污阿楚名声，被识破后，便想下死手。”蒯越想到了什么，而后无奈，“说起来，近些日子，三味书屋可是热闹的很。” 黄月英点头，“嗯，因着纸质印刷的书籍出现，不过，书籍的代理权，吾亦是与各世家谈妥了的……” “世家如此之多……”蒯越摇摇头。 黄月英也默，的确，她选择的合作方仍然是去年那些，没有变过。 而去年没有抢到代理权的世家……依然只能与有代理权的世家合作。 “不仅仅是书籍代理权。”主位上，刘表严肃道，“或许……已有人看清了阿楚的计划。” “啊？” “学宫之事，此印刷书籍之事……”刘表沉声，“虽说是阳谋，但总是会逼得一些人心有不忿。” 黄月英于是点头。 “再者，阿楚如今十四……”刘表再度叹气，“是吾太过心急了。” “因此嫉恨阿楚的人，不会少。”蒯越补充了一下。 黄月英理解，大抵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太年轻，此时声名又太甚，地位……也太高了。 可以说，她的随便一个建议，都影响着许多人。 “如今甘兴霸在豫章，阿楚身边护卫……”刘表看向黄月英。 “今日来得急，未曾带上。”黄月英无奈。 “日后，无论如何，以保全自身为先。”刘表叮嘱道，黄月英不仅是作为下属的黄楚，更是他那夫人的亲外甥女。 “阿楚知晓。” “好了，此事，吾自有计较。”刘表随即摆摆手，把桌案上的奏表递给了黄月英。 黄月英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千五百人？” “是。”蒯越点头，“蛮人身强体壮，作战凶猛，武陵郡下属那些县中的士卒，压根无法抵挡。” 黄月英于是继续看，“抢的是布匹、粮食以及一些生活物资？” “是啊。”刘表叹气，很是无奈。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却让人烦心。 “数次劫掠？”黄月英更不理解了，照道理，一次劫掠的物资足够一个蛮人部族用上许久了。 蛮人虽凶残，但人数并不多。 大山之中，环境可没有那么好受。 “嗯，这才是吾与异度不曾理解的地方。” 黄月英放下了奏表，“是因为听闻了荆州出兵北方，所以觉得不会有大军压境？” “或许是。”蒯越点头。 一千五百人的蛮人叛乱，已经算是一次大的叛乱了。 而这一千五百人，多是劫掠生活物资，又是为何？ 要知道，蛮人还是有一些渠道能与当地汉民换取生活必须物资的。 “或许，不止一个部落？”黄月英猜测着，“而是有人要纠集数个蛮人部落呢？” 第129章 黄月英：先镇压，再怀柔 若是有人要纠集数个蛮人部族呢…… 此话落下，刘表也好，蒯越也好，额头上都冒了汗。 武陵蛮叛乱，历来有之。 所以无论是刘表还是蒯越，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而今，若真有人纠集数个蛮人部族成功，荆州名望且先不说，荆州的内部便要乱了。 黄月英随后拿了纸笔，画了简易的地图，“武陵郡，与益州、交州接壤，是以，这两方势力皆有可能。” “益州与荆州向来和平。”刘表呼出一口气，“定是交州无疑了！” 黄月英却是摇了摇头，虽说荆州和交州的矛盾，已经有许多年了，但……交州士燮显然是不想参与中原（对交州来说，除了交州以外的地方都是中原。）这堆乱事的。 “不是？”刘表微愣。 “若是交州，大可直接将物资给蛮人便可，何必令他们下山劫掠？” “如此说来，也是。”一旁，蒯越赞同，“按照阿楚的想法，便是此人既是想挑起荆州内部战乱，却又限于身份问题，无法给蛮人提供必须之物资，是以……只得教唆他们下山劫掠？” “是。”黄月英点头，“如此一来，交、益二州便暂时不做考虑了。” “莫不成是曹操？”刘表问着，随即又摇头，“他此时……才无力顾我荆州之事。” “江东。”蒯越叹气，“看起来，是去岁之事，让那位小霸王印象深刻。” 黄月英想起她在那壶酒里加的生大黄药汁……就知道孙策一定对她是咬牙切齿。 虽然大概率要不了命，但……过于丢脸了。 “哼。”刘表哼了一声。 想起孙策那事儿，又想起黄祖……明明是成名已久的大将了，和江东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结果竟然被孙策打的落荒而逃，死了那么多兵卒…… 还不如阿楚。 “这说明一件事。”黄月英随后笑笑。 “何事？” “江东，有意出兵许都。”黄月英解释道。 刘表皱眉，“若是江东出兵……阿楚以为他们能迎回天子？” 黄月英否定道，“大概率不能。” 孙策的运气，可不如曹老板，如今已是四月多了，也过了历史上孙策中埋伏的日子…… 也就是说，她对江东的初步谋划，是成功了的。 孙策既然还活着，当然是要谋许都了。 曹老板大抵是没有想到，他本意是要让荆州拖着江东的，结果荆州和江东都想夺天子，估摸着……也是想跳脚骂人的。 只不过，他这会儿应该没什么空。 四月，袁绍派颜良等几路兵马围攻白马，曹老板正忙着解围呢。 “不管江东能不能，此事都需提醒德珪一番。”蒯越略思索了一下，道。 “的确。”刘表赞同，而后叹气，“如此……武陵蛮之事，当如何？” 蒯越也是叹气。 黄月英见着这两人叹气，不太理解。 蒯越于是解释了一下。 蛮人虽说人数少，但战斗力确实不低，而且他们往山上一跑，你压根就没有办法。 若非如此，这事儿也不会商议了整整一天，还是没有结果了。 黄月英不假思索的道，“诗曰：怀柔百神，及河乔岳。” “怀柔？”刘表与蒯越皆诧异。 “蛮人与当地百姓仇怨已深……怕是很难。”蒯越接着道。 “嗯，的确是很深。”黄月英点头，于是接着道，“但亦须怀柔。” “武陵郡到底为荆州八郡之一，蛮人亦是荆州之民。” “只不过他们生活在山中而已。” 刘表皱了眉，但却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若有法可令蛮人下山安籍……亦不失为好事。” 旁边的蒯良亦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黄月英觉得有些无奈，这两位怎么对以怀柔政策这么不看好？ 于是道，“阿楚所说怀柔，并非一味地妥协。而是先平叛，再怀柔，需想出一个能令蛮民长久安稳的法子。” “长久安稳？”刘表叹气，“难啊。” “仅光武至今，武陵蛮便叛乱了十数次了。”蒯越道。 黄月英点头，“是。” “阿楚可知，为何武陵蛮次次叛乱？” “生活艰苦罢了。”黄月英道。 刘表则是不以为然，“并非如此，而是难以教化。” 黄月英略皱了皱眉，说起来，古时汉族之人对于蛮夷……都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的。 但她自后世来，于她而言，这不就是少数民族的同胞吗？都是自己人啊！ 能团结，当然要团结啊。 再说了，武陵郡又不是在塞外…… 多下些功夫，是能成的。 不过，正如她所言，即便要怀柔，也需要有大军镇压。 武陵郡啊…… 各世家只会保证自己的资产不受侵害。 谁会去管普通老百姓的死活呢。 要调解百姓与蛮民们的恩怨，的确是有难度。 “阿楚以为，还是先派兵为好。” “何人可用？”刘表便问。 黄月英倒是一时没有回答，蔡瑁带着荆州可调用的三万兵卒北上了，文聘又在谋宛城。 荆州之内的其余将领，她并不熟悉。 非要说熟悉的，那也就是老将黄忠、以及下场更不好的魏延。 不过这两位都一个在长沙郡，一个是她也不知在哪儿。 无从寻起。 “张校尉为校尉已一年有余了。”黄月英随后道，“去岁征孙策亦有建功。” 在汉时，校尉是个秩比两千石的大官，可惜到了东汉末年……社会秩序乱了以后，已然不那么值钱了。 但名头还是好听的。 刘表随后一想，还真是，但张乾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打架什么的可以，但此次要平蛮人叛乱，怕是有些困难的。 “阿楚以为，万人可够？” “若有兵，多多益善。”黄月英摇头，“今之奏表所言为千五百人叛乱，若此前猜想为真……” 刘表随即点头，“是极！若此猜想为真，定不止千五百啊！” “越愿为主公分忧。”蒯越接话道。 原本，黄月英想要先镇压，再怀柔，说明此事她心中已有对策。 可……一想起今日对方在州牧府遭到陷害与刺杀，他就知晓，有些事，不能再让她出面了。 “这……”刘表微愣，再一想，便明白过来，“辛苦异度了。” “为主公分忧，算不得辛苦。”蒯越笑笑，而后看向黄月英，“阿楚此前所言，先出兵镇之，再以怀柔之策，如何怀之？” 第130章 互市 如何对蛮人怀柔，这是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的根本，在于这个时代除黄月英以外，极少有人能对偏远地区的蛮人一视同仁。 如今蒯越要领兵平叛，可以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刘表手下，善战的将领不多，文聘算一个，蔡瑁也算一个，然而这两人已经北上。 黄祖自然也算是一个，但无特殊情况，不会把黄祖调离江夏。 再加上荆南几个郡，也是前两年才平定下来，百姓的日子…也只是略微的好了那么一点点，结果蛮人的叛乱来了。 当地百姓对于蛮人，定然不喜。 然而民族文化的传播与统一，其实也离不开一次次的冲突，任何事物的发展，皆有其双面性。 略作思考，黄月英便看向了蒯越，道， “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是以，可引蛮人下山安籍，分田而耕，令其穿汉衣，识汉字，移其风、易其俗，则数十年后，无蛮汉之分矣。” 蒯越沉思，而后点头。 刘表也是赞同，但还是对这一策略持怀疑态度，只因这策略用时太久了，“此法耗时颇巨，可有耗时短可见成效者？” 听了刘表的话，蒯越眼神也看向了黄月英，期待起来。 “互市。”黄月英不假思索的道。 这个方法，对于华夏以外的所有地区或者势力，都有安抚的作用。 “何为互市？”刘表有些疑惑。 “即中国对周边各族之通商。”黄月英解释。 而后接着道，“于北方，鲜卑故数犯障塞，且无宁岁，唯至互市，乃来靡服。 而于荆南，蛮人所缺者，不过粮、布匹乃至食盐等物资。 平叛后，可于武陵郡设立盐、粮互市，换取山中药草、矿石等，互通互利，安抚蛮越。 互市之中，又需宣扬中国之衣食住行、中国之礼，引得蛮人之中慕中国者下山安籍。 而后一传十，十传百，百而千， 如此往复，不过五六七八年，蛮人可定，可得数百年之安稳。” 刘表大赞，“若如此，不仅无惧蛮人，还可得一可战之兵！” “主公所言甚是，阿楚之计，甚妙。”蒯越也是感慨。 这么小的人，如此笃学，见识广博，到底是那位居士的弟子啊，胜他多矣。 于他而言，平叛不难，唯带兵镇压之，可他班师回襄阳后，蛮人又复叛，如之奈何？ 黄月英的办法，真的是给他提供了极大的思路。 “只是有一点…叔父需要注意。”黄月英提醒。 “哦？” “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不得已，乃以女配盘瓠，今武陵蛮是也，而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黄月英顿了顿，“是以，无论于州牧而言，亦或是于主簿而言，武陵蛮皆为荆州之民。” 蒯越叹气，黄月英说的是，武陵蛮的祖先是盘瓠以及舜帝的女儿，不是完全的蛮族血脉，且武陵蛮居住在荆州境内，他也好，刘表也好，一个是荆州的主簿，一个是州牧，都该把武陵蛮看成是荆州的百姓。 道理上来说，没有错。 毕竟在几百年前，荆州…也算是中原以外的蛮夷之地。 只是从民族感情上而言，多数人还是会有区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吾知晓了。”蒯越应下。 刘表则是赞赏的看着黄月英，“阿楚之策，大善，如今…吾信阿楚学得居士九成本事了。” 黄月英只是笑笑。 下一秒，她又见刘表表情变了变，“那些敢陷害阿楚之人，当真是不可饶恕！” 想起这件事，黄月英也是皱眉，说实话，对于是哪方面要出手害她，她目前是完全没有头绪的，唯一的刺客…也死了。 当然，是谁帮助那名刺客混进州牧府，却是有据可查，若刘表连这都查不清楚，这州牧的位置，属实是白坐了。 “此事，需主公严查，若不然…荆州大小官员皆危。”蒯越提醒。 今天可以是小先生在州牧府遇到刺杀，那明天也可以是另外的官员在州牧府遇到一样的事。 “异度放心，吾心中有数。”刘表点头，而后看向黄月英，“平叛之事，便由异度负责，只是这互市之章程，仍需阿楚把握一番。” “阿楚明白，这几日便琢磨一个章程出来。”黄月英点头应下。 若是真的能安稳实施，刘表的野心…怕是要膨胀一百倍了。 “北方可有战报传来？”黄月英又问。 “文聘已调集了五万兵将，欲攻取宛城，而宛城守兵，不过五千。”刘表笑笑，“张绣投曹后，带走了数千兵力北上。” 历史上，张绣投曹后，奔来也是守在宛城的，但官渡之战爆发，带兵支援曹老板去了。 “宛城何人防守？” “不知。”刘表摇头。 黄月英皱了皱眉，这古代啊，有一点不方便的就是…通信实在太慢。 “阿舅那边呢?” “德珪已囤兵堵阳，与曹兵小试了两番，各有损伤。” 黄月英于是点点头，看起来，蔡瑁是真的想做那迎还天子的功臣，让蔡家更上一层楼了。 蔡家本是襄阳豪族，出了个名士蔡讽，而蔡讽的姐姐嫁给了当时的太尉张温，而后蔡氏迅速崛起，待得刘表入荆州…因着蔡夫人以及蔡瑁的地位权势，那发展的不是一般快。 也因着发展得这般快，蔡瑁已经不满足于如今的现状了，上次蔡瑁请她过府一叙，便是仔细探讨了迎回天子的可能性。 迎回天子，蔡家历史留名，而天子若能“禅位于”荆州牧，则又是美谈一桩，而他蔡家…甚至能成为后族。 是的，蔡瑁做着春秋大梦。 黄月英实在不忍打破，于是也是仔细建议了一番… 当然，她也真的不觉得曹老板的运气会挡不住蔡瑁。 瞧，北方刚出兵，荆州南面武陵蛮叛乱就来了。 历史上，曹袁决战的时候，刘表一是压根就不想干涉两边的事儿，二是被荆州南部的叛乱给拖住了脚步。 如今，也不知是她的蝴蝶翅膀扇得有点快还是怎么滴，长沙郡的叛乱竟早被平复了。 也幸好，如今的荆州实力真的是不错，这也多亏，楚纸、纸质书、曲辕犁、襄阳学宫以及去岁小先生大败江东孙伯符给足了刘表底气，否则，刘表哪里敢两线作战？ 当然，最大的原因…其实是黄月英点燃了刘表那小小的野心。 黄月英也不在意这些，因为对刘表来说，有野心啊，是好事。 没野心想躺平，那才不得行。 “若德珪能迎回天子，汉室可兴矣。”刘表又满怀期待的感叹了一声。 黄月英：… 她实在很想说，放心，姨丈，阿舅迎不回天子的。 曹老板一是运气好，二是手下能人实在是多啊！ 第131章 曹操：吾曹孟德便与天起誓… 曹老板手下，能人比刘表手下要多多了，随便拉出一个，都能怼刘表这边造成碾压伤。 刘表兵分两路攻宛城、屯兵堵阳的消息传至许昌，大管家荀彧眉头皱的不行。 他原本也以为，前期给足了刘表好处，刘表不该插手这次的事情才是，甚至，看到那封劝和信，他也以为刘表只是嘴上劝一下曹操和袁绍，不会动真格。 而现在…一切都与他预料的很不一样。 江东与荆州，去岁还打死打活的，今年突然就停手了。 刘表的攻势，让荀彧很是头疼，但也仅仅是头疼，还不到上火的程度，毕竟，即便是北方在决战，南面也不是一点兵力都没有。 “文和久居宛城，如何看待此事？”将手中的消息递给贾诩，荀彧便放心了起来。 贾文和此人，素有才智，能适时的给出不错的建议。 “荆州出兵的消息能传至许昌，也就能传至江东。”贾诩看完，神色平静的道，“蔡瑁不足惧，文聘却是要重视几分，只需死守不出，文聘亦无他法。” 荀彧点头，“只是，多了许多变数啊。” “刘表…变了。”贾诩若有所思的道。 “是啊，那位荆州牧，变了。”荀彧也感叹，“但…江东就没有变化吗？” 贾诩笑着，“如今天下，皆为变数，但曹公识人善用，定可平定乱世。” 就贾诩看来，这天下间的诸侯，唯有曹操最能令他信服。 … 消息到了曹操手中，曹操满脸不悦。 “诸位，而今袁绍逼吾至此，那刘景升又背信弃义，如之奈何啊？” “主公无需担忧。”郭嘉率先笑着答，“刘表之能，天下皆知。” “刘表不足惧，但那位小先生…却该注意一番。”华歆提醒。 在历史上，华歆会先投东吴而后被征召入魏，如今，因着黄月英的插手，华歆此刻就入了曹老板手下了。 “此人去岁大败孙伯符时，吾便想拉拢一番…奈何那刘景升直接拒绝，哼…”曹操更不满了，而后看向华歆，“子鱼的意思是说…刘表有此变，皆此人之故也？” 华歆摇头，“并不确定，只知此人声名远扬后，荆州便有了不少变化。” “是变了，能令人称道的大事，多了。”荀攸插了一句，“先是那人与数百学子辩经义，后是游说各世家捐书数万卷，再是江夏孤身会孙策…吾还听闻，这位小先生不仅在刘表手下很受重用，更是在其族内也相当有地位，可决定楚纸代理之权。” “他是黄承彦的弟子…有地位也是正常。” “这小先生做的事情，皆是给荆州带去了巨大的名望，在这般名望支撑之下，刘景升野心有所提升，也是应当。”华歆补充了一句。 曹操沉着脸。 “主公无需担忧，难道忘了江东位小霸王么？”郭嘉笑笑，“再者，文若已然说了，会令宛城守将死守，而蔡瑁之能，主公亦知，如此，不足惧。” 曹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 袁绍这边，收到这般消息自然大喜，难得刘表有了些样子。 “主公，荆州那边另有一封信。”侍从又拿了一封信过来，“说是那位小先生写给张绣的。” “写给张绣的？”袁绍不满，却又有些好奇，打开后，哈哈大笑，“未曾想，荆州竟有此大才耶？” 郭图好奇的问，“信上所书为何？” 袁绍也不介意，直接把信递过去，后者看了，哈哈大笑，“可笑那张绣还投了曹贼，拒绝了主公之招揽，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啊。” “是啊，的确可笑。”袁绍笑着点头，“令人将此信，送于曹阿瞒，想来…虽不能立即起效，却也能稍许离间。” “诺。” … 曹营。 曹操见着信使，又看了看张绣，随即便见到后者突然下跪，双手高高的将信举过头顶，“主公明鉴，绣，实无反心啊。” 曹操不解，接过信，而后大怒，将信撕的一干二净，“黄口小儿，竟挑拨吾与将军的关系！” 想起信中内容，曹操再一次想起曹昂与曹安民，还有他那古之恶来的典韦啊，心中痛楚不已，可…彼时各为其主，张绣今已投到他手下，他当然不会怪张绣。 可，真的不怪吗？ 即便他不怪，子桓、子建他们也不怪吗… 下方跪着的张绣，也是一阵胆战心惊，是啊，曹操不怪罪他，等曹操死了呢？曹操的其他儿子会不怪罪他吗？ 他为何会信了贾文和的话啊！ 他可是杀了曹操的长子啊！ 丁夫人也因此而出走！ 张绣有些后悔，又有些纠结…他该如何是好啊。 “将军莫要听此小儿胡言！”曹操哼了一声，“今日，吾曹孟德便与天起誓，许将军一言，若操之子孙后代有以此事要挟将军，便令其英年而逝！诸公皆可为证！” 张绣愣住，感念曹操仁德，而后重重的喊，“绣，多谢主公，必为主公破袁平荆！” “哈哈哈！” … 黄月英在知道北方的这些消息后，已是五月了。 感叹道，难怪曹丕四十死了，曹丕的儿子曹叡三十出头也没了。 都是被自家祖宗给咒的啊！ 张绣也是憨，都给他点明厉害关系了，还要这么拼。有时候，她是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古人的脑回路。 此时，蒯越已经整军出征，而她，也是回到了庄子上，带着诸葛大佬与新收的弟子诸葛均一起。 因为，冬小麦成熟了。 “吾二姊曾言，阿楚有办法令庄稼一年二熟。”诸葛大佬看着远处金黄的麦浪，笑问。 “冬麦夏稻。”黄月英也不藏私，“宿麦之事，北方早有先例。” 诸葛亮点头，“可如今再播种禾稻，却是太晚了。” “早有田地留出，为禾稻育苗，而后插秧即可。”黄月英解释着，“若兄长有兴趣，可留下小住一段时日，恰巧，庞家嫂嫂也在。” 诸葛亮笑着应下，“那便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月英笑笑。 黄寅见到眼前这长得如此好看的年轻人时，皱了皱眉，又见自家族妹与这人没有太多边界感，内心便有些恼怒，“带了客人回来？” “兄长，山民嫂嫂呢？这是山民嫂嫂的阿弟，单名一个亮字。”黄月英随后介绍，“这是嫂嫂的小弟，名均。” 黄寅点点头，随即拱手，“黄寅，字叔虎。” 随后看向黄月英道，“庞家嫂嫂正在织布作坊中，带人织布。” 黄月英笑笑，表示理解了。 因着黄亥改良织布机成功，加上庄上妇人颇多，庞山民他们便组建了一个织布作坊，规模不大，却是给好一些妇人提供了岗位，促进了就业。 而诸葛氏她们，当然就得是个小管理了啊。 忙事业，也是正常。 第132章 黄月英：只是稍稍放些血…… 五月初夏。 微暖。 天晴。 坐在马车上的诸葛亮，一身布衣，却是怡然自得。 自进楚安县以来，入目皆是金黄的麦浪，他没有想过，在中原以及北地种得多的宿麦，在荆州竟也能种成。 随后一想，宿麦并不稀奇，种成不难。 难的是宿麦收割以后，如何利用剩余的大半年空闲，将禾稻种到收获。 目光，落在前方的黄月英身上。 武陵蛮叛乱，她提出要先镇压再怀柔。 而怀柔之策…与他所能想到的几乎相同。 于他而言，是无比之惊喜。 于是与黄月英一起，好好的将怀柔之策探讨细化，整理成册，提了上去。 待送得蒯越出征，对方又收到了楚安来信。 只言宿麦成熟在即，问她是否回去共贺丰收。 于是乎，在自家弟弟、小先生之弟子诸葛均的纠缠下，他也只得跟着一道来了楚安，当然，是打着拜访自家二姊的名义。 其实，内心之中，他对楚安县以及黄家庄子，还是相当好奇的。 …… 黄月英并不知大佬的想法，只是与黄寅道了一声，便带着诸葛兄弟往织布工坊赶。 “如此高之番车？”诸葛均好奇的抬头，看着河边那巨大的水力舀车，惊奇的喊了一声，跳下马车，快速跑去，想一探究竟。 还未跑出五十米，便被巡逻的护卫给逮住了。 护卫见到黄月英，行了礼，又对了今日的暗号，这才把诸葛均给放了，道，“小郎君莫要乱跑，以免冲撞到他人。” “无事，他是我新收的弟子，庄内随他通行。”黄月英吩咐了一声，“庞先生呢？” “先生去县衙了，要与县令商讨夏收祭祀之事。” 黄月英点头，作为大管家，庞山民要管的事情多了，“行了，你们自去巡逻，不必管我们。” “诺。” “恩师，这番车如此之大，是作何之用？”诸葛均见护卫已经离去，忍不住心中好奇。 “阿均自己去看便是知晓了。”黄月英笑着，继续往织布作坊而去。 诸葛均见着水边那些守卫森严的工坊，很是好奇，想了想，看了一眼新拜的老师，又看了一眼自家兄长，最后还是按捺住了玩心，老老实实的爬上马车，先见了自家二姊再说。 …… 织布作坊占地不大，坐落在印刷作坊旁的空地上。 下了马，黄月英看了看诸葛大佬，对方似乎对眼前看到的这些都很是欣喜，笑着道，“兄长，到了。” 诸葛亮还未回答，诸葛均已经又一次的跳下了马车，“恩师，到了？” 黄月英应了一声，便见诸葛亮施施然的下了马车，“阿楚这庄子上，产业倒是多样，人也不少。” “是，有着楚纸作坊、印刷作坊、织布作坊以及炼铁作坊，种种作坊，皆需人工。眼前的，便是织布作坊，庞家嫂嫂，应当就在里头。”黄月英也没有丝毫避讳。 她不觉得，庄子上的诸多产业是能逃过这位大佬的眼睛的。 “如此多人做工，不怕错过农时？”诸葛亮于是问。 “如今有曲辕犁，也有脱粒机，能减少极大的人力。”黄月英解释着，“且，到了春耕夏收、秋收之时，作坊也是会放假的。” 诸葛亮叹服，眼中笑意更甚，作坊内妇人颇多，他与诸葛均不便进去，道，“劳烦阿楚帮忙通传一声。” 黄月英见着大佬拉住了诸葛均，疑惑了一下，随后便理解了这是避嫌，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那“他”是不是也该避嫌。 想到这里，黄月英知道，她的马甲早就已经掉了，掉就掉了，于是进了作坊，喊了诸葛氏出来。 旁边的蔡氏一听，诸葛氏的两个弟弟来了，那也顾不得织布了，只是安排了一番，便跟在了黄月英身后，“怎的有客来，阿楚也不提前写信吗？” “是山民嫂嫂的阿弟，又非外人。”黄月英失笑，“阿母不必如此紧张。” “什么紧张？”蔡氏哼了一声。 她能不知道诸葛氏的弟弟是什么人？ 黄承彦去年跟着庞德公去过隆中，回来也说过这个年轻人的：阿楚与孔明早已相识，交情似是颇深。 自家闺女认可的人……但据说，长得很是好看。 她作为母亲，当然是要见见的。 …… 诸葛氏见到诸葛亮与诸葛均，心下欣喜不已，“来这边也不与阿姊写封信吗？” “二姊！” “孔明，见过二姊。” “好了好了，这……”诸葛氏本想说去家中坐，可她与庞山民现在其实也是住在黄月英家里的。 黄月英家，一年到头……多数时候是蔡氏自己住。 “去家中坐。”蔡氏走了出来，笑着，打量了一番身着布衣的诸葛亮，不得不感叹，着实是长得好看。 “见过伯母。”诸葛亮见着出来的美妇人，便弯腰行礼。 “嗯，有礼了。”蔡氏笑笑，心中还算满意。 …… 诸葛氏见到两个弟弟，心中是很高兴的，又连忙派人去县城通知庞山民，又急急的去收拾房间。 蔡氏，自然是跟着一起帮忙。 黄月英则是在放好行李后，思考了一番，依旧扮着黄楚的身份，想来……自家老母亲以及诸葛氏都不会多言。 诸葛家兄弟安顿好后，小的早跑出了门，去看新鲜事儿了。 大的则是听着自家二姊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这庄子啊……他也想仔细瞧瞧。 只不过，有导游会更好些，便请了自家二姊去请阿楚。 诸葛氏微愣，“孔明知晓阿楚身份？” “二姊信中多次提及，弟又不愚笨，如何不知？”诸葛亮笑着，“不过，阿均还不知晓，且……吾令阿均拜了阿楚为师。” 诸葛氏：…… “阿均日后若是知晓了，如何是好？” “以他如今的心性，想知晓，至少再过上数年呢。”诸葛亮摇着头，笑答。 “你啊……算了，随你。”诸葛氏无奈，去帮着诸葛亮传了一声话。 …… 晚食前，黄月英便带着诸葛亮出了门。 “兄长想先去哪个作坊？” “便先楚纸作坊，亮也想看看，那水力番车之用。” “好。” 于是，两人便往楚纸作坊而去。 “今楚纸作坊，一年可得数千万钱乎？”路上，诸葛亮问着。 黄月英点头，“是，不过，其中仅有三成是阿楚的，另外的份子，那是分出去了。” “那也不少钱了。”诸葛亮笑眯眯的道，“大汉朝数百年来传承的世家，怕是要被阿楚割下好大一块肉来。” “只是稍稍放些血罢了，哪里是伤筋动骨呢？”黄月英摇头。 诸葛亮也点头，“是啊，还动不得他们的筋骨啊。” 第133章 黄月英：兄长可信天命乎？ 无论是黄月英还是诸葛亮，都清楚的知道，大汉朝为何会到了如今的地步。 黄月英也在数次与诸葛亮的探讨之中，告诉对方小冰河期这个概念，是因天时不顺，产出不足，世家富人贪婪之心甚重，庶民才越发难以生存。 且，莫说世家富人了……就是大汉朝的皇帝，有时也荒唐的很，比方说……灵帝。 那是东汉历史上最荒唐的一位。 当然，东汉到了现在这般模样，却也不全是他一人的过错，而是任何一个势力到了中后期以后，都会或多或少的出现新的规则。 大多数人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爬到一个足以活得滋润的高度，就需要把这些东西都玩明白。 钱、权、色……各种交易，千年以来，未曾变过。 “但是，纸质书籍，可以。”黄月英笑了笑，带着诸葛亮进了楚纸作坊。 里头的一道道工序，在这位大佬的眼中，那是没有任何隐藏。 “东家？”李木听护卫说，女君带着一名男子进了作坊，于是赶紧跑来。 可见着眼前的东家……却是作男儿扮相的东家。 “无事，便是走走。”黄月英笑着摆手，“何时放假？” “与庞先生初步商议过，定在了后日，先收宿麦，再翻整田地而后完成插秧，再把工人们召回。”李木便答道。 如今作坊的产能上去了，工人们也有了更多自有的时间。 加上荆州四面的作坊也已经建起，庄子上的作坊，压力就没有这么大了。 “好。”黄月英表示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诸葛亮是真的觉得这样安排很好，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让人吃饱饭的事情更重要了。 于是在抄提楚纸的池边站定，见着工人们用很细密的竹帘子舀出看上去透明的纸浆，眼里多了些思考之色。 又看了看旁边那有些热烘烘的白墙，便明白了这些湿纸是如何成为干燥整洁的楚纸的。 干燥的楚纸，会被工人们揭下，最后一道工序，便是区分上等纸与中等纸，平整楚纸的毛边。 当然…也会有劣等纸，不过多数劣等纸是被丢回去重造的。 “此法，巧妙至极。”诸葛亮夸赞。 他是知道蔡侯纸的造法的，工艺上来说，差得不多，造出来的纸……却是千差万别。 “都是他人智慧罢了。”黄月英摆摆手。 诸葛亮笑着，“阿楚便不怕亮将此间工序说与他人听？” 当下，离诸葛亮近的工人便停了手中的动作，皱起了眉头，“这位郎君，可莫要玩笑，若真如此……” “那待如何？”诸葛亮好奇的问。 “郎君日后便出不了庄子了。”工人随即淡淡的道，放下了手中的竹帘，欲喊护卫过来。 “周叔，莫要如此。”黄月英赶紧阻止周大牛。 周大牛疑惑。 “这是吾之兄长，亦为良师，亦是益友，他方才所言，不过玩笑，不必当真。”黄月英解释。 “虽是玩笑……但最好莫要在作坊内说。”周大牛随即无奈，“且，东家交友，当注意对方品德。” 诸葛亮：……他第一次被人怀疑品德不好。 “好好好。”黄月英赶紧应下。 “大牛说的是，东家是得注意，这世道，坏的很。”旁边，也有人提醒。 诸葛亮听了差点笑出声，这里……还是颇为有趣。 黄月英则是赶紧点头，而后抓着诸葛大佬的手，就往外走，道，“兄长……我们先出去。” 诸葛亮感受着黄月英的手上传来的温度，双眸之中，眼神是变了又变。 黄月英到底来自后世，这种细节对她来说，是无法注意到的。 出了作坊，黄月英则是认真的叮嘱，“兄长，方才那般的玩笑，莫要再开了，阿楚知晓是玩笑，但其他人不知。” “好，亮知晓了。”诸葛亮无奈笑笑。 如此，黄月英才点头，放开了手，“兄长，这边，便是印刷作坊。” 诸葛亮点头，在听黄月英说过印刷的原理以后，他很快就能理解，见着其中一个房间内有数名木匠刻着木板，“此事多耗木匠之工。” “是。”黄月英点头，“但几百数千年后，或许动动手便能将书籍打印出来。” “打印？”诸葛亮疑惑。 “如同印刷一般。”黄月英也笑着，也没法解释，毕竟……她也没法解释电这东西。 第一次工业革命，在如今的楚安，条件还是不太够的，得再攒上一攒。 “几百数千年后吗？”诸葛亮感叹，“阿楚觉得，那时……这世道还会如此吗？” “于我中国而言，或有荆棘，但可克之。”黄月英答。 诸葛亮若有所思，见识了书籍的印刷与装订，便跟着黄月英出了作坊，问， “阿楚有无想过……若阿楚所谋之事成了，黄氏之地位如何？是否又会是下一个豪族世家呢？” “有什么家族，是能保证千年不衰呢？”黄月英笑笑，“待庶民都能读书识字……吾之一族，又还有何优势呢？” 她没有办法阻拦黄氏的壮大，只能严训族内的孩童，把他们教育好，行善，而非行恶。 “若又有新的世家诞生……如此往复，又该如何？”诸葛亮又问。 “那就是后来人的事了，兄长何必忧虑至此？需知，一代人，有着一代人的使命啊。” 对黄月英来说，诸葛亮的问题……其实很现实，即便生产力发展到了后世的程度，这样的事情，依旧存在。 只不过，小老百姓是真的接触不到。 诸葛亮则是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是极，是为兄着相了。” 黄月英也是轻松许多，有的时候，她是真怕这位大佬想太多了，想多了，容易早逝。 接着，两人又逛了一下炼铁作坊。 诸葛亮见着库房之中堆积成山的铁料，笑着，“阿楚这是要打造兵甲吗？” “庄上产业太多，招些护卫，打造些兵甲，难道不正常吗？”黄月英也笑着回。 “是该多打造一些，以免有些人贪心不足。”诸葛亮赞同。 “有些人？” “比方说，东吴？”诸葛亮笑答。 “啊，东吴啊。”黄月英理解，“估摸着，孙伯符也按捺不住了才是。” “是啊，奉天子而令诸侯啊……相比荆州，东吴更需此名。”诸葛亮感叹，随即摇头，“只不过，他东吴凭何能做到呢？” “兄长，莫要小看周郎才是。” “而今东吴已成乱局者，难道不是阿楚所想要的吗？” “兄长可信天命乎？”黄月英转移了话题。 诸葛亮摇头，“亮，不信。” 出了炼铁作坊，两人走到河边，黄月英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于是道，“阿楚信。” 诸葛亮惊奇，“阿楚竟然信？” 第134章 黄月英：若阿楚会与兄长为敌呢？ 在诸葛亮看来，黄月英应该是最不信天命的那一个人。 否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乱局？ 且，在他看来，黄月英图谋的事情，不小，或许……就是这整个天下。 当然，这也是让他最为好奇的地方。 直至来了楚安县，来了黄家庄子，对方把庄上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展露于他眼前时，他知晓，这是对方的诚意。 一个是如今名满天下的“小先生黄楚”，一个是天子亲封的楚安君。 前者在荆州牧手下出仕，后者有着自己的封地，封地之中粮、布、铁、兵甲俱全…… 而这两人，只是一人分饰两角，对方要做什么，已经不必多说了。 黄月英听着诸葛亮那惊奇的语气，笑笑，“当然信。” 诸葛亮默了默，用手往天空指了一指，语气复杂，“是以……阿楚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对抗‘天命’？” 黄月英看向了远处，感叹的道，“是啊，不然呢？” 诸葛亮皱眉，见着身旁这道仍有些单薄的身影，“以阿楚如今之身份地位，已然是掌握了自己的前途与命运了……” “是吗？”黄月英反问。 诸葛亮随即失笑，而后摇头，“也不尽然，虽有人自以为掌握着阿楚……但其实，那些无关紧要。” “阿楚亦觉得，其实无关紧要。”黄月英笑笑。 “是啊，外头人人皆以为阿楚为棋子，实则……阿楚你才是执棋者。” “即便是执棋者，也无法保证能算尽一切，掌控所有。”黄月英摇头。 “所以，阿楚为何执棋？” “兄长不知吗？” “总觉得，以阿楚之经历与身份，不该参与此等事。” “如果我说，百年后，汉人如羔羊，胡人为屠夫……当如何？” “匈奴？还是鲜卑？” “皆有。” “皆有？”诸葛亮皱眉，随即沉思起来，脑中千回百转间，才试探着问，“阿楚所言……何处得知？” “吾师，种花居士。”黄月英想了想，表情严肃的答。 她知道自己的马甲早就掉了，所以……无所畏惧。 “哦？阿楚不是说，你师为承彦公吗？”诸葛亮还是有些错愕的，他没有想过，对方会这时候坦白身份，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兄长信？” 诸葛亮摇头，“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怀疑了。” “是啊，那时候与兄长交谈，可得处处小心。” 诸葛亮摇头笑笑，未曾说些什么。 “说起来，兄长既知阿楚身份，为何还让阿均拜师？”对此，黄月英是有些疑惑的。 这件事，她曾琢磨了许久。 “阿均性格活泼，仅有中等之资，为兄要为他打算一番。”诸葛亮笑着解释，看向黄月英的眼神之中，全是欣赏，“为兄知晓，小先生这个身份，阿楚应当还会用上许久，亦能庇护阿均许久。” 虽说黄月英与荆州各士族皆有亲戚关系，但以女子之身，假名黄楚，成就小先生之名，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黄月英则是愣了愣，苦笑摇头，“竟是因为如此？” 说实话，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原因。 诸葛亮笑着点头，随即将话题转回，“居士，当真是那般说的吗？” 黄月英点头，“是啊，否则……阿楚何需做这许多事？” 种花居士是没有这么说，但这是历史上真真实实存在的事情。 三国乱世结束后，到了司马家八王之乱，北方少数民族趁此入侵，建立非汉族政权，史称……五胡乱华。 这个时期，汉民死伤……近千万。 东汉末到三国时期，人口损失则是更重。 这还只是冷兵器时代啊！ 诸葛亮沉思许久，而后才问，“既然居士如此大才，何不入世？” “无法入世。”黄月英摇头。 “为何？” 黄月英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总得给大佬一个想象的空间才是。 诸葛亮微愣，而后瞪大眼睛，再是有些伤感，“原来如此。” “兄长可还有其他疑问？” “所以，阿楚所做之事，为了对抗的……乃是百年后的天命？” “嗯。”黄月英很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总算，是有个理由能忽悠住这位大佬。 当然，这个理由，也是真的。 接受了社会主义大好教育的年轻人，多数是内心善良且温柔的。 哪怕他们之中有些人特别喜欢中二的二次元文化，但在立场问题上，他们绝不含糊。 这其中，就有黄月英。 诸葛亮眉头皱的更深了，“若如此，阿楚到底想要如何去对抗呢？择一明主而辅之？” “天下有何明主？曹操？袁绍？刘表？亦或是孙策？”黄月英反问，“还是兄长以为被幽禁的天子可为明主？” 如今天下算得上的势力，就这几个看起来是还有些出息的，益州、交州与汉中那几位，是压根不在考虑范围。 诸葛亮震惊了一番，苦笑，“阿楚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晓。” “那阿楚意欲何为呢？” “与兄长说过了，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诸葛亮默。 他很想说，未见女子封王者，可又想起对方另一个身份…… 可，若真的做了那般大事，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便已不重要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并不觉得……黄月英真的会那样去做。 “可有具体章程？”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其子亦不能守。”黄月英笑眯眯得道。 诸葛亮听完，哈哈大笑，“当真？” “嗯。” “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相同耳！”诸葛亮抚掌感叹。 “兄长不反对阿楚所做之事？”黄月英问。 “为何反对？”诸葛亮也反问，“阿楚可记得草庐之言？” 黄月英想了想，点点头，“虽九死，其尤未悔。” “既如此，亮有何可反对的？”诸葛亮笑着，“亮亦说过，会与阿楚一般无二。” 黄月英随后开心的笑了，不愧为千古智能之士啊，思路就是开阔。 虽然她的话听上去很是大逆不道，但诸葛亮没有否认。 当然，也是因为她已经在做了，所以，否认不了。 但同样的，诸葛亮没有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指责于她，已超出这个时代其他人许多了。 这种非家人的支持与鼓励，于黄月英而言，是第一次遇到。 要知道，哪怕是蔡氏，在知道她想做的事情时，都因担忧而反对过。 “多谢兄长。” “阿楚既称亮为兄长，那为兄自然是要支持阿楚的。” “兄长的意思是，要帮阿楚？”黄月英问道。 诸葛亮点头，笑笑，“会。” “当真？” “难道没有帮过阿楚？” “不是这个意思。”黄月英赶紧摇头，“阿楚是说，日后。” “日后啊……”诸葛亮把目光从黄月英身上移开，看向远处，“也许会，也许……不会。” 黄月英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从未打消过要找个明主辅佐的念头。 这天下，是汉朝的……再加上那位的仁义之名，她知道，诸葛亮心中，其实早就有了计较了。 “若有朝一日，阿楚会与兄长为敌呢？”黄月英想了想，假设道。 为敌，那是不可能为敌的，但是要问清楚对方的态度。 第135章 诸葛亮：亮愿观而拭目 若是有朝一日会成为敌人？ 诸葛亮听了，失笑，“阿楚以为，会？” 黄月英也笑，摇头，“当是不会。” “哦，为何不会？”诸葛亮听着这笃定的语气，好奇起来。 黄月英很想说，你想选的那位……其实也是她想考察的合作者啊。 既然能合作，怎么可能为敌呢？ 这个天下，是需要明主，只是她前面列的那些，看着是明主……但其实都不算是。 唯有如今还在东躲西藏至今无落脚之地的那位，对庶民才有着一丝尊重。 这一丝尊重，看起来无关紧要……实则，唯有那位才是真正知道民惟邦本。 甚至，那位在死前告诫子孙的，不是要夺天下，不是要复兴汉室，而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这样的人，她其实是没有遇到过的。 史书上众说纷纭，又有某些专家另外的角度解读，让她难以轻易的去分辨真假。 “兄长与阿楚要做的事情，其实是一般无二的。”黄月英笑道，再一想，或许……再有不久，她就能见到那位了。 诸葛亮随即笑笑，“道虽同，路却不同，阿楚何以觉得你我不会成为对手呢？” “因为，道同，路……也会同。”黄月英笑答。 道同，即目标相同。 路同，则是因为，无论是诸葛亮还是黄月英，都是想拉刘备入伙的，只是入伙形势不同。 “既如此，亮愿观而拭目。” “便请兄长，拭目以待。”黄月英笑着。 诸葛亮随即哈哈大笑。 是的，他总觉得，他与黄月英很难成为对手，虽然，他并不知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 两日后。 夏收祭礼。 庞山民代表楚安君主持整个流程，且……连祭文都是庞山民念的，原因无他，只因楚安君觉得这天气实在有些晒。 当然，黄月英其实只是想要把手中这些人一个个推到台前而已。 甘宁也好、黄寅也好，亦或是庞山民也好，总该都要有自己的事业与定位。 其中，黄寅不想出仕，便于楚安县安心研究作物增产之事。 黄月英虽知晓方法与结果，但也知道，作物成长与实验，那是要数十年的时间，更需要有人一步一个脚印的去做完这些事。 而甘宁如今已为豫章郡郡丞。 郡丞，为郡太守之副，佐太守掌治其郡，一些边郡丞亦为长史，掌兵马。 而在豫章，刘琦虽为郡守，但掌握实权的……其实是甘宁。 唯有庞山民，帮助楚安君管理着封地内的一切事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楚安君，虽尚未有正式的官身，却已然是主政一方了。 因为……真正的管理者是天天跑出去玩。 念完祭文，庞山民对着上天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而后才大喊，“今岁夏收，自此日始！” “夏收，始！” “夏收！始！” 声音一道接着一道，早就准备好的百姓，也纷纷弯腰收割麦秆。 黄月英与诸葛亮，自然也混入其中，皆着布衣。 “女君不是说怕天气太晒？”诸葛亮取笑。 “女君怕，本祭酒可不怕呀。”黄月英正了正脑袋上的帽子，防晒啊，还是物理防晒最为保险。 诸葛亮见此，哈哈大笑。 至于诸葛均，早都被黄月英丢去和黄琮那边一堆了。 并且，叮嘱了黄琮与黄峻，这是她新收的弟子，尚不知晓她的身份。后二者才勉为其难的带着诸葛均一起玩儿。 黄月英见着诸葛亮大笑，她也笑。 弯腰，左手抓住一把麦秆中部，右手镰刀便已跟上，刀锋锋利，迅速的将那一把麦秆割断，放在身后。 诸葛亮见此，不甘示弱，他难道还能被一个小女孩儿给比了下去？ 整个楚安，夏收开始！ 收完一亩，依然是脱粒，而后称重。 “四石！”有人惊喜的大喊。 在老百姓看来，宿麦经过一个冬天的磋磨，产量有四石，已经很高了。 当然，这个产量在这时代，的确是丰产了。期间，也得益于田地肥料的增加，百姓们管理技术的改进。 “竟是四石？” “真是四石？” “若如此，禾稻哪怕收的晚一些，今岁当真能种两季庄稼！” “如此，来年便能存下粮食了！” “能存下粮食了啊！” 百姓们听得产量，喜不自胜，多数人开心的大喊。 “多谢楚安君！多谢叔虎先生！” “多谢女君！多谢叔虎先生！” “多谢女君！多谢先生！” 声音起此彼伏，多数人喊着喊着，竟带上了哭声。 黄月英内心复杂，没有停下手中割麦的动作，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资格承受这所谓的感谢。 因为，这些方法既不是她的，她也没有如同黄寅一般带着大家亲自去做。 “阿楚何故不开心？”诸葛亮发现了黄月英的异常。 “百姓留有余粮，不是应当的事情吗？为何……他们要感谢呢？”黄月英语气有些低沉。 诸葛亮见此，内心想着，到底，还只是十四岁啊。 笑着，“乱世将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夺走，而女君则是帮他们抢回，难道，当不得这一声感谢吗？” 黄月英于是开怀。 有时候，哪怕她自诩知晓这上下数千年历史，却也因此更容易走进一个死胡同。 幸得，有人能提醒她。 “多谢兄长。” “好了，再不快些，这一亩麦子，可都要被收完了！” “哈哈哈！” …… 接下去，夏收一直进行了整整三四日。 夏收之后，庞山民与黄寅再加上杨硕，又立即派人翻整田地，施用肥料，而后引水浇灌，将旱田重新改为水田。 而后开始插秧……开启了新一轮的耕种。 诸葛亮站在水田之中，体验着插秧，也是偶尔要站起身扶一扶腰，感叹着劳作的辛苦。 又见着前方那道身影，一声不吭的插了好一些秧，眼中柔和，脸上带着笑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才华横溢，腹有经纶，胸有大志，以民为念……便是耕田种地，也都能不顾脚下淤泥…… 可谓是当世奇女子。 越是了解，他越觉得对方要做的事……比他要做的事，难上百倍。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不佩服啊。 …… 五月中。 襄阳传来消息，蒯越平叛不顺。 第136章 出发武陵 蒯越平叛不顺这个消息，是黄月英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在她看来，蒯越也是有极大才能的人，且武陵蛮的叛乱，应当没有太大气候才是。 可偏偏，武陵蛮的叛乱，成气候了。 因着这时代消息的滞后性，蒯越带兵抵达武陵前，蛮人便再次成群结队的下山，攻取了六个县城，而后据城而守。 六个县城的蛮兵，互为援兵。 蒯越见此，便没有冒然进攻。 蛮兵的战斗力……并不可小觑，特别是对方如今似有高人指点，且他手中的三万兵卒，已是如今刘表手中能调用兵力的大部分了。 他不能将这些兵随意折损在这里。 将消息回报后，他便命张乾带人开始收集信息。 …… 五月十六日。 黄月英在收到消息后便点了黄武带上了六百护卫，足够的武器与军粮，还带上了三百匹良马，一路南下。 诸葛均被她派人送去了襄阳学宫，请宋衷与綦毋闿关照些日子。 诸葛亮，则是以游学为借口，一同跟着南下了。 马车之上，诸葛亮瞧着这数百装备精良的护卫，想着那数百亩的马场之中还余着二三百匹良马，便清楚的知晓，阿楚此次……是计划有变了。 是的，黄月英要改变计划了。 原本，她想搅一搅北方那一潭浑水，慢慢的积蓄实力，让手中可用之人，逐步的掌握各处的权力。 如此，等以后刘表病逝，她才能自然而然的掌控荆州各处，一步步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革。 可现在发现，她手下本来就没几个人，一分散，更是连可独挡一面的人都没了，于是，在给刘表的回信之中，便请刘表调霍峻南下。 且，待得此次后，她想要在手中直接拿捏一定的兵权。 行军两个多时辰，黄月英令黄武暂时停下歇息，埋锅造饭，黄武便依令安排。 黄月英从照夜身上翻下，见着诸葛亮也从马车之中下来，有些无奈，“兄长何苦来哉？” “游学，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诸葛亮笑笑。 当然，他不会说，自己其实是有些担心黄月英。 原本，依着他的推测，武陵蛮叛乱也不该成气候，可偏偏……此次竟有了不同。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当然是亲自去一趟，小心谨慎些好。 黄月英叹气，“武陵如今的情况，怕是不会太好。” “嗯。”诸葛亮点头，“但……也不会更坏？” “这倒是，毕竟蒯主簿已经带兵到了。”黄月英想了想，也是笑着。 蒯越即便不能一下子把蛮人赶回去，也不可能让蛮人再攻城略地了。 而后又想起前两日与诸葛亮讨论的天命，不得不感叹，北方那位，运气是真的好啊，这一次，有了她的乱局，荆州南面依然出了事儿。 “亮此时，有些相信阿楚所言之天命了。”诸葛亮似乎是知道黄月英在想些什么，于是笑着感叹。 “是以，此路艰难啊。”黄月英无奈答，想起历史上眼前这大佬的隆中对，便问，“前些日，兄长也以为要立荆州而据北面与东面……” “嗯。”诸葛亮点头，“荆州虽为四通之地，亦为四战之地，今于那位手中，这些年或可安稳，但待得他离去……无论北方还是东面，都会谋求甚至刮分荆州。” 想起这些，黄月英随后点了点头，大佬的隆中对是基于整个荆州的，但历史上，荆州其实是被曹、孙、刘三家刮分了而已，刘备得到的……其实是最为贫穷的几个郡。 所以在后来的很多战略之上，便有了局限。 “兄长本想如何谋求荆州？”黄月英问着。 诸葛亮摇头，“亮如何知晓呢？” 黄月英没有信这位的鬼话，到了今年，这位大佬虚岁已经是二十了。二十岁的诸葛亮和二十七岁的诸葛亮会有多少差别？ 黄月英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目前接触下来的诸葛亮，其实已经……相当成熟了。 “兄长当真不知？”黄月英继续问。 诸葛亮怡然的笑问，“阿楚当真想知道？” “嗯。”黄月英点头。 诸葛亮随后笑而不语，目光转向了正在埋锅造饭的护卫身上。 黄家庄子上的护卫，护甲与武器都很精良，身体也很健壮，行军带的锅子，都是铁锅。 六百护卫之中，有五十人为伙夫，专门负责行军途中的伙食之事。 而军粮，有风干的禽畜之肉、豆干、粟米以及稻米，当然，不是餐餐都有肉，却已经比多数诸侯势力要好不少。 最让他惊奇的是，士卒们在休息的时候还得认字。 是的，他从未见过会有哪一方势力要强令士兵学字的。 而今，他见到了，却不属于任何诸侯势力，而是在一个女娃子手中。 黄月英见诸葛亮目光转走，便知道对方是真的不想说，略有些无奈摇头，而后又听得对方问，“阿楚呢，想如何谋求荆州？” “襄阳学宫。”黄月英毫不犹豫的答，“外加楚纸与书籍。” “不过是些读书人……”诸葛亮笑着摇头。 “是啊，兄长莫忘记了，蔡瑁为吾之阿舅。” “即便如此，坐上那个位置的，只会是那位小公子，而非阿楚。” “阿楚可从未说要坐那个位置。” “难道阿楚想为人做嫁衣不成？” “那也得那人有拿走嫁衣的本事。” 诸葛亮默了默，随即失笑，的确……也得那群人有拿走嫁衣的本事啊。 他眼前这个人，只要给她时间，那群人哪里能拿她怎么办啊？ …… 襄阳。 刘表这两日有些急的上火，甚至，嘴角还长了几个燎泡。 见着侍从送来的信，说是小先生已经带护卫往武陵郡出发，他才略松了一口气，又见黄月英请调上次去江夏的霍峻及其部曲，想也不想的便应了。 阿楚啊，荆南之事，就交予你了啊。 若不然，只能令德珪带兵回援了。 北方之计，便为枉然矣。 …… 宛城外。 文聘立于营中，瞧着不远处的城池，对方坚守不出，他必须要想办法让对方出城才可。 …… 堵阳县。 蔡瑁看着手中的信，一阵讶然，因为，这是曹操写给他的。 吾与绍决于北，此战若胜，天下可定，届时愿拜德珪为太尉，望德珪细细思索。 …… 而江东。 孙策已经点齐了兵马，带着老将程普、黄盖与韩当，一路往西北而行，欲袭许昌，挟天子！ …… 五月。 曹操解了白马之围，当此之时，关云长与万军之中刺死颜良，又拔出腰间佩刀斩其首级而归。 袁军初溃。 消息传至天下，天下哑然。 突然，有人想起，曾有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说过，若曹、袁相争，则……曹操必胜。 第137章 黄月英：埋锅造饭 “曹操不过小胜，袁公仍兵多将广，军粮充足，胜负未可知。” “确实如此，北兵数众而果劲不及南，南谷虚少而货财不及北；南利在于急战，北利在于缓搏。” “是以，此战若持久，旷以日月，则袁公必胜。” “可观袁公之意，欲寻曹贼主力而决胜负啊！” “诸位放心，袁公身边亦有能人志士。” 对于北面的战斗，天下间多数读书人都是很关注的，且，看好袁绍的占多数。 袁氏四世三公的威势，可见一斑。 而被大家一带而过的小先生，却终于是在五月二十三日左右，抵达了武陵郡，与蒯越会合了。 “阿楚来了？”蒯越见着黄月英，有些惊讶。 “是，武陵蛮之事，有些超出预料了，便想着亲自来看看。”黄月英见到蒯越，笑着解释。 蒯越却是没有想到，刘表会直接令黄月英到武陵来，而后看了看黄月英身后的诸葛亮，感叹，这年轻人……倒是一副好相貌。 于是问，“这是？” “在下诸葛亮，见过主簿。”诸葛亮拱手行了个礼。 “哦，胤谊之从子。” 诸葛玄，字胤谊。 随后，蒯越又感叹，“已三年了吗？” 诸葛亮点头，“嗯，叔父孝期已过，亮便欲游学荆州，听闻此次蛮人叛乱……便一起来瞧瞧。” 蒯越叹气，“既如此，便一起。” 他知道，黄月英能带对方来，就意味着对方可以信任。 于是，黄月英与诸葛亮便跟着蒯越进了一处简陋的县衙。 进了县衙，蒯越将舆图挂起，“这些日子，吾虽未动兵，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随即指了指地图，“武陵郡，历属荆州，下辖十三县，而今南方六县，皆被蛮人攻占。” 黄月英见着地图，皱了眉头。 十三个县，蛮人打了一半，此次叛乱，当真是来势汹汹啊。 武陵郡地处荆州南方山区，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且今为乱世，各方势力都会互相影响。 若不能及早平叛，就怕交州那边也坐不住。 若真如此，荆州不稳，北方之谋更是枉然，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且，武陵蛮此次叛乱几乎占领了半个郡，这不仅意味着对方有着相当的规模以及力量，还意味着，蛮人背后确实有人指点，更需要尽快的平定。 “根据打探，”蒯越顿了顿，“蛮人在半月内自大山出，先占镡成，后至无阳、辰阳等县，占据了武陵的整个西南部。” 黄月英微愣，诸葛亮也惊讶。 一是因为时间太快，二是因为过于顺利了。 这么多个县，真的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谁会信？ “以目前所知的消息推测，蛮兵约有五六千之数……”蒯越继续道。 “五六千？”黄月英皱眉，相比起原本所知的一千五百人，这兵力，扩张的相当迅速。 如果背后没人捣乱，她还真的是不信。 “蛮兵主力于辰阳？”诸葛亮插嘴问着蒯越。 “是，若非吾来得及时，怕是义陵县，会立刻成为下一个目标。”蒯越点头。 义陵县，武陵郡的治所。 黄月英于是便了解了目前的形势，蛮兵如今的主力，与他们相距不远。 可以打，但得攻城…… 且即便攻下了城池，蛮兵若是要后撤回大山，那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黄月英无奈了，简而言之，蛮兵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除非……对方就是头铁的要打上一架。 荆州的武陵地区，包含了后世的两湖、以及贵州、四川与广西的部分地区，在这时代，那西南面的大山区，真就相当于无人区。 四通八达，很难搞。 或者说，单纯只是蛮人的话，好解决……可背后还有其他人煽风点火，就得先把那人抓出来才行。 “那可曾打听到了，是何人在蛮人背后出主意？”黄月英看向蒯越。 “嗯，据传，约莫在四个多月前，有一男子跑到了蛮人区，说能带给他们安稳、富足的日子。”蒯越解释。 黄月英无语，安稳与富足？ 这时代，这两个词是该有多难得？ 蛮人会信？ 好，他们信了，而且估摸着还不止一个部族信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有过那几次劫掠，物资堆积成山，能有几个蛮人部落不心动啊？再说了，如今荆州也在对北面用兵，哪里能完全顾得到南面啊。 “起初的几次劫掠，便只是试探。”蒯越叹气，“待得蛮人们见到了真真实实的粮食、食盐以及华美的衣裳，里头有不少部族，都动心了。” “若是亮为蛮人，也要动心了。”诸葛亮笑眯眯的道。 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大佬这时候还在开玩笑，“兄长有何建议？” 诸葛亮摇头，“暂无，不如，明日大军开拔往辰阳一行？” “也可，先试探一番再说。”黄月英点头，见不到敌人，在这瞎猜，并没有多少用。 蒯越于是也点头。 …… 次日。 三万大军自义陵往辰阳而去。 黄月英当然也带着自己的护卫，跟上了。 辰阳县，县城有些破败，不过，不算高的城墙上确实是有蛮兵守卫着。 “阿楚如何看？”蒯越开口问。 黄月英看了看时辰，距离早食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于是道，“埋锅造饭。” “埋锅造饭？”蒯越愣住，看了看如今的天色，距离晚食还有一段时间啊。 “是。”黄月英笑笑，而后又道，“军前再起一口大锅，烧水，再命兵士去打上一些野味，处理好后，丢进去煮。” 蒯越虽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的张乾。 张乾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女君的命令……去做就是。 不多时，大军便忙碌了起来，黄月英还让黄武在自己所带的物资之中，取了十来只风干腊鸡与鸭，一起丢进了那口大锅之中。 一旁的诸葛亮看得直笑，阿楚这招，虽然看似无甚大用，却是能激起蛮人的斗争之心啊。 …… 辰阳县，城墙上。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见着几里外那数万大军倘若无人般得埋锅造饭，眼里浮现浓浓的疑惑之色。 “先生，这……荆州军是为何？”文士身边，袒露着上身的相洪升瓮声瓮气的问着。 文士皱眉，摇头，“不知。” 不过小半个时辰，若有若无的肉香味飘来。 守卫的蛮人们不由自主的吞咽着口水。 第138章 互相试探 其实，不仅是蛮人们的咽着口水，荆州兵……同样也馋。 这个时代，当兵不会饿死，却也不能放开肚子的吃饱，再加上今天行了好几个时辰的路，兵士们也早都饿了。 除了肉香，今日的主粮是既有稻米，也有粟米，混杂着肉香味，香甜诱人。 便是黄月英，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 嗯，她也饿了，不过，她不急。 黄武等人也不急，虽然他们也饿，但并没有因此很期待锅中的饭食。 “阿楚这办法，若不见效呢？”一旁，诸葛亮笑问。 黄月英摇头，一脸诧异，“阿楚听不懂兄长所言。” 诸葛亮轻笑，“啧，要装不知？” “今日若不奏效，明日继续便是。”黄月英不在意的摆手，总有一顿，是会奏效的。 诸葛亮失笑，于是点头，也是，今天如果对方不出城，那就明天再来一顿……还不够，就继续。 看到底是对方耐心足，还是他们耐心更足而已。 …… 城墙上。 “先生……要打吗？”相洪升同样吞了口水，闻着那若有若无的肉香味，紧接着又是粟米与白米的香味…… “相精夫可知，荆州军领兵者何人？”文士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相洪升一个问题。 精夫，蛮族首领的称呼。 “不知。” “乃是蒯氏，蒯越，今岁刚成刘表的主簿。” “主簿？”相洪升愣了一下，随即大怒，“这是小瞧我等不成？” “蒯氏越者，字异度，长于计略，曾被大将军何进任为东曹掾，后与其兄助刘表定荆州……”文士答道。 “蒯氏……”相洪升皱眉，这在荆州，可是个庞然大物，他们惹不起，“还请先生教我。” “原以为，刘表会无力南顾的。”文士轻笑一声，“既如此，也让我朱韶瞧一瞧荆州之兵。” “先生是说，要打？”相洪升一喜。 还没等朱韶回答，又有一身材高大的蛮人跑来，叽里咕噜的喊着相洪升，大抵意思就是，头儿，大家都饿了，正巧汉人们给我们做了饭了。 相洪升点头，“点兵！吃饭!” …… 黄月英瞧着县城那边的动静，发现对方还真是开了城门，颇为惊讶，随即吩咐了黄武与张乾他们。 两人自是点头。 作为将领，他们可还没吃上饭呢，这群家伙就要出来抢了？ 而后，黄月英便拉着诸葛亮往后撤。 一旁的蒯越：……总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不过，他也撤了，作为文士，他清楚自己的定位。 …… 战起。 数千蛮兵大喊着自县城内冲出，扬起大量的尘土，声势浩大。 可等待他们的，却是密密麻麻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 有蛮兵倒下，没有倒下的，却是继续往前冲杀。 与汉人交战，面对这般箭雨，蛮人们有着自己的经验，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脚下奔跑的速度却是更快了。 有人拿着粗大的木棍，有人拿着狼牙棒，怪叫着往前。 “列阵！”黄武大喊一声。 带来的六百护卫便皆围在了他身边，四面皆是巨大的铁制盾牌。 张乾亦是令两千精兵持盾列阵，迎战于前。 不到半刻钟，两方士兵便冲撞在了一起。 喊杀声甚烈。 …… 黄月英与诸葛亮以及蒯越都在后方，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 见着两道人流冲在了一起，默了默。 战争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因为会有人流血，受伤，乃至殒命。 黄月英是第一次直观的看到两方势力的战争场面。 此前去江夏，她是孤身为饵，后续基本都是安排了其他人，是以，她没见过真实的血淋淋的战场。 有人倒下。 有人受伤大叫。 但更多的人，依旧在砍杀。 有一个方阵的盾牌被蛮兵给合力扯掉，甚至有的铁制盾牌也被砸到变形，有蛮兵突入了兵阵，等待他的，却是四处插过来的长矛。 也有的方阵被蛮兵冲散，荆州士兵们落入下风，被砍杀……被打残。 张乾作为阵前主将，并没有慌张，下令让左右两侧士兵去包围蛮兵后路，毕竟，他们的兵力优势巨大。 …… 县城城墙上。 相洪升见到荆州兵的变阵，大惊，看向朱韶，“先生……” “收兵。”朱韶淡淡的道。 他清楚，兵力差距大，很难击败荆州兵。 只不过，他要只是守城，对方也得磕下门牙来。 至于他为什么会同意打这一战，当然只是为了试验，探一探对方的虚实罢了。 就如今看来，对方若是想直接攻城，他们也是守不住的，除非…… “相精夫，”朱韶看着相洪升，“而今我等已占据了半个武陵郡，若能守住，盐也好，粮食也好，未来就不必再担忧了。” “先生说的是。”相洪升赞同，若只是守城，他们还是会有些优势。 “只是，如今精夫也看到了，对方兵力甚众……若仅只精夫如今联合的几个部族，那是不够的。”朱韶继续道。 去岁七八月，江东窥探楚纸之事泄露，天下皆耻笑吴侯。 族内长辈纷纷前去谢罪，却被周郎给挡了回去，只说未来江东霸业，离不开朱氏一族。 族人们感激无比。 去岁十二月，吴侯兵败江夏，待得回到江东，周郎却拜访了朱氏，说要请求朱氏帮忙。 作为朱氏当代代表，朱韶……自然被推了出来。 寒冬腊月，自江东出发，一路往西南而行，终于在今岁抵达了武陵郡。 又凭着自己的学识，进了大山之中，游说蛮人，告诉他们，东汉如今已经到了危亡之际，朝廷根本顾不上他们，不必再交税布了。 然而，蛮族并不相信，只因山下的汉人仍会向他们收取，可，近半年多来，汉人收取的税布，又加了不少，令很多部族不满。 终于，相洪升愿意试上一试。 于是，下山劫掠，山下的县城……不堪一击，里头的兵卒，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后，食盐、粮食、布匹以及金银，成堆成堆的往山中运回，惹得附近几个部族眼红，便联合了起来。 在朱韶的建议下，他们可以下山占据县城，占据他们的田地与粮食，金钱与女人。 巨大的利益之下，参与的部族越来越多，但……只是一些小部族，山中最具势力的那几位，还未动呢。 所以，他朱韶，要相洪升派人去请那几个大部族的首领，请来援兵。 “先生想要我如何做？” “请精夫派人前去求援。” “向谁？” “娄中陈氏、零阳高氏、澧中覃氏，想来，刘表北进时间不短了，消息也该传过来了。”朱韶感叹着道。 “他们若来了……我相氏……” “精夫，吾等唯有联合，方能与刘表抗衡。” “先生所言甚是，既如此，在下这便派人前去求援！” 第139章 继续埋锅造饭 蛮人之乱，自古有之。 在后世，经久不衰的一款桌游-《三国杀》之中，甚至还有一张名为南蛮入侵的卡牌。 南蛮，则是华夏古代对西部以及南部大山之中所有蛮族的总称。 大山之中，蛮人部落不知凡几，更有许多区域，政令更是传达不到的。 随着蛮人势力的鸣金收兵，第一次的试探，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 后方。 黄月英见着蛮人退去，留下百余名死伤者，内心略叹气，“叔父，请令军医对蛮人也一起医治。” 蒯越愣了一会儿，而后点头。 因为他想起了黄月英的怀柔之策，对方更曾在他出发前说过，他们这群当政者，得把蛮人当成汉民来看待。 旁边，诸葛亮眉眼间带了些笑意，眼神柔和。 他眼前这个人，杀伐果断时从不手软，但该有的仁慈，也是从来不少，笑问， “阿楚觉得，蛮人想做什么？” 黄月英看了诸葛亮一眼，无奈笑答，“兵力不足，大抵是想着如何请救兵罢了。大山之中，蛮人不在少数，五六千蛮人罢了，不过是几个小部族联合啊。” “那吾等又当如何？”蒯越也笑着问了一声。 “先自伤兵身上探些消息。”黄月英看向蒯越，“叔父可找了通蛮语之人？” “自然，否则……何以探听到这些消息？”蒯越笑笑，便令侍从去传令了。 …… 在黄月英的怀柔政策下，成为俘虏的蛮人伤兵几乎是什么都交代了，于是，她也知道了一个名字， 朱韶。 据说，来自江东。 这令黄月英记起了一件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果真是江东！”蒯越哼了一声，“真当我荆州无人可用吗？” “当然……不会。”黄月英笑眯眯的道，“在来武陵郡前，吾亦曾书信一封，往豫章去了。” 蒯越随后哈哈大笑。 诸葛亮亦是点头，“只是，江东必有防备。” “有防备无妨，本就只是扰乱一番罢了。”黄月英摆摆手。 拿了豫章以后，意味着荆州也能威胁江东那边了，否则……江东与荆州划水而治，真要出兵，是大动干戈。 “只是，而今要如何？”诸葛亮笑眯眯的继续问着。 “等。” “等？”蒯越惊讶。 “若攻城，蛮人不出，吾荆州兵士亦会死伤惨重。”黄月英解释，随后笑笑，“是以，待蛮人援兵至，再行决战。 只不过，这段时间内……早食与晚食时，一如今日这般，在蛮人眼皮子底下，埋锅造饭。” “哈哈哈，也好。”蒯越大笑。 诸葛亮也是无奈摇头。 “至于今日俘虏的蛮兵，军医给他们处理好伤口后，让他们吃顿饱饭。”黄月英又道。 “吃顿饱饭？” “是啊，然后给送回辰阳县去。” 蒯越抚着胡子，又笑，“阿楚此计……甚妙。” …… 第二日，荆州兵在辰阳县外不足五里处埋锅造饭。 第三日，依旧如此。 第四日…… 第五日…… …… 辰阳县内。 相洪升饶是有再好的耐心，也被荆州兵这番操作给弄的火气直冲脑门，真当他们部族没有勇士吗？ 可上次试探性的进攻，受伤的族人们不仅没死，还被包好伤口，吃了一顿饱饭给送了回来。 这让他有些摸不懂对方的意思。 他问过朱韶，朱韶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让他越发恼火，汉人当真都是一个模样，心思弯弯绕绕，不肯直说，难受的紧。 “相精夫，那群汉人已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做饭五六日了！难不成真的就这么看着？”一个小部族的首领跑到了相洪升面前。 “我们兵力不足……”相洪升开口。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兵力不足？那又如何？此前被俘虏的族人们不都给放回来了？而且荆州兵还给他们治了伤，让他们吃了一顿饱饭！” 现如今，蛮人们只是粗于农业，是以，米面对他们来说，都是上等的美味。 自攻下几个县城后，县城府衙内竟见不到多少米粮，压根供应不了他们这六千大军的，让他们很是奇怪。 思来想去，只觉得那些汉民们与他们是一样穷。 殊不知，皆是城内小世家们联合地方官员亏空倒买倒卖，又在他们攻下县城之前，便带人跑了而已。 到了如今，他们的军粮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只能等着县城外那些田地之中粮食成熟……可，这谁等得了啊。 “沙文野，莫要中了荆州兵的计策！”相洪升提醒。 “什么计策？”沙文野大吼，拍着自己的胸口，“难道还有粮食到了门口竟不取的吗？今日不管你相溪一部怎么说，我沙文野一部的勇士，可不想白白闻饭香了！” 吼完，沙文野便急冲冲的往外而去。 路上还遇到了其他几个小部族的领头人，见此，有人犹豫，有人也跟上了沙文野。 …… 一处营帐之中。 黄月英、诸葛亮、蒯越以及张乾四人吃着晚食。 “阿楚觉得，蛮人能忍几日？”诸葛亮问着，而后喝了一口鱼汤，只觉甚是鲜美。 “不知。”黄月英摇摇头，吃着粟米与稻米混在一起的饭，觉得很是香甜，随即又道，“汉蛮两族，冲突由来已久，朱韶若真是能那么绝对的掌控好这些蛮人部族，此前不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诸葛亮笑着点头。 “阿楚说的极是。”蒯越插了一句。 “不管是不是，但凡蛮人敢冲出来，便揍他们。”张乾补充。 黄月英失笑。 看着其他三人吃的如此香甜，内心感叹，如今这世道，各诸侯打仗都得估算一下粮草够不够，唯有荆州…… 从来不怕粮草不够。 本来荆州兵卒们也是早上一顿稀的，晚上一顿干的，至于肉之类的，几乎没有。 唯独这几日，附近山中的猎物被祸害了个遍，河水中的鱼也捕了不少，这伙食，比在襄阳时都要好上不少。 正吃着，便有侍从来报，说蛮人来攻了。 “多少人？”黄月英问了一句。 “不过千余人。” 于是，黄月英看向张乾，后者把鱼汤一口喝完，抓起旁边的大刀，便大步出去了。 蒯越随即感叹道，“也难为他们忍到了今天才出来啊。” 黄月英笑笑，“是啊。” 诸葛亮亦是笑着摇头，阿楚啊，有时调皮的很。 …… 阵前。 张乾与黄武打着商量。 “黄武兄弟，你手下人少，且你们不需战功……不如，继续食晚食，如何？” “张校尉莫不是在玩笑？”黄武震惊的道，“吾虽为护卫，但若有军功，那也能多拿些钱财啊！” 张乾叹口气，“既如此，便手下见分晓。” “正有此意！”黄武笑着。 这些日子，他们也很无聊的啊。 因为黄月英吩咐过，在外，他们不能与在庄内一般操练，所以……不过是吃吃喝喝睡睡，都快睡坏了！ 与他心情相同的，还有其他士兵们。 他们出征，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军功吗？ 而今军功送上门来了，哪有让出去的道理！ 吃吃喝喝了四五天，荆州兵卒们心里也有着气，这一天天的休息着，虽然没什么大事，但看着蛮人占据了县城，内心当然不舒服。 他们虽然不明白为何不让他们进攻，但如今蛮人攻来了，总不能还不打？ 于是，士气这东西，压根就不需要张乾与黄武他们担心。 …… 冲啊！ 蛮人们怪叫着冲了出来，见着列队严明的荆州士兵，又闻着空气之中的饭香味，馋得嗷嗷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喊着往铁制盾牌上砸。 于蛮人们而言，他们需要破开这些汉人士兵们用来防御的外壳才可以。 有的蛮人已经看到了，那一个大锅之中，是金灿灿与白花花的饭！干的！ 旁边那大锅之中，还有煮好的鱼汤！ 见此，手中动作越发凶狠。 第140章 分而化之 黄月英走出了营帐，看着远处交战的动静，内心叹气，此次，不知又有多少士兵受伤或者牺牲。 她其实，挺想与蛮人们和谈的。 但是，没有武力的和谈，那叫求和，而非谈判。 且，蛮人们崇拜强者，他们这边，需要在武力上堂堂正正的胜过对方，对方才会真正承认互市。 她想要立足荆州而谋求天下，内部，便不能不稳。 既然来武陵了，就得把蛮人们一次性收服，不然，太费劲了。 至于她身边这位大佬，更是在后世留下了七擒七纵的传说，虽然许多史学家认为这是不存在的，但当地的蛮族们却是十分崇拜大佬，于是，也成了一个迷。 五月下旬的武陵郡，有些闷热。 天空之中，云层很是厚实，带着些灰白，蚊虫之类的，也是不少。 幸好，蒯越的物资准备的很是齐全，不然，她怕是少不得要受蚊虫之苦。 不多时，诸葛亮走出了营帐，看了一眼天空，道，“先进营帐。” “有些闷热。”黄月英摇头。 “怕是要下雨了。”诸葛亮又道。 黄月英听了，这才进了营帐，不过片刻时间，果真落起了雨。 …… 张乾作为战斗的指挥，是没有办法带着人冲杀的。 但是，黄武不同。 此次只有千余蛮人自县城内冲出，他便仗着护甲之利，带着六百护卫，横冲直撞。 光是黄武这六百人，便令蛮人们有些招架不住，更别说还有数千荆州兵的加入。 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蛮人投降，丢下了武器，站在了原地。 待得雨滴落下，又是有好几人也是这样做。 而后，更多。 …… “今次斩获蛮人一百余，俘获三百余，我方阵亡七十七人，受伤四百二十一人。”营帐内，张乾带着副手刚统计好的数字，报告给蒯越与黄月英。 黄月英略有些惊讶，“俘获这么多？” 张乾苦笑，“是啊，打了没多久，就有蛮人丢了武器站在原地，双手摇着，大抵是不想打了。” “接着……这样的蛮人便越来越多。”黄武在一旁补充。 “这些人呢？” “如今被关着，已命人看守，也令通晓蛮语的百姓去问了……”张乾欲言又止。 “什么？” “蛮人们问，能不能先给他们吃饭。”黄武想了想，答道。 黄月英以及诸葛亮：…… “这……”蒯越也是无语，“他们军粮不足了？” “是的，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此前劫掠过的物资，多数运回了山中……”张乾点头，“他们以为攻下县城能得到很多粮食……却发现县城粮仓之中，虫鼠居多。” 黄月英几人：…… “县城粮仓之中没有粮食？”黄月英倒吸一口气。 她现在是真理解什么叫天高皇帝远了！ 这几个县城偏僻，所以像是襄阳士子就不会愿意在这边出仕，那怎么办？ 当然是从当地人之中选出一些人来管理。 这些担任县令、县城或者是县衙其他职位的当地人会怎么办？ 当然是为自家谋福利了。 苦的……最终都是底层百姓罢了。 而今，蛮人一来，这些人倒好，一个个跑的快，便是连百姓都没剩在县城里，摆明了算准荆州那边会管这事儿。 “虫鼠居多……”诸葛亮失笑，摇头，“好一个虫鼠居多啊，皆为硕鼠啊！” 蒯越默了默。 他们几人都是有着自己家族的，怎么可能看不懂当地世家的操作呢？ 正因为看得懂，所以才更为惊讶。 一般当地世家要这么做，至少也是有条底线的……可武陵郡山高路远，每年去襄阳交税，多是靠北方几个县城，而南方这几个……就说是土地贫瘠，产出不够…… 只是土地再贫瘠，县衙粮仓之中没有粮食那是压根说不过去的。 “蛮人们，是这么说的。”张乾点头，“所以，他们最近都不太能吃饱……” 黄月英更是头疼，“给他们吃饭了吗？” “吃了。” “替他们处理好伤口后，送回去。” “诺。” “只是，若蛮人们下次有更多的人这般做，该如何？”黄武问道。 “给他们吃饭，告诉他们，若他们愿意下山安籍，成为荆州治下之民，会分田地与他们耕种。 不愿下山安籍的，待此次战事结束，荆州牧会在这几处县城设立市场，与他们互通有无。 他们可以用山中的矿石、树木、草药或者是他们的布匹进行交换。 能换到食盐、粮食以及汉民的布匹。” 黄月英解释了一番。 黄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一会儿，他就会把这些话转告给今天这些蛮人们。 “阿楚这便告知蛮人这个消息了？”蒯越惊讶问。 “本想再压一压的……”黄月英叹气。“但今日知晓这几个县城粮仓之中无粮，便知晓当地庶民过得很是不好，是以，不愿与蛮人再拖下去了。 待这群蛮人回去告知其他人这个消息，便能分化这几个部族 再等他们内讧一起……” “妙极！”蒯越眼神一亮。 “怕就怕……没那么好分化啊。”诸葛亮笑眯眯的道。 …… 是夜。 辰阳县。 相洪升见着身上带伤却是一脸满足的沙文野，怒极，“沙文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去打汉人了呀！”沙文野惊讶的道，“相精夫何故如此发怒？” “去打？三百多人被俘虏，三百多人又被包扎好伤口，吃了一顿饱餐回来，你说这是去打仗？”相洪升呵斥道。 “难道不是？此战，对方也伤亡了近五百人，我方也是近五百人，不是行军打仗，是什么？”沙文野也怒，“相洪升，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把一个不知来历的汉人当成尊贵的客人，可实际上呢？听他的话，我们是攻下了汉人的县城，只是，这县城之中有多少粮食？难道你不知道？” “再这样下去，便是我们之前抢来的粮食，都要吃完了，你知不知道？” “我此去，若能胜，自然能饱食一顿！即便输了，也杀了不少敌人，依然饱食了一顿！既如此，我为何不去？” 相洪升沉默。 是的，攻下了几个县城，发现……里头是真没粮食，还不如他们之前下山抢劫的数量多。 “你再听那朱先生的话，怕是整个相溪部都会败亡！”沙文野继续道，“此次，我还回来，是来告诉你……” “荆州那位，想让我们下山入籍，说是会分给我们田地耕种，不愿入籍的，他们也会在这边设立粮、盐市场，与我们交换物资！反正，我告诉你，我沙文野一部，不与你相洪升干了。” 第141章 有夜袭 几个蛮族部落的内讧，在朱韶的意料之中。 从荆州兵天天埋锅做饭，还把受伤的蛮兵包扎好伤口后送回，他便知道，对方……在玩心计。 蛮人们能玩得过对方的人，几乎没有。 他也不急，恰好趁着这次机会，清理一下不合用的蛮族。 他相信，那几个大部族，也该有人动心了，毕竟……荆州此次才出动了三万兵而已！ …… 次日。 一部分蛮族人出了辰阳县，表示要跟着黄月英他们一起干，至于会不会安籍，只能等战事结束之后再说。 黄月英自然是同意了。 因为，她还需要更多的情报。 营帐内。 蒯越坐在主位上，黄月英与诸葛亮各坐与下方两侧的首位，一起招待着投诚的两位蛮族首领。 “对于那位朱先生，你们了解多少？”蒯越问着。 “只知道他是先去的相溪部，然后说动了相洪升，此前下山劫掠了几次，收获很大……我们几个部族，才动的心。”沙文野见着主位上的文士，开口回答。 只是，他看了看左右两侧的两个年轻人……左边那个，年纪也太小了？ 蒯越见此，笑着，“这位，姓黄，名楚。” “黄楚？”沙文野想了想，而后点头，“我听过你。” “哦？”黄月英略有些好奇。 “听说你骂人很厉害。”沙文野道，“曾经和好几百个读书人对骂。” 黄月英：……？？？ 对面，诸葛亮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 主位上，蒯越也笑，这是什么传言？ 黄月英默了默，谣言啊谣言！怎么会传到蛮人嘴里就成了她骂人很厉害了？得赶紧转移话题才是！ “两位精夫投诚，就不怕相溪部找你部族的麻烦吗？” 沙文野摇头，“我们两家的部落，相对偏远，相溪部的势力还没那么大。” “原来如此。” “可是，为何要叛乱呢？”蒯越问了一声。 “山中生活艰难，加上……你们的朝廷要我们上贡的布税越来越多了。”沙文野想起这个，就有些生气，“以前明明是一匹布，去年涨成了两匹布，今年要三匹布。” 另一名部族首领柯叶也补充道，“便是族内孩童的布税，也涨了三倍之多，若不交布税，便不给我们换盐……” “何时的事情？”黄月英皱眉。 “就在去年秋收时……”沙文野道。 “涨成三匹布，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年三月的时候。” 黄月英与诸葛亮对视了一眼，大概有些推测。 去年，她把楚纸代理权出给了荆州各世家，但是，也很难有一个世家就掌握一个郡的说法，所以，即便是某个世家拿下了代理权，真正往郡下辖的几个县铺设楚纸时，定然也是与其他世家合作的。 一层剥一层。 最终承担的，还是底层的百姓。 而到了武陵郡等更偏远的郡县，蛮人们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遍观历朝历代，老百姓造反，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个时代，世家的祸患，比天灾都要狠。 “后来我们实在忍不住了，又见到相溪部下山劫掠的收获，就加入了。”沙文野继续道，而后看着蒯越，“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蒯越自然的摇头，“吾主荆州牧，从未对你们加赋税。” 沙文野登时站起身，“当真？” “自然！” “可恶！”沙文野大怒，“这几个县的官吏呢！我们打下来，他们跑的忒快！我这便要去把他们打杀了！” 蒯越默了默，那群人啊……该跑都跑到义陵县了。 可以说，他到义陵县的时候，那里有着好几个县的官吏与世家，与他诉苦……说蛮人们把他们的粮食和田地都抢了。 他们跑的时候，当然还有大批的老百姓跟着一起跑。 所以，义陵县这个时候很热闹。 “沙精夫莫急。”黄月英开口，“若查明有此事，荆州牧不会放过他们。” “哼。”沙文野哼了一声，“这还用查？难道我们是没有原有的反叛吗？” “不论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查。”黄月英继续道，“我们不会冤枉你们，也不会偏袒他们，请两位精夫相信我们。” “你一个小毛孩子，凭什么做主呢？”柯叶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黄月英，道。 黄月英：……毛孩子？你才是呢！ “他的话，便代表荆州牧的意思。”蒯越赶紧道，“小先生如今，可是州牧府的从事祭酒。” “哼。”沙文野这才坐下，“既如此，此事，我们便等着你给我们一个交代。” “自然。”黄月英应下。 想要让蛮族长治久安，执法就必须公允。 她想过地方县衙与世家会盘剥百姓与蛮人，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狠。 一年时间，赋税直接涨了三倍。 蛮人们不反就奇怪了。 待得战事结束，她必然是要重新整顿这几个县的吏治的。 …… 又三日后。 辰阳县外的某座山中，来了一支万余人的蛮兵队伍。 “精夫，那里便是荆州兵的营地了，按照消息，对方仅有三万人……而且就在不久前，刘表还派了数万大军北上！” “北上的好啊，与相溪部联系过了？” “正准备派人去。” “告诉他们，让相洪升来见我，至于那个汉人……哼，不怀好意，直接砍了。” “是！” …… 辰阳县内。 相洪升见着这几日矛盾越来越大的几个部族，头都有些疼，自沙文野与柯叶带着族人们离去后，他手中一下子少了近两千人，其他几个小部族，如今也不愿意被使唤了。 “精夫，有消息！” …… 而黄月英这边，见老天爷难得的不下雨了，便继续令士族们在空地上埋锅造饭。 只不过，捕猎的队伍却是有人带着伤回来了，引得军营内一阵议论。 “敌人来了啊。”诸葛亮感叹着，“阿楚又该怎么办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黄月英笑着，而后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山，“若是对方想劫营……” “那就得试试咱们的陷阱了。”诸葛亮笑眯眯的道。 黄月英也笑。 这几天，他们也不是就干等着，从沙文野与柯叶两人口中得知，相洪升已经派人去几个大部族那边请援兵了。 想来，十天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而请来的援兵不会一下子就进县城，见到荆州兵驻扎在山下，不打一打，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派人在营地内设置了好一些陷阱，只等敌人来罢了。 …… 是夜。 一阵喊杀声传来。 黄月英与蒯越以及诸葛亮仍在主账之中等着消息，黄武则是带着两百护卫在周围保护。 他们，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投诚的沙文野与柯叶，则是带着族人，与荆州兵一起，伏击夜袭的敌人。 第142章 一擒 月黑杀人、风高放火。 只是，每年的五六月，恰是武陵郡雨季之时。 今日虽未有雨，但因昨日下雨而湿滑的泥土地，仍然湿滑，空气之中，依然也是潮得令人难受，火……是放不了的。 而湿滑的土地难不倒在山中摸爬滚打的蛮兵们。 他们的冲杀声很大，似乎，在他们看来，叫的越大声，越是能吓到敌人，甚至令敌人闻风而逃。 选定方向，冲入荆州兵的营地之中，没有受到丝毫阻拦。 起初，他们只以为荆州兵实在太过于松懈，竟如此不防备，直至周围长蛇一般的火把亮起…… 而后路，却是被数层拒马拦住。 拒马之外，与蛮兵大部队之间，则是有着前后两队荆州兵卒立起了铁制盾牌。 将先冲入营地的近三千蛮兵给包了个饺子。 冷冽的箭矢在火光的照耀下，时而反射些亮光。 蛮人们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叽里呱啦的又大喊了一会儿，冲向了荆州士兵。 “放！” “放！” “放！” 各方负责的队率于是下令。 “唰！” “唰！” “唰！” 成千上万的箭矢自四周射出。 如此近的距离，箭矢速度极快，杀伤力亦是极强。 不断有蛮兵停止脚步，惨叫着摔入泥水之中。 …… 营地外。 娄中陈氏，陈玉沅，骑在马上，看着荆州兵营地外那近千立着铁制盾牌的士兵，又见到那如长龙一般的火把…… 便知道他中计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得知他们会夜袭这个消息，但他……的的确确被埋伏了。 方才冲进去的先头部队，是他们部族之中最为勇猛的族人。 他不可能放着这些人不管。 若不然，待得回到部族之中，他也无法和其他人交代。 再者……若是勇士们损失在这里，他们娄中陈氏，亦是会被山中其他部族慢慢吞并！大山之中，生存环境可并不友好！ 箭矢声，勇士们的惨叫声，喊杀声，混杂着传入他的耳中。 “列阵！随我冲杀！”陈玉沅拔出了腰间的大刀，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借着火光，刀尖指着前方。 随后一夹马腹，胯下之马便迅速冲向了盾牌阵。 “冲啊！” “跟着头领冲啊！” “儿郎们，随我杀啊！” “杀！” 战马的马蹄高高扬起，踩在一面盾牌之上，瞬间，铁制盾牌也凹下去一个坑，而扛着这盾牌的荆州兵也是倒在地上，阵型迅速被冲乱。 见此，负责此部分的一名司马便立刻令兵士们及时退去。 陈玉沅见此，一愣，还未明白为何荆州兵退得如此之快，突然就有一张网从天而降，套在了他身上，而后绳索一收，陈玉沅直接从马上跌下，被拉向了一侧。 其他蛮兵再欲帮忙，便见他们四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 于是，双方对峙。 便是营地之内的箭雨，也停了下来。 …… 营地主账之中。 黄月英几人等待着消息，而后听见外头兵士们大喊，“抓着蛮人首领了！” 不多时，一名身材高大，浑身泥水的男子被绑着，送进了营帐。 “放开我！”陈玉沅被绑着，梗着脖子，大怒，看着营帐内的这些看着便十分瘦弱的汉人，大喊，“无耻！竟设计伏击！” “难不成你以为再来一次就能赢？”蒯越反问。 “当然！我族万余勇士，难道会怕你们这群汉人吗？”陈玉沅怒。 蒯越失笑，而后看向黄月英与诸葛亮，“你们觉得呢？” “来者是客。”诸葛亮笑笑，“不如，好好招待一番这些客人，便把他们放了。” “是极，这客人们远来，定然也疲累了。”黄月英补充。 蒯越十分赞同的点头，“既如此……便为这位……额，如何称呼？” “娄中陈氏，陈玉沅！” “沅者，水出牂牁故且兰，东至镡城西，《楚辞》亦言，沅有芷兮澧有兰，好名字。”黄月英感叹了一声，一部之首领，以当地江水为名，可见是十分得族人拥戴的。 陈玉沅被松绑，见了见这说话的小个子，拍了拍身上的泥水，“你这小个子，虽然长得矮，但说话却是好听。” 黄月英眉头狂跳，差点儿就破口大骂，但为了蛮人们的长治久安……忍了。 再者……她的身高对于陈玉沅来说，确实是矮，也没有错。 对方此言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于是，笑眯眯的道，“既如此，不若交个朋友？” 陈玉沅微愣，随后哈哈大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黄月英，“你倒是有趣，只不过，与我为朋友的人，必须能打败我才行，你……行嘛？” 一旁，诸葛亮笑了笑，“此次，陈精夫已是输了，不是吗？” 陈玉沅：…… 于是哼了一声，“尔等待如何？” “我等已说了，客人远来，定然疲惫，营中已备好了饭菜。”蒯越摸着胡子，笑道，“就看……你们敢不敢吃了。” “又小瞧我了？” “既如此，张校尉……便请陈精夫及其族人饱食一顿，令请军医为他们治伤。”蒯越笑道。 张乾领命而退。 陈玉沅默了默，他从相洪升那里得到的消息……对方便是以这计策拉拢了其他几个小部族的。 只不过，他陈玉沅是谁？ 娄中陈氏最为勇武的人，难道会被荆州兵收买吗？ 那是万万不会的！ …… 一刻钟后。 陈玉沅端着一个小木桶，用手大口大口的抓着饭。 真好吃！ 旁边的族人们，吃得不比他好看到哪儿去。 虽说周围的荆州兵们看得很是吃惊，但也就是议论一番，对他们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精夫，荆州这粟米与稻米混的饭，还真是挺香的，配上这酱菜和肉汤，真是吃的浑身都有劲儿！”陈玉沅的副手，阿会风一边吃着，一边开口。 “嗯，是不错。”陈玉沅点点头，随即往阿会风身边一靠，轻声道，“一会儿待勇士们吃饱喝足，直接给我掀了这营地，让他们小瞧咱们！” “明白！”阿会风大声的应了。 陈玉沅：…… 于是一个巴掌拍在了对方脑袋上。 阿会风：…… 第143章 二擒 主帐之中。 黄月英打着哈欠，有一说一，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其实她也很疲乏。 但是没有办法，蛮人不消停。 即便让他们吃了饭，给他们治了伤，他们也不会完全臣服。 “若是困了，阿楚便先去休息。”诸葛亮放下了手中的书，开口劝道。 “是啊，阿楚如今还未成年，当早些休息。”蒯越也停下了手中的笔，道。 “不行，刚还说要跟人家当朋友来着……总得先试一次。”黄月英摆摆手，却是又打了个哈欠。 诸葛亮与蒯越哭笑不得。 但是想一想也是，蛮人们，可不会这么消停。 …… 辰阳县。 相洪升等待着约定好的信号。 陈氏那边说，今夜劫营后，以火为号。 倒是看到那边有许多火把，可却不见乱起来啊，至少，人家的营地没有被烧。 难不成……是还未行动？ 不对啊，那边刚刚乱了一阵，他瞧见了的。 只得令人继续看着，他……有点困了。 …… 陈玉沅在吃了两大盆饭后，满足的抹了抹嘴，看了看自己的大刀，还在。 见着其他族人们也基本吃饱喝足，随即站起身，满意的笑了笑，汉人们的饭食啊……真是好吃。 如果能抢回部族里，其他人也会很喜欢的。 于是，又是唰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刀，大喊着，“儿郎们！吃饱喝足，随我杀啊！” 说着，他便直接将大刀砍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卒。 但是……刀砍在对方身上，只留了一个白白的印子。 他瞪大眼睛，随即把刀换为手，一拳打了过去，这士卒便被打倒在地。 乱起。 近万蛮人四处冲杀。 却依旧遭遇了荆州兵的盾牌阵，唯有少数，逃出了盾牌阵的包围圈，却遇到了更难缠的对手。 陈玉沅带着近百名族人，冲出了包围圈，见着眼前有三个奇怪的十一人队伍，皱了眉头。 对方的武器花样很多，有的甚至是一丈有余的生毛竹，枝丫尖锐，还有好几支长枪。 最前方的两人，则各自竖着铁制盾牌。 “精夫……”阿会风见此，不顾其他，“我来冲锋！” “行。”陈玉沅点头。 随后，阿会风便带着四十余人往那几个奇怪的队伍冲去。 还未冲至盾牌前，便先遭到了那生毛竹的攻击，使他们近前不得。 阿会风恼怒，他竟然还被几根竹子挡住了去路？ 于是抬刀便砍。 只是……刀被竹子卡住了。 哇呀呀，一阵大喊，阿会风直接双手握住了生毛竹的前端，用力往前顶着。 盾兵见此，直接顶着盾牌往阿会风冲去，把对方给撞飞出去。 陈玉沅见此，大抵知道了对方的套路，盾兵为守卫开路之用，而长竹兵，长枪兵则是远距离攻击敌人之用，后方的刀兵，则是作为保护之用。 这样的军阵，陈玉沅是第一次见到。 随后大喊一声，“阿会风，跟上我！” 摔了一次的阿会风，赶紧爬起来，带上其他蛮兵一起往前冲。 只见陈玉沅一个冲刺，直接压在了倾斜的铁制盾牌之上，而后又一个翻身，翻进了这军阵之中。 双手抓着一个盾兵身上的护甲，用力举起。 “三才阵！”小队长大喝一声。 随后，剩余的十人队伍直接散成了三个小军阵，其余两支队伍，已是如此。 陈玉沅皱眉，直接把手中的这名士兵朝着一个小军阵丢去。 而后带着其余蛮兵冲杀。 蛮兵们随后三三两两的落入这些小军阵之中。 想越过去，却是被毛竹挡住，又被长枪攻击……不想受伤，只能往后退。 唯有陈玉沅以及阿会风一路带着十余人往外冲，却又见到了五个这般的军阵。 几人一阵沉默。 想冲？ 可以。 但是你得看看你有多少人，对方有多少人。 …… 主营帐中。 黄月英终于听到了蛮人又开打了的消息，这一次…… 她是让黄武带着庄上的护卫作为主力的，其他荆州兵卒，只要把蛮人主力用盾牌阵给隔离好就行。 “那鸳鸯阵……”蒯越好奇的问着，根据侍从的回报，据说蛮人很难冲破这个十几人组成的军阵。 “是恩师传授的，便令庄上护卫们练了练，没有想到，还挺有用。”黄月英笑眯眯的道，她也不介意荆州兵练习这个阵法。 只不过，那得等到她掌握更多的权力以后。 “哈哈哈，甚好。”蒯越笑着。 诸葛亮亦笑，他去过黄家庄子上，也见过庄上护卫们的练习，那所谓的鸳鸯阵，阵型奇特，武器也奇特。 进可攻，退可守。 特别是防守能力，极为强大。 那陈玉沅，说不定不多一会儿，就要再度被绑着来了。 这样的军阵，竟又是那位居士传授的，可惜……这般奇人也有自己的寿数。 幸好，阿楚将之传承了下来啊。 于是，眼神看向黄月英，极其柔和。 黄月英倒是觉得没什么，后世戚继光为了对抗倭寇发明的鸳鸯阵，用来对付这种组织、纪律不强的，只靠个人勇武的敌人，最是好用。 希望，陈玉沅到时候能兑现他的承诺。 …… 陈玉沅再一次被数跟长枪围着压住肩膀，大喝一声，抓住其中两支长枪，便又一次的向左发力。 只见被抓住长枪的两名护卫，脸色通红，直接撞倒在了身边的兵卒身上。 长枪阵被强行攻破。 而后，又是树根尖锐的长竹直接朝着陈玉沅刺来。 直接对准了他的脖子、心、腹、背等要害部位，令他动弹不得。 陈玉沅脸色通红，仍怒。 不服气的又被绑起，押送到了营帐之中。 …… “吾等以礼对陈精夫，精夫竟如此欺我耶？”蒯越见着被邦来的陈玉沅，也是一阵好笑，但是脸上还得装出生气的表情。 “哼。”陈玉沅哼了一声，也是自知理亏。 他们劫营在先，败了以后，对方还给他们治了伤兵，让他们好好的吃了一顿饭，说要和他们做朋友，还把他放了…… 结果，他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反攻一波，却又败了！ 这让他所谓的娄中陈氏最强勇士的脸没法搁了！ “正是，陈兄为何这般?”黄月英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陈玉沅想起自己一个时辰前的那番话，脑门通红，“哼！你们分明是早有准备！” “即便早有准备，陈兄仍输了呀，作为朋友，我们可没有失礼之处。”黄月英笑笑，“在下说的可对？” “哼，此次你们是多亏了那些奇怪的阵法而已……” “奇怪的阵法？”黄月英失笑，“那不过是我大汉朝普普通通的军阵变化罢了，陈兄竟然不知晓吗？” 第144章 朱韶：此时，正是蛮族自立的最好时机啊 “阿楚莫要如此问，山中通信不便，且陈兄又久不与中原往来，不知此鸳鸯阵，是正常的。”诸葛亮笑着打了个哈哈。 陈玉沅随后满脸通红，这分明……说的是他们蛮族不仅不懂礼，更是没有见识。 “兄长所言极是。”黄月英赶紧点头，而后又看向陈玉沅，“陈兄，此次可服气？” “自然不服！在尔等汉兵营地之中，我族勇士都无法发挥实力！”陈玉沅梗着脖子道。 黄月英差点儿想笑出来，有的时候想一想，蛮人们其实挺有趣的。 认死理。 “陈精夫，在下还是劝你莫要挣扎了。”走进营帐的沙文野对着陈玉沅开口，“那位刘荆州答应我们，只要我们安安稳稳，便不再追究，且，他们会设置盐、粮互市，愿意与我等部族交换物资。” “至于税钱，纯粹是附近几个县城的官员乱抬的，待得此间战事了解，蒯主簿答应过在下，会处理那一拨人。” 陈玉沅见着沙文野，皱眉。 他知道沙文野，两人也认识，只因沙文野也是蛮族之中远近闻名的勇士。 只是，对方部族不大，他也并没有刻意去结交过。 “哼，不过一面之词，若是他们反悔呢？”陈玉沅道。 “陈精夫，你都被抓了两次了，难道还不知道这几位的诚意吗？”沙文野叹气道。 陈玉沅微愣，再怒，“什么叫被抓了两次，分明是他们使诈？若非如此，我娄中一族，难道会落得这般田地吗？” “陈兄的意思是……两次我们都耍诈了？”黄月英笑问。 “第一次是，第二次你们是早有准备！” “哦，难不成就只许陈兄突然袭击，不准我等早有准备了？” “哼。” “你这蛮子，竟还不服吗？”蒯越见那陈玉沅依旧没有服软的意思，心中颇有些无奈，若非是为了阿楚的大计，他早让人把这陈玉沅推下去砍了。 “自然不服，待得天色亮了，明日我等再堂堂正正一决胜负！”陈玉沅眼神盯着黄月英。 他似乎知道了，这营帐之中，这小个子说话还挺有用的。 再说了，这小个子喊他陈兄，总该会再帮他一次？ 黄月英略叹气，随即走了过去，替陈玉沅松绑，“既如此，便明日再决胜负，只希望……” 陈玉沅松了松手，问，“只希望什么？” “只希望陈兄，可以言而有信。”黄月英开口。 陈玉沅听了，脸色通红。 见此，沙文野叹气，随即看着这几人，“多谢几位仁慈，若不然……此次陈精夫定是损失惨重。” “吾与沙精夫说过，蛮民，既生活在荆州境内，便为荆州之民。”黄月英笑着，而后看向陈玉沅，“再者，蛮民亦与朝廷交布税，便为大汉之民。” “同为汉民，如何能逼迫甚急呢？” 陈玉沅默了默，一声不吭的出了营帐，准备明日整顿兵马，重新再来。 营帐内，黄月英终于松口气，她可以去睡觉了。 诸葛亮见此，好笑的摇头。 …… 辰阳县。 相洪升见到了娄中陈氏的来使，责问了他一番，竟不配合他们劫营。 相洪升哭笑不得，随即赶紧解释。 来使又命他，明日隅中之时，前后夹击荆州军营。 相洪升连忙点头。 “那名汉人呢？” “我……”相洪升说的话顿了顿，“不小心让他跑了。” “愚蠢！” “你……”相洪升瞪大眼睛，“即便你为娄中陈氏部族，亦不可如此！” “哼，那人分明是拿着你们做刀，而你们不自知罢了！” 相洪升随即愣了愣，反应了过来。 的确，他们是当了朱先生的刀啊！ 那位朱先生，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得……再去问问。 …… 一个小木房内，朱韶手中拿着一本纸质书籍，认真的看着。 这几个月来，这纸质书就像是疯了一般，在世家大族间很受追捧。 他也废了很大的劲儿才得了这一本，名字，叫做《三字经》，越读，越觉得此书合乎儒家正道，便越是爱不释手。 “朱韶！”突然的，朱韶听见了相洪升的声音，语气冲冲，很是不善。 他叹口气，估计，娄中的援兵已至，但进攻定然受阻啊。 而他，或许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相精夫。”朱韶见着踢门进来的相洪升，笑着，“何故如此动怒？” “你到底是何人？” “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朱韶笑答。 “一介书生？”相洪升哼了一声，“以我蛮族做伐，为你制造荆州南部动乱……是一介书生该做的？” “在下是，江东的一介书生，相精夫知晓的。” “江东的一介书生……”相洪升重复了一遍，“贼子！” “但却是真真实实的站在蛮族的立场考虑的。”朱韶接着道，“自去岁楚纸大行于荆州以来，贵部族的布税便开始上涨，这几个县的官吏欺上瞒下，吞了多少利益，难道相精夫不知吗？” “那又如何？一些布税罢了！” “的确，只是一些布税罢了，可今日他们要的是你们的布税，安知明日是不是蛮族之地呢？” “吾等部族居于大山之中，汉人得此地何用？” “即便没用，看着也舒服啊，精夫不知，汉人最喜欢的，便是土地了。” “莫要诳我！” “在下不过一书生，精夫勇武，在下有何胆量欺骗精夫呢？”朱韶无奈摇头，“汉室衰微，诸侯混战不休，的确是蛮族最好的自立时机了。” “精夫可知，交州象林县，叛出了大汉朝，朝廷却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相洪升皱眉，“象林县乃是最南之县……” “难道武陵郡不够南面吗？四处的大山，汉人军队难道能攻进大山？” “你的意思是……” “蛮族，全然可以自立为王啊，只要各族团结，以满足勇士之勇武，区区武陵郡，难道会拿不下吗？ 不仅是武陵郡，便是荆州……亦可图谋啊！”朱韶语重心长的洗脑。 相洪升：…… 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 汉人的朝廷已经乱了，他们叛乱了这么久，才有汉兵来攻。 这意味着，朝廷也好，那位荆州牧也好，是真的没有多大的精力。 “娄中陈氏的援军已到，我相溪部到底仍是小部族，做不了主……”相洪升呼出一口气，“我这便送你去陈精夫那边，若你能说服他……” “多谢相精夫。”朱韶笑着拱手。 真是不容易啊，他相信，凭借他的口才，定然能把对方给说服了的。 届时，蛮人自立于武陵郡，荆州内乱自生，他也算是为朱氏，报了先前的仇了。 第145章 三面被围 次日。 刚吃了早食，黄月英便听得军营内的传令鼓响了起来。 心中无奈，这陈玉沅是真的性子急啊，也不知如何做到一部族的首领的。 而且……兵力差距对方都不考虑的吗？ 就算陈玉沅会喊上辰阳县里的相洪升一起……那也还有个一万的兵力差距啊！ 真以为他们蛮兵强壮就能一个打俩了？ 吐槽归吐槽，但是莽撞这个性格，确实很符合他们。 …… 陈玉沅看着自己部族的勇士，想到昨天夜里的一顿饱餐，再加回来之后又好好的休息了一番，如今是精力充沛。 心里想着，绝对不会再犯昨天夜里那样的错误了。 “陈玉沅，听说你昨天晚上吃了点亏啊？”一名满脸胡子的壮汉笑嘻嘻的看着陈玉沅，打趣道。 “高云岭，若非是你来晚了，说不定昨夜就把对方的营寨攻下了！”陈玉沅哼了一声，见着今天一早才赶到的高氏极其部曲族人，很是不满。 虽然，是他挣着抢着赶路，想拿个头彩。 “二位相夫，荆州兵大约有三万兵力，而今二位相夫所带的兵力加上辰阳县内的兵力……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再加上诸君比荆州兵勇猛得多……此战，必胜！”一旁，朱韶见着陈玉沅与高云岭似有不和，赶紧插了话。 面对这两个大部族的首领，他可没有在相洪升面前那般的硬气。 “你这汉人……”陈玉沅怒的拔出刀，“相洪升竟还说你已跑了？而今又在此叽叽歪歪个什么鸟！” 朱韶：…… “陈玉沅，我觉得朱先生说得很对，兵力上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了，待得战起，不若你我比比，哪家斩获多！”高云岭倒是不在意，笑了笑，反而帮衬了朱韶一把。 陈玉沅是个愣头青，武力行，脑子不行。 但是朱韶虽为汉人，脑子到底是比他们好使一些的，留着，也未尝不可。 “哼，比就比，输了又待如何？” “输了的啊，我馋你家妹子许久了……”高云岭嘿嘿一笑，“不若将你妹子嫁给我，日后这大山之中，高、陈二氏联合……” “滚！” …… “蛮人，增兵了。”蒯越对着刚进营帐的黄月英道。 “咦？难怪陈玉沅敢打了！”黄月英笑笑，原来是有援军了啊，“增了多少？” “从阵列来看，大抵一万有余，似是要强冲营寨……”蒯越无奈摇头，说实话，他不太理解蛮人这种强冲兵营的想法…… 如果是他，肯定选一个敌人松懈的时机奇袭。 “强冲啊……”黄月英也惊讶。 诸葛亮见这两人不太理解，于是笑着，“大抵，是陈玉沅想要证明给阿楚看看，他的勇士们，堂堂正正便能直接攻破我军营地，仅此而已。” 蒯越：…… 黄月英这才点头，理解了对方的心态。 “兄长说的是，以对方的性格……很有可能。且如此一来，双方兵力几乎持平，他们想要证明自己比我们强大……这样做，也是必然。” “是啊。”诸葛亮亦是内心有些感慨，“可即便证明了他们强大，又如何呢？他们的兵卒就没有死伤了吗？” 黄月英也叹气，“是以，此战……需彻彻底底的将他们收服，否则，纠缠不休，伤亡只会越大。” “不错。”蒯越赞同，“既然他们敢冲营寨，也得做好被斩杀的准备啊。” 于是蒯越又看向张乾，道，“张校尉，此战……便交由你了，若战不利，唯你是问！” “诺！”张乾领命而去。 见此，黄月英都不得不感叹一声蒯越的处理实在恰当。 身为文臣谋士，带兵出征，配上了武将，在战斗方向明确时，将战斗完完全全的交给武将并信任他们，是最为恰当的做法。 如果一场战斗需要文臣都上去拼命，那大抵是输了。 …… 荆州兵营寨，立在辰阳县外五六里处。 此处地势比周围稍高，若是下雨则可以不积水，且北面便是一条河流，便于取水之用，且可阻绝蛮人自此面来攻。 当然，缺点更多，例如说，无险可守。 然而在黄月英他们这十日的驻扎与建造改动，营寨……就是最好的防御工事。 汉人善守城，也善建营地。 当一名将领把营地建在这种毫无地利可守的地方，只有两种可能。 一，此将领是个真真正正的外行，啥也不懂。 二，营地才是真正最危险的地方。 昨夜陈玉沅来攻时，营地内的陷阱几乎没动，只是用了个关门打狗的战法，把他的兵力隔开了。 再加上黑灯瞎火的，对方也看不真切。 且安排给蛮人们吃饭的地方，也是有讲究的，只是位于营地的一个小角落，并没有让他们看到营地的全貌。 早在他们刚到辰阳县外，黄月英与诸葛亮就嘀嘀咕咕了许久，才定下了这个地方的。 毕竟，他们是长途跋涉来打仗，蛮人们则是可以随时请援，是以，两人不可能不考虑对方援兵的问题。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的援兵来得挺快的。 看起来，蛮人们对于朝廷……不满已久了。 …… “儿郎们，随我冲！” “冲！” 陈玉沅带着自己部族的兵卒，继续在昨夜进攻方向发起冲击。 …… 另一边，高云岭见着这平平无奇的营寨，也下令进攻，内心，颇为不屑，荆州军的主力应当都北上了，来此地的军队……战斗了压根不强。 至于陈玉沅为何会输，已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 辰阳县，相洪升也开启了城门，往荆州兵的营寨冲杀而来。 …… 一时间，营寨三面俱是蛮兵。 张乾亦是早有预料，大概估摸了一下敌人的兵力分布，快速的下达着命令。 不断的有传令兵自他身边骑马跑出，往三面传令而去。 随后，战鼓声响。 气氛肃然。 弓箭手早已将见箭囊备满，各处箭楼上，亦有士兵迅速往上攀登。 而后，藏在营地某个角落的投石机，也被士兵们各自推向三面。 汉兵守城，当然要以远程武器先行消耗一波。 …… “郎君，前方便是辰阳县了。” 一处密林之中，霍峻听着部曲的回报，而后点头，问，“可有战事？” “有，数万蛮兵正围攻我军营地。” 霍峻登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数万蛮兵围攻蒯主簿他们的大军营地。” “小先生呢？” “根据之前的消息，应当就在大军营地之中。” 霍峻皱眉，“战况如何？” “方才开始。” “传令，全军急行，备战。” “诺！” 霍峻随即想起了此前看过的舆图，辰阳县外，有一处大的空地，一面邻水，另外三面开阔…… 也唯有那处，才能容下三万兵卒。 那儿……可不好防守啊。 第146章 三擒 隅中之时。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声在营地之中响起，意味着敌人已然袭来。 随即，三万荆州军在各级军曹的指挥下，迅速抵达指定位置，早就备好的军械也被存列各处。 若从半空中看，荆州兵营寨之中高低有序，数万兵卒于其间穿行，乱中而有序。 营寨之外，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体格健壮，风格粗狂的蛮人士卒，士气猛烈。 两支军队风格迥异，战争一触即发。 骤然之间，蛮军鼓声号角大作，彩色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三面数万蛮军竟齐齐向前，挥舞着武器，口中大喊着，“杀！” …… “预备，上石！” 当蛮军距离营寨仍有数百步之时，早就准备的投石车便开始了它的工作。 “放！” “放！” “放！” 一时间，数十块巨石往正在冲锋的蛮军飞去。 有蛮军士兵被砸倒，当场殒命。 仍有些潮湿的土地，开始弥漫起了血红色的腥味。 “上石！” “放！” 于是，周而往复。 不断的有巨石从荆州军营寨内飞出。 只是，相比起蛮军士卒的密度，投石车仅有较强的威慑作用，敌人依旧没有退缩的继续冲来。 当敌军冲至营寨百步开外距离时，列阵待发的军曹们大喊一声， “放箭！” “放箭！” 便有数千支弓箭离弦而发，拖着长声，遮天蔽日的往蛮军飞去。 敌军之中，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土地上的血红之色，越发的多了。 …… 而未曾中箭的蛮军士卒没有停下，依旧跟着自家部族的首领，一股脑儿的往前冲。 陈玉沅不是第一次与荆州兵作战了，即便是昨夜，对方也没有如此密集的箭雨……但他知道，他想赢，就得更快些。 胯下战马似是感受到了主人昂扬的战意，冲得更是飞快。 很快，第一梯队的蛮军，便冲至荆州军营寨最外围了。 以巨木制成的拒马，远端尖锐，指着入侵之敌，但数万人的营地，并非处处皆有拒马。 身体壮硕的蛮人们冲至营寨外围，开始迅速爬上木制的简易栅栏，很快就被里头的长枪给挡了出来。 当然，也有蛮兵引弓射箭，为己方的士卒提供有力支持。 阿会风带着他手下的军卒，强攻着一处栅栏。 十人抱着一根滚圆的巨木，往敌人所谓的“围墙”撞去，不过几下，一处栅栏便被冲开。 “随我冲！” “冲啊！” “杀！” 随后，不断的有蛮兵冲入营寨。 …… 营帐之外，喊杀声震天。 营帐之内，黄月英却是叹气又叹气，但动刀兵，必有死伤。 而蒯越与诸葛亮皆按兵不动，看着手中的书，他们知道，他们一旦想要出营帐去看战况，黄月英就一定会跟着。 那样的场面，他们并不想让才十四岁的黄月英看到。 “阿楚莫急。”诸葛亮无奈摇头，“既想一战定胜负，便免不了流血与牺牲。” “是啊，阿楚自己也说过，需先镇压，再以怀柔之策啊……”蒯越也劝道。 黄月英继续叹气，“嘴上说说是一回事儿，亲身经历，便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世道如此，阿楚要做的，只能是让自己成长起来罢。”诸葛亮道，他相信，黄月英是知道这些道理的。 “哎……”黄月英再度长叹一口气。 是想要一战而定，是知道会死人，不论是蛮人还是荆州兵，于她而言，都是人命。 是以，内心才会如此纠结。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此战……将会死伤无数。 …… 另一面。 高云岭也带着自己的部下，很快的冲进了荆州兵营寨，内心大喜，便见着荆州兵就冲。 只是，进了营地，才发现这营地内地势稍高，荆州兵不知何时皆已退了上去，突然有无数长枪被投掷而来。 其中一支长枪，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几乎令他的心跳都停了一番。 只是，并非所有蛮兵皆如此幸运。 无数惨叫声起。 有人胸口被这投掷而来的长枪穿透。 有人则是腹部被穿透。 跌倒在地。 血液……流了满地。 而后，无数被削尖的长竹又往他们捅来。 高云岭大怒，这荆州兵……分明就是故意放他们进的营地，急忙躲闪之下，掉下了马，沾上了灰色的泥土以及同族士兵的血液。 “杀！” “杀！” “杀！” 怒喊三声，高云岭直接带着心腹往小坡上冲，行动迅猛无比，普通荆州兵卒一时之间未曾拦住。 他刚冲上小坡，压根来不及停下动作，身体早已因为惯性继续向下冲去。 而短坡之下，却是放满了斜着向上的尖锐拒马。 高云岭冷汗直冒，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此处，身体才先反应过来的一个纵跃向前，跃过了拒马，落在了地上。 而后，便是齐刷刷的大刀置于他的脖颈之上。 他却仍趴在地面上，尚未回神。 而他身后，无数跟着他冲进来的蛮兵，却并没有这般幸运，许多人……被拒马捅了个对穿。 鲜血，流了一地。 …… 相洪升这边，发现没有废太大力气的便冲进了荆州兵营寨，而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对方在营地内垒了一段稍有些高的土坡。 无数长枪冲出，而后再是长竹。 竟直接将他这部分冲进营地的人给挡了出去。 …… 霍峻终于是紧赶慢赶，到了交战之地。 发现蛮兵围攻荆州军营，看到形势，一阵怪异。 他只要一估摸，就知道蛮兵数量，他不太理解，蛮兵到底是什么样的勇气敢这样冲寨。 “所有人，原地休息一刻钟，一刻钟后，随我冲杀！” “诺！” 于是，一刻钟后，一支千人军队自东面往高云岭所部冲杀而去。 战斗凶狠，不断的有蛮兵倒下。 一时间，高氏部族蛮兵大乱，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们的头领了。 …… 午时。 战斗终于结束。 高云岭反绑着双手，脖子上架着刀，被推到了土坡之上。 另一边，陈玉沅的待遇同样如此，他是在攻上短坡时被擒的……被擒后，才见到了坡下那摆满的拒马，心中一阵后怕。 他昨夜，可没有见到这些东西啊！ 而且他昨夜跑出营寨时，也未曾见到这些土坡啊！ 这些个汉人，好贼！ 第147章 黄月英：此物，便可产盐 “仲邈兄长来了？”营帐内，黄月英见到了身上湿漉满是血迹的霍峻，亦闻到了血腥味。 霍峻冷着脸，看了看黄月英，见着对方无事，而后对着蒯越行礼，“见过主簿。” “霍将军辛苦了。”蒯越感叹。 这人……果真是勇猛至极啊，竟以千人之兵，自高氏蛮族背后穿插进了战场，才令这场折磨人的防御战，提前结束了。 他们荆州，又有一可战之将矣。 一旁，诸葛亮这是看了看这位霍氏仲邈，感叹一声，阿楚这看人的眼光……当真是极准啊。 霍峻其人，接替了其兄霍笃的部曲，平日多在家中读书练兵，不曾扬名。 去岁江夏之行，霍峻也未曾有何特殊表现。 到了今年，却敢以千人之兵，冲杀几乎十倍之兵……可谓是勇冠三军了。 “不辛苦。”霍峻随后道，看向黄月英，“祭酒无事便可。” 黄月英轻咳一声，“兄长请入座，未曾伤到罢？” 霍峻随后找了位置坐下，摇头，“蛮兵失其首领，早已大乱，故而，未曾伤到。” 黄月英放心些。 旁边，沙文野以及柯叶见到这么一个浑身带血的猛人，又往后缩了缩。 这次，可是连高云岭都被擒了啊……高氏死伤惨重，哪怕他们两个投诚早，但心里却是更为畏惧了。 不多时，便有数名大汉被推进了营帐内，其中，便有陈玉沅与高云岭。 “陈兄，你我又见面啦。”黄月英笑着，见到满身狼狈的陈玉沅，“此次又如何说？” “哼。”陈玉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输了。 十二个时辰之内，连输了三回。 他的脸，真是都被自己丢光了。 “一个小娃娃而已，陈玉沅你也怕？”一旁的高云岭，已经恢复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输了，却不知道陈玉沅与这人有什么纠葛。 “阁下？” 高云岭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高氏，高云岭。”沙文野在一旁补充。 黄月英了解了，简而言之，就是三大部族，今天来了俩……还剩一个没动，估计是不想动了。 “来人，为二位精夫松绑。”黄月英摆摆手。 蒯越也不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这令高云岭很是奇怪，这小个子，究竟何人？ 当下，便有士卒给陈玉沅与高云岭松绑，而他们身后的蛮兵，却依旧被绑着。 “其实，在下也知晓二位定然内心不服。”黄月英叹气，随后道，“只是，两位想过没有，此次……又有多少人身死，多少人身残呢？” 陈玉沅默。 高云岭则是皱眉，怒道，“还不是你们汉人逼我等如此吗？” “是底下官员违反律令随意加赋税，此事，在下会给二位一个交代。”黄月英随即道。 “呵……你以为，只是赋税之事？”高云岭呵了一声，“在我高氏部族那头，便已是连盐都已经换不到了！都在吃毒石头！” “为何……换不到……”黄月英没有问出完整的话，换不到盐，肯定是底下这些官员的问题，想令蛮人服软而已。 只是，“毒石头，又是何物？” “有咸味的一种石头，但长期以此替盐，极易生病。”沙文野又补充了一句。 “可有携带？”黄月英大抵理解了，是类似岩盐矿。 高云岭哼了一声，在腰间摸了一阵，找出了一小块来。 当下便有侍从接过，送到黄月英的桌案上。 黄月英见到上面的泥土，颇有些无奈，但从这石头的卖相看来，是岩盐矿石无疑，内心感叹……此时的生产力，依然是太低了。 “这种矿石，山中很多？” “挺多的。”见高云岭不回答，沙文野只得再次补充。 黄月英叹气，“诸位真是……身在宝山之中，而不自知啊。” 如今为东汉末年，盐早就可以准许民间买卖，自煮自售。 只不过，大抵在这等偏远之地，宗祠豪族控制过强了，以至于……竟无人敢卖盐给蛮族。 “山中生存艰难，条件贫瘠，你却道我等身在宝山之中？”高云岭怒。 “此物，便可产盐，难道不是宝山吗？”黄月英反问。 “小子莫要诳我！”高云岭瞪着一双眼睛。 一旁的陈玉沅也看了过来，“小个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黄月英好笑的问。 “若是假的，日后我等部族，依然要反你。”陈玉沅认真的道，“若是真的，我娄中陈氏，愿代代臣服，永不反叛。” “不错，若为真的……我零阳高氏，亦愿代代臣服，永不反叛！”高云岭随即也道。 陈玉沅是性格莽撞不假，但也不是傻。 他敢说出这些话，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小个子确实有些地位或者本事。 且，若非实在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他又如何愿意牺牲如此多人呢？ 上方，蒯越皱了眉，因着这种毒盐矿，他也有所了解，“阿楚……方才所言？” 盐，是一门极大的生意，即便到了东汉时期，盐法放开，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盐的。 有些地方，甚至用的是浸渍过盐水的布条。 所以，若这种矿石真能练出盐来……不仅能平南蛮，还能给荆州带来盐利。 “为真。”黄月英点头，“目前大汉朝煮盐之法，需取盐湖或盐井之水，以火煮之，至干则为盐，其实……这种矿石中亦有盐，只不过大家不知如何提炼罢了。” “请小先生教我。”陈玉沅当下便跪下，拜了下去。 一旁，高云岭见此，也急忙大拜，“请小先生教我！” 而后才想起，小先生……这个称呼，似乎，是有特指的！ 诸葛亮则是好笑的看着黄月英，阿楚此计，可定南蛮。 之后，选一得力之人看顾，荆州便再无南蛮之忧了。 如此一来……可西取益州，再与江东与北方一较高下了。 黄月英见此，也不啰嗦，直接命人去准备了一些东西，简单来说，是研钵、清水、小火炉、楚纸以及数个小锅子罢了。 “这种矿石，多拿一些来。”而后，黄月英又看向陈玉沅两人，“这么点儿，可不够。” “多谢小先生！”陈玉沅大喜，这意味着……毒石头真的能练盐，他们日后再也不用为此发愁了。 站起身，便粗暴的往身后几个被绑着的蛮人腰间掏去。 高云岭，同样如此。 旁边的沙文野与柯叶，也是出了营帐，去族人身上拿石头去了。 在他们蛮族之中，这种石头虽有毒，但……他们确实是用不起盐了。 诸葛亮则是看得满头黑线，这动作……着实污眼，站起身，站在了黄月英身前。 第148章 真的是盐啊 不过片刻时间，东西便准备好了。 黄月英身边，却是围了好一些大汉：陈玉沅、高云岭、沙文野、柯叶…… 围着也就罢了，但问题是他们身上估摸着有好些天没洗澡了，味道有点冲。 便是诸葛亮也闻到了，开口，“营帐内拥挤，又要用火，不如去营帐外。” “也好。”黄月英点头，应下。 通风的地方，总比不通风的地方要好？ 提取食盐啊，她记得那是她初中科学课的内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代再次用上。 取数量足够多的盐矿石，丢入研钵，碾碎，碾细，这份工作，交给陈玉沅了。 生火的工作……交给高云岭了。 搞得沙文野与柯叶有些委屈，总觉得没有参与感，也怕自己的部族在后续的过程中无法参与制盐之事。 这样的变化，让黄月英也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下一秒，她便想明白了。 蛮人部族反叛，一是受到挑拨没错，第二点，也是最根本的原因，则是生存资源的缺失，让他们不得不反叛以求生存下去。 而今，若是这些所谓的“毒石”可以制成食盐，那最根本的生存原因被解决，他们态度转变也就是很自然的问题了。 没有蛮人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牺牲族人生命，冒着刀光剑雨的，跑到汉人的地盘上搞事情。 她如今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在后世广西的一部分了。 广西人会缺盐……那也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广西靠海，只不过在这时代的交通条件下，靠海部分与靠山部分那沟通是千难万难。 所以，这几个部族会这般挣扎反叛，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对了，朱韶呢？”黄月英问道。 “嘿嘿，已经派人去拿了。”沙文野嘿嘿笑了一声，道。 想着，有这件事儿，小先生怎么的也不能忘记他这一部了。 黄月英轻笑，“辰阳县那边……” “在下这就派人去把相洪升和其他几个小部族首领绑来！”高云岭一边生火烧水，一边回道。 黄月英自是点头。 高云岭得到许可，开心的立刻让自己的副手去做这事儿了，哦……他那副手还被绑着呢。 见此，黄月英才摆摆手，令人帮他松绑，对方这才快速退了下去。 不多时，一堆盐矿石便被陈玉沅压得粉碎，看得黄月英直直惊叹，蛮人们的力气，倒是还挺适合搬砖的啊。 “看好过程。”见此，黄月英也不再藏着，便叮嘱了一声。 不仅是四个蛮族首领，便是诸葛亮、蒯越以及霍峻还有后面赶到的张乾，也是目不转睛。 褐色的盐矿粉被黄月英倒进一旁的装了水的小木盆中，让盐充份溶化进水，待得溶液饱和，便把溶液倒进铺上三层楚纸的木盆之中。 不多时，被浸湿的楚纸之上全是灰黑色的矿渣。 去掉楚纸，见得木盆之中的溶液已成了浅褐色，略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想起，还得用点活性炭才行。 只不过，这时代可没有活性炭，便又令人去取了木炭，砸碎，拿了过来。 只能暂时以碎木炭代替了。 黄月英又令四位蛮族首领当了个苦力。 取了一口小铁锅，在小铁锅上方铺了一层麻布，又盖上三层楚纸，再把将粉碎的木炭均匀铺上，再盖上两层楚纸。 如此，一个简易的脱毒装备便做好了。 接着，浅褐色的溶液被黄月英慢慢的倒入小铁锅之中。 直至倒完，令几人取走了脱毒层，便见到小铁锅之中的溶液已没有了褐色。 用手指点了一下尝了一尝，没错了，只有咸味，不见苦涩，虽说过程中浪费了一些盐分以及楚纸，但能保证煮出来的盐是能吃的。 “这……”见到黄月英的动作，四个蛮族首领眼睛都瞪大了。 照着样子尝了尝，随即便疯了。 陈玉沅哈哈大笑，大喊着，它不苦啊！不苦了！ 高云岭则是看向了远处的战场，随即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远处，双方士兵正在收拢着尸体，红了眼眶，早知道就不该听那个该死的汉人的话了！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沙文野以及柯叶则是眼神都亮了，而后直接跪下，对着黄月英发毒誓： 自今日起，我沙文野（柯叶）愿永远臣服于小先生，永不反叛！若不然，便令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黄月英默了默。 虽然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两年了，但她并不知道，对这些人来说，盐……比命贵。 她以为，她的脚步，已经很快了。 原来，还得再快一些啊。 没有回答，只是把想把小铁锅放在小火炉之上，却见一旁的诸葛亮已经将其拿起，而后放在火炉之上，慢慢的熬煮。 “接下来，大抵与煮盐之法相似了？”诸葛亮问道。 黄月英点头，“是啊，火不可过大，待得析出第一层盐的时候，便可慢慢把火调得小一些了。” “原来如此。”蒯越在一旁摸着胡子，眼中闪着精光，“此盐矿石有毒，阿楚的法子却能去除这些毒，令盐溶于水，而后煮干……” “这法子……”霍峻看向黄月英，“是出自何人之手？” “种花居士。”黄月英道，在场的知晓她身份的不过几人，所以，还是得搬出个马甲才成。 “竟有这般高人吗？”陈玉沅感叹，“不知……能否见到了。” “若想见啊……也简单。”黄月英笑笑，“今日在战场上没能活下来的人，或许有机会。” 众人：…… 唯有诸葛亮内心叹气，果真如他上次猜测那般，居士已然仙逝啊。 若不然，也不会放任阿楚一个女娃子做这么些大事了。 蒯越及霍峻等人，则是错愕，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种花居士其实已经仙逝了。此前，他们一直以为对方就是想隐世而已。 “阿楚何不早告知州牧？”蒯越问道。 “因为此事，也是楚安君在近日才告知的。”黄月英又胡诌了一道。 “竟是如此吗？”蒯越想起，黄月英上次回了沔阳好一阵子。 “嗯。”黄月英点头，有些话，她也不会说得太过于明白了，不然圆谎还挺累的。 诸葛亮，眼神之中全是心疼，这么些日子以来，怕是辛苦阿楚了啊。 黄月英看了一眼诸葛亮，而后拿了一双筷子，慢慢的搅拌着铁锅里的溶液，“在煮盐时，也得搅一搅，避免底下食盐沉积。” 众人又点了点头。 不多时，铁锅之中的水越来越少。 慢慢的，便有一层青白色的细盐冒出。 待得水分快要全干时，黄月英才垫着布，把铁锅放在旁边，继续搅拌，挥发着最后的水分。 “这是……”蒯越瞪大了眼睛，只因这煮出的食盐，是上好的青盐，一斤需数百钱！ 便是他，也只是在早晨用柳枝沾上一点，用以净口。 压根不会拿这种盐来煮菜！ “这是盐……？”四个蛮族首领更是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细腻的盐。 他们能换到的，都是颗粒极大的，吃起来仍带些涩味的粗盐。 “自然。”黄月英点头，“你们可以尝一尝。” 见此，四人也顾不得烫，直接拿着手开始抓盐吃。 顾不得那齁咸的咸味，而后哇哇大哭起来，真的是盐啊！ 第149章 多谢小先生 荆州军主帐外，四个蛮人首领哇哇大哭的情形，让其余士卒好一阵错愕。 即便是蒯越，也是揉了揉耳朵。 黄月英略叹气，而后问，“后悔了吗？” “后悔了。”陈玉沅大喊，“若早知先生有此法，我那数千族人……便不会白白丢了命啊！” “日后可愿臣服？”黄月英再问。 “我娄中陈氏，愿臣服于先生，永不再叛！”陈玉沅磕下了重重的脑袋，带着哭腔。 “我零阳高氏，愿永生永世，臣服于先生，不再反叛。”高云岭红着眼，大喊，而后重重的磕头。 额头砸在地面上，也不顾疼痛，就是不停。 沙文野与柯叶同样如此，脑袋似乎不怕疼一般，大喊着，“愿臣服于先生，永不再叛！” 周围的兵卒听得这几位的誓言，随后一个个的欢呼起来，很快，传开出去，他们赢了！ …… 朱韶见着战事不顺，便跑回了辰阳县内，只因，相洪升那边还有一战之力。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相洪升听了一个蛮人的话后，又直接把他绑了，接着……便往荆州兵营寨而去。 …… 某帐内。 黄月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这没有特别出众气质的青年，“你便是朱韶？” “你是……”朱韶见着眼前这不算高的少年，而后瞪大眼睛，咬着牙，“黄楚！” “正是。”黄月英点头，又笑问，“吴郡朱氏？” “哼。”朱韶哼了一声，胸膛上上下下的起伏，若非被绑着，他早已扑上去揍对方一顿，“又待如何？杀了我吗？” “不如何，只是想把你送回江东。”黄月英摆摆手，“你的命，我没有丝毫兴趣。” “送回江东？”朱韶想起此前王璨曾出使江东，宣扬了吴侯觊觎楚纸的事情，便是眼前一黑，而后越发激动，“你这小贼！莫不是……又要如之前一般？” “你知道啊！”黄月英有些惊喜，随即笑着，“不算笨。” “阿楚真是，他若是个笨的，如何会被周郎遣来做这些事？”一旁，诸葛亮笑道，心里却想着，这次若非有阿楚的制盐之法，怕是还有无数人牺牲。 “兄长说的也是。”黄月英笑笑点头，而后看向诸葛亮，“不如，请兄长代楚写上一封檄文，广传天下诸侯？” 诸葛亮哈哈大笑，想起了去年的事情，江东那边，可是有苦也说不出啊，于是又问，“可要求见天子？” 黄月英想了想，摇头，“如今……怕是挺难的。” 诸葛亮失笑，也是。 北方打起来了，蔡瑁也想攻取许都迎回天子，这时候荆州再派人求见天子，确实有难度。 “是以，兄长先帮阿楚骂一骂吴侯和周郎，此前在战场之上败了不说，又引发蛮人之乱，简直是我大汉朝的乱臣贼子，心中毫无天子与百姓……”黄月英随即大概的讲了一下这骂人书信的中心思想。 这时代，骂人就得骂到点子上。 污他名声，那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的事情。 若真是这样骂出去了，孙策怕也是不好受的。 说实话，吴侯这个位置，想要朝廷收回去，还是挺难的。 毕竟……如今太乱，江东的基本盘已成，曹老板和袁绍若是两败俱伤，如果有机会和东吴联合，怕也是不会放过。 所以，她的做法，也就只是能简简单单的恶心一下对方。 至于朱韶能不能活着，就看周瑜心思了，想来……即便周瑜愿意让他活着，朱氏一族，也不会愿意。 “为兄知晓。”诸葛亮笑眯眯的应了。 朱韶目眦欲裂，“小贼！你这小贼！不为人子！” 黄月英：…… 啧了一声，随即走出了关押朱韶的营帐，反正，对方跑不了。 至于此战的过程，蒯越已经在整理战报，届时会命人加急送回襄阳。 至于对蛮人的安排……黄月英得走上一趟才行。 虽然炼制食盐的方法已经交给对方了，但是……以蛮人们的工作方式，产出的盐怕是粗糙无比。 “小先生。”沙文野见到黄月英出来，恭敬无比的喊了一声，“相洪升带着其他几个部族的首领，想要求见您。” 黄月英：…… 这突如其来的恭敬，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诸葛亮见此，笑了笑，“阿楚可要见见他们？” “不必了，归根结底，是生存资源的问题。”黄月英摇摇头，又道，“怪不得他们。” 诸葛亮也是叹气。 “将大胜的消息传至义陵县，令那些逃跑的官员以及当地豪族……去见见叔父，总得……有个交代啊。”黄月英感叹一声。 所谓的交代，当然是要给武陵郡的百姓及山中蛮人一个交代。 他们能这么苛待山中蛮人，自然也就不会善待百姓。 她想要让荆州稳固，就得做到赏罚分明，施恩有度，让百姓们能吃得起饭，穿得起衣服。 以她如今的身份，对付这样偏远地区的小世家，已经不用过于在意了。 她是心存善良，但那只对好人。 而对这些趴在百姓身上吸血鬼来说，她就是恶魔。 再者，有着逼反蛮人这一大好的借口在……不做一波杀鸡儆猴，那就太浪费了。 一旁，诸葛亮亦是点头，这么大好的机会，不整肃武陵郡，那也太过可惜了。 …… 几日后。 义陵县县城外，人头滚滚。 大大小小的蛮族势力也彻底归顺，递交臣服文书。 蒯越将此事报告给襄阳那边，又在军中选了一些人出来，留下了几千兵卒，暂时管理这几个县城，只待襄阳那边派人前来接收。 随即，班师回了襄阳。 而黄月英，则是与诸葛亮一起，在黄武以及霍峻的保护下，带着近两千的兵卒，深入了蛮山之中。 开道的，当然是高云岭以及陈玉沅等一干人。 见着山中这遮天蔽日的大树，黄月英感叹，在后世，或许只有在所谓的原始森林之中，才能见到这么原始的景色了。 如今是夏季，蛇虫鼠蚁横行。 不过，诸葛亮给黄月英配了个香囊，便无蚊虫靠近，看得陈玉沅几人直瞪眼。 天知道他们受蚊虫之害有多久了，那简直从小到大都是。 于是，一个个的又是对着诸葛亮献殷勤，又是给小先生打些猎物……看得人直笑。 黄月英无奈，诸葛亮也无奈，自然，也就随了他们，驱虫的法子而已，到时候也还是得教会他们的。 行了数日，先是到了相洪升所在的部族。 相洪升与族人们一阵解释，那些人纷纷走了出来，惊奇的看着这支汉人队伍。 又有几名老者，对着黄月英几人鞠躬道谢，口中，是不太熟练的汉语，“多……谢先生，活命之恩，吾相溪一族，愿臣服，永不反叛。” 能活下去，谁会想叛乱呢？ 黄月英笑着，“不管以后如何，都希望各位在这乱世之中，能好好活着罢了。” “多谢先生。” 第150章 黄月英：走不动了 是啊，不论是蛮民，还是汉民，黄月英都希望他们能在这个时代，活得好好的。 而黄月英的话，也令这几名能听懂汉语的蛮族老者们感激涕零，大抵……从未有过这样一个汉人，告诉他们，要好好活着。 感激的同时，又准备用他们部族的最高礼仪来接待这一行人。 黄月英拒绝了。 毕竟对方生活本就不富裕，当然也不必再给普通蛮民们增添压力了。 再说了，三国时期的蛮人们，生活水平那是真不高，甚至……习惯也很是不好。 她不确定自己真的能适应所谓的最高礼仪。 略一熟悉后，黄月英也没有再在相洪升这部族之中耗费时间，而是令相洪升继续带路，往那盐矿石方向而去。 相溪部的族老们不太理解，被相洪升一解释后，直接激动的往前方跑着，大抵意思就是，我们来带路。 黄月英：…… 诸葛亮也是笑着摇头，“阿楚觉得，这里的百姓如何？” “淳朴。”黄月英感叹一番。 “小先生，那我娄中陈氏更为淳朴！”陈玉沅随即道，“相溪部至我陈氏亦不过是两日距离，不如先往我陈氏而去。” “先到我高氏才对！”高云岭也道。 旁边的沙文野与柯叶：……他们部族小，他们没有话语权。 黄月英想了想，开口，“说起这些，倒是有两件事需要陈兄与高兄去做。” “请先生吩咐！” “请先生吩咐！” 陈玉沅与高云岭瞬间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无比。 “大山之中，部族众多，还请二位携力，将各部族精夫都邀请过来，便说，荆州牧帐下从事祭酒，黄楚，欲邀众族共商蛮族发展大计。” 黄月英略思索后，吩咐了两人。 “这……”高云岭先犹豫了一下，但陈玉沅却是直直应下，随后高云岭也自是应下。 “高兄在担忧自家部族日后的利益问题？”黄月英开门见山的道。 “先生要邀请的部族多了，云岭自然会担忧高氏的利益。”高云岭很是诚实的道，语气中有些担忧。 黄月英无奈，似乎……只要有人的社会，就会存在利益与阶级的分别，就会因为远近亲疏，或者立场的关系，自然的分成派系。 “其实，不论是陈氏、高氏、相溪部，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各族之蛮民，亦是如此。 吾之愿，乃是希望不论是汉民或是蛮民，都能吃饱，穿暖，更希望天下间，没有战乱。” 高云岭不解，“可是……中原各大诸侯，不是打的如火如荼吗？听闻，那曹司空其实是汉贼，袁大将军也没能打赢……” 黄月英默了默，是啊……中原这种情况，压根就没法说服蛮族，但她随即笑笑，“是以，更希望天下无战乱，若是可以，希望能从这里开始。” 高云岭叹气。 他们蛮人自出生开始，斗争就伴随着他们一辈子。 要抢粮食，抢水，抢女人，抢男人……和人争，也和老天爷争。 只不过，他们争得过人，却很难争得过老天爷。 “先生不让咱们打，那就不打呗。”陈玉沅嘿嘿笑着，“反正，只要有了盐，其他条件再苦一些，日子也是能过的。再说，有了盐，其他也会好起来啊。” 高云岭看了看自己一直以为的傻大个，随后苦笑，还真是自己想多了。 跟着小先生往前走便是了。 难不成，小先生会亏待他们吗？ 天下万民之中，亦有他高氏部族啊！ “行了，走。”黄月英无奈，继续往前走。 行了约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一处有溪水的地方，只不过，这溪水带些褐色，却是冲刷着附近的那岩壁带下的。 “先生，便是此处了。”相洪升解释着，“这片毒石山，和几大部族都相邻……” 黄月英点头，四处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而后对着陈玉沅与高云岭，“便把各族精夫请到这地方来。” 这地方，是蛮族离汉民们最近的一处了。 不是她偏着相溪部，而是真的因为距离近。 这大山路的，蛮族人走的溜，她可是废了好大劲儿。 一连走了好几天山路了，她想歇歇。 “此处？”高云岭惊讶。 “走不动了。”黄月英认真的道。 众人：…… 诸葛亮努力憋笑，他早看出来了，可山中不是所有地方都能骑马的，至少……从相溪部到盐石矿这边的一个多时辰的路，真的是纯靠腿走过来的。 “既如此，便在此处安营扎寨。”于是，诸葛亮看向霍峻。 后者自是点头，没有意见，其实，这几日，兵卒们也累了。 且，既然已经到了盐石矿所在，也没有必要再往蛮山之中深入了。 “那在下这边令族人们带上器具，开采矿石！”相洪升激动起来，随即与几位族中长者叽里呱啦一阵，后几人便又匆忙的往部族那边跑。 黄月英看得实在有些腿酸：那刚刚为啥不过来？ 诸葛亮也是一阵错愕。 这么着急？天都快黑了呀。 然后，他当然也就领略到了蛮人们……为何称为蛮了。 不仅仅是礼仪不通，更因为做事方式……当真是直接的很。 霍峻默了默，便令兵马选了一个不错的看上去干燥的地方开始安营扎寨。 营寨外撒上雄黄以及石灰粉，再把地面尽量的收拾的整洁一些，若非为了蛮族的长久稳定，他们也不会来这等地方啊。 “先生，那我也先回去了，给您留下三千兵马防身。”陈玉沅把阿会风喊了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 “在下也回去通知各部族，亦要为先生留下三千兵马。”高云岭也道。 黄月英认真的看了看这两人的眼神，总觉得……他们是想抢占先机，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这留下来的人，那都是能当苦力的。 她既然来了这大山之中，就得给这里留下些什么才行。 不然，岂不是白费了这么些日子的跋山涉水吗？ “去。” 沙文野以及柯叶也随即告辞，各自留下了五百人为黄月英鞍前马后。 黄月英看着多出来的这近七千人，想了想自己带的粮食……一阵头疼，幸好，在义陵县那边清理了武陵南边几个县的地头蛇势力后，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不然……她真的会被这群人吃穷啊。 第151章 石板烤蛇肉 大山之中，不仅有虫蚁，还有蛇。 且如今天气炎热，山中阴凉，更是蛇类喜欢的环境。 荆州兵们对这种环境不喜，但蛮人不会。 阿会风见自家首领回去了，便到了黄月英面前，禀告了一声，说是要去打一些猎物来。 黄月英自然应允，只是没有想到，半个时辰后，打来的猎物不仅有山鸡和野兔这等小的，也有野猪这种大个体的……还有好几竹筐的蛇。 黄月英倒吸一口气，待会是不是得来上一盘仰望星空？ 诸葛亮也看得有些牙疼，是的，饮食习惯……真的很不相同。 “麻烦兄长寻一些茱萸和野葱来。”黄月英看了看一直跟在后头的黄武。 黄武应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去了。 黄月英想了想，让阿会风处理了一条蛇过来，当然，剥去了蛇皮，去了内脏以及脑袋。 里头的肉，看着便是鲜嫩，又令阿会风将其切成均匀的肉段。 “阿会风，你们平常如何吃？”黄月英随口问了一声。 “煮着，或者火里烤着。”阿会风随后道。 “加哪些调料？” “盐，现在是毒石头。” 黄月英：…… 很好，这很蛮族！ 可惜了，她这次没有带铁板出来，思考了一下，便又派人去寻块薄一些的石板来。 “阿楚要做什么？”诸葛亮问着。 “尝一尝……蛮族的蛇肉。”黄月英看着诸葛亮，“兄长可敢尝试？” “有何不敢？”诸葛亮笑笑，他见过天底下最惨的景象，难道还会怕吃蛇吗？ 黄月英也笑，随后又指挥着其他人用石块垒了个简易的灶台，随后生火。 不多时，找到的石板便被洗刷干净后抬了过来。 “以石板为炙锅？”诸葛亮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黄月英的打算。 “是啊。”黄月英点头，“有的东西，得弄熟了才敢放心吃。” “为何？” “兄长可知广陵陈登？” 陈登，字元龙。 “嗯，去岁还打退了东吴军队。” “陈元龙喜食鱼生。” “吾亦听闻。” “他可能……最多活到明年。” 诸葛亮略惊讶，因为他也听过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有一名大夫曾经让陈登不要再吃鱼生了。 “华佗曾为陈登诊治，却也需再用一副药，可惜……”黄月英摇头，陈登控制不住嘴啊。 诸葛亮点头，“阿楚的意思是，这蛇肉之中……” “嗯。”黄月英点头，“其实不仅仅是蛇肉之中，还有吾等日常所饮的江河湖海之水，皆有细小的虫子。” 诸葛亮随后了然，“难怪，一路行来，阿楚不准兵士们饮生水。” “若是大汉朝人人都能做到如此，大家都能活的更久一些。”黄月英笑笑。 在后世，这一项举措，是直到教员时期，才真正被落实下去。 喝烧开的水，吃煮熟的食物，灭四害……这让当时的基础卫生条件直接往上拔了一层，否则，哪有二十一世纪的繁盛啊。 诸葛亮感叹，“亮，受教了。” 两人说话间，石板已经被烧得冒烟。 黄月英也不客气，直接从己方伙头兵那边儿搞了一小罐羊油来，用匕首刮上一块，丢在石板上，瞬间便化了。 随即，又撒了一层细盐。 这才把早就处理好的蛇肉段给整齐的放上。 滋啦…… 肉香味那是直往外冒。 于是，蛮人们处理蛇的动作……更快了，又有不少人去寻了石板。 “为何先撒一层盐？”诸葛亮问着。 “这样不容易让肉粘上石板。”黄月英解释了一下，随即用筷子夹起其中一段，示意了一下。 诸葛亮便理解了，“这等炙烤方式，其实与平时炙烤肉类的方式差别不大。” “是啊，但要让美……”黄月英舌头打了结，而后才道，“要让鲜美的食材在炙烤时与油脂发生的反应更充份些，食物便会更香。” 诸葛亮笑笑点头，“亮，已感受到了。” 不多时，黄武找了茱萸和野葱回来，而后又被吩咐着将茱萸洗净切碎，把野葱捣出汁儿来。 黄月英便在蛇肉的另一面撒上了细盐，又翻了面，如此反复地翻了好几次面，直到肉段上出现焦化层。 又从黄武手中接过了茱萸碎，撒上，而后又撒上野葱汁儿。 唰的一声……石板上瞬间冒出了白烟。 香味便随着滋啦声与白烟散入众人鼻中。 “好香。” “太香了！” 黄月英却不顾这些，拿了几个碗，分别盖住了几段蛇肉。 虽说她已经反复把蛇肉煎了几次，但还是要上气……再让它完全熟透更好一些。 “小先生竟还懂庖厨之道？”阿会风惊讶的道，喉中已吞了好几次的口水。 “略懂。”黄月英点头。 来到这个时代，生活习惯，饮食方式，思维方式，全是不同的。她一开始能改变的，只能是些微的饮食方式。 “那可不止略懂。”黄武瞪了一眼，想起庄子上的吃食……那可是到了襄阳都比不上的，他想回庄子了。 黄月英倒是没有理会这两人，随后给诸葛亮递过了一双筷子，掀开了一个瓷碗，“应该熟了，兄长尝一尝罢。” 后者接过，丝毫不客气的尝了一口，美美的眯上了眼睛，“着实……鲜美。” 黄月英笑笑，也尝了一口，两千年前的蛇肉啊……确实味道不错。 她大概能理解后世两广地区食材到底为何那么杂了……压根就是生存环境所致，不然……她也不能看到那么好几框的蛇了。 “相精夫也尝尝。” 相洪升有些拘谨，但还是尝了，随即惊为天人，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吃的都是些啥啊！原来蛇肉也可以不那么腥，还这么入味的吗？ 于是，把那一整段的蛇肉唧几下便吞了下去。 “着实太过于鲜美了！多谢小先生！”相洪升顾不得烫，又感谢了一番。 黄月英无奈摇头，“相精夫，阿会风，还请吩咐下去，所有食物，必须完全烹饪熟透方可入口，包括水……也是。” “啊？”相洪升抓抓脑袋，“不能直接喝？” “不能，若想部族壮大，切忌不可喝生水。”黄月英认真的道。 “在下，记住了。”相洪升于是认真的道。 一旁的阿会风也点头，这位先生的话，他现在可从未怀疑。 会将毒石制成盐，又是汉人之中的高官，还会做如此好吃的石板蛇肉，虽说个子小了些，但无妨……许是小先生还未长身体呢。 诸葛亮见此，无奈摇头。 到了现在，这些个蛮人，对阿楚……是真的信服了啊。 阿楚这吃食做得，倒也是相当鲜美了，不比专业的庖厨差了。 至少，比他的手艺好上许多。 第152章 欲通商事 随着晚食的准备，营地附近多了不少的炊烟，各种肉香味也混合着散开去。 时不时能听到阿会风等人见到有人喝生水后上前呵斥，也听到了一些不太能听得懂的蛮语。 黄月英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些放松的笑容。 自收到平蛮不顺的消息，她思索了许久，一连多日来都是心神紧绷。 而今，南蛮之乱已解，又处理了武陵郡好些个当地豪族，为百姓们收了些利息，武陵南部这边，大有政治清明，民生繁荣的迹象。 是以，她也能放松些了。 “一道走上一走？”诸葛亮骑在一匹马上，旁边另有侍从牵着照夜过来。 “也好。”黄月英笑着，翻身上马，摸了摸照夜的鬓毛，搞得照夜舒服的仰了仰脑袋，连打了几个马鸣。 于是，两人驾马，慢悠悠的往营地外而去，身后则是跟着黄武以及一队护卫。 “兄长可是有事要问？”黄月英先出声，看着远处的丛山密林，入目的绿意，心下畅快。 “除了制盐，阿楚还打算做些什么？”诸葛亮笑问。 从黄月英的态度与安排上来看，他不觉得黄月英会只安排制盐这一件事。 “不过是想要让蛮民们生活也富足一些罢了。”黄月英笑答，“不知兄长家中可有薄资？” “为兄家产几何，阿楚不知？”诸葛亮无奈摇头。 “那便以兄长那些田地与家中藏书为股，如何？” “但凭阿楚所言。”诸葛亮笑道，“可是欲通商事？” “是啊，蛮山之中，除盐利之外，奇花异草、奇石异木，皆有利可得。”黄月英点头，感叹，“此前楚纸与书籍，算是从世家手里掏出了一些钱来，用于改善百姓民生。” 诸葛亮点头，而后又感叹，“奈何，阿楚你设法夺了他们的钱财，他们便会设法加倍的从庶民之中搜刮回来。” “是啊，如此世道啊……”黄月英苦笑，“是以，兄长以为当如何？” “先定天下，而后才能以法为纲，约束万民，如此，才能保护弱势的一方啊。”诸葛亮也苦笑摇头，“奈何如今之世道……过于为难了。” 是啊，律法从诞生的开始，其实是为了保护弱势的一方。 可惜，当强势的一方钻起其中漏洞之时，弱势者……便更弱了。 “是过于为难，但律法仍需有所定论。”黄月英看向远处，“汉律不适合蛮民，是以，吾欲为蛮民们制定适合他们的规则。” “哦？” “当然，仅仅是规则，毕竟……阿楚若要定律法，名不正，则言不顺。”黄月英无奈的道。 诸葛亮点头，“欲行商行事？” “是，阿楚欲创建商行，汇通南北，专责农事，以助庶民。”黄月英点头。 今天见到蛮人们有些甚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生活条件……和她想象中的原始人都快有的一拼了。 加之在后世，这些偏远山区的百姓，一直是上头扶贫的重点。 她便思考着，后世各种助农风生水起，在这时代，还不如由她牵头，助上一番试试，若能成…… 她心中原有的想法，或许，在未来某一天也能实现啊。 “专责农事？以助庶民？”诸葛亮品味着这几个字，抚掌而笑。 “阿楚所言大善，而今天下……苦的，便是这万千庶民罢了啊。 如今阿楚虽不掌军、亦不掌地，另起一方，以行通商之事，助天下万民，甚好！” 诸葛亮也想到了一层，若是此事可成，日后便是小先生的身份被点破，阿楚依然可以无忧。 “当然，期间仍需要兄长帮助才是。”黄月英笑着。 “自然！”诸葛亮没有拒绝，“毕竟，为兄家中资产，可都交由阿楚了啊！” 黄月英也笑，突然见得远处一颗野生香蕉树，便笑的更加开怀了，水果产业啊……一直也是南部地区的支柱产业之一。 这时代，运输不如后世，但做成果干或者罐头，其实技术上来说，并不难。 难的是……要规范卫生条件。 嗯，必须规范。 她可不想自己吃了自家商行的东西，还会拉肚子啥的。 说起这些，她就又想起自己在交州还有好几个甘蔗园了，若有机会，也得派人去看看才是。 甘蔗可炼红糖，得到晋时才出现。 当然，她也还未动那几个蔗园，就现在而言，她的实力……依然太弱了。 她得尽快强大起来啊。 农业、畜牧业以及盐、铁，还是能发展一下的。 哪怕，不如后世，但至少能改善目前的条件。 “其实，蛮人们心地不坏。”诸葛亮又道，“只是教化未曾跟上罢了。” “是啊，若真的能做到教化……日后，此处未必不是世外桃源。”黄月英点头。 世外桃源，出自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而今，东汉仍在末年，三国还未开启，晋朝更是不知在哪儿呢。 “世外桃源？”诸葛亮琢磨了一番，而后大笑，“好一个世外！” “兄长才高，竟能理解阿楚之所言。”黄月英也感叹，换一个人，估摸着是理解不了的。 “是因，阿楚这比喻，着实形象。”诸葛亮笑道。 “恩师与我说过，他有一个姓陶的居士朋友，有一日，误入了一处隐地……”黄月英把陶渊明那故事给大概说了一下，又把朝代稍稍模糊了一下，算是给大佬解释了一番。 诸葛亮点头，“哎……历朝历代来，战乱起，最苦皆为庶民罢了，不过，亮相信，以阿楚之能，这乱世啊，或许会结束的更早一些。” “承兄长吉言！” 两人于是对视一眼，轻松的笑着。 …… 就在黄月英琢磨着如何创建商行，改善蛮人们生活的时候。 北方战事相持。 蔡瑁还是在刘表的“鼓动”下，找时机出兵许昌。 虽说曹操有许诺，但曹操拜他为太尉到底不如他自己迎回天子的功劳高。 而江东孙策，也率了精兵，欲至许都迎回天子。 却不料，在许都外百余里处，碰上了荆州的军队。 见到荆州军，孙策哪里能忍？当下带着军队狂揍蔡瑁。 荆州兵的陆战能力，到底不如江东军……再加上孙策这个猛人，韩当黄盖这些老将，荆州兵士气一泄如虹，又退回了堵阳。 而江东军，虽是剩了，但兵力比不上荆州军，损失亦是有些惨重。 再者，两支部队在许都百里外交战的事，很快被传至许昌荀彧手中，奇袭的效果也就没有了。 至于宛城，还是被文聘攻下了。 到底，文聘镇守荆州北部数年，声望颇高。 且相比起曹操势力生死未定，宛城的士族，还是更向着些刘表的。 再说了，楚纸和书籍的生意……他们可丢不下的。 第153章 刘表：便令仲宣再去一次江东吧 襄阳。 刘表听着蒯越带回来的消息，眼神是越来越亮，“照异度的说法，阿楚是想将武陵蛮那边经营好后……” “是。”蒯越摸着胡子，笑笑，“若能经营好，不仅是平复了地方，更是带来了食盐之利，最重要的……带来了一支可战之兵。” 蔡瑁被孙策狂揍的消息，他如今也知道了。 荆州兵的陆兵的战斗力，真的需要加强一下。 “哎……德珪三万人都没能胜过那江东猘儿！”想起这事儿，刘表就是一阵牙疼，兵力优势在他们这边啊！ “是啊，此次若非阿楚，卑下带去的三万士卒……怕也是要落败。”蒯越摇摇头，“到了最后那一战，蛮族可用之兵，已近三万了……” 荆州兵的地面战斗力，和蛮人是真的不能比。 若非营寨搭的玄妙，他此次也是凶多吉少。 “异度觉得，霍峻如何？”刘表想起了霍峻的表现，问着。 “敢率千人之军，冲杀十倍于己的蛮兵，极其勇也。”蒯越感叹，“吾荆州军，正是需要这般大将。” 刘表点头，摸着胡子，很是赞同，“待他回襄阳，再行封赏。此次张乾可有出差错？” “张校尉行事稳妥，从不冒进，亦有大将之风啊。”蒯越笑着夸赞。 刘表表示心里舒坦了。 就目前来说，他打算慢慢的把荆州兵的兵权，分散一些。 蔡瑁是军师没错，指挥水军也还挺好，但这战斗力上了岸……还真是有些丢人。 而后感叹得看着蒯越，道， “本官如今已年近六十了，本想安安稳稳的护卫荆州一方平安，奈何天下大势变化之快。 乱贼四起，汉室凋敝，可吾到底为汉室宗亲，不忍见此……” “是以，上天送了居士与阿楚过来……”蒯越道，想起他所知道的消息，开口，“居士……似是仙去了。” “什么？”刘表瞪大眼睛，“何处的消息？” “此次平蛮时，有人说想见居士，阿楚说……活着的这些人，是见不到的。没活下来的，或许有机会。”蒯越默了默，答。 刘表听了，长叹一口气，“难怪吾数次问阿楚……阿楚皆替居士拒绝，应当是居士身体不佳了，而今，却是仙去了，可惜未能与居士一见。” “是可惜。”蒯越点头，“但，正因如此，主公才应当更加看重阿楚才是。” 刘表苦笑，“是如此……但阿楚如今十四了……她到底是吾妻姊之女啊。” 蒯越也默，而后笑道，“阿楚自己有主意，想来……短期内不会成婚，且……若是要成婚，当配如何之才俊？” 刘表也笑，“是啊，若要为阿楚择婿，也会废上一番功夫，便由承彦公他们头疼去，哈哈哈。” 蒯越也点头，“倒是阿楚所制之盐……” “想来，阿楚会有分寸。”刘表摸着胡子，丝毫不在意的笑道。 “那边，阿楚是有分寸，但主公可知，阿楚所制之盐……为上好之青盐。”蒯越无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袋子，递了过去。 刘表惊讶，“异度上次奏表之中，吾看了，可……” 待得打开小布袋，刘表的话便卡住了，而后失笑，“是以异度说的，非南蛮那边的盐利啊。” “是。”蒯越笑笑。 这样的青盐，不管放在哪个地方都是上好的盐，一斤乃至数百钱。 荆州虽是富裕，但日后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存续，当然要存好钱粮以练精兵，他们荆州原先的这几个老将，除了文聘还未与江东交手…… 蔡瑁与黄祖，那可都是败过的。 “此利……便由异度处理，想来，异度班师前，与阿楚商议过？” “是。阿楚说了，荆州钱粮富足，但若真想练出精兵，耗费仍然很大。”蒯越点头，而后苦笑，“而今之道……庶民困苦，世家奢靡，这些盐，可以为主公从世家手中，掏出不少钱财来。” “为难阿楚了。”刘表心里一暖，想起今年曲辕犁的功劳，笑道， “如今已是七月，各处粟米与禾稻丰收，仓廪又足。 今有曲辕犁，省去了百姓不少力气，是以……吾欲鼓励百姓开荒，而后登记造册，前五年不收赋税。 想来，过了这些年，荆州的百姓日子也会好上一些。 就当是为居士……多积仙德。” “主公英明。”蒯越很是诚恳的夸了一句，也为种花居士叹了一声，可惜了。 “练兵之事，待阿楚回来再做打算。”刘表于是下定了决心，又问，“阿楚何时回来？” 以往未曾想这些事，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有能力去做这些事了，自当尽早谋算。 “怕是要上个三两月。”蒯越估计了一下。 “又得到秋冬时节啊……”刘表无奈，随即失笑，“说起来，楚安那边，杨硕上了奏表……” “哦？” “阿楚去岁试种宿麦，丰收，而后又种下了禾稻……如今禾稻长势良好，预计能在九月或者十月收获，收获后……又可轮种宿麦。”刘表感叹着。 “一年两季庄稼？”蒯越瞪大眼睛，“主公所说为真？” “自然。”刘表随后从自己的一堆文书之中，找出了其中一份，递给了蒯越。 这份文书，是在禾稻确定能长成后，才在庞山民“主动”建议下，由杨硕派人从楚安送来的。 若能实现作物一年两收，不论这个方法是不是会传播出去，对天下百姓都有大利。 且在这般战乱之中，估计最多也只会在荆州之地推广开罢了。 蒯越看完，连连惊叹，“阿楚做事，倒真是周全，也对……粮食之事，唯有种成了才能说服他人啊！若如此……” “是啊，若如此，可真为天降祥瑞！” “此法，应当也是居士所授……” “应当如此。” “难怪主公会令百姓们开荒，五年不上赋税呢。” “吾为州牧，替天子牧守一州之民，自然……也希望百姓们更好些啊。”刘表笑着感叹，“此事，待得阿楚那边确定丰收之后，明岁再做改动。” “是。” “至于那个朱韶，”刘表失笑，“便令仲宣再次出使一次江东，至于那封檄文……令人传出去罢。” “诺。” …… 豫章郡。 刘琦看着桌案上的折子，有些无奈。 他原以为，当太守……不会太难，没有想到，杂七杂八的小事儿那是一堆。 虽然知道这是太守的责任，但内心仍有些无奈。 说起来，甘郡丞出兵也有十日了，不知情况如何了。 江东贼子，上次败于江夏不算，此次竟还挑动蛮人之乱，着实是可恶得很。 此次，他当为荆州百姓报此仇怨，为他父亲出此恶气。 免得什么诸侯都以为，荆州可任人欺侮了。 …… 柴桑。 甘宁率大小船只数百艘，陈列于柴桑县外。 柴桑是孙策攻袁术，而后拿下九江时，一同收入囊中的。 不过，柴桑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 西面便是江夏，北面则是庐江，南面为豫章，像是一个小点一般，被江夏与豫章包了半边。 有柴桑在，江东随时可以从水路往荆州而行。 是以，此次，甘宁要把柴桑拿回，断了江东进荆州的一条路。 第154章 诸葛亮：谓之木牛流马 柴桑之地，早在夏、商、西周之时，便被定位荆、扬二州之界、 到了后来，又被称为吴头楚尾，意思是，吴地之头，楚地之尾。 这般要塞，孙策在攻取后，便令自己的堂兄孙贲领精兵驻守。 “将军！皆已备好了！”一侍从来报。 甘宁点点头，随即大手一挥，“进攻！” 一众水军，便朝着柴桑的水寨围去。 一时间，军情如火。 …… 北方。 曹操自破了白马之围后，与袁绍相持已经有近三个月了。 得到来自许都的奏报，哈哈大笑，“刘景升与江东猘儿都想迎天子，却是打了一架，荆州兵三万竟没打赢江东猘儿带的一万五千兵卒。” “孙策的确勇武，遍观荆州……却无一人可比。”张绣摇头道。 “可惜，宛城被文聘拿回去了。”曹操叹气，“待得平定袁绍，再与卿一道取回，如何？” “绣，万死不辞。”张绣诚恳的道。 上次那封信，虽说让他怀疑了许久曹操的用心。 但，曹操以自己的子孙为誓，令他很是感动。 可……日后的事儿，谁又说得清啊。 曹操见此，大笑，可心里……却是着急。 他的地盘，粮草并不多，虽然从刘表那里借了些粮食过来，可也禁不起这么久的消耗。 他得想办法尽快结束战事。 且……宛城被夺回，许昌，会更不安稳。 …… 袁绍得了细作们的消息，却是张了张嘴。 “刘表三万兵打不过孙策一万五千兵？” 第一次，他对自己选的这个盟友产生了怀疑。 随后看到了宛城被刘表拿回，心中总算好受了些，这样一来，刘表也还能直接从宛城出兵直指许昌。 他如今与曹操对峙，虽然吃了一些亏，但总体而言损失并不大。 相比起曹操，他耗得起。 …… 而在蛮山中的黄月英，此时却是画着这边制盐的流程。 画了流程，可……工具实在不足。 采矿还行，到时候运一些铁具过来，这盐矿石大部分面积裸露在地面之上，几乎不长植物，黄月英估摸着，地面下的矿石也不少。 搞不好，这里数千年前还是海域呢。 采了矿，后续的运输以及制作就成了问题。 如果就在这边制盐，那就要耗费无数的人力，这边虽有山间流水，却实在是太浅。 可如果运到适合造作坊的地方去制盐，那运输就能累死不少人。 制盐的过程其实不难，无非是把矿石粉碎后溶进水里过滤后再煮。 这些步骤放在山下，分分钟就能解决，但在蛮山之上，却成了难题。 诸葛亮见着楚纸上的内容，看了一眼就明白阿楚在愁些什么，失笑，“一切都才起步罢了，阿楚何必如此？” 黄月英叹气，“虽说他们是蛮族，但到底也是人。” “那不如将阿会风和相精夫他们喊来，再问清楚附近地势如何？” 黄月英摇头，地形地势什么的，她早就问过了，而且……也走过一遍了，确实，这山中目前只有涓涓细流。 而沅江这些大河，得在更远的地方。 而且，像这种山中或者峡谷之中的江河，利用起来的难度会更大，这时代，到底不是后世。 若真是建造作坊，其实她还是更希望能建在山下的。 本就要开互市，可加速汉民与蛮民的融合，若是把作坊再建在山下，效果或许会更好。 “兄长可有办法能令盐矿石顺利些的运输到山下？” 诸葛亮一听，也皱了眉，“阿楚还是想在山下建作坊？” “是啊，既然人力省不下来，那就不省了。建在山下，也能帮着蛮人快速融入山下的规则，毕竟，咱们也还得开互市。” 诸葛亮点头，“也是此理。” 随后思索了一番，摇摇头，又道，“阿楚容我思索片刻。” 黄月英自是笑着点头，也不急。 虽说她遇到的是弱冠版本的大佬，但其实，在她看来，阅历也好，智商也罢，这已经和成年版本的大佬相差不多了。 且，更年轻，身体更好。 只不过……在她的主场，大佬其实一直都在藏锋。 “山路崎岖，可令蛮人开辟一条固定的山道，用以运输矿石。”不一会儿，诸葛亮便开口，“不过，即便开辟了固定的山道，山路依旧是不同于山下的大路。” 黄月英点头，“是啊，所以总觉得此事很是为难。” “亮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蛮人中工匠几何。”诸葛亮笑眯眯的道。 “应当不多。” “亮知晓几种器具，可谓之，木牛流马。”诸葛亮笑答。 黄月英眼神一亮，在后世，木牛流马到底是怎么样的猜测很多，即便是她，在一众资料里看来看去也全是推测。 如今大佬能亲自解惑，那可太好了！ “木牛者，方腹曲头，一脚四足，头入领中，舌着于腹。载多而行少，宜可大用，正适合阿楚目前的情况，若以此车载一岁粮，日行二十里而人不大劳。” 黄月英点头，这些与武侯传的记载都差不多。 一岁之粮……也没有多重。 “仅可载一岁之粮吗？” “再重些，自然也可，就得造得大一些。”诸葛亮失笑，“至于流马，倒是不急。” “那便劳烦兄长了！”黄月英很适时的甩了锅。 诸葛亮失笑，他从黄月英的语气中听到了开心，“待亮去与阿楚画明。” “嘿嘿。” “先生，陈精夫以及高精夫他们到了相溪部了，带来的人不少。”阿会风通知了一声。 “哦？”黄月英没有想到陈玉沅和高云岭这两人效率这么快，才十天而已，对方就已经把山中蛮族给聚齐了？ “在下知道了。” “需要准备些什么吗？”阿会风问着。 这些日子，他们吃的饭食那可比以前的要精致多了，也好吃多了。 而且，他们已经用现有的工具开采一些盐矿石，也开始制盐了。 虽说制成的盐，量并不是很大，但足以让他们这些部族激动了。 能掌握这样的方法，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自他生下来开始，大家好像都很认同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蛮人虽然比汉人长得壮实，但是却不如汉人聪明。 现在这制盐的办法，怕是很多汉人都还不知道呢。 小先生却教给了他们，这样的恩德……是他们这些人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不过半个多时辰，营地里就多了一票大汉。 有老有少，有胖有瘦。 只不过头发很乱，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而且都是短衣。 味道……挺重。 黄月英默了默，正好还碰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夏天。 于是，也没带着人进营帐，直接找了一块比较空的地方，让人搬了桌案出来，备了茶水，准备谈谈。 第155章 黄月英：是十四岁没错…… 黄月英坐在主位上，身形弱小，与一众蛮人相比，相差极大。 两侧，霍峻与黄武带刀带甲而立。 在如今这种又闷又热的天气里，做到这一点……可是很困难的。 “高云岭，你就是被这么一个小鸡仔一样的汉人给打败了？”高云岭身侧，一名络腮胡大汉用着蛮语嘲讽道。 “是啊，你们高氏，真是越来越弱了，不如并入我们一族。”又有人笑嘻嘻的道。 高云岭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他们零阳高氏，可比这两人的部族强多了，哪怕此次出征失利，但底气仍在。 “陈兄，所以你就是败给了这么一个娃子？” 见到黄月英坐到主位上的蛮人首领么，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他们蛮族，本就靠实力说话。 如今见到打败了陈、高两大部族的汉人竟只是这么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内心自然诸多不满。 没有亲身经历过，当然也就不会有那种体会。 “够了！”陈玉沅用蛮语喊了一声，“谁再废话，我陈玉沅不介意带着我族勇士到各位家中去好好说一说。” 见着陈玉沅发飙，一众蛮族部落才收起了调笑。 但对于主位上的黄月英，大家内心也都存疑。 汉人身体虽不强大，但是在智慧上超出他们太多。 加上陈玉沅与高云岭的态度，还有相洪升一族这鞍前马后的辛劳，他们是看在眼中的。 这毒石山……若真能变成可以食用的盐，简直是大好事。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娃娃如何能主持这等事。 …… 这些日子，黄月英也还是学了一些蛮语的，毕竟是要和蛮人谈生意嘛，免得被人骂了还不知道。 所以，刚刚蛮人们的调笑和质疑，她大抵都听懂了。 她也不在意。 这天下，质疑她能力与身份的人多了去了。 她要都去在意过来，那有分身术都不够用。 所以，也不啰嗦，直接拍了拍手，令人把这几天炼制的小批食盐给拿了上来。 一张巨大的树叶上，有着刚出锅煮出来的盐，阿会风就那么拿着，而后恭恭敬敬的对着黄月英行礼。 不是他不想拿器具……实在是这些日子器具都已经快被用完了。 “阿会风，你就让各大首领尝一尝，这是不是盐。”黄月英看着叶子上的盐，稍有无奈，而后用蛮语道。 阿会风自然点头，接着照做。 可刚刚出言嘲讽或者质疑的那些个满足首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刚还以为这小娃子是听不懂蛮语的。 可如今…… 高云岭与陈玉沅则是惊讶的看着黄月英，他们这才离去几天啊……小先生竟连蛮话都会了。 “想着，蛮山中到底有人数百年不与汉族通信，怕有人听不懂，特意找相精夫学了学。”黄月英又以蛮语对着陈、高二人解释。 “我二人离去不过十余日，小先生便做到了这般地步，果真是智者。”陈玉沅佩服无比，想起他当初学汉语时，那是痛苦的不得了，学了好些年啊。 原本，他也是不想学的。可作为一族首领，族内又规定必须学。 这人比人……真的是…… “先生才高。”高云岭笑着夸赞。 方才他还有些恼怒这些个部族之人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生怕这些人惹恼了小先生，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种担忧了。 黄月英也不在意，见着各蛮族首领小心翼翼的用黢黑的手指抓点盐，放在舌头上……她真的是脸色就黑下来了。 若是蛮民们下山居住或者做工，估摸着……汉族老百姓也得嫌弃他们一番的。 不过，黄月英还是忍住了提醒的冲动。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为何蛮人们在这样的卫生环境下还能生存，只能感叹造物主神奇。 “嗯？真的是盐？” “是吗？我尝尝！” “还真是！这般又细又白的盐当真是用毒石制成的？” “不可能！” “应该是真的，方才我们进营地的时候，不是有好些人正在忙碌吗？” “对啊，又采矿石又烧火的……” 尝过盐后，蛮族首领们又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了。 声音嗡嗡的。 黄月英只觉得自己脑壳子嗡嗡的，仿佛在菜市场一般，不，比菜市场还要吵些。 因为这些人嗓门更大。 当然，她也不阻拦，总得让他们把这些质疑都发出来才行，于是，拿起了早就放在桌案上的茶杯，里头是凉白开。 这种天气……又闷又热，她也没啥心情喝茶。 “陈精夫，这盐……”陈玉沅邀请来的一些部族首领，便开始问着他。 陈玉沅只是点头，“不错，确实是毒石所造，大家也都看到了。” 高云岭也是被人问的连连点头，而后不耐烦的道，“此事已经真真实实的摆在你们面前了，还待如何？” 众满足首领也默了默。 黄月英见此，笑了笑，用随后汉语道，“在下，姓黄，名楚，沔阳人士，今年……十四。” 场中大汉们微愣。 不明白为何黄月英又用汉语说话了。 他们也反应了一会儿，十四岁……这也太离谱了？ 当下，便有一名十分壮硕的大汉不满，站起身，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语气不善，道，“刘表让你一个十四岁的娃娃来主持这件事，是不是……太儿戏了？” “正是！”下一秒，又有好几个人站起，都是不满。 “若是如此戏弄我们，那我们便走了！”又有人想要离场。 黄月英身后，黄武与霍峻拔了刀，目光冷冽。 而后，营寨内其他护卫也拔了刀。 蛮族首领们见此，大惊，护卫们也纷纷祭出武器。 一时间，气氛凝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意思。 黄月英却是丝毫不惧，她就知道，今天一定会有质疑，会有嘲讽……不相信她的人，也大有人在。 以她如今的年纪，出来做事，汉人之中也有很多不信的，更不要说蛮人了。 于是笑着，道，“是十四岁没错，但，在下也是荆州牧帐下……从事祭酒，正经的官职。” 普通蛮民们或许不太理解汉人的职位，但是这些蛮族首领们都是有所了解的。 毕竟，他们和汉人也打生打死的动了这么多年的刀兵。 听着黄月英的话，各族首领们都很是讶异。 他们原以为，刘表手下的从事祭酒，当是个中年文士……再不济，也得成年？ 可眼前的黄月英，那是压根没有成年好？ 一个十四岁的娃娃，哪里能做主？ “高云岭！这就是你说的大事吗？” “陈玉沅！” “相洪升！” 便有数人对着三人大喊。 只因，他们这群人都是被这三人邀请来的。 三人叹气，高云岭更是无奈，在半个月之前，他也不可能相信自己会输在一个十四岁的娃娃手上…… 但，输就是输了。 而且人家造的盐，是真真正正的盐。 这么大一片毒石矿在这儿，能造多少盐？ 若是真的能造盐了，族人们的生活都会好上不少。 也是因此，其他部族的首领才会愿意过来详谈，当然，也并没有完全信任他，至少，在营地外围，如今还有两万余其他部族的蛮兵呢。 陈玉沅则是大喊，语气中颇为生气，“你们若是不想谈，现在就可以走！再有对先生不敬者，便是与我陈氏为敌！” 他输给先生三次。 三次先生都留了他的命。 他记得……第二次，汉人那般小兵阵的威力，若这些部族首领真的要打，损失定然极为惨重。 这些天来，他已经看够了尸体了。 他们蛮人生活本就比汉人难太多了。 眼看着生活马上要有所改变，如何能继续折这么多人？ “陈玉沅的话，便是我高氏的话！再有对先生不敬者，亦是与我高氏为敌！” “也是与我相溪部为敌！” “与我沙溪部为敌！” “同样，也是与我柯氏为敌！” 而后，又有一些小部族的首领纷纷表态。 第156章 蛮人们：这生意，做得！ 场中这么多部族首领的表态，让其他部族之人感觉更是惊讶。 这些部族……竟真的这么相信一个汉民小子？ 接着，才有一名老者模样的蛮人对着高云岭道，“高精夫，既然约了我等到此，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高云岭哼了一声，随即对着黄月英弯腰，十分恭敬得道，“先生……不必再与他们计较了，他们只是性子直了些，却也是真心为部族考虑的。” “还请先生宽恕他们这次过错。”陈玉沅随后也转身朝着黄月英请求起来。 “请先生……宽恕。”相洪升、沙文野还有柯叶等一批小部族首领也齐声的道。 黄月英叹气，“都请入座。” 于是，方才站起身的人又重新坐了回去，双方的武器也重新入鞘。 她不想挑矛盾，实在是，人家看她的年纪就会对她不满。 她不主动说，待会儿肯定会有人问，你小子，毛都没长齐？怎么负责这种大事之类的。 她主动说了，对方还可以在刀兵以及陈、高这几个部族的压力下，认真的听一听。 “盐，方才诸位也尝了，确确实实是用诸位身后的毒石之中提炼出来的。”黄月英朗声道，“这种盐，即便在汉人之中，也是极为贵重的。” 方才说话的老者摸着胡子点点头，“的确如这位……小先生所言，这般的盐，是极为贵重。” “可再贵重，也是给人吃的。”黄月英继续笑着。 赞同的人，便纷纷点头。 态度不好的，只是一言不吭。 “这大山之中，生活艰辛，充满危险，”黄月英感叹着，眼神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滑过，诚恳的道， “粮食无法量产，衣物有时也不能蔽体， 到处都是毒虫蛇蚁， 生病了……医治艰难， 妇人生子，更是凶险， 而孩童出生，能安全长大的，十之三四， 即便长大了，甚至还要葬身凶兽口中， 先前，还有人来到这大山之中挑事，以至于损失了不少人，得不偿失。” 各族首领眼神都是沉了沉。 他们生活艰难，这是必然的事儿。 可眼前这不过十四岁的娃娃，却能一一道出……就差直接说，你们实在太差了，太落后了这种话罢了。 只是，这娃娃的语气，也并非嘲讽与奚落，甚至，似乎还带上了一些同情。 见众人没有人反驳，黄月英便继续说着， “你们之中，也有人想要下山， 与我们汉人一般，男耕女织，不必面对如此危险的环境。 或许有很多人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为了活着，却不得不拿起简陋的武器， 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 陈玉沅感受着先生的语气，随即恭敬的弯腰，“请先生教我等！” “请先生教我！” “请先生教我！” 本就对黄月英表示臣服的部族之人，纷纷开口。 他们经历过和汉人的战争，知道眼前这位小先生年纪虽然小，却是一个十足十的智者，而且……他们是看着这些毒石被加工成盐的。 他们此次为何与汉人打仗？ 布税只是表象。 真正原因，其实是他们实在生活不下去了。 如果不打，他们就要亡了。 “在我生活的庄子上。”黄月英叹气，“今岁，做到了一年两季庄稼，冬天种下小麦，来年四五月收割，而后再种稻谷，九十月份收割……” “一年两季？” “怎么可能！” 一些能比较快理解汉语的蛮族首领，惊讶无比。 “然后庄上的百姓还能去作坊打工，换些辛苦钱，至少能吃饱饭。 待得制盐作坊造成，做工者也会有工钱。 带作坊制成，吾意欲在山下开建互市，与山中各族进行物资交换。 粮食、布匹、药材，乃至其他生活器具，都在交换之列。” “互市？”听得黄月英说可以跟他们交换物资，之前不信的那些蛮人，眼神也有了动容。 实际上，如果这次高云岭这群人行动成功的话，其他部族……也已经准备要下山了。 结果……突然得到奏报，便是高氏与陈氏联合，都败了…… 那汉人得多少兵马啊？ 这两大部族败了也就败了，还邀请他们到了这里，说汉人欲为他们制盐，结果看到这么个没成年的娃娃…… 一个个气得不行。 到了现在，听了对方那些话，之前的气，其实已经完全消了。 这个娃娃，是汉人的大官，说的话虽然难听些，但却没有嘲讽与奚落。 黄月英见到其他部族首领们的反应，继续道， “今天子垂怜，不欲擅起刀兵，诸位即便是蛮族，亦为我大汉治下之民。 此前随意加赋税的那几个县城的负责人，已经被处理了，相信诸位也都知道了此事。 是以，各位应当能看到我方之诚意。” “先生说的是，诚意……我们的确看到了。”老者也是赞同这番话的。 对方仅仅是带了几千兵卒上的山，虽然戒备森严，但这诚意……其实更为巨大，他们覃氏……族内用盐更是不足。 “嗯。”黄月英看了看说话的老者，对方在蛮人部族之中，似乎还是挺受尊敬的，“敢问老先生名讳？” “老朽覃氏，覃滇。”老者笑着，心里直直感叹，后生可畏。 汉人之中，总是能冒出一些特别耀眼的存在啊。 可他们蛮族呢…… “原是覃老。”黄月英也笑，“有礼。” 覃氏，蛮山之中最大的部族，也难怪其他人都愿意听这人的话了。 再加上这人看着年纪就大了许多，已经是经历了不少事儿了，难怪覃氏没有下山啊。 “有礼了。” 黄月英点头，而后进入主题，道，“制盐之事，吾欲与诸位各部合作。” “如何合作？” “制盐之法，是在下传授的，如今陈氏、高氏、相溪部等都有不少人会了。”黄月英也不藏私，“但这不够，蛮族的生产方式落后，交通不便，即便制了盐，产量只怕也不高。” 蛮人们：……虽然很有道理，但是你说的有些直接，略扎心。 “是以，吾欲于蛮山下，临近水边建一制盐作坊，如此一来，数道工序便能省力不少。” “那如何保证我们不与山下的人起冲突？” “会专门划出一块地方来，而制盐作坊不远处，便会是互市所在，届时有专职人员管理。” “那么，盐利如何分配？”覃滇问了重点。 能制盐，就一定能保证各族的用度。 可在那之外的利益呢…… 该怎么分配？ 不仅是汉、蛮如何分配，更是他们这各大部族如何分配。 “我方才说了，诸位亦为汉民，汉律不禁百姓自行制盐、售盐。”黄月英笑笑，“是以，只是会征一些盐税罢了。” “当然，这制盐之术是在下的，在下要个二成利益，不过分？” 覃滇点头，心中一喜，如果是这样，他们蛮族便可占得八成，“理当如此。” “而刘荆州为天子牧守荆州，武陵郡亦为荆州之地，其中分出一成利于刘荆州，不过分？” 覃滇惊讶。 众人也惊。 “小先生是说，其中一成利益分给刘荆州？”陈玉沅问道。 “这……”饶是高云岭，也愣了。 蛮族众人没有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和刘表搭伙做生意啊。 这不就意味着……在荆州地界，他们可以没那么顾忌了？ 若真如此，这生意……做得！ 第157章 全凭小先生安排 千百年来，武陵蛮反叛数次。 更是被镇压数次。 他们不惧大汉朝廷吗？ 当然不是。 只是因为生活困难，不得不叛。 而今，眼前这不过十四岁的汉官，要跟他们合伙做生意……还带上了刘表！ 刘表是谁？ 提领一州的诸侯之一！ 是汉人朝廷亲封的镇南将军，是荆州牧，是成武侯！ 拥有沃野千里，手握十万带甲之兵！ 如果他们能和刘表合伙做生意，这意味着，他们的地位……或许要动一动了。 至少，各族的生活，应当会比以前好过。 若真如此，那所谓的一成利，其实就是上交的保护费，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见着各满足首领们的反应，黄月英内心还是很满意的。 待得诸葛亮走出营帐，便听得黄月英这般话语，无奈摇头。 他知道，黄家庄子上的生意都是与刘表有过合作的。 如今阿楚给了蛮族这么大一个消息，这些个首领，可都还未缓过劲儿来呢。 果不其然，不多时，覃滇率先站起身，对着黄月英弯腰，真诚的道，“小先生既可以代表荆州牧，那覃氏便无疑问了。” “覃老客气。”黄月英也感叹。 有的时候，大汉朝余威仍存，还是挺好用的。 即便，刘表不算明主，但他是汉朝的荆州牧，就有人愿意为他驱使。 “制盐之事，全凭小先生安排。”覃滇笑着给了他们的诚意。 “全凭小先生安排！” “全凭小先生安排！” 其余部族首领见此，哪里还有什么疑问。 陈、高、覃三家都没问题了，他们也不能反对。 再说了，制盐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有利无害。 既能改善生活，也能让部族更长更远的延续下去。 “多谢诸位信任。”黄月英随即笑着，“除去荆州牧的一成利以及在下的二成利外，还有两成，在下会分给荆州各大士族，分与诸位的，仅剩五成，诸位可有异议？” “自无异议。”覃滇听完这些，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人能在十四岁的时候做这么大官，干这么大的事儿了。 如此大的利益，他能自己独占两成，本就代表了地位。 剩下的，他还愿意与其他士族分享…这一手利益均沾，看起来不是第一次玩儿了。 但这样更好，各家的关系才会越稳固。 黄月英于是点头，很是满意，“既如此，在下会在山下选好作坊地址，待得建成，便会招募人手制盐。至于剩下的五成利，本是诸位的事情，可此事在下到底也占了一份，是以有些建议。” “不知是何建议？” “以各族人口数量比例分配。” 按照人口数量分，对各大蛮族们来说才是最公平的法子，因为……这是一个不用打架的方法。 也是最直接，最快的法子。 还有利于黄月英摸清各蛮族的人口。 “此事，各位可有异议？”黄月英于是又问。 “自无异议。”覃滇摇头。 高云岭、陈玉沅也是摇头。 对他们三个部族而言，不论用哪种方式分配，占的份额都是最大的。 对其他部族而言，这个方式，也是能接受的。 人口多的部族……是真正的大部族，小部族一般都惹不起。 “既如此，就劳烦覃老统筹此事了。” “不麻烦。”覃滇笑着眯了眯眼睛，这小娃娃……真是不得了。 竟用这个方式，想要收买覃氏，可偏偏……他还不能拒绝。 “既然制盐的生意定下了，那互市之事，诸位也当是没有意见了？” “自然。” “凭小先生吩咐。” 在黄月英的诚意下，众人不觉得，汉人还要再逼反他们一次。 再者，他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 所以，看黄月英的眼神也柔和许多，语气也软了些。 黄月英见此，也觉得正常，其实对蛮人们来说，怎么生活下去，才是最为首要的。 现如今，他们最大的矛盾是食盐的不足，制盐这生意，足以抚平他们了。 当然，她想要做的，还不仅仅是这些。 这十多天，她想了许多。 助农，要助。 但是，怎么助，谁来助，那都是问题。 现如今，她的产业几乎都和刘表脱不开关系。 即便刘表没了，这一份利润会到刘琦或者刘琮的口袋里，她也不在意。 但是助农这生意，她不想和刘表及其他世家再搭些关系了。 既然要成立汇通天下，专责农事的商行，就必须得由她自己完全掌控。 诸葛亮的份子要算在其中，至于未来还得有哪些人加入……她想了十多天也才想了个框架。 “除了这两件事，”黄月英又道，“在下还有几桩生意要与诸位相谈。” 还有生意？蛮族首领们期待起来。 生意越多，他们的日子就会越好过，这一点，他们是信的。 于是，一个个眼神期待的望向黄月英。 “这万里蛮山，气候温热，降水丰沛，阳光充足，极其适合作物或者果树成长。”黄月英笑着感叹。 “便是这几日，在下都看到了不少野蕉树，在下吃过青的，也吃过熟的，觉得甚为美味，而后便想……大汉朝其他地方，是否也能吃到这蕉呢？” “怕是很难，这蕉离了树后，可存不了多少时间。”覃滇率先摇头。 “是啊，小先生……” “确实不好弄啊。”高云岭抓了抓脑袋，也觉得这有些异想天开了。 黄月英倒是笑笑，“如何运出去，是在下的事儿，诸位只要负责把蛮山之中各种水果都照料好了便可。” “是以，先生想要与我们做这些果子的生意？” 黄月英点头，笑着解释， “果子，可制成果干，此为其一。 果子煮熟后放在甜水之中，以精美瓷罐封存，此为果罐，为其二。 其三，有一些果子，可连枝摘下，将枝条浸于水中，可延长生长与保存期限，或许……带到幽州并州太难，但带到襄阳，却是可行的。” 黄月英话音落下，蛮族首领们也是艰难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而后便议论起来。 “哎？” “似乎……也是。” “好像整根摘下来的果子是没那么容易坏。” “果干和果罐，似乎都很方便啊！” “若真的可以，那我等部族的生活，不是会更轻松些吗？” “正是！且这漫山遍野皆有果树，仅仅是废些人工而已啊！” “对，我这一部，虽然族人数量不多，但不巧的是，附近可全是蕉树！” “我那一部，既有蕉，又是离支（荔枝）！” “嘿，我那儿桃树还不少呢！每年都有不少掉下树烂掉呢。” “是啊。” 见此到蛮人首领们的议论，黄月英松口气，其实，他们能接受最好。 蛮族居于山中，便是靠山吃山。 吃得最多的，不是飞禽走兽，而是山间野果。 飞禽走兽难捉，野果好寻，仅此而已。 她知道这事儿不会有太大阻碍，但是没有想过这群人会如此赞同。 不过片刻，陈玉沅率先表态，全听她的吩咐。 而后，其余部族首领也是纷纷表态同意。 反正，盐的生意都做了，这水果生意还能不做吗？ 想到未来族人们的生活会好上不少，这些首领们也都是满心期待。 “此事虽说不难，但也仍需好好规划一番。” “但凭先生吩咐。” …… 旁边，诸葛亮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觉得很是有趣。 黄月英那自信飞扬的样子，着实是生动的很。 且，他差不多也能听出来，水果的几种保存方法。 如今襄阳城内的水果，并不多，若真能从蛮族这边带去一些……怕是会受到世家大族的追捧啊。 阿楚这又是……要从各族口袋里挖银子了。 只不过，这次似乎并没有带上刘表啊。 想到这里，诸葛亮便记起了他那份家财，或许……便会为这些人带去一些布帛、粮食以及工具。 第158章 回程 水果的生意，诸葛亮听了个大概，就没有再听了，因为，他相信黄月英会说出来，就是内心已经有了成算。 他要做的，便是将这蛮山的运输路打通。 蛮族之中，工匠可不多啊，他要做的事情，难度并不小。 …… 黄月英和各蛮族首领的讨论，一直到了天黑时分。 营地之中燃起了篝火，各式走兽飞禽都被处理好，水果也被端上。 刚刚制成的细盐，也被撒在炙烤的肉片之上，发出阵阵咸香。 带来的酒水，亦被搬上。 氛围，便开始轻松起来。 推杯换盏，黄月英是做不到的，但不妨碍她好好的享受这种氛围，因为能让她放松。 …… 次日一早。 覃滇、陈玉沅、高云岭几人带着蛮族各首领去分份子了。 黄月英则是睡了个大懒觉，一直到快中午了才起。 能和平解决的事情，似乎没有人愿意动刀兵。 而不动刀兵的前提，其实是利益给的足够。 有着盐利以及满足蛮人用盐的这个优势在，蛮人们就不会拒绝。 当然，最要紧的是，聚集的这些蛮族首领们亲眼见到了食盐的制成。 他们大山之中的这毒石，真的能制成盐啊！ 不论哪个部族，心头都是火热，暂时放下了以往的冲突与仇恨，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阿楚要做的事，似乎总是这么轻而易举。”见着黄月英出了帐子，诸葛亮见着营地之中的情况，感叹着。 “怎么会轻而易举？”黄月英失笑，“兄长是忘记了战场之上的血流成河吗？” “亮是指，人心这方面。”诸葛亮笑着摇头。 战场上的事，他怎么会忘记？ 他也不会忘记白骨盈于野，泗水皆断流的人间惨象。 “人心啊？”黄月英笑眯眯的道了一句，“唯以一腔真心换来的。” 诸葛亮无奈点头。 一腔真心，加上数万利益。于是，这关系，便越发牢固了。 “小先生。”覃滇又带着几名蛮族女子走了过来。 黄月英也见了礼，有些惊讶，“覃老。” “我等蛮族之事，多谢先生挂心。”覃滇随即侧了侧身，把中间的位置让给几名姿色优异的族人，“见先生身边无侍女，便愿先生收了她们姊妹几人，端茶送水，亦是不错。” 黄月英瞪大眼睛，连忙拒绝道，“覃老不必客气，这，在下自己有手有脚，不须专人伺候。” 她又不是残废，还要人给她端茶送水？暖被窝？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是女子啊！收人家侍女做啥？ “啊？”覃滇也愣，这送几个侍女而已，怎么就和有手有脚扯上关系了？汉人不都喜欢娇妻美妾吗？ “总而言之，多谢覃老美意，但在下并不习惯。”黄月英再度拒绝。 覃滇：…… 诸葛亮则是哈哈大笑。 虽然觉得好笑，但眼神之中，亦有着无奈。 随着“黄楚”的年龄越长，往阿楚身边送女子的人……会越来越多啊。 阿楚又该怎么办呢？ …… 接下去的两个月，黄月英开始无比忙碌。 带着蛮人修整山路、建造作坊、成立商行、收购水果……又与地方官员配合建立互市市场。 这期间，她真正见到了诸葛大佬造的木牛，惊讶无比。 外形与武侯传中的记载差不多，内里却比后世推测的更为精巧，完美的解决了蛮山之中的运输难题。 …… 八月，襄阳。 刘表看着眼前的果干、白瓷水果罐头以及新鲜的蛮山水果，很是惊讶了一番。 “祭酒说，除了制盐，他看着蛮人们的生活过得实在不像样，便多留了一些时间，还多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带上这些东西快马加鞭赶回襄阳的侍从对着刘表回答，而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当下便有人接过递给刘表。 刘表见此，耐心的看完，感叹，“阿楚这是替吾彻彻底底的稳定了荆南啊！” 脸上，笑容十分满意，内心，亦是感叹，又辛苦阿楚了。 阿楚的治政之能，也强过他人太多了。 “彻底稳定？”蒯越好奇的问。 “异度尝一尝这南蛮的水果。”刘表便挥挥手，笑着从插在泥土之中的荔枝枝干上摘下一颗。 剥壳，放入嘴中，满意的点头，“这离支……吾也是许久未曾吃过了，当真是清甜无比。” 自他入主荆州以来，刚开始几年还没有掌控南面的几个郡，待得后来，又有人反叛，好不容易把这几个郡收入囊中，接着来的是蛮人的叛乱。 要吃南面的水果，那几乎也不可能。 到了如今，荆州内部，已是全然的安稳，外加……掌控了一个豫章郡，更让他欣喜的是，甘宁在那边，还拿下了柴桑。 也就是说，江夏……已不是荆州与江东接壤的最前方了。 加之楚纸、书籍、庄稼一年两熟……各种喜讯传来，让他喜不自胜。 蒯越也尝了尝水果，而后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怕是自今日起……襄阳城又要多上许多新鲜事物了。” “是啊，现如今，只待北方战况了。” …… 相比起荆州，北方的确更乱。 八月，袁军主力接近官渡，依沙堆立营，东西宽约数十里，曹操也立营与袁军对峙，曹军数战不利。 袁绍对此，志得意满。 战事拖得越久，对曹操就越不利。 且曹操所掌控的地方，有不少人开始反叛曹操，响应袁绍。 …… 八月下旬。 一行兵马自蛮山而出，往楚安而去。 各蛮族首领们看着兵马远去，都是不舍。 近三个月的相处，他们清楚的知晓，这位小先生，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考虑。 制盐也好，水果产业也罢。 互市一开，他们靠着盐利换了好一些粮食与物资上山，族人们的日子那是一天天的在变好。 “先生保重！” “先生保重！” 蛮人们纷纷大喊。 黄月英却是没有回应，收了手中的信，坐在马车上，休息起来。 这段时间，她太累了。 不仅是派人造了制盐的作坊，还一手成立了助农的兴汉商行，负责与蛮人们的水果交易。 至于蛮人们……并不知道如何种植水果，她只能对蛮人们进行教学。 又鼓捣果干、罐头的技术整合，设计完整的流水线。 算是给这些生活条件不好的蛮人们，指明了另一条支柱产业。 她相信，过不了几年，蛮人们的生活质量会蹭蹭的上涨，毕竟在当下这个时代，这几样东西……压根就没进入过市场。 一旦推出，会迅速受到各大士族们的喜爱。 且为了兴汉商行能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她还给商行制定了纲领及中心思想，还有商行成员守则。 至于日后，若有不遵规则之人，便可直接以守则条例，将其除名。 手中的信，则是庞山民寄的，说庄子上禾稻都要收获了，问她几时回去。 她当然没有回信，毕竟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劳碌了这么久，她最想念的，依旧是家中的床。 第159章 可算是回家了 楚安县。 黄家庄子。 黄承彦与几名老友一同在田地间散步，时不时停下脚步，拉过一株稻穗，用力捏着稻穗上的谷粒，眼中，满是骄傲。 “一年两熟啊。”庞德公再度感叹，望着远处连绵不尽的田地，“若得推广……万民将再无饥馑之忧了。” “此法……若是早现于世间，天下又何至于这般模样。”司马徽叹气，随后又笑，“如今，却也不算晚。” “一年两熟的办法，多晚都不算晚。”黄承彦笑着，随后见庄外回来一队车马，“也不知阿楚又派人送些什么东西回来。” 是啊，庄稼一年两熟，这种办法，不管多晚，都不算晚。 在楚安县，不论是富庶人家，还是贫苦人家，去年到今年全是冬麦夏稻，皆可一年两熟。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都已是摩拳擦掌，准备丰收。 按照有经验的老农们估计，这第二季的禾稻，亩产至少也在四石以上。 再加上去年查出的隐户、匿田不计其数，楚安一县，一年产粮便比往年翻了近两番。 “与蛮人的战事早已了结，按照蒯异度的说法，小先生留在武陵郡，是为了接下去的互市事宜。”庞德公笑眯眯的道。 “若互市可成，南蛮可平百年。”司马徽点头，又看向黄承彦，“如今，吾倒是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小先生……越发期待了。” 黄承彦听了，则是与庞德公对视一眼，笑了笑。 他们两人是知晓“小先生”身份的，然而，司马徽是去年才从中原之地而来，却是不知的。 …… 黄承彦在庄子上，周扬一般也就在庄子上。 而周扬既然在，就不会歇着。 见着车马而来，他有些惊讶，随后便见护卫下了车马，将盖在马车上的布匹掀开，“周管事，这是东家另在下快马送回的水果，要给郎君与夫人，还有族内各家尝鲜的。” 周扬点头，见着挂在枝头上的离支以及还未完全发黄的香蕉，瞪大眼睛，“这……从何处送来的？” “武陵郡，蛮山之中。”护卫笑着答。 “将枝条插在水以及土壤中是为了让果子继续生长？”黄承彦走了过来，问道。 “是。”护卫见到黄承彦，点头答，而后行礼，“如此一来，便可将新鲜的水果运至荆州各地。” “阿楚何时回来？”黄承彦摘了几个离支，递给了老友，问着。 “东家已在回程途中了。” “这些水果……襄阳可有送去？” “送去了的。” 黄承彦又点头，“售价几何？” “在下未去襄阳，故而不知。” “除此鲜果，可还有其他？” “有。”护卫随即令人将后方车马上的布匹也都掀掉，随后打开了一个木箱，里头是整齐排列的白色密封陶瓷罐。 “此为何物？”庞德公开口问。 “果罐。”护卫答，而后拿了几个，献给眼前这几位老先生。 他虽然只认得承彦公，但并不表示他不知道后面两位是客人。 黄承彦接过一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里头……装的是果子？” “是，周边以蜡密封之，可长久保存。”护卫点头答。 “如何打开？” “握住盖子，旋开……” 黄承彦便试了一番，手中的瓷罐便发出了啵的一声，密封用的蜡全被破坏，而后旋开盖子，见得里头的汤汤水水以及剥好了皮的橘子，很是惊讶，“以橘子制成？” “是，将想要的水果煮熟，而后淋入糖水，分装于各个瓷罐之中，以蜡密封之。”护卫解释着。 “尔如何知之？”司马徽惊讶问。 这些都是制作的细节，一个普通的护卫竟然知道……这，就不怕被泄密吗？ “来前东家特地交代，可为郎君解惑。” 黄承彦失笑摇头，随即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橘子罐头的汤汁，先是舒展开眉头，而后眉头又皱起，“过于……甘甜了。” “是以，果罐产量并不高。”护卫又道。 庞德公与司马徽也是照着黄承彦的方法打开，见着里头还不是橘子，尝了一尝，很是开心，这都要甜到他们心尖上了。 想来，妇人与孩童会更加欢喜。 说着，护卫又打开了后面一辆马车上的木箱子，里头，却是装着各式果干。 “这些是以水果切片晒干制成。” 黄承彦于是点头，“阿楚倒是有办法。” 见着这几样东西，黄承彦很快就知道，他家闺女，又是想着法子的从世家手里抠钱呢。 “是挺有办法的。”庞德公拿了一片香蕉干，放进嘴里，咬着，满意的点头，“虽说不适合我等上了年纪的人，但是孩子们和年轻人会喜欢的。” 司马徽也点头。 这些东西，制作的方法也不难，难的是原材料以及运输保存。 与蛮人们合作，倒也挺好。 若如此，南蛮……至少可承平数百年，而非仅有百年了。 …… 九月初。 黄月英终于带着护卫回到了庄子。 自打进了楚安县地界，又是满目的丰收之景，令她欣慰不已。 一年两熟……是真的做到了。 只要推广开来，不论诸侯们如何征战，百姓们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至少，荆州百姓，她得护住。 “可算是回来了。”黄月英感叹一声。 看着庄外的集市，集市数百米外尽是良田，良田之中，稻杆被稻穗压弯了腰，迎风飘荡，带着特有的稻香。 “是啊，终于回来了。”旁边，黄武也感觉好久没回家了。 集市上，摊贩们见着这支队伍，都很是好奇，但见着人家又是兵又是马的，也不敢多问。 而这队兵马之中，竟然还有不少蛮人打扮的大汉。 “这么多稻田啊！”沙文野看着两边的田地，眼睛都发直，“汉人们压根不缺白米吃啊！” “莫激动莫激动！”柯叶赶紧拉住沙文野，“你要这样，让族人们怎么想？” 沙文野再看自己的族人们，他们已经馋了一路了。 于是尽量也控制好自己，要真是发生什么意外，在这里……他逃都逃不回蛮山去。 …… “回庄！”黄月英轻轻拍了拍马屁股，随即朗声道。 照夜便轻快的往庄子里头走着。 庄外，庞山民与黄寅皆是无奈笑笑，这家伙，可算是回来了呀！ 第160章 封地诸事盘点 还未进庄子里，黄月英就被庞山民以及黄寅拦截了。 没错，就是拦截了，因为黄月英出去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庄子上以及封地上的事情，他们都能处理，但是，很多事情毕竟是第一次，还是希望黄月英这个正主能在。 “两位兄长，何故拦下阿楚！”黄月英瞪着两人，这几个月，她很累的！ “进庄子，是需要核对暗令的。”庞山民笑眯眯的道。 黄月英：…… “今日是九月初三，暗令应当是……”黄月英回想了一下，“甲壬子寅庚辰，洞九洞三。” “暗令正确，请入庄。”一旁，黄寅笑道，“亏得阿楚还能记得暗令，吾还以为，阿楚连家都忘记了呢。” 黄月英：…… 她这两位兄长咋地回事，就觉得她当甩手掌柜呗！ 守门的护卫们忍住了笑。 他们也知道，山民先生与叔虎先生都是在打趣东家呢。 毕竟，东家出门一趟，着实也太久了。 “是是是，阿楚知错了！还望兄长莫要计较！先回家？”黄月英赶紧讨饶。 回到了自家地界，她是放松许多的，见着熟悉的人，语气也轻松。 “行了，回，伯父伯母都等许久了。”黄寅笑着，“后头可有交代？” “带了一百余蛮人回来，还劳烦兄长帮忙安顿至护卫那边。”黄月英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番。 “行，晚食后，吾与山民皆有事与你说。” “好。” …… 拜托了两位拦门的兄长，黄月英又骑着照夜，一路往自家而去。 看着沔水边的作坊，心里瞬间就平静了。 是啊，她安排的事情都在进行之中，不必那般着急的。 到了家，翻身下马，刚进正厅，就被正厅里的三个老头子惊讶了一下。 她老父亲，老父亲的好朋友庞德公，另外一人呢？ “阿父。”黄月英随后便对着黄承彦行礼，又对着庞德公见礼，“见过伯父。” 再对着那位不认识的……看向了黄承彦，后者无奈，“这位是司马徽，字德操，亦为吾之好友。” “阿楚见过伯父。”黄月英随后了然，司马徽啊，难怪混在她们庄子上呢。 司马徽：…… 看着男子装扮，身长却还不到七尺的黄月英，想了想对方刚才对黄承彦的称呼，而后惊讶的瞪大眼睛，“难怪这些天来，老夫未曾见到楚安君！” “哎？”黄月英眨着眼睛。 她还以为，司马徽是知道的啊。 黄承彦与庞德公则是哈哈大笑。 司马徽站起身，上上下下的打量，而后摇头感叹，“楚安君此番作为，不知福祸啊！” 黄月英笑着，“老子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以，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司马徽：……前半句好说，后半句是个什么？ “好了，阿楚你先去收拾一番，见见你母亲。” “好。” …… 回房洗漱。 黄月英去见了蔡氏，在纺织作坊内。 “阿母！”见到蔡氏，旁边的案几上海放着几个罐头和几盘果干，黄月英便开心的喊了一声。 “你啊！”蔡氏见着黄月英。 这几个月来，黄月英长是又长高了一些，可却是又比此前清瘦了一些，最重要的，人还有些黑了。 “一日日的在外乱跑……”蔡氏随即开始叨叨，一边叨叨，一边把黄月英往外拉。 黄月英笑着，啊，好久没有听见蔡氏唠叨了。 …… 是夜。 庞山民、张仲景、黄寅、浦元、黄武、黄勤、甘锐皆聚在黄月英家偏厅内。 黄月英，依旧坐于主位之上，看着这些人，眼中满是笑意，“许久不见，诸君，别来无恙乎？” 众人皆笑。 “吾等自是无恙，辛苦阿楚劳累这许久了。”庞山民无奈笑着。 “好了，时辰也不早，早些开始。”黄寅催促着。 黄月英点头，“那么，自山民兄长先起？” “也好。”庞山民点头，“第一件事，便是，码头已经完工了。” “当真？” “骗你作甚？”庞山民眼睛一瞪个，“这么些日子，若再不完工那还了得？” 黄月英嘿嘿笑着。 “不仅如此，县内河道皆组织人疏通了一番。”庞山民继续道，“只是，目前尚未投入使用。” 黄月英点头，“此事不急。” 原本，依靠楚纸，也可将此码头兴盛起来。 而今，有着兴汉商行与蛮人们的生意，她想把物资什么的攒一攒，衣食住行，再丰富一些，或许更好。 “旁边的山中，已照着阿楚的意思移植了不少果树，圈养了不少家禽与豚、牛、羊，今岁产量亦是不少。” 黄月英点头。 这样一来，把农副产品加工一下，加上果干以及粮食，吃这方面，便算是极为丰富了。 “织布作坊自今岁建起，黄仲牛改良了织布机，而今织布效率极大的提升，庄内原有的桑蚕倒是不太够了，一直从外头进的生丝。” “多种桑树呢？” “已经在安排了，但至少要到明年才有收获。” “好。” “县内各条主道路，在农闲时也修缮了一番，待得秋收以后，欲发今岁徭役，再把各家庄子上通往官道的路再修一修。” 黄月英继续点头。 “至于县内的楚安君府，也已修建完成，只待阿楚入住了。”庞山民笑道。 “这就要问诸位的意见了，办公场所，是想在庄子上还是……” “女君的办公场所，当移至楚安君府。”张仲景开口建议，“至于我等，那是各自负责一部分，便仍在原场所即可。” 黄月英：……意思是，她得每天去按时上班？ “这个先不急。”于是赶紧摆摆手，“山民兄长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粮食的事儿，叔虎会与你说，护卫的事儿，甘锐会说，医馆的事儿，仲景先生负责，族学之事，自有七叔来，铁器之事……”庞山民一一列举，而后笑着摇头，“没有了。” 众人也笑。 “既如此，那便说说粮食。”黄寅接了话茬，“自去岁查了隐户与匿田，今岁全是冬麦夏稻，封地内所有百姓可都是感谢着女君呢。” 黄月英轻咳一声，“当感谢叔虎兄长才是。” 黄寅继续道，“按照预估，今岁禾稻的亩产也在四石左右，届时女君府上又有三千户的食邑入库，县里也可再征一次粮税，总而言之，钱粮皆足。” “辛苦兄长了。”种地这事儿，那是真辛苦，黄月英这一声感谢，也是真的不能再真。 “倒是还好，至于秋收祭文，吾也备好了。”黄寅感叹着，“只待阿楚回来了。” “好。”黄月英笑着点头。 在这时代，春耕秋收，全都是要和老天爷报告一声的。 接着，黄月英又看向了甘锐，因为，封地护卫之事，在甘宁之后，皆由他负责。 第161章 庄内发展 见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甘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 毕竟之前，护卫的事情，全部由甘宁管理。 如今，甘宁已经是豫章郡郡丞，除了协助太守之外，还负责了豫章郡的兵事。 前段时间，甘宁率军出征柴桑县，大败孙贲，夺下了柴桑，算是给了江东一个教训。毕竟，江东周郎派人挑拨蛮族反叛，已经……天下皆知了。 “目前，县内有兵八百，皆为今岁新募，训练以及战斗力皆非强军。”甘锐开口，先说了楚安县内的兵卒情况，“此八百兵为楚安县所属，非女君封地护卫。” 黄月英点点头，如今她的封地是楚安县。 但县衙以及县城守军啥的还是得杨硕这群人负责，不算在她的管辖之地，两方是互为合作的状态。 不过，许是各世家爱惜粮饷，县衙也吝啬钱粮，荆州之内的人才，似乎都治政有余而治兵不足，以至于历史上，刘表当政期间，胜仗是没有几场，反而次次被曹魏与东吴刷了经验。 “封地之内，共计有护卫两千，不算女君刚带回的五百。”甘锐继续道，“因着今岁钱粮预算充足，按照庞先生的要求，在原有一千护卫的基础上，又募了一千。目前新护卫只完成了基础的队列训练，也只能完成简单的巡逻任务。” 黄月英看了看庞山民，对方只是笑着。 她原以为，庞山民应该是偏保守性格的人，却没有想到……护卫一下扩招了一倍啊！ 去年甘宁带走庄上大部分的护卫，去了豫章郡。 今年这些护卫都是新招的。 一个四千户的县城，好，去年查完隐田与匿户后，楚安县的户口已近六千户，可耕之地更是翻了一番。 能养兵士数量，自然是蹭蹭的往上涨。 而她食邑三千户，县衙还能有近一半的户数来完成他们的工作。 甘锐则是继续道，“预计在秋收后，会继续加强护卫们的训练。” 黄月英也是继续点头，“好。” “只是……训练是训练……”甘锐有些欲言又止，“多数护卫未上过战场……” 黄月英大概理解甘锐的意思了，没上过战场的兵，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兵。 原本甘宁带来的这几百人，那都是在战场上混过的，而今老兵们多数去了甘宁手下。 “此事，我会与兴霸兄长商议，届时，与他之前带走的护卫们进行轮戍，柴桑也好，豫章郡其他地方也罢。”目前而言，黄月英暂时只能想到这样一个法子，“若境内有匪盗，倒是能试试手。” 甘锐失笑，“荆州本就承平，境内匪盗不多，此前将军已经带着我们练了几次兵，而今怕是……” “既如此……”黄月英又想了想，道，“山民兄长，劳烦你与杨县令商议，与周遭其他几个县合作一番，咱们可以出兵帮他们剿匪，他们只需要付些钱粮……” 庞山民眼神一亮，而后点头，记下，表示理解。 其余几人也惊讶了一番，思考之后，觉得这办法……的确可行。 “剿过匪的护卫，才能去兴霸兄长那边轮戍。”黄月英又补充了一句。 甘锐兴奋了一些，“诺。” 黄月英于是又看向浦元，说起来，这位老师傅本来就只打算打打铁的，奈何手中的徒弟实在没几个聪明的……他自己就不得不把炼铁这一整块事情都负责起来。 “浦师傅，庄内铁矿可供应得上？” “自然，若是供应不上，老朽自会去寻庞先生。”浦元笑着，“不过，因着此前只开一炉的缘故，今岁新募护卫们的武器与护甲还未全部完成，预计，要到秋收后，岁首前。” 黄月英表示理解。 虽然改进了炼铁的流程，但由于原材料以及生产力的限制，目前的兵甲是要慢慢增加的。 “这批兵甲完成后，劳烦浦师傅再多备个一千五百套，至于库房之中。” “诺。” “女君这是还要继续募兵？”张仲景问了一声。 就目前来说，楚安县的士兵与护卫已经足够用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兵甲都有坏的时候。”黄月英摇头，“而且，多备一些，可以给兴霸兄长送去一部分。” 张仲景这才松口气。 一个近六千户的中等县，养了三千兵……比例已经很高了，若再继续募兵，就怕田地都无人耕种。 “仲景先生是怕在下穷兵黩武吗？”黄月英见此，失笑。 “是啊。”张仲景感叹，“毕竟，楚安县……是老朽活了这么久以来，最为喜欢的一个地方了。” 黄月英也明白，张仲景为何最喜欢这里。 去年有了封地以后，她相当于是打了土豪，分了田地，给了这里的老百姓一条活路。 加上一年两熟的庄稼。 她敢拍着胸脯说，在这时代，楚安县的百姓比大汉朝其他地方的百姓都要富裕。 张仲景是一名医者，见到这种情景，自然是欢喜的。 “不知医药堂如何了？”黄月英又问。 “自去岁开设以来，如今药堂内已有坐诊大夫十三名，学徒三十名，”张仲景笑着，“老夫也是又收了三个徒弟。” 黄月英见此，也是开心的笑笑，大夫的数量不断增多，百姓们看病就会更加方便。 “虽收得诊金与药钱，但每半月一次的义诊，几乎都把收入给撒出去了……是以，钱粮耗费颇多。”张仲景随即又建议，“就怕女君这边……耗费过大啊。” “按照仲景先生的说法，诊金与药钱几乎与义诊消耗持平？” “是。”张仲景无奈。 可他们这么多人，都得靠黄月英的食邑养着呢，加上还有庄子上的护卫…… “那已经很好了。”黄月英笑笑，“先生去做便是，不必担心钱粮消耗，若在下的食邑不足，还有其他生意补贴。” “这……”张仲景随后感叹了一声，应了下来。 而在黄月英看来，张仲景他们为医药馆带来的收入与给穷苦百姓看病的支出几乎持平，已经很让她惊喜了。 也就是说，她基本上只要负担这些人的薪俸便可。 原本，医院这种公共卫生机构，薪资就该由相关部分负责，而非让医院自负盈亏。 后世的改革办法，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而言之，是将医生推到了风口浪尖处背锅罢了。 “医药堂之事，仍要辛苦先生。”黄月英道。 “不过是为了百姓，谈不得辛苦。”张仲景也答。 最后，黄月英看向了黄勤。 黄勤听着前头这些人的汇报，内心感叹之余，也是欣慰黄月英能走到今天这个程度，于是开口，“族学之中，去岁以及今岁分别增设了医科以及数科，孩子们学的内容增加了不少，是以，只得放缓四书五经的教学进度。” 黄月英点头，“辛苦七叔了。” “而今，族学内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设置了医科与数科小组。”黄勤继续道，“共计有学生二百二十三人，其中甲班三十人，乙班六十人，丙班六十人，丁班八十三人，医科以及数科小组各有十五人，平日需得完成普通班的课业，每旬还需完成小组的课业。” 黄月英瞪大眼睛，好家伙，兴趣学习小组啊！ “这法子……” “是老夫琢磨的，想着……”黄勤无奈摇头，“待得他们学成，阿楚总是要用到的，便先试了一番。” 黄月英兴奋道，“多谢七叔，此法甚好，只是这医科与数科小组的学子人数……” “暂做了些限制。” “原来如此。”黄月英表示理解，这种特地设置的学习小组，如果不加限制，怕是不仅仅就这么点人。 当然，在这时代，医也好，数也好，都不是主流。 但她们黄氏的族学，也不仅仅只有族人们，还有佃户以及工人们的孩子，所以，目前反响还算不错。 这样一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批人长成。 她的计划，便能稳步的向前推进！ 第162章 许都以南 而在黄月英盘点庄内以及封地里各项事宜之时，许都以南。 一名青衫长须、面色略有些发红的武将，见到眼前那失散了数月的兄长，立刻翻身下马，大喊，“大哥！” “二弟！” “二哥！” “三弟！” 正是关羽从曹操手中走脱，寻到了刘备，三兄弟见面，泪眼婆娑，一切尽在不言。 “这些日子，辛苦云长了。”刘备看着关羽，他自然知道关羽斩了颜良之事，又感叹了一番如今形势艰难。 “说不得辛苦。”关羽摇头，而后想起曹、袁形势，又是叹气，“只是苦了百姓。” “而今曹、袁相持已有数月……”刘备摇头叹气，“而你我兄弟，仍无一安身之地，是备之过也。” “大哥千万别这么说，分明是那些人瞧不起咱们！”张飞嚷着，也道出了实情。 他们三兄弟，起于微末，真正能看得起他们的人……少之又少。 阶层不同，做事情的难度就会更大。 “好了，不说这些……”刘备大手一挥，“今日二弟归来，实为大喜之事。” “那……俺能喝酒不？”张飞有些忐忑的问。 他好酒，可如今他们处于敌人腹地，喝酒又容易误事。 “可饮一壶，多了没有。”刘备无奈。 “谢谢大哥！” 刘备与关羽皆笑。 …… 营地之中，简雍整理着今日探得的消息，想着刘备如今的处境，内心又是一番感叹，同为汉室宗亲……玄德的处境怎就如此艰难啊。 不多时，他便听见了张飞的大嗓门，“宪和，宪和，二哥回来了，快快准备好酒好菜！” 简雍惊喜，站起身，便见到了三兄弟进了营帐，“云长……别来无恙啊！” “令宪和担忧了。”关羽拱手道。 “好了，我这便吩咐人去准备好酒好菜！”简雍笑着，便出了营帐。 三兄弟皆笑。 刘备拍了拍关羽的肩膀，“二弟，你无事便好！” “令大哥担忧了。”关羽叹气。 “不说这些了，坐！”刘备随即入座，又拉着关羽坐在他身边。 关羽自是应下，突然见到桌案上还未整理的信件，“这般多楚纸？” “哦……”刘备于是解释，“在豫州与司隶，楚纸价高，但我等在许昌南面，近荆襄之地，这些，是子仲派人去南阳郡采买来的，中等楚纸，五钱。” 糜竺，字子仲。 关羽惊讶，“荆州之内，楚纸之价竟如此之低？” “是啊，这一路来，若非有楚纸，我等日子还要更难过些。”刘备感叹着，“多亏子仲啊。” 糜竺派人去荆州那边买了大量楚纸，互通了有无，然后在曹操的地盘暗戳戳的高价出楚纸，这才让如今的刘备好过了些。 “的确辛苦子仲了。”关羽苦笑，“曹司……操，还曾数次赠楚纸于我……未曾想，大哥这里，楚纸更多。” “嗨，那是因为便宜啊！”张飞笑着，“不过，俺听子仲说，荆州之内，中等楚纸皆为五钱一张，上等纸十钱。” “啊……这？”关羽更为惊讶，而后皱眉，“这是刘表的意思？” “不是。”刘备摇头，“听闻，是那楚安君的意思。” “那个女娃子？”关羽摸了摸胡须，而后感叹，“倒是个好心肠的。” “如今荆州建得襄阳学宫，文风鼎盛，这楚纸消耗量自然极大，若是楚纸价高，襄阳的学子们也难以承受。”刘备笑着解释，“若有机会……备倒也真的想去看看襄阳学宫啊。” 关羽一听，而后道，“先不论荆襄之地，而今，大哥做何打算？” “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听闻……去岁楚安君进献楚纸十万张，前脚才入库，后脚曹操便派人取了五万张……”刘备摇头，无奈苦笑，“衣带诏事发，备欲诛曹，奈何兵微将寡……” “大哥不必伤怀。”关羽安慰。 “正是，二哥说得对，只要你我三兄弟同进退，便不怕任何人！”张飞也道。 “二弟三弟，说的极是。”刘备点头，呼出一口气，“前有张绣投曹，后有文聘夺回宛城，可惜蔡瑁与孙策遭遇，两败俱伤……” 关羽与张飞点点头。 “吾今于曹氏腹地，亦……欲迎天子。”刘备思索了一番，道。 “啊？”张飞兴奋起来。 关羽也是惊喜，“可我等的兵力……” “是啊，这些散兵游勇，难堪大用啊。”刘备无奈，而后眼中有着精光，“但吾以令子仲往宛城而去，若可与文聘联合……” 是啊，如果刘备能和文聘兵合一处，直指许都，以目前的形式，还真有可能成功。 “嘶……”关羽的脸色红了起来，若真的能和荆州那边合作，此事或许真的可以成功，“若成，大哥与刘荆州同为汉室宗亲，便可共扶汉室！” “吾也是这般想的。”刘备笑着点头。 “荆襄之地富庶，更有不少人杰。”关羽随即道，“去岁，小先生黄楚败了孙策，今岁文聘又夺回了宛城，可见，荆州兵战斗力也并非一味的偏弱。” “是啊，再加上，荆州水军……”刘备点头，“若真可迎回天子，便能立足荆州，匡扶汉室。” “那，子仲还未有回信吗？” “子仲昨日才出发呢。”刘备失笑，摇头，“不过，以吾观之，此计可成。” 张飞听了自家大哥的计策，见着自家大哥的表情，随即反问，“大哥真觉得那刘表可信吗？” 刘备面上的表情一顿，“不论刘荆州可不可信，此计都可一试，如今之天下，真心想匡扶汉室的，没有几个，若宗亲都不可信，我等还能信谁？” “大哥说的是。” …… 黄家庄子上。 黄月英已经结束了今天晚上的会议，在大家全部汇报完目前情况后，她又给众人定了些指标。 反正，都得忙碌起来才行。 洗漱后，便又拜见了老父母，谈了一番心，这才回房沉沉睡去。 …… 九月中旬。 黄月英以楚安君的身份主持了秋收祭礼，刚开始收稻子，却又见一队士兵往庄子而来。 “襄阳使者，求见小先生！州牧有令至！”一名士兵被护卫拦下，而后大喊。 第163章 黄月英：行动要迅速 刘表的命令来得突然。 黄月英有些惊讶，因为这个时间，她并不记得有什么大事发生，才会心安理得的待在庄子躺平。 她难得主持一次秋收祭礼，也想看看今年稻子的收成……奈何都不让她休息呗。 于是站起身，放下了手里的镰刀。 和旁边的黄琮几人说了一声，“待得亩产统计好，过来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阿姊。” “阿姊放心去。”孩子们也是认真的回答。 庞山民几人也是互相一看，只得放下了手中的镰刀。 “叔虎兄长主持秋收事宜，山民兄长，随我回去。” “行。” 附近的百姓只知道荆州又来人了，至于求见谁……那不是他们在意的，反正，他们楚安县有女君在，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 到了家中，黄月英先去换了一身衣服，虽说知道她身份的人已经不少了，但她仍是保有一份谨慎的。 普通的士卒，可不会知道她的身份。 而后，士卒才被带进偏厅。 黄月英接了信，打开，惊讶之色不止。 她果然撬动了命运的齿轮啊！ 刘备竟然想联合文聘，自宛城而出，一道迎天子！ 这事儿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她思考了一下刘备目前的情况。 按照历史上来说，对方目前没有什么像样的谋士。 但是也有几个，糜竺也好，简雍也好，都是在微末之际就跟着刘备了的。 如今，却是糜竺借生意的名头，去了宛城，谈了此事。 天子这方大旗，曹操实在是用得太好了。 以至于……有不少人都想效仿曹操，即便是袁绍，或许也是想要这面大旗的。 再加上孙策在她的干预下到现在还活着，刘表也被她鼓动出了野心。 江东军与荆州军却是打了个两败俱伤，而历史上江东与荆州可都没有真正出兵迎还天子。 说不得，刘备是自己生出的这个想法。 如今这局势，已经乱了，也挺符合她的预期的。 只有了乱了，她才能摘桃子。 难怪刘表要喊她回襄阳了，这么大的事儿，估计刘表又在纠结了。 于是把信递给庞山民，庞山民看后，“你这在家休息时间也太短了些。” “争取解决完这件事后，早些回家罢了。”黄月英笑着。 “既如此，便去。”庞山民点头，“我去吩咐黄武。” “好。” 黄月英自是应下，出门在外，还是得要有护卫的。 …… 四日后，襄阳。 黄月英一路是紧赶慢赶，而后便直接去了州牧府。 “阿楚来了？”刘表是等得有些着急了，见到黄月英，也是松了大大的一口气。 “姨丈。”黄月英笑着。 刘表打量了一番，笑着，“又长高了，只不过，这身子骨还是太瘦弱了些，那件事……” “姨丈怎么想？”黄月英直接问。 她需要知道刘表现在的想法，不然，她也没法对症下药。 果然，听黄月英这么疑问，刘表面色又纠结起来，皱着眉，道，“原本，是想着要迎还天子的……可，德珪与江东那一架，实在是……” 是的，本来刘表是被她鼓动得意气风发，蔡瑁也是。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荆州兵的战斗力……比江东军还差。 更不要说和曹操那边比了。 “也就是说，姨丈其实是想迎回天子的，但觉得咱们荆州兵的战斗力不行？”黄月英算是抓了个重点。 “是啊……那刘玄德……哦，也就是左将军，豫州牧，姓刘，名备，字玄德。”刘表介绍了一下，生怕黄月英不知道， “乃是中山靖王之后，亦为汉室宗亲，且他手中有两个十分能打的结拜兄弟…… 一人名关羽，曾于万军之中斩得袁绍大将颜良之首级！ 另一人名为张飞，据说亦是武艺不凡。” 黄月英听了这几个名字，心说，终于是等到这几人稍稍有名气了一些啊！不然，以刘备那屡战屡败的成绩，压根都不会被各大诸侯放在眼里。 “姨丈的意思是，阿舅此前与江东军作战……”黄月英组织了一下语言，“是因缺少猛将才会落败吗？” “正是。”刘表点头，“若此次能与玄德公联合，结我荆州之兵，或许真可迎还天子！” “届时，姨丈与玄德公皆为复兴汉室之大功臣，汉室当大兴。”黄月英笑眯眯的道了一句。 刘表一愣。 在他看来，即便迎还了天子，刘备也只是个外来户，他刘景升才是正儿八经的荆州牧！ 可黄月英这话的意思…… 刘表想明白后，额头都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若是真迎回了天子，他该如何对刘玄德呢？ 可，若真能迎回天子……刘表又咬了咬牙，内心纠结无比，不知如何是好。 黄月英也不急，于是找了个位置坐下，耐心的等刘表想明白。 不是她不愿意在这时候拉刘备一把，而是刘备要是真的迎了天子入了荆州，刘表就会很尴尬。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曹老板的运气，依然好到爆炸，双刘即便联军了，也没做成这事儿。 到时候，最后的处理结果，估计会与历史上相同……刘表遣刘备屯兵新野或者宛城，以御北面之敌。 如今的局势，虽然乱了一些，但其实与历史上仍然相似。 曹老板和袁绍还是在打。 江东还是江东。 荆州还是荆州。 多数地方的形势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动。 一刻钟后，刘表才看向了黄月英，面上带着些疲惫，“阿楚觉得，我当如何？” “姨丈曾说，要匡扶汉室。” “是。” “而今，姨丈与玄德公皆为汉室宗亲，若联手匡扶汉室，自然是好的。”黄月英分析着，“且，试上一试，也无甚要紧。” 刘表不明所以，“试上一试？” “北方之形势，或许在不久就会分出高低来。”黄月英解释，“毕竟，已经僵持了这么些时间了，曹操，粮食应当不足了。” “是已经不足了，”刘表点头，“又已经写了好几次信，说要借粮。” 黄月英了然。 去年曹操和刘表完成了一次交易，但经不住曹操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一有多的粮食，就会计划着多招些兵。 于是，曹老板兵是没有多多少，但粮食确确实实又将要告竭了。 “姨丈可借了？” “当然没有！”刘表摇头，“衣带诏事发，曹操乃是汉贼……以前不知也就罢了，如今知晓，自是万万不能的。” 黄月英听了这话，也是愣了一愣，没有想到，刘表心里还是有汉朝的。 于是点头，“曹操粮食不足，便会想办法早些结束战事。” 刘表也点头。 黄月英继续道，“是以，若真要迎还天子，行动要迅速！” 第164章 尴尬的时间点 兵贵神速。 这是从古到今都没有变过的道理。 黄月英记得，曹袁对峙的转折点-官渡之战快到了，如果不快些……双刘联合有啥用？还是会被曹老板吊打的。 毕竟，蔡瑁和孙策还能遇到然后打了一架呢，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可以说，荆州方面，在她的干预下，已经把火力开到最大了，可还是被过路的江东给打了啊。 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会想到这种事儿？ 而上方的刘表，听见黄月英这么说，激动之下，右手拍在案几上，“阿楚说的是，自古兵贵神速。” 黄月英笑着，“是啊，且如今曹操、袁绍相持于官渡，无力南顾，的确是姨丈最好的机会。” “既如此……”刘表思索了一下，“此事可行？” “自然可行。”黄月英给予了肯定，难得刘表想要主动出击，她能不肯定吗？ 若是真的迎还了天子，那自然要再商议，若没迎还天子……也不过是同历史上一样对待刘备罢了。 “好！”见得黄月英肯定，刘表心里也轻松了一些，随即又想到黄月英之前的话，道，“若真迎还了天子……阿楚以为，当如何对待玄德公？” “若真迎还了天子，玄德公便对大汉有大功。”黄月英开口，“且玄德公亦为汉室宗亲，是左将军……阿楚以为，当个司空应当是不过分的。” 刘表眉头跳了跳，“那我呢？” “姨丈自然为丞相啊！”黄月英笑着道。 刘表于是十分满意的点头，面色有些激动，似乎想到了日后成为百官之首的场景，若能成百官之首…… 且他也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 届时，匡扶汉室，奉天子以令诸侯，甚至代天子封禅泰山…… 刘表闭上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黄月英：……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古人的思维。 比方说权力与做官。 对她来说，做官是为了自保，捏着手中的权力也是如此。 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似乎不同。 “阿楚说的是！”半晌，刘表来了这么一句，“既如此，阿楚便去宛城走上一遭！前线诸事，皆由阿楚定夺！” 黄月英颇为惊讶，“这……” 刘表苦笑，面上全是无奈，他手中，已无可用之将了。 虽是与刘备联合，刘备手下全是猛将，可他哪里能让刘备把所有的风头都抢走啊。 蒯越是稳，足够老成，可正因如此，便不够出彩。 霍峻也算猛人，但……能有关羽猛吗？而且，霍峻可是没有指挥过大的战役。 唯有黄月英，一是年纪小，二是脑子活，且，虽然年纪小，但做出的事情却都极为稳妥。 再有一点，黄月英庄子上的护卫战斗力不弱，即便是去了北面，黄月英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只是，这样一来，他明年得好好的给黄承彦一家子准备好礼物。 毕竟，他不仅是黄月英的上官，更是黄月英的姨丈。 黄月英思索了一番，随即点头，“既如此，必不辜负姨丈所托！” “好，此次，便依旧由张乾与霍峻带兵前去。”刘表拍了板，“只是……兵力上，最多只能调得一万余。” 黄月英点头，“无妨，应当够了。” “好。” “只是，阿楚并不能保证一定事成。”黄月英又道了一句。是的，在曹老板的那种逆天运气下，她确实不敢保证。 “无事，谁能保证次次打胜仗？”刘表认认真真的点头。 荆州这些年来，唯有黄月英带兵出去没有什么败绩，再加上豫章那边的甘宁……他有时候都不得不承认黄月英看人的眼光之准。 但，他也清楚的记得，黄月英说过，是把居士的九成本事都学到手中了。 所以，他对黄月英也抱着极大的期望。 “那阿楚便放心了。”黄月英认真点头。 “去准备。” “好。”黄月英继续点头，随即想起出庄子前，封地那边禾稻的亩产已经出来了，便把这事儿一并告知了刘表。 “又是四石半吗？”刘表惊讶之余，满意的摸着胡子，“此法当真可推广？” “是。”黄月英点头，“荆州全境，气候与沔阳并不差多少。” 刘表便更兴奋了一些，“既如此，来年推广之事，吾便令杨硕整理一个章程出来。” “也可。” “只是，如此一来，他那县令的位置，就得往上升一升了。”刘表思索了一番，“阿楚可有举荐之人？” “山民兄长。”黄月英想也不想的道，“封地上的事儿，他熟。” 刘表哈哈大笑，“可。” 对刘表来说，一个楚安县而已，随便什么人当县令都行。 而且他现在还在重用黄月英，给也就给了。 再者，庞山民为庞氏主支嫡系，在楚安县出仕，也就是在他手下出仕，他何乐而不为呢？ …… 与刘表谋划了一番，黄月英才在天快黑了才回到自己的府邸。 接着又坐在了书房里头，认认真真的盘算着这次出兵。 如今已经是九月二十二了，官渡之战，便发生在十月。 她如果能抢先一步，那还好说，如果去晚了，曹操就有了南下回援的时间。 按照这时代的行军速度来说，她觉得……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襄阳这边整兵出发，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一万多大军出发，不是说士兵出发就行，还得带上粮草辎重，准备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 如果刘备直接出兵，劫了天子就回来，那也是很难做到。 刘备手下的兵，目前可以用乌合之众来形容，只因主力是汝南黄巾军…… 汝南黄巾军首领刘辟投降了袁绍，袁绍便令刘备和刘辟一起寇略许都以南，扰乱曹操后方。 所以，必须等到荆州军与刘备兵合一处，才有这个可能。 可惜，刘备派人到宛城，宛城再传消息到襄阳，襄阳再到楚安……然后她再从楚安到襄阳。 这段时间花费，就有半个月了。 黄月英内心感叹一番，这样算下来，这次行动，希望渺茫。 如果刘备这消息能早那么点时间过来，就有不少操作空间啊。 可惜，如今的时间的确是有些尴尬的。 最后，搞不好就是她领着桃园三兄弟回荆州…… 当然，在那之前，她也是想尽力一试，她不信，曹老板运气真就那么好！ 第165章 刘表：以黄楚为都督 曹操的运气，好是真的好。 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有了撤兵的心思，于是写信问荀彧。 荀彧于是劝说，明公眼下军粮虽少，但也比不上楚、汉在荥阳、成皋之间那样艰难。当时刘、项双方都不肯先退，先退的一方必定处于被动。 说曹操以敌方十分之一的兵力坚守了半年之久，也清楚了袁绍的底细，对方锐气枯竭，正是用奇谋的好时候。 曹操于是才收了退兵的心思，继续坚守等待时机。 然后，就等到了许攸来投。 …… 黄月英不知道曹操火烧乌巢的具体日期，也没法去推算，只知道，她的机会，在曹操回援之前。 如今刘表下了命令出去，士兵们准备物资辎重都需要时间。 经上次平蛮之战后，霍峻也正式被刘表拜为了校尉，手下也有了七百士卒的兵权，但刘表大方的直接给了三千，加上霍峻本身的部曲，兵力已有了三千五百人。 而张乾，原来是刘表的护卫长，后被拜为校尉，经过上次平蛮之战后，被刘表升为了中郎将。 不论中郎将也好，还是校尉也好，在正常世道，都算是高官，可在这世道，但凡有些名头的武将，不是校尉，就是中郎将，再不然，就得是杂号将军。 但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了霍峻、张乾这两人，成为荆州武将之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想到这里，黄月英又皱了皱眉。 荆州武将之中，不是没有勇武的人了，只是，她不能对武将联结过快，也不能直接请刘表下调令-比方说刘磐与黄忠，那样，太过怪异了。 是以，只得耐下性子，继续推算此次行动的情况。 …… 襄阳，一处宅子内。 一名中年男子不断的看着手中的楚纸书籍，一次次的感叹，“楚安君与小先生，当真是人杰啊！这代理权之法，当真是省去了许多麻烦啊!” “郎君，此次……咱们采买的书籍，有些过多了。”一名管事弯着腰禀告，“似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无妨。”中年男子摆摆手，笑着，“吾麋竺，不过是替左将军采购一些书籍罢了。” 此人，正是麋竺。 本来，出使这事儿，应该是交给简雍的……但没有办法，简雍不擅长做生意，刘备那边又离不得人，只能他来了。 “诺。” 随即，麋竺见着管事刚洗好的水果，又是感叹一番，“这襄阳，竟繁华至此，果干、果罐以及鲜果，能否采买得到？” “这些东西，唯有果干多一些，但襄阳城世家林立，那兴汉商行已无存货，如今每日购得的这些……也是小人派了好些人排队才买到的。” “可联系到了那商行的做主之人？” 管事点头，“那商行就只是把货摆在了三味书屋那儿，小人去问之后，才知这兴汉商行，亦是黄氏的产业。” “原来如此。”麋竺联想到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几个月前，蒯越带兵去武陵郡平叛，最后得胜回来，果干这些东西，便是在蒯越回来之后才有的。 根据他从一些荆州兵小军官嘴中探到的消息来看，那次平叛，闻名于世的小先生也是去了的。 小先生黄楚，为楚安君从兄，承彦公弟子，年纪虽小，才能却是过人。 平了蛮人后，弄出了这番产业，倒也是能让南蛮们安稳上数百年了啊。 这样的人，过于可怕了。 这荆州，端的是人才济济。 可惜……玄德却无可堪用之谋士。 “也不知，刘荆州考虑的如何了。”思路一转，麋竺又想起了自己来襄阳的正事。 “刘荆州乃是汉室宗亲，应当会与左将军一起，匡扶汉室。”管事琢磨着开口。 麋竺只是眯了眯眼睛，不多时，有一名荆州兵上门来报，说是州牧请使者明日隅中之时去州牧府一叙。 麋竺谢过，便知道，成与不成，就看明日了。 …… 次日。 州牧府。 刘表、黄月英、蒯越以及张乾、霍峻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已经商量过一遍了。 “请左将军使者进来。”刘表摆摆手。 “诺！” 不多时，麋竺便走了进来，对着主位上的刘表行礼，“左将军、豫州牧帐下从事中郎，见过将军！” “麋中郎不必多礼。”刘表笑着道，“今日请麋中郎来，是想告诉麋中郎，玄德公的提议，本官，应了。” “多谢将军！”麋竺大喜过望，语气中也有些激荡。 如今曹操和袁绍相持在北方，后方兵力空虚……刘备能联合刘表，迎回天子这事儿，还真有些希望！ “不必多礼，吾与玄德公，同为宗亲，自当联手匡扶汉室。”刘表摸着胡子，而后感叹，“只是，几月前南蛮叛乱，襄阳可用之兵少了许多。” 麋竺的心一下悬了起来，他知道，上次去平叛，襄阳可是出了三万兵。 如果说，刘表这边只能派个几千兵……那迎天子这事儿，也不太好搞。 毕竟刘备手底下目前都是黄巾军啊，那能有个什么战斗力？ “不知将军此次可出多少兵？”麋竺真诚的发问，双手又行了礼，弯了腰。 作为商人，他知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他只有恭顺些，刘表对刘备的观感才能更好。 “麋中郎不必多礼。”刘表一愣，随即赶紧道，“此次，吾欲以从事祭酒黄楚为都督，中郎将张乾为主将，校尉霍峻为先锋，率一万三千兵卒，与玄德公一道北上迎还天子！” 麋竺一愣，站直身子，眼中惊讶，而后狂喜……以黄楚为都督？ 眼神看向场中年纪最小的那位郎君，要知道，对方不过十四岁啊！这身子，看着也实在太瘦弱了一些？ 可对方实实在在的，设计把江东小霸王给打的落荒而逃啊！ 又数次让江东吃瘪！ 而黄月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带着些笑意，这就是麋竺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现在刘备阵营中的历史名人，当然，对方还是一名大商人。 “黄楚。”于是，黄月英站起身，对着麋竺见礼。 “竺未料到，竟能在今日得见小先生，小先生有礼！”麋竺内心还是惊喜的。 他刚才进厅中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位少年郎君，内心对他的身份已经有猜测，可此时被证实，还是很开心的。 “麋中郎有礼。”黄月英笑笑。 “张乾。” “霍峻。” 张乾与霍峻也见了礼。 他们知道，这次他们俩立功的机会又来了，而对方，算是他们的合作伙伴，所以态度也并没有轻慢。 “麋竺。”麋竺再次和这两位武将打了招呼，而后又对着刘表，一揖到底，“竺替吾主，多谢将军！” 第166章 北上准备 糜竺这恭顺、诚恳的态度，赢得了刘表这方的一致好评，让众人都觉得内心舒适。 黄月英见此，便知道，刘备那边的人才，质量上……真的是高出刘表这边不少，不然，历史上荆州也不会被三方刮分。 这鼎鼎大名的麋竺麋子仲，果然不愧是个大商人啊。 该放下身段的时候，这身段是放得真的低。 此事一定，几人便又再次商议了一番。 麋竺又是道谢过后，又说刘备军粮不太够。 刘表大手一挥，说，这不要紧，我们荆州多的是粮食。 糜竺大喜过望，说着又是对刘表一揖到底，让刘表很是受用，嘴上却说着，“子仲万万不可如此客气。” 糜竺笑着应下。 一旁，蒯越内心叹气，看了一眼黄月英，正巧见到黄月英也看过来。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蒯越便道，“主公，事不宜迟，当早做准备。” “异度说的极是。”刘表点头，“既如此，阿楚，你便带人先去准备。” “诺。”黄月英应下，看了一眼张乾与霍峻，后二者随即也与刘表告退。 出了正厅，黄月英对着张乾与霍峻交代，“此次，一定要多带马匹！” “马匹？”两人惊讶。 “北方形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兵贵神速。”黄月英解释了一下。 两人便理解了。 只不过，荆州马匹也不算充足，但非要拉扯拉扯，那目前还是能扯出个两三千匹的。 “此次吾所带之护卫，一人备了一马。”黄月英继续道，“是以，还请两位早去准备。” “明白了。”两人对着黄月英一礼，便先退去准备了。 黄月英叹气，转头看了一眼正厅里的麋竺，这位商场大佬，到了官场……也是长袖善舞，至少，把刘表哄的很高兴。 接着，大步往外而去。 她，也是要去准备东西的。 回到府邸，喊了黄武过来。 “要北上迎天子？”黄武一听，惊喜的不像样。 他虽然读书不太好，但是脑子还是正常的，作为大汉朝的子民，见到这样的乱世，也是希望自家能有所作为。 如今，阿楚却是给了他这个机会啊！ “此次，吾令兄长一人一骑的原因便是如此。”黄月英笑着，“在准备正常粮草的同时，令伙夫营多备干粮、水囊与肉干。” “诺！” “这事儿，暂时不要说出去。”黄月英继续道，“但护甲、武器、箭矢，可都得备好了。” “明白！” “兄长去，有何需要，便与张管事说明白，若物资不足，去找直叔。” “好。” 安排完黄武，黄月英又去了王璨府上。 王璨在两个月前带着朱韶又去了一趟江东，她得去问问王璨有没有其他想法，比方说……出些名头啥的。 这一趟行动，如果真的迎回了天子，有王璨这个成名已久的才子在，是能帮她分担好一些火力的。 王璨没有想到“黄楚”会来，而后哈哈大笑，“阿楚这是许久未曾到为兄这儿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忙。”黄月英笑着拱手。 “为兄知晓。”王璨点头。 他在刘表手下出仕，当然知道对方在忙些什么。 南蛮之乱出谋划策不说，最后还是去了武陵郡。 才没休息多久，这会儿又到了襄阳，怕是还有些其他事情。 不像他，给“黄楚”弄完了数术的教材后，又接了个出使江东的任务，还把那篇用词激昂、陈词有理的檄文宣扬到了天下。 他是真瞧不起江东的做派。 堂堂正正打不过，就一直玩一些阴的。 虽然，他这次没有见到孙策，但却是把那周郎给讽刺了一顿，很是出气。 “兄长近些时日可有空闲？”黄月英问着。 “方从江东回来没几天呢！”王璨眼睛一瞪，“阿楚这便要使唤人了？” “兄长可知左将军玄德公使者至襄阳？” “听说过。”王璨点头，“阿楚见过了？” “嗯。”黄月英也点头。 “玄德公那边有何要事吗？” “玄德公欲与州牧联手出兵，迎还天子。”黄月英轻声道。 王璨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吾这两日听闻，玄德公寇略许都以南，而曹操与袁绍相持于北方……此事，真的可为？” “有机会。”黄月英点头，继续道，“但兵贵神速，这些日子，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王璨思考了一下，点头，“是，那州牧如何说？” “州牧令阿楚为都督，张乾为主将，霍峻为先锋，即刻准备粮草辎重，后日便出发。”黄月英道。 王璨眼中欣喜，“若可迎回天子，则曹、袁无惧矣！” 王璨早些年也是在京城混的，这两年曹操挟天子的事儿他也是看在眼里，如果天子真的被迎回荆州，那天子就能集结两位汉室宗亲的力量，或许真的能慢慢平定乱世！ 黄月英略皱了皱眉，迎回天子，曹操和袁绍就不用怕了？ 好，若真迎回了天子，曹操必然是会被打上反贼、汉贼的标签，天子诏令一出，各方诸侯联手伐曹…… 曹操确实也不用惧怕了，只不过，曹老板真能被这般打败？ 她是不太信的。 至于袁绍，她也就没有怕过。 “兄长所言极是，”黄月英没有反对，“是以，兄长可有空闲？” “这些时日，倒是不忙。”王璨点头，“阿楚要兄长做些什么？” “阿楚想请兄长随军北上。” “随军北上？” “是。” “为何？” “迎还天子之事重大，阿楚要面对玄德公，到底年轻了些，且……人微言轻，怕起冲突。”黄月英就以自己的年纪说事儿。 其实，她也不怕别人拿她年纪说事儿，但既然想拉王璨一起，就得有个理由。 总不能说，我是怕自己风头出多了？ “这……”王璨一想，也是，“阿楚如今不过十四，已为一军都督，玄德公虽有仁义之名，但他手下之人，却是不好说。” 黄月英于是点点头，“听闻，玄德公如今主要兵力，是汝南黄巾军刘辟的手下。” 王璨面色一凛，“原来如此，那为兄便与阿楚走上这一趟。” “多谢兄长，阿楚这便去州牧府。” “一道去。”王璨失笑，“都已经经历过好些战阵了，怎的还是如此着急？” 黄月英也笑，“阿楚不过十四呢！” 王璨无奈，随后喊了管家过来吩咐了一番，这才跟着黄月英去了州牧府。 与刘表禀告了这事儿后，刘表想也没有想的就同意了。 王璨的官职本就相当于幕僚，如今阿楚想带着王璨，那就带着。 毕竟，刘表也知道，小先生虽然才名在外，但年纪实在太小，容易被人诟病。 拉了王璨过去，也该能让对方信服一些。 …… 安排完这些，黄月英便往庄子上写了一封信，和老父母说了这事儿，请他们放心，她会尽量在岁首前赶回庄上。 至于她的安全问题，有着黄武及五百护卫，也请他们不必担心。 接着提笔给庞山民写信，交代了兴汉商行的事情，请他多看顾些，然后说了杨硕会被调走，她举荐了庞山民为县令的事儿。 而后，把信装好，喊了护卫过来，令他快船回楚安送信去。 做完这一切，黄月英才继续思考，是否还有其他事情遗漏。 第167章 张飞：那小儿不过十四啊！ 想了一圈，黄月英也没有想出什么遗漏的事情。 这才松口气，意味着，一切准备就绪。 她从没想过，她会在这么早的时间点去和刘备见面。 更没想过，会这么早去和曹老板的势力对抗。 荆州兵野战的实力，确确实实比较差。 她原想着是这些年借刘表的名头，让荆州安安稳稳的发展个十年，待得民富兵足，武器装备齐全……再拉出去遛遛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想到这里，黄月英失笑，这真是一句，千古名言啊。 但既然眼前有这个机会，不尝试一番，也是不会甘心的。 …… 两日后。 襄阳北面。 刘表看着这一万多军卒，以及一众粮草辎重，拉着黄月英，轻声道，“阿楚，此事，姨丈便全部交由你了。” 黄月英点头，“阿楚自当竭尽全力。” “好，但也需注意自身安全。” “阿楚明白。”黄月英笑笑。 刘表对她还是不错的，虽然使唤她干活儿，但也是真真实实的担心她。 再说了，给刘表干活儿，其实也是给她自己谋划，目前，她和刘表利益一致。 如果真能迎还天子，她此前谋划的一切得重新改动一番。 可若真的可以改变一下这汉献帝的命运线，那便重新谋划，就是废些脑细胞的事儿。 原本，她不觉得荆州方面能迎还天子，哪怕刘表和蔡瑁都动心了。 因为曹老板的运气，真不是刘表和蔡瑁能挡得住的，然后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但现在，有了刘备的提议，她却觉得，有试上一试的可能，因为，刘备也算是有大气运的人。 再加上她，或许能当撬动地球的那个支点。 “好了。”刘表整了整黄月英身上的小号盔甲，拍了拍黄月英的肩膀，“去。” “诺！” “平安回来。” “阿楚知晓。”黄月英笑着，翻身上马。 如今，照夜已经长成了成马，但她马术也进步了许多，身体也是强了许多，是以，上马不难。 “出发！” “出发！” “出发！” 大军开拔，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襄阳城内的百姓只看到小先生黄楚出征了，却也不知小先生是要去做什么，好奇者有之，向老天爷祈求保有小先生平安者也有。 …… 宛城，文聘见着襄阳方面的加急军令，表情严肃了许多。 他没有见过小先生黄楚，却听过对方，年龄虽小，却是才思敏捷，且沉稳有度，还在江夏算计了孙策。 又想起王璨两度出使江东，明晃晃的打着江东那边的脸，这也是读书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要换成他，直接带兵打上门去了。 如今，北方的形势…… “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啊。”文聘放下信，感叹一声，而后喊来自己的侍从，开始下命令，“把军中所有马匹备好。” “啊，所有？” “还要本将说第二遍吗？” “不敢。”侍从赶紧出去传令。 见此，文聘表情越发严肃了，转身，看向了房间里挂着的舆图…… 迎还天子啊！ …… 又两日后。 许都以南。 麋竺先荆州大军一步回到了刘备这边。 “子仲回来了？”见到麋竺，刘备惊喜不已。 而麋竺，见到了刘备身后那青衫武将，也是惊喜，“二将军回来了！” 几人随后你看我，我看你，一番大笑，便一同入了营帐内。 “此番如何……”刘备迫不及待的问。 “竺，不负主公所托！”麋竺笑着，取出了刘表的信，“这是荆州牧与主公的亲笔信。” 刘备接过，打开，看完后大喜，“真乃上天助我汉室！” “大哥，信上说了些啥？”张飞见刘备的表情，很是好奇。 “刘荆州遣小先生黄楚为都督，率兵一万三千，已往咱们这边来了！”刘备松口气，“若有了一万三千荆州兵……那，拿下许昌便不在话下了！” “一万三千？”关羽也惊喜，“若真如此，当可迎还天子！” 在许都待了好一段时间的关羽，那是清楚的知道，天子的号召力。 哪怕曹操平常压根就不朝见天子，所有事情，其实皆由司空府决断。 哪怕曹操对天子无敬重之心，先搬走了荆州那边进献的楚纸的一半，接着又陆陆续续的搬走了剩下的大部分，仅给天子剩下了几千张楚纸…… 可依然有无数文人武将想要从曹操那儿出仕，为的，就是一个正统的名头罢了。 但那些，却是他不能接受的。 所以，不论曹操对他再好，他也不能接受。 而如今，迎还天子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若成功，他们兄弟三人便自此出头！ “一万三千！哈哈哈！好！没曾想，那刘表竟是个有魄力的！”张飞哈哈大笑，也很是开心，随后抓住了重点，“只是，那小先生黄楚为都督……是什么意思？那小儿，不过十四啊！” 小先生黄楚的名头，他当然听过！ 那小子才十四岁啊！ 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子督一万三千兵？开什么玩笑？ “字面意思。”麋竺解释，而后道，“此番竺亦见到了小先生。” “哦？如何？”刘备的兴趣一下就起来了。 他手下缺谋士。 很缺。 可他自己连一块立身的地方都没有，想要让谋士投效，有些困难。 “只是浅浅的认识了一番，”麋竺摇摇头，“但，小先生在荆州那边，地位很高。” “很高？” “刘荆州决定出兵那日，小先生占了右侧首位的位置，他对面，乃是蒯异度。” “嘶！”刘备倒吸一口气，心中苦涩，这荆州，还真是人杰地灵啊。 “十四岁的小儿？”张飞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般受重视？” “子仲还是说说你打探到的消息。”刘备见着张飞的表情，甚是无奈。 “这小先生，自十三岁出仕，先是辩经辩得数百文人哑口无言，而后又督造了襄阳学宫，前往南阳各大世家拜访，各世家掏出了数万册藏书。” 张飞默了默，这点……确实没啥好攻击的。 “后来在江夏智败孙策之事……想来大家也都知道的。” “哎……” “是知晓，但总觉得这样的事情，似乎不太真实。” “其实，数月前荆州武陵郡蛮人叛乱，虽是蒯越带兵出征，但根据竺打探到的消息，那位小先生，后来也去了的。”麋竺继续道。 “这……”刘备颇为惊讶。 “再之后，蛮人之乱平定，襄阳那边，多出了一个兴汉商行，主要售卖一些果干、果罐以及鲜果。” “兴汉……”刘备琢磨着这两个字，接着看向麋竺，“子仲的意思是，这兴汉商行，出自这位小先生的手笔？” “正是，那兴汉商行，直接将货品放在了三味书屋外头贩卖……”麋竺点头，“这才知晓，这兴汉商行，与楚安黄氏，扯不开关系。” “楚安县啊，楚安君，小先生，承彦公，种花居士……”刘备呼出一口气，眼神中全是渴望。 第168章 黄月英：令自何人出 刘备在宛城北面、许都南面渴望有才之士。 黄月英也在紧赶慢赶到了宛城后，见到了文聘。 这位在历史上，没有过多记载的武将。 只知道，他在刘琮投曹后，数次为曹操守住了领地。 “小子，见过将军！”黄月英认真的行礼，看着眼前这国字脸，头发胡须皆有些发白的武将，内心赞叹。 “小先生可莫要如此！”文聘赶紧扶起穿着护甲的小先生，见“他”动作有力，身段笔直，精神奕奕，亦是内心赞叹，“当真如旭日之初升一般。” “将军客气了。”黄月英失笑，“辛苦将军，夺回宛城。” “职责所在罢了。”文聘摆摆手，“进城一叙？” “不了，此次行动时间紧迫，还请将军备好马匹，小子这便出发。”黄月英神色一凛，她也想唠会儿，奈何现在实在是赶时间。 文聘一想，也是，随后便赶紧令副手去办了，“马匹早已备好，只等小先生过来。” “多谢将军。”黄月英松口气。 还好，文聘是个老成持重的将领，办事很少出差错。 有这样的将领在，其实也是刘表的运气。 如果靠蔡瑁……有一说一，宛城都不一定能拿回来。 这不是她贬低蔡瑁，而是蔡瑁是那种……明哲保身的人物，有一定的眼界与才能，在军阵之道其实建树不多。 历史上，蔡瑁选择刘琮，联合荆州各大世家投效曹操，其实就是从家族利益出发，为的都是自己。 包括这次，蔡瑁愿意领军北上迎还天子，为的……也是家族利益。 只要迎还天子成功，蔡家的地位，会节节攀升，甚至，如果再用些计谋，他的地位还能超过刘表。 毕竟如今的荆州看似和平，其实刘表能做的事情只是与各大士族协商。 “不必客气。”文聘笑着，而后见着这一万多士卒之中，已经有近三千的马匹，便是了然。 唯有骑兵，才能来去如风。 “祝小先生此次，能成功迎还天子！” “多谢将军！” “一应马料，辎重，若有不足，及时来信。” “多谢。” 面对文聘的支持，黄月英是真心的感谢。 她清楚，对于这些老一辈的将领来说，天下……还是汉室的。 如果真的能为这汉室做些什么，他们都不会拒绝。 所以，她也得认真的试一次，能不能改写后头的格局，就看这次了 …… 三日后。 黄月英见到了一个不算整齐的营地，营内大旗上写着刘字。 营地外，一名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耳垂颇大的儒雅男子，带着几名武将便这么站着。 “可是小先生当面？”儒雅男子双手作揖，语气带着喜意，问道。 黄月英赶紧翻身下马，一步步向前，在这男子身前站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而后露出笑，双手作揖，“小子，见过玄德公，玄德公，有礼了。” 是的，她不必猜，就能知道，这人是刘备。 眼神清澈，不见恶意。 面容仁善，不似作伪。 语气带喜，发自真心。 “小先生不可多礼！”刘备赶紧扶住对方，“今日得见闻名天下的小先生，是备，三生有幸。” 黄月英失笑，“得见玄德公，才是小子，三生有幸。” 而后，她又打量了站在刘备身后的那两个大个子。 一个青衫长须，显然就是关羽。 一个燕颔虎须，便是张飞无疑了。 不远处，还有一人，银甲长枪，白面无须……当是赵云了。 “来，备为小先生介绍。”刘备随即便开始介绍自己手下的成员，“吾二弟，关羽，字云长。” “关将军有礼。”黄月英笑着见礼。 这是关羽啊，武力超强，万军之中取颜良首级！ 是北方人，却在刘备得了荆州之后掌水军，天赋强，学习能力更强！ 且，好推广教化，掌荆州之后，生生的让荆州有了唐虞之风，三代之治的景象。 更是刘备这方最重要的一个综合型将领。 还是后代人人推崇的关二爷啊！ “嗯，小先生有礼。”关羽亦是点头，见礼，并无轻慢之色。 毕竟，在关羽看来，这小先生才名在外，亦有智谋，是刘表手下的高官，但却并没有怠慢他大哥，暂时，值得尊重。 “这是吾三弟，张飞，字翼德。”刘备继续笑着介绍。 “张将军有礼。”黄月英见着这五大三粗的张飞，也是乐着见礼。 “小先生有礼。”张飞巴巴的道，这十四岁的娃子……啧，太瘦弱了，这一身盔甲都感觉撑不起来啊，可他又不好多说。 “张将军有话要对在下说吗？”见着张飞的模样，黄月英便问。 “啊？”张飞惊讶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自家大哥，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人家年纪小，身子看着也和小鸡仔一般，但人家到底是带了一万三千正规兵来支援他们的。 “这是简雍，字宪和。” “先生有礼。” “小先生有礼。” “这是子仲……小先生当见过了。” “是。” “这是赵云，字子龙。” “将军有礼。” “小先生有礼。” “孙乾，字公佑。” “先生有礼。” “小先生有礼。” 再接着，刘备又介绍了自己阵营这边的其他人，比方说，刘辟。 黄月英也是一一见礼，而后再介绍了自己这边的主要人员，介绍完了，便令张乾派人在旁边另起营地，安顿士兵，接着就带着王璨、黄武、霍峻、张乾几人，进了刘备营地之中。 账内。 刘备为主位，黄月英坐下首首位，关羽在她对面。 “此次刘荆州愿派兵共扶汉室，备不胜欣喜。”刘备已经看过了荆州兵，相比起他手里刘辟这波黄巾军，那质量好得太多了。 “刘荆州亦是欣喜。”黄月英笑笑，而后面色严肃，“不过，还是早做商议，毕竟，曹、袁相持已久，说不得什么时候曹操便能回到许都。” “啊？”刘备一愣，皱眉，而后也严肃起来，“小先生说的是，是备之过错。” 黄月英也愣，好家伙，这么一言不合就认错的领导？难怪他手下的人这么服他啊！这情商，贼高啊！ “非将军之罪，曹操挟天子，与将军何干？”黄月英随即摇头。 “对啊，大哥，是那曹操的错，跟大哥没关系！”张飞一听，表示这小子说话很有道理啊，对黄月英的好感度唰唰的上涨。 “好了，三弟。”刘备赶紧制止张飞，随即看向黄月英，“还请小先生教我。” “不敢。”黄月英无奈，这么客气，搞得她也只能客气，“既欲迎天子，便须定下章程，今将军之兵与吾荆州兵合为一处，令自何人出？” 第169章 刘备：愿听先生调遣 一支军队，当然只能有一个指挥官。 两支军队虽然是联合，但一定得有主有副，不然，万一军令不同，那还不如不联合呢。 在场的这群人，也都明白这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所以，刘备那一方人面对黄月英的这个问题，都有些错愕。 从官职上来说，刘备是左将军，豫州牧，还是汉室宗亲，而小先生只是荆州牧帐下的从事祭酒，当然该刘备做主。 从年龄上来说，刘备也完胜小先生。 可……从兵力上来说，刘备这边，是完完全全的败了。 再说了，小先生的战绩，也并不简单。 而黄月英，在问出了这个问题后，收到了众人错愕的目光，脸上依旧维持着刚才的表情。 她可不觉得，这群人会只有这一个反应。 旁边，王璨倒是真的惊讶，因为……阿楚这番话，确实有些失礼。 果不其然，关羽本就有些发红的面色更红了，眼中看到了一些怒意。 张飞则是啪的拍了一声桌子，怒道，“你这小子，端的是无礼！” “三弟！” 刘备赶紧劝住张飞，也摇头示意了关羽，后者才平静了一些，认认真真的盯着黄月英。 “备以为，令自何人出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什么样的军令。”接着，刘备又认真的看着黄月英，说了这么一句。 他如今已过不惑之年，自平黄巾军开始，颠沛流离，至今无一安身之处，已是十七年了。 早就不会为了别人轻视他而过于激愤，更何况，眼前这看着瘦弱的少年，也不是那种会轻视他的人。 “玄德公说的是。”黄月英笑着点头。 这时期的皇叔，已经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成熟版皇叔了，果然冷静。 “是以，小先生何以教备？” “孙子曰：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黄月英想了想，对着刘备，语气也满是认真，“曹、袁相持数月，许都空虚，此为良机，然，将军所谋，曹贼可知？” “俺大哥的谋划，曹贼怎的会知晓！”张飞大声道。 其他人，却是思索起来。 曹操，是知道刘备和刘辟兵合一处的，这就意味着……如果有机会结束与袁绍的对峙，曹操一定会尽快赶回许都，平定后方。 “还请小将军教我！”刘备想了一番，惊得一身冷汗。 他不过千余兵卒，再加上刘辟的黄巾军，看着有个五六千，但实际上，遇上曹操的部队会一冲即散，战斗力压根不在一个层次上。 曹操既然知道他在许都南面，怎么会不想尽办法解决袁绍，尽快回援呢？ 是的，他太想当然了。 想当然的以为，袁绍一定能拖住曹操。 袁绍与曹操这两个人，他都熟。 他同样赞同眼前这位小先生去年的观点：操必胜绍。 如今两人对峙了这么久，或许，只差一个契机，战局便会扭转。 所以，他要加快速度。 “是以，兵贵神速。”黄月英点头，又问，“将军手下，有多少马匹，有多少骑兵？” “这……不足两百。”刘备有些羞愧。 这么点兵力，他能有啥话语权。 “不过，吾二弟、三弟，以及子龙，皆非寻常武将……”刘备又道。 “小子明白。”黄月英应下，“关将军于万军之中斩下颜良首级，张将军亦有万夫不当之勇，而赵将军更为北地豪杰，而在下此行，搜寻了近四千马匹。” “四千！”刘备惊喜。 张飞也瞪大眼睛，荆州人好有钱啊！他喜欢！ 关羽放在案几上的手，也握成了拳。 “可是，天子在都城之内，若皆为骑兵，如何攻城？”赵云提出了问题。 他本就是骑兵出身，自然清楚骑兵的弱项，虽然来去如风，行动自如，可攻城，却是很大的问题。 “此地距许都不过八十里。”黄月英笑了笑，看向了赵云，“若皆为骑兵，不过一日可至。” 是的，刘备这里下营寨的地方，真的是离许昌特别近。 快到骑兵去打个来回，可能都不需要一天。 且汉时的八十里，还比后世的八十里要短上五分之一左右。 “若以骑兵运送步卒，时间或许更久些，但不会超过两日。” “以骑兵……运步卒？”众人的思路一下就被打开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目前的一万六七千的兵力，就能在后天天亮……直接出现在许昌城下了。 他们敢保证，许昌城内的可战之兵，不会超过五千。 “不过，若是强攻……”刘备有些顾虑，即便许昌城内兵力很少，想要迎还天子，强攻也是有难度的。 “自要智取。”黄月英继续笑着道。 “如何智取？”刘备眼神亮了。 “此番来，在下还带了十万张楚纸。”黄月英笑眯眯的道。 除了荆州之外，其他各州，楚纸都是畅销货，即便打仗，商人们还是有商人的办法，于是，看向麋竺。 这位曾经的徐州巨富，不可能在许昌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即便没有这点关系，也不要紧。 她手中，还有司隶以及豫州代理商的关系能用。 于是，众人皆看向麋竺。 他们知道，智取，便该是里应外合了。 以十万楚纸叩门，已经是绝大的手笔了。 “备，多谢小先生慷慨！”刘备几乎要从位置上站起，十万张楚纸啊！ 这在许昌，那就是近百万钱！ 许昌城哪个家族能放弃这样的利益？ 他们都不会放弃！ 虽说如今的楚纸价格已经比去年低了很多，但依然是畅销货。 荆州之外，也远远做不到五钱一张。 “若真能迎回天子，这些花费，算不了什么。”黄月英摆摆手，这十万张楚纸，她在南阳的楚纸作坊支取的。 总比从襄阳一路拉到这里来要近得多。 “另外，在下已经去信屯兵堵阳的蔡军师，两日后，他会直接从堵阳进兵许昌。” “这……”刘备更是惊喜。 这意味着，他们这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 然后，他不得不服。 眼前这个不过十四的少年，真的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些谋算，怎么会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出的计策啊！ 他太羡慕刘表了！ “多谢先生！”刘备双手作揖，深深拜服，“此战，备愿听从先生调遣，绝无二话。” 黄月英眉头一挑，小先生的小字去掉了啊！ 还不错。 “将军愿意，那……其他几位将军也都愿意吗？”黄月英笑着道了一句。 第170章 黄月英：想来，不会失败。 是的，刘备愿意，不代表其他人也都愿意。 关羽也好，张飞也好，都是有实力的武将，诸葛亮二十七岁出山时，这两人尚有不服呢。 赵云呢，偏冷静系列，会信服，但其中有一半多的原因是刘备信服了。 而今，她才十四岁，年纪过小，不足以服众。 再者，在这群人眼中，她身子弱的还不如一只鸡仔呢。 刘备觉得这个计策好，其他人不一定会觉得这个计策好。 毕竟，黄月英也只是说了一个大概方向，谁去操作，都是问题。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以她如今带来的兵力、马匹、楚纸、粮草以及想到的计策，刘备这方并没有什么可比性。 “嗨，俺觉得小先生你这计策不错！”张飞大喜的道，“就目前看来，这是最适合咱们的计策了！谁要不同意，俺老张第一个就揍他！” “若是关将军不同意呢？”黄月英笑眯眯的问着张飞。 “那……二哥俺是揍不过的。”张飞嘿嘿一笑，看向关羽。 众人，也都看向关羽。 “小先生之谋划，在下佩服。”关羽淡淡的开了口，“只是，此战关键，在于如何骗开许昌城门，再者……天子所在许昌宫，亦有重兵把守，若曹兵强行带天子撤离，我等不是白忙一场吗？” 黄月英轻笑，“曹贼诛了董承，难道，许昌城再无下一个董承了吗？” “小先生这话说得，那董承，不就一个吗！”张飞不解，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眼神中多是惊喜。 是的，许昌城里，也不会是所有人都服曹操啊。 “关将军，难道不知？”黄月英又问。 关羽皱眉，他当然知道，许昌城内还有不少人对曹操不满，可现实操作起来，难度还是很大。 他们兄弟三人，压根就不可能进许昌城，因为太明显了。 至于麋竺、简雍、孙乾几人，同样是熟面孔。 也就是说，如果要派人先进许昌城……就得是荆州方面的人，既要能骗开城门，又要能控制住曹兵，不让曹兵把天子带走。 想到这些，关羽只觉这个人可不好挑，只能再听一听这黄口小儿的意见了，于是道，“羽，愿听小先生调遣。” 见此，黄月英才放下心来。 这是双方的第一次合作，必须有全然的信任，否则……谁也讨不得好。 而王璨，看向黄月英的眼神之中，满是赞赏。 阿楚之谋，确实是目前最为稳妥的计策了，且，还令那关云长也低了头。 这样一来，这次谋划或许才有成功的可能。 …… 许昌。 司空府。 荀彧见着眼前这侍从的回报，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站起身，不断的在房内踱步。 前些日子，曹操写信给他，说有退兵打算。 他回信劝住了。 不仅是因为他觉得战机或许很快来临，更因为他能替曹操守住南面来的敌人。 即便南面的是刘备，但刘备手中，那些兵马不过是乌合之众，想要攻许昌城，那是不可能的。 而如今，他们布置在荆州的探子却是快马回报了消息。 说就在六七天前，荆州一万多士兵北上，而且是小先生黄楚领兵。 北上做什么？ 荀彧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对方的目标是天子，是许都！ 北面的战事，他知道，曹操还在等待机会，所以……他必须要严防死守才行。 荆州的兵，或许还能加上蔡瑁在堵阳的兵力，再联合刘备手下那几个猛将，荀彧不觉得，许昌能够安稳。 小先生，黄楚！ 声名在外，他同样不觉得这人北上，会完全没有谋划。 冷静下来，看着房间里头挂着的舆图，最后拿了纸笔，开始给曹操写信。 “立刻，换马不换人，送去明公处！” “诺！” 侍从接了信，跑着便出去了。 “来人！”随即，荀彧又大喊。 “在！”又有一侍从进来。 “即刻请华先生、贾先生入府议事。” “诺！” 吩咐了这些，荀彧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思考着还有没有要补充的东西。 …… 堵阳。 蔡瑁见着手中的信，眼中再一次有了神采。 阿楚当真是知我啊！ 他原以为，他在堵阳屯兵三万，至少能威胁许都，结果呢，还没到许都和孙策来了个面碰面……损兵折将不说，还把军卒们的士气给打没了。 这段时间，他令人好吃好喝的让军卒们修养，总不能没迎回天子，还把手下的兵给搞废了。 还以为，迎天子这事儿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结果呢，他的转机来了！ 虽说此次机会是刘备提议的，但出力的大头绝对是他们荆州一系的势力。 若成功，到时候凭功论赏，他可不会差到哪里去！ …… 十月初。 一行商队带着各类文书，欲进许昌。 守城卫士见着这商队带的楚纸，内心叹气，又是个有门路的……正想着直接放进去，却不防，一名中年将领直接喊了他们什长过去，交代了一些东西。 结果，他就接到了命令，自今日起，全城戒严，许昌城，只进不出。 然后，只能对这对商队进行全面的盘查。 马车之上，一名男子皱了眉头，今日这事儿……可不算个好兆头，意味着对方已经有准备了。 …… 许昌城外，二十里外一处林中，黄月英带着士卒在此安营扎寨。 他们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把所有士卒运到了这处山林之中。 再有两天，便是进攻的时机，毕竟，蔡瑁从堵阳进兵许昌，也要一些时间的。而这两天，也足够经过一番装扮的王璨去和城内的“无数个董承”们建立起联系。 只不过，等待的时间最是熬人，因为……刘备对她很是亲厚。 “这两日与先生谈论，备所得颇多。”刘备笑着，看着眼前这人，语气之中，满是感谢。 “在下所得，亦不少。”黄月英笑笑。 “未曾想，荆州竟有先生这般大才。”刘备还是很感慨，可惜，眼前这人才能再高，也不是他的手下，“若有机会，备定要一访荆州诸位大才。” “日后，定有机会。”黄月英对刘备的这些话，很是赞同，即便没有她参与，眼前之人也是成为了一方雄主。 “哈哈。”刘备笑着，而后望向许都方向，“此番，便要看仲宣先生能否成功了。” “想来，不会失败。” 第171章 黄月英：还是拖下去斩了吧 王璨，字仲宣，其曾祖官至太尉、其祖父官至司空，少有才名，如果不是时局混乱，早在去荆州之前就出仕了。 曹操迎回天子这几年，除了曹氏、夏侯氏、颍川这几系的官员外，同样用了不少一些官二代、三代。 其中，恰有几人，便为王璨旧识。 …… 许昌南面的山林之中。 刘备听着“小先生”的话，道，“小先生……便这般成算十足吗？” 黄月英看了刘备一眼，“难道玄德公不希望仲宣兄长成功吗？” “这……倒不是。”刘备苦笑，随后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石头，请黄月英坐下。 黄月英自然照做。 “备，自二十四岁时参与镇压黄巾乱，距今已一十七年矣。”刘备叹气，目光看向远处林外，“自县尉起，又当过县丞，司马，县令，国相……后又颠沛流离，做过豫州刺史，领过徐州，如今虽有官职，却无一处安身之地。” 黄月英默了默，虽然没有安身之地，但刘备的官职，是一直在往上走的，如今，已是左将军、豫州牧、宜城亭侯。 “失败了许多次，眼见着汉室衰微，却无能为力……内心苦楚。”刘备继续道，语气萧然，“此次，即便是有小先生相助，备……亦不知能否功成。” 简单来说，刘备几乎失败了十七八年，这次行动，他也不觉得一定能成功，哪怕谋划的很好。 “将军其实不必苦楚。”黄月英摇头，而后目光认真的打量着刘备。 对方飘零了这么些年，两鬓也早有了华发，脸上亦是风霜，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掌之中，全是老茧。 如同，老农一般。 若不是腰间佩剑，气质又如此儒雅，任何人也很难将眼前这个人与玄德公联系在一起。 “哎……”刘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黄月英思索了一下，问道，“如今世道大乱，将军是不忍见刘氏皇权旁落，还是不忍见数万黎民受苦？” “皆不忍也。” “若只能二者只能择一呢？” 刘备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间言辞犀利起来的小少年，见对方目光丝毫没有避让，最后反倒是自己别开了脑袋，闭上眼睛。 良久以后，叹气，才道，“若只能二择一，备，更不愿见黎民受苦。” “为何？” “皇室之人，即便是如今的天子，幼时也受万民供养，不曾缺衣少食。”刘备落寞的道，“而今他承了帝位，权力加身的同时，更需承担责任。” “哦？有何责任？” “社稷与百姓。” “到底是社稷，还是百姓？” “百姓。”在黄月英的追问下，刘备依旧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百姓，“可如今，庶民如蝼蚁，有人屠城便是数万，令河道阻塞；即便活着的，也有，人相食……旱灾、洪灾、兵灾……灾灾皆苦庶民。” “社稷社稷，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土育万物，谷育众民。”黄月英道了一句，“是以，社稷与百姓，其实分不开。” “小先生说的是。”刘备赞同，随后苦笑，“可今时之社稷，多指朝廷，与庶民百姓……其距离何止百里、千里呢？” “是啊，庙堂之上，多的是自小不缺衣，不缺食物的官员。”黄月英对于刘备的这个看法，倒很是赞同。 而且，刚刚的问题，黄月英很清楚明白了，对方知道这世道未来或与刘汉无关，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多努力一番，至于能否成功……他也不知。 再者，她这么直接的逼问，刘备的回答是百姓，这让她心里舒坦不少，至少，终于有个人是会把百姓疾苦放在心上的。 “哎……”刘备又叹一口气。 黄月英：…… “虽然时局艰难，将军也不必气馁，汉室立朝四百年，自有无数汉臣与汉民为之奔走。”于是，黄月英还是安慰了一下，“将军也好，荆州牧也好，都是如此。” 刘备这倒是点了点头，“可惜……枉有些人自称汉臣，做的却是欺上媚下的勾当。” “将军说的是。”黄月英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一队士兵押送了一个老农过来。 “都督，抓到一名奸细。”士兵报告着。 “小老儿不是啊！”老农模样的人大喊，语气委屈，“将军明鉴啊！” 刘备见此，站起身，“为老丈松绑。”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了黄月英。 因为，这队士兵是荆州兵，他们不认什么刘备，只认小先生。 “先松开。”黄月英随后道。 刘备苦笑，是了，如今巡防的士卒，皆为荆州兵。 “诺。”士兵这才应下，替老农松绑。 “劳烦玄德公了。”黄月英这才开口。 “老丈缘何上山？”刘备问着。 “天气渐凉，家中木柴不足……”老农苦着脸。 “斧子呢？”刘备又问。 “被兵爷收了。”老农看向了旁边的士卒，见着士卒手中的斧子，又忍不住道，“能否还给小老儿……这把斧子，还是小老儿兄长家借的。” 刘备一噎，虽然内心偏向于这就是个普通的百姓，但依然仔细的观察着对方。 粗布麻衣，有不少补丁。 脚上则是一双草鞋。 皮肤粗麻，饱经风霜。 与他，又何其相似啊。 “老丈也见到了，吾等兵屯此处，是以，这两日是不能放老丈下山的。”刘备又道。 “这……那能否让小老儿回家报个信？” 刘备：…… “不可。”刘备自然是摇头。 如今正是计划的关键时候，怎么可能让人走漏了消息呢？ “那家人必来寻……”老农又道。 刘备也无奈，“若是来寻，便陪着老丈一起待着。” “这要待到何时啊？” “不知。”刘备摇头，战事还未开始，更不知何时结束，所以，他的确也不知道。 “依小子看，还是拖下去斩了。”黄月英则是摇头，“而今正是关键时候，将军断不能因小失大。” “小先生！”刘备瞪大眼睛，“此人不过是无辜庶民！” “无辜吗？”黄月英摇头，而后看着老农，“老丈，我且问你，你当真是山下老农吗？” “自然啊！” “那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 “家住许昌城外的张家村，家中连小老儿一起，共有七口人。” “此地于许昌南面二十里，且吾等屯兵在山阳，若是家住许昌城外，为何至山阳打柴？” “这……阳面的木柴更好些。”小老头一噎，随即立刻道。 “是吗？” “是。” “你说这斧子是你兄长的，你今年几岁，你兄长几岁？” “小老儿今年四十有九，兄长五十有一。” “你兄长是你亲兄长？” “这……不是，是从兄。” “你兄长家中几口人？” “共计九口。” “你兄长有几个孩子？” “六个。” “六个孩子中有几个成婚了？” “三个。” “是男娶，还是女嫁？” “两男娶女，一女外嫁，另有三个孩子尚未婚配。” “另三个孩子为何尚未婚配？” “年纪太小。” “是男是女？男的几岁，女的又几岁？” “两女一男，分别是十四、十三、十二。” “你兄长家，一年生一个？” “啊……是。” “他家中粮食可够？” “不够。” “这斧子你是什么时候借的。” “今日早晨。” “今天要砍柴，今天早晨借斧子？” “昨日已与兄长打过招呼。” “今晨什么时候借的？” “早食之时。” “那可见你兄长家早食是什么？” “这……未曾见到。”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粟米粥或者麦粥。” “就这些？” “再有点酱。” “还有呢？” “或许……还会加个鸡子，但大抵是给兄长幼子所备。” “为何？” “我那最小的侄儿，自小便有些体弱。” “瞧过大夫？” “瞧过的，大夫说要仔细养着。” “你兄长家中有几亩地？” 老农瞪大眼睛，“这，不知。” “不知？” “反正，比小老儿多。” “你那外嫁的侄女，家中几口人？” “大概是……五六个。”老农额头开始冒汗。 “成婚时你不知晓？” “未曾瞧仔细。” “哦。”黄月英点点头，而后也不再问了，便直直的看向刘备，“将军以为呢？” 刘备细细回想了一番刚刚这些问话，只觉得这老农回答没有太多问题，但……也有问题。 那族兄关系与他那么好，他为什么不知对方家中多少地？ 这种事儿……在同一个村子里，怎么会不知道？ “的确有可疑之处。”刘备点点头，“但老丈如今四十有九，或许一时没想起。” “是是是，这位小将军问得太快了，小老儿一时未曾想起。”老农便连忙点头。 “现在可想起了？”黄月英似笑非笑的道。 “想起来了，兄长家中共有田地一百二十三亩。” “哦？那在下派人去打探一番，敢问老丈兄长姓名。”黄月英继续笑着道。 老农愣住。 他兄长姓名？ 他的确是知道，只是……刚刚那一百二十三亩地，是他编的啊！ “拿下！”黄月英吩咐道。 第172章 张飞：教教俺咋当个细作呗 见此，刘备则是叹口气，看向黄月英，“小先生，可是许都那边已有了防备？” “消息或是从荆州传来的。”黄月英点头，“一万三千兵出征，曹贼的探子不可能看不到。” 刘备亦是点头，又回想起小先生问的问题，虽然看似杂乱，但其实其中都有陷阱。 一个探子，对准备的背景定然倒背如流，当然，那是与他自己有关的，问些与他关系不大的……便容易露出破绽，他兄长到底多少地这个问题，便是其一。 其二，农户人家虽然很容易一年生一个孩子，但也该知道这样极其伤身体才对，连着生了一个也就算了，竟还连着生了两个…… 其三，族兄家中女儿外嫁，他却对侄女婿家中不甚了解，不太应该。 村子或者宗族这东西……那是同气连枝的，但凡有些大事，都该知晓。 于是，刘备眼神复杂的看着黄月英，对方才十四岁，却真的……妖孽至此啊！ 他太羡慕刘表了。 “那吾等，如何是好？”刘备发问。 “静观其变。”黄月英摇头，“当然，也不必过于小心，总归……蔡军师，也该出发了。” 刘备点点头，而后对着黄月英认真一礼，“此次，多亏先生了，若不然，便是放跑了一名细作。” 再接着，刘备又夸了黄月英一番，再次指出了他以为的那三个疑惑点。 黄月英失笑，“将军没觉得，这位老丈在回答问题时，像是在背书吗？” “啊？” “太熟悉了，也不对啊。”黄月英见着那名细作，“对？” 细作：……背的熟还错了？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了，包括关、张、赵三人，还有霍峻、张乾以及糜竺等一干文士。 “背的熟也不行啊？”张飞嚷着，“这当细作，也太难了？” 细作内心：……竟有人理解！ “是难。”黄月英点头，“原本，玄德公判定此人为附近村民，楚，可有说错？” “未曾。”刘备摇头。他一开始的确以为这人是附近的村民。 “他被押送过来时，兵卒分明喊的是在下……”黄月英开口解释，“可他呢，一开始便是朝着玄德公喊将军……似乎是，认识玄德公。” 细作：……刘备在曹操手下也干过活儿啊，他们这群人怎么会不认识？ “第二，若是附近的村民，砍柴为何会大费周章的到山阳之面呢？此山，可不是一座小山啊！”黄月英解释，“而玄德公所说的那三个，同样也是疑点。” “当然，最后令在下确定的是，这位老丈，有些问题背得太熟，有些问题，又极为不确定……” 像极了，学渣上考场时，看哪个答案都对的样子。 “所以，可学到了？”黄月英对着那细作道。 细作：…… “学到了，但那又如何……你们，会放了我吗？”细作要哭了，他看到谁了啊！ 关羽啊！ 那不是跟着司空去北面战场了吗？怎么又投了他那大哥啊！ “不会啊。”黄月英很自然的摇头，又补充了一句，“不仅不会放了你，还会对你严刑拷打，大刑伺候，严加逼问，你如果不交代……可能命就得丢在这座山上。” 细作：…… “当然，你若是不交代，便是忠心于曹司空，若身死，也当得一声忠义之士。”黄月英笑着，语气极为淡然。 而后又转着看了看这座山，“此山风水不错，青山绵绵，处处可埋忠骨，又距许昌如此之近……真是个好地方啊。” 细作都快哭了，这个小个子怎么这么可怕啊？ 问题一个接一个就算了，还问的都是他不太会的。 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应付过去了，结果还是被看出来了。 现在，就这样告诉他，他会死，死了还要埋在这座山中……还说这座山对得起他！ 他不要就这样埋在这座山里啊！ 他这样埋在这里，到时候连个香火都不会有啊！ 他要是死在这儿，他攒的那些钱不就便宜别人了吗？ 什么青山绵绵，处处可埋忠骨啊！ 他不要，他要活着啊！ “小人交代，小人交代啊！”于是，哭着大喊。 黄月英轻笑，“带下去，问清楚。” “诺！” “对了，不要觉得……在下无法分辨出假话。”黄月英又看了看着细作，“你知道的。” “小人定然说真话！” “去。” “哎……”细作弱弱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被兵卒押下去了。 其他人：……嘶，此人妖孽至此啊。 刘备内心更是火热，觉得这次计划，成功的概率又高上了几分。 “小先生高才，备，叹服！”于是，一个长身作揖，表示很佩服。 “玄德公言重了，不过是一些小计俩罢了，上不得台面。”黄月英摆摆手，见着周围一圈人，“所以，诸位也各自去忙。” “嗨，那个……”张飞眼神一亮，“先生，教教俺咋当个细作呗？” 黄月英：？？？ 其他人：…… “张将军何出此言？”黄月英失笑。 拜托，你是张飞啊！你张飞要当细作？当别人眼瞎？ “那下次有这种打探敌情的任务，俺或许就能出手了啊！”张飞大咧咧的道。当然，他才不会说是因为看着黄月英那么厉害，他也想出风头呢。 “嗯……”黄月英本想拒绝，而后，她才发现其他人眼中也都充满了求知欲。 好，她好像……是得讲讲。 “当细作，就得普通。”黄月英无奈开口，“普通到别人无法注意你。” 众人想了想，点头，的确。 “像张将军这般，身材壮硕，面貌特征明显之人……若要当细作，便须彻底改头换面。” “啊？彻底改头换面？” “比方说，刮去胡须。” 张飞瞪大眼睛，“那可不行！” 旁边众人，皆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往后退了退。 在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仅头发重要，胡子也重要。 且，古人们更喜欢蓄须，比方说，关二爷那长须便令他极为自豪，只要是个男子，成年后，基本就会开始蓄胡子。 “那便减一减身子也可。”黄月英又笑着，“以张将军的身形而言，目标明显，若能瘦身，敌人肯定想不到这是张将军。” 张飞：…… “仅有这两种办法？” “这两种是最基础的。”黄月英忍着笑，“否则，如何改头换面？”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张飞赞同点头。 “至于细作该掌握的技能，那就很复杂了，说上一整天，也是学不完的，张将军确定要学吗？” “那……俺还是不学了。”张飞认真点头，“还是战场上来得简单。” “哦。”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不过，若是几位将军想知道如何分辨细作，在下倒是有些心得的。” 第173章 兵围许都 听着黄月英的话，众人眼中也都有了更浓郁的好奇之色。 “还请先生赐教。”刘备拱手。 于是，黄月英也不藏着掖着，当下便说了起来。 “将军客气。若要分辨细作，首先便需要从一个细作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以方才那个细作举例，他作为村民，只需要砍柴的话，是不需要到山南面的。 可他其实是一个细作，他接到的命令应该是探寻敌人的方位， 因此他便自许昌城而出，假冒成进山砍柴的村民，进山中搜索。 山北面没有见到敌人，那么，敌人会不会在南面呢？ 于是，他就只能往南面搜寻，才被我军抓获。” 众人闻言，赞同点头。 从细作的角度来说，他要完成任务，自然不能放过山南面。 …… 黄月英讲了近一个时辰，众人便津津有味的听了一个时辰。 最后实在是觉得嘴巴有些干，她才结束了这次的教学。 在场的这些，日后都会是镇守一方的大佬，她不需要他们去当细作，只是希望他们日后再遇到细作可以分得出来。 “多谢先生。”刘备是又一次真心实意的叹服。 今天第一次叹服，是因为对方不过十四之龄，却有着远超同龄人……乃至成年人的智慧。 第二次叹服，是因为对方坦荡开明，便是这般有用的信息，都大方的讲给了他们听。 所以，他这声先生，是比之前喊得更真心实意。 哪怕，他比对方大了二三十岁。 “多谢先生。”张飞也跟着道了一句，乐呵呵的，表示自己明白了，至于学没学会……那就再说了。 便是关羽，也跟着说了一句，“多谢小先生。” 其他人也是纷纷开口道谢。 黄月英笑着摇头，当老师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对她来说，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都督，细作已全部招供。”士卒来报。 “嗯。”黄月英点头，示意士卒说下去。 “大约在昨天，荀令君似乎是收到了消息，有大军从襄阳出发北上，与其他一些人商议后，便打算对许昌城戒严，只进不出。”士卒继续道，“而他们这群探子，便向着许昌外围搜寻而来，以免兵临城下而不自知。” “只进不出啊。”黄月英点了点头，想起早晨刚进城的王璨，内心也只得暗暗祈祷对方运气要好一些才行。 不过，留守后方的荀彧反应这么快，是她没有料到的。 果真……到了曹老板的地界里头，对方是真有主场优势啊。 “是。”士兵点头，“另外，他说，他们这群人一共有二十个小队，约五十人分开探寻……彼此之间并无联系的渠道。” 黄月英这就理解了，简单来说，刚刚抓到的细作，还就只起个侦察兵的作用。 或者，不能叫做细作，而是探子。 “他们可有规定返回时间？” “并无。” 黄月英于是摆摆手，“那便如此，至于那探子……暂时就先关着。” “诺。” 既然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黄月英也不会非要对方的性命。 “还以为……小先生你要把他砍了呢。”张飞有些惊讶，毕竟，对方刚刚就说要砍了的。 “世道不易。”黄月英摇摇头，“战场之上，刀枪剑戟，自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留不得手，可战场之下，便不必如此了。” “先生，仁慈。”刘备赞叹，看向黄月英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可惜，这样的人才，并非他的手下。 可再一想……这样的人才，他不能得，难道，刘表真的能得？ 他不禁疑惑起来。 但疑惑也无用，如今之事，乃是攻陷许昌，迎回天子为要。 其他事，都得往后放一放。 …… 经历了探子这事儿，黄月英便回自己营帐之中休息了。 既然许昌那边已经收到消息，那么，她所谓的奇袭便没有了太大效果…… 可惜了。 但许昌兵力少，是事实。 所以，机会仍然有。 就看，老天爷到底站在哪边了。 …… 夜，月明星稀。 乌巢，万余袁军士兵入梦正酣，旁边，粮草堆积成山。 袁军营地外，数千骑兵静静的注视着那一切。 “哈哈，天不亡我！”曹操见状，大喜。 他自许攸口中得知袁绍军粮所在，亲率数千士兵，人衔枚马缚口，走小路至此，不就是为了放一把火吗？ “行动！” “诺！” 不多时，袁军营地内火光冲天，数十万旦粮草上覆盖着熊熊火焰。 “有敌袭！” “救火！” “救粮！” 袁军大乱。 而曹操，便带着士兵冲营。 …… “大将军！乌巢被袭！”睡梦中的袁绍，被紧急军情喊醒。 “什么！”袁绍大惊，穿着睡衣便出了营帐。 见着门外传令的士卒以及一旁的沮授等人，这才稍稍镇定一些。 “公与觉得现下当如何？”袁绍问着沮授。 “乌巢被袭，曹军定然分兵，曹贼兵力本就不多，如此一来，曹贼大营可破！ 主公当分兵救乌巢，此为其一。 其二，则令张合、高览强攻曹操大营！” 如今这情形，对于袁绍来说，简直就是下下签。 沮授即便再聪明，也只能给出这种以一换一的策略。 只要能成，袁绍就不会败的太难看。 然而，都没成。 …… 这一夜。 曹操励士死战，大破袁军，乐进斩杀淳于琼等，并将其粮草全数烧毁。 次日，消息传至官渡。 张合、高览于是投降，致军心动摇，内部分裂，袁军大溃。 袁绍只得八百骑仓皇逃回河北。 此战，曹军先后歼灭和坑杀袁军七万余人，自此，曹袁实力发生逆转。 曹操大喜，可从袁绍大营内发现的书信，却令他面色黢黑。 许昌及军中的某些人员，竟写信向袁绍表态。 怒而拔剑，一剑将袁绍营帐内案几批成两半，便令人将这些书信一把火烧了。 …… 而此时的许昌城，已是兵临城下，城内，人心惶惶。 城墙上，士卒们也有些慌，只因兵力差距巨大。 守城之兵，不到四千。 可攻城之军，却是三万有余。 然后，城墙上的士兵们还看到了组装好的投石车……以及云梯！ 第174章 先礼后兵 许昌，荀府。 荀彧不断的听着传令兵的消息，表情淡然，直至听到对方搬出了投石车与云梯，才有了一丝严肃。 显然，荆州那方，准备的过于齐全了。 他以为，荆州兵是不会有这种攻城器械的。 但他仍然语气淡定的开口，“无妨，司空不日便会回援，告诉将士们，只要守住便可。” 于是摆手，传令兵便又下去了。 旁边，还有两人淡定的坐着。 一是贾诩，一是华歆。 “对方目标是天子。”华歆开口道，“且知晓司空会回援……” “所以，对方的攻势，便不会弱。”贾诩接了一句话，“荀君……要做好逼迫城内各大世家的准备了。” 荀彧呼出一口气，这些，都是他们三人早就商议好的，城内守卫不足，但，世家大族私兵却不会少，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与世家大族撕破脸皮。 “报！”又有一传令兵慌忙的进来。 “说。” “城内突然多出无数孩童传唱歌谣……” 荀彧心里一沉，“内容呢？” 传令兵低头，不敢言语。 “说！” 传令兵仍低着头。 见此，荀彧站起身，往府外而去，还未完全出府，便隐隐听到了孩童们传唱的歌谣： “曹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僄狡锋协，好乱乐祸。” “祖父中常侍腾，饕餮放横，伤化虐民。” “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荀彧停了脚步，随即哈哈大笑，这哪里是什么童谣，不过是截陈琳的那篇骂人之文罢了。 此次，真是遇到了对手，攻心，攻城……倒是手段不少。 “无妨，命人守好天子即可。” “诺。” …… 许昌宫。 刘协悠闲的躺在榻上，神色看似放松，耳朵却是立着，听着周围的动静。 他是许昌宫内的天子，是以，不知城外之事。 可，宫人们的慌张之色。 他却是知晓的。 曹操北上，他寄希望于袁绍。 至少，从出身上来说，袁绍比曹操更信得过。 想起董贵人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刘协便是一阵悲哀。 “陛下！荆州军打来了！”有一名宦官语气中带些惊喜，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刘协面前，跪下。 “荆州？”刘协微愣，他原以为……是袁绍呢。 想起荆州的刘表，刘协内心感叹一声，这种时候，到底也只有宗亲才是真正心忧汉室。 “正是。”宦官讨好的禀告，“小人刚听闻，荆州军三万余兵卒，已围了许昌，还有投石机与云梯……” 刘协盯着这名宦官看了看，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魏茂。” “此前，去过荆州？” “正是。” “荆州如何？” “政治清明，百姓安居。” “你觉得，朕该不该去荆州？” “这……自有陛下决断。” 刘协轻笑了笑，“谁派你来的？” “无……”魏茂正要说没有人派他来，却对上了刘协的目光，心中一凛，再次伏倒在地，不敢言语。 “说。” “是……伏国丈……” “哼，若再不说实话，先领三十杖。” “陛下饶命，是王中郎。” “王畅的那个王？” “是。” 到了这里，刘协失笑，自嘲的道了一声，“方今天下，真有汉臣乎？” 这些年看了这么些事儿，他也已是弱冠之年，哪里不知道这些打打杀杀的大臣们心里想着些什么啊？ 不过，他们想些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人能破此局。 荆州军，或许可以，但或许……也不行。 “自然是有的，荆州牧亦为汉室宗亲，他如何能不心向汉室呢？”魏茂道了一句。 “既如此，你们打算怎么做？若是无法攻破许昌城，可带不走朕。” “还请陛下稍作忍耐，如今城内亦是混乱，只待今夜……” “今夜啊……行，朕便要瞧瞧，你们要做些什么。”刘协应下了。 面上云淡风轻，心里，还是希望这次能成功的。 至少，若是去了荆州，他那同为汉室宗亲的伯父，不会绞杀他的妻妾，不会绞杀他的子嗣。即便日后天下落到了那位伯父手中，它也依然姓刘，而非曹。 …… “仲宣，此次行动，你不可冒头。”一名中年男子按住了王璨。 “兄长，我知道。”王璨点头，“只是……内心到底是有些紧张罢了。” “天子到许昌不过两三年，但曹操却已是里里外外的控制了此城，荀彧，也非无能之人，不可小觑。” “嗯。”王璨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些，只是，却没办法静心安座，计划若成，汉室或许能重新振作，他也就没有堕了自家曾祖与祖父的名头。 …… 许昌城外。 黄月英穿着小一号的盔甲，骑在马上，旁边，则是全身着甲的刘备。 “将军以为，如今当如何？” “信已射到城墙之上了，就看荀君如何回应了。”刘备表情严肃。 黄月英点头，曹操外出征战，守家的一般都是荀彧，以荀彧的才能，不会没有应对的办法。 “管他如何回应呢，大哥，咱们什么时候攻城！”张飞大咧咧的拍马过来，问道。 刘备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黄月英，“先生以为呢？” “先派人继续叫阵，就说，左将军刘备要求见天子，请天子现身一见。” “啊？”刘备一愣。 这……咋还替他扬名了啊？ 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小先生的名头，在荆州够用，在许昌，那就不够了。 而且，刘备是汉室宗亲，又是曹操亲自请封的豫州牧，总比她的分量更重一些啊。 再说了，这么拉仇恨的事儿，还是让有气运加身的人去。 “去。” “哎，好嘞！”张飞乐呵呵的又去了。 刘备见此，随即对着黄月英拱手，“多谢先生。” 不多时，蔡瑁也拍马过来，“阿楚!” “阿舅。”黄月英见到蔡瑁无事，也稍稍松口气，她还生怕蔡瑁在被孙策揍的时候留下些伤呢。 旁边，刘备惊讶了一番，他没有想到，荆州这位蔡军师，竟是小先生的舅父。 “情况如何？”蔡瑁问着。 “城内未有回信，阿舅莫急。” “呼，许昌城啊！天子便在里头，如何不急？”蔡瑁呼出一口气，而后看了看一旁的刘备，“左将军以为呢？” “蔡军师说的极是，天子……便在那四方的许昌城内，如何不急啊！”刘备也附和了一句。 蔡瑁满意点头，全然忘记了，以官职论……刘备比刘表都要高上一些，“左将军说的是啊，天子受难，吾等汉臣，如何能视而不见？” “可恨，备人微力薄……”刘备叹气，握住缰绳的手，却是一紧。 这蔡瑁……当真是嚣张。 黄月英见到了刘备的反应，也只能笑笑，这两人走不到一块，那没事，不要放在一起就行了。 第175章 城内城外 蔡瑁在荆州，也算是重权在握。 除了对刘表客气过以外，对其他人那从来就不知道客气二字。 如今刘备兵微将寡，即便刘备有左将军的名头，他也还是瞧不上刘备的。 没有实权的将军，没有实权的豫州牧，在这世道，难道还少吗？ 黄月英当然也知道蔡瑁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能希望以后有办法缓解两人的关系罢了。 …… 所谓先礼后兵，其实不过是如今通用的礼仪。 主要是，以刘备的名义求见天子，看看能否让天子出宫，若可，他们的希望会更大些。 荀府。 荀彧见着手中的书信，笑着道了一句，“好一个左将军！当时，竟不知刘君有此胆魄！” “左将军此人，本就非寻常人，不然，如何会有两个兄弟如此相随呢？”华歆感叹，其实，他还是挺欣赏刘备的。 刘备是卢植的弟子，而他与卢植，师出同门。 对方一路摸爬滚打，到底还是比他多了些胆气的。 旁边，贾诩没有回应，却是思考着，荆州军与刘备搅在一起啊……此战之后，荆州怕也是不太平了。 “荀君，如何？” “不过乱臣贼子尔！”荀彧道了一句。 如今天下的形势，乱成这样，非明公不可定，结果这群人竟一个个的都跳出来反对…… 可，董贵妃、天子…… 荀彧想了想，又压下了自己的念头。 想要平定天下，此事很难，所以，其他人不该给曹操拖后腿，他相信曹操，也能容忍一些问题，一切，都可以在平定天下之后再谈。 “天子那边儿……”贾诩问了一句。 “乱臣贼子，如何能见天子？” …… 到了下午。 城头上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黄月英见此，便知道荀彧的选择了。 既然对方认定了曹操，那她也只能试一试罢了。若真能迎天子去荆州，不知荀彧该如何自处了。 “按照既定计划，进攻！” 一时间，战鼓声起。 黄月英直接把南面军的战场指挥权交给了刘备，毕竟，刘备有关羽和张飞这两个大杀器，再者，她也没有什么战场上的经验。 昭烈帝，也从来不是靠着兄弟才有了以后的成就，对方自己，就很能打。 比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厉害多了。 计划早就定好了，她当然是等待就可以了。 …… “投石机准备！” “放！” “放！” “放！” 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像炮弹一般飞向许昌城城墙，有的落在城内，有的落在城墙外。 刘备也不急，他知道计划，要的，就是打乱城内的军心。 投石机，刚刚好。 这时候让士兵们上去拼命，没有必要。 “大哥，这石头打到啥时候？”张飞拿着长矛，有些着急的问。 “打到里头人心惶惶便可。”刘备笑笑，“三弟想上场了？” “俺老张上去，那必须直接登上城墙！” “莫急。”刘备摇头，也没答应。 …… 城墙上。 “将军！除了南面是投石机外，其余三面，都有敌军云梯登城！” “哼！故弄玄虚！另外三面战况如何？” “很是激烈，咱们人手不足……” “各调一百人，去另外三面，速去！” “诺！” 随后，一块石头又落在了守城负责人面前，他只得继续蹲着，至少目前看来，南面的进攻力度并不大。 …… 刘备见着南面城墙上的动静，随即拍了拍张飞的肩膀，“三弟，去。” “好嘞！大哥，那你看好咯！这头功，俺必定给你拿回来！”张飞兴奋的道，随即便拍马而出，领着本部兵马，推着云梯，冲向了南面城墙。 旁边，关羽只是摸着胡子。 他知道，目前的情况，应该不是真的要进攻。 既然王璨已经进城，总该等一等王璨的消息才是。 “大哥，三弟若真的登城了……” “那便登城。”刘备感叹，“不过，却也并非那般容易的。” “这两日，我请教过小先生，为何计划中是将许昌四面皆围上……” “为何？” “小先生说，若是留一面，虽然可以引得各大世家从那面逃窜，但荀彧定然不会带着天子从那面走。” 关羽皱眉，随后点头，“也是。” “围了四面，攻势猛烈，反倒能为仲宣先生行事提供机会，而且……也能让庙堂上这些个‘汉臣’们，清清楚楚的感受一下战事的威力，不然，怎么能让他们着急呢？” 关羽再次点头，没有反驳。 本来他们就计划的是里应外合。 唯有四面攻势猛烈，才能策应里面的人。 “待会儿三弟回来后，二弟你带本部兵马接上。” “听大哥的！” …… 许昌宫外。 有数名官员联合，站在宫门外，请见天子。 然而，却被守卫拦住了。 “让开！尔等可知拦住我等，是要耽误大事的！” 守卫没有说话。 “如今城外战火已起，天子却不知情，左将军要求见天子！若天子出面，听左将军陈述冤情，此战或许就能免了，你可知晓！” “城外之兵，几乎十倍于我等！让开！若耽误战事，城破，数万百姓遭遇战火……便是尔等的过错！” “让开！” “速速退下！” 这些官员战斗力虽然不行，但是嘴皮子还算利索，说得这些守卫们有些害怕。 外头确实是打起来了，他们知道。 且，天子总不能不知道这事儿啊！ 正要放行时，一名武将拍马而来，“侍中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宫！” “如今战事已起，天子却不知，荀侍中想要做什么？” “正是！” “司空也好，左将军也好，侍中也罢，皆同朝为汉臣，如今闹到这般地步，便须天子出面做主！” “侍中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宫！”武将只是拔出了腰间的大刀，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这一群官员。 若他们还不识趣，他不介意让这群人血流成河。 见此，那数名文官只得恨恨而去。 …… 荀彧听了这事儿，又是笑笑。 这群人，知道曹操还在北面和袁绍征战，有的甚至已经给袁绍写过书信，而今刘备打来，他们当然就坐不住了。 “看起来，那位小先生，仍有不少谋划。”华歆道了一句。 “那又如何？”贾诩摇头，“他们围了四面，难道是真的想攻城？” “可攻势猛烈，不是真的攻城，又是什么？”华歆摇头，“即便或有人为他们的内应，但也该小心些……毕竟，他们是真的有攻破许昌城的实力。” 贾诩一噎。 荀彧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华歆分析的没有错，荆州军，确实兵多，有攻破城池的实力。 此次，形势危急啊，明公，你何时回来啊！ 第176章 贾诩：荀君莫急…… 荀彧内心虽然有些着急，但面上没有太大变化。 一时间，华歆也好，贾诩也好，都不得不感叹这位荀王佐的功力，只不过，气氛过于安静了一些。 “华先生。”荀彧开口。 “荀君。”华歆点头应了一下。 “如今敌军攻势猛烈，然城内仅有四千兵，其中还有八百守卫皇宫。”荀彧呼出一口气，“劳烦华先生请各世家出力了。” “理当如此。”华歆赞同。 原本，请各世家出兵至少要等到过几天……在他们三人的分析推算中，对方应该是假攻城，可兵力差距之大，也让他们看到了对方即便是假攻城，也有攻破许昌城的可能性。 是以，他们的一些谋划，也不得不提前。 “文和。”荀彧看向贾诩。 贾诩微微点头。 “文和可有何见解？” 贾诩沉思了一下，道，“既然左将军求见天子，何不请天子到城头一叙？问一问左将军，缘何要以下犯上。如此一来，即便是能拖上一些时间，对我等，也有不少益处。” “天子……”荀彧皱眉。 “荀君莫急，伏皇后不还在宫内吗？”贾诩笑着摸了摸胡子。 胁迫天子的事儿，荀彧和华歆做不出来，可不代表他贾诩做不出来。 听了贾诩的话，荀彧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又想起被绞杀的董贵人极其腹中孩子，咬了咬牙，“此事……莫提！” 他不是曹操，他断然不会做出那等欺君犯上之事。 贾诩只是笑着点头，并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荀彧现在不会答应，可不代表，之后不会答应。 “既如此，诩还有一计。” “文和请说。”荀彧语气不算好，也没有生气，如今形势紧急，他没有必要因为贾诩之前那些话与对方置气。 “自天子都许，许昌城繁华一日胜过一日。”贾诩继续笑道，“城内除世家豪族外，亦有不少富户，这些富户平日里能如此安稳做些生意，此番也该为守城出一份力。” 荀彧松口气，对于逼迫一些商人捐钱捐人，他是没有什么抵触的，这些人，平常可没有少赚。 “既如此，此事便劳烦文和了。” “不劳烦。”贾诩笑着点头。 华歆见此，随后也出了荀府，找各世家商谈去了。 贾诩也出了门，见着外头这日头，内心感叹一声，这时局，不知何时才能稳定下来啊。 …… 这一日。 许昌城内人心惶惶。 普通百姓锁紧了家中的门，不敢出来。 城内富户家中大门被兵士敲得梆梆作响，有的人家开了门，有的人家不敢开门。 开了门的，家主直接被兵士带走了。 不敢开门的，便是被砸了门，人也被带走了。 …… 一些世家之人受了华歆的邀请，方才出门，便见到街上这般乱象，心里极为不满。 他们也知晓，华歆找他们是为了什么。 城外攻势猛烈，左将军刘备要求见天子，这方不回应，方才有了这攻城之乱。当然，这是表象。 实际上，还是为了手中权势，荆州牧刘表与左将军刘备，也想要迎回天子，当一回曹司空，仅此而已！ 荆州啊，似乎比曹操手下好混。 也不知曹司空与袁大将军战况如何了。 早晨，他们也听见城内孩童们传唱的话，内心只得感叹，大人物们斗法，遭殃的都是他们这群人罢了。 现如今，或许……他们也该有一些改变了。 …… 许昌城外。 张飞愤愤的听着鸣金之令，回军了，“大哥，俺差点儿就冲上城头了。” “三弟莫急。”刘备安抚，“你是快登上城头了，可兵马也折损了不少啊。” 张飞见着自己的兵马，内心叹气，攻城之战，折损从来是不少的。 “三弟先修整一番，让二弟去探探对方虚实。” “二哥，那你可得替俺多打杀些曹兵！” “三弟放心，先休息。”关羽笑着道，于是拍马而出。 见此，张飞便往营内主帐而去，却见到那劳什子的小先生，坐在营帐内安安静静的看书。 “好你个小子，我等在前线打仗拼命，你却在这看书！”瞪大眼睛的张飞，有些不忿。 “张将军回来了？战况如何？”黄月英听着张飞的声音，见着对方护甲也有些乱，但却没有受多大伤，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笑问。 “城内还有不少兵，一时半会儿的，也打不下来。”张飞于是大咧咧的往旁边一坐，拿了桌上的水壶便开始往嘴里头灌水。 黄月英：…… “攻城之事，急不得。”于是摇摇头，“辛苦张将军了。” “倒是不辛苦。”张飞放下水壶，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小先生，“你倒是悠闲。” “打仗的事儿，在下可不会。”黄月英笑道。 “你不会打仗还带兵过来？” “但我会稍微用点脑子。”黄月英继续道。 张飞翻了个白眼，叹气，“说得好像俺就不会用脑子一样。” “自然不是。”黄月英摇头，“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罢了。” “这倒是，出谋划策，俺老张可比不上你，虽说，你小子才十四岁！”张飞笑着，也是感慨。 他这么些年，也见过不少聪明人，但能在十四岁就做到这个程度的人，似乎就眼前这一个。 “多谢。”黄月英笑着，张飞这话，倒是夸了夸她。 “小先生，你实话告诉俺老张，这仗……能不能成？”张飞又认真的问。 黄月英思考了一下，“该努力的事儿，我都努力了，至于到底能不能成，就看老天爷了。” “啊？”张飞惊讶，“你们这种出谋划策的人不该最喜欢说，张将军且等着看之类的话吗？小先生竟如此实诚？” “不是实诚。”黄月英失笑，只是，她也算不准罢了。 能安排的，她都安排了。 最后的结果，就得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她自然也无法预料。 “那是啥？” “是，天命。” “天命？”张飞瞪大眼睛，“你小子的意思是，那曹贼，还是天命所归不成？” 黄月英摇头，不再言语。 张飞于是急了，“你……” 恰此时，黄武进了营帐，见到张飞的表情，颇为不满，于是哼了一声。 张飞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着急了，但想着自家大哥这么些年辛苦……竟还抵不过那曹贼的天命，他心里就更急了。 “将军若无事，还是先去休息一番。”黄月英道了一句，“这仗，还有的打呢。” 张飞于是点头，认真的拱手见礼，“方才，是在下着急了，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黄月英挑眉，张飞这会儿倒是见外起来了，于是笑着，“自然不会。” “这便好。”张飞于是松口气，才退出了营帐外。 见此，黄武看向了黄月英，“这张将军……方才可有欺负你？” “兄长放心。”黄月英失笑，“阿楚如今好歹是代表着荆州牧呢，且，双方利益一致，目前不会有问题。” “目前不会有问题？”黄武抓了个重点，“也就是说，日后会有问题？” “啊？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黄月英摆摆手，见到黄武手中装着香蕉脆片的盘子，拿了一片，放进嘴里，随后眯起了眼睛。 在这时代，能吃到水果干，也是极为不容易的。 第177章 子时 黄月英在营帐内吃着香蕉干，看着书。 蔡瑁、霍峻、张乾以及刘备则是各自指挥着手下兵卒不断攻城。 眼瞅着太阳即将落山，四面鸣金声起，黄月英也终于是出了营帐。 许昌城南面的城墙，现在已经是多了好几个豁口，布满着暗红色的血迹，漆黑的烟熏痕迹，见证了今日的战斗。 而守城的曹兵，见着日头即将落下，敌方也鸣金收兵，这才完完全全的放松下去，今日的守城，可以松口气了。 各方营寨之中，顿时飘起了炊烟。 几方攻城将领，也再一次汇聚到了许昌城南面。 “今日攻城，曹兵兵力不多。”蔡瑁有些兴奋，“明日，或许就能破城了。” 霍峻皱了眉，道，“军师莫要大意，这许昌到底是天子脚下，当不会这般简单。” 张乾赞同点头。 蔡瑁有些不悦，看了一眼霍峻，又想起这人曾经带着一千士卒冲杀十倍于敌的蛮人军队，便忍了，到底是自己家的将领，“话虽如此，但曹兵守卫不足，是事实。” “蔡将军说的是，曹军兵力不足。”这一点，刘备也赞同。 今天如果不是他稍稍控制着些，张飞和关羽就该杀进城去了。 虽然他们是要迎天子，可真杀进城去，代价也太大了一些，但，他刘玄德，许久未曾打过这般富裕的仗了，差点儿也没把持住。 蔡瑁听了刘备的话，稍稍开心了些，而后看向黄月英，“阿楚，今夜……可行？” “或许，我们等信号便是。”黄月英笑笑，“阿舅，各位将军，今夜吃好睡好，时辰一到，可就要杀敌的。” “哈哈哈，放心！”蔡瑁兴致勃勃，很是捧场。 只要能迎回天子，他之前被孙策揍的那场败仗，就不算什么了。 …… 许昌城内，荀府。 “如今夜幕，老夫已与几大世家谈妥，待得晚食后，便会将兵马派去守城。”华歆对着荀彧道。 “辛苦华先生了。” “不辛苦。”华歆叹气，“听闻，南面的进攻很是凶险，那张飞与关羽，数次都已冲上城墙了……” 荀彧也默。 曹操手下的猛将，几乎都被调到官渡了。 而刘备与荆州军的联合，使得城内人心大乱，周遭好些县城……估计也会开始站队了，一团乱麻。 当下之急，唯有曹操那边出兵回援方可。 他能做的，只有固守待援。 只是，兵力差距巨大，就怕，固守也成了个笑话。 “依我之见，还是请天子见一见左将军。”贾诩又提了一句。 荀彧：…… “今日在下去请城内富户，这些富户早在数月前，便开始安排家中产业往荆州转移了。如今人心不固，唯有天子出面，方有些作用。”贾诩摇着头，“且，这天下到底是汉家的，那左将军也好，或者荆州牧也罢，不都是汉室宗亲吗？” “明日，便由文和你，负责此事。”荀彧闭上眼睛，内心叹气，只是让天子见一见刘备，训斥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 许昌宫内。 刘协见着日头西落，轻笑了一声，这白日里的千军万马，到底也是要吃晚食的啊。 就不知道，今晚对方是如何安排了。 若成功，他才有几分可能真正成为大汉朝的天子，而非……冠有天子名头的囚徒。 …… 王璨站在自家从兄的院子中，也享受了一会儿难得的安宁。 他前两天进城，以楚纸开道，打探了好一些消息，他那些个旧友，也早就在观察如今的形势了。 曹司空北拒袁绍，司隶、豫州腹地则人心不稳。 而今又有荆州军北上攻城，他们如何能不害怕？相反，若是此时能保护天子去荆州，那么，到了荆州，他们不就会更上一层？ 这些，也都是阿楚帮他分析的。 阿楚说，他只要稍稍拜访一下这些旧友，透露这么些小小的心思，对方就一定会多想。 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还能在许昌城遇到从兄王肇。 “仲宣。”王肇见着王璨，笑着喊了一声。 “兄长。” “走，进屋。” “好。” 待得两人进了书房，王肇才开口，“今日城中混乱，荀侍中请了华歆到各大世家处请援兵，此为其一。其二，贾文和从城中富户手中要粮、要钱，筹得了不少粮食，那些富户们……心有怨恨。” 王璨了然。 外头战事如火，城里人心惶惶。 从世家之中请私兵，从富户手中拿钱粮，都是常规操作。 这种时候，无论世家也好，富户也好，心里都会有怨恨。 再加上如今北方战事不明，且近期多是曹军不利的消息传来，人心浮动，略点个火……就仿佛干柴堆中落入火星，会熊熊燃起。 只是，这么一来……今夜少不得要有不少人流血。 “据为兄所知……已有人谋算……只是，苦于没有往外传递消息的渠道。” 王璨皱眉，“兄长如何知晓？” “今日还有不少官员在宫门外请见天子，被赶回去了。”王肇继续道。 王璨随即一思索，便对王肇道，“那麻烦兄长便派人去传个话……就说今夜丑时时分，大开城门，以举火为号，自有荆州兵入城。” 王肇点点头，“知晓。” “莫要被人发现。” “好。”王肇笑笑。 对于自己这位从小就才名外露的族弟，还是很爱护的。 时局动乱，他们王氏，也是四处离散。 若是天子能去荆州，他们王氏，便有着大功，能否恢复先祖荣光，便看此次了。 再者，天子在许都，与坐牢没什么分别，年初那事儿……谁不为天子感到憋屈？ 他们之中许多人，是因为曹操的权势，不得不低头罢了。 “宫中的一切，也劳烦兄长安排了。” “你我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天子被人欺凌，我王氏世代食汉禄，自要行忠君事。”王肇站起身，笑着，拍了拍王璨的肩膀，“仲宣且放心，宫里，为兄也安排了的。” “多谢兄长。” …… 荀府。 荀彧叹了一口气，奈何，多事之秋啊。 摆摆手，便让侍从下去了。 …… 是夜。 子时。 黄月英已经穿戴好护甲，坐在营帐之中了。 不多时，刘备等人，也一一入账。 “目前还未看到定好的信号。”刘备开口，而后看向主位的小先生，心中则是有些激情澎湃。 “将军不必着急。”黄月英摇头笑笑。 虽然，是派王璨去里应外合的。 但王璨任务有两个，一是要开城门，二是要开宫门，任务还是比较困难。 若非王璨本就是二代圈子里混的，加上王璨自请，她也不会让对方去。 到了如今，北方还没有消息传回，但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火烧乌巢，只是一个晚上的事儿，曹操即便处理一下后续……真的坑杀了袁绍七八万兵，那也可以留个人处理。 就看，老天爷到底是站在她和刘备这边，还是站在曹操那边了。 官渡。 曹操大胜袁绍，气势昂扬，今夜正喝了个庆功酒，醉醺醺的睡着。 突然被人叫醒，大怒，一剑斩杀了喊他的人。 侍从们登时瑟瑟发抖，全部跪下。 “何事！” “许都急信！” 曹操这才忍了怒气，接过信，见到荀彧所书，大怒，“刘景升欺我！来人，去请军师！” 第178章 宫乱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如今是十月上旬，即便官渡不算特别北面，但气温也已经相当低了。 郭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略叹气，他就知道，许都那边不会安稳，但有文若在，主公不该如此动怒啊。 幸好，袁绍这边暂时不必担忧了。 待得他进营帐中时，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奉孝来啦。”曹操见着裹得厚厚的郭嘉，一阵嘘寒问暖，“是我的不是，这大半夜的，还要劳烦奉孝。” “嘉为主公分忧，乃是分内之事。”郭嘉笑着摇头，而后问，“荆州攻许了？” 曹操点头，将信递给郭嘉，而后看了看营帐内的这些个重臣，并没有回答。 其他人也只得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着曹操与军师的商议结果。 “一万三千兵自襄阳北上。”郭嘉叹气，“而今宛城亦被刘表夺回，若荆州要攻许都，后勤便不必担忧了，文若的猜想应当是对的，刘表不甘心蔡瑁的失败，再次动了那心思。” “奉孝以为，吾当如何？”曹操耐着性子问。 “此一战，袁绍已仓皇逃走，吾等也已出征近一年了。”郭嘉笑笑，却是轻咳一声，“天气冷了，该回许都了。” 曹操默。 他这一战，打的是防御战。 是袁绍来攻，他不得不反击。 的确，也快一年了。 以两万兵胜十万，不错的战绩了。 是啊，他不能再贪心了。 得回去修养一番，以待来年再征袁绍，这一战他几乎灭了袁绍大部分兵力，对方必然是伤筋动骨。 “奉孝说的是，战士们也该思乡心切了。”于是，曹操笑着，而后道，“下令！明日班师！” “诺！” 于是，曹操又一一安排，最后，看向曹仁，“子孝。” “在。” “你即刻点上五千骑兵，与吾回许都。” “现在？”曹仁瞪大眼睛。 “是，立刻。”曹操点头。 荀彧在信中的推测，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宛城被夺回，荆州军北上，在堵阳的蔡瑁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也就是说，现在的许昌，或许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围住也就算了，可他也知道，许昌那边有许多人给袁绍写投效信了。 再加上荆州军的刺激，怕是……人心不稳，那群人就要自己开城投降了！ 他怎么能不急！ 他好不容易发展了这么几年，怎么可能让小天子从他手中走脱呢？ 哪怕这个人是刘表也不行！ 他曹操，才是汉臣！他做的，都是为了汉室！ 他与天子，不过是有点小的误会！ “诺！”曹仁随后应下，立刻去安排了。 郭嘉闭目不言。 其他人则是惊讶，明日便班师，而现在半夜却要点起五千骑兵回许都？ 这夜黑风高的……司空也太着急了啊！ 但他们也没有质疑，只能看出来，许都形势危急。 “在下，愿与司空同去。”张绣站了出来。 荆州军来袭，宛城也丢了回去，他这新投诚的人，自该多出点力。 而后，其他武将也纷纷请命。 曹操应了张绣，其他人，都是一一安抚了。 对方是荆州军，张绣在……好歹更熟一些，且，张绣勇武，他是看在眼中的。 …… 许昌城外。 黄月英已嘱刘备、蔡瑁、张乾、霍峻等人自己去等信号了，毕竟，也没有规定是哪个城门……王璨入城时间不过三天，要完成两个任务，难度比较大，再加上许昌城四面她都安排了人，所以……压根也就无所谓到底是哪边出信号。 重点是，皇宫啊。 …… 此时，荀彧也没睡。 那群人想要为荆州军内应……他，想要将计就计。 北门与东门啊。 荀彧感叹一声，算计着传令兵换马不换人的话，这会儿信应该到曹操手上了，不管怎么说，他至少得再拖个三天，所以，今夜，他必须把荆州军打出去。 …… 丑时时分。 许昌城东面与北面城墙上，突然有十数个火把举起，而后城门也被打开。 北面，蔡瑁听得此信，大喜。 东面，张乾也大喜。 两人便直接下令冲城，一时间，喊杀声甚众。 两边城门内，已是血流滚滚，几个世家出的私兵，被守城将士给砍了个精光。 “记住，放先头部队进来！而后关上城门，给我打！” “诺！” …… 南面与西面。 刘备与霍峻自然也听到了相邻方向的动静，心想着，那两边运气倒是不错。 随后，也就命人开始推着巨木撞击各自方向的城门。 夜间攻城，虽有困难。 但，总归是能克服的，多点些火把便是。 …… 城内，本来心惊胆战了一天的老百姓都睡下了。 此时听得喊杀声，一个个战栗不已，纷纷找地方开始躲避，要是军卒进来了，运气好……或许能躲过此劫。 而各世家大族，除去坚定站在曹操这方的一些人，其他家族便都开始观望，有的甚至已经望向了皇宫方向，想着……今日之后，天下格局又要大改。 …… 蔡瑁催促着兵卒向前，可还未等大部队进去，城门却再度被关闭了。 城门内，传来了喊杀声。 他便知道，曹军有准备了！ “来人，拿滚木，给我撞开城门！” “诺！” 要攻城，器械不会没有，只是现在还得回营地去拿罢了。 既然里头已经有荆州兵进去，他知道，只要自己配合的更快些，便能再度冲进去。 …… 张乾这边，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 荀府，灯火通明。 荀彧站在院中，叹气，这般战乱，又为何要起呢？ 刘备……跟着明公一起匡扶汉室，不好吗？ 刘表，安安稳稳的当他的荆州牧，不好吗？ “荀君，此时此刻，在下觉得，应以皇宫为重了。”贾诩匆匆而来，看着荀彧。 “已令人去守着了。”荀彧失笑，“若文和不放心，便去一趟。” “行。”贾诩总觉得，今夜眉头跳的有些多，所以，他不放心，得亲自去守着。 他好不容易劝说了张绣投了曹操，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点挫折就不管不顾？ 再者，袁绍也好，刘表也好，皆非明主。 他相信曹操。 “劳烦文和了。”荀彧笑着。 贾诩也没有客气，转身带着护卫便往皇宫而去。 …… 丑时三刻，皇宫内。 刘协已经醒了，白天见过的魏茂，也带着一队内侍，各个着甲带刀，到了他的寝宫外。 “陛下，左将军和荆州牧他们已经又一次的发起了攻击，此时夜黑风高，城内又乱……且，外头也有接应，正是出宫的好时机。”魏茂报告着。 “嗯，朕即刻出来。”刘协穿上了常服，而后看着伏皇后，“皇后，速速准备。” “陛下，妾，早就备好的。”伏皇后笑着，拉着刘协的手。 “既如此，那便，出宫。”刘协笑着，空出的手，抽走了旁边架子上的剑。 他是天子，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天子。 在这皇宫之内，他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护不住，若无兵甲在手，心里又怎会安定？ 于是，一行人便往宫门方向去，期间却是遇到了巡逻的侍卫。 “陛下深夜出行，是有何要事？”巡逻的什长直视刘协。 “混账！”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见礼？” “城外战火，卑下怕宫内有刺客，甲胄在身，是以，不能见礼，请陛下见谅。” “你！” 刘协默了默，心中怒火，喷薄而出，松开了伏皇后的手，慢慢的走向前，“你的俸禄，是曹司空发给你的，对？” “陛下说笑，臣之俸禄，乃由……”侍卫还来不及回答完整句话，腹部却已经被一把利剑贯穿，眼中全是不可置信，这天子……竟还有杀人的胆气吗？ 对了，人家是天子啊。 “杀！”刘协怒道。 于是，魏茂便带着其他内侍，与巡逻的侍卫打了起来。 伏皇后则是被护在后方，见着眼前的这一幕，内心惊慌，面上仍然淡定，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刘协递过来的刀。 “皇后，此行，困难重重，接好刀。” “妾……明白。” 第179章 贾诩的孤注一掷 宫墙内，刘协带人强冲。 宫墙外，亦有数百兵卒冲击守卫。 一名年轻将领眼神晦暗不定。 东面与北面的厮杀声，他已听见了，甚至，南面与西面也并不安生，敌人要强攻。 皇宫之内，天子甚至都拿着刀兵，亲自冲杀，皇宫之外，亦有数百卫士为之效死。 曹司空还未归来。 仲宣说的没错，当此之时，正是他弃暗投明的最好机会，只要成了，不说当大将军，但当个四方将军，总该无碍！ “听我命令，打开宫门，保护天子！” “诺！” …… 贾诩还未抵达宫门时，便已听得了喊杀之声，内心大惊，一再催促身后兵马，“快！” 夜色中，宫门大开。 几方势力混战，到处都是刀枪剑戟之声。 有人大喊着，保护天子！ 接着，是所有人大喊，保护天子！ 最坏的情况，果真如他所料，对方压根就不指望着是否能攻破许昌，而是指望着天子自己冲出这牢笼。 他与荀彧的天真不同，他信曹操可以平定乱世，却不信曹操会一直做汉臣，天子这面旗帜，必须留在曹司空手中。 若不然，大义之下，便是曹操，也难逃众人围攻。 而他，更是倾巢之下，也无完卵。 他先从董卓，后又依附于李傕、郭汜、段煨、张绣，如今劝了张绣投曹……若曹操没了，哪家还能容得下他？ 他也只是想要活着罢了。 灵机一动。 贾诩大喊，“吾受左将军令，前来迎接天子！” 而后，他又命令身后的兵卒们大喊，带队的屯长瞪大眼睛，随即一咬牙，也跟着喊。 …… 刘协见着宫门被打开，外头也有兵卒冲进来，再听着受左将军令来接他的那些喊声，心中登时喜极，大喊， “天子令，放下武器者，免死！” “天子令，放下武器者，免死！” 年轻的守将听到外头的声音，又听见天子的声音，心中也是一松，这样一来，今日之事，将成定局！ 漆黑之中，慢慢的有刀兵丢在地上的声音。 只是，倒在地上的尸体，却再也睁不开眼了。 …… 贾诩见着宫门处的情况，内心暗叹，到底是要兵行险招了啊。 于是下马，大喊，“吾受左将军令，前来迎接天子。” 旁边，自有人为他让开道路。 夜色漆黑，看东西不甚清楚。 即便有火把，火光亦是昏暗。 贾诩见着这情况，微微低着头，一路小跑到刘协面前，“臣受左将军令，请迎天子！” “莫要多礼。”刘协是真的开心。 这几年来，颠沛流离，又历经战火，似乎，一切终于可以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只是，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既如此，吾等便……”刘协还未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被脖子上的剑吓到了。 夜色中，他勉力辨认，怒道，“贾文和！” 他当然认识贾诩，他被李傕等人劫持时，这贾文和，便是其中帮凶！ 贾诩微微叹了一口气，“陛下，请恕在下冒犯了。” 如今之事，许昌城外四面皆为荆州兵，若天子再从宫内逃脱，一呼百应之下，不必他说，曹操的地盘瞬间便乱。 他只有坚定的选择自己的立场，才有求生的机会。 “贾文和！”刘协大怒，“乱臣贼子，真当朕，怕死吗？” 贾诩失笑，随后拉着刘协到了他的面前，“陛下自是不怕，可是，臣怕。” 是啊，他怕，因此，只有搏上一搏。 随即，他对着周围其余士卒大喊，“都让开！让开！” 一边喊，一边往后退。 他带来的百名护卫瞬间将贾诩与天子围住，而后往后退去。 “文和便这么忠于曹司空？”刘协也冷静了下来。 他已经出了皇宫，以他的身份，性命断不会出问题，只是……被刀斧加身，却是耻辱至极。 “臣，从不忠于谁，只忠于自己。”贾诩笑答，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下了一半，他若是再晚来半步，天子便要落在其他人手中了。 “城外左将军与荆州牧联军叩城，围住了许都，大势在朕。”刘协继续道，“若文和愿回头，朕，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 贾诩只是笑笑。 刘协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即便，他到了荆州，也是一样，刘表虽然中庸些，但刘备绝不是久居人下之徒。 再者，谁说刘表就没有野心呢？ 若刘表真没野心，就不会派蔡瑁与黄楚和刘备联军了。 “陛下还是省些力气，如今形势混乱，臣怕一不小心，便伤到了陛下。”贾诩幽幽的道。 他与天子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想当初，那个小小的沉稳的陈留王，而今已经长成大人了，也是让他颇为感慨。 “你……”刘协气急。 “派人去告诉侍中，宫墙有变，请他紧守城关，诩，要带天子至城南一行。” “诺！” …… 许昌城南面。 夜色漆黑中，刘备眼中晦暗。 只因，他接到了另外两面的消息，城门是打开了，却在放进了先头部队后，又关上了。 显然，曹军已经知晓他们的计划，为了争取时间，他们只能继续进攻，否则……在许昌城内的王璨，便危险了。 “左将军，战况如何？”黄月英骑在照夜身上，到了刘备身边。 “夜色漆黑，登墙危险。”刘备见到了小先生，“而城门虽有破洞，但曹军仍拼死抵抗。” 是的，巨木都要把城门给撞出洞来了，但里头依旧死死的抵着，他们还未攻进城去。 “大哥，让俺冲上城墙去！”张飞拍马跑了过来，大喊着。 刘备摇头，“不行。” “大哥！” “不行！曹军兵力较白天增加不少！”刘备怒道，他不能让张飞这样去冒险。 黄月英也点头，她也看出来了。 曹军能一面守着城门，一面守着城墙，兵力确实比白天多出不少，许昌，到底还是有钱人多，能被荀彧压榨出这么多兵出来。 也不知，皇宫那边情况如何了。 如今，已是寅时二刻了，天边也开始灰蒙蒙的，有了些许光亮。 突然间，城墙上传来声音，“天子到！” “天子请左将军，上前一叙。” 第180章 黄月英：原来是自为汉贼已多时的贾文和啊 天子到？ 城外，刘备等人隐约听见了这声音。 随即，又听得天子请他上前一叙？ 于是只得拍马上前，努力的朝城墙上望去，只是，城墙高且远，天色又还未放亮，他看不真切。 “可是陛下？”刘备大喊，语气真切。 “左将军！”刘协听到了刘备的声音，眼中闪过痛苦，他来时……贾诩说了，若不配合……他便又一次的护不住妻儿了。 “陛下！”刘备语气中有些颤抖，天子在此，城门也还没开……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完全失败了。 “左将军，走，去荆州。”刘协喊着，“莫要再为朕……操劳了。” “陛下……”刘备真的是不甘心。 他们的谋划已经相当细致了，甚至，连天子都已经从宫里出来了，曹操又不在，许昌城人心不稳，可以说……天时与人和皆占了。 结果，却还是被曹操那边反将了一军。 天子……在他们手上。 “将军可问，天子是否被胁迫。”黄月英提醒道。 刘备眼神一亮，随即大喊，“天子可是被歹人胁迫了？” 城墙上，贾诩笑着，手中的剑，则是更靠近刘协的脖子了，他既然已经做了这事儿，就没有必要再顾忌些什么了，“天子受人胁迫了吗？” 刘协咬牙，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可他知道，一旦他敢说，待得曹操回来……他不会有事，伏皇后一定会有事，于是闭上眼睛，大喊，“未曾，左将军，还请离去，莫要……操劳了。” 再狠的话，他说不出来。 他听到了刘备语气中的期盼，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关心，那是一位敦厚的长者，他虽与对方没见过几次，但在这样的世道之中，还能感受到这种关切，已是极为难得。 今夜之事，几乎都要成了，都怪他……一时误信贾诩之言。 城墙下，刘备眼眶红了。 他这左将军之职，是见天子后，天子亲封的，汉室到了如此地步，他竟无法做些什么，内心苦楚无比，又极度不甘。 “若未曾受人胁迫，备请见天子，愿天子……开城门。”黄月英继续道。 刘备瞪大眼睛。 “当此之时，此为唯一的反击机会。”黄月英解释，“将军可带着关将军、张将军、赵将军进去，同时，在下也会派五百护卫以助将军。” 只要能诈开城门，以关张赵之勇，以庄上护卫兵甲之精良，抢一个反击的机会，还是有的。 天子既然都送到她面前了，这也算是……最后一搏了。 “若天子未受人胁迫，备愿下马，入城，请见陛下，请陛下下令开城门。”刘备了然，扯着嗓子喊。 城墙上，刘协哑然，随即看向了贾诩，“文和可愿开城门，留下左将军？” 贾诩哼了一声。 他倒是想留下刘备，可刘备手下那是些什么人？ 张飞就不说了，那关羽，能于万军之中斩杀袁绍大将……一旦放了这些人进来，天子还有没有用，就不好说了。 留下刘备是大功没错。 可如今之时，留下天子才是重中之重。 他看得清楚。 “陛下，还是拒绝。”贾诩淡定的道。 想起，以刘备的性子，大概是想不出刚才这兵行险招的办法来，估摸着……那十四岁小儿还在一旁出谋划策。 “怎么，文和怕了？”刘协也难得的扯了个笑容。 刘协也清楚的知道，以贾诩的脑子，不会看不出这是刘备那边最后一次的尝试，所以，贾诩拒绝，才是正常。 他，终究还是逃不出这所谓的许都。 “是啊，臣，怕了。”贾诩认真的点头，而后道，“陛下，该您回话了。” “左将军，尔既为汉室宗亲，朕信你。”刘协大声的喊着，“但朕，不信其他人。” “若如此，备愿只身进城！”刘备急忙道。 “所谓的其他人，乃是城内这些人。”刘协苦笑着，“将军不必再忧虑了，还是退去，留有用之身，匡扶汉室。” “陛下！”刘备带着哭腔大喊。 黄月英见此，也是叹气，老天爷，当真这么偏爱曹操吗？ …… 而贾诩，听着刘协的话，皱了眉，“什么叫匡扶汉室？陛下的意思是，曹司空不是汉臣吗？” 刘协怒目而视，“难道他是吗？是汉臣，能做出搬空府库的事儿来？是汉臣，能绞杀贵人及皇嗣？” “那又如何，现在，可由不得陛下。”贾诩淡然的开口，“左将军带兵攻许都，乃是犯上作乱之举，陛下可要想清楚了。” 而后贾诩大喊，“天子诏令，左将军刘备，犯上作乱，带兵攻许，实为大……” 贾诩话还未说完，刘协便直接以脖子顶住了贾诩手中的利剑。 贾诩沉了眼眸，往后退了退，刘协则是步步紧逼。 贾诩这才道，“请陛下三思。” “三思？”刘协哈哈大笑，“天下大乱至今，未见你贾文和报效家国，先投董卓，助董贼霍乱朝纲，后投李傕，与他一道逼迫朕，而今，再投曹贼……你信不信，朕今日便跳下这城墙去，让你也好，曹司空也好，成为遗臭万年的罪人！” “天子可以试试。”贾诩也怒极，这才挥了挥手，让左右的兵士把天子架着。 他本不愿，对天子刀兵相向的。 可形势逼迫，不得已，若不如此，他贾诩，也会有性命之忧。 …… 黄月英见城墙上方才有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中断，而那些话……都对刘备不利，便知道，或许……是刘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刚才那些话，如果完整的说出来……刘备的名头，就要坏了。 刘备同样也清楚，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将军，该走了。”黄月英很清醒。 她所谋划的东西，已经失败了，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 她不是刘备，无法理解刘备的这种不甘，但那位天子……可怜也真是可怜。 “小先生，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刘备看向黄月英，眼中满是哀求。 刘备记得，那名少年见到他时曾十分欣喜。 他至今无子，想起天子的经历，便多有怜惜，奈何……他到底还是太无用了些。 甚至，他刘玄德的名声，都需要天子妥协……才能保全。他这当的是什么臣子？ “城墙上另一道声音，可是荀彧荀文若？”黄月英问着刘备。 刘备摇头，“不是，备也未曾听过。” 黄月英搜寻着穿越宝典之中的资料，按照史料记载，曹操和袁绍的官渡之战，除了荀彧，几乎把手下谋士和有名的将领都带走了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的小翅膀，华歆提前进入了曹魏阵营，以至于，曹操在考虑带谁时，把华歆带上了，而把贾诩排除在了外头。 “劳烦将军问一下此人是谁。” 刘备点头，随即朝着城墙上大喊，“不知何人在侧侍奉天子？” “是贾诩，贾文和。”刘协自然的喊了一句。 贾诩瞪大眼睛，咬牙，“陛下当真以为，臣不敢动手吗？“ “哈哈哈，你动手啊，朕如今不过弱冠之年，尚未有子嗣。”刘协冷笑着，“朕要是死了，尔等再扶持个旁支子弟，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那时候……其他人均可效仿。” 刘协早就明白，他还能活着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他父皇留下来的唯一的亲子。 他兄长被他们逼得自尽身亡。 他也被他们逼迫至此。 这大汉朝的他天子，做到他这般模样，也是屈辱至极。 黄月英微愣，贾诩留在许都了？ 难怪天子会被胁迫！ 早知道贾诩在，她就会更谨慎一些了！ 这个糟老头子，可是在后世被称为毒士啊！ “贾文和……”刘备也怒，大喊，“贾文和！尔这汉贼！” 黄月英此时也大喊，“原来是自为汉贼已多时的贾文和啊！” 第181章 黄月英：该回荆州了 对于贾诩，历朝历代的人其实不喜欢的居多。 甚至，还有人写诗讽刺： 崩奔尧后一孤儿， 跖狗成群共肆欺。 贾诩未设曹操日， 自为汉贼已多时。 意思是，贾诩还没投曹操的时候，就已经当了好些年的汉贼了。 想一想……也的确如此，从董卓，到李傕等人……贾诩确实不算个正统意义的汉臣。 不过，这首诗出自宋时，此时……还未有人知晓。 但，贾诩听到一个很年轻的声音这么说他，也是气到脸色发红，什么叫……自为汉贼已多时啊！ 他贾诩……怎么是汉贼呢！ 污蔑！ 纯纯的污蔑！ 就算他是汉贼，那也轮不到一个小毛孩儿来评头论足！ 旁边的刘协，则是哈哈大笑，自为汉贼已多时？好一个自为汉贼已多时！ 这不就是他贾文和吗？ “贾卿，朕觉着，此话当真与你贴合不已。”刘协此时内心稍稍畅快了一些，想着，那说话的少年，倒是言辞犀利。 且，有这般胆气，置身战场之中，想来，也是一个心存大汉的忠臣。 “陛下话多了些。”贾诩是真的气到了，气到他想直接开城门去和下面那个小孩儿干上一架。 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置气。 最终的目的，要么让刘备退兵，要么就是拖时间。 可城楼下，对方的进攻还在继续，哪怕比之前放缓了不少。 “贾先生，你劝张绣投曹操时，可有想过今日之局面？”贾诩又听得下方那少年的声音。 微愣，他是如何知晓这些内幕的？ “因你与张绣之过，致曹操长子、从子、爱将身死，纵然曹贼肯宽恕你，日后曹贼子嗣，可肯宽恕于你？”那少年的声音继续传来，“尔如今，已是身在危局之中，尚不自知！” …… 城楼下，黄月英用那套恶心曹操和张绣的说辞来恶心贾诩，虽然知道不一定有用，但试试又何妨呢？ 其实在历史上，贾诩的结局是好的。 因为曹昂的死，曹丕直接就成了嫡长子，曹操问贾诩该立何人为嫡，贾诩则是以袁绍与刘表为例子，断送了曹操其他念想，曹丕为了感谢贾诩，对贾诩十分尊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贾诩可算不到未来的事儿。 所以，她的挑拨，也未必就无用。 …… “胡言乱语！那时各为其主，吾为张绣将军谋士，何错之有？再者……”贾诩当下便反驳了，他想说，再者，曹昂、曹安民都是在战场之上牺牲……可哪个战场？ 不就是曹操睡了张绣婶娘之后，张绣反击的那个战场吗？ 即便那时各为其主，但他……一个帮凶的罪名的确是跑不掉的。 想到这里，贾诩本就已经疲惫的身体又冒了一层冷汗。 今夜，他不仅是没有睡，而且还冒险的劫持了天子，从皇宫到城南……已经耗费了他许多体力，如今再想到对方说的这事儿，便更觉些惊恐。 这事儿，他不是没有想过。 可他投了曹操，曹操立马去了官渡对抗袁绍，压根没给他机会去解决以往遗留下来的问题。 “如果是胡言乱语，为何，曹贼没有带你去官渡？”那少年又道了一句。 是啊，曹司空没有带他去官渡。 贾诩如遭雷击。 …… 城墙下，刘备的眼神开始发亮，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劝降贾诩的希望，而后，也重复了一次，“若是曹孟德不介意那件事，如何会不带你去官渡呢？” …… 再一次听得刘备这话，贾诩已经稍稍反应了过来，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曹操，此时就不会再去更改阵营。 这些年，他也算过够了。 再者，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找机会弥补便是。 他不信，日后还没有机会了。 “尔等胡言乱语，欲乱吾向汉室、向曹公之心……” “向汉室？”黄月英大笑，“这话你羞也不羞，天子便在你身边！” 贾诩面色不变，“哼，黄口小儿！今日便不与你多说了，天子出宫这么些时间，也该回宫了！” 说完，贾诩便令人带刘协下了城楼。 下方，刘备见着模糊的几个身影下了城楼，又是气急。 黄月英叹气，嗨，没有想到这事儿竟然没能骗到贾诩……有点可惜，天色慢慢要亮起来了，天子也定然会被他们严加看管，这次的机会，已经失去了。 “鸣金收兵。”于是，对着刘备道了这么一句，她便拍马回营了。 刘备无奈，是啊，士卒们虽是前半夜休息过，可后半夜一直累到现在，也是时间鸣金了。 …… 收兵后。 几面的指挥官又跑到了黄月英这边，被黄月英各自赶回去休息了。 但几人都知道，这次……怕是没有机会了。 …… 天亮后。 黄月英休息的够久，方才醒来。 洗漱后出了营帐，便见得营地之中已有了袅袅炊烟，日头虽已高挂，气温却还是很低。 此时再看许昌城的城墙，好家伙，那城门已经被撞出好几个大洞，对方连夜用木板又给钉上了。 刘协那边，经过了这事儿，再想谋划就很难了。 可是，王璨还在城里。 问题也不大，毕竟，王璨还是有着自己的人脉。 她也叮嘱过王璨，若计划成功，王璨可于昨夜就和天子一道撤离许昌，可计划不成，王璨只能再找机会出城。 “先生。”刘备第一时间走了过来。 这几日小先生表现出的才智与能力，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内心只得感叹，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位小先生，临场应变、筹谋运算，远超他现在的声名。 其能力，堪比早已成年的诸多谋士。 “左将军。”见着熬了一夜，眼中布满血丝的刘备，黄月英也是心头一酸。 有的时候啊，命运就是如此弄人。 她自以为筹谋得相当到位了，可实际上，却算漏了好些地方。 以致于此次，要无功而返了。 “备，多谢先生筹谋与增兵之谊。”刘备认真见礼，弯腰拱手。 “将军不可如此。”黄月英赶紧扶住，奈何她身子到底比刘备矮，力气也小……她扶不动，“且，匡扶汉室之志，非将军一人有之。” 刘备直起身子，见着这少年，眉眼都弯了弯，是啊，这匡扶汉室的志向，并不是他一个人有的。 二弟也好，三弟也好，或者子龙也罢，都是心向汉室，正因如此，他们才走到了一起的。 此次败了，便败了。 日后总有机会的。 只是，此一离去，又不知几时才能来许都了，而天子，也不知该受多久的苦楚。 “先生说的是，如今，计划已败，先生如何打算？” 黄月英则是摇头，“曹操怕是知道我们带兵北上的事儿了，许昌是他老巢，他定会回援的。” 刘备点头。 “所以，我们也该走了。” “走了吗？” “是啊，该回荆州了。”黄月英点头。 相比起历史上，刘备若现在投荆州，倒是提前了几个月。 刘备叹气，“备，如今无处安身，不知刘荆州……” “将军先不急，此事，待楚回襄阳后，帮将军问一问便是。”黄月英倒是没有直接应下，到底，她头上还顶着个刘表呢。 “那便，多谢先生了。” …… 十月六日。 荆州兵退。 许昌之围则解。 次日，曹操带骑兵先行回到许都。 见着城墙上的大旗，心中一松，却是直接昏睡在马上，若非张绣见机扶上一把，曹操已经跌下马去了。 第182章 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的过程（补1！求订阅月票） 听得曹操回兵，许昌城内本就还有些心思的其他世家，登时偃旗息鼓，装作了乖巧的模样。 而曹操累到昏在马上的事情，也传了开去。 …… 王府。 王璨听完了事情始末，对着自己的族兄一见礼，“此次，多谢兄长。” “不妨事，如今事已至此，仲宣有何打算？”王肇开口问着。 “曹贼已经回来了，璨，也该走了。”王璨眼神之中，也多了些疲惫。 “既如此，便趁今日。”王肇思索了一会儿，道，“许昌城城门已开，曹贼又累晕了，暂无人顾及其他事，正是出城的好时候。” “那便，麻烦兄长了。” “不麻烦，若不然，待得曹贼反应过来，许都这边，怕又是要好一阵人头滚滚。” 王璨默，是啊，他那几个旧友，没动手的也就算了，动了手的，有一个算一个，这会儿估摸着都在想着怎么出城。 …… 许都六十里外。 黄月英见天色已晚，便暂时命令安营了。 此次，蔡瑁也打算和她一起回荆州，所以，人数不少，辎重什么的，便更多了。 从昨天到今天，黄月英都在想着，曹操运气是真的好，历史上本该跟着曹操一起去官渡的贾诩，竟然在许昌。 挟持天子这种事儿，荀彧是做不出来的。 唯有贾诩，对天子可没有多少尊敬。 从董卓时期开始，他是见着这天子如何被权臣们欺侮与逼迫的，下起手来，当然也就不会有所顾忌，只要留着天子的性命在便可。 可以说，在她的计划中，这次的战斗，关羽、张飞、赵云乃至霍峻都本该有一番战功的，却生生的被贾诩的作为给折断了。 此次，荆州兵伤亡近三千人。 亡者居多。 所以，是在第二天才退的兵，因为还要收敛亡者。 而此战的细节，黄月英也写了奏表，派人快马加鞭送往襄阳了，她只希望，刘表不要太失望。 刘备的事情，她也在奏表中提及了，只说刘备有心依附刘表。 至于如何决断，便看刘表自己了。 …… 十月下旬，襄阳。 关于北面的两场大战，也有一些细节传到了荆州。 许攸，临阵投了曹操，才让曹操分兵火烧乌巢，一把火烧了数十万石的粮草，才最终决定了战场的走向。 而许昌之战，贾诩胁迫天子，亦是“声名远扬”。 “此战后，曹贼势力会越发壮大，可惜袁公……” “说起曹、袁之战，诸位可还记得小先生去年的断言？” “嘶……曹贼以少胜多，还真被小先生料中了啊！” “小先生当真是运筹帷幄，料敌于先，荆州有小先生，无惧外敌矣。” “是啊，可惜……”又有人摇摇头。 “兄台何故叹气？” “月前，荆州牧以小先生为都督，与左将军联合，攻上许都，欲迎天子……”那人开口。 “结果如何？” “有小先生出马……应该没有问题？” “可惜，棋差一招，本该成功的谋算，却因汉贼贾文和挟持天子上了城门楼，被迫失败了。”那人解释着。 “兄台如何知之？” “家父乃是州牧府中一书掾……” “原来如此！可恨那汉贼贾文和！” “听闻此人是凉州人，在董贼临朝之时，便与董贼一起胁迫过天子，后又从李傕等人，去年还在叛将张绣手下当谋士呢……” “这……” “结果去年，张绣投曹，还把宛城也献给了曹贼，若非文聘将军出手，宛城便拿不回来了。” “当真可恨！” “小先生曾言，此人自为汉贼已多时，当真是贴切！” “还真是！” 董卓是公认的汉贼，那个时候就跟着董卓一起干坏事儿的，那在荆州的士人看来，那就更是妥妥的反贼了。 …… 黄月英一行人，经过了近二十天的行军，也终于是从许都赶回了襄阳。 兵马疲惫，人亦如此。 刘备要来襄阳，刘表出迎三十里，以表达自己的重视。 襄阳城外三十里处。 刘表拉着刘备的手，两个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相顾无言，泪眼婆娑，只恨许昌之战功败垂成。 “玄德贤弟安然至荆州，为兄便放心了。” “多谢景升兄长。”刘备是真心的感谢。 在这时候，能够以此重礼对他，他自然是感谢的，没看到关羽和张飞都很满意吗？ 刘表的想法则是：荆州太缺少大将了。 是的，他盯上了刘关张三兄弟。 刘备虽然是左将军，豫州牧，但刘备也是一路打过来的，身子骨比他可好多了。 更别说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关羽了。 “随为兄一起上马车，回襄阳！” “这……万万使不得！” “哎，贤弟不必如此客气！” 刘备推脱不过，只好随着刘表一起上了车辇。 而后，大军方才回城。 黄月英见着这两“兄弟”的模样，便知道刘表心里想些什么，估摸着，回了城，刘表还得单独问她些事情。 …… 州牧府。 刘表替刘备准备了好一场接风宴，宴席上感思汉室之威名，又哭如今汉室之衰微。 两兄弟又是骂曹操、骂贾诩…… 黄月英看得那叫一个愕然，因为，一边哭一边骂的还不止这两人，稍稍上了些年纪的官员，那都是眼睛通红的，气愤填膺…… 这个时候，她才清楚，这些老人们对汉朝到底有多认可。 原本，西汉命数已尽，可后来，刘秀生生的把东汉给开了起来，把刘汉这一支的天命，给续上了。 这让许多人都觉得，这天下，便该是刘家的，否则，刘协此时也不会还活着。 想到这里，她也就确定，自己的计划真要完成，还真是缺不了代言人的。 君不见，终曹操一生，也只是进了个魏王吗？ 而她，也是庆幸，刘备是初步通过了考验的，不然，她还得另搭个炉灶，太麻烦了一些。 于是，她一边吃着肉，一边盘算着自己手中的人： 庞山民、张仲景、黄寅、甘宁、霍峻等人，还有外援诸葛大佬。 人数看着是不少，但是，她摊子铺的也开。 也是时候，稍稍再忽悠忽悠刘关张三兄弟了。 …… 建邺。 袁绍回来后，好好的病了一场，直到听说荆州兵围许昌，差点儿便成功的事情，心情才好了些。 好在，他选的几个盟友，还算给力。 再听得曹操连夜带骑兵回援，最后到了许昌的时候累倒在马上，便令他心情更是好了不少。 他病了一场，那曹阿瞒若不病一场，也太不对等了。 可惜……他手下数万兵士，都在此战中折损了，可谓是元气大伤。 想起沮授当时的劝阻，他很后悔，可又不会拉下面子和沮授去道歉，便令人选了礼物，送去给沮授。 不多时，沮授到了袁绍府上谢礼。 袁绍才问沮授日后该如何。 第183章 贾诩：南联荆州…… 书房之中。 袁绍拖着好了一些的身体坐在主位之上。 看着对面似乎也老了不少的沮授，一时间百感交集，嗫了嗫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沮授见着袁绍的样子，有些老泪纵横，“将军……” “公与。”袁绍也差点儿流下泪来，“绍，悔不听公与之言啊。” “乃是授之过也。”沮授拜下，也是内心委屈。 袁绍与曹操的兵力对比，无论是谁，都能明显的看出优势在袁绍，可偏偏……袁绍手下内部派系分裂： 田丰刚愎而好犯上，许攸贪婪而不检束，审配专权而无谋，逢纪果决而刚愎自用，矛盾重重。 他提出的几个建议，几乎都在这种内部倾轧之下被袁绍忽视，他当然委屈。 可待回得邺城，他也反思过，他的建议虽然稳妥，却不能针对袁绍的性格实施，且……他也不屑于与许攸、审配、逢纪几人同流，更无法说服这些人。 听见沮授把责任归在自己身上，袁绍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想起他初次见沮授时，沮授为他定下了北定四州的方针，那时，沮授意气风发，说他袁绍到时候便可以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长安，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讨伐不臣…… 如今……大河之北的四州他是已经定下了，却在扫图中原之时，被曹操给干翻了。 “乃是许攸之过也。”袁绍对此，下了定论，想起许攸，便是一阵咬牙切齿。 沮授默，此次与曹操之战，若无许攸，胜负还未可知。 “公与亦不必过于自责了，”袁绍从桌案上抽出书信，递给沮授。 沮授接过，才道，“曹操，真当是好运啊。” “是啊，荆州那黄口小儿，已谋划至此……”袁绍亦是苦笑，“以吾观之，此计是必成的……却被一贾文和给破坏了。” “将军亦不必灰心。”沮授安慰道，“今曹操及其手下做下如此之事，汉贼之名已然坐实。” “不错。” “而如今，荆州那边夺回了宛城，刘豫州与刘荆州则已是联手……曹操也必然要安稳后方，近一两年，怕是动不得刀兵的。”沮授分析。 袁绍赞同点头，又想起自己那七八万士兵……便捂着胸口是一阵心疼。 “将军弱冠登朝，至今已拥百万之众，合四州之地，此战虽败，但仍拥四州之地，名重天下，此战……非战之罪，而许攸之过也。” 沮授也为此事定下基调，出了许攸这事儿，除曹操集团外，世人只会唾弃许攸，而不会觉得袁绍不好。 “是以，将军应修养几年，与民生息，自可再伐曹操。” 袁绍点头。 “同时，南联孙、刘，西结马腾，号四方之诸侯，共扶汉室，列数曹操之罪，数年后，则……起兵共击之。”沮授继续出谋划策。 这次的事情，他也看出来了，荆州也好，东吴也好，都有着野心。 虽说，明面上不能说这些诸侯有野心。 但，等袁绍修养几年，再号召这些人一起讨伐曹操，还是能做得到的。 “公与之言，绍，必从之。”袁绍诚恳的道。 见着袁绍眼中那诚恳之色，沮授感叹，而后拜服，“愿，为主公驱驰。” 袁绍大喜。 …… 江东。 孙策与周瑜一干人也得了消息。 是的，没有人觉得曹操运气不好。 “那小儿的计策，到了曹操那头竟是无用。”孙策冷笑。 周瑜皱着眉，而后感叹，“即便以公瑾与黄楚身份对调，也不得不说，那番谋划，已是当时的最佳应对了。” 孙策点头，“话虽如此，但他依旧败了。” “此战之后，曹操为汉贼，这名头怕是要坐实了。”周瑜于是笑道，“不多时，北方那位，就该有使者来了。” 孙策叹气。 他这一两年，损兵折将还是挺难受的，连柴桑，都被甘宁夺了去，再加上朱韶那件事……更是让他江东声名受损。 若不是手中还有些兵力，就怕是要压不住手里那些世家了。 “过几年，再来一出十八路诸侯讨董吗？”孙策看向周瑜。 周瑜点头。 “那吾江东，当如何？”孙策认真求教。 “今日，吾为伯符带了一位旧友来。”周瑜笑着。 “哦？” “子敬！”周瑜站起身，朝着外头喊去。 孙策一听，也是大喜，跟着站起身，随后便见到了体貌魁梧的鲁肃，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走，进去坐。” 鲁肃摸着短须，笑着应下。 他早在两年前就准备为孙策效力了，可家中祖母去世，不得不回乡处理，如今孙策已经统一了江东，成为了这世间最年轻的诸侯。 …… 许昌。 曹操处理了一批墙头草，丰富了一番自己的府库，又对贾诩厚赏无比。 这么些日子，他也知道，若那日贾诩不在，许昌便被荆州兵给端了。 至于“黄楚”挑拨他和贾诩关系的那番话，也被曹操当着众臣的面，再次起了誓言……表明他曹孟德，绝无追究之心。 贾诩这才放心下来。 后头的张绣，也是放心。 “此战，袁本初已败，短时间内，不会再犯。”曹操看着厅内的文武重臣，“当下，吾又当如何？” “整顿内务，休养生息。”荀彧直接开口，“此战……钱粮耗费无数，彧，可都快撑不下去了。” 曹操哈哈大笑，“辛苦文若了。” 荀彧作为他的大管家，辛苦是真的，而休养生息，也的确是当下第一要务。 “既然文若都这般说了，嘉自然也是赞同的。”郭嘉笑笑，而后眼神一凛，“只是，那荆州与江东，此次敢觊觎天子，当以天子令，申饬之。” 曹操点头。 哪怕此次之后，他的名声坏了不少，但天子仍在他手中。 他就是要恶心那些人一把。 “且，主公需加快发展速度……否则……”郭嘉又补充了一句。 否则，几年后，面对的敌人，就不仅仅是袁绍了啊。 曹操也默。 文臣们也默。 唯有武将们，多数还未想到那一层。 “不可全为敌。”贾诩看向曹操，“以将军一人之力，如何与天下抗衡？” 曹操叹气，“可如今……” “将军当立足司、豫、青、徐，连马腾，交张鲁、刘璋，结士燮，若可以……”贾诩欲言又止。 “文和但说无妨。” “若可以，当南联刘表。” “什么！”当下，便有武将反对，“荆州兵都打到许昌来了，还要和刘表联合吗？” “万不可如此！” “正是！主公……” 曹操见着这些人，点了点头，“文和之言，在理。” 一众武将见那些个文臣都没反对，就愣了。 “而今，刘备领其军归于荆州……”贾诩分析，“刘表虽多疑不决，但，他如今有那黄口小儿……不可小觑。” 曹操点头赞同，“是啊，不过一十四的小儿罢了，竟能带兵遣将，成就这番功业啊。” 他好酸啊。 一酸沮授那样的文武全才没在他手中，二酸黄楚这种天才竟然给刘表卖命。 “今刘表之将军位，为镇南将军……”贾诩提醒道，“而刘备，则为左将军。” 曹操便反应了过来，“既如此，操便愿表刘荆州为后将军。” 东汉时，大将军以下，为前后左右将军，而后才是四方将军。 简而言之，就是刘备混了这么几年，在军职之上，已经超出刘表了，他们既然要暂时结交刘表，就得付出诚意。 “司空英明。”对于曹操这种能纳谏听劝，还能忍住一时之气的主公，贾诩真的是内心欣喜，“再者，便举那小先生黄楚为茂才，也算是多一份诚意，还可再问问那人婚配之事。” 曹操笑笑，是啊，如果用这些手段就能得到南面的安稳，他当然是不会吝啬的。 至于那小儿，他当真是想要见上一见了。 第184章 刘表：不如，拜关将军为长沙太守！ 至于黄月英，当然是在接风宴后被刘表留下了，一同被留下的，还有蒯越与蔡瑁。 “此次，当真是老天不公。”刘表依旧这样感叹。 黄月英则是摇头，“是阿楚之过，未曾打探清楚许昌之内的情况，只以为，曹袁相持如此之久，人心向背，曹操必败……” 是啊，大势便是许昌城内没有几个人忠于曹操了，可偏偏……贾诩就是那忠于曹操的狠人。 “这如何能是阿楚的错呢？”蔡瑁赶紧反对，“以吾观之，当是那许攸之错。” “是，若非许攸，曹贼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赢得了袁公。”蒯越也是赞同的，但同样的，他也认为，曹操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和袁绍打了这么久，结果许攸来投。 许昌却是有那般的狠人在守着。 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黄月英却不是这么认为，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她帮刘表谋得了豫章郡，提前把华歆给赶到了曹操那边，结果，曹操把华歆带去了官渡而把贾诩留在了许昌，以至于许昌之败，正是这番定数罢了。 “但此次，曹贼之名已是坐实，这两年或许安稳，但几年后，天下诸侯可尽讨之。”黄月英分析了一下近些年的发展形势，“当下之要，是练兵。” 刘表深有同感的点头，他们荆州兵，除水军战斗力还可以之外，下了船那是真的有些不行，“有了阿楚那一年两季庄稼的办法，练兵之事，当无大碍。” “一年两熟啊。”蔡瑁眼神亮了。 他是刘表的军师，同样也是荆州豪族，他们蔡氏的土地，那是多到数不过来。 如果真能一年两熟，那得多收多少粮食啊！ 用来练兵，那就不必担心粮饷的问题了！ 旁边，蒯越也是满目带笑，“那杨硕，已调任典农校尉，并且，自楚安，带了好一些老农过来，已在负责襄阳范围内的宿麦之事了。” 黄月英笑笑点头，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了。 “且，主公鼓励庶民开荒，五年内，新开的荒田，五年内可不必上税。”蒯越又补充道。 黄月英则是看向刘表，心悦诚服的道，“阿楚替庶民，谢过姨丈了。” “姨丈是荆州牧，做这些还要阿楚你谢？”刘表登时装作不满。 黄月英也笑，是啊，刘表到底还是这天下诸侯之中，算是极为仁慈的一个了，“若如此，只要风调雨顺，待得明年，荆州百姓当富足无忧了。” 当然，不仅百姓们富足，就算是世家，也会极大的获利。 她不在意这些，有钱人继续有钱也可以，但是穷人首先能吃饱饭，是她的初步追求。 “是啊。”想到这里，刘表也笑了起来，而后看向蒯越，“此事，异度与德珪多帮一帮杨硕。” “明白。”两人皆是点头。 “主公，那刘备当如何安置？”蔡瑁随即问。 “玄德贤弟，亦是心向天子的仁人，又与吾一般，为汉室宗亲。”刘表看向蔡瑁，“当此之时，吾欲留玄德贤弟于荆州。” 蔡瑁皱眉，“留他？” “阿舅，”黄月英于是开口，“吾等本就是要练兵，玄德公那二弟……” 蔡瑁随即想起关羽的名字，默了默。 “而今兴霸兄长拿了柴桑，至此，江夏不再是我荆州边郡。”黄月英开口，又想起黄祖，她想把黄祖给换了。 “阿楚是想……”蒯越震惊，因为黄月英的意思明显是想把黄祖给换了。 “黄祖虽有功劳，但败绩亦多。”黄月英解释，“阿楚与黄祖有怨，兴霸兄长以豫章郡之兵，夺得柴桑，若江东来攻……黄祖会救还是不救？” 在场三人皆沉默。 拿下柴桑，对荆州来说，其实挺重要的。 如果江东真的进攻柴桑，黄祖会不会救……是真的不好说。 有柴桑在，江夏的边郡地位受到威胁，黄祖的地位自然也就受到了威胁，可若柴桑丢了，他黄祖的地位才能稳固。 刘表摇摇头，“即便换了黄祖，黄祖必不愿意，再者……黄祖到底是老将了。” 是啊，黄祖是老将了，也跟着他刘表干了好些年了，总不能说来了新的人，就把黄祖的位置给挤下去啊，这说不过去。 黄月英见此，就知道自己的建议是不成的。 可蒯越与蔡瑁却是觉得，相比起黄祖，那刘氏三兄弟确实更为勇武些。 “阿楚可别忘记了，玄德公几人，可都是北人，不熟水军战法。”蔡瑁提醒。 黄月英想着，有关羽在，不熟……也不会怎么样啊，那可是个天赋型战将。 只是，蔡瑁这么一说，蒯越也转变了态度。 黄月英别无他法。 荆州水军，还是得想办法让关羽操练一番的。 不过，她只能慢慢来了。 “既如此，不如令玄德公屯边堵阳，与文聘将军共御曹操。”蒯越给了建议。 刘表摸着胡子，颇为意动。 黄月英则是点点头。 这一次，曹袁官渡之战结束，袁绍虽然败了，但底子还在，再加上她的捣乱，曹操也没有胜的那么明显。 只要袁绍肯醒悟过来，愿意休养一番，肯定是要打曹操的。 只不过，真如历史上一般，袁绍也没几年好活了，到时候……袁谭也好，袁尚也好，那是压根挡不住曹操的。 所以，她不能让曹操安稳发展，把刘备放在堵阳，当然也就成为了不错的选择。 可她，还是想让关羽去掌一部分水军，毕竟除了曹操之外，荆州还有江东这个敌人，但现在，她也只能暂时同意让刘家兄弟先去堵阳了，之后的事儿，只能再做谋划。 “既然阿楚也赞同，那便请玄德贤弟屯兵堵阳，北御曹操。”刘表定下章程来。 几人又商定了一下其他事情，便与刘表告辞。 “阿楚莫急，去见见你姨母。”刘表留下了黄月英，“此番走了这么久，也该和你姨母报个平安去。” 黄月英点头应下，便见着蒯越与蔡瑁先行离去。 此时，刘表才道，“阿楚如何想的？” “荆州兵战斗力弱，这是事实。”黄月英开口，“但玄德公三兄弟不同，他们是北人，北方自古多豪杰，士卒战斗力也强……” 刘表点头。 “所以，请玄德公屯兵堵阳这事儿，阿楚不反对。”黄月英继续道，“但，有这般大才于荆州而不用，是荆州的损失。” 刘表叹气，“阿楚想怎么做？” “拜关将军为江夏太守，以示交好之意，同时与玄德公说，玄德公官职比姨丈稍稍高那么一些，若他有意，姨丈可让荆州牧的位置出来……” 刘表瞪大眼睛。 “姨丈莫急，此事是以退为进！”黄月英赶紧道，“不是真的，玄德公定然不肯的。” 刘表这才松口气，随后失笑，满意点头，“的确，以玄德贤弟的性子，若听了这番话，必然会尽心竭力的守护荆州。” “而后，再拜关将军为江夏太守，玄德公……必不会拒绝。”黄月英又道。 “只是，黄祖该如何处理……”刘表无奈。 他算是听出来了，黄月英是铁了心的想把黄祖给换了。 “请他转任长沙郡太守。”黄月英思考了一下，道。 本来，再有个一两年，就该张仲景出任长沙太守的，现在，张仲景在她手下干活儿呢…… 刘表眼神一亮，“若如此，还真可行，如今的长沙太守已有辞官之意了。” 只不过，平调也说不过去，明眼人就能看出来，是他刘表不想用黄祖了。 于是，刘表又纠结起来。 黄月英见着刘表的反应，又是叹气，她真的好难啊。 “不如，拜关将军为长沙太守？”刘表开口。 黄月英：…… 长沙，行是也行，但这时候的长沙郡可比荆州其他几个郡还要贫瘠多了，到时候……多支援点儿就行了。 “姨丈既要如此，自然也可。”黄月英点头，表示了赞同。 第185章 关羽：不…… 黄月英赞同后，刘表松口气。 这样一来，也算是把刘备三兄弟给暂时分开了，而他也是真的想重用关羽。 再者，他要练兵，就得用猛将。 那可是个……大猛人啊！ …… 商议完这些，黄月英也确确实实去和蔡夫人报了个平安。 蔡夫人拉着黄月英的手，连说刘表这个姨丈当得不好，竟然要一个女儿家去打仗！ 刘表：……好，其实他也很不好意思。 如今都快十一月了，按照去年的习惯，黄月英是要回去过冬了。 于是又表示要送给黄月英好一些首饰之类的，这才把堵了蔡夫人的嘴。 …… 自州牧府出来，黄月英叹气。 眼下这局势，已经是乱了许多了。 至少，曹操现在是危机四伏，而不是和历史上一般，气势汹汹了。 黄武也叹气，“阿楚，你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方才回府，已经拿到了伯父和伯母的信……” 黄月英：…… “过几日便回去了，然后……在家过冬。” 黄武这才放心点，想起许昌的事儿，也是可惜了一阵，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现在能这么威风，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 于是，两人便往府邸赶，却在府邸门口，见到了麋竺。 “子仲先生？”黄月英惊讶，“缘何在此？” “正是有要事，要与小先生商谈。”麋竺认真的道。 “请进。”黄月英便道。 “多谢。” 进了府，黄月英吩咐管事去备茶水，她便领着麋竺往正厅而去。 麋竺也不含糊，直接表明了来意，“吾，欲与小先生合作果干以及果罐这门生意。” “哦？”黄月英惊讶，“子仲先生倒是眼神亮的很。” “哈哈哈，难得有了这近一个月的情谊，不用来做点买卖，岂不是太可惜了？”麋竺哈哈大笑。 黄月英也笑，“子仲先生，倒是真性情。” 难怪，麋竺能把生意做到那么大，数次资助刘备成事。 就这样的合作伙伴，她也是满意的。 “小先生客气。”麋竺笑着。 他是压根不敢小瞧这位了。 根据他刚刚的消息，蒯越与蔡瑁先出的州牧府，这位是最后出来的……其被看重程度，可见一般，他猜得没错。 刘备三兄弟是确定要暂时留在荆州了，那到底留在哪里，就是得看刘表心情了。这个时候稍稍从小先生这边发个力，结果或许会好很多。 再者，他也是真心想做那果罐和果干的生意的。 鲜果这生意，也可以谈，但这个时节，蛮山那边的水果运到襄阳，已是极限了。 “这生意，子仲先生想怎么做？要知道，这果干与果罐，我黄氏，可压根不缺往外贩卖的渠道。”黄月英拿捏了一下麋竺。 是的，她不缺渠道，以她现在的身份，即便是黄直去主持这件事儿，也会有商人纷至沓来。 但是原有的那些个代理商，确实也不能让他们太过壮大了，不然，他们越富有，就越是容易被宰。 麋竺苦笑，“小先生说的是，不过，小先生当知晓，在下是徐州人氏。” 徐州啊……黄月英叹气，刘备当时得到的一个州级别的地盘。 “若以代理权算的话，在下想拿下青、徐二州的代理之权。”麋竺开口道。 “仅此二州？”黄月英好笑的问。 麋竺是个什么人啊？那是巨富！ 只拿两个州的代理权，搞不好就只是为了拿货方便，之后徐州旁边的江东、青州北面的袁绍地盘，估计都会有着这些生意。 麋竺见此，有些不好意思，“暂时便只这二州……” “那袁公的地盘以及江东，子仲先生不要了？” “这……”麋竺哪里能厚着脸皮说不要啊，因为他是打算到时候再签代理商慢慢发展就是了。 就他目前知道的消息，这水果干的生意，可还没有什么代理商呢，他抢个先机，自然就能把生意给做起来。 “其实这果干的生意，目前受产量限制，在下也还未打算签出各州的代理权。”黄月英交了个实话，如今，是只能少量供应荆州方面。 再者，水果和楚纸不一样，楚纸是原材料多，生产可以不停。 但水果却是有生长周期，在这时代，专门的果园可不多，所以，很难保证原料供应。 麋竺听了，有些失望。 “不过，在下倒也是有意与子仲先生合作的。”黄月英笑道。 和麋竺合作，算是投资。 因为刘备必然会崛起，到时候麋竺的地位以及生意都会水涨船高，虽然……她也会，但有个人帮忙做生意，还是不错的。 “多谢小先生！”麋竺松口气，“可需要代理费？” “自然。”黄月英点头，想了想，“子仲先生自我兴汉商行取货，代理费便五十万钱一年。” “这……”麋竺惊讶，不是嫌贵，而是便宜。 相比起楚纸和书籍的代理费，这是真的便宜了。 再者，这东西产量不足，只要他敢运出去，价格便能卖的更高。 黄月英笑笑，“关于产量，子仲先生还是暂时不要报太大期待。” “原来如此。”麋竺失笑。 黄月英也笑，“契书，便明日再说，今日天色已晚，在下也未曾准备。” “好，明日，在下带着代理费一起过来。” “好。” 于是，麋竺也就告退。 他知道，这座府邸是刘表送给小先生的，他也不可能再传达更多的消息。 …… 次日。 刘表又请刘备过府吃饭，席间，荆州一系官员，只有黄月英在。 “玄德贤弟，你我同为汉室宗亲，今贤弟之军职，比为兄还要高上一些。”刘表叹气，“故，为兄不知如何处之，愿以荆州相赠。” 刘备瞪大眼睛，连连拒绝，“景升兄，这可万万使不得！你我既为同宗，备如何忍心如此？再者，备非是无官职，既为左将军，又为豫州牧……可恨豫州在曹贼手中罢了，此事，莫要再提！” “哎，贤弟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刘表诚恳无比，道，“你我兄弟二人，当携手同心才是，荆州牧谁来当，不是一样吗？” 席间。 张飞看着自家大哥那推让的模样，表情自得。 关羽却是看向了黄月英，心里想着，这戏份，怕也是与这位小先生脱不开关系。 黄月英岿然不动，该吃吃，该喝喝，来回许昌的这段时间，那伙食可没这好。 “兄长莫要再提！”刘备面色很红，是气的，他能听出刘表的为难，也能听出刘表是真有那么一两分意思的，可他若真的接受了，他刘玄德成什么人了？ 刘表见此，苦笑，“既如此，为兄便不提了。” “当如此！” 刘表无奈，举起杯子，“是为兄冒昧了。” “不妨事。”刘备叹气，认真的道，“总而言之，备既入荆州，定竭尽全力为兄长奔走。” “多谢贤弟。”刘表不得不感叹，他这贤弟，真的是个谦谦君子。 只要两人在大忠大义上是相同的，你待他好，他也会真诚的回报于你。 “万不可如此，如今，该是备要多谢兄长，肯收留我这一群散兵游勇！” “哎，如何为散兵游勇？”刘表不满，“贤弟这是置关将军于何地？置张将军于何地？” 刘备轻咳一声，他当然是自谦。 他这两位兄弟，是万人敌没错，可手下的士兵，目前散兵游勇，也没错。 关羽和张飞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反正，这种层面上的事儿，他们大哥会处理的。 “不过，为兄倒是想请贤弟帮忙。” “兄长尽可言之。” “曹贼于荆州北方，但我荆州兵之实力低微……”刘表无奈，“是以，想请贤弟屯兵堵阳，与文聘共镇荆北。” 刘备眼神一亮，堵阳，虽然只是个小县，但它离许昌近啊！ 旁边还有宛城，就算曹操来攻，也至少要兵分两路才行。 “备，多谢兄长！”所以，刘备应了。 “另外……”刘表看向了关羽，“在下欲拜关将军为长沙太守，以镇长沙之兵、民。” 刘备惊讶，关羽也惊讶，后者则是本能的想拒绝，他不太想跟自家大哥分开。 黄月英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关将军已是偏将军、汉寿亭侯，只当长沙太守，也太过委屈了。” “不……”关羽还是想要拒绝。 “关将军不嫌弃就好。”刘表随后道，满意的摸着胡子，“既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了。” 于是，刘关张兄弟三人：…… “其实，州牧拜将军为长沙太守，是想请关将军帮忙的。”黄月英又及时转移了一下话题。 第186章 襄阳学子们 请关羽帮忙，当然是真的。 而刘关张三兄弟听了小先生这话，也都静下了心来。 “几位将军知晓，荆州军善水战而非陆地战……”黄月英开口解释，“且，就目前而言，吾荆州军缺少如三位将军一般的大将。” “这……江夏太守黄祖，历有战功。”刘备犹豫，还是道了一句。 虽然，他也觉得黄祖没有什么开疆拓土的功绩，但斩杀了孙坚却是实实在在的战绩。 “嗯，对，历有战功，然后去岁被孙策轻袭，损失数万兵士，财货不知凡几。”黄月英点头，肯定了刘备的话，然后也说了去年的事儿。 众人一阵轻咳。 便是刘表，也尴尬的拿了个酒杯抿了一口，他知道黄月英对黄祖不是很看得上，可，黄祖也算自家人啊……那和阿楚，真论起来，也是同宗呢。 但阿楚数落起来，也的确是一点都不客气。 嗯，因为那是事实。 当然，如果黄月英知道刘表的想法，铁定继续翻白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你是没见着黄祖还被孙十万刷经验好吗？ “小先生真是……”刘备苦笑，他如今是个客人，的确不好评价主人家那些个大将的，“文聘将军，此次还夺回了宛城……” “文聘将军做事稳重，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将领。”黄月英也赞同，“不过，若论勇猛，何人可敌关将军、张将军？” 关羽听完，内心舒坦。 张飞则是乐呵呵的笑，“先生，您这话，俺老张爱听。” “此次许昌之战，吾观关将军兵马，行军有度，攻城亦有章法，”黄月英继续夸，“是以，想请关将军为我荆州军练一支强兵来。” 刘关张三兄弟这才稍稍理解了一下。 荆州目前的这些将领，开疆拓土那种进攻型的，确实很少。 而且，黄月英说的也是实话，荆州水军战力尚可，但其他……就真的不好说了。 关羽于是看向刘备。 他虽然是有了些许官职在身，但多数事情上，还是会听自家大哥的。 于是，刘表也看向了刘备，“玄德贤弟……此事……你可一定要帮为兄啊！” 刘备叹气，“既如此，二弟……” “大哥。” “你便应了，记住，要练出一支强军来。”刘备叮嘱。 关羽认真点头，“诺！” 刘表这才开心了起来，这样一来，不仅是把这三兄弟分开了，还把关羽给拉拢了，也算是暂时的收了这三兄弟的心，“来，贤弟，满饮此杯！” “兄长，请！” 一时间，宾主尽欢。 …… 出了州牧府，黄月英看着灰蒙蒙的天，感受着这北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还是挺冷的。 “阿楚，向先生他们已经在府中等候了。”黄武提醒。 黄月英脑袋略疼，说起来，自去年从江夏回来，襄阳学宫建成，向宠这几位那是遨游在了书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以至于，她去平蛮，去许昌，都没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 如今许昌之战落下帷幕，他们听闻了消息，自然是要来看她的。 “走，回府。” 待至府中，却是见着诸葛均穿着厚厚的衣裳，摆弄着院中刚送过来的几挂香蕉。 “恩师回来了？”诸葛均见到黄月英，立刻站定行礼，“弟子，见过恩师。” “免啦。”黄月英看着诸葛均，好家伙，这娃比她小几岁，个子却比半年多前高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她的身高马上会被超过。 想到这里，黄月英一阵难受。 “阿楚。”向宠几人听了声音，也从正厅之中出来。 “阿楚，见过几位兄长。”黄月英于是对着向宠、吕登、程松三人见了礼。 “阿楚长高了些。”向宠几人笑着，随后也回了礼。 黄月英无奈，嘱咐管家去备些茶水、水果与点心，便在厅内落座。 “阿楚此番，可是好大动静啊。”向宠笑着。 黄月英也笑，近一年没见向宠，总觉得对方比去年刚认识那会儿，要成熟的多了，身上那股愣头青的气质不见了，反倒是沉淀了许多书卷气。 吕登、程松两人，亦是如此。 “可惜今日仲邈不在。”吕登感叹，“此一路……辛苦阿楚与仲邈了。” “可恨……就差了那么一点。”程松也道。 若能迎天子回荆州，那么，荆州便可大兴，这是他们这群文人也都想要看到的事情。 只是没有料到，他们的荆州牧与小先生，就这么悄咪咪的去做这事儿了，虽说……没做成，但已经收服了不少文人士子之心。 “无妨，待得修养几年，再去便是。”黄月英道，“学宫如何了？” “漫山遍野皆为学子。”向宠摆摆手，有些吐槽，“每日要去藏书阁抢个位置，那都得天不亮就起。” 黄月英失笑，这种感觉，似乎有了些后世大学的模样。 “再加上，庞德公、承彦公、水镜先生，偶尔会去与宋先生、綦毋先生他们论道，那真叫一个，盛况空前。” 黄月英惊讶，“啊？” 她老父亲，还会带着另外两位隐居的老先生去学宫？还挺稀奇。 “承彦公说，他徒孙在学宫内呢。”向宠解释，指了指一旁的诸葛均。 诸葛均随即委屈起来，“恩师……师公他，好狠的心。” 黄月英：…… “每日天不亮，便令巨违师伯喊我起来……”诸葛均开始诉苦，絮絮叨叨。 天不亮就要起来背书，背完吃早饭，早饭吃完继续背书，然后便是一个时辰的射、箭、御等体力课程，而后练书法……下午就是抄书，晚上还不得闲，每日得把今天背的书给解释一遍，才能睡觉。 累得他苦不堪言。 黄月英听闻，惊喜不已，她老父亲给力啊。 “因可接受承彦公之教导，学宫内其他学子亦是纷纷效仿……”吕登失笑，“向学之心坚定。” 黄月英哈哈大笑，“阿均当感谢师公才是。” “对了，恩师，我兄长呢？” “他啊，游学去了。”黄月英道，“平蛮后，便不知兄长如今何处了。” 诸葛均啊了一声，“那……过几天能和恩师一起回庄上吗？” 黄月英自然是点头，毕竟……诸葛亮把诸葛均托付给她，她也得负责一些的。 向宠几人也都无奈笑着。 这一年来，他们几人也是成长巨大，学宫里头那些藏书，真是各家之言都有，极大的提升了他们的眼界与见识，所以，不仅是他们三人，其他学子们，对小先生的感谢，也是一日多过一日。 “此番，听得左将军刘备，也要留在荆州？”向宠继续问着。 “是。”黄月英点头，“此次左将军与州牧联合迎还天子失败，左将军决意继续匡扶汉室，是以，屯兵堵阳，与文聘将军共镇荆北，伺机而动。” “这可着实……太好了。”程松感叹，看向黄月英，“楚安那边，当真是冬麦夏稻吗？” “自然，否则，典农校尉何来？”黄月英失笑。 向宠是世家子，但程松是寒门子弟，若是一年两季，对程松来说，那也绝对是个好消息。 “此方……” “种花居士所想。” “又是居士吗？天下万民，皆该感谢居士。” “只是……听说居士已然……” “嗯，居士已经仙逝。”黄月英正经的点头，原本，这个消息大概仅限于刘表等人知晓。 如今却是可以通过向宠几人，往外传播出去。 几人便微微沉默了一番，黄月英随即转移了话题，“几位兄长，可有出仕打算？” 去年从江夏回来，这几人本来也要被刘表一同封赏的，但襄阳学宫刚开起来，这几人压根一点心思都没有。 如今到学宫一年了，或许会有出仕的心思。 “待为兄阅遍学宫内书籍再说。”向宠拒绝了。 吕登与程松，同样如此。 黄月英：……也行，反正，等几年也不是等不起。 …… 襄阳城外。 王璨见着往日熟悉的城池，内心松口气，可算是回来了啊。 第187章 刘备反应 王璨没有在城外过多停留，打探了一番现在的消息，便直接往“黄楚”府上去。 他此次去许昌，虽是与刘表报备过的，但他的任务，却是“黄楚”给的。 想起此次的情况，他又不得不叹一口气。 …… 黄月英听见管事来报，说王璨到了，于是赶紧出迎，见到王璨时，对方似是比之前憔悴不少，一时间，又有些内疚，“辛苦兄长了。” “可惜……未能成事。”王璨无奈，而后见着向宠几人，也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天意弄人。”黄月英默了默，也道。 在她的计算中，贾诩……不该在许昌的。 周遭几人也沉默了一番，的确，天意弄人。 “好了，既然与阿楚你见了面，我便先回家睡上一觉。”王璨也没有过多纠结，赶了这么久的路，如今回到襄阳，终于可以放心睡一觉了。 “兄长自去，明日下午阿楚再登门拜访，明日早上，兄长不妨去州牧府一趟。” “好。”王璨应下，也就离去了。 向宠几人见此，也纷纷告辞。 “如此，我等也不打扰阿楚休息了。” “正是，待阿楚你休息好了，再聚。” “好。”黄月英笑着应下。 然后，诸葛均又被向宠给拎走了，今岁课业还未完成呢。 …… 刘备小院中。 三兄弟与麋竺、简雍、孙乾等人相聚。 听得刘表要刘备屯兵堵阳，几人也是松口气，到底，是有了个落脚之地。 再听得刘表要拜关羽为长沙太守……几人更是欣喜，这样一来，即便堵阳那边失守或者怎么样，他们到底是有退路的。 “可惜，我和大哥三弟不过聚了这么些日子……”关羽有些舍不得刘备与张飞。 “都在荆州，不妨事。”刘备摆摆手，看向关羽，“倒是二弟……” “大哥请说。” “此次景升兄给了咱们兄弟一处落脚之地，你便努力为他练出一支强军来。”刘备叮嘱着。 “大哥放心。”关羽认真应下，“我观那刘景升，是个仁厚的长者，且，他也有心，匡扶汉室，至少，目的与我等相同。” 刘备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合，则两利。” “反正，二哥去了长沙当了太守，还得多多来信，若不然，俺老张可就得过去找二哥喝酒了！”张飞打着哈哈。 在宴席上，他原本看那刘表是个仁厚之人，可他后来也反应过来了……什么要让荆州给他大哥啊，分明就是做的一场戏罢了。 但，给他二哥这长沙太守，对方倒是真心实意，毕竟也算是有求于他们兄弟俩。 荆州兵的战斗力，他见识过了，确实……比较一般。 和他从家中带来的部曲乡勇比起来，那是差了一大截。 “你啊！”刘备无奈笑着，而后看向麋竺，“子仲，这荆州，可有生意好做？” “自然是有的。”麋竺笑着应下。 刘备满意点头。 他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他也怕手下的人吃不饱，穿不暖。 “今日吾在坊间探听消息时……”麋竺接着道，“这位荆州牧，鼓励百姓们开荒，新开荒的田地，五年内无须交税，且……他们在推行一种冬麦夏稻的种植之法。” “冬麦夏稻？”几人惊讶。 “冬麦，备倒是能理解，不过是宿麦，北方多种植此物。”刘备摸着胡子，“收了宿麦后，再种禾稻，这时间上……来不及？” “听闻，是从楚安县那边传过来的，楚安县那边已经实现了，而原来那县令杨硕，如今被升为了典农校尉，专责此事……”麋竺继续道，“各世家配合度都极高，百姓们听闻一年能收两季作物，也都很积极。” “当真可一年两熟？”张飞瞪大眼睛，“子仲你可莫要诓俺！” 麋竺失笑，“竺，诓三将军作甚，若有不信，三将军自去问小先生不就知道了？” “倒也是。”张飞点头，“小先生是楚安县人？” “正是，楚安县，原称沔阳县，不过一小县，楚安君那支在那儿立了根，而后便因楚安君之封号改名了。”麋竺开口解释，“不过，小先生却非这支的子嗣，而是承彦公好友的孩子，自小便被承彦公收为弟子……” “啊？那小先生父母呢……”刘备惊讶。 “据说，已病故了。” “这……”张飞愣了愣，而后道，“难怪他都十四岁了还是这般小，自小饿的！” 刘备则是叹气，“难怪小先生是超乎同龄人的稳重。” 关羽也赞同，有这番变故，又有名师教导，出个妖孽……还是很正常的。 麋竺也对这位小先生有了些同情，这世道……便是如此，小先生能活下来，已实属幸运。 “那俺日后多给他送些吃的去。”张飞随即道。 关羽笑着点了点头。 便是刘备，也笑着道，“那三弟可得记在心里了。” “好嘞！”张飞应下。 “有机会，倒是想去楚安县看看。”刘备感叹着，“那位楚安君……接连弄出楚纸以及纸质书籍，这般功业，比一般男子都要强上许多了。” “是啊，且……”麋竺忍不住道，“楚纸也好，书籍也好，在荆州……真的是十分便宜。” 即便他没有代理权，但就这么短期内的倒买倒卖，获利也是巨大。 “再加上襄阳学宫，据说……如今已有近十万卷藏书了。”麋竺继续道，“如今学宫每日访客是络绎不绝，连带着带动了鹿门山那一带的一些小生意。” “学宫内可有贤人？” “有大儒宋仲子、綦毋闿，便是承彦公、庞德公、司马徽先生，都会时不时去讲一些课，且……以吾观之，许昌之战后，来荆州的贤人会更多。”麋竺摸着胡子。 刘备便开心了些，“既如此，备也该去那襄阳学宫一趟。” “若是主公想去，得尽早，因着……按照小先生的意思，再有一个半月，学宫便会暂时关闭，至来年正月十五以后重新开启。” “好。”刘备点头。 不过，这几天他是去不了，因为刘表已经又请了他明日继续去州牧府。 对于刘表的热情，刘备也有些吃不消，但……还是得去。 就目前来说，他还是挺欣赏刘表的。 虽然，他曾听闻刘表多疑不决，但有个小先生在……刘表的这种缺点似乎收敛了许多。 他得尽快为自己找到一名合适的谋士啊。 “子仲，帮我约上门拜访小先生的时间。” “诺。” “宪和。”刘备又道，“这几日，劳烦你辛苦当个管事了。” 他到襄阳，一些世家也对他表示了友好的意思，至少……在迎还天子这事儿上，他没做错，世家大族们也有那么些表示。 “无妨。”简雍哈哈大笑，“这些礼啊，多多益善。” 刘备失笑，看向孙乾，“公佑，明日，你便与我一道去州牧府。” “好。”孙乾应下。 “二弟三弟……你们就出城看看兵马，带些酒水与肉食。” “大哥放心！” “子龙……”刘备又看向赵云，“这几日，仍劳烦你为备护卫了。” “为主公护卫，谈何劳烦？”赵云也笑。 他们到底是在荆州，是别人的地盘，指不定有人看刘备不顺眼，他当然得好好先护着些。 “既如此，便希望我等兄弟在荆州，能有一番作为，匡扶汉室，迎还天子！”刘备鼓励道。 “大哥说的是！” “主公说的是！” 第188章 刘表：欲拜仲宣为长沙郡丞 次日。 州牧府。 王璨与刘表汇报了在许昌城的事儿，引得刘表又连连叹气。 可以说，在刘表看来，这样的谋划……是真的已经相当全面了啊，结果，被一个贾诩给坏了事儿。 “吾听闻，曹操就在阿楚退兵的第二日回到了许昌。”刘表看向一旁的黄月英，“还未进城，就昏倒在马上了。” 黄月英惊讶，“竟有此事？那曹操身体可恢复了？” “应当恢复了。”刘表点头。 黄月英随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手指敲击着桌案，看向王璨，“兄长可有收到你那族兄的来信？” 王璨摇头，“暂时未有。” 黄月英眯了眯眼睛，而后看向刘表，“可有来自许昌的其他消息？” 刘表也摇头。 黄月英便更奇怪了，也就是说，曹操回到许昌，已经有二十多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不太合理。 如果曹操有大动作，刘表在许昌的探子会及时传递消息出来，而许昌到襄阳，如果是快马，最迟十天也就传到了。 那么，曹操在干什么？ 她突然想起，历史上有这么一段记载，曹操官渡大胜后，缴获了袁绍好一些财物，包括许昌许多人给袁绍写的示好信，都被曹操给烧了。 这……也是个有大魄力的人。 难不成，这次许昌之战，曹操不打算处理那些个世家？ 还是说，曹操已经预感到自己可能会在几年后成为下一个董卓，受到其他势力的联合征讨？所以，对世家们示好？ “阿楚以为，曹操该做些什么？”刘表问着。 黄月英思考了一下，随后把自己带入了曹操的位置，一想……也就明白了。 的确，曹操虽然在官渡之战赢了，但衣带诏以及贾诩胁迫天子这事儿已传至了天下，这几年或许有安稳的发展，但也就这么几年。 曹操的敌人，不止袁绍，也不止她们荆州。 还有江东以及西凉。 以曹操手下那些文臣们的智慧，不会再让曹操这样下去，相反……一定会让曹操交好一些势力。 荆州，或许就在曹操的联合之列。 到底，袁绍还没死呢，仓亭之战也还未到，袁绍……依然是曹操最大的敌人。 曹操现在有的地盘，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当然得打击主要敌人，联结其余次要敌人才是。 显然，以他和袁绍的关系……袁绍才是那主要敌人。 “拉拢咱们荆州、还有江东猘儿，以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黄月英开口，“此次官渡之战，曹操势力内多有反叛，他需要一定时间安稳内部，所以……定然会派人交好周边势力。” “那曹操，竟还有脸要交好咱们荆州？”王璨哑然。 旁边，蒯越与蔡瑁却也是觉得黄月英的分析很有可能。 “若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可能性极大。”蒯越道。 王璨默了默，叹气，他虽然知道，但就是有些接受不了。 “那阿楚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刘表又问。 “暂时接受。”黄月英想也不想的就答道。 王璨更沉默了，因为他明白，势力之间哪怕敌对，但也不会是一直处在交战状态。 刘表则是点头，事实上，哪怕大家都知道曹操是汉贼，可曹操手里拿捏着天子……大家就都得捏着鼻子认。 “待得时机成熟，便可联合袁氏、江东、西凉、益州等，共击曹操。”黄月英定下了基调。 这一次许昌之战，让她看到了老天爷对曹操的偏爱。 既然只有荆州不行，那么，再多联合几个势力先把曹操给按死，那也是可以的。 至少，相比起其他势力，她更不愿意面对曹魏的势力。 就看，这谋划能不能成了。 “便如阿楚所言。”刘表满意点头，而后看向王璨，“此番，辛苦仲宣了，不知，仲宣可有意去地方任职？” “璨，听从州牧安排。”王璨拱手。 刘表开口，“吾欲拜关羽为长沙太守，吾便想拜仲宣为郡丞，协理民生。” 王璨想了想，点头应下。 相比起做刘表的幕僚，他也更想去地方做些实事，所以，哪怕郡丞只是个六百石的官，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此去，仲宣还有一个任务。”刘表继续道。 王璨点头，表示正在听。 “多多拉拢关将军，此人当世勇将，若可收服，吾荆州军实力可提升不少。”刘表解释，“但若不可行，便劳烦仲宣行以监察之责。” 王璨张了张嘴，如果拉拢不成，就让他监视关羽呗？但他还是应下了，毕竟，刚才已经答应出去了。 “辛苦仲宣了。”刘表满意的摸着胡子，又看向黄月英，“阿楚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黄月英点头。 刘表根本不会知道，这是在给刘备送人才。 当然，她也不会提醒。 要留刘备三兄弟，是刘表自己的主意，毕竟刘表馋人家的身子。 想把这三兄弟收为己用。 就未来几年的情况来说，这也不是不行。 但是，刘表到底老了啊，而刘表那几个儿子…… 算了算了，黄月英赶紧把刘琦、刘琮和刘修这三个从她脑子里赶走，在这乱世之中，他们三人能自保，就算是不错了。 一旁，蒯越与蔡瑁也没有问题。 在他们看来，王璨绝对是自己人，毕竟，刘表曾是王璨父亲的弟子。 他们要用刘备三兄弟，当然也得防上一手。 黄月英却是已经从刚才的思绪之中转了出来，她还在思考柴桑怎么办。 甘宁是豫章郡郡丞，总不能一直守在柴桑的。 如今为冬天，或许……来年春耕后，孙策就会想要夺回柴桑。 所以，她是真的想把黄祖给换了。 得想个办法才行。 …… 下午。 黄月英去了王璨府上拜访，而刘备又被刘表邀请喝酒吃饭。 “兄长。”黄月英看着表情有些不太好的王璨，“兄长可是介意州牧要你监察关将军之事？” 王璨点头，“有那么一些介意，但其实为兄也明白，这实属正常。” “既然兄长明白，那阿楚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黄月英笑笑，想起再不多久，长沙郡会有瘟疫大流行，便提醒道，“兄长去了长沙之后，要记得多囤一些药材。” “药材？”王璨不解。 “长沙郡北起洞庭，南逾五岭，东邻罗霄山脉，西接沅水流域。”黄月英解释着，“正因如此，其内文事偏弱，百姓教化也有不足，如今冬麦夏稻之法推行，百姓们会慢慢富足起来，但以往亏空久了，身体并非那么容易就补回来的。” 王璨叹气，点头，“为兄明白了。” “总而言之，若兄长需要阿楚帮忙，随时来信。”黄月英笑笑。 “嗯。”王璨点头，随后也笑了笑，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他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努力去做便是了。 第189章 拐带霍峻一家（补2！求订阅月票） 与王璨又说了会儿话，黄月英想起了什么，便径直带着黄武去了兵营找霍峻。 既然暂时没有办法把黄祖换掉，那就得让能人去守柴桑，这样，甘宁才不会独木难支。 她手中，如今可是有个守城达人的！ 当然，这位守城达人其实攻阵也很猛。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舒畅了。 …… 这一年来，霍峻既参与了平蛮之战，又参与了许昌之战，当然知道荆州兵的弱点在何处。 相比起他从自家兄长那儿继承的部曲，刘表给他的荆州兵，弱了很多。 所以自许昌回来后，不过是给兵卒们放假了两日，今天，就又开始继续训练了。 在听到从事祭酒来访，霍峻很是惊讶，便令人去请了。 …… 黄月英一路进兵营，见着霍峻部曲正操练着士兵，还是有些惊讶的，看起来，霍峻是知道了荆州兵的不足。 果然，能靠本事历史留名的，那是有真本事的。 进了营帐，她就看到了霍峻正准备着茶水，“兄长！” “阿楚来了？”霍峻也扯了个笑容，“你这几日，倒是忙得很。” “当然忙，目前形势不明，我便是连楚安都还不能回去呢。”黄月英也无奈。 “你啊。”霍峻倒了一杯茶过来。 是清茶。 就是开水泡点茶叶。 因为，他知道“黄楚”喜欢这口。 “多谢兄长。”黄月英笑着，抿了一口，而后见着霍峻坐下，便问，“兄长可有意外调？” “外调？”霍峻眼神一亮，“去何处？” “柴桑！”黄月英开口，“兴霸兄长前段时间刚拿下的柴桑。” “嘶……”霍峻倒吸一口气，柴桑那是个啥位置啊，搞不好明年孙策就要来打了啊！ “阿楚想让为兄去？” 黄月英点头，“阿楚信不过黄祖。” 霍峻便想起了去年黄祖的那场大败，想起了黄祖被绑，是啊，他也信不过黄祖。 如今甘宁守在柴桑，一旦孙策来攻，黄祖会不会出兵，不好说。 “若只有兴霸兄长守着柴桑，江东一旦来攻，黄祖有极大概率不出援兵。”黄月英道。 “啊？”霍峻惊讶，“为何？” “原本，江夏为荆州最东面的一个郡，是抵御江东的第一线。”黄月英解释着，“再加上黄祖有着斩杀孙坚的功劳，是以，即便黄祖吃了那么大的败仗，他的地位仍然牢不可破。” 霍峻便悟了，“如今豫章郡在琦公子手中，又有甘郡丞辅佐，江夏的重要性，便下降了一些。” “是，”黄月英笑着点头，简单来说，就是江夏的战略地位下降了很多，“再加上兴霸兄长攻下了柴桑，柴桑便成为了荆州最东面的防线，兄长以为，黄祖如何想？” “黄祖定然觉得，只要有柴桑在，他那江夏郡守的位置，便不再如以前一般稳固。”霍峻理解了，“所以，阿楚想让为兄去守柴桑，便可与甘郡丞互为援兵。” “是，如此一来，阿楚便能慢慢想办法把黄祖给换下去。”黄月英认真点头。 霍峻随后笑着，“此事，为兄这里是没有什么难处，就看阿楚如何说服州牧。” “此事，兄长便等阿楚消息就行。”黄月英嘿嘿一笑。 “好。”霍峻点头，“如今北方可有什么消息？” “听闻，曹操在我等退兵第二日就回到了许昌，还累晕了。”黄月英笑着说了些杂话，又解释，“如今州牧欲请左将军屯兵堵阳，与文聘将军一起共镇荆北。” 霍峻松口气，“这样一来，也就稳妥了许多。” “是啊。”黄月英点头。 “左将军，到底比张绣要好上许多。”相处了不过一个月左右，霍峻还是对刘备有着不少好感。 黄月英失笑，刘备这该死的个人魅力哦。 如果她是原住民，估计也很难抵挡的。 “这倒是真的。”黄月英赞同，再想起历史上张绣的结局，更是无奈……有的人啊，劝了他，他就是不听。 不过，这条线倒是一直能用。 等再过几年，曹操老了，曹丕的重要性体现出来，张绣应该能感觉到不少。 那时再劝……估计效果会比现在要好。 “关将军与张将军，亦是有万夫之勇。”霍峻夸赞，那时在兵营里，他也和关羽张飞切磋过，但，他输了。 “待得再过些年，兄长亦会有那般勇武的。” “便托阿楚吉言了。”霍峻失笑，而后问着，“倒是为兄曾见阿楚庄上护卫使过一套军阵……” 原本，在平蛮之时，黄武带着人也用过这阵法，但那时霍峻晚来，又是从敌人后方穿插，所以一直到战斗结束，他也没见着。 反倒是这次出征许昌，黄武带人平素训练时，他见到了。 “鸳鸯阵？”黄月英反问。 “原是叫鸳鸯阵啊！”霍峻了然，“适合小股人马的进攻与防守……” 黄月英于是也不藏私。 这鸳鸯阵，是她在甘宁创立护卫队后，从穿越宝典里头抄出来的，所以，庄上的护卫也一直有练。 霍峻则是认真的听着，越听，越觉得这阵法适合推广。 只要兵卒足够，甚至可以结成大阵，敌人就很难伤到他们。 待得黄月英说完，霍峻便问，“这阵法……是何人所创？” “种花居士。” “居士……竟这般大才吗？”霍峻叹气。 既懂民生，又懂军阵……可真谓奇才，可惜，居士已经仙逝了。 “是啊，平日里楚安君听课时，其实阿楚也都在一旁的。”黄月英笑着，“所以，我虽师承承彦公，但居士也是我的老师。” “原来如此。” “嗯。”黄月英点了点头，便开始转移了话题。 有些东西，得少说几次，不然，她都要当真了。 “对了，兄长可曾娶妻了？” “自然，为兄今年已二十有三了。”霍峻点头，“已育有一子。” 黄月英瞪大眼睛，好家伙，二十三岁的大好青年，已经是个奶爸了！ “嫂嫂和侄儿是否已搬到襄阳？” “为兄如今已是校尉，自然在襄阳有居所，既有居所，何必与妻子分离？”霍峻更是好笑，“可见，阿楚对为兄不甚关心。” 黄月英轻咳一声。 她以为，霍峻还单身呢！ 哪里能想到，这猛人是连娃都生好了的。 “不过，为兄确实要感激阿楚。”霍峻感叹，“若非阿楚，为兄此时尚在乡里带着兄长留下来的部曲呢。” 黄月英赶紧摆摆手，“兄长不必如此，兄长之才，不比关将军要差。” “阿楚可是折煞为兄了！” “真的，兄长性格沉稳，行事有章，遇难不慌，有大将之风！若不然，阿楚何以请兄长去守柴桑？” 霍峻哈哈大笑，有谁不喜欢听别人夸他呀，“那为兄便厚着脸皮，受了。” “好。”黄月英嘿嘿一笑，“兄长的孩子何名?” “单名弋字。“ “霍弋。”黄月英点点头，“待侄儿六七岁后，至楚安黄氏族学进学如何？“ 霍峻一想，也同意了。 他到时候领兵在外的，家里没个做主的人，且等孩子长大，学习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黄氏那边，能有“黄楚”和楚安君这般优秀的青年在，想来，教育孩子定然是不在话下的。 “那便，多谢阿楚了！” “兄长不必客气！” 黄月英有些心虚，她这是典型的既要拐了霍峻，又要拐了霍弋而已，真的当不得谢的。 第190章 柴桑，诸葛兄弟 出了兵营，黄月英才带着黄武回了府。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她没有现在就去找刘表，因为她知晓，刘表又给刘备组了酒局。 就现在来说，两人的关系是蜜里调油。 如果像历史上，刘备外出屯兵，再有人在刘表那儿吹吹风…… 刘表那本就多疑的心，就会更多疑。 当然，现在是有她在，她会去帮忙缓和一些，不过，也仅限于缓和一些。 真的等到刘表野心暴露出来，两人不割袍断义就算是不错的了。 …… 柴桑县。 甘宁见着眼前这年轻人，略一叹气，“诸葛先生怎的来此了？” “亮自武陵蛮叛乱后一路游学，历长沙、豫章，正巧，听闻柴桑被甘将军攻下了，便来瞧瞧。”诸葛亮身着素色儒士服，手持一把羽扇，腰间配着一柄剑，见着那已有一方大将气势的甘宁，内心赞叹，阿楚看人的目光……真准啊。 甘宁无奈，“如此说来，阿楚如何了？” “听闻，阿楚率兵北上，与左将军刘备一道，欲迎天子。”诸葛亮说着自己的见闻，“奈何天意弄人，棋差一招，兵败而返了。” 甘宁皱眉，“此事，在下也听闻了，以阿楚的谋算……总觉得不该如此。” “是啊，阿楚的谋算已然详尽，奈何天意弄人。”诸葛亮笑眯眯的道。 豫章郡，也是在阿楚的干预下，才到了刘琦手中，成为了荆州势力，柴桑也才能被甘宁拿下。 甘宁默了默，“先生到此所为何事？” “亮已说过了，游学路过。”诸葛亮笑着，而后看了看甘宁身后那挂着的舆图，柴桑后方，是大大的江夏二字。 江夏黄祖啊…… “既如此，那在下便为将军准备歇脚之处罢。”甘宁无奈摇头。 诸葛亮却是摆了摆扇子，摇头道，“不急，甘将军如今为豫章郡郡丞，如何能一直待在柴桑呢？” “柴桑之地，楚尾吴头，如今虽拿下了，但来年孙策必取之。”甘宁也很为难。 豫章郡的兵事，他是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做，但诸葛亮说得对，他作为豫章郡郡丞，不可能一直待在柴桑，他总要找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现在，他懂那种手下无可用之人的感觉了。 一旦孙策同时攻击豫章与柴桑，以他目前的兵力，是难以防守的。 即便，有豫章郡豪族的助力，倒是那罗载与熊印，虽可为猛将，但对方仍以家族利益为首。 亏得如今有楚纸与书籍，若不然，豫章这些世家反水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将军可去信问过阿楚了？”诸葛亮笑问。 甘宁一愣，说起来，他已经有许久未曾和阿楚见面与通信了。 想起那些在庄子上的日子，当真是没有如此忧虑，开心的很。 而今，他即便建立了功业，却仍需思考下一步，下下一步……乃至未来如何做，真累啊。 于是甘宁摇摇头，“未曾。” 诸葛亮失笑，“或许，问问阿楚便有办法了呢？” “诸葛先生说的是。”甘宁心里轻松许多，“晚些便给阿楚去信。” 诸葛亮笑着应了，“既如此，亮便先行退去了。” “哎，不必在下为先生准备落脚之处吗？” “将军放心，亮，有一二好友。”诸葛亮笑道。 “那在下便放心了，想来，先生也该去信阿楚，以报平安。” “好。”诸葛亮应下。 想了想，也是。 他也很久没有给阿楚写过信了。 笑着出了柴桑县县衙，往一处民宅而去。 民宅中，一青年已备好了晚食，见着诸葛亮进门，“这天不热，非要拿个羽扇，作甚。” “几个月前在武陵平蛮之时，受够了那般闷热。”诸葛亮笑笑，“兄长，待亮先净手。” “去。”那青年点头，分好了碗筷与食物，便等着自家弟弟回来一起吃饭。 不多时，诸葛亮洗好手回来，便入了自己的座位，“劳烦兄长了。” “你小时候可不曾这般客气啊。”青年翻了个白眼。 这青年，正是为躲避战乱前往江东之地，如今辗转到了柴桑的诸葛瑾。 “亮已成人。”诸葛亮解释。 “行了，吃饭。”诸葛瑾无奈，他这弟弟，自小聪慧，而今……他也更看不透了，“阿均如何了？” “拜了小先生为师，目前，当在襄阳学宫进学呢。”诸葛亮吃了一口粟米饭，满足的眯着眼睛，而后解释。 “那小先生，倒是盛名之士。”诸葛瑾点头，“此番，为兄也要去襄阳一趟，看看那学宫十万册藏书。” “兄长也心动了啊？”诸葛亮失笑，说实话，他也心动了。 本来的几万册藏书，在一年的时间内，从荆州各郡慢慢扩充，如今已是十万册，堪为天下幸事了。 “为兄亦是读书人，如何不心动？”诸葛瑾摇头，“不知这襄阳学宫如何能进，可有规定？” “亮从阿楚那儿听过。”诸葛亮随即解释了一番，“从学宫开学始，便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年龄段的学子。” “哦？” “丁级，为尚未开蒙之学童，一般在八岁以下，五岁以上，需有两名以上的儒生作保，方可入学。” “这般严格？” “是。”诸葛亮点头，“据说，目前暂时仅有十三四人，这些孩童的开蒙老师，则是甲级学子。” 诸葛瑾于是点头，“如此，倒也是适用。” “丙级，多为十二岁以下孩童，浅学经义，而这些孩童的老师，有学宫里的普通先生与甲级学子。” 诸葛瑾继续点头，这样一来，学宫里那些先生，会轻松许多。 “乙级，为十二至十八岁的学子，教授他们的，则是普通先生与大儒。” 诸葛瑾叹气，难怪，这么多人都要跑去襄阳。 “甲级，则是在十八岁以上的学子，他们在学宫内相对自由些，但若想从学宫之中结束课业，则需要完成一篇有见解、见地的策论，不限方向，就目前来说，那些甲级学子们……一个个都不急着完成这些策论就是了。” “能看十万册藏书，谁要结束课业啊？”诸葛瑾失笑，“这样一来，为兄这年纪……倒是超出太多了。” 如今，他已经是二十有七了。 “兄长不必担忧。”诸葛亮继续笑着，“每日，学宫会开放五百个旁听学子的名额，可进藏书阁，可听大儒授课。” “嘶……可有花销？” “花销不过是一日十五钱，为他们提供纸笔与饭食。” “这……大善！”诸葛瑾很是心动，而后道，“快些吃，明日为兄便往襄阳去。” 诸葛亮：…… “亮还忘记说了。”诸葛亮随后道了一句，“阿均是学宫内的学子，每位学子可带一人进入学宫旁听。” 诸葛瑾：！！！ 他不用着急了！ 第191章 黄月英：在下有一土方，可治头疾 想起自家弟弟这局促的大喘气，诸葛瑾不禁翻了个白眼，笑着，“孔明倒是与幼时一般，仍爱作弄人。” “有吗？”诸葛亮想了想，自顾自的摇头，“没有。” 诸葛瑾：…… 无奈之下，诸葛瑾转移了话题，“为兄此次至江东，听闻那吴侯是个不错的主将，便想着去见一见。” “那亮还是劝兄长别去了。”诸葛亮直言不讳的道。 “而后听闻，吴侯觊觎楚纸那事儿……”诸葛瑾无奈摇头，“再如今，又听闻吴侯派人挑拨武陵蛮叛乱……” 诸葛亮眯着眼睛，这些事儿啊，铁定不是吴侯做的，不过，他不说。 “思前想后了一番，觉着还是去荆州最为稳妥。”诸葛瑾随即道，又夹了一片肉吃，“如今看来，的确如此了。” “是。”诸葛亮点头，“以兄长之才，怕是要成为荆州牧座上客的。” “刘荆州啊……”诸葛瑾皱了皱眉，不置可否，“为兄倒是想去见见那小先生。” “也是。”诸葛亮赞同。 到底，阿均拜了阿楚为师呢。 “倒是这柴桑……”诸葛瑾停了一会儿筷子，“怕是明年就又要起兵祸了，庶民何辜啊。” 诸葛亮赞同点头，“兄长不必担忧，想来，荆州那边，会有安排。” “安排？”诸葛瑾一副你在逗我的眼神，“安排黄祖啊？” 诸葛亮轻咳一声，“其他安排。” “哦。”诸葛瑾摇头，“也不知那刘荆州是怎么想的，还能放任黄祖继续为江夏太守。” 是啊，正常人，吃了那么大的败仗，即便有以往的功绩作保，也该有些处罚的。 但是黄祖呢，压根就没有。 江夏黄氏的宗族势力是强，没有错，但从黄香到现在，也是衰落了许多了，何必盯着一个黄祖不放？楚安黄氏就不是黄氏吗？ 诸葛亮失笑，是啊，他也不知道刘荆州是怎么想的。 估计，阿楚也郁闷。 无奈摇头，继续吃饭。 …… 十一月，襄阳。 一行人马自许昌到了襄阳，却是曹操的使者，带来了“天子”的旨意。 州牧府。 荆州大小官员具齐。 刘关张三兄弟亦在。 黄月英听完了曹老板这使者的意思，啧了一声，曹老板还真的是能屈能伸，这会儿还派使者来表示友好之意？ 好家伙，把刘表的镇南将军的职位升成了后将军，堪堪比刘备的左将军高了半阶，是真的把刘表给糊弄舒坦了。 刘表满意至极，“臣，谢天子恩德。” “恭喜后将军，还望后将军继续为汉室辛苦操劳了。”使者那是好言好语。 “表，既是汉臣，又出自刘氏，自然是要为汉室操劳的。”刘表笑眯眯的答。 黄月英连连点头，而后道，“倒是曹司空，既食汉禄，希望他是真心为汉室操劳。” 使者：…… 厅内众人：……小先生好大的胆子啊！ 刘表轻咳一声，示意黄月英小心言语。 黄月英于是连连摆手，“抱歉，一不小心便将心里话说了一番，使者莫要在意。” 使者：…… 众人差点儿笑出来。 旁边，刘备兄弟三人也忍住了笑，小先生当真是幽默至极。 的确，以荆州与许昌那边的关系，这些话不必藏着掖着，相反，如今的形势，是曹操那边要低头。 刘表又轻咳一声，而后道，“抱歉，这是本将手下的从事祭酒，年岁尚小，一时言语无忌，还望使者莫要见怪。” “原是小先生。”使者连忙拱手，“不怪不怪，此次，曹司空亦有书信给小先生。” 黄月英惊讶，接过后，把信递给了刘表，“让我猜猜，曹司空会写些什么。” 使者：……他还根据贾先生的计策，要玩点儿阴的呢。 “大概，想问在下是否婚配，或者，又想要举在下为孝廉，想调在下去天子面前任职？”黄月英略思索了一下，便道。 使者：？？？果真是妖孽啊！这也太可怕了？ 刘表于是打开了信封，而后，便见着信内字迹不整，有着大团大团的墨迹，隐去了其中一些内容，但本身，这封信表达的意思，和黄月英所言差不多。 于是，刘表便把信递给了黄月英。 黄月英看后，更是好笑了。 这贾诩以后给曹操出的离间马腾和韩遂的计策，竟用到她身上了？ “此信，是曹司空亲手所书？”黄月英“关切”的问。 “是。” “未曾想，曹司空身体竟已老迈至此？”黄月英做大惊状，“连执笔都颤抖的厉害，可是写信时头疾又犯了？” 使者：…… “在下这儿，倒是有一个土方。”黄月英想了想，道。 使者无奈，而后道，“还请小先生明言。” “在下曾在蛮族见过一巫医，言，头疾乃是风邪入侵，”黄月英于是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需要以真火祛之。” 使者一听，好像还是有点道理的。 “是以，蛮族之人常以火烧发，在恰好还未烧至头部前，便以大剪子将着火的头发剪去，此时……会觉得头部发热，头疾自去。”黄月英“认真”的道。 “噗……哈哈哈。”张飞率先笑场，“那不就秃了吗？” 随后，厅内其他官员也笑。 便是刘表与刘备，也没忍住。 黄月英则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开口，“此事蛮族之人皆是知晓的！使者若不信，大可派人去一探究竟！” 原本，她也不想这样开曹操玩笑的，但曹操竟然要离间她和刘表，简直是……离大谱。 要是她真是个男的，还不得被刘表猜忌死？ 使者：…… “好了，祭酒莫要说这些了。”刘表安抚着，而后道，“今长沙太守老迈，欲致仕，本官，已允了。” “那何人可为长沙太守？”旁边的蒯越配合得问道。 “吾已拜偏将军、汉寿亭侯，关将军为长沙太守。”刘表笑着摸着胡子，“拜从事王璨为长沙郡丞，明岁前上任。” 厅内，荆州一系官员们震惊过后，便是大喜。 那关羽是什么人，是个猛将啊！ 有这样的猛将在，那荆州的安全系数自然是得到了提升！ 于是，连连恭贺。 曹操使者则是震惊，这……左将军当真投靠了刘表吗？若如此，荆州不是更难对付了？ 关羽与王璨，则是连连还礼。 接着，便又是一场宴席。 黄月英见此场景，便与刘表道了一声，先行离去了。 反正，她已经和刘表推荐了霍峻去守柴桑这事儿，以应对江东那边的进攻，刘表也答应了。 到了这时候，她在襄阳的事儿，基本就结束了。 唯有怎么把黄祖给换下去成了她目前的唯一的问题。 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啊。 第192章 不能事事行之以利 “天使”又来了襄阳，在襄阳老百姓看来不算个大事儿。 但，关羽被拜为长沙太守的事儿，却是让许多老百姓心里安稳了不少。 因为他们听说，这个关将军啊，长得很是勇猛，可以一个人打一万人…… 然后，他们的荆州牧还是荆州牧，好像升了官，但他们也不懂。 …… 第二天，黄月英难得的去了一趟三味书屋，就在路上听见了这样的传言，满脑门的黑线。 如果黑线有实体，怕是直接要砸到地板了。 “小郎君来了？”黄直见到黄月英，笑问。 黄月英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直叔。”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黄直整理着柜台上的书籍，一边整理一边问。 “有些事情一下子没想到如何应对。”黄月英叹气，迈步进了书屋。 书屋内，人头攒动。 即便襄阳学宫有十万册藏书，人员兴盛，但三味书屋的热度也并没有减下去多少。 能看书，提供笔墨，茶水……都已经是给了外来的学子很大的便利，再者，如今书屋的藏书也过了万册，来的人当然也多。 原本放楚纸的柜台，开始摆上了各类纸质书籍，当然，亦有笔、墨。 品类看上去比刚开那会儿，丰富了许多。 突然的，黄月英有些焦躁的心，安定了下来，便迈步，往二楼而去。 二楼，依旧全都是文人。 但黄月英没有在意，反倒是站在书架边，随手拿了一本书起来。 很巧，又是孟子，于是翻开。 却恰好是《梁惠王章句》的第一篇。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梁惠王见到孟子，说，老人家，你到我的国家来，一定是有什么对我等国家有利的高见。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 黄月英一愣，随即无声的笑了笑。 她来自后世，虽然自身信奉仁义礼智信，可，多数时候不信别人是仁义的，更别说，在这充满波云诡谲的汉末时期。 这时代当权者所谓的仁义，与她的仁义有所不同。 所以，多数时候，她以利为开路之石，无往不畅。 如今看来，不能事事行之以利。 这两日正烦恼着如何把黄祖给换下去，原本是一直想要说服刘表，或者与江夏黄氏交换利益……可现在，她才发现，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她只要从黄祖自身的角度出发，就可以破局了。 黄祖如今是江夏太守。 但是，何谓太守？ 太守一职，秦时为郡守，至汉时改为太守，有治民、进贤、决讼、检奸之责，到了东汉末期，太守自然还有守土之责。 简而言之，需要文能安民，武能保民。 黄祖，合格吗？ 自然，是不合格的。 从治民这个角度来说，不合格。 江夏为荆州东线防御阵地，时常会有战争发生，也因此，境内百姓人数不多，以致于有许多土地是荒废的。 再者，在江夏定居的百姓，其生活水平，政治民生，比襄阳这边都要差上一截。 从保民这个角度来说，更是不合格。 哪怕荆州的土地没有丢，但他长年镇守江夏，一直采取守势，显得十分被动，不时折点兵将，不时损点战船，失些人口……相当于孙家的后勤总管之一了。 而且，胜战少，败战多，极其影响民心与军心。 最后，黄祖虽不算巨贪，但也绝对不算清廉。 只要黄月英派人一桩桩，一件件的去查清楚，即便黄祖和刘表关系很铁，也是禁不住查的。 想到这里，黄月英松了一口气，在荆州境内，她几乎和所有人都和气惯了，以利为刀，稳稳的拉拢了所有人，却是忘记了仁义二字。 当然，如果最后给刘表一个面子，她要做的，也只是把黄祖调任去其他地方，江夏这样的位置，确确实实该找个能力强一些的人放着。 不然，总归是不安心的。 唯有完成这一举措，日后在进取拓土之时，才能大刀阔斧的不必顾虑后方。 “阿楚？”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惊喜。 “阿虑？”黄月英转过身，见到了杨虑，略有些急促的平复着呼吸，额头上有着一层细密的汗水。 近一年没见，杨虑的身子，似乎比去年更弱了一些。 “就说呢，这两日小先生回到了襄阳，不过，虑因身体缘故，一直未能上门拜访。”杨虑笑着。 黄月英摆摆手，“那你如何来书屋了？” “前些时日借书抄着。”杨虑笑着。 “借书？” “阿楚这里的书，还有仲宣先生的藏书呢，亦是不可多得。”杨虑失笑。 黄月英默了默，皱起了眉头，随后带着杨虑下了楼，去到了书屋后方的院子中，令人端来了茶水与点心，让杨虑休息。 “阿虑的身子……” “到了冬日，自然要差上一些。”杨虑不在意，这么些年，他都已经习惯了，而后羡慕的看着黄月英，“倒是十分羡慕阿楚，能这么小就出仕，做下如此多的大事。” 黄月英略叹气，想了想，如果有机会，得让张仲景给这小娃子瞧一瞧才行，“阿虑不必如此，待得养好身体，以阿虑的才能，何愁无处建功立业？” “这倒也是。”杨虑叹气。 如今，他这身子越来越差，他自己感受得到。 他父母，虽仍然为他不断的寻找大夫，但也开始抓紧了培养他弟弟，杨仪。 他知道，家族传承的事情上，他是插不上嘴的。 甚至，在他自己的亲事上，他也插不上嘴。 而后，抓了块糕点，吃了一口，又是叹气。 黄月英听得连连皱眉，一个小破孩，一天天叹气做什么？越是心思重，身体才越不好。 “阿虑为何一直叹气？” 杨虑想了想，还是把近期的一些事情说了，直到说到：我阿父要为我求娶楚安君…… 黄月英一口茶水差点儿呛到，“无事，阿虑你继续。” “我虽不同意，却无法干涉。”杨虑苦笑，“以我这身子…” 黄月英无奈，“阿虑不必过于在意，以楚对恩师的了解，你阿父这次，定是无功而返。” “当真？”杨虑语气都多了一丝变化。 “自然。”黄月英点头，“再者，吾妹也说了，她的婚事，会由她自己做主，否则，这两年，为何还未有消息传出呢？” “如此，虑便放心了。”杨虑松口气，这样，他也就不必心有愧疚，一下轻松了不少。 黄月英失笑，这娃，心里的事儿多了些啊，于是道，“阿虑若有机会，去楚安养身子，仲景先生这些年都会在楚安。” “仲景先生？”杨虑一愣，随即点头，“待得来年春暖，吾便去楚安一行。” “好。” 第193章 黄月英：当然是要平定南面 两人便这般约定了来年的事儿，只不过，杨虑的跟班见着杨虑这么久不出来，着急的找人。 杨虑无奈，只好告辞。 “阿虑养好身体要紧，想借书，可派人来取。”黄月英道。 “好。”杨虑也应下。 其实，他不是非要自己来取书，只是单纯的想出来走走，他这身体，到了冬日，能出门的机会不多。 见着杨虑上了马车离去，黄月英才摇了摇头，又进了书屋。 与麋竺的合作契书已经签好，所以，她便与黄直交代了一番，这才翻身上马回了府。 结果，还未安稳一会儿，刘表又派了人来，请她去州牧府。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这次肯定不是许昌那边的事儿了，但这个时间点……难道是袁绍那边？ 想了想，也该是袁绍那边。 此次官渡之战，袁绍和曹操那自然是主角，荆州这方，怎么也是个配角。 袁绍作为主角之一，虽然输了，但其实底子仍然在。 曹操虽然赢了，但也还没能打垮袁绍。 再加上刘表和刘备联合，差点儿就打下许昌这出色的表现，袁绍如果不表示表示，也就不叫袁绍了。 进了府，直接被领到书房之中。 蒯越、蔡瑁、刘备，都已经齐了。 对于刘备这个时候就能参与刘表势力集团的核心会议，让黄月英真的是连连感叹，即便是刘表，也顶不住昭烈帝这该死的个人魅力啊！ “阿楚来了？”主位上，刘表的声音有些疲惫。 昨天歌舞升平一场，他喝得不少，如今袁绍那边来信，他也是被硬拖起来的，早食都还没吃呢。 “嗯。”黄月英点头，随后见了礼。 刘表也不客气，直接把袁绍那边的信给递了过来。 黄月英更不客气，打开直接看。 一旁，刘备见到这主臣二人如此随意，惊讶了一番，随后内心苦笑，也是，昨日小先生敢出口讽刺曹操，这便足以说明小先生在荆州地位之高了。 原本，他对这地位有多高是没有太大认知的，直到他来了荆州。 黄月英看完，叹气，“怎么各个都想与我联姻啊？” 随即蔡瑁与蒯越哈哈大笑，“阿楚太过优秀了。” “是极！” 黄月英无奈，袁绍的信中，表达了他对刘表这次出手的感谢，然后又问了一下她这位小先生的情况，说，他袁绍有个女儿，还未及笄…… 是以，黄月英当然无奈。 不过，除了这些，袁绍还说，此次失败，是他用人不慎，而今曹操汉贼之名已然坐实，待得过些年，他定请天下诸侯共讨之云云，接着，又给刘表送了些礼物，五百匹战马。 只说他这次战败，损失不小，暂时便先以五百匹战马为谢礼。 而这封信最重要的是，袁绍十分坚定的表达了要和刘表结盟的心思，希望刘表不要被曹操所迷惑，要坚定的站在大汉这一边。 “袁大将军，到底小气了些。”黄月英笑笑。 “哎，五百匹战马，已经不小气了。”刘表赶紧摆摆手。 一匹战马五万钱，五百匹就是两千五百万钱，他在荆州，那是攒了这么多年才有四五千匹战马啊。 “行，那便不算小气。”黄月英点头，而后问，“主公如何看？” 刘表一愣，还想问阿楚怎么叫他主公呢，随即见到了刘备，反应过来，“想问问阿楚，如今曹、袁皆与我们示好，荆州当如何？” “都接受啊。”黄月英十分自然的道。 白给的好处不要，她又不傻。 “那日后……” “自然是为汉室，坚定的与袁大将军站在一起，清君侧！” 刘表松口气，吓他一跳，“可这么做……” “诸侯之间，尔虞我诈居多，哪里能全凭仁义行事呢？”黄月英叹气，“难道曹操会不知道，荆州日后定然是要站在他对立面的？” 刘表皱眉，摇摇头。 “对啊，曹操既然知晓，那为何还要派遣使者过来？” “因为，他唯有忍得一时，才能有日后一世的机会。”刘备插了一句，而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起身子，对着刘表拱手，“备以为，小先生说的极是，壮大了己方实力，便是削弱了敌人的实力。” 黄月英挑眉。 这话，她之前在许昌那会儿的时候和刘备谈过，看起来，刘备那会儿也听进去了啊。 主位上，刘表一下子眼神便亮了，“贤弟说的极是啊！有贤弟在，吾何惧曹操！” 刘备：…… 无奈摇头，“待得此间整理妥当，备便带兵去堵阳，为兄长北御曹贼。” “辛苦贤弟了。” “左将军此去堵阳，”黄月英开口，“还希望多搜集许昌那边的情报。” 刘备认真的点头，“备，记下了。” “此次战败，是在下未曾打探清楚许昌城内的情况。”黄月英随后道，“是以，吾以为，情报之事，为重中之重。” 上方，刘表也点头。 若不然，此时，他便要修建襄阳宫了，可惜了。 而后，刘表又问，“既然北方近几年来不会轻启战端……” “那自然，要平定南方。”黄月英开口，对着刘表拱手，“这两年来，楚纸已行天下，特别是交州一带，多竹，且气候温热，事宜各类作物生长……交州最南面，甚至还有一年两季的禾稻种植。” “一年两季的禾稻？”刘表眼神噌的一下就亮了。 他是贵族，也是当权者，粟米和白米，他当然是喜欢白米的，哪怕如今荆州开始种植小麦，又出了各种汤饼的吃法，他最喜欢的，仍然是白米。 在他看来，白米才是各种粮食中最为美味的。 如果荆州也一年两季都能种植禾稻，那是不是百姓也都能吃上呢？ 旁边，刘备眼神中也出现了惊讶，“当真有？” 黄月英点头。 而后蒯越开口，“此事，越也有所听闻，但唯有交州最南面那边，气候湿热，才得以实现，若是到了荆州……怕是很难。” 蔡瑁听了，眼神放了光，而后幽幽的道，“所以，阿楚才说要平定南方？” “当然。”黄月英点头，“交南的百姓，耕种技术可不如咱们荆襄地区的百姓，很多人，只是让水稻随便的长在田里……” 黄月英直接把后世阿三或者阿黑们的情况给拿来用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以农耕技术来说，中华民族……绝对是此时的no1！ 世界其他各族，压根就是被车子碾在地上的那种。 “嘶！如此浪费？”刘表有些生气了。 作为一个地道的汉人，刘表当然知道老百姓们的日子，全靠地里的收成，此时听闻还有这种事儿，那便是看不下去的。 “的确，此事……过于浪费了。”即便是刘备，眼神中也有着渴望。 那样的地方，可谓是风水宝地，压根就不该浪费才是！ 第194章 一些人的心思 来到这个时代，黄月英很清楚，如何点燃这些人的进取之心。 毕竟，这时代还有无数百姓吃不起饭，穿不上衣服。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刻在骨子里的dna，是不会变的。 土地，是中国人最深的执念，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不过，今年又是南下平蛮，又是北上迎天子，兵力耗费颇大……”黄月英的话又转了个弯，“是以，阿楚以为，来年可先休养一阵，再做打算。” 交州，当然得拿下。 哪怕这个时候交通不便。 但即便交通再不方便，也总归是能凑出些物资钱粮来的，对于积蓄实力，有着极大的好处。 最重要的是，两广之地的开发，事关粮食和糖这两大支柱产业，还有……未来的海运计划。 听了黄月英的话，书房内四个大人瞬间也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是啊，即便再想拿交州，但如今的兵力，却是不允许。 今年两场大战，消耗不少，虽说一年两季作物能很快把钱粮补上，可士兵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补上的。 “阿楚所言极是。”刘表点点头，“既如此，便先多搜寻交州的消息。” 其余几人也只得点头。 黄月英当然也点头，消息啊……在还没被她影响太大的交州，应该和历史上的进程是差不多的。 拿下交州的计划，还得等刘表手里可用之人再多些才行。 于是，几人又说了些其他话，黄月英却是又被蔡夫人给请去了。 …… 这几日，蔡夫人听得了刘琦去豫章上任这一年中风评颇佳的消息，有些不安。 如今，荆州牧刘表的名望是一日重过一日。 有迎天子的心，也有迎天子的举动，境内安稳，庶民安居，再加上襄阳学宫十万册藏书引得无数文人士子来投，显而易见的，荆州有了比以前还要更兴盛的迹象。 最后，荆州牧会不会只牧守荆州，谁说得好？ 但是，荆州牧已经五十了啊。 蔡夫人当然就会担忧，于是，知道黄月英要来，便又把她喊来商量。 “阿楚见过姨母。”黄月英见没有什么下人，便笑着见了礼。 蔡夫人见着黄月英，总觉得内心安定许多，心里称奇，随后开口，“阿楚这般客气作甚？快来坐下。” “好。”黄月英笑着应下，“姨母近来，睡得不太好？” “阿楚如何知晓？” “姨母眼下，似有些发黑，想来，是夜眠不佳所致。”黄月英解释。 她不仅能看出来，还知道蔡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夜眠不佳。 无非就是后宅里的这些事儿。 事实上，在刘备比历史上提前一年入了荆州后，黄月英都快把刘琦和刘琮给忘记了，毕竟，这两位真的是一言难尽。 “哎。”听得黄月英这般说，蔡夫人也是叹气，“阿楚可还记得……要提携你琮表哥之事？” “自然记得。”黄月英笑笑点头，“琮表哥明年便成年了，而今更是已经成家，当侍奉父母，孕育后代才是，姨丈如今都五十了，却仍然只是个父亲……还未能做祖父呢。” 蔡夫人一愣，恍然大悟。 是啊，刘琦虽也是早已成婚，可至今未有所出。 刘表看着年富力强，但实际上身子早已在走下坡路了，是个老人了，既然是老人，如何会不喜子孙承欢膝下？ “阿楚说的极是。” “姨母可还有其他疑虑？” “没有了，阿楚果真聪慧！”蔡夫人笑得开怀，又道，“如今已是十一月，天气愈冷，姨母啊，为你母亲准备了些冬衣，便派人送去你府上，此次你回楚安，记得带上。” “阿楚记下了。” 蔡夫人见此，感慨，可惜……她没有自己的儿女，如果有，也该是承了蔡家家风，如黄月英这般聪慧才是。 于是，看着黄月英的眼神，便越发慈爱。 “说起来，阿楚明年便及笄了……” “是。”黄月英点了点头，的确，按照汉朝的法律来算，她明年就算是……成年女子了。 内心有些无奈，成年个der啊……这具身体，因着之前亏空太多，到现在都还没长开呢。 蔡夫人见黄月英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失笑，“阿楚可有心仪之人？” “啊？”黄月英微愣，蔡夫人总不能也想安排她的婚事？ “是了，阿楚你日日都忙，哪有这般小女儿家的心思。”蔡夫人又自顾自的笑着，“此事啊，姨母帮你看着些。” 黄月英：…… 她很想说不劳姨母费心，但又觉得这样的话不太适合在这种情况下说，于是只能闭口不言。 见此，蔡夫人便更好笑了，觉得阿楚到底还是个女儿家，说到这些话题，总是害羞的，“好了，今日知阿楚过来，特地令人备了些糕点。” “多谢姨母。”黄月英自然也不拒绝。 对于蔡夫人对她的态度，她能感受得到，有些慈爱，但也有些小心翼翼与利用。 不过，这也都影响不到她。 她要做的事儿，是断然不会被这些因素影响的。 …… 待得从州牧府出来，已经是中午了。 却在门口，遇到了刘备，以及在外等候刘备的赵云。 “小先生。”刘备见着比他矮上不少的少年，眼中带着慈爱、敬佩与欢喜。 “左将军。”黄月英点头见礼，“缘何在此？” “蒯主簿与蔡军师有事先行离去，备便又与景升兄长聊了会儿，这才告辞罢了。”刘备笑着道，“倒是小先生，在州牧府便如同自家一般，可见景升兄对小先生的亲昵了。” “州牧是吾妹之姨丈，有着这一层关系，私底下，在下也喊州牧姨丈。”黄月英解释了一番，笑着，“所以，州牧不仅是楚之上官，亦为楚之长辈，到了长辈家中，都该去拜见才是。” “小先生所言极是。”刘备感叹，“不过，吾二弟不日便要启程长沙郡，备也准备明日便去堵阳了，此一去……怕是有很久，不能同小先生畅谈了。” “无妨。”黄月英摆摆手，“总有再见之日的。” “哈哈，是极。”刘备看着小先生的眼中，越发喜爱，可惜……他到现在都还没能有个子嗣啊。 如果有，聘请名师教导，是否也会像小先生这般聪慧呢？ 第195章 建安五年十二月 对于聪明的孩子，大人们都是很喜欢的，这一点，无论古今，几乎通用。 无论刘备也好，刘表也好，都从不掩饰对“小先生”的这番喜爱之情，两个人毕竟一个是快五十了，一个是已经五十了。 黄月英很能理解。 又与刘备交谈了几句，两人便分别了，这毕竟是在州牧府外，两人不好交谈过多。 当然，交谈过多了，其实对她没有影响……而是对刘备有影响。 你一个刚投靠过来的人，就和小先生交往过密，要让刘表怎么想？ 接着，黄月英又特地去看了一下习书，检验了一番对方的学业。 还告诉他，来年准备去襄阳学宫上课，因为，等到来年，习书也就出了孝期了。 然后，才回到了自己府上，就发现蔡夫人备好的礼物，已经送到府上了。 内心感叹一声，这速度……还真不是盖的。 …… 于是，十一月。 几支人马从襄阳离开。 关羽、王璨，带领数百护卫前往长沙任职。 刘备带着一众部将前往堵阳屯兵。 霍峻，则是带着自己手下兵马，往柴桑而去。 黄月英亦是带着诸葛均往楚安赶。 看得襄阳百姓们又是一阵议论，不过，谁也没有多说，至少，战火是烧不到襄阳来的。 …… 下旬时。 曹操的使者回到了许昌。 听得黄月英那土方子，整个人暴怒，“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司空府，一众文臣武将，那也是义愤填膺。 “如此小儿，只顾嘴中逞凶，如何当得起那般大名？” “司空，俺这就带兵，给你出气去！” “就是！” 多数武将们，都表着忠心。 唯有少数武将与绝大部分文臣，都沉默了一番。 因为，对方敢这么调侃，就意味着……他们与荆州，绝无和解可能，唯有把荆州打下来这一条路。 “明公莫怒。”荀彧叹气，“若真如此，想来，荆州那边是不想看到我方安稳休养了。” “再者，关云长被拜长沙太守，刘备屯兵堵阳，文聘坐镇宛城……”郭嘉似笑非笑的道，“这两位宗亲，倒是关系极为不错啊。” 旁边，贾诩也笑了笑，“所以，使些法子便是了。” 曹操这才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贾诩，“此事，便由文和负责。” 贾诩领命。 如今的他，名声已然是臭了，那就彻头彻尾的当一个坏人，不必再顾及其他。 如此一来，曹操要用他的地方，就还有很多。 “江东那边的消息，却还算可以，所以主公也不必太过忧心。”郭嘉安慰了一下，至少，如今还是有势力表明愿意结盟的。 正是江东。 江东那边，被黄月英恶心了好几回，再加上孙坚之死，是压根不可能成为荆州的同盟。 曹操听了这话，怒气也有所平息，但仍然生气，“黄楚此人，不过十四，便已有了如此深沉的谋算，若放任他成长起来，对平定天下，匡扶汉室，只会有害无利。” 郭嘉眯了眯眼睛，这话，他听出了杀意。 原本，这样的人才，曹操是相当爱惜的，可这一个玩笑……显然将这份爱惜给消磨光了。 “主公的意思是，不该放任下去了吗？”贾诩问道。 曹操皱眉，也有犹豫。 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他效力，他当然是喜欢的。 可，这样开他玩笑……让他颜面何存？ 只是，即便派人去暗杀，也不一定能成，最后凭白又惹了一番荆州……于他如今不利。 对于这小先生，他真是又爱又恨。 半晌，才摆摆手，道，“罢了，不过一黄口小儿，吾还不惧。” 下方首位的荀彧，内心终于是松口气，他不知道为何……这些时日在面对曹操之时，总有些不自然。 “主公所言极是。”郭嘉赞同，“主公当务之急，仍是袁绍。” “还请奉孝教我。” “官渡一战，袁绍主力尽失，粮草、财货损毁不计其数，”郭嘉分析着，“应当首先平定袁绍，不让他休养恢复过来……否则，便不一定再有官渡之战的这番运气了。” 是。 官渡之战，虽说曹操阵营的人都觉得曹操一定会赢。 但，若无许攸来投，胜负……真的尚未可知。 此战消耗了袁绍这么多，如果让袁绍恢复起来，就更麻烦了。 “奉孝所言极是。”曹操点头，而后看向了许攸，这人……毕竟是才从袁绍那边过来，对袁绍那边的情况最是了解。 许攸见到众人注视的目光，内心极为满足，便准备开始自己的建言。 …… 楚安。 黄月英再一次回到庄子，却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像极了外出打工一年然后放假回家的错觉。 真好啊，有假期。 她可以躺到明年再上班了。 …… 十二月中旬。 诸葛两兄弟，也是从柴桑出发，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走走停停，才到了楚安。 进入荆州地界，诸葛瑾一路见识了不少新鲜事物，例如说，才开始推行的冬麦夏稻。 而到了楚安，他发现楚安不过是个小县城，可县城内百姓们眼中有神，即便是身子，也比他们在其他州郡见到的百姓要壮硕许多。 县城内的集市上，各色货物更是不少，看着，便是极其兴盛。 “这楚安县……有大治之象。”诸葛瑾眼神中有着许多惊奇之色。 “如今的楚安县县令，是二姊兄。”诸葛亮从旁边百姓那边，也探听到了消息。 “哎？”诸葛瑾更是惊讶，“我原以为，山民兄不会出仕呢。” 诸葛亮只是笑着不回答，“该去黄家庄子了。” “好。”诸葛瑾亦笑，“为兄如今倒是好奇的想知道，这黄家庄子，有何与众不同之处，可令孔明都这般心急。” “心急？”诸葛亮微愣，随即哈哈大笑，“也是，黄家庄子上的饭食味道不错。” “饭食？” “是。”诸葛亮点头，摇了摇羽扇，眉眼都弯着，全是暖意。 当然，还有一点，在黄家庄子上，或者说在楚安县，见着百姓们那充满希望的眼神，满是干劲的精神，他……内心安定。 诸葛瑾见着自家弟弟这表情，自然更是好奇了。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了。 第196章 诸葛瑾问刘荆州 诸葛亮来庄子上，黄月英不觉得奇怪。 但诸葛瑾的到来，却是让她觉得十分稀奇。 要知道，历史上，诸葛瑾是直接往江东去的，彼时，孙策已亡，孙权接位，诸葛瑾被引荐给孙权后，很受重用。 而今，她这蝴蝶翅膀，是又一次的改变了历史啊！ 诸葛瑾的名头虽不如诸葛亮大，但这位也是个能臣干吏啊，心里便乐开了，大佬就是大佬，连自家大哥都给拐过来了！ 当然，她暂时也没管这么多。 因为人家会来庄子上，是要看诸葛二姊的，又不是看她的。 还有一点，如今诸葛均也在庄上，她仍旧得着男装，避免小少年心里留下些什么。 所以，她也没有去打扰诸葛家这一家子团聚。 但是，她没去打扰他们，不代表他们不会来打扰她。 对的，作为诸葛均的老师，诸葛瑾携礼物拜访了，黄月英第一次感受到了，这马甲的不方便了。 可是没有办法，旁边还有好几个知情人，比方说，诸葛大佬以及诸葛二姊。 黄月英见着眼前这诸葛瑾，看上去比诸葛亮大了几岁，连短须都已经蓄起来了，眉眼之中，则是与诸葛亮有着六七分相似。 “瑾，见过小先生，先生有礼。”诸葛瑾好奇的打量着主位上的这小先生。 年纪轻，是真的，比阿均大不了几岁，连身高，瞅着也比阿均高不了多少，但眉宇之间，颇为英气，双眼有神，身子虽然看着瘦弱，但却是神采飞扬，便如初升的旭日一般，令人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那蓬勃的朝气。 “阿楚见过子瑜兄长。”年纪小，没有办法，哪怕诸葛瑾喊她小先生，“兄长唤我阿楚便可。” 一旁的诸葛均闷闷道，“那不是……唯独我凭白小了一辈？” “阿均不可无礼。”诸葛瑾皱眉，轻呵一声。 诸葛亮与诸葛二姊都要笑出来。 诸葛均：…… “子瑜兄长，无妨。”黄月英摆手，随即看向诸葛均，“若阿均不愿，那便对外称我为恩师，无外人时，称我为兄长即可。” “礼不可废。”诸葛瑾道。 正打算开口喊兄长的诸葛均：……他大哥到底脑袋里头糊了啥？ 黄月英轻咳一声，也不过多纠结这个话题，反正，在大人们面前，他们这些小孩子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再者，诸葛家父母早亡，叔父也亡了，长兄如父，诸葛瑾便是一家之主，教育一下诸葛均，那也实属正常。 “兄长说的是。”诸葛均于是默默点头，焉儿了唧的闭嘴了。 黄月英看着也是不忍，但没有办法……这是人大哥的教育方式，她插不了手。 “子瑜兄长先前为何未在隆中？”黄月英于是岔开了话题。 “瑾年岁稍长，早已到了游学的年纪，”诸葛瑾轻笑着道，“为避战乱，将阿亮与阿均托付给了叔父，吾便自徐州一路南下……” 黄月英点头，这事儿，她倒是知道的，的确是一路南下，都南下到江东去了，于是又道，“那一路可不安稳。” 诸葛瑾点头，想起自己所见的场景，心里也是一沉。 他是今年才到的荆州之地，发现荆州这边，确实比其他地方安稳许多，又在推行冬麦夏稻，百姓的眼中的希冀之色，撞进了他心间。 而到了楚安地界，再见得这方百姓眼中有神，身体底子也不错，他突然就懂了，为何孔明会这般急促。 “不说那些了。”诸葛瑾笑着看主位上的小先生，“到了楚安，所见则是庶民安居，想来……少不得阿楚的功劳了。” 黄月英很想点头，但她现在到底是黄楚而非黄月英，于是赶紧否认，“这得多亏吾妹楚安君，还有山民兄长他们的辛苦，在下倒是未曾出过什么力。” 诸葛亮面上表情不变，但眉眼间的笑意，显然是出卖了他。 诸葛二姊见此，则是告辞，去准备晚食了，不然……她快要忍不住了，阿楚这身份，要笑死她了。 诸葛瑾并未察觉异常，“如今阿楚为荆州牧帐下从事祭酒，又做了许多事，对当今天下如何看？” “当今天下啊……”黄月英想了想，“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汉室衰微至此，混战已无法避免。”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诸葛瑾眼神一亮，连连点头，“混战的确无法避免，但既是分久必合，那最后也会有一平天下之人……” “兄长是想问，荆州牧如何？”黄月英笑眯眯的问。 诸葛瑾随即失笑，“既到了荆州地界，向阿楚讨教此事，亦是应当，再者，瑾也是想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天下战乱至此，哪个读书人会没有报国之志呢？ 黄月英也笑着点头，“兄长所言极是，如此，也不会浪费兄长一身所学。” 诸葛瑾只是笑着，没有再回答。 眼前这小子，倒是个机灵的。 “荆州牧，为汉室宗亲，如今更是后将军，有匡扶汉室之心，志向，高远。”黄月英想了想，用了志向高远这个词。 当然，刘表想当皇帝，那志向不就是挺高远的吗？ “其为人仁慈，是个难得的仁厚上官。”黄月英接着道，“只不过，他如今已过半百之龄。” “那又如何？”诸葛瑾追问。 “子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黄月英笑着，随即摇摇头。 诸葛瑾双眼眯了眯，这小先生，对刘表的评价，倒也是难得的中肯。 五十而知天命，说的是到了五十岁，知道了理想已经很难实现，故而做事情不再追求结果，顺应天命。 但小先生摇头，意味着……这位荆州牧，虽然到了认天命的年纪，但其实还未真正认天命。 “其膝下有三子。”黄月英开口分析，“长子琦，今为豫章太守，能力一般，但在豫章，风评不错。” 诸葛瑾失笑，华歆在豫章的时候，风评也很不错，不过是不扰民罢了，简而言之……就是躺平。 “次子琮，虽无大的官职，却颇得荆州牧及蔡夫人喜爱，又娶了蔡瑁之女为妻，性格稍弱，主见不多。”黄月英继续道。 诸葛瑾却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人若是继领荆州……这荆州大权，怕是要到了蔡氏一族手中。 第197章 黄月英：我不愿意 “既是三子，阿楚为何只说了长子与次子？”诸葛瑾见黄月英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便问着。 “三子修，年尚小，性顽劣。”黄月英想了想，道。 刘表的第三个儿子，无论在演义还是在正史之中，存在感都十分的低，不过，最后还是当了官，有几篇文章留于世间，再加上他背后又没有显着的支持者……就像是，来人间凑了个数。 诸葛瑾于是摸了摸胡子，简单来说，对方对刘表的评价是，仁厚的长者，毕竟刘表已经五十岁了。 手段与魄力都不如年轻时候。 很重要的一点是，一旦刘表离世，必有血雨腥风。 “多谢阿楚解惑。”诸葛瑾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他们诸葛家和黄家，本身并没有太亲近的关系，但如今，诸葛均拜了“黄楚”为师，这一步棋，倒是很妙。 如此一来，他们这几兄弟，即便都在荆州出仕，也能提前预知许多情报，要保全自家，不难。 再者，荆州如今虽承平，但举目望去，四方皆敌，他们的才能，还是有展现之时的。 “兄长不必客气。”黄月英赶紧道。 她和诸葛亮相处，像是平辈，可和诸葛瑾相处，对方像长辈。 果然，年龄这东西，会有天然优势。 诸葛瑾笑笑，于是又拉了诸葛亮入场，“孔明觉得，为兄若想在荆州出仕，当如何？” 诸葛亮翻了个白眼，手中的羽扇又是轻摇了摇，道，“兄长想在荆州何处出仕？” 诸葛瑾眯了眯眼睛，“孔明以为何处为佳？” “长沙。”诸葛亮毫不犹豫的道。 “哦？为何是长沙？”诸葛瑾不动声色。 “离楚安近。”诸葛亮一本正经的回答。 诸葛瑾：…… 黄月英：……很好，这很大佬。 大佬分明是想把自家大哥拐到刘备手下去，说出来的理由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看他的表情还觉得他在说真话。 “唔，孔明的意思是，要在楚安安家了？”诸葛瑾反问。 诸葛亮想了想，看了一眼黄月英，点头，“未尝不可。” 诸葛瑾于是笑笑，“也好，便听孔明的。” 黄月英：……这诸葛家两兄弟，一个比一个要精明！ 于是轻咳一声，“若是子瑜兄长要去长沙，楚可为兄长写信一封。” “那便，劳烦阿楚了。”诸葛瑾也不客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诸葛亮是把这儿当成家一样的存在了，可为什么？ 因为阿芮在这儿？ 还是因为阿均拜了黄楚为师？ 不过，这一路走来，唯有此地最为心安，在这安个家，也无不妥。 黄月英看了一眼诸葛亮，“孔明兄长觉得如何？” “甚好。”诸葛亮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他把自家大哥拐到荆州来，可不是给刘表用的，因为……刘表那边已经没有什么位置了，但，另一个人身边，仍有许多位置。 见此，黄月英只得无奈。 虽说，刘备是她在考察期的合伙人，但是诸葛亮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帮，让她略有些好笑。 说到底，诸葛亮已经在诸多思考与考察后，选择了如今……最为不起眼的，还未有自己地盘的明主-刘备。 她也不知道，诸葛亮到底是何时看上刘备的，让她很疑惑。 …… 这冬天，越发冷了。 黄月英与诸葛亮一前一后的走在沔水边，看着远处百姓们劳作，心里皆是安定。 “如今冬麦夏稻在楚安已成，想来，在荆州境内……也是不难。”诸葛亮笑着感叹，“阿楚之功，堪比尧舜。” “这法子，是我老师想的。”黄月英摇头，“我可不敢居功。” 后世，为了老百姓能活着，能吃饱，那么多人前赴后继，而她……压根就没有贡献什么，哪里敢居功啊。 诸葛亮笑笑，“阿楚可是疑惑？” “疑惑什么？” “疑惑亮要推荐大兄去长沙。” “哦……这个啊，猜到了。”黄月英无奈，“子瑜兄长仍年轻，去了襄阳，说不得，又是下一个仲宣兄长。” 诸葛亮笑着点头，“阿楚倒是看得透彻，今日听阿楚说起琦公子与琮公子，似乎……未有将他们看成下一任荆州之主的打算啊。” 黄月英：……这个人一天天就知道捉她辫子！ 她是从来没把刘琦和刘琮看做是下一任荆州之主，毕竟她熟知历史走向，再者，刘表目前虽年过五十，但也算是正当年，她怎么可能把那两人看做是下一任荆州之主？ “兄长难道不同样如此吗？早就说了，其子不可守。”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 “倒也是。”诸葛亮笑笑，赞同。 想着如今的天下形势，这局势，倒是比他之前推算的，真要乱上不少。 “阿楚以为，接下去，曹操会怎么做？“ 黄月英看了诸葛亮一眼，“当然是继续打袁绍啊。” “为何？” “难得此次官渡之战，曹操将袁绍大败，一把火烧了数十万石的粮食，又坑杀了七八万北兵，正是袁绍虚弱之时！”黄月英自然而然的道，“战场上，有句俗语，叫做……趁他病，要他命。” 诸葛亮手中的羽扇停了停，而后感叹，“这话虽粗糙了些，但是道理并不粗糙。” “若是等袁绍恢复过来，曹操这一仗不就白打了？” 诸葛亮点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北方四州，其子，亦不能守啊。”诸葛亮道。 黄月英也叹气，是的，袁绍那俩儿子，和刘表这俩，大差不差。 不知为何，三国时期的这些二代们，似乎总是有些缺陷，真正完美的，要么早夭，要么不受重视。 哪怕是刘备和曹操的儿子，也是一样。 “江东，必与曹操结盟。”黄月英于是道，“曹操想打袁绍，就必然要拉拢盟友，荆州这边……阿楚已经拒绝过了。” 诸葛亮失笑，“那土方子……倒是稀奇，若曹操真听了，那就成蛮夷了。” “他不会。”黄月英也笑，“所以，他想让荆州不能给他生事，就必然要让江东与荆州开战。” 诸葛亮点头，“来年，柴桑并不好过。” “是以，阿楚已让仲邈兄长转守柴桑了。”黄月英开口，“届时，他便可与兴霸兄长守望相助。” “霍仲邈啊。”诸葛亮又看了一眼黄月英，“阿楚怎知他能守？” 她当然知道啊！历史上写着呢！霍峻就是因为守关成名的好！ “卦象算的，兄长可信？”于是，她也开始瞎说。 诸葛亮想了想，“信。” 黄月英：……行。 “只是，那黄祖，阿楚打算如何处理？”诸葛亮继续笑问。 “我早有将他换了的心思，奈何，我姨丈不同意。”黄月英无奈。 “荆州牧是怕别人说他亏待旧人？”诸葛亮不解。 “或许是，”黄月英点点头，“不过，那不重要。” “哦？为何？” “我已派人去江夏，搜集黄祖以及江夏黄氏一些收受贿赂，欺压百姓，兼并田地的证据了。” “阿楚想用这种方式？” “无奈之举。” “亮原以为，阿楚会以利诱之呢。” “利字开路虽好，可给黄祖那般不合格的太守，我不愿意。” 诸葛亮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个我不愿意，虽然听着张扬无比，但是，他喜欢。 第198章 诸葛亮：是以，亮又在那儿当了一个月的先生 沔水边，北风猎猎。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并肩站立，远处，数十百姓正于田间劳作。 远远望去，像是入了画般。 在黄月英看来，黄祖这太守，的确不算合格，当然，以她的标准，在这时代没有几个是合格的。 但至少，去长沙上任的关羽，一定合格。 江夏地理位置特殊，不管怎样，都得想办法把黄祖换了，而换了黄祖之后，至少要换一个在江东打过来了不能拖后腿的太守。 “阿楚这话，真是霸气无比。”诸葛亮失笑，“未曾想，阿楚也有不喜欢的人。”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当然就会有喜欢谁，与不喜欢谁。”黄月英很认真的道，她总不可能去喜欢所有人啊！ “是极。”诸葛亮点头，接着追问，“若将黄祖换下，何人可为江夏太守？” “刘磐。”想了想，黄月英还是觉得，江夏得换个能打的上去。 “刘磐？”诸葛亮疑惑了一下，“刘荆州之从子？” “是。”黄月英点了点头。 用了刘磐，就能把黄忠一块带到江夏去，这样一来，江夏就稳妥多了。 “为何是他？” “我姨丈这个人……”黄月英有些无奈，“是有些任人唯亲的。” 诸葛亮默了默，形容的，的确准确。 “他与黄祖交情深厚，是以，即便黄祖吃了这般大的败仗，损失了那么多的兵卒与财货，也会借口黄氏势力过强，而继续任用黄祖。”黄月英继续道，“对于下属来说，这是一个好的上官，同样也是一个不好的上官。” “哦？好在何处，又坏在何处？” “上官仁厚，下属便不必过多猜测上官心思，可安心做事。” 诸葛亮听了，点点头。 “也正因如此，下属也可借着旧情，做错事了却仍赖在位置上……” 诸葛亮失笑，好嘛，这话里话外的，吐槽的还是黄祖，看得出来，阿楚对黄祖怨念颇深。 “阿楚所言极是，是以，当有功必赏，有错必罚。” “兄长说得对啊，可这世间，哪里真有这样的地方呢？”黄月英无奈，即便是在后世，这句话，也是做不到的。 “庄子上呢？”诸葛亮笑问。 黄月英也摇头，“虽然看似做到了，但实际上，路还很远。” 诸葛亮又问，“那……蛮山之中呢？” 黄月英一愣，随后笑道，“兄长倒是提醒阿楚了。” “哦？” “兴汉商行留下的规矩，需要他们去遵守，当然，我相信……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会遵守。”黄月英道，“只不过……在我回来后，兄长是又在蛮山之中留了一个月？” “嗯。”诸葛亮笑着点头，“阿楚虽留下了一些与农事相关的书籍，但，蛮族如何能完全理解？”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我以为，我与覃老说清楚了的。” 毕竟，她那两个月，除了设计生产线，就是教一些人学汉语，学怎么种田，种水果…… “他们能完全学懂？”诸葛亮反问。 黄月英想了想，摇头，“许是不能。” “是以，亮又在那儿当了一个月的先生。”诸葛亮无奈。 “所以这羽扇？” “是几位首领送的。” 黄月英这才了然，大佬是给她扫尾巴去了呀，真好，于是嘿嘿一笑，脑袋转过去，看向远方，心里……总觉得痒痒的，“辛苦兄长了。” “阿楚都能忍得辛苦，亮便不行吗？” “自然不是。” “所以，阿楚何以言谢？那兴汉商行，不还有亮的份子吗？”诸葛亮笑着，“如此一来，或许待得来年，这果干、果罐与鲜果，产量便会高上许多。” 黄月英狠狠点头，这就是收割荆州有钱人的利器。 现在的荆州，几乎是整个大汉最富的地方了。 不从这些有钱人那儿收点利息回来，她都不乐意。 至于这兴汉商行的股份，多数在她自己手中，以后要给谁，怎么给，都由她一人而决。 刘表他们会不会有意见，当然不会！ 蛮山那边的盐利，可是给刘表分了份子的。 还有荆州其他世家。 这些人啥都没做就有份子，那是为了以后的销路着想，当然，这都是一时的，等日后腾出手来，都会给他们打碎重新整理。 利益这东西，哪有永久的，只有用在百姓身上，那才能永久下去。 见着黄月英高兴的样子，诸葛亮也开心起来，至少，他做的努力，未曾白费，“还挺期待来年商行生意的。” 黄月英见此，也笑，“嗯。” …… 长沙。 关羽与王璨一行人行了数天，终于是赶到了。 见着有些破旧的太守府，关羽胡须都抖了抖。 王璨也是张了张嘴，这……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咳，将军，郡丞，咱们的太守……原先不住府衙。”一旁，一名中年文士解释了一下。 “那他住何处？”关羽语气中，带着些怒意。 “自家府邸之中。” “那有公事相商该如何？” “去太守自家府邸便可。” 关羽差点儿骂人，好个太守……当得也着实太逍遥了些。 “得知州牧拜将军为太守，前太守欢喜无比，已令人打扫了府衙。”中年文士又解释了一番。 “那请替关某，谢过章太守了。”关羽淡淡的道，看了看身边的王璨，“仲宣先生，这几日，便委屈了。” 王璨摇头，笑着，“这一路都走过来了，有何委屈可言？” 关羽便抬脚入了太守府，里头，还果真是打扫过了，虽然看着破旧，但还算干净整洁，勉强……还能住人。 “将军今日先放下行李，太守印与令，皆在正厅桌案之上。章太守已为将军与先生，设下了宴席。”中年人继续道。 关羽哼了一声，“不去。” 王璨便赶紧道，“在下与太守一路劳顿，天气又冷，便不劳章太守破费了，明日，在下再去章太守家中拜访。” 中年人微愣，只得拱手应下。 两边，他是哪一边都得罪不起的。 新来的太守，是猛将关羽，已经辞职的太守，是当地豪族章家出来的。 他惹得起谁？ 待得那中年人离去，关羽眼中才全是愤怒。 王璨叹气，“关将军，且先安顿。” “嗯。”关羽自是应了一声，“仲宣明日要去拜访？” 王璨点了点头，道，“去打探一番，总是好的。” 关羽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既如此，明日便由仲宣去那章太守府上，某便去城外军营，接收郡兵。” “好。”王璨应下。 他当然是赞同的，兵力这东西，自然是要拿在自己手上才行。 否则，被人拿捏着，那可不好受。 第199章 又穷又离谱的长沙郡 次日。 关羽披上银色铁甲，带着太守官印，身后跟着数百亲兵，往城外郡兵兵营而去。 营帐破落，兵器带有绣色，不见兵士操练，唯有十数兵卒于庖厨中忙碌。 见着这番景象，关羽的眼神沉了下去。 长沙郡，下辖十三县。 而今他所在的位置，则是临湘县，乃是长沙郡治所。 一郡之治所，郡兵如此散漫，让他这从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领都瞠目结舌。 关羽身后的护卫，同样目瞪口呆。 这……比他们黄巾军还不如呢！ 是的，关羽自曹操那边归来后，刘备给他划了五百的黄巾军做亲卫，当然，在关羽的操练下，这五百亲卫，到底是进步了许多的。 “擂鼓，聚将！”关羽收拾了心情，忍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淡淡的开了口。 “诺！” …… 不多时，鼓声响起。 “咚！” “咚！” “咚！” 演武场上，关羽骑马披甲而立。 “谁啊，这般天气，不让人睡觉了？” “端的是！” “你是何人？” 不多时，三三两两的兵卒未曾披甲，只是穿了简单的衣物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便见到了演武场中那骑在马上的武将，高大威猛至极。 再过了一刻钟，才有一名并不壮硕的中年将领带着几个士兵，站到了关羽面前，“在下，长沙郡郡丞周丰，见过将军。” 他手下的亲兵，也已经打听过了，今日这人……乃是他们的新任太守，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大将，偏将军、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 关羽并不搭理他，而是道了一声，“军正何在？” 周丰见此，暗道一声，苦也。 此时，周丰身后站出来一人，拱手而礼，“军正李彪，见过将军。” “军正者，掌举军法，以正军中，”关羽语气依旧淡漠，“李军正，尔且详细看看，这军中，有多少是违了军法的，又该处以何刑？” 李彪仍弯着腰，拱手，不敢言语。 要真一条条来列，能把整个长沙郡都给扯下来。 “都哑了？”关羽冷笑一声，“左右！” “在！” “都给本将拿下，郡丞周丰，鞭五十！余者官低一级减五鞭，普通士卒，鞭十！” “诺！” 周丰等人一愣，正想劝。 随后便见几处营帐里跑出的士卒有的来这里聚集，有的开始往外跑。 “逃营者，立斩！” “诺！” …… 在一番人头滚滚后，接着又是一阵鞭笞声与惨叫声，军营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关羽看着名册……册子上记载有郡兵两千，可实际上……只有七百多，其余的，皆是被吃了空饷，而这周丰……正是前太守章元的女婿。 这长沙郡，从上而下的烂了。 他要修整起来，得费大力气啊！ 罢了，便当是还了刘荆州的收留之情。 …… 章府。 王璨上门拜访。 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大笑着将王璨迎进了门内，正是前太守，章元。 王璨也只是淡淡的笑着应对。 这长沙郡，比他想的……还过分啊。 …… 攸县，长沙郡下属县城之一。 “听闻，章元被换了。”一名虎背熊腰的青年看着自己下首那中年将领，“汉升叔父怎么看？” “那关羽，并非无能之人。”黄忠皱眉，“但……临湘那边的情况……” “嘿，若他能处理好，那才当得天下闻名这一词！”青年笑了一声。 “义坚不可胡言。”黄忠摇头，“关羽能在万军之中直取颜良，可见其勇；封侯仍不忘其结义兄弟，可见其忠义，如此之人，无论能否处理好长沙郡这事儿……皆为天下闻名之勇将。” “汉升叔这般认真做甚？”刘磐，字，义坚。 “若他来长沙，可整饬军备，休养民生，才是庶民之福啊。” “仲宣不也来了吗？” 黄忠叹气，虽然是来了一文一武，但长沙郡情况这么差……能不被气到撂挑子就算是不错的了。 是的，他觉得，即便是他去…… 也会被气的不行。 但长沙郡的情况，他和刘磐早就与刘表汇报过……只是，刘表压根没法管，刘表刚来那几年，刘磐和他能镇守攸县，已经是一段利益交换了。 如今，刘表手中权力慢慢集中起来，加上兵力充足，他这时才换了长沙太守，这几个世家，也没办法反对。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黄忠感叹一声。 刘磐笑着，随即披甲带上武器，“我去外头转一圈！” …… 是夜。 关羽与王璨在太守府汇合。 两人都不知如何开口，见得对方的模样，又不约而同的苦笑一番，而后摇了摇头。 “将军先说。”王璨叹气。 “吾去了兵营，名册上有兵卒两千，实到不过七百，皆为老弱病残……”关羽摇头，“今日，兵营内所有人皆被吾行了鞭笞之刑，也算是稍稍整顿了一番。” “嘶……那周丰，乃是章元的女婿。”王璨咬牙，“璨去了章府，那府邸奢华，甚至不亚皇宫！” 碰的一声，关羽拍了桌子，“这刘荆州，当真是给我等丢了份苦差事！” “是极。”王璨也无奈，“璨只得在章府与其虚与委蛇，在拿到了府衙各式账册后，才假装酒力不支，得以脱身……回来见得各种账册，这府衙之中，赤字连连！” 关羽脸色也沉了沉，“吾二人自进长沙郡以来，沿途所见百姓，并不富庶，可见其政之苛，这章元……倒是损民而利己！” 王璨点头，“亏得……璨曾与阿楚编写数科教材，其上有居士所授的学识。” “居士？种花居士？” “是。” 关羽默了默，“有何不同？” “历来，历年所记账册，收与支皆在同一册上。”王璨解释道，“但此前，吾曾帮阿楚修改他们族学的数科教材……其上有一章，便是关于这一方面的。” “楚安黄氏的族学？” “是。”王璨点头，“如今的楚安黄氏，有着承彦公、小先生以及楚安君，又有天子前一哭的黄寅，可称一门多杰。” 关羽默默点头，便把王璨的这话放在了心上，晚些时候，他定要给刘备写信，告诉刘备，一定要去楚安拜访，“所以，内容有何不同？” “按照居士所授之学，无论何账本，所有收入应当为支出以及盈余之和。” 关羽听了，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是以，在下便先随便计算了一番支出……又核对了一番后，发现，他这假账册，做得实在是不地道，简直是将整个府衙都搬空了！” 关羽默，“仲宣以为，此事该如何？” “将军手中，如今有五百兵马？可对？” “是。”关羽点头，“那章元乃是当地豪族，定然私兵无数，虽说，那些私兵也仅是乌合之众，可若仅以五百兵……在下，虽能拿下对方，但其余兵马，怕是会损失不小。” 王璨于是点头，“是以，璨以为……当先写信通知攸县刘磐。” “刘磐？” “乃是荆州牧从子，其性烈，颇有勇武，如今与中郎将黄汉升驻守于攸县。” “荆州牧从子……还只能驻守在攸县？”关羽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曲折。 刘表是单骑入荆州，靠的是世家豪族之力传檄定七郡，当然，许多郡县也只是表面上臣服，实际上还是掌控着权柄，比方说……长沙郡。 也正因如此，他与王璨到了长沙，那简直就像是进了个贫民窟…… 他觉得离谱到不能再离谱。 荆州之地，竟还有这般的地方，让他真是稀奇不已。 “是。”王璨苦笑，“当是之时，唯有如此。” “攸县距离郡所不远，快马倒是一日可达。”关羽随后点了点头，“此事，便劳烦仲宣安排了。” “将军客气了。”王璨摇头，“外放为官，其实也好过在下于襄阳无所事事。” 第200章 江东谋划 对于王璨来说，留在襄阳给刘表写檄文，写信，才真的是大材小用。 真的到了地方上，王璨才能把自己的一身所学慢慢展现出来，再说了，冬麦夏稻之法已经证实可行，只要推广开来，明年，老百姓就能吃饱饭。 这是德政！ 他王璨能在这样的德政之中添上一笔，那也是他的幸运。 于是，两人议定好计策，这段时间，关羽继续整顿兵马，时不时再与王璨一起去迷惑一番对手，待得人马聚齐，便把章元及章氏一族，拿下。 …… 三日后。 黄月英收到了王璨的书信，上面写着他与关羽目前的情况，以及他们的计划。 黄月英也愣啊。 这长沙郡，也着实是太过了些。 略一思考，她也能理解刘表当年的处境，只是……到现在还未处理，也只能是刘表能力不太够了。 王璨的计划，倒是正中她的下怀。 一旦长沙郡整理彻底，刘磐与黄忠的名字，会再次进入刘表眼中，届时，她再把黄祖的一些罪证呈上，陈述利弊，以刘磐替换黄祖，那便不在话下了。 再者，黄忠也能算是江夏黄氏的人，如此一来，很多利益交换就是能完美解决的。 长长叹出一口气，这世道，真的是太烂了。 连关二爷都被逼急眼儿了。 不过，她也知道，王璨这计划，已经算是相对稳妥的，整一个临湘的章氏，不在话下。 到时候，只希望那边的老百姓，能尽快的吃饱饭而已。 随后，她又想起了诸葛瑾，这样的情况，她到底是得和诸葛瑾说一声的，避免人家过去的不是时候。 只是，等她找到诸葛瑾的时候，人家正与老农一起，学习着这冬麦种植之法，问的很是详尽，她便不太好意思上前打扰。 于是，她就找了一旁的诸葛亮，把王璨的信给了他。 诸葛亮接过，看完后，便把信递给了他兄长。 诸葛瑾惊讶，“长沙郡竟是此番局面？” “是以，兄长要晚些再去吗？”诸葛亮问着。 “不。”诸葛瑾摇头，“他们这几方的冲突，与我无干，相反，我该在这时候过去，好显真诚。” 黄月英：……这算盘放在这么明亮的地方打吗？ 不过，也挺有道理的。 等诸葛瑾赶过去，那边的冲突估计刚刚解决，万事开头难，定有一堆破事要处理，关羽和王璨，一定会缺人手。 而诸葛瑾，恰好也是能人。 又有她的书信，很快就会被拉做壮丁。 随后，诸葛瑾便将信还给诸葛亮，继续与老农讨论种植方面的问题。 诸葛亮摇头，随即看向黄月英，“阿楚莫要管兄长了，他自有主意。” 黄月英点头，“好。” 这样一来，长沙郡那边，她倒是不担心了。 只是，平了长沙后，以关二爷的能力，怕是能把长沙郡的匪寇都给清理干净。 待得来年，即便豫章郡受到江东的进攻，关二爷也有救援的能力了。 荆州的东面防线，也就还剩个黄祖啊！ …… 江东。 孙策这段时间内心都极为不悦，一是去迎天子路上和荆州军打了个两败俱伤，二是柴桑被拿下了……三则是，挑拨南蛮反叛的罪名，又落到了他头上，令他江东小霸王、吴侯的名头，一落千丈。 若非鲁肃到来，他这心情还好不起来。 “公瑾，子敬。”拉着两人在各自的位置落座，“此番，策已按照二位的意思，联结曹操，既然答应明岁进攻荆州，总该拿个方略出来才成。” “公瑾莫急。”周瑜笑着，“瑜与子敬，已有计较。” “快快说来！”孙策眼神一亮。 “豫章属扬州，本该属我江东。”周瑜笑道，“而今甘兴霸在柴桑，豫章便无勇可守，光是那刘琦，不过翻手之易。” 一旁，鲁肃也笑着点头，“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是以，柴桑不必着急进攻，只需攻豫章即可。” 孙策随即开心大笑，“好一个声东击西！” “一郡之兵，如何与我等一州之兵相抗？”周瑜笑着应和。 “公瑾说的是。”孙策赞同点头，而后发狠，“拿下柴桑后，此次，我要那黄祖之命！” “兄长！”此时，一名年轻人手中拿着信件走了进来，“有荆州方面的消息。” “阿权。”孙策喊了一句，接过了自家弟弟孙权的信，打开看后，又把信递给了周瑜与鲁肃，“上个月的消息。” “霍峻驻守柴桑，关羽拜长沙太守，推行冬麦夏稻，一年两季庄稼？”周瑜皱眉，思考着其中的关系，而后沉下声来，“霍峻此人，颇有勇猛，荆州平蛮之时，以千人之兵可敌蛮人万军。” 孙策眼神一亮，“此等人物，我孙伯符倒是要瞧上一瞧。” “若如此，那甘宁便可回豫章驻守了。”鲁肃开口，“这是荆州那边，在补齐他们东面的防御。” 周瑜点头赞同，“且刘备到底是留在荆州了，关羽都能做得长沙太守……如此一来，豫章也就有了后援。” “确实如此。”鲁肃点头，“只是，那所谓的冬麦夏稻……是何意思？” “消息上只说，冬天种宿麦，夏日种禾稻……”周瑜摇头，“宿麦之事，早已有之，只是待得宿麦收成，再种禾稻，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此事，需得令人细细打探。”孙策看向孙权，“阿权，可知晓了？” “是。”孙权应下。 他也好奇，这冬麦夏稻，是怎么个种法。 周瑜内心微叹，没有想到，只不过是短短不到两三个月的时间，荆州的变化就这么大，于是道，“既如此，瑜打算书信一封与黄祖……” “给那老儿写信作甚！”旁边，孙权不解。 “柴桑在荆州手中，江夏便不再为荆州边郡了。”周瑜笑着道了一句。 孙权眼神一亮，“我知道公瑾兄长的意思了，是说，若柴桑县在手，黄祖的地位便会受到影响。” “阿权如今，精进不少。”孙策颇为欣慰，语气一转，道，“不过，那黄祖，最终仍是要死的。” “这是自然。”周瑜点了点头，随即与鲁肃一对眼。 鲁肃便道，“其实，安陆黄氏，亦有不少其他人才，若伯符信得过肃，肃愿为伯符走上一遭。” 孙策大喜，“如此，便辛苦子敬了！” “不辛苦！”鲁肃笑着，“唯愿，共扶汉室，平定天下！” “兄长……”一旁，孙权犹豫了一下，而后坚定起来，“我想一起去！” 孙策微愣，随即哈哈大笑，“既如此，阿权便与子敬一道去，开阔眼界，甚好！” 第201章 正旦之前 江东那边谋划的轰轰烈烈，长沙这边刘磐与黄忠，也终于是带兵到了临湘。 而后，关羽便带着两人及所有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落的拿下了章氏及其党羽，细数其罪状，接着派兵押送至襄阳，等候刘表发落。 然后，统计完所得，几人便默了默。 章氏之隐田竟达到了临湘县在册之耕田的一半，查抄出来的匿户，甚至达到了近两千户！ 这数量，让一群人惊讶的难以言语。 隐田也好，匿户也罢，皆为世家大族把持财富与权力之手段，这一点，他们都理解。 可一郡太守，掌控了郡治所内如此多的田地与民户，还是让他们背后发寒，荆州的这些豪门世家，其实，远不止他们所看到的这般。 章氏不过是一地方豪族罢了…… 像是那杨氏、江夏黄氏，或者蔡氏……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只是，这个话题，谁也没有提起，谁也没有说，真要说起来，那就太沉重了。 “将军！外头有人想见您！”一侍卫来报。 “何人？”关羽发问。 “为一青年士子。” “请进来。”关羽点头，如今虽是把章氏及其党羽铲除，但……危机仍存。 不多时，一青年士子在侍卫引领下，走进了厅内，注视着主位上那位威武的武将，笑着行礼，“诸葛瑾，见过将军。” 关羽一愣，对于这个复姓的青年人，有些好奇，“先生有礼，请入座。” 一旁，王璨想了想，问，“敢问，诸葛均与先生是何关系？” “阿均乃是吾之幼弟。” “可是阿楚请先生来的？” 诸葛瑾叹气，随即从怀中掏出信件，“原本，瑾可并不想拿出小先生的这封信的。” 王璨笑着，便与关羽解释道，“将军，诸葛均乃是阿楚的第二个弟子。” 关羽随后笑着，“原来如此。” 随后接过了信件，打开，信上说，眼前这诸葛瑾，出自琅琊诸葛氏，年虽轻，却自行游历过徐州、江东，见识广博，很有才能，而长沙郡正值用人之际，希望诸葛瑾能帮上关羽一些忙。 关羽大喜，能得小先生这般推荐，这诸葛瑾，定是有大才的人。 这样的人，他该为刘备笼络住才是，再者，琅琊诸葛氏……亦是大族。 刘磐与黄忠，也是开心了许多，如此，长沙郡的形势会慢慢好起来，是他们所期望的，唯有长沙郡的实力提升，他们才能担负起守土之责。 …… 时间，也终于是进入了建安五年的末尾，在这时代，还未有正式的过年习俗。 不过，黄月英却是在提早半个月开始安排楚安县内的集体活动。 庞山民本来就忙，然后，更忙了。 “今岁之冬麦夏稻，皆得丰收，来年之宿麦又已种下。”黄月英看着庞山民，“如今，百姓家中有了余粮，日子在可见的变好，他们一年辛苦下来，总该有几天是轻松些的。” 庞山民点头，理解了这个意思，“所以，阿楚想要做什么？” “正旦之前，上一年的最后一月，称之为腊月。”黄月英道，“也就是十二月……从腊月二十开始，各家各户结束了一年的劳作，应当上街到集市上扯上几尺布，为家人做身新衣裳，也该去割些豚肉，给孩子们加些餐。” 庞山民摸着胡子，“是以？” “是以请兄长派衙役们通知各亭长，今年集市，可开至腊月二十九。” “而后？” “而后，腊月三十这日，黄家庄子外的集市会由黄氏一族暂时接手，届时会有一些平日里买不到的新奇玩意儿。” “接着？” “接着，那便是正旦之祭祀了，正旦之后，初一至十五，黄家集市会接连举行十五日的灯会。” “灯会？” “对，灯会上会有一些不错的小吃食以及一些惠及百姓的活动。” 庞山民听了，“阿楚的意思是，为兄只需派人通知下去便可，可对？” “是。”黄月英笑着，县城的集市开到腊月二十九，那应该问题不大。 从正月三十开始，黄家庄子外的集市由黄氏接手，也是自家族内布置，一些小的项目与活动，她都已经想好了。 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应该还能算是新奇的，如今，楚安县算是她的封地，她当然要整一些花样才行，将幸福放大。 庞山民于是应下，“恰好，阿亮和阿均也在楚安，届时……” “届时，可以让他们也一起参与。”黄月英接了话。 如今，庞山民已是楚安县县令，再住在她们家不太合适，所以，便在族内另选了一处地，起了个两进的院子，所以，诸葛亮与诸葛均也会在庞山民家过正旦。 庞山民笑着点头，“既如此，吾便要期待阿楚所说的灯会了。” 黄月英嘿嘿笑了笑，随后出了县衙，往集市上而去。 如今，县内她那码头虽然造成，但多数也是用一些小船只运一些楚纸与书籍，因为这县还未能成为一个货物的集散地。 但是等到明年就不同了。 养殖、种植、轻手工业，都会有一个量的积累与质的提升，到时候除了襄阳之外，楚安，便是荆州的经济中心。 刘表慢慢老去，但也自以为能掌控她，而她，却是要慢慢的把选择权拿在自己手中。 虽有些离经叛道，但却是最为稳妥的，保住荆州安稳的办法。 如今已临近年关，但庄内各作坊暂未放假，县内集市上人流不算特别多，黄月英只是看了看，随即回了自己那“楚安君”府。 府邸并不豪华，甚至因为长久无人居住，显得有些荒凉。 见此，黄月英只得叹气，如果明年襄阳能不要那么忙的话……这府邸或许还能有几分人气。 可惜，也不太会啊。 曹操会趁着袁绍元气大伤，疯狂追击。 而为了荆州不插手，江东那边也会为了报仇拖住荆州。 一团乱麻。 不过，如今荆州东面的防线，就快要补齐了，她倒也没有那么担心。 南定交州的想法，当然也是真的。 等明年应付完江东的那波进攻，交州那边的计划……就能起来了。 只是，交州士家啊……那才是妥妥的一个土皇帝，士燮及其兄弟掌交州各郡…… 按照杨休提供的线索，他去做生意，士氏欢迎至极，且……楚纸与书籍在交州那也是卖疯了，就目前来说，杨休的身家性命还算稳固。 但黄月英可不觉得，士燮那一家子会由着杨休这般下去，交州与豫章、江东皆相邻，想要再开拓几条商线，并不难。 所以，她该开始布局了，不然……就怕晚了。 第202章 年关诸事 腊月二十六。 黄月英小手一挥，决定从腊月二十七开始放假，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再上工，期间工钱不变。 工人们有人欢喜，有人皱眉。 “虽说东家是为了咱们能歇息几日，但这十八日，着实太久了！”有人这么说着。 “休息十八日，期间工钱照发……不是挺好的吗？”一年轻人开口。 “你有没有良心！你现在这日子，是东家给你的，合着，你就想占东家的便宜？不思报答？” “就是，你这小伙子……怎的这般？” “你是谁家的？” “不是，俺没这个意思！”年轻工人赶紧解释，“只是觉着，再有几日就正旦了，能在父母跟前尽尽孝心，能陪陪妻子和孩子……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出，其他人愣了一下，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之中，有的人孩子是在族学上课的，而他们有时上的是夜工，陪孩子的时间极少。 “那也不行，十八日太久了，东家对咱们好，咱们不能昧着良心受了啊！”有人还是接受不了。 “正是！那东家得亏损多少？” “那……大牛，咱们去东家那儿说一说？” 周大牛想了想，也点头，他也觉得，放十八天太久了，这么些日子，作坊里这么多工人，那东家得亏出去多少工钱？ 于是，便带着几个年纪大一些的，找上了李木。 李木见着几人，便知道这些人要说什么，直接拒绝，“东家说了，此事，每年会成为定例。” “定例？” “那就是每年都放这许多天呗？” “这……东家每年要亏出不少钱啊！李木，那可不能这样啊！” “对啊！不能这样！” 李木随后解释，“东家说了，前两年没有放，是因为作坊不过才起步，各地楚纸产量亦是不足，但今年，楚纸产量已是差不多跟上了，是以，不需要再占用诸位本该休息的时间了。” “那不行，还是得找东家说。”有人就是不听，“自打楚纸作坊开工以来，我等家中的日子，那是一日比一日的好，以往是什么光景？谁不知道谁？如今呢，能吃饱饭了，娃儿都能进东家族学！那是东家仁德！可东家仁德，我等就得努力报恩啊！” “正是！” “若不然，我等明岁便不上工了。” 一旁，周大牛见其他工人们群情激奋，也是无奈，随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李管事，您看这样成不成？” “你说。” 周大牛道，“有一段时间休息能够陪陪家人，我等亦是欣喜，但这十八日的休息时间，太久了，能否减到个十日左右……不然，我等着实愧对东家。” 李木：…… 于是继续摇头，“东家说了，此事儿，谁说都不好使！另外，你们可别在这儿墨迹了，今日早些下工，东家还要给你们发些肉呢！” “哈？” “这……” “李管事，东家呢？” “东家去县里了。”李木于是只得搬出了黄月英交代给他的谎话。 众人无奈，仍有些烦躁，却还是听着李木的话，继续去今日工作了。 …… 而黄月英这东家，实际上只是帮着李婶核对着今日各个作坊要发的物资。 “女君，这每年都要这样发吗？”李婶见着成堆的物资，有些心疼。 “嗯，他们为作坊辛劳了一年，这是他们该得的。”黄月英点头，于是继续看着账册。 旁边，黄寅也赞同，“李婶，莫要介怀，阿楚这一番下来，明岁，工人们做工肯定更尽心的。” 黄月英失笑，点头，“叔虎兄长说的是。” 她既然要把春节这个节日给推出来，那当然就要给老百姓休息的时间啊……再者，她真不想当资本家好？ 这两年来，她每年收入见长，工人们的工钱那也是逐年在提高的，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 可在这时代的人看起来，大概她脑门上写着一个字：傻。 她既要慢慢的开民智，那就得把大家当成平等的个体，如今她已不是创业初期了，该定下的规章制度，那必须得定下，不然以后就更难弄了。 所以，这事儿她是直接下了死命令的。 见此，黄寅也笑。 如今，庄上族人与佃户们的日子也比以往好出太多。 他也已经在着手准备三十那日的市集以及之后连着十五天的灯会，阿楚想的那些个游戏之作，看着虽简单，但却是可爱的紧。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不错啊。 …… 庞山民家中。 诸葛芮正带人准备着今日的晚食，却见诸葛均飞一般的跑回来，“阿姊！阿姊！婶婶让你去领东西呢！” “啊？”诸葛芮眨了眨眼睛，“领什么？” “说是作坊给每个人都备好的年货。” “年货？”诸葛芮惊讶，这事儿，她可不知道。 “听说是楚安君这两日一直在秘密准备的。” 诸葛芮随即点头，嘱咐了一下仆从，先继续备着，而后便出门了。 诸葛亮虽然在房中看书，但他却是早就知道阿楚准备的这些，是以，未曾惊讶，见到自家弟弟冲进家门，又见自家二姊急匆匆出门，眼中都带上了笑意。 如今，他是真期待着阿楚那灯会啊。 …… 临湘县。 关羽与诸葛瑾一连谈论了好些日子，被诸葛瑾之才能折服的一塌糊涂，于是又给刘备写信。 “子瑜，而今临近正旦，这正旦祭文吾已交由仲宣，不过，这数千民户的安置，也是辛苦子瑜了。”关羽笑着搬了一坛酒，放在了诸葛瑾前方的桌案上。 诸葛瑾连着翻了几个白眼，颇为无奈。 是的，他觉得自己早些过来是能帮上忙的，结果是，的确帮上忙了，却把自己累得不行。 太守府原本那些属官……着实是不堪大用，难怪长沙郡到了现在还是这般模样，和襄阳、楚安差得实在太大。 不过，他却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至少，他观察这几日下来，这位关将军……是位难得的猛将，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位关将军……已是在督造战船，准备来年训练水军了。 且，关羽行事有章法，对庶民及手下颇有仁义，是他乐意见到的。 他知道，以关羽的性子，最后还是会跟着刘备。 但如今左将军刘玄德颇有仁义之名，手下又有猛将扶持，虽说未有多出名的谋士，可也绝对算是一个潜力股。 再说了，刘备到底也是汉室宗亲，此次和刘表联合，差点儿就迎天子成功了。 这与他理想中的明主，挺相似的。 …… 正被诸葛瑾念着的刘备，却是见了一名佩剑的青年文士。 “在下便是刘备，敢问先生大名。” “在下姓徐，名庶，颍川人士，见过将军。” 第203章 徐庶：使君何不问问文聘将军？ 堵阳，招贤馆外。 刘备打量着眼前的这名文士，虽着葛巾布袍，却眼神炯炯，浓眉剑目，虽为文士，身体却并不瘦弱，腰间那佩剑，也并非仅是个花架子。 冬日厚重的衣裳下，他似乎感受得到对方有突而暴起的实力。 这是他作为一名武将，对危险的直接感受。 仅仅是愣了一会儿，他便哈哈大笑着，拉起徐庶的手，“先生快请进，备见先生，不知为何，如见故友，心中欣喜，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徐庶也微愣，这位左将军，这股子热情劲儿让他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因为，他见这位左将军，亦是心中欣喜，“如何见怪？亦是固所愿尔。” 两人便直接进了招贤馆。 刘备身后，赵云见着这文士的脚步，眯了眯眼睛，随后便紧跟着刘备，以防对方暴起。 “今天下分裂，干戈日起，先生至此，可有何教备？” “不敢言教，”徐庶略一拱手，“向闻使君仁德，故而特来拜会。” 刘备一噎，随即摇头苦笑，“也是，备身边皆王佐之才者，不幸随备，而备命窘迫，累及诸君，至今日身无立锥……” 徐庶笑笑，“此，非使君之过也，奈何天意弄人。” “还望先生解惑。”刘备作揖而礼，语气诚恳。 徐庶苦笑，本想……试一试这位刘豫州到底是真仁德还是假仁德，而今，却是没了这般心思了。 眼前这人，到底是汉室宗亲，是左将军，却仍对他一介布衣执此重礼，真的是打动到他了，“今天下分裂，豪杰并起，干戈不断，使君为汉室宗亲，又有关将军、张将军等猛将佐之，自可成大业，然……敢问使君所欲之大业，为何？” 刘备毫不犹豫的道，“匡扶汉室。” 徐庶笑眯眯的，只是盯着刘备，并不言语。 见此，刘备叹气，“备亦知此事之难……如今屯兵堵阳，为景升兄北拒曹操，若有机会，当再次迎还天子……” 徐庶也不再藏着掖着，“使君志向高远，庶不及也，但以使君之兵，怕是难以成事。” “是以，备欲联荆州之兵，实为此耳。” “可刘荆州若不可成事呢？” “先生此言说笑矣，荆州之地，人才并起，景升兄当年单骑入荆州，依得世家豪族之力传檄而定七郡，前有蒯良，今有蒯越与小先生，又有霍仲邈、黄祖等将才，如何不能成事？” 徐庶依旧只是笑笑，并不和刘备谈论这个问题。 来投刘备之前，他也去找过刘表了，刘表面上虽对他尊重，但实际上，也只是面子功夫，故而，他留书拜别，这才一路北上，到了堵阳。 “使君所言极是。”徐庶随后道，“使君如今，粮少兵微，北有曹操，南有刘荆州，虽可称豪杰，却不可称诸侯。” 刘备心里一沉，是的，他这点兵，到了哪里……都只是一名客将。 “刘荆州于使君，虽是互相倚重，但到底有收留之恩。”徐庶笑着，“然北面曹贼不仁，使君若要壮大，当以北为主。” 刘备听了，点了点头，“但曹贼之实力，胜备多矣。” “庶，可未曾要将军，直接打到许昌去啊！”徐庶失笑，“使君何不问问文聘将军呢？” 刘备眼神一亮。 对啊，文聘！ 文聘如今正当壮年，又在荆北镇守多年，如何会不想要匡扶汉室呢？ 而今他便是与文聘一东、一西的守着荆北，若想要往北进发，也当两人携手才行。 “将军如今，当与民生息，荆州既有一年两熟之法，将军只需蛰伏几年，便可向北发难了。” “多谢先生解惑！”刘备大喜，遂拜徐庶为军师，调遣本部兵马。 …… 黄月英可不知道徐庶已经冲到刘备跟前了。 但诸葛亮，却是知晓的，因为徐庶给他写过信，说自己已经见过刘荆州了，但其人善善恶恶，多疑不决，绝非明主。 诸葛亮很是赞同，又看了看身边的这小人儿，若非有此人，荆州如今绝不会有此番盛景：作物可一年两季，楚纸、书籍之行天下，襄阳学宫引文人学子纷至沓来，南平蛮人、东拒江东。 “兄长老看我作甚？”黄月英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有脏东西？” “自是没有。”诸葛亮笑着，“前日，亮收到了元直的信。” “元直兄长啊？他如今在哪儿？”黄月英便问，一想，刘备已经到了荆州了，按照历史进程来说……徐庶搞不好已经在去投奔刘备的路上了。 “亮亦不知。”诸葛亮将羽扇背在身后，“只知元直已去见过刘荆州，认为其绝非明主，阿楚如何看？” “这话么，兄长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吗？”黄月英失笑，随后叹气，“此事，阿楚亦是知晓，但阿楚身份特殊，能与阿楚这般信任者，唯有他而已。” “若有人在知晓阿楚身份后，仍能给予这般信任呢？” “那阿楚为其谋划、佐他成大业，并无不可。” “阿楚倒是，心思玲珑。”诸葛亮笑道，而后指着黄月英库房内的东西，“阿楚是要将这些东西，都在三十那日的市集上售卖？” 黄月英摇头，“不，这些啊，是到时候用来做奖品的。” “奖品？“诸葛亮随即想起了灯会上的那些个游戏，苦笑，“这价值……对普通百姓来说，有些大了。” “兄长说的是，不过，这些个物品仅是最高奖项，普通奖项，仍多为米面粮油或是布匹。”黄月英解释。 她既然要办灯会，当然就要办的热闹，想要一年一年的都办下去，那自然要给出诚意。 米面粮油这种实打实的老百姓最为在意的物品，自然是不在话下，金银玉器这种价值高一些的奖品，她也并不在意，只希望大家能玩的热闹开心些便可。 庄上有竹子，有楚纸，做些灯笼，那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唯有蜡烛，消耗多一些，但也不是消耗不起。 待得日后，这项活动成为习俗，慢慢的就会由相关部门负责，而不是她私人举办了。 有些东西啊，她得为后世多考虑考虑。本身的传统节日，后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是不放假，就是缩小规模……在她看来，这才是背弃历史的表现。 诸葛亮听了，点了点头，“这倒是实用。” “当然要实用的了。”黄月英笑着。 这两年来，楚安县的百姓不能说全部达到大富之家的水平，但至少，比两年前要好得多了。 能吃得起饭，能一年扯上一匹布做新衣裳，能偶尔吃得起肉，百姓眼中，多了希冀，那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粮食这东西，在这时代，永远都是硬通货。 至于一年两季庄稼会被其他势力所得，那也不惧。 她既然敢推广，就早就有过保密措施。 宿麦的种植不难，难的是水稻的育苗，她特地令杨硕在往外推广的时候，对水稻育苗法保持神秘性，以免被其他势力摸出门道。 除非其他势力把杨硕等一干知情人给绑了去，否则……最多学个皮毛，于荆州无碍。 当然，她也知道，这技术的保密性持续不了多久，但两三年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在这两三年时间内，她能做的事儿，太多了。 毕竟，她不是刘表！ 第204章 年三十的集市 是的，黄月英不是刘表，没有那么多的瞻前顾后，给她两三年的时间……荆州怕是能比其他势力领先一大截。 毕竟，如今粮食的基础，慢慢铺开了，轻手工业，也在迅速成长。 再者，再有两三年时间，现在学宫里那一批甲字班的学生，还有族学之中这最早的一批实用人才，都该出来干活儿了。 这么一想，黄月英就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像极了在春天种下一颗种子，秋天能收获万颗粮的感觉了。 至少，再有个两三年，手中就不会出现无人可用的状态了。 “小先生……”穿着护卫打扮的沙文野，正领着手下人巡逻，见到了两位先生谈话，便打了个招呼。 “沙精夫。”黄月英笑着道了一句，见着沙文野的模样，还是挺唬人的。 “见过二位先生。”沙文野也是客气的很。 他来黄家庄子上有几个月时间了。 这里吃的饭，穿的衣服，生活的方式……都比他们那儿厉害得多了。他虽然勇猛，但也很难一个人挑战这边护卫会的鸳鸯阵。 再加上，这边的饭菜好好吃啊！ 他每天跟着训练完，最期待的就是吃饭了。 吃完饭再睡觉……那可比在山中舒服多了。 “沙精夫近段时间如何？”黄月英还是关心了一下。 她把人家带到庄子上，结果还没待上两天，就被刘表喊去襄阳了。 “多谢小先生关心，俺……很好。”沙精夫的汉语，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那就行。”黄月英笑着。 沙文野和柯叶两人及他们带来的部曲，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要让蛮人们感受到生活幸福的重要性，才能吸引其他蛮人不断前来，这是其一；其二，唯有这些蛮人们学得了技术，那么……蛮山之中的蛮人们生活也才能慢慢改善。 “过几日，庄上会有灯会，到时候沙精夫还得辛苦一番。” “不辛苦，不辛苦。”沙文野赶紧道。 黄月英随后笑笑，便与沙文野告辞，人家还得巡逻呢。 “看得出来，沙精夫这些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比此前在蛮山之中，又壮硕了一圈。”旁边，诸葛亮点了点头，笑着道。 黄月英失笑，“兄长说的是。” …… 建安五年最后一天，也就是后世俗称的大年三十。 黄家庄子外，原本的市集已经被庄子里的人家接管，人流如织。 放了假，又领了工钱和年货的工人们，却是难得的享受了一番逛街的乐趣。 粮食、布匹、猪肉、羊肉、果干以及特色小吃等货品，引得大家都起了购买的欲望。 但最吸引人目光的，唯有黄亥改进的一台纺织机。 这些机器，本来是提供给庄上纺织作坊的。 可经过一年多的生产，庄上的纺织作坊也无法再扩能了，在请教过黄月英后，黄月英便指出，可以将纺织机售卖给普通百姓或其他世家家族。 黄亥、李木等人一脸惊讶。 黄月英的话，却打消了他们的顾虑，“仲牛兄长、李木你们可以继续改进新的织布机，让咱们自己的作坊用上更好的织布机，再把不用的卖给别人。” 几名喜好研发的工匠便觉得此事儿可行。 于是，黄家庄子织布作坊中的纺织机，便出现在了年三十这一天的集会上。 他们不指望谁能真的买走，却是想要吸引一下县里其他一些商人或者是世家的目光。 “阿楚这便不怕其他世家抢了作坊生意？”诸葛亮站在黄月英身边，看着那一头闹哄哄的人群，笑问。 “有何可怕的？”黄月英不解，“仲牛兄长他们，还会继续研发更好的纺织机啊。” 诸葛亮失笑，好像，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这织布机若能大量卖出，那……布匹的价格一定是会打下来的。 但荆州之内，仍无人可以与楚安竞争。 在他这么些年看过的事情下来，如今天下的诸侯……重视民生的，多只是重视粮食，而重视粮食，也只是为了外出征战时军粮够用罢了。 “这织布机，是咱们作坊里用的，是黄管事改进的，比以前那织布机好用多了！”有一名妇人，扯着自己的孩子，对着身边的丈夫道。 “好用在哪儿？”旁边的男子不解。 妇人也不废话，直接问一旁的李木能不能上手，李木自然笑着应下，妇人便不啰嗦的直接开动。 “哦！俺知道了，以前那织布机只能织一根线呢！” “是呢！这样一来，买上一台，家里只要能种桑养蚕，一年下来就不缺新衣穿了！” 好一些没见过的妇人，颇为心动。 可这一台织布机，并不便宜。 当然，人群中还有一些楚安其他富家的管事，他们当然是知道这织布机好在哪儿的，难怪这一年来，楚安君封地上能不断的有布匹产出，原来是靠着这织布机啊。 当下便有人问着旁边的李木，“李管事，这织布机可是对外贩卖的？” “是。”李木笑着点头，这人……似乎是县里头某个富家的管事。 “这多少一台？” “不是标着了吗？”李木指着旁边的一块竹板，上头订着一张楚纸，楚纸上写着织布机，三万钱一台。 那管事想了想，随后便觉得这价格倒是不贵，如果只是买个一台回去，价格不太好说，但若是多买几台，这价格估摸着还能往下谈一谈。 于是，便拉着李木，走到了一旁。 如今的楚安县，冬麦夏稻，是整个县的老百姓都享受到这个福利了的。 连他们这群富户也不例外，虽说交的税更多了，但获得的粮食也是翻了个倍。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反对楚安君，相反，他们还能托关系把粮食往外运出去一些，在缺粮的时候卖个高价。 再者，如今楚安县的护卫们，那也比以往好了太多，周边几个县，也都夸赞了一番，保障了周边的安全。 …… 另一边，一个卖果干的摊位前，也站满了孩子，摊主……却是黄琮与黄峻。 “可以试吃，但是可别吃完了啊！吃完了，今年就没了！要等明年新果子成熟了才有！”黄琮有些心痛的分出去一些试吃的果干。 讲道理，果干这东西，不仅在襄阳是畅销货，在黄家庄子，亦是。 但黄月英也有私心，想让庄上的族人们都先尝一尝，所以商行运过来的货，都是先紧着庄子上来的。 以至于，黄琮和黄峻两家竟还有些剩余的可以拿出来摆摊子。 看得黄月英哭笑不得。 “阿楚没有想到？”诸葛亮也笑，当下拿了一块试吃，随后道，“多少一斤？” “二百钱一斤。”黄峻见着诸葛亮站在黄月英身边，皱了皱眉。 “来上半斤。”诸葛亮便道。 黄琮没有多想，见到诸葛亮，也知道这是诸葛均的二哥，拿起一个小竹筐，便给称了半斤。 诸葛亮接过，笑着问，“当给你多少钱？” “一百钱啊。”黄琮很自然的开口。 “若我要十斤呢？” “两千钱。” “要三百五十九斤呢？” “七万一千八百钱。”黄峻忍不住出声，“诸葛先生总不能是为了考阿兄的算学？” 诸葛亮轻咳一声，从腰间的荷包中掏了一把钱，而后数好，递了过去。 黄琮无所谓的笑笑，数了数，便把钱放在了旁边的竹篮内。 黄峻哼了一声，于是转过身，与黄琮耳语了一番，后者听得连连惊讶，“当真是十四弟你说的这般？” “不然呢！你看不出来吗？这人一到咱们庄子上，多数时候与谁在一道？” “阿姊。” “明白了？” “好像还真是！等会儿咱们去把阿均抓来问一问便知！” “可别，阿均还不知阿姊身份呢！” “那怎么办？” “去找五哥！” 五哥，正是黄武。 “行，就这么定了！” …… 还有一个摊位，却是李婶和几个婶婶们一起，在炸油条和一些油糕，驻足的人也不少。 自冬小麦在这边推广开种植后，一些面食的吃法，当然也被黄月英交给了李婶，其中，就包括油条。 …… 建安六年（公元201年），正旦之日。 黄月英先是以楚安君的身份，在县里与庞山民一起主持着县里的正旦祭祀，再接着，又回到了族中，参与了族里的祭祀。 至于诸葛家两兄弟，则是在庞山民忙完后，便回家中遥祭先祖了。 “阿均，以后咱们在这庄子住下，可好？” 第205章 灯会 听着诸葛亮的问题，诸葛均想了想，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兄弟二人，不，三人，上头已无父母，下头也还没有子嗣，其实……在哪里安家，都是一样的。 他大兄如今二十多了，尚未成家呢，所以，他二兄想要安家，便可在大兄成家之时，有人帮忙操持，他们二姊在这儿呢。 “便听兄长的。”诸葛均答。 诸葛芮有些惊喜，“阿亮说真的？” “亮何时在这般事情上开过玩笑？”诸葛亮带着笑，道，“不过，安在何处，却需要姊兄回来后再议了。” “也好。” …… 黄家祠堂内。 一众族老们仍坐于原本的位置上，年纪小的孩子们则是被大人们拉着。 “当今之时，天下大乱，咱们一族，便只需安稳种地，守好楚安。”黄月英对着族长与族老们道，“若族内有能出仕之人才，阿楚不会放过的。” 众人皆笑。 “还有，孩子们的课业，七叔要努力抓一抓，再有几年，阿楚可就要抓他们干活儿了。” 黄勤作揖，表示理解。 “族内的孩子，除去课业，身体亦是要紧，是以，强健体魄之事，也该提上日程。” 黄武则是点了点头，应下。 “如今，阿楚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但我黄氏一族之风不能歪，莫要出现兼并民田、仗势欺人这般事。” “阿楚放心，此事，吾与你几个叔爷爷都会看着呢。”有长辈笑着应下，“再不行，让阿律从严管教。” 黄月英笑着点头，“其他的，倒是没有太多要说的了，就是这些时间来，阿楚行事鲁莽，辛苦长辈们操持族内了。” 说着，黄月英对着长辈们行礼。 众人失笑。 “阿楚莫要如此，如今族人们日子是一日好过一日，都该感谢阿楚才是。” “正是，阿楚想要做什么，便去做，无须担心族中。” “我等亦是相信，阿楚不会胡闹。”黄律摸着胡子，笑道。 如今，他两个儿子，黄亥与黄寅，皆有正事要做，虽然辛苦，但他却能感受到孩子们心中的满足。 族里，粮食收获翻了一番不说，楚纸的进项更是令家家户户都有了钱粮，孩子们也都能上得起族学……这样的日子，两年前，谁想过呢？ 一旁，黄承彦笑眯眯的摸着胡子。 这两年，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家闺女下的棋狠着呢。 襄阳学宫，这会儿吸引了多少文人士子？ 前两个月迎天子……差点儿就成功了，要是成功，那他们黄氏……怕真是要一朝崛起，幸好……没成。 不然，怕是族人们要疯不少。 学宫之中，亦有不少好苗子，这几个月来，他和庞德公、司马徽，那也是一起抓了几个人的。 至于族中，阿楚这想要改进的教学……让他们无法插手太多。 但显然，黄峻也好，黄琮也好，已超出同龄人许多了。 “初一到十五的灯会，是咱们族内承办，灯具、蜡烛，也都已经制作完成，期中，有适合孩子们玩耍的项目，也有适合诸位长辈玩耍的项目，希望大家能都出去走一走，瞧一瞧这热闹。”黄月英继续道。 “好。” “既然阿楚都这般说了，我等怎能不去呢？” “正是，必须去瞧瞧！” 众人都给面子。 其实，他们也期待着，那么多的灯，待天色暗了后，都点了起来，该有多好看。 …… 夜幕至。 黄家庄子外的集市。 数百米长的灯笼向外延伸而去，直至官道。 “那边便是楚安君的庄子了？” “天呐，好多灯！得烧好多油啊！” “用在这种灯里的，应当都是蜡烛，还不是油灯！” “好好看！” 对于真正来了的人，见到这番景象，眼中是止不住的震惊。 楚安县，不是什么大县，也不是什么郡治所，或州治所，县中的百姓，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出县城。 他们不知道外头一些奢靡之地有多繁华，所以，他们之中的多数人，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梦幻的场景。 孩子们穿着新衣裳，拉着父母疯狂往前。 可路上人多，大人们不放心，便抱起了孩子往前走。 “莫急莫急！”黄武带着护卫在人群中引导着，“莫要奔跑，莫要慌张，守好自己的财物！” 听得护卫们这么说，大人们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荷包，还好，鼓囊囊的，没掉，于是又紧张的一步步往前走。 “阿娘，这是兔子吗？”一名孩童被自家父亲抱着，指着路边的花灯。 “是，是兔子。”旁边的妇人笑着，见着那栩栩如生的兔子灯，心头也是欢喜。 “那是大虫？这大虫怎得这般娇小？” “那是狸奴！” “哦！” …… “来来来，套圈了啊，十钱十个圈！套中什么给什么！十个都套中的话，有女君亲自挑选的奖品！”一名黄家的婶子作为摊主，热情的喊着。 有人驻足下来，“十钱能套十个圈？” “是。” 那人看着地上的奖品，“真的是套中什么给什么？” “当然！还能骗你不成？” “那，给俺来十个试试！”旁边，抱着孩子的中年男子率先出口，而后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了自己的妻子，又掏出了十钱，换了十个竹圈。 “嘿嘿，二牛啊！你玩这个啊？”旁边又有人开口。 “嗯，想试试。”被称为二牛的男子腼腆的笑了笑，拿着一个圈，率先朝着一个装着白米的小袋子套过去。 可那竹圈，却是直接飞过了那个小袋子，浅浅的挂在了旁边一个放在竹筒内的毛笔上。 二牛眨了眨眼，此时，这名摊主笑着，“恭喜啊，套中了一支笔！” “阿父好厉害！”旁边，孩子用力的喊着，“那是我阿父！” 二牛笑着，心里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于是继续丢竹圈，目标，是最远一排的花灯，那里，有狸奴的灯，有兔子的灯，还有一些鱼……总之，特别适合孩子。 只不过，第二个圈，空了。 第三个圈……还是空了。 四、五、六……也空了。 终于在第七个的时候，一个竹圈挂在了兔子灯的耳朵上。 “恭喜啊！” 当下，便有人在二牛身后排队，“给我也来十个圈！” …… 再往里走，还有投掷沙袋的游戏，约莫五丈远的地方，立着一面竹排，上头挂着各式各样的奖品。 “十钱五个沙袋哈，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 “这是猜灯谜？”诸葛亮跟在黄月英身后，笑着站在一家挂满灯笼的摊位前。 “是。”黄月英点头，“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除了四书五经，还有算数题，正确回答题目最多的，今年我便带他去襄阳一趟。” “难怪，摊主是勤叔呢。”诸葛亮笑着摇头。 不然，这种摊位，少有人能看得住。 果不其然，不多时，黄琮等人便带着一堆孩子霸占了此地，其中，也包括了诸葛均。 “见过叔父。” “见过先生。” 一堆孩子朝着黄勤行礼。 黄勤只是摆摆手，“你们这么多人，谁先来？” “便由我先来。”黄峻率先开口。 “好。”黄勤笑着点头，“今日摊位上的灯谜，有几个类型，猜字、填经义、算数题，其中，每答对五题，可得楚安君所备的楹联一副，对十题，可得灯一盏；对二十题，可得佩剑一柄；对三十题，可得十五那日的一个活动机会，而答对题目数最多的人，今岁可至襄阳学宫一行。” “哇！” “那不行，不能让十四叔给得了头筹！” 黄月英一愣，十四都能当叔了？ 再一看，正是她大伯家的那几个小子，确实……是他那个大堂兄的崽子，如今也入了族学了。 她撇了撇嘴，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被人喊姑姑了？ 这辈分一下就上去了呀！ “这盏！”黄峻却是丝毫不慌，随便挑了一盏灯，灯下挂着个字团。 随即黄勤取下灯，给黄峻打开，“经义题，所谓平天下在其治国者……” “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黄峻随即接了下去，“出自《大学》第十一。” 黄勤笑着摸了摸胡子，很是满意，这大学部分的内容，课上可还未上到呢。 可见，黄峻是有很认真的去自己读书了。 “哇，这般难啊！先生还未上过此课呢！” “十四叔好厉害啊！” 旁边，黄琮眯了眯眼睛，这一年多来，他感受到了来自黄峻的压力，总之……今年的襄阳之行，他是不可能再让给黄琮的！ 第206章 失算的诸葛均 “七伯，麻烦给我拿这盏。”黄琮也往前站了一步，指了一盏灯。 黄勤见此，看了一眼黄峻，后者便点了点头，他才不怕黄琮跟他比呢！ 诸葛亮笑着见此番景象，随即，轻轻一推，把诸葛均也推了出去。 诸葛均：……？？？ 往后一瞧，自家二兄正站在恩师身边。 好嘛，他逃也是逃不过的！ “先生，劳烦给均也拿上一盏。” 黄勤自然没有问题，不过，这样一来，他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孔明，过来帮忙。” 是的，本该看戏的诸葛亮，被抓了壮丁。 原本，黄勤也想喊黄月英的，但无论黄月英的哪个身份，都容易在这方集市引起一些轰动，所以，就算了。 诸葛亮笑着挤进了摊位。 一米八多的身高，站在摊位中，那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摘到这些灯。 “哇，这位哥哥长得好好看呢！”有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女娘突然红了脸。 “十七娘，这位先生真的是好好看啊！” 旁边的黄月英：…… 这时代，这么点年纪的女娃子都晓得好看不好看了？ 哼了一声，只是抱着手臂，继续看三个娃子的表演。 诸葛亮似有所感，突然就变了个严肃脸。 “哇，更好看了！” “这是庞家嫂嫂的弟弟，少有才学，今已弱冠！” 女孩子们还是有着小声的讨论。 不过，等到比试开始，这讨论也就停了。 黄琮与诸葛均也各自选了一题，同样是经义题。 黄琮：“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出自《孟子·离娄》。” 诸葛均：“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出自哪儿，他不说。 “三人具答对了第一题，便是要开始比试了吗？”黄勤问着三人。 三人皆点头。 “好，如此一来，接下去要比的可不仅仅是学识了，还有临场应变及眼力，可明白？”诸葛亮问了一句。 三人岁不太理解，也都点了头。 “那便，开始！”黄勤于是宣布。 “我选这盏！” “先生先给我拿！” “兄长先给我拿！” 于是，三人登时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他们初步明白了，什么叫比的不仅仅是学识了。 不过，黄勤与诸葛亮既然作为考官，自然是按照先后顺序来取灯的，谁喊的快，答的也就快，下一盏灯拿的也就快一些。 …… “这灯会，倒是有些小长安的气势了。”司马徽笑着，这些时日，他与庞德公、黄承彦往返于楚安与襄阳，为的，不过是抓一些少年英才培养。 如今是正旦，他这一背井离乡之人，自然是哪里都能待得。 “但对于楚安的百姓来说，这便是盛事。”庞德公也笑，看着那人流如织，灯流如龙，一时间，也是有些恍惚。 这般的光景啊，有多久没见了？ “什么盛事不盛事，就是孩子们的玩闹之作。”黄承彦摆摆手，语气中满是自得。 庞德公与司马徽无奈对视笑笑。是的，在后代弟子这一件事上，他二人都比不过黄承彦。 不然，他们也不必在襄阳学宫啊来回折腾了。 “前头是灯谜的摊子？围了不少孩子呢！” “瞧瞧去！” “走！” 于是，三人便联袂往灯谜摊而去。 待至摊前，却见得三名少年正在比拼。 “鸡兔共四十九只，一共有百足，问鸡和兔各几何？”黄峻看着题目，很快算了答案，“有鸡四十八，兔一。” 随即大喜，他终于挑到了算数题，这样一来，这一片估计都是算术题了，“取这盏！” 规则中，说的是答对题目最多的人可去襄阳，数科是他的强项，他不可能把这个机会让给黄琮。 “哇！小十四好厉害！” “十四的数科成绩，可比十三要强呢！” “但是，十三的经义可比十四强！” 果不其然，黄琮也找到了多数的经义题，开始狂背经义。 诸葛均见着两个比他年纪小那么两三岁的孩子这么生猛，再见着自家兄长那不苟言笑的脸，又一不小心瞄到了远处的黄承彦……登时心中一急，也开始加速，他觉得……他不能输。 如果输了，到时候回了学宫，怕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了。 于是，他便开始和黄琮抢经义题。 到底，自小是受到诸葛亮的鞭笞，这一年又被师公逼得闻鸡起舞……没落下许多。 “十四已答对十一题了！目前最快！” “十三答对十三题了！超过十四了！” “那位诸葛小哥也答对十题了！” 围观群众，便开始欢呼。 这种比赛性质的，可把他们乐坏了。 …… “我倒是以为，阿均或许能后来居上？”庞德公开口，有些不确定。 诸葛家是琅琊大族，诸葛瑾也好，诸葛亮也好，都聪慧至极，到了诸葛均，虽没那么妖孽，但资质亦是上等，再者，诸葛均比黄琮与黄峻都要年长。 “且先看。”黄承彦笑眯眯的道。 诸葛均是按照他们三人的标准来培养的，但黄琮和黄峻却是自家闺女的手段培养的。 至少，在数科一道，这两人都比诸葛均要强些。 如果只是按答对灯谜的总量算，诸葛均不一定能占到优势。 三人讨论着，而比赛的三人，却也是没有了一开始那般的速度。 黄峻选的算学题目，已经开始复杂起来了，光是心算，不太够了，但眼下却无纸笔给他用，于是，在算完了第十九题后，他放弃了和算数有关的灯谜，转向了经义题。 可经义题，却是被诸葛均与黄琮刷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内容更深，更偏，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在这方面胜过诸葛均。 于是，放弃经义题，转向字谜题。 三人的比赛，也是越发的如火如荼。 “八十八？猜字？”黄峻接过题，“米！” “半江帆影波底月？” “恐！” …… “哇！这三位小郎君，最大的应当看着就十二三岁，最小的那位，到十岁了吗？”有后来看热闹的人问着。 “最小的那位啊，今年刚到九岁罢了！姓黄，名峻，有至诚君子之风！” “嚯，这般年纪便有这称呼了？” “据说，是楚安君亲口说的！” “那便难怪了！” 看热闹的这群人，听了这些话，眼中佩服越甚。 …… 诸葛均见着黄琮与黄峻的题数，虽比不过他，但他也知道，他比这两人年长好几岁，这四书五经又有大儒教导，如果这方面还不赢的话，他肯定很惨……只是，自己真要靠着经义赢过他们？ 诸葛均开始有了不确定。 数科的题目，他学的不多，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懂，于是，也选了一道数科的题，然后……他就懵了。 这啥题啊！ 这也太难了！ “什么长臂三丈，重三斤，短臂一丈五，需多少配重？” 啥玩意儿啊！ 此时，黄琮看了看诸葛均，问，“诸葛兄可要放弃此题？” “可以放弃吗？”诸葛均看向黄勤。 “放弃便意味着挑战终止。”黄勤摇头。 诸葛均：…… 黄琮叹气，杠杆这玩意儿，是他们数科内容新近才上的呢……诸葛均怎么可能会？有点儿……为难人了。 原本，经义题他是比不过诸葛均的……他也不知为何，诸葛均突然就转向了数科的题目。 …… “阿均失算了。”司马徽叹气摇头，“不过，那什么长短臂……是个什么？” 庞德公也不理解。 看向黄承彦，后者摇头，“不知道啊。” 第207章 诸葛均：我还是手抖一下吧 黄承彦三人当然不知道。 关于族学之中的数学内容，除了第一次王璨帮黄月英稍修改过，后面几次的增加，可都是黄月英自己想加的。 她希望能在这时代应用得到的内容教给孩子们，杠杆原理这东西，最简单的应用，则是中国古代便发明的杆秤了。 这称，早在秦汉时期就已出现，也在老百姓的生活中广泛应用。 学了这个……黄月英至少不怕这群娃子们出门买东西被宰。 见着诸葛均懵在那里，黄月英觉得，她得让老父亲把族学之中关于数科这部分的内容都给诸葛均补上，这群孩子……都是未来啊。 “哦！阿琮二十九题了！” “十三叔好厉害！” “十四叔也好厉害！” “那个小哥儿好像要输了！” 随着黄琮与黄峻的再一次解题，现场围观的孩子们又一次爆发了欢呼声。 这种比赛，可不常有！ 不远处，黄直身边跟着一名妇人，望向这边的眼神中满是柔和。 “夫君，琮儿如今的学业，比以往大有进步，当多感谢阿楚才是。” 黄直笑笑，是啊，当然是要多感谢阿楚，只是……他们一家子日子变好，都是阿楚带来的……他们能感谢的，唯有用心给阿楚守好这些个生意罢了。 “阿峻倒也是学得不错了。”旁边，另一中年人摸着胡子，眼带笑意。 “阿峻还没到十岁呢。” 族人们也都慢悠悠的走出庄子，来到了灯会上，当然就见到了孩子们比试的这一幕。 于是……家中有孩子的，都跑过去耳提面命了一番，让他们也上场猜猜灯谜。 孩子们一阵哀嚎。 …… 黄月英见得直摇头，总之，现场十分欢乐便是，这游戏，也算是检验孩子们功课了。 但她发现，佃户们以及工人们的孩子，却少有现在就出头的。 见到这些孩子都被大人们拉着，心中一痛，到底，身份与阶层这东西，不是孩子们跨不过去，而是大人们心中跨不过去。 她也只得，慢慢来了。 “哦！十三赢了！十三赢了！答对了四十三道呢！” “十四过了正旦才九岁呢！答对了四十一道啊！” “旁边那小哥就有点儿可惜了，那经义题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可他却偏生选了个数科的题目……若不然，谁赢谁输还未可知呢。” “这倒是。” 摊位上，黄勤见着三人都停止了作答，笑着摇头，随即取出了相应的礼品。 黄琮得了四盏灯、两柄佩剑、八对楹联，十五那日灯会的一个活动机会，以及去襄阳的机会！ 黄峻则是四盏灯、两柄佩剑、八对楹联，还有十五那日的活动机会，却独独少了去襄阳的机会，懊悔不已。 诸葛均从自家严肃脸的二哥手上接过了三盏灯，一柄佩剑，六对楹联，脸上还是带了笑，这礼品……还挺丰厚的。 于是打开了其中一对楹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兄长，这楹联……” 旁边，黄勤解释，“这是女君所备下，与桃符一般，原本在昨日就该贴上的，但想着大家都还习惯换桃符，便只在今日一些游戏中，给出了奖品，你们回去后啊，可把楹联贴于门上左右两侧。” 孩子们点了点头。 大人们也点了点头。 但很快，黄琮三人就从摊位前退了出来，喜气洋洋。 黄琮与黄峻各自送了一盏灯给黄月英。 黄月英只得笑着接过。 不知何时，诸葛亮出现在黄月英身边，帮着拿了一盏，两人便一道往其他摊位而去。 诸葛均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灯，再看看自家兄长手上的灯……他其实也挺想送一盏给恩师和兄长的，可两人手里都有了呀，那怎么办？ 无奈之下，只得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黄承彦三人，亦是跟在了后头。 不多时，便见到了射术的活动摊位，往外延伸出去了五六十丈，周边火把如龙，灯火闪耀。 “阿均去试试。”黄承彦开口。 诸葛均：？？？ 他今天什么运气？自家兄长……恩师……师公，咋都在啊！ 无奈之下，把手中的东西交由诸葛亮，就去交钱射箭去了。 黄琮与黄峻，也没有走远，见到了射术的摊位，又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自然又生出了再比一番的心思。 可是，诸葛均比他们高出一个头还要多，就比射术的话……两人估计很难比过，但是，他们也还是去了，反正……玩儿就是了，不是什么事儿都得赢的！ “两位小郎君，你们这……能开得动一石的弓吗？”有人笑着问。 “是啊，人都还没弓长呢！” “无妨，我这儿有给小郎君和小女郎玩用的弓。”摊主浦元，笑着摆手。 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缺席？ 好热闹啊，他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啊，浦师傅，真的有啊？”黄峻身后，黄笃两人眼神一亮，相比起猜灯谜……那当然是射箭更好玩儿了！ “有。” 于是，不多时，孩子们又闹哄哄的分作了好几堆。 诸葛均见此，没啥太大反应，过了正旦，他已经十三岁了，长得和他恩师差不多高了，平时练习用的弓，当然早就换成了一石的弓，他……可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儒生啊。 从浦元手中接过弓，拿了箭矢，放在手中感受了一下重量，点了点头，这箭矢，比他平日练习的要重上那么一些，做工很是精良。 恩师这庄上，能人好多啊。 原本，师公他们给他拿的练习用的弓箭，是荆州牧府库直接供给的。 可现在，那边的还比不上恩师庄上的。 诸葛均放弃了脑中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轻轻拉了拉弓弦，而后眯了眯眼睛，便把弓箭暂时放在一边，而后把宽大的袖袍给卷起，整理一番后，又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重新拿起了弓箭，准备上手。 …… “阿均这射术，倒是有模有样。”黄月英点了点头，看着一旁的诸葛亮，“兄长教的？” “他幼时，亮自然是教过的，不过却是有些进步，想来，是与几位伯父脱不开关系的。”诸葛亮指了指旁边的黄承彦几人。 见到那几人，黄月英失笑，诸葛均在襄阳学宫的日子……可并不好受。 但下一秒，她便见到诸葛均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于是，人群中便有了欢呼声。 “这位小郎君不仅学识了得，连射术也是不错啊！长得也好，不知是谁家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那是庞县令的妻弟。”有人解释。 “啊！” “还是小先生的弟子呢！” “这……原想着要不要上前说个婚配，但如今看来……却是我等高攀不上了。” 黄月英听了这些议论，无奈摇头。 庄上族人们，多是知道小先生的身份的，但……知道的也仅限于族中男子居多，多数族中妇人，依然以为小先生黄楚是黄承彦故友之子罢了。 …… “哇！第二箭也中了！” “第三……四……五……中了第八箭了！这小郎君，射术学得当真不错啊！” “还剩两箭！” “若都中了，那这便有了浦师傅所备的奖品？” “是啊！” 诸葛均呼出一口气，连开八次弓，双手已经有些失力，但是已经中了八次靶心，后头的如果丢了准头，那今天这轰动……可就没了！ 上箭，拉弓，瞄准，一气呵成…… 咻的一声，箭矢飞出。 “第九箭！靶心！” “哦！小郎君加油啊！” “若你中得第十箭靶心，老夫家中有一女，温柔姣好，可配郎君！” “哦……”周遭人群起哄。 诸葛均正巧拉着第十箭，一抖……啪，射空了。 “哈哈哈！”于是，周围的人大笑。 浦元也笑，这位小郎君，有趣的紧，随后宣布了成绩，“诸葛小郎君，十箭九中靶心！奖品，玄铁护腕一对！” 第208章 诸葛亮：得再等等啊 见着诸葛均中了九次靶心，得了一对护腕，便有人好奇的问，“老丈，若十箭都中靶心，奖品是什么呀？” “老夫这摊位上有的东西，便任挑一件，同时，也有女君准备的奖品，首饰、书籍、玉珏等，皆有。”浦元笑着解释。 “首饰也有？” “哈哈，若有郎君要博得女郎君一笑，不也正好吗？” 人群之中，有人解释。 于是，这么一说，在场的一众男性皆心思皆活络开了。 黄月英则是无奈，好嘛，怎么解释随你们，她本来就只是提供一些东西给各个摊位罢了……至于每个摊位有些什么奖励，那是摊主自己定的。 浦老……倒是个好心情的。 还未等她回神，身边的诸葛亮却到了浦老身边，交了钱。 大佬……也有兴趣？黄月英眨了眨眼睛。 历史上，好像没有人说诸葛亮会射箭？ 但，这时代的儒生，那可不是后世的儒生可比的。 至少，君子六艺，或有偏科，但也一定都合格，而唐宋明清时期的儒生，那偏科可就极其严重了。 “哟，这位郎君长得好生俊俏！” “竟如仙人一般！这长得……” “哎，这位郎君，老夫家中有一女……” 还未等这老丈说完话，诸葛亮第一箭便已射出，正中靶心。 “哦！”众人哄叫起来。 紧接着，是速度极快的第二、第三箭，皆中靶心。 围观群众的气氛烘托，一下到位。 “这位郎君长得俊俏，看起来瘦弱，却不曾想，能开得二石弓啊！” “是啊，次次拉的满弓！那箭矢入靶也深！” “这位郎君……你若中得十箭，吾有一妹……” 周遭人随即又惊呼出声。 只因诸葛亮谁也没理，继续射出四五六箭，是射到了第二个靶的靶心，这第二个靶，距离比第一个靶要远个三丈。 “这郎君，身手着实不错啊！” “长得也俊……” 随后，又是三箭，在第三个靶上。 “好！” “厉害！” 周围人大赞。 最后一箭，却没有更远的靶了，但也只见诸葛亮再一次的拉满弓，瞄准，松手…… 咻的一声，整个箭头都没入了靶中。 “好箭法！” “这位郎君……姓什么呀！” “这郎君也是庞县令的妻弟……如今已近冠年，或早有婚配。”有人猜测着。 “那便可惜了……” 黄月英见得诸葛亮的箭术，张了张嘴巴，同时也用力的鼓掌，“兄长威武！” 是啊，谁能想到，以治政之能闻名于世的诸葛亮，却也有着这样的箭术？这时代的儒生……也太强了？ 好，是比她这种后世只会做题的读书人强多了！ 当然，她其实也知道，像诸葛亮这样精通君子六艺的读书人，有，但不会很多。 多数读书人，还是会有自己的偏向性，比方说……郭嘉。礼乐射御书数，她相信，郭嘉对礼、乐、书、数的精通程度，肯定比射与御要高。 但诸葛亮这会儿这么好的身体，却在晚年时，直接被司马懿给比了下去……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工作强度啊？ 蜀国军政大权，事无巨细，几乎全决于他一人啊！ 想到这里，黄月英觉着，她必须把人才培养机制完善起来……不然，不是累死她，就是累死诸葛亮呗！ …… “诸葛郎君要些什么？”浦元感叹了一番这位年轻人的箭术，笑着问。 “浦老有礼。”诸葛亮放下弓箭，而后对着浦元见礼，“在下有一想法，能否凭此次奖品的机会，请浦老打造一件物品？” “哦？”浦元笑着，点了点头，“自然，不过……诸葛郎君当真不要奖品吗？郎君的这个请求，便算是从老夫这摊子上拿走一件东西。但女君所备的奖品……郎君不要？” 诸葛亮想了想，笑着，“既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可否取一玉珏给在下？” 浦元自是点头，从一旁的木盒中，拿了一块玉佩，“如此可行？” 诸葛亮笑着应下，而后接过，“可行，多谢浦老。” “不必客气……郎君还是快些到其他地方去，不然……”浦元提示了一下，周围有好几户人家的主事，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诸葛亮呢。 诸葛亮失笑，“多谢。” 于是转身，往靶子方向而去。 众人不解。 但很快，那人便消失在黑暗中。 “哎呀！没追上！可惜了！” “这郎君的心思玲珑！” “不说是庞县令的妻弟吗？明日便去拜访去！” …… 黄月英听着这些话，无奈笑笑，她知道诸葛亮是暂时溜了，也没在意，便是自顾自的往前逛着摊位。 集市上，有这些小游戏，也有小吃食的摊子。 其中，当属油条和油糕最受人喜欢。 这时代，油水足的吃食少。 而油条和油糕，即便在作坊内，也是一个月才出现那么两三次，因为用的油太多了。 但每次出现，都会被护卫和工人们抢空。 有的人会省着带去给家人分享，也有人会直接吃完，满足的上工。 铁锅这事儿，她不担心，但是油……目前还是用的动物的油脂更多些。 不是她不想拿出大豆油的制作工艺，实在是，粮食问题，才是第一要务。 如今冬麦夏稻的种植法成功，她也才能放心的把其他改善生活的工艺拿出，慢慢改善百姓的生活品质。 “阿楚想吃油糕?”诸葛亮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笑问。 “还以为兄长回庄子了呢。”黄月英笑着，“未曾想，兄长箭术这般不错。” “为兄到底是个儒生。”诸葛亮无奈，为躲避战乱，一路南下，哪里会没有遇到危险的时候呢？ 一次两次是靠护卫，三次四次呢？ 他总得自己能有些防身的本事。 “今日，兄长这般出彩，可有不少人家想去山民兄长那儿说亲了。”黄月英好笑的道。 诸葛亮也笑，无奈摇头，“阿楚以为，亮该说亲了？” 黄月英想了想，“这得看兄长自己的想法。” “亮以为，游学都还未结束呢，天下又乱成这般模样，是以，不着急。”诸葛亮感叹着。 手中的玉珏却是被他捏了捏，是啊，他得再等等。 …… 江夏。 黄祖见着眼前的两人，眼中不见喜怒，“那猘儿，竟欲与吾和谈？” “将军如今之地位，尴尬无比，将军自知。”下方，鲁肃笔直的站着，只是淡淡的笑着，“唯有吾江东拿回柴桑，江夏才是荆州边郡。” “哼！”黄祖哼了一声。 鲁肃说的，他何尝不知？ 甘宁小儿拿下柴桑后，再加上那黄口小儿对他不满，荆州境内对他不满的人亦是多了起来。 他如何能没有危机感？ 第209章 诸葛亮：阿楚此前迎天子，败了啊（补3！求订阅月票） 只是，即便有危机感，又如何呢？ 江夏安陆黄氏，到底是在此地这许多年了，家族，是他黄祖最大的依仗。 同样，他黄祖对荆州，也是有那么些许微功的，以刘表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把他撤掉，而他，也是江夏黄氏的门面。 双方互相倚重，缺一不可。 但，他到底是江夏太守，是一名武将，即便吃过败仗，也绝不会与江东为伍。 孙策那小子，不可能与他和平地坐在一处，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还有，江东这帮子人，竟然在正旦刚过就来找他，简直麻烦的不行。 鲁肃见着黄祖的表情，又是笑了笑，“将军莫要误会。” 黄祖盯着鲁肃，没有回答。 后者继续道，“吾主欲与将军和谈，但也不是真的和谈。江夏郡，才是荆州边郡，豫章也好，柴桑也好，都该属于扬州，即……江东范围，将军为江夏太守，自然没有职责管理豫章与柴桑之事。” “你的意思是，你们要打豫章和柴桑，让我江夏不出兵？”黄祖很清楚对方的来意。 他不可能和江东和谈。 所以，江东那边最终的目标，只是让他袖手旁观。 可……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待得柴桑被攻下，下一个……就会轮到江夏。 轮到江夏吗？ 想起上次牺牲的数万兵卒，黄祖眼中有过犹豫，又咬了咬牙，那是他生平所遇战争中败得最惨的一场，可偏偏……那一场还被那黄口小儿给盘活了。 于是，他黄祖沦为了垫脚石，成为了小先生黄楚的衬托者。 可他几岁，那小儿才几岁？ 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越想，越气！ “将军英明。”鲁肃很自然的笑道，“吾主，只是拿回江东属地罢了，并非要进攻荆州，若来日荆州与江东要战场相见，那时……肃再见将军，你我便是敌人。” “呵。”黄祖呵了一声。 “你该不会是……害怕我们江东？”一直默默站在鲁肃身后的孙权，突然嘲讽了一句。 黄祖噌的站起，“又是一名小儿！那江东孙文台，难道不是死在襄阳？” 孙权瞪大眼睛，欲开口大骂，手却被鲁肃按住，见着鲁肃认真摇头，孙权只得咬牙，把这口气给咽了回去。 见此，鲁肃松口气，他还真怕……孙权的身份暴露。 如果那样，他们俩谁也离不开荆州。 “将军息怒。”鲁肃话题转了回来，“江东，并非是要与荆州开战，只是拿回江东属地。” 黄祖没有答应，只是威胁着，“老夫今日便可将你二人推出去斩了，可信？” “若肃之性命，可换回江东属地，肃……在所不惜。”鲁肃随即弯腰拱手。 黄祖微愣，略有动容，这样的义士，他手下就很少，于是沉默。 曾几何时，他对刘表也是这般推心置腹，忠心耿耿……可，那到底是以前了。 现在的他，年纪大了，作用不如那个黄口小儿了。 如今的日子，他天天听着别人赞颂那黄口小儿，听着那小儿从掾吏升为从事祭酒，甚至……被表为都督领兵北上迎天子……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他的伤疤上撒盐。 想完这些，黄祖摆了摆手，“江东想要柴桑，那我江夏，能得到些什么？” 鲁肃听闻，随后直起身子，黄祖终于是松口了啊，而后从袖袍中取出一封信，呈上，“此为周郎亲笔信。” 黄祖眼神变化，还是接过了，打开，看完…… 最终长叹一口气，道，“还望……尔等遵守约定。” “自然。”鲁肃点头，认真的应下。 “行了，你们走。”黄祖似是打了一场大仗般，觉得疲累无比。 那封信上，从头到尾的分析了一番利弊，从黄楚的崛起开始，又列出了黄楚目前的打算，指出……以黄楚的性格，绝不容许柴桑有失，并且，已劝谏过刘表换掉黄祖。 同时，又列出了如果柴桑归回江东，江夏的地位会瞬间得到提升，还有他黄祖的地位，同样如此。 另外，若黄祖答应此事，日后江东与荆州真的开战，会尽量绕过江夏，若真绕不开……不会让他颜面无光。 黄祖讨厌那个黄口小儿，想起那日他竟令人将他绑在柴房中，他便觉得屈辱无比。 且，他从自己的渠道，也得知……那小儿不止一次的对刘表说要换掉他！ 他如何忍得了？ 既然如此，他总要为自己搏一搏，若不然……身死族灭，近在眼前矣！ …… 出了太守府。 孙权看着外头的阳光，又看了看旁边的鲁肃，“若非子敬兄长，权……险误大事！” “无事。”鲁肃笑着，“走，既然江夏事了，也该去沔阳……不，楚安瞧上一瞧了。” 孙权点了点头。 他想看看，那个算计了他大兄的黄口小儿，是个什么模样。 若有机会，他定是要为他大兄报仇的。 另外，楚安既是冬麦夏稻最初的实验之地，他更该去弄清楚才是。 …… 初十。 黄家庄子上。 黄月英收到了一封信，从江夏来。 那是她派去江夏搜集黄祖罪证的负责人来信。 搜集的罪证，不用多刻意，很轻松的就搜集到了，但……还有一个发现。 有从江东来的人，进了太守府，与黄祖密谈许久。 黄月英瞪大眼睛，随后去找了诸葛亮，她要让大佬帮她分析一下……黄祖最后会怎么做。 于是，正在书房看书的诸葛亮只得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完这封信，眉头略皱了皱，“阿楚以为……黄祖会出卖荆州？” “不见得是荆州，或许……只是出卖柴桑呢？”黄月英摇头。 黄祖是击杀孙坚的主将，与江东孙家兄弟有着杀父之仇，不会出卖荆州，这也是刘表会安心用他的原因之一。 但，柴桑也好，豫章也好，本就不属于荆州。 丢了，也不是他黄祖的锅啊？ 那不就说明，甘宁不行，霍峻不行，刘琦也不行，更说明，她黄楚选的人不行！ 诸葛亮放下了手中的信，“今岁，江东必定进攻柴桑。” “是。”黄月英点头，“一是柴桑之地，乃是江东进攻荆州之门户，亦是荆州进攻江东之门户，这般战略之地，孙策也好，周瑜也好，不可能不夺回去。” 诸葛亮点头，笑着，“二是，曹操必定对袁绍穷追猛打，自然，也就要江东拖住荆州。” “若是江东倾尽一州之兵，柴桑确实不好守。”黄月英表情也严肃起来，“是以，必须要在江东进攻前，把黄祖换下去。” “刘荆州……若仍不同意呢？” “这封信还不足以说明吗？”黄月英觉得有手中这封信，怎么也能把黄祖换了。 诸葛亮叹气，“年岁越长，认定的道理就越不容易更改，阿楚可知晓？” 黄月英看向诸葛亮，“兄长的意思是，在我姨丈眼中，黄祖是不可能放弃江夏，再者，黄祖与江东之仇怨也不可解，当然，还有他们二人的情谊……” “是。”诸葛亮点头，“阿楚难道没有发现吗？” “什么？” “刘荆州之犹疑不决，越发明显了吗？” 黄月英一愣，刘表的性子，她是亲身领教过的。 每次她给出完美的计划，在涉及到一些比较重要的人物时，刘表都会选择次一等的。 “再者……阿楚此前，迎天子，败了啊。”诸葛亮再次提醒。 黄月英随后沉默。 是，她败了。 就意味着……在刘表那儿，她的谋算也不全然都能成，哪怕她事先就说过。 可这颗种子已然埋下，在选择旧臣和新臣之间，刘表内心的天平自然是会有些偏斜的，因为，她这新臣，年纪太小了，做事……并不一定牢靠。 “哪怕刘荆州如今对阿楚仍然信任，但日后，这种不信任会越发明显。”诸葛亮看向黄月英，“阿楚今岁，要小心些。” 第210章 诸葛亮：阿楚不如多与蔡夫人走动 听着诸葛亮的告诫，黄月英突然觉得有些累。 因为，诸葛亮的提醒，不无道理。 她迎天子败了，哪怕，迎天子这事儿是别人提出，刘表自己想去的。 但等到一段时间后，刘表会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因素与过错从中摘除，相反，她的能力“不足”，却会在刘表眼中不断放大。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听人说，处世有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谋事，第二层次是谋人，第三层次是谋局。 她自以为是谋局者，如今看来，却更偏向于谋事。 她自以为拿捏了人性，但实际上，一些细微的改变，她还无法察觉。 “处事无非人性，谋局无非人心。”诸葛亮想了想，开口安慰，“阿楚也莫要觉得气馁，如今方过正旦，阿楚不过十五岁。” 黄月英还是有些气馁，她前世，已经活了三十岁了啊！压根不是诸葛亮说的十五岁！ “那……我当如何？”沉默了半晌，黄月英还是问了出来。 她需要建议，需要眼前诸葛亮给她合适的建议。 “阿楚可记得，此前说过的九字真言？”诸葛亮笑着。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黄月英想了想，又说了一遍，随即失笑。 若真的要称王称霸的事业，哪有如此简单的？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挫折罢了，她竟然就气馁了。 即便刘表偏心于黄祖，但黄祖也还是得换。 换黄祖的原因不是因为黄祖会对柴桑袖手旁观，而是因为……黄祖这能力着实太废了。 想到上次江夏那边的人头滚滚，她一时都无法分清，到底是孙策太勇猛，还是黄祖真的太拉胯。 江夏之地，至关重要，必须得搞个合适的人，放过去。 诸葛亮也笑，“阿楚明白过来即可。” “若依兄长所言，即便我姨丈在见到此信后，仍不愿撤掉黄祖……”黄月英停顿了一下，而后道，“便只得动用到后手了。” “后手？” “民心。” “民心？”诸葛亮微愣，随即叹气，“可若这般……阿楚与刘荆州的关系，便会出现更大的裂痕。” “无妨。”黄月英摇头。 刘表那种性子，这个时候跟你关系不好了，过段时间他又能记起来你，还能记得你种种的好处……在后世，她也见过这样的领导的。 如今她是给刘表做全能辅助，只要刘表还有那个野心……她这个全能辅助就缺不了。 再者，她的“大把柄”还在刘表手上呢。 所以，即便她因黄祖这件事与刘表产生了不愉快，但于她后续的计划无碍……只是，会更费力些。 诸葛亮摇头，“阿楚倒不如，多去蔡夫人那边走一走。” 黄月英眼神一亮，好家伙，什么风……能抵得过枕头风啊！ 君不见蔡夫人枕头风一吹，本来还挺喜欢刘琦的刘表，一下子就只喜欢刘琮了？ “兄长当真是，算无遗计！”黄月英笑着夸了一道。 诸葛亮也是笑着摇头，阿楚啊……倒是可爱的紧，他这就算无遗计了？不过是些许小手段罢了。 有了诸葛亮的指点，黄月英疑惑尽去。 是啊，刘表确实没几年好活了，随着年纪越长，身体机能越发下降，刘表的雄心壮志，就会被消磨殆尽。 在那之前……她需要尽可能的把荆州的地盘往外扩一扩，继续钓着刘表的雄心壮志。 而蔡夫人手里拿捏着刘琮，刘琮的性子又是个软糯糯的……在这般乱世之中，她得给刘琮寻好安身之所，也给刘琦一个好的结局，不然……也对不起刘表对她的这份信任。 当下，便诸葛亮书房中拿了纸笔，开始写信。 一封给刘表，一封给蔡夫人。 给刘表的信，只写了她查到的关于黄祖以及江夏黄氏一些不法的证据，希望刘表能换掉黄祖，同时，还推荐了刘磐与黄忠镇守江夏。 江东来人拜访刘表，刘表会通过其他渠道知道。 否则，她这信就太过可疑。 给蔡夫人的信，也写了黄祖的这些，但着重写了上次黄祖大败时，尸山血海，人头滚滚，浮尸遍地…… 是以，她想请姨母帮忙，劝说姨丈换上得力之将镇守江夏。 至于怎么劝说，蔡夫人自然会有自己的办法，可不能小看蔡夫人拿捏刘表的本事。 诸葛亮见黄月英丝毫不避讳他，满眼柔和，这人啊，竟是如此信任他。 他又怎么能辜负阿楚的信任呢？ 想起兴汉商行的宗旨，是为了提升汉民们的生活水平，努力脱贫致富，缩小乃至消除阶级差距，以打造一个藏富于民的时代…… 他留在蛮山的那一个月，也不仅仅是给蛮族们上课，同样的……也是理解兴汉商行那本章程理解了一个月。 阿楚的想法，很好，很理想，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比一平天下，还要难啊。 但那样的世界，却引得他止不住的向往。 若真能那般，便是实现了前古未有之大道。 只是，在那之前，天下……也要平。 写完这两封信，黄月英心里头松快了些，刚打算出门，一抬头就看到了诸葛大佬那亮晶晶的眼神，“兄长可是要看一番？” 后者却是摇摇头，笑着道，“阿楚行事，亮，自是放心的。” “好。”黄月英也笑，随即出门喊了黄武，让他把这信给襄阳那边送去，必须分别送到刘表与蔡夫人手上，黄武应下后，也就去安排了。 回到诸葛亮书房中，黄月英才轻松起来，“说起来，这几日都未见兄长出门。” “出门？”诸葛亮想了想，可别了……就初一那天灯会上的情况，他已经不敢出门了。 到庞山民家中拜访的人不少。 有的想给他说亲，有的想给阿均说亲。 简直就……防不胜防。 于是，庞山民只好来讨主意，他就只能说，天下世道混乱至此，他暂时无心此事。 庞山民随后也就以这借口打发了楚安的这堆富户们。 至于诸葛均的，当然是以长兄为父为借口，让他们问诸葛瑾去，然后，一堆人才只能暂时灭了这心思。 黄月英见着诸葛亮这表情，随即哈哈大笑，“兄长到了今年，即将成人，就没有喜欢的女郎君吗？” 诸葛亮抬眼看了看黄月英，笑眯眯的摇摇头。 “啊？”黄月英一愣，内心略有些叹气。 “阿楚为何叹气？”诸葛亮依旧笑问。 “只是觉着，兄长这么大了都还没思慕之人，太惨了些。”黄月英想了想，认真的道。 她不知道历史上诸葛亮和黄月英到底是因为感情结婚，还是单纯因为地位与家族关系结婚，但她还是希望……诸葛亮能有真正喜欢的人。 可是，诸葛亮现在都二十了啊！ 二十了还没个喜欢的姑娘？ 大佬的脑子咋长的？ 全看书去了？ 当然，如果真如历史上那般……她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黄月英突然惊恐起来，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那是诸葛大佬啊！ 于是站起身，脚下飞快，噌的就跑出去了。 诸葛亮见此，微愣，随即哈哈大笑，也不知阿楚是想到了什么，这表情变化，倒是丰富多彩啊。 所以啊，他还是得再等等才行。 …… 楚安县。 两名白衣商人带着一队护卫，接受着县兵的盘查。 第211章 鲁肃：我本来想低调的，但是孙权不允许 这一两年来，各式各样的商人来楚安都不是新鲜事儿了，是以，县兵在核对过凭证后，也就放行了。 对普通人来说，路引凭证或许很难拿到，但是对鲁肃与孙权来说，不过翻手之间。 “正旦方过，这楚安，竟有百姓在田间劳作了？”孙权看着远处的百姓劳作，觉得稀奇不已。 “宿麦种植。”鲁肃摸着胡子，眼神中全是认真。 “兄长的意思是，这些是从去岁种下的？”孙权眼瞅着那一点点的绿意，微微皱了眉。 宿麦这个词，他自然也知道。大汉朝推广种植宿麦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但也就北方以及中原地区更多些。 江南这边，更习惯吃粟米与稻米。 “若确实是宿麦，那的确是去年种下的。”鲁肃点头。 随即便看着孙权朝着田边走去，对着一名老农施礼后，道，“敢问老丈，缘何此时便在田间劳作？” 老农一见是个小伙子，口音也不像本地的，笑着，“外头来行商的？” “是。”孙权也笑着点头。 “你们这些外头来的人呐，就是没见过冬麦夏稻嘛，这麦子，是去岁冬天的时候种下的，如今虽然天冷，但根系却能熬过去岁冬天，等来春暖。”老农笑着，“但田里的活计嘛，不能到了天气才做，现在稍稍疏松一下土地，待得天暖了，也轻省些。” 孙权表示受教，回到鲁肃身边，“果真是宿麦。” “宿麦约在四月左右便能收割，只是，收割宿麦后，要将旱田转为水田，再种一季禾稻……”鲁肃摇头。 他不是那种不知道如何种田的人。 相反，他也是种田好手。族中那数千亩地，他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粟米他种过，禾稻也种过……但冬麦夏稻，在大江这片区域，他暂时还未见过。 “是啊，若想知晓其中之密，说不得，便需在此待上数月。”孙权叹气，他们这一次……是不可能待上好几个月的。 只不过，手里的探子是可以留下。 “无妨，先往县城去。”鲁肃摆摆手，“这楚安县，倒是防守严密，离着县城尚有十几里路，便已有县兵盘查了。” “这不是那小女君的封地吗？上次还被朱氏捣了乱，严密些，也是理所应当。”孙权笑笑，眼神却是沉了沉。 朱氏那次的事儿，以及朱韶挑拨蛮人这事儿，他都是知晓的。 因为，周瑜没有瞒着他。 相反，周瑜和他说，他大兄既为朝廷封赏之吴侯，讨逆将军，负责战场上的冲杀，那么，他孙权就该负责保障好后勤与民生。 楚纸之利，见者眼红，即便到了如今……那张知等人都能赚上不少钱。 所以，他觉得周瑜说的没错。 任何事情，只要有利于他们江东的发展，就都是好的。 此次要来荆州，他也是想亲眼见见，荆州富庶在何处。 鲁肃却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带人继续往县城赶。 待得到了县城门口，又是一次盘查，接着，县兵们告诉他们，“进县城后莫要乱闯乱逛，若是想买些楚纸和书籍贩卖的，趁早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鲁肃笑着点头，随即从袖中取了一角银子，暗戳戳的塞了过去，“这位小兄弟，可否告知？我兄弟二人是自长沙郡来的，不太懂咱们县的规矩。” “楚纸与书籍，女君已交由各大世家代理，若是你二位要贩这两样，需与有代理权的世家去谈。”守门的县兵也不着声色的接过，认真的解释了起来，“但楚安县乃是楚安君的封地，可做的生意不止是楚纸。” “还请小兄弟告知。”鲁肃认真的听着。 “布帛、果干、肉干以及食盐等生意，皆可考虑，当然，目前县中最火的乃是织布机的生意。” “织布机？” “是啊，女君的从兄改良了原有的织布机，如今，要往外贩卖呢，不贵，一架织布机仅需三万钱。” “多谢。”鲁肃点头，随后便见着旁边检查他们车队行李的县兵对着刚才那位县兵说道，“他们最多可架一辆马车进城，其余的，都得留在城外。” “为何？”旁边，孙权忍不住问。 “县城道狭，近两年来来县内做生意的行商多了，若不做限制，易发生冲突。” 鲁肃笑着，于是点头，“既如此，我等的车马留在城外……需如何处理？” “看到左侧那名写字的先生没有？” “看到了。” “那是兴汉商行寄存处的先生，去他那儿，交上保证金以及相应的费用，车马行李便可留在城外，有专人看守，他便会为你出具一份文书，届时，再凭文书到城门外取车马行李便可。” “若我等车马有失呢？”孙权皱眉。 “嘿，你这年轻人，倒是脾气挺急。”县兵失笑，“按照文书所记载的物品，会照价赔偿。” 鲁肃随后点头，这方法，倒是真的能缓解县城涌入过多车马的问题，“多谢。” “兄长要去寄存？” “自然。”鲁肃看着他们好几架马车，点了点头。 很快，便拿到了寄存的文书，见着上头的奇怪符号以及印章，眯了眯眼睛，这倒是……挺稀奇的，即便想仿冒，似乎也很难。 “走，进城。” 待得见到城内的情况，发现，人流如织，街道整洁，不同的街道，还做了指示牌。 隐隐约约的，他们还能听到这边百姓们的讨论声。 “嗨，你听说了没，初一晚上女君庄上那灯会，有一名好生俊俏的郎君，箭术了得！好几户人家都追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那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如今灯会已经十日有余了，听闻十五那日的灯会，还更有看头呢！说是那长灯，要一路舞进县城呢！” “啊？什么时候的消息？” “就和灯会一道放出来的啊，你铁定是没听全！” “嗨……那布告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儿，小老头儿又不识字！” “哈哈哈！” 鲁肃凝神听了一会儿，也是好奇，但脚步却没停。 他们入城的这边，是西城方向，偶尔能见庶民搬着农具往城外去。 再往里走，却是见到了集市。 两边的店铺中客流不多，却也有那么三三两两。 于是，鲁肃便令人去问织布机的消息了，当然，问的是一家布店。 不多时，便得了消息，若想购得织布机，店家可帮忙引导一番，只不过，店家需要从中抽取一定的辛苦费。 鲁肃眯了眯眼睛，这楚安县，商人地位不低啊。 但一想，也是，楚安县这些个东西，到了外头都是紧俏得很，这里的商人们从中赚取一些，那也是正常。 “去问问若想贩得楚纸呢？” “诺。” 不多时，下人又回报道，“在荆州之内，中等楚纸五钱，上等纸十钱，任何一家店铺都是这个价钱，但若是要拿低于此价的……怕是不行。” 两相对比，鲁肃立马就明白了，这织布机的事儿，恐怕那女君没少在后头推动。 不然，县内这些商铺不会这么帮忙。 “先去找间客舍。” “诺。” 孙权却是看向鲁肃，“兄长，我去布店问问，若可能，我去看看这织布机长得如何模样。” “也好。”鲁肃点头。 他们既然来了楚安，就得带一些东西回去。 若此织布机当真比传统的要好，那么，带回去也是赚的，不愁没有买的世家。 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份……也能掩藏的更好些。 而后，鲁肃便带人找了间客舍，又派人告知了孙权，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孙权才到了客舍去鲁肃汇合。 “这楚安县，不简单。”孙权表情严肃。 “哦？” “我去那布店，说想买织布机，那管事的便问我想买多少，我回答自是多多益善。” 鲁肃点头，“而后呢？” “而后，那掌柜突然笑了，说，若是如此，怕是要排队。” “排队？” “对，听闻，那织布机首次在外人面前亮相是在去岁的最后一日，已经引了城内好些富户的单子。” 鲁肃点头，“原来如此。” “是以，我便说，至少百架。” 鲁肃摸着胡子的手一抖，三万钱一架，一百架就是三百万钱……他们这次出来，可没带这么多钱！ 孙权到底年轻，没咋过过苦日子，对金钱概念不足啊！ “那掌柜的便答，若是真要百架，他那辛苦费便只收一半。” “所以……”鲁肃眉头挑了挑。 “所以，我真的下了一百架的单子。”孙权认真点头。 鲁肃：本来……我是挺想低调点儿的，奈何，你个瓜娃子不给我机会哈！ 第212章 孙权逛灯会 原本，在鲁肃的设想中，带个十架织布机回去，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毕竟他们的车马也就这么多。 一台织布机那般大，就得占不少地方了。如今……孙权下了个一百架的单子，几乎把他吓的心脏都停了！ 一百架，是要开织布作坊吗？即便是，他也得运得回去啊！ 且……一百架啊，就不怕县衙或者那小女君找上门来吗？ 还是说……孙权要的就是一个上门拜访？ 鲁肃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随即，他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毕竟……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再者，孙权到底是他主公孙策的弟弟，虽然年轻，还是要些面子的。 “阿权可知，一百架织布机需如何运回？” “自然知晓。”孙权点头，“车马运送至沔阳码头，沔水可通大江。” “码头？”鲁肃略愣。 “是啊，听说那位楚安君造了个码头，就是为了运输货物方便用的。”孙权笑着，“如今，楚安县货物运转快，车马行船俱全，兄长不必过于担忧。” 鲁肃松口气，但是即便运回去不是问题……一百架，那真的太高调了。 “且，这一百架织布机，无法立刻交货，钱财方面，我等可交定金。”孙权继续道。 鲁肃便疑惑了一番，“这是……” “哦，布店掌柜告诉我的。” 鲁肃又默，毫无疑问了，就是楚安君那边在为这织布机做背书，否则，定金、货运、排期……哪有如此顺畅？ 然后，他便惊了一身汗出来，连孙权这种不是行商的人都能体会到这便捷之处……那些个常年行商的，不是更能体会到这边行商便捷了？ 楚安县要做什么？大兴商事？ 孙权见着鲁肃的反应，笑了笑，他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 但如今……他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个县背后的楚安君了，这位女君，到今年应该十五岁了。 想起了周瑜之前的谋算，他脸色便不算好看。 因为，周瑜要为他“求娶”楚安君的事儿，被天下人当成了笑话来看。 即便他是孙策的弟弟，但他能为自己做主的东西……不多，哪怕孙策很疼爱他们这几个弟妹。 所以，他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不被人左右。 …… 于是乎，李木这边，很快就接到了一百架织布机的大单子，于是跑疯了一般的去找黄亥。 黄月英从诸葛亮家中出来后，狠狠的反思了自己一把，什么叫也不是不能接受？大佬就是她的！ 不管是出自未来考虑，还是从自己角度考虑……咳咳，大佬都是最佳人选。 然后，她就见李木往黄亥家中奔跑而去。 “李木。”黄月英好奇的喊了一声。 李木停下，见是黄月英，道了一声，“东家。” “这是做什么？” “哦，方才接到了一百架织布机的订单，正要去给仲牛报喜呢。”李木呼出一口气，解释了一下。 黄月英也惊讶，“一百架？这么快就有商人闻到味儿了？” “据说是长沙郡来的，恰巧过来，县兵做了些推荐，然后他们就去街上问织布机了，结果……就下了一百架的单子。”李木笑着解释了一番，“明天，那商人要来庄上的。” 黄月英也笑，看起来，让县城里的人做一些向导的事儿，还是挺重要的。 目前来说，楚安县虽然名头是有了些，但县里除了楚纸和书籍，还有哪些东西，外来的行商是不知道的，有了这样的向导，发展会更好些。 “库存……是不够这么多的？” “是，所以，要与仲牛商量一番，看年后是不是多招些人。” “好，去。”黄月英笑着点头。 这样一来，庄子里便又多生出了一项产业，而且是有一定技术门槛的轻工业，未来……她相信，会成长的更好。 但很快，她也想了一下，今年正旦才过，织布机也是年三十的时候才推的，这种天气，正常人都在家里窝冬呢，再加上这个时代信息传递什么的的确是慢，到了如今才碰巧有这么大额的订单，也是正常。 李木应了一声，便乐呵呵的去了。 黄月英见此，也乐了，随即又在外头坐了一会儿，才回到了诸葛亮的书房，把这消息分享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要分享……好，就是想分享。 …… 县城客舍内。 鲁肃与孙权整装完毕，在当地人的推荐下，要去黄家庄子外集市灯会逛上一逛。 “若是二位掌柜有所学在身，可去赢些彩头。”小二笑着，“听闻，女君是从库房中拿了不少东西出来做奖品的。” 孙权笑着点头，“多谢。” …… 夜色渐起。 鲁肃与孙权带着人已然是打马到了黄家庄子外。 远远望去，那长长的灯流，甚为壮观，听客舍的小二说，这灯会自初一开始便有了，如今已是初十，却仍有这许多人，令他们颇为意外。 “这楚安县，财力不可小觑。”鲁肃下了个结论。 “楚纸也好，书籍也好，那小女娘也不知赚了多少，怎会支撑不起这小小的灯会？”孙权笑着，而后道，“我倒是要看看，这灯会上，可有什么好玩儿的。” 鲁肃笑着点头，“也好，既然来了，就好好的玩上一玩。” 几人随后下马，在寄存处存了马匹，这才步行往内而去。 未走至多远，便闻到了一些食物的香气。 又见着周遭多是成年人带着全家出行，孩童声不绝于耳，竟令他们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阿爹，今天还想吃油糕！” “不行，不能天天吃，吃了睡不着的。”旁边的男子笑着拒绝。 “不嘛……要吃！” 孩子的母亲也笑，本来，昨天已经来过了，今天就不来了，可灯会到底离庄子上不远，孩子又吵着过来，没有办法，只能过来了。 但看着孩子，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脸上都很幸福。 孙权眼神又沉了下来，凭什么这里有这么多阖家团圆？ 走不多时，便见到了套圈的摊位，十钱十个圈，很爽快的付了钱，孙权便开始玩了起来。 那些奖品之中，他也只挑贵的圈，虽然，十个只中了五个，但也引得摊主连连夸赞了。 “这位郎君真是好身手！” 鲁肃在一旁，笑笑。 前两个月回到孙策手底下时，他不是第一次见孙权，但孙权给他的感觉，更阴沉了些。 如今，玩这些小游戏时，那种阴郁之气，却是少了许多。 想起江东如今的形势，鲁肃也是叹口气。 自荆州有那位小先生崛起后，孙策和周瑜那是连连吃瘪，连带着……孙权也受到了这番影响，不知是好是坏。 孙权这边，却是接过了奖品，笔、布、粮、灯……无奈，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便拿了一盏灯，其余的便交给了身后的侍从拿着。 再往前，又见识了什么沙袋投掷游戏，什么猜灯谜游戏…… 最让孙权感兴趣的，还是射箭游戏，因为，那是他的长项之一。 “今日又有小郎君要挑战箭术了吗？”旁边的人停了下来。 “等了这许多日，再未见那诸葛郎君，今天这郎君……虽看着似比诸葛郎君年轻些，但也形貌奇伟，长得不错。” “嗨，就不知今日这位郎君能否完成十箭连中了！” 听着周围这些人的话，孙权切了一声，见着守摊位的老头，身子虽瘦小，但动作却一点不慢，于是交了钱，“这位老丈，规则如何？” “若是十箭十中，老夫这摊位上有的东西，便任挑一件，同时，也可获得女君所备奖品一件。”浦元见着这年轻人，满意的点头，“这位郎君，怕是常练射术？” “哦？何以见得？”孙权登时也来了兴趣。 “感觉。”浦元也不多说，随后问，“二石弓，可否？” 孙权想了想，“最多是几石的？” “庄子里倒是有三石乃至更高的，但这里是游戏场所……”浦元笑笑，“便二石弓，可否？” “既如此，便麻烦老丈了。”孙权笑笑。 刚从浦元手中接过弓，孙权便明显的感受到这弓的制作精良，再接过十支箭，又惊讶了一番。 这副弓箭，肯定比普通的二石弓射程要更远些，入手的这分量，他就能感受出来了。 轻轻试拉了一番弓弦，孙权就喜欢上了。 见着不远处的靶子，便问，“可有更远的靶子？” 浦元失笑，随即也就令人去移动了一下靶子的距离，他倒是想看看，今天这位郎君的成绩了。 第213章 诸葛亮：还是遣护卫去吧 夜色中，火光昭昭。 孙权拿着手中的弓箭，看着不远处的人移动靶子，又见到了这庄子上巡逻的护卫，眯了眯眼睛，一个小小的农庄，守卫倒是森严。 “老丈，缘何这集中如此多守卫巡逻？” 浦元笑着，“郎君是外头来的？” “是。” “这灯会啊，自初一到现在，已有十日，日日人多，为防蟊贼与意外，庄上护卫特意加强了巡逻。”浦元解释道。 孙权点了点头，“听闻楚安君一直住在这庄上？” “哈哈，楚安君在县内自有府邸呢。”浦元哈哈笑了一声。 县里有个楚安君府是没错，但其实……女君确实一直住在庄上。 不过，这种消息，怎么可能随便告诉给外人？ 这位小郎君，倒是有些奇怪。 孙权于是点点头，见得远处靶子已经移好，相关人员也已经跑开，便对浦元道了一声，“那在下便开始了？” “郎君请。” …… 黄月英是没有想到，江东来人还会跑到她这儿来。 她今天知道纺织机订出了一百架，也为黄亥和李木高兴，庄上工匠们，已经有了初步的研发精神，至少，不需要事事由她操心。 开心之余，将此事分享给诸葛亮，后者自然是为之欣慰。这样一来，庄子上的产业，就更稳健了些。 待得各自吃完了晚食，两人便默契的一起往灯会而来。 却听得前头爆发出阵阵喝彩。 “这位郎君的箭术，比诸葛家的郎君好啊！” “同样是两石弓，可他让浦老把靶子往后移了好几丈呢！” “已经有六箭中了靶心了！了不得啊！估计，剩下的也都能中靶心！” “这位郎君看着年轻些，长得虽不算特别俊俏，但也不错啊！” “哦！又中了！” “好！” 见此，黄月英看了诸葛亮一眼，笑着，“十日了，才有人将兄长的风头抢走呢！” 诸葛亮无奈笑了笑，道，“如此甚好，亮，终于可以放心出门了。” 黄月英哈哈大笑。 诸葛亮也笑。 见着前面围着的一群人，黄月英便开始往里头挤。 她是不怕挤的，又想拉着大佬看热闹，于是手往后一伸，抓住了大佬的手腕，带着大佬一起挤。 诸葛亮失笑，眼里全是柔意，配合的一起跟着前头的“小个子”钻人群，别有一番趣味，内心感叹，他们家阿楚，其实性子也很活泼，但哪怕性子活泼，却不曾把他落下。 这种感觉，不知为何，竟令他内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般，很舒服。 好不容易，黄月英挤到了前排，然后就看着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量没诸葛大佬高，但也得有个一米七左右了，二石的弓箭被拉满弓，箭矢咻的一下就飞出去了，正中靶心。 “七箭了！”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喝彩。 “若是十箭全中，那便真是要破了诸葛郎君留下的记录了！” “是啊！” “八箭了！” “好！” 黄月英见此，也拍手，大喊了一声，好！ 诸葛亮无奈摇头，却也是看得滋滋有味，那箭靶，明显的往后移了五丈，这人……箭术倒是不错。 “九箭了！” “哦！厉害！” “好！” “最后一箭！” “哇！十箭了！” “好啊！” 人群再度给力的爆发了一阵欢呼与喝彩。 当事者孙权，听着这阵喝彩，心中得意感不少。 “这位郎君，可否留下姓名？”人群中便有人问着。 孙权也没什么防备，道，“在下姓鲁，名权，长沙人士。” “在下家中有一姊，正与郎君相配！” 孙权：…… 旁边人哄堂大笑，又是这个套路。 这些日子，这套路在灯会上玩了好多次了，确实……也有好几家人看对了眼，成为了一时佳话。 “诸位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吾弟面薄，还请留情。”旁边的鲁肃赶忙打了个圆场。 众人继续笑。 孙权哼了一声，随即看着浦元，“老丈，你方才说，十箭十中，可随意选一件摊位上的物品以及楚安君的奖品，可对？” “是。”浦元笑着点头。 “那在下便要这把弓了。”孙权随后道，“此弓虽只得二石，但无论弓身或者弦，皆为上品，且老丈所提供之箭矢，比得一般箭矢分量更重一些，敢问是何人打造？” 浦元摸着胡子，笑着答，“正是老朽，老朽……为庄内铁匠。” “这……”孙权一愣，随即大喜，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鲁肃拉了一把。 今天晚上，孙权风头出的太多了，但他见孙权玩的开心，也就没有阻止，如今见着孙权要和这铁匠交好……他便拉了一把。 如果在江东，那无所谓，孙权这是重视人才。 可这是在楚安，在荆州……说得多，就怕露馅儿。 旁边，黄月英在听到鲁权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愣。 长沙有没有姓鲁的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江东有个姓鲁的大谋士，还有个姓孙名权的大冤种。 再者……这鲁权，说话时还是带一些口音的。 而后见着旁边那鲁权的兄长，体貌魁伟，一副国字脸，看着颇为实诚，有点像忠厚长者…… 但实际上，鲁肃其人，陈寿说他有建独断之明，出众人之表，实奇才也，是一位杰出的谋略家以及名将，甚至也可比周瑜，而非演义中的忠厚长者。 如果黄月英不是穿越众，怕是压根看不出这两人有什么问题，而今“疑似鲁肃”的人拉了一把“疑似孙权”的人，显然……是在顾忌着什么。 另外，她看向那位鲁权，眉眼间……确实与孙策相似。 啧，好家伙，打探消息都探到她头上来了？ 江东是记吃不记打啊？ 于是，她便想问些问题，正要开口出声，却被诸葛亮拍了拍肩膀，只见后者摇了摇头，黄月英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接着，两人就退出了人群。 “兄长何故拦我？” “那两人，都颇为孔武，若是起了冲突，当如何？”诸葛亮无奈，“还不如与护卫说一声，跟着些便是。” 黄月英想了想，也是，毕竟……周围还都普通人，她这边会有顾忌，但对方不一定会。 “阿楚为何觉得那两人有问题？”诸葛亮问道。 “以吾所知，鲁这个姓，自姬旦始，其子伯禽就封鲁国，鲁国灭后，后世子孙以鲁为姓。”黄月英开口，“至今时，鲁姓仍为扶风第一望族，后为避战乱，向扬州方向迁徙。” “阿楚的意思是，长沙郡……鲁姓人少？” “是，或有，但定不多。”黄月英点头，“今日李木说，长沙郡商人定了百架织布机……” 诸葛亮笑着，“如此，便遣护卫去，阿楚还是……坐观便可。” “好。” 第214章 与大佬的进一步探讨 长沙郡或许有鲁姓的人，但能一下子拿出三百万钱定下百架织布机的鲁姓商人，黄月英却是没能在历史上找到只言片语。 相反，孙权和鲁肃的形象，很符合这两“兄弟”。 所以，她起疑了。 随后，招了一名护卫，叮嘱了一番，后者领命便去。 这让她放心不少，只是，诸葛亮为何会起疑？ “兄长为何怀疑？”于是，她问了出来。 诸葛亮笑着，“亮去岁游学，自武陵始，又路过长沙、豫章、柴桑、江夏，而后才回的楚安，长沙郡那边的口音，可不是这般的。” 黄月英啧了一声，大佬就是大佬，走得多，看得多，判断方式……都与她不同。 她的判断来自于宝典的万卷书以及一些历史知识，但大佬的判断来自于他自身的经历，不服不行。 难怪，这时期的读书人都要出门游学。 游学所见的，可不仅仅是书本上的东西。 “兄长果真厉害。”黄月英很是认真的夸了一句。 “亮倒是觉得，阿楚能对这二人起疑，比亮更厉害。”诸葛亮也是认真的道。 在他看来，黄月英年纪比他小，所学却比他广，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合历史上鲁姓的分布以及今日得到的消息，这份脑子……已经比他要强了。 黄月英听着诸葛亮这认真的语气，脸微微一红，她到底是有外挂的人啊！ “不，那鲁权……眉眼间，与孙策有个六七分相似，阿楚这才确信了一些的。” 诸葛亮失笑，若再加这一点，那两人，是江东的探子无疑了，“阿楚要派人拿下他们？” “他们身上还有一百架织布机的单子呢！”黄月英摇头，“若拿下了……仲牛兄长和李木要伤心了。” “那阿楚……如何打算？” 两人一边往庄内走，一边讨论。 “只让人跟着，确定他们的身份后，只要他们不做出格之事，便不加干涉。” “不挑明？”诸葛亮疑惑，“若那人真是孙策之弟孙权……其身份，有大用。” “换取治理之地？还是钱财？”黄月英摇头，即便那孙权换地皮，但刘表手中……能守住土地的人不多。 诸葛亮想了想，“钱财也不错？” “荆州之地，不缺钱财。” “那阿楚这是要……放长线？” “是啊，钓大鱼。”黄月英笑眯眯的点头，“他们既然以假名而来，又以百架织布机获取信任，说不定，这条线日后能大丰收呢？” 诸葛亮笑笑，自然也就理解了。 楚安县，最为出名的便是楚安君，可楚安君为何出名？那自然是楚纸与书籍。 但楚纸和书籍代理权早就被分散出去了，所以其他势力的探子很难在楚安贩卖楚纸和书籍。 这样一来，一些行商身份的探子就很难立足。 再加上如今楚安县有庞山民的管理，那是相当严格，普通身份的探子……也基本无法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果鲁权这条线，能与楚安县长期合作，对江东来说，便不失为一条探得消息的来源。 这条线，前期慢慢稳固，待得后期……故意放些消息过去，那就是一招绝妙好棋了。 “再者，仲牛兄长他们改良的这一版织布机，虽有一定技术难度，但其实不算大，江东那边直接要了一百台，那对仲牛兄长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支持与鼓励。” 黄月英继续道，“唯有如此，技术才能不断的创新与发展。” 诸葛亮想了想，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亮发现，在阿楚庄上，工匠们的地位可一点都不低。” “为何要低？”黄月英反问，“自古以来，人皆言士农工商，其实无非是为了稳固社稷罢了。” 诸葛亮叹气，因为……的确如此。 “农与工，才是一个国家最基本的力量，若一个国家连农民与工匠都没有，那压根称不上国家。” “是。” “但不同地区，农工所生产制造的东西不同，价格不同，此时，便由商人互通有无，是以，商人们的地位也不该是最后。” 诸葛亮微微赞同，“阿楚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黄月英感叹，“相反，士者，不事生产，却具管理之责，自古至今，士这个阶层的人，多了何止一倍。” “阿楚以为，当如何？” “士农工商，四者地位当为同等。” “同等？” “士者的权力，是另外三个阶级赋予的。” 诸葛亮瞪大眼睛，很是惊讶。 “农、工、商，具为百姓，若无百姓，何来天子？何来社稷？兄长以为呢？” “亮虽知晓阿楚要表达的是民为邦本，但士者的权力……是另外三个阶级赋予这句话，亮不甚理解。” 黄月英眼中，还是欣喜多一些，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估计得把她喷死，而不是像诸葛亮这般，只说不太理解，这意味着，在诸葛亮心里，君权神授这种话……全是屁话！大佬对老百姓的仁爱是真的！ 想了想，道，“在尧舜时期，或者说……更早的时期，人不过是一个族群一个族群的生活在这世上，还未有国家的概念，那时的人们，该如何确定阶层呢？何来士者呢？” 诸葛亮思索了一番，“但那时，族群之中定有一族之首领。” “那兄长以为，首领是如何产生的呢？”黄月英继续问。 “被推举？” “应当是被推举，但为何会被推举？” “或是那人身体强壮，或是孕育了许多子嗣？”诸葛亮不确定的答，随后失笑，“若是被推举，那首领的权力……的确是部族之人赋予他的。” “可惜，那时的人们愚昧，不懂得如此，再待得数千年的演变，有了这么些个阶级。”黄月英感叹。 诸葛亮微愣，随即想到了汉朝的天子……这话题，当真是能讨论的吗？嘴上虽然不再讨论，却无疑是在他心里丢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头，炸出了滔天的巨浪。 “所以，在我眼中，农民也好，工匠也好，商人也好，都是同等地位。”黄月英继续道，“相反……有些士族啊，讨厌的很。” 诸葛亮失笑，的确，有些士族啊，讨厌的很，如今，他倒是更能理解兴汉商行的章程了，原来……如此啊。 难怪，阿楚会为一个商行定下这种章程，还从蛮族开始……这压根就是想要，另起一个不同于这世道的炉灶！ “的确，但阿楚可记得，之前分出去的那些利益？” “记得啊。”黄月英点头，“总有一天要收回来的。” 诸葛亮于是再无疑问，这话说得这么自然，显然，阿楚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决定有一天……会去收回这些利益。 第215章 鲁肃：先定两百架 庄外，灯火如龙，人声鼎沸。 庄内，黄月英与诸葛亮并肩站在道路的一侧，眼神炯炯。 黄月英不知道诸葛亮现在内心的想法，只知道，对方对她目前说出来的这些话，并没有强烈的抵触。 这也就意味着，君权神授这四个字，大佬其实看得很清楚，再者汉室到了这般地步……若君权神授，那么，神在何处？这四个字，底层老百姓或许会信，但朝堂上的那些个官员们，不这么认为的人多的是，也不妨碍他们以这四个字去剥削他人。 想到这里，黄月英简直想开心的大笑，于是问，“兴汉商行的章程，兄长看完了？” “是。”诸葛亮笑着点头，“阿楚说的不错，农、工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础，但事实上……历朝历代，这两个阶层的百姓生活皆苦，兴汉商行那本章程，确实给了亮不少启发。” 黄月英欣喜，大佬接受那本她忽悠这时代士人们的章程。 且，既然大佬能接受，那么她当时的想法，就是对的，再者，蛮人们开化程度低，那些想法，在蛮人之中，能更好的被接受。 如此一来，可以说……也是农村包围城市的另一种化身了？ …… 次日。 孙权与鲁肃被正大光明的请进了庄子，原因是想要看看庄内那织布作坊，并且交付订单的定金。 当然，武器以及随从什么的，都是被留在了外头。 “这庄子，守卫严密，显然……其中是有大机密。”孙权轻声对着鲁肃道。 鲁肃也点头，看着远处那好几架水力番车，笑着问李木，“李管事，那些个……便是番车？” “是，可以水力替代不少人力。”李木笑着，“是女君父女二人联手设计，而后遣匠人制作。” “早闻承彦公之才，却未曾想，其中还有女君一份功劳。”鲁肃笑着夸赞。 李木便也乐呵呵的笑着。 在李木看来，这两个人是大客户，一口气下了一百架织布机的单子。 如此一来，不仅更庄上带来了许多收益，更能让他们这群工匠们忙活起来。 再加上，他们还夸女君哎，在李木看来，只要你夸女君，那我们就是好朋友。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织布作坊，作坊面积不大，里头摆着近百架织布机，织布机上仍有丝线存着。 “这，如何无人上工？”鲁肃问道。 “哦，女君下令规定，正旦至十五，皆不得上工。”李木解释了一下，“如今不过十一，大家仍在家中休息。” “缘何要休息如此之久？”孙权不解。 “女君说，大家辛苦了一年，该多些时间陪陪家人。”李木继续解释。 “女君仁善。”鲁肃感叹一声。 “可对庶民们来说，不上工便无工钱，也是仁善吗？”孙权不赞同。 “休息的这些日子，工钱照发的。”李木笑着。 这会儿，倒是把孙权和鲁肃都给惊到了，皆是默了默。 不上工，自然没有工钱，这该是所有人都赞同的，谁见过，不上工照样给工钱的？ 李木见此，自然也知道惊到这二位贵客了，随后便笑着，开始演示起这织布机的使用。 鲁肃也没有其他废话，认真的看了起来，而后眼神中全是惊讶，因为……真的极大的提高了效率！ 他自己有个庄子，手下有不少人，种田的，织布的都有。 织布机他当然见过，但没有见过眼前这般的。 孙权见着鲁肃的表情，就知道这织布机的确不错，眼神稍稍带了些得意，如此一来……真的运回江东，必然大赚。 不过，楚安这边也就只能赚上这一笔，他们江东，亦有工匠无数，难道还造不得一台织布机？ “鲁掌柜，要亲自试试吗？”李木问道。 鲁肃笑着摇头，“不必，见到李管事演示，在下心中就已有了计较。” 江东之地，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更是布帛产量最大的产地之一，如果有了这种织布机，来年须得多种桑树方可。 这时代，布帛与粮食，都是可以直接当钱用的。 这意味着，是在印钱。 对于江东的财政，会有极大的助力。 “好。”李木点头，“那这订单……” “一百架，不够。”鲁肃开口道。 “这……那请问鲁掌柜要多少？”李木兴奋起来。 “先定两百架，听吾弟言，沔阳码头可走行船？” “是，此码头去岁才造成，县内河道也有疏通，冬季水量虽少，但亦可行一些小船，待得到了大江后，可换大船。”李木点头，脸上满是笑意，一百架的单子变成两百架，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旁边的孙权，略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反对。 一百架也好，两百架也好，或许都还不够江东那几个世家分的。但，这东西……或许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较为好些。 “两百架，便是六百万钱，可对？”鲁肃问道。 “是，按照庄上的规矩，定金需先交三成。”李木点头。 三成，六百万钱，那就是一百八十万钱。 鲁肃随后作揖道歉，“还请李管事原谅，我兄弟二人此次出门，未带如此多的银钱，所有加起来，不过五十万钱。” “这……”李木一愣，“既如此，那在下做主，便以五十万钱为定金，余下的，钱货两讫。” “好。”鲁肃笑着点头，“不知这两百架织布机制作需多久？可有现货？” “现货不过十余架，待得十五后，吾会安排工人们加班，两百架的话，需半年之期。”李木估算了一下，道。 “既如此，在下便定金五十万，先运十架回去，剩下的，半年后在下再派人过来取，届时，便把尾款奉上。” “如此，多谢鲁掌柜了，还请于此稍待，在下去准备契书。” “好。” 李木随后便先离去了，反正，织布作坊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偷，庄上护卫也这么多，他压根不怕这两兄弟搞些什么。 待得李木离去，孙权才问，“兄长何故又加了一百架？” “布帛，与钱粮无异。”鲁肃开口，“阿权可知晓？” “仍是钱粮更重要些。”孙权摇头，哪怕布匹可以顶赋税，但他仍觉得粮食和钱更重要。 鲁肃便笑了，“订单增加至两百架，一百架由主公派人使用，另一百架，也该给各大世家分上一分。” 孙权点头，“也好。” “再者，两百架需半年之期，一百架便只需两三月……”鲁肃继续道，“可见这庄子，工匠之多，且……有了这个借口，我们才能留人在楚安，继续打探。” 孙权微微疑惑了一番，一百架，难道不够吗？ “两三个月啊，还未过春耕呢。”鲁肃提醒。 孙权才恍然大悟，他们进攻柴桑，定然是春耕之后啊！ 一百架织布机完成，他们的人也就该撤了……到时候万一错过些消息，却不值当了。 第216章 蔡夫人：那贼子喊，还我阿父命来 黄月英书房中。 黄月英正与诸葛亮以及黄承彦、司马徽等几位大佬喝着茶，听闻李木的回报，惊讶了一下，但几人飞快的在脑子中过了一下，就知道对方想耍什么花头了。 “契书，这里有三份。”黄月英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了三份契书，“其中，一份于县衙存档，一份由咱们庄子保管，另一份，则由那位鲁掌柜存着，李木你只需将货物、加钱以及交付时间填好，便可以了。” “好。”李木开心的应下，而后道，“女君，若需两百架……按照原本的工期，至少需生产半年之久。” 黄月英笑笑，织布机原本就是黄亥和李木负责造的，并没有专门的作坊，也就是说，一个人制造一架，几乎是从头到尾都得这个人做，流程尚未优化，“码头那边，批上二十亩地，作为织布机制造作坊，与造楚纸一般，把各道工序分摊到个人，最后组装便可。” “多谢女君！”李木欣喜应下，“那这作坊的管事……” “便先由仲牛兄长负责看着。” “好。”说着，李木便拿着契书跑了。 “唔，这种改进方式，倒是要将这织布机作坊改为一个大作坊了。”一旁，司马徽摸了摸胡子，看向黄月英，“后续若无人再买这机器，又当如何？” “总有人会识货的。”黄月英笑着道。 “阿楚说的是，总有人会识货的。”诸葛亮也赞同，这庄子上，多数东西都比外头的要好，只要肯放出去，会没有人买吗？当然不会。 阿楚也说了，只有不断的支持李木和黄亥他们，技术才会不断进步。 “你二人……”司马徽无奈摇头，“关系倒是十分不错啊。” 黄承彦看着诸葛亮，又看了看自家闺女，却生了些闷气，于是转了话题，看向诸葛亮，“江东那边，突然增加了订单，是何故？” 诸葛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亮以为，是想在楚安这边留下些人手探查消息。” “为何？” “今岁，江东必征柴桑与豫章。”诸葛亮开口，“若只得百架织布机，两三月便可，届时江东都还未打过来，他们的探子便得回江东了。” 几人失笑。 “江东要打柴桑，留探子在楚安作甚？”黄承彦继续追问。 诸葛亮无奈，“阿楚到底是小先生，是荆州牧帐下的从事祭酒，虽年轻，但位高权重，此为其一。其二，咱们县里，也有不少东西，值得江东觊觎的。” 黄承彦淡淡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黄月英见着这架势，便先告辞了……但这好像是她的书房？ 好，不重要，这几位大佬开心就好。 …… 三日后，襄阳。 蔡夫人看着手中的信，见着阿楚在信中描绘的那些场面，心情也差了些，今年江东必然要打荆州……不，打柴桑，这是事实，阿楚想换掉黄祖，这也是事实。 若阿楚信中所言为真，那也难怪她这外甥女看不上黄祖了。 如今，刘琦那部分势力为荆州外围防线，但刘琦什么本事，她能不清楚？ 黄祖虽然是老将，但之前大败在孙策手下……那也是真真实实的，若不是阿楚力挽狂澜，怕不知要损失多少。 想到这里，蔡夫人便坐不住了。 阿楚的意思她知道，她得配合阿楚把黄祖给换下去。 随便一思量，心中就有了计较。 而州牧府正厅之中，刘表看着手中的信，又想起蒯越说，江夏那边……黄祖见了江东来的人，让他很是恼火。 但恼火之余，又想起了这些年黄祖在他手下，也算是兢兢业业，还斩杀了孙坚，虽然没有开疆拓土，但也有不少苦劳，再者，有孙坚的仇恨在，黄祖不可能与江东合流。 于是，刘表又松口气。 他知道阿楚是想换掉黄祖，因为黄祖的能力在阿楚看来是不够的。 可，柴桑那边，霍峻已经带了三千多援兵去了，甘宁又有着豫章郡的兵力协同防守，即便是江东攻来，也该有防御之力的。 如今，长沙郡被他掌握，刘磐与黄忠啊，其实也可以留在长沙，帮着关羽才是嘛。 想到这里，刘表又觉得自己的安排不错。 至于黄月英的那封信，刘表也无奈，哪个世家或者官员，家族中会没点这些事儿？ 阿楚啊，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 是夜。 刘表身旁的蔡夫人突然一阵梦呓，“不要，不要……救命……” 刘表年纪大了，睡得本就浅，听着自家娇妻这慌忙喊救命的声音，他哪里还能睡，随即摇醒蔡夫人，“夫人……夫人，快醒醒，快醒醒！” 蔡夫人方才睁开了眼睛，眼角带着泪，见着刘表，便凄惨的喊了一声，“夫君……” 刘表见着这般模样，那是心疼不已，“无事无事，梦魇罢了。” “夫君，我梦到……” “梦到什么？” “梦到一片火海，兵戈声四起，夫君带着我和琮儿逃跑，却被贼子追上……” “这……”刘表惊疑，“何处的贼子？” “那贼子看着年轻，但我也不记得面容，却只记得那贼子喊了一句话……” “什么？” “还我阿父命来！”蔡夫人说完，又扑在刘表的怀里一阵哭。 刘表瞪大眼睛，沉默了一番，还我阿父命来…… 那还能是谁？ 与他荆州有仇，且有这能力攻击荆州的，当然只有江东猘儿了！ 白天，他才收到过阿楚的信，又想起蒯越白日里给他的消息，说黄祖见了江东来人。 难不成，黄祖真要叛他？ 不不不，不会的，刘表连忙否认自己。 可真要论杀父之仇，他才是正主，毕竟……黄祖是他的手下。 想到这里，刘表突然惊出了一身汗来，不行……得立马将黄祖换掉，马上换！若不然，襄阳危矣！ 但嘴上，他仍安慰着自己的小娇妻，“夫人莫怕……莫怕。” 蔡夫人仍哭哭啼啼的，但她知道，刘表已经害怕了，作为刘表的枕边人，她能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和反应吗？ “夫君……” “好了，莫怕啊，莫怕。” …… 次日。 刘表顶着黑眼圈，见了蒯越，“异度，昨日夫人这梦……是否不详？” 蒯越看着眼前的龟甲，点了点头，“的确……有不祥之兆。” “如何化解？”刘表赶紧问。 “加固对江东那边的防御。”蒯越开口，“既已知黄祖或有可能背叛主公，就不该容他继续当江夏太守了，若不然……荆州危矣！” “可……黄氏在当地的势力……” “主公不是说，阿楚也有信来吗？” 刘表默了默，掏出了信给蒯越，后者看完后，笑着，“那黄中郎将，不也出自黄氏吗？虽非江夏黄氏，但到底也是黄氏远亲，另外，主公可再征江夏黄氏一人出仕，亦可。” 听到这里，刘表松口气，“既如此……此事，便交由异度处理。” “诺。” 第217章 黄月英：天下那么大，总不能只有一家楚纸啊！ 得了刘表的命令，蒯越随后便开始写公文，挂上他主簿的印章后，又加上了刘表的印章。 直接调黄忠为江夏太守，刘磐为长史，再征黄祖之子黄射为郡丞，把所有调令都发去了黄忠那边，令他们带兵前去接受江夏，若黄祖有反抗，则就地格杀。 做完这些，蒯越才离开了州牧府。 见得蒯越离去，刘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了很久。 昨天接到那些消息，他压根不觉得黄祖那边会有事，结过昨天晚上蔡夫人那个梦，却无端的把他吓出了一身汗。 他没有告诉过蔡夫人这些事情。 他遣人问了府中管事，可有人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 他已年过半百，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有着八九分信，所以一早起来，他自己十分生疏的卜了一卦，见凶。 再赶紧把蒯越喊了过来，让蒯越给他占上一卦，依然……为凶。 两两验证，再结合蔡夫人昨夜的梦境以及昨天得知的那些消息，他便信了十分，也幸好，阿楚那边给了替代黄祖的人选，蒯越这边也给了与黄氏继续结交的方案。 若不然，他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便把蔡夫人昨夜梦境写信给了黄月英，又问黄月英什么时候能回襄阳，这才让人把信送去，随后回了房，补觉去了。 …… 正月十五，楚安。 黄月英定这日为元宵。 庄上其他人虽不理解何为元宵，但却很喜欢今夜那舞龙灯与舞狮子的表演。 长约近三百米的龙灯，气势非凡，自黄家庄子而出，一路绕过楚安各村子，最后进了县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还有舞狮队，时不时与那龙灯嬉戏，上演个龙争虎斗…… 惹的孩子们和大人们都放声叫好。 最后，灯队停在了县城内楚安君府前，一段耍，讨了个好彩头。 周遭又是一阵叫好。 热闹至极。 “未曾想，这小小的楚安，竟有这般风头。”孙权也是看了个热闹。 “是不错。”鲁肃也点头，摸着胡子，“今日灯也看了，明日便该走了。” “走吗？”孙权瞧着对面那楚安君府，戴着面纱的女子才转过身回去，眼睛眯了眯。 看起来，这楚安君住在楚安君府的消息，是没有错的。 “我们该回江东了。”鲁肃点头。 孙权叹气，“也好。” 心中却是暗下决心，总有一日，他要带兵马扫平这里。 …… 热闹一直闹过了子时，才慢慢冷却下来，楚安县近百年来，也从未有过这般的活动，是以，百姓们都很激动。 回家途中，还一直在讨论。 唯有县兵与庄上的护卫连连叫苦，但今日一过，明日多数人也会有休息时间。 …… 黄月英倒是没有非要在这么晚回庄子上去，便令人打扫了几个房间，让老父亲、大佬几人将就睡一夜。 过完元宵，估摸着，过两天就该启程回襄阳了。这次去，还得带上黄琮，作为那一日猜灯谜的奖励。 已经是，建安六年了啊。 …… 次日，黄月英收到黄武那边的消息，说是监视的那两个江东人今日一早便带着十架织布机离去了。 “可有留人下来？” “有，留了三个人在咱们县中，说是县中若有些稀奇的玩意儿，则他们可以直接得到消息。” 黄月英点了点头，理由倒是找得不错，可惜，白白留下这几个人了，“兄长，继续安排人盯着，另外，过两天带上两架织布机，一起运去襄阳。” “好。”黄武应下。 “亮原以为，织布机这事儿，阿楚便打算让李管事他们自行处理的呢。”见着黄武离去，诸葛亮笑着道，“未曾想，阿楚还是要打理一番啊。” “如果江东那两人此次没有带这十架织布机回去……”黄月英笑着，“我便不管了，可惜，他们带回去了。” “你怕他们出尔反尔？” “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黄月英点头，“再者，多为仲牛兄长他们拉些生意，也很好啊。” 如果鲁肃他们打算自己仿制，那也行……她这边就直接把织布机甩给江东地区的代理商呗，再者，也要拉动内需。 诸葛亮笑着，点头同意。 一件事，不可能只指望着一个人，多一些选择，才会更有底气。 “兄长呢，之后如何打算？” “继续游学。”诸葛亮笑笑，“荆州，亮亦不过走了还不到一半呢。” 黄月英想了想，“可需要护卫？” “护卫倒是不必，只不过……那兴汉商行……” “什么？” “亮看阿楚在许多地方设了兴汉商行的分行，”诸葛亮开口，“例如，楚安县内，县城四处城门处、庄上集市外，皆有几个两三人的分行，是做何用？” “通过商行的生意，寻找一条最适合给百姓、庶民派送信件与物品的道路。”黄月英开口道，“或者说，类似于民间驿站之用。” 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形成了一整套驿传制度。 特别是汉代，将所传递文书分出等级，不同等级的文书要由专人、专马按规定次序、时间传递。 收发这些文书都要登记，注明时间，以明责任。 传统的邮驿仅用来传达政令及军情，民间通信无法利用，汉朝每三十里置驿，由太尉执掌。 但如今世道崩坏，特别是州和州之间的驿站，多不能用。 “民间驿站？”诸葛亮皱了皱眉，“阿楚的意思是，这些设置，多为民用？” “是。”黄月英点头，“商行的发展，除去生意这些收入项，当然也得有支出，之前麋子仲买了一年的果干这些产品的代理权，暂时够这些站点的铺设了。” 她既然要另外想办法走一条路出来，就得利用好驿站的形式，再者，有着商行做名头，在她手中，会比较好操作。 如此一来，通过驿站，她能做的事情，就会有很多。 “平日里这些驿站何以为生？” “兴汉商行的商品货运、百姓的书信传递、包裹运输等等。”黄月英开口，“虽说如今老百姓们或许还用不到这些，但是等其他商人们来了以后，我们会推荐他们通过商行的驿站来运输货物。” “如此，驿站的收益也就稳妥了。”诸葛亮感叹，“但这样一来，就得保证楚安县在未来数十年乃至百年内，都能一直保持现在的形势。” “是啊。”黄月英点头，她有着整本穿越宝典背书，难不成还不能慢慢发展吗？ “可是……亮听闻，”诸葛亮思索了一番，开口，“在其他地方，有人在改进蔡侯纸的造纸工艺。” 黄月英眼神一亮，“当真？” “自然。”诸葛亮点头，见到黄月英那表情，不由得失笑，阿楚这反应……与他意料的很是不同啊，“阿楚为何如此开心的模样？” “因为，从兄长的消息中，阿楚知道了楚安县的事物对其他地方也是有影响的。”黄月英乐呵呵的道，“若其他地方那些本有着这些技艺的人不思进取，那才是对不起他们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呢。” “阿楚似乎不担心？” “为何担心？” “若他们改良成功，楚纸之利……” “那又如何？天下这么大，总不能只有一家楚纸啊！” 诸葛亮随即哈哈大笑，阿楚之格局，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啊！ 第218章 黄月英：种菽，可榨菽油 而黄月英，见诸葛亮大笑，也笑，“兄长既然问起……不如……” “不如？” “不如游学交益二州，如何？”黄月英给了建议。 诸葛亮眯了眯眼睛，“顺带着，将兴汉商行分行铺过去？” “是。”黄月英点头，“交州气候温热，更适宜果树、植物生长，只不过，交州士氏权力颇大，怕是很难合作。” 她想拿交州，就绕不开士燮那一家子。 这几年，士燮在领了交州牧后，各郡太守几乎都是他的兄弟！ 甚至，士燮这人在史书上的风评还算不错。 坐上了交州第一把手的位置，还把自己的几个兄弟全搞成几个郡太守，这样的人，能是个好官？ 反正，黄月英是不信的。 这时代，交州偏远，地广人稀，道路难行，一直都不受中原诸侯的看重。 但她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如果两广之地开发的好，再加上荆、益，真不用担心老百姓会饿死好吗？ “那阿楚想如何做？”诸葛亮问着。 “兄长去了交州，且先观察士燮几人，若觉得这几人品行与能力尚可，便想办法与他们合作，也不是不行。” “若不可呢？” “仅按规矩，铺设分行，拿着我的手令，去找杨休，让他参一脚。” “就是交州的那个大代理商？” “是。”黄月英点头。 想起杨休，黄月英就想笑，这人到底背景与情商都是过硬的，这么好几年了，人还活着。 那些个蔗园，也买了有两年了，该动动了。 诸葛亮眯了眯眼睛，“益州方面呢？” “益州那边啊，就没交州那般危险了。”黄月英开口，“兄长想何时去都行。” 诸葛亮叹气，他就那么一点点的份子，然后还得自己去干活儿，“亮有薪俸可领吗？” “都会给阿均的。”黄月英忍着笑，认真点头。 诸葛亮叹气，“好，反正……都要去游学，到哪儿都是一样，既如此，便先把荆州剩下的几个郡先走完。” “多谢兄长！” “你啊！”诸葛亮无奈，“若去交州，亮得多带些护卫。” “好！”黄月英点头，“阿楚这便去信武陵那边，让陈玉沅和高云岭多派些精锐护卫。” “好，那便待亮荆州之行结束。” “好，”黄月英也点头，“在此期间，阿楚会为兄长准备去交州的所有物资。” “好。”诸葛亮只得笑笑，倒也……颇为有趣。 中原之地，他那些年就已经见过了，反倒是南方这些偏僻的地方……他去的少，去一去，了解一下阿楚这兴汉商行的运作，也是无妨。 “多谢兄长！”黄月英表示，有大佬帮忙打工，那这计划，不就是妥妥的稳了吗？“待回得庄上，便把相关的文书与资料为兄长准备妥当！” 诸葛亮只能笑着点头。 他能怎么办呢？ 阿楚今年才十五岁，要做的事情这么多，好不容易能把荆州给捋顺了，荆州之外……总得是他这样的成年人去啊。 再者，驿站之事，大有可为。 若操作得当，未来在平定天下的路上，会有极大助力。 …… 二月，天气终于是暖了些。 经历了一个冬天的麦苗，又开始返青，慢慢的长大。 黄月英已经接到了刘表的信，也知道了目前刘表对黄祖那边的处理方式，若那天不是诸葛亮提醒她，她还真就要和刘表硬碰硬了！ 虽然不影响她日后的计划，但到底会在她和刘表的关系中留下污点。 这样一来，荆州东面的防线，就终于是稳妥了。 她敢相信黄忠，得益于老将能在老了后都那般勇猛。未来蜀汉的五虎上将，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而今，黄忠可比真正在刘备手下出仕都还要年轻十岁，身体各项机能都在巅峰之时，且……黄忠此时为江夏太守，日后，刘备再要封赏，关羽也不会说出终不与老兵同列这样的话来。 刘磐在历史上的笔墨虽然不多，但其勇武也无需多言，有这二人守着江夏……是真的稳了呀！ 至少，比黄祖稳。 “山民兄长，今岁，希望能种植一季菽。”县衙之中，黄月英看着庞山民。 “菽？”庞山民想了想，应下，“种多少？” “一万亩。”黄月英想了想，道，“待得明岁，便以另外的万亩种菽，下一年继续轮换。” 庞山民于是点头，“行，届时我与叔虎去说，不过……种这么多菽作甚？” “兄长觉得，油条与油糕好吃吗？”黄月英问了问。 “味道不错。”庞山民点了点头。 这时代的人，油多数还是用的动物油，产量很少，老百姓肚子里也没有油水。 而今，县里的粮食已经够老百姓们吃了，那她就该考虑给百姓们增加些油水。 豆油的制作，也该提上日程。 “种菽，可榨菽油。” “菽……可出油？”庞山民瞪大眼睛。 黄月英点头，“阿楚又不会骗兄长。” 这时代，对于植物油的应用，只是到了很粗浅的程度，用大豆榨油，几乎没见过，油菜花什么的……也多数是用作蔬菜来吃的，而不是收菜籽榨油。 庞山民惊得从位置上站起，“缘何此时才说？” “前几年，大家都还吃不饱呢。”黄月英笑着。 庞山民默，楚安县也就现在，冬麦夏稻种植成功，老百姓才开始慢慢吃得饱，若不然……还得和其他地方的百姓一样，饿着肚子。 黄月英这样慢慢拿出来，是对的。 “若如此，榨出的油当如何？” “价格合适的贩于百姓，或者通过商行，往其他地区贩运。” “阿楚可知……油料亦为战争所用？” “知晓啊。”黄月英点头，在东汉末年这段时期，一些战场上，已经有了植物油出现的影子了。 “呼……”庞山民呼出一口气，笑笑，他这县令当的……可比其他地方的县令有含金量多了。 冬麦夏稻，怎么操作，他懂。 楚纸怎么造，他也懂。 未来，种菽后，榨了菽油，他也懂。 这些，可都是书上没有的东西啊。 庞山民，很是满足。 “不过，阿楚过两日便要回襄阳了……”黄月英无奈，“所以，县内与封地内诸事，仍要拜托给兄长了。” “阿楚放心便是，会为你看顾好的。” “多谢兄长。” …… 安排完这些，黄月英又赶回了庄里，见着收拾好行囊的诸葛亮，以及身后跟着的沙文野十余人，略有些感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啊。 “兄长此行，一路平安，若有所需，及时来信。” “好。”诸葛亮笑着点头，便翻身上马，又看了看这满是绿意的田地，望着远处的庄子，那里，还有一座才盖好的草庐，随后，便与黄月英告别，一路北上。 见此，黄月英自然也不拦。 该准备的，她已经准备了。 驿站的一些运行的想法与制度，她也都交给大佬了，以大佬的脑子，不会看不懂，说不定，还能帮她查漏补缺。 她啊，很期待在大佬帮助下建立起来的这个体系，说起来，历史上，大佬在主政后，也是建立了益州的邮驿体系的。 看着诸葛亮一群人的背影，黄月英笑笑，她真的，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这种感觉，真好啊。 “人都走了。”突然，黄承彦的声音传来。 黄月英看向老父亲，“啊，对啊。” 黄承彦：……算了算了，他不生气。 第219章 曹刘情势 被老父亲损了一下，黄月英也不在意，乐呵呵的回了庄子。 她今天，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过两天，她也就要去襄阳了，还得把庄子上的事儿再梳理一下，看是否有遗漏的。 但是，一回到家，却被老母亲拉去了房间。 “阿楚……”蔡氏见着仍穿着男装的黄月英，表情有些复杂。 “阿母，怎么了？”黄月英见着蔡氏表情严肃，不知所以。 “到了今年，你也十五了……及笄之礼……”蔡氏问着。 “放到二十岁。”黄月英眨着眼睛。 “会不会太晚？” “按周礼，女子在许嫁以后出嫁之前行笄礼，如今多为十五岁，但若一直待嫁未许人，则年至二十也行笄礼。”黄月英看着老母亲，“是以，不晚。” 蔡氏叹气，“那阿楚可有中意的男子了？” 黄月英听着这个问题，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而后道，“暂无。” “那阿楚的婚事……当如何？” “先放着。” “大家都知晓楚安君今岁十五了，届时上门求娶的人定然不少……” “只得辛苦阿母一一回绝了。” 蔡氏又长叹一口气，见着走进来的黄承彦，瞪了对方一眼，“都怪你。” 黄承彦摸了摸胡子，看了看黄月英，无奈笑着，“便先以阿楚的意思为主嘛。” 他是男子，最清楚某些年轻人的心思，年轻人那意思，分明是要再等等，等阿楚长成罢了。 但那年轻人的才能……却也是真正过了他们这几个老头子的考验的。 双方，分明都有那么些意思，只是阿楚年岁尚小，还不懂罢了。 “多谢阿父！”黄月英嘿嘿一笑。 黄承彦亦是无奈，“明日，为父会带上阿均与琮儿，一道去襄阳学宫。” “那便……麻烦阿父了。”黄月英也没有拒绝，她去襄阳，以政事为主，教孩子……还得是学宫那边，“今岁，习书也已出孝期，届时，我便让他也来寻阿父。” “行啊，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黄承彦自无不可。 “学宫之中，阿楚觉得有些人是不是能从甲字班毕业了？”黄月英问着。 “他们不想，你待如何？”黄承彦失笑，“除非，他们把书看完。” 黄月英无奈，也是哦，向宠那几个人……倒真是为了看书才留在那儿的。 这时代，书籍……仍旧难得啊。 哪怕她已经印刷了不少书出来，但也就是在荆州稍稍好一些，到了荆州以外，这些书籍仍多被士族把控，真要沉下去，还得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才可。 “阿父觉得，左将军如何？”黄月英拿刘备问黄承彦。 黄承彦想了想，“尚可，世人多赞他有仁义，这般品行，在这世道，很是珍贵。” 黄月英于是点头，然后把之前她和诸葛亮对黄祖的谋划告诉了黄承彦，继续问，“阿父以为，阿楚再去襄阳，姨丈会如何待我？” “若无战事，自是当你的从事祭酒，若有战事，少不得出谋划策，有你姨母在，你的地位不会出现变化。”黄承彦开口，“难道不见你阿舅？” “姨母想要琮表哥继承家业，此事上，阿楚当如何？” 黄承彦叹气，“你那姨丈啊，这几个孩子教的，都不算好。” “那，阿父以为，阿楚当如何？答应姨母吗？” 黄承彦皱眉，摇头，“此事，阿楚自行考量便可，阿父不会干涉，无论阿楚选谁，只不过……荆州之地，又可再承平几年？” 黄月英笑着，“自是，永远承平。” 她会把所有的战火，推到对外的防线上，以保荆州内部粮食产量平稳。若不然，她也不必做这许多了。 刘琦和刘琮，她一个都不会选，除非这两人能在这几年脱胎换骨，不然……都不在她的选择之列。 只是那样一来，蔡氏一族，就会比较尴尬。 蔡氏一族，若有人才出仕，那自然最好，若是没有，那便安安稳稳当个富家翁，也算是对得起蔡瑁了。 …… 许昌。 曹操见着荆州来的消息，又是一番头疼。 从去年冬天开始，刘备屯兵堵阳，配合宛城的文聘，一直从他的地盘掳人回南阳，可偏偏，人家就是掳人，也不跟你打架！ 等曹仁派兵去追，人家就跑了，弄得那一块到现在连宿麦的长势都差了许多。 “这刘玄德，到了荆州，倒真是个如鱼得水！”将手里的信摔在桌案上，皱着眉，曹操看了一圈手下的各大谋士。 郭嘉笑笑，“主公之忧，仍为袁绍，那刘玄德，纵使蹦跶一番，荆州牧仍为刘表。” “奉孝所言极是。”旁边，贾诩摸着胡子，“去岁末，吾已令人去往襄阳，散播一些……左将军仁德的美名了。” 曹操听了，松口气，至少…他不信刘表会真的一点都不防备。 “待得今岁粮食收成，明公便可再次北上了，奉孝说的没错，明公之忧，仍是袁绍。”荀彧开口。 “若……刘备再次来攻，如何？”曹操有着自己的担心。 “主公是担忧刘备与文聘，共击许昌？”郭嘉问道。 “是啊……”想起去年那一遭，曹操其实很是后怕，若不是贾诩实在比那黄楚小儿心黑，他这许昌怕是就要丢了。天子这面大旗，也该倒了。 几大谋士对视了一眼，宛城也好，堵阳也好，离许昌实在太近，只要曹操大兵北上，文聘和刘备定然不会放着不管，所以，不仅是曹操愁，他们也很愁。 “如此，唯有留下重兵以守许昌，且，明公北上期间，”荀彧思考了一下，道，“全城戒严，严格控制粮食进出渠道，待明公决胜归来，再解除控制，只是……” “只是什么？”曹操眼神一亮。 “若如此行事，城内世家大族怕是会更不满，北方战事，一旦有变动，那群人，便会蠢蠢欲动。”郭嘉补充了一下。 “奉孝知我。”荀彧点头赞同。 “既如此，便速战速决为好！”曹操开口，“但此事，暂不声张，待得吾出兵后再论！” “诺！” …… 堵阳。 刘备见着又掳了数百人回来的张飞，无奈摇头。 “三弟，切记将百姓们安顿好，分发农具与种子，还有田地，一丝一毫，都不可出差错。” “大哥放心，这事儿，俺老张已经有经验了！”张飞拍着胸脯。 这些人，说是他掳来的，也对。 但其实，他带兵一过去，表明了他是刘备这边的军队，这些老百姓竟然就没怎么犹豫，要与他一起来荆州。路上，派人拦了几次曹操的追兵，也没损失些什么。 他听得这些百姓都知道他大哥仁义的美名，心里也是乐呵呵的。 他们二哥之前来信，已经掌控长沙郡，开始练兵了，他们这儿，自然也不能落后啊！ 见着张飞退下，又看向身后的赵云，“子龙，如今咱们马少，骑兵尚未成军，委屈你了。” “为主公，何谈辛苦？”赵云笑着。 “三弟这番回来，便劳烦子龙去库房中拿一坛酒，犒劳犒劳三弟。”刘备笑笑。 “诺！”赵云应下。 旁边，徐庶摸着胡子，见到这情况，也是笑了。 在刘备手下工作，人情味……很足。 第220章 黄月英：所以，姨丈当鼓励生育！ 更北方的邺城。 袁绍府邸内，花园之中。 袁绍见着春光明媚，心情也好了不少，去岁官渡之战的失败的影响，也减轻了一些。 但想起官渡之战，他的心情仍然不算好，又想起了仓亭津，他还在那儿留了兵力，只要他休息过来，就能再战曹操！ “主公。”一名文士随后对着袁绍行礼。 “公则来了啊，坐。”袁绍笑着，看着眼前的郭图。 “主公气色，较之之前好上不少。”郭图也笑着道。 “如今正春暖，总想着出来走走。”袁绍感叹，“今吾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即将耳顺，今吾膝下有三子，公则以为，何人可立？” 郭图内心感叹，主公……还是老了啊。 袁绍如今有三个儿子，长子袁谭字显思，出守青州;次子袁熙字显奕，出守幽州;三子袁尚字显甫，最得袁绍喜爱。 郭图，当然知道这一点。 只是，自古以来，一直都是立长与立嫡。 到了郭图这儿，也不例外，再者，他与袁谭关系更好些。 但袁绍说了，他已经马上就要到听得进话的年纪了，意思是，郭图不必太过拘谨，要真心的发表自己的看法才行。 郭图想了想，对着袁绍拱手，“此乃主公家事耳，图……不当插手。” “无妨，公则便随意说说。”袁绍摆摆手，面上依旧温和。 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 去年官渡以后，到了今年，看着是恢复了一些过来，但实际上，精力、体力，都大不如前。 再一想，他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曹阿瞒……到底比他年纪轻些啊！真好。 所以，他的确该考虑自己继承人的问题了，这才让人趁着天气好，把谋士们都喊来问一问意见。 郭图见袁绍的表情，叹气，也就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希望……主公是真的能听见去啊。 …… 二月初十。 黄月英慢慢悠悠的抵达了襄阳。 再次见着襄阳城，内心里……多了一丝亲切的感觉。 襄阳城外，冬麦也同样开始返青，让劳作的百姓们好一阵欢喜，再过些日子，水稻的育苗工作，也该开始了啊。 这样的日子，倒真的是领人充满期待。 “见得襄阳城外这些田地，与庄子上颇为相似。”黄武开口，“总觉得，心里亲切不少。” “是啊。”黄月英也感叹，这些……都是在她影响下一点点改变的，让她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很多。 看着那些老农们期待的表情，她更为欣慰，因为……他们的期待，不会落空。 进了襄阳，黄月英仍骑着照夜，慢悠悠的走着，一路上，听不少人说起了左将军、玄德公的仁义之名，让她颇为诧异。 照刘备的性子……自己是不会来给自己打广告的。 那么，谁给刘备打的广告？ 袁绍那边太远了。 曹操倒是会这么做……而且，曹操想打袁绍，就得解决后顾之忧。 曹操现在的后顾之忧当然就是荆州，或者说……客居在荆州的刘备以及屯兵宛城的文聘。 啧，好毒的计策啊！ 也是，曹老板不可能看着刘备安安稳稳的发展的，能恶心一下双刘，还是会恶心的。 …… 州牧府。 刘表本来心情不错，可这几天，他总听下人们说，外头老百姓都议论左将军仁德呢。 他登时就像吃了一口馊掉的饭菜，脸色怎么也好不起来。 为了给居士积德，他作为荆州牧，鼓励百姓们开荒，开荒出来的田地，头五年都不必上税，如今，更是派人推广着冬麦夏稻，只要成了，老百姓们就不愁没有饭吃。 可这群人，竟然在讨论客居的刘备？说他仁德？ 难道，是他刘表作为州牧，做得还不够多？ 所以，今天的心情自然是不好的，等看到黄月英，依然不是很开心。 黄月英见过礼后，道，“姨丈，阿楚入城时，多听人谈论左将军之仁义！” 刘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此乃曹贼奸计耳！”黄月英见此，就知道刘表在生气，于是也是开门见山，直接拆穿这个把戏。 “曹贼奸计？”刘表不蠢，只是怒气上头，但被黄月英这么一点拨，自然也就知道了，只是，即便知道了是曹操的计策，他仍然内心觉得不爽。 “是。”黄月英知道刘表内心不爽，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安抚刘表，“若论仁德，姨丈鼓励百姓们开荒，五年不税，如今又推广着冬麦夏稻，何人可比姨丈？” 刘表北这么一夸，心里舒坦多了，面色也可见的好了许多，“那曹贼，真当我荆州无人？” 黄月英笑笑，“姨丈守得荆州，自无人敢犯。” “你啊。”刘表笑笑，“黄祖之事……已照阿楚之意去做了。” “多谢姨丈。”黄月英认真的道。 “哎……”刘表随后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还有些后怕，“那日，若非你姨母那梦……来日铸成大错，则悔之晚矣。” “姨丈不必担忧，柴桑有仲邈兄长守着，豫章有兴霸兄长守着，”黄月英开口，“再则，关将军领了长沙太守，再待得黄中郎将领了江夏太守，柴桑与豫章，便皆有了援兵。” 刘表也松口气，“阿楚所言，甚是。” “便是江东来攻，几位将军皆是勇猛，定有退敌之策。” “好。”刘表笑笑，感觉，心里安稳了不少，“北方形势……阿楚怎么看？原以为曹、袁双方会安稳一段时间，但根据探子来的消息……似乎并不如此。” “这段时间，已经有几个月了啊。”黄月英笑着，“曹操这边，待得宿麦收割，定然是要再战袁绍的。” “为何？” “袁公此次大败，兵甲损失不计其数，正是虚弱之时，难道曹操会放着袁公休养生息吗？” “这……吾等又当如何？”刘表听出来了，阿楚觉得，曹操会再度进攻袁绍。 “姨丈只需令文聘将军与左将军，再次兵出许昌，即可。”黄月英开口。 “可若此时，江东来攻呢？双线作战……”刘表想了想，有些犹豫。 双线作战这事儿，他觉得成功率太低了一点。 “江东来攻，自有豫章、柴桑抵御，江夏、长沙驰援，”黄月英解释道，“只不过是，粮食消耗大一些……但是，咱们荆州，缺粮吗？” 刘表失笑，“粮食不缺，可兵卒……缺啊。” 去年，蔡瑁手里那支部队，损失挺大的，即便到了现在，也还没有补全。 再者，推行了冬麦夏稻，老百姓能过得下去了，如何会想着吃军饷呢？ “所以，姨丈当鼓励生育。”黄月英笑笑。 对，荆州这边，必须要爆兵！ 第221章 攻略枕头风 袁绍为什么在占了河北以后，最让人看好？ 无非就是这时候河北人是最多的！ 人多，耕种收上来的粮食就多！爆兵也就多！ 此时的政治中心，是在中原与北方的，所以，南方这几个州，兵力真的比不上袁绍。 这几年来，因为荆州安稳，老百姓们的日子能熬过去，人口数也是有所上升的，再加上不断有人来荆州躲避战乱，那对荆州来说，更是好事。 在这时代，黄月英完全不用担心说人口太多，田地不够分的这种情况，只会担心，人口太少，地广人稀，地没人种，兵招不满。 但前些年，她刚穿越过来，看到的是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谈什么鼓励生育？ 当然是只能先让老百姓吃饱饭，再说这事儿。 再者，张仲景那边在她的偶尔干预之下，也招了几名女弟子，还开了一个生产助理的培训班，楚安县的那些个产婆，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拉过去听课了。 刘表听着黄月英那话，随即抚须笑着，“即便如今鼓励生育，短期内，也很难见成效啊。” “姨丈，平天下之事，非一时之功，唯有打好自身基础，方有争天下的可能。”黄月英认真劝谏，“只需十五年……” “十五年啊……”刘表叹气。 “姨丈不必气馁，袁公如今都近耳顺之年了，这不仍然好好的？” “你啊！” “再者，民间长寿者也不在少数。” 刘表失笑，于是点头，是啊，荆州承平，他手下又有这么多能人，他活久一些，当然也可以啊！ “既如此，鼓励生育之法，阿楚拿个章程出来。” “诺！” “可要去看你姨母？” “自是要去的。”黄月英笑笑。 她既然来了襄阳，拜访长辈这些事儿就是逃不过去的，刘表这儿正事说完了，那当然要去说些其他的。 “走。” …… 蔡夫人见到黄月英，那也是开心的，她后来也知道了黄祖的处理，内心更是开心，至少这样下来，荆州东面就安稳多了，不过，她也有心在黄月英面前邀功。 “此事，多谢姨母出手。”黄月英认真的道。 “你姨丈这个人啊，年纪大了，有时候呢，就容易犹豫不决。”蔡夫人掩着嘴笑着，“不过，他还是重视你姨母的。” “姨母说的是，姨母生的这般漂亮，姨丈如何会不喜欢？”黄月英夸了一句。 “你啊！”蔡夫人喜滋滋的假装指责了一番。 “阿楚此来，带了些礼物给姨母。” “哦？” 黄月英便打开了身旁的箱子，里头躺着好几个瓷罐，“这是我讨教仲景先生后，得到的玉肌散。” “玉肌散？”蔡夫人眼神一亮，“何用？” “可令肌肤细腻、亮白，淡化一些皱纹与斑块，还能，淡化伤疤，治一切风湿雀斑、酒刺、白屑风、皮肤作痒者。”黄月英解释道。 这东西，她配好后，自己用了一段时间的，确实有用，比她刚穿越那会儿，白了不少。 “难怪，姨母今次见到阿楚，觉着阿楚皮肤白皙了不少！”蔡夫人心喜，“当真如此有用？” “自然！”黄月英笑笑，“此物，珍珠、白附子等多种药材，配上难得的白僵蚕，制成粉末，用时以温水稀释，而后敷于脸上，一刻钟后，便可揭下。” 蔡夫人眼神更亮了，“若真如阿楚所说，如今你那儿每月可产多少？”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就目前来说，阿楚用了两个多月，效果姨母也看到了，产量的话……只要药材足够，能产不少，只不过，价钱不低。” “银钱非难事。”蔡夫人摆摆手，“一月需几罐？” “按照这罐子的容量，需得三罐，三罐便是九万钱。” “嘶……”三万钱一罐，那价格真的是不低的，但对蔡夫人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三罐，是阿楚送与姨母的。”黄月英笑笑，“不必算钱。” “不可如此。”蔡夫人直接拒绝。 黄月英是她的小辈，小辈都是用真金白银去做的这些东西，如果价值不高也就算了，可偏生价格这么高。 “姨母是阿楚的姨母。”黄月英强调，“是以，姨母受着便好。” 蔡夫人听了这话，失笑，“既如此，这三罐，便不算了，待得日后的……姨母可要跟你算的。” “是。”黄月英笑着。 原本，她也不在意后宅这种力量的。 但从这次的黄祖事件后，她发现……枕头风啊，真的是比啥风都好用。 那怎么办？ 当然是吹啦！ 于是想起了后世很着名的一个叫玉肌散的方子，又和张仲景探讨了一番，先试着做了一些，黄月英自己用了之后，原主这黄皮肤，真的是白了不少！ 这才让她敢拿这东西“贿赂”蔡夫人！ 价格，其实不用三万钱，但这东西是卖给富贵人家的，价格当然得高一些。 荆州大大小小的世家，总该再吐点钱出来才是。 三国这乱世，还有不少年呢，当然得攒钱、攒粮、攒人才！ 她得多攒些。 后期才能一路平推啊！ 蔡夫人随后便要试一下效果，黄月英也亲自教学，待得敷了一层在脸上，蔡夫人好奇的道，“有些冰冰凉凉的，觉得很是舒适。” “嗯。”黄月英笑，“是以，这玉肌散还能止痒用，长期用，就可以达到阿楚说的那些效果。” “好！”蔡夫人信心满满，她又一次端详了黄月英的脸，确实，比去年她最后见的时候，真是白了不少。 “过会儿，阿楚还得去阿舅府上，给舅母也送上一罐。”黄月英继续道。 蔡夫人一惊，但听得只送一罐时，便笑了，“你哦！” “阿楚和舅母到底没那般亲近啊。”黄月英开口。 原身和蔡夫人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但是和蔡瑁的老婆，那真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所以，要送，也不能送多了。 如今，她也不是那种特别缺钱的状态，所以，可以慢慢谋划，等待这玉肌散的口碑，自然的发酵，届时，才能让富家太太们，趋之若鹜！ “这话啊，你就在姨母面前说说，可知晓了？” “知晓。”黄月英乖巧的点头。 蔡夫人见着，也是开心，她这外甥女啊，心里到底是念着她的。 第222章 开解蔡瑁 黄月英随后又与蔡夫人念叨了一些家常，才从州牧府出来。 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只觉得浑身暖暖的。 当时定下枕头风策略，大佬很是赞同，只不过大佬并不知如何与这些后宅夫人们打交道，毕竟…他是男子，既没成婚，也没婚配。 但她不同，她来自后世，见过的营销套路可太多了。 荆州这群士族夫人们，不愁吃穿，所谓的职责也不过相夫教子，多数时候，都得自个儿找些乐子消磨时间。 放到后世，那也是各大商家套路营销的主力。 当然，她不是那些个无良商家，她拿出的东西，是有真材实料的。 从玉肌散开始，会引发荆州夫人圈的追捧。 这也算是，她给张仲景找的一条生财之道，另一种形式的劫富济贫。 想到这里，黄月英心情很是不错。 旁边的黄武几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她那不错的心情，脸上都带了些轻松的笑容，在他们这些人看来，阿楚（东家）去州牧府，那就是家常便饭。 基本上，出了州牧府，东家所有时间都是自由的，他们也就是继续保护东家。 如果东家要去哪儿吃好喝好，那也必然不会落下他们。 只是……东家还会抽查他们的功课，逼着他们读书写字…他们知道东家是为他们好，可对他们来说读书真的好难啊，怎一个苦字了得！ “先回府中休息，待下晌再去我阿舅府上。”黄月英道了一句。 “好。”黄武自是应下。 回到府上，黄月英也不管其他，倒头睡了一觉，这一路骑马过来的…她也很累。 …… 下午，去到了蔡瑁府上，拜访了蔡瑁，又把准备给外婆和舅母还有几个外兄、外姊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当她那便宜舅母听得这玉肌散的功效，那是眼神发亮。 蔡瑁摸着小胡子，自然是一番满意，这些礼物啊，他这外甥女费心了。 随后，蔡瑁便把黄月英请到了书房，一阵商议，近些日子…襄阳的那些个言论，他听得心里直突突。 知道的，是知道那刘玄德不过是客居荆州，不知道的…还以为刘玄德才是荆州做主的人呢。 于是，只得问计于黄月英。 在蔡瑁看来，自己这外甥女，既然拜师了那位居士，又是他那姊兄一年一年教出来的，本事是断然不差的，再者…这两年来的事，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许昌的事，真的只是意外。 “阿舅在担心什么？”黄月英想了想，问，“担心左将军反客为主吗？” 蔡瑁一愣，随即大笑，“好一个反客为主，竟是如此形象，正如阿楚所言。” 黄月英失笑，“阿舅不必担忧。” “哦？” “许昌时，阿舅与左将军也相处甚欢，可对？” “是。”蔡瑁点了点头，想起那左将军还是很给他面子的。 “阿舅觉得，左将军是那般会到处说自己仁义的人吗？” 蔡瑁想想，摇摇头，“他或许…做得会更多些。” “阿舅说对了，此计，乃是许昌那边的奸计。” “许昌那边派人做的？” “咱们荆州，兵多粮足，唯缺将而已。” “是。” “那左将军三兄弟，皆出自北地，关将军不必说了，早已名声大噪。” “嗯。” “那张三将军，性格其实是粗中有细，其勇武，不下关二将军。” 蔡瑁摸了摸胡子，然后赞同。 “再说左将军本人，那也是万军中冲杀出来的名头，一身勇武，即便比不上关二将军，那也定然是敢提刀上马，亲历战阵，鼓舞士气者。” “阿楚所言甚是。” “于荆州而言，左将军与咱们这边，那是合则两利。” “对。” “那曹操会见着姨丈与左将军关系亲密？” 蔡瑁感叹一声，的确是不会，但…他作为一个豪族的领导者，不能不在意。 蔡氏本是豪族，但因为刘表，如今地位更上一层，若有人威胁刘表的地位，那自然也就是威胁了他们蔡氏一族的地位。 “阿楚觉得，吾蔡氏，当如何与左将军相处？” “不刻意结交拉拢，但，需适当的给予帮助。” “为何？” “阿舅可是想让蔡氏更进一步？”黄月英问了一声，直指蔡瑁内心的野望。 蔡瑁叹气，点头，“如今，蔡氏在荆州，看着是风光，但你姨丈老了，总有一日，要有人继承他的位置。” “琦公子已去了豫章。”黄月英道。 “正因如此，吾欲全力扶持琮儿，阿楚你虽姓黄，但亦为蔡氏一员，可明白阿舅的意思？” 黄月英面上表情不变，而后点头，但内心却是疯狂吐槽，扶持刘琮投降曹操吗？ 见着黄月英点头，蔡瑁表情好看了一些，“如今天子都许，你姨丈也好，你琮外兄也好，皆为皇室宗亲…” 黄月英一听，就知道蔡瑁在想些啥玩意儿了，于是道，“左将军…亦是汉室宗亲。” 蔡瑁微愣，“阿楚何意？” “姨丈与左将军皆为汉室宗亲，未来谁又能效仿光武呢？阿舅可能断定？” 蔡瑁心中明悟，登时喜上眉梢，“难怪阿楚说，不刻意结交，却要在必须的时候给予帮助，这当真是，老城谋算之言啊！” 以前，他投资了刘表，刘表也给了他回馈。 刘备如今状态不好，但的的确确，那三兄弟本事挺大的，如果他再投资一下…说不定未来也能获得回报，哪个家族会嫌弃回报多呢？ 是他着相了啊！ “再者，阿舅若真想蔡氏更进一步，除了迎回天子之外，另一个方法…” 黄月英停了话语。 蔡瑁登时理解，是啊，另一个方法，当然就是扶持新皇上位，但…袁术的失败还历历在目，即便是真的用那个方法，只能用刘姓的人。 多搭几条线，对蔡氏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害。 “阿舅明白了。”蔡瑁笑笑，大大的松口气。 黄月英当然也松口气，有了蔡瑁的缓和，未来刘备真要拿了荆州，那阻力会少上许多，至于刘琮与刘琦…虽然也是麻烦，但解决起来还相对简单些。 对于荆州这几个掌握实权的大族们来说，当然是要让他们实实在在的看到未来的希望。 到时候，怎么选择，那就是大族们自己的事儿了。 “左将军仁德之名一事，今日阿楚亦是与姨丈解释过的，若姨丈问阿舅，阿舅照实回答便可。” “好。”蔡瑁自是点头，随即又关心起黄月英的婚事来，“阿楚今岁已经十五，可有中意之男子？” 黄月英叹气，她没有想到，这具身体才十五岁，就已经开启了被催婚的模式，离谱啊！ 第223章 麋竺再上门 好不容易从蔡瑁那边逃出，黄月英又去了蒯越府上，备了相同的礼物，以表诚意。 当然，也是为了更好的打出玉肌散的名气。 楚纸与书籍的收入，很难在短时间内再往上升一个台阶。 而玉肌散的出现，却是新开了一个进项。 再者，日后的荆州，庄稼一年两熟，不仅百姓们能吃饱饭，便是各世家大族们的口袋也会继续鼓起，不多弄些小玩意儿，就没法从世家大族的口袋里掏出银钱来。 要知道，有了钱，才能做想做的事啊。 这道理，无论古时后世皆是通用。 这世道，世家大族吃的盆满钵满，却不肯分一些给底层百姓，百姓才真的难过。 而今在楚安，百姓们能过得好一些，是因为在黄月英的干预下，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去把资金流通起来。 若不然，能富起来的，只有黄氏一族。 除了在楚安县的这些投资，黄月英目前能掌握的地方，还有武陵郡南部蛮山一代，终归，还是太少了些。 于是打道回府，却意外的再一次见到了麋竺，眼中惊讶，这麋子仲好强的情报能力啊，她今日…是才回到襄阳。 “见过小先生。”麋竺温和有礼的笑着。 黄月英下马，自然也是回礼，“子仲先生有礼，请进。” 麋竺后方，又跟着一人，与麋竺长得有六七分像。 待得几人进府，黄月英命管事去准备茶水与晚食，才看向麋竺，“子仲先生何来？” “如今春暖，竺想看看这果干的产量如何。”麋竺随即道，而后又笑着自歉，“小先生，此为竺弟，单名芳，字子方。” “小先生有礼。”麋芳看了看眼前这长得颇有些体弱的小先生，不敢小瞧。 黄月英心中了然，果然是日后那二五仔…如今，倒也是个青年模样，“子方先生有礼。” “不敢称先生。”麋芳赶紧摇头，喊他哥先生那也就算了，毕竟他哥叱咤商场多年，当的起这二字，可他还什么成就都没有呢。 “小先生莫要玩笑了。”麋竺摸着短须，打着圆场。 他和这位小先生认识还不到半年，相处起来，却是异常舒适，甚至…还有一些时候，比和刘备相处更为愉悦。 他后来分析过原因，又结合自己打探到的一些消息，才知道，这位小先生对人都是一般，哪怕是他这商户。 即便他是徐州富商，可在一些世家权贵眼中，也不过是随时可宰的羔羊罢了。 正因如此，他才举家投了刘备，哪怕刘备如今落寞，但左将军的名头…天下间，又何人不知呢？ 但在小先生这儿，他从未感受过那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不是做样子，而是真真切切的，就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人来尊重。 “哈哈哈。”黄月英笑笑，“果干产量，目前而言，与前相似，如今乃是春暖时，果子可还未上市呢，今岁的果干，自然也没有。” “这就又要叫竺一阵好等。”麋竺亦是无奈，当然也理解，但回想起去年尝过的果罐与果干，也不由的吞了吞口水，那真是一个…香甜啊。 黄月英自是笑着，“子仲先生不必担忧，今岁，楚安那边也会有一些果子的产出，是前两年吾妹在其封地内试验种下的。” “这便好。”麋竺略松口气，果干这东西，在荆州市稀罕品，在荆州之外，那更是稀罕东西了。 什么东西最好卖？那当然是稀罕的。 楚安县的一些消息，他当然打探到了。 “听闻，楚安县有改良过的织布机？”麋芳开口问了一句。 黄月英点头，“正是，此次吾还带了两架过来，准备这些天请各家上门相看，是否有意。” 麋芳眼神一亮，随即看着麋竺，全是请求。 麋家世代经商，如今有许多其他产业，而布匹生意，恰巧交给了麋芳来历练。 麋竺无奈摇头，笑着看向黄月英，“小先生见谅，家中布匹生意，皆交由了唔弟，是以…他有些性急。” 黄月英失笑，“无妨。” 于是，喊过黄武，让人去把织布机准备一下，后者领命便去。 麋芳却是站起身，“小先生，芳可否跟着这位壮士…同去？” 黄月英自是笑着点头，这个时期的麋芳，倒还挺可爱的。 麋竺见此，只得摸了摸胡子，自己这弟弟啊，而后又道，“这织布机，如今楚安可有现货？” “有。”黄月英想了想这些日子，李木他们建立的简易作坊里的流水线，又想起已经离开楚安的江东二人，便道了一句，“不过，库存目前尚不算多，此前有长沙郡商人定了二百架。” 麋竺眉头狂跳，二百架？一架至少三万钱，二百架便是六百万。 哪个商人出手如此豪爽？ “但与那长沙商人约定的交货日期…是在半年后。”黄月英又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麋竺就是个人精，哪里会想不到这些啊，笑着道，“既如此，在下欲购百架，同时，左将军新设的工坊内，亦欲购百架。” 黄月英一下子就惊讶了起来，“左将军新设的工坊？” “是。”麋竺想了想，点头，“乃是军师所献策。” “军师？” “姓徐，单名一个庶字。” “啊，是元直兄长啊。”黄月英觉得，这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刘备投奔荆州的时间线提前了，难道徐庶投奔刘备的时间就不能提前吗？ 随后失笑，徐庶这是想抄楚安县的作业啊！ 也挺好！ 至少，不必她费力去推广。 倒是其他一些世家大族，压根就不会去进行这类的改革。 “军师对小先生，亦是推崇至极，还形容了小先生对战江东小霸王的情景。”麋竺也是推崇。 若不是有人作证，他如何能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竟然会以身为饵，设计孙策，甚至…差点儿设计成功了的。 黄月英失笑，“后来若非元直兄长相救…” “小先生客气，军师可是说了，小先生身上可都是护甲呢。” “所以，元直兄长可还有话要与我说？” “有。”麋竺随后又取了一封信来，递过。 黄月英打开看了后，失笑，信中，徐庶大概就数了一下，他如今投奔了左将军，但堵阳乃是一个小县，着实无法令刘备势力上升一个台阶，所以，他在情急之下，便想要效仿楚安县，还请小先生莫怪。 同时，也希望小先生能提一些建议。 看完后，黄月英把信放在了一边，“既是元直兄长的献策，那在下便需支持一番。” “多谢小先生。” “届时吾手书一封，三月后，子仲先生派人去楚安取织布机便可。”黄月英开口。 “多谢先生。” “至于信中兄长所请求之事，楚只有两点建议。” “请小先生明言。” “一，屯粮练兵，荆州全境推广一年两季的种植法，还希望左将军好生配合。” 麋竺自是点头。 “二，招商引资，发展民生。” “招商引资？”麋竺眼神一亮，这四个字，对他这商户出身的人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听着，就像是给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即吸引县内外商人，到县内进行投资，开建作坊，招工等等…但那有一个大前提…”黄月英顿了顿话，看着麋竺。 “前提？” “堵阳，必须全然安稳，不能被其他势力干涉。” 第224章 诸葛亮：诚惠，五百钱。 前提是，堵阳必须得全然安稳。 麋竺听了这句话，斟酌了一二，方才点了点头。 的确，商人总是逐利的，不安稳的堵阳，不符合商人们的利益。 “还请小先生放心，此事，吾定转告左将军。”麋竺满脸正经的应下。 黄月英见此，继续道，“左将军能守得堵阳安稳，其好处…想来元直兄长能想得到的。” 麋竺又一愣，守得堵阳安稳的好处？徐军师能想到？ 哪怕是他见惯了商场之中的尔虞我诈，一时间，也不太明白小先生这句话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 堵阳。 张飞看着眼前这只刚被猎杀的大虫，以及过了一冬看着有些瘦弱的鹿子，略叹了叹气。 “三将军何故叹气？”侍从不解。 “原想着，要给那位小先生送些好吃的过去，可这些都已是死物…待得送去襄阳，便已不能吃了。”张飞愁眉苦脸。 如今自家大哥有了徐军师，那出的计谋策略可真叫一个“爽”，打得曹操那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堵阳这边，百姓们慢慢多了起来，有着他大哥的仁政，百姓们过得也安心，哪怕这只是一个小县，只需刘表略支持一些，就能养活他们这近六千的军队。 再加上西北方向还有宛城的文聘将军，曹军就是想来，也得掂量掂量。 而他，也从徐军师嘴里听过了那小先生的传说，想了想，这荆州上下，真真是不如一个小娃儿，竟让一个孩子去冒险做这些事… 再加上之前说出的话，要多给这小先生准备些不错的吃食，所以狩猎时他便上了心。 只是，黑瞎子也好，大虫也好…猎到了也多为死物，送去襄阳…那便不够新鲜。 “小先生身子瘦弱些，大抵也不喜这般猛物，将军不如令人下些套子，猎些活物，再派人送去便可。”侍从抽了抽嘴角，送这些过去…也得看看荆州牧怎么想。 张飞想了想，点头，笑着拍了拍侍从的肩膀，“你小子不错，这事儿你去负责。” “诺。” … 于是，待张飞兴致冲冲的带回了这么些猎物，就跑去见了自家大哥。 而后，便又见着自家大哥拉着徐军师唠嗑… 好，自打有了军师后，大哥都不关心他这三弟了，当然，他也就这么皮皮的想一下…他和大哥二哥的感情，那可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三弟来了？”刘备见着兴致冲冲的张飞，脸上无奈笑笑。 “嗯，打了些活的野味，想让大哥派人送去给小先生。”张飞轻咳了一声，开口。 旁边，徐庶不明所以，看向刘备。 刘备于是解释了一番，徐庶这才摸了摸胡子，“阿楚的身世，我倒也是这般听说的，但…” “但？” “但阿楚如今是荆州牧帐下从事祭酒，如今定是不缺衣食的。”徐庶笑着，“只是这到底是三将军的心意，想来，阿楚收到…定也欣喜。” “嘿嘿，那便多谢军师。” “近期，兴汉商行正好在堵阳设立了分行…三将军可去那处。” 张飞浴室又急吼吼的跑了。 刘备却是不太理解，徐庶为何非要让张飞去兴汉商行。 “主公莫急，且听庶慢慢道来。”徐庶于是解释道，“兴汉商行，是小先生为主导成立的，以助农扶贫为宗旨的一个不同的商行。” “助农扶贫？”刘备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而后道，“倒是…颇为直白。” 徐庶于是笑眯眯的点头，“的确直白。” “军师可否详细说说？”刘备也来了兴致。 他虽是汉室宗亲，可自小家贫，甚至不得不织席贩履以维持生计，是以，对这些与民生有关之事，也相当的感兴趣。 “按照那位小先生的说法，就是通过商行的帮忙，将交州贫困庶民们的稻米卖去北地，把北地贫苦百姓晒制的肉干贩往荆、杨等地，以提高这些百姓们的收益，帮助他们在这乱世之中…活着。”徐庶认真的解释。 活…着？ 刘备默了默。 在这般乱世，想要活着，的确也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有黄巾“乱军”作乱，有千里大饥人相食，有饿殍于野… 半晌后，刘备才感叹，“小先生之抱负，备…实不及也。” 徐庶却是摇摇头，“不，庶认为，小先生的抱负…其实与主公的抱负相近，而非背道而驰。” “军师的意思是？” “主公欲要匡扶汉室，更深层的原因，是为了能给天下一个和平后，让百姓安居，庶民乐业，可对？” “是。” “而小先生的兴汉商行，其实亦是如此。” 刘备点头，的确…兴汉商行这个名字，已显其志。 “是以，既然目标相同，何不携手？”徐庶笑着摸了摸胡子。 “携手？”刘备瞪大眼睛。 “是与兴汉商行携手。”徐庶道。 刘备赶紧点头，“是极，是极。” 在刘备看来，如今的小先生仍是别人的谋士，接触的过于频繁，反倒对小先生不好。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却不能不在意那般妖孽的天才。 但如果是和兴汉商行合作，却是能在不影响小先生的前提下，真正帮助到需要帮助的庶民，这也让他跃跃欲试。 “堵阳之地，虽处荆州，但却是荆北地区，常年战乱，”徐庶继续开口，摇头道，“百姓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的确…所以，吾等当如何？” “如今商行的分行不过初初成立，主公当大力支持…” …… 兴汉商行堵阳分行。 一名青年男子见着眼前的大汉，眼中带着笑意，只因，这人说，这些是要送给“东家”－小先生补身体的。 “好叫将军知晓。”青年摇了摇羽扇，“这些活物，从堵阳至襄阳，或有损伤…” “哈？养个兔子你们还不会吗？”张飞瞪大眼睛。 “养兔子，自是会的。”青年一噎，颇为无奈，左将军这三弟…挺有意思，“只是，路途遥远，难免有些意外。” “嗨，那俺老张便懂了。”张飞不在意的摆摆手，“总之，这是俺张飞送给你们小先生补身体的，路上好生照顾着，可明白了？” “好。”青年随即点了一些猎物的数量，便写了两份条子，记在了时间、地点、目的地、货物数量以及收费后，盖上了兴汉商行的印章，回给了张飞一张，“诚惠，五百钱。” 张飞：… “要钱？” “不错。” “你可知俺是谁？” “张三将军。” “这是送给你们主子的！” “若非不通过商行，三将军是否需要派人去襄阳走这一趟？” “自然！” “人吃马嚼，花费几何？仅五百钱否？” 张飞想了想，皱着眉，反正…不止五百钱，于是道，“也有些道理。” 刚摸出荷包准备给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好像又说不上来，犹豫了一会儿，仍是给了五百钱，拿过了那张条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道，“那俺如何知晓你们到底送没送到呢？” “东家若是收到后，会于在下手中这条子上签下名字，届时，这张条子还会再次被誊抄一遍，原有的这张，还会送回堵阳，以便后续查阅。”青年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张飞便点了点头，“那便好。” 见着张飞离去，诸葛亮手中羽扇再度摇了摇，元直的动作…挺快的。 第225章 周瑜：只需堂堂正正的一路打过去 自正月十五后，诸葛亮先带人离开黄家庄子，欲游学，顺带着把兴汉商行各分行设立起来，有着黄月英那头充足的人手与资金支持，他操作起来也并不困难。 南阳…他本不想来，可，徐庶说已找到了一位不错的明主，他就只好过来看看。 于他而言，寻求一位明主，以辅其定天下，亦是他最初的追求。 可黄月英的出现，影响了他这想法。 他第一次发现，所谓的明主…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明，只要能懂是非对错，能懂民生艰难，有人能帮助他出谋划策…性格上即便有缺陷，也能做出不少成绩，收获巨大名望。 而那能帮助“明主”出谋划策的能臣…才是最重要的推手。 是以，明主与否，其实没有那般重要了，相反…志同道合的那群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不过，徐庶既然喊他来，他当然也就可以来看看，顺道，看看那位“左将军”是否真有那般仁义。 而后，他便发现，堵阳的百姓…体型看着并不壮硕，衣服上亦多有补丁，但说话的语气以及神态，却与楚安百姓极其相似。 可见，百姓们对未来有着不少期盼。 这位左将军，便是真的有那般仁义与能力。 一时间，他又有些犹豫，便只得先将兴汉商行拉好架子，培养好人才再说。 运送业务，亦是商行最重要的业务之一。 收钱，是应该的。 当然，适当的说服元直，也是应该的。 … 而刘备这边，听了徐庶的建议，便又连连下了好几道命令。 除去种植庄稼以外，也鼓励百姓们多养牲畜、多种桑以及果树，更鼓励百姓们开荒，努力过好日子。 而他刘备，将尽全力，守住堵阳，不让外敌入侵。 有他刘备在一天，堵阳…就在一天！ 堵阳百姓们听闻，眼神直直发亮，真觉得左将军到了堵阳，那是他们的幸运！ 无不传颂左将军之仁德与勇武！ … 襄阳，祭酒府。 黄月英看着明悟了的麋竺，自然是极其满意，和聪明人说话啊，就是轻松。 她那两个建议，只要刘备能做到，未来几年内…刘备的名头会越发响亮，在荆州内…甚至能成为第二个刘表。 届时，许多事情便可操作了。 不多时，又见麋芳急吼吼的冲了进来，对着黄月英歉礼，道，“此纺织机设计巧妙，前所未有，是以…芳要为族中再加购百架。” 织布机采购的越多，他们就能更快的抢占市场，更别说…在这年代，布帛，亦是交易的货币之一。 他作为布匹生意的负责人，内心无比迫切的希望所有织布机先到他麋家。 那么…他们麋家才能抢占先机。 旁边的麋竺一愣，再加百架？ 芳弟不是那般沉不下性子的人啊，这是… 此时，麋芳才对着麋竺解释了一番，后者理解了自家弟弟的意思，却是沉思了起来。 多购百架织布机，其实不算多大的事儿，但他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毕竟，织布机不是他麋家能生产的。 即便他要，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黄月英无奈摇头，“子方先生莫急，这织布机，即便你想要这般多…楚安那头也没法一下子变出来。” 麋芳只得点点头。 “再者，这织布机，不过是改良的第一代…” 麋家兄弟皆是一愣。 两人都不笨，都听出了小先生的意思，那就是说…日后会推出第二代，第三代… 麋芳却是更心急一些，“即便如此，吾麋家亦想多加购一些。” 他负责布匹生意，这些织布机的事儿，他其实自己能决定，和自家兄长商量，则是尊重自家兄长。 即便出了第二代第三代的织布机，麋家也有能力把被淘汰换下来的也可以贩卖到其他地方，再赚上一笔。 怎么算都不会亏的。 黄月英见此，失笑，“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在未来的一年内，织布机作坊的产量，无法满足整个大汉朝，前期给友军们提供一下便利与支持，当然可以。 “多谢小先生！”麋芳大喜。 麋竺则是笑着摇头，看上去颇为无奈，“多谢小先生了。” “不必客气，在商言商罢了。”黄月英摆摆手，并不在意。 麋家兄弟有这反应，她相信…襄阳这些个豪门大族，亦是不会落后，如此一来…黄亥与李木那边，就能够投入更多的人手与时间，去研制改良下一代的织布机或者其他工具。 她不是不想让这过程更快一些，而是觉得…未来既然要改革，就得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拔苗助长，反而不是好事。 再者，她…才是这时代的催化剂。 她此时安分无比，只待日后一切准备就绪，便能让这世间发生比原历史更快、更剧烈的进程。 … 江东。 孙策见着孙权与鲁肃带回来的十架织布机，听着孙权与鲁肃的经历，有些感叹，“未曾想，那小小楚安，竟有这许多奇特的人与物，若有机会…还是当去上一遭。” 旁边，周瑜也是赞同，对着两人道，“此次，辛苦阿权与子敬了。” 后二者自然都是摇头。 “虽有些风霜，但亦增长了见识。”鲁肃摸着胡须，笑笑，“凭肃之意，荆州…万不可小觑。” 鲁肃这话一出，几人便都沉默了一番。 江东在荆州手上，吃了不少次的亏了，所以…即便不小觑对方，也没有办法。 “春耕在即。”周瑜转移了话题，“为此时最要紧之事，待得春耕后…厉兵秣马，自可取回柴桑与豫章。” “公瑾兄长已有定计吗？”孙权好奇的看向周瑜。 周瑜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也没有。” “公瑾莫要说话说一半！”鲁肃失笑。 “以前，瑜太过相信所谓的计谋…”周瑜失笑，“以至于，被人败了多次。” 鲁肃微愣。 谋士的存在，就是为了出谋划策，为主公献上计谋，以治国安邦。 可周瑜…却说自己太过相信那些计策了。 这让他如何能不惊讶？ “公瑾的意思是，”一旁，孙策笑着解释，“要倾我江东一州之兵，攻取豫章一郡，无须阴谋，无须诡计…” “只需，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一路打过去，便可！” 第226章 刘表：三万钱？！ 孙策的话，说得霸气无比。 周瑜的眼神，亦全是志在必得。 孙权微愣。 鲁肃却是哈哈大笑，连连抚掌，是啊……这才该是江东小霸王孙策与绝世周郎啊！ 几人随后互相看了看，亦是大笑。 但，这笑没有多久……就被侍从打断。 周瑜接过信，便递给了孙策，孙策嗤笑一声，再把信递给了鲁肃，最后，才是孙权看了信。 “黄祖竟被换了？”孙权觉得，不太能相信。 之前黄祖吃那么大个败仗没换，就在他们准备打柴桑的时候就换了。 而他和鲁肃，好不容易说服了黄祖…… “无妨。”周瑜摆摆手，“即便黄祖被换，但新上任的江夏太守，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便整合好兵力。” “公瑾说得对，我孙策打仗，向来就是看谁比谁猛！”孙策也赞同。 如果黄祖没有被换，能配合他们拿下柴桑，那自然是最好。 可即便黄祖被换了，柴桑与豫章，他们江东，也必然要拿下，若不然……他这吴侯当得，可一点都不完整。 孙权听着自家大哥这般说，内心却并不那么舒服。 战场之上，若是什么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他又如何会被陈元龙给戏耍了？ 且，人人皆知江东小霸王孙策，但只知他孙权是孙策之弟。 一时间，眸子暗了暗，未有人注意到。 旁边，鲁肃想了想，道，“先不论攻打柴桑与豫章之事，这织布机……” “当命工匠仿制。”周瑜开口，信誓旦旦，“且，不仅仅是仿制，更需要超过楚安！” “公瑾说的是，那楚安，到底只是一个县，我便不信，集一州之工匠，还不能超过他们了！”孙策也笑着赞同。 “肃的意思是，后续的一百九十架织布机，当如何处理？”鲁肃说完了自己的话。 江东亦是世家林立。 两大势力集团已经初见雏形。 这些织布机，是明晃晃的赚钱利器……分配，成了难题。 孙策不在意的摆摆手，“待研制完后，这剩下的百余架，要与不要，都没那般重要？” 周瑜想了想，却是赞同，“伯符说的是。” 鲁肃一愣。 孙权则是皱了眉。 这两百架织布机，是他和鲁肃跑了那么远，下的单子，带回了这么几架样本。 孙策的话，无疑是在否定他和鲁肃的辛苦。 不一会儿，鲁肃摇摇头，“这不合适。” “子敬请说。” “人无信，不立。”鲁肃道，“我与阿权原是这般想的，这两百架织布机，即便是从楚安到江东，一路遥远，但绝不会亏损，甚至还能赚上一笔，此为其一。” 孙策点点头。 “其二，凭着这桩生意，我等才有借口把人留在楚安，打探消息。打探到的消息不一定立刻能用，却能成为一些事情的佐证。”鲁肃继续解释。 孙策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却也得督促着让咱们江东的工匠们加紧研制。” 周瑜应下，表示此事他会去负责。 一旁的孙权，眸子再度暗了暗。 …… 二月中旬，襄阳，三味书屋。 黄月英是不知道江东那边发生的情况，只知道，县里的织布机要卖疯了，许诺给江东那几个人的……不知道啥时候能兑现了。 襄阳各大世家负责人，被黄直请在了一起后，纷纷叫嚣着要及早订到货。 且，大一些的世家豪门，一出手，就是一百架……一百五十架……乃至两百架。 这些单子，光是排队，都得排到明年去。 “黄管事，我家少主与小先生乃是好友，还劳烦……通融一二哈。”黄直身边，杨氏的管事说着悄悄话。 黄直眼观鼻，鼻观心，这么多世家看着呢，他哪里敢应？ “黄管事……” 于是，又有一堆人围上了黄直。 虽说，契书是签好了，但大家也知道，谁家先拿到这织布机，谁家就会占更大的优势。 世家大族手中，谁家没布匹生意？在荆州，那都是竞争关系。 自然，希望能优先拿到织布机。 …… 二楼。 杨虑见着“黄楚”，笑着，“楚安县，依然如此有趣。” 黄月英笑眯眯的点头，“倒是阿虑你，身子似乎未见大好啊。” 杨虑轻咳一声，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去岁天寒后，身子特别的难熬。” “如今已慢慢春暖，阿虑真不打算去楚安县养上一养？”黄月英接着劝。 这样的天才少年，夭折了还是可惜的。 “自是想去的。”杨虑笑笑。 “阿虑你只管去县里找仲景先生。”黄月英道，“若实在没找到，便先去拜访县令山民兄长，我与你修书一封。” “便多谢阿楚了。”杨虑应下。 看着“黄楚”的眼中，全是羡慕。 他与阿楚相识也有好几年了，对方原本瘦弱的身子，这会儿看着却是健壮了不少。 而他呢，身体甚至比之前还要差些。 “无妨。”黄月英摆摆手。 “仲景先生的名头，这几日……我倒也听了几次。”杨虑想了想，又道。 “哦？”黄月英眨了眨眼睛，带着些疑惑。 “家母前几日受州牧夫人之邀……”杨虑解释了一番，“说是那玉肌散，乃是仲景先生结合了种花居士的方子所得……” 黄月英倒吸一口气，好家伙……她那姨母，好能扯大旗！ 但是，扯得好啊！ 这样一来，玉肌散会更受追捧。 杨虑见着黄月英的表情，“难道不是吗？” “自然是的。”黄月英点头，“阿虑可觉得……我这脸是不是比之前白了不少？” 杨虑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不知为何，倒是自己闹了个脸红，而后点头，“觉得是比去岁白了许多。” “正是玉肌散之功效啊！”黄月英于是拉着杨虑道，“这方子，不仅仅能白皙肌肤，还能淡化伤疤，消肿止痒……应对诸多皮肤之症。” “那虑，该去楚安县走上一遭了。”杨虑这样道。 那边，有仲景先生，还有种花居士之高徒-楚安君。 这样一想，他的身子，也不是没有希望啊！ …… 州牧府。 刘表见着这几日容光焕发的蔡夫人，心情也是肉眼可见的好，“夫人这几日，越发光彩照人了。” 蔡夫人笑着，拉过刘表的手，“是？阿楚送的这玉肌散，用了还不过五六日，竟就有了这般效果，果真是好东西！” “阿楚送的？”刘表微愣。 “给我送了三罐，其他人才一罐呢。” “其他人？” “蒯家夫人、还有我嫂嫂……” 刘表失笑，“一罐几何？” “需三万钱。” “三万钱！”刘表瞪大眼睛，都快能买一匹马了！ 第227章 黄月英：一天收了三份礼 对于刘表露出的震惊，蔡夫人只是简简单单的白了一眼，“夫君难道没看出来……阿楚都比去岁的时候白皙了不少吗？” 刘表微愣，回想了一番，随即点头，“确实比去岁白皙了些。” 但那也不该这么贵啊…… “那便对了。”蔡夫人认真点头。 刘表默了默，虽然有些心疼，但……自家夫人开心就好了。 突然又反应过来，“这玉肌散……是阿楚送的？” “是啊。”蔡夫人点了点头。 “这……收益？”刘表问了一句。 “你这姨丈，习惯了拿外甥女的钱是？”蔡夫人不满。 刘表轻咳一声，楚纸每年的分红、武陵郡那边的盐利，钱都不少。 他虽是荆州牧，但终归不是沔阳黄氏的一员。 有些生意利益大，阿楚会分他一些……但这生意，好，那是女子的生意，他还是不参与了。 “这利啊，阿楚还未说，估摸着是还未想好如何贩卖呢。”蔡夫人收获了几罐玉肌散，且这玉肌散是真的有用，她当然是要给黄月英说好话的。 再者，她觉得……如果这生意能赚银钱，黄月英是不会忘记她这一家子的。 “倒是。”刘表也觉得有道理。 黄月英再怎么样，也不过十五岁，有些事情没想得那么全面，也是正常。 过不多时，有侍从来报，承彦公……拜访。 刘表登时有些慌。 …… 黄月英自然是不知道自家老父亲上州牧府去的，即便知道了……也没啥不放心的，老父亲还能对她不利？ 那当然不会。 看完三味书屋这边织布机的展销会，便带着黄武回到了府里。 还未进府，便见到有兴汉商行旗帜的马车停在自己府邸前，走进去，却见院中堆了好些个木笼子，笼子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小动物，灰兔、白兔、狍子、野雉…… 最让她喜欢的，还得是一对彩色的鹦鹉。 “东家。”负责此次运送的负责人见了自己东家，于是行了礼。 “这些是哪儿来的？”黄月英便问。 “是自堵阳分行送来的。”负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条子，“还请东家落笔。” “谁送的？” “张三将军。” “哎？”黄月英眨了眨眼睛，张飞给她送这些做啥？ 投她所好？ 不像啊！ “张三将军说，这是给东家补身体的……” “那对鸟也是？” “那是给东家解闷的。” 黄月英点了点头，“张三将军缘何要送我这些？” “不知。” “不知？”黄月英有些纳闷了。 去年许昌一行，她和刘备阵营里头这几个人混得都还算不错，但要说关系特别亲密，可能也不算。 这些东西给她补身体……他们到底哪里看出来她身体弱了？ 不过，送都送过来了…… 等等，堵阳那边送来的？ 大佬连堵阳那边的分行都设好了？ 果真神速！ 在去年，兴汉商行的各分行还只是在荆州几个郡的治所设立了的，因为需要把水果干这些给卖出去……一郡治所的经济会好上一些，利于商品的流通。 接过了那张条子，签下了黄楚的名字，又问，“可还有其他东西？” “有书信一封。”负责人继续道。 黄月英：…… “张三将军的？” “不，是诸葛先生的。” 黄月英松口气，幸好，不是张飞的，是自家大佬的！ 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信上说了堵阳的一些情况，另外，告诉黄月英，堵阳分行设立完成，他就继续往其他地方游学去了，诸葛均那边，希望黄月英多关注些，之后，每到一地，他都会写信与她说一下情况。 黄月英失笑，她压根不需要去关注好吗？有她老父亲在……那几个娃子估计都逃不掉压迫式的学习。 特别是，诸葛均在灯会上还输给了黄琮。 “另外，诸葛先生还有东西带给东家。” “什么？” 负责人随后从一个木箱中，拿出了一个瓷瓶，里头是一根长满了花苞的枝条，“恰巧开成的梅花。” 黄月英微愣，随后笑着接过。 二月中旬这会儿，算公历也不过是三月多，在南方之地，有些梅花是开得正正艳的。能寻到还全是花苞的梅花枝，已是不易，又得算好时间……送到襄阳后正好开花……便更是不易。 “若你回堵阳还能见到兄长，便向我代他问个好。” “诺。” 旁边，张管事便开始把这些活物给安顿下去。 黄月英，却是拿了瓷瓶梅花去了书房。 她想了想，张飞给她送了礼，她不能不回礼，于是书信回了楚安，附上了丈八蛇矛的设计图。 这武器，是在演义中才出现的，而正史之中，张飞用的应该是丈八矟矛。 想来，若是制成，老张定然也是欣喜的。 还未安静一会儿，就听得张管事继续来报，说楚安来人。 黄月英惊讶，今儿是啥日子了？ 于是出了书房，便见到刘和抱着一个木箱，站在偏厅内。 “怎是你来了？”黄月英笑问。 “师傅太忙，走不开。”刘和笑着解释，而后把木箱放在一边，对着黄月英行礼，“见过东家。” “不必不必。”黄月英摆手，指着木箱问，“这是？” “这是诸葛先生请师傅打造的护身软甲。”刘和打开木箱，解释道。 黄月英微愣，护身软甲？ 这东西，她可没想着要造啊！ 等会儿，又是大佬请浦老造的？ 望着木箱中，那银色环扣软甲，细细密密，看着便是工艺非凡。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诸葛亮拒绝了浦老摊子上十箭正中靶心的奖品，而是向着浦老讨要了一个锻造东西的机会。 未曾想……却是这个。 也是为她。 “东家试试？”刘和拿出软甲，双手呈上。 黄月英默了默，接过，“你在此稍待。” “诺。” 而后，黄月英便回了房中去试这件软甲，穿在身上，虽有一定重量，却不算特别重，是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软甲上的环扣，密密麻麻，孔距之小，足可见其防御能力。 接着，她又穿上了外层的衣服，压根……就看不出来她贴身穿了软甲，大佬这是怕她有时太过冒险吗？ 虽是无奈，却是对礼物欣喜。 总觉得……大佬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回到偏厅，见着比前几年更成熟的刘和，道，“十分合身，辛苦浦老了。” 刘和亦笑，“东家客气，师傅说，若东家有改进的意见，便更好了。” 黄月英感叹摇头，“这东西，威力你们应当实验过的，这样就很好了，此物制造……可繁琐？” “有灌铁之法，制作这些小部件倒是不难，难的是把这些环扣一个个的链接打造。”刘和解释，“不过，师傅也已经在寻找解决之法了。” “若是寻到了，便请浦老多打造几件，尺寸的话……待收集完了我会一起写信言明。” “诺！” 第228章 来自老父亲的关怀 护身软甲这东西，应该算是古代版的防弹衣。 黄月英想着，她既然能有一件，怎么能不为战场上冲杀的甘宁等人备上一份？ 不过，大佬送的礼物，意义当然也就不一样了，所以……还得书信问一下。 便又提笔，给诸葛亮写信，询问是否能以此软甲为模板，给甘宁等人都备上一件，而后又道，收到花了，恰好盛开，十分欣喜，又叮嘱诸葛亮出门在外要注意身子…… 看着突然开启了唠家常模式的信……黄月英陷入了沉思。她和诸葛亮，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唠这些的？ 不过，也管不了这些，写了信，就派人送去了。 送去哪儿？ 宛城。 那里，将会是诸葛亮的下一个目标地。 才做完这些，就听得张管事说，她老父亲来了。 把黄月英惊的站起，黄承彦来了？他不该在学宫那边监督着那几个小兔崽子吗？ “阿父。”见到黄承彦，黄月英还是开心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小心虚。 “嗯。”黄承彦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 “阿父怎的来了？” “去了你姨丈府上。” “啊？为何？” “为何？”黄承彦想了想，道，“自你化名黄楚出仕，为父这可是第一次去州牧府，再者，如今你已是十五岁，难道为父不能问问？” “问什么？” “黄楚何时能致仕啊！” 黄月英失笑，她什么时候能致仕？那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不过，老父亲去敲打敲打刘表，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越得不到的人和事，才越会被珍惜。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她是想借刘表的手做一些安排没错，但是，人跟人的关系啊，向来脆弱，哪怕是亲人，更别说她这种了。 “多谢阿父。”说着，黄月英认认真真的对着黄承彦行了一礼。 黄承彦见着自家闺女这几年的变化，看着长得越发标致的闺女，叹口气，走近两步，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其实呢，阿父只想阿楚能平安长大，平不平天下什么的……不要紧，你可知晓？” 黄月英笑答，“知晓的。” “但阿父也不会去阻止你做这些事，相反，若是有阿父能帮忙的事儿，阿楚需要告诉我，可明白？” “明白的。” “你阿母这两年，日子也充实了，人也比以往精神了，庄子上的发展，县里的情况，阿父都看在眼中……”黄承彦继续笑道，“所以啊，阿楚……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些事。” “嗯！”黄月英重重点头。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对了，孔明如今在何处了？” “啊？”黄月英眨了眨眼睛，“阿父找兄长有事？” “你还喊他兄长？”黄承彦皱了眉。 诸葛亮在庄子上的日子，几乎天天和自家闺女腻着，哪怕闺女是扮做男装，但他作为父亲，自然是要问一下的。 “不然呢……”黄月英疑惑，总不能喊大佬？ 黄承彦愣了愣，合着……自家闺女开窍的晚些？ 于是失笑，挺好的。 “无事，挺好的。”黄承彦笑道，“对了，学宫那边，你可要去看看？催一催那几个甲级班的……该结业了。” 襄阳学宫至今……还无一人结业，惹得他们这几个客座讲师，也很无奈。 “既如此，明日便去。”黄月英笑笑。 是啊，像是向宠这些个人……本就带有鲜明的个人色彩，如今在她的助长之下，基本上成长得比历史上要快不少。 她如今布局大，需要好一些人坐镇。 这些个历史留名之人，能抓一个，那就是一个！ …… 次日。 黄月英便跟着黄承彦，带上了黄武一行人，往鹿门山脚下而去。 田间，麦苗的似乎比之前高了些，绿意更甚。 劳作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官道上，车马行人都多。 看似有些乱，却也带着些秩序，一般的百姓都不会走在路中央，一般的车马也不会往路边挤，维持着一种……乱中有序的平衡。 黄月英便想着，也是时候，和刘表建议建议了。 一年两熟的庄稼到时候一成，整个荆州就会热闹起来，得提早规划一番。 不多时，便行至了鹿门山脚下，见到了依山而建的学宫，看着便是大气。这不是黄月英第一次来，但每次来，都会觉得心有敬意，相比起后世的各种大学建筑，这样的学院……似乎更能代表华夏。 学院规矩，任何了进了学院，均不得驾马。是以，一行人便把车马都停在了学院外。 带上东西，拾级而上。 “见过先生。” “见过小先生。” 一路上，都遇到不少学子。 对着黄承彦与黄月英见礼，两人自然也是还礼，于是……速度就慢上了许多。 甲级学子的教室中，见不到几个人，黄月英脑门微汗，这些人……过于自由了些。 这时代，还未出现科举，是以，大家的学习压力不大，学的也轻松，多数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的，教室中这几个人，也不过是在练习书法而已。 “见过诸位学兄。”黄月英站在教室外，对着几人见礼。 “哎？小先生来了？”有人反应过来，随即乐了，“小先生倒是许久没来了！” “是啊，小先生快进来坐！” “恰巧，写了一副字，小先生不妨过来看看……” 很久没来的黄月英，立刻被这几个学子给热情的拉住了。 黄月英无奈，“几位学兄客气了，不知巨违兄长他们在何处？” “藏书阁呢。” “我去喊他们去！” 当下，便有人出了教室。 黄月英见此，只得接受了好意，开始与剩下的几人交谈起来。 “听闻，冬麦夏稻之法是在楚安县率先试验了的？”有人问着，眼神中闪亮亮的。 “是，此法乃是种花居士所授，由吾妹以及黄寅兄长带人试验，去岁……成功了的。” “亩产如何？” “麦子亩产四石半上下，禾稻亩产亦是差不多。”黄月英认真的解释着。 “若按照麦子与禾稻正常的生长时间，时间上应当来不及？” “是。” “如何解决的？” “今岁，诸位学兄便能亲眼见到了。”黄月英也没有直接回答，毕竟……学宫里虽然筛选严格，但也属龙鱼混杂。 她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外头，黄承彦见此，则是背着手离去，自家闺女……这名声，可不比他小啊。 “也好。”有人点了点头，表示他倒是要亲眼见见。 不多时，外头急急忙忙来了一群人，恰是向宠、吕登、程松以及其他甲级班的学子们。 “楚，见过诸位学兄。” “见过小先生。” 随后，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 第229章 战起 年轻人们的相处，气氛总是轻松些。 互相见过礼后，便也没有那般拘束，向宠便率先开口问，“阿楚如何来了？” 其余那些个学子也挺好奇。 这学宫虽是小先生督造的，甚至其中藏书能达十万册也少不了小先生的功劳，但……小先生来得次数那叫一个少。 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对方出现在这里，就让他们很是好奇。 “学宫建成已一年有余，甲级班学子……尚无一人结业出仕。”黄月英笑着盯着向宠那堆人。 “咳。” “咳咳咳。” 四周不断的有轻咳声响起。 “我好似还有本书没看完，便先离去了。” “我学舍还未打扫，先告辞了！” “我还未吃早食，如今肚中有些饥饿……” 转眼间，直接少了一半人。 学宫建成一年多，藏书量也达到了十万余册，其中虽有些书内容相似，但是各家注解却是不同，一年时间，也没人能直接把十万册书都看完的。 黄月英看着这些人的反应，眼中全是无奈，却是盯着向宠几人，带着笑意，“几位兄长……也有事吗？” 向宠叹气，招呼着其他人坐下，又招呼了黄月英坐下，“阿楚早已是从事祭酒，也已建功立业，可谓天下学子典范，不如猜猜，我等为何不着急结业？” 黄月英看着向宠，又看了看程松、吕登其他人，发现他们也都看着自己，便答，“藏书或者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但绝不是主要原因。” “嗯，的确。”旁边，吕登几人点了点头。 “如今的荆州，其发展之迅疾，若腾飞之神骏，几位兄长也是有目共睹，刘州牧亦有匡扶汉室之志，去岁还兵发许昌欲迎还天子……” 众人皆点了点头。 “玄德公与其麾下兄弟亦是驻守荆北，关将军甚至担任了长沙太守，又有文聘将军等老将，至今，荆州可谓是兵广、将强。” 众人再度点头。 军事这方面，在刘备几兄弟来了以后，那实力上涨的不止一截。 “民生一块，只要一岁两季的庄稼推广成功……不仅能提供充足的军粮，更是能让庶民百姓吃饱饭。” 众人再度点头。 “是以，诸位兄长与学兄们觉得，哪怕自学宫结业了，却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可对？” “阿楚到底是阿楚。”向宠无奈笑笑，“是啊，我等皆已冠年，家中亦是招罗着成家之事，襄阳学宫，乃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学宫，我等为学宫首批结业学子，压力……可想而知。” 黄月英自然理解。 作为第一批毕业的学生，如果向宠这些人没有一个很好的安排，无论对荆州还是对她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这事儿啊……合该刘表来处理的。 但她到底也是学宫创始人之一，替向宠他们操心，也是应该。 她相信，在场这些人，都是想要在学宫结业后，迅速做出成绩，闯出名声来的。 所以，对这些人的安排，就不能太马虎了。 “阿楚明白了，今日回襄阳后，便会求见州牧。”黄月英笑答，她愿意当这群人沟通的桥梁，“只是，即便州牧有所安排，诸位兄长与学兄们出仕后，或都会遇到阻力……” “这是自然。”程松点了点头，“但，吾等不过冠年，又如何会畏惧呢？” “哈哈哈，是极！” 众人皆笑。 黄月英也笑。 理解了这群人的诉求，她又留着问了一下这群人的“毕业论文”咋样了，然后……她就一直被他们留到了天黑。 黄承彦见着这群学子要拉着自家闺女抵足而眠，气得把这群人一个个的赶回去，命人给闺女准备了一个单人间，又请黄武等人小心防卫，这才放心的和几个老友秉烛……夜饮了。 黄月英哭笑不得，但也内心熨帖，临睡前考察了一番诸葛均、黄琮、习书三人的功课，这才满意的放过了他们。 …… 次日一早。 黄月英品尝了一下学宫的早食。 鸡子、粟米粥、汤饼、酱菜，一钱管饱。 像极了回到后世学校的感觉，只不过……早餐的菜色不多罢了。 如今的学宫，制度在一步步的完善，她不好插手太多，却也不能不插手。 算数这方面的内容……她是给丙级班的孩子们加了的，之后，也需要让族学里的那些孩子，来这边露个脸。 …… 襄阳，州牧府。 刘表听了黄月英的话，陷入了沉思。 襄阳学宫，建立的初衷，是为了能让他这个荆州牧在做事情的时候摆脱世家的掣肘，手中有足够多的可用之人。 如今，第一批的学子们，有寒门出身，也有世家出身，可以结业的人数，约莫有个四五十人……但，荆州却是没有这么多职位来安置他们。 哪个地方，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阿楚觉得，当如何？”刘表有些为难。他虽然感受到了世家的掣肘，但也不愿意与世家直接撕破脸皮。 这么多人安排下去，必然是要与各大世家起一些冲突的。 “如今杨硕出任典农校尉……”黄月英略叹气，她就知道刘表会是这个反应，于是继续道，“一年两季作物的法子虽也被安排下去了，但各地进度不一……” “阿楚的意思是，增设农事官员？” “是，一岁两季的作物，才是荆州目前最大的一件事。” 刘表轻松的笑笑，“阿楚所言极是，可若有人不愿掌农事呢？” “柴桑、豫章，皆可去得。” “吾明白了。”刘表点了点头。 而后就用荆州牧的名义，再次下发了招贤之文，有负责农事的，有负责军事方面的……用了印后，便令人去襄阳学宫宣扬去了。 这样一来，与荆州世家才能尽量的少起冲突。 黄月英内心无奈，但也知道，目前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刘表的让步了。 她要图谋的是整个天下，安排人手，也不过是其中的一步，这些人在这时候或许担任着比较边缘的位置，但以他们的能力，再过几年……便能慢慢掌得实权。 所以，她不急。 再者，按照历史轨迹，刘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 三月中旬，春耕已到了尾声。 曹操秘密点兵，往仓亭津进发，他要拔掉袁绍留在那儿的兵力，进一步的扩大自己的版图，提升自己在北方的地位！ 与此同时，消息同时传到了堵阳，刘备一面往襄阳发消息，一面带人去往宛城，和文聘商议大事。 同时。 江东也是尽出兵马，一路西进，豫章、柴桑……皆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襄阳。 第230章 荆州安排 豫章。 刘琦再一次的拉着甘宁的手，有些着急，“甘将军，此去……多加小心啊！” 甘宁笑着点头应下。 江东那边，兵分两路，一边打柴桑，一边打豫章，打豫章这边，也是多路进发……笃定他们防守薄弱。 这一年多，他在豫章，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啊！ 自然是尽起豫章之军，往边线而去，同时，往长沙方面求援。 …… 柴桑。 霍峻着银甲，站在水寨之中，看着外头那些敌船，内心并不慌张。 他不仅往襄阳去信了，还往江夏去信了。 江夏那边，黄祖早就被换了的。 有黄月英的安排在，他一点都不担心。 …… 襄阳。 刘表得了江东来攻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慌，但看到了柴桑和豫章那边的消息，又觉得安定了一些。 相比起曹操出兵，他又有了迎还天子的机会，他此时更在意荆州境内安稳不安稳。 “主公不必担忧。”蒯越朝着刘表拱手，“江夏太守黄将军、长沙太守关将军，定已得到求援消息，黄将军虽不如关将军名头大，但也是早早便升了中郎将的。” 刘表的表情更镇定了一些，“异度说的是。” 应对江东的防线有这么多员大小将领镇守，他暂时不必担忧。 可……他看到了刘备的信。 刘备说，得到了确切消息，曹操已点兵北上了，许昌定然防御不足……这是景升兄与他刘备的第二次机会，即便知道许昌定有防备，也不可错失。 是的，刘备说得对，许昌那边一定是有防备的。 但他说得更对的是，这是曹操给他和刘备的第二次机会，如果不把握……有些对不起自己。 但荆州现在什么情况？东面的柴桑和豫章在打仗，去年损失的兵力也还没有完全补齐，让他出兵……似乎有些难办。 于是，纠结、犹豫的性格又开始发挥。 下方的黄月英见着刘表的表情，内心无语，这不过是又长了一岁，刘表这性格缺陷怎么越来越明显了？进展这么神速的吗？ “主公可是在担忧许昌之事？”蔡瑁先开口，问着。 刘表点头，“是啊，玄德贤弟说得对，虽说许昌会有防备，但也是我荆州难得的机会。” 只是，迎天子这件事的成功几率，甚至没有去年那么高。 蔡瑁笑着，迎天子这事儿……他已经没有去年那么急了。 因为，黄月英曾经开解过他，不管是天子也好，还是刘表也好，又或者是刘备也好，都是汉室宗亲，这也就意味着，蔡家想要更进一步，选择不仅仅只有那位天子。 而刘表的性格，他更是了解，这明显是……自己又纠结上了。 “去岁损失之兵卒尚未完全补齐，江东又来攻……”蔡瑁只说了这一句。 简单来说，他不赞同刘表这边出兵，因为，回报不大，消耗却不小。 “德珪说的是。”刘表觉得蔡瑁这话，说到了他心里头。 “越却觉得，此次机会难得，且，如今之荆州，就只差迎天子这事儿了。”蒯越与蔡瑁持相反意见。 刘表一愣，是啊，荆州现在，一年两季的庄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如果……能在今年把天子迎回来，又有一年两季庄稼这“祥瑞”，他刘表作为汉室宗亲、荆州牧，再有襄阳学宫这些助力，当一个中兴之臣不过分？ 再过几年…… 想到这里，他呼吸略急促了起来。 是啊，再过几年，便有希望了啊！ 黄月英见着刘表的变化，暗自给蒯越点了个赞，现在的蒯越……也很清楚刘表的弱点了，也就是说，如今的蒯越……是主张迎回天子的。 最重要的其实不是能不能迎回天子，而是不能让曹操这么安稳的发展。 曹操这一去，也就是历史上的仓亭之战，虽说笔墨不多，但却是继官渡之战后，真正击垮了袁绍的一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按照发展趋势，这一战，曹操必胜。 届时，袁绍一死，众子夺权，都被曹操一一给收拾了的。 这不就和历史上一模一样吗？ 于是，她便开口，“机会的确难得，再者……最重要的一点，曹操北击，姨丈若不出兵，那便是给了曹贼安稳发展的机会，曹、袁两大势力，谁强谁弱，目前已了然……若再任由曹贼坐大，于我荆州不利。” 刘表一想，也是，不出兵，对荆州还真不利。 曹操如果平定了北方，最后肯定是要南下的，南下的第一目标是谁？当然是他！ 而后表情严肃，点了点头，“阿楚说的极是。” 蔡瑁、蒯越、黄月英具是内心无语，谁都说得对。 “另外，若姨丈不出兵，荆州这些个文人士子……又该如何看姨丈？”黄月英又加了一把码。 刘表这才下定决心，点头，看向蔡瑁，“既如此，德珪……便辛苦你了。” “诺。”蔡瑁应下。 他虽然不主张出兵，但刘表让他出兵，他不会拒绝。 而且，这次出兵，定然会和刘备势力一起，就意味着……他有了交好刘备那边的机会。 对蔡氏一族来说，有利无害。 “吾这便去信玄德贤弟。”刘表满意道，但想着……蔡瑁和刘备，该让谁做主呢。 刘备虽是客居荆州，但其实从官职上来说，与他是同一等级的。 可蔡瑁……也是他荆州手握实权的大将。 “此次出兵，便以玄德贤弟为主，德珪为辅。”刘表继续道。 “诺。”蔡瑁自然没有意见，他之前虽然不太能看得起刘备，但……阿楚说了，谁也不知道，这左将军日后的发展如何啊！ 接下来，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具体部署。 由蔡瑁领兵一万北上，由蒯越负责各方粮草调度，又令江夏、长沙那边支援柴桑与豫章。 刘表这才松口气，看向黄月英，“阿楚便多关注宿麦。” 黄月英点头，到了这会儿农历三月……冬小麦已经长得很高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能收获了！ 这是襄阳及附近地区首次种冬小麦，意义是不同的，哪怕楚安早就实验成功。 出了州牧府，黄月英便带着黄武往府邸而回，再度……在门口见到了兴汉商行的人。 第231章 庶以为：防线可往北推 “郎君，这是宛城那边兴汉商行送来的东西。”见着黄月英回来，张管事解释道。 黄月英微愣，宛城？ 上个月诸葛亮就是从堵阳去的宛城，所以……是诸葛亮送来的东西？ 还未待她问出问题，负责人已打开木箱，里头是一支被折下的桃花，开得…正好。 大佬这是…又给她送花？ 其他人见了，也稍觉得有些怪异，男子…送男子桃花？ 倒是黄武这群知情人，内心总算觉得安慰些，自家妹子…好像也要长大了。 “还请小先生签收。”送货品的负责人拿出了条子。 黄月英点头，随即签下黄楚的名字，“可还有书信？” 负责人恰巧拿出书信，而后点头，“自是有的，先生说，宛城的商行方成立不久，至少要保证往襄阳的路途是正确的，是以，要寄些东西过来试验。” 黄月英：…测试员呗？但谁家测试员送桃花啊？ 想到这里，她也是老脸一红。 接过信，打开，里头说的是宛城的分行已经成立，便遣人送些东西测试一下，恰巧三月的桃花开得正好。 又说如今春耕已到末尾，不论江东那边还是许昌那边皆有异动，希望黄月英居中策应便可，不必再去战场上冒险。 另外，关于护身软甲的事情，他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只不过这软甲做工复杂，耗时较久些。 宛城这边分行建立好，他便打算一路西行，而后南下。 简单来说，就是先往汉中、益州方向，再往交州方向，对目前的诸葛亮来说，会比较方便一些，与既定的计划不同。 黄月英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汉中也好，益州也好，亦或是交州也好，最终都是需要掌握在手里的。 她原来是想着先把交州攻略完，毕竟她还有几个蔗园在那边，再者…交州地处偏远，动交州不容易惊动其他诸侯。 不过，按照诸葛亮的计划，此时虽然改变了路线，但也绝对不会影响到她想操作的那些事儿。 简而言之，就是诸葛亮会在她想要的时间内去完成交州的布置。 虽然，她不太明白对方到底要如何操作，但这不妨碍她相信大佬。 看完信，黄月英自然也就让送东西的人先回去了，他们要回的地方是宛城，而不是诸葛亮的下一个目标城市，所以再待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用。 回到书房后，她就提笔给诸葛亮回信。 一是感谢送的桃花，到时开得恰是风华。 二是说了一下许昌和江东的情况，以及刘表这边的决定，并提醒诸葛亮事事要以自身安全为先。 三是说了一下学宫那边的安排，或许她能找到一些人给诸葛亮打下手。 四是又唠叨了几句，最近天气多变，希望诸葛亮能保重身体云云。 写完后，黄月英看了一番，总觉得…第四点节奏好像不太对，但仔细看了看，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 便将信件收拾好，叫了人送去三味书屋边的商行分行，让人给送去汉中，也算是，让襄阳分行这边的人去亲自走一下去汉中的路，顺便绘制好地图什么的，方便那边的分行建立好后测试路线。 这时代，各地通信，其实也有自己的一番规则，当然也是有地图与所谓的官道。 但是，世道乱了这么多年，有些地图甚至还是百年前绘制的，其中定然也会有些改变，这也是兴汉商行各地分行铺设的慢的最直接原因。 她不会全然的相信这时代的信息。 而且，掌握各州地形…是真的十分重要，特别是在未来几年以后，一些不经意的小路…或许就能发挥出巨大的效果。 她既想要改善民生，也想要在战场上…说一不二，尽早的让天下平定下来。 如今，已经是建安六年了啊。 曹操已经向着仓亭进发，袁绍却已元气大伤。 这一仗的走向，几乎不必有怀疑，但…刘备的提前加盟，却让她又有了那么几分期待，她希望…即便袁绍那边败了，刘备这边的势力能有所提升。 提升到，能真正独立威胁到许昌的形势。 … 宛城。 文聘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沧桑的左将军，内心感叹的同时又佩服不已，许昌那边的消息…他也已经知道了。 去年那一次，他没有参与，觉得甚为遗憾。 今年这次…他也想带人动一动，若不然…就怕以后没有什么机会了。 是以，已经和刘备商量了三天多，两人皆是觉得必须要去许昌走上一遭。 即便不能迎还天子，也要让许昌附近的百姓知道荆州这边，还有人在为汉室努力。 同时，去北方之地宣扬一年两季作物的事情，让百姓自发前来荆州地界避难，以削弱曹操的实力。 另外，他们即便攻不进许昌，也得解救一些百姓到荆州来。 “堵阳本不是南阳郡最北面的县丞…”文聘指着地图，道，“但因去岁张绣反叛之事，以至于叶县、鲁阳等地，虽未落于曹贼之手，却也丧失了无数治民。” 刘备赞同点头，是啊，战乱一起，最无力的就是百姓了。 “此前左将军一些行动，在下也是知晓，为的，便是带回庶民与百姓。” “不错。” “是以，即便此次我等进攻许昌不成，却是要迁不少百姓南下。”文聘继续道，“如此，方能补充我荆州此前的损失。” 刘备继续点头。 文聘到底是一名老将，镇守荆州北面的时间比他久多了，之前还攻下了曹军固守的宛城，太清楚荆州北面老百姓的情况，被曹兵掳走的，不计其数，也更清楚，老百姓才是各个诸侯的基本盘。 “但若如此一来…”刘备也有些犹豫，“如今堵阳之地，已经安不下那般多的百姓了。” 文聘也默，宛城…更是安不下，因为世家林立，已无外来者立锥之地。 而堵阳更北面的叶县、鲁阳等地，之所以很难组成防线，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深入曹操的地盘了。 如果把百姓安排到那些地方…那跟没抢，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庶以为，待完成行动后，主公可将防线往北推一推。”徐庶突然插了一句。 刘备在荆州，那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混地盘的，因为他是客人。 但像是南北交界的这几个县…即便刘备取了，也得先守下来。 另外往北推防线，文聘不会不管，最终结果…再由自家主公书信一封与那位荆州牧解释便可。 一县之地…终究是太小了啊，供养刘备目前的六千兵力，已经是有些困难的。 如果不多搞点儿地盘，怎么能养得起兵啊？ 第232章 宿麦将收 刘备的未来几年发展方向，是徐庶思考良久后，又与诸葛亮讨论了一番定下的。 往南，荆州的势力范围是不能明目张胆的侵占的，但是往北，侵吞一些…不在荆州掌控范围内的地盘，并没有德道方面的冲突，是可行的。 因此，除了在堵阳大力发展民生之外，徐庶也建议刘备多从曹操地盘上抢些百姓过来，因为，任何事情，百姓…才是基础中的基础。 “防线北推？”文聘略愣。 荆州北面的这些个县城，因十分靠近中原，本就历经了多次战乱，即便是刘表想掌控…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因此那时候便把宛城借给了张绣。 结果张绣一投曹，宛城以北的区域，几乎都被曹兵把控。 如今，哪怕拿回了宛城，那几个地方仍是一片双方势力交错的地带，实际掌控那片地方的，仍是曹操。 所以，文聘才愣了。 显然，徐庶的建议…简单来说，就是要刘备借着荆州的力量发展起来。 这对刘表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似乎，也不是坏事？ 刘备这边的战斗力，他是有过分析的。 不说刘备自己，光是刘备那三弟以及身后那银甲将领…便是十分难对付的。 如今汉家天下到了这般地步，刘备作为汉室宗亲，又有着左将军、豫州牧的名头，发展起来了…便能与刘表一道努力，似乎也不是坏事。 文聘纠结了一番，但还是在大义上说服了自己。 “是。”徐庶点头，而后分析，“堵阳、宛城以北区域，如今多数为曹军之掌控，但这些地方实则是荆州之境。” 文聘点头。 “吾主受荆州牧收留，自是要为荆州出一份力的。”徐庶笑着，接着道，“最重要的是，能削弱曹贼实力，进一步将荆州的兵力，推向许昌。” “当然，若有机会能迎回天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都是点头。 “只是…那些地方，并无高城可守。”文聘还是有所疑虑。 那些地方会被荆州放弃的另一个原因，其实是因为那边无法坚守，若能建立稳固的防线，荆州这边是不会放弃的。 以刘备目前的兵力…要把北面一带都守住，那几乎是痴人说梦。 “此次，曹贼北击，定然会对许昌多有防御。”徐庶解释，“但兵力就那么些，曹军不会费心去守这块区域，一旦我等进攻…对方定然直接放弃这几个小县城，把兵力留回许昌。” 文聘叹服，“先生高才。” 是啊，有着去年那次的榜样，天下人都知道荆州也有迎天子的心思。 一旦荆州出兵，对方的防御重点一定是许昌，而不是这些个无关紧要的地盘。 “元直所言，亦是备心中所想。”刘备感叹着，“这些地方，本为荆州之地，自然该在景升兄的掌控之内。” “备受景升兄恩德，还不知何以为报呢。” … 又几日后，刘备与文聘这边接到了襄阳的消息，内心皆喜。 宛城成门外。 “既然蔡军师要领军北上，那备便令吾三弟为先锋，先行往北打点一番，备这便回堵阳，静候蔡将军。” “那老夫，便预祝左将军，一路高歌，得以凯旋！”文聘拱手，认真的祝愿。 “多谢文将军！” 于是，刘备一行人便与文聘分别，往堵阳而去。 … 襄阳这边，黄月英在知道刘表那边定了大方向后，也就没有过多关注了。 曹老板运气很好，刘老板…在这个时期，运气好像是没有那么好的，所以…万事尽力便可。 冬小麦的长势，随着时间推移，麦穗已沉甸甸的挂满了枝头。 “听说这宿麦可以打出白面粉，做成的汤饼，味道不错！” “俺老汉还是第一次种这宿麦呢，以前也没吃过汤饼…” 田间，不断有老农查看着地里庄稼的长势，也不断的讨论。 在这时代，并非所有人都能吃到面食的。 北方或者是中原地区，吃面食的机会多，但在荆州这些地方…稻米才是老百姓推崇的顶级作物，因为…口感香甜，又不剌口，比粟米好吃多了。 “嘿嘿，现在襄阳城里不就有卖汤饼的摊子吗？一碗也不过是两钱…” “两钱都能买一斤粟米了！” “俺那大儿去吃了一次，说是味道有些寡淡，其他的比粟米好入口多了！” “是？这些宿麦，交了主家的租子后，咱们再留些种子，到时候后也能尝尝鲜。” 黄月英也带着人走在田间，听见的，多是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内心很是满足。 “可…待得下个月真收了宿麦，再翻整田地，播种禾稻…时间怕真是来不及啊！”也有人担心。 “担心这般多做甚？反正有一季粮食种成了，再差，还能差过荒年去？” 有人反驳着。 黄月英无奈摇头，当然，没有试过一年两季作物的百姓会担心也实在正常，等到时候给水稻插秧了…这份担心，便都会一一消失。 是以，她不在意这些个议论。 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她手下的人不在意。 黄武就是在意的人之一。 “这几位老丈，这冬麦夏稻的法子在楚安都已经种成了，为何还这般担忧？”于是，他蹲下身子，问道。 “这位郎君倒是好生勇武。”一名老农笑着，而后答，“虽说我等也信楚安君与荆州牧…但，我等到底是没有种过，心里没底，才会有这些疑虑。” “可官府已经说了啊。”黄武还是不解。 这老农便只是笑着摇头，不再答话。 旁边另外的人才道，“这位郎君，说句不好听的，这官府的话…能信几分？” 黄武一愣。 黄月英则是沉默。 这时代，连荆州这地方的百姓都有这想法…那其他地方呢？ 众人都是过苦日子的，当然知道…真想吃饱，都得靠自己，靠老天爷…而不是，靠官府。 这所谓的公信力…还真是堪忧啊。黄月英这么想着。 却见不远处，几名青年士子正与一堆老农交谈，其中…还有好几个比较眼熟之人，比方说…程松与吕登。 “几位兄长缘何在此？”走过去，黄月英问道。 “还不是策论之故？”程松随口就回了，而后才反应过来，问的人…是阿楚，于是笑着，“还不是阿楚之故？” 黄月英眨着眼睛。 和她，有啥关系。 “阿楚要我们尽快结业，未来出仕的方向，也有了定计。”吕登在一旁解释，“吾等自然是要来了解了解如今的农事。” “为了对比宿麦的亩产，除了学宫附近那些田地，我们好些人都找了其他地方的田地，以获得不同地方宿麦的亩产数量，分析后，可进一步了解。”程松于是接着话茬。 黄月英笑着，便是理解了。 这群人…脑子倒是不僵硬。 再然后…她就见到了还在田里指导这些学子把杂草的黄琮与诸葛均… 很好，黄琮在襄阳学宫，看起来混的也很是不错啊！ 第233章 蔡瑁：这左将军有点傻 冬麦夏稻在黄家庄子上不是稀罕事儿，黄琮等人被拉做壮丁也是正常，但眼前这情况……是不是有些相反了？ 至少，该是年长的学子们指导年幼的干活啊！ 于是，黄月英便走过去打了招呼。 黄琮与诸葛均皆有些惊讶，随即兴奋的喊，“兄长（恩师）！” 黄月英自是笑着点头，“是以，这些学兄们在此，皆因你二者的缘故？” 黄琮摇头，“自然不是，学兄们本就想了解农事……” “然后呢？” “然后叔虎兄长曾叮嘱我，说若是去了襄阳，可多观察襄阳附近庄稼的长势，若能记录同一种作物不同地区的生长情况以及亩产等，或许对他的研究有些帮助。”黄琮解释了一番。 “所以？是你们指导诸位学兄们除草？” “不不不。”一旁，吕登笑着解释，“我等之中，并非所有人都了解农事……相反，阿琮与阿均却比我等了解得多，是我们请他们来帮忙的。” 黄月英这才点头，这样……也算能说得过去。 但她有些意外的是，这群学子……竟是相当的务实。 照道理，一般的文人士子，了解农事的本就不多，而肯真正放下身段来了解的，那更是不多了。 似乎是知道了黄月英心中的疑惑，程松开口，“我等毕竟是学宫之中第一批要结业的学子啊。” 是啊，第一批结业的学子……其实是有特殊照顾与荣誉的。 如今的襄阳学宫，可不是一个小书院这般简单。 在刘表表现出迎天子的心思后，荆州不少文人士子，都把刘表看做是汉室的中兴之臣，更别说如今刘表还接纳了刘备。 文治武功，皆有成绩。 这些学子们的野心……自然也是不小，都想兴复汉室，一展才华，建立巨大的声名与功业。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这群人愿意努力……也是很正常的。 黄月英自然也乐得如此。 这群人学的越多，未来出仕后，就越有底气。 “倒是阿楚，如何会在此处？”吕登问了一句。 如今江东来攻，北方似乎又有异动，缘何作为荆州牧手下主要谋士的小先生竟在乡间闲逛？ “这是荆州除楚安以外的地方第一次种宿麦，自然要多关注些。”黄月英也很是自然的道。 “江东那边的战事……”吕登疑惑。 “自有地方守将负责。”黄月英笑着，“柴桑有仲邈兄长守着，豫章有兴霸兄长在，而柴桑之后有黄汉升，豫章之后有关云长……” 吕登一想，也是。 这些安排，已经是相当稳妥了。 战场之上的事，总该多交给武将们才是。 “难怪阿楚可悠闲在此呢。”程松失笑。 “人总不能一直绷着啊。”黄月英也道，见着周围的情况，也是放松下来。 众人便笑。 …… 回到府邸后，黄月英又把小麦的食用方法给列了一番，发现，如今这世道要吃面粉，最难的还是在磨粉这道工序上。 北方还好，毕竟种植小麦的历史悠久些。 但南方这边，百姓们的认知确实有所缺失。 既然打定主意要推广冬麦夏稻，就得把一些面食的做法也都推广出去才行，不然……老百姓们接受程度定然是不行的。 另外，也得在襄阳合适的地方搞几个水力面粉加工厂才行。 这事儿……就还是交给兴汉商行来做。 无论是刘表，还是蔡家，又或者是其他世家，在楚纸这件事儿上已经吃得太多了。 她之前说着要慢慢收回一些利益，也不是说着玩儿的。 距离她给蔡夫人送玉肌散，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已经不知有多少世家夫人小姐明里暗里的打听了。 这玉肌散，仍维持着一个相当高的热度，也算是前期营销手段之一。 而她定下的玉肌散见面会，同样也是在今日，负责人当然是蔡夫人，地点则是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园中。 就今天……她能通过蔡夫人的手，从襄阳这些个世家手中刮出一些不多的油水来。虽然对于一家一户来说，这些油水不多，但是各家各户加在一起……数量便相当可光了。 想了想，黄月英笑着感叹，今年的楚安……依然是马力全开的状态。 织布机、玉肌散、楚纸、书籍、布匹、果干、制盐…… 但是，还不够啊。 …… 堵阳。 刘备见到了蔡瑁，与之前见到蔡瑁的感觉不同……这次感觉对方更客气了些。 “许久未见左将军，瑁可是挂念良久啊。”蔡瑁笑着，认认真真的看了看眼前的刘备，就这气质在身上，未来一定是不简单啊。 阿楚说得果然没错。 “蔡军师客气。”刘备惊讶，连连笑着，便请了蔡瑁一行人入城。 蔡瑁自无不可，看了看这县城百姓的情况，比他驻扎时……情况那是好了不少，内心暗自感叹，这左将军，未来定不是普通人。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地方，各自落座。 “还请蔡军师见谅，此次出征，备已令三弟张飞带着先锋军往北而去。” “无妨，兵贵神速，理当如此。”蔡瑁并不觉得有啥。 如果再来一次去年那种事儿……光是郁闷，他都能郁闷不少次数。 “多谢军师谅解。”刘备是真的好奇了。 不过短短半年左右的时间，这蔡瑁对他的态度，怎么就改成这样了？ “左将军不必客气了，此次出征，吾主令在下一切听从将军号令。”蔡瑁笑笑，而后取出了刘表的信。 刘备自然是命人接过。 实际上，类似的信，他早就从刘表那儿收到过了，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 打开一看，的确如此，于是放下信，道，“今岁出征，迎还天子仍为首要之事，但……” “将军有话请说。”蔡瑁见着刘备停顿，便道。 “但此事艰难，军师亦有体会，且经过去岁之事后，许昌定会留有重兵守卫，是以，今岁迎还天子比去岁更难些。” 蔡瑁听完，点了点头，是难啊，不然，之前刘表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是以，此一事，备会竭尽全力……却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将军客气，战场之上……谁能保证都打胜仗呢？”蔡瑁不是没败过，所以心态还是不错的。 “但我等毕竟也出兵了，即便不能迎还天子，也该把宛城、堵阳以北属于荆州的地方，都拿回来。”刘备继续道。 “啊？”蔡瑁微愣，拿那些地方干嘛？又不值多少钱。 “是以，烦请军师转告景升兄，此战，备定尽心竭力，为汉室效死。” “将军莫要如此！” “若北方那一小片区域拿回，备愿领兵驻守，将防线北推……只是这些地方民生之事，却是需要景升兄帮忙的。” 蔡瑁更愣了。 这刘备……有点傻啊！ 这是要自己当边军的意思了吗？ 把地方的管理权交给刘表，自己却只是为刘表镇守荆州北面……简单来说，就是脏活儿累活儿都他干了，可好处都是别人的。 “此事，瑁欲修书一封，烦请将军也修书一封，派人共同送往襄阳。”蔡瑁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告诉刘表才行。 他虽然大权在握，但也不能代替刘表答应这种大事儿。 “多谢蔡军师。” 第234章 黄月英：姨丈可解决玄德公之隐忧 四五日后，襄阳。 刘表同时收到了刘备与蔡瑁的信，觉得这玄德贤弟果真是待人至诚，主动将后勤与地方管理交给他，这是处处为他着想啊。 且其忠于汉室之心，当真是日月昭昭。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接受。 如果真按照信上的意思，他刘表那成什么人了？ 稍一思索，便令人去请了蒯越与黄月英来。 就目前来说，整个荆州…最令他信任的，莫过于这二人了。 …… 黄月英收到消息时，正在府邸里难得的放空。 不需要动脑思考的躺平日子，真舒服啊。 宿麦的长势良好，东面防线平稳，北面又有刘备顶着，她还能担心些啥。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竟才享受了两天，就被打破。 于是只得整肃仪容，喊上了正在后院与其他人演武的黄武，一道去了州牧府。 在州牧府门口，恰巧遇到了蒯越。 两人一对视，便知道是刘表又有些事情决定不下，要听取他们的意见了。 …… 刘表见得黄月英与蒯越，脸上笑容堆起，内心似乎是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因为，他不必纠结了。 会有人给他最好的建议。 便把刘备与蔡瑁的信，分别递给两人。 …… 黄月英拿到的是刘备的信，见着这信中言真意切，潸然泪下，说他刘备要给刘表收复宛城与堵阳以北的那片区域，待得收复后，便要请刘表派官员对地方进行管理，建立体系。 而他刘备，会率领着手下兵马，为他抵挡来自北方的进攻，并且厉兵秣马，与刘表一道复兴汉室，迎还天子。 言语中，隐隐有以刘表马首是瞻的意思。 看完，黄月英看向了刘表，又看了看蒯越。 “阿楚与异度可把信件交换。”刘表于是道，“这二封信，是玄德贤弟与德珪写的。” 黄月英便理解了，与蒯越交换了信件，看了蔡瑁的信。 两封信，说的基本上是同一件事，只不过是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进行的叙述。 从蔡瑁信上来看，他是同意这件事的，只是……也表达了这样多少有些不厚道，询问刘表，是否要从另外一些方面补偿左将军。 “姨丈如何想？”黄月英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想要打探刘表的想法。 刘表对这样的情景也没有什么疑惑，他与黄月英的相处模式，向来都是如此。对方在给出建议之前，一定会先问清楚他目前的想法。 “与德珪所想相似，却觉得，这对玄德贤弟实在不够厚道。”刘表叹气，“玄德贤弟与吾同为汉室宗亲，皆有匡扶汉室之志，关将军如今还守着长沙，支援豫章，与江东作战。” 黄月英：…… “吾若同意了玄德贤弟的话，天下人如何看吾？” 很好。黄月英叹气，刘表这纠结犹豫的性子啊……是因为他仁善呢，仁得不够彻底，为恶呢，更不够水平。 简单来说，刘备提出的建议对荆州来说是有不少好处的，这好处，刘表想要。 但刘表内心觉得这样对刘备不厚道，而且他如果答应了，天下人大概都觉得刘备吃亏，而他刘表占了刘备的便宜。 旁边，蒯越也是默了默。自家主公什么个性子……他可太理解了。 不过，此事对荆州有利，他就赞同。 “主公仁德之名布于四海，又心向汉室，左将军此举，可见其诚，主公若不答应，反寒其心。” 刘表一愣，是啊，人家是一片真心，他如果不答应，对方还真的容易寒心。 “是以，姨丈可应下左将军之请求。”黄月英于是接话道，“如此，荆州与许昌之间，便有了更多的缓冲区域，即便未来发生些什么，也能减少对荆州中心地区的影响。” 刘表想了想，点头，“话虽如此……” “姨丈若觉得对玄德公有愧，不如请其多募兵士，多与粮草与兵甲的同时，解决一番玄德公的隐忧。”黄月英继续道。 “隐忧？”刘表一愣，“玄德贤弟竟有隐忧？” 黄月英点头道，“玄德公已过不惑之……其膝下却只得一女。” 是的，因为刘备前些年，一直没有个安稳的地盘，且妻妾家眷也多次被敌人掳走……所以，刘备如今哪怕四十岁了，到现在也只有一个女儿，阿斗都还得再过几年才出来呢。 刘表一下子就悟了。 他比刘备大个几岁，却已经有三个儿子，好几个女儿……而刘备呢，子嗣稀少。 这说明什么？ 说明刘备缺人啊！ 蒯越则是瞪大眼睛，阿楚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这些话是一个女孩子能说的吗？ 而后，他便抢先道，“既如此，主公可为左将军多觅良家女子。” 刘表自是点头，笑着，“阿楚所言甚是，异度也说的极是。玄德贤弟已有投效之心，吾可不能寒了他的心。” 只是，刘备的官职到底和他其实是同一级别的，所以……他没法给刘备安官职，但多给刘备一些粮草与兵马，给刘备解决隐忧，他还是能做到的。 如此，这事儿便定了下来。 只是，那块区域，地方不大，但管理起来绝对不简单。 如何派人，派哪些人……又都是问题。 “今岁，学宫学子们结业，可多给他们一个选择。”黄月英见着刘表皱眉，便道。 “哈哈哈，阿楚果真知我！”刘表大笑，如此一来，派什么人……那也解决了！简直完美！ 黄月英笑笑，“是姨丈信任阿楚罢了。” 刘表也笑。 自家这外甥女，用起来那实在是太顺手了。 但他又想起前段时间黄承彦上门质问，也知道，他不能用黄月英一辈子。 内心，便是越发珍惜与感叹，阿楚有这般本事……最后若是要相夫教子，还是太可惜了啊。 黄月英不知道刘表这内心想法，只知道，刘备玩的这一手……玩的很不错啊。 大概也许，是徐庶的建议？历史上，徐庶的才能是得到诸葛亮的认可的，但其才能并来不及表现出来。 就黄月英看来，徐庶绝对也是只狐狸。 从刘备角度出发，就这一手，他相当于主动把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了刘表，能够赢得刘表长期的信任，这对双方……其实都是有利的。 另外，这一手，也能让刘表极大的信任远在长沙的关羽。 同时，刘备还赢得了名声，赢得了与荆州各大世家交好的机会。 这样一来，再过几年，等刘表没了……刘备就真的有了全领荆州的资格！ 所以，她自然是乐得配合。 但，也不能让刘备掌了整个大权啊。 那位徐元直……她需要再次去会会了。 第235章 刘备的以退为进 几人商议后。 刘表当下提笔，告诉刘备：你我兄弟同为宗亲，更合匡扶汉室之志，此事便不分你我，由玄德贤弟决定便可。另外，吾会令异度多运粮草与兵甲北上，希望贤弟练出强兵的，多多保重自身。 近日春暖花开，听闻玄德贤弟膝下仅得一女…… 写完后，刘表看了一眼，将信折起，随后道，“既如此，玄德贤弟这隐忧……吾便交由夫人去与各世家交涉。” 这种事儿，还是交给蔡夫人处理为好。 “主公说的是。”蒯越表示赞同。 黄月英也没有意见，她那便宜姨母……最近那是风光得意，玉肌散的分成，蔡夫人拿了不少，现如今，她每月用的玉肌散不仅不用花钱，还能挣不少钱。 当然，黄月英赚得更多就是了。 这样一来，张仲景那医药堂，甚至可以完全脱离封地里的财政支持了，啧……难怪后世各大美妆公司那玩的叫一个贵！ 内心这般感叹着，黄月英便道，“阿楚一会儿想去看看姨母。” “去。”刘表摸着胡子，笑着应了。 这几天来，蔡夫人春风满面，显得年轻不少，便是他……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魅力。 当然，刘表知道，这其中少不得黄月英的功劳，加上那玉肌散的生意，黄月英分了蔡夫人的份子……他也就没说什么了。 这般生意，他还是不掺和为妙。 …… 黄月英告别了刘表，便令人前往蔡夫人处通报。 蔡夫人听闻黄月英来了，那是欣喜不已，拉着黄月英的手，“阿楚来了。” “见过姨母。”黄月英笑着，看蔡夫人的手和脸，那是真的……比之前白了很多啊。 “不必多礼。”蔡夫人赶紧道，随即，拿过一张单子，“瞧，这是这几日，各世家夫人们要的玉肌散。” 黄月英接过，看了看，笑着点头，“姨母照旧派人送去商行处便是。” “好。”蔡夫人点头，“阿楚今日如何过来了？” 黄月英便把刚才的事儿和蔡夫人说了。 蔡夫人微愣，感叹，“这左将军，倒是个实诚人。” 年过四十而无子，在这时代……并不多见。 蔡夫人自己没生孩子，是以还挺能理解刘备这隐忧的，想了想，“阿楚以为，姨母要注意哪些？” “姨母不必找过于年轻的女子。”黄月英道，这世道，十五岁就得嫁人生子了，太年轻的，反倒不利于子嗣繁衍。 蔡夫人点了点头，“那若是……寡居的呢？” “想来，左将军那边，当不会在意，姨母届时写明便可。”黄月英答。 曹老板还好人妻，关羽也曾求娶杜夫人，可见，这事儿在此时压根不算什么。 蔡夫人便再次点头。 那位左将军，到底四十岁了，虽说有些声名在外，但身侧也已有不少女子了，她得好好帮着琢磨一番才是。 …… 解决了这些，黄月英才离开了刘表府上。 突然想起，上个月……诸葛亮还在堵阳，刘备这次的举动……和大佬有没有关系呢？ 黄月英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太大把握，但就目前而言，刘备的发展其实是比历史上好了不少的。 历史上，刘备投荆州后，屯兵新野，在那儿一待……就是九年。 这九年里，除了手下兵士多了些，但整体实力并没有提升，名声也还是与之前一般，甚至，还遭到了刘表势力的猜忌与防备。 而今，刘备与刘表联合迎天子，这名声上，就比历史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现在又搞了这一出，刘表这边短时间内压根就不会猜忌刘备，这发展势头，会在前期保持十分迅猛的态势，即便到了中后期，等到刘备在荆州扬名……刘表这边的猜忌与防备，也影响不到刘备了。 简单来说，即便她为刘备谋划，也很难想出这以退为进的法子来。 这法子，着实太妙了。 她相信，过不了多少时间……有关刘备的事迹，便会进一步在荆州宣扬开来。 老百姓多数会称赞，如今两位刘将军，一内一外，保得荆州安宁之类的话。 好一步妙棋啊，黄月英忍不住再次感叹。 …… 堵阳。 刘备与蔡瑁军队还未开拔，便收到了张飞派回的信使，说是已经实际控制了不少区域，曹军一触即退。 两人闻信大喜，往襄阳报喜的同时，便令大军开拔。 这一切，便如之前预计的一般，顺利得很，但同样，也说明了，此时的许昌，定是重兵把守。 …… 许昌。 荀彧接到了荆州出兵的消息，神色严肃，这意味着，对许昌城的严格控制，要开始了。 当下，便按照之前的计划布置起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刘表与刘备竟无一丝犹豫，果真……荆州那边，似乎也超出了以往的预估。 待得明公收拾了北方，他们就要重新审视荆州了。 …… 叶县以北。 张飞骑在马上，眺望着北面，随后感叹，这世道啊……总是如此艰难。 作为先锋，他清楚的知道，他的任务……不是打去许昌，而是拿下这片区域，去许昌那边接更多的百姓过来，安稳的过日子。 他们几兄弟，好不容易又有了一片地方……结果，被那徐元直一哄，自家大哥便要让出堵阳，让出这片区域的管理权。 他一开始不能理解，总觉得……那徐元直在哄自家大哥，但他那大哥却是坚定的要那么做……他能怎么办？只能听他大哥的话了。 不过，那徐元直有一句话却是说到他心里的：左将军镇守荆北的意义，便是抵挡曹军入侵，打造强军。 他很清楚，手中有军队……才是最大的底气。 到了现在，他也是慢慢想明白了。他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要适当的收敛锋芒，要给主人家面子，这样……他们才能过得更好。 他自小家境不错，未曾体会到这般日子，却是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都体会了个遍。 这样的日子，便是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三将军！主公他们来了！”不多时，侍从来报。 “哈哈，好！快随我去迎接！”张飞便开心起来，不管未来如何，这会儿自家大哥来了，他心里啊，高兴的紧，便顾不得其他了。 若是他二哥也在，该多好啊，那样，他们三兄弟就能团聚了。 第236章 四月，宿麦收 张飞迎了刘备一行人至营内，还见到了之前鼻孔朝天现在却笑意盈盈的蔡瑁，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徐军师的计策这么快就奏效了？ “大哥，曹兵果真如军师预计一般，一触即退。”张飞对着刘备报告，“只是，叶县、昆阳这片地方……剩不了几个百姓。” 他们之前往许昌方向接百姓，叶县附近的百姓跟他们走的不计其数。 刘备点点头，又看向蔡瑁，“不知蔡将军以为如何？” 蔡瑁笑着答，“一切由左将军做主便是。” 旁边，张飞再度诧异，这厮之前……可不是这种态度啊！ 刘备见此，亦是笑笑，“曹军曾数度掳荆州之民北上，此次，吾等亦该兵发许昌，既为迎还天子，也为接引百姓。” 蔡瑁点头。 “此地离许昌越近，曹贼便越不放心我等屯兵于此。”刘备接着开口，“待得此次战了，备欲于此修建关卡、营寨，作为荆州北面之防线，率兵驻守。” 蔡瑁想了想，继续点头，“若如此，左将军但有需求，可写信至襄阳，吾定为左将军周旋。” “多谢蔡将军。”刘备诚恳的感谢。 虽然他也对蔡瑁的态度转变有所好奇，但对方给了笑脸，他当然得接着，并且……还得多与对方走动。 刘备身后，徐庶看着这情况，眼神稍眯了眯，这是有人帮自家主公解决了荆州那边的隐患啊，那么……对方与他们是否是同道中人呢？ “左将军不必如此。”对着刘备这般态度，蔡瑁心中舒畅。 这种感觉，他在刘表身上……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过了。 “大哥，蔡军师，军师……”张飞大咧咧的道，“咱们还是先商议商议何时出兵？” “哈哈，正是！” “理该如此！” 于是，几人之间的气氛便越发融洽起来。 …… 时间也在这推移间，进入了四月。 豫章。 刘琦见着眼前这高大威猛的将军，又见着对方身后那列队整齐的兵士，大喜，“琦，见过关将军！” “刘太守不必多礼。”关羽猛一下见这么个崇拜自己的年轻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人，到底是顶头上司的大儿子。 “关将军客气，左将军与吾父兄弟相称，关将军又与左将军结义，自是琦之长辈。”刘琦连连道，“不过，此次战情如火，还恕琦不能尽地主之谊了。” “琦公子不必如此。”关羽笑笑，“收到求援信后，吾便整兵而来，一路不敢停歇。” 从长沙郡到豫章郡，正常行军至少半月余，可关羽生生用了十天赶到，只因求援信中一句话：江东倾一州之兵，欲覆豫章一郡。 “辛苦关将军了。”刘琦感动不已，而后解释着目前的情况，“甘将军已至前线十余日了，江东兵多，从三路发起进攻，分别是北路彭泽、历陵一带，东路玉山一带，南路广昌一带，我等……防御稍有不及，如今彭泽已经陷落。” 关羽讶异。 江东军的兵力比豫章兵要多不少，如今豫章只陷落了一个县？ 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原本以他的预计，豫章这边的江东军……应该是势如破竹的，毕竟豫章与江东大范围接壤，也无险可守，江东想要发起攻击，那是随时随地的事儿。 这甘兴霸……倒也是个人物啊！ “不知，江东军主力是哪一路？”关羽问道。 “正是北路，由周瑜领军！与柴桑不过百里！”刘琦答道。 关羽身后，诸葛瑾摸了摸胡子，显然……江东更想要拿下柴桑，而不是豫章。 “既如此，本将这便带兵去支援，只需打退敌方主力！”关羽当下便做了判断。 “多谢将军！一应辎重，琦必为将军准备妥当！” “那便多谢琦公子了。”关羽也没拒绝，而后带兵休息了一日，补充了物资，便往北去。 …… 襄阳。 黄月英看着逐渐变得金黄的麦穗，心中妥帖。 北面与东面的战况，目前还未有大的消息传回，但想着，北面的目前优势在荆州这边，情况不会太差，倒是江东那边，甘宁与霍峻定是有一场血战的。 而这两日，学宫那边知晓还要派人去宛城、堵阳以北为官，学子们的议论便再度热闹起来。 本有意去江夏、柴桑方向的向宠，也犹豫起来，找到了正在城外看麦子的黄月英。 “巨违兄长是觉着，在叶县那边，或可更快的建功立业？”黄月英听了向宠的意思，大概反应了过来，问道。 “是。”向宠点头，“东面防线，机会虽然也多，可……叶县那边，距离许昌不过两日之遥。” 黄月英略叹气，是啊，那边距离许昌那么近，是个文人，都想去那边发展，为的是以后更好的建功立业。 不能说向宠的选择错误，但黄月英没有想到，几乎还要十年后才在刘备手下出仕的向宠，会在此时，就要和刘备相遇。 “阿楚尊重兄长的选择。”对此，黄月英不加干涉。 “那阿楚的意思便是，此事可行？”向宠笑问。 “曹操其人，兄长应当清楚，有雄才，手下谋士无数，其兵士战斗力极强，”黄月英开口，“若兄长北去，既无天险可守，面对的危险，便是江夏那边的数倍。” “是。”向宠点头，这一点，他也很清楚。但越是危险，收益或许才会越高。 “既如此，阿楚便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多谢阿楚。”向宠笑道，“而今，宠之策论，便需……更改方向了。” 黄月英自是笑笑，“那阿楚，便等着兄长的策论了。” “好。”向宠点头，而后便告辞离去。 黄月英无奈，她估计，向宠只是个来打前站的……学宫内，有不少人会等着他的消息。 这一次的事情后，会有不少学子往北去，到时候以刘备的人格魅力……估计，一个都没跑的。大概是天意如此。 眼前这麦子，再有个几天，便可收获了啊。 五六日后。 刘表带着荆州大小官员，看着城外这黄澄澄的麦穗，饱满的压弯了麦秆，闻着空气中满满的麦香，一个个眼中那都是喜意。 近些时日，襄阳城内已多了不少面食。 无论他们喜不喜欢，这一年两季庄稼若可成，绝对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再者……这粮食，可有不少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主公，这宿麦……可收获矣。”蒯越站在刘表身边，弯腰拱手，语气中，也带着喜悦。 “好！收宿麦！” “收宿麦！” “收宿麦！” 声音一个人接一个人的传向远处，早在田间准备的百姓们便弯腰开始干活。 即便是荆州大小官员们，也在典农校尉杨硕的带领下，手持镰刀，开始体验收麦子。 黄月英其实不太想体验，但她现在的身份是小先生……好，没有办法，只得跟在刘表身边，割麦子。 眼前这一亩，黄月英大概估算了一下，亩产也不会低于四石，到时候今年再加上水稻的收成，至少襄阳附近的百姓……不会饿肚子了。 “这麦穗颗粒饱满，一看收成就不错，未曾想，宿麦不仅在北方可成，在荆州亦可。”有人感叹着，“一年两季庄稼啊，若早些发现，或有不少人可以活着啊。” “是啊，但现在……也不晚啊，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儿。” “不错。如今恰巧为四月上旬至中旬，即便现在才开始播种禾稻，虽为下，却也能收不少粮食。”又有人道。 “现在开始播种？”有人疑惑了一下，“在下有一次见到了不少水田，里头是密密麻麻的稻苗呢。” “哎？” “当真？” “这……这冬麦夏稻，到底如何啊！” “诸位不妨看着便是了。” 刘表听着下属官员们的讨论，笑着扶直了腰，这弯腰割麦子，对他这老年人，还是不太友好啊，于是看向旁边的黄月英，“阿楚，可预估这亩产？” “约莫四石有余。”黄月英答。 刘表满意点头，不多时，他们这群官员们所负责的一亩地，也就割完。 立刻有人给这麦穗脱粒，称重，“四石二十三斤！” 第237章 越发纠结的刘表 四石二十三斤，已经超过了四石，在黄月英的预料之内。 襄阳这边，土地多，人也多。 杨硕初任典农校尉，又得和各大世家打交道，对于这些田地的照料，定然是不及黄寅的。 不多时，又有其他较远的土地上开始报亩产，无一处是低于四石的。 干活儿的百姓们喜极而泣，这意味着……今年，他们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体验干活儿的官员们眉眼带笑，这意味着，今年自家田地里的粮食可以收两季。 便是刘表，也大喜，思索着，这事儿到底是祥瑞之事，该上报天子呢？还是上报天子呢？ 上报天子，无疑，会令他荆州牧的名头更一次的远扬。 可同样的，一年两季庄稼，这样的法子……会引得其他诸侯觊觎。 一时间，难以抉择，便上了田埂，道，“阿楚，异度，与我回府。” 黄月英与蒯越对看一眼，得……这家伙又来了！ “此间诸事，由杨硕负责，今日收得麦子后，立即安排禾稻种植，莫要耽搁。” “诺！”杨硕应下。 “此事，杨硕你辛苦许久，待得此间事了，再行封赏。” “多谢州牧！” …… 鹿门山脚下，襄阳学宫外。 全体学子与先生也都是换了旧些的衣裳，开始收获麦子。 待得称重后，报出亩产四石，众人皆喜。 唯有黄承彦，摸着胡子，这秘密啊，若是守不住……也便守不住了。 想来，阿楚也不会太过于介意。 …… 州牧府。 刘表脸上全是纠结之色，对着黄月英与蒯越道，“这一年两季庄稼的法子，可谓天大的祥瑞。” 后二者点点头。 “是以，这事儿……是否要上报天子？” 黄月英：…… 蒯越略叹气，“主公，禾稻……可还未种下呢。” 是啊，一年两季庄稼的事儿，虽然在楚安已经实现，现在也开始在荆州全境推广，可到底能推广多少地方，都没有定下。 至少，一些偏远些的地方，压根就没有人去主持这事儿，谁会去种冬麦夏稻？ 最重要的是，第二季的水稻都还没种呢，刘表便在这里纠结这事儿……有点，纠结的太早了。 所以，黄月英也无语，自己这姨丈，也让她很是无奈，“姨丈，主簿说得对，如今只是收了宿麦，禾稻都还未种下，不必过早的忧虑此事。” “可此事在楚安已然实现……此事定是要忧虑的。”刘表反驳道。 简单来说，在刘表看来，这事儿肯定能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所以他问的是……最后该怎么处理。 “姨丈说的是。”黄月英对刘表的话表示赞同，但随后又问，“那姨丈觉得……该不该上报呢？” 刘表眨了眨眼睛，于是无奈，“正因不知，所以才喊你二人过来啊！” 旁边，蒯越默了默，拱手道，“待得禾稻收获，若是上报天子，此事必定被视为祥瑞，天子那边也定要派人来查看，要求州牧献上这法子，但此事一出，荆州的声名，必如日中天。” 一旁的黄月英赞同点头。 说实话，这一年两季作物的法子，只要刘表上报，天子想要把襄阳设为都城，正常朝廷官员都没有理由拒绝，乃至于……刘表想要以此理由自立，都能说得通。 不过，许昌那个朝廷，到底不正常，所以……想要把都城设在襄阳，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有曹操……会不断派人来索要这法子。 给呢，也行。 不给呢，也行。 因为一年两季作物，在北方可不一定实现得了。 她可不觉得，曹操会那么大方的把这法子分到其他几个州去。 “阿楚觉得，待得今岁禾稻收获，姨丈自上报这一年两季庄稼的祥瑞便可，自有人信，有人不信。”黄月英开口，“若许昌那边要求详细的法子，便说是寻了前汉旧年种宿麦的法子，收获了宿麦后，再播种禾稻。” 收了宿麦以后，应该是插秧，而不是播种，如果是播种，时间上……那是来不及的，没有亲眼见过种法的人，是不知道其中奥妙的，因此糊弄糊弄曹操那群人，还是可行的。 等曹操那边开始试验，发现不成功，到时候舆论又会压向荆州，比方说……荆州是大汉的第三次龙兴之地云云……这样一来，能操作的东西就多了许多。 只是，其他诸侯随便绑一个有种植经验的老农，就能发现其中的秘密，当然，有称霸天下这般野心的诸侯，也不会随便把这法子公开出去。 所以，这法子真的要惠及所有百姓，还不知何年何月。 再者，如今这世道，能有几个诸侯会真正静下心来去种田啊，不都是为了争夺地盘而混战吗？ 刘表听了黄月英的话，心里终于是松口气，有人帮他做了选择了，“既如此，便听阿楚所言，待今岁禾稻收获后，上报此祥瑞之事，若许昌来人索要种植之法，便以冬麦夏稻之字面意思交给他们。” 黄月英也点头，“诺。” 旁边，蒯越也很无奈，这事儿，总觉得谋划的有些早了，但……现在的谋划能让刘表安心，也算是发挥了一点作用。 …… 黄月英两人离府后，蒯越邀黄月英过府一叙，黄月英自然应下。 蒯家书房内。 两人对坐，沉默良久，随后皆叹一口气。 作为刘表的谋士，两人这段时间，可不止一次的感受到了刘表性格中的这种缺点，随着刘表的年纪越来越大，这缺陷，可是越来越明显了。 到底是蒯越年长些，便先开了口，“阿楚以为，州牧如今这性子……” 还未等蒯越说完，黄月英便摇了摇头，“姨丈性格如此，改不了的。” 蒯越默，是啊，他又如何不知呢？ 他兄长尽心竭力发辅佐刘表，他跟着刘表也有几年了，难道会不知道这些吗？ 只是，真的心累啊。 “叔父不必过于忧心，我等能做的，便是尽量为荆州百姓，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保他们平安。”黄月英安抚着。 刘表这性格要是放在后世当领导，不知道要被多少打工人骂。当然，放在现在……也就他们这几个亲近的心里不那么舒服。 所以，黄月英安抚的话，并不是为刘表做一个正确的选择，而是为荆州百姓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蒯越听了，瞪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哈哈哈，阿楚说的极是。” 是啊，他都差点儿着相了！ 刘表是荆州牧，职责便是替天子牧守荆州，那当然要以荆州百姓为重，所以……为荆州百姓做一个正确的选择，才是他们这些谋士应该做的。 第238章 插秧始，面食兴 黄月英的开解，让蒯越心里轻松了不少。 原本，他出仕刘表，本来也就是暂时的事情，可蒯良的逝去，让他不得不为蒯家的未来着想，这才真正喊了刘表一声主公。 但是这个主公的性格缺陷太明显了！他真的是心好累。 到现在，竟还没一个十五岁的娃子看得清楚……登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而后对着黄月英一礼，“多谢阿楚开导。” 黄月英赶紧让开，说实话……她太懂这种被刘表的犹豫搞的无语的感觉了。 蒯越以前无所谓，是因为有蒯良顶着。 可她是从黄楚这个身份出仕开始……就已经见识过了。 “叔父莫要如此。”黄月英赶紧道。 蒯越随后笑笑，也就没有再坚持，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于琦公子与琮公子，阿楚如何看？” 黄月英眨着眼睛，如何看？拿脑子看啊！ “未来之形势，只会越发复杂。”黄月英于是摇头，没有再说后面的话，意思当然是……这两个人是应付不来的。 蒯越很是赞同，“如今豪杰并起，确实……不是这二位公子能应付得来的。” 黄月英默，没有回答。 想着，蒯越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不过，她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蒯越的下一句。 “叔父若无他事，阿楚便先回去了。” “也好。”蒯越笑着答。 黄月英随后行礼告退。 蒯越只是看着这娃子的背影，内心暗叹，自己竟不如一个孩子有识人之明啊。 兄长说，跟着阿楚……果真是没错的。 …… 从蒯越家中出来，黄月英感受了一下这四月的风。 温度恰好，令她清醒不少。 她还以为，蒯越要与她谈论下一任荆州之主的人选呢。 可把她吓了一跳。 按照这时代人的习惯，刘表之后，定然是刘琦、刘琮或者是刘修继承他的基业，但其实，州牧这官职，是朝廷封的，而不是一人一家的私业。 即便是刘表的儿子要继承这个位置，那也得上表天子，请天子同意才行。 当然，也有人是不看好自己的上官，希望得遇明主。 说实话，她觉得刘表再这么弄下去，蒯越马上要成为那个希望得遇明主的人了！ “阿楚，可是回府？”黄武问着。 “去书屋那边，我想去看看书。” “也行。”黄武是没有疑问的。 于是，两人便打马往书屋那边去。 如今的三味书屋，人数没有之前那么多了，但也一直是有客人的。 黄月英去书柜上随意拿了几本书，便也找了个位置坐下看，有的时候……看看书反倒能转换一下这种算计人的心思。 …… 这几日，襄阳的宿麦收割工作终于结束。 杨硕又抓紧组织人把旱田改水田，给百姓和佃农们分发秧苗，让他们按照绳结的位置规定好距离插秧。 百姓们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此时已是四月，翻整了田地，追了田肥，又耗上不少时日，再灌水把旱田改水田，插上早就育好的秧苗，便不耽搁禾稻的生长时日了！” “这法子！简直是太厉害了！” “听闻，这法子也是种花居士所授，去岁在楚安县，早就成功了的。” “多谢居士啊！” “今年老汉家中开荒了五亩地，待得来年，便能种这两季作物……” “这日子，终于是有希望了啊！” “有希望了！” 有人再次喜极而泣。 杨硕见此，眼带笑意，嘴上却严肃，“让大家抓紧时间了！” “诺！” 一些其他势力的探子，见得百姓们都在插秧苗，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禾稻的苗子，哪儿变出来的？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乾坤？ 不过，他们也只是把看到的这些记录，传回背后的势力罢了。 …… 楚安。 黄寅也正带人插秧。 庞山民也是如此。 “听闻襄阳那边，宿麦也种成了。”黄寅笑着，“现在，也该插秧了。” “是啊。”庞山民点头，“这会儿，估计各家探子有的忙了。” “有的忙又如何呢？哪家会真正在意这法子的？”黄寅不以为然。 这天下间，真正在意民生百姓的诸侯，可不多。 庞山民也是笑笑，“再者，冬麦夏稻也有气候要求，不是吗？” “是啊。”黄寅点头，“不管那些了，有阿楚担忧着呢。” “哈哈，也不知阿楚这会儿忙不忙。” “北面要打仗，东面也在打仗，她哪里能闲？”黄寅反问，无奈笑着，看着手中的秧苗，“好啦，山民兄快些干活儿了，这一亩地，今岁可是试验田。” “好好好，知晓了。” 于是，两人大笑着插秧。 …… 襄阳城外。 一家麦子加工作坊内排起了长队。 不断的有人拿着晒干的麦子进去，拿着磨好的面粉出来，脸上带着喜色。 因为，今年磨面粉是的，待得来年，就得十斤收一钱了。 “今日回去，倒也能尝尝汤饼的味道了。” “是啊，这上好的麦子，磨出来的这麦粉啊，都这般香甜，不知做出吃食来，该是何等滋味呢！” …… 黄月英带着黄武，看了看最近麦子加工作坊的情况，听着老百姓的这些话，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如今这面粉加工厂，不过是利用水力推动石磨，且普通百姓对面粉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带回去的面粉仍有不少麦麸与颗粒，这是的。 但对世家权贵们，这初次磨完的面粉还得再细细的过好几遍筛，让面粉尽量达到后世那种加工程度，这样的面粉，口感会好许多，当然……这是收费的。 她又检查了一下作坊内的安全措施，这才放心离去。 到了城门口，看着路边多出的几家面食摊子，便下了马。 黄武嘿嘿一笑，便知道，阿楚这是要吃东西了。 “老丈，来两张饼子。”黄月英开口。 “好嘞，小郎君要甜口的还是咸口的？”卖饼的老者笑问。 “各来一张。”黄月英也不挑。 关于面食的一些做法，还是她找人传出去的，如今有人开始学习模仿了，让她很欣慰。 “好嘞。”老者随即拿叶子将饼包好，然后道，“二钱。” “仅一钱一张饼子？”黄月英微愣，这价格……也有点实诚。 “小本生意，再者，今岁宿麦丰收，城外磨麦粉又无须花钱，老汉怎好多收呢？”老者笑着解释。 “可明年磨麦粉便要收费了呀。” “那便明岁再涨。” 黄月英：……这时代，到底老百姓还是淳朴之人居多啊。 于是道了一句好，拿了二钱，递给了老者，又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饼，递了一个给黄武。 黄武也不嫌弃，接过便直接放进了嘴里，略蹙了蹙眉，但还是乐滋滋的吃的香甜。 黄月英也尝了一口，她这是咸口的，只有很淡的咸味，但饼有很重的麦香味，让人觉得舒服不已，只不过，这面粉有些麦麸与粗颗粒，口感有些粗糙。 只是，细细的吃，却也是相当不错的一道食物了。 旁边的摊子，也有卖面条的，此时，称之为汤饼，也有几个人坐在路边拿着碗便呼啦啦的吃，看着就十分的接地气。 这意味着，襄阳这边，面食也会慢慢成为特色。 第239章 许昌内外 四月中，仓亭之战始，结束的……也很快。 袁绍留在仓亭津的兵马，对曹操的突然进攻，压根一点防备也没有，气得袁绍怒着要派残留的主力继续和曹操打一架。 好说歹说，被沮授拉住了。 “主公，如今我等势弱，需暂避其锋芒。” 袁绍冷着脸，一口牙齿都快要咬碎，他和曹操的明争暗斗已经不少次数了，但他袁绍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可曹操呢……阉宦之后，如何能与他比肩！ 再度想起去年官渡之战……心中那是越想越气，竟一口血喷出……不省人事。 惊得众人大乱。 一个时辰后，袁绍在医治后幽幽转醒，面色黯淡。 “主公，荆州那边的消息。”沮授知道袁绍现在的心病，于是拿了一剂心药，“刘备已率军北上，刘表派蔡瑁辅之。” 袁绍眼中，精神好了些，点了点头，看着榻下的众人，“辛苦诸君了。” 于是摆摆手，让众人退去，躺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沉沉睡去。 …… 许昌城下。 刘备看着周围不断聚过来的百姓，眼中全是柔和，徐庶的推算与计策毫无差错，让他推崇不已。 他们这次北上，曹军压根没有一丝抵抗，让他们轻易拿回了叶县、昆阳等地，直至兵临许昌城。 去岁争斗的痕迹，已被曹军洗刷干净，似乎那场大战，未曾发生过一般。 唯有城墙上偶尔的暗红色，默默的诉说着一切。 赵云穿着银甲，走到刘备身边，“主公，已经收拢了万余百姓了……” “先派人送回去。”刘备点头，“此次，便仍兵围许昌，百姓们愿意去荆州的，备便愿一路护送。” 赵云重重应下。 旁边，蔡瑁觉得这计策……着实有些釜底抽薪的味道，这时代……有了老百姓，才能有人种田啊。 “玄德所言，瑁，佩服不已。” 刘备温和的笑着，“德珪客气了。” 在这近半个多月的相处中，刘备与蔡瑁，已经可以互相称字平辈相论了。 “这可不是客气。”蔡瑁摇摇头，如果换成刘表，那定然是做不到刘备这般的。 他太清楚自己那姊兄的性格了。 仁义，有。 自利，更甚。 “好了，德珪莫说此话了。”刘备阻止了蔡瑁后头的话，看着远处，“此次许昌有重兵把守，我等兵力亦不如去岁，但，亦需告诉天子，景升兄与备，仍在努力。” 蔡瑁点头，是啊，他们第二次来到这里，总该让天子知道，也该让许昌城内的世家清楚，让百姓们明白，这天下……到底是汉室的，而非曹操的。 “可是要派人入城？” 刘备点了点头，“备欲请公佑请见天子。” 蔡瑁一想，也没有反对。 孙乾这人，他知道，是郑玄的弟子，由郑玄推荐入仕，曾数度为刘备说客，且论才极佳。 “这一去，倒是危险十分了。” “哎……”刘备也叹一口气。 …… 许昌城内。 荀彧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眼中并无神色波动，城外的百姓要走，他们是拦不住的，虽说会有些损失，但其实损失不大，城内这些世家，现在可没有出城的可能。 “荀君，左将军此次倒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贾诩拿着茶杯，笑着。 他此前派人去襄阳散播刘备的名声，的确引起了刘表对刘备的不满，种子埋下了，总会生根发芽。 刘表年老，刘备比刘表年轻。 双方的势力，也都不是居于人下者。 矛盾，总会爆发。 荀彧点了点头，“我等闭城不出，他亦无可奈何，待得明公回军，他自是要退去的。” 可即便如此，荀彧内心还是叹了一口气。 从去年到现在，他们这边治下之民已经损失了万余户，数万口，而今刘备还是这招数……令他不厌其烦。 “荆州那边的宿麦已然收获，听闻……已开始种植禾稻了。”贾诩继续道。 荀彧皱眉，粮食问题，一直是曹操这边最大的短板，这一年两季作物的法子，若真成了……不知该活多少人啊。 “可有详细奏报。” “有几封，但都不甚详细。”贾诩如今负责着曹操这边许多情报方面的事情，“说是在四月初时，襄阳那边宿麦便开始收获了。” “四月初？”荀彧想了想，他们这儿，宿麦还是前两天全部才收完的，“时间比许昌要早几日。” “是啊。”贾诩点头，“而后对方整肃田地，改旱田为水田了，要种禾稻。” 荀彧再度皱了眉，“荆州那边，往武陵郡方向，地方偏僻，似乎气候比许昌要暖和许多。” “诩也猜测，是否是气候的原因，才能令荆州实现一年两季的庄稼，他们便是收宿麦，也比许昌这边早上几日。” “先不论此事了，”荀彧摆摆手，递过一张单子，“这几家，需要文和去走上一走。” 刘备那边兵临城下，城内百姓们惶恐，城外百姓们欢呼，各世家们私底下也是动作频频。 荆州如今的实力，让城内各世家都十分看好。 这不到半年时间，两度兵临许昌，迎还天子……那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第四次。 只要荆州一直有心如此，城内这些世家就不会安分。 这次之后，怕真是要下狠手了。 “好。”贾诩接过单子，自然明白荀彧的意思，随后便走了出去。 荀彧看着贾诩的背影，内心叹气，再度看着桌上关于荆州的这些消息，他得重新评估一下荆州了，若不然，总小瞧荆州，得吃大亏。 不多时，有侍从来报。 “左将军麾下从事孙乾，请见天子。” 荀彧失笑，“他一人？” “是，他一人。” “可有奏表？” “不知。” 荀彧摆摆手，“就说天子病了，让他等上一等。”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再者……孙乾是郑玄的弟子，与城中诸多世家子弟有着关系，刘备这招，出的不错。 可惜的是，天子到底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猛地，荀彧一下子睁大眼睛，他如何会有……天子在他们掌控之中的这种想法！ 天子…… 在他们掌控…… 之中！ 荀彧很快把这想法压了下去，唯有明公，才能使天下大定！ 没错！ 他的选择，自然是没错的！ 第240章 各方战况 刘备可不知道荀彧的想法，但他知道，曹操不会那么快回来。 此次许昌早有防备，他兵力也不比上次，自然是攻不下许昌的，所以，他也没有让人攻城，白白损耗士兵。 相反，他让手下兵士去许昌城外各大庄子、村子，奔走相告。 告诉这边的百姓，只要他们愿意跟着荆州军一路南下的，他刘备会为他们殿后！ 到了荆州，官府会分田产与土地，会提供种子与粮食。 这一下子，便吸引了许昌城外的百姓源源不断。 许昌城，虽然才成为都城没几年，但到底是天子脚下，各大世家盘踞于此，世家名下的佃户、家生子不计其数，这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猛然间有了这般宣传。 无数百姓便拖家带口的，跟着这些兵士。 恰巧，今岁宿麦刚收，家里也还留了些口粮，可以带在路上吃。 …… 汝南，袁术旧地，某山中。 “将军，消息来报，左将军率兵已临许昌城下！” 首位上，壮硕的龚都大喜，“那兄长定然也在了！” 去年，刘辟带一部分人投靠了刘备，如今……左将军与荆州牧欲迎天子的事儿，已经名传天下了！ 他如今在汝南，更该振臂一呼！ “是。” “传令下去，攻县城，叛曹操，写信与左将军，请他来援！” 汝南与许昌，距离也很近，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军队和刘备的军队，不过两日行程便到。 …… 许昌城下。 刘备万万没有想到，汝南那边，龚都竟然愿意为他举兵！ 看着眼前的刘辟，内心感叹，“龚将军举兵，我等必然要支援，便由将军率本部兵马，备令遣叔至带两千兵马，随将军前去支援，切记，莫要恋战……接回龚将军为要。” 叔至，即陈到，汝南人士。 “多谢将军！”刘辟大喜，随即便听令而去。 旁边，蔡瑁感叹着，刘备的仁义，竟能令诸多黄巾军为他奔走，于是道，“若是拿下汝南，便又断了曹操一臂。” 刘备摇头，“汝南太守满宠，并非无能之人。” 蔡瑁想了想，也是。 一旁的徐庶，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自家主公，有时压根都不需要他提点，可让他轻松不少。 …… 襄阳。 黄月英见着这几日插下的秧苗，在水田之中立直了枝叶，看着田边的百姓满带笑容，便舒适不少。 刘备那边毫不费力的拿下了叶县等地，已经兵临许昌城下。这第二次兵临许昌，总该让许昌那些个世家看看，荆州如今的实力，其实不比曹老板差。 人心若是不齐，曹老板那边光是安抚后方，就得花费大精力。 这对荆州来说，是有利无害的。 消息传回襄阳，这几日，文人士子们讨论的也是热闹。 青年人多数觉得，去年那次没成功，今年成功的概率会大一些。 但年长些的人知道，今年的兵力还没去年多呢，这一次，许昌怕仍然是拿不下的。只是，刘表与刘备，到底给了他们不少希望。 黄月英也不去管这些，这都是荆州的人心。 一年两季的庄稼眼看着能成，谁也不会觉得荆州不好，再加上襄阳学宫，使得荆州文风鼎盛。 文人士子们也视荆州为世外之地，哪怕，东面江东来袭，北面也有战事，大家都不觉得这战火能烧到襄阳。 …… 柴桑县。 水寨已经破的七七八八了。 霍峻脸上，也多有疲惫之色，但……援军已经到了！ 他便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黄忠与刘磐，加上黄射，一道领军支援柴桑，看着一个小小的柴桑县，兵丁不足五千，竟挡住了江东三万大军的近一月! 想想之前黄祖数万士兵，被江东两三万兵打的落花流水……黄射心里就一阵羞愧，自家老父亲……有时的确不靠谱。 “霍将军果真少年英才！”一旁，黄忠见着年轻的霍峻，感叹一声。 “黄太守到了便好。”霍峻见礼，“卑职手中，兵士可是要休息一番了。” “无妨，好好休息。”黄忠面容严肃，点头。 柴桑这地方，本就不好守，不然，也不会让甘宁给拿下，要知道，当时的孙贲，可是连十天都没守到呢。 霍峻却是守了近一个月啊！ 但既然他们援军已到，就不该让江东军再占上风了。 …… 江东军营地。 孙策眉头紧皱，听着侍从的汇报，“江夏来援军了？” “是。” “多少人马？” “至少两万。” “何人领兵？” “有黄字大旗，当是江夏新任太守，黄忠。” 孙策摆摆手，随后让侍从出了营帐。 他原以为，他亲率三万将士，小小柴桑，自然不在话下，可现实却是给了他沉痛的一击。 那柴桑守将霍峻，竟生生的挡住了他二十多天，还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如今对方援军也到了，攻打柴桑，便没有多少希望了。 想起荆州还有部分兵力去了许昌，孙策又默了默，这荆州……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兄长，如今当如何？”一旁，孙权问着自家大哥。 “休息一番，让将士们好好歇息。”孙策没有犹豫，这一个月下来，他们这边的士兵也是累的。 孙权皱了皱眉，随后听孙策继续道，“但需加强营内守卫，以防对方夜袭。” “诺！”孙权松口气，幸好，自家大哥没有降低警戒。 他们手中，也已是疲兵，对方新到，正是士气如虹，自然是要防备着对方袭营的。 …… 豫章北面。 甘宁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关羽，欣喜不已，最重要的是，他见到了援军，这样一来，他这边的压力就骤然轻了不少，甚至……还能反攻对面。 “见过关将军！” 相比起甘宁，关羽是成名已久的武将，所以，甘宁更像是见到了偶像一般，有些激动。 关羽也看着甘宁，这人身材壮硕，其勇武不在江东小霸王之下，甚至让他，也起了些战斗欲，这荆州……倒是有不少人才的。 “甘将军不必多礼，在下乃是客将，任凭甘将军安排！” “关将军莫要如此！”甘宁赶紧摆手，想了想，“今夜还请关将军带人好好休息，待得黎明前，请关将军带人袭营。” 关羽摸着胡子，想了想，“甚好！” 第241章 周瑜：我打南昌去 荆州这方援军新至，江东自然不会没有防备。 但，在甘宁与关羽看来，袭营一事，比的就是一个谁比谁凶猛。 “江东军中有一青年武将，勇猛异常，名太史慈，字子义。”甘宁说着江东那边的情况，“我等对面的江东军，由周瑜直接带领。” 关羽继续点头，“太史子义之名，确是一名勇将，如此说来……那孙策，是领兵去了柴桑？” “按照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的。”甘宁点头，“孙策领三万大军，又带着他父亲的那些老部将……” “柴桑还未失？”关羽更是好奇。 孙策的父亲孙坚有多勇，他也是知道的，正因孙坚勇猛，孙坚当时带的那些个武将，也是一个塞一个的不怕死。 “暂无消息说失守。”甘宁摇头。 “柴桑守将何人？” “霍峻，字仲邈。”甘宁道，“继承了其兄霍笃之部曲，后又与阿楚南下平蛮，曾率千名士兵与蛮军万余人冲杀。” 关羽倒吸一口气，“竟是仲邈？” 甘宁笑笑，“是。” 关羽不得不感叹，这荆州，倒是勇将辈出，除去他先遇到的黄忠与刘磐，现在又有甘宁与霍峻，真是人杰地灵之地啊。 “既如此，那吾便率兵先行休息了。” “好。”甘宁点头，“待得鸡鸣时分，我等再行袭营。” “可。” …… 江东军营。 周瑜同样收到了斥候的消息，说是对方援军已经到了。 豫章郡的援军……周瑜面露思索之色，这就该是……从长沙过来的了。 关羽吗？ 既然如此，伯符久攻柴桑不下，那边援军定然也到了。 “豫章郡与荆州军主力皆在历陵，那我江东军，又何必在此呢。”周瑜无奈自嘲笑笑，但很快也下定了决心，“来人！” “在！” “传令下去，所有人，即刻收拾行装，准备南下，但需留下一半营帐，营内以树枝稻草披甲，替代巡逻兵士，此时天色将黑，留下几处火把，莫要让敌人看出我等撤军。” “诺！”于是，侍从传令而去。 不多时，一名身长七尺有余的中年将领进了营帐，“周郎，如何撤军了？” “子义，”周瑜笑着解释，“荆州来援军了。” “这……” “伯符亦是久攻柴桑不下，想来，江夏那边的援军也定是到了的。” “那便要撤吗？” “不，此刻拔营，立刻南下，直取南昌，走水路，可省一半时间。”周瑜笑着道。 “好！”太史慈松口气，好歹，周瑜不是要退兵，而是调头打南面，“吾这便去准备。” “嗯。”周瑜点头，又看了看桌上的地图，可惜……这次怕是不能拿下整个豫章了。 从历陵往南昌，距离不远，走水路……速度更快。 “也该传信东路军与南路军，认真点了。” …… 是夜。 甘宁这边士兵那都是吃好喝好睡好，等着那一场夜袭。 盯梢的斥候见着对方的营地火光开始慢慢的熄灭，那些个守卫的人影也坚守着自己的位置，表示并无发现异常。 鸡鸣前。 甘宁与关羽皆是整装齐备，身后兵士亦是精神饱满。 “出发！” 近两万大军，便往江东军营地摸去。 小半个时辰后。 甘宁瞪大眼睛，“好个狡猾的贼子！” 关羽亦是哑然，他没有料到，江东军……竟然撤了！ 这简直就是让他，白白跑了一趟！ 他从长沙郡赶到豫章南昌，又从南昌赶到这里，结果，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真是气到他了！ “果真是狡猾！”关羽也有些发怒，但怒了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甘将军以为，江东军是退军了？” 甘宁皱眉，随后摇头，叹气，“不知。” 关羽默，是啊，他也很难猜出来对方到底是退军了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不过，阿楚说过，这世上，最难猜的是人心，最好猜的，是利益。”甘宁开口。 “小先生说的……”关羽惊讶，小先生这话说得，倒是实诚。 “江东倾一州之兵，袭豫章与柴桑，如此大动干戈，定不会在知吾等有援军后便休战。”甘宁分析道，“所以，吾以为，他不会撤军。” “甘将军的意思是……他可能转向其他两路军了？” “是。”甘宁点头，随后闭上眼睛，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豫章郡的地图，“此处是历陵，历陵北面便是柴桑，东面是彭泽，彭泽此前已被江东攻陷，成为了江东军的后方。” “所以，彭泽或许……囤了不少粮草？”关羽眯了眯眼睛。 关羽不是傻子，豫章的地图，他在出发前也早就看过无数遍了，路上这些时间，他都在分析局势，只是他没有想过江东军会避战。 彭泽与柴桑、历陵距离都近，且和江东丹阳接壤，又近大江……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可成为孙策与周瑜这部分士兵的后勤供给之地。 甘宁的意思，他明白。 彭泽定然是要拿回来的，如果里头有对方囤积的粮草，那么，这一仗他们便是胜了。 如果彭泽没有囤积大量的粮草，则说明对方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也定不是真的撤军回江东了。 “或有，但不确定。”甘宁点头，“是以，关将军需与我兵分两路。” “吾率兵去彭泽。”关羽直接做出了选择。 “好。”甘宁微愣，他可还没说分哪两路呢，关将军就知道了，但他也应下了，“那吾便即刻率军南下，寻找江东军之踪迹。” “善。” 两人分好，便立刻行动。 …… 南昌城。 刘琦是万万没有想到半夜会被人叫醒，侍从带着惊恐的大喊，“太守！江东军打来了啊！” “什么？不可能！”刘琦当下便是反驳，可侍从没理由骗他。 而且，他还听见了外头慌乱的声音。 “这……甘将军呢！”他抓着侍从的肩膀，大声问。 “江东军大喊，说甘将军，已经授首了！” “不可能！”刘琦再度失措，“甘将军那般勇武……” 可如果甘宁没有失败，江东军又怎么会打到南昌来？ 他，他怎么办！ “公子，小人已备好马匹，快随小人撤回荆州！”又一侍从进来，对着刘琦道。 “对，撤回荆州！”刘琦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从床上跌下，而后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便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好。 …… “公瑾之计，果真奏效，这南昌城，竟毫无防备！”太史慈大喜，对着周瑜道。 “豫章仅是一郡，他们的兵力都被我等调开了，南昌拿什么守？”周瑜眼中全是远处的火光，“这豫章郡，本就是扬州之地，此前被荆州插了一手，不代表，伯符与我会放任他们如此。” “哈哈哈，公瑾说的极是。” “将军，那刘琦跑了！” “跑了？”周瑜失笑，这豫章太守，不过如是，“全军进城，守好城门！” “诺！” …… 天亮后。 甘宁一路回到南昌，见着南昌的样子，就知道……他被周瑜耍了一道。 而今，城墙上的旗帜已然易主，也不知刘琦怎么样了！ 但好在，这一次防守各地，他没有征用熊氏与罗氏的私兵……有着楚纸与书籍的利益在手，他不信这两家会臣服于江东！ 第242章 襄阳反应 豫章郡，地方豪族实力强大。 华歆被当地百姓看做是一个好太守的原因是不扰民。 而他不扰民的原因是因为……扰不动。 他与这些豪族没有人际关系，也没有利益共通之处，他能做的，就是打好面子，待任期结束……便走。 熊氏也好，罗氏也好，都是从数百年前开始发家，在豫章定居。 刘琦当太守，是黄月英让甘宁拿着楚纸的利益开道，这才一路顺利，没有什么阻碍，可如果是江东要拿豫章……也得江东那边能拿出比楚纸利益更大的东西来。 不过，周瑜此次敢拿豫章，也不是毫无准备。 豫章的情报，他早就分析的透透的，这几个豪族……得先拿利益安抚住。 恰好，孙权此前带了十架织布机回江东，他便是令辎重官带了一架，有的时候，先给对方一个名头便是。 于是，几大豪族在看过这织布机后，都默了默。 他们几家，跑楚安那跑的叫一个勤……楚安新出了些什么，他们都能知道。 正巧，这织布机……便是其中之一。 “周将军，不知……这织布机，是何处产的？” 周瑜面色不变，“自是我江东能工巧匠研发的。” “原来如此。”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这几家，也没什么傻子。 周瑜也不在意，他只要暂时的安抚住这群人便可，待得拿下整个豫章，对方也就没有了什么可抵挡的。 …… 刘琦跑了一夜，那是头也不敢回，出了城，带着不过百的人马，在附近的村子落了脚，第二天便派人往附近打探历陵方向的消息。 得知甘宁大军在南昌城外，刘琦几乎气吐血。 抓着昨日那侍从，恨恨的瞪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摆了摆手，放过了此人。 甘宁无事，但南昌已失，是事实。 他这太守……弃城而逃，也是事实。 心中烦躁，也不知如何是好，便给甘宁去了信，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 城外的甘宁接到信，也是气急，这家伙……知道逃，不知道组织人反抗的？有这样当太守的？ 罗家和熊家那么多人呢，他只要派人去通知一声，这两家会不帮忙？ 他即便出征，也不是一点兵力都没留啊！ 但事到如今，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他还得先把南昌拿回来，心中，自是有了计较。 如今的他，没法冒然攻城，但他很清楚，弱点在何处。 写信给关羽，也写信往襄阳，心中长叹一口气。 江东的兵力，是豫章的数倍，再加上江东是几路来攻，早已将他手中兵力分散，如今他即便是想反攻南昌，手中的兵力也是不够的。 还是得先找找罗载与熊印二人才行。 …… 四月下旬。 豫章那边局势巨变的消息传至襄阳，让黄月英好一阵惊讶。 这时候的周瑜，竟然没有死磕柴桑？ 但是一想，豫章本就属于扬州之地，江东那边实在有太多路线可以进攻了，甘宁那边守卫不及，也是正常。 只是，刘琦的表现……确确实实差了一些，如果后续没有什么将功补过的机会，荆州这边的基业，他是压根想都别想了。 州牧府，书房。 刘表已经急的满嘴燎泡，按照豫章那边的消息来说，他这边要继续派出援军才行，可现在的荆州，哪里还有兵力啊？ “阿楚，异度……豫章之事，当如何？要令他们退兵吗？”于是，刘表问着。 蒯越惊讶。 黄月英同样惊讶。 为何是退兵啊！豫章军主力还在，关羽和甘宁都在，要退兵……怎么想的？ “主公莫急。”蒯越先行出声，安抚，“此时我等收到的消息，当是八九日前的，此时的局势，或早已变化。” “这……南昌都被江东拿下了，还能有什么变化？”刘表有些生气。 刘琦这豫章太守，还弃城跑了，更让他生气。 “姨丈，如今琦外兄安全应当无虞，且豫章军主力皆在，关将军也带长沙援军过去了，豫章并非无可战之兵。”黄月英接着安抚。 刘表微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且，主簿说得对，这消息从豫章传至襄阳，至少是八九日前的了，有着这些时间……说不定，甘将军与关将军早已合力拿回南昌了。”黄月英继续道。 刘表沉思起来，随后看着黄月英，“阿楚方才说的事，可能性有多大？” “应当不小。”黄月英认真的道。 豫章郡那些个世家大族，每年从她这儿拿不少的楚纸，她很清楚。 江东拿了豫章，能给他们什么？ 再说了，甘宁不是一个庸人，他守了豫章这么久，真要拿回南昌，不会没有办法。 她能做的，只有相信甘宁，也相信去支援的关羽，更相信她之前的安排。 见着黄月英那笃定的表情，刘表心里松快了一些，又长叹一口气，“这江东猘儿，怎就如此的不消停？” 黄月英：…… 豫章本就属扬州。 扬州那些个郡县，除了豫章与柴桑，孙策都打下来了，怎么可能放任柴桑和豫章被荆州掌控？ “是以，我等需再等上一段时间便可。”黄月英没有接话，只是告诉刘表，我们再等等看。 这时代，光是传个信，都需要十天半个月的，且将在外……还是少让刘表瞎指挥的好，否则……等刘表这边的指令传过去，甘宁那边说不定已经拿回南昌了，那不就很尴尬？ 刘表于是只得赞同。 至于荆州之内的其他议论……好，他也没办法控制。 曹操……再度打赢了袁绍，刘备拿回了叶县那片区域，迁回了近两万的百姓，早也在襄阳传开。 幸好，两边的战事，不全是败的，刘表内心暗自庆幸。 “对了，禾稻长势如何？”关心完战事，如今最让刘表上心的，就是冬麦夏稻的事儿了。 这时间，插秧工作已经完全结束了。 “目前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禾稻苗长势不错，与三月播种的禾稻，并无太大差异。”蒯越开口回答。 “这便好。”刘表心情略好了些，“此事，你二人仍需督促杨硕，特别是阿楚，毕竟，这法子你最是清楚。” “阿楚明白的。” “若过程中有何不妥，及时令杨硕整改。” “好。” 黄月英自然是什么都应下，本来，这些事儿都不用她去处理，她只要口头上应一声就行。 但她真的……也不太能放心刘表了。 如果她和蒯越不在，刘表是不是就要下令让甘宁和关羽撤军了？要真是那样，她之前的布置有啥用？ 刘表这性格缺陷，一天比一天明显了。人老了，真会变这么多吗？ 黄月英与蒯越出了州牧府，两人…那是相顾无言。 不多说些什么，便各自回府，黄月英又在府外，见到了兴汉商行的人。 第243章 汉中来信 没多说什么，黄月英便令人将送来的东西拿进府中。 新分行的负责人便对黄月英见礼，“见过小先生，小人自汉中而来。” “嗯，这一路行来可有不太平的地方？”黄月英点头，随后又让人打开箱子。 “有一些，但幸得商行护卫人数较多。” 黄月英感叹，这时代，想做驿站这类的业务，主打的就是一个烧钱，因为……各地都不太平，得招大量的护卫。 但幸好，她有钱。 打开箱子，见到的，是一盆插在土中的芍药，颜色玫红，带着些许香味，有的已经盛放，有的却仍是花苞。 “兄长在汉中过得如何？”黄月英又问。 “有先生信件。”负责人随后又拿了信出来，才答，“从宛城至汉中，路途稍难行，且气温有变，月前先生便风寒病倒了。” 黄月英一愣，“此时呢？” “已大好了。”负责人一边回答，一边又拿了签收的条子。 黄月英松口气，签了字，又是有些无奈，幸好诸葛亮这病好了，不然她该跑去汉中一趟了。 回到书房，黄月英便看了诸葛亮的信。 亮自宛城出发，路难行，见饿殍于野，贼匪又甚，幸得护卫众多，才至汉中。 许是路途之中劳累了些，前些日受了些风寒，便休息了几日，如今已是大好，恰寻得一株还未开花的芍药，便折了些枝，令人送来。 只是巴、汉之地，如今张鲁领之，其祖父张陵立五斗米教，颇有些趣味。 是以，亮会于汉中多留一月。 另外，许昌之事，有元直帮忙谋划，阿楚不必过于担心，倒是江东那边，当多注意一些。 阿均那边，也莫要让他荒废学业。 看完信，黄月英沉思了一番，张鲁啊，是个人物。 只不过，后来是接受了曹操那方的示好，跟着曹操北迁，也算有个不错的结果。 如今，曹操势力有些飘摇，反倒是荆州这边名望一日高过一日，难怪诸葛亮会想要多留一个月了。 五斗米教，便是最初的正一道，是后世的道教两大教派之首，而张鲁其人，有少容，兼挟鬼道……在这时候也算是一个比较有名望的人了。 如果有机会，她其实也想去见识一番的。 想了想，准备了纸笔，便给诸葛亮回信。 一是说诸葛亮游学，首要是保证自身安全，照顾好身体才是。 其次说的是，芍药到襄阳，开得正盛，很是好看。 又把四月中这段时间的战事给诸葛亮说了一下，表示她相信甘宁与关羽，豫章那边，局势即便不太好，但问题应当也不大。 然后，又说了诸葛均在学宫呢，压根无须她督促。 最后，想起今天刘表的反应，黄月英吐槽了一番，言语之中，尽是无奈，道，兄长日后也遇到这样的主公，会怎么办？ 写完，黄月英又看了一番，随即笑着，倒是……什么话都说了。 便把信装好，又让张管事从府库中拿了些药材备着，与信一道送去汉中。 见着天色渐暗，黄月英便坐在了书房外的青石台阶上，思索了一番。 幸好……今天和诸葛亮吐槽了一下，不然她真的也要有点受不了刘表这样的领导了，这性格缺陷……无限放大，让她和蒯越这类亲信，是难受至极。 站在刘表的角度来说，荆州有大兴之势，冬麦夏稻又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还有机会迎还天子……他内心忐忑，野望自生，也是常人的心态。 可她觉得，正因如此，刘表的野望才该长得更快一些啊！ 稍稍遇到些挫折就要退，那是咋回事儿？ 难道，真是越老胆子越小？ 这仕出得，她如今有些心累，甚至想着……要么干脆趁十五岁这机会，找个借口……辞了算了。 反正，她这官也就是个清闲的，没有什么固定的职司，辞了么问题也不大。 但……为了以后的日子，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要是辞了，估计之前有不少事儿都相当于白干。 不划算。 所以，她把这想法给掐了。 既然要为以后谋划，便该再努力些才成。 没错……等两边战事定了，她要回庄子上干活儿去！ 眼不见，心不烦！ 想通了这个问题，黄月英瞬间心情就舒畅了不少，看着院子里头的花，也顺眼了。 到时候得想个法子，把刘表这种缺陷缩小一下，或者说……让其他事情都顺利些，让这种缺陷……少出现几次。 当下便做了决定，想着，待北方那边战事定下，是时候换个人去见见了。 …… 许昌。 曹操见着城外意气风发的刘备，内心感叹的同时，又大喊，“玄德，别来无恙乎！” “自是无恙！”刘备亦是大喊。 见到曹操回来，他知道，他这次的进攻……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孙乾，也耗了近十多日，依旧没能见到天子。 “玄德欺操北征之际，出兵许昌，冒犯天子，可曾记得青梅煮酒之义？” “冒犯天子者，难道不是孟德吗？”刘备语气淡然，“便好叫孟德知晓，尔数度欺凌天子，名为汉臣，实为汉贼，吾刘备，今与君，割袍断义！” 城墙上，曹操听了，默了默，这天下……他到底是孤独的啊，随即哈哈大笑，“吾曹操奉天子之名以令不臣，尔自称皇室宗亲，可却无勤王之举，反屡屡犯上，冒犯天子之威仪，此前甚至攻打许都，是为大不敬！” “到底是谁冒犯天子，你曹孟德，敢指天起誓吗？”刘备哼了一声，大喊着回答。 曹操哑然，这事儿……不好办，于是转移话题，“玄德，若再不走，吾之虎豹骑，便要倾巢而出了！” 刘备见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下令班师。 …… 三日后，叶县。 不断的有百姓迁徙而来。 刘备则是安排人给百姓们丈量田地、分发种子与农具，这时候虽然种不了水稻了，但能种点豆子什么的，也算是添点口粮。 只不过，这么多东西，一时间难以凑齐。 他便拜托了蔡瑁，后者欣然应下。 “此等不过小事，恰巧春耕差不多结束，瑁这便去信，请文将军那边匀一部分，再请襄阳那边匀一部分。” “多谢德珪了。”刘备是真的感谢。 不管这一次蔡瑁的态度为什么变了，但对方能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伸手，还是让他感谢的。 “都是为了百姓罢了。”蔡瑁摇头，这些东西……压根就不算什么。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刘备这人……真的比刘表更有明主之象，他内心的天平，是在慢慢倾斜的。 “主公。”徐庶走了过来，对着刘备行礼。 “元直何事？”刘备惊讶，便问。 “汝南龚将军已经过来了！” “好！”刘备心中一喜，这样一来，他手下便又多了些可用之人，要守住叶县这片地方，就更有把握了。 蔡瑁感叹，这真是……四方来投啊。 阿楚的话，果真没错！ 他蔡家再进一步，说不得便要应在此人身上。 第244章 郭嘉：自然是江东啊 五月，天气时晴时雨。 荆州境内禾稻长势良好，欣欣向荣。 世家也好，普通百姓也好，又或者是佃户也好，都对今年充满了希望。 豫章的战况也再一次出现了反转，甘宁联合豫章境内世家，里应外合，重新夺回了南昌城。 关羽更是一路追着江东军的主力跑，直到把他们赶出豫章地界，而后甘宁才腾出手来收拾江东军的东路与南路军。 柴桑那头，霍峻和黄忠，也跟孙策打了几场硬仗，各有损伤，加上江东军在豫章的战况，双方便不得不暂时休战。 消息传至荆州。 霍峻、甘宁、甘宁、黄忠、刘磐等人的声名便是上了一个台阶。 再有刘备、蔡瑁北征许昌，虽未迎得天子，但并没有折损兵将，且带了数万百姓回荆州，亦谓之胜。 一时间，荆州的文治武功，似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 许昌。 曹操看着桌案上所有关于荆州那边的消息，表情严肃。 一旁，郭嘉却是令人在架子上挂了数张楚纸后，拿起纸笔，随意画了各州的舆图。 “其一，江东自三月中旬出兵，共计发兵十万，兵分四路……”荀彧说着自己整理好的信息，“柴桑，由孙策领三万兵；彭泽，由周瑜领三万兵；玉山……广昌，各两万兵，其中，柴桑与彭泽这两路，多为水军。” 郭嘉一边听，一边就在刚才画好的地图上标记出来。 “荆州方面，柴桑由霍峻领兵五千驻守，孙策强攻一月不下，后黄忠带江夏援兵至，双方暂时休战。” “彭泽，周瑜花费十日拿下，却被甘宁阻在了历陵半个多月，后关羽带长沙援兵至，周瑜调头攻下南昌，守城不过十日，便被甘宁联合城内世家反攻……又被关羽带兵一路追击。” “玉山与广昌，两路江东军前期并无多少建树，却在周瑜攻下南昌后，一连攻下豫章三四个小县城，如今，当还在与豫章兵士僵持。” 荀彧话音才落下，郭嘉便已把所有内容都标记好了。 一时间，厅里……众人表情都有些精彩起来。 便是曹操，也不得不承认……荆州那边的布置，确实妥当。 今日这一场会议，是荀彧的建议，要对荆州的实力重新评估。 荀彧继续道，“柴桑与豫州，本非荆州地界，霍峻与甘宁，几年前也是声名皆不显。” “柴桑背靠江夏，江夏原太守黄祖，在去岁被刘表换下，由黄忠替之；豫章邻长沙，关羽也是在去年才任长沙太守。” “这些人，能出现在这些地方，皆与那位有着‘小先生’之称的黄楚，脱不开关系。”郭嘉笑着，感叹道，“这刘表……倒是好气运。” 众人皆赞同。 他们这些人，也都有自己的准则与法子去分辨一个人到底是不是明主，显然……刘表不是他们心中的明主。 而如今的荆州，实力甚至比他们这边都要强，甚至，有追平袁绍的趋势。 这，和那位小先生，或者说……楚安黄氏，关系密切，襄阳学宫也好，冬麦夏稻也好，楚纸也罢……也是一样。 “再说刘备这边。”荀彧没有参与这些人的讨论，因为，刘表不管是不是运气好，荆州现在的实力，都不可小觑。 郭嘉自然也是神色一凛，重新拿起了笔。 “去年开始，袁绍便令刘备徘徊许都以南，后者又收容了不少黄巾军，更是联结了刘表，两次兵发许昌，去年甚至差点儿就成功了。” “后来刘表请刘备屯兵堵阳，待到今年，刘备手中已有近万兵士，又有龚都举兵攻汝南，而后兵投刘备。” “文和去岁令人在襄阳散播左将军之仁德，刘表是起了疑心，可刘备为自证清白，不仅把堵阳还给了刘表……还拿回了南阳郡北面叶县这几个地方，直接要替刘表驻守荆北，并请刘表派人管理，提供辎重与后勤。” 贾诩点了点头，“刘备那是，以退为进，妙极。” 曹操也赞同，刘备能想出这招，定然也是背后有能人给他想办法的，说不定，他就是已经招到了不错的谋士。毕竟，去年那一场许昌之战，刘备的名声可是高了不少。 “听闻，有一文士名徐庶，在去岁投了刘备。”荀彧继续补充。 曹操看向荀彧，“文若的意思是，刘备这以退为进，是此人的想法。” “也许是，也许不是。”荀彧没有肯定。如今的刘备，已经不是他们能随意拿捏的了。 之前他们打探消息，也多是打探刘表的消息，而非刘备，但接下来，这两者都该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了。 “那么，文若是说，刘备的实力，也需要重新审视一番？”曹操开口问。 荀彧点头，“刘备那一招以退为进，可令他在荆州安稳发展数年。” 曹操默了默。 他虽对着袁绍都是胜了的，可南面那两个姓刘的，却是要慢慢长成心腹大患。 袁绍与刘表不足虑，但刘备……却是真的让他发愁，他很清楚的知道，一旦刘备起势，会更难缠。 “豫章与柴桑那边的战况，说明……仅是江东，拖不住荆州。”荀彧再度道。 一句话，把整个议事厅中的气氛，拉到了最低，因为，这句话说的没错。 半晌，郭嘉哈哈大笑，“何必如此担忧！” “奉孝必有良谋！”曹操见着郭嘉的表情，心里舒服了不少，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悲观的。 “袁绍主力，已失六七，实力大不如前，待得平定袁绍，即便荆州难缠，主公又有何惧？”郭嘉笑着解释。 曹操也笑，道理，当然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荆州那边，时不时骚扰一番，实在是没法让他好好的去平北方啊！ 必须要给荆州找一些敌人，找点儿事做，才行。 “奉孝所言极是。”荀彧表示郭嘉说的话，仍然是他们这一个势力集团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只是，荆州方面，仍需有人牵制。” “自然是……江东啊。”郭嘉笑眯眯的道。 “可仅仅是江东，很难拖住荆州。” “那是因为……目标不够明确啊，兵力太过分散了。”郭嘉解释，“若是江东十万兵力，只攻柴桑，是否早已与之前一样，长驱直入进江夏了呢？” 豫章郡，虽然名义上来说应该是扬州的，但豫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 没有。 相反，柴桑的战略位置……更为重要。 江东拿回柴桑，才是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是江东这一次的目标定的太大了，导致兵力分散，以至于计划未能成功。 若，有人提醒呢？ 第245章 试探刘备 郭嘉的话音落下，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 是啊，如果江东是所有兵力集中打柴桑……说不定，这会儿早就打到江夏，而且，功成身退。 曹操随后大笑，“奉孝所言极是！” 孙策拿下豫章与柴桑，实力大涨，又或者是荆州方面重创江东军，都不符合他的利益。 他的目的，只是要让江东拖住荆州。 怎么拖？ 江东倾一州之兵直接去荆州境内劫掠，行不行？ 以荆州方面全面性的防御，能不能拦得住？ 当然不能啊！ 而这，也是江东那边现有的，唯一的出路，也是他们能操作的，让江东……真正拖住荆州的法子。 这样一来，他就能安稳平定袁绍，然后再南下，定九州！ …… 黄月英并不知道许昌那边在重新评估荆州的实力，她正想着，要北上去试一试刘备呢。 如今刘备所在的那片区域，是百废待兴，再加上襄阳学宫的第一批学子，终于是有人先结业了。 她便拉上了有北上意愿的向宠与吕登，一道出发。 事先，已与刘表说，要去看看荆北的防线该如何设立，有着豫章现在的战局在，刘表对此很是看重，他希望，刘备那边的防线设立的稳固再稳固些。 黄月英自然是应下。 “阿楚缘何要与我等一道？”向宠不太理解。 “北上看看叶县这边的防线该如何布置。”黄月英解释道。 向宠点头，“倒也是，这片地方，无高城可守，却也是难办。” 吕登不在意的挥手，“不如建一座高城，反正，短时间内，曹贼应该仍会以袁绍为目标，待得建好，曹贼便是想南下，也得看看左将军愿不愿意了。” 黄月英失笑，这两人啊，略无奈的道，“阿楚倒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二位兄长。” “哦？”两人诧异。 “不知是何事？”向宠没有一下就答应，反而是问了一句。 他们几人，如今带着护卫北上，阿楚才说要请他二人帮忙，那么，这事儿是什么，又和北面那位，有什么关系？ 吕登也看向了黄月英，“阿楚所言何事？” “此次北上，一是为北面防线，二，也有些许私事。” “私事？” 黄月英点头，“此事需两位兄长配合。” 见得黄月英这般神情，两人也就没有再问，便答应了。 …… 叶县，招贤馆。 黄月英见着这看上去就很是寒酸破旧的招贤馆，颇有些意外，因为她听人说，刘备几乎每天都会来，希望能寻得贤人，共扶汉室。 “二位兄长，便看你们的了。”然后，她看向了早就准备好的向宠与吕登二人。 二人一阵……无语。 好，谁让他们答应了呢？ 但，他们其实也起了些探究的心思。 这位左将军，他们向来听过，却还未真正见过呢。 于是，两人互相审视了一番，又让黄月英检查了一番，这才一道去敲了那招贤馆的门。 招贤馆的侍从，见着两个衣衫破旧，面色有些灰暗，身上也有些发馊的男子，一时间有些愣，这……总不能是贤人？ 于是摆摆手，问道，“你二人可是逃荒至此的？吾这便去取些粥来，你二人且吃上一些。” 如今的叶县，有手有脚的，可都不是现在的样子，是以，这侍从看向宠两人的模样，就以为他们是逃荒来的。 “不，这位兄台，我等是来求见左将军的。”向宠摇头拒绝，开口道，“我兄弟二人，皆有大才在身。” “哦？”那侍从眼神一亮，合着……还真是两个先生？ 想了想，便道，“容小人禀告左将军。” 说完，便转身向里头跑去。 向宠与吕登，自是老神在在的等待着。 不多时，刘备便在侍从的引领下，到了招贤馆门口……结果，一看这兄弟俩的模样，闻到那动人的臭味，也愣了，看向侍从。 后者认真点点头，“将军，便是他们兄弟二人，说皆有大才在身。” 刘备脸都差点儿黑了，但还是对着向宠两人简单的见了礼，问道，“两位小兄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您便是左将军？”旁边的吕登开口问了，随即向前一步，抓住了刘备的袖子。 “在下姓刘名备，字玄德。”刘备无奈点头。 “左将军容禀，”此时，向宠眼中闪过满意之色，随后拉回了吕登，作揖道，“我兄弟二人，听闻左将军仁义之名，从许都跋山涉水而来，失礼了。” 刘备见此，心下倒也觉得奇妙，有着这份气度与礼仪，似乎也不是普通百姓，“失礼了。” “如今我等确实是遇到了难处，已有三日，未曾吃饱饭了。”向宠叹气。 “吾这便令人准备吃食。”刘备表示，吃饭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我兄长无酒不欢，在下无肉不食。”吕登插了一句。 刘备未说话，身后的侍从却是有些生气了，这两个人！ “备这便令人准备。”刘备笑着点头，然后又客气的把两人迎进了招贤馆。 …… 黄月英见此，便令黄武派人去通报，就说小先生黄楚拜访。 至于通报的是哪里，当然是刘备的将军府里头了。 …… 半个时辰后。 刘备听得侍从的禀告，有些惊讶，但见着这两兄弟吃的正欢，一时间……也不太好开口。 他原来想问这两兄弟会些什么，可人家只说要吃饱了再说，他只能先等他们吃饭，想了想，招手让侍从过来，轻声吩咐了一番，侍从领命而去。 向宠一边喝酒，见得刘备听了侍从的报告，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反倒是让侍从先回去，说他这边还有些事情耽搁了，请小先生稍待。 然后他对于这位左将军，好感度便越发的高了。 他兄弟二人这身装扮，会被大部分人都当成要饭的，随便给点什么就打发走了。 相反，刘备却是给足了尊重，也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而且，即便府中来人说有重要人物上门拜访，刘备也没有把他们丢下。 这种品质……在一个上位者身上，很难见到。 不多时，两兄弟停了筷子。 向宠这才对着刘备道，“辛苦将军久等。” 刘备笑笑，摇头，“不辛苦。” “其实我兄弟二人自许都来，是听闻左将军仁义，愿迎还天子，给我等庶民一个安稳的生存之地。”向宠解释着。 刘备一愣，点头，“原来如此。” “将军便不生气吗？”吕登开口问，“我兄弟二人欺骗于你。” 刘备失笑摇头，“不生气。” “为何？”向宠不理解。 刘备见着这两兄弟的模样，温和的道，“这世道乱成这般模样，为了吃食欺骗别人虽然不对，但却是不得已，在下能理解。” 向宠与吕登皆是默了默。 这性子……有点太好了。 第246章 黄月英：有徐军师在，也没有法子吗？ 向宠和吕登的沉默，让刘备身旁的侍从气急，“你等若只是要吃些饭食，只管明说便可，还摆这般大的架子……” 刘备看了侍从一眼，无奈，“好了，莫说了。” 随即，侍从才闷闷闭嘴。 刘备对着向宠与吕登二人，略一拱手致歉，“抱歉，是备御下不严。” “如今叶县之地，百废待兴，小兄弟二人可去县内布告处，寻旁边的将官登记姓名与籍贯，若有意在叶县落籍，届时会分得田地与作物种子，今岁的粮食不够，或可在县里寻一些力气活儿，待得明年，就会有些许存粮……” 刘备继续对着二人解释，希望他们能落户在叶县，也希望他们能把日子过好。 …… 向宠听着刘备这温和仁厚的话语，话语之中的关切也非作伪，长长叹出一口气，一揖到底，“多谢将军。” 吕登亦是同样动作，道了声多谢。 两人这才告辞离去，出了招贤馆，面面相觑。 “这左将军……”吕登语气复杂，半晌才道，“真是个仁厚的长者。” “这般品行，阿楚竟要我二人试探于他……”向宠苦笑摇头，“先令人递上拜帖去，再擢手换衣，前去左将军府上……赔罪。” “哎……”吕登只得点头赞同。 …… 左将军府。 黄月英正和徐庶大眼瞪小眼。 “玄德公呢？”黄月英直接问着。 “一般每日的这个时辰，主公都会去招贤馆，若未遇见贤才，便会在县里逛上一逛。”徐庶慢悠悠的推过一盏茶给黄月英，“倒是阿楚，怎得有空来此？” 黄月英笑眯眯的道，“元直兄长替玄德公出了一计以退为进，可真是妙极，若楚不来此，怕是要看着另一个曹孟德慢慢做大了。” 徐庶也挑了挑眉，“阿楚说的是些什么话？这般见外？” “我等本就不是一家！何来见外之说？” “咦？”徐庶咦了一声，“那孔明缘何说，阿楚之志与我等要走的路，殊途同归？”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果然，诸葛亮跟徐庶说过些什么，继续“见外”的道，“徐军师要走的路是什么？” 徐庶一听这称呼，内心里暗暗好笑，“不知。” “既不知，又何来殊途同归一说？” “孔明说，是直觉。” “孔明兄长这明显是忽悠，元直兄长也信？” “信。”徐庶认真的道。 黄月英无奈，诸葛大佬竟然把她给卖了！ 好，也说不定……诸葛亮是把徐庶卖了呢？ “日后被骗，可莫怪阿楚没有提醒了。”黄月英故作严肃的道。 徐庶笑着点头，“自是怪不了阿楚的。” 对于诸葛亮与徐庶的友谊小船，黄月英是丝毫不怀疑的，最后徐庶真要觉得被骗了，肯定也是怪诸葛亮而不是她！ 谁都想吃下对方壮大实力，那就得看谁的实力更强了。 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黄月英便再度问，“玄德公几时回来？” 徐庶摇头，“不知。” 他当然不知道了！他本来也不会在刘备府上啊！可甘夫人那边派人来说，小先生求见，可刘备出门了，只得请徐庶过来挡一会儿……他能怎么办？以为他很闲吗？以为他很想看到这只小狐狸？ “那还烦请元直兄长再派人去问问。” “阿楚有急事？” “也不算，只是接下来还有些事儿。” “这样啊。”徐庶点头，便又遣了人去寻刘备，再对黄月英道，“那阿楚再等等？” 黄月英装着看了看时间，勉强的点头。 她其实并不知道，向宠两个人早就拜服在刘备那该死的人格魅力之下了。 又过了一刻钟，黄月英站起了身子，对着徐庶道，“既然玄德公还未回来，那阿楚便改日再来拜访了。” “不等了吗？”徐庶有些惊讶。 “不等了。”黄月英点头，正打算出门，就见刘备龙行虎步的走进正厅。 “劳小先生久候了！”刘备见着站起身的小先生，赶紧道，“是备之过也。” 黄月英眨着眼睛，好，还真不是刘备的过错，既然刘备在这儿了，估计向宠两人也快到了。 “见过玄德公。”黄月英笑着，没有称呼刘备的官职。 刘备哈哈笑着，也与黄月英见礼，“再见小先生，备心中欣喜，还请留在府中小聚，好让备一尽地主之谊！” “这……”黄月英犹豫，因为……她已经见着又一名侍从通报了。 “将军，有两位公子派人递上拜帖，欲求见将军，说是故人来访。” 刘备一愣，接过拜帖，一是向宠，一是吕登，他听过这两人的名字，却是没见过这两人啊！ 如何就成了故人！ 等一下……他刚刚，就是见了两个少年郎！ 一下明悟过来的刘备，便看向了黄月英，眼中满是求知欲。 黄月英见此，便是作揖行礼，“此事……还是等二位兄长来了之后再说罢。” 刘备只得应下，吩咐侍从道，“待得时辰到了，快请二位先生进来。” “诺。” 此时，刘备又看向黄月英，“听闻方才那两位公子，与小先生关系极近，不若留下，恰好可以叙旧。” 黄月英只得笑着应了。 她给向宠和吕登二人的任务是，一定要拖住刘备，直到第二次侍从通报才可。 只是，徐庶第二次派人去才过去一刻钟，刘备就已经回来了。 加上招贤馆以及这将军府的距离，她很确定，第一次侍从去通报的时候，估计……向宠他们就已经不好意思了。 这两个年轻人，脸皮太薄了啊！ 但没有办法，一会儿这两人来了，她还得和他们一起跟刘备告个歉呢。 “小先生今日，如何来此了？”刘备热情的请黄月英坐下，问道，“可是有急事？” “也不算急事。”黄月英笑着，“州牧见玄德公拿回叶县之地，便想问问，将军打算如何布置此间防御，以阻曹兵。” 刘备长叹一口气，“此事，正是备之忧也。” “有徐军师在，将军也没想到好法子吗？”黄月英笑道。 刘备看了徐庶一眼，笑着，“元直自是才高八斗，算无遗策，可……此地形势，到底太差了些。” 第247章 请玄德公见谅 叶县的情况，那的确是差。 地处南阳郡北面，与中原之地交界，先前黄巾之乱时，南阳郡便是遭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之后张济与张绣来荆州，攻宛城，也是掳掠了一番周边县城的，不巧，叶县也是其中之一。 再后来，张济死了，刘表让张绣驻宛城以北御曹操。 张绣便成为了周边这些个县和城之间的实际掌控人，对百姓……可说不上好。 待得他北投曹操，这一片地区又成了曹操的势力，一番权力交割，自然便是一番兵荒马乱，百姓们再度受了剥削。 一直到去年双刘联合迎天子，刘备又多次接了这边的百姓去堵阳……现今叶县的人口，早就不足原来的四分之一。 这也就算了，毕竟他这次从许昌那边带了不少百姓过来。 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再加上这一面防线，范围其实挺大的，以他手中如今差不多一万五千的兵力，想要完全守住……其实不太可能。 刘备自己就是个行家，自然就清楚情况，所以……这种形势，也没有非要徐庶想办法出来。至于之前说的那些话，他的确是认真的，可话说出去了……却发现做起来实在是很难。 “是以，备不得不向先生请教。” 黄月英看着刘备那真诚无比的目光，听着那诚恳的语气，“不如，再等等？” “啊？” “襄阳学宫，第一批学子已经结业，巨违兄长与定毅兄长，更是其中之佼佼者。”黄月英开口，“学子要结业，必须完成一篇文章，至少能说服学宫里头三分之二的先生们。” 刘备更愣了，“这……” “主公，阿楚的意思是，一会儿要来拜访的两位公子，或许就有对应之法。”徐庶笑着解释。 刘备大喜，看向黄月英，“真的？” 黄月英也只是笑笑点头，反正……等他们来了再说呗。 她看过向宠和吕登的结业策论，因着两人家世不错，所以想法很是大气，也有实操的可能性，对于目前的叶县来说，恰好是最合适的。 又一刻钟后，侍从领了向宠与吕登进来。 “叶县县令，向宠，字巨违，见过左将军。” “叶县县丞，吕登，字定毅，见过左将军。” 两人身子笔挺，行礼一板一眼，对着主位上的刘备，心中很是感慨，再看刘备旁边坐着的黄月英……心里便是无奈。 “哈哈哈，真是二位！”刘备喜的站起身，连忙跑了过去，一只手一个的抓住了对方，“二位先生有贤才，也不算诓骗备啊！” 两人一听，便是苦笑连连，“左将军莫要提此事了！” “就是，羞煞我等！” “哎……”徐庶不明所以，便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向宠与吕登，便看向了黄月英，“还是让阿楚说？” 黄月英见此，也就知道，自己不出面不行了，便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番，“知晓二位兄长想要北上出仕，便想着他们自己见见玄德公会更好些……便出了此下策。” 向宠与吕登：？？？ 不对啊，阿楚一开始不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但这样，好像也没错。 阿楚是他们的挚友，如今他们要北上出仕，便需要和刘备有公务上的来往，阿楚这是……替他们试验刘备的人品？ “原来如此！”刘备一下就信了，苦笑着，“二位方才的装扮，真像是从许都那边逃荒而来的啊。” “都是阿楚找人帮忙弄的。”向宠解释。 “原来如此！”刘备一下便理解了。 难怪，他一开始也没看出来这两人有什么异常。 旁边的徐庶，却是看向了黄月英，替向宠和吕登试验自家主公？多少让他有些难堪了。 向宠和吕登虽有才名，但他自信，这两人的才能与他相比，还是有所不如的。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世家公子哥儿，却是想要试探刘备的人品！ 他怎么能不生气？ “还请玄德公见谅，请元直兄长见谅。”黄月英见着徐庶的反应，直接拱手作揖道歉，语气……诚恳无比。 刘备连连道，“小先生莫要如此！” “请玄德公见谅，请徐先生见谅。”向宠也拱手道歉，“玄德公弘毅宽厚，智勇双全，于庶民百姓便有这般仁义，在下佩服。” “在下亦是佩服。”吕登同样如此。 对于刘备，他二人是真心敬佩，他们相信，叶县在刘备的带领下，会变得更好。 刘备则是赶紧将三人扶起，安排座位，又让人安排美酒美食，派人去喊张飞、麋竺他们过来，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而徐庶见着刘备那是一点都没生气……他这气也突然就散了，正主都没气，他气啥？只是，心里有些无奈。 于是看向吕登二人，“庶听阿楚说，巨违与定毅是今岁方从学宫结业？” “正是。”向宠见着徐庶，眼中带着笑意。 徐庶的身份，阿楚早就同他们讲过，且……阿楚说，此人有大才。 他倒是要看看，此人，有何大才。 “正是如此。”吕登眼中，也有了些探究的意思。 刘备听得向宠和吕登的话，同样很敏锐的感知到了徐庶话里的意思，连忙打着圆场，“元直，巨违与定毅还有小先生一路从襄阳过来，路途跋涉，待会儿可要好好给他们劝几盏酒。” 徐庶笑着应下，“主公所言极是，今日……便是要把他们喝醉。” “喝酒？喝醉？那都不喊俺老张？”张飞走进正厅，恰巧听到了徐庶这一句话，见到黄月英，便开心的上前，“小先生，之前拖商行给你补身子的那些个小野味，可收到了？” “自然是收到了。”黄月英笑着点头，还真是给他补身子的，“多谢张将军了。”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你令人带过来的那丈八蛇矛，俺老张也欢喜的很！”张飞哈哈笑着。 他没有想到，一些野味，竟然换来了一件好兵器！ 对着黄月英，自然是更热情了。 “那便好。”黄月英也笑。 还好张飞来得早，不然徐庶和向宠、吕登几人，这时就该唇枪舌剑了！ 刘备见此，便给张飞介绍吕登和向宠，张飞一听，这两人是小先生的挚友，便热情了许多。 弄得两人有些招架不住。 “俺老张好不容易有酒喝呢！待会儿定要不醉不归！” 徐庶在一旁直笑，这样也好，张飞也算是给刘备出了气了。 再不多时，麋竺等人也纷纷到场，又是一阵介绍，互相行礼，便开始了接风宴。 刘备举起酒樽，对着黄月英三人，“今日这接风宴准备得匆忙，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黄月英三人自然是跟其他人一起举起了酒樽，听得刘备的话，连道不会，这才把酒一饮而尽。 接着，席间气氛便是热闹了起来。 第248章 黄月英：当然是真的！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张飞追着黄月英敬酒，徐庶又联合了麋竺几人，轮番给向宠两人上了一课。 刘备在上方，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小先生他们可都是年轻人，总要让他们感受一下这热情好客才是，然后，也加入了劝酒行列。 …… 黄月英吃了点儿东西垫了垫肚子，看着张飞又对她敬酒，翻了个白眼，“听闻三将军千杯不醉，楚倒是未曾瞧过，这酒还得三将军多喝些。” 说着，便令旁边的侍从把自己桌上的酒给张飞拿过去，侍从自然应下。 张飞哈哈大笑，眼神都亮了，“哈哈，那俺老张就不客气了。” 旁边，徐庶也笑，阿楚这劝人的本事，倒是能句句劝到点上，令后者那是心花怒放，被人拒绝了而不自知。 “三将军竟如此好酒，下次记得到我庄上喝酒！”黄月英见着张飞那是一个豪饮，终于是认识到了历史上好酒的张飞到底怎么个好酒法了，笑着邀请。 她还不信，搞点高度数白酒出来，喝不倒他！ “好！”张飞当下开心就应了。 刘备见此，又令侍从拿了酒过去，举起杯子，“备在此，多谢小先生此前赠予三弟之丈八蛇矛。” 说完，自己一杯喝完。 那把武器，他自然也是见了的，的确……不是张飞那一堆小野味能比的。 他作为兄长，也自然要清楚的认识这一点。 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这示好……是否有深意。 黄月英可不知道刘备心里想的这些弯弯绕绕，见到刘备已经豪气的干了，她也不好拒绝，只得跟着饮了一杯。 她在席间早已从向宠和吕登两人的转述中，知道了刘备的选择。 她也清楚，她不必再试探了。 只是当一个合伙人，刘备已经胜过这个时代很多很多了。 …… 宴席结束。 向宠与吕登，真的是被灌醉了。 徐庶一点都不留手。 黄月英也有了几分醉意，但比向宠和吕登好多了，指挥着人把这两人抬回去。 …… 次日下午。 黄月英才与向宠和吕登一起，再次上门拜访。 不过，这一次要聊的，是正事。 刘备与徐庶，显然也是早有准备，不是昨天那样的接风宴了。 互相见礼后，两波人各自落座。 “听闻巨违与定毅，是今岁方自襄阳学宫结业。” “正是。” “听闻结业之文章需说服诸多先生？” “然也。” “那不知……二位文章何处？” 这一次，向宠与吕登也就没有藏着了，便各自拿出了文章，让侍从递了过去。 刘备赶紧接过，迫不及待的翻开看，一看，眼神便亮了。 其中一篇，说明了叶县这篇区域的地形劣势，说，如果要防备曹操，需建一座高城，更是列出了建这座高城所需的花费与时间，完全，是荆州能够承受的。 同时还指出，只要这座城未被攻下，曹兵就无法南下，因为……即便曹兵绕路，那么……从叶县到许昌，也不过两日。 谁打谁老巢，还不一定呢。 刘备一想，还真是，只是这花费……怕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但……荆州确确实实是能负担的。 且今年荆州许多地方要收获两季作物，更是不缺钱粮。 另一篇，说的则是如何依靠叶县目前的有利地形，在适当的地方，每隔十里左右，建造小型的攻防一体的寨子。 而选择的那些个地方，也真真是巧妙至极，很适合叶县现在的情况。 看完，刘备对着向宠与吕登拱手，“巨违与定毅果真是有大才的，这一点……备心悦诚服。” “不敢。”两人同时道，于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向宠问，“不知将军更属意哪一篇？” 吕登也看向了刘备。 刘备失笑，“这两篇文章，一篇立足叶县现在的形势，一篇立足未来的形势，各有优势。” 说着，将两篇文章递给徐庶。 徐庶一看那篇建城的……好家伙，果真是财大气粗！ 但从荆州的角度出发，确实是不亏的。 这思路……也确确实实是一个上位者的思路，就不知……这些学子的文章，刘表是看过没有的。若荆州那边真能提供钱粮建城，那是再好不过的。 另一篇，胜在了一个巧字，极其适合叶县如今的形势。 他看完，也是赞同刘备的说法。 刘备想了想，看向了黄月英，道，“小先生定是早就看过这两篇文章的，不知……属意哪篇呢？” “从我荆州角度出发，自然是建城那篇。”黄月英笑着，“但玄德公难道没有发现，这两篇……其实是互相补充的吗？” 刘备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若是都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只是钱粮方面……” 黄月英笑笑，“荆州，不缺钱粮。” 是啊，这句话底气十足，正因为荆州不缺钱粮，所以建城这法子……也很受刘表的钟爱。 刘备心中喜极，“景升兄的意思是？” “州牧的意思是，只要能防备曹兵，建城也是要建的。”黄月英开口，“只是，此事无法一蹴而就，也急不得。” “是。”刘备稍稍冷静下来，一座城……真建起来哪有那么顺利啊！ “不过……”黄月英又道。 “不过？”刘备疑惑。 “要等得秋收结束。”黄月英笑道。 “原来如此，自然！”刘备更开心了。 他眼前这人是谁啊？那是荆州牧手下的红人啊！有这人的话做保，他心中便有底了。 向宠与吕登，自然也早就知道他们的文章，被实施的可能性很大，如今听得这番对话，便知道……这两篇文章，是都要被用到的，脸上也稍有自得之色。 “是以，此事急不来。”向宠道，“宠与定毅，接下来便要与将军……共事了。” 几人便是相视一笑。 …… 出了将军府，向宠拉住了黄月英，道，“阿楚，昨日的事……宠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对。” “哦？何处不对？” “此前，分明是阿楚说有私事拜托我等……”吕登插话，“到头来，怎得是为我二人……” 黄月英轻咳一声，“阿楚便是为兄长们考虑的。” “当真？” “自然！” 第249章 黄月英：小子有桩生意，要与将军谈谈 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骗呢！ 黄月英坚决否认自己拉了向宠和吕登当了工具人！ 看着黄月英这般坚定的表情，向宠二人对此将信将疑，而后便转头将这事儿忘记了，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的忙呢。 黄月英，当然也忙，既然来了叶县，就得把叶县的站点给建立起来。 毕竟，日后这里会出现一座……高城。 在未来的几年时间，将会成为荆北的经济、政治以及军事中心。 当然，一些杂事，自然是由黄武以及其他护卫们代劳。 黄月英真正要做的，是想找机会拜访一下徐庶。 目的是，打探清楚历史上沦为了背景板的徐庶，现在到底和诸葛亮达成了哪种交易。 只不过，不同于她，徐庶是真的忙。 但现在好了，叶县的一大摊子事儿，有两个愣头青送上门来了。 然后，是三个人一起忙。 黄月英坐在一边，看着三人要么处理一些民生小事，例如某某亭、村、庄中，多少人，划多少地……要么思路大起，谈论了一番天下局势，再或者对着地图，写写画画，令她颇为无奈。 就好像……她是个闲人一样。 于是，不知为何，她也就加入了，而后……做事的效率突然就高了起来。 三人惊讶于黄月英这惊人的计算能力，以及与他们截然不同的解决问题的逻辑。 “阿楚之才，在荆州牧帐下，似乎有些……埋没了。”徐庶感叹了一句。 向宠与吕登，同样是这般觉得。 黄月英自是摇头，因为本就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她可不敢说，二千年后的人一定比两千年前更厉害。 她解决这些问题比他们快，是因为她见得更多，并不是真的就比他们聪明。 最后，她还是没等到徐庶的空闲时间……因为已经到了吃晚食的时间。 而那三人……甚至一边吃饭还在一边讨论事情，吃完饭还打算继续肝……于是，黄月英跑了。 难道回到古代了还得996？ “东西都备好了。”黄武看着跑出来的黄月英，道。 黄月英点头，“先找工匠，按照我说的试起来，另外，以兴汉商行的名义，多买些地。” “好。”黄武点头，他虽然想不通，但却是能很好的去执行。 …… 第二日。 黄月英没有去找徐庶，她知道，徐庶和向宠几人还得忙挺久的才能把事务都一一交接。 所以，她去了刘备那儿。 刘备见到小先生，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想拉着黄月英就往里走，以表重视。 但被黄月英给躲了过去，“玄德公，请。” 刘备哈哈一笑，也没在意，点头，“请。” 于是，两人分宾主落座。 刘备令人上了茶水与点心，而后直奔主题，“不知先生今日寻备，有何要事？” 黄月英坐在客位上，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刘备，相比起去年第一次见面，现在的刘备明显更加的意气风发，豪情壮志，整个人都是昂扬向上的，周遭的人，很容易就被刘备的这种状态带动起来。 刘备也好奇为何小先生不回答。 “将军可记得，去岁时，楚曾问，如今世道大乱，将军是不忍见皇权旁落，还是不忍见数万黎民受苦？”黄月英拿出了去年的问题。 刘备点头，“记得，备曾答，皆不忍。先生又要在下二选一，备答，不忍黎民受苦。” “不错。”黄月英点头，“吾知将军行仁义之名，可若有一日，曹贼说，只要将军杀死十名无辜百姓，便可迎回天子，重振汉室，将军可愿？” 刘备一愣，认真思索起来，而后严肃摇头，“自是不能。” “为何？只需牺牲一些没有反抗能力的百姓，便能迎回天子，不是很划算吗？” “百姓何辜？”刘备苦笑，“先生莫要试探了，再者，曹贼的话……不可信。” 黄月英只是笑笑。 刘备叹气，语气诚恳，道，“备之所以想要匡扶汉室，是因不忍见庶民受苦，是希望天下大定，唯有天下大定……庶民才有安稳活着的可能。” 这个问题，他也曾思考过无数次。 他当时并不理解，为何小先生会问他这个问题。 天子与百姓，孰轻孰重？ 他虽自幼家贫，但也是读过书的，他认同儒家的许多理念，包括孟子的，民为重，君为轻。 他知道，眼前的小先生，会问他这些问题，是因为对方更认同这些话。 “可将军若与曹孟德联合，这天下……或许大定的更快呢？”黄月英继续问。 刘备叹气，“曹孟德是想定天下，可他想定天下，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备能信屠城之人吗？” 是啊，他怎么可能去相信曹操呢。 曹操是有能力定天下，如果他委屈自己以及兄弟们，也能帮助曹操更快的定天下……然后，就由着曹操以一人之喜怒，随意处置庶民吗？ 黄月英眯了眯眼睛，“将军觉得，匡扶汉室成功以后，大汉应当是怎么样的？” “自然是庶民安居乐业，政治清明，天子勤政，朝堂与地方官员携手一心？”刘备不确定的道，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这些东西，实现起来实在太难。 黄月英却是认真的点点头，她也希望……最后能达到那样的境界，但她知道，那样的景象……最后仍然是达不到的。 刘备见着对方点头，心里一喜，但也觉得……这想法，到底还是过于理想了一些，又惆怅起来。 黄月英却是盯着刘备的眼睛，问，“若有朝一日，刘荆州迎还了天子，重振汉室，还于旧都，将军会帮忙，还是反之？” 刘备感受着对方那清澈的眼神，温和的笑着，“备当然是愿意为景升兄驱使。” “他为君，你为臣？”黄月英追问。 刘备摇头，“君，永远是天子。” “若天子禅位于他呢？”黄月英再次追问。 “备，自然也奉他为君。”刘备想了想，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刘表能让天下大定，天子又禅让于他，那么他刘备对刘表俯首臣称，又有何不可呢？ “将军这些话，可是真心？” “自然真心。” 黄月英听着刘备这些话，其实不怀疑对方说这些话时候的真心，但，她还是逼问了一把，“可敢，指天起誓？” 刘备丝毫不犹豫，便指天起誓了。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好，现在的刘备啊，虽然经历了诸多毒打，但还是心存些天真。 挺好的。 于是笑着，“小子，有一桩生意，想要与将军谈谈。” 刘备一愣，没有想过对方话题转这么快，便问，“是何生意？” “匡扶天下。” 第250章 黄月英：将军可愿加入商行？ 匡扶天下，而不是匡扶汉室。 这天下，到底是不是汉室的？当然不！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来自后世的黄月英，十分坚定的相信这一点。 哪怕在后世之时，她行使自身权利的机会也寥寥无几，但她依旧相信，这天下，是属于所有人的，而不是某几个人。 初听此话语的刘备，先是一喜，而后再次愣住了，匡扶天下……与匡扶汉室的区别，他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随后苦笑，“先生真的觉得，汉室已无药可救了吗？” “姬发灭商建周，分封天下，幽王姬宫湦沉湎酒色，宠幸褒姒，烽火戏诸侯，为西周。”黄月英笑着，没有直接回答，“秦襄与卫武出兵勤王，立宜臼(即周平王)立为天子，东迁新都洛邑，才有东周。” 刘备默了默，是，秦襄公与卫武公出兵秦王，击败犬戎，又拥立宜臼为天子，迁都洛阳…… 再之后，东周之时，皇室势力不断衰落，诸侯之间争霸不断，不再定期向周王室纳贡，周平王死后甚至都无力治丧。 周王室已完全被诸侯国架空，天下共主已是徒有虚名。 与如今的情况，何其相似。 “那时的东周，可控之地不过方圆六百里，后周考王姬嵬将王城封赐给其弟姬揭，再接着，一番叛乱，小小的王畿之地竟再度分为东西周公国。” “最后一任周天子，周赧王不得不在夹缝中求生，秦武王欲试周鼎，其手下便强令周天子迁居西周公国。” 黄月英暂停了一下，因为……接下来的历史，便是秦国慢慢强大，奋多世之余烈，一统天下。 如今的汉室天子，在曹操手中，幽禁于深宫，上着所谓的朝，穿着所谓的天子服，却连自由也无，更护不住自己的妻妾，何其可悲？ 且，只要曹操有意露出那么点向最高峰攀登的欲望，不需他出手，他手下那些个文臣武将，就都会是其先锋。 刘备默。 小先生没有直接回答，却是以周的历史来说明了。 他也清楚，汉室衰微，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与周一般。 他更清楚，这天下大乱，未能大定前，庶民所受之苦将无穷无尽。 他所谓的理想，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 但，那又如何，他死了，还会有关羽、张飞在，还会有徐庶、孙乾在。 即便关羽、张飞他们也没了，不还有像小先生这般的年轻人在吗？ 想到这里，刘备眼神之中清明起来，很多事情，并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于是拱手，诚恳行礼，“多谢先生指点。” 黄月英失笑，“指点了什么？” “道虽远且长，备愿上下而求索。”刘备笑答。 黄月英只觉得，有的情感丰富的人，脑子也早就转过了好些弯，不知道脑补了些啥。 她只想说明，现在的汉朝……真的快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便疑惑的问，“那将军是不愿与在下谈这桩生意了？” “啊？”刘备一愣，随即赶紧摇头，“自然不是，这匡扶天下，亦是备所愿也。” 黄月英这才点头，还好……老刘脑子还是清楚的。 “不知先生要如何谈……这桩生意？”刘备小心翼翼的问。 黄月英失笑，“将军可曾听闻兴汉商行？” 刘备点头，“嗯，元直曾与备说过一些。” “哦？不知元直兄长是如何与将军说的？” “只是稍稍介绍了一番，言这商行乃是楚安黄氏的手笔，为的，是帮助更多的穷苦百姓。”刘备开口。 “是。”黄月英没有否认。 兴汉商行的存在，一开始是为了学后世一般的助农与惠农。 直至在编写其章程之时，她才发现，这商行的存在，或许可以让最初始的工农阶级明白其奋斗目标。 编章程时，她参考了后世工会的纲领，还不着痕迹的后世一些思想都给加入了其中，修修改改，废了很大的劲儿，才在蛮族那边率先实验，然后才忽悠住了诸葛亮。 “可这商行，与这生意……”刘备不太理解，这兴汉商行与匡扶天下的生意，有何关联。 黄月英笑着不说话，便拿出了一份商行的纲领，递了过去。 刘备自是接过，打开认真看了起来，里头的字字句句，皆为的是庶民百姓，当然……后头还有一些规章守则，看似严苛，但却是能很好的杜绝一些问题的发生。 作为一个商行的章程，这些内容……已然是领先其他商行太多了。 刘备看完，将章程放下，道，“先生之才，备佩服，但仍不理解……这商行与生意有何关联？” 黄月英笑笑，道，“将军难道不觉得，若这章程中所写的东西都得以实施，那庶民百姓的日子，会比现在好上不少？” “是如此。”刘备点头。 “那，将军可愿加入商行？”黄月英问着。 “啊？”刘备愣住。 他堂堂汉室宗亲、左将军、豫州牧，天子亲封的侯爵，要加入一个商行？ “将军，可愿加入商行？”黄月英再次问道。 刘备眉头略皱了皱，认真思考起来。 显然，小先生要与他谈的生意，必须是以加入商行为先决条件的。 可所谓的商行……到底是让他犹豫的，加入后，会变成商人吗？似乎，是不会的。 可，加入后，也需要遵守那些条例？ 刘备想着，又把手中的章程打开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发现那些条例……多数是为了保护庶民百姓所售作物或者特产的价格，防止恶意竞争，保护商行成员的人身安全。 心中，便没有疑惑了。 再看章程的前一部分内容，为的是实现庶民百姓的温饱。 且，其中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天下人数虽众，但最多的，是农民与工匠。 农与工，才是这天下的基础。 若非有这些人，所谓的朝廷、社稷、世家，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这兴汉商行，目标深远，且与他想要达到的理想有重合部分，他如果加入，应该是不亏的。 他的身份，也是不会转变。 思索再三，他点了点头，“备，愿意。” 黄月英笑着，“那么，恭喜将军，与在下以及其他有道之士，成为了同阵营的人。” “还请先生解惑！”刘备不理解，于是问。 黄月英想了想，道，“目前商行之中，在下为第一合伙人。” “第一合伙人？”刘备不解。 “第二合伙人，姓诸葛，如今正负责各地分行之事。” 刘备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能当第二合伙人的……恐怕才能也是不小，他便认真的记下了诸葛这个姓氏，难不成，是琅琊诸葛氏之人？ 只是这合伙人，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难道，他得当第三合伙人？ “如今之商行，最大的分行为南蛮分行。”黄月英介绍着，“主要是负责提升蛮民们的生活，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 刘备想着，点了点头，他倒是能理解。 因为兴汉商行初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是因为那些来自南蛮的新鲜水果，还有果干这些小吃食。 “南蛮分行之中，会有小组会负责商行运作，小组会成员则由各大蛮族代表组成。”黄月英解释着，“每名小组会成员最多只得当三年，不得连任。” 刘备一想，倒是和朝廷一些任命官员的原则相似。 第251章 不知玄德公是否有意成为第三位合伙人？ 一个小小的商行，规矩甚众，目标远大。 刘备虽然第一次接触，但在看完章程后，已经有些理解。 令庶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本该是天子与众多官员的责任，可这时代的官府，老百姓信不信另说，最重要的是……如今诸侯并起，天下大乱，汉室朝廷，便像是昨日黄花一般，哪怕天子仍在。 作为汉臣，作为汉室宗亲，刘备没法控制自己不这么想，因为这天下，早已乱了。 “当然，如今的南蛮商行，提供的商品主要是鲜果、果干以及果罐，还有一部分的盐。”黄月英继续介绍着，“未来，他们还能提供粮食、花草树木，提供一些特有的矿石等等。” 听着小先生继续讲，刘备的心思也都收了回来，“可备听闻，蛮人多数是吃不饱的……” “是，但蛮区的气候，其实很适合庄稼生长，一年两季作物，在荆州之地需要比较严苛的条件，但在南蛮甚至交州那边，并不需要。”黄月英道。 刘备又想起，之前在襄阳时，小先生曾说过那边的气候特点，引得他也动心不已，于是点头，“是以，先生以为在以后，那边的分行可以提供粮食，可花草树木……” 在这世道，老百姓都还吃不饱，花草树木有啥好卖的呢？ “为世家权贵所备。”黄月英笑笑，“有钱有权者，谁不想有大宅子，有了宅子，难道便不想添置些奇珍异宝？” 刘备一愣。 这，似乎是这个道理。 “便是这般，可南蛮那边，没有合伙人吗？”于是，刘备问着。 他大概能从小先生的话语中，理解所谓合伙人的意思了，他们可以不负责具体的商行事务，却需要为商行的未来做谋划。 按照对方的意思，光是南蛮那边的商行，未来能提供的价值也是不可估量。 可即便如此，那里也没有一个合伙人，还是让刘备有些疑惑的。 当合伙人，到底是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黄月英点头，“所谓合伙，即志同道合之意，需共同负责商行未来，目的是实现商行的纲领。” 刘备点头，表示大概理解这意思。 “而要当合伙人，除了要出具一定的资产，还需具有相当的才能与品行，最重要的，是需志同道合。” 刘备恍然大悟。 是啊，若无志同道合，后面两点……即便都有，也是不能成为合伙人的。 黄月英看着刘备，笑问，“是以，不知玄德公，是否愿意成为商行的第三位合伙人？” 面对这个问题，刘备笑着点了头，“固所愿。” “好。”黄月英笑笑，也算是安下心来。 虽然，她一早就知道，刘备不会拒绝，但真的邀请对方加入后……心里还是会有些忐忑。 相比起庶民百姓，刘备的身份在这时代是绝对的特权阶级，不一定会看上一个小小的商行。 但他既然加入了，后续的许多事情，也更容易操作了。 “既如此，可有文书凭证什么的？”刘备问道。 黄月英摇头，“无。” “哎？” “不仅没有这些，玄德公还需负责一些事务。” “啊？” “比方说，平定天下，让兴汉商行能更快的在大汉各地建立分行，帮助当地黎民百姓，改善生活。” 刘备一愣，他的责任是……平定天下？ 于是，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一下，小先生一开始就说要与他谈匡扶天下的生意！ 也就是说，他加入了商行，成为了合伙人，他的责任是平定天下，那么……他能得到的，便是这天下。 待得兴汉商行遍布大汉十三州，这匡扶天下的生意……才有了真正的落脚处。 待得反应过来，刘备站起身，便对眼前这“少年郎”作揖，“备，多谢先生。” 黄月英自是笑着还礼，“不过是志同道合罢了。” 她没有把自己放在刘备下属的位置，不然……日后怕是不好弄。 当成合伙人，合作者……大家的地位就是平等的，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至于诸葛亮日后如何，还得看诸葛亮自己的选择。 刘备闻言，也笑笑，是啊，真的就只是志同道合罢了，也幸亏……是志同道合啊！ 此时，他心中有些激荡。 至少，小先生与他，是友，而且……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今日得先生为志同道合之人，备不胜欣喜。”刘备感叹着，“不知……先生对备如今之形势有何建议？” 黄月英见着刘备终于是进入正题，也没有藏着掖着，“自是守好荆北，若有机会，便北击曹操，迎还天子。” 刘备想了想，的确……他自己看来看去，目前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另外，还有六个字要送给玄德公。” “什么？” “广积粮、高筑墙。” 广积粮，高筑墙？刘备眼神一亮。 这意思便是，积蓄实力，多练强兵，就可以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六个字，他越想越觉得精练简洁，那真的是一针见血啊。 “先生高见。”刘备于是拱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玄德公莫要叫我先生了，便喊阿楚就好了。”黄月英亦是无奈。 虽然她拉了刘备入伙，但不意味着对刘备全公开，有些事……刘备并不知晓，也没打算现在就让刘备知晓。 这时代，真正对她的身份不介意的，不会太多。 但一直喊她先生，怪见外的。 “好。”刘备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又想起自己目前仅有一女，一时间，便对眼前这人越发喜爱了，“阿楚今年已十五了，可对？” “是。”黄月英点头。 “可有婚配？” 黄月英…… “暂无，但已有中意之人。” “那便好!以阿楚如今的家世与名望，想来，不论是哪家女郎，都不会拒绝。”刘备开心的道，“不知是哪家的？” 黄月英：…… 她还未回答，便听得刘备继续道，“可惜，备虽有一女，但年纪还太小了些。” 黄月英再度叹气，这话题，真是不管她什么身份都逃不掉。 于是，立刻转移话题，“玄德公可知，楚已在叶县设立了商行分行。” “哦？”刘备果然被转移了话题，随后问，“可有什么需要备做的？” “商行进行一些护送物资的任务时，需要一些护卫。” “没问题。”刘备点头，一些护卫而已，他还是能出得起的。 “此地，如今虽粮食不足，但襄阳不会不管，是以，只要坚持上这段时间便可。” “好。” “玄德公需与民生息，令他们多育子嗣，开荒屯田。” “好。” “商业方面的事，自有商行来牵头。” “那便更好了。”刘备笑着应下。 总觉得，这样一来，自己的发展……会更好些。 第252章 叶县安排 “另外，关于……兵士。”黄月英扯到了另一个话题。 如今的兴汉商行，合伙人算是齐聚。 她没有再拉关羽啊，张飞啊当合伙人，是因为按照这时代的道德礼仪，关羽与张飞都是刘备的下属。 她既然已经邀请了刘备，日后也就能调用刘备的整个势力集团。 且，如今的刘备，不过偏居一隅之地，要真正发达起来，还得再有个数年。 这数年时间里头，在刘备掌荆州之前，她便需要对商行做出更详细的规划，设立商行自己的军事护卫体系，最重要的，是让商行大规模的取得民心。 她不惧刘备过河拆桥，因为对方不是这种人。 可，刘备的后代……以及后代的后代，日后见着不属于自己的势力不断壮大，到底会有几分心思的。 这些事情，随便想想，就挺麻烦的，但那也是日后的事儿。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刘备的势力，远不如曹操。 曹操到底世家出身，又有着天子这块招牌，能养得起兵，但刘备不同……刘备得靠着刘表来养，是不能太夸张的，一旦刘备这边需要钱粮过于夸张，即便是她在其中转圜，襄阳那边说不定也会有人反对。 “兵士？”刘备疑惑，问。 “在下有一套军阵之法，要送与玄德公。” “当真？”刘备开心的差点儿从位置上站起来。 “嗯，此阵，为我庄上护卫练习的阵法，适用于步军对阵。”黄月英点头，又拿出了鸳鸯阵的法子，递给刘备。 刘备军队目前的战斗力，实在太差，其中有一半多还是黄巾军，鸳鸯阵，是适合步军对阵的。 刘备接过，看后大喜，“多谢阿楚了！” “我与玄德公同为商行合伙人，志同道合，互相帮助，也是为了尽早平定这个天下。”黄月英笑笑解释，“这不过是小事罢了。” 她如今能帮忙的，也只有这些…… 至于骑兵，她自然也没办法给刘备搞来几千匹战马，因此，不论是刘备还是她，都得再发展上一段时间才可以。 “已不是小事了。”刘备感叹，心里自然是感激无比的。 “不必如此，作为商行合伙人，玄德公本能从商行调用一定的资金，但目前……各处商行除南蛮分行外，都还未实现盈利，是以……在钱粮方面无法提供些什么，在下只得以另一种方式补偿了。”黄月英解释着。 钱粮、战马、铁器……她都没法光明正大的支援，幸好，刘备之前在堵阳的时候让麋竺采购了不少织布机，这样，再等上一段时间，刘备手中也会宽裕许多。 刘备摇头，“已经很好了。” 是啊，已经很好了。 徐庶告诉过他，如今之事，都急不得。 所以，他不能急，也不急。 黄月英只是笑着，突然想起，蔡夫人这段时间应该给过刘备一些人选的，估摸着，她可能还有机会吃一次刘备的喜酒呢。 阿斗那小屁孩……也该早点出来接受教育才行。 …… 从刘备府中出来，黄月英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拉刘备入伙，是很早就在她的计划之中了，这样一来，现在的兴汉商行，倒也具备了对荆州之外扩张的能力，对商行未来的发展，是大有助益的。 诸葛亮那边，这会儿预计是该从汉中往益州出发了，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这时代，南方到底比北方安稳些，因着，北方以及河洛地区才是此时的中原，所以争夺更厉害些。 “东家，这些是地契，”有一护卫递过一叠地契，“地也都已经量好了，只是工匠数量还有些少。” “无妨，附近的矿山可找全了？”黄月英接过地契，问着。 “嗯，找了一部分，不过，有经验的师傅说，这矿似乎产量不会多高。” 黄月英点头，她是能理解的。 叶县之地，在后世属河南一部分，而河南之地，地层齐全，地质构造复杂，所以矿产种类不少，但矿床组成复杂，很多矿产以共生或伴生的形式出现。 其中，能探到的铁矿，95以上都是贫矿，但在这时代……有比没有，要好得多。 这里，是刘备的掌控之地。 而她，也开始了与刘备集团的正式合作，相比起楚安，虽然此地人手不足，但她却无须那般畏手畏脚，也算有得有失。 “目前够用便可。”黄月英于是道，“先紧着研发青灰，但切记，保证安全，作业时莫要急躁。” “诺。” 旁边，黄武对此见怪不怪，阿楚每次要弄点儿新玩意儿的时候，都会把匠人们的安全看得很重，也正因如此，庄上的那些匠人们，投桃报李……一个呢，不想让大家高强度做工，而匠人们呢，就是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这青灰……阿楚为何不在楚安研发？”黄武不太理解。 “楚安那边，也要开始了。”黄月英笑笑。 那边如今有楚纸、书籍以及织布机产业、农畜牧业支撑着，人手也已经是捉襟见肘。 再搞个水泥，让庞山民去哪里找人去？ 在后世，水泥是舶来品，民国时期老百姓多称之为洋灰，但如今，她可不想用这名字，便以青灰为名了。 叶县虽然也缺人，但更缺支撑的产业，最重要的是……叶县之后要造城啊！ 她都来这时代了，真要造城，难道还要用以往的方式？ 那不能！ 她总得带些新的东西过来！ 顺便，把族学里那堆小崽子拉过来当苦力，算作是边学习边实践，也能更快的让他们对掌握的计算知识融会贯通。 等到明年，楚安黄氏族学的名头……就能哐哐的响，在荆州成为襄阳学宫之外的另一个神奇的地方，这可比后世的招生简章好使多了。 待得这座新城建起，曹操的头疾，就又该犯了。 …… 叶县以北，某林间官道。 一行兵马正慢慢悠悠的往南而来，打着曹字大旗。 “奉孝何苦走这一遭？”马车边，一名武将骑在马上，看着车上那文士，有些无奈。 如果不是为了郭嘉的身体，张绣早让人马快行了，不至于这晃晃悠悠的还没到叶县。 “张将军是见老友，嘉也想见见新友。”郭嘉笑答，只不过，出城前几日有些放纵了，这两日身体有点虚。 张绣无奈。 曹操那头，之前是对荆州的实力重新评估了一番，最后定下的决策…… 一是向江东那边送信，提醒他们如何用兵。 二则是派人前往荆州这边和谈，在曹操平定北方之前，希望荆州都不要打他们背后了，为此……曹操也给出了一些条件。 而之所以会派他来，自是因为，他之前驻守了宛城一段时间，对这边的情况相对熟悉一些，只是……他不是主要负责人，郭嘉才是。 当然，郭嘉不能以真名示之，便用了个假身份-程昱的从子，名程善。 第253章 许昌再来人 许昌来人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刘备府上。 刘备势力集团的核心人群一下也就都知道这消息了，至于要不要放对方进荆州……这还得先看看对方来意。 稍稍一问，便知曹操派来的是什么人了。 张绣……荆州北面这块地界的老熟人了。 程善，看上去有些瘦弱的三十岁的文士，非要深究的话，对方是程煜的从子，似乎从许昌出来，便病倒了，而其性格、才能等，则是一概不知。 而对方的目的，是去襄阳拜访荆州牧，且对方有着天使的名头，带着天子的文书……刘备是拦不住的。 哪怕，刘备知道这是曹操的意思而非天子的意思，他也不能有任何不敬天子的表现。 “这曹贼，定是又想了些什么龌龊手段！” 刘备府上正厅之中，张飞哼了一声，道。 其他人也是赞同点头，徐庶则是笑着，“主公不如请子龙将军，率一千五百兵马，护送他们到襄阳。” 赵云微愣，对方就三百人，他出一千五……这是护送？ 是押送！ 上首的刘备哈哈大笑，“元直好计策！” 黄月英当然也是被通知了，来到了刘备府上，见着徐庶的建议……不禁莞尔，啧，要捣乱，还得看这些皮的。 “主公可再书信一封与荆州牧，可由……”徐庶顿了顿，看向黄月英，“小先生快马带回，反正，许昌来人，小先生也总得回襄阳的。” 黄月英叹气，是啊……她如果不回去，刘表怕是要心里有意见的。 于是点头，“可以。” 刘备也点头，“那备这便写信。” 徐庶接着道，“还请子龙将军速速去点兵，去襄阳途中，不必过于急躁。” 赵云接令而行。 “徐军师，那俺呢？”张飞问着。 “还请三将军派人去通知他们，就说，主公怕他们这三百多人路上有闪失，准备派人护送他们到襄阳。”徐庶给了张飞一个跑腿的活儿。 张飞也乐呵呵的跑了。 其他人不得不无奈摇头。 黄月英见此，亦是觉得好笑，不得不说，刘备这边的工作氛围，比在刘表手下强多了，过于……欢快了。 刘备很快写完了信，大意便是，曹操实为汉贼，而非汉臣，所以不论许昌那边说些什么，还请景升兄不要轻信，他相信，有一天，荆州总能迎还天子，匡扶汉室的。 黄月英见着刘备收好了信笺，便接过，“此一别，还望玄德公珍重。” “好，阿楚也是。”刘备笑着点头，又令人奉上了几件毛裘披风，“三弟平素好打猎，有些上好的皮货，备便令人制成了这些毛裘，到了冬日，阿楚便可御寒。” 黄月英笑着点头，也没有拒绝，“多谢玄德公。” 然后，她又与其他人简单告别，出了府，便令黄武带人收拾行李，快马回襄阳。 …… 叶县破漏的驿站中。 张飞带人，对着曹操派来的使者宣告了他大哥的好意，而后离去。 只是，他只见到了张绣，并没有见到那所谓的程善，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反正……对方得等着子龙点齐兵马，护送他们去襄阳就对了。 张绣见着张飞的背影，心里只觉得烦恼，这块地方他是熟，但刘表以往对他其实还算不错，而他却带人投了曹操……可以算是不仁不义。 他投了曹操，本就没打算再反复，可，曹操手下，与他有仇的人多了去了。 也不知是谁道了一句，说他张绣在荆州这么多年，不如派张将军前去，直接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曹操却没有反对。 于是，他只得应下。如今越临近荆州，他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张将军心乱了。”张绣身后，一名青年侍从笑着道。 “奉孝莫要说笑了。”张绣见着扮成侍从的郭嘉，无奈至极。 郭嘉与刘备几人都算是老相识，为了不被认出来，早在进叶县前就做了装扮。 “奉孝还是说说，这刘备，是有何打算。” 郭嘉摇头，老神在在的道，“无所谓他有何打算，他只是客居荆州，而非荆州之主，最多……延缓一番我等的行程罢了。” 张绣叹气，“那便希望奉孝……莫要露出破绽了。” “自然，谁会在意一个病秧子？再者……不是有人替我当程善吗？”郭嘉哈哈大笑。 他要来荆州，曹操是不同意的，怕他折在这儿。 可冥冥之中，他的直觉告诉他，荆州这边是有古怪的，总是靠着探子传来的消息……已经不够了。 实际上，到了叶县，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里百姓们眼中的光……所以，他的直觉是对的。 若不亲眼看看，探子们，哪里会说……庶民百姓的状态？ 百姓们会有这般变化……无非就是对未来有着巨大希望! 要知道，在许昌城的普通百姓……都没有这般变化啊！ 所以，他必须要找出荆州变化的原因来，亲眼瞧瞧敌人是谁，才能有破敌的法子。若不然，曹操那边受荆州的干扰，只会越来越重。 张绣见着郭嘉的反应，更是无奈，是啊，稍稍装扮一番，不是熟人，压根就看不出来的。 谁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侍从呢？ “好了，张将军，好好准备，此去襄阳，至少……还要半月余。”郭嘉笑着。 张绣微愣，半月？这里到襄阳，快马也就四五天的事儿啊！ 正常行军，十天差不多了！ 半月余？是个什么话？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郭嘉说的是对的。 因为，赵云带着一千五百……步兵，要护送他们去襄阳。 他们还不好拒绝。 …… 五日后，襄阳，州牧府。 黄月英把刘备的信递给刘表，顺便说了一下自己得到的消息，“许昌此次来人，该是为了安抚姨丈，若可能……更想要与姨丈结同盟之好。” 蒯越失笑，“仓亭之战曹操胜了，但袁公实力仍存，他是希望接下来尽快把袁公那边的势力吃下。” “是啊，希望荆州不要老是打许昌嘛。”刘表也笑着调侃，“但天子在那儿呢，他曹操要是愿意把天子送来襄阳，那咱们也就没有了出兵的理由啊。” “不会啊……”黄月英失笑，“若天子真到了襄阳，那他曹操，真得天下共讨之了。” 是的，曹操此时还有人搭理的很大原因，仍然是因为刘协在他手上。大义的名头啊，还是好用的。 “所以，曹操该知道这是白费力气才是。”刘表不解。 “不试试，怎会甘心。” “阿楚说的极是。”蒯越赞同，若他在曹操的位置……定然也是要试试的，“如今，便要看许昌那边，给出什么条件了！” 第254章 郭嘉：荆州真是个好地方啊！ 许昌那边能给出什么条件？ 刘表用自己的脑子想了一下，他表示……不太能想到了。 总不能，把他的后将军提到前将军？若不然……直接把袁绍那大将军的位置给他？ 但那又如何，该真有机会迎还天子，他还是会让刘备出兵啊。 “且先等着。”黄月英笑着，并不着急，相反，她提起了在叶县建城的话题，“阿楚此去叶县，发现那里地广人稀，若左将军要守在那处，是殊为不易的。” 刘表叹气，本来……他对那块地方也没抱太大希望。 可刘备拿回来了，他现在也派了大大小小的官员过去，荆州完整些，他心里到底也舒服许多。 “此前向宠与吕登的防御方案，阿楚怎么看？”刘表想起了那两人的文章，便问。 “吕登的适合现在的叶县，但向宠的，却是适合荆州与未来的叶县。”黄月英答。 刘表点了点头，“既如此，待得今岁秋收……钱粮充足，便可在叶县之地建一座高城，与宛城一南一北，一东一西，曹操到时候就是想攻过来，也得掂量掂量。” “是。”黄月英赞同。 蒯越也赞同，北方没有那么快消停，最后，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胜出，荆州都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偌大的基业，谁会甘心就这么献给别人啊。 “倒是那张绣，竟还好意思再来荆州。”刘表想起，曹操使者此行竟是张绣护送，便觉得有些好笑。 “是啊，他那是自绝后路而不自知啊。”蒯越也觉得好笑。 即便曹操真的能容得下张绣，那曹操的那些个儿子，能容得下？ 好，就算曹操那些个儿子能容得下，那曹操从子曹安民的父亲……能容得下张绣？ 这些道理，阿楚之前已经说过利害了，可对方仍没有改变，他们又待如何？ 再者……这样反复的人，荆州这头，也是看不上的。要知道，现在的荆州，也是有不少拿的出手的武将。 他近些日子不止一次地拿荆州与曹操、袁绍势力对比，发现这几年，荆州的文臣虽没有增加太多，但武将……却是疯狂冒出来。 甘宁、霍峻、张乾就不说了，就原本黄忠与刘磐，此前也是不被重视的，若再算上刘氏三兄弟……独领一军的可战之将竟快达到十人了！ 最重要的，楚纸、书籍大行于世，一年两季作物也是其他地方没有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什么人坐在刘表的位置，都会冒出野心的，更有底气……看不起反反复复的张绣。 “无论他怎么想，都不重要。”黄月英倒是懒得搭理张绣，因为对方的结局早已注定，“反倒是那个程善，应当要注意一些。” “为何？”刘表便问，“不就是程昱的从子吗？” 蒯越也有些疑惑，看向黄月英，“虽然作为使者，人选与身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仍是曹操的意思，对？” 黄月英自是点头，“嗯，所以……程昱就一定能确定，这次的事件是可以立功的吗？要把自己的从子给推出来？” 立功？刘表与蒯越皆疑惑。 “只要能让我们答应他们的条件，保证此次和谈结束，不管日后我等攻不攻许昌，这一次的使者，都算立功？”黄月英解释。 “话是这么说……”刘表摇头，却也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阿楚的意思是，曹操手下的人很清楚，这一次不管他们给出什么条件，我们都不会放弃迎还天子这件事，所以……这次的出使任务，本就只是苦劳一桩罢了？”蒯越大概理解了，问。 黄月英点头，“程昱多谋，善断大事，性格刚戾，与人多迕，其从子……难道会一点都不受其性格影响？” 程昱这个人，时常有不错的谋划，但性格傲慢，对自己狠，对人……更狠。 曹操刚迎回天子定都许昌时，缺军粮，有个叫杨沛的人献上了桑葚干，都被加官进爵，而程昱……献上了“人脯”，可见其狠厉程度。 此时的程昱，已年过六十，可以算是高寿的人了，子嗣多，族人也多。 是以，来荆州出使这事儿本就是苦劳，程昱没必要让自己的侄子来跑这一趟。 毕竟利益交换这件事，主要是看对方给的条件到底够不够。 程昱自己是这种性格，那么他那侄子难道能性格温和？不见得。 这样性格的人出使荆州，怕是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一些才是。 黄月英话音落下，刘表仍有些不解，但蒯越却是理解了，“阿楚以为如何？” “他们到襄阳后，先把他们安置好，姨丈不必急着见他们。”黄月英看向刘表，“毕竟，此时，是我们荆州占据主动。” 刘表应下。 黄月英见此，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曹操再怎么给条件，也不能完全打消荆州迎天子的念头，这一点，对方应该很清楚。 但是对方仍然来人了，这就意味着……对方这次来，要么有奇谋，要么有奇兵，目的……并不单纯。 这才是她们荆州这边需要注意的。 …… 如此，又过了十日。 许昌来的兵马，才在赵云的一路“护送”下，到了襄阳。 又被襄阳这边的兵马，很“热情”的安顿在了一处驿站之中，说，荆州牧不知使者到来，此前去了江夏前线犒劳兵士，不在襄阳，希望使者能等待一番。 张绣听到这消息，张了张嘴。 刘表什么性格他不知道？刘表会去前线犒劳兵士？这分明就是借口！ 可现在他们身处襄阳，人手也不多……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吞下这口气。 心里……却是早就后悔起来。 他投了曹操，结果曹操在北面赢了袁绍，在南面却被荆州出兵袭扰，不胜其烦。 到了现在，还得他出使荆州……他简直想骂人。 “将军不必着急。”侍从装扮的郭嘉笑笑，“如今已时近六月，天气闷热，这一路行来，嘉见襄阳附近的禾稻长势极好，一年两季的庄稼……似乎不虚，真是个好地方啊。” 张绣却没有什么心情，白了郭嘉一眼，“奉孝觉得是好地方，那自是好地方。” “当浮一大白！还请将军，备些好酒！” 张绣叹气，于是点了点头。 第255章 相马 自进荆州地界以来，刘备也好，刘表也好，处处都让他们看脸色。 这些，郭嘉自然是不在意的，因为……主动权在荆州那一方。 低头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这一路行来，越是靠近襄阳，附近田地中的禾稻长势便是越好，茎秆粗壮，整整齐齐。 要知道，这边……已经收了一季宿麦了，如今正好五月底，他看中这些禾稻长势正是合时的。 之前他看到的情报中有提到，襄阳这边后头种的禾稻……是直接种的秧苗，荆州这边称之为插秧，因着是以人力将秧苗插至水田之中，这禾稻长得整齐，倒也不奇怪了。 只是，那些秧苗是哪里来的？他们的人暂时还没有探得这消息。 或者说，荆州那面，就是对这个环节做了保密。 因着一岁两季庄稼的出现，这边的百姓，眼神之中都带着希冀。 待得今岁秋收，怕是这天下……便要震上一震了！ 刘表真是好运气啊。 郭嘉再度感叹，见得张绣派人拿来了好酒，也就不在意其他，回了张绣房中，喝起酒来。 …… 黄月英见到了赵云，在她自己的府邸。 “子龙将军是说，那程善，并不如传闻中柔弱？”黄月英听着赵云的叙述，疑惑起来。 “是。”赵云点头，“他虽对外称病倒了，但路途之中，云也见了他不少次，此人身形修长，体格健壮，右手虎口处甚至还有厚厚的老茧，气力皆不算小。” 黄月英有些意外。 难道，程昱这侄子，走的是武行？虽然说也不是不可能，但一个出使队伍之中……来两个武人作甚？ 如果这程善是文武双全……为何在历史上未曾留名？ 她到底是带着外挂的，很多事情推测起来，就比其他人要快得多。 “云甚至觉得，这人……更像是个武人。”赵云也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黄月英点头，“辛苦子龙将军了，今夜便在城内休息，至于将士们，楚去请蔡军师派人安排。” “多谢小先生。”赵云也是谢过。 如今的赵云，武力过人，一身是胆，可因为刘备还没有太大的家底，所以多数时候赵云也只能当个护卫或者是护卫长，领着刘备那并不多的骑兵。 真要上战场独领一军，机会还是比较少的，但幸好的是，现在刘备的实力，比历史上同时期强不少。 重要的是，日后还有不少北征的机会……这些本就该在这时代闪闪发光的人，自然是不会埋没的。 “不必客气。”黄月英笑着，想了想，道，“不知子龙将军可会相马？” “略懂一些。”赵云点头。 作为武将，赵云一开始便是骑兵出身，虽然没有完整学过相马之术，但到底也是知道一些的。 “那可巧了！”黄月英开心起来。 这段时间，恰巧楚安那边送来一批马，有公有母，都是今年刚成年的正当时的好马，而母马是选来给照夜做媳妇儿用的。 “哦？”赵云也好奇起来。 “正巧，庄子上送来一批马，但在下接触马的时间到底不长……所以，想劳烦子龙将军了。” “小先生莫要喊云将军了，若不嫌弃，便喊云的字即可。”见着眼前这少年郎次次喊着子龙将军，赵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那便，子龙兄长。”黄月英想了想，也笑，“兄长也喊在下阿楚便可。” “好。”赵云笑着应下，“阿楚庄上，为何送马过来？” “哦，照夜正是成年期健壮的好马，庄上马场那边便想着配上一配。”黄月英解释。 “照夜……”赵云失笑，“可是那匹通体白色的良马？” “是啊。” “好名字。”赵云感叹一声。 黄月英也不见外，“兄长这边来。” 说着，便带赵云往马厩方向去。 马厩附近，黄武等人也正在瞧这批新到的马，虽说他们几人也都有自己的坐骑，但哪个武将会不喜欢马呢？ “阿楚？”黄武见着黄月英带赵云过来，便是喊了一声，而后又与赵云见了礼。 “兄长，照夜如何？”黄月英问道。 “围着照夜转的母马不少，可照夜愣是不搭理。”黄武有些无奈。 黄月英也愣，很是无奈，只得摇头，看向赵云，“马匹都在此处了，有公有母，那批公马之中，也想兄长帮阿楚瞧瞧。” 这么多母马，不可能只让照夜配，所以，这批马，是公母皆有。 赵云见着黄月英这府里头的马厩，瞧着那一匹匹油光发亮的好马，羡慕的不得了，于是点头，“好。” 一眼望去，就属照夜最为打眼，体格身量比周遭公马都高出不少，且四肢肌肉明显，牙口正壮，一看……就是一匹壮年好马。 “观马，且先不论美与丑，便先看其四蹄。”赵云走过去，摸了摸照夜，“照夜四肢健壮，胸、臀之处，力量明显，后肢有力，可久行，可快行，便是上佳之马，更遑论照夜通体雪白……若放在外头，阿楚这马，怕是要卖到数十万钱。” 黄月英点头，赵云这还是……保守估计了。 照夜确实是当时马场之中能挑出来的最好的一匹小马驹了，天天是好吃好喝的养着，每日还有专人负责带它跑上一跑，又和她上过这么多次战场，早就成长为一匹名马了。 赵云摸着照夜的前肢，当然也注意到了马蹄上的铁片。 这东西，他倒是知道，也是楚安那边传出来的，说是给马穿鞋子能避免马蹄磨损，但是，知道和会做，却是两码事儿。 有很多人知道此事，却不知如何给马穿鞋，即便是他，也是摸索了一段时间后，才给自己的坐骑钉上了马蹄铁，期间还生怕伤到马蹄。 照夜身边围着的母马，多数为枣红色，体格便要小照夜一号，多数性格温顺，四肢也健壮，算是不错的良马了。 马厩的另一边，却是围着另一堆公马，细看……才发现这堆公马围着的……是一匹通体黑色的母马！ 这倒是有些意思。 赵云便好奇的走了过去。 黄月英以及黄武等人，也发现了。 此时，负责喂马的侍从道，“那匹黑马啊，初来时性子烈，踹了不少围过去的公马，然后周围的公马就只敢围着罢了。” 众人一听，也是觉得稀奇。 便是黄月英，也觉得好笑。 好嘛，不管什么族群……总是有那种不合群的。 可往往，这样不合群的不是病弱不堪，就是强过普通个体。 显然，不管是照夜也好，还是这匹黑马也好，都不是病弱不堪的。 “这般乌骓马，倒也是难得一见。”赵云见着眼前这匹马，笑道，“眼神桀骜，可见其性，四肢健壮，胸臀虽看着瘦些，却可称一声精壮，好马。” 黄月英也赞同点头，赵云说的不错，这马通体乌黑，唯有四蹄为白，叫乌骓也行，乌云踏雪也行，与照夜一般，都是品相极佳的好马。 就是这性子，大抵还得再磨上一磨的。 “但要成为它的主人，怕是不容易的。”赵云感叹一声，看向黄月英，“阿楚可是要小心的。” 黄月英笑着点头，“无妨，多谢兄长。” 她本来也没打算再加一匹马的，因为……养马是真的费钱。 光是现在，她都觉得有些吃力，这两年，她已经让马场开始往外售卖一些挽马了。 等到明年就应该能出不少良马，她到时候会问问刘表与刘备，反正是不愁销路的。 “何必如此客气。”赵云笑着。 “兄长手下，可缺马？” 赵云点头，“自然，如今北方的马，很难来到南边。” “来年，庄上的马场，当有不少良马出栏。” 赵云眼神一亮，“阿楚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黄月英笑着，马场积攒了这么几年，总得有些家底的，等到明年，也确实可以赚一波钱了。 “云必告知主公。“ 黄月英点头，“好。” 买卖的意向，便是初步定下，双方心照不宣。 第256章 刘表的选择 最后，黄月英劳烦赵云挑了三匹不错的母马，把它们与照夜一起关着，权当先培养感情了。 又将其他所有马匹公母混合关在另一处，其他的，就交给神奇的大自然了。 待得送走赵云，黄月英一个人回了书房，开始思考起赵云刚刚那些信息来。 程善，看着像武人，而不是文人。 其实，也能说得通，因为程昱在前期，是可以独领一军外出作战的，直到上了年纪，才慢慢转成策划型的谋士，所以这程善在这种影响下，学武也是不奇怪的。 那按道理来说，曹操派人的这支队伍中，奇兵就该是这人了。 但她实在是……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啊！ 若真有这么个文武双全的青年，她怎么可能翻不到名字？ 这才是她疑惑的一点。 是以，她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想完这些，又让人去盯着许昌使者的动静，这才往刘表府上去。 …… 去江夏“犒军”的刘表，当然没有去江夏，也知道许昌使者抵达襄阳的消息，只是在黄月英和蒯越的建议下，他选择了暂时不露面。 这炎热的夏日，悠闲的吃着冰镇过的果罐，别有一番风味，旁边，自然是蔡夫人相陪。 听得侍从说黄月英来了，便是好笑起来，对着蔡夫人道，“阿楚自己说不能急，这会儿倒是急起来了？哈哈哈。” 蔡夫人也笑，“阿楚还小呢。” 刘表赞同点头，“是啊，但……也不小了。” 蔡夫人亦是赞同。 不多时，夫妻俩便在避暑的院子里见到了黄月英。 “阿楚见过姨丈，姨母。”黄月英见着刘表夫妻俩，当然是得见礼的。 “好了，莫要多礼，过来坐。”刘表摆手，示意让对方坐下。 黄月英也不客气，找了个位置就坐，道，“方才，阿楚见了左将军帐下护送许昌使者来襄阳的赵将军。” 刘表点头，“有何消息？” “张绣自是老熟人，但那程善，却不似文人。” 刘表也疑惑，这意思是，一下来了两个武将？想干嘛？刺杀他？不能？ “阿楚以为如何？” “其中有古怪。”黄月英摇头，“但目前却是看不出来，因此派了人去盯着，此为其一。” 刘表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二，阿楚明日要去会一会张绣。” “哦？” “到底是咱们荆州的老熟人嘛，顺道，打探一下消息。” 刘表也笑，“行。” 这事儿，他便是允了。 黄月英见此，也没有其他事儿了，却是被蔡夫人留下吃些冰镇的果罐，“阿楚这果罐倒是味道极好，可惜……种类不多。” “水果这些，在南蛮之地倒是常见，但姨母也该知道，正常水果可不会这般甜。” “阿楚加了糖姨母自然是知晓的。” “是以，这果罐本身成本就高些，加上保存期较短，所以制得也不算多，姨母若是喜欢，阿楚便令商行那边多送些过来。”在这方面，黄月英可从不小气。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拿来吃的。 这时代的人，也就是吃个新鲜。 当然，在这样的夏天，有水果罐头，然后冰镇过的……简直不要太舒爽。 “好，阿楚有心了。”蔡夫人笑着。这东西，不仅是她喜欢吃，便是刘表，上了年纪，现今也喜欢吃这些甜腻软乎的东西。 她当然是想多备着些的。 不多时，刘琮扶着蔡凝走了过来，后者腹部微微隆起，却是已有了身孕。 “阿楚过来了，便喊你与阿凝过来说说话，这头又备了果罐，但阿凝却是不好吃冰镇的，且先忍耐些。”蔡夫人对着两者道。 “多谢母亲。”刘琮夫妻俩自是谢过。 刘表见此，便是欣喜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且……他的孙子即将出生，他的事业上又是不断的往上走，他哪里能不高兴呢。 至于长子刘琦，远在豫章，之前还弃城而逃，简直把他的脸都丢尽了，他此时……压根就不想见到对方，当然，也想不起对方来。 黄月英见到这副场景，见着蔡夫人的表情，便知道她之前给蔡夫人出的主意，对方是很满意的，想来……刘琮与蔡凝，也很满意。 “琮儿都快为人父了。”蔡夫人感叹着。 刘表也感叹，“是啊，圣人曾言，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吾如今……却也是体会到了，琮儿幼时牙牙学语之景，还近在眼前呢，如今……却也真的是长大了。” “儿子自己要当父亲了，才知道当父亲的不易，过往儿子有不少做错的地方，给父亲赔罪了。”刘琮认真的道歉。 刘表摇头失笑，“好了，莫要如此，阿楚还在呢。” 黄月英自是笑着，“外兄方才说了什么吗？” 随后，又对着蔡夫人道，“姨母，这桃子的果罐似是比橘子的好吃些。” 于是乎，众人被黄月英这转移话题给逗笑了。 蔡夫人也笑，“你啊，对了，琮儿如今要为人父，也算成家了，这立业……” 刘表也沉思起来，想了想，看向黄月英，“阿楚明日不是要去会一会许昌的使者吗？” “是。”黄月英点头。 “不如把琮儿带上，让他多看看。” 黄月英自然是没有疑问的，带一个刘琮而已……无所谓，于是点头，“好。” 蔡夫人欣喜，如今襄阳，这许昌使者的事儿可是头等大事儿，刘表让刘琮参与长长见识，说明刘琮在刘表心里的地位，已经远远超出刘琦了。阿楚之前的谋算……可真是好用啊！ 于是道，“那琮儿可莫要失了礼数。” 又对着黄月英道，“阿楚可得好好教教琮儿。” 黄月英自是应下，教嘛，一点问题都没有，对方学不学，能不能学会……才是问题。 刘琮也是应下，看着黄月英，便笑着，“那还得阿楚多多帮帮为兄了。” 黄月英眯着眼，这句话……倒是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了。 什么叫她多帮帮他？ 不应该说是，他多跟着她学学吗？ 不过，黄月英也没有表露出来，笑着应了。 刘表也是眉头皱了皱，略有些无奈，看向黄月英，“阿楚多担待些。” “姨丈放心。”黄月英当然不会把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但……真要让她以后辅佐刘琮，那也是不可能的。 …… 次日，黄月英带着刘琮，以及一干护卫，拜访了张绣以及“程善。” 第257章 郭嘉：琮公子说的，可不能算啊 张绣听闻那位小先生以及刘表的次子来访，还是有些意外的。 于是，看向了郭嘉。 “无非是打探虚实，请进来嘛。”郭嘉不在意，恰好，他也想见见那位小先生。 张绣点头，于是派人去请。 不多时，两人便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从事祭酒、小先生黄楚。 身长约莫六尺有余，七尺不足，眼神炯炯，五官俊秀，身子看着瘦弱，却也不像是毫无缚鸡之力，自带一股子的书卷气。若他二人是夫子，一看这样的学子，定是心中欢喜的。 旁边，另有一位装扮贵气些的成年男子，便是刘琮。 “可是小先生当面？”张绣对着黄月英道。 黄月英笑着，“小子黄楚，有礼了。” “有礼。”张绣不敢托大，眼前这少年郎，可是数次让天下有名的诸侯吃瘪呢。 “刘琮，有礼。”刘琮也见了礼。 只是，心中不平， 昨夜，刘表还把他喊到书房，仔细的叮嘱了一番，说今日事事要以阿楚为先。 可阿楚今年才十五岁，他却是已过冠年，且要为人父，又是荆州牧的儿子……年龄、身份，都比阿楚要合适得多! 而今，别人一见了阿楚，都得喊一句小先生?完全见不到他。 在府里，父亲也好，母亲也好，话里话外夸的也都是阿楚！这让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里怎的能平静呢？ “公子有礼。”张绣也笑着回应，便请二人坐下。 黄月英没有客气，找了上首的位置坐着，刘琮往下坐一个位置。 “未曾想，张将军如今还能好好的出现在襄阳，当真是命运之奇妙啊！”一开局，黄月英就决定挑张绣的痛处。 张绣脸上笑容一愣，“小先生何意？” “不记得是去岁还是前岁，张将军未曾收到在下的信吗？”黄月英问着。 张绣一下就想起，点头，“收到了。” “那将军现在……” “绣……”张绣微叹气，“曹公待我如国士，绣必国士报之。” 曹操都发了那样的毒誓，他再弃曹操而去……不就成下一个吕布了？ “什么国？”黄月英笑问。 “自是大汉！”张绣道。 “那后将军对张将军也不匪啊！张将军自投曹操也便算了，竟还将荆州之地献了出去，可谓仁义乎？” 张绣脸色一红，“这……” “小先生此言差矣。”此时，扮做侍从的郭嘉，站在张绣身后，开口，“这天下皆为汉土，如何为荆州之地？难道，荆州是荆州牧所有而非天子的王土？” 黄月英见着那侍从，身形修长，并不健硕，右手食指与中指的指节上有着一层茧子，又联想起赵云之前的情报，于是笑着，“这位，莫不是程昱将军从子，程善程公子？“ “小先生说笑，在下不过是将军帐下一书吏罢了。”郭嘉自然是笑着摇头。 黄月英却是眯了眯眼睛，看着张绣的反应，方才……张绣显然是紧张的，“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呢？” “小人之名，便不劳烦先生的耳朵了。”郭嘉继续摇头，“在下方才的问题，小先生以为呢？” “普天之下，莫为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黄月英笑道，于是反问，“张将军投的是曹操，可不是天子，难道……曹操已经是天子了吗？缘何，未曾昭告天下啊？” 郭嘉失笑，“小先生可真是会玩笑……吾主……” “哦，有心无胆。”黄月英于是下了定论，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吾主二字，这人，怕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吏。 郭嘉一愣，脸上便是多了些玩味，眼前这少年……倒真是个难缠的敌人，难怪，江东会数次在这人手上吃瘪，刘备与刘表这联盟，目前也是坚固的很。 一旁的张绣，便是赶紧道，“小先生说笑，曹公迎还天子，乃是匡扶汉室的忠臣。” “哦，不如问一问天下人？”黄月英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争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 “额……”张绣不知如何说，只得转移话题，“不知小先生此来何为？” “哦，与将军叙叙旧嘛，”黄月英笑道，“将军毕竟也曾客居荆州这么久，还为荆州牧数次抵挡了曹兵攻击，甚至斩杀了曹操之子与从子，还损了曹操爱将，可谓是勇武！” 张绣的脸色，却是黑得不能再黑了。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勇武，但现在……曹操是自己的主子啊！ “可惜，将军虽勇武，也可得善终，将军这一门……却不一定了。” 张绣一愣，郭嘉却是道，“如何得知？” “不巧，在下学过些卦数，今日出门前，占了一卦。” “哦？” “于在下自己而言，乃是大吉，于今日见面之人……乃是大凶。” “无稽之谈罢了。”张绣黑着脸，已经有些怒意。 他本来是好好的想招待一下这两个人的，可这传闻中的小先生，却是一直踩着他的脸，虽然……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可不代表，他能容忍！ 黄月英点头，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不知此次曹操派将军来荆州，有何要事？” “小先生此言差矣，非是曹公派在下前来，而是天子令在下来的。”张绣也开始扯起了大皮。 “哦？” “乃是一桩喜事。” “是吗？” “天子听闻，曹司空曾与后将军为儿女定下婚约，大喜，便欲为此赐婚。”张绣道，“此次，除了带来天子的文书，还带了公子的生辰贴与八字，以及聘礼。” 黄月英失笑，好家伙，用的是这个借口啊。 官渡之战前，曹操为了后方安稳，和刘表达成的那桩交易，除了举刘琦为茂才，还定下了一桩儿女婚约。 可惜，在她的撺掇下，刘表到底还是长了野心，要迎还天子。 如今曹操旧事重提，还以天子之名赐婚……似乎，这婚不成不行。 “曹贼之子，如何能娶吾家姊妹？”旁边，刘琮却是出了声。 刚才，他看着黄月英几乎是踩着对方的脸说话，如今，对方用这个借口，黄月英却是不好开口了。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曹公与后将军早有约定，此时又有天子赐婚。”郭嘉笑着，他……也找到了对方的弱点了。 今天来的这两人，一个心思深沉，一个却是沉不住气的，突破口在哪儿，也是显而易见。 “琮公子说的，可不能算啊。”郭嘉接着道。 第258章 初次交锋 刘表素有仁慈之名，对子女也是看重。 不过，长子刘琦远在豫章，次子刘琮颇有些份量，只是……刘表教孩子，似乎教得不算好。 刘表与曹操交易随口许下的婚约，此时又有了天子的文书，即便是刘表……也得忍耐忍耐，可刘琮呢……脾气是个急的。 “你！”刘琮听得张绣的书吏都能反驳自己，气急。 原本，他对黄月英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自黄月英假名黄楚出仕，蔡夫人要他交好阿楚，刘表也要他多和阿楚学习，便是平时身边玩在一起的朋友们，也常常对小先生夸赞不已。 他刘琮，差在哪儿了？ 他才是荆州牧之子！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书吏先生说的是，琮公子说的不算，”黄月英打了个圆场，“但，你说的，也不算。” “吾与将军手持天子文书而来，如何不算？”郭嘉笑眯眯的问。 不愿透露姓名的书吏？这形容词倒是有趣的很。 难怪如今之荆州，有着如此蓬勃向上的朝气。 这人……不该留在荆州。 “男婚女嫁，虽说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黄月英笑着，“但也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如今……后将军怕是不愿了。” “为何？” “此前后将军与曹操有意定下儿女婚约，事情已过经年，双方也未曾交换生辰八字，难不成，这事儿过了十年八年都还得作数？既然当时曹操无意，我荆州方面自然不会白白等着。” 郭嘉失笑，“小先生这意思是……后将军家的女郎君，已作人妇了？” “正巧，已是在议亲了。”黄月英点头。 “如此倒是不巧了。”郭嘉笑笑。 “再者……曹操当时为司空，而今却是胁迫天子，名为汉臣，实为汉贼，此事人尽皆知，今竟还有脸面来荆州？” 郭嘉听着这小先生言语之中处处锋芒，无奈笑笑，道，“此事到底是主人家的事儿，小先生莫不是以为，可以替后将军做主？” 一旁，刘琮眼神一亮，是啊……这几年来，这荆州，都快成阿楚的荆州了！ 他日后若是承了州牧的位置，哪里还有他的人？ 于是赶紧道，“家父如今不在襄阳，此事在下会写信与家父交代，但成与不成……却非琮能做主的了。” 郭嘉笑着点头。 连带着张绣也是感激的看着刘琮，这傻大娃……真好骗，但侧面也说明……小先生虽然名满天下，却也招致了一些人的不满？ 黄月英见此，却是没有再说话了，她到底……不是刘表家里人。 倒是刘琮，如今想表现的欲望实在太明显了，白白卖给了对方一个大破绽。 而这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书吏，怕才是此次出使的主要负责人了。 什么张绣，什么程善，都不过是虚名。 “不知程善公子可在？”既然来了，就不能只见张绣。 “善公子旅途劳累已然病倒。”张绣开口道。 “可需要大夫？” “不过是小小风寒。” “风寒也不可小看的，一不小心，便是小病拖成大病呢。”历史上，因为风寒就没了的人，可不在少数。 “已遣医匠瞧过了，并无大碍。”张绣继续道。 黄月英点头，也没有非逼着那程善出来，目光，还是落在了张绣身后那侍从身上，“张将军这位书吏，本事不小，跟着将军，似是明珠暗投了。” 张绣额头上都要冒汗了。 今天的郭嘉，虽说是扮作他的侍从，但从这位小先生进门开始，就对对方有着巨大的好奇心，话里话外，似乎也不在意被人看出来，依旧是张狂作风。 可如果让荆州的人知道这是郭嘉……他们再想回去，也是困难。 “是啊，绣也这般觉得。”张绣不得不顺着对方的话来说。 黄月英一笑，“既如此，不如在下举荐这位先生出仕于荆州，如何？” “家中长辈皆于许昌，怕是不行的。”郭嘉笑着拒绝。 “哦，先生的意思是，有人胁迫你？” “并无。” “先生与张将军相识一场，若是先生要在荆州出仕，将军定然不会阻拦，对了，先生可是凉州人士？” 郭嘉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眼前这少年，看似有些莽撞，但其实只是希望他能多说一些，好多露一些破绽。 今天他露的破绽，已经够多了。 这少年，过于早慧了。 黄月英见对方不说话，也没有再逼问，随后令人奉上了一些水果什么的，也免得被说天使到了襄阳却无人招待的话来，而后便告辞离去。 刘琮见此，自然也是跟着，他觉得……得把今天的情况都和自己父亲说一遍才是。 阿楚的名声，有些太盛了。 …… 路上，黄月英骑在马上，并没有说话，她也懒得搭理刘琮，这娃……不知怎的就生出了对她的嫉妒心来。 而曹操那边打的什么算盘，她是看出来了。 以婚约为荆州的束缚，至少……刘表再想打许昌，总得考虑一下自家闺女的安全？ 虽说一个女儿而已，在这时代也不算什么。 但刘表是什么人，这婚事真要成了，荆州必然还是会顾忌一二的。 所以，要让荆州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推掉这桩婚事。 只是，曹操那边肯定也知道荆州不会答应，为何……还要派人来呢？ 这事儿多多少少，让她不太理解。 …… 郭嘉这头，却是目送着那少年郎的身影，而后看向张绣，“张将军觉得，这样的人，能留在荆州吗？” 张绣叹气，这人太过于妖孽了。 郭嘉是什么人？曹操身边的大红人，素有鬼才与奇谋之称，但今天，却也略输一筹。 “此人……该为曹公所用才是。” 郭嘉赞同点头，“但听闻，此人出行，即便是在襄阳城内，也会跟着数十名护卫，若是出城，则会跟着至少三百人的护卫，很是难缠。” 张绣一愣，郭嘉连这个都知道吗？ 这也就意味着，曹操那边……早就在关注这个人了。 郭嘉来襄阳的目的……压根就不是所谓的婚约！ 想到这里，在这夏日，他后背都有了些凉意，这些人，怎么一言不合的就要搞些小动作的！ 第259章 禁足刘琮 张绣内心震惊，同样……生出了极大的危机感。 对于敌人，曹操这边的人可以这般无孔不入，探听仔细，那么……若是有朝一日，这势力用在自己人身上……想想，便是不寒而栗。 郭嘉可不知道张绣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毕竟……如今曹操的势力也只够对外关注重点人物，可想不到监视自己人的，周遭皆为敌人……曹操又怎么会做令下属们心寒的事儿呢。 只是，张绣虽投了曹，到底也被黄月英扰乱了心绪。 心里那怀疑的种子，又壮大了一分。 …… 黄月英目前可管不了这些。 与刘琮回到州牧府后，刘表问情况如何，她便推了刘琮出来回话。 刘琮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重要性凸显了一番，把张绣那书吏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小先生到底不是州牧家人…… 旁边赶来听情报的蒯越与蔡瑁咋舌，而后沉默。 刘表则是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随手抓起桌上的砚台便往刘琦方向砸去，“你这逆子！什么叫阿楚不是家人，嗯？” “哎哟！”刘琮躲闪不及，被砚台整整好好砸在额头上，磕出血来，见得刘表如此发怒，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回答，只是内心不服，阿楚……本就不是他家中人啊！如何能做得荆州的主！ 黄月英叹气，有时候，她挺怀疑……刘表这几个儿子到底有没有正常的，换一种方式说……刘表到底会不会教孩子。 目前，她与刘表是利益共同体，从蔡家以及蔡夫人的角度来说，她和刘琮……也算是利益共同体。 竟会因陌生人一句话洋洋自得，被挑拨了关系。 本来她今天也不想让刘琮出丑，可那傻子回州牧府后，一副我要说话，我要表现的样子……她便知道，这孩子，不受点苦，大概率就要改不过来了。 至于受了罚能不能改过来，也得看天意。 场中，气氛一下子僵了。 黄月英站起身，道，“姨丈莫要责怪外兄了，此事皆为阿楚之故。” “是他蠢不可及！”刘表怒道，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真蠢。 黄月英却是摇摇头，叹气，“还请姨丈见谅，阿楚…还是回庄子上，不再过问这些俗务了，恰好……阿父与阿母应当也不想阿楚再过问这些了。” 刘表站起身，“阿楚若走，荆州可怎么办？莫要孩子脾气！” 一旁，蔡瑁也劝，“阿楚，此事确是琮公子言行不妥，但你也不该说这些话啊。” “越，倒是能理解阿楚。”蒯越笑着，“阿楚一言一行，所思所虑，皆为荆州故，如今却被琮公子说了这番话……心中如何能不伤心？主公莫要忘记，阿楚……是个姑娘家啊。” 说着，蒯越朝着刘表拱手，提醒了刘表一句。 黄月英却是尴尬了一下，她倒没有那么玻璃心，实在是……刘琮有点儿猪队友，但蒯越说的话，却也实实在在帮了她一个大忙。刘备可以以退为进，她……同样也可以。 刘表听了蒯越的话，则是一愣，是啊，阿楚和琮儿本就是外兄妹，且阿楚一心一意都在为荆州考虑，间接的也就是为刘琮考虑……结果人家还伤了阿楚的心。 再者，阿楚在家也是被黄承彦与蔡氏放在手掌心里疼的，为何要在他这受委屈呢？ 于是叹气，看着黄月英，“阿楚……当真想回庄子了？” 黄月英点头，“嗯，此间之事，怕是阿楚……自作主张了。” 刘表到底活了五十多年，如何听不出黄月英这话里的委屈情绪，看向匍匐跪地的刘琮，便令人先带下去了，实在是看着糟心，而后才对黄月英道，“琮儿的话，不知是谁教导的，但阿楚该知道，琮儿对阿楚并无恶意。” “虽无恶意，却也在此五月之时，令人心寒。” 刘表默，是啊，如果他在黄月英的位置上，也得罢工不干的，“那阿楚要如何处置琮儿才可消气？” 黄月英摇头，她……本来就没生气啊，但她以退为进，为的不过就是把刘琮甩回给刘表而已，因为，她是真的带不动。 “便令杖三十，禁足三月。”蔡夫人沉着脸走了进来，道。 这边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刘琮干的蠢事儿，她更是清楚，许昌那边的使者分明是别有用心的挑拨，结果偏生刘琮信了。 伤了黄月英的心，她当然是不干的。 虽说，刘琮是她日后生活的保障，但……她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她出自蔡氏，难道刘表没了，她还能受人欺负？ 她只是希望蔡氏更进一步！地位更加稳固些！ 刘表见着蔡夫人进来，说了这些话，便叹着气点了点头，看向黄月英，“阿楚以为如何？” 黄月英看着蔡夫人，她知道这便宜姨母还是心疼她，摇头，“杖三十便不必了，凭白生得更大的嫌隙，只禁足……” 刘表一想，也是，要是因为这事儿打了琮儿三十杖，琮儿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呢，便顺着黄月英的话应下了，看向蔡夫人，“夫人……这事儿便由你安排。” 蔡夫人却没有应，看向黄月英，“阿楚，你若是因琮儿的身份免去他的杖责，大可不必！他日后若是出仕，还被人这般简单便挑拨了，那也是当了个糊涂官！若不让琮儿吃吃苦头，他怕是记不住到底谁和谁是一家的！” 刘表一听，似乎也有道理。 他和蔡夫人，本意都是想让刘琮继承荆州的，若是日后出了这么个糊涂州牧……那让底下的人可怎么办？ 所以，得教！ 这一时间，他又开始纠结……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 “杖责真的不必，想来，禁足三月，外兄定能想明白的。”黄月英摇头。 刘表一听，也是！要是想三个月还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让刘琮继承荆州？ 蔡夫人却是叹气，阿楚到底是顾及着刘表与她的面子，这心里……还不知怎的伤心呢，点头，“好。” 说完，便带着人出了书房。 一下子，这书房里，也就剩了主臣四人。 蒯越见此，便继续了正式的话题，“许昌此次来人，便是想要完成此前所谓的婚约，好以主公之女为质罢了。” “正是如此，是以……瑁以为，万万答应不得。”蔡瑁也赞同，表示这事儿不能成，不然……荆州怎么更进一步？ 一旦这婚事成了，以刘表的性子，肯定是对共打许昌迎回天子有顾忌的。 既然这样，还不如把这件事扼杀。 刘表点头，“异度与德珪说得极是，可……对方是带着天子文书啊。” 第260章 善，嘉也！ 汉庭式微，但天子仍存。 名义上，如今仍是大汉的天下，如今各大诸侯，更是汉臣。 一个个嘴上都喊着要匡扶汉室，其实真的想做些什么，却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可刘表不同，本就是汉室出身的他，不能不敬畏天子，他想要更进一步……就只能匡扶汉室，而不是推翻汉室，所以……天子的文书，他不能不重视。 “即便有天子文书，也非万能。”黄月英开口，“此前，阿楚已说，此事不巧，阿姊已在议亲了。” 刘表松口气，的确……如果以这个借口，是能把这件事推回去的，“还好阿楚在。” 是啊，要不然……他真得被那个逆子气死。 此事虽然有了借口，但也得正儿八经的给天子以及曹操回信，不然……天下人还得以为他刘表悔婚了。 “此事若这般简单便推回去了……”蒯越皱了眉，“不像曹操那边的作风。” 黄月英也赞同，这事儿他们这边有极好的理由推脱，对方早该料到，可对方到底这么正式的来了一支使者，不像是要白白跑这一趟。 “这……”刘表听得蒯越的话，也在思考其中的关节。 曹操这么正式的派人来，若这么简单的被打发回去……不太可能。 “是以，许昌这群人，还有另外的目的。”蔡瑁一想，下了论断。 黄月英点头，“只是不知他们的目的……究竟何为。” “阿楚以为，该怎么办？”刘表便又有些慌了。 今天是被自家儿子坑了一把，现在心里还在怕黄月英一不开心就要跑回黄家庄子呢。 黄月英摇头，“不知，只得命人多监视一番，不过，对方最终的目的……应当是牵制荆州。” 是的，曹操那边派人来的目的，最后就是牵制荆州。 原本的历史上，荆州也的确被牵制住的，以至于曹操在打袁绍的时候荆州是压根没有任何想法。 可现在，在她的运作下，荆州现在有着对外扩张的趋势，又两次出兵攻了许昌，曹操不能不在意。 派人牵制荆州，一定是对方的最终目的，只是她也想不到对方要怎么操作罢了。 “那便继续拖上一段时间。”在此时，刘表无限站黄月英。 黄月英自是没有疑问。 蒯越与蔡瑁也是如此。 ……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六月，荆州天气变化，时晴时雨。 郭嘉与张绣，却依旧没有等到荆州牧回襄阳的消息，后者有些着急了。 “奉孝，荆州方面分明是想拖着我们……”张绣皱眉，“这可如何是好？” “有本事，他们就拖上一年。”郭嘉笑着，并不心急，“江夏到襄阳，在这般时节，走水路……也快到时间了，将军莫急。” 张绣叹气，“如何不急？越是在荆州拖上一天，便越是危险。绣倒是还好，奉孝你的身份若是让他们知晓，便不是能不能回许昌的问题了！” 要是郭嘉在这儿出点什么事儿，他压根就不敢回许昌好吗？ “荆州那边，向来是能文就不会动武。”郭嘉很是自信的道。 刘表的性子，早就被他们一群人捉摸透了，即便有着那位小先生在，也并不喜欢直接动手，所以他们的安全问题，暂时无虞。 再者，他们手持天子文书……荆州更不会动手。 张绣却是忧心忡忡，他总觉得，这里不像是个好地方，“这婚事，显然是议不成的……” “那又如何？”郭嘉笑问，“将军在着急什么？” 张绣当然急啊，他怕回不去许昌啊！也怕家人在许昌受苦啊！ 可见得郭嘉这么问，便是摇了摇头，“我等自许昌出发，进了荆州后便耗费了不少时日，如今又等了这般久……” “将军莫急，总不能一直等下去的。”郭嘉并不在意。 是啊，总不能一直等下去的，他就等着荆州那边拒绝这桩婚事呢！ …… 黄月英在府中，听着手下人的回报。 这些日子，除去送菜和送物资的，许昌那些人都没见其他人。 因此，即便是她想摸出一些曹操势力在荆州的细作，也是没有摸到。 只觉得对方真是滴水不漏，那名书吏，一定是某位重要人物。 这样的直觉一出，她便拿着纸笔，开始一一把曹操的文臣武将名字全给写了下来，包括曹操的那些个儿子。 然后，又把程善的名字加在了最外围。 盯着这张纸，开始一一联想。 荀彧，年纪上似乎对不太上…… 郭嘉，年纪是差不多了，但郭嘉体弱多病，曹操大概率是不会放他出许昌的。 程昱，就更不可能了。 荀攸…… 一一对上名字，却又一一被她排除，最后，她还是把目光落在了程善这个名字上。 善者，吉也，好也，嘉也，德之建也……黄月英不断的思考着善这字的意思。 等一下，不仅是善有嘉的意思，嘉这个字……其中示意便有善，好的意思。 程……读音通城，城者，又可解释为郭，城郭、城墙之意，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个可能，便再也甩不掉了。 但黄月英不断摇头，不可能，郭嘉这身体，曹操是不会放心他远行的。 可……年纪对得上。 名字……也对上了！ 那程善说不定就是个假名！ 想到这个可能，黄月英便理解了，为何之前说要见程善，人家压根就不在意！ 反倒是张绣手下那书吏，地位隐隐的比张绣还高！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 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如果她的假设是对的，那人就是郭嘉，那郭嘉来襄阳做什么？！ 对方的目的，不可能仅仅是为了个婚事！不然，让郭嘉跑这一趟，曹操不得心疼死？ 在这个假设下，黄月英开始了其他假设，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拖住荆州，好让曹操顺利拿下袁绍的势力，一统北方。 所以，对方会怎么做？ 程善不似文人，更像武人。黄月英又想起了赵云的判断，而后把刺杀二字写上。 如果刘表一不小心被刺了，不论是刘琦接位置还是刘琮继任，都会引发荆州的动荡，这场动荡，或许要好几年的时间。 到时候曹操那边再派人散播一下和刘备相关的谣言，双方不合……就是易如反掌。 可这么明显的计谋，他们会用吗？黄月英不确定，只得暂时把这可能写上。 第二，郭嘉来，是为了探听荆州的情报，特别是，一岁两季的庄稼。 可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就又有些大材小用了，要知道郭嘉的聪明程度，可是一点都不比诸葛亮差的！ 第三……给刘表上眼药，挑拨和刘备的关系。 如果再加这点，派个口才好一些的人过来就行了，不必是郭嘉。 怎么想，黄月英都觉得如果对方真是郭嘉，那一定是藏着更大的阴谋！ …… 江东。 孙策感叹的看着手中的信，看向周瑜，“那郭奉孝，不愧有奇谋之称。” “是，但若按照对方的意思，我等出兵，便真的仅仅是为了拖住荆州了，伯符可算过是否划不划算？”周瑜点头，反问。 许昌来信，说他们若能集结十万兵力直攻柴桑，那柴桑早已攻下。 可小小一个柴桑，要十万兵力的话，这付出与回报比，实在是太低了。 “可若不集中兵力，我等……毫无所得。”孙策笑眯眯的道。 第261章 再度试探 孙策的话，让周瑜一噎。 是啊，就目前来说，如果不集中兵力……他们几乎是毫无所得，想要柴桑，想要豫章……更是妄想。 荆州到底富裕，能拖得起……可他们江东，却不能如此。 “即便要集中兵力，那也是来年的事了。”周瑜叹气，“会稽之南，又生乱了。” 孙策也叹气，远远的望了一眼柴桑的方向，“既如此，便来年再战！” “即便来年再战，也不能曹操说什么便是什么。”周瑜沉声，“总得要些好处才是。” “自然。”孙策应下，“此事便交由公瑾处理。” 而后看向孙权，“阿权……便跟着公瑾一道。” “嗯。”孙权应下。 这几个月来，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即便是他以往无比崇拜的战无不胜的兄长……也遇到了对手，率精兵三万，被一个小小的柴桑拦住了。 荆州那边的反应，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霍峻也好，黄忠也罢，都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更没料到的，是关羽会带着援兵追击周瑜的主力。 如今的荆州，能在抵挡他们的同时，还派人去许昌骚扰一番……这实力，已经远超江东了。 荆州……又向来是和袁绍穿一条裤子，没有办法，他们江东便只得与曹操先行结盟，若不然，曹操被灭，下一个……就会轮到江东。 想完这些，孙权只觉得头疼，因为形势实在太乱，江东想要破此局……很难。 …… 襄阳。 黄月英放下了手中的笔，然后把已经写满的楚纸再度换上新的，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来到这个时代，不仅是见到了活着的诸葛大佬，还见到了……尚未早逝的郭嘉！ 天知道她现在心情到底有多复杂，她到底是来自后世，而非纯粹的这时代的人，利益争霸啥的……有时候还得被一些其他思绪影响。 半晌，她才稳下了心思。 是的，按照她之前所想，郭嘉既然来了……就意味着，对方必有后手，无论是文是武。 若是武，真要引发了荆州动荡……反倒对刘备有利，想来，曹操应该不想看到刘备坐大，再者，若真是刺杀，也太过……明晃晃了，曹操会被天下其他诸侯唾弃。 所以，不能是武。 黄月英继续思考着曹刘之前的交易，无非是曹操知道袁绍要打过来了，必与他有一决战，是以想要让后方不被袭扰罢了。 一是与刘表定下儿女婚事，二是举刘琦为茂才，再有就是刘琦的豫章太守，以及粮食的交换。 后三者，事情已成，反悔不得。 相反，那所谓的儿女婚事，会被拒绝。 搞不好，郭嘉来此，算计的就是一场不能被拒绝的婚事！ 而被算计的对象，一定是在荆州有一定地位的人，不然……牵制不了荆州。 想到这个可能，黄月英就皱起了眉头，说句实话，她很不喜欢古人这种……所谓的联姻，多数被联姻者，都是政治或者利益的牺牲品。 郭嘉那头，她找不出突破口。 那么……她就只能继续突破张绣。 就好像，郭嘉从头到尾就是挑拨了几句，刘琮便中招了一般，张绣，就是郭嘉这一行的突破口。 照道理，像是张绣这样的身份，这种时候该避免来荆州的，可张绣却是来了，这意味着……曹操手下，有人不满张绣，并且，曹操没有阻止。也许是官渡之战结束，袁绍实力大损，曹操觉得自己手中的武将也够用了，也或者是……曹操又想起了自己最爱的大儿子，所以没有阻止。 不管曹操那边势力划分如何，她目前都无心过问，曹操还在，他那群刚十五六岁的儿子们也是掀不起风浪的。 重要的，得解决这一次的危机。 荆州，有一定地位的人，黄月英写下了刘表的名字，而后，蔡夫人、蔡瑁、蒯越等人以及这些人家中的子女，不过，有些人的情况，她也并不清楚。 推导了半天，依旧没有思路。 她便放弃了。 与其这么钻脚尖，不如再去探一探郭嘉与张绣。 而后，便喊了黄武，带上护卫，直冲许昌使者们的住处，还带了两坛上好的荔枝酿，这是之前当时从武陵带回的，她难得喜欢喝的酒，因为是甜口的。 虽说与郭嘉阵营不同，但若真的是他，两坛酒，也压根不值一提。 黄武虽有些疑惑，但却是照做的，一路尽心的护卫着黄月英的安全。 …… 郭嘉听闻那位小先生又来了，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在刘表“回来”前，他都见不到荆州任何人呢，没想到，不过一旬的时间，那小先生……又来了。 想起之前那位的牙尖嘴利，他便不得不感叹，荆州这边，人才还真的是多啊，听闻，襄阳学宫第一届结业的学子，也往荆州各处出仕……大有效仿太学之意。 十万册藏书，便是他，也心动不已。 若有机会，也该去走上一走。 当然，那得在正事做完之后。 不多时，他便令人去请小先生，又喊了张绣，让张绣坐在主位上，同样……还让“程善”也出现了。 那少年第二次来，大概是发现了些什么东西，或者……推测了某些东西，总得再迷惑他一番才是。 “未曾想，又见到了小先生。”作为张绣的属官，郭嘉把自己的地位放得还是比较低的，在小先生进门后，便去迎了。 “第二次见面了，仍不知先生姓名，却是有些遗憾。”黄月英见着眼前这扮做侍从的人，双眼平和，五官俊朗，长身笔直，小短须却是彰显着这人的年纪，至少已成冠数年了。 郭嘉失笑，并未回答，今天……他打算把主场让出来。 黄月英见此，也没什么意外，人家不想说，那就不说呗。 相反，进了正厅后，除了张绣，她看到了另一人，一袭文士服，却并无病态，笑着，“这便是程公子了？” 那人笑着点头，“想来，阁下便是黄楚小先生了？” “黄楚。” “程善。” 两人互通姓名后，张绣便道，“小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要事？可是荆州牧回襄阳了？” 黄月英摇头，“近些时日，天气时有暴雨，路上许是耽搁了。” “这……”张绣也是无语，晾着他们这么久，还不打算见他们？ “此亦非楚所愿。”黄月英摇头，“因此，生怕怠慢了诸位，今日便带着两坛离支酿，招待诸位。” “离支酿？”下方的郭嘉眼神一亮，这酒……他没喝过啊！ “是，离支可谓果中之王，有生津止渴、理气益血之效。可果子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黄月英笑着介绍，“是以，便以果肉酿入酒中，存了一年有余了。” 第262章 喝倒了仨儿！ 听着黄月英的介绍，郭嘉眼神微不可查的亮了几分。 他没有想到，在这荆州……还能喝到以往未曾喝过的酒，心中便是动了动。 这人……倒是会投其所好。 “这离支，早有耳闻，却是未曾尝过。”程善笑着，“还得多谢小先生了。” “不必，听闻程公子此前病倒，想着，此酒有利恢复，便想着带给诸位共饮了。”黄月英也笑。 听到这句话，便是张绣的表情也轻松了一些。 相比起第一次对方上门时的咄咄逼人，此刻的小先生，像极了邻家少年一般，看着便是温和无害。 但他清楚，对方这副模样……绝对只是表象罢了。 不过，他也不能落了人家的面子，“既有好酒，怎能没有歌舞……只是……” 黄月英笑着，“无妨。” 而后，她便令黄武派人去请舞姬过来。 在这时代，多数世家都会养着一部分舞姬，为的便是招待客人时用。 当然，也可以去请……此时，亦有勾栏瓦肆，曹操和袁绍，还一起那个啥呢。 有她在，也能令今日这群舞姬赚上一笔，更不会有安全问题。 “倒是让小先生破费了。”张绣见此，便笑着。 “不过些许小钱，若是她们表演尚可，还请将军多给些赏赐便是。”黄月英笑答。 张绣一噎，于是笑着点头，这人……确实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今日……目的怕也是不简单。 下意识的，他便看向了郭嘉。 郭嘉却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两坛酒，这酒……确实不凡。 这么近的距离，他可是一点味道也没闻到，要么……这酒极差，要么，这酒坛的密封做得极好！他更倾向于是后者。 “书吏先生这般爱酒？似是酒道中人啊！”黄月英主动开启了话茬。 “哈哈，不不不，在下不过是平时喜欢喝上一些，俗人一个，哪里可论道啊。”郭嘉笑道，“小先生这两坛酒，在下倒是未曾尝过。” “离支多数生长在气候湿热之地，中原那边，没吃过也是正常。”黄月英解释。 “听小先生的意思，这离支，对身体极好？”郭嘉问着。 “吃多了也不好。” “哦，那这两坛酒……不多？” “嗯，不多。”黄月英笑道，“一坛不过万钱罢了。” 价格，当然是她瞎说的，但她敢用荔枝酿酒，还敢带来给郭嘉喝，那就绝对是不虚的。 酒的度数不说，已经是她当时在那个条件下能弄出来的最高的了，还让人找了新鲜荔枝，又一路从武陵带回襄阳，打算多存两年的。 没想到，却是在今年有机会拿出来了。 “万钱？”张绣愣了愣。 程善却是点了点头，若是以离支酿的，确实值这个钱。 而郭嘉，却是更感兴趣了，一坛万钱啊……他喝过最贵的酒，也差不多是这样了！ “嗯。”黄月英点头，“此酒，乃是在下于武陵平蛮时，带人酿制，又寻了难得的离支，不过得了五六坛罢了。” “的确难得了。”郭嘉赞同，这酒要是运到许昌……又有着这名头，怕是不止万钱了，“小先生那儿还余几坛？” 黄月英笑眯眯的瞅着郭嘉，“在下这酒，只赠友人，而非敌人。” 郭嘉失笑，点头，这少年郎，分明就是想套他的话，只是，他还真吃这套啊，于是道，“如何为友？” “若是先生能回答在下一些问题……” “绝无可能。”郭嘉直接拒绝，这就是想套话！ “既如此，便有些可惜了。”黄月英笑着，也没有强求。 现在是郭嘉还没喝酒呢……等喝了酒，再看呗。 不多时，舞姬、乐师便都来了，张绣那边安排的吃食也安排上了。 黄月英也就没有多搞什么悬念，直接让侍从拿了一坛酒过去，又见着舔着脸坐在自己旁边的“书吏先生”，更是觉得好笑……这人，分明就是想分她手上这坛酒！ 就是欺负她年纪小喝不了多少呗？ 心中，更是觉得好笑。 史书上描写的奇才，在这一刻……生动鲜活了许多。 酒被满上，登时，厅内便是满满的荔枝酿的味道。 “竟如此香甜？”郭嘉忍不住便抿了一口，细细的品尝一番，闭上眼睛，这感觉……比他以往喝过的酒都要更烈一些，可入口却是绵柔无比，又带着离支特有的香甜味，感受很是奇妙。 “这酒……”上首，张绣也愣了愣，笑着，“倒是巧思的很。” 又见着眼前的歌舞，心情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好酒！”郭嘉喝了杯子中的酒，“再来！” 黄月英见此，更是好笑，这酒鬼，却也是令侍从分了一大壶过去，免得这人老打扰她，而后便仔仔细细的看着场中的歌舞。 …… 黄月英带着酒到许昌使者住处的消息，同样被通知给了刘表。 刘表一愣，“阿楚是带着酒去的？” 来汇报的护卫点头，“东家说，第一次去时，过于逼迫对方了，她近日有了一些想法……是以，便去实验了。” 刘表皱眉，黄月英到底是个女孩子，带着酒和一群男子去喝酒，要是让黄承彦知道……怕不是要打上门来哦！ “还请州牧放心，东家说她自有打算。” 刘表叹气，“如何放心？” 随后摆摆手，“罢了，你先回去，护好阿楚。” “诺。” 见着那护卫离去，刘表依旧放心不下，便让人去通知了蒯越。 蒯越得到消息，同样是愣的，阿楚去和许昌的人喝酒去了？自己去的！ 当下，便收拾了东西往张绣方向去。 待得他到时，歌舞已停，厅中，张绣红着脸倒了，一个穿着文士服的青年倒下了，旁边一个中年书吏也是迷迷糊糊的……唯有阿楚，脸色虽红，但神志清明。 蒯越惊讶，阿楚喝酒能把这几人喝倒？厉害啊！ “阿楚？” “叔父。”黄月英见着蒯越，甩了甩脑袋，她也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没想到，她酿的这酒，来劲儿挺快的，郭嘉那一堆人又喝得猛，上头速度比她要快多了，这会儿都倒了。 当然，她也试着用奉孝二字喊了郭嘉，对方应了……至此，她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再想问点啥，人家已经彻底睡着了，问不出来了。 用力……过头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蒯越无奈笑问。 旁边，黄武只得解释。 原来，酒不过一巡，黄月英便提议搞个击鼓传花或者行酒令，助力气氛……结果坐在黄月英旁边位置的书吏便提议行酒令，且……行的是雅令，以酒为题。 黄月英这边几乎没有多少次输的，张绣那头输的最快，倒下也最快。 那位程善公子接着也倒下了。 唯有这位书吏先生，与黄月英斗了十几个回合，才被斗倒。 蒯越哭笑不得，“越倒不知，阿楚竟还有诗才！” 第263章 黄月英：奉孝啊…… 行酒令，萌生于儒家的“礼”，最早诞生于周。 而郭嘉点名要的雅令，也就是后世俗称的飞花令，没点儿诗词基础的，压根就是玩不动的，所以，张绣和那“程善”倒得最快。 但黄月英到底有着穿越宝典的支撑，靠着外挂，还是把郭嘉给斗倒了，在对方迷迷糊糊时，喊了一声奉孝，对方毫不设防，再问……已经呼呼大睡了。 “叔父莫要玩笑，不过是些兴之所至。”黄月英摆摆手，很是不好意思。 她那是抄啊! 抄总得抄赢郭嘉这个酒鬼！ 再说了，对方就是想喝酒嘛！ 输得多似乎也挺正常的！ 但剩下的那些酒，她是万万不可能再送给郭嘉了，这酒鬼喝得太厉害了，她还真怕郭嘉最后是因为喝酒喝多了没的！ 而今，她已知晓了郭嘉的身份，便有了退敌的手段，与牵制荆州相比，郭嘉的安危对曹操更为重要。 蒯越可不知晓黄月英这时的心思，见着一旁的舞姬与乐师，便是摆摆手，令他们退下。 只是，却有一名约莫二十出头风姿绰约的舞姬，缓步走来，目光有神，对着黄月英一礼，“妾早闻小先生之才，今日一见，方知先生才高，先生方才言，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解了妾这数年来的心结，先生若不嫌妾蒲柳之姿，妾愿长伴先生左右。” 黄月英一愣，这是要干啥？长伴她左右？ 蒯越眉毛一挑，好笑的看着黄月英，倒是好一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只是……这诗体，似乎与当下的有所不同了。 “阿楚以为如何？” 黄月英眨着眼睛，“叔父说什么？” 蒯越用眼神示意了一番，黄月英失笑，对着那名舞姬见了个礼，“在下年纪尚小，未有此想法。” 舞姬愣了坑，随后叹了一口气，便行了礼，这才退走了。 黄月英也叹气，这时代……有多少人是身不由己，看了看蒯越，又看了看黄武，而后对着黄武道，“一会儿……给那些舞姬，送些银钱与水果过去，表明歉意。” 黄武不理解，但还是点了头。 蒯越却是无奈，阿楚啊……还是心软。 “回州牧府还是你自己的府中？” “我自己府中，此时……也有些迷糊。”黄月英无奈笑着。 虽说思维清楚，但是脑子却是飘飘的，站起身觉得双腿都飘，如果这样去见刘表，大概率是要挨说的。 再者，她也需要整理一下目前的情况，虽然在郭嘉这儿只问到了一个名字，但在张绣和那“程善”身上，还是问了一些其他东西。 “好。”蒯越应下，便令人送黄月英回去，而他却是去往州牧府汇报情况去了。 …… 就在蒯越一行人离去后，侍从们把郭嘉几人都搬回了房间，无可奈何。 “军师不是说千杯不醉吗？此次竟被这小先生给灌醉了，若是消息传回许昌，怕是要被笑上许久。”有一名侍从调笑道。 “那酒一坛便值万钱呢！军师怎能不多喝上一些？” “哈哈，也是！” 房内，郭嘉迷迷糊糊的听着房外侍从们的声音，脑中不断的对着与酒有关的诗句。 那少年郎指着他，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还道，归来使酒气，未肯拜萧曹。羞入原宪室，荒径隐蓬蒿。 那少年还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 一句又一句，一篇又一篇，颇具新意，皆为他郭奉孝未曾听闻的词句。 好酒，好诗，又有美人歌舞，他如何能不醉。 只是，这酒……竟能令他这酒中常客醉倒，也是稀奇，他已不记得上次真正醉倒，是什么时候了。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得有人喊了一声奉孝，好像是旧友……可到底是谁喊他呢，他又不太记得了。 真是好酒啊。 果真不愧是一坛值上万钱！ 到时回到许昌，必须再让那小子多备几坛才好啊！ 最好是把剩下的都带走。 哈哈哈。 …… 蒯越回到州牧府禀告，刘表听后哑然，阿楚的才华……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再听到有舞姬自荐，更是让刘表失笑，“阿楚这不经意间……真正展露了一回才华，便是美人儿，都要为她倾倒了。” 蒯越也笑，“可阿楚拒绝了，又令黄武送去水果与银钱……” “阿楚啊，到底还年轻呢。” …… 至于黄月英，在黄武等人的护送下回到府里，便径直去了房中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极好。 隐约间，梦到那郭嘉手拿着天子文书，要给她赐婚，说是楚安君并未有婚配……吓得她直接惊醒了！ 睁开眼，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黄月英这才松口气，幸好是梦，要不然……她能揍趴郭嘉。 等一下……她怎么和郭嘉有点熟啊？ 哦，喝酒喝出来的。 既然确定了那人是郭嘉，她也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起身洗漱，准备笔墨。 提笔，奉孝…… 不多时，一封信写完，便令黄武派人送去给那位“书吏”先生。 只给那位先生，不给张绣或者程善。 黄武更不理解了。 喝了一场酒而已，难道阿楚还真与那书吏成朋友了？ …… 是夜。 郭嘉看着手中的信，又叹一口气。 果真是，喝酒误事啊……但喝到了这样的美酒，似乎误事也不算什么了。 那少年不仅出口成诗，更是带着目的探清了他的身份……他郭奉孝这么些年，却是在此处碰到了对手。 信上说，如果他不收回接下来的计划，那么……他郭奉孝也别想离开荆州了。 两败俱伤的威胁。 对他郭嘉来说，却也有用。 他隐藏身份来到此地，还借用了程昱的名头，取了个程善的假名，结果被一个少年拆穿了……不仅被拆穿，还被威胁了。 郭嘉笑着摇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的确，他不能留在荆州，曹操那边还有不少事儿需要他去做，更重要的是……刘表这样的主公，他是看不上的。 所以，收回原计划，也不是不行。 反正……到时候再想新的计划就行，但那也得在他安全出了荆州以后才能行动，不然，他真走不了了。 想来，他应该不久之后，就能见到刘表了啊。 郭嘉再度笑着摇头感叹，啧，挺有意思的少年。 黄楚此人绝不能留在荆州！ 即便曹操用不了，也不能给刘表也用。 想到这里，郭嘉眯了眯眼睛，白天剩下的那点酒，已经被他收起来了，恰好……此时可以对月而酌。 至于回信，明天酒醒了再说。 第264章 天使再至 黄月英大概能预测到郭嘉的反应。 想着，她的条件郭嘉应该是会同意的，只是，她没有想到……郭嘉对荔枝酿竟如此喜爱。 次日回她的信中，答应了她的条件，还附带了一个要求，就是再给他两坛离支酿。 一时间，黄月英竟不知道到底是她的计谋奏效，还是酒的功劳更大。 便无奈回信，答应了对方，还让人把酒也给送过去了。 毕竟，主动权在她手上，对方目前，只能被动接招。 这时候，她才发现，和这些个聪明人过招是真的很累。 不仅要动脑子，还得用上外挂，还得拼酒品……简直离谱。 幸好，诸葛大佬是自己这边的，不然……怕是要更累。 想到这些，她便把这几日的情况写成信，让人往成都送去，按照诸葛亮的行程，这时候……该在成都了。 …… 三日后。 荆州牧刘表终于是“回”到了襄阳。 许昌来使，自是见到了刘表，在说明来意后，刘表可惜的道，说此事不凑巧，小女已许人家，当时还以为曹司空无意结亲，表示届时会上书与天子说明。 张绣自然无奈，表示会把话带回给天子，然后，这场出使……似乎就结束了，他们的任务，好像也结束了。在路上耗费了那么多时日，又在荆州等了大半个月……结果，却是有些草率。 看着主位上的刘表，张绣回忆着以往种种，心里叹了一口气。 往事……不可追了。 又三日后，许昌的使者，从襄阳出发，往许昌方向而回。 襄阳城中，却开始流传着小先生的文才。 “听说啊，小先生一个人，把张绣以及那什么程善都给喝趴下了！” “什么呀，还有一个书吏呢，听闻诗才也是不错的，与小先生有来有往的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呢！” “那书吏可有诗句传出？” “自然是无的！” “可小先生传出的诗句多啊！一句诗酒趁年华，那是道出了多少少年们的心声啊！” “可别说是少年，便是老夫，今年三十有一，都不由得心潮澎湃了！” “只是这诗体，似有些新意，可惜并没有整首的诗……若不然，便可见识一番了！” “雅令这东西，只有你们读书人喜欢！” “就是！这东西太费劲儿了！” “费劲儿才能看出一个人文才之高低啊！” “倒也是！” “听说那什么楼的舞姬姑娘，要自荐枕席，嘿……可小先生拒绝了！” “美人投怀，小先生也不懂得欣赏吗？可惜了！” “小先生莫不是……” 众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着，继续谈论。 “可别，小先生还令人送了东西过去呢，说不定啊，只是面皮薄些！” “哈哈哈!可是……说到小先生，确确实实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却未曾听闻有说哪家的女娘啊！” “倒也是……咱们州牧似乎也不急？” “州牧家中女娘早已都说好亲了，能急个什么？” …… 黄月英皱眉，听着黄武探听来的消息。 郭嘉那堆人刚走没两天，襄阳城里就开始流传着她的诗才。 那次斗酒，她都快不记得自己念了哪些，可偏偏……却有人记得，而且还传了出来。 “阿楚，有些不对劲。”黄武提醒着。 即便他不太懂这些手段，但也本能的觉得，此事不对。 阿楚的名声是很大，这些诗句也的确很好，可当时阿楚念的都不是完整的……即便有人觉得这些诗句好，也不该有这么多人讨论。 黄月英点头，“是不对。” 她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郭嘉留下的后手，为的……是捧杀。 但即便她现在派人去追，郭嘉也定然早就扮做普通百姓快马回许昌了。 啧，心中略有些不爽，总觉得……被人算计了。 她到底还是对史书上这些个名人留有几分情面，可人家压根不会对她留情面啊！ 至于对方算计些什么……还得看接下去的情况。 …… 六月下旬。 孙策退兵的消息传至襄阳，刘表大喜。 大大的封赏了霍峻、甘宁、黄忠、刘磐以及关羽，命蒯越准备了大批的物资，派人送去犒劳前线将士。 然后又对布置了东面防线的黄月英再次嘉奖，“若非阿楚当时坚持……怕是那江东猘儿，都要打到襄阳了。” 黄月英摇头，“都是前线将士用命罢了。” 刘表虽然赞同黄月英的话，但更认同黄月英选出的这些人，把荆州立到了不败之地，想起近些日子襄阳的情况，笑着，“阿楚最近的声名，可是又上一层啊。” 黄月英摇头，“有人在后面推动。” “啊？”刘表惊讶，而后皱眉，“何人？” 黄月英只是摇摇头，她总不能说，她为了把许昌的后手堵住，把郭嘉给放跑了？ 刘表见此，也是笑着，“即便有人推动，那又如何？不过，阿楚那些个诗句，当真没有完整的？” “姨丈，阿楚已经说过，那些诗，都是恩师作的，与阿楚没有关系。”黄月英解释着，“我只是拿它们来行了一把雅令，斗了一次酒！” 刘表叹气，而后笑笑，无论如何，小先生的才名又上一层，他觉得是好事。 可黄月英，不这么觉得，可她又没法与刘表细说。 随着时间推演，此事愈演愈烈，这几阙诗句，也在不断的发酵。 …… 七月，叶县。 徐庶与刘备面对面坐着，对弈。 “许昌的使者回去了，江东的兵退了，对荆州来说，都是好事儿。”刘备笑着。 这样一来，他这边的压力也轻了许多。 “福兮祸之所伏。”徐庶摇头，“表面平静，不代表内里就真的平静。” 刘备皱眉，“元直的意思是……” “暗地里，争斗不休。”徐庶解释，“这些日子，阿楚那十数句诗，以及阿楚这些年的事迹，不断的被提起。” 刘备不解，“这……” “木秀于林。”徐庶道，“只怕，这是许昌那边的手段。” 刘备叹气，“对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也要用这样的手段吗？” “只要好用，为何不呢？”徐庶反问。 刘备默。 恰此时，有侍从来报，天使至。 第265章 黄月英：姨丈当号天下诸侯，共伐曹贼！ 天使又来？ 刘备与徐庶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将军，天使是要去襄阳的，说是天子有旨意给小先生，要召小先生入朝为官。”侍从报告着对方的来意。 刘备愣，天使有旨意给小先生，要请小先生入朝为官？ 徐庶则是叹气，这几日所疑惑之事有了结果。 许昌那边，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拦不住。”徐庶道，“但却可令人快马传信至襄阳。” 刘备想了想，点头，便吩咐了下去。 …… 许昌。 曹操再次听着郭嘉说着喝酒那日的事儿，品着郭嘉带回的离支酿，心中感慨万千。 那样一个人，竟才这么些年岁，为刘表所用。 “奉孝，那黄楚……真不可为我所用吗？”曹操看着郭嘉，眼中又有些希冀。 郭嘉自然的笑着，“他与我等，不是一路人。” 曹操长长的叹气，“可万一呢？” “即便他真的应了天子的旨意，也定是另有图谋，当然，他不会应。”郭嘉肯定的道。 曹操默了默，没有再说话。 之前，郭嘉坚持要去襄阳，说是一定要弄清楚，荆州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要看看他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也想好了牵制荆州的对策，一是让江东那边集中兵力跑到荆州捣乱，二则是在刘表拒绝联姻后，把联姻对象改成楚安君。 可惜……他们的后手还未用出，便被小先生给堵了回去。 再者，他们早知道刘表会拒绝之前说的婚事，所以也不仅仅只是要联合刘表。 刘表手下那些个世家，惯是会做生意的。谁知道最后是刘表成功，还是他曹操能成功呢？ 是以，即便刘表拒绝了，曹操派去的其他人马，也还算是有些收获的，其中……包括江夏黄氏。 江夏黄氏，因黄香而兴，这份兴盛，却止于黄祖。 黄祖心中没有怨气吗？当然不会。江夏黄氏……会没有怨气吗？当然，也不会。 但就算是这样，曹操也无法开心起来。 郭嘉回来后，对那位小先生大加赞赏，称，这样的人不该在刘表手下。 同时，布置好了另一个后手，让那位小先生的声名达到另一个高度，再由他曹操举荐给天子……由天子任命，让那小先生入朝为官。 毕竟，那小先生如今是刘表手下的从事祭酒，担任的不过是闲散官职。 可如果小先生不愿入朝……那是不是也该辞去刘表给的那份官职呢？ 不然，置天子于何地？ 这天下……到底还称为大汉。 …… 襄阳。 黄月英先得到了刘备传来的消息，再联想到这些日子的情况，大概率知道了郭嘉的布置，心里真是有些无奈。 有的人真是什么事儿都能搞出个后手来，让她是防不胜防，但幸好的是，刘备先通知她了，她还能留出时间来想对策。 同样，她也告知了刘表几人。 “这些人……当真是手段下作！竟要算计阿楚？”刘表听了黄月英的猜测，怒了。 他手下能出主意的人总共就没几个，其中就以黄月英最合他的心意。 结果曹操那头还要来抢人。 抢人不成，就得逼着“黄楚”致仕！ “看来，上次的许昌使者之中，果真是有能人的。”蒯越叹气，是的，只能叹气。 因为如果事情真与黄月英猜测的一般，他们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蔡瑁也只能沉默。许昌那边，他虽然和曹操有些许的交情，但在这种利益大事上，所谓的交情其实没有任何用。 “阿楚怎么说？便真的没有办法吗？”刘表再次看向了自己这外甥女，希望对方能再出一次好的计策。 黄月英摇头。 一，除非她生大病，病到无法应召，同样……也无法继续在刘表手下出仕。 二，她家中出大事，例如丁忧……回绝天子的同时，也无法在刘表手下出仕。 想要回绝许昌那边的征辟，刘表手下的官，她也当不了。 不过，对她来说……这也不算什么问题，无非是换个马甲的事儿。 小先生黄楚虽是要辞官致仕，但……楚安君却是可以从封地出来走动的。 只是，这样子被算计了……真的是有些憋屈。 刘表见得黄月英摇头，默了默，“那阿楚……要回庄子上吗？” “如今诸事落定，恰巧能休息一段时间。”黄月英笑着，认认真真的看向刘表，道，“姨丈之信任，阿楚……感激涕零。” 刘表眼眶一红。 “但，小先生黄楚要辞官致仕，与我黄月英何事？” 刘表随后一愣，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黄月英大笑，刚被弄出来的那点小感动，登时被踢了回去，“阿楚啊……你啊！” 此时，蒯越与蔡瑁也是眼神一亮。 是啊，小先生黄楚不做官了，和楚安君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即便没有小先生的名头，黄月英依然能与他们并肩。 黄月英笑着，随后眯着眼睛，“只是，被人算计了总归是不开心的。” 刘表赞同，他也不开心。 “阿楚意欲何为？”蔡瑁问着。 “如今曹操最想对付的人，仍然是袁公。”黄月英开口，“毕竟官渡之战、仓亭之战，袁公实力已损七八，若曹操此时转头攻荆州，便会给袁公休养生息的机会……” 几人点头。 如今的形势，的确如此，而曹操那边给出的信号……同样也是这般打算的。这事儿，只要有脑子的人，都是能看出来的。 “是以，我们不该让曹操那么轻易的就对付袁公。”黄月英看向刘表，神情严肃。 刘表表情也是严肃。 他当然清楚，如果袁绍倒了，曹操一平了北方，这天下……多半是要落到曹操手中的，所以，他不能对袁绍坐视不管，不然……下一个就会轮到荆州，他刘表作为荆州牧，怎么可能看着荆州落到曹操手中？ “计将安出？”于是，刘表问着。 黄月英笑答，“姨丈作为汉室宗亲，天子亲封的州牧，后将军，当振臂一呼……号天下诸侯，共伐曹贼了！” 许昌想算计她？ 那真是抱歉。 她得出出气。 第266章 黄月英：联军首领，非姨丈莫属！ 黄月英话音落下，刘表书房中……静可闻针。 三人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共伐曹操？！ 天子还在曹操手中呢！ 这最后的结果，曹操要是来个鱼死网破，后人要怎么说他们？ 再说了，刘表要怎么振臂一呼啊！他到底只是荆州牧啊！更没有天子在手！ “阿楚……莫要说笑。”刘表咽了一下口水，被黄月英的话震惊到。 他振臂一呼讨伐曹操，怕是马上被曹操那边打成和袁公路一样的名头！ 其他诸侯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曹操的，谁说得清啊！ 蒯越反应了过来，看向黄月英，眼神中满是欣赏，阿楚这一招，可不仅是给自己出了气啊，于是对着刘表解释，“想来，阿楚定有安排才是。” 蔡瑁反应过来后，心中再次澎湃起来，讨伐曹操，那天子要落在谁手上？还是说，会有新的？于是笑道，“阿楚还是莫要卖关子了。” 黄月英于是笑着点头，“是有安排。” “阿楚还是快说。”刘表有些无奈，刚刚那一番话，真是吓到他了，吓得不轻，差点儿让他跳起来。 现在听了蒯越和蔡瑁的话，这才稍稍轻松那么一些。 “今岁，一年两季的庄稼在荆州范围内推广，再有两三月，这禾稻就该大熟了。”黄月英继续道，“阿楚相信，此时的荆州，有着无数其他势力的探子……” 刘表反应了过来，“阿楚是想说，待得禾稻收获之时，便是伐曹之机？” 黄月英点头，“一岁两季庄稼，亘古未有，此乃天赐，以此为名，指曹操为汉贼，号天下诸侯共讨之，匡扶汉室，迎还天子，更是不在话下。” 刘表思考起来，一年两季庄稼，对他而言，对整个荆州而言，是天赐的祥瑞。 也正如黄月英所说，这个时候的荆州，有着无数其他势力的探子，一旦禾稻成熟，这消息……不必他主动去传，就会飞到大汉各州。 那个时候，他再振臂一呼，跟随他的人……或许会有。 但观望的人，肯定占大多数，因为天子在曹操手中。 “方才，阿楚已经说过，此时的袁公，更需休养生息的机会。”黄月英继续道，“袁氏四世三公，天下门生无数，袁公如今又为大将军，占据四州之地，虽在官渡、仓亭皆败，但声名与底蕴仍在。” “阿楚的意思是……”刘表眼神一亮，如果说，和袁绍联合，那么号召天下诸侯共伐曹操的希望，就大了许多。 黄月英肯定道，“是，再加上左将军，此战……赢面很大。” 刘表心中激荡，因为……黄月英说的一点也没错。 如果真的联合袁绍，又借着一年两季的庄稼成熟的时机，指曹操为曹贼，号天下诸侯……还是有很大概率成功的。 “再者，如今的荆州，不缺武将，待得禾稻成熟，更是不缺粮食，兵精将广，钱粮充足，何愁不能胜？”黄月英笑着，又道，“袁公之所以为袁公，并不仅仅因为袁氏四世三公，更是因为袁绍当时与董卓对立时，被推举为关东军首领！” 此话一落，刘表更是期待的看着黄月英，后者继续道，“此战若起，联军首领，非姨丈莫属！” 于是，刘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当任联军首领，就会拥有巨大的名望，各大诸侯，都得给他一个面子！ 有着一年两季的庄稼，有着这么多兵，这么多将领，荆州便是能更上一个台阶！ 蒯越与蔡瑁听闻，同样肯定的点头。 袁绍虽有声望与底蕴，但到底实力受损，又无祥瑞的名头，是争不过刘表的。 “阿楚所言……甚是。”刘表语气中，有些颤抖。 黄月英见着刘表的反应，略有些无奈，这时代的人，对名望什么的……好像压根就抵挡不住。 她这才只是想法，还没实施呢，刘表就激动成这样了？ “只是，具体当如何安排？”刘表追问。 “遣人至邺城，联结袁公，为首要任务，必须说服袁公，联军若成……这联军首领之位，由姨丈出任。”黄月英淡定的道。 袁绍现在，是强弩之末，等到明年，就是走到了尽头。 但她很清楚，袁绍心中，定是不甘心的，有这样的机会摆在他眼前，对方一定不会放过。 刘表却是疑惑了一番，“袁公会答应？“ “袁公已近六十，却接连遭了这等败仗，心中如何甘心？”黄月英点头，“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打败曹操的机会，他必然答应。” 刘表默了默。 袁绍的身体，从官渡之战后，一直都不太好，他是知道的。 他的年纪，与袁绍相近。 如果说，这是袁绍最后打败曹操的机会，那也同样是他刘表最后的机会。 他的身体看着还好，但精力较以往是下降许多的，他自己很清楚。 “好。”刘表点头，看着蒯越与蔡瑁，“此事，当交与谁？” 蒯越坐直身体，对着刘表拱手，“越，愿为主公效命。” 这么重要的事，只能交给心腹。相比起蔡瑁，蒯越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好，此事便交由异度，待得我等商议好后，异度便带上信即刻出发。” “诺。” 于是，几人又看向黄月英。 黄月英点头，“第二，联结江东。” “江东？”刘表心中不太舒服，“那猘儿今岁还攻柴桑与豫章呢。” “正因如此，当遣人联结江东。一是因为江东军作战勇猛，二是如此更能消耗江东势力。”黄月英解释。 孙策的勇猛，大家都知道，但孙策仍然缺一个名分。 这个名分，现在的曹操可以给孙策，但之后的刘表，也能给。 最重要的，曹操……马上就会成为真正的曹贼！ 那他孙策到底是要曹操给的，还是刘表给的，就无须多选了。 “可……孙文台之死？”蔡瑁问道。 “旧恨与江东之未来，孰轻孰重，他孙策，不会看不清楚。”黄月英开口。 “就怕那猘儿……不会这般轻易答应。”刘表语气有些为难，如果可以，他是压根就不想和江东合作，但阿楚说得对，他们如果要讨伐曹操，不可能留着江东……若是江东打他们腹地，那他们又该如何？ “当派何人？”刘表又问。 黄月英想了想，答，“左将军帐下从事，孙乾可任。” “这……”刘表有些犹疑。 “姨丈无须犹疑，如今左将军便为姨丈之先锋，再者，要讨曹贼，后续安排，如何进兵，都需请左将军过来商议才可。”黄月英安抚道。 这样一来，刘表也就放心点头，“好，待会儿吾便书信一封。” “第三，联结益州以及西凉。” 黄月英继续安排，至于益州和西凉怎么选，她压根就不在意。 益州牧刘璋，同为汉室宗亲，大概率……会坐山观火，因为出兵实在有些费劲，这时候汉中在张鲁手上，益州想出兵打曹操就得绕路。 至于西凉，马腾和韩遂这时候正希望中原地区承认他们的地位呢！而曹操和刘表咋选？是个明眼人，大概都能做出选择了。 只要这些布置成功，曹操可以说是，四面皆敌了。 想到这里，黄月英的心情才舒畅了许多。 一想，这事儿还真是有可行性的。 第267章 勤王讨贼，该是诸位之功业 可行性是有，但实施难度也大。 光是要出使其他诸侯势力，花费的时间便不是一星半点，而能否真的联合其他诸侯，却又是另外一说了。 所以，如果真的要打曹操，至少提前半年开始做准备，但……檄文什么的，却是能先骂出去的。 至于这次计划到底会不会有结果，黄月英不敢保证，至少，她要试一下，曹操的运气到底还有没有那么坚挺。 刘表听完黄月英的布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点头，“好。” 黄月英笑笑，“此事，非一日之功，不急在这些时日，姨丈……可请左将军入襄阳，细细谋划一番。” 刘表点头，真要开始打仗了，那还是要问问刘备的好，毕竟，对方打了好些年了，即便失败的次数多……但经验也多啊。 “那天使的事……”蒯越提起了这话茬，看向黄月英。 “此事，别无他法，小先生黄楚，只得借病推脱，并且……这从事祭酒之位，也该结束了。”黄月英心平气和的道。 既然已经准备对付曹操，那么，对方的这一点小伎俩，她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刘表叹气，“好。” …… 又两日后，天使至襄阳。 见到了病榻上的小先生黄楚，一时间唏嘘不已，但仍宣读了天子的旨意，要召黄楚入朝。 黄月英只得拜谢，而后虚弱的谢过天子的恩德，表示到时候会上书陈情，与此同时，也表示这身体不适合再为官云云……要一并辞去从事祭酒的职位。 天使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 此事传出，众人哑然。 小先生年幼，身体稍弱，大家是知道的。 可前些日子还能与许昌来使拼酒，此时却要因病辞官。 “难怪……小先生至今未曾说亲。” “可别乱说，在下倒是觉得，若是说了一门亲事，有人照顾着小先生，或许便能好了呢？” “可惜了小先生此次入朝的机会了。” “唉，此事若成……十五岁入朝啊！那可真是甘罗再现了！” “小先生怎么可能入朝呢？去了许昌，便是身家性命都得被那曹贼拿捏！” “正是！如何能去得许昌！” …… 黄月英此时却是管不了外头的议论，那是好不容易写了篇陈情的文章，打发了天使，同时，又拉着天使说，她是绝对忠于天子的，奈何自小体弱…… 天使当然表示理解，毕竟拿了刘表不少好处，而后便是往许昌方向而去。 黄月英却是坐在了桌案前，开始认真看着地图计划起来，这仇啊……她总得报，既然打算报仇，那就得做好完全的准备。 七日后，刘备带着孙乾、简雍、赵云等几人到了襄阳，很快被迎入州牧府。 …… 刘备见着厅内正襟危坐的刘表那方的人，又见着了旁边的小先生，松了口气，对着刘表笑道，“备见过兄长。” “玄德贤弟终于来了，一路辛苦。” 刘备摇摇头，这才对着黄月英道，“路上听闻小先生病重……担忧不已，如今却是放心了。” 黄月英笑着，“多谢左将军关怀，不过是权宜之计。” “可惜……”刘表叹气，这大概是阿楚……最后一次以黄楚的身份坐在此处了。 刘备见此，也是叹口气，日后……小先生大概要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了，但仍笑了笑，“小先生身体无恙便好。” “其实此次……”刘表看了看刘备，道，“请玄德贤弟过来，是有要事相商。” “景升兄请说。”刘备表情肃然，一副刘表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的表情。之前，他得到刘表的信，说是有事请他来商议，他便把叶县诸事，都交托给了徐庶，带着几个人来了襄阳。 如今见到刘表的表情，又见到黄楚、蒯越、蔡瑁等刘表的心腹都在，他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怕是小不了。 “天使来襄阳的事儿，与阿楚前段时间才名更甚之事，皆为许昌那边的算计。”刘表开口，语气带些气愤。 “备，已知晓。”刘备点头。 “是以，此仇……不能不报。”蔡瑁接了话。 “啊？”刘备惊讶，报仇？怎么报？ “吾也算是阿楚的长辈，如今见她这般被人算计，亦是有了怒意。”刘表看向了刘备，“还请玄德贤弟助我。” 刘备微愣，而后反应过来，看向刘表，“备与小先生，初遇于许昌之南，为迎天子，也算同历战阵，此为袍泽之谊。另外，小先生既是兄长的后辈，便是备之后辈，只是……计将安出？” 刘备实在是想不到，要怎么报仇，又为何需要用到他。 因为，和曹操开战这个选项……暂时还不在他的认知之中。 “待禾稻成熟之际，广发檄文，邀天下英豪，共讨曹贼！”黄月英开了口。 于是，刘备这一方的几人，都愣了。 黄月英这才开始陈述厉害。 有一说一，曹操的实力，与历史上相差不大。 有天子在手，大汉朝此时的各大世家，支持曹操的不在少数。 为何？只因，这朝代仍为汉朝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若是改朝换代，一番势力清洗，他们不知要损失多少。 她目前煽动的翅膀，是令荆州的实力比历史上增加了太多。 “曹贼之名，早在去岁便已传遍天下。”黄月英道，“此前天子便作衣带诏，欲召兵勤王，可惜事泄……便是连贵妃都被曹贼灭杀，甚至，连贵妃腹中骨血，亦未曾放过……” 刘备默，此事……他再清楚不过，相关人等，除了他……可都被曹操杀了个干净。 这事儿诸侯们都清楚，却也都无能为力。 “这几年，曹袁相争，袁公两次败于曹贼，若曹贼一统北方……下一个便会轮到荆州；再者，袁公有匡汉室之心，如今需要休养生息，可曹贼不会给他机会，许昌那头，数次示好于我荆州便是铁证。” 众人皆是点头。 如果曹操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就不会多次和刘表示好。 “是以，不可让袁公孤立无援，此为其一。” “其二，荆州之地，一岁两季庄稼之事，已成定局，此为天赐之祥瑞，是大汉之祥瑞，是大汉中兴之希望！” “携此祥瑞之名，勤王讨贼，该是诸位之功业！” 第268章 给刘备手下派活 黄月英的语气，冷静且克制。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刘备等人忍不住兴奋起来。 勤王讨贼，建功立业，匡扶汉室，从来……都被这群人视为最高之理想。 如今机会真的摆在了面前，即便是刘表……也不可免俗，哪怕，他早就知道了其中的谋划。 好一会儿，刘备才从那般兴奋中冷静了一些，讨伐曹操，他知道这是未来一定要做的事儿，可……他也清楚，那是未来的计划，而非此刻。 但此刻要讨伐曹操的，不是他刘备，而是荆州，于是问，“小先生说的是，但具体又该如何布置呢？” “北使袁公，与其结盟，共发檄文，述祥瑞之兴，邀天下诸侯，为一。”黄月英解答了刘备的疑惑。 “东联江东，令为先锋，为二。” “西结益州，守望相助，为三。” “西北结马腾、韩遂，使其起兵，为四。” “荆州备兵、备粮、备甲，左将军亦需尽起手中之兵，此为五。” 刘备瞪大眼睛，刘表要联结袁绍，他能理解，但小先生这话里话外，隐隐有着以荆州为首的意思，难道袁绍会同意？ 袁绍什么人？四世三公，如今更是坐拥四州之地，即便是连着败给曹操两次，但其性格骄傲，依旧不会改变。 再者，荆州和江东的仇恨，那是杀父之仇，孙策压根不会同意，怎么联合江东？ 西北马腾韩遂之流，甚至已经将自己的儿子送入许昌为质了，再起兵反曹，那不就是逼着人家……家破人亡吗？ 荆州有兵有粮没错，他刘备手中如今也有些兵没错，可真要是讨伐曹操，这几路兵之中，仍得看荆州军以及他手中的兵，其他人……谁会尽心尽力？ “楚亦知此时伐曹，非最佳之机。”黄月英见着刘备的表情，叹气，又看向了刘表，道，“可再有两月余，禾稻便收获了，此等大事，若仍需交由许昌曹司空来上报天子，那是对泱泱四百载之大汉、对高祖与光武之亵渎啊。” 大汉，自刘邦起，又中兴于刘秀，到现在……真的已经过了四百年了。 刘表也好，刘备也好，作为汉室血脉，到底还是有些血脉荣誉感在的。 一年两季庄稼这事儿，那是前所未有。 这是立国之基！ 是大汉朝再次中兴的根本！ 他俩若是此时还有犹豫，便真是配不上自己心中那份野望了。 “即便此次联军失败，亦能占据先机，否则……天子仍在曹操手中，各地世家豪族们，便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投奔于曹贼。”蒯越插了一句。 要组成联军，是有困难啊，但是可以先把曹操骂臭。 曹操这时候为什么难缠？ 因为天子在曹操手中啊！ 跟着大汉朝四百多年一起成长起来的各大世家，会希望重新换个朝代吗？当然不？ 所以，迎天子之后，曹操是拿捏住了发展的先机的。 如果再这么让曹操发展下去，真的等他平定了北方，那未来其他人……真的就不好混了。 “异度所言甚是。”刘表赞同，荆州如今文治武功皆成，可仍抵不住曹操的发展势头。 当时甚至连张绣……都还投了曹。 这件事，让他心里很在意，很不爽。 刘备也点头，曹操如今两败袁绍，又有天子在手，名望那是更甚。 虽说此前已有一些人说曹操是汉贼，可那些装聋作哑的人是看不到的，他们只看得到天子在许昌。 如果不把这件事反转，仍会有更多的人装聋作哑。 未来要对付曹操，就会更艰难。 “先生所言极是。”刘备于是拱手，看向刘表，“但凭景升兄吩咐。” 刘表没有说话，却是看向了黄月英，“阿楚来。” 黄月英也没有客气，望向孙乾，“孙从事。” 孙乾点头，“请小先生吩咐。” “先生博学，楚希望先生出使江东，陈述厉害，以联合江东。” 孙乾皱了皱眉，“这……非是乾不愿，而是，不敢保证。” 刚才小先生说的那几个点中，唯有江东这一处是最难实现的，谁都知道，孙坚是死在黄祖手下。荆州与江东，又是刚打完一仗。 联结江东……那简直就是在说笑。 即便他去了，他也不觉得这事儿能成。 黄月英笑着点头，“若江东同意，州牧愿表孙策为右将军、扬州牧。” “这些条件，许昌也能给他。”孙乾摇头。 “底线是，荆州会撤出柴桑守军。”黄月英继续道。 这是她和刘表等人商量好的，豫章是不可能还给江东的，但柴桑却可以暂时给江东。 因为如果真的要打曹操，甘宁与霍峻，她都打算调回来，到时候会让刘磐负责江夏，黄忠移防豫章。 孙乾微愣，不得不感叹荆州这边的魄力……为了打曹操，竟愿意交还已经拿到手中的土地。 而柴桑这个地方，对江东实在太重要了，他想不出那边会如何拒绝。 于是拱手，“乾，领命。” “袁公那边……”刘备问着。 “越会去一趟。”蒯越笑着道。 刘备便松口气，其实要联军，差的就是一个理由，刘表一个人的名望，是不够的。 等袁绍那边同意，加上刘表与他，便是至少三个有分量的人说了话。 再加上祥瑞这事儿…… 会加入的人，就会多不少。 “益州那边，楚已书信友人游说了。”黄月英也说了益州那边的布置。 早在刘备来之前，她和刘表说了要打曹操这事儿之后，便已经给诸葛亮去信了。 有着兴汉商行在，不论诸葛亮最后在益州何处，都会送到对方手上。 刘表继续点头，“马腾韩遂那头……” “便劳烦简先生去一趟了。”黄月英继续吩咐。 简雍倒是一愣，失笑，而后应下。 刘备也惊讶，这是一下把他手下两个人都给派出去了，事成之后，若是论功行赏……那还真少不了他的。阿楚果真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啊！ 黄月英哪里知道刘备的这想法，她会请孙乾和简雍去，那纯粹是因为……刘表手下，真没几个能看的人。 刘表如何得的荆州？ 那是和各大世家妥协得来的！ 各世家不给刘表下绊子，就已经不错了，哪里会真的有人愿意让自家有才能的人出仕？ 唯有蒯家与蔡家，是投资比较大的，当然，他们也成功了。 其余的，例如伊籍、王粲、韩嵩、傅巽，在历史上，唯有伊籍最后是在刘备手中的，其他三个……全是要投曹操的。 如今，王璨的思想被她转过来后，弄到长沙去了，之后真要打曹操，关羽定然也是要领兵的，那长沙……就只能交给王璨了。 而韩嵩与傅巽，都是主张刘表投降曹操，她与这两人虽有接触，却也是不熟，更是不敢用的。 第269章 刘琮：一旦阿楚的决定有误…… 安排了这些后，众人便又开始商量具体操作事宜。 一直到天黑，都还未商议结束。 直至蔡夫人派人来催，众人方觉天色已晚，幸得已经安排了晚食，不至于饿肚子。 …… 刘琮院中。 已经禁足了一个多月的刘琮，早就听闻了黄月英被召入朝，不得不托病请辞的事情，这几日心情很是不错。 蔡凝见着刘琮这般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太确定未来是好是坏。 刘琦远在豫章，刘表也一直没有召他回来的打算。这荆州的未来，似乎没有了第二个选择，刘琮的位置，似乎很稳当。 可她却看得清楚，这世道是一点都不安定，以刘琮的性子与能力，怕是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阿凝来了。”见着蔡凝，刘琮笑着，“快坐。” 蔡凝也只是笑笑，“夫君心情不错。” “嗯。”刘琮笑笑，“的确尚可。” 蔡凝别无他话，一个连自己的姊妹都要嫉妒的州牧……怕也不会是一个好的州牧。 恰此时，侍从来报，说刘表让刘琮和她一起去吃晚食。 “今日来客了？”刘琮有些好奇，他这段时间在禁足，刘表可是一次都没有喊过他。 “是，左将军及其几位幕僚都在，主簿、军师以及小先生也都在。”侍从躬身答道。 刘琮眼神一下子沉了沉，挥挥手，“知道了。” 侍从不敢再言语，便退了下去。 “夫君……”蔡凝见着刘琮的反应，叹气，“夫君便这般厌恶阿楚吗？” 刘琮想了想，摇头，“吾与阿楚，本就不亲近，这两年，是母亲与父亲有求于阿楚，这才稍显亲近些，若说厌恶，也不至于，顶多……是不喜。” “为何？”蔡凝追问。 “阿楚这段时间来，名望过盛了，甚至超过了父亲，荆州有多少人知道小先生而不知州牧？”刘琮叹气，“荆州大小事务，几乎一言决于阿楚……此风若涨，荆州未来又当如何？” 蔡凝微愣，她一直以为，刘琮是听信了身边人的谗言，嫉妒黄月英。 “我是嫉妒阿楚，但……到底阿楚也算吾家姊妹，不至于一直嫉妒。”刘琮苦笑，“以往有兄长顶着，父亲多关注兄长，而后便是为兄长举茂才，又表兄长为豫章太守……可待我知道这些都是阿楚的谋划时，便知道，阿楚不该是咱们的敌人。” “那为何……” “父亲对阿楚，太过言听计从了，一旦阿楚的决定有误……荆州又会如何？”刘琮摇头，谁能保证，一个人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 蔡凝默了默，拉住了刘琮的手，“去前厅。” “好。”刘琮应下。 “夫君……可莫要在父亲面前说这番话。” “哎……”刘琮只是叹气。 …… 正厅之中。 刘表与刘备相谈甚欢，今日虽只是商谈了一些大略的方向问题，却也让他再一次的认可了刘备打仗的能力，比他……强很多。 见得刘琮与蔡凝携手而来，刘表又露出了些笑容，“琮儿，快见过你叔父。” 刘琮与蔡凝于是对着刘备行礼，“见过叔父。” 刘备笑着点头，而后见着蔡凝那稍隆起的肚子，眼神中满是羡慕，对着刘表道，“恭喜兄长，要做祖父了。” “哈哈哈，同喜！”刘表也笑，让刘琮与蔡凝入座，随后问着蔡夫人，“夫人，玄德贤弟那事儿？” 蔡夫人笑笑，“杨家与向家，皆是同意了的，左将军过几日便可准备了。” 刘备对着刘表与蔡夫人拱手，“多谢兄长与嫂嫂。” 刘表和蔡夫人为他安排这些事情，他心里到底是感动的。 这么些年来，一路漂泊打拼，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般的关怀了，哪怕他知道，这是刘表的拉拢手段。 “过几日，可就要吃玄德贤弟的喜酒了。”刘表又笑，见着人都到了，开口，“今日只是家宴，不必拘束。” 其他人自是点头。 反正，蹭一顿饭，何乐不为？ 一时间，宾主尽欢。 刘表与刘备，更是如此，连连推杯换盏，而后喝得稍稍高了些。 “玄德贤弟之才，更甚于为兄。”刘表脸色有些发红，眼神也是有些迷离，“可惜时运不济，不然何至于屯兵叶县？” 刘备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眼中泛红，想起这十几年来，真是一路唏嘘啊，“兄长知备。” “此次共伐曹操，望贤弟多建功业，届时，贤弟之豫州牧……便可为真州牧！”刘表又囔囔的道。 “备定不负兄长厚望。” 其余人见此，心中都暗暗无奈，很清楚的知道，那两人已经喝高了。 刘琮却是第一次知道，这群人商议的事情核心，在于讨伐曹操！ 他一下子就有些生气，荆州今年刚经历过大战，怎么讨伐曹操？哪儿来的兵？ 于是，看向黄月英，正巧，见到黄月英也望向了他，一下子沉声，问，“这又是阿楚的意思吗？” 黄月英失笑，“阿楚不明白兄长的意思。” “方才父亲与左将军说要共伐曹操，讨伐曹操也是阿楚的意思吗？”刘琮低声怒问。 旁边，蔡瑁见着刘琮的模样，劝道，“琮公子，此间还有外人在。” “外人？！”刘琮冷笑，“此事唯有吾不知，吾才是外人！” 黄月英叹气，她现在是真不知道刘琮到底是咋回事儿了，这个历史上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荆州牧次子，其实性格也如此阴晴不定？ “兄长在瞎说些什么。” “呵……”刘琮正要发怒，却被蔡凝拉住了手，后者对着他摇头，“夫君，宴席之上，莫要失礼。” 刘琮看着蔡凝，又看了看蔡瑁，上方的蔡夫人以及刘表，默了默，这里的所有人，不会有人站在他这边的，想到这里，不由的露出苦笑，便不再说话。 “阿楚，你兄长他，心里藏了些话，待得有机会……你们好好说说。”蔡凝看着黄月英，开口。 黄月英自然是点头，“好，听阿姊的。” 她倒是想听听，刘琮心里怎么想的，藏了些什么话。 与刘备喝高了的刘表，倒是没注意这边发生的事，但……旁边的蔡夫人却是察觉到了的，又皱了皱眉，正欲出声，却见蔡凝阻止了冲突的发生，心里松口气，幸好……阿凝是看得清的。 第270章 蒯越此次伐曹，不知大将军可出多少兵马 宴毕，喝高的人被侍从扶下去休息。 刘琮却是沉着脸，盯住了黄月英。 刘备手下，孙乾与简雍、赵云见此，有些诧异，不太理解为何这位琮公子面色如此难看。今日商议的计划，虽然难度大，但都有实行的可能啊。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能管的，刘备已经被侍从扶下去了，他们也无法留在这儿。 蔡夫人见着侍从把刘表扶走，又见得刘备一群人也已经离开，再看着刘琮那表情，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都要当爹的人了，突然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性子。 蒯越见此，先行告退，他相信，黄月英会处理得很好。 蔡瑁则是留下了，毕竟……这也算家事。 黄月英也好，刘琮也好，都是他姊妹的孩子……他一个做舅舅的，也不好偏袒。 黄月英失笑，对着刘琮，“琮外兄到底是何意？” 刘琮见在场也就剩下自家人，便道，“荆州今岁方历阵仗，损失不小，何来兵马讨伐曹操？” 黄月英略皱了皱眉，好，这是一个反对派，“兄长觉得，荆州真的出不了兵马吗？” 刘琮一愣。 荆州这么些年，当然有钱有人有粮，虽说今年损失一些，但真要打，还是有人的。 只是，这么大的事儿，他作为荆州牧之子，未来的荆州牧……却是比刘备这群外人还要晚知道！ “阿楚可知，如此征伐，要损失多少无辜？” “任何征伐，都不是平白无故的，都有其目的。”黄月英开口，“荆州作为大汉十三州之一，姨丈作为汉室宗亲，后将军，荆州牧，自有其责任，需大定天下，而征伐……便是为了，以战止战。” “以战止战？” “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此为《司马法》中所言，如今天下大乱，庶民民不聊生，饥荒、旱灾、洪灾……处处可见，人脯多，易子而食亦是不少，琮外兄可知？” 刘琮面色一白，人脯…… “阿楚怎知，以荆州之力，便能做成呢？万一阿楚的想法、计划有误，又当如何？” “还有姨丈，还有阿舅，还有主簿、左将军他们，还有荆州数万兵士，天下仁人志士……便是阿楚错了，他们的共同想法，难道也会错吗？” 刘琮默。 也对，黄月英负责提供谋划，真正做决定的，是自家父亲。 “便是琮外兄，为州牧之子，未来更有重担，实在不该是在此处……反对我等。” 刘琮再度默。 未来更有重担吗？他目前的希望，就是安稳的继承荆州牧的位置。再由黄月英这般下去，即便他未来当了州牧乃至更大的官，又有谁……会听他的？ 旁边的蔡凝，见两人争论了不少，又见着刘琮表情变化，一时之间也摸不透事情会如何发展，刘琮，会被说服吗？ 刘琮长呼一口气，摇头，“即便如此，父亲目前仍为荆州牧，要做的乃是牧守荆州百姓，而非轻启战端。天下大乱至此，其他人若也如此，人人攻伐不休，又当如何？” “再者，阿楚到底是女子，年不过十五，不觉得自己过分插手荆州政务了吗？” 黄月英听刘琮的前两句话，只觉得刘琮这性子……到底是读书读傻了，竟有一丝秦公子扶苏的意味，待得听到最后一句话，才哑然笑了笑。 刘琮虽有出自荆州考虑的角度，但更多的……怕是对她的厌恶了。 “混账！”蔡夫人怒喝，她原以为，刘琮有自己的思考，虽说角度立场不同，但这是好事，可等她听到后面那句话，才知道了刘琮真正反对的原因。 “母亲。”刘琮见蔡夫人生气，仍然梗着脖子，一副任凭宰割的模样。 “姨母不必生气。”黄月英摆摆手，劝住了蔡夫人，“琮外兄能表达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然后，黄月英盯着刘琮，目光真诚，“阿楚所言所行，皆为荆州与姨丈考虑。” 她不仅为荆州考虑，还照顾着刘表的野望。 “为荆州考虑？”刘琮反问，“若真为荆州考虑，难道不该与曹司空联合，共奉天子吗？如此，岂不比征伐一道快得多！” 黄月英惊讶，笑了笑，这孩子，倒是傻的可爱，便没有再说话了。 蔡瑁与蔡夫人，却是真想把刘琮揍上一顿。 刘琮的意思是，荆州直接归顺曹操就好了。可曹操即便乐意，他们一家子会怎么样？最好的下场，不过是当个富家翁！ 手中握住过权力的人，怎么会舍得放下呢？黄月英叹气，而后对着蔡夫人与蔡瑁行礼，退了出去。 这已经不是熊孩子不熊孩子的问题了，这是关乎未来刘琮能不能继承荆州牧位置的大问题了！ 希望，他今天能在蔡夫人与蔡瑁的双重教育下……好好反省。 黄月英承认，曹操的个人魅力是挺高的，但曹操那几个儿子，是真不行。看看曹操对张绣怎么样，再看看曹丕对张绣怎么样，简直一目了然。 今天刘琮能说出这些话来，明天……刘琮就能真的投曹，亏得，她不是蔡瑁，没有选定刘琮，不然该多糟心啊。 …… 次日。 刘表酒醒，听闻了此事，急得他又把刘琮禁足了一年。 然后，又把黄月英喊上，认认真真的道歉，还送了不少东西。 黄月英自然都是受着了，因为没有必要拒绝，真拒绝了……刘表还以为她要咋的呢。 一众人，便又是开始商议大事。 …… 八月，见着禾稻长势如此良好，蒯越带着刘表的信，带着他们商议好的底线，往邺城而去。 孙乾则是在赵云的护送下，去往了江东。 简雍也出发了。 而后，便是各处调兵的命令。 黄忠移防豫章，关羽、甘宁皆带部分兵力回返。 同时，黄月英还让人通知了蛮人那边，让他们出个三千个人来凑凑数，期限……是明年之前就行。 …… 九月中。 荆州禾稻收获，消息震动天下。 各诸侯纷纷派使者前来交好，一年两季庄稼这法子，无论是哪方势力，都想要。 …… 邺城。 袁绍见着眼前的蒯越，摆摆手，摇头道，“结盟一事，本将同意，但联军首领之位……” 他的官职什么的都比刘表要高，怎么可能把联军首领之位让出去呢？ “此次伐曹，不知大将军可出多少兵马？”蒯越只是淡淡笑着问。 如果连兵马都出不齐，袁绍即便是联军首领，怎么管理各军？ 袁绍脸色一黑。 官渡一战，仓亭一战，他手中可战之兵锐减了七八成，他能出多少，当然出不了多少！ 刘表现在就是欺负他现在损失太大！ 第271章 孙乾：为江东之存亡而来 厅中，蒯越老神在在的站着，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 曾几何时，他也考虑过是否要出仕袁绍，但今日见到对方，便知道……袁绍这四州之地，怕是守不住的。 这两年，袁绍的兵力被曹操打的七七八八，便是袁绍的声望……也跌了不少。 四州的百姓，四州的士族，对于打曹操都有了些畏惧。 他记得黄月英说过，袁绍手下现在人心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难带了。 相比起袁绍这边，现在的荆州却是上下一心，在黄月英的帮助下，明确了目标，文治武功，皆有所得，最重要的是……一年两季庄稼的出现，极大的提升了刘表以及荆州的实力。 主位之上，袁绍盯了蒯越一会儿，随后道，“异度先生还是先去休息，此事，吾要思虑一番。” 蒯越点头，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不多时，沮授、郭图等一干文臣武将，陆续进来。 “主公，如今曹操多次示好于荆州……”沮授开口，“便是想安抚荆州，以便继续攻打我方。前段时日许昌逼得那位小先生辞官，想来，也是触碰到荆州的底线了。” “主公，近两年我方损失较重，但此次联军，主力却是荆州军……或可一试。”郭图难得的没有反对沮授。 他们这群人太清楚荆州来使的意图，是想联合袁绍，把曹操的名声先打臭。 而荆州一年两季的庄稼，真的种起来了！ 天知道他们心中有多火热！ 如果他们也一年能种两季庄稼……那便可令家族长盛而不衰。 在生存与巨大的利益诱惑下，袁绍手下的这些个文臣武将，竟是头一次……没有吵架。 “可刘景升要坐联军首领之位！”袁绍不悦，他可以联合刘表打曹操，但这联军首领的位置，他一点都不想让出去。 沮授见此，便叹气，“此次，荆州借祥瑞之名，要指曹操为贼……此为首功，此事旦成，曹贼便如董卓，天下尽可讨之。” 袁绍默了默，是啊，他借着衣带诏，让陈琳写了檄文，主力尽出……如今却是落得个如此下场，他心中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此次联军，无论从名义上，还是从兵力上……他袁绍，都得把这首领的位置让出来。 谁让，他们此时势弱呢？ 如果刘表此次谋划能成，他们才能有一息的机会来休养生息。 四州如今什么情况，他太清楚了。 于是摆摆手，“虽可答应，却也不能这么简单的便答应，一岁两季庄稼的法子，需让刘景升交出来，若不然…此事便拖着。” 沮授自然理解了袁绍的意图。 如今的袁绍的地盘，也急需方法来恢复实力，粮食，自然是重中之重。 “诺！” …… 蒯越见到沮授过来，并不意外，两人互相见了礼。 “公与先生。”蒯越笑着，“不知此来何事？” “异度便莫要说客套话了。”沮授摆摆手，表示不打算和蒯越客套了，“此次联军若成，对两家可都是有好处的。” 蒯越点头，“是啊，但此次，名与兵，主力皆为我荆州，这联军首领之位，袁公是不是稍稍让上一让？” “不是不可以。”沮授道，“只是，吾主到底是大将军，而异度之主，只是后将军。” “所以呢？” “是以，既要大将军把首领之位让出，不给些什么，说不过去？” “冀州想要什么？” “一岁两季庄稼的法子。” 蒯越摸了摸胡子，他们这边，早就料到对方会要这个，也没打算隐瞒，但冀州这边能不能种成，是另外一回事。 “此法，吾主从未想过隐瞒。” 沮授一愣。 “但此法亦有缺陷，或许与南北之气候有关。”蒯越继续道，“例如，北方多种宿麦，南方却多种粟米与禾稻。” 沮授若有所思的点头。 蒯越便拿出了一张记录了种植方法的楚纸，递了过去，“这，是我荆州的诚意，还望公与先生莫要辜负。” 沮授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而后眼中神采连连，难怪……荆州可成。 这法子若是放在冀州，却是有些危险。 冀州之地，冬日比荆州更早些。 但，对方已经给了法子，不试一试，所有人都不会甘心。 于是拱手，“必不负异度。” …… 江东。 孙策同样见了孙乾。 “乾，见过吴侯。”孙乾见着孙策，行了礼。 “公佑先生何来？”孙策倒是好奇，因为……孙乾是刘备的谋士，而非刘表的，刘备与刘表的关系虽暧昧，但他相信，刘备不是那种肯居于人下的人。 “为江东之存亡而来。”孙乾笑着，自信满满，成竹在胸。 孙策失笑，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刚好进来的周瑜打断，“公瑾，这位是孙乾，左将军帐下之从事。” “周瑜。”周瑜笑着。 “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曲有误，周郎顾之周郎啊！”孙乾感叹，这英姿勃发的青年，真是没有辜负周郎的名头。 周瑜笑着，心中……还是舒适。 相比起荆州前两次派人来恶心他们，这次的孙乾，相处起来就舒服许多。 “公佑先生说，为我江东之存亡而来，不知究竟何事？可是左将军有事？”孙策问着。 孙乾摇摇头，“乾此次前来，代表的是……荆州。” 孙策脸上的笑一下沉了下来，“代表荆州？” “是。” “左将军已奉刘景升为主了？” 孙乾摇头，“没有。” “那公佑先生缘何代表荆州？” “吾主虽未奉荆州牧为主，但吾主与荆州牧具为汉室宗亲，又一道匡扶汉室，如今荆州第二季庄稼已然收割，江东……危矣！”孙乾解释，而后又把话题转向正事。 “江东如何危矣？”周瑜笑问。 “再不多久，大将军袁公、荆州牧刘表以及吾主，便会共发檄文，号天下英豪，勤王讨贼，若江东不确定立场……便也是贼众之一。”孙乾笑眯眯的道。 “荒唐！吾乃天子亲封之讨逆将军，吴侯，如何会是贼众？”孙策沉下了脸，都要被孙乾给气笑了。 一旁，周瑜却是反应过来。 孙乾这句话里头包含的意思很多，简单来说，荆州的禾稻收获了，此事为祥瑞，这样的祥瑞，无论放在哪个皇帝手下都是大事！ 最重要的是，这是在荆州出现的！ 荆州牧刘表为汉室宗亲！ 这事儿一出，再有人散步些谣言，第二个光武之类的，曹操手中的天子便没有那般强大的号召力了，此为其一。 第二，借着这事儿，一群人反曹，那曹操便有可能如同董卓一般，人人喊打了！ 孙乾的意思是，如果江东继续与曹操为伍，那……未来便危险了。 第272章 周瑜：还是选择曹操更好些 周瑜看了孙策一眼，便见孙策也看向了他，显然，孙策在冷静下来后也想到了这一层。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曹操手中拿捏着天子，而令诸侯，诸侯……至少在大义上是莫敢不从的。可若是荆州再出一个光武，这汉室中兴……那曹操便是贼了。 若曹操为汉贼，他们江东却仍和曹操站在一条线上，那江东……也算是反贼了。 所以，孙乾说关乎江东存亡……倒是没错的，这事儿，显然超出了他们目前的规划了。 “公佑先生此话，可有依据？”周瑜问道。 “自是有的，若吴侯与周郎不信，在下可在江东住下，待北方与荆州的消息传过来。”孙乾是一点不慌。 袁绍那边是蒯越去的，那边什么形势，他清楚的不行，如果袁绍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估摸着……撑不了几年了。 再加上一年两熟的庄稼种植之法，袁绍手下那些个世家，估计没有人能抵挡得了。 按照蒯越的行程，估计再有个十天半月，消息也该传到江东这头了。 孙策与周瑜见此，心里更是沉了下来。 孙乾越是有恃无恐，就越说明这事儿的真实性，如果真的那样，到时候他们江东便是孤立无援了。 “公佑先生既然来了，便也是另有办法，可对？”孙策忍住了心中的气，笑着问。 孙乾拍手，道，“吴侯不愧为吴侯！既能上得战场，又对细节观察入微啊！” “还请先生莫要玩笑了。”周瑜也笑。 至少，放在他们眼前的，还能有另一个选择，他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选择。 “确如吴侯所见，届时荆州祥瑞之事必入宗庙，载入史册，荆州牧会率先勤王讨贼，迎还天子，吾主则会紧随其后，大将军袁绍亦不会落后于人！”孙乾笑着感叹，“还有益州牧刘璋、西凉的韩将军他们，都是如此。” “此时，便要看吴侯是选择继续与曹贼站在同一阵营，还是与吾主他们一起勤王讨贼了。” 孙乾话音落下，孙策与周瑜，就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什么江东之存亡，全是吓他们的，实际上，是希望他们江东也一起出兵罢了。 “公佑先生，倒是好胆气。”孙策无奈，心里也稍稍放松下来。 既然对方是有求于他们，那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只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确实不多。 一，和曹操统一战线到底。 二，和荆州一起勤王讨贼。 “胆气若不足，在下便不会来此了。”孙乾笑着，“不知吴侯意下如何？” “此事甚大，不如公佑先生先去休息？”周瑜开了口。 孙乾自然没有异议，总得给人家商量的时间嘛，至于最后他们答不答应，又有什么条件，也得等对方商量了再说。 于是便是在侍从引导下去休息了。 见此，孙策沉了脸，“这荆州，好大动作。” “刘表之野心，可见一斑。”周瑜点头，“一年两熟庄稼，的确是能入宗庙之大事……但若真让刘表入宗庙祭祀，就怕他成了下一个光武。” 孙策也是表情严肃，呼出一口气，“喊大家来商议一番。” 如此大事，关乎江东之未来，他即便好独断，也不会真的不告诉手下这些人。最重要的，是和荆州的合作，会让大家反感。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太能接受此事。 可事情轻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嗯。”周瑜点头，便令人去召众人过来，而后看向孙策，“伯符怎么想？” “荆州这是想给那黄毛小儿报仇。”孙策失笑，“他倒是……有着诸多宠爱在身。” 周瑜也笑，“说不得，此事便是他提出的呢？” “也不无可能。”孙策点头，“但若真如此……许昌那边的形势，怕是不会太好。” 遥想当年的董卓，为非作歹，一人独霸朝纲，而后惹了公愤，诸侯共讨之……曹操要真是沦落成董卓那样，下场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可曹操若真的被他们打趴下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江东了！ 周瑜也赞同，“此事，难以抉择。” “是啊。”孙策也叹气。 “如今在我们面前的，无非三个选择。”周瑜分析道，“一，与荆州一道，勤王讨贼，二，帮曹操牵制荆州，三……谁也不帮。” “若是与荆州一道勤王讨贼，曹操败亡，江东便是下一个曹操。”孙策还是不想打曹操的，因为双方成盟友关系已经有着不短的时间，相比起荆州……他更信任曹操那方。 “可若帮曹操牵制荆州……”周瑜看向孙策，他们这边出人出力，怕是也拦不住其他几路兵马的。 “若谁也不帮……”孙策皱眉，那是不可能的，他总归要选定一个方向才是。 周瑜笑了笑，“其实……还是选择曹操更好些。” “为何？”孙策问道。 “袁绍两败于曹操，其实力大损，荆州如今着急要骂曹操为贼，其实是为了救袁绍。”周瑜皱眉，分析起来，“同样，为的是提升刘表与荆州之声望，让各士族看到，除了许昌的天子……” “荆州，或许能再出一位光武！” 孙策表情也严肃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世道，就得彻彻底底的乱了。 汉室的气运，已经到了尾声，若刘表这次成功了，一些人对汉室会更加死心塌地！ 可他的杀父之仇，又不能不报！ “那为何仍要助曹操？”孙策问着。 “第一，自然是伯父的仇，我江东必不可能与荆州为伍。”周瑜解释，“其二，曹操若败，下一个就会轮到江东。” “可待得曹操一平北方，他同样会南下，也不会放弃江东。”孙策道。 “那便得瞧瞧，曹操的水军强还是不强了。”周瑜笑着。 之前是被孙乾给吓到，如今分析起来，却发现形势并没有那么糟糕。 孙策也笑，刚才还真是被孙乾给吓到了。 “如今许昌与荆州都有求于我江东，却是能很好的从中获利一番。” “是啊，我倒也要看看，荆州能给出什么条件来。” …… 黄氏庄子上。 黄月英早就回来休息了，她可不知晓蒯越他们出使的情况。 反正，计划都安排好，棋子也都落下去了，最后能不能成，还真的要看天意。 即便联军不成，能给曹操的身份定性，也就够了。 这样一来，这四百余年大汉朝里头的诸多世家，就该有下一个选择了，刘协的招牌，便没有那么好用了。 这，也是她既定的目标之一。 反正，先加强各大诸侯间的联系，顺便也当试一下他们的态度，探听一下情报，未来……才能更好操作啊。 第273章 黄月英：去叶县 一年两季的庄稼收获，在楚安与黄家庄子上，已经是第二次了。 今年的百姓，看着比去年更壮实了许多。 黄月英看着百姓们脸上的笑，内心便是止不住的满足，她的努力，到底还是造福了不少人的。 想要守护这份平静，就得对外攻伐，以战止战，建立强大且稳固的秩序。 “阿楚。”庞山民见着水边树荫下躲太阳的黄月英，喊了一句。 “兄长。”黄月英回头，见到庞山民与黄寅联袂而来，便是打了招呼。 她也已经有半年多没见到这两人了。 比之前……似乎更黑了些。 想来，即便是庞山民这个县令，也不少一直坐在屋子里的，估摸着，没少被黄寅拉着下地干活儿才是。 “我们的小先生此时这般悠闲啊？”庞山民笑道。 “其实也挺好的，好好休息一番。”黄寅点头，不觉得黄月英回来有什么不对。 天子召小先生入朝为官，却被小先生以生病为由推脱，而后更是连从事祭酒都辞了的消息，早就传到楚安了。 他们早都写信询问过，黄月英表示没有问题。 否则……他们两人之中，早有一人是要跑到襄阳去了。 “对。”黄月英点头，休息一番，也是难得。 庞山民见着这兄妹俩的一唱一和，更是无奈，反正……人家同姓。 “这气……便这么受了？”庞山民想了想，问道。 旁边，黄寅也是看向黄月英。 许昌那边所谓的召小先生入朝，不过是逼着黄月英做两个选择，一，真的入朝，二……不入朝，也辞去荆州这边的官职。 所以，他们很清楚，这是许昌的阳谋，也更清楚，黄月英的选择……算是被逼无奈。 黄月英摇头，“自然不会，总得回击一番。” “如何回击？”黄寅便问。 黄月英便把计划对着他们说了一番，而后道，“即便联军不成，无法真的削弱曹操的实力，但也能将他的名声定性。” 在这大汉朝的落日余晖下，若被定性成汉贼，未来的日子怕是并不好过。 当然，最重要的……她要让荆州这片土地，具备一定的象征意义，以便更好的替未来做好谋划。 庞山民与黄寅眼中神采连连，这计策……可谓是对许昌那边最好的反击了。 曹操那边最大的底气，一是手中的兵权，二则是天子的名头，若黄月英的计划真的成了，便是断了曹操的一大助力。此消彼长之下，荆州的未来，会更明朗。 到了这一步，庞山民与黄寅也就没有再担忧黄月英了，心中自是开怀的。 “啊对了，叶县那边，商行来信。”庞山民拿了给黄月英的信，“说是要给你的。” 黄月英了然，拆开信，里头说的是，青灰已经烧制成功，后头又经过了几次改良，如今正在提高产量，为其一。 其二，青灰烧制成功后，徐军师曾来看过，说需要极大的量，问青灰之价。 看着信，黄月英露出了沉思之色，如今……叶县建城计划似乎已经被刘备跟刘表提过了，刘表这边是没有意见的，再加上禾稻收获，钱粮压根就不缺…… 所以，徐庶出手还挺豪爽的。 但是，这所建之新城池，规划她都还未看过呢，也不知刘备那边派人送给刘表看过没，拍板没…… 想到这里，黄月英不禁扶额，前段时间……光顾着如何计划对付曹操了。 于是，从树荫下站起，看着庞山民与黄寅，“我要去一趟叶县。” “啊？”后两人具是惊讶。 “对了，还得挑一些孩子一起去。”黄月英补充道。 庞山民与黄寅：？？？ “作甚？” “他们的数科已经学了不少时候了，该拿出去……用用看了。” “？” 黄月英却是顾不得两人的反应，便急匆匆的往族学而去。 她给孩子们备的教材，早就备了数学的。 当然，那是纸面上的教学内容，所以……她一是需要去给孩子们开阔视野，二是让他们多多实践。 另外，她也想让孩子们调节一下学习节奏，总是读书……怕是不行。 …… 于是，等黄月英到了族学，先是与黄勤报备了一声，再等到甲班的孩子们一课结束，当众宣布了此事，孩子们便兴奋起来。 “阿姊！当真去叶县吗？” “阿姊！是不是可以不用上课了！” “阿姊阿姊！” “阿姊，那会路过襄阳吗？” “阿姊！” 于是，一群小萝卜头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在黄月英耳边炸开，吵得她脑仁有些疼。 “十四，大丫，你们负责把今天的消息让大家带给家中人，各人把学服与课本带上，明日早食后，于学堂集合。”黄月英直接指定了两个人，反正……孩子们更好沟通些。 “可是阿姊，今岁张先生实践课程也正是在这个月。”黄峻提醒，这是所有学子每年必须要去的课程。 黄月英一愣，想了想，“今岁负责实践课程的医科先生是谁？” “是张先生与刘先生。”黄峻想了想，回答。 “便请他们将实践课地址修改为叶县。”黄月英随后道，总归不过是一些能更改的事儿，不算什么。 再者，叶县那边也多是从许昌那边迁移过来的百姓，是需要有人帮他们诊治一番的。 “好。” …… 黄勤站在院中，见着甲板孩子们那兴奋的模样，便是无奈摇头，这群皮猴子……之后怕是要更皮了。 但阿楚说的也对，总该走出去多看看的。 不然，便是死读书了。 …… 次日，早食后。 黄月英见着这三十多个穿着整齐学服的孩子们，笑了笑，倒是都蛮精神的。 大手一挥，便道，“出发！” 于是，数百人浩浩荡荡，拖着一架稍有些豪华的车辇，便出了庄子。 沿途翻整田地准备种植冬小麦的百姓多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咦？这般好看的车辇，这么多人，是要去哪儿？” “这车辇……似乎是女君的啊！” “女君要出封地吗？” “人不少，带的东西也不少。” “那是，女君出行，护卫们也不能落下啊！” 黄武是管不到百姓们议论的，却能管住自己手下的议论。 “东家此次是以女君的身份出门啊，看着与以往大不一样咧！” “那是，东家以往都扮做男子，今日却是女子，当然不一样了！” “什么叫今日却是女子！本来就是女子！” “你们，都给我闭嘴！”黄武骑着马，从前到后巡视了一圈，“再有议论者，今晚没饭吃！” 于是，众人噤若寒蝉。 黄武这才满意点头，但也有些无奈，这群人啊……私下里其实也没少议论黄月英。 但……都没这次来得热闹！ 第274章 报！荆州牧有礼物要献于天子！ 能跟着黄武一起出来，护卫黄月英安全的护卫，除去训练成绩优异外，背景也是清白。 有的是庄上的佃户，有的是附近庄子上的百姓，但无一例外，真被选到黄月英这亲卫队伍之中的，全都是被下过“小先生=女君”的封口令。 再者，当他们见得“小先生”不断的创造着其他人难以达到的功业，对他们也从无轻视，家中的生活也不断的好起来，他们哪里会有其他想法呢。 他们……可是亲眼看着沔阳变成楚安的。 而今，是黄月英第一次以“楚安君”的身份出行，他们心中当然是比以往更激动些。 黄月英可不知道众人心里的想法，而是看着黄峻那群孩子兴奋的模样，便心中欣慰，但也觉得好笑。 就好比是，学校里突然组织了秋游一般，只要不上课，对孩子们来说，啥活动都是可以的。 唯独张仲景与另一位大夫刘甫有些愁眉苦脸……一是路途有些远，二是孩子们有些吵，三是他们直到上马车前都还在交接手中的工作。 “仲景先生，博方先生，车马都已经开拔了，便莫要如此啦。”黄月英架着马，走到张仲景和刘甫附近，劝着道。 她知道，她这次出门很是冲匆忙，让一大波人那是猝不及防。 其实她也没有在庄上待几日，心中的气看似已经出了，但在没见到结果落定前，仍有些怨。 另外，这突然的空闲下来，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时间在往前走，历史大势还未变，她总觉得自己得再快些。 “阿楚倒是开心了，可怜老夫两人了。”张仲景无奈，吐槽。 一旁，刘甫也是点头赞同，随后笑着，“这走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张仲景亦笑。 南阳郡，是他的故里。 能回南阳，他心中其实也是开心的。 唯一不满的就是，来的时候太急了，如今车马都已经出发了，再想那些也是无用。 黄月英也笑笑，随后沉声，“叶县那边，形势并不容乐观。当地百姓经历了数年的战乱，身体本就虚弱，还有一大部分百姓是从许昌附近迁移过来的，其身子骨……更是弱些。” 张仲景与刘甫也点头。 “药材什么的，我已经给商行下令多运一些过去了，到时候就劳烦两位先生了。” “无妨，医者本分罢了。”张仲景笑着，而后看了看前头马车中的孩子们，“倒是那些孩子们，住处什么的都安排好了？” “会有人去打点。”黄月英解释。 她发展了这么久，如果这些事还需要亲力亲为，那也太惨了。 “那便好。”张仲景放心下来，这样也不算急忙出门了。 …… 襄阳学宫。 某书堂内。 黄承彦这几日心情时好时差。 好的是，自家闺女终于可以不用再当劳什子小先生了，不好的是……自家闺女不当这小先生是被人算计了。 诸葛均、黄琮以及习书也是不敢太过于吵闹，安静看书、抄书，给书做注解，只有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互相探讨还不能得出答案时，才敢打扰黄承彦。 “承彦公，有您的信件。”门外，传来声音。 黄承彦抬头，见着送信的侍从送来的信，便是接过，“何处来的？” “庄上。” “庄上？”黄承彦疑惑，打开信，却发现是自家闺女写的。 说的是，庄上一切都好，叶县那边的工匠完成了她之前定下的任务。 如今荆州要在叶县新建一城，她得去看看，便带着甲字班的孩子们一起北上了。 另外，还想把诸葛均、黄琮和习书几人都带上，希望黄承彦能带他们一起去。 黄承彦看完，有些疑惑又有些无奈，阿楚似乎……没受任何影响。 想了一想，出去走走也好，心情会开朗许多。 转过头，就发现那三小只低头的动作，无奈，道，“今日课业完成后，收拾行李，待得阿楚车队，同去叶县。” “啊？” “去叶县？” “为何？” 黄承彦面色一沉。 三小只登时继续写作业，仿佛刚刚的问题没有问出。 黄承彦这才站起身，准备去与几位好友短暂的告个别。 …… 许昌。 荆州一年两熟庄稼种植成功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不仅曹操手下官员在议论，其领地内各世家议论得更凶。 这段时间，各世家间通信频繁，从荆州出发的信件也是往各处发出，但这些信上，不会有冬麦夏稻的具体种植方法，简单来说……荆州的世家们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在刘表以及几大世家的压力下，他们可以写信给其他州外好友，宣扬荆州是个和平之地，欢迎他们拖家带口来荆州定居，为其一。 其二，就是正儿八经的告诉他们，冬麦夏稻在荆州种成了，荆州或许会成为大汉第三个龙兴之地，早些来，对未来发展更好。 曹操即便有心想阻止这样的情况，也无法阻止。 他没有料到，不过是一年两熟的庄稼罢了，对世家的冲击竟如此之大。 但再仔细想想，他手中的私人土地，如果也能用上这个法子，他也会心动的。 “此事……有人在背后操控。”荀彧对着曹操道。 他们荀家，也是世家之一……这一个多月来，接到的许昌之外的信件不计其数，多数……是来自荆州好友的。 便是他族内，这事儿也仍在风头之上。 他有不少族兄、族伯、族叔，都打算派人去荆州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买些地，先试试看。 曹操点头，“自该是有人推波，不过……此事，有些超出掌控了。” “主公，那是能吃的粮食，谁不心动啊？”郭嘉笑眯眯的道，“当时嘉去往荆州时，便觉得其禾稻定能收获，那时便有些不好的预感……却没有料到，对方会拿此事做文章。” 曹操叹气，“这刘景升……好运气啊！” 厅内，曹操手下的文臣武将都是点头赞同。 若非那什么楚安君突然出现，若非那小先生做了这么多，如今的荆州……不该是这番景象的。 “刘表运气好，对明公来说，却非好事。”荀彧皱着眉，“或许……” “报！”荀彧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名侍从的通报声打断，“荆州牧有礼物与文书要献给天子！” 登时，厅内众人均是看向了他。 侍从赶紧低头，总觉得压力有点大，额头上也全是汗……这群人，都盯着他干啥啊？ “呈上来。”曹操摆手。 不多时，几名侍从抱着一个木盒进来，又有人呈上了文书。 “打开。”曹操无奈道。 侍从领命，打开木盒。 里头，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束饱满的麦穗、一束饱满的稻穗、一束饱满的粟米穗、一把全是豆荚的豆杆、还有一束黄米穗，集齐了五谷之意。 第275章 许昌反应 厅中。 无人说话。 静可闻针。 便是荀彧，也不知该说什么。 荆州这一年，在农事方面，风调雨顺不说，冬麦夏稻更是种成了，这……对此时的大汉朝来说，无异于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本来觉得大汉气数已尽的人，内心也都琢磨着，这莫非是第二个光武？ 几束谷麦带来的压迫感，让曹操都有些窒息，汉室……真的还有希望吗？ 年轻的时候，他是这么觉得的。 那时，朝堂之上，董卓当道，是以天下大乱，董卓举他为官，他不屑于与董卓为伍，跑了，却被人发现……扭送至县衙。 后来，董卓杀了太后与弘农王（刘辩），他便卖光了家产，拉起了一支队伍。 于是，和袁绍、袁术以及其他义军，共讨董贼。 可其他人呢？ 那是生怕折损兵力，都缩着不动！ 他出兵的时候，其他人在后方天天大摆宴席！ 看得他是恶心得不行。 那时候，袁绍还和韩馥计划着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王呢！ 天子在长安，哪里轮得到袁绍来拥立其他宗室上位！ 可到了后来，董卓还是死了，死在了吕布手中，这大汉朝……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更乱了。 他打了这么些年，也明白，这天下如果不能大定，大汉朝便是气数已尽。 他如今侍奉着天子，尽力支撑着大汉……可其他人呢，哪儿见汉室忠臣？ 木盒里的五谷，对他而言，当真是刺眼。 “荆州，倒真是风调雨顺了。”郭嘉笑着感叹，打破了这一份沉默，又想起了那名少年，似乎……他算计了对方，但对方，也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啊。 他，嗅到气味了。 “主公，文书上说的什么？”于是，郭嘉问着曹操。 曹操看完，又递给了郭嘉，道，“刘表想要将冬麦夏稻之事，上禀天子，祭祀宗庙，并且……想要推广整个大汉。” 厅里，其他人全是愕然。 荆州这是……这么大方？ 看向郭嘉手中的文书，眼神中全是炙热，他们觉得……这文书之中说不得就记载着冬麦夏稻成功的关键。 “切。”郭嘉看完，笑了一声，“这文书之中，看似言辞恳切，却是什么重点都未曾说。” “这般重要的法子，刘表如何会在文书上说？”荀彧看了一眼，淡淡的道。 于是，一部分人也压住了自己的眼神。 “既如此，便遣人去问清楚。”曹操也不在意的道，如果刘表能这么顺利的交出这法子，他还真得高看对方一眼。 “就怕，这只是个引子。”郭嘉却是摇头，“近些时日，世家之间信件往来不断，不断有世家派人去荆州探查情况……” 曹操点头，他……当然也派了人去。 “也有人回来了。”郭嘉笑着，“禾稻成熟之事，为真，荆州那边，很是欢迎我们。” 曹操失笑，刘表欢迎的是各大世家，才不是他们呢，“奉孝以为如何？” “静观其变。” 旁边，荀彧也是赞同。 曹操点了点头，便说今日到此为止，于是，便有一部分人退了出去，却也还有真正的核心，留在了这里。 郭嘉表情严肃，“主公，荆州……怕是不安好心。” “五谷之意，堪比社稷，荆州此次冬麦夏稻两季作物成功，上奏天子，确为应有之意。”荀彧叹气，“只是，此事之冲击，远比我等想象的要大。” 曹操点头，“是啊。” “此前，奉孝设计逼走了那位小先生……”贾诩想了想，提醒。 郭嘉失笑，“说不得，那小先生便记仇的很，要给我等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惊喜应该没有，惊吓还差不多。”曹操也笑，“冬麦夏稻，既然荆州能成，许昌当然也行，此事，便交由文若你去安排，一年之内，吾要见到结果。” “诺。”荀彧点头应下，不过是找些人试验一番。 “对此，嘉是有些建议，届时再与文若相谈可好？” “好。”荀彧继续点头，毕竟……郭嘉是去过荆州一趟的，说不定，有着其他发现。 “这奏表……”曹操看着文书，“便派人交由天子，明日早朝时，可议一议。” …… 次日。 许昌宫。 刘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鸡毛蒜皮般的小事，面色不带喜怒。 见着下一人出列的，是荀彧，便略皱了皱眉，但他也没有出声。 “陛下，荆州牧有奏。” 刘协疑惑，荆州？冬麦夏稻之事吗？ 待得听完奏报，又看到那木盒之中的五谷，刘协心中也欣慰了许多，眼眸垂了垂，大汉朝……最后的希望，或许便在荆州。 “荀卿以为如何？”于是，刘协问着。 “荆州冬麦夏稻种植成功，乃是天赐之祥瑞，陛下应大力嘉奖，并应同意荆州牧祭祀宗庙之请……着荆州牧入朝准备此事。”荀彧开口，“今岁之荆州，粮食充足，但许昌附近仍有不少百姓食不果腹……可令荆州牧带上十万石粮食，救济灾民。” 刘协眯了眯眼睛。 原来，以往正直无私的荀卿，也会在曹操的影响下，变成现今这般模样啊。 “朕倒是觉得，荆州牧年事已高，路途遥远，来许昌一趟，并不合适，万一……”刘协笑笑，“不若，就令荆州牧就地祭祀天地，告知宗祖。” “至于粮食，荆州那边，襄阳附近冬麦夏稻种成了，还有诸多地方未曾成功呢，便令荆州牧研究出一个稳妥的，适合整个大汉朝的法子再说。” 荀彧一愣。 天子倒是对荆州的消息很关心啊，冬麦夏稻，的确是襄阳附近推广得最为成功。 且，即便令刘表进许昌……对方也是不会来的，这一点，荀彧也清楚。 “诺。”荀彧没有反对。 刘协点头，又笑问，“荆州出了此等祥瑞之事，荆州牧可谓劳苦功高，不知该如何封赏呢？” 荀彧一噎。 荆州牧还得封赏？ 封赏什么？ 刘表的官职已经够高了，难道，还得封王？真要这样下去，这汉室……就要更乱了！ “不如，举其次子刘琮为茂才，封侍中？”荀彧想了想，道。 给刘表赏赐，那是不可能的。 但刘表的儿子，就没什么压力了。 “这……” “陛下，据臣所知，这冬麦夏稻之法，亦是荆州民间人士所创，而非荆州牧。”荀彧劝解道，“不如令荆州牧封赏于真正有功之人。” 刘协只得点头。 他清楚，曹操这边不会再给刘表加官职了，不然……微弱的平衡便会被打破。 但他得想个法子，往荆州那边传个消息。 或许，唯有联合荆州，才能拯救大汉。 第276章 黄月英：这青灰，亦是恩师留下的法子 下了朝，刘协如往常一般回到自己的居所之中。 看着已经又被曹操换过一波的内侍，冷冷的笑了笑，如今的他，完全被囚于这四方宫阙之中，虽被人尊为天子，其实……如同囚徒。 刘协心里很清楚，如今的宫里，几乎已经没有他的人了。 衣带诏事后，董承死了，董贵人也死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也跟着一起没了。 即便是他已经出世的孩子，贵为皇子，却是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这大汉……四百余载，好像走到了尽头。 但刘表的奏报，又让他心里再次升起了一丝的希望，他……必须要想办法，往荆州递一次消息。 得……去找找皇后才可，国丈……或许有办法。 …… 而黄月英一行人，在数天后，终于是抵达了襄阳。 “哎？这是楚安来的车马？”襄阳城外，百姓议论着。 附近田中的百姓正在翻整田地，准备种宿麦。 看到一行数百人，车马粼粼，自是好奇。 “是楚安的！”有人答道，“好似是……楚安君的！” “楚安君？” “啊！那位啊！” 人们惊讶，不太理解这位女君如何来了襄阳。 这才想起，在荆州，不仅有年轻的小先生扬名天下，还有受天子亲封的楚安君，二者同岁，且皆出自沔阳。 小先生前段时间还受天子征召，如今却是因病辞官，说是回乡修养去了。而今，这位楚安君却是在这时候带了这么多人到襄阳。 总让人觉得，此间事情并不简单。 …… 进了襄阳，黄月英先是让黄武派人把孩子们安顿到府中去，又让人去通知黄承彦，而后便是去了州牧府。 戴着面纱，黄月英难得得坐在车辇之中，等待着侍从的通传。简单来说，她现在的身份是楚安君，总得要注意一下礼仪什么的。 再者，她是晚辈……前来拜访长辈，当然不能如此冒失。 旁边，黄武却是看得有些好笑，要是换成“黄楚”的身份，阿楚早就已经进了州牧府了，但如今，却得乖乖的等待着侍从的通传，倒也有趣。 …… 州牧府，正厅之中。 刘表难得的见到黄月英的女装扮相，眼中全是慈爱，“阿楚这身，倒是很难见到啊。” “姨丈说笑了，如今小先生致仕，回乡养病，那出来的就只能是楚安君了。”黄月英笑道。 “阿楚怎的不在家休息？”刘表于是问。 “想去一趟叶县。”黄月英开口，“听闻姨丈已经同意左将军建城的请求了？” “是啊，马上要与曹操宣战，叶县却仍无险可守，是该加快些速度的。”刘表严肃，“而今，荆州之内能调动的兵力都在往襄阳而来，到时集结完成，恐怕就要进发去叶县，总不能太磕碜了。” 黄月英点头，“这建城如何建，可有规划了？” “玄德贤弟那边已经规划好了，听闻那边有能工巧匠发明了一种青灰，说是干燥时散若沙土，可一旦湿润后，便硬如青石。”刘表摸着胡子，“说是可以加快建城的速度。” 黄月英点头，也有些惊讶，刘表这边竟然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看起来，刘备那边对刘表是没有太大隐瞒的。 “这消息阿楚也接到了。”黄月英开口，“这青灰，亦是恩师留下的法子。” “这？”刘表瞪大眼睛，“当真？” “是，之前因着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用途，便未曾在意，之前去叶县时，便让工匠们研制了一番，未曾想，竟成了。”黄月英笑着，“此事，可得一份不错的生意。” “哦？”刘表惊讶，眼中有着极大的兴趣。 “青灰，不仅可以建城，同样可以修路，修整的路面，光滑且平整，耐日晒、耐雨淋风吹，用途极广。”黄月英解释着，“只不过，如今却是产量不够。” “阿楚可有法子？” “无非是多造些作坊，多招人。”黄月英摇头，如今因着生产力的限制，没有办法像后世那般，即便水力能替代一部分人力，但终究也有上限。 “那这生意？” “阿楚欲以兴汉商行为主，向州牧府出售青灰，再以州牧府之名义，修建各地官道以及城池房屋等。”黄月英道，“其中，襄阳内的青灰作坊，便可由姨丈派人负责。” 刘表微愣，他还以为，黄月英会给他分份子呢，但把襄阳这边的作坊交给他，这就等于把襄阳这边的青灰生意交给了他……这，似乎比份子更赚一些。 于是点头，“如此，倒是占了便宜了。” 黄月英摇头，叹气，“此乃是没有办法。” “为何？” “青灰乃是建城、造路之利器，该当保密，原本在恩师的设想中，可与各世家联合合作，以便青灰的推广。”黄月英解释。 刘表想了想，也摇头，“不可。” “是啊，如今的形势，此法却不可成了。”黄月英叹气，“夏稻收获后，各世家间信件往来频繁，若青灰之事与世家合作，怕是明日就会有人忍不住把这法子交给曹操。” 刘表点头，冬麦夏稻的事儿，他是联合蒯、蔡、庞、黄、杨、向、习等几大世家一起朝着各大小世家施压的，明明白白的告诉各大世家，不可以将具体的法子告知给荆州以外的人，否则，一旦查出来，便是举族抄家。 因着土地是固定的，所以各世家只得答应。 但青灰作坊不是，作坊可以开在荆州，也可以开在其他地方。 “这商行……可有这般多人手？”刘表又担心这作坊铺开的不够快。 “姨丈可是忘记了，此前阿楚在荆州各地设置的楚纸作坊了？”黄月英笑着，有着之前设立的作坊在，又有商行分行在，再加上楚安的名头，基本上能保证青灰作坊顺利落成的，“再者，如今无须那么多作坊，优先供给叶县便可。” 刘表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他很满意，因为黄月英是全然信任他的。 至于那兴汉商行，不过是运了一些果干和粮食的生意，他也并不眼红，阿楚长大了，总得有些属于自己的产业伴身才是。 虽说这产业，似乎不赚钱。 “阿楚，你那商行……可能赚钱？”于是，刘表忍不住问道。 黄月英笑笑，摇头，“目前全在亏钱。” 刘表失笑，“若有需要姨丈帮忙之处，可尽管说。” “阿楚明白的。”黄月英应下，“待得阿楚去叶县多建青灰作坊后，再派人回襄阳，负责这边的作坊建造。” “好。”刘表当然没有意见。 他虽然也喜欢赚钱，但是分得出轻与重，叶县建城之事，才为如今重中之重。 第277章 黄月英：活跃着的，会是我真正的身份…… 与刘表谈完了正事，黄月英又去看了看蔡夫人。 如今的蔡夫人，一直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刘琮继承了荆州，能否守住这份偌大的基业。 黄月英可不知道，自己的一系列操作，虽还未改得大势，但却已经影响了许多人的想法与选择。 “阿楚来了？”蔡夫人见着黄月英，心里开怀不少。 “阿楚见过姨母。”黄月英见礼，看了看蔡夫人，笑道，“姨母比之前，又年轻了不少。” “你啊。”蔡夫人拉过黄月英的手，嗔怪，“不是才回去吗？怎的又来了？” “想姨母了。”黄月英笑嘻嘻的道。 蔡夫人感叹的看着黄月英，“阿楚如今，已长得与姨母一般高了，长大了。” 如果她有孩子，估计会与黄月英有几分相像。 只是她没有孩子，便越发的喜欢自己的这外甥女。 “姨母不老啊。” “好。”蔡夫人笑着点头，想起刘琮的事儿，“你琮外兄……” 黄月英笑着，“外兄怎么想，是他的事儿，阿楚怎么做，是阿楚的事儿。” 蔡夫人思索了一番这句话的意思，显然……因为刘琮这段时间做的事儿，已经让黄月英改变了态度。 “当真无可能吗？”蔡夫人便问。 “姨母，这个问题，当问琮外兄，而不是阿楚。”黄月英开口，“若琮外兄才能胜过我，胜过蒯叔，胜过阿舅……阿楚绝对无话可说的。” 是的，如果刘琮能成为一名贤明的君主，怕是蒯越与蔡瑁都不会做第二个选择，可惜……刘琮一步步的把这些人的信任给耗的差不多了。 蔡夫人叹气，便不再谈论这个问题，她也清楚，问题的症结……出在刘琮身上。 只要刘琮做出改变，黄月英他们是不会过多介意的。 …… 从州牧府出来，黄月英回到了自己府中，当然，并没有住之前的那个房间。 府中除了张管事，还有许多侍从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的。 倒是孩子们，一凑起来便是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黄月英也没有斥责他们，这几日来，他们也比以往辛苦。 幸好……大丫和黄峻比较靠谱，自理能力都不算弱，在侍从的帮忙下，带着其他人安顿好了。 不多时，侍从来报，承彦公着几位小公子到了。 黄月英便笑了，想着，若是诸葛均与习书知道她的身份，怕是会大吃一惊，便令人请他们到了书房。 …… 见到黄承彦，黄月英见了礼，“阿父。” 黄承彦看着自家闺女，无奈，“你啊，便是闲不住。” “形势迫人，得去一趟。”黄月英解释着，随即看向黄承彦身后的三小只。 “见过阿姊！”黄琮最为开心，因为……这个时候他能正大光明的喊阿姊。 黄月英笑着应了，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然后便是见着诸葛均与习书一脸震惊的表情。 “恩……恩师？”诸葛均差点儿咬到舌头。 习书同样瞪大眼睛，张着嘴巴，不知作何反应。 “哼。”黄承彦哼了一声，“怎么，不认得阿楚了？” 黄月英失笑，“好了，阿父莫要吓他们了。” 接着，看向诸葛均与习书，解释道， “此前收你二人做弟子，均是机缘巧合，黄楚的身份，亦是一时兴起，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小先生黄楚的身份，这些年会沉寂下去。 活跃着的，会是我真正的身份，楚安君-黄月英。 此前对你二人皆有所隐瞒，着实是抱歉。” 说着，黄月英对着二人拱手行揖道歉。 诸葛均吓了一跳，后退许多步，赶紧让开，接着问，“此事……吾兄可知晓？” 黄月英点头，“孔明兄长是知晓的。” 诸葛均登时松口气，诸葛亮是知道的，也就意味着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再者，不管是小先生还是楚安君，都是眼前这个人，那些了不得的事情……也都是她做的。 这拜师，他依旧不亏，只是，心中稍感别扭。 习书却是愣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女郎，便是扬名天下的楚安君……更是，辩得数百学子哑口无言、收得数万册藏书、督造襄阳学宫、计退孙策的小先生！ 黄月英见习书一直不曾言语，道，“此事是我不对，若是阿书介意，我可以以黄楚的身份，与阿书了结这段师徒之缘。” “不不不……”习书赶紧弯腰拱手，“书，不过是心中震惊，并非对恩师有所介怀。” 黄月英笑笑，“好。” 见得诸葛均与习书都接受了，她不得不感叹这时代的人思想还是比某些朝代要进步许多的。 当然，主要是楚安君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有黄楚的功业在，诸葛均与习书年纪也不算大，接受起来，比一些成年人要快上许多。 黄琮嘿嘿笑着，也不说话。 黄承彦却是道了一句，“好了，赶紧去安顿好行李，明日可是要一同北上的。” “诺！”诸葛均与习书赶紧应下，然后拉着黄琮出了书房。 黄月英与黄承彦见此，均是笑着摇头。 …… “好啊，黄琮，这么大事儿，你竟瞒着我们！”诸葛均一个巴掌拍在黄琮肩膀上，有些生气。 主要是，诸葛亮也知道，却不告诉他，搞得他很尴尬。 “不错，琮兄简直有些过分了！”习书也是控诉着。 黄琮翻着白眼，“若无许昌事，我阿姊这身份可不会这么快被你二人知晓。” 两人叹气。 “其实，我倒是并不在意恩师是楚安君或者小先生，毕竟……若无恩师，我或者已家破人散。”习书叹气，“相反……知道了恩师其实是女子，内心便越发感激她，那个时候，愿意伸出援手。” “阿书说得对，我其实也不介意，因为这事儿我兄长很清楚。”诸葛均更是无奈，随后又道，“许昌那头……明显是算计着恩师，若不然，恩师也不必以楚安君的身份出行。” “是啊，这仇……该报。”习书点头，“圣人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你们想到办法了？”黄琮便问。 “如今冬麦夏稻之事沸沸扬扬，便是最好的助力。”诸葛均开口。 他到底比黄琮和习书年纪要大些，也接受黄承彦等人的教育最早，现在天下这些形势，他也听得多。 “如何做？”习书问。 “阿琮可有银钱？”诸葛均问着。 黄琮捏紧了自己的荷包，“作甚！” “叶县与许昌如此之近！编点歌谣，托人去许昌传唱一番，骂那曹孟德一顿，总是可以的？”诸葛均理所当然的道。 在他看来，坏别人的名声，已经是最恶毒的报复方法了。 习书点头，“不错，可惜……我等人幼且穷，不然，还能雇些侠士……” 黄琮：……可，这是他的钱啊！ 第278章 途中 黄月英并不知道三小只商量着要给她出这口气。 当然，若是知晓了，也不会去阻拦，少年人，总是要有自己的喜恶的。 再者，三小只会这么做，也是将她当成了很重要的人，她心中……或许开心还来不及。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三小只……变成了三十三小只。 …… “银钱吗？”黄峻看着眼前的黄琮，以及旁边的诸葛均与习书，想了想，把自己的荷包也拿了出来。 他家中生活本就比黄琮家中要富裕些，这些年又有楚纸的利润以及家中田地的出息，是以他手中的银钱也相对宽裕。 虽说宽裕，其实也不过是小孩子的零花钱。 但禁不住……有这么多个孩子，其他孩子听说是要给黄月英报仇的，丝毫都没有犹豫，把出门前父母给带在身上的银钱都交了出来。 结果，总额加在一起还不算太少。 于是，诸葛均便拍着胸脯，道，“此事便由我负责了！不过，阿书得与我一道。” 习书眨了眨眼睛。 “你之前不是说可以请侠士……”诸葛均低声问着，“可有门路？” 习书想了想，点头，“有，但……你确定我们有这个时间去安排？” 诸葛均便问，“现在可否？” “那先去我家。”习书道，“便与恩师他们说，我要去家中取些东西。” “行。” 两人一商量，便开始行动。 黄琮则是留下来负责安抚其他人，免得人多嘴杂说漏了。 “他们……应该靠谱？”黄峻见两人离去，有些担忧的问。 “应该……还挺靠谱。”黄琮想了想，点头，“阿书到底也是习氏之人。” “好。”黄峻点头，又看了看周大丫，“大丫，得告诉他们，今日这事儿做成了才能和阿姊说，千万要保守秘密的。” 周大丫自是应下，“真能成？” “不知道。”黄峻无奈。 他们年纪都小，当然不清楚这事儿的难度在哪儿。 所以，便不得不信任诸葛均与习书。 …… 书房之中，黄承彦依旧与自家闺女交谈着。 “你以楚安君的身份去叶县，就不怕向宠几人生气？” “为何要生气？”黄月英反问。 黄承彦便无奈摇头，“你这是打算，让楚安君的名头更响一些？” 黄月英点头，小先生这身份，虽说便利许多，但会让某些人生出……掌握了她的把柄的错觉。 到了现在，她更不怕小先生就是楚安君的消息传出，这对她来说，反倒能提升楚安君的名望。当然，以刘表的性子……是不会让这个秘密宣扬出去的。 “也好，不必藏着掖着了。”黄承彦见此，感叹了一句，“我家阿楚，到底是长大了。” …… 次日。 诸葛均与习书在早食之后才回到了黄月英府中，身上还装模作样的带了些行李，而后便归入大部队之中，并未引起黄月英与黄承彦的怀疑。 “事情办妥了？”黄琮低声问道。 “妥了！”诸葛均兴奋的道，“阿书父亲以往就有不少朋友，此次去，便是托了其中一人。” “条件呢？” “听说我们是要给小先生报仇，定金都只取了个路费，剩下的说是要在事成之后再来领钱。” 黄琮目瞪口呆，好……襄阳本地人的门路，他是有些摸不准的。 “那人可靠？”黄峻问了一句。 “是我父亲生前的一名至交好友，可靠。”习书开口。 黄峻放心点头。 “那剩下的钱……”黄琮皱眉，问了一句。 “交由阿姊保管，不怕丢。”黄峻道。 “理由呢？”黄琮问。 “不然交给武堂兄。”黄峻又道。 交给黄武，比把钱放在他们这几个小孩子身上稳妥。 “也可。”诸葛均没了意见，把剩下的钱一点，都交给了黄峻，“那便有阿峻你去！” 黄峻接过，在马车上，喊了黄武一声，后者听了，放慢了马匹的速度，来到这马车边，笑问，“怎么了？” “兄长，此次出门，我等几人手中带了些银钱，又怕掉……”黄峻解释，“是以，希望能请兄长帮我们保管。” “无事。”黄武笑着接过钱袋，一拿，还不少，“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多谢兄长！“ …… 黄月英见着黄武拍马又到了队伍的前头，便问了一句，“他们喊兄长作甚？” “几个小子，多带了些钱，怕掉，就让我帮忙放着。”黄武笑答。 黄月英也笑，这几个人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其实，这一趟出门，孩子们是不需要花钱的，吃住都有人安排。 当然，如果孩子们要自己另外买些东西……就得另说了。 主要是，叶县这地儿……孩子们也买不了啥。相反，襄阳却是能逛逛的，但因着赶时间，她们又只在襄阳停留了一天便启程北上了。所以，孩子们还真没有太多花钱的机会。 黄月英也没有打算让孩子们逛襄阳。 这些孩子，之所以能进甲字班，皆是课业优秀之人，年纪虽小，但黄月英有意锻炼他们的实践能力，这样的成长，对他们来说或许更有利些。 因为，未来的时代……可不会管他们年纪大还是年纪小，都一样残酷。 她要做的，就是教给他们活下去的能力。 不仅仅是读书。 …… 叶县。 刘备皱着眉，徐庶也皱眉，张飞也皱眉。 “楚安君要来，来叶县作甚？这地儿危险，可不是一个女娃子能玩儿的地！”张飞囔囔着，盯着自家大哥。 再说了，他们现阶段都很忙！ 忙着造城呢，哪儿有功夫理一个女娃子！ “楚安君……”徐庶无奈，“来便来，主公到时候就请夫人们作陪。” 刘备叹气，“只得如此了。” “这楚安君，来得也忒不是时候了！”张飞又道。 九月时，刘备办过一场喜宴，同时纳了两房夫人，这会儿都还没过一个月呢…… 刘备看着张飞，“三弟……你这话，可莫要在外人面前说。” “大哥放心，这俺知道的。”张飞自是点头。 徐庶失笑，于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关于楚安君的消息，除了楚纸与书籍的事情外，便是与种花居士相关，再就是与小先生相关，又与承彦公相关…… 楚安君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事迹流传。 这位女君，怕是也不简单啊。 但至少，应该不是敌人才对。 想到这里，徐庶又想起了诸葛亮，诸葛亮曾经在黄家的庄子上住了不少时间，应该是见过那位女君的。 而今……诸葛亮开设商行分行，游学各地，倒是让他羡慕了一番。 真的入仕了，发现世事并不都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第279章 黄月英：是否有其他办法令路面平整？ 徐庶感叹了一番世事艰难，而后又好奇起了这位楚安君。 按道理，这位女君今年已经及笄，是该说亲了的，可……大家都是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传出。 照说，这位女君以及承彦公眼光高是应该的，但到了十五岁却仍未有消息传出，放在当今，也并不多见。 “主公，方才那位使者还说了什么？”于是，徐庶问着刘备。 楚安君派来的人，是直接拿着名帖求见的刘备，而他和张飞，都是在后头被通知的。 “等她到了叶县，会以兴汉商行主事者的身份与我们谈青灰的生意。”刘备有些无奈。 他如今虽有兵力了，粮食似乎也不缺，好像能在这里大展拳脚……但他发现，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需要去借助别人的力量。 更让他疑惑的是……小先生是兴汉商行第一合伙人，第二位合伙人诸葛先生正是去各处开设分行了，而他刘备……是第三合伙人。 他这第三合伙人，竟要与一名素未谋面的女郎君商谈商行的事儿。 早知道，商行的事儿该再问问阿楚的。 “青灰？”徐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看了看刘备，“照道理……这些事儿，阿楚已经布置好了才是啊。” “哎……”刘备叹气，“此前于襄阳时，谋划好了诸多讨曹细节，却独独忘了此事。” 徐庶：……好，这事儿是自家主公给忘记了。 “那便待那位女君来了再商议便是。” “可是……她还要叶县新城规划图纸！” 徐庶瞪大眼睛，“她要图纸？” 刘备点头，“嗯，是以……备有些疑惑啊。” “新城图纸，乃是机密，如何能给一个女娃子看得！”张飞便道。 刘备于是看向徐庶，后者略一思索，便道，“主公还是先令人备着，小先生如今游学各处，定也是有一些交代的，或许……都在这位女君身上呢。” 刘备眼神一亮，“元直所言甚是！” 在他们看来，“黄楚”是承彦公的弟子，而楚安君又是承彦公的女儿，两者交情本就不浅，再者，“黄楚”的诸多事业有时都是黄氏帮忙弄的，其中关系千丝万缕，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撇开的。 如今按照计划，“黄楚”应该也是游学去了，有一些事情拜托给了自家族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旁边，张飞一想，似乎也是，人家毕竟是堂兄妹呢。 …… 黄月英可不知道，她以楚安君身份拜访刘备会让对方这么为难。 从襄阳到叶县，一行数百人吃喝拉撒，并不轻松。 也幸好，黄武他们已经习惯了。 只是，孩子们却是有了疲态。 这么一算，从庄子上出来已经有十天了，因为队伍中多了孩子们，所以速度也是放慢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无法习惯，有一名孩子出现了食欲减退以及恶心呕吐的症状，也幸好……有张仲景和刘甫在。 这时代，出远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交通、住宿、吃食，以及自身的身体素质，都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 休息了两日后，黄月英对着荆州的交通条件，沉思了起来。 想要富，还得先修路啊。 既然水泥已经造出来了，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她要打造一支最强基建大队，把荆州内的官道重新修整一遍，方便出兵的同时，更要促进不同地区间的文化融合以及贸易。 黄月英身后，诸葛均以及习书跟着嘀咕着。 “恩师肯定又是在想些什么。”诸葛均道，“以往，我兄长这样的时候……我就很倒霉的。” 习书：…… “恩师可不是那种会捉弄人的人。”习书反对道。 “那就是……有人要倒霉了？”诸葛均眨了眨眼睛。 “你二人再这般议论我阿姊，我与十四可就要生气了。”黄琮皱眉。 “咳咳。”诸葛均便是表情严肃起来。 自从知道他这位恩师其实是女子之后，总觉得少了以往对“小先生”的那种距离感。 或许是，知道了秘密的缘故？ 他不太理解，反正，黄月英对他也从来没有很严苛的要求，相反……黄承彦对他们严格多了。 “阿姊那是在想事情呢。”黄峻解释，“说不得，便是一件大事。” 黄琮赞同点头。 习书也点头，虽说他知道了他这位“恩师”是女子，可他恩师在他家危急之时伸出援手，可并不分男女，相反……越是女子，有着这份仁义之心，才更为难得。 “不如，问问？”诸葛均问着几位小伙伴的意见。 几人也就赞同点头。 他们几人，与黄月英年纪相差不算大，可人家早就在思考着忧国忧民的大事，而他们呢…… 这样一对比，总觉得自己落后太多了。 “阿姊方才在想些什么？”于是，便由黄峻开口了。 黄月英见着后头走过来的四小只，发现这四人关系还不错。 而远处，周大丫则是在给张仲景打着下手，其他孩子们也各自成小组，有着自己的圈子。 “在想，从襄阳到叶县不过短短几百里路，缘何如此难行。”黄月英笑着道。 “啊？”四小只皆是惊讶。 “这世间之路，不都如此吗？再者，我们走的已是官道了。”诸葛均疑惑问。 四人之中，他算是走过最多路的一个人。自小，他就跟着诸葛亮南下避难的。 在他看来，荆州这边的路，已经算是条件不错的了。 远行，官道是最安全的路线。 其他三小只，同样疑惑。 黄月英笑笑，有时候，她是真的怀念后世华夏的基建啊…… “你们可否有想过，若官道皆以平整之青石铺设，这行路速度是否会提升？” “这……所需银钱太多了。”诸葛均下意识就摇头否决了。 就目前来说，青石铺路这事儿，是很奢侈的，如果所有的官道都这样铺，那需要的银钱简直是天价……无法计量。 “是会提升，但如同阿均说的一般，所需银钱太多了。”习书也赞同。 黄月英点头，继续笑问，“那你们可想过，是否有其他办法令路面平整，耐得风吹日晒雨淋，行路时，马车不颠，路面不泥泞？” 于是，四小只便被问倒了。 因为……他们真没想过这事儿啊。 第280章 至叶县 黄月英的问题，不仅问倒了四小只，便是刚走过来的黄承彦，也皱起了眉头。 阿楚的想法，虽好，但实行起来却是很难。今年，就他所知，楚纸的收入相较于去年已经少了一些，这就意味着，不管阿楚如何去想新的办法，别人总是能慢慢的跟上。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改变是好的，但却增加了阿楚所想所行的不确定性。 黄月英若是知道黄承彦的想法，也只会笑笑。 她要刺激的，是整个社会，而整个社会……可不仅仅只有荆州。 她要做的，就是不断推陈出新，让别人效仿的同时，刺激对方的创新能力。 良久，四小只都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不知道除青石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路面平整，平整的同时还要耐风吹日晒雨淋。 “此去叶县，你们多看看。”黄月英笑笑。 水泥这事儿，庄上没有，但很快也就会有了。 经过这两三年的发展，楚安的人口数量那是稳步上升，上升的同时，也需要更多的产业去支撑。 楚纸的出现，让她迅速攫取了巨大的财富，获得了名望与地位，但她很清楚，楚纸的利益，最多能保证个五六年，其他地方的人是一定会跟风的。 幸好的是，这两三年的时间，让她把冬麦夏稻正式推上了历史舞台，粮食，才是这个朝代的重中之重。 当“黄楚”的这两三年，也让她清晰的意识到，完全靠着所谓的历史名人发展，是不可取的。 她终究需要有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 “诺。”见黄月英这么说，四小只便只得应下。 叶县……似乎不是一个很出名的地方，但却是在今年重新纳入荆州掌控。 左将军率兵驻扎于此，护卫一方平安。 它是跟着左将军的名头一起传遍荆州的。 既然恩师（阿姊）说要让他们多看看，那他们就多看看。 …… 又过了五日，黄月英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叶县。 黄月英没有先去拜访刘备，而是带着这三十三小只们去了青灰作坊，三十三小只们瞪大了眼睛。 “这泥灰混入水后等待一段时间便可成为这如青石一般硬与平整的石板？”这是诸葛均的疑惑，总觉得……这事儿实在太挑战他的认知了。 “而且，这混入水的青灰，可以想让它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这是习书的疑惑，因为旁边的石板，有长有短，有方有圆。 黄琮与黄峻，却是默了默，没有说话。 这种变化，他们虽然不理解，但却明白，这一定是自家阿姊的办法。 其他孩子们也是好奇的问东问西，上上下下的摸着旁边的石板，当下便有人问。 “阿姊，这青灰可以打造这样的石板，是不是也能造房子啊！” “对啊，如果用这青灰造房子，家中是不是就可以不漏雨了？” “可这样的石头造房子，会不会太冷或者太热了？” 登时，孩子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了起来。 旁边，黄承彦又看了看自家闺女一眼，他是当真不知道，那位已经仙逝的居士，到底传授了多少本事给阿楚。 阿楚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之中，随便一样……都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光是这青灰，不仅是修路造城，日后普及开来，更能提高百姓们的居住条件，改善民生，难怪路上的时候，阿楚受要让他们到了叶县好好看看。 阿楚这是要把叶县，打造成第二个楚安吗？ 黄承彦有些不确定，往着北方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不是很远的地方，便是许昌了啊。 如今刘备守在此处……也就是说，这左将军刘备，也是阿楚选好的合作者吗？ 他又想起了刘表，皱了皱眉，阿楚……是抛弃他那姨丈了？ …… 作坊内的工匠们，见着今日的贵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主要是，人家的护卫全副武装，看得便是有些吓人。 “东家，住处都已安排好了，不如先去安顿一番。”此时，叶县分行的负责人樊敦对着黄月英道。 黄月英笑着应了，便令樊敦带着孩子们先去，可孩子们哪里愿意，只说要等阿姊一起，她无可奈何，便问，“此处作坊负责的大师傅是谁？” “是……小人。”一名看着就有些精壮的男子上前，悄悄的打量了一番这位传说中的女君，而后赶紧低下头。 “如何称呼？” “不敢，小人江石。” “江师傅，辛苦了。听闻是江师傅带着人研究了不少时间，才把青灰烧出来的。”黄月英温和的开口。 “不敢。”江石有些诚惶诚恐，其实，烧制的方法是交给他们的，他们不过是按照命令去做罢了，出了些力气……就这，他们还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才把青灰烧出来呢。 “江师傅莫怕，”黄月英无奈笑笑，“当时跟着江师傅一起烧制青灰的人，皆赏千钱，以慰其辛劳。” “多谢东家！”当下，人群之中便有人喊了一句。 于是，又有好几个人喊了好几句。 江石也赶紧谢过。 “如今欲提升青灰之产量，不知江师傅有何想法？”黄月英又问。 这时代的人，其实不缺才智，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的提示。 “增加工坊数量，多招人手。”江石中规中矩的道，他有些摸不透这位女君的想法。 “还有吗？”黄月英继续问着，语气中带着些鼓励。 阶层的差距，会让这许多人不敢畅所欲言，她需要做的，是去鼓励他们把话说出来。 “还有就是……如今烧制青灰的炉子，是否可以扩大一些。”江石不确定的问。 他们一开始试验时，烧的是小一些的炉子，后来慢慢改大了一些……可他不确定，能否继续扩大一些。 黄月英点头，看了看远处最大的炉子，“自然是可以，但炉子大了，所需的一切都得跟着变大，便由江师傅负责试验，若成，吾不吝钱财与粮食的奖励。” “谢东家！”江石应下。 他清楚，烧制青灰的法子便是上头给的。 原本他也试验过不少了，心中本就有些想法，如今得到这般鼓励，他自然更积极了一些。 “不仅是江师傅，”黄月英朗声，对着周围的工人们道，“任何人有提升产量或者是发明一种有用的新东西的想法，只要你试验成功，上交负责人，鉴定是有作用的，皆可获得奖励。” “记住，是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你造出来的东西，是有用的。” “多谢东家！” “多谢东家！” …… 旁边，孩子们眨着眼睛，似乎从这其中个，感受到了不少鼓励。 “阿姊，那我们呢？”有个孩子问。 “自然也可以。”黄月英笑着点头，“不过，你们还有其他任务，在保证任务完成的前提下，才能去思考这些，可明白？” “明白的！” 黄承彦却是笑着，自家闺女在鼓励人心这方面，一直都是钱粮起手，当然……很符合叶县现在的情况。 “好了，先去安顿行李。” “诺！” …… 左将军府。 刘备听闻楚安君已经到了，却是去了青灰作坊那边，有些惊讶的同时，又听侍从汇报着， “楚安君还带了数十个穿着学服的孩童。” “孩童？多少个？” “大抵，三十多个。” 刘备：…… “另外，小人还听闻，承彦公，也来了。” 刘备站起身，承彦公都来了？这可是他一直想拜访，却还未有机会拜访的人啊！ 第281章 徐庶：阿楚扮做女子，也太为难自己了。 对刘备来说，拜访荆州的名士，他早就想做了。 但之前一直没有太大机会，后来徐庶来投，给他出了一些谋划后，建议他三思而后行，客居荆州……就得收敛一些。 于是，他也就收了去拜访荆州各大名士的心思。 好在，到荆州快一年了，发展的也算顺利。 又有刘表的信任以及一些世家的帮助，叶县，也开始逐渐恢复生机，而此时……名士却自己来到了叶县，如何能不令他欣喜呢？ 徐庶见着刘备的表情，心里自然知道刘备在想些什么，“主公稍安勿躁。” 刘备呼出一口气，“元直说得是。” “既楚安君会上门拜访，主公稍待便是。” “好。”刘备再次应下，而后又令人去准备招待客人的物品。 徐庶看得直摇头，内心好笑不已……但一想，也是，刘备这势力，除了他之外，可都没个像样的谋士投奔，说起来，也挺心酸的。 …… 黄月英那头，安顿好孩子们以后，便带着黄武出门。 只不过……却是被诸葛均四人给堵了门，非要跟着她。 “阿姊今岁已及笄。”黄琮提醒道。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这是提醒她，要注意言行？不是，这么小一孩子，提醒她这事儿？ “听闻元直兄长在左将军手下当差，弟子恰好去看望。”诸葛均又拱手道。 “诸葛师弟都去了，那书这做师兄的，也不能落下的。”习书开口，语气淡定。 诸葛均听了，狠狠的瞪了习书一眼，就这师兄师弟的事儿，他俩掰扯了大半年了，每每有外人在，习书总要强调一下的。 “阿姊，他们都去了……”黄峻嘿嘿笑着，“总不能丢下我？”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孩子大了，不好带了。 这几个孩子之中，诸葛均年纪最长，今年十三，黄琮十一，黄峻与习书才十岁……好，她自己今年也就十五岁，其实……就是个大孩子领着一堆小孩子？ “都回去。”黄承彦站在了门口，皱着眉。 “先生。” “伯父。” 四个孩子齐刷刷行礼。 “可阿姊实在不适合一个人去。”黄琮担忧的道。 “是啊。”诸葛均与习书点头。 黄峻则是看了看黄承彦，“伯父是要陪着阿姊去吗？” 黄承彦瞪了黄峻一眼，而后淡定的点头，“嗯。” 于是，四个孩子便是没了声音，有黄承彦陪着，比他们这几个人合适多了，这才一起告退了。 黄月英见此，失笑，“阿父在他们心中，威严甚重。” “还不是你这做老师的什么都不管？”黄承彦难得的反驳了一句，“若不盯着，这几个孩子立刻就能给你惹出事儿来。” 黄月英笑着应了，“好，多谢阿父。” “走了。”黄承彦一摆袖子，翻身便上了一匹马。 见此，黄月英也想翻身上马，却被自家老父亲一瞪眼，轻咳一声，乖乖坐回了车辇上。 好，这里虽然不是襄阳，但，有老父亲在，她也得收敛点儿的。 再者，第一次去拜访，总得留点儿好的印象才是。 黄武见此，差点儿笑出声，于是赶紧带人跟上，车马才往左将军府而去。 …… 县衙。 向宠结束了一日的工作，拉着吕登要去小酌两杯。 如今，县内之前补种的作物也开始进入到了收获的时候，所以他们两人也很忙。 “听说承彦公和楚安君来了。”吕登消息较灵通些，道了一句。 “啊，那位小女君啊。”向宠反应过来，“她来做什么？” 吕登摇头，“不知，还带了黄氏族学三十多个孩子，大的不过十五，小的也就十岁。” 向宠眉头一皱，“天渐寒，这女君，倒是个心大的。” “放心，人家有大夫跟着呢。”吕登翻了个白眼，“那女君已经派侍从来告知过了，有两名大夫跟着来，说是会在叶县组织为期半个月的义诊。” “义诊？” “哦，不要钱的那种。” “药材呢？” “兴汉商行提供了。” 向宠于是默了，人家都已经完成了计划了，就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了。 再者，有大夫来义诊也是好事儿。 叶县这边的百姓，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毛病。 如今粮食是有了，也有破屋子能遮风挡雨了，但寻医问诊这事儿，在叶县还比较有难度。 “便令县衙这边全力配合。”向宠道了一句。 “自然，这都是好事儿。”吕登很自然的点头。 “行了，去小酌两杯，估摸着再不久，等青灰慢慢烧出来，你我就又有得忙了。”向宠笑了笑，能忙里偷闲，也是他二人现在难得的休息了。 “走！”吕登也笑。 可才走出县衙，就被人请走了，说是……故友有请，要他们去左将军府一叙。 …… 左将军府。 刘备与徐庶看着眼前这“楚安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而后两人感叹。 “阿楚何苦来哉！”这是刘备。 “阿楚这为了来见我家主公，扮做女子装扮，也未免……太为难自己了。”这是徐庶。 是的，徐庶见到楚安君时，完全是惊讶的，他不觉得眼前的这位楚安君，是楚安君。 旁边，黄承彦差点儿没忍住笑。 阿楚这些个朋友，倒是有意思。 “元直慎言！”刘备到底比徐庶年长，看过的人也多。 如今见到女装的黄月英，哪里还不知道，以前的“黄楚”小先生其实就是眼前这人啊！ 难怪阿楚身子如此瘦弱啊！ 因为阿楚本就是女子啊！ “啊？”徐庶啊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指着黄月英，苦笑，“阿楚……你这……” “此前以‘黄楚’的身份欺骗玄德公与元直兄长，实是不得已，那时不太好暴露身份。”黄月英笑着抱歉，再次对二人拱手。 “哎，无事无事！”刘备赶紧道，然后看向了黄承彦，“想必，先生便是承彦公了？在下刘备，见过承彦公！” 说着，刘备立马转移了话题。 黄承彦摸着胡子，笑道，“左将军有礼。” “见过承彦公。”徐庶也道，他是认识黄承彦的，毕竟，黄承彦也好，他也好，都跟着黄月英去了江夏。 “没有想到，那日飞身救下阿楚的侠士，竟是左将军帐下军师啊。”黄承彦一眼就认出了徐庶。 “谈何营救？”徐庶苦笑，“阿楚身上穿着那么些铁板子，便是没有我，亦不会有意外。” 黄承彦笑了笑，却没有再答话。 “承彦公，阿楚……女君，快请入座。”刘备赶紧道。 “玄德公还是叫我阿楚便好。”黄月英笑着。 “好。”刘备松口气，今天这事儿，可是吓到他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先生黄楚……竟就是女儿身的楚安君！ 什么黄氏双杰！ 分明就只有一个楚安君才是！ 啧，承彦公竟有这等才能的女儿，心中该是开心还是忧虑啊。 黄承彦满意点头，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位左将军能力如何，但在这待人接物上，很是得当。 于是，便道，“阿楚，入座。” “是，阿父。”黄月英笑着点头，给足了黄承彦面子。 黄承彦瞪了自家闺女一眼，有些无奈，因为阿楚把客座首位的位置……让给他了！ 他哪里还感受不到那左将军炙热的眼神啊！ “报！向县尊与吕县丞到了！”此时，又有侍从来报。 刘备瞪大眼睛，看向黄月英，因为他没有派人去请……这就意味着，这两人是黄月英派人请来的。 “阿楚这是……要把身份公之于众吗？” 刘备有些不解。 因为小先生这身份，与楚安君的身份，虽有关联，却也没有办法让人完全联想到一起。 再者，以小先生的身份做事，多数时候会便捷许多，所以，他不理解为何黄月英要把向宠和吕登也直接请来。 黄月英则是笑着摇头否认了。 于是，刘备更不解了，但却没有再问。 待得向宠与吕登进了厅中，先是对刘备见了礼，这才看着那位扮做女装的人，惊讶不已，“阿楚？！” 第282章 黄月英：非正常情况，那得加钱 黄月英见着两人，从座位上站起，对着二人行礼，“见过二位兄长。” “你……” “你这……” 两人目瞪口呆，随后见着旁边的黄承彦，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如何啊。 “难怪以往总觉得阿楚与承彦公眉眼间有些相似呢。”向宠感叹，又觉得哭笑不得。 好家伙，什么小先生黄楚，分明就是楚安君。 “以往……我还当阿楚是……”吕登登时住了口。 黄承彦皱了皱眉，“是什么……” “没什么。”吕登赶紧低头。 好，黄承彦到底是老一辈的，还是学宫里的先生，哪怕他如今已经出仕，也还是有些惧怕的。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两人完全没生气？ “二位兄长竟不生气？” “气什么？”向宠无奈，没好气的问了一句，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气自己被阿楚骂相鼠吗？” 向宠回想起第一次见“小先生”的时候，啊……那个时候他还挺佩服孙策，结果被黄月英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内心虽震惊，却也是能接受的。 吕登也笑，“原是如此，难怪巨违怎么也不说与阿楚相识之过程。” “你又好到哪儿去？数百学子面前辩论也没辩过阿楚啊！”向宠哼了一声。 吕登也笑，心中，倒的确是不生气的。 沔阳黄氏，与襄阳、安陆黄氏皆有关联，到了黄承彦这一代，唯有黄承彦名声大一些，后来又有了楚安君以及“小先生”，那是被无数人羡慕的一门三杰。 而今，他发现，妖孽还是妖孽，但两个妖孽其实是一个人，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上方，刘备见此，倒是感叹黄月英看人之准，“此前，阿楚还派人来说要看新城规划图纸呢……可吓到备了。” 黄月英也笑。 如今，身份摊开了，却是什么都好说了。 “阿楚来叶县，还是为了建新城之事？”向宠觉得奇怪，这事儿……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嗯。”黄月英点头，而后看向刘备，“玄德公，不知图纸……” 刘备随后便命人把图纸带上来，一座新城，图纸当然要细节到各个方面。 这图纸，也是襄阳那边工部官员初画，又由徐庶等人修改完成，前后历经了近两个月，可以说，此城若成，曹操便是想南下，也得看他刘备的意思。 黄月英便也不客气，接过图纸，一点点摊开看着。 从外观上来说，这城仍然极具这时代的特色，她便是松了一口气，她还挺怕……因为水泥的出现，导致具有华夏之美的建筑特色消失，如今一看，却并非如此。 “若建成，便是颇为宏伟了。” “的确。”刘备点头，也还是很满意如今的设计的，“如今已开始令人平整田地，凿石砍树了，若按以往的营造方法，此城工期颇长，幸得，如今有青灰。” 黄月英笑着，看了第二张图纸，那是这座城的各区分部。 左将军府与县衙毗邻，整座城又分东西南北四区，其间道路笔直，星罗密布，如棋盘一般。 东西、南北两条主干道，为最宽。 其余坊间小路，更窄一些。 但即便是坊间小路，宽度也是接近三丈，而主干道更宽，近六丈。 “这道路宽度……”黄月英问了一句。 “哦，宠记得阿楚以往说过一句话，‘往大了造，可以改小，造小了，改大却是麻烦’。”向宠笑着，“于是，便适当拓宽了一些。” 黄月英一愣，这话，是她和向宠等人闲谈时说的，却是被对方记下来了，而后笑着，能被用上，感觉还是很好的，但又想到了什么，问，“此城东市与西市的位置，由楚来负责建造，可好？” “啊？” 在场几人都不明所以。 “此城，汇通南北，虽无水运之利，却也是毗邻两州。”黄月英开口解释，“是以，一旦建成，便会成为方圆百里之中心，对于东西市，我有一些东西……想要试验。” 叶县其实不算一个特别好的位置，交通不算便利。 但……它有一个特别的优势，有内陆第一的岩盐矿，后世称之为中国岩盐之都！ 不过，此时的人还不知道如何去提炼岩盐，加上盐矿此时大部分深埋地下，煮盐的只能从附近的盐井或者盐湖中烧出盐来。 另外，叶县还有储量不算低的石油，煤、铁等储量也不算少，是黄月英计划中的，未来工业的。 所以，这样一来，城内这市场的建设就很重要了。再者，如今有水泥了，提高一下单位面积的使用率，不是更好吗？ 上方，刘备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徐庶，后者也在思考，黄月英这要求，到底是否合理。 “为此，兴汉商行可以提供一万石的青灰。”黄月英直接拿水泥开始买土地使用权以及建设权了。 如今的一万石，相当于后世的三百吨，可以造无数的小楼了。 一听到这正事，刘备便坐直了身体，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阿楚说的可是真的？” “是。”黄月英点头，“但商行这方亦有要求，市场所占的土地以及市场所有权，永久归属于兴汉商行。” “所有权？永久归属兴汉商行？”徐庶重复了一遍，“阿楚这是买地？” “差不多。”黄月英点头，她可以帮助城市建设什么的，但同样的，手中也必须掌握资源。 “所有权……为何意？”刘备问了一句。 黄月英于是解释给了刘备听，后者便是理解的点头，“元直，一万石青灰，你觉得如何？” 徐庶一笑，“永久啊，这时间也太久了，阿楚做得一手好生意，难怪黄氏在短短几年时间便发展至此了。” 黄承彦轻咳一声，他闺女做生意是有一手，但不代表着其他人能拿此事来调侃黄月英。 徐庶听了，也轻咳一声，“这时间若是永久，便是相当于买断，阿楚这给出的价格……可不够。“ 黄月英失笑，“那徐军师与左将军以为，当多少为宜？另外，二位可知，青灰定价？” 刘备与徐庶瞪大眼睛，黄月英这意思，就是说，如果他们不同意，之后要用的青灰，她就要涨价！ 向宠与吕登看得直笑。 刘备和徐庶要跟阿楚谈生意……那也得看看，到底是谁求着谁啊！ 如今，是刘备这一方要求着商行这边啊，而不是黄月英要求着刘备！ 不过，他们也确实好奇青灰的定价，于是，向宠问，“不知这青灰，如何定价？” “烧制青灰的法子，其实也是我恩师留下的。”黄月英没有直接开口，“但其记载有些模糊，以至于商行的匠人们摸索了不少时间，又浪费了不少材料……” 吕登与向宠点头赞同，前者还是忍不住问，“所以，这青灰定价几何？” “正常情况，一石，三十钱，需求量大，还能再打个折。” 若以吨为计量单位，大概就是一千钱一吨，可以买这时代三石多的粮食，也就是后世一百多公斤左右的粮食，这已经是很便宜的价格了 也就是说，黄月英要提供的一万石，就是三十万钱，已经是不小的一笔数额了。 刘备等人，听到一石才三十钱，那是眼神都亮了，因为这价钱确实便宜，又听到可以打折，“可以打几折？” 黄月英却没有回答，笑着，“若是不正常情况……这一石，便要加钱了。” 第283章 黄月英：青灰者，遇水则刚，可筑百丈高楼！ 明晃晃的威胁。 赤裸裸的得意。 刘备等人哭笑不得。 黄月英却是理所应当，水泥这东西，她本来就没打算定高价。 而且……她拿这方土地的使用权也拿的心安理得，兴汉商行，未来可并不属于她一个人。 她能让出个人利益，也得让刘备这群人让出一些东西来。 “不知，这非正常情况，要加多少？”徐庶有些不死心。 “一石，三百钱。”黄月英笑着。 这时代，粮食也就一石三百钱而已，而且因着战乱……有的地方粮食价格会更高。 但黄月英说的，丝毫不紧张。 从三十钱涨到三百钱而已，后世的房价，哪止涨了十倍啊。 可刘备等人却是瞪大了眼睛，苦笑，“阿楚这……着实太高了。” 一下子从三十钱，能打折，变成了一石三百钱……这其中的差距，也就他们自己知道了。 黄月英却是继续看着图纸，道，“这东市与西市，我想合二为一，至少……建五层。” “五层？”黄承彦看了黄月英一眼，“以青灰？” “嗯。”黄月英点头，“恩师曾言，青灰者，散若泥沙，遇水则刚，可筑百丈高楼。” “百丈？！”在场之人再次震惊。 “阿楚所言当真？”刘备表情严肃。 百丈高楼什么概念，从楼顶往下看，具蝼蚁矣！ 若叶县真有了百丈高楼，那平日观察敌情可别太方便，且，会让叶县具有另一重象征意义。 黄月英笑着，“具为恩师所言，恩师不会骗阿楚，是以，有些东西，阿楚是想要试验一番的。” “所谓非壮丽无以重威，君子不壮不威，前汉时兴高台，如今兴楼阁，可阿楚以为，高台与楼阁，并不冲突。” 两汉时期，华夏的建筑风格开始统一，是华夏古代建筑的第一个高峰，在东汉时期，多屋楼阁大量增加，庭院式的布局已基本定型，多数阁楼是两层的。 比方说，三国演义中，刘琦便以上屋抽梯，问询于诸葛亮。 可是，高台建筑，对于侦察敌情什么的，都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最重要的，是建筑材料的更新。 荆州，不，整个大汉，都需要用这样一座新的建筑，宣告……青灰时代的来临，它会刺激这时代工匠与建筑家们的发展，把水泥真正融入华夏的文化之中去。 “百丈高楼，阿楚不敢妄言，但十丈高楼，阿楚却是能保证的。”黄月英笑着。 十丈，相当于二十多米高，七八层，在这时代，也是绝无仅有的了。 当然，如果再高些，也不是不行。 就是费钱。 刘备闻言，又有些愣，一下就从百丈降到十丈了？这差距……也很大啊！ 旁边，徐庶却是清醒。 今日这事儿，阿楚早就说过是以兴汉商行主事人的身份来谈生意的，那是胜券在握，要的，不过是市场那些地方的永久所有权。 换来的，是低价乃至更低价的大量青灰，以及……青灰的使用方法。 如果说，这青灰真能建起那般高的建筑，那边是将军府与县衙，都得改上一改，且……还能再做些文章，比方说……为天子建得行宫。 所以，这事儿，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谁让，真正掌握主动的，是黄月英呢？ “若是十丈高楼，至少也得有个七层楼阁了。”向宠思考了一番，“无论是侦察敌情，或是辨别方向，皆有大用。” “是极。”吕登赞同。 简单来说，刘备与黄月英做这生意，是一点都不亏的。 他们谁也不知道，兴汉商行那边，联合了楚安黄氏，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后手。 “主公，庶以为，楚安君这生意……做得。”徐庶率先道。 刘备呼出一口气，缓过神来，是啊，十丈高楼，也已经很高了啊，于是点头，“嗯，元直所言甚是。” 兴汉商行所有…… 他便是兴汉商行的第三合伙人，总归，是有他的一部分的，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既如此，便如女君所言，一万石青灰，换得这东、西二市所占土地及市场永久所有权。”刘备于是拍了板。 黄月英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黄承彦，却是开了口，“这东西二市，阿楚既想合二为一，又想建五层……如此大的面积，当如何布局？叶县之地，百废待兴……怕是不会有这般多的商贾。” 黄月英笑笑，她当然清楚不会有这么多商人，但是……她有金手指啊！ 等她搞了盐，又烧了水泥，还能怕叶县起不来吗？ 不可能的。 另外，如今的土地，是可以买卖的，除去城内的土地，她还会派人去寻矿产，并且继续以商行名义买下，矿产什么的……都不能捏在私人手中。 “无事，慢慢来便可。”黄月英安抚着。 黄承彦别无他法，自家闺女想做的事儿，他几乎是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的，只得点头。 “阿楚说得对，陶朱之事，确实急不得。”刘备点头，他也明白，叶县目前仍然贫瘠且穷，真的要引来无数商贾，至少得有特色的产业。 青灰……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其实得感谢黄月英。 向宠与吕登见这生意谈成，也没有意外。 “不过，作坊之中……能提供如此大量的青灰吗？”向宠问了关键点。 “自然可以。”黄月英点头，“如今的作坊之中，便有两万石的青灰存着了。” 这青灰，可不是刚研发出来。 从研发成功到现在，已经都要一个多月了，还是这么个小作坊烧的……可见，真的要动员起来，这产量是能蹭蹭的上来的，供给叶县建新城，应该是跟得上的。 最重要的是，数量和价格……如今可都还没商谈完成呢。 “那阿楚也知晓，这建城所需青灰数量极其巨大……”徐庶笑笑，“阿楚方才说，三十钱一石，尚可再减免一些，可对？” 黄月英点头，“是啊，但不知，徐军师这边，所需多少呢？” 徐庶：…… 每次黄月英喊他徐军师，他就知道，对方要算钱了。 “按照此前估量，至少是数十万石。”徐庶答。 在他们的建城计划中，材料不完全是青灰，还是有石头啊，泥沙啊，烧出来的砖啊……但如今，因为青灰价钱这么便宜，他们或许要改变计划了。 “现在呢？”黄月英笑着问。 徐庶叹气，和眼前这个女郎君谈生意，他简直没有一点的优势，不管是气势上的，还是年纪上的。 “现在的要重新估算一番。”徐庶道，而后看向刘备，“主公，请子仲先生他们也过来。” 谈生意，还得麋竺在。 刘备看向黄月英，“阿楚，可否？” 如今黄月英的身份是楚安君，如果此时请麋竺过来，就意味着麋竺也成了知情人，所以，要征求黄月英的同意。 黄月英点头，“可以。” 对于“小先生”这身份，她没有那么在意。 反正，小先生已经辞官养身体游学去了。 认识的几个好友知道身份，很正常，至于他们会不会散播出去，黄月英更不在意了。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着。 只要她手中还捏着各式各样的王牌，她就能掌握主动。 第284章 麋竺：看在天子的面子上 待得麋竺到了，又是惊讶了一番，苦笑连连…… 自己不是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小先生，而是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女娘。 这种挫败感，颇有些强。 但在听得了刘备交给他的任务后，闻得黄月英以一万石青灰取得了东西二市所占土地以及其永久的所有权，就知道……这场生意，他们这边只能是被动接受的一方。 不过，三十钱一石的青灰……确实是低价了，价格低到，他们要重新估算建城时可用青灰的地方…… 随便一估，他就发现，这青灰，不仅是用于建城，修路，造房……都是可以。 如此一来，便是至少在百万石以上了。 即便是每石减免一钱，那就是一百万钱了。 所以，他就得给刘备这方争取更低的价格来。 虽然……这位女君与刘备关系不错，还是刘表的外甥女，但公是公，私为私，该走的账目，还是得分明起来。 黄月英见着麋竺那认真起来的眼神，便知道，这位商场大佬要开始给压力了。 “女君方才所言，量大还可再减免一些，可对？” “是。” “不知，是如何减免？” “十万石以上，便可每石减一钱。” 麋竺点头，那就相当于是便宜了三厘，“若是二十万石呢？” “依然如此。” “三十万石？” “依然如此。” 麋竺笑了笑，也不再卖关子，“以如今青灰之低价，建城以及城内路面、房屋所需青灰，至少在百万石以上，商行这边，最多能减免多少？” 黄月英眯了眯眼睛，笑着，“最多，也就每石减二钱。” 这就相当于……便宜了两百万钱，单价看没减多少，但总价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便宜了的。 “女君莫要玩笑了，”麋竺笑着，“青灰烧制之法我等虽然不懂，但烧制青灰所用的原料，在下却是知晓的。” 黄月英也笑，“卖的，就是阁下的不懂。” 麋竺愣住，他原来想从原材料上说话，因为烧青灰的材料是真的没有多少钱……可现在呢，人家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就是因为他不懂所以卖给他。 上方，刘备与徐庶也各自拿着茶杯望天。 啊，阿楚好嚣张啊，但是，谁让他们不会啊！ 旁边，黄承彦也拿起了茶杯，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阿楚和这群人关系还算不错，大概率是要挨打的。 心中颇为无奈，阿楚这性子……倒是张扬年轻的很。 不愧是他黄承彦的闺女。 半晌，麋竺反应过来，失笑，“女君……你这果真是快人快语。” “客气。” “但在商事，亦言商，建城如此大之青灰用量，对贵商行的作坊来说，是一笔极大的订单了，且……应该是贵商行作坊的第一笔青灰订单，可对？” 黄月英点头，“嗯。” “再者，建城之事，非吾主一人之事，乃是荆州牧以及荆州所有百姓的事儿，女君难道就不能看在荆州牧的份上……再减免一些吗？” 黄月英摇头，“自是不能。” 她分给刘表的，已经够多了，所以麋竺说要给刘表面子，那是真的不能。 麋竺叹气，“若为天下百姓故呢？” 黄月英看着麋竺，示意对方继续说。 “汉室衰微，天子在北，受制于贼，叶县至许昌，仅百余里，若新城建成，便是增加了迎回天子之希望。”麋竺道，“女君之封号，为天子亲封，可谓莫大恩荣，看在天子的面上……” 黄月英啧了一声，麋竺扯出这面大旗，还真比刘表有用。 所有人都唱着主旋律匡扶汉室，她不能一个人反其道而行之。 就目前来说，匡扶汉室的大旗还是要的，但和别人不同，她要扶的是汉民族的汉，而非刘汉皇室的汉，所以，大家面子上都得过得去。 “既如此，便是让价一成，也就是，一石，二十七钱。”黄月英开口，“但贵方需保证，青灰用量要达百万石，若不然，便算是贵方违约，需赔偿违约金。” 黄月英需要用一个标志性建筑来宣告水泥时代的来临，同样，她需要用一个夸张的水泥消耗量来告诉这时代的人，其特性之优秀！ 而其他人在听了黄月英的话后，略有些疑惑，违约？违约金？ “无妨，定是能达百万石的。”麋竺笑着保证，之前的估算是四十万石的消耗量，如今成为百万石，不过就是把能用青灰的地方都用上，实在不行，把城墙造高些，造厚些……或是往外修一段路，都能用掉，“不过，不能再便宜些了吗？” 黄月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麋竺一方，对方老神在在，丝毫不介意，“子仲先生果然不愧是巨商，在下一口气减了三百万钱，仍不满意？” 麋竺笑着，“竺方才说了，在商事，则言商。女君可以漫天要价，在下便可就地还钱，若是有可能，是想为吾主再省些钱粮的。” “这钱粮，乃是荆州方面出的，与左将军何事？”黄月英反问。 “荆州所出钱粮，亦是庶民百姓辛苦种得。” “今年，荆州有许多地方，冬麦夏稻种植成功。”黄月英笑着反驳。 一年两季庄稼，足够荆州放开手脚，也足够刘备这方，背靠大树，大展身手。 麋竺无奈，随后看向刘备，“主公，竺是没有办法再从女君那里便宜一钱了。” 刘备失笑，“无妨，子仲辛苦。” 其实，麋竺讲的价格，已经超出他心中预期许多了，那可是一下便宜了三百万钱！ 麋竺随后问着黄月英，“不知女君何时可以签下契书？” “随时。”黄月英开口。 刘备见此，便道，“便劳烦子仲了。” 麋竺也就开始着手准备。 倒是刘备，看向黄月英，“阿楚，那东西二市，你打算如何造？可有图纸？” 黄月英摇头，“还没来得及。” 众人：…… 反正，先把地方占了就对了。 “阿楚这话说得，倒是理直气壮的很。”向宠失笑，“不过，也是无妨，建城之事，不急在一日，阿楚可以慢慢思虑。” “巨违说的不错。”上方，刘备也赞同。 建城这事儿，其实是双方合作，黄月英已经给到一个最低的价格了，所以他们也该展现诚意。 再说了，建城这事儿，真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 能在入冬前，把主城墙体给弄好，都算快的了。 黄月英也笑，反正，她这是独家买卖，想怎么弄怎么弄。 不多时，麋竺那边备好了契书，双方互相签下名字，用完印信，这生意，便算成了。 “正事已毕，阿楚与承彦公远道而来，备已是备下了接风宴。”刘备开始邀请两人一起吃晚食。 黄月英笑着，“不了，住处还有许多人等我回去呢。” “阿楚说的是……孩子们？”徐庶便问。 黄月英点头，笑着，“是啊，若我阿父不来，他们可就要陪我来了。” “哈哈，不如便一起邀请过来如何？”刘备想了想，道。 他如今就只有一个女儿，却已经五十了，所以，他不讨厌孩子。 相反，他还挺期待的。 听说，那些孩子都颇为聪慧。 若是未来他的孩子们能沾上几分，便也算是福分了。 黄月英看了一眼刘备，“玄德公当真？” “自然。” 黄月英点头，便喊过了黄武，让他去把孩子们也接来一起吃饭。 刚刚她才给刘备便宜了三百万钱，吃他一顿饭，当真是不算什么。 黄武领命而去，倒是黄承彦不太理解，不过，其中几人也算是他教出来的，能来此处出一出风头，也算是满足了他们少年人的性子了。 上方，刘备满意的笑笑，期待起来，而后对着黄承彦拱手，“本想早去拜访承彦公，奈何杂事缠身，今日得见，实为幸事。” 黄承彦笑着，“玄德公言重，在下不过山野小民。” “先生若是山野小民，那宠与定毅，又当如何？”向宠插了一句。 众人失笑。 第285章 让人惊讶的孩子们 黄承彦虽出自士族，但并不想参与什么争权夺利之事，自认是山间隐居之人，这才有了他方才自谦的山野小民一说。 只是，襄阳学宫兴起，十万册藏书不断增加，他压根也无法拒绝其中诱惑。 读书人，哪个不心动？ 于是一边教着学生，一边也看些书，对他还是有所增益的。 但他这么一自谦，向宠和吕登就没法说了。 哦，他们的老师是山野小民……那他们是啥？ 黄月英也笑。 刘备想要拜访名士，想要谋士，这事儿她可太清楚不过了。 她当然也无所谓刘备和自家老父亲套近乎，因为……她太确定黄承彦的心思了。 如今的黄承彦，对这天下大势，已经是有些麻木了，麻木之后，自然就是躺平。 大概是前些年卷过了，卷出名头了，现在就不想再卷了。 如果黄承彦要出仕，早出仕了，不可能等着刘备的。 所以，她也不会干涉。 当然，如果刘备真有那么大魅力折服了老父亲……她当然也会支持。 …… 不多时，三十多个孩子，有男有女，皆着学服，出现在这左将军府正厅之中。 上方，刘备见着这衣着统一，精气神昂扬的少年们，那是发自心底的喜欢，在他看来，这年纪的孩童就该有这般朝气，便赶紧让孩子们入座。 只是，孩子们都是看了看黄月英，黄月英只得无奈的道，“皆坐，不可失礼。” 孩子们还有些拘谨的应了，这才在周大丫与黄峻的协调下，两人一组，找位置坐了。 只是，三十三个孩子，总有一个人是要单独入座的。 给大家安排的周大丫，却是落了单。 和另外一组的挤一挤，好像有点失礼。 可不挤，这厅中她就只能自己坐去末尾了，她心里有些忐忑。 “大丫，过来。”黄月英对着周大丫招了招手，“坐到此处来。” “是，阿姊！“有着黄月英的声音，周大丫松口气。 “这是阿楚族人？”上方，刘备好奇的问。 方才他就见这么多孩子，是在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协调下各自入座的，而这叫大丫的孩子，便是协调人之一。 “不。”黄月英摇头笑着，“不是族人，但亦是阿楚的妹妹。” 刘备没反应过来。 这么些孩子，他以为都是黄氏一族的孩子。 不然，怎么能上黄氏族学呢？ “回将军的话，”大丫却是挺直着身体，不卑不亢的道，“大丫与阿姊并无血缘关系，大丫不过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阿父是楚纸作坊的工人。” 黄月英笑着，摸了摸大丫的脑袋，并未说话。 这些孩子，被教的很好，并不以自己的出身为卑，她那七叔……上心了。 座上，刘备等人却是惊讶无比。一个普通长工家的女娃子，都能上黄氏族学吗？ 且，这孩子也没有一丝怯场。 “哦？那缘何大丫能上学呢？”徐庶笑问，眼中带着些慈爱。 “庄上有规定，所有人家子女到了一定年纪都必须进学。” “不论姓氏？” “是，不论姓氏。”大丫点头。 刘备几人再次对视一眼，又看了那位淡定坐着的楚安君，这人……在下大棋啊。 显然，孩子们统一学服，也是出自身份或者其他方面的考量，但不得不说，这孩子……被教的真好啊。 “阿楚这是，欲学圣人耶？”刘备笑着感叹，内心里，却觉得眼前这才及笄的小女娘，其才能与心胸，皆非普通人可及，便是他……也不及。 黄月英失笑，“是想，却无那般能力。” 有教无类，真要完全实现，非百年之功不可。 她这只是才开始，自然当不得圣人之称。 “不知，阿楚族内所学，有何课业？”徐庶倒是好奇起来。 诸葛亮曾在黄氏的庄上待了那么久，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却是一点都没告诉他。 只告诉他，说小先生黄楚和楚安君，其才不相上下，皆有大志……和他们是同道中人云云，现在想起来，这两个人分明就是一个人，当然是才能不相上下啊！ 是的，对于楚安黄氏……他们一直都忽略了。 如今，看着这父女俩的态度，徐庶清楚，这楚安黄氏背后操控者，其实是黄月英。 黄月英笑着，“元直兄长想知晓？” 徐庶笑着。 “阿均，你来说。”黄月英点了诸葛均的名字。 诸葛均无奈，对着徐庶拱手，“见过元直兄长。” “阿均……”徐庶不是没见着诸葛均，却是没有想到，诸葛均会这么听黄月英的话。 “均虽未在黄氏族学进学，但也有幸听过先生们讲课。”诸葛均开口，“黄氏族学所设课程，现今共为四门，一为儒，二为数，三为医，四为行。” “数不在儒学之列？” “黄氏族学所授之数，是超出了小艺九数内容的数。”诸葛均解释。 君子六艺中，数又称之为小艺。 “超出？”徐庶大概能理解了，简单来说，黄氏族学的数科，内容比君子六艺的数要更高深些，“行，又是何意？” 诸葛均想了想，“这问题，不如由阿峻来说。” 黄峻正打算喝茶呢，于是放下茶杯，对着徐庶道，“这位额……兄长？” 好，刚才诸葛均喊他兄长的，阿姊也喊他兄长的，他喊对方兄长，也并没错，就是这位兄长年纪比他大了很多。 黄月英差点儿没忍住笑。 “行，即实践课，即需要我等以身体劳动去完成的，比方说种田，育苗、插秧、施肥、灌溉、收获等等，又比方说跟着仲景先生他们外出义诊，再比方说我等几人为一组，完成一件事情或者制作一样东西。”黄峻解释着。 徐庶却是理解了，行这门课，是需要孩子们身体力行的去完成一些事情，倒是……有意思的很。 “竟是如此不凡。”刘备听了感叹了一句，“难怪阿楚庄上这些孩子，看着便是蓬勃向上。” 黄月英也笑，“玄德公说笑了，他们也贪玩的很。” “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刘备也笑，“不过，阿楚此行带孩子们来叶县，又是为何？” 总不能，仅仅是为了增加他们的见识？ “造城。”黄月英笑眯眯的道。 “造城？”刘备疑惑，连连失笑，“阿楚说笑了。” 建城这事儿，可不是孩子们能玩儿的。 显然，孩子们也听出了这位将军话里的意思，有几个颇有些气愤，他们怎么就不能造城了？ “并未说笑。”黄月英开口，看向诸葛均等人，“既然左将军不信，那我便在此处给你们布置课业。” 孩子们齐刷刷的挺直脊背，有的还从小书袋里拿出了纸笔。 实践课这玩意儿……他们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坑了。 “叶县所在之处，欲建新城，若让你们负责此新城落成，当如何分工？” 刘备等人大惊，这……好家伙，合着这群孩子么还得当什么监督？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黄琮的话，却是让他们更惊讶。 “阿姊的意思是，整座城吗？” 黄月英点头，“对，你们当如何分工？” “可有新城图纸规划？我等需要知晓城墙规格、城内道路规划、以及房舍规划与总的房舍数量，也需知晓所有用工人数，以及材料准备，钱粮等等……方可估算。”黄琮想了想，道。 第286章 人不够，就 摇人吧 黄琮问出来的问题，是非常实际的问题。 如果说，把建造城池这事儿当成一个大的任务，就得清楚这个任务之中到底还有多少个小任务，才能有可能把大家分成不同小组去完成。 他们很清楚，他们不会真的去搬石头啊什么。 他们要做的，是把建城这事儿拆分成数个细小的任务，再一一完成。 类似这样的事儿，他们已经做过不少了。哪怕他这一年都在襄阳学宫，也没逃过族学内的作业与实践课。 但实际上，他并不觉得建城这么大一个任务，他们这三十三个人能够完成。 他们帮着督造过房子，但那和建城，差距实在太大。 “只是，阿姊，建城之事，事务繁杂，我们这三十三人……定是不够的。”黄琮补充了一句。 在黄琮看来，黄月英能给出这个题目，就意味着可以给他们争取到最大的权力，会为他们提供各种实施条件。 上方，刘备等人又是一个内心震惊，好家伙……这娃还真真实实的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听着黄琮一个抛出一个的问题，他们竟真的觉得……这些孩子们是有这样的能力去完成黄月英布置的任务的。 再待得黄琮说三十三人不够，他们便沉默了。 这孩子，不仅对事情能评估到位，对他们自己这群人的能力显然也是评估到位了。 这样的人，所思虑的每一步都会很踏实。 黄月英却是笑笑，“建城之事，你们这些人确实不够，但就在今日，商行这边拿下了新城内东西二市的建造权，只负责市场房屋的建造，可有把握？” 黄琮松口气，其他人……也是松口气。 “若只是市集建造，当是没有问题的。”习书开口，“只是，恩师，这市集可有特殊需求？或者已经规划完成？” 黄月英摇头，“尚未规划，但可以在五日内给到，大概的要求却是可以先说上一说的。” 接着，黄月英把大概的要求说了。 简单来说，就是东西二市合二为一，楼层至少五层高，其中最高的部分可能有十层或者更高些，需要他们把市集的功能区以及休息区等都区分开，三十三人分成五个小组，再从中选出三人来成立协调队伍，负责人员、物资与工期的协调。 紧接着，厅里孩子们就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这和他们以往负责造的房子不同，集市更大，功能更复杂，工程量……更大。 如果他们不能分工明确，怕是完不成这次的作业的。 刘备等人见到这个场景，更是默了默。 让孩子们去负责整个新城建造的进度和协调，那的确是不可能的，但让他们负责市集部分……似乎就没有那么难了。 可即便只是负责市集部分，那也是一个极大的工程啊！东西二市，占地可并不算小的！ “阿楚当真是要让他们负责市集部分？”向宠看着这场景，开了口。 黄月英点头，“嗯，他们这么多人，应该是可以的。” 接着，吕登道，“小十三方才所说，整座城的建造你们三十三人不够，那如果再加一些人呢？” “啊？”黄琮啊了一声。 “加上我如何？”向宠又道，他对这些孩子们的教育形式……很感兴趣。 就好像是在完成学宫里的课题一般。 “还有我呢。”吕登笑着，“这样是不是还不够？” 黄琮想了想，“是不够。” “算上元直。”向宠于是道。 徐庶：？？？ 黄琮却是思考起来，而后道，“我们要看图纸。” 刘备见此，就知道这事儿……是向宠和吕登来了兴致了，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来了兴趣，便令人上了图纸。 黄琮喊了诸葛均，习书，黄峻，周大丫几个人，开始估算其工作量，纸笔具备。 再接着，是其他二十八人也被分了计算任务，开始估算。 “可惜没带算珠。”有人嘀咕道。 “去院子里折点树枝，可做算筹。”也有人建议道。 想到也就去做了，黄琮便向刘备道了个歉，说要祸害一下府中的树木了。 刘备失笑，便令人去拿了算筹过来，看着厅中这情况，更是期待起来，如果……这新城，是由这样一班孩子负责建造的，说出去……怕是不会有人信的。 可……这群孩子的能力又是真真实实的展现在他眼前，不亚于他任何一个……后勤官！ 这是年纪最大也就十五岁的孩子啊！ …… “黄氏族学之中，竟教授如此高深的数科吗？”向宠看着孩子们摆弄着算筹，写写画画，内心感叹无比，便问了黄月英一句。 黄月英摇头，“不过是些基础的数科能力，加了一些应用的场景。” “登倒是对阿楚这族学的课程感兴趣了。”吕登笑着，“想来，不只我一人感兴趣。” 刘备等人也是点头，他们啊……也感兴趣。如果说，按照这种模式培养一批孩子，十年之后……他手下该有多少人才？ 只是这么一想，刘备就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兄长若是想看，他们也带了课本来的，到时候问他们便是。”黄月英并不禁止这些东西的对外传出。 传出去，得能静下心来研究，去学，才会弄得懂。 几个人有这份心思？ 这群孩子们，本就是族学中较为聪慧的那一批。 平日里，族学的课业还是比较重的，但好在并不枯燥，方才有了孩子们现在的能力，不然，她哪里会带他们出来？ 半个时辰后，黄琮与诸葛均等人终于是放下了笔。 “若是整座新城，即便加上巨违兄长、定毅兄长与元直兄长，也是不够的。”诸葛均下了结果，“光是城墙，便需要至少四人或者四个小组去负责，这还不算城内的房屋、官衙、将军府等建筑，不算路面修建，不算排水管道搭建……” “若是能给到足够人数呢？需要多少人？”刘备率先问。 “这便要看将军希望这新城多久可以完工了，若是想要尽快，我等更需要知晓建筑材料以及可用工人数量。”黄琮开口解释。 他们目前只是计算了一下城墙、路面与房屋的数量，大概预估了一下所需青灰的数量，但却因没有具体可动用的人数，一直无法预估工期。 刘备也琢磨了一下，“若是工人数量可达万人呢？” “这万人皆会用青灰？”习书问。 刘备自然摇头，青灰这东西……他也还没明白怎么用呢。 “那便需要先行培训了。”黄峻插了一句。 “可以把这群人分出不同的工种，有的人可以专门搅拌青灰，有的人需要专门养护青灰板，还要人专门学着抹平……”大丫建议。 刘备听了，更是头大……好，这群孩子在这方面懂得比他多。 “阿楚……总不能端坐在那儿？”徐庶笑眯眯的道了一句。 刚才吕登他们把他拉下水，他总不能不再拉个人下来，黄月英凭啥就坐那儿？ 黄月英看着徐庶，“元直兄长说的，阿楚可没听懂。” 徐庶随后笑了，对着刘备，“主公，让孩子们负责整座城池，的确是人手不足的，但……现在连青灰都还未交付，我等亦是有许多时间准备，让巨违与定毅多喊些学子至此……或能解决。” 没错，缺人就摇人嘛。 第287章 形势巨变 黄月英确实没想过，让孩子们负责整座城池的建造。 她原来就是想拿那个题目先考考黄琮他们，然后再把市集这个任务丢给他们。 结果……就发展成了这样。 徐庶的话，其实也是有足够的可行性的。现在是要建城，但首先要烧水泥，所以……足够时间来摇人。其实，把人摇来，反倒是减轻了徐庶他们的工作量，不然……他和向宠几人，怕是会忙成狗。 “阿均，阿书，大丫，还有大家，你们觉得如何，是负责市集，还是？”黄月英并没有替孩子们做决定。 毕竟，她本身布置的作业不是这个。 “其实我觉得市集更简单些，需要沟通的人和事也更少。”有人觉得，还是黄月英的作业更简单些。 “那定然是的。” “整座城池的话，听起来就很难。” “可越难的事……如果完成了，那才越厉害！” 孩子们讨论着，还是分成了两派。 便是黄琮等人，意见也并不统一。 “其实……还是市集更省力些。”诸葛均开口，他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去负责整个城池的事儿，因为……那样一定会很累啊！ 他读书已经够累了，每天还要被黄承彦拉起来学剑术和射箭……苦的不行。 好不容易换了个地方……总不能更苦？ 黄峻一听，也是，造城这种事儿，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参与的。 “集市虽更省力，却不够有挑战性。”习书摇头，“若是我选，便是选整座城池相关的，这对我等日后的发展，也更有帮助。” “阿书说得对，后者的确更难，但其综合性更高，所需能力更强，对我等成长更好些。”黄琮赞同习书的观点。 于是，几人看向周大丫。 周大丫想了想，道，“难道……你们不觉得亲手负责这整座城池的建造，待建成后，会更有意义吗？” 一个市集的意义，与一座城池的意义，那是不同的。 诸葛均见着比他年纪小的这群人都想着挑战，内心是欲哭无泪，他家兄长已经够累了，他恩师更累，那他就不能轻松些吗？ 不然他拜师是为了啥啊！ “无须他们选了。”黄承彦道了一句，“待明日，老夫便去信学宫那边，多派些人过来，凑足人手，一起负责城池营造。” 孩子们：…… 黄月英见此，只得答应，的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选整个城池总归是对孩子们成长更好些，因为能见到的东西和问题更多……只是，孩子们某些方面的能力的确还不足以去解决那些问题。 她这也是，被她老父亲给拉下水了。 “既如此，便劳烦承彦公了！”上方，刘备大喜。 这就意味着，他和黄承彦就多了一次合作的机会，或许……就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接着，便是正儿八经的接风宴。 …… 回到住处。 黄月英问着老父亲，“阿父为何替他们做了选择？” “孩子爱躲懒，那是天性，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想选市集，那可不行。”黄承彦笑着，“总得推他们一把，才能变得更优秀啊。” 黄月英无奈，老父亲也是用心良苦。 “再者，为父是他们的长辈，作为长辈，自然希望他们能走得更顺，更远。” “也罢，估计，阿均要哭许久了。”黄月英无奈。 她看得出来，大抵是诸葛亮太过聪明了，所以诸葛均是不想卷的，可没有办法，他实在很害怕黄承彦，一看……就是被压榨惯了的。 黄承彦失笑，“让他哭去。” …… 接下来的几日，黄月英也的确忙。 忙着让商行这边扩建青灰作坊，也忙着给城池的规划提些建议，设计市集，更是忙着把商行送来的各项药材都给张仲景他们送去。 张仲景与刘甫两人的义诊，便是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张仲景的名头，在南阳……仍是极其响亮。 不过，更令她兴奋的消息，终于是从北方传来了。 袁绍直指曹操为汉贼，重新说了一遍衣带诏之事，说曹操不尊天子，又说曹操有意夺取冬麦夏稻这般祥瑞，如同造反！号召天下诸侯共讨之！ 与此同时，荆州这头，当真是代入了一个受害者的角色。 一篇檄文而出，说冬麦夏稻之祥瑞，乃是上天降下送给大汉的机会，刘表已向天子上书，要将此法进献天子，祭祀宗庙，推广于整个大汉。 然，曹贼却令人强取豪夺，掳走了襄阳附近好些个百姓以及农事负责人，数十户百姓登时失了主心骨，妇孺日日哭泣，引发民愤。 当真为，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刘表愿亲自领兵，勤王讨贼！ 再接着，刘备这边，也是洋洋洒洒数百字，直指曹操残暴，不尊天子，妄为汉臣！已如数年前之董贼也！愿随荆州牧共讨之！ 西凉韩遂，率军响应！ 益州刘璋，同样发檄文讨贼！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诸侯势力皆是震惊！ 许昌。 司空府。 曹操将桌上的书简全都扫在了地上，拔出佩剑，砍下了桌案的一角，简直要怒得发狂，“刘景升，安敢欺我！” 袁绍与他为敌，他不在意，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敌人！ 可荆州，竟无中生有，指他掳走百姓？说要偷盗冬麦夏稻之法？ 他是想偷！ 但他还没偷着呢！ 就被人指着鼻子诬陷，被人指着鼻子骂，他哪里会不生气？ 再然后，西凉又反了！ 益州也来掺一脚，让他很是郁闷，因为……他现在打不到益州，气都出不了，更气了！ 这些人，把他比作了董卓！ 董卓那是谁！跋扈的权臣、奸臣，是汉贼！ 这是要让他曹操，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吗！ 但这些名声，他其实都不在意，在意的……是天子这块招牌，或许没有那么好用了。荆州那边，对世家的吸引力……更甚。 “主公何故发怒？”郭嘉走进书房，看着曹操，眼神依旧明亮。 “奉孝啊。”曹操丢了佩剑，登时有些气馁。 实际上，他们也想了很久，荆州会如何出招，没有想到的是……荆州这一出招，便是这般大招。 “江东那头，可还未传来消息呢。”郭嘉笑着。 月前，他们就继续派人去江东谈合盟之事，他们许出去的条件并不低，如今，应该是快有结果了的。 “一个江东而已，又如何能扭转此般大局？”曹操自嘲的笑笑。 “主公难道忘了当时的讨董联军？”郭嘉提醒。 曹操点头，随后感叹，“并不是怕他们，而是觉得……这世道，到底是不值得我曹某人这般辛苦啊。我曹操，自认为汉室之臣，迎天子都许，欲平天下，重振汉室，可如今……却是惹得了所有人的厌弃。” “主公莫要气馁，嘉……可从未厌弃过主公啊。”郭嘉安抚道，“还有文若他们，跟着主公走到了现在，难道会看不清这天下之势吗？” “可文若，也已是有数日未曾出府了。”曹操苦笑摇头。 从荆州那边的檄文传来开始，荀彧就把自己关在府中了，哪怕曹操派人去解释，荀彧也没有出来。 “主公……信不过文若吗？”郭嘉问道。 “自然不是。”曹操摇头，只是在这般境地下，他是会担心的。 这形势，简直是一朝巨变啊！ “主公！彧来晚了！”门外，突然传来荀彧的声音。 第288章 化解 荀彧的一声主公，令曹操欣喜若狂。 荀彧什么时候喊过他主公？！ 从未！ 一直以来，荀彧都称他为明公或者司空，又或者是将军！ 而今，他曹操却是在这时候听见了荀彧的一声主公！ 这声主公，他曹操……等了许久啊！ 顾不得书房内的乱象，曹操便急忙起身，前去开门。 见得门外那面色有些疲倦的荀彧，曹操便握住了对方的手，“文若终于是来了！操还以为，文若不愿再来呢！” 荀彧叹气，没有挣开曹操的手，双眼盯着曹操，“主公这是不信彧吗？” 如今天下大乱，他荀彧，受到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忠的，自然是天子，爱的，也是大汉。 初时，他还在袁绍手下，可他能看得出来……袁绍无法成大事。 而后，选了一圈，他看中了曹操。 这是他选定的合作者，也是讨董联军中最勇往直前的一人！ 他想借曹操之手，平定天下，重振汉室。 他提出了迎天子而令诸侯的战略，于是乎，曹操这些年的发展顺利许多，世家大族……纷纷投效。 可天子是迎回来了，却不见曹操有多尊重那位。 曹操的那些行为，完完全全的在挑战着他的底线。 乃至于……贾诩那次是真的挟持了天子，却未受到一丝惩罚。 他荀彧难道看不到吗？ 不，他看得到！ 但曹操的这些行为，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权臣的做法！ 他荀彧，可以容忍曹操当一个跋扈的权臣，一个跋扈的汉室权臣！ 方今天下，最为要紧的，是要迎得统一，是要政令出，下从之，而不是各方诸侯拥兵自重！ 此次四面八方的消息传来，他清楚，是荆州那边出手了。 他再一次的分析了各大诸侯势力，曹操的才能、为人以及实力，他看得清楚。 相反，袁绍也好，刘表也好，刘璋也罢，不过都是外强中干之辈。 而正慢慢发展的刘备……虽有仁义之名，但有些时候行事并不果决，亦不受世家支持。 至于那江东猘儿，顶破天了，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罢了。 大定天下，匡佐汉室，他最好的选择，仍然是曹操！ 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所以，想通这一些后，他便思考着破局之法。 “文若可是有办法了？”郭嘉笑着走出来，问道。 荀彧点头，看了一眼郭嘉，笑着，对曹操道，“主公，如今形势看着不佳，但其实并不危险。” 曹操松口气。 “即便联军成，北面袁绍能出多少兵？”荀彧笑着，“是以，荆州才是心腹大患。” “而牵制荆州……江东就是最好用的刀子。”郭嘉开口，“主公，不必担心。” “可江东仍无消息传来……万一，他们反水呢？”曹操还是担心的，他们和江东的关系其实并不牢固。 “天子在许，主公既愿表孙策为扬州牧，孙策不会不心动，再者……荆州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孙策也好，周郎也好，不会看不清的。”荀彧解释。 他与郭嘉，从不担心江东的选择。 相反，即便有江东牵制荆州，他们仍然担心。 “文若说的是。”曹操松口气，“那现在当如何破局？” “遣钟繇持节，拦韩遂、马腾。”荀彧于是道。 早在前两年，钟繇就曾持节掌长安，劝说韩遂和马腾安定些，还让他们各自送了一个儿子到许昌做质子。 “若拦不住呢？”曹操有些担忧的问。 “便扶持韩遂，打击马腾，此一路便无兵可出。” “好。”曹操应下。 “益州方面，主公可遣人去汉中，游说张鲁，其与刘璋有旧怨。又听闻当地有五斗米教，乃是其祖父张陵所传，主公可上表天子，请天子追封其祖父，如此，益州这一路兵，便也解了。”荀彧再度道。 曹操大大的松口气，这样一来，他的敌人，就依然只是袁绍那边和荆州罢了。 “刘备与刘表，看似同心同德，要匡佐汉室，但他们真的同心吗？刘备此人，真的甘心屈居叶县？”接着，郭嘉代替了荀彧道，“他乃中山靖王之后，主公可上表天子，请追其族谱，认祖归宗，透露出那么一些……拥立刘备的意思便可。” 曹操呼出一口气。 他可算安心了。 中山靖王一辈子有一百多个儿子，全都在中山那块，那边的刘姓人，有不少是汉室宗亲，同为汉室宗亲，刘协能在天子位上，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 那么，如果他透露出那么一些意思拥立刘备，刘表会不介意？ 不可能的。 刘表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有族谱的宗亲！ “再遣江东军制之，便可无忧矣。”荀彧总结道，“是以，联军之事，不急。” 曹操点头。 “急的是，人心。” “人心？”曹操默了默。 是啊，这样的事情一出，他曹操这些个地盘，有多少人会反？ 又有多少人会转投刘表？或者转投袁绍？ 加上冬麦夏稻这事儿……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 “主公当上表天子，自证清白，愿与荆州方面当堂对峙，同时，告知天下诸侯，希望他们派人来许昌……一同见证。”郭嘉开口，“最好的结果，是将此事定性为误会，言有奸人作梗。” 这样一来，就把这事儿降了一个维度，也把武斗改成了文斗。 形势就没那么危急了。 随着时间流逝，多以天子之名任命官员，下达政令，久而久之……世家们认的，就还是现在这个天子。 “善！”曹操放心了，心中又是燃起斗志，平内乱嘛，他在行的，但想起了什么，便道，“荆州此次出招，可探清楚是何人主使了？” “据说……”郭嘉无奈，“是那位小先生。” 他回许昌后，算计了对方一把。 对方就回了这么大一个礼，也是把他吓了一跳。 这礼，他们虽然有化解的手段，但后续带来的影响，却不是一下子能消除的，至少，需要数年之功。 曹操失笑，“他人如今何处？” “辞了荆州牧那从事祭酒之后，便回乡养病了，说是养好病后，便会在来年游学各地。” 曹操叹气，“此人若可为我所用，何愁不能定天下。” 荀彧与郭嘉自然是笑着，他们，也是这般认为。 可惜，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所以，他们该更努力的助曹操大定天下。 …… 十一月。 曹操听了荀彧的建议，派钟繇去拦韩遂与马腾，派使者去汉中册封张鲁及其祖父，又派曹仁率军驻于北，抵挡袁绍方面的兵马。 同时，曹操上奏天子，表孙策为扬州牧、右将军。孙策则派人到许昌朝贡天子，送了不少珠宝。 而后，曹操派使团到荆州解释，说他绝无掳人的行为，愿与荆州牧对簿天子堂前，也愿请各诸侯派人见证，要将此事闹大。 …… 叶县。 黄月英见着一袋一袋的水泥不断从马车上卸下，又听着这些消息，有些惊讶。 照道理，曹操那边……这次的名头就要被定死了才是！ 结果呢，竟然还被对方化解了？ 她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郭嘉的功劳，但她还是很后悔，一时心软，放跑了郭嘉！ 现在想来，简直就是放虎归山！ 当时就该把郭嘉扣下，哪怕不杀死，也用酒把他灌死得了！ 第289章 黄承彦：景升不会不信，也不由他不信 想到这里，当事人就是非常后悔。 只是，当事人却不得不感慨，曹操这运气，到底是太好了些！ 这样的形势，都被曹操给化解了，果然，曹操气候已成，光凭所谓的舆论和名声，那可动不了他了。 最后还是得靠拳头和武力啊。 嗯，她要培养……最强打手了。 黄月英看了看正在工地视察的刘备，后者正好奇的看着水泥加沙石，混水搅拌呢。 他旁边，却是周大丫带着两人，盯着加入各项材料的比例，混好的泥浆，接着被倒入用木板制成的模具之中，人造水泥砖石。 远处，无数人平整着土地，拉着线，在给城墙标记。 也有人拿着大锤子，往早已夯实的土地之中，敲打着底部削尖了的木头，隔了几根木头，就插一根长长的铁条。 “军师，挖地基俺老张是能理解的。”张飞盯着徐庶，“这青灰俺老张也晓得，但作何要在这土里头插进木头与竹子啊？” 徐庶笑着，“楚安君说了，这是增加梁内承受弯矩拉力，还承受扭力等，在柱内与混凝土共同承受垂直压力，承受水平抗剪力……” 徐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句话说顺。 张飞看了看远处的那位小女君，又望了望天。 他张翼德，那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位小先生与这楚安君竟是同一人。 他还嫌人家身子骨弱，其实那压根就是因为人家是小女娃嘛！ 他在知道这事儿后，反应了许久，直到见到黄月英，他才真正确认了此事。 可生气，那是真没法生气。 且不说他们和小先生的关系，那是朋友，最重要的是……他张飞总不能和一个十五岁的女娃子去生气啊！ 那多没男子气概！ 于是叹口气，“元直啊……” “嗯？” “没什么，你忙。”张飞欲言又止，想着，他二哥现在还没过来呢，要是知道这事儿，还不知要什么反应。 …… “今日是开工第一日，按照目前的速度和效率，”诸葛均拉着习书，“咱们还得重新核算一次工期，排一下各个小组的完成时间。” 习书摇头，“你也说了，今日是第一日，便不能按照今日的速度来。” “因为大家还不熟悉？” “嗯，今日都是生手，过几日，上手后便会熟练许多，那时才是正常的速度。”习书点头。 大家都还不熟悉水泥是怎么用的，今天都是小心翼翼，其实速度会慢上很多。 诸葛均想了想，“那便三日后？” “可行。” 整个叶县，干劲如火。 黄月英见着这般景象，心中安稳了不少。 不管曹操那边有多大气运，她都要一步一步的把对方打败，她就不信……曹操的这种气运无法逆转！ 而后，她又看了刘备一眼，这位，估计很快也会遭到算计，曹操那边，怎么可能容忍双刘联合呢？ 就不知道，曹操开出来的条件是什么了。 …… 三日后。 诸葛均等人正忙着重新核算工期与材料。 有一队人马，自北而来，到刘备的府中，宣读了天子旨意，说是要为刘备明族谱，入宗族。 旨意上，还有不少夸赞刘备的话，说他刘备直追光武……就差直说他曹操愿意推刘备登顶，两人联手，共定天下。 刘备先是开心一下，而后怒不可遏。 他很清楚，这是曹操那边的糖衣炮弹，为的，就是分化他和刘表。 “荒唐！吾刘玄德，为高祖血脉后裔，中山靖王之后，此事，压根无须他曹孟德来证明！” “备起于微末，不敢比肩光武，但却愿随荆州牧之脚步，匡扶汉室，大定天下！” “那曹贼，挟持天子，视朝廷法纪、天子威严于无物，竟还以此等龌龊手段混淆真相，当真可恶！” “吾刘备，与曹贼，势不两立！” 当下，刘备便令人把传旨的使者给推出了将军府，面色铁青，而后派人请了黄月英与黄承彦入府一叙，然后喊了自家谋士们商谈。 “主公，此为曹贼之计，为的便是分化荆州牧与主公的关系。”徐庶皱眉，看向黄月英，“阿楚应当知晓，这般手段，曹贼已不是第一次用了。” 黄月英点头，“嗯，但这一次……怕是更难处理。” 刘表的性格，大家都清楚，年纪大了，疑心病又重。 本以为能一次性把曹操的名声转成黑的，结果却被曹操化解。 她的计谋，在对付曹操的时候，再一次失效了，她的可信度……就没有那么高了。 但幸好，荆州上下，是被她用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即便刘表对她的信任度降低，也并不妨碍什么。 “承彦公觉得，备当如何？”刘备听了黄月英这话，便求教于黄承彦。 这些日子，黄承彦看似不管事，但其实，事事都还是关心着的。 再者，他几次和黄承彦交谈下来，觉得对方亦是有大才，只不过……心甘情愿的隐在了阿楚身后。 黄承彦看了一眼刘备，又看了一眼自家闺女，笑着，“玄德公之心，天地既可鉴，景升不会不信，也……不由得他不信。” “啊？”刘备惊讶。 什么叫……不由他不信？ 黄月英却是笑了，“阿父说的是。” 如今荆州上下，表面上一片祥和，实际上……也是一片祥和，刘表那点性格和想法，压根没有那么重要。 这话说得简单，但刘表对她其实不错，她也不忍刘表过度伤心悲愤。 所以，她得给刘表写封信，至于刘备，当然是去襄阳。 徐庶听懂了，看了一眼黄月英，他承认……黄承彦说的很对。 这荆州上下……蔡、黄二氏，如今是举足轻重，目前没有其他世家愿意与他们为敌的。 一年两熟的庄稼一出，谁会那么傻啊！ 更别说……现在这青灰了。 这种利益联盟，当真是好用的很。 “玄德公只需带人去襄阳分说一番，当然，阿楚也会写信给姨丈，说明其中缘由，劳烦玄德公一起带去。”黄月英给出了方法。 “这……”刘备有些犹豫，他去……有用吗？ “既然阿楚都这般说了，主公放心去便是了。”徐庶笑道。 这事儿，也只能刘备亲自去，才能显得诚心。 刘备点头，“好。” 而后，谢过黄承彦，也谢过黄月英，便把建城之事，全权交给了黄月英。 黄月英：…… 好，她就是个干活儿的。 …… 是夜。 商行那边送来了一封信，这信是从益州那边辗转而来，路上耗费了近两个月，现在才到了黄月英手中。 信，是诸葛亮写的。 说了他在益州发生的事儿，然后在接到黄月英的信后，便谋划着说服刘璋，花了不少时间，好在不负所托。 然后，诸葛亮还建议，下次遇到敌方谋士时，黄月英要果决一些，莫要心慈。 黄月英看得有些无奈。 她和这时代的人不同，对于这些历史人物，她到底是有层滤镜在的，但……下次如果再遇到，还是直接拿下更妥帖一些。 信的末尾，诸葛亮还道，这天下之事，局势未明，诸多算计，或皆成空，阿楚需记得此前说的九字，莫要急于一时。 黄月英默。 这些年来，除了发展荆州本身的实力以及对敌江东之外，她发现……她对曹操那边的算计多数时候是空了的。 所以，大佬的提醒，是正确的。 她的确该放平些心态。 埋头发展才是。 第290章 刘协的求援 新城的建造速度，提升得很快。 搅拌青灰，加入石子与沙砾，加水，多数人都能掌握了。 水泥的产量在扩建了十数个作坊后，也勉强跟得上，但碎石、沙砾的消耗速度却是远远大于开采与存储的速度。 黄月英于是便让商行牵头，成立了相关作坊，设计以水力替代部分人力来提高产量。 然后，刚翻整完田地种下冬麦的叶县百姓，源源不断的进入各个作坊做工。 乃至于，一些为了躲避战乱躲进山中的流民，也不断的被吸引，他们相信，待得新城建成，他们就不必再受战火侵扰了。 天气虽冷，但整个叶县，却是热火朝天。 刘备那边，收拾行装后，带着黄月英的书信去了襄阳，他有必要和刘表好好谈谈心了。 襄阳那头，刘表是不开心的，很不开心，哪怕他知道那是曹操的计策，可他才是荆州牧！ 是正儿八经族谱上能认祖归宗的皇室宗亲！ 可他也明白，此时并非由他任性之时。 要打曹操，他就得有人。 不巧，刘备和他几个兄弟打仗的能力，他还是很认可的。 …… 天气是越发冷了，但各州之间的通信，却并没有停下。 建安六年，也在一片诸侯骂战和看热闹之间，过去了。 曹操那边抵死不认掳走过荆州的百姓，又不断以刘协的名义分封官职。 荆州这边，也因孙策接受了曹操的条件而无力出兵。 邺城，袁绍身体不好的消息，也传的沸沸扬扬。 …… 建安七年，初春。 叶县，高且宽的城墙已经立起，过了一个冬日的麦苗，也开始慢慢返青。 黄月英没有在过年的时候回到庄子上，因为新城，还未建好。 她没法看着其他人在这天寒地冻中继续工作，相反，她更愿意将春节习俗带到这座新城之中。 粮食、美酒、肉食、布匹，源源不断的从附近的城里，通过商行转运到叶县，百姓们做工领到的工钱，也让他们过上一个丰盛的新年。 这是他们这些年来，过得最为安稳的一个年，不必担心受怕，不必忍受饥饿，相反，心中充满着希望。 在左将军刘备的庇护下，他们的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 向宠与吕登，则是在自己的述职报告中，向刘表报告了叶县建城的进度，并且指出，待得新城建成，此城便能成为讨伐曹贼最大的中转站。 他们希望，刘表可以开始为明年的联军做准备了，如果刘表允许，他们会在叶县招募士兵。 待得侍从派人往襄阳送信，向宠呼出一口气，“若今岁联军可成……” “荆州当更进一步！”吕登自信的道。 他们两人都是荆州人，也明白，如今的荆州，已不是以往的荆州了。 “可惜……”黄月英看了两人一眼，“曹操也好，孙策也好，都不会坐视不理。” “实在没有想到，柴桑也没有能打动江东。”向宠无奈，“阿楚这次，可是失算了啊。” “谁又能真的算无遗计呢？”黄月英不在意。 她到底是在和历史上这么多人过招呢，这些人，比她聪明的大有人在。 联合江东目前是不可能了，但屯兵在叶县，却是必须的。 只不过，刘备自上次去襄阳后，可是还未回来呢。 甘宁也好，关羽也好，也都还在襄阳修整。 她随便想想，也就知道是刘表的疑心病还没去，甚至在想着怎么掌控叶县。 “阿楚倒是心大。”吕登笑道，“阿楚这一失算，可是引发了大动荡啊。” 黄月英眯了眯眼睛，“不管怎么样的动荡，荆州都自保有余。” “这倒也是。”向宠点头，“阿楚此前说过，若曹贼与袁公相争，必是曹贼胜出，但这样一来……曹贼便是能一统北方了，到那时，又当如何？” “曹操可以一统北方，难道我荆州便不能一统南方吗？”黄月英无奈。 是的，袁绍的身体……如历史上一般，倒下了。 再过不久，河北四州，就会成为袁绍那几个儿子互相争抢的地方。 这事儿……她改不了。 即便她想要救袁绍，也没有办法。 袁绍在，或许还能拖上一拖，可袁绍不在……曹操统一北方，那是迟早的事儿。 荆州的基本盘，除了荆州以外，也可以有益州，可以有交州。 “阿楚！今日我们在城外十里处巡逻时，抓到了几个人。”黄武甲胄齐全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啊？”黄月英疑惑，“什么人？” “那人自称是来自许昌，说是要传达天子的旨意！” “天使？”向宠便问。 黄武表情严肃，“不知，但几人衣衫褴褛，身上还有不少伤，状态十分不好，已经送去仲景先生那儿了。” 黄月英这才重视起来，这说明……有人不希望他们出许昌。 “走。” 于是，几人便往医署而去。 在黄月英来叶县后，建议向宠定下叶县的基本官署，农、律、兵、商、工、医、学，向宠作为县令，自然是直接采纳了这建议，反正……现在的县衙有钱。 每个官署，最基本都有两名掾吏，但农、兵、医却是人数更多些，又因着有张仲景他们在，医署的发展……比其他几个部门都更好些。 待得黄月英几人到了医署，张仲景刚给所谓的天使施了针。 “老夫，伏平。”一名夹杂着一些白发，满脸疲惫的男子，见着那侍卫首领去而复返，身前还多了几人，便知晓……他要找的人，到了。 “伏？”黄月英看了这男子一眼，“哪个伏？” “皇后之伏。”男子答。 黄月英皱眉，向宠与吕登也是皱眉。 伏皇后的伏，这就意味着……这人，或许真的是那位被囚着的天子，花了不少力气送出来的。 黄月英看向了张仲景，“仲景先生，这几人情况如何？” “有两人高烧不退，有箭伤，能坚持到此处，已是不易。”张仲景答，“这位，或许是身份尊贵些，身上并无太多伤，就是这几日没休息好，也饿了几天，吾已令人去准备米粥了。” 黄月英点了点头，而后对着伏平道，“口说无凭，我等如何信你？” 伏平叹气，“自前次衣带诏后，曹贼对皇宫把控的很是严格，物品无法进出。” 黄月英点头，这一点，她相信曹操会做得很好，否则……历史上的刘协怎么能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以，天子请吾妹传话吾父，要想办法传信至荆州。”伏平叹气，“吾父便令吾去找能工巧匠备了一中空可夹带纸张的笏板。” 黄月英眯了眯眼睛，此时的大臣们上朝时，基本上都得带一块竹板，为的是记录一些事情。 那竹板，可并不厚。 能把这竹板做成中空……当真是花了心思了。 第291章 黄月英：是天子印 不管刘协那边怎么花了心思，消息还是泄露了。 所以，眼前这人才会遭到追杀。 又或者，这人其实是曹操的人，而不是刘协的。 毕竟，若是曹操真的不想让这人出许昌，他还有机会出来吗？ 黄月英心里是否定的，所以，对于这位伏平的来历，她同样抱着怀疑。 只听得伏平继续道，“一日朝会后，吾父去看了吾妹，天子的旨意，便由吾父放在笏板中带出。” “旨意何处？”向宠沉声。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将成为他们荆州名正言顺讨伐曹操的关键物证。 伏平沉默，犹豫了半晌，才道，“你三人，又是何身份？” “向宠，叶县县令。” “吕登，叶县县丞。” 伏平见此，摇头，“吾要见左将军。” 他清楚，在叶县，刘备的身份地位，才是具有决定地位的，区区一县县令与县丞，搞不好便要将事情办砸了。 向宠与吕登：？？？ “巨违兄长，定毅兄长，走，此人……说不得是奸细。”黄月英于是道而后对着黄武，“兄长，把他们压下去，莫要让他们死了，问问他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何！” “好。”黄武点头应下。 黄月英说了这些话，也就没有再去管那伏平的表情。 给他三分颜色，还敢开染坊了。 向宠与吕登纵然只是县令和县丞，但到底是荆州地界的官员，他一个从许昌逃命出来的人，竟还要在此时摆架子？ 荆州和许昌关系难道他看不明白？那是不可能和解的！ 有多少世家想从许昌跑到荆州？ 自一年两熟作物之后，各世家不断的将族人送到荆州来立根，避免家族在这世道断了传承。 伏寿与伏完，让伏平出逃，大概也有这个意思。 可以说，即便是她对曹操那头的算计落了空，但荆州的名望，却是实实在在的提升了。 天子在曹操手中。 荆州如今文治武功，兵强马壮，又有一年两熟的庄稼，吸引力同样很大。 谁都想当名正言顺的那一方！ 这人手上的东西，是很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谁知道，刘汉气数还剩多久？ “且慢！”伏平压根没有想到，站在那向宠和吕登中间的小女娘，竟是做主之人。 那小女娘说话，语气平淡，丝毫不在意天子的旨意，让他实在有些惊慌。 黄月英却是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向宠与吕登，却是停住了脚步。 …… “方才那位……”伏平见吕登与向宠转过身来，松口气。 “天子亲封的楚安君。”向宠淡定的道，“其父荆州名士黄承彦，荆州牧是她姨丈，蔡将军是她阿舅，小先生是她族兄，抓你来的护卫，亦是她族兄，你说呢？” 伏平张了张嘴，楚安君？可……这位为何会在叶县啊！ 抓他的那群人，是楚安君的护卫？想到这里，伏平记起了他是如何被抓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一路逃遁，好不容易休息一番。 那护卫竟是从天而降……直接将他们绑了来。 什么人会在树上啊！ 简直吓他一大跳！ “是在下……眼拙了。”伏平呼出一口气，“左将军当真不在吗？” “左将军公务去襄阳了。”向宠道了一句，“若你真是有天子的旨意要传达，那可尽早，咱们女君，可没那个耐心。” “是啊，你现在还能受到医治，待得去了牢中，估计只能保持不死罢了。”吕登也补充了一句。 伏平听了这两句，又是一个趔趄，吞了一口口水，而后解下了身上的腰带，借了黄武刀，将腰带砍断，从腰带夹层中，拿出了一块竹板，“天子旨意，在此。” …… 黄月英在县衙内，等着向宠和吕登的消息。 那伏平，估摸着很快就会交代。 历史上，伏皇后名伏寿，其父伏完，其兄伏典，在伏完死后承了爵位。 这伏平，也是未曾出现过的，要么是庶出，要么不受重视，否则……也不会被派出来完成这么危险的任务。 被曹操那边发现，还真是走了狗屎运能逃出来。 只是，这一次，就不知道曹操会如何处置伏皇后一族了。 想到这里，黄月英叹口气，这该死的时代啊。 不过半个时辰，向宠与吕登带着一块不过二三寸长的竹板回来了。 “阿楚。”向宠把竹板递了过去，沉着脸，“方才我与定毅都看过了，其笔迹我等无从鉴别，但其用印……” “是天子印。”吕登道，“但需回襄阳与存有的天子旨意比对。” “不必。”黄月英打开了那中空的短竹板，见着一头有相对平整的断痕，便知道长长的笏板，在被伏完带回家后，为了方便隐藏，是又被砍了一刀的，“是天子之印。” 她家中，也有刘协给的册封旨意，不同的是，她家中的旨意，还多了一道尚书台的印。 而这竹板之中的楚纸上，仅有天子印。 显然，这封信，有极大可能是刘协花了不少心思传出来了。 上面的内容，以极小的字体控诉了曹操为汉贼的事实，令天下诸侯听从荆州牧刘表之令，讨贼勤王！ “差点儿忘记了，阿楚也是见过天子印的。”向宠反应过来，“这封信……” “我要回襄阳。”黄月英道，“立刻。” “好。”向宠点头，“新城之城墙已成，阿楚不必担忧。” “集市之事，交由我等便可。”吕登也点头。 “好，那此间，便劳烦二位兄长了。”黄月英也不客气，把这封信夹回竹板内，便站起身出了门。 如今，天下诸侯共讨曹操的名义…… 有了！ 汉贼之名，该定了！ …… 春日细雨。 一行人穿着蓑衣，驾马狂奔，溅起路边泥水。 田间老农却并未好奇张望，毕竟，这里是襄阳，看那群人的架势，说不得是有紧急军情呢！ …… 黄月英等人，进了城后，直接往州牧府而去。 这几天，她是一路狂奔，不敢停留。 总得早些将这事儿，告知刘表与刘备，再将这天子旨意，派人出巡各州，让各世家也都擦亮眼睛看看清楚，他们到底……该选择谁！ 第292章 此乃风疾，卒中之症 正打算去午休小憩的刘表，听闻黄月英来了，便是一阵惊讶。 “女君是穿着蓑衣，骑马回的襄阳。”侍从又道了一句。 刘表面色便严肃起来，“让女君去书房内稍待。” “诺。” 一旁，蔡夫人便将刘表的衣裳一件件的穿回去，“阿楚这么急，定是有大事，夫君快去，莫要让阿楚等着。” “好，那夫人先行歇息一会儿。”刘表握了握蔡夫人的手，点头。 “不了，要给阿楚准备热水、新衣与吃食。”蔡夫人摇头，“外头下着雨呢。” 刘表笑了笑，“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夫君快去。” 刘表应下，待得衣服穿好，便急忙去往了书房。 途中，派人去请蒯越和蔡瑁。 而后想起刘备，便又令侍从去请。 刘备从去年冬天的时候来襄阳，一直都没有回去，如今，他对刘备可是一点芥蒂都没的。 毕竟，对方将叶县之地，完完全全的放开交给了向宠和吕登。 …… 书房内。 黄月英早已到场，见得步履匆忙的刘表，“阿楚见过姨丈。” “哎，阿楚莫要多礼。”刘表赶紧道，“出了何事，让阿楚如此急切？” “许昌来人。”黄月英道。 “许昌又来人？”刘表皱眉，“出了大事？” “是，天子来人。”黄月英纠正了一下。 “天子来人？！”刘表瞪大眼睛，“阿楚是说……天子的人？” “是。”黄月英也没卖关子，直接拿出了被放在木盒之中的竹板，又将竹板的夹层打开，拿出了其中的信。 刘表眼中，全是惊讶，打开了手中的这封信。 信中，天子称他为伯父，哭诉汉室衰微，天下大乱，又说曹操如今将他囚于许昌宫中，生杀夺予，在其翻手之间，接着又列举了曹操种种罪行，说汉室之希望，在皇伯了。 他会令诸侯共尊伯父号令，勤王讨贼，以重振汉室，复高祖、光武之兴！ 刘表面色有些红，双手略有些颤抖，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阿楚……此信……”刘表把目光从这信中抽出，看向黄月英。 “当是真的，且……即便是假的，它也是真的。”黄月英很确定的道。 “啊……啊……”刘表大喜，却突然啊了两声，便有些着急，出来的仍是啊…… 黄月英惊讶，瞪大眼睛，“姨丈……” 见着刘表张着嘴，身体似乎有些摇摇晃晃，要倒下……便赶紧扶着刘表。 “啊……啊……”刘表仍无法说出准确的字来，便越是着急。 “姨丈莫急。”黄月英点头，而后对着外头喊了一句，“去请大夫！速去！” 刘表手中，那信已经掉落在地，也顾不得捡，便想去拿笔写字，可竟是连笔……都拿不起来。 刘表惊恐无比。 他……病了？ 黄月英看着这情况，又见着刘表的的面色，心中有了猜测，便是一沉，“姨丈莫要激动，平复心情，大夫很快就来。” 刘表却是抬着双手，想要指自己的嘴，却也没指正。 “姨丈莫慌，且先躺下，莫要激动，双手莫动！”黄月英安抚着，让刘表四肢放平，躺在地上。 刘表刚才面色有点红，双手也有些抖，显然，情绪是有些激动的。 如果说，因为情绪激动引起血压升高，那就意味着，刘表本身就有高血压症，加上刘表已经六十岁……血管条件差，一激动，便是脑出血的可能性大了。 “来人，去请夫人！”黄月英又喊道，接着又对刘表道，“姨丈莫慌，大夫很快便来的。” 刘表这才安定些，停止了四肢的活动，可眼皮……却是越来越重，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黄月英垂眸，心中，有些难受，她毕竟不是草木。 刘表是病死的，原来这病早就在身上了，加上……现在的刘表比历史上的刘表情绪大起大落的次数要多得多。 “阿楚！这……夫君他……”蔡夫人进了书房，见到地上昏死过去的刘表，大惊失色。 “风疾。”黄月英道，“已令人去请大夫了，姨母莫要移动姨丈。” 蔡夫人一愣，本来是想哭喊一声的，生生被她自己给吞回去了，如今的形势……刘表病倒的事儿怕是不能对外说的，于是压着担心，道，“到底为何？” “天子来信。”黄月英捡起了地上的信，递给蔡夫人，“姨丈看过后，面红，激动，双手略颤，接着出现了失语，无法提笔，站立不能，昏睡。” 蔡夫人看完信，便是明白刘表会发病的原因了。 这等机会，这般大事，刘表如何能不激动？ 她是刘表的枕边人，很清楚刘表的想法，同样，她也很支持刘表的想法。 刘表若能更进一步，那么她同样也可以，蔡家也可以，谁心中会没有点期盼呢？ 如今，机会摆在了面前。 天子就差说，啊，若我死了，皇伯就领着汉室，学着光武，复高祖之兴！ 这就是将汉室江山，托付给了刘表的意思啊！ 这意思一出，刘表要号召天下诸侯，就是名正言顺！ 可……偏偏，刘表却因为此事病倒了！ 而且，还是风疾！ “阿楚，姨母……当如何？”便是蔡夫人，一时间也失了分寸。 “待得大夫过来再说，姨母莫慌。”黄月英心里虽然难受，但语气依然沉稳。 现在刘表倒下，蔡夫人也慌，她如果再慌……荆州就怕是守不住了，而且，这个消息，得对外封锁。 “好。”蔡夫人应下，眼中却是早有了泪意。 她和刘表，虽是政治联姻，可刘表对她好……也是事实，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对自己好的丈夫呢？ 不多时，大夫便跑着进了书房，见到倒在地上的刘表，亦是大吃一惊，便是连忙把脉，又问情况。 黄月英把刘表发病时的细节又重新说了一遍，大夫便道，“州牧这是风疾，卒中之症，肝阳上亢，加之情绪激动……” 一边说，这大夫一边拿出了针灸袋子，开始扎针，“女君令州牧平卧是对的，只是，州牧这病症来得及，如今昏迷，已是严重，往后，便是命保住了，行动、说话上，也或有不便。” 后面一部分的话，这大夫是对蔡夫人说的。 蔡夫人点头，“还请放心诊治。” 大夫点头，也就不再犹豫，扎完针，又从布袋中掏出一枚腊封的药丸，捏碎封腊后，掰开刘表的嘴塞了进去，接着就去开药方了。 黄月英见着这景象，也是暗暗叹气。 脑出血，在后世成为出血性卒中，血管破裂，致积血压住了大脑内的功能区域，而后身体功能失调，致残率……极高，后续恢复，要看血块吸收情况。 血块吸收的好，功能恢复的会好一些，吸收的不好……功能恢复会差一些，但目前来说，要先停止出血为宜。 希望，这样的急救之下，刘表能恢复的好一些。 第293章 安排（求订阅月票！六一快乐！） 后续赶来的蒯越、蔡瑁以及刘备，去探望了仍在昏迷中的刘表后，便都沉默了。 刘协来了消息，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可刘表却因此倒下了。 虽然大夫说了，命应该是保得住的，可后头……走路说话或许都有问题，那更是沉重地打击到了他们三人。 荆州如今正处于关键地位，刘表这位荆州牧，不容有失……可偏偏，还是出事了。 “姨母与我商议后，决定暂时封锁此消息。”黄月英对着三人道，“后续如何，且看姨丈病情。” “为今之计，只得如此。”刘备叹气。 在刘备看来，如今真正想匡扶汉室的只有他们这俩兄弟了，刘表的突然病倒，对他来说，不算是好消息。 “天子这求援信？”蔡瑁看向黄月英，“如何处置？” “叔父以为呢？”黄月英没有回答，却是看向蒯越。 “阿楚原本如何打算的？”蒯越反问。 “先将此信裱好，而后公之于众。”黄月英表情严肃，“送信之人名伏平，乃是伏完之子，伏皇后之兄。” “伏氏啊……”刘备叹气，“衣带诏后，董贵人以及董承一族被曹操铲除，天子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伏氏了。” “但那伏平，乃是从许昌逃出来的。”黄月英又道，“一旦我等将此信公之于众……” “伏氏与伏皇后，便是踏了董氏的后路了。”蒯越接了话。 显然，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在场之人，无法轻易的做决定。 如果伏平出许昌，没有被曹操势力的人知道，那么这封信的出现，便不会让伏氏受到牵连，但事与愿违，伏平还是被发现，一路逃到荆州。 “你们或许都想错了。”蔡瑁摇头，“以孟……曹贼的性格，此时怕是早就将伏氏一族……下狱了。” 众人一愣。 是啊。 曹操发现了伏氏有人逃出许昌，且不肯束手就擒，心中就不会怀疑？ 再一查，这人逃出许昌前，伏完和伏寿刚见完面没多久。 这俩人加上刘协，那嫌疑可不要太大。 黄月英赞同，是啊，蔡瑁说的没错，以曹操的性格……此时是不会容许有和刘协有关的消息传出来的。 这个时候的伏氏，怕真的已经是被曹操拿下了。 “是以，先待许昌那头的消息，若真是如此，便将此信公示在城门外，派信得过之人看守，请各诸侯派人一观，如此，联军便真的能成了。”黄月英呼出一口气，“只是……” “是以，再等等。”蒯越也是有些难受。 刘表六十岁了，病倒了，虽然已是高寿……但到底他也在刘表手下做事好些年了，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荆州日常庶务……”黄月英看向蒯越与蔡瑁二人。 “平日里，主公也不会天天召集众人，众人多是各司其职，除非遇上重要的事儿才会请示主公。”蒯越道，“这几日，我与德珪会多在州牧府待着。” 蔡瑁想了想，点头应了，这样一来，不管是内政上的事儿还是军事，就都有了处理的人。 “但，还望左将军能在州牧府数日。”蒯越道，“对外便说，主公与左将军仍是相谈甚欢，日日留着左将军宴饮。如此，政务便可由吾与德珪处理，不被其他人置喙。” 刘备自是点头，“好。” 黄月英也没有意见，有的时候，找借口什么的……还得看这几人。 “方才，我已令人去叶县请仲景先生回来了。” “如此，也好。”蒯越叹气。 刘备见着这氛围，便转移了话题，“对了，阿楚，新城如何了？” “城墙已成，现正按计划建民房。”黄月英答。 刘备点头，“那便好。” 有了城墙，新县城就有了安全保障，附近百姓就会有安全感与归属感，到叶县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现今，关将军、甘将军皆在襄阳……”蒯越想起了关羽和甘宁。 本来，这两个人不多久也就要北上了的，现在，襄阳这边是一下子多了近三万的部队。 “还有蛮族六千部队呢。”蔡瑁头疼道，“一个叫高云岭，一个叫陈玉沅，天天喊着要见小先生。” 黄月英轻咳一声，她也有些尴尬，那俩憨货可不知道她的身份。 “先令他们北上，正好叶县缺人干活。”于是，黄月英出了主意。 相比起他们在襄阳干耗粮食，还是去叶县建城干活儿来得实在。 “也……可。”蒯越一愣，便没有什么疑惑了。 叶县越早建成，荆州对外的步伐就能越早提上日程。 蔡瑁则是松口气，他天天看着这群人在眼皮子底下一天吃掉那么多粮食，怪心疼的。 刘备便欣喜了几分，叶县的军队越多……讨伐曹操的胜算就多一分。 黄月英见事情大致方向已经议定，道，“我去看看姨丈。” “好，吾与德珪，便先将事情安排下去，左将军……便也留宿在偏院。” “好。” 于是，几人便是分头行动。 …… 床旁。 蔡夫人给刘表擦着脸，擦完脸，又握着刘表的手，暗自垂泪。 黄月英进来，叹气，“姨母放心，姨丈定是会转危为安的。” “嗯。”蔡夫人点头，“事情都议好了？” “是，阿舅与蒯家叔父这几日会多留在州牧府处理政务，对外宣称姨丈与玄德公相谈甚欢，日日宴饮，如此，玄德公便也要宿于偏院之中，相信能坚持到姨丈醒来的。”黄月英将事情安排告知蔡夫人。 “嗯。”蔡夫人擦了擦眼睛，“但你姨丈病倒……琮儿那……” “琮外兄那儿，瞒不住的。”黄月英叹气，“我去见一趟外兄。” “劳烦阿楚了。” 黄月英摇头，便告退了。 在侍从带领下，去了刘琮与蔡凝的院子。 蔡凝的肚子越发的显怀了，再几个月，便要瓜熟蒂落。 “阿楚怎的来了？”蔡凝见着黄月英，是着女装来的，眼中满是惊喜。 “有事找外兄。”黄月英看着母性光辉散发的蔡凝，心中也柔和了许多。 “他啊，此时怕是才小憩完呢。”蔡凝笑道。 黄月英也笑，原本……她就是在中午过后到州牧府的，从刘表出事到现在，也没过三个小时，知道事情的下人和侍从们，全都被下了禁口令，所以……刘琮他们也不知道此事。 “劳烦阿姊去通告一声了。” “不麻烦。”蔡凝笑着，便令人去通知刘琮，“阿楚快坐。” “好。”黄月英也不客气，便坐下等刘琮。 自今日起，刘琮该长大些了。 若刘表真的难以恢复，就得刘琮出面做事了。 第294章 说服刘琮 刘琮见到着女装的黄月英，心中，倒是平静。 距离小先生“黄楚”致仕已经很久了，他心中那份不平，也早都放下了。 于是笑着，“阿楚来了？” “见过外兄。”黄月英点头，看着表情平静的刘琮，神情严肃。 刘琮见此，失笑，“阿楚缘何……如此严肃。” 黄月英想了想，道，“还请外兄屏退左右。” 刘琮见此，挥挥手，便令侍从下去了，“阿凝总不用避讳？” “自然不必。”黄月英点头，见得屋里已经没有外人了，道，“姨丈，病了。” “什么？！”刘琮噌的站起身，“今晨父亲都好好的！” “卒中之症，如今昏迷。”黄月英道。 “不行，我要去看父亲！”刘琮便急着往外跑。 黄月英没能拦住，自是跟着，又担心蔡凝，便只得扶着蔡凝。 至刘表房中，刘琮大呼一声，带着哭腔，“阿父！” “母亲，父亲他……”刘琮看向蔡夫人。 蔡夫人只是擦着眼泪，心中悲伤。 “外兄放心，大夫说，姨丈性命当无虞。” “他又不是你父亲，你如何在意？”刘琮怒急。 “混账！”蔡夫人一巴掌便甩在了刘琮脸上，“到了如今这等形势，还要说这等话！” “母亲！”刘琮又惊又惧，他这是第一次，被蔡夫人掌掴，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却都是真真实实的提醒着他。 蔡夫人也是气急，哼了一句，“阿楚来说。” 黄月英叹气，只得道，“姨丈病倒之时，第一时间便喊了大夫，大夫说了，性命应当保得住，只是日后……说话、做事，或多有不便。” 刘琮瞪大眼睛，黄月英这话的意思是，即便刘表醒了，日后……或许便是残了。 “是以，阿楚与姨母、蒯主簿、阿舅商量后，决定将此事暂时封锁。而今天下大乱，荆州亦有内忧外患，消息若是外传，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动荡。” “如何瞒得住！”刘琮气急，“难道其他人便不会求见阿父吗？” 刘表是州牧，平日里要处理各种事务，怎么可能瞒得住？ “对外宣称姨丈与左将军相谈甚欢，日日宴饮，将政事皆推给主簿与阿舅。”黄月英沉声。 刘琮默了一会儿，怒道，“尔等既已商量妥当，便是将我也一道瞒着便好，告知我作甚！” “外兄可知，如今发生了何事？” “何事？”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将天子的信递过去，“外兄且看。” 刘琮皱着眉，不顾脸上的疼痛，接过信，而后瞪大眼睛，“这……” “不错，是天子求援。”黄月英点头。 “父亲病倒，与此事有关？” “是，姨丈见此信后，突发卒中之症。” 刘琮默。 他相信，黄月英不会在这事儿上骗他。 刘表是他的父亲，同样也是黄月英的长辈。 从这一层面来说，他们两人此刻的心情是相同的，只是……他确实是更害怕些。 万一刘表真的醒不过来或者……他是没有把握应付现今的局势的。 同样，天子会令诸侯尊皇伯号令，以效光武，复高祖之兴。 这句话的分量，实在是很重，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好这些事。 “姨丈一直想做的，便是匡扶汉室。”黄月英开口，“可天下形势至此，姨丈又已花甲之年，哪儿来那般精力？荆州看似承平，可实际都是姨丈妥协换回来的，外兄难道不知？” 刘琮继续默。 这段时间，他被禁足，思索了很久，也想明白了，有人要挑起他和小先生的矛盾，有人想让荆州不太平，再细究之下，荆州看着太平，但其实暗地里波涛汹涌。 一年两熟的冬麦夏稻，没有人是不眼红的，母亲说了，这天下，多的是人想看荆州上下离心。 可看着刘表昏睡，刘琮实在是心乱了。 刘表在他心中，就是单骑入荆州，传檄定七郡的盖世豪杰！ 自小到大，刘表更喜欢刘琦，因为刘琦长得更像刘表，可他也同样是被刘表疼着长大的。 到了荆州，因为蔡夫人的关系，刘表对他是越来越喜欢，他能感受到刘表对他的期盼。 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又隐隐的……有些期待。 “如今姨丈病倒，外兄作为州牧之子，难道就不该承担些什么吗？”黄月英见着刘琮沉默，继续道。 “可……我又能做什么？”刘琮终于是开了口。 “跟着阿舅与蒯叔父学习政务。”黄月英认真的道，“如今，对外传出的消息是，姨丈与左将军日日宴饮，这才把各类政务都交给主簿与军师，但……” “但若有夫君出面，荆州上下便会以为，父亲是为了夫君铺路，更真实些，不会有人怀疑。”蔡凝看着如今的情势，接着话道，看向黄月英，“可是如此？” “是。”黄月英点头。 即便是日日宴饮，也总有不喝酒的一天。 如果刘琮出面，那么，大家就会以为刘表是为了历练刘琮，心中便不会怀疑。 刘琮瞪大眼睛，“阿楚所言，可是真的？” “自然。”黄月英点头。 刘琮苦笑。 从这一刻，他知道，大家即便是想要稳定局势，也是给他铺了路。 “可想明白了？”蔡夫人问了一句。 “多谢母亲教诲。”刘琮点头，随后看了看床上的刘表，语气认真，“父亲放心，儿定不负父望。” 蔡夫人欣慰无比，“琮儿长大了，懂得继承你父亲之愿了，再者，这汉家天下，到了这般地步，琮儿既为宗亲，也是该出一份力的。” 刘琮点头。 他明白蔡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随后对着黄月英拱手，“此前，得罪了阿楚，还望阿楚见谅。” 黄月英点头，“无妨，有人挑拨罢了。” 刘琮愿意合作，那是再好不过，若是刘琮真有成长的可能，她并不介意试试看。 刘琮呼出一口气，心中也是下定了决心，握着手中的信，“这信……” “阿楚会派人将它装裱好，之后……”黄月英接着把剩下的计划对着刘琮托出，“待得联军一成，便是曹操为贼之实。” 刘琮点头，“此事，便辛苦阿楚了。” 黄月英摇头，“分内之事。” “好了，琮儿便与阿楚去见见你阿舅他们。”蔡夫人摆摆手，而后看着蔡凝，“阿凝也无须担心，好生养着。” “嗯。” …… 黄月英带着刘琮，前往正厅。 厅中，蒯越与蔡瑁各自坐着，处理着刘表留下的一些政务，见到黄月英，刚想说话，又见到了跟在后头的刘琮。 “琮儿来了？”蒯越一下反应过来，如果刘琮来了，他们的借口，就更真实了。 第295章 想要上进的刘琮 从刘表进荆州，与蔡家联姻的那一刻起，荆州的下一任继承人，便已经是注定了。 当地世家豪族支持的，才能够是继承人。 恰巧，蔡氏……为当地豪族之首。 蔡夫人说更喜欢刘琮，那么蔡家就更喜欢刘琮，刘表也就更喜欢刘琮。 黄月英顺水推舟，给了刘琦一个外放的机会，也免得此人日日担心，心中恐惧，希望他也能比历史上多活个几年。 只是，刘琦那豫章太守……当成了一个大笑话。 而今，荆州各世家可再也没有说要请大公子回来了，众人都默许了刘表的选择，也默许了蔡家的选择。 所以，刘琮出面跟着学习，会让刘表的暂时避客变得更为自然。 “刘琮，见过叔父，见过阿舅。”刘琮对着蒯越与蔡瑁行礼。 如今没有外人，他们自然以亲戚关系论处，若有外人，称呼便是主簿与军师了。 “琮儿长大了。”蔡瑁也挺欣慰的，至少，自家阿姊的选择没有太难看。 刘琮默，他不能不出面啊，再见着走进来的刘备，又对着刘备行礼，“见过叔父。” 刘备叹口气，走过来，一双大手拍了拍刘琮的肩膀，“二公子，接下来要辛苦一些时日了。” 刘琮摇头，“只希望父亲能快些好起来罢了。” 众人皆是不语，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希望刘表快些醒过来。 …… 许昌宫。 刘协咬着牙，见着他面前的曹操，“司空此举，视同谋逆，夜间可能安眠？” 曹操冷笑，“吾曹操，迎陛下都许，若非曹某，陛下如今便还在李傕手中受苦，陛下不感激倒也罢了，却日日谋划着要杀吾！难道陛下不会良心不安吗？” 刘协怒道，“司空杀我汉室骨血时，可曾有过不安？” 曹操哼了一声，“曹某这辈子，所杀之人多了，若是害怕，如何能为陛下收拾这方天下？” “到底是为朕，为大汉……还是为司空你自己，司空心里，便没有一丝分寸吗？朕说过，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如今呢？”刘协大喊，“司空掌控着权柄，却未曾对朕有一丝尊重！派兵搜朕之寝宫，抓捕皇后，竟是连君臣之道都已懒得掩饰了吗？” “曹操！尔欲谋汉篡位吗！” 最后一句，刘协是红着眼睛吼出来的，而后，大口的喘气，眼中，仍全是愤怒。 他不想见着董贵人的事再次重演。 是他求着伏皇后和伏氏帮他联络的，可出了事，连累的都是别人，他如何忍心！ 伏皇后，到底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是皇后! 如今却是被刀兵加身！ 曹操眯了眯眼睛，淡淡的摆了摆手，又看了刘协一眼，便出了宫。 刘协似是花光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是哭又是笑。 此时，伏皇后也是哭着，爬到了刘协身边。 两人相抱而泣。 …… 襄阳。 两日后，刘表睁开了眼睛，又啊了一声，只觉得浑身无力，口中干渴。 很快，便有人拿着勺子给他喂水，可他发现，自己竟连喝水，都是困难，一点点的水，竟呛了好几次才全喝下去。 “夫君！”蔡夫人见此，抓着刘表的手，红着眼。 刘表只是闭着眼睛，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怕是……如同废人一般，但喝下去的水，还是让他舒服了一些，脑子，也能慢慢得转动起来。 “啊……” “派人去通知公子他们！”蔡夫人随即道，抓着刘表的手，不敢松开，又看着刘表，眼中止不住的掉眼泪。 刘表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蔡夫人，也是眼眶一红，流下泪来。 人老了，病过一场，却是知道了什么最为珍贵。 不多时，刘表又听到了好些人的脚步声。 “父亲！” “主公！” “姨丈！” “景升兄！” 略动了动脑袋，见着这些人眼神中的关切，心里安心不少。 “啊……” 黄月英上前，“姨丈此前，看完天子的信后，过于激动了些，而后犯了卒中一症，大夫说了，姨丈需要静养，此时……也莫要激动。” “父亲，便听阿楚的。”刘琮哭着道。 刘表嗯了一声，看着黄月英。 黄月英见着这情况，心里亦是酸楚，“姨丈病倒之事，我们瞒下来了。如今对外宣称姨丈与玄德公日日宴饮，便将公务都推给主簿与军师，让二公子跟着学习。” 刘表松口气，幸好，是瞒下来了。 不然，江东也好，许昌也好，大举进攻是少不了的。 而这个借口，用的很好啊，琮儿到底长大了。 “是以，父亲不必担忧，养好身体最为要紧。”刘琮红着眼睛，“大夫说了，父亲的病，待得日后血瘀吸收，便可起身了，阿楚也派人去叶县请仲景先生了。” 刘表听了有一丝期盼，张仲景的名头，他是知道的，行医已有数十年了，民间被称为神医，被他治好的人，不计其数。 “至于许昌那边，已派人去打探伏氏的消息了，待得消息回来，再决定天子那封信如何处理。”黄月英接着道。 此时的刘表，思维看着清醒，但估摸着能清醒的时间不会太久，所以，该说的事情都要说完才行。 刘表又嗯了一声，便觉得眼皮子重了起来，沉沉睡去。 众人见此，皆安静的没有发出声音。 …… “景升兄既已醒来，日后定是能恢复如初的，琮公子不必过于担忧。”几人走到外头，刘备安慰着刘琮。 刘琮默默点头。 蒯越等人，却都没有说话，大家都不是傻子，卒中之症，致残率极高，刘表想要恢复如初，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幸好刘表还活着，局势总算是没有太糟糕。 “外兄便安心与阿舅他们学习政务便可，外头，有玄德公与我。”黄月英认真的道，“如今不过春日，冬麦返青，需注意田间照料，但禾稻种子也可开始备起了。” “阿楚说的是。”刘琮点头。 粮食，的确是荆州重中之重。 “冬麦夏稻之法，荆州至少还有一半的地方未曾推广。”蒯越道，“去岁人数不足，是以在秋收后，便加紧外派了一批农官，负责各地冬麦夏稻，今年情况应当更好些。” “曾闻丰年，谷贱易伤农……荆州之地冬麦夏稻既成，今岁粮价依然平稳，又是为何？”刘琮对着蒯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蒯越欣慰的摸着胡子，比以往好，至少知道问了。 “吾等世家，可不仅仅是囤粮，囤了粮，还会往外卖。”蔡瑁笑着，“这可是族里每年收入的重要部分。” “往外卖？” “荆州，又或者是荆州之外。”蒯越解释着。 黄月英见此，还算欣慰，便先离开了州牧府，后头，跟着刘备。 第296章 防备江东 刘备心中，远不如内心淡定。 刘表虽已经醒来，但要真的恢复到能理事务，出现于人前，还不知多久。 他们这个借口，能撑下去的时间，最多也就两三个月，两三个月后，待得宿麦收获，刘表仍不露面……且先不说继承人的风波，便说荆州其他大小官员内心就得慌上一波。 再者，江东也好，许昌那边也好，没少往荆州安插探子。 消息若是泄露，荆州怕是少不了刀兵。 黄月英见着跟过来的刘备，有些疑惑，“玄德公有事？” 刘备一愣，叹气，“邺城那面，袁公身体亦不佳，如今景升兄又倒下了……备心中，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黄月英微愣，是啊，袁绍和刘表年纪差不多，如今两人相继倒下……确实会让刘备心慌，于是笑着，“玄德公不必忧虑，荆州，倒不了。” “哎……”刘备只得拱手。 如今徐庶在北，他在襄阳，又因为刘表的事儿无法回叶县，便无人与他探讨如今的形势。 黄月英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站在他这一边，但……他总觉得，对方话不肯说尽，留了一部分，让他有些难受。 如果，再有人愿意为他效力，该多好啊。 黄月英却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管刘备的心情，刘表醒来，只要恢复得当，荆州最多也就紧张这一段时间。 相反，春耕快要结束了，若是江东要用兵，或许就快来了。 …… 江东。 周瑜与孙策并肩，见着冬麦返青，心中皆是欣喜。 “如此说来，这宿麦种成，不是难题！”孙策哈哈笑着，“辛苦公瑾了。” 周瑜摇头，“若无意外，这一季宿麦可成，按照我等得到之消息，宿麦收获之后，荆州那方直接是将田地翻整为水田，再将秧苗移栽……此法，瑜翻遍书中，未曾见过。” 孙策点头，“便先按公瑾的想法来。” 周瑜应下，“如今宿麦已是返青，去岁军粮亦有盈余。” “是啊，该去柴桑瞧一瞧了。”孙策笑眯眯的道，“去岁那般形势，对许昌来说真是危急无比，却已然被化解了，如今……到了我等该反击之时了。” “伯符如今也已是州牧了。”周瑜笑着。 许昌与荆州都需要他们，他们也从中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曹操表孙策为扬州牧，举孙权、孙翊为茂才，让出靠近江东的一部分土地，直接从名义上给予了孙策统领江东的资格，并且，给出了真金白银增强了江东的实力。 与此同时，还让一曹氏女与孙翊定亲，又让孙策的四弟孙匡直接带着朝贡天子的礼品去了许昌，然后做了质子。 如此一来，江东与许昌的联盟便是短暂的稳固下来。 至于柴桑与豫章，孙策有了扬州牧的名头，就能对这两个不服管教的地方名正言顺的发兵了。 在那之后，孙乾也是无可奈何的回了荆州。 “柴桑和豫章都还未拿回来呢，算什么州牧？”孙策笑了一句。 “不久，就可拿回来了。”周瑜笑答。 “近些日子天气不错，过两日吾想带着仲谋、叔弼进山狩猎，正好，也带着阿香去踏青了。” 周瑜无奈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 襄阳城外某军营内。 甘宁见着黄月英，眼中全是感慨，“为兄，已有数年不见阿楚了，阿楚如今已是长大成人了，比几年前，可高出不少。” “兄长却是未变多少。”黄月英笑道。 若非要说有变化的地方，那也是甘宁蓄起了胡子，气质成熟了不少，如今的甘宁，也是三十出头了，早已成了亲，连娃都已经有了。 “你啊。”甘宁无奈笑着，请黄月英坐下，“阿楚此来，总不会是与我说闲话的？” 黄月英点头，“去岁时，调兄长回襄阳，为的讨贼，可联军未成……” 甘宁点头，“那曹操，倒是个好运气的。” 的确是好运气，但即便如此，这天下间，觉得曹操是汉贼的人，也多了不少。 只不过，江东那头，却选择了与曹操联合，也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他原以为，江东孙策，好歹也是孙坚的儿子，有着小霸王之称，战场上神勇无比，怎么也该是个忠君爱国之辈，却不想，目光只局限在了江东一隅之地。 “是啊，江东那边的选择，确实也是我未曾料到的。”黄月英感叹，她算计了大势，却未算得人心，“如今孙策被表了扬州牧，今岁必对柴桑与豫章用兵。” “如今汉升将军协管了豫章防御，仲邈仍在柴桑，阿楚不必过于担忧。” 黄月英摇头，“去岁江东兴兵十万未成，今岁怕是会做一些改变，孙策也好，周瑜也好，相同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甘宁皱眉，“阿楚想怎么做？” “原本，想请兄长北上的，如今却是要兄长带兵回柴桑一趟了，以我估计，柴桑……必为孙策必攻之地。” 甘宁点头，“去柴桑，倒是快的很，何时动身？” 黄月英见此，站起身，对着甘宁拱手行礼，“多谢兄长。” 甘宁却是无奈摇头，“怎的，怕为兄千里迢迢回来，又千里迢迢回去，心中会不情不愿？” 黄月英摇头，“不，阿楚这是谢过兄长这些年的辛劳。” 甘宁笑着，“不过，此去战场凶险，为兄要暂时先把你嫂嫂和瑰儿都送回庄子上。” “好。” “日后啊，你得亲自管着瑰儿才是。” “兄长放心。” 甘瑰，甘宁之子，如今不过是牙牙学语的小娃娃。 甘宁笑着，“未曾想，再与阿楚相见，却又是要分别了。” “待得日后天下平定，便不必兄长再奔波了。” “不，为兄是想说，听闻小先生黄楚有佳酿，是自南蛮带来的，名为‘离支酿’。” 黄月英于是失笑，“还有几坛，这便令人全都取出，给兄长送来。” “好。” “过几日，会有文书下发，辛苦兄长等待一二。” “无妨，如今春日，江水足，乘风不过一两日，便可抵柴桑，届时，吾便要与仲邈去一醉方休了！” 安排好甘宁，黄月英就没有太担忧江东那边了。 历史上，在孙策死后，孙坚的那些个老将老的老，死的死，孙吴几乎是没有可战之将的。 这样一来，东线就有了甘宁、黄忠、刘磐、霍峻，怎么的，也不可能被孙策一下子冲散。 …… 许昌。 距离曹操派人搜天子寝宫没几天，伏氏便去了各路官职，空有后族之名。 城内各世家，亦是多有微词。 “曹孟德霸道至此……” “慎言！” “如今之计，便只得多遣人去荆州立族，方可使家族香火不断。” “是极。” 司空府。 曹操看着手中的情报，皱着眉。 “叶县建新城是去岁之事，如今城墙已立好了？” “是，且……听闻，那位楚安君，一度出现在叶县，并且……一道参与建城者，还有不过十三四岁的孩童。” “楚安君与孩童？”曹操眯了眯眼睛，又是姓黄的，“那小先生黄楚，可有消息了？” 侍从摇头，“说是回楚安庄子上后，便外出游学了。” “也好，免得那人再想些法子对付曹某。”曹操失笑，转头又问，“那些孩童，如何参与建城？” “他们会将建城诸事安排到每一个人，附近百姓，也都称他们为，小先生。” 第297章 建安七年，三月 曹操听着侍从的回报，更是不解，“你是说，这些孩童并不直接干活儿，而是在教他人如何做活儿？” “是，但多数时候，他们是在商议如何让营建速度更快一些。” “营建速度？”曹操皱眉。 早些年，他可是干过摸金校尉的活儿，自然清楚，一项工程之中，各人分工不同，如何安排分工是一项很重要也很难的事儿。 “他们如何商议？” 侍从摇摇头，“暂时还未打探得如此清楚，但根据消息，怕是再有两三个月，那叶县便是要完全建好了。” “这般快？” “是他们用了一种叫做青灰的东西，平时散若泥沙，遇水则刚，据说……可筑百丈高楼！” 曹操只觉得头疼。 叶县要建城，这消息瞒不过他。 当然，这城造好后，他以后要是想打荆州，就必须先拔掉它。 可他现在，压根没有精力去管自己地盘以外的事儿，去年荆州出的那招，已经让他地盘里头好多人叛乱，光是平定这些事情，就让他花费了不少精力。 今年，他听闻袁绍的身体不好了，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其实，还是不高兴居多。 因为，他也会有那么一天。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下，就听说伏氏派人私通荆州，气得他点了兵马就冲进了宫里头，和那小皇帝来了一次正面冲突。 而今，听着荆州那边的消息，说叶县出了好多个小先生。 他不怕一个小先生，但是……若是荆州未来这些孩子长大，都这般难缠，那又当如何？ 显然，这群孩子是经过某种系统教育的，跟着那位楚安君来的，说不得……便是在黄氏族学中进的学。 至于那青灰，若真是如此，那他曹操，也必须要有。 “再探！探详细些！青灰的制法、用法以及那些孩童的来历，具体做了哪些事！” “诺！” 曹操见得侍从跑着离去，苦笑一声，如今的他……真是人人都怕啊。 “主公，嘉来也。”门外，传来郭嘉的声音。 “奉孝啊！快来！”曹操扯出些笑来，道了一句。 “今日，嘉可是带了最后一坛离支酿了。”郭嘉见着曹操，行了礼，笑着。 “这最后一坛，可算舍得拿出来了？” “主公平定内乱，耗费了不少精力，怕主公夜里，难以入眠啊。” 曹操失笑，心里倒是熨帖不少，“如此，便多谢奉孝了！” “那倒是不用。”郭嘉笑着，“如今许昌城中，有一些商铺，据说是能从荆州那兴汉商行那头拿货……据说也能拿到离支酿，只是这银钱……” 曹操瞪大眼睛，随后哈哈大笑，“好一个郭奉孝！不过，此等小事尔，届时奉孝自去府库中领！” “多谢主公！”郭嘉便笑着应了。 他清楚，即便能从其他地方拿到离支酿，味道……或许也不如他手中这一坛。 曹操自然也是明白，郭嘉是怕他心中烦闷，特来解忧的。 可一想到这离支酿，他便又想到那求而不得之人才，又想到叶县许多小先生……便把手中的情报给了郭嘉。 郭嘉接过，“此事嘉已知晓。” “奉孝如何想？关于青灰，关于孩子？” “青灰之法，拿过来便是。”郭嘉随意的道，“倒是那群孩子，主公大可不必在意，天下仅有一人名黄楚，其他不过泛泛。” 曹操松口气，郭嘉都这样说了，他当然放心。 “当然，嘉还有另一消息要告知主公。” “何事？” “江东那边来信，说是会按照约定进攻荆州，希望主公这边能够配合他们。” “哦？” “希望主公表孙权为豫章太守。” 曹操点头，“自无不可。” 名头的事儿，地盘的事儿，左右都逃不过打打杀杀。 如此一来，江东出兵，便是板上钉钉，他也能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继续待北方之变。 …… 襄阳。 黄月英跑了一整天，也终于是在夜色渐浓时，回到了府中。 看着挂在书房中的地图，又盘算了一遍所有的安排，心里才安稳了一些。 目光，却是看向交州，这会儿……若无意外的话，诸葛亮应当已经在交州了？ 之前给诸葛亮备好的资料，也该用上了。 糖这东西，也该出现了。 如今这时期，有麦芽糖。 但其实，这时期已经开始有红糖的雏形了。 《异物志》中，就有对红糖的些许描述。甘蔗，长丈余颇似竹，斩而食之既甘，榨取汁如饴饧，侯谓奇珍异宝，可入药也，名之曰糖。 诸葛亮过去，便是要将红糖倒腾出来，以此联结交州世家，将交州握在手中。 顺道……探查一下这时代的海疆。 对于海，黄月英从来没有放弃过，只是还腾不出手而已，光是中原地区这局势，就够她收拾好多年的。 至于诸葛亮能不能做成这事儿，她从不怀疑，也没有丝毫担心，那是谁，人称智圣的诸葛亮啊！ 她知道，眼下这情势，要一下子把曹操和江东按死，很难。 所以，她要做的，是给诸葛亮打造一个比他理想中的《隆中对》还要强一些的基础，便于后续更快速的平定天下。 她也相信，她现在做的这些，可能暂时没有办法给敌人造成太大实质性的影响，但成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积累的这些细节，会在日后某一天发挥出重要作用，就足够了。 荆州，也还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以及……爆兵！ 再有个十年左右时间，荆州的兵源数量，怕是能翻个几番！ …… 三月。 江东袭来，目标明确，主力直指柴桑。 幸亏霍峻早有防备，又有甘宁支援，不至于一下子就陷落，给了刘磐整合与救援的时间。 消息传到襄阳，老百姓已经见过不怪了，这几年，江东打过来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都是被拦住的。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却仍只有二公子以及蒯越与蔡瑁处理大局，不见刘表。 许多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荆州牧，已经是有近一个月没有露面了！ 总不能，这样的大事，仍然让刘琮处理？ 即便是要给刘琮铺路，也得看时机、分情况啊！ 州牧府。 刘表已经能坐起了，嘴角有些歪斜，不过，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笔，也能握了，只是写字却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夫君今日，可比昨日进步多了。”蔡夫人见着刘表写字，鼓励着。 刘表扯了个笑，这段时间来，他才发现，家庭和睦是有多重要。 刘琮出息，妻子对他这病也并未离弃，他真的觉得，老天待他不薄，至于匡扶汉室什么的……就看机缘。 “父亲安好。”刘琮笑着进来见礼。 “坐。”刘表有些口齿不清的道。 “多谢父亲。”刘琮应下。 “今日可有何大事？”刘表又问了一句。 虽然说的不清楚，但是大夫说了，唯有多说，日后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越是不说，就越是不能说。 “江东来犯。”刘琮道，“但父亲无须担忧，有霍将军、甘将军以及磐从兄在，江东军一时攻不下柴桑。” 刘表点了点头，“嗯。” “与此同时，还令汉升将军自豫章协同，钱粮兵甲等也在第一时间运往前线。”刘琮继续道。 刘表满意点头，“好，阿楚呢？” “阿楚今日带着仲景先生去了商行，研究几味自南蛮那边来的药。” “药？” “是。”刘琮点头。 他知道黄月英的做法，心里……亦是感激。 “与你父亲有关？”蔡夫人问着。 “嗯。”刘琮点头。 刘表心里也觉得有些暖意，阿楚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做着那些有利于他恢复的事情。 他有这样的家人，这样的后辈，都是幸运啊。 “叶县？” “叶县那边，如今民房已是建成了一部分了，据向县令他们的来报，说是附近来投的百姓很多。”刘琮解释着，“粮食与布帛，也从襄阳运过去好几批了。” 刘表见着刘琮如此从容不迫，又想到他即将出世的孙子或者孙女，内心便更是满意，他……已经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继承人，可以放心了。 …… 黄月英可不知道刘表想的这些，她是真的在和张仲景研究三七等一些药材。 日后战争的爆发无法避免，除了粮食、兵器、甲胄这些，她能做的，还有医疗照护。 除去培养医疗人才，最重要的，是生产出能快速止血的急救药物，三七……正好是其中一种，且，是中原其他诸侯无法复制的一种。 第298章 周瑜：袁、刘已老，曹操也过半百 三七，主治出血症，跌打损伤，瘀血肿痛，多产于两广地区。 这时代的人对三七有没有应用，黄月英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华夏历史上，比较明确的与三七有关的记载，是自明代始的。 《本草纲目》上说，此药近时始出，南方军中用为军疮用药，云有奇功。 在后世，近现代时期，云南名医曲焕章曾把三七作为主要原料研制出一种叫做“百宝丹”的药物，在当时战场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后世，这药便成为了云南白药。 所以，商行在稳定了水果和食盐的生产销售后，就在去年秋天，把药材、矿石、奇物，也列进了助农采购单之中。 三七，自然在其中。 于是，黄月英与张仲景手中，就都拿到了这时代的纯天然无污染的三七。 “此药成与不成，一试便知。”张仲景道，“不过，阿楚竟知晓茫茫蛮山中有这般奇药……” “很久以前，恩师告知于我的。”黄月英道，“我也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 张仲景无奈，这照本宣科，他是第一次听到，但却不妨碍他理解，黄月英时常说些新鲜的词儿，他也习惯了的。 至于那位居士，他心向往之，却是无缘再见了，但他知道，黄月英能把这些都记得并且说出来，用在其他人身上，便是造福积德。 “不过……此药虽可止血，却也有消除血瘀之效，具体如何用，还请先生琢磨一番了。”黄月英补充道。 张仲景自是点头，看着眼前那一筐子的三七，“如此，这些吾便都带走了。” “好。”黄月英自是应下。 想了想，心里又给武陵郡那边加了一笔：药材种植。 在现代社会，野生的中草药已不常见了，多为人工培育。 人工培育不是不行，却得规定好药材的生长时间以及验收标准，不然……以次充好这样的事儿，怕是要层出不穷。像是三七这种特殊产地药材，是能给当地经济带来极大助力的，否则光靠上山挖，那够多少人用？ 见着张仲景让人搬走三七，黄月英身后的黄武问了一句，“这药材，当真那般奇效？” “应该是。”黄月英点头。 “阿楚在备战？” “也是为备战做准备。”黄月英叹气。 想要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就得统一，想要统一，就得打仗。 可打仗是要死人的。 她不是专业的军人，做不到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她能做的，就是让士兵们吃饱饭，穿上防御力更好的盔甲，带上更锋利的刀剑，然后再准备一些医疗救护，仅此而已。 相比起士兵们舍生忘死，她觉得……她能做的实在太少。 黄武也并未再说话，战争这事儿……他是亲身经历过的，在这时代，可没有那般安稳的地方。 即便是庄子上，也有不少人觊觎，想要无惧敌人，就得自身强大起来。 水泥作坊的事儿，在柴桑和江夏，也该立起来了。 …… 柴桑，并不高大的城墙又经历了一轮攻击，江东军留下些士兵后，再次退去了。 “这般防御，不是办法。”甘宁擦了一把汗，对着霍峻道，“仲邈，可有想法？” 霍峻想了想，点头，“守城之事，交于我。” “那进攻之事，便交于我！”甘宁笑道。 “那我呢？”刘磐喊了一句。 “但此时，不是进攻之机。”霍峻继续道，吩咐着士兵们轮流休息，看向南面，“还得等一等。” 甘宁见此，自然明白霍峻的意思。 今年，孙策被表扬州牧，孙权被表豫章太守，看似只是名头的事儿，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谋求柴桑和豫章。 但这一次，江东改变了策略，集中兵力打柴桑，反倒放过了豫章那边，是他没有料到的。 正因如此，也给了他们反击的机会。 他们，在等援军。 豫章那边的援军。 …… 江东军营。 “又没攻上去。”孙策眯了眯眼睛，看着周瑜，“公瑾可有办法？” “江夏既来了援兵，必是后方空虚。”周瑜笑着。 “哈哈哈，正合我意！”孙策大笑着，“柴桑虽为我等必取之地，但也未曾说，现在就要拿下啊！” “现在能拿下，自然是最好的，可惜，对方防御甚严，不给你我机会。”周瑜道，“根据原来的消息，甘宁、关羽皆是带兵去了襄阳，但甘宁却出现在这儿，说明对方预料到我等必取柴桑。” “是啊，怕……又是那黄楚小儿。” “那黄楚，据说是游学去了。” “谁知真假呢？”孙策表示不信，“如今，叶县那头，新城营造的也很快，之后，许昌那边怕是要头疼了。” “袁绍身体大不如前，曹操……便等着这机会呢。”周瑜摇头，“他暂时不会与荆州交锋。” “日后也不交锋吗？”孙策切了一声，“若是我，今岁便兵发叶县，若不然，以后便会麻烦的很。” “去岁那事儿，司隶、豫州多有叛乱，他腾不出手来。”周瑜为曹操辩解了一句。 孙策噎了一下，好，江东也经常有叛乱的，处理起来，确实也很费时间。 去年那事儿，的确把他们也吓得不轻，幸好……曹操的反应也不错。 “但上个月的消息，说是……” “什么？” “曹操平叛回许昌后，直接带着兵马冲进了许昌宫……然后伏皇后父亲伏完去职，伏氏一族，如今一个在朝之人都没了。” 孙策皱了眉头，“太不像话了。” 天子被曹操欺压，他心中也是看不下去的，但他也清楚，如今的天子……就是个傀儡罢了。 “总有一日，我要迎天子回江东！” 到那个时候，他这扬州牧，便可成司空或者是大将军了！ “伯符说的极是。”周瑜也笑，“袁绍、刘表已老，曹操也已过半百，而你我还不到而立。” 孙策笑着，“袁绍诸子，可无人撑起大业，但曹操诸子……” “曹昂损在了荆州，余子皆幼，再有些年，便可长成了，倒是听闻，其子冲，聪颖异常，曹操甚为喜爱。” 孙策点头，“去岁进贡那头象，便是那小儿想的法子，的确，有几分机敏。” 周瑜点头，那曹冲才五六岁罢了，就有这份机敏，曹操又甚为喜爱，说不得，便会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也是时候，多收集一些曹操这些儿子们的消息了。 是夜。 江东军营内灯火喧嚣，有一支偏师，直接乘船往江夏而去。 第299章 江夏的应对 下旬。 一支江东军突然蹿到了江夏境内，肆意攻伐，而柴桑，仍是僵持之势。 “粮道！”待得甘宁等人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一块。 后方被袭，他们就很难处理。 要么，背水一战，直接跟江东军主力干一架，把他们打趴下，但就从兵力上来说，这一点行不通。 要么，退回江夏，把柴桑让出去，但他们不并不甘心。 “给我留下五千人。”霍峻沉声，“你二人带兵回援，城内粮食足够，不必担忧我！” “不可！”刘磐拒绝。 他们是不想柴桑有失，同样也是想回援江夏，但二者不可兼得之时……他们只能选择江夏。 若把霍峻留在柴桑，太过危险。 哪怕他知晓，霍峻守城的本事，比他和甘宁要厉害的多。 “仲邈有多少把握？”甘宁却没有直接反对，而是问道。 “依目前的形势，八成。”霍峻想了想，道。 守城这事儿，而且还是守江东军，他有经验，之前不到五千兵力就守了孙策三万多兵力。 这一次，虽然不知道孙策有没有去江夏，但……县内粮食兵甲都充足，他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好。”甘宁便没有再犹豫，“既如此，宗石，你留下，带五千兵与仲邈一道守城，我带其余兵力，去打通粮道，解决后方隐患，再将此事通知汉升将军，请他速速来援。” 刘磐见得二人都做了决定，那是毫无办法，只得应下，“这是我郡丞之印，这是太守的印，此前太守协防豫章，便将印信都留了下来……可惜。” 甘宁一默，是啊，可惜……豫章必须留个人辅佐刘琦，若是刘琦顶用……他们的形势或许会好上一些，“既如此，我这便去了。” “好。” 于是，甘宁带兵回援。 …… 江东军军营。 “对方果真分兵了。”周瑜笑着，看向孙策。 孙策点头，“既如此，今夜命将士们饱食休息，明日便要拿下柴桑！” 周瑜领命而去。 孙策却是望向了西面，默了许久。 …… 江夏，西陵。 黄射听着奏报，眉头都拧了起来。 刘磐、霍峻、甘宁三个人都在柴桑，却还是被江东分兵打到了这里，很是出乎他的预料。 江夏与柴桑的粮道……被断，他并没有很担心，因为知道柴桑是必争之地，粮食囤得不少。 只是，江东军没有攻城，而是四处纵火，焚烧田亩中的作物，实在是可恨。 其中，他们黄氏的损失，便更多了，若再想不出办法，怕是要有不少人挨饿！ “哼。”黄祖突然进了府衙，盯着黄射，“怎的，没有决定？” “父亲。”黄射对着黄祖拱手，“儿子手中仅三千兵卒……如何与贼寇一万人对抗？” “田亩被烧，粮食被抢，各富户便不心疼？”黄祖骂道，“此次，为父过来，便是要给你送人来的！” 黄射微愣，“多谢父亲。” 黄祖点了点头，“去，请各家主事人过来。” “诺。”黄射很快便吩咐下去。 不到一个时辰，城内富户世家主事人便都聚集，因为，请他们来的人说是商议城外江东贼寇一事。 “元阳竟在此？”见到黄祖也在，众人那是惊讶不已。 元阳，黄祖的字。 如今黄祖已不是太守，是以，众人并没有再以官职相称，毕竟，安陆黄氏……到底还是当地最大士族。 黄祖嗯了一声，而后看向黄射。 黄射呼出一口气，“诸位，江东贼寇犯境，纵火抢粮，城外田亩，已是漆黑荒芜，若再不阻止，今岁的损失，可不少。” “郡丞说笑，我等庶民，如何去阻江东贼寇？”有人当下便问，“郡丞手中，不是还有不少兵力吗？缘何不驱贼？” “再者，吾家田地，已被焚烧个干净，此时再召集我等，又有何用？“有人不满。 田里的麦苗烧都烧完了，这会儿还能干啥？ “若不驱贼寇，怕是第二季禾稻都种不下去。”黄射沉声，“还望诸位好生思量。” 此时，又有人笑问，“郡丞何意？” “在下手中，仅有三千兵卒，城外贼寇，至少万众，缺什么……诸位难道不知？”黄射反问。 “原来是要人啊。”有人松口气，反正，不是要钱和要粮就好。 以前，他们经常被黄祖宰，被宰怕了，但凡江东攻来，黄祖几乎是次次要他们出钱出粮。 所以这一会儿，众人的抵抗心理，并不严重。 “若如此，在下便出个二百人。” “在下家中资产不多，仅可出一百乡勇。” “在下一百。” 厅中，一时间热闹不已。 黄射松口气，这样一来，人就有了，他也就有了出城和江东军硬碰硬的底气。 这一次，还得多谢他老父亲。 黄祖见此，却是满意的点头后，离去了。 此前他与江东军作战，对方凶猛，他的确是比不上。 可这一次，江东军竟然焚烧田地，直接断了百姓们今年的希望，同样也给族里和家里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要知道，在江夏……他们黄氏一族，土地是最多的，若再仍由江东军作恶下去，族里也是要有意见的。 …… 次日，黄射点齐兵马，将城内防守之事，交托于自己的副将，而后便带人出城寻江东军去了。 …… 甘宁并不知道黄射这边的措施，只是沿江一路追到西陵，见得黢黑的麦苗地，气得双眼发红。 粮食事关数万百姓的生计，可却被江东军这般付之一炬，如何能让他不怒。 便是其他士兵，见到这一幕也都是气得不行。 这年头，谁家里是能吃饱饭的？如果能吃饱饭，他们又为何来当兵？ “王五！”甘宁怒喊。 “将军！”王五应了一声。 “去探探，江东贼子躲去何处了！” “诺！”王五领命，便带着斥候先行而去。 甘宁下了马，走进田地之中，握了一把灰，沉默不语。 此时已是三月底，麦苗都已抽穗…… “将军，请定要将那些贼子赶出去啊！” 见着甘宁大军，附近的百姓纷纷出来，大哭道。 他们辛辛苦苦伺候了一个冬天，加上了春日的希望，在马上要收获时……却被人付诸一炬，心中如何能不痛啊。 第300章 黄月英：诸位是否想要跟多的粮食与土地呢？ 江夏，边境，林中。 “将军，前方二十里便是柴桑了。” 一中年将领听得士兵回报，松口气，根据探得的消息，柴桑守军已然分兵，这样一来，就能给孙策和周瑜创造条件，同时，他们也放弃流寇式攻伐，转而走林间小道，绕到了柴桑背后。 “全军原地埋锅造饭，遣人绕过柴桑，去州牧营内通信，就说，太史慈不辱使命，已抵达柴桑外二十里密林。” “诺！” …… 甘宁看着手中的地图，眉头紧皱。 一路追查下来，发现江东军纵火烧田毫无规章，前一日还在西陵，后一日已到了相邻之县，一日之内，不仅只一处地方被焚。 “将军，这群贼子……似乎离西陵越来越远了。”王五道了一句。 他是斥候首领，全军除了甘宁，就属他最清楚敌人是在哪些地方放了火的。 他们先至西陵城外，只派人进城与黄射告知了一声，便急忙追查江东军的下落了，结果发现，江东军纵火范围极广，似乎也毫无规律。 附近山中干枝落叶以及田户家中稻杆、麦秆都被他们捡得一干二净，丢到地里，以作引火之用。 但即便再无规律，江东军纵火的地点，的确离西陵越来越远了。 一支继续往江夏腹地而去。 一支……却是往东而去。 “甘将军，他们要的，仍是柴桑！”黄射道，他早在前两日就和甘宁汇合了的。 “吾信仲邈。”甘宁沉声。 敌人分军是为了从背后偷袭柴桑，以霍峻的谨慎，不会不防。 黄射呼出一口气，“那甘将军以为当如何？” “流窜在江夏腹地的江东军，数量必然不多，但他们能造成的损失，却是不小，柴桑如今有守军一万余，以仲邈之能，守上一月不在话下。” “甘将军的意思是……” “需尽快扑灭江夏境内的这支贼寇。” 黄射愣了，“还请甘将军明言。” “将所有马匹集中，我去带人去扑灭这支流窜队伍。”甘宁也只能分兵，“余者……王五，你带人把大家带回柴桑。” 他虽然相信霍峻，但……他也不能不支援。 “诺！” “黄郡丞，粮道仍需稳定，此事，便交由你了。” “好。” “不过，黄郡丞手中有这般多兵力？” 黄射叹气，便把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告诉了甘宁。 甘宁点头，“此事，吾会向州牧禀告清楚。” “多谢。”黄射点头。 黄祖是因罪去职，原因是……私通江东，刘表没能斩了他，已经是很宽容了。 他并不奢求刘表能原谅黄祖，但……黄祖的做法，还是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安慰了许多。 如今，他只希望，尽快把江东军赶走罢了。 …… 豫章。 黄忠看着求援信，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江东此次全力攻击柴桑，是他也没有想到的，所以……柴桑独木难支，他需得尽快出兵支援。 只是……豫章这边，只留下刘琦，万一有什么意外，就真的有意外了。 “来人，去请罗家家主、熊家家主来。” “诺。” 既然他得留守豫章，那就请人出兵支援罢了。 …… 襄阳。 黄月英是没有想到孙策他们，这一次竟是改变了策略。 一伙军队窜到江夏境内放火烧田！ 这简直挑战了她的底线。 粮食是什么？那是人命！ 虽说两方交战为的就是胜利，但孙策这做法，有伤天和，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 但她忘记了，在这时代，多数诸侯，不会觉得践踏百姓是多大的事儿，而孙策，在平定会稽时，屠了东冶。 多数诸侯，为了自己的利益与目的，是不会在意平民百姓的死活的。 刘表与刘备，是两个例外。 “阿楚以为当如何？”刘琮问着黄月英的意见，即便，甘宁与黄射已经给出了处理方式。 “此风，不可涨。”黄月英道，“粮食为民之本，江东此举，无异于屠城。” 蒯越与蔡瑁皆是点头。 这一次，江夏的各世家，损失不少。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襄阳，他们得能气死。 “至此，将江东也列为汉贼之名，列为必讨之地。”黄月英开口，“与此同时……请张乾将军带兵五千前去支援，直至江东军退兵。” 刘琮点头，他也有这个意思。 “不如……备写信于云长。”刘备在一旁道。 黄月英却是摇头，“不必了，关将军辗转数百里，从长沙至襄阳，再至叶县，已是够累的了。” 刘备也沉默。 江东的做法，他也看不上。 打仗就打仗，那是他们这些人的事儿，和老百姓……有啥关系？孙策竟然让人烧田？ “再者，叶县建城之事拖不得，早一日建成，便能多一分迎回天子的把握。”黄月英又道，“天子那封求援信，是时候亮于世人眼前了。” 她得到消息，伏氏……除了伏皇后还在宫内，伏家其他人，那是被一撸到底了。 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再等了。 “好。” …… 于是乎，襄阳城内，天子求援之信被展于城门处，与此同时，是往各州的信使飞奔而去，骂江东为汉贼的檄文，也带去了各处。 世家大族们的当权者都去看了，旁边还有天子印的对比，又结合伏氏一族去职的事儿，大家谁还猜不出点什么啊。 又见到刘协说，要让天下诸侯共尊刘表号令，以效光武，复高祖之兴，众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天下，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天子，家族兴旺之机，或许便要来了！ 而后，一堆人便都是想要求见刘表。 却依然被刘表拒而不见，推到了刘琮这里。 刘琮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只得一个个好言劝慰，把他们劝了回去。 可他们前脚才出州牧府，后脚就被楚安君的人请了去，道，楚安君有请。 …… 三味书屋内。 黄月英戴着面纱，静待这些大族当家做主之人。 “可是楚安君当面？”有人率先进来，见到首位上的黄月英，笑着问了一句。 “正是。”黄月英点头应下，“习族长请入座。” 习氏族长眉头一挑，这位女君，竟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他也没有问，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 后头进来的人不少，也都被这位女君一一点明身份，众人那是惊讶不已。 这位女君，自受封后可都在封地内未曾外出的，如今出现在襄阳，又把他们喊过来聚在一起，定然是有什么大事。 “不知女君，召集我等，可有何事？”杨氏族长率先发问。 “江东军纵兵焚烧田地一事，诸位当已有耳闻。” “是。” “天子之信，诸位也都已看了。” “不错。” “州牧将江东列为汉贼的檄文，诸位也知晓了。” “嗯。” 黄月英见此，笑了笑，“那么，诸位是否想要更多的粮食、布匹与土地呢？” ＊＊＊＊＊东炒粮团 黄月英话音落下，在场之人皆是不明所以。 不过，在这个问题之前，这位女君还问了三个问题。 若与前面的三个问题相关联，他们大概能猜到，这更多的土地和粮食，要么与天子有关，要么……与江东有关。 至于土地和粮食，在场没有人会嫌它多。 “女君何意？”有人便问。 “又或者，女君想要我们做什么？”另有人直接道。 谁都不是傻子，明白想要得到利益，前期至少是要有付出的。 这位楚安君把他们这一群人都喊到了一起，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黄月英感叹，这些人果然是人老成精，能当上族长或者族里话事人的，都是聪明人，笑着，“在下有一门生意……” 听着黄月英说生意二字，众人便都认真了许多。 “需要诸位投入些钱粮，在下保证，三月之内，十倍盈收。” “十倍？！” “女君这话……可当真？” “需投多少钱粮？” 一下子，众人便有些惊讶，纷纷问道。 三个月里头，十倍回报，这利润可太高了，有人不信，有人心动。 若非眼前这位能出现在三位书屋里头，她身后还有小先生身旁的护卫首领，他们还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女娘便是楚安君。 可眼前这人是楚安君无疑了，所以……她的话，便有了可信度，因为除去她本人，还有黄承彦以及刘表为她背书。 再说了，他们这群人，本来是要去求见刘表的，以求证城门外那封天子求援信的真伪，可只见到了刘琮，出了州牧府就被人请来这儿了。 此事，刘表不可能不知道。 “每一家，至少需粮十万石，以及钱五十万。”黄月英便以她想要的总量，按照在场这些世家们的数量，大概平均了一下。 这些东西，放到任何地方，那都很难一下子拿出来。 可唯独，荆州这些世家不同。 荆州这十几年来，多数地区几乎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战乱，而且，相对其他地区来说，风调雨顺。 所以，对在场这些有本钱去投资刘表的世家来说，这些东西，不算什么。 再者，去年……这些人也都是收了两季庄稼呢。 众人听了这数字，也在内心估量了一番，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这生意若出了事儿，也不算特别大的损失。 但这些钱……如果是十倍盈利，那……就是好些年的积累了。 场内无人不心动。 “不知女君……是要做什么生意？”杨氏族长好奇的问着。 “怎么做这生意，诸位莫问，这生钱的法子，不可外传。”黄月英摇头，而后笑着，“不过，除去这些钱粮之外，诸位还得从家中选一可靠之人，随我的人一道去江东。” “江东？！” 众人瞪大眼睛。 黄月英只是笑笑，“若诸位信得过在下，信得过黄氏以及楚纸，又有意做此生意，可与在下签订契书。” 于是，拍拍手，黄直便进来，将一堆早就写好内容的契书，放到了黄月英的桌案前。 见得黄直，众人对黄月英的身份也再无怀疑。 当下，便有人站出来，却是习氏一族的族长，“老夫方才进来时，女君便一言道破了在下身份，加上习书拜了小先生为师，如今似乎是与承彦公一道在叶县。女君这生意，习氏跟了。” 黄月英笑着点头。 见此，多数人表示这生意能做。 在多数人的带动下，剩下小部分还在观望的少数人，也未曾落下。 …… 与各世家签完契书，又聊了会儿天，便已过了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黄月英才请黄直帮忙送客。 待得所有人都走了，黄月英才松口气。 虽然她并不怕这群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耐不住总归是有些人八卦啊。 比方说，为何小女娘还未定亲啊？ 又有的说，他们家中有才子，年龄、样貌……与女君正好相配。 吓得黄月英抓紧了签字和用印的速度，然后赶紧让黄直送人出去。 黄直失笑，“阿楚谈正事时可全是淡定，此时却是这般表情，何故？” “直叔就莫要笑话我了。”黄月英无奈。 “阿楚此次筹集这般多银钱，是要做什么？”身后，黄武不解。 “赚钱啊。”黄月英很自然的道。 “如何赚钱？”黄武更不解了，要在三个月之内，十倍盈利……这生意，利润也太大了些。 “山人……自有妙计。”黄月英笑笑，表情却是严肃起来，“此番，需要兄长以及直叔都跑一趟江东了。” “无妨，但如何做……却需阿楚告知。”黄直点头。 江东这地方，不安稳，时不时就会来一场叛乱，所以，黄月英还安排了黄武。 “契书上，我令世家在三日内将钱粮集于码头，届时，大船顺流而下，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江东。” “可柴桑那头……不是有江东军嘛，若被拦截……” “便言我等自益州而来，听闻江东与荆州开战，便带了些粮食布匹过来做生意，再者……那张知仍是扬州楚纸代理商，其商行所用标记，我都有备着。” “即便如此，到了江东，又当如何？咱们庄上有人在江东吗？”黄直想了想，又问。 “自然。”黄月英点头。 这些年，她是让楚纸跟着各大代理商行天下了，可也不是真的完全就交给他们了，特别是交州、江东和益州，在她未来的计划中，这些都是要和荆州连成一片的，她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再者，豫章罗氏、熊氏，皆有生意在丹阳、会稽、吴郡。”黄月英又道，“此次生意，也是要分罗氏与熊氏一杯羹的。” 黄直点头，“具体……” “去了江东后，便对外说益州去岁丰收，又路过荆州，荆州作物一年两熟，采购了不少，想着江东缺粮，依托罗氏与熊氏的商铺，低价售卖粮食。”黄月英接着道。 “低价？多低？” “比当地市场价格至少低两成。” “为何？”黄武不明白。 “阿楚这是要让江东各世家也降价售粮？” “是。”黄月英点头，“再以现钱去购买江东的粮食。” “那……”黄武更难理解了。 “而后，我方粮价再低。” “再低？那不就是一直在亏本吗？”黄武瞪大眼睛。 “直至将粮价压到市价五成以下，甚至，能压得多低就压多低，而后大量买进，将带去的现钱全部用完。” “全部？” “是……这……” “再然后，找人传播消息，就道……孙策在荆州吃了败仗，粮草被烧，马上要派人回来采购粮草。” 黄直感叹一声，“阿楚这是……要从江东世家身上，割肉啊。” “届时，叔父便再命人抬高粮价售出便可。”黄月英笑着，而后严肃，“但有一点要注意，叔父与兄长尽量少露面，第二，时刻注意退路，莫要让自己身陷敌营。” 黄直与黄武便是没有了疑问，点头应下。 “一旦事成，便自豫章退回荆州，多带护卫，小心一些。” “钱与船如何处理？” “一半银钱用来购置土地与丝绸，一半提前走陆路，从豫章退回荆州。” “好。” 黄月英接着便把罗氏、熊氏以及她在江东安排之人的联系方式交给了黄直两人，又一再叮嘱两人要注意自身安全。 生意败了……没什么，这点钱，庄子上赔得起。 可人得好好回来。 第302章 今日粮价，又降了！ 三日后，码头。 一支船队顺流而下，往东而去。 黄月英见着众人远去，这才打马回了府中。 前日，她已写信让张乾带给甘宁他们，尽可能，毁掉江东军的粮草。 这样一来，她的计划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有着这么多粮食和现钱操控，足够从江东世家身上割下些肉来，再待得江东军粮草被毁，孙策就算想补充粮草，也得大出血一波。 与此同时，荆州各世家选出来的人，也就能安安稳稳的扎根在江东，为日后接收江东做足准备。 襄阳城城门外，依旧是人头攒动。 痛骂曹操者有之，怒而呼朋唤友往许昌者，亦有之。 痛哭流涕者有之，直言对不起汉室，对不起祖辈教诲云云。 荆州民间，刘表的名望……更高了。 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那左将军与咱们州牧是一起的，现在，就该宗亲们抱团匡佐天下才是！ “可惜益州牧刘璋，固守蜀地，此前虽也说要讨贼，可未见其发一兵一卒。” “这些宗亲里头啊，现在就咱们的州牧和左将军，那是真真实实的在做事！” “叶县那边，新城即将建起，听闻，最高的楼台，竟有十余丈高！” “荒谬！如何会有十余丈？” “哦，说是用了一种新的材料，叫做青灰！” “哦，在下听过！未遇水时便如普通泥沙，这一遇水啊，便若青石，传言，可筑百丈高楼呢！” “新城建起啊……吾等当去看看。” “叶县筑了高城，如此一来，迎还天子，便更有把握了！” “是极！” “吾等自当于州牧府外请愿，请州牧早日发兵，迎还天子才是！” “正是，同去！” 于是乎，有人结伴去州牧府外请愿，有人结伴去叶县瞧瞧。 热闹至极。 而天子求援信这消息，也在不断的往外扩散。 …… 半月后，许昌。 曹操见着手中这消息，哈哈大笑，“好一个共尊刘表号令，他刘表，可有此魄力？” “主公竟不生气？”一旁，郭嘉好奇的道，还是相当意外的。 “吾难道要与天子置气嘛，这不是令仇者快？”曹操反问，“吾与天子，有太多误会，世道动荡，又无机会解释，至于闹成如今这模样，奉孝有何办法？” 再说了，他即便是生气，这时候难道还能入宫去把皇后也废了吗？ 若真是如此，荆州那封求援之信的真伪，更不需要证明了。 相反，他得暂时先好吃好喝的供着伏氏一族才行。 郭嘉想了想，道，“难。” 曹操叹气，是很难啊。 再者，以刘协的性子，是不会与他真的和好的，待得有朝一日权柄在握，说不得就得将他曹操斩于殿前，以泄怒气。 既然没有了合作的可能，那就只能把刘协彻底的关起来，好好的当他的招牌便可。 “但也并非毫无办法。”郭嘉又道。 曹操便看向了郭嘉，“奉孝快说。” “曹氏有女，可奉天子。”郭嘉开口。 将族里的女子打包批发给皇帝，是世家大族一惯的做法，如此，才能把家族和皇室捆在一起。 曹操略皱了皱眉，他的女儿，目前曹宪最大，不过十一，也还未到能嫁人的年纪，族中那些人的女儿，又如何能入皇室呢？ “便如奉孝所言。”曹操应下，反正，先与天子定好亲事，也是可以的。 “主公与天子这关系，或可请文若帮忙说项一二。” “吾知晓，文若他们，自是汉臣。”曹操笑着，“但吾曹孟德，亦是汉臣啊！” 于是，伏氏一族又被恢复了官位和大房子，伏完气得直跺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完全无法反抗。 但显然，天子有了外援，境况也能好上不少。 至少，曹操有了些许忌惮。 而许昌这头，又是不断的有使者出使各地，解释荆州那封天子的信，乃是小人所造，为的就是挑拨他和天子的关系，同时，将他的女儿入宫侍奉天子的事儿也宣扬了出去。 至于别人信不信，他也不太能管得到。 …… 益州。 刘璋听着侍从的汇报，皱着眉，天子那信，摆明了要让天下诸侯听刘表的话，共伐曹操。 “州牧，此信内容虽是荆州使者通传而来，但到底是真是假，仍需派人去分辨一番。” “嗯。”刘璋也赞同。 不能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当下，便点了人去荆州一探究竟。 …… 交州。 诸葛亮感受着这炎热的天气，拿着羽扇的手不禁加快了速度，这是真热啊。 “先生，才从襄阳那边来的消息。”一名侍从递了个竹筒给诸葛亮。 诸葛亮接过，打开，看完后感叹一声，“世道多艰啊。” 这是黄月英给他的信，一是说了天子这信的事儿，二是告诉了他，刘表激动到犯中风，如今是刘琮跟着蒯越和蔡瑁出面理事，第三，说的是她对江东的谋划。 同时请教他，问是否有安江东之法？ 诸葛亮无奈摇头，阿楚如今的想法，倒是激进了不少，怕也是被江东军放火烧田一事气到了。 至于安江东……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黄月英再弄一些和楚纸类似的生意，与江东各世家联合……辅以荆州军，那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但问题是，还有什么生意能如楚纸与书籍呢？ 制糖的生意，是黄月英准备用来联结交州的，虽可分润到江东各世家，但仍是不够的。 “先生，已与士族长约定好了会面时间。”又有一侍从进来报告。 “好。”诸葛亮点头。 他既要与交州联合，总是躲不开士燮这这一族的。 所以，他选择单刀直入，上门拜访。 至于说，对方是否会想要抢夺这糖利，那也得看看……士家在交州之外，是否有更好的商路了。 是夜，诸葛亮便提笔给黄月英回信。 …… 江东。 “天子求援信写给了荆州牧？要诸侯共尊其号令？” “那天子的信，就在襄阳城门那儿挂着呢，有数百人看守！” “荆州那头，已经派许多人前往各州通信了！” “不是，那荆州不还将咱们的扬州牧喊成汉贼吗？” “那是咱们的那位烧人家田了！” “造孽啊！” “可别在这儿说了，今天那几家粮食，又降价了！” “什么？又降了？” “今日价几何？” “粟米百钱一石！” “什么！百钱一石！” 街头巷尾，江东百姓们呼朋唤友，早就带上了各种布袋，往粮铺而去。 “益州丰收，荆州又有一年两熟的庄稼，难怪粮价如此之低啊！适合多囤一些，以渡来年！” “倒是！” “走，去买粮去！” “再说了，如今已是四月，荆州那宿麦……不又得熟了吗？” “正是啊！” 第303章 吴郡世家：该言和了。 荆州有一年两熟的庄稼，此事早已传遍天下。 普通人知道的，多是四月中下到五月初，宿麦成熟，紧接着翻整田地，将旱田改为水田，再种禾稻。 可按照正常的周期，五月再种禾稻，那是妥妥的来不及的。 现如今，不知有多少百姓羡慕荆州，也不知有多少世家，分派族人们去荆州立支，为的，便是庄稼一年两熟的法子。 也有不少世家挺恨曹操的，原本刘表都要献上此法，祭祀宗庙的，届时朝廷推广下来，他们就是第一批受益者。 所以，江东百姓，对于这几个外来商人带来的大量低价粮食这事儿，丝毫没有怀疑。 便是江东世家，也没有怀疑，毕竟人家的船从码头来的，他们可都看到了那堆成山的粮食。 “扬州与荆州，气候差不得多少，一年两熟的法子，荆州可行，扬州必然可行。” 吴郡，某一世家正厅之中。 “正是，吾等虽已派族中子弟去往荆州，可路途遥远，待得落下户籍，分得田地……又至少到来年了，这再耽误下去，便又差了一年的出息！” “是极，那几名益州商人，既能从荆州带来如此多粮食，说不得……便知晓其中玄妙，是以，才至我江东售卖粮食，如今我等已降价至百钱一石了，他们竟还跟着降……” “这只能说明，荆州那边的粮价，远比百钱要低得多！” “那是一年两熟的庄稼，荆州官府必是大力推广，那边普通庶民的粮仓，说不得便也满了！” “若非如此，那益州人如何能收得这许多粮食？” “正是！” “只是，如今已是百钱一石的粮食了，若再降下去，就怕真没什么利益了。” 在这时代，多数粮商，皆出自世家大族，世家大族田地极广，每年收上来的粮食也多，若年年存在仓中，那是不可能的，自然是要往外贩卖的。 “利益是还有，只是真的太少了。” “跟！我看他们的粮食，最多三百万石！咱们加起来，可不止这么些，他如何跟我们争？” “据在下所得的消息，除去他们带来的粮食，还有罗家的粮食……也一并出售其中。” “罗家势力多在豫州，如今被那刘琦掌控着，定也是推行一岁两季庄稼，宿麦收割在即，自然要将陈粮售出才是！” “再降！九十五钱一石！” “行！他们能有多少粮食可卖？待这益州人一走，吴郡还是我等之吴郡！” “是极！” …… 次日，吴郡粮价又降。 于是，黄直也跟着降，降到了九十钱一石。 再次日，吴郡世家将粮价继续降到了八十八钱一石。 黄直见着这降幅，也大概摸了一番对方的底线何处了。 “直叔，还降吗？”黄武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阿楚说，要把粮价压到至少一半以下，可现在……岂止是一半以下啊！简直就是砍了六成啊！ “降，降到八十五钱！” 又过一日，对方降到了八十三钱。 黄直便降到了八十一钱。 “已经要到他底线了！降至八十钱！” 吴郡世家们仍不服输，如何能让这外商在吴郡本地搅乱市场呢。 黄直听闻消息，松口气，“阿武，派人多次去各粮铺够粮，而后小心些，把钱都花出去。” “好。”黄武应下。 罗家商铺的掌柜目瞪口呆，“黄先生便这般确定，他们会交粮吗？” “自然，因为我们的粮食还在卖啊。” “先生为何确定他们不会吃进我们的粮食，而是会跟着降价呢？” “我等自码头来时，近三百万石的粮食他们应该都能估算出来，吴郡之中，哪一家有这般大的魄力吃下我等所有粮食？”黄直笑着解释，“自然是跟着降价，希望将我这‘益州客商’赶走罢了。” “他们为何不联合？” “要吃下我的粮食，那可得往外掏钱啊，而跟着降价，同样是卖出了粮食，虽赚得少，但到底不是往外掏钱，换做是罗掌柜，如何选择？” 罗家掌柜感叹，道了一句，“先生高才。”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吴郡内数个小院中，堆满了无数粮食，仍有人不断的往里头送粮食。 …… “这……还有人在全力购进咱们双方的低价粮食！”吴郡世家的人反应过来，皆是不可置信。 “莫不是，吴侯手中之人？” “吴侯在前线打仗呢！” “谁家有这般多现钱？” “这……不知啊！” “咱们这是，被人利用了？” “那如今当如何？” “这粮食是否要继续贩卖？” “那益州客商，此时心情与我等当是差不多的，或者……该暂时言和？” “这……” 众人面面相觑。 突然出来的另一方势力，全力购进了他们各家准备的粮食，一副不计钱财的模样。 事实上，人家也真的不缺钱财，结账时，那钱都是一车一车拉着来的，简直惊到了他们，即便如此，人家依然还在购粮。 “这背后之人，目前所耗银钱，预计是在千万以上了。”有人估算了一番。 “千万？！” “到底何方神圣？” “嘶！” 一千万钱，对于积累几代的世家来说，虽然不是特别多，但……绝对不少了，已经是他们一族之中几年的出息了，这还是大世家。 “该言和了，若不然……我等只会两败俱伤。” “何人可去？” 一堆世家之人便又你看我，我看你。 …… 柴桑。 霍峻一刀将一名江东兵砍下城墙，大口的喘着粗气。 江东军的攻势，越发的凶猛了，若非县内早早就备有各类守城物资，怕是早就已经丢了。 “仲邈，这般下去，将士们可都要吃不住了！”刘磐大喊着，也砍杀了一名江东兵。 “将士们吃不住了，那江东军也该吃不住了！”霍峻很肯定的道，“兄弟们，守住柴桑，今日吃酒！待得此战结束，吾与州牧，为尔等请功！” “将军，咱们就是大头兵，跟着您打过蛮人，也打过江东兵，压根就没在怕的！” “就是！” 霍峻闻言，笑笑。 即便江东军从后方攻城，他也从未害怕，因为，他是防守的一方，天然就占据着地形上的优势。 如今又是人和，如何能不胜？ 再者，黄射领兵来援，也给了他们很大的助力。 只是，兴霸啊，该回来了！ …… 月前，甘宁带着骑兵尽数扑灭了江夏境内的江东兵后，便打马往柴桑奔来。 路过西陵时，被一兴汉商行的人拦下，说是黄月英有信给他。 甘宁自然是看了信，见得黄月英说，要他想办法将敌军粮草尽数烧毁时，他便笑了。 烧粮草啊，简单。 “王五，去西陵备船，绕至江东军后头去，我等……有活儿了！” “诺！” 第304章 激战 江东军营。 孙策看着对方守城的情况，叹口气，“这霍峻，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吾与子义一前一后攻城，竟这么多日……还未能攻下。” “连日这般攻城，我等损伤极大。”周瑜沉着脸，“将士们已多有怨言……再这般下去……” 孙策失笑，“鸣金，明日……我亲自带队攻城。” “不可！”周瑜反对，“伯符如今已是州牧，如何能向以往一般冲锋阵前？” “哈哈，公瑾莫要忘记，我可是，小霸王啊！这世间能要我性命之人……可不多！”孙策哈哈大笑。 周瑜更是反对，“总之，我不答应。” “公瑾替我守好后方便是。”孙策却并不听劝，“我孙伯符这扬州牧，也从不是靠嘴得来的，这江东，亦是如此。若我成州牧，却不敢再冲锋陷阵，让将士们如何看我？” 周瑜沉默。 的确，孙策在不在阵前，对江东军士气影响，极大。 “那我派人通知子义。” 既然要发起最后一搏，总该双方都上。 “好。”孙策笑了笑，“公瑾放心，天下未定，我等都还未迎回天子呢。过几年，你我可是要在许昌城城头喝酒呢！” “好！” …… 次日。 孙策全幅披甲，列于阵前，江东军士气大振。 柴桑西面，太史慈亦是如此。 …… 城墙上，霍峻远远的看着对方的阵势，内心感叹一番，幸好，昨天晚上让将士们抓紧休息，不然今天怕是悬了。 不过，即便抓紧休息了，今日……也是悬了啊。 前有小霸王孙策，后有太史子义……被这样两名将领攻击，他也是有点慌的。 “宗石，西城便交予你了。”霍峻叮嘱，“切不可让敌军上来，若实在守不住，派人告知我，我带人来支援。” “说什么呢！”刘磐眼睛一瞪，没好气的道，“放心，真守不住了，肯定是要告知于你，不会令你腹背受敌的。” 霍峻失笑，“好。” 旁边的黄射叹气，今日……又得是一场血战啊。 “黄郡丞，便劳烦你暂时居中调度，及时增派援军了。” “放心。”黄射应下，“其实……仲邈与宗石不必如此客套的，我等到底……是过命的交情了。” “哈哈哈，好，子羽。”刘磐大笑着。 霍峻也笑，“那就，辛苦子羽调度了。” 黄射便开心的笑着应下。 不多时，鼓声起。 一座小小的柴桑县，聚集了近十万兵马。 城墙已有多处破口，但城上兵士仍不怯馁。 “投石机！”孙策望着城墙上那年轻将领，心下叹息，若可活捉此人，必好生劝说。 “射！” 巨大的石块，便往柴桑城墙飞去。 砸在城墙上，有时还能带走几名兵士。 …… “将军，江东军已经全员出击了。” 某处密林之中，王五对着甘宁道。 “好。”甘宁点头，看着他们从筹备的膏脂以及黑水，便点燃了其中一个火把，递给了王五，“根据咱们探得的消息，对方的所有粮草，便囤于兵营之内。” “是。” “是以，放火之事，交予你。”甘宁看着王五，笑道，“此战打完，估摸着江东也该缓上好一段时间，届时，好好回庄上休息去。” “哈哈，好，我也是想庄子上的吃食了。”王五笑着应下。 旁边，其他几人也笑了，回想起庄上的日子，他们最怀念的，还是作坊内的吃食。 甘宁点头，是啊，他也挺想念的。 …… 半个时辰后，柴桑县的战事开始胶着。 孙策见此，知道自己也得上了，于是拿了一面盾牌，又在腰间别了大刀，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便往城墙下冲。 那里，已有三具云梯铺着了。 今日，他便要带人冲进柴桑。 驾马飞驰至城下，孙策弃马，爬上云梯，一只手持着盾牌，一只手扶着梯子，快速往上爬。 …… 城墙上，霍峻见到那银甲将领亲自带队冲锋，还带着盾牌就往云梯上爬，便道，“准备！” “一，二，三，放！” 只见，一枚此前落在城墙上的巨石，被五六名士兵抬起，对着孙策正在攀爬的那具云梯，便丢了下去。 云梯上，孙策瞪大眼睛，这石头，便是他用盾牌挡，也是挡不住的啊！ 只一瞬间，他就做出了选择，直接丢弃盾牌，就翻身到了云梯的另一面，惊险的躲过了巨石，而那巨石，从高处落下，砸中了好几名江东士兵。 孙策眼神一沉，今日不拿下柴桑，他都对不起他这些弟兄，于是依旧快速向上攀登。 孙策下方，亦有兵士跟着攀登。 霍峻见孙策躲过了这巨石，内心暗叹对方运气不错，“滚油准备！” 待得孙策已十分接近城墙处，霍峻便下令倒油。 一大锅被烧沸的滚油，自上而下，便往孙策方向而去。 孙策大惊，低头，护脸，只是手脚却护不住，手背那瞬间传来的灼烧感，令他咬牙切齿，这柴桑都守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守城物资？ 当下，忍着痛，迅速翻身到了云梯正面，随即抽出背后的大刀，另一只手配合着，迅速往城墙上冲去。 霍峻又呼一声，这孙策…不愧被称为小霸王了。 如此之勇，也难怪阿楚当时在江夏设计了那般陷阱还未留下对方！ 于是瞬间从亲卫手中接过枪，直直的刺往孙策的面门，这般攻击，他就不信孙策还能挡住。 云梯之上全是热油，孙策站立不便，必须有一只手拉住云梯借力，因此，孙策处于极其不利防守地位。 孙策忍着右手的痛，直接拿大刀将这一枪往上格挡，只是，手中有伤，大刀飞落了下去。 见此，霍峻收回枪，又出一枪。 孙策于是单手握住枪柄，不肯放手，反而借力，直接跃上了城墙。 霍峻内心又是震惊了一番孙策的勇武，这样的将领，若是能为荆州所用，必然能极大的提升实力，可惜，荆州和江东，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孙策身后，其他守城将士见此，也直接朝他砍去，只是，盔甲到底挡住了许多攻击，反被孙策夺了一把刀。 霍峻面色一沉，城墙上，一旦被孙策登上来，再想赶下去，就很难了，手中出枪的动作，却是更迅速了，无论如何，必须将孙策赶下去。 眼神一尖，见到孙策右手那大片被烫伤的伤势，便专攻孙策右手。 孙策腹背受敌，便不管背后，专心应对霍峻的攻击，只是……对方专攻他右侧，让他也是恼怒，即便右手疼的厉害，但却不肯放松刀柄，慢慢的将防守之势转为攻势。 与此同时，云梯之上，更多的江东兵出现。 孙策又一转身，却望见营地那边，似有人冲杀放火，慢慢的起了浓烟。 第305章 孙策陨 孙策脸色难看，手中动作，却是越发凶狠。 以至于，算是以逸待劳的霍峻不得不采取防守之势，也幸得周围兵士协助，并未落入下风。 霍峻同样也见到了江东阵营之中的浓烟滚滚，心里自然是大喜，这意味着……江东军后方被袭，说不得，这便是最后一场征战了。 双拳到底难敌四手，孙策还是受伤了，小腿上，手臂上，血流如注，手背上还有大片的烫伤。 “将军！”后头努力攀上城墙的江东兵，便是越发的想要往孙策这边聚集。 霍峻勉力控制形势，但禁不住……他这里到底是兵力有限，且……早已是疲兵了。 对方合围，孙策虽越发勇武，但还是受到了伤势的影响，其亲卫便要护送孙策下城。 孙策不允。 不多时，黄射命第一支支援队伍上了东面城墙，形势登时发生逆转。 霍峻见孙策气势下跌，攻势便越发凌冽。 孙策也知晓自己如今已受伤，必须打开缺口，让更多的兵士上城楼才可，亦不肯相让。 远处。 黄射引弓，盯着霍峻和孙策这战场。 作为黄祖之子，他太清楚江东军的灵魂人物是谁了，以前是孙坚，如今是孙策。 今日孙策带兵攻城，江东军的气势都有所不同。 但……孙策若是陨落呢？ 论个人勇武，他比不上刘磐，论排军布阵，他比不上甘宁，论守城守地，他更比不过霍峻。 可，有一点，他是世家子，又曾为江夏太守之子，在射箭这事儿上……他也是下过苦功夫的。 “仲邈，让开！” 黄射大喊一声，箭矢瞬间发出。 霍峻听了，还砍了孙策一刀，而后赶紧让开，下一刻，箭矢便自他手边擦过，直直射入孙策胸前。 霍峻瞪大眼睛，黄射这手箭法……不错啊！ “将军！” “将军！” 江东兵见此，大呼出声。 荆州军见此，欣喜欢呼，得势不饶人，攻击越发激烈。 倒下的江东兵，越来越多。 …… 孙策捂着胸口，见着那直入身体的箭矢，自知……今日命要休矣！ 未曾想，他孙策，竟要死在……柴桑之地。 身体被扶住，身上的力气快速的流失，伤口不断的喷涌出血液。 他用着仅存的力气，一刀砍断了箭矢的前半段，只是，却没有多余力气再做其他事了。 他也知道，他如果死了，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这些兵士，不会放弃，今日……说不得便要全留在柴桑。 荆州军有援军，他们江东的粮草……被烧了，在城墙上，他看得清清楚楚，再打下去，已没有意义。 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迅速的在脑中闪过，最后，他最放不下的，还是他那还未周岁的儿子，以及与周瑜的约定。 “收……兵。”孙策被一名江东兵背在了背上，对着此人道。 “将军!” 于是，这名江东军解开了腰间的麻绳，将孙策绑在背上，在其他江东兵的掩护下，从云梯撤下。 …… 城墙上发生的一幕，自然是被城下的江东军看得清清楚楚。 无数江东军大喊，“将军！” 见着孙策被背下来，他们已无心恋战。 又有人打马去告知周瑜。 …… 江东军营内。 周瑜黑着脸。 “他们用了膏脂与黑水……火势难以扑灭！一旦靠近，兄弟们便会被打回来。” 此刻，营内所有兵士都往柴桑去了，留在他手中的，不过老弱病残，这一个多月来，他们的伤亡可不小。 “将军他……中箭了！”一名士兵跑进营中，慌乱的跑到周瑜面前，道。 “什么！”周瑜大惊，便立刻往营外跑去。 就见到了所有兵士，都在往营内退回，笼罩着哀伤。 “伯符！”等了片刻，他见到了被人背着的孙策，“快去请大夫！” …… “撤！”甘宁也不傻，见着对方的人是乌泱泱的回来了，便下令撤退。 “好像听到说，州牧中箭了！” 甘宁叹气，并没有说什么，却是摸了摸穿在身上的那件软甲……阿楚到底，是小心谨慎多了。 可小心，才能活得更久啊。 孙策的勇猛，他再清楚不过，此前即便被阿楚下了药，才恢复没多久，便能与他战个平手，若是孙策体力正常时，他怕是打不过的。 可即便这样的猛人，也会中箭受伤。 看江东军那模样，中箭的部位，应该是胸腹。 …… 营帐内。 周瑜见着孙策的模样，眼眶登时红了。 孙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公瑾，你以为，仲谋与叔弼，何人可领江东？” 孙翊，字叔弼。 周瑜抓着孙策的手，“伯符莫要说话，节省体力，大夫已在诊治，此伤……” 周瑜顿了顿，他很想说，这伤无事，可看着那箭矢的位置以及孙策越来越白的脸，他说不出这话。 大夫看后，摇头，“将军这伤，应当伤了心府，虽只是边缘位置，却也无法处理，若是拔出箭矢……便会将心府挫伤，心府周边血脉密布，更是难以为继……老朽……” 周瑜咬牙，“伯符，你挺住，我再为你去请大夫！” 孙策惨然笑着，“公瑾……莫如此了。阿权与阿翊，公瑾觉得谁更合适些？” “叔弼骁悍果烈，与伯符很像，但……”周瑜含泪摇头，“并不适合统领江东。” 孙策松口气，“吾与公瑾，所见略同。若我死，则由仲谋领州牧位，统领江东，休养生息……” “伯符！” …… 甘宁回到柴桑，听闻了战事经过，拍了拍黄射的肩膀，“未曾想，子羽竟有此般射术。” “若非我躲得快，那一箭是射到我身上的！”霍峻笑着，给了黄射一拳。 黄射只是乐呵的笑着，他到底，也没堕了江夏的名头。 “此次，江东军必退，不如趁势追杀？”刘磐建议。 甘宁摇头，“孙策重伤，江东军悉知，哀兵……莫追。” “行。”刘磐点头，因为，甘宁说的没错，孙策在江东军中的地位，可不仅仅只是首领，更是精神象征。 若逼迫太紧，反而不美。 “打扫战场，重新修整，以防江东军重新攻城。”霍峻却是对着手下下了命令。 “仲邈这也……太小心了。”刘磐哑然。 “小心，才能活得更久。”甘宁道。 “是啊，否则，勇如孙策……怕也是要陨落的。”霍峻很是赞同，想起了身上的这身软甲，其实，帮他挡了不少攻击的。 …… “伯符如何了！”太史慈率兵与周瑜集合，问道。 只见周瑜一抬头，眼中已全是血丝，咬牙切齿，“此仇，吾必报之。” 太史慈大惊，“伯符已经……” 随即，看向榻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的确……胸口已无起伏了。 第306章 五百钱一石 周瑜一脸悲痛，太史慈便明白了所有，随即也落下泪来。 他与孙策，相见恨晚。 孙策比他年轻，却已陨落！ “此仇，吾亦必报之！”太史慈哀声道，“吾这便带兵，端了柴桑！” 周瑜又摇头，“粮草，被焚。” “这！”太史慈又是震惊，冷静下来，才问，“公瑾如何打算？” “如今天热，先带伯符回江东。”周瑜叹气，“但……不可发丧。” “为何？”太史慈问。 “江东士族，多有不服我等者，若知伯符已陨，怕是……又要去各处平叛了。”周瑜摇头。 太史慈默了默。 孙策，是以武力打下江东的，对于不听话的士族，孙策的处理也很简单，直接杀了了事。 这时有人称孙策，转斗千里，尽有江南之地诛其名豪，威行邻国。 武力之威，短时间内固然有效，可江东士族，却一直将孙策视为入侵者，若有机会，是不会与孙策这方通力合作的。 “那江东……” “伯符要让仲谋承州牧位。”周瑜道。 太史慈点头，“仲谋或可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仲谋此时……” “应当在豫章，吾已令人去通知仲谋回吴郡了。” 太史慈叹气，又看了一眼孙策，流下泪来。 …… 江东。 黄直算着时间，便令人散播孙策粮草被烧的消息，于是，江东士族，便派人登门拜访了。 说是要买下他手中剩下的粮食。 黄直只是摇头，说自己的粮食也已不多，原来还以为是江东某一大族买走的粮食呢。 那代表之人便哼了一句，“那人定是知晓了前线的消息，方才提前从我等手中买走了粮食。” 黄直亦是表现的无奈，“可惜，在下不日便要回益州，怕是要错过这一次机会了。” 那人眼神一亮，便急忙道了一句告辞。 …… 下午。 黄武被江东士族拜访，说是要买下他手中的粮食。 黄武自然是连连拒绝，直道，“扬州牧辎重被毁，无论是想要继续征战还是回军修养，皆要大批粮食，这等机会……在下已经准备了许久了，如何能让与阁下呢？” “阁下这便说错了。”江东士族们笑着，“你我，当是合作。” “合作？” “阁下有钱不假，但在江东之地，到底势单力薄，如何能搭上州牧府？” 黄武皱眉，假装思考了许久，“阁下的意思是，若我不同意，便出不了江东？也搭不上州牧府？” “是。” 黄武沉默，叹气，“说，尔等欲够多少粮食？” “全部！” 黄武气笑，“诸位可知是多少粮食？” “至少，四五百万石？” “诸位知晓便好，这许多粮食，诸位又欲以何价购入？” “阁下几乎是以八十钱一石购入，那我等便欲以八十五钱从阁下手中买回。” 黄武气笑，“诸位可是在开玩笑？正常时日，再差的粟米，都要两百多钱乃至三百钱一石呢！” “阁下入价极低，难道还要以三百钱一石卖于我等？” “难道不可？说句实话，江东军缺粮，早就是事实了，在下本打算以五百钱售出的。” “嘶！”江东士族们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出价，也太狠了。 但此人说的也没错，江东军……必然缺粮。 他们这些世家本也打算在这时候赚一笔的，可若是能吃进这人手中所有粮食，便是相当于把那益州商人的粮食也一并吃下，再加价卖给孙策，他们还是赚的。 “五百钱太高了。” “的确，太高了。” “要便要，不要便作罢！”黄武哼了一声，随后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登时……门后以及厅外出现了一群刀斧手，“在下也非吃素的，若诸位是想动手，在下可不怕！” 江东士族们大惊。 好家伙，这人到底在江东藏了多少人手？以这些人手的战斗力，他们得出多少人？ 一时间，便有人想了许多。 “诸位还是好生商量。”黄武说完，便直接出了正厅。 反正，在刀斧加身的情况下，他们估计是不可能降价太多的。 阿楚和直叔的这些谋划，简直要吓到他，但如今看来，却是算准了人心。 …… 半月后。 豫章。 黄直与黄武带着银钱与各家的家书，继续赶往荆州。 “此事，着实是……太刺激了一些。”黄武每每想起，就忍不住感叹一番。 “江东军军粮被焚，已不是谣言。”黄直只是笑着，“阿楚这让甘将军他们配合，简直太好了。” “是啊。” “江东军兵败，灰溜溜的回了吴郡，粮草不足，必要从士族手中购粮的，其实，只要孙策买粮，他们便不亏。” “孙策……可不会就这样买账的！难道阿武真以为孙策如此富足？” “难道不是？” “江东要供应如此庞大的军队，所耗甚糜！且，江东年年有叛乱，耗费更是不小。”黄直解释了一下。 简单来说，在黄直看来，孙策那头的财政是不宽裕的。 真要用几千万钱买这么多粮食，绝对是拿不出来的。 所以，江东士族们，只能自己认栽了。 …… 江东。 各士族们听闻江东军回来的消息，喜不自胜。 果真，不久后就有人来商谈购买粮食的事儿。 他们便大开口，报了个六百钱一石，采购的官员那是目瞪口呆，说自己做不了主，便往上报了。 …… 州牧府。 孙权沉着脸，听着这消息，看着张昭与周瑜，“子布与公瑾觉得，吾当如何？” “缘何会如此高价？”周瑜是震惊得不得了。 张昭叹气，便把前些时候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子布是说，士族们又从那商人手中买回了这许多粮食？此时再加价卖给我等？” “是。”张昭无可奈何的点头，“军粮被烧之事，早已传遍街巷了。” 周瑜也沉了沉脸，“这些人，当真以为杀不得他们吗？” “公瑾兄长莫急！”孙权按住周瑜，“以往，兄长杀戮甚众，以至于江东士族多有叛乱……如今……” 周瑜默。 张昭也默。 他们作为孙策的谋臣，自然不止一次的劝过，可孙策的性格，哪里是他们劝的了的？ “此事，交予昭来处理。”张昭开口，拦下了这事儿。 “多谢子布了。”孙权点头。 “当下之急，便是先为仲谋拿到天子文书，造在柴桑时，吾便已派人去了。”周瑜叹气，“再有月余，便该回江东了。” 孙权想起孙策的事儿，又是心中悲恸，“此仇，吾孙权必报之！吾与荆州，不共戴天！” 孙坚、孙策，都是折在荆州的，他如何能不恨？ 第307章 七月 不管孙权几人有多恨荆州，今年，是无法再出兵的。 不仅今年无法再出兵，便是来年，都得小心谨慎些，孙策死了，这消息……他们到现在都还瞒着呢！ 所以，孙权要先拿到朝廷的任命书，然后再让信得过的人去驻守各郡，如此，才能完成安稳的接手江东。 …… 襄阳。 柴桑大胜，黄射一箭重伤孙策的消息传至，上下俱喜。 州牧府，刘表也是露出了笑容。 果然……阿楚在东面防线的布置，完完全全的克制了江东，这样看来，日后刘琮承他的位置，有着甘宁这几人，即便不能拓土，也能守成。 刘琮却是比刘表要更开心。 这一段时间来，刘表病倒，江东来袭，天子求援信散往各州，桩桩件件，他的压力都很大。 如今，刘表的病慢慢的好起来，江东的问题也解决了，宿麦收获在即……他当然高兴！ 与此同时，他更清楚的了解了，东面防线那些将领的能力以及……黄月英的能力。 过于优秀的识人之明。 此战后，荆州之名，当威行天下。 …… 黄月英得到消息，自然也是开心的，不过，她更关注的是黄直这一行人的消息，也幸好，今天收到了对方来信。 计划很成功。 各世家所派之人已在江东拿了不少土地，与此同时，他们还拿回了一半的现钱，现已在回程路上。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手段去获取钱财。 原因无他，仅因孙策派人烧毁了不少田地，令不少百姓损失惨重，半年的辛苦成为了泡影。 她原以为，被她那蝴蝶小翅膀煽动影响而没有英年早逝的孙策会成为乱局者。 而今，局是乱了，可并没有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她才发现，强留一些人，有时候还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只是，再等到半月后。 许昌那边传来消息，曹操表孙权为扬州牧，她才意识到……能被改变的大势，终究是少部分。 她如今的积累，远不足以达到对抗这世道的程度。 也就意味着，她得做得更多些才是。 紧接着，孙策的死讯也传来，黄射的名头，更上一层。 甘宁、霍峻、黄射、刘磐，四人更是升官加职，更进一步。 …… 而荆州各世家，则是喜气洋洋，不止一次的上门拜谢。 说三个月，还真就是三个月，算上在江东的土地，利益的确……达到了十倍之巨。从心腹的信中，他们也知晓了这位女君的手段，简直过于神奇，也过于大胆。 这位女君……谁家要是能娶回去，当大兴啊。 一时间，往楚安庄子上的队伍，又多了起来，蔡氏一天要拒绝好几波人的拜访，这就暂且不表。 而在襄阳，去往州牧府的士族，也是一波接着一波。 刘表从刘琮那儿听着这些人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的咬着字道，“阿……楚，竟还这般算计了江东？” “是啊！”刘琮开心的道，“如此一来，江东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是不可能了。” 刘表哈哈大笑。 “只是……阿楚今岁十六了，仍未议亲。”刘琮无奈，“各家都派人去往楚安了，却都被挡住了，如今，便只好求到阿父与阿舅那儿。” 刘表无奈，这事儿啊，他也没有办法。 “此事啊，琮儿莫要过问。”蔡夫人在一旁道，“阿楚自有想法，以阿楚之才，寻常男子，可是入不得她眼的。” “孩儿明白。”刘琮笑着。 如今的他，也已身为人父，前几日，蔡凝刚为他生下一子。 从做父亲的角度考虑，他也会为他儿子选一个相配的女娘议亲。 刘表亦笑，他只觉得，如今的荆州，已没有什么短板了，文臣武将齐全，大有拿下这个大汉的资本。 只不过，领头人，却该是刘琮，而不是他了。 …… 黄月英为了躲清净，早就启程往叶县跑。 时间，这么一过，也就到了七月，叶县的市集，最后终于是完工了。 看着眼前这以水泥筑成的，带着明显华夏特征的建筑，黄月英心里安稳不少，没有因为水泥的出现，就把华夏古建筑的风格给抹杀了。 “阿楚，你可终于是回来了。”刘备感叹。 刘琮站上台前，江东战事落定，他这挡箭牌就没了什么用处，便在一个月前回来了，可惜，那孙伯符……竟死在了这一次的战事之中。 “玄德公。”黄月英也见到了刘备。 这半年多来，刘备比去年要老了些，但依旧精神矍铄。 “恩师。”诸葛均开心的带着其他孩子们跑了过来，见到黄月英，纷纷行礼。 “阿姊！”一群孩子叽叽喳喳。 黄月英失笑，比去年，都长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面上从容自信，代表着他们的成长。 族学的第一批孩子，算是培养出来了。 “嗯。”黄月英点头，“这大半年，可是辛苦你们了。” “其实也没有，我等都未曾去做些重活。”黄琮摇头，看向了黄月英。 江东的消息早就传了过来，他知道，这和他阿姊脱不开关系。 “是啊，但阿姊能到，真是太好了！”周大丫也道，看着黄月英，便已是红了眼眶。 天知道，他们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有多想家。 黄月英到来，叶县也已建成，就意味着……他们能回家了！ 与周大丫反应相同，不少孩子都差点儿哭出来，本来也没有那么想家，忙着忙着就忘了，可黄月英一出现……就把他们对家的感觉给勾出来了。 黄月英见此，哪里还不知道孩子们的想法啊。 “可是想归家了？” “想。” “好，明日归家。”黄月英笑着道。 “哦！太好了！回家！” “呜呜！回家！” 孩子们开心的蹦起，刘备这一方的人见着，也是感慨的笑笑，这群孩子……日后都是了不得的。 …… 左将军府。 刘备对着黄月英敬酒，“新城落成，阿楚却要回楚安，此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无妨。”黄月英摆摆手，“玄德公若得闲暇，可去楚安做客。” “哈哈哈，好。”刘备大笑着应下。 刘备下首，关羽一直沉默，自见到黄月英起，他发现……这就是那位小先生。 这小先生是楚安君？是个女娃子？ 他竟未看出来！ 而今，他该如何称呼这位？都不合适啊！ “关将军，届时也可来楚安一游。”黄月英对着关羽邀请。 关羽想了想，点头应下，“好，若大哥去，羽自然也是要去的。” “那还有俺呢！”张飞急忙道。 众人失笑。 徐庶见此，也是摇头，如今叶县建成，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有着这般宏伟的新城在，刘备也算有了底气。 第308章 诸葛亮：交州，仅一州之地 刘备有了底气，便是他那后宅，也有了喜气，如今，除去甘夫人外，已有两人成功怀孕。 这些，黄月英不管。 反正在未来，不管刘备生的男娃女娃，都得到她和诸葛亮手下走一遭就对了。 …… 交州。 “先生此法，竟可炼出这……这所谓的红糖来，当真神奇无比！”一名身材胖硕的中年男子用手指捏了一块赤红色的砂糖，咬了一口，甜的眯起了眼睛，惊奇的道。 诸葛亮摇着羽扇，点了点头，“此前在下便保证了的。” 男子眯了眯眼睛，“先生为何不找州牧，而找在下？” “士氏在交州，乃是豪族，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至于张津，整日焚香弹琴，早已被士燮架空，已是诸侯间默认之事了。 “先生便不怕燮独吞这生意吗？” 诸葛亮失笑，这天下掌权者，都喜欢试探人心吗？哪怕，只是区区交趾太守。 “交州一州之生意，与大汉十三州的生意，孰轻孰重，太守有定夺。” 士燮哈哈大笑，“先生真乃奇人也，但先生又怎知，吾不可取先生而代之呢？” “若太守觉得可以，便是可以。”诸葛亮依旧站着，摇着羽扇，表情是淡淡的笑着。 士燮盯着眼前这年轻人的眼睛，对方眼神清澈，怡然不惧，而后又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小霸王孙策都折在了柴桑，扬州牧由其弟孙权领之，内心便感叹，荆州之人啊……还是让他们几分。 “哈哈哈，自是不行。” 诸葛亮也笑，微微点头，也未言语。 士燮见此，也不在意。 他眼前这年轻人，自他见到开始，便相当神秘。 只说来自荆州，而后创立了一个商行，身后跟着一堆武陵蛮以及护甲精巧的护卫，接手了……很久以前，那楚纸代理商杨休所买下的几个小蔗园。 与楚纸搭上关系，便是与那楚安搭上关系，说不定……此人便是来自刘表的布置。 意味着，要和他士家合作的，乃是刘表。 如今的刘表啊，与他以往的认知不同。 许昌要避三分，江东要避其锋芒，便是拥四州之地的袁绍，此时亦是要逊三分。 他如今不过区区交趾太守，自然也得稍稍服个软，若是合作愉快，投了他刘表，也不是不行，这汉家天下……或许，终究还是汉家的。 “先生想如何合作？” “由太守负责蔗的种植与收获，在下这方，会负责砂糖的销售。”诸葛亮淡定的答。 “如何分成？” “太守欲如何分成？” 士燮就差翻白眼了，这大热天的，在这大热的作坊里头，他简直要忍不住了。 如果不是觉得这人背后是刘表，他压根都不带理的。 还想怎么分成？ 他出人出力，难道一半都分不到？ 不过，他并没有说，而是问，“先生觉得呢？” “在下以为，交州二成，最为合适。” “二成？！”士燮气到吹胡子瞪眼，合着他出人出地方出力气，就得两成的利？ “交州，仅一州之地。”诸葛亮提醒。 也就意味着，在交州之外，还有十二个州。 荆州方面要去打通这些商路，其实都是要让出利益的。 这些，士燮很明白，但即便如此，他只拿两成，实在太少了，制这糖，前期所有的投入，可都是他负责的。 “二成太少。” “交州，仅仅为一州之地。”诸葛亮继续笑着，重复了一遍。 士燮瞪大眼睛，哼了一声，走了，没有再谈。 诸葛亮身后，一名青年问道，“先生，这……后头该怎么办？” “晚些递拜帖，明日去太守府上。” “哦。”青年哦了一声，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办了。 诸葛亮却只是笑笑。 利益，不是不能让，但黄月英说了，不能让给士燮。 原本在黄月英的计划中，制糖这事儿，是不和士燮合作的，可执行者是他，他觉着，与士燮合作，才会更顺利。 他改了计划，如果再让太多利益，他怕黄月英生气。 至于未来如何掌控交州，慢慢计划便是，都急不得。 相反，江东的消息，也传到他耳中了。 孙策还是死了，死于……黄射那一箭，那一战的详细过程，他也从商行这边传来的消息中了解了。 作为一州之首，孙策列于阵前，没错。 可他亲自带兵攻城，却是错了。 在这世道，谁敢保证自己不死？ 孙策那是刚得了官位，周郎也无那般稳重，还未转变身份。 不过，这一战中，他更关注的是，霍峻，此人守城之能，未来或有大用。 但让他更为惊奇的是，刘琮……竟然在蒯越、蔡瑁以及黄月英的支持下，开始接触荆州政务，这其中……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刘表？ 诸葛亮皱着眉，随即放弃了思考这些东西，与其瞎猜，不如直接写信问黄月英。 如今，他要做的，仍然是先把这赤糖的事儿定下。 …… 次日。 太守府。 士燮坐在首位，见着那自称是葛明的年轻人，仍有些生气，“先生来访，意欲何为啊？” 诸葛亮只是笑着，看向士燮，“太守以为呢？” 士燮呼出一口气。 士氏，在交州落地生根，到他已经是第六代了。 自古以来，在甜味这事儿上，只有饴糖与一些水果。 饴糖吃了这么些年了，他猛一吃到赤砂糖那般纯正的香甜，一时间有些心神摇曳。 这糖，一旦售卖，自当风靡各地，仅是交州一地，其收益便不可估量，更不要说整个大汉十三州了。别看现在这世道百姓活不下去，可世家们依旧长存，土地还在，奴隶也在。 这糖，也从不是给那些平头百姓准备的。 他很清楚，这糖能带来的利益，远非一个交州可比，这利益，除去银钱，更是人情世故。 他不想他的后代们，永远挣扎在这偏居一隅的交州，他想让士家的子孙后代，重回大汉朝堂，重回中原之地。 所以，荆州给的这根橄榄枝，他得接着。 “先生便这般确定，本太守会答应？”士燮想了许多，还是看了诸葛亮一眼，沉着声问。 诸葛亮想了想，点头，“对于太守一族来说，这糖……十分重要。” 士燮默。 这年轻人，竟将他的心思也摸得一清二楚，日后……不可估量。 如今，他只是交趾太守，但他清楚，他早已实际掌控交州。 但，他并不想待在这般蛮荒之地。 “那便，如先生所言，作坊之事，还需先生上心些。” “那是自然。”诸葛亮笑着应下，“明，早有准备。” 士燮微愣，便见对方从袖口处拿出了几张楚纸，递了过来，道，“烦请太守准备人手与土地了。” 士燮：……早就算计好了的！ 第309章 黄月英：一门新课，名格物 诸葛亮在交州计划顺利，也在这季节尝了不少带些酸味的荔枝。 突然又想起之前名噪一时的离支酿，便派人在当地人手中购了几坛，派人送回襄阳。 待得交州之后，他……该去江东了。 …… 许昌。 曹操不止一次的叹气，叶县新城已是建成，可青灰的方子，他还是没有弄到手。 一座城，以这青灰为主建成，用时不到一年……何其可怕？ 此物，简直就是筑城利器，他必须要拿到。 而江东那边……这一战后，要制住荆州，怕是很难了，孙策一死，其弟孙权要忙着稳定内部，笼络江东士族之心，否则……根本压不住啊。 北面，袁绍的身体也是一日弱过一日，天天靠着汤药吊命。 “主公，北面军情！” “呈上来。”曹操突然眉头一跳，打开信件，心里头空落落的，袁绍……去了。 他与袁绍，皆为官宦之后，只是袁家四世三公，而他曹操，为曹腾继子曹嵩之后，但年少时，两人志趣相投，也做过不少荒唐事。 后来一起讨董，又彼此成为对手，如今……竟已是死别。 曹操突然很难过，挥手令侍从退下，又令人上了酒，独自端着酒壶坐在了书房门前，抬头望着天，手中的酒，是一杯接着一杯。 …… 叶县。 刘备也得了袁绍病逝的消息，长吁短叹了一番，令人将此消息通禀襄阳。 他站在城内最高处，也就是市集顶楼之上，望着新城房屋错落，百姓人流，城外大片大片的稻田，又极目远眺北方，心中豪情灭了又起。 这天下，到底该是汉家的！ …… 八月。 黄家庄子。 黄月英带着一堆孩子，平平安安的回了家，顺手，还给他们放了两个月的假，毕竟辛苦了这么大半年，大人也得放假，更何况是小孩子呢？ 叶县那边烧水泥的工匠，也被她带回来一半多，开始着手在楚安制造工坊。 襄阳那边，答应刘表的，她也做了。 这时候，青灰这东西，已经开始从叶县往荆州其他地方销售了。 孙策没了，袁绍也没了，这天下大势，到底还是与历史记载的相像了九分。 剩下的一分，是荆州的发展比历史上强了许多。 这段时日，她自以为布局了不少东西，其实，真正改变的事情不多。 她得好好想想，未来当如何了。 “这些孩子……”庞山民问了一句，“当真放两个月的假？” “嗯。”黄月英自然点头，“兄长何故如此问？” “你去问勤叔。” 黄月英不解，而后便往族学方向而去，结果……本该休息的这群孩子，一个不落的都出现在了学堂里，闹着黄勤要上课。 “阿楚来了！”黄勤被闹的头疼。 这群孩子，一走是大半年没回来，听闻是一直在忙碌，黄月英又放了他们两个月的假，他哪里能不知道？ 结果，才歇没几日呢，这会儿都闹着要上课？ 这会儿本就是农忙暑休好吗？上啥课？ 可没办法，他走脱不得。 “阿姊！” “恩师！” “阿姊！” 一群半大孩子见着黄月英，纷纷见礼。 黄峻跑了过来，道，“阿姊，我等去叶县落下了不少课程，希望能补上一些。” 他们到底是甲级班的学子，这落下大半年的课程，如何了得？ 最主要的是……忙了大半年，一下子突然闲下来，好无聊啊。 以前还能和黄笃他们去捉鸟玩虫，现在……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玩不到一起了啊。 所以，黄峻很惆怅。 便是黄琮，也淡定的过来行礼，“阿姊，十四说得没错，我等这些落下的课程，总是要补上的。” “是啊，阿姊，我们阿父阿母都说了，落下这么多课，得补上。” 诸葛均倒是没有开口，反正……他二姊天天不在家，他姐夫也不在，他一个人躺了两天……简直无聊到爆炸。 原本一直监督他的黄承彦也回庄子了，可黄承彦回来后，竟真的不管他了。 搞得他仍然是很早的醒着，睁着眼睛躺了半天，最后还是拿着佩剑和弓箭，去晨练了。 于是，找黄琮几人一合计，这么下去不行啊！ 他们到底是负责督造过一座城池的人，怎么能这样躺着荒废光阴呢？ 要么学习，要么干活儿。 总得二选一！ 再说了，如今庄上这些作坊，多为青砖与土泥混合造成，哪儿有青灰抗造啊？ 瞧瞧那沔水，造个桥不好吗？ 瞧瞧那作坊，用青灰不香吗？ 于是黄琮再找周大丫等人一联络，便各个都觉得，得把课程补回来，大家在一起上课说话那多开心啊。 黄月英有些愣，现在的孩子，这么爱学习吗？ 不过，这是好事儿。 这群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数学与物理基础，又经过了叶县那一番实践，此时再教一些相关知识，或许可以吸收的更好。 想了想，点头，“既如此，便上课，不过，乃是一门新课，名……格物。” “格物？”孩子们不是很理解。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黄勤道了一句，“阿楚这是想教他们……物之理？” 黄月英点头，“是啊，这群孩子，数科基础已极为扎实。接下去的课程，既要学典籍，又得明白物之理。” “新的课？” “听起来好厉害啊！” “物之理？” 孩子们叽叽喳喳。 黄月英便笑，“行了，今日都回家好生准备，明日准时上课。” “诺。” “多谢阿姊！” “谢过恩师。”诸葛均也乐了，上课……总好过躺在家中无所事事。 …… 黄月英回到家中，见到了才起身的老父亲，便把这事儿说了一遍。 黄承彦直乐，“放假还不乐意？” “是。” “有此好学之心，这群孩子，未来不可估量。”黄承彦很满意的摸了摸胡子，“正巧，为父去检查一番他们的课业。” 黄月英点头，“辛苦阿父。” 黄承彦只是摆摆手，出门了。 蔡氏见此，失笑，“这才歇了几天，便闲不住了？” 黄承彦也只是笑着，没有回头。 黄月英心中，感慨不已，结果，还未感慨完，就对上了蔡氏的眼神。 “阿楚今岁……十六了。”蔡氏道。 “嗯。”黄月英点头。 “阿母不会催你，但……今岁，各世家大族来的人可是不少，都是想上门问婚的。”蔡氏无奈，“甚至还有人觉得，阿父与阿母留你到这般年纪，是因为膝下无子，于是提出……可以派家中子弟入赘。” 黄月英：……好家伙，想吃软饭呗？ 为了联姻，真是……脸都不要了。 但她自己也知道，到了这个年纪，在这时代，发生这些事，再正常不过。 “阿母直接拒绝他们便可，就说，若想上门议亲，至少再过四年。” 蔡氏默了默，点了点头，四年后……那就二十了啊。 第310章 改良授田制 黄月英是不在意几岁成亲定亲什么的，但……她到底身在这个时代，还是得为黄承彦与蔡氏考虑。 只不过，十五六岁结婚这事儿，还真是有些超出她的底线。 所以，就暂时定在了二十岁。 此时，她倒是真的有些想诸葛亮了。 她需要和有人与她一起讨论一番，因为她想对现有制度，进行一些挑战了。 …… 县中。 杨虑轻咳一声，而后走了几步，听着侍从的回报。 “听闻那位女君回到庄子上了，还将那数十孩童一起带回了，公子……您看？” “去递个拜帖。”杨虑道了一句，如今的气温高，他精神还可以。 此前阿楚让他来这边养病，发现这楚安县，竟是真的养人。 县内，每日皆有新鲜的鸡鸭鱼肉供应，到了春暖，便每月皆有鲜果可食，街上的那些杂戏，也日日不停，热闹的很。 他还去县里的医署看了这病，虽未令他痊愈，却也令身子好了几分，只说，待得仲景先生回来再说。 原本他还想着阿楚若是回来，还可一道畅谈，但阿楚因为许昌的计策，辞去了从事祭酒的职位，去往各地游学了。 若他身子也如阿楚一般好，便也能去游学了啊。 而那楚安君，是阿楚的族妹，又是此地主事者，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拜访一番的。 最重要的是，他也听闻了那位楚安君主导的江东粮价之事，令襄阳诸多世家，在短短三个月内，获得了巨大利益。 这样才华的女娘，他也想见上一见。 “诺。”侍从应下，便出门了。 …… 庄子里。 黄月英正整理着对楚安县改革的想法，却听有人报说，杨氏公子杨虑，递了拜帖。 她有些惊讶，杨虑竟真的来楚安养身子了？如今要拜访她这楚安君，倒也合情合理。 想了想，便令人应了。 不过，地点却是在族学。 因为她明天也没空啊，还不如，让这天才少年也饿接触一下这些新鲜的知识呢，能给杨虑培养点兴趣爱好，好过他一人待在家中胡思乱想。 这杨虑，若是能平安长成，未来也定能成为她的助力。 下午。 庞山民、黄寅、黄勤、黄承彦、蔡氏、诸葛氏以及各大作坊负责人，还有甘锐，都被黄月英喊到了一块。 众人见此次人数如此齐全，都是惊讶了一番，但也没有说什么。 黄月英则是对着众人见礼，而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今日请诸位到此，是有一些想法，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 “咦？”黄承彦惊讶，笑着，“需这般多人？” “是。”黄月英点头。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已经为未来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例如，纸张与印刷术。 又例如冬麦夏稻与织布机改良。 再如水泥的出现，以及兴汉商行的建立，更别说笼络了一大批在历史上早先不得志的人才。 想了一想，荆州此时的生产力，相较于这个时代，是高出了一大截的，发展到现在……发现最缺的，竟是人力。 之后打仗要人，现在种田也得要人。 哪怕她早就和庞山民商议了要鼓励婚育，可庞山民提出的措施，还是有些保守，但好在县里如今不缺粮食，近两年新出生的孩子还是比以往多了许多。 但荆州其他地区，也该慢慢跟上才是。 所以，楚安要做一个榜样。 其他人见黄月英如此认真，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阿楚想说什么？”作为县令，庞山民直觉觉得，黄月英接下去要说的事情，太不一般了。 黄月英见着厅内的女子，便问，“兄长觉得，我阿母以及诸葛嫂嫂，与以往有何不同？” 庞山民想了想，道，“以往未曾有织布作坊时，她们平日里多行相夫教子之责，而今，她们在相夫教子之外，还负责了织布作坊的相关事宜。去岁一年的时间，织布作坊的产量以及女工数量，便比此前要翻了一倍。” 黄月英点头，笑着，“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庞山民微愣，不太理解黄月英想要说的是什么，于是看向了诸葛氏，后者只是淡淡的笑着，也并不答话。 “除此之外啊，”蔡氏则是开了口，“是觉得，女子也可撑起一个家，作坊中，有好一些是孤儿寡母，其父或其夫或因战乱、或因天灾而逝，但她们却依然侍奉父母或者带着孩子。” 旁边，诸葛氏点头，“是的，在织布作坊内，我亦未觉得……我与山民有何不同。” 在场男子，除黄承彦外，皆是一愣。 黄勤也好，黄寅也好，家中女眷多有在织布作坊的。 的确，作坊的工钱也不低，是按照产出布匹的数量来计的，这份工钱，足够一家子人的吃喝开销。 而黄勤与黄寅在族里的职位，亦是有薪俸的，薪俸还不低，于是家中的生活水平，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再仔细想来，家中女眷，其精气神与以往都大不相同。 如今听着诸葛氏的话，众人才反应过来，的确，在某一方面，不仅是男子能养家糊口，女子同样也能。 “所以，阿楚想做什么？”庞山民呼出一口气，看向黄月英，再问。 黄月英笑笑，“既然男子与女子皆可养家，那女子授田时，也不该与男子相差过多，是以，欲改良授田制。” “改良授田制？！” “什么！” “这……” 不仅是庞山民，便是蔡氏与诸葛氏，也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唯有黄承彦，丝毫不在意，反而满脸笑意。 “自周起，井田制至秦，由商鞅变法而成授田制，汉承秦制，而后至今。”黄月英开口，“可天下分崩，庶民课税繁重，田地制度混乱，而后……世家大族之田地便是越来越多，百姓可耕之地，越来越少，其实……便有田地制度混乱的一个原因在。” 众人微愣，点了点头。 这时期，朝廷直接掌握的土地是朝廷的，但朝廷也不否认世家豪族所占的田地所有权，百姓自己开垦或者占有的，只要去当地官府登记，没有纠纷的，也受朝廷保护。 田地制度混乱，交易屡禁不止，贫者越贫，而后无立锥之地，才有了如今这天下的局面。 黄月英接着道，“田地制度，乃朝廷可定，阿楚并无这般权力，但在楚安，小范围内改良授田制，却应当可行。” 其实，她所谓的改良授田制，是为日后改良田制打个先锋。 先在小范围内试行，待得日后天下稳定，慢慢推行，待得时机成熟，再推行田地为国有，不可买卖。 毕竟，她可不想当王莽。 可即便如此，在众人看来，她还是有些大胆了。 第311章 黄月英：计口授田 虽觉得黄月英这想法有些大胆，但一想她平日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胆大到极点的事儿，众人也便释然。 再者，黄月英说的不无道理。 历朝历代，天下都会乱。 夏至商，商至周，周又至秦，而后前汉，再到如今。 每每到朝代更替时，皆是民不聊生，百姓苦难。 而且，黄月英也只说是改良授田制，而不是全然否定。 “阿楚想要如何改良？”作为县令，庞山民仍是第一个发问的。 黄月英笑了笑，如今的天下，绝对是地广人稀，所以给百姓授田，完全可以大方一些。 至于以后，人太多了……田不够了怎么办？ 外头还有那般多田地呢！怕啥？ 再说了，如今……世家手中，怕是还有着大量田地。 “计口授田。” “计口授田？”众人不解。 “丁及男年十八以上者，人一顷，十亩为永业，永业之田，可传子孙；二十亩为官授，人死后则归还朝廷或官府，七十亩为口分田，可树以榆、枣、桑及所宜之木，死后归还官府；老及笃疾、废疾者，人四十亩，妇四十亩，当户者增三十亩，皆以十亩为永业，二十亩为官授，余者为口分。” “也就是说，”庞山民理解了一下，“例如阿楚家中，伯父可授地一顷，十亩为永业之田，二十为官授，七十亩为口分田，伯母可授地四十亩，其中十亩亦为永业田，二十亩为官授，十亩为口分田？又因伯父为当户者，可再赠三十亩，又是十亩永业，二十亩官授？” 黄月英点点头，“是，也就是说，共计三十亩永业田，四十亩官授田，八十亩口分田。” 口分田，主要用来种树什么的，不算耕地。 相反，永业田以及官授田，加起来就有了七十亩。 “那孩童出生，又该如何计算？”黄寅接着问，“例如阿楚家中，阿楚如今十六岁，何时分田？又分几亩？” “民始生为黄，四岁为小，十五为中，二十为丁，六十为老。十八及以上，可授田。”黄月英解释着。 也就是说，不论男女，都是到了十八岁能分田地。 其中，不论男女，都有十亩的永业田，可以传至下一代。 “那，待女子日后成婚，这四十亩地，当至何处？”黄寅想了想，又问。 因为成婚生子，是两个家庭的事儿，若是女子亦授田，待得女子出嫁，这田是留在娘家，还是带去夫家呢？ “可带永业田至夫家，余者皆留。” 既然永业田名为永业田，那就该随着人走，这也是女子日后的立身之本，而官授田和口分田，却相当于是女子对父母这么些年养育之恩的报答。 “如今女子，十三四五成婚者，大有人在……”庞山民摇头，“又当如何计算？” “依旧按照方才所说的。” 庞山民便点了点头，但还是皱眉，“这般分下去，总有一日，田地是不够分的。” 黄月英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啊，日后再出政策就行。 如今她没有站到那么高的位置，也控制不了那么多地方，暂时就只能对县里进行一个小一些的改革。 “另外，无论永业田还是官授田又或者是口分田，皆不可买卖。”黄月英又补充了一句。 “不可买卖？” 众人这才知道，黄月英所谓改良授田制的重点……在于，这些田地不可买卖。 的确，若是不能买卖，土地也就无法被兼并。 这样的政策，自古以来出过不少，但真正能执行下来的，很少，但在楚安这地方，还是能执行的。 “是，不可买卖。”黄月英点头，“唯有如此，方能令庶民有生存之本。” 黄承彦听了，觉得自家闺女的想法不错，但是……现在这世道，可不是这样啊，笑问，“若以阿楚的说法，那庄上这些田地以及阿楚现在的这些田地，又当如何？” 黄月英给老父亲翻了个白眼，这种特权阶级或者地主阶级的田地，她暂时还不能去动。 真以为她是王莽吗？ 王莽在位时，下了诏令，说的是土地为国有，不可交易，并不是想法超前，而是借鉴了周朝时期的井田令。 当然，王莽的这诏令也没有真正实行下去，因为触动了官宦阶级以及世家、地主阶级的利益，所以世家们才推出了刘秀。 就好像……这时候的刘协依旧有着一定的号召力一般，只因最符合世家利益的，是汉朝，而非新朝。 若不然，这朝代早就更替了。 “这些田地，便暂时不动。”黄月英道。 真要动了，怕是立马能把世家出身的合伙人都给吓跑。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时候能动呢？ 当然是，手里的枪足够硬的时候。 在场之人，听得黄月英的回答，有好几个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人手中的田地，是远远超出黄月英所说的那些，若真按照黄月英的说法来执行，多出的田地自然也要归为官有，谁会乐意？ 黄月英也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接着道，“而今楚安处处缺人，为鼓励生育，再下一令，每多生一人，无论男女，皆可多得十亩官授田。” 这一点，大家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简单来说，一是想让百姓有生存的根本，第二是想让百姓们多多生育。 “以上这些，其实都是初步想法，之所以要请诸位来，便是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 黄月英话音落下，众人便都思考了起来。 其实，黄月英的这个办法，是暂时没有触及他们这个阶层的利益，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却是的的确确有益的，若得执行，楚安会比现在更安定。 “其实，总体来说，我等皆无意见，且……”庞山民叹口气，“若执行下去，会令百姓们欣喜无比，又可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女子地位，是不错的想法。” “但……仍是方才的问题，一旦执行，或许，有个几十年后，田地便不够分了，又待如何？” 听着庞山民的问题，黄月英依旧是笑着，几十年后啊，那个时候，她应当已经和几个合伙人掌握了天下权柄的。 那时，当然是……强硬执行啊！ 第312章 开课：万物下落 关于授田制这简单的小会，在晚食时分，就结束了。 众人也都没有反对。 黄月英松口气的同时，却被黄承彦盯上了。 “阿楚想做王莽。”黄承彦淡定的道。 黄月英摇头，“不。” “阿楚这计口授田，如今对世家、官宦特殊，但为父相信，待得日后，阿楚不会宽宥他们。” “对。”黄月英毫无顾忌的承认了，“但这日后，至少还有几十年，这些时间，足够我去布局。” “今日这些人，山民与叔虎，都会想明白，你七叔也会想明白，你觉得……他们会与你一道吗？”黄承彦又问。 “自然。”黄月英点头，她从不怀疑自己选人的眼光。 黄承彦于是便没有了疑问，笑着，“那便去做，无论如何，为父……以及整个黄氏，都站在阿楚身后呢。” “多谢阿父！”黄月英笑答。 如今的楚安黄氏，并不靠着土地生存，所以，黄承彦可以保证，黄氏一族不会拖黄月英后腿。 黄承彦自然也笑，“阿楚慢慢来便是，莫急。” 作为名士，他自然熟读历史，商鞅怎么死的，王莽怎么死的，他都很清楚。 改革者，向来没有一个完好的结局。 所以，从内心之中，他不希望黄月英去走这一条路，但……他又无法阻止。 因为黄月英想做的这些事，其实也是他想做的，是记载在书中，那无数人前赴后继想要达到的目标。 …… 次日。 黄月英早起，而后锻炼了一番，才洗漱完吃了早食，便听得侍从来报，说那位杨家公子已经到了族学了。 黄月英笑笑，还真是……守时。 于是从书房中带出了早就备好的资料，往族学而去。 …… 杨虑到了学堂之中，好奇的看了看，就被人引到了一个位置坐下。 见着前方那些穿着整齐学服的孩子，眼中也全是笑意。 这群孩子，听闻……也做了些了不得的事情。 只是，当他见到走入学堂的那名女子时，瞪大了眼睛，这人……怎的这般像阿楚？ 原来阿楚换上女子装扮，是这模样？ 登时，他脸便红了红。 这位，应当是楚安君，而不是阿楚。 但这楚安君与阿楚竟长得这般相似，莫不成……阿楚真如传言所说，是承彦公流落在外的孩子？而非什么故人之子？ 可这……也实在太像了些。 再待得他听到这女子的声音，便是仿若被雷劈中一般，这声音，也是一模一样啊。 …… “都来得挺早。”黄月英见着台下这群孩子，以及坐在最后的杨虑，笑着道。 “阿姊，是你起晚了？”有个孩子笑问。 “阿姊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会起晚呢？一定是有事耽搁了！”黄峻反驳。 “就是！” 眼看着孩子们要因为这事儿争吵，黄月英哭笑不得，道，“好了，莫吵了。” 于是，众人立马安静。 黄月英也不废话，随后与杨虑见了个礼，又和众人介绍了一下杨虑，这才准备上课。 她可不管，杨虑是什么反应呢，让他好好震惊去。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便让人分了下去，每人，仅有一页楚纸。 黄月英却是开口，“今日所授之课，名为格物，意为，万物之理。” “格物二字，出自大学，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三句话，黄月英解释了格物的意思，格物的出处，以及格物的本质。 甲级班的孩子们，理解起来都不难。 便是后头的杨虑，虽是皱眉，却也点了头。 在他看来，这位女君的解释，虽与经典不同，顺序有些倒置，但大意却也能说得通，可以算作是另一种解读。 “简而言之，能明白万物之理，就已经很接近道了。”黄月英笑问，“可有人，能说出一桩接近道的万物之理来？” 接近于道的万物之理？ 孩子们想了想，不太理解。 便是诸葛均等年纪稍大些的孩子，也在思考。 “庄稼春生求收，算吗？”周大丫问道。 黄月英笑着点头，“是。” 周大丫笑了笑，“那人吃饭便会长大，应当也算了？” “不错。”黄月英继续鼓励的笑着。 周大丫这孩子，相比起诸葛均等人，更善于观察一些动植物的小细节。 “那照这般说，天黑要睡觉，天亮便会醒，也算？”黄峻看向黄月英。 黄月英点头，“嗯。” 这一下，孩子们的讨论便热闹起来。 学堂里一下子就被各式各样的声音覆盖。 最后一排的杨虑，见着这景象，哑然。万物之理……的确也都是。 只是，听起来就有些奇怪。 黄月英也不在意，她的教学方式，从不是填鸭。 这群孩子在经历了大半年的实践后，早就学会了自己去思考，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去死记硬背，思维开阔，未来发展前景很大。 “春夏秋冬四季，春夏下雨多，冬天会下雪。” “人饿了便要吃饭！” “哈哈哈！” “困了就睡觉！” 孩子们又笑。 黄月英也笑，这些人…… 不一会儿，孩子们的讨论自行停了下来，好像，说来说去，都在人、动物以及四季、植物身上打转，这么些人，一人说个一条，很快也就把他们能想到的给说完了。 黄月英见此，便把早就准备好的大小不一的石头，放在了掌心。 而后，松开手，石子落下。 孩子们只是见着这一幕。 黄月英又拿了第二颗石头，重复方才的动作。 孩子们便思考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黄月英的动作，一定是有含义的。 再等到黄月英拿起第三颗石头时，最后一排的杨虑率先道了一句，“女君想说的是，万物……皆向下落？” 黄月英眼神一亮，点头，“杨公子果真聪慧。” 杨虑不好意思的把眼神转向窗外，耳根子不由的就红了，把他当小孩子夸呢？ “万物下落吗？”诸葛均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发现的确如此，生活中，笔会落在地上，果子熟了也会落在地上，荷包掉了会落在地上……打碎东西也是…… 黄琮也思考了一番，即便是往上抛出去的东西，最后也一定会落在地上。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黄月英接着，将一颗石子往上抛投，最后，这石子还是落在了地上。 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的确，万物都是向地上落的！ 可，为何啊！ 方才黄月英明明是把东西往上丢的啊！ “此事，大家一定也都见过，不论你丢出什么东西，往哪个方向丢，最后……这东西一定会落在地上，或者说，往更低的地方落去，可有人知晓，这是为何？” 第313章 杨虑：大可里应外合，袭取江东 格物这门课，本就是黄月英打算在孩子们有了一定数学基础后再拿出来的。 这群孩子，成绩本就不错，典籍也好，数科也好，都没有太过偏颇，而且理解起来比其他孩子稍快些。 又经过了大半年的实践，在数学方面的进步是很大的，他们已经能熟练的解析工程相关、速度相关的大部分问题了，甚至多数人还能举一反三。 这期间，诸葛均几人也时不时会给其他孩子讲解，他们本人的基础也扎实下来。 而这，才是黄月英敢开这门新课的关键。 有人能理解，听懂，转化为自身的知识后，再去教授他人，以一带多，对大家都有帮助。 于是，这门课，便在万物下落这个问题中，开始了。 …… 早上的课程结束，黄月英便直接宣布了放学，而后留了作业。 众人都还是觉得新奇，即便回家路上也是不断讨论。 更有甚者，出了族学就开始在路边捡小石子，往远处丢，往天上丢。 嘴里还嘟囔着，“真的不能飞上去吗？那鸟为什么能飞？” “你去当一次鸟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 见着这一幕景象，黄月英无奈摇头，谁说古人封建的？ 她在这时代所做的事情，可都有人能理解，而且还不少。 “杨虑，见过女君。”杨虑走了出来，神情有些激动，眼中全是对未知的向往，原本他想喊阿楚的，可……到底身份不同了。 “阿虑怎这般见外？”黄月英转过身，看向杨虑，笑问。 杨虑轻咳一声，“未曾想，阿楚是女郎君。” 黄月英失笑，于是拱手道歉，“此事是我不对，阿虑莫要气恼。” “自……然没有气恼，虑还不至于与一名小女娘气恼呢。” “小女娘？”黄月英眯了眯眼睛，“阿虑年岁比我要小？” 杨虑又是轻咳一声，还真是，“又待如何？” “阿虑不懂长幼有序吗？” 杨虑气笑，这是想让他喊姐姐呗？ “虑与阿楚，可未分长幼，乃是以友相交。” 黄月英笑着点头，“嗯。” 随即又道，“一起走走。” “也好。”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出了族学，往水边而去。 入眼的，是已经长高许多的禾稻，满是绿色，此时恰巧近正午，田间劳作之人不算多。 “阿虑来了楚安，竟也未曾告知一声。” “小先生不是去游学各地了吗？虑如何告知？” 两人于是相视一笑。 “如今天气尚可，阿虑的身子看着确实好了不少，恰巧，仲景先生回来了，阿虑择日可去求一番医药。” 杨虑点头，“嗯，正有打算。” 黄月英心里了然，随后走至树下，望向南面。 “阿楚在想什么？”杨虑不解，见着黄月英眼中似有愁思。 “在想，这天下何时能定。”黄月英笑答。 杨虑也只是摇摇头，笑了笑。 这半年多来，他的身子比以往要好上一些。作为小先生“黄楚”的好友，他当然不止一次的试过站在黄楚的身份去考虑问题，分析大势。 发现，自“黄楚”出仕，荆州的发展看似好了不少，文治武功皆有所得，但依旧困于局中。 不过，天子那封求援信，的的确确给了荆州一个破局的机会。 但，不知为何，州牧府那边竟无与许昌开战的意思。 “阿楚不过这般年岁，现在想这些，未免太早。”杨虑道，“但……虑心中有惑，还望阿楚能够解答。” “嗯。” “天子求援信既为真的，缘何叶县那头没有动作？” 黄月英叹气，“州牧，病倒了。” “啊？”杨虑愣住，随即想到这几个月的传言，很快就理解了。 刘琮出面做事，并非是大家为他铺路，而是因为刘表病倒了？ “琮公子要承州牧位？”杨虑脑中急转，问。 “未曾。”黄月英摇头。 如今袁绍虽逝，但曹操也还未能一定北方，荆州真正能发展的时间，也就剩这几年了。 刘琮……是能当荆州牧，可刘琮能力不足以支撑他鼎立一方。 即便，有文臣武将协助，不明的君主，会令臣子寒心，而且，刘琮怕是做不到与历史上的阿斗一般，全然信任她以及其他人，这就会对未来造成极大的不便。 所以，在黄月英的计划中，整个荆州，是要归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刘备，则是她要推出的站在台前的人。 杨虑则是松口气，“看来州牧的病已好了不少。” “是。”黄月英点头。 杨虑却是继续道，“如今袁公已逝，虽以尚为嗣，但袁谭好像并不甘心，北方必乱，曹贼要定北方，易如反掌，待其一定北方，则荆州危矣。” 黄月英笑着，“是啊，所以，阿虑以为如何破局？” “定扬，联交，取西川！”过了一会儿，杨虑语气坚定的道。 “荆州可有这般多人手？”黄月英无奈。 “可先定江东。”杨虑看向黄月英，目光灼灼，“孙策新丧，孙权虽得天子赐封，但江东士族们可都能看得明白，孙氏并不稳。” 黄月英赞同。 “阿楚派人去江东的事儿，虑也听说了，荆州各世家，与江东各世家，有的本就是同族。”杨虑笑着，“阿楚可请荆州世家派人说项，如今荆州强势，又得天子诏令，大可里应外合，袭取江东。” 黄月英亦是赞同，说实话，这的确是拿下江东的好机会。 若真要让荆州出兵，她也能促成此事，只是，拿下之后，该以何人镇守江东，却成为了难题。 再者……孙权与周瑜，也并不一定就那么好对付，这个时候，鲁肃也早就在江东出仕了。 在历史名人手中，她可是翻过车的。 “不够稳妥。”黄月英虽赞同，但还是觉得这计划大方向对，实施起来，不够有保障。 除非，能把孙权与周瑜那部分人，一杆子打死，不然，绝对难缠。 再说了，荆州和江东刚做过一场，伤亡也不少，连续征战，不利军心。 杨虑这计划，是个好计划，但……实施时间还得往后推一推。 杨虑一愣，是啊，不够稳妥，“那便看着江东……安稳过渡？” 黄月英挑眉，“阿虑也知晓，各世家可都是派了人在江东的，而且……定了土地。” “是。” “如今各世家，应当也都在商量，以庶支去江东立足，可对？” 杨虑继续点了点头。 “那阿虑怎么就能说，便看着江东，安稳过渡呢？” “阿楚的意思是？” “先与江东世家，联络联络感情。” “联络感情？”杨虑一愣，这话，听着普通，但其实……已经是用间了。 于是无奈摇头，“阿楚这话，说得轻巧，若无利益可得，这感情如何能稳固？” 第314章 黄月英：大汉朝外，亦有无数土地 杨虑作为世家子弟，当然清楚，所谓的世家，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罢了。 若无利益，再欣赏对方才华，该反目时，依然会反目。 听着杨虑的话，黄月英似笑非笑的道，“如何，没有利益了？” 杨虑便愣了，而后反应过来，在黄氏庄子上，能让江东世家获利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这时，他才明白，他所担忧的，在黄月英这儿，压根就不是问题。 “阿楚已经派人去做了吗？” “正打算请各世家帮忙呢。” 杨虑呼出一口气，于是笑着，“那便由虑，书信家中，为阿楚先锋，想来，家父不会落于人后。” 黄月英笑着，“那便谢过阿虑了。” “倒是不必。”杨虑摇头，“今日这门格物学……阿楚又是如何学得的？” 问出这个问题，杨虑又想起，此阿楚非黄楚，而是楚安君，师承种花居士，随即失笑，“倒是虑……考虑不周了。” 黄月英无奈，“阿虑年岁尚小，有何疑问，开口问我便是，莫要将事情藏于心中，忧思过甚。” 杨虑笑着，“好。” …… “嫂嫂，方才我出门时，见到阿楚与一小郎君……”织布作坊内，一名妇女对着蔡氏道。 蔡氏眼神一亮，“果真？” “两人仍在水边谈话呢，看样子，关系甚是不错的！” 于是，蔡氏眼睛都弯了弯，但一想，自家闺女在以黄楚为身份时，可是认识了不少人的，心头的期待又慢慢回落。 杨氏杨虑昨天递了拜帖的事儿，她也知道，所以，那位小郎君应该就是杨虑无疑。 念及此，她想起庞山民那妻弟，至今也是未曾定亲，甚至，诸葛氏还与她隐隐提过一嘴。 她也不知道，阿楚是在等此人呢，还是此人在等阿楚。 若论才貌，那自然是诸葛家的那位更胜一筹，可若论家世…… 蔡氏叹口气，道，“那是阿楚的朋友，并非七婶你想的这般。” “啊？” “哎……何时能吃上阿楚的喜酒啊！” “就是啊！”作坊内，一众人叹气。 …… 黄月英可不知道自家老母亲与叔嫂婶婶们这般……期待她成亲。 与杨虑交谈一番，发现杨虑如今的想法与眼界，比开始时更广阔了些。 不得不感叹天资聪颖的人，就是成长速度极快。 对方还问她要了格物学的教材，黄月英也没有吝啬，回家中拿了一份给他，并叮嘱，若有不明，随时来庄子上便可。 杨虑自是应下，这才离去。 接着，黄月英又骑马去了县里，找了庞山民商议授田细节，整个就是忙碌起来。 …… “这是按照阿楚以前的吩咐，绘制的舆图。”庞山民带着黄月英进了县衙，让人拿了舆图出来。 黄月英看着，点头。 沔阳，不，楚安，本为小县，面积不广，按照后世的计量单位来说，大约有个2000余平方公里，但在此时，也绝对是地广人稀，或者说，这时代多数地区，都能称之为地广人稀。 而人口，也在此前清查县内富户以及后来吸引流民等措施下，已达近万户了。 放在这时代，妥妥的大县，但要跟后世比的话，那依然就只能是个……乡镇。 “而今，县里共计九千三百一十三户，共计人口五万余人，若以阿楚昨日的授田制，要分出耕地近三十万亩，山地或者小坡近七十万亩。”庞山民道，“若真推行阿楚所言的计口授田制，十年后，或者就无田可授了。” 黄月英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个时候的一亩大约是后世的三分之二，这耕地与山地加起来近万亩地，算下来也就是一百多平方公里，足够分的。 但庞山民担忧的没有错，但不是十年，而是两三百年之后，会有无田可授的窘境。 她这计口授田的制度，改良于唐初的分田制度。唐初的这个制度，为之后的贞观、开元打下了基础，可同样的，也因为这个制度，再到后来，无数百姓已经无田可授，埋下了祸根。 所以，她对永业田做了数量限制，还定了官授田，可以大大的延后无田可授的局面。 “兄长不必担忧。”黄月英安抚，“十年后，不会无田可授，至少要到二三百年后才会出现此局面。” “这……那到时出现此局面又当如何？”庞山民便问。 “迁徙百姓至有田可授的州县。” “百姓不愿呢？” “若不愿，自然也可，可以做工过活，但阿楚相信，任何一对父母，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家产。” 土地，在中国人心里，那就是根，是刻在骨子里丢不下的东西，连萧何……也在帮着刘邦定了天下后，兼并了不少土地，更何况普通百姓。 庞山民叹气，“阿楚的意思是，即便到时候迁徙百姓至别处，官府会负责其一路安全与消耗？” “是。” “可……再待数百年后，大汉朝皆无地可授了，又当如何呢？”庞山民又盯着黄月英问。 在庞山民看来，计口授田这个制度，是很好。 对于调动老百姓的积极性来说，那是好的不能再好的。 但唯一的问题，在于田地数量是有限的，人口增长的速度一旦超过某个值，这些田地，就会被分完。 再者，按照朝廷一惯的习性，官员、勋贵、皇亲等特权阶级，能分的土地……更是不会少，这就更是减少了普通百姓能分的土地面积。 “大汉朝之外，仍有无数土地。”黄月英笑着。 她才十六岁呢，这时候才公元三世纪的开始，这时候欧洲和美洲在干吗？难道还不能谋划了？ 庞山民瞪大眼睛，“那蛮夷之地……” “荆楚之地，在数百年前，亦为蛮夷之地。”黄月英继续道，“如今呢？兄长又如何看？” 庞山民张了张嘴，好，他没说过黄月英，简而言之，这个制度……会在不久之后就推行下去，至于之后反响如何，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初步计划，是先给普通农户之家授田，不限这家此前是何身份，奴隶隐民也好，流民也罢。” “那小有身家之族如何处置？” “就说，若他们想参与计口授田，自然也可以，先将他们名下那些土地收回官府，再做他论。” “若真如此……这便没有了佃户可为他们耕作！” “其他县……不是有吗？” 庞山民再次目瞪口呆，黄月英这办法，话里话外都是要让楚安县的百姓不断增多。 只要不犯律法，她不介意让这些富豪之家高价聘用普通百姓，甚至……去其他县里挖人。 “另外，此法试行后，阿楚也会写信给玄德公，请他也在叶县试验此法。”黄月英又道了一句。 庞山民:玄德公那么傻吗？ 第315章 红糖到货 刘备，当然会那么傻。 在收到黄月英的信后，心中大喜，拉着徐庶讨论，“阿楚此法，可令百姓庶民存了活下去的根本啊！” “是，且……能极大的鼓励生育。”徐庶看完，也笑。 “哈哈哈，正愁如何治理叶县呢。”刘备大笑，“阿楚信中所说，已在楚安施行，当真是率性至极。” 徐庶也感叹，黄月英的这封信，是要给天下无数百姓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啊。 如今这世道，天下变成这般模样，最大的帮凶，一是朝廷无道，二是世家贪求。 若平定天下后，此法施行，必然是百姓安居乐业。 “相比起楚安，叶县施行起来更容易些。”徐庶接着道，“但，此法若行，主公……” “嗯？”刘备看向徐庶，满是期待。 “镇守叶县，不可后退一步了。”徐庶满是认真的看着刘备。 刘备大笑，“难道，备有想过后退吗？” 徐庶亦笑。 很快，刘备便请了向宠和吕登来商议此事。 没过几天，这计口授田制便在叶县实施了。 “我们……有田了？” “哈哈哈，有田地了！而且是世世代代，皆有！” “多谢左将军！” “多谢州牧！” “多谢县尊！” 百姓们又哭又笑，把能想到的人都谢了一遍，欢欢喜喜的分田地去了。 …… 而在楚安，计口授田制已实行半月余了。 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把七八千户人家的田地给量了个清楚，定了地方，剩下的富户人家，黄月英没有让人去动。 也有人来说，自己族中为何不授田时，庞山民便道，此次授田，乃是对名下无田产，或田产不足可授田总数的百姓，而非富户，难道没见黄氏庄子上也未有授田吗？ 于是，众富户无话可说。 但……他们的佃户也算是普通农户啊，而今，他们的佃户有田了！ 那他们的田，谁人来耕种呢？ 庞山民也给出了解决方案，“其他州县，有人。” 于是，一众富户们便急忙商议，要去哪里招佃户了。 在楚安，多数富户除去田地的出息外，还有不少人靠着黄氏庄子上的商品有着不少进项，是以，去别的州县抢佃户，应该还是抢得动的。 庞山民没有阻止，也不会阻止。 他清楚的知道，黄月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些富户要去别的地方招收佃户，给出的条件必然要比其他地方的好，也算是变相的给了其他州县的百姓一种更安稳的生活方式。 毕竟，在楚安……负隅顽抗的几个小士族，都已经被整顿了。 县中的军队年年拉去别的州县练兵。 楚安君庄上的护卫，更是比县兵还要精锐。 他们哪敢有什么心思呢？ …… “这些地，等到今年秋收后，就是咱们家的了。”一名老者看着眼前的荒地，乐不可支，“还能传给你小子呢。” “阿父，俺也是有永业田的！”旁边的中年男子赶紧道。 “嗯，倒也是，老头子得多活上几年，不然，官授田和口分田就得被收了回去，多活几年啊，多给你这小子的子子孙孙存些粮食。” “阿父……” 老者哈哈大笑，“如今还未农忙，有空便来开垦一番，但农忙时分，主家的活儿不可落下。” “嗯！” 一家人看向这片土地，眼中，满是希冀。 与这家人一般表情的，还有无数人家。 黄月英是管不了这些，她只知道，只要她手中有着武力在，楚安的这些个小世家是暂时翻不了的。 而且，有着织布机的便利，他们也不会想翻。 曲辕犁在经过了两年的推广后，在楚安早就普及，所以黄月英不担心老百姓耕不好地。 至于庄上这些护卫，当然也分到了地。 只是，他们训练任务重，鲜少能去帮忙，但不妨碍他们开心。 每每问家人，家人都说，能种得过来，他们便开心不已。 九月，稻穗已是金黄，又是一年稻花香。 黄月英爽快规定了农忙假，于是，整个县各处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 …… 十月。 黄月英收到了诸葛亮的信，以及商行那边带过来的第一批红糖。 信中，诸葛亮说他还是选择了士燮作为合作者，因为此人才是交州的实际掌控者，希望阿楚谅解。同样，他已经努力去规范交州百姓们种植甘蔗与制糖的流程，包括……工钱。 黄月英虽无奈，但也认可诸葛亮的选择。 士燮在史书中似乎名声不错，但她不觉得士燮是个好官。 若为好官，就不会把自己的族人都安排在各郡太守的位置上，出行也不会威仪甚众。 交州那边，很多时候，应该比诸葛亮书信中所说的要乱，也比她想象的要乱。 但红糖的成功，意味着，交州日后必定是投荆州的，这就为了未来打下了基础。 这时代，除了麦芽糖，贵族们想吃甜口的东西，多数是吃蜂蜜的，但蜂蜜产量不高，所以极为难得。 简而言之，她手里的这些红糖，就意味着……钱。 打开了一罐红糖，黄月英闻着这纯正的红糖味儿，便想起了很多事。 她幼时，红糖是家乡特产之一，每每到了收甘蔗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老红糖以及红糖麻花等小吃食，香甜不已。 拿起一小块糖放进嘴里，黄月英眯起了眼睛，这一千八百年前的红糖和两千年后的糖，味道上……并没有什么差别，真甜啊。 尝完，黄月英便问，“这糖，有多少？” “目前运回一万罐，今岁应当还有二到三万罐。”送信之人答。 黄月英点头，“好。” 这一万罐子，足够她先搅弄些风云了，次日，数队人马自楚安往荆州各地而去。 而黄月英家中，她正请李婶做红糖果子呢。 “竟有这颜色的糖，而且还如此香甜，炸出来的果子，定然好吃！”李婶看着油锅中的小圆饼子，笑着。 “那是自然。”黄月英点头，“待会做好了，李婶带去给阿母她们都尝一尝，给孩子们也尝一尝。” 李婶看了看这红糖，“这般多人，一罐糖可不够。” “无事无事，库房中有不少，李婶放心用便是。”黄月英摆摆手。 红糖在这时代是个稀罕物，但在她眼中，也不过就是个调味品，毕竟后世太常见了。 “好。”李婶自然笑着应下。 黄月英也不在意，见着有刚出锅的红糖果子，便直接拿了筷子，轻轻的咬了一口，融化的红糖汁……好烫啊！ 李婶哈哈大笑，赶紧倒了凉水来。 黄月英无奈，太久不吃这东西，都忘记以往不知被烫几次了。 她不知道的是，小小的一罐红糖，却是在荆州各大世家中，引发了热议。 第316章 红糖之利 襄阳，州牧府。 刘表与蔡夫人品尝着才放温的糖水，颇为惊讶。 “这香甜……不是饴糖。”蔡夫人看向刘琮。 刘琮笑着点头，见着刘表和蔡夫人都尝了，又看了看蔡凝，蔡凝也是笑着，“亦非蜜。” “嗯，是阿楚派人送来的，说是红糖，也可称蔗糖或赤糖。”刘琮解释，“说是交州那边产的，贩到了荆州。” “交州产的？”刘表微愣。 交州牧张津，前两年还在和他打仗呢，这两年倒是消停了不少。 “是。”刘琮点头，“具体的，来人也不知晓，只知道，还送去了不少世家。” “哈哈哈，阿楚这是又要做生意了。”蔡夫人笑着。 她很清楚，跟黄月英做生意，赚钱简直太容易了，她那玉肌散，至今还每个月带来不少银钱呢。 刘表也笑，自青灰在叶县大放异彩后，襄阳的青灰作坊很快就建立起来了，商户们闻风而动，如今属于襄阳这边的青灰作坊，也已有了不少订单。 在他看来，“小先生”致仕后，黄月英是越发专注于商事了。 如今，他经历了这一番变故，也并不眼红黄月英的生意。 哪怕他知道，这所谓的红糖，一旦铺开，便也是极大的利益。 他比较感兴趣的是，黄月英是如何能在交州那边开设作坊，生产这红糖的。刚才刘琮说了，这糖既可以称之为红糖，也可以称之为蔗糖，显然，这糖和蔗有关。 “交州……” 刘琮于是把黄月英的信拿了出来，递给刘表，“阿楚未曾说，但想来，应当也是在布局了。” 刘表接过，而后看完，里头只说此糖是自交州产出，得了糖便给姨丈与姨母送了一些来。 刘表笑笑，内心感叹无比。在他看来，如今的阿楚，已不是去年的阿楚了。 阿楚……真的长大了，可以自己独立做决断而不需事事倚仗他这荆州牧了。 “琮儿日后，需……与阿楚……通力……协作。”刘表慢慢的说出这句话。 刘琮自是应下。 两人本就是表兄妹，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 与此同时，城内诸多世家之间。 “哎？蜜糖？不对！也非饴糖！” “这香味……倒是好闻的很。” “楚安那边还送了几个做菜的方子过来。” “哦？” …… “这糖糕……虽看着其貌不扬，但……着实是香甜无比！” “正是！” “听闻，这糖还有补气血之功效，于体虚之人有益！” “嘶……” “这一罐，价值几何？” “尚不知晓，不过，那位女君，有意请我等至楚安一叙。” “前两日，杨兄不也说，有机会，当至楚安一观吗？” …… 叶县。 刘备见着黄月英派人送来的赤糖，尝了一口，眼神一亮，“女君可有其他交代？” “还有书信一封。” 刘备接过书信，打开，知道了这东西产自交州，如今产量不高，但黄月英却想请麋竺到楚安一叙，拓宽商路。 心中一凛，便知晓黄月英这是要布置些其他东西，交州……似乎已经被拿下了。 于是，令侍从退去，而后感叹，“阿楚这手段……当真是算尽了人心啊。” …… 算没算尽人心，黄月英不知道。 她只知道，利益共通时，即便是敌人……也会成为朋友。 庄子里，红糖果子，一度代替了饴糖，成为了孩子们的心头好，但黄月英可没这么惯着他们，只是三四天才会让李婶那边备一次。 庄子外，鱼饵，她也已经撒出去了，至于这些世家们会不会上钩，她并不担心。 楚、吴之地，在更早时皆为偏远地区，中原各世家开枝散叶，不少世家那是往上翻个几代都能联系到一块儿。 再加上令人心动的利益，就算没有关系，也能扯出关系，脸皮这东西，在生死或者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一万罐红糖，在黄月英的这样消耗下，直接去了三分之一。 十月。 无数车马到了楚安，都被接引在了县城中居住。 “入城之前，见庶民在翻整田地，虽累，却是满脸笑意。” “此地治理，不简单啊。” “或者说，这位楚安君，手段是真的不简单。” “哈哈哈，女君的手段，大家不是都见过了吗？” 于是，众人便都想起……那三个月的利益回报，远超他们自己想象的事儿。 是啊，那位女君的手段，他们的确早就见过了。 甚至……上门表达友好，想结些亲家，都被拒绝。 在那之后，不少人便把目光转向了黄氏庄子上的其他人，他们承认，楚安黄氏，正在成为一个新起的世家。 “好了，且先住下，再派人去递拜帖。” “也好。” …… 县里一座小院之中。 杨虑笑着对自家父亲行礼，“见过父亲。” 杨则见着自己的长子，面色比去年这时候都好上不少，心里不禁大喜，“莫要多礼，身子好些了？” “此间有名医，名张机，为儿调整了一些用药，又传了儿子一套强体之法，身子确实好些了。” 杨则笑着点头，“好。” “父亲来楚安，可是为儿子此前书信之故？” “不完全是。”杨则摇头，“这一个多月，荆州突然兴起了一样事物，阿虑可知晓？” 杨虑想了想，“莫不是赤糖？” “嗯，正是，为父倒是忘了，阿虑在楚安，正巧方便。” 杨虑失笑，“那赤糖，的确香甜，如今，黄氏庄子上，有不少用赤糖做的糕点。” “哦？” “赤糖果子，赤糖发糕，赤糖馒头……乃至于，有了此糖后，不少人都说，他们庄子上的菜，味道也好了不少。” 杨则摸着胡子，“阿虑总去黄氏庄子上？” 杨虑点头，“这段时间，女君在给庄子里的孩童们授课，名为格物学，儿时常去听。” 杨则一喜，“这般说来，阿虑与女君，交情颇深？” 杨虑想了想，“是朋友。” “女君对你，可有不同？” 杨虑自是摇头。 杨则接着道，“今年，阿虑也十五了，也该定一门亲事了。” 原本，杨虑的身子实在太差，在襄阳各世家之间那是出了名的，所以，即便是想与楚安黄氏联姻，他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大儿子。 可现在，杨虑的身子有好转的迹象，他就有不同的想法了。 第一，杨虑的年纪和楚安君差不了多少。 第二，两人又有挺深的交情。 第三，他们若是楚安黄氏可与他们杨氏联姻，至少可保他们杨氏数百年不衰。 杨虑皱眉，摇头拒绝，“儿子的身体，虽有好转，但仍不佳，且……父亲是想为儿求娶女君？” 杨则轻咳一声，有些尴尬。 “此事，父亲莫要再提了。”杨虑也没生气，只是让自己父亲不要再提。 杨则见此，只得点头。 他这儿子，从小就想法多啊，他也没有办法。 第317章 麋竺的见闻 各大世家的拜帖，在第二天就到了黄月英手上。 黄月英没想到这群人来得挺快，于是便令人去把县里的楚安君府给打扫干净，准备在过几天宴请他们。 …… 麋竺在接到刘备的通知后，那是紧赶慢赶的往楚安跑。 跟着来护卫的赵云不得不劝慰，“子仲莫急。” “不得不急，荆州各世家早已出发，竺若是去晚了，可是连汤都喝不到了。”麋竺当然急。 这两年，依靠着黄氏庄子上产出的布匹，加上刘表的粮食支持，刘备的财政问题是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而他麋竺，除了偶尔贩一些楚纸，还代理了果干和鲜果这门生意，除去荆州外，他可是赚了不少。 其中，他还通过兴汉商行，以接近于成本的价格拿到了盐，在荆州之外，那又是一番风生水起。 这桩桩件件，与楚安都脱不开关系。 那赤糖，他也尝了，虽其貌不扬，但味道香甜无比！ 这时代，富贵人家想吃口甜的都得用蜜，袁术死前连口蜜水都喝不到，可见蜜之珍贵。 正因蜂蜜实在难得，才能突出此时的赤糖到底有多重要。 蜂蜜难以量产，养蜂人并不多，可……赤糖却能量产，且，就他推测，产量还不低，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大一桩生意啊！ 能放弃的话，他就不叫麋竺了！ 赵云听着麋竺的话，甚是无奈。 他知道与楚安那边沾上关系的生意，都挺赚钱的，可现在，他们也不缺钱啊。 如今刘备手中，那是有人，有钱，有粮，还有一座新城。 那一座拔地而起的集市，已成了叶县最有特点的建筑，无数商贾带着物资入驻，这座新城，那也是在迅速的繁华起来，不过几个月……其繁华程度，早与往日不同了。 而叶县如今最特色的商品，便是青灰。 作坊产出的青灰，在叶县不同代理商的参与下，往四面八方散开去。 而青灰作坊同样是被层层保护，在那位女君给出的建议下，他们已经抓了近百名探子了，作为交换，青灰作坊的一层利益，是给刘备手下的驻军的。 所以，在赵云看来，这时候的刘备真的不缺钱粮，相反，缺的是马，缺的是人。 只不过，他也知道，没有人会嫌弃自己钱多。 刘备是如此，而作为商贾的麋竺，更是如此。 糜家本就是从商起家的，如今跟了刘备这么些年，也就到了荆州以后，生意上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不然，这些年好似……一直都是在补贴刘备。 这么一想，赵云便清楚为何麋竺如此急迫了，早些年的亏损，总得补一些回来才是。 一个时辰后，一座不大的县城，出现在麋竺与赵云这十数人眼前，城墙上，写着楚安二字。 城外，无数百姓正在翻整田地，为种植宿麦做准备。 通往城内的官道，宽阔且平整。 路边，还支着不少摊位，有卖茶水的，有卖吃食的，还有卖鲜果的，杂货的，看着……便是一个不小的市集。 麋竺这行人，速度也还是放慢了下来，还未上得官道，便被一队县兵拦住。 “几位何来？” “自叶县而来，受楚安君相邀，前来拜访。”麋竺拱手，大声道。 “可有凭证？” 麋竺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官印，“在下左将军帐下从事中郎，麋竺。” 县兵接过，看了一眼，随后把官印还给麋竺，拱手告歉，见得对方的人马，道，“楚安县城小，禁止跑马，马匹可寄存在城门处。” 麋竺与赵云一愣，随即点头表示理解。 一行人才至城外，左手边便见到了一块立着的木板，写着兴汉商行车马行李暂存处。 城门处，有一个小队的县兵驻守，却并不向过路之人收取入城费。 “此地若大些，其繁华便不输襄阳。”麋竺暗暗道了一句。 这里头的百姓也好，小摊贩也好，各个脸上都带着笑容或希冀，县兵也与其他地方不同。 “的确。”赵云点头。 于是，几人便按着规矩，在城门处寄存了马匹，进城后想找个地方歇息，结果问了几个客舍……都说无客房了。 麋竺自然知道其中缘由。 于是，便去了县衙。 总归，他们这群人要有地方睡觉？ …… 庞山民刚处理完公务，就听侍从回报说有客来访，乃是左将军帐下从事中郎。 庞山民愣了一下，便着人去请了。 见得麋竺与赵云，心中感叹一番，此二人，气质不同于常人。 “楚安县令，庞山民。” “左将军帐下从事中郎，麋竺。”麋竺拱手。 他当然知道庞山民是什么人，庞德公的儿子！ 庞德公不乐意出仕，本来庞德公的儿子也不愿出仕的，结果一开始是楚安君的幕僚，后来在杨硕走后，就成了楚安的县令，管着这边大大小小的事务。 “赵云。”于是，赵云也拱手。 “二位来此，不知为何？”庞山民很直接的问。 就算是为了红糖的事儿，也该去找阿楚啊！ 找他这个当县令的干嘛？ 麋竺苦笑，“竺接到女君的消息后，紧赶慢赶，从叶县出发，路上花费了十余日……” 庞山民点头，“嗯。” “可进了城……客舍皆满。”赵云接了话。 庞山民微愣，好像是的，这段时间，各世家一堆人一堆人的来，而且有的还算他的长辈，搞得他也不好意思不见。 县内客舍满了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但那又如何呢？ 这群人最后是要离去的。 满，也只是一时的。 “吾等，无处可去。”麋竺无奈。 庞山民失笑，“竟是如此？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不不不……是我等来晚了。”麋竺赶紧道。 庞山民随后便道，“恰巧这几日县衙有一处偏院空着，若二位不嫌弃……” “自是不嫌弃的！”麋竺松口气。“多谢庞县尊了！” “不必。”庞山民笑着，喊来了侍从，让他带着麋竺这一行人去偏院安顿。 临走前，麋竺问了一句，若要给女君递拜帖，是送到城内楚安君府呢，还是黄氏的庄子上。 庞山民笑着，“交于在下，恰巧，要到下值时候了，在下准备回庄子。” “多谢。”麋竺又谢了一句。 庞山民便道，“楚安虽小，但夜里也算热闹，二位若空闲，也可逛上一逛。” “好。” …… 县衙偏院。 麋竺一行人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又将就着吃了晚食，便打算听从庞山民的建议，去外头走上一走。 才从偏门出来，就见到对面好几座客舍外挂着一个酒字灯笼，里头似乎还挺热闹，隐隐还有肉香传出。 “此地，当真与其他地方不同。” 第318章 谓之，买一送一 见着这夜间仍热闹着的客舍，麋竺感叹着楚安与其他地方不同。 似乎……楚安官衙这头，管理得很是得当。 赵云也赞同点头，“此地，外严内松，我等行至楚安地界，还未见到县城时，便遇到了两波县兵查验身份，可见其严谨。” “此前江东人想掳人，严谨些是正常的。”麋竺摸了摸胡子。 可江东为啥想掳人呢？ 不就是因为这地方……能赚钱的方式太多了吗？ 如今，这女君邀请了这么多世族，其目的……有些耐人寻味。 若仅仅是为了赤糖的销售，来的……就不该是各世家的话事人了。 当然，他来这里，为的就是赤糖的销售！ …… 黄月英看着庞山民带回来的拜帖，很是惊讶了一番，“他们竟入城了？” “是啊，这几日，客舍皆满，便安排他们暂时在县衙落脚。”庞山民笑着，看向黄月英，“阿楚缘何对那左将军与叶县……如此上心？” 黄月英便更惊讶了，“上心吗？” “嗯。”庞山民点头，“青灰作坊，自叶县始，阿楚还带着孩子们去叶县那么久，此次赤糖这生意，阿楚也还单独往叶县去了信……” 黄月英失笑，“那我对襄阳之事，不是更上心？” 庞山民无奈，“阿楚莫要扯开话题。” 黄月英见此，只道，“左将军，亦算是合作者，如今其实力较弱，又要为荆州挡住曹贼的兵锋，是以，需要多帮衬一二。” “仅此而已？” “自然。”黄月英点头，刘备……就是个合作者，也是她要推出来的代理人罢了。 庞山民见黄月英如此信誓旦旦，也就不再问了。 他虽然不太清楚黄月英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却知道对方的目标。 目标太远，总要一步一步的来。 比方说，先一定天下。 天子求援信的事儿，他当然也知道了，这对荆州来说，是极好的机会，意味着……一旦天子有了什么意外，荆州就是最为正统的传承者。 这段时间，各诸侯派来检验那封信真假的人不知凡几。 加上袁绍已逝，联军一旦成了，荆州便能坐稳盟主之位，再无其他人选。 这种事儿，若是落到江东或者袁绍那头，那估计早就急不可耐的发兵了。 可荆州出了变故，反倒让一切准备沉了下来。 如今其他势力间与荆州的交流，是越发密切，赤糖的出现，意味着阿楚已经布局了交州。 这样的利益下，荆州的后援便会越发强大。 至于刘备，有仁德之名，如今为荆州守着北面，也算是好事。 想通这些，庞山民也就回了自己家中，却见诸葛均正在墙边点着一根蜡烛，而后于其间放上了一张剪了孔的楚纸。 “果真是倒的！” 庞山民便听得诸葛均惊呼，于是他走近一看，墙上印着蜡烛火苗的倒影……等一下，倒影？！ “此为何故？” 诸葛均听得背后的声音，一吓，差点儿把手上的纸给燃了，见是庞山民，松口气，“不知，此事亦只是恩师课上随口一提。” 庞山民默。 黄月英有才华，他知道。 可黄月英具体有多少才华，他弄不清。 从楚纸，到印刷术，再到炼铁之法，强兵之法，两熟作物之法，青灰之法……以及商行的生意，他都只能望而兴叹。 而今，又是赤糖的出现。 他总觉得，黄月英的手段，层出不穷，一步一步的……在给荆州平定天下而铺路。 如今又见得此般……奇妙之现象，他已有些麻木了，但很快又安慰自己，这也从侧面说明，跟着黄月英走，是正确的。 总有一日，他们的目标可以达到。 …… 三日后，县城，楚安君府。 黄月英按照计划招待了诸世家的掌门人，果干、水果罐头、一些红糖的糕点，山珍，河鲜，样样俱全。 那是宾主尽欢。 因着这一餐饭，也有人认出了黄月英就是黄楚，却无一人在意这事儿。 待得酒足饭饱，众人才谈到了正事。 “此前听女君所言，赤糖产自交州？” “是。”黄月英笑着点头，“路途遥远，很是珍贵。” 众人自然点头。 从交州运过来，那路上本就是困难重重。 盗贼匪寇就不说了，光是毒蛇毒虫瘴气什么的，就够人吃一壶的了。 他们这些也有一些交州的生意，但……涉足并的不多，真正敢跑交州这条商线的，那都是狠人。 “其次，一罐赤糖，需耗费数十根成熟的蔗，成本也高。”黄月英接着道，“再者……生产赤糖的人手，作坊，皆为交趾太守士燮所负责，他也要分走一大部分的利益。” 众人听闻，便私下讨论了起来。 与交趾太守合作，而不是与交州牧合作？这一点，是因为刘表与交州牧张津不合？要把张津赶下台吗？ 若是如此，荆州相当于是把交州也收入了囊中。 支持刘表，便能让家族获得更大更多的利益，长久的流传下去。 旁边，庞山民见着众世家讨论，心中苦笑，能成为世家的家族，没有一个是短视的，但在黄月英这般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也没有一个人能顶得住。 黄月英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哪里只有赤糖啊？ 分明就是整个天下。 此时黄月英需要各世家的支持，但在之后，天下大定……对付起世家来也会毫不手软。 “那这赤糖，女君想要如何售卖呢？”麋竺忍不住先开口问了。 他虽然相信黄月英不会把他丢下，但是……在场这些世家之主，一个个的虎视眈眈，考虑的还有赤糖背后的意义，他若不及早出手……这生意怕是要被这群人给分了个干净。 黄月英有些意外，笑着看了麋竺一眼，道，“自是与楚纸一般，选取代理商，而后以成本价于兴汉商行拿货。” 这一下，众世家眼神都亮了，代理制度啊……那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 “不过，此次参与人数众多，是以，会对代理区域做一个更详细的划分。”黄月英解释，随后令侍从拿了早就划分好区域的舆图进来。 厅中，便有人站了起来，大呼，“哎？扬州那头……怎得分了这般多地方？” 扬州，那不就是江东？麋竺也看了一眼，也是惊讶，扬州各郡，几乎每个郡都被一分为四。 如此一来，便需要近四十名代理商。 而今，在场的荆州世家，共计四十余。 也就是说，光是江东地区的代理商份额，就得让这四十多个世家去填。 黄月英这是在……谋求江东啊！ “荆州也分得更为细致了。”又有人道。 果真，荆州几个郡，几乎也是按着各世家的分部，分出了区域。 荆州之外，益州、汉中、西凉、司隶、冀州、幽州、青州、徐州等地，也只是一个州分了三两块区域。 众人便不明所以，今日这区域划分，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日这舆图，其实是为了诸位着想。”黄月英笑着解释，“楚纸之时，代理商多与当地世家合作，反倒让代理者多赚了一层。” 几大世家自是点头，但江夏黄氏那边，掌权者面色并不算好看，因为……他们就是代理者，靠着楚纸，这几年赚的不少。 所以即便黄楚把黄祖给换了，他们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是以，今日将荆州与扬州地区划分得细致了一些，规则是，若想取得荆州这部分区域的代理权，就必须拿下扬州那头一部分的代理权，谓之，一带一路。” 第319章 孙权的憋屈 黄月英话音落下，众人皆愣。 一带？一路？ 想要荆州地区的代理权，就得拿下江东一部分的代理权？ 这哪里是什么一带一路，分明就是谋求江东！ 以世家为筏，刮分江东的法子！ 可是……他们喜欢啊！ 买一送一什么的，他们最喜欢了！ 他们在荆州地区所有的财产与土地，几乎无法再扩充了，可到了江东……他们是刚尝过甜头的啊！ 不仅他们刚尝过甜头，江东那些世家也是尝了一波甜头的！ 孙策新丧，孙权新领扬州，难道真以为所有人都能服他？正因为敌对，抢夺资源才可以毫不手软啊！ “女君所言，当真？” “自然！”黄月英点头，笑着。 她当然清楚，她说出的那些话，利益有多少，不心动的人……才奇怪了。 再者，如今的荆州，可是有着天子名正言顺的授权的！号令四方，平定大汉疆域，这等泼天大功，只有参与的越早，日后分封才能拿得更多些。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觉得……荆州会在这一次逐鹿之中落败。 所以，黄月英也很清楚，以荆州各世家联结江东世家以求江东，不是难事。 只是，吴郡这地方会困难一些，毕竟是孙氏和周瑜的老家，除此之外，扬州其他各郡，操作起来都不难。 听着黄月英肯定的回答，场内众人便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站到地图旁边，仔仔细细的看起了地图。 麋竺也不例外。 江东之地，他知道他是分不到的。 但徐州，总归是他的地盘，哪怕他跟了刘备，但生意还是在的，糜家其他族人，亦还是能使唤得动的。 所以，徐州，青州，冀州以及北面那几个州，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到底能拿下多少，他也不确定。 这赤糖，老少皆宜，想来，没有人会拒绝。 如今，可以先供给世家大族或者权贵们，收割一波，便是这一波……能够赚到的，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 下首。 杨虑见着上方那般自信从容的黄月英，又想起了他父亲前几日说的那些话，眼眸垂了垂，只盯着自己桌案上那刚被侍从换上的茶水。 他与阿楚，年岁的确相差不大。 又有不错的交情。 以往，他是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因为自己身体实在太差。 如今身体有了好转的希望，心思竟也比以往多了些。 但阿楚的才智远胜于他……想到这里，杨虑心里一痛，随即呼出一口气，端起了茶水，抿了一口。 相比起思考这些事，他对黄月英谋求江东的计划，更为……在意。 此前，黄月英说此时不适合对江东动手。 但，她到底是开始布局了。 待得日后，孙氏想要谋取些什么时，怕是要处处掣肘了。 …… 场内的竞拍，十分激烈。 率先上场的，自然是荆州各世家。 此前这些人跟着黄月英搞了一波江东的粮价，赚了不少，几乎每一家都已派了庶支过去立足。 是以，各世家对江东那边的代理商资格，也是志在必得。 麋竺叹气，他知道，这一部分他参与不了。 一个时辰后，荆州与江东各地三年的代理资格被刮分，黄月英便已收入了近千万钱。 这可比抢钱，都来得个快啊。麋竺再度感叹，这位女君，当真是手段通天。 旁边，赵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抢着送钱的景象，瞠目结舌。 难怪，麋竺一路上会那么着急，这事儿，要真是慢了，连汤都喝不上热的。 这一位女君，当真是……太厉害了啊！ 扬州与荆州结束，接下去，要拍卖的代理权，便是其他各州郡了。 这一次，麋竺没有空手而归。 整个青、徐二州，都被他拿下了，自是志得意满。 而其他各州各郡，同样被荆州各世家刮分，而后，便是契约签署，定金交接。 再接着，赚了钱的黄月英，满眼都是笑眯眯的，又令人准备好吃的好喝的，就先告辞离去了。 反正，合约已经签了，定金也拿到了，这生意，唯有她一家，她也不怕对方反悔。 有了这些钱，荆州境内的各处商行，就可以放开手脚的去建青灰作坊，去探明矿产资源，炼铁囤粮，多招护卫。 现在唯一的不足，就是……红糖产量的问题。 想到这里，她便把定金的一部分，分出了两成，派人往交州送去。 士燮前期出了人出了地，总要先见着些收益。 现在送过去，差不多正好年底，待得来年再种甘蔗，士燮一定会令人扩大种植面积，多建作坊。 而后再卖给士燮一份甘蔗种植手册，告诉他，甘蔗一年能妥妥的种两季，估摸着……士燮都能疯魔。 十年之内，红糖这生意……能让参与者赚得盆满钵满。 而她，在那头也有几个小蔗园……随便一算，真的是能赚不少呢。 当然，她库房中剩下的几千罐子的红糖，一下子就被刮分干净了，派人往交州送钱的同时，还要让得力人手驻守，写信催促后续红糖要赶紧运来。 至于被她算计的江东，此刻愁容满面。 “今岁因着买粮耗费过多，府库之中已无多少钱粮。”张昭放下了手中的账册，看向上方的孙权，“虽有布匹补贴，但……杯水车薪，若再不想办法……” 孙权一阵牙疼。 那个时候孙策刚刚过世没多久，江东这些个世家联合抬高粮价，逼着他买。 为了江东安稳，他买了，但同样，也掏空了府库。 如今年底将近，钱粮已是入不敷出，若是不想办法，大概是连众将的薪俸都发不出，到时候……底下士兵不造反才奇怪呢。 他原以为，坐在这个位置，就能看到这个位置的景色，可他看到现在……却是处处疮痍。 他才知道，自家大哥当时为何是以杀止杀了。 若可以，他也想直接杀一批江东士族，以取钱粮，可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若真这么做了，各地便会立马反叛。 至少，张昭便是第一个就会反对，张家，迁徙到江东后，也早就成为了当地的世族。 “子布……可有何办法？”孙权不得不低头，心中，无比憋屈。 张昭摇头，“难。” “那便是有办法？”孙权眼神一亮。 张昭叹气，办法当然有，但是……得用强，可若用强，不利于江东的稳定啊。若不用强，那就得掏空他们这几个重臣的身家了。 “报！” “说！”见得突然闯入的侍从，孙权有些不悦。 “有一学子，自称吴郡陆议，揭了招贤榜！” “有人揭了招贤榜？”孙权一愣。 自他领扬州牧后，自然也是广发檄文广纳贤才，可这半年来，揭榜之人并无大才，他都快失望了。 而今又有人揭榜，他自然没有什么太期待的心情。 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弄钱啊！ 第320章 陆逊的选择 孙权如今最想做的，是弄钱。 但招贤榜的事儿，他又不能不管。 如今，江东已经有不少士人结伴前往荆州，谋求仕途。 他若真怠慢了今日揭榜之人……肯在江东投效他的人，就更少了。 “子布稍待。”孙权还是将这个问题暂时压了下来，决定先看看今日揭榜之人。 吴郡……陆议？ 也就是，吴郡陆氏吗？孙权眉头一皱。 说起吴郡陆氏，前些年庐江太守是陆康，这姓陆的一家子，在抵御他们孙氏时，可没少死人。 这陆议，倒也不知是何居心。 想到这里，孙权又是叹一口气，正因如此，他广发招贤榜，却仍无人可用。 张昭自是应下，招贤榜啊……意味着孙氏愿意与江东士族和解。 …… 不多时，侍从便带着一名青年进了正厅。 孙权于主位之上，见着这名青年，道，“你便是吴郡陆议？” “正是。”青年笑着点头，“见过州牧。” “听说你已揭了招贤榜，不知有何教我？”孙权便问。 陆议也不在意孙权如此的开门见山，长身而立，脸上收敛了笑意，淡定的道，“时值十月，荆州禾稻已收。” 荆州禾稻已收？孙权一愣。 这消息，他早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还嫉妒无比。 扬州与荆州气候相差不大，但荆州那边冬麦夏稻已成功种植了两年了，可他们今年实验的却是……失败了。 宿麦种成了。 可翻整田地，播种禾稻却是遇到了难题。 将旱田改为水田，消耗大量人力，播种禾稻，禾稻长势不错，却是到了现在还没能收获，眼看着这天已是冷了下来……这第二季的禾稻种植，比正常禾稻还要矮小，稻穗更是干瘪。 可这陆议说，荆州禾稻已经收了，那与他江东，又有何干？ 陆议见上首的孙权愣住，也愣，这都不明白吗？ 他知道孙权缺钱，年中时那一波高价粮，他们陆氏也有参与。 他估算过，那么多粮食，那样的价格，足够把州牧府掏空，甚至，即便算上今岁的税粮，这窟窿也只是将将补齐。 但补齐后，又待如何？这州牧府，不仍然是没有钱？ 那数百万石粮食，经过这大半年消耗，早就该见底了才是。 荆州有天子求援的信，又有冬麦夏稻这样的祥瑞，前次战场之中，又斩杀了孙策。 再加上襄阳学宫之盛。 如今风头，那是势不可挡。 他清楚孙家的野心，也明白周郎的抱负，若不然……他何苦来此？ “荆州禾稻又收，可见其盛，州牧既与曹司空一同奉天子，有了难处，当然要与朝廷诉说一番。”陆议解释道。 孙权眼神一亮，是啊，他们还有盟友。 如今袁绍已逝，曹操要平定北方，就更需要他们江东拖住荆州。 曹操总不能见着江东不稳，分崩离析。 “先生高见！”孙权便是喜笑颜开，从位置上下来，抓着对方的手，“今日得见先生，当真是三生有幸。” 陆议：…… 虽有些无语，但至少，这位刚即位的州牧还是能听得进去建议的，算是一个优点。 “州牧客气。” “我观先生已是成年，不知可有表字？”孙权问道。 “议，字伯言。”陆议随即答道。 此时的他，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在以后被改为陆逊（后文直接将陆议称为陆逊）。 “议，言，伯言，好字！”孙权抚掌而笑，“不知伯言还有何教我？” 陆逊见此，道，“还请州牧与荆州暂时修好，休养生息。” 孙权脸色冷了下来，“吾父，吾兄，皆折于荆州，如何修好？” “吾从祖父，从兄，族人，皆于庐江抵抗前州牧而亡。”陆逊神色肃然，眼中，并无仇恨，“而今，议却是揭了州牧的招贤榜。” 孙权松开了陆逊的手，眼神直视对方，良久才道，“那伯言为何要来？” “不忍见江东百姓久苦。”陆逊面色坦然。 孙权面色变了又变，江东这地方……近些年可都没有安稳过。 他也知道，江东目前需要休养生息，可要和荆州修好，那是万万不能的。 父兄之仇，如何能忘？ 旁边，张昭见气氛僵住，道，“不知，当派何人去往许昌？” “议，愿往。”陆逊认真的答。 这法子，是他想的，他当然也不可能放着别人去。 曹操手下，文臣武将齐聚，北面，最后必然是曹操的。 荆州，如今不仅有着荆州当地的文臣武将，还有刘备的加盟，更不需要他这初出茅庐的人。 唯有江东，孙策新丧，内忧外患皆有，危机四伏……才会有他陆逊发挥才能的时候。 再者，孙权此人，虽年轻，但并非独断专行之人。 要与荆州修好，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所以他能理解孙权。 再说了，陆绩如今不过十五六岁，陆家……还需要他来撑门面啊。 孙权见着陆逊那认真的表情，方才的不忿，怒意，就突然全都散了。 吴郡陆氏，乃是大族。 陆康虽非孙策所杀，但为了抵御孙策，陆康这一支损失了近百人。 陆康，可是从小就把陆逊带在身边的，而对方却能放下此事，助他孙氏来平稳江东。 光是这份豁达，就已经能让他高看一眼了。 “既如此，便劳烦伯言了。”孙权没有拒绝。 当下便拜陆逊为令史，掌州牧府文书，以表信任，同时，把出使许昌的事儿交给了他。 接着，又采纳了陆逊的建议，暂时与荆州修好，休养生息，把出使荆州的事儿，交给了鲁肃。 这样一来，孙权心中便安心了许多。 张昭见此，也是安心了许多。 至少，孙权没逼着江东商贾、世家出来捐献，没有将关系进一步恶化。 否则，他这长史，真是要当不下去了。 …… 出了州牧府，陆逊回到了自己府上。 见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叔父，神色缓和，道，“过些日子，议要去许昌一趟。” 陆绩皱眉，“去许昌？” “嗯，今日揭了孙氏的招贤榜，便揽了这差事儿。” “伯言缘何要选孙氏？那孙氏只懂以武力平定天下，并非明主。”陆绩摇头，不赞同的道。 早些年，孙策刚平定江东时，便曾与张昭、秦松等人讨论着，四海未平，当以武力震慑天下。 而今孙策已亡，孙权虽有、意安抚人心，可前些年的血债，哪里是这般容易就能忘却的？ “那叔父以为，何人可为明主呢？”陆逊叹气，“吾陆氏，到底出自吴郡，吴郡，归属扬州，若无人在扬州牧手下出仕，陆氏又当如何？” 陆绩沉默，良久才道，“辛苦伯言了。” “叔父要早些撑起陆氏才是。”陆逊只是笑笑。 第321章 建安七年，末 听着陆逊的话，陆绩默默的点了头。 前些年，孙策是以武力平定的江东，当时与张昭等人讨论的内容，仍是武力定天下。 恰巧，他当时便在场，直言道，今时之人不求怀德，而重兵车，绩虽幼，不敢安心。 说完，便是离席而去，也未曾顾过孙策的想法。 而今，孙策没了，他同样也看不上孙权。 只是，家族传承，他这一支，现在是只剩他一人了。 待他成年，或许也得同陆逊一样，在孙氏手中出仕。 而陆家的情况，在江东，只是一个缩影，不少官宦士族与陆家境遇相同。 …… 十二月。 天气愈发寒冷，但在楚安，百姓们却是热火朝天。 今年又是冬麦夏稻，收了两次粮食，交了税后，还存了不少。 加上楚安各处作坊，又是将未来一月以及年终的奖金，都与工人们结算清楚，一下子，百姓手中便有了不少闲钱。 为此，县城内的各式商铺也是多进货物，保证着货品充足。 除去米面粮油，还有自码头山中出产的猪肉、豆芽、菌菇、豆腐以及一些干蔬菜等，也很受百姓们喜爱。 连带着甘宁，也带着王五等心腹，赶回了庄子上与家人团聚，顺道过个年。 于是，黄月英赶在年前，喊大家又开了一个小会，总结了一下今年的成绩以及来年的部署，临近年关，重中之重便是今年春节这正月初一到十五的活动安排，再之后便是给众人发年礼。 “阿楚这年礼……”庞山民见着手中的两罐红糖，很是无奈。 他很怀疑，黄月英真就只是看着府库里红糖还充足，所以也不想花心思，直接拿这对付了事。 黄月英轻咳一声，“如今赤糖价高难得，兄长带回去给嫂嫂他们吃，也算不错，外头还备了羊肉呢，兄长别忘记带回去。” 庞山民翻了个白眼。 这么些东西，他和诸葛芮是真的吃不完，哪怕现在是算上了诸葛均。 甘宁却是很给面子，“早就听闻这赤糖价高难得了，瑰儿一定喜欢。” 黄月英嘿嘿笑笑，便送走了众人。 今日，黄承彦与蔡氏难得的都在家中，不过，他们并没有参与黄月英的这个小会，如今的他们，太清楚自家闺女的本事了，因此并不担忧。 “阿父与阿母倒是悠闲。”见着黄承彦与蔡氏一个看书，一个抚琴，黄月英感叹了一句。 虽说今天开的是小会，但依旧耗费了不少时间，再加上今天一早，她还给孩子们上了这学期最后一堂格物课，所以也是一直忙到了现在。 “阿楚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啊。”黄承彦回道。 黄月英：…… 蔡氏失笑，抚琴也停了下来，“这两年与阿楚一道忙碌，如今方有空暇，的确难得。” 黄承彦无奈，他清楚，蔡氏说的也是真的，想起这一年也是发生了诸多大事，便知晓黄月英为何又选择安稳的待在了庄子上。 袁绍死了，其子内讧，曹操攻克黎阳。 孙策死了，孙权即州牧位，阿楚联合了诸世家谋求江东。 天子来信，刘表犯了卒中之症，荆州大好局势，一朝不稳，联军至今未成。 相反，黄月英之前推出去的这些个青年将军，都已经身居要职。 而黄月英设立的兴汉商行，也因青灰作坊而开遍了荆州各地。 交州产的赤糖，更是撬动了不少世家的野心。 唯一没变的，是阿楚仍然未曾订婚。 马上……十七了啊！ 说不着急，也是假的，但他却明白自家闺女的心思，是以，只得支持。 “好了，既然难得有休息，便好生歇着。”黄承彦于是叮嘱了一句。 “那是自然。”黄月英应下，而后走到了自家老父亲面前，“阿父以为，来年当如何布局？” 黄承彦刚提起了笔，又顿了顿，“那要看阿楚想要做何事了。” “联军讨曹呢？”黄月英问。 黄承彦放下了笔，摇头，“难。” 黄月英叹气，是难，就目前来说，荆州即便有了天子这封求援信，也很难联结各方势力。 如今这时代，到底不是董卓时期了。 那时灵帝刚死，象征权柄的帝位仍有着极大的代表性。 如今已过了十几年，各方诸侯拥兵自重，谁会在意……所谓的汉室呢？ 在自己的地盘，当土皇帝，难道不好吗? 所以，即便有了一定的布局，她也清楚，这事儿，早已过了那个最佳时机。 “阿父可有建议？”黄月英又问。 “阿楚不是正在做吗？”黄承彦笑着看向自家闺女，总觉得黄月英到底年轻，性子急切些，是可以理解的。 黄月英叹气，而后点头，是啊，她是正在做。 不仅是她，刘表与刘琮也在努力，他们努力的方向，是将冬麦夏稻在荆州全境推广，让荆州的底气更上一个台阶。 同时，诸葛亮也在四处奔波，于各地建立兴汉商行，谋求交益。 而庄子里，大家也都在努力啊。 等到来年，有了这些时候的积累，荆州不会再缺粮食，那么，她就可以把方向往工业方面弯一弯了。 …… 交州。 诸葛亮感叹着这十二月仍气温如常，又听着侍从的回报，便是笑了，黄月英已派人将代理费定金的二成给送到了交州，算是给士燮的定心丸。 拆开信，黄月英先是日常问了好，说着她对江东方面的布局。 而后问他，若甘蔗在交州可一年两熟，士燮会做何反应？ 诸葛亮一愣，士燮会作何反应？ 那至少会将交州现有一半的土地，都拿来种甘蔗啊！ 下一句，黄月英却又道，不论士燮如何反应，都想请兄长在交州以蛮民练出一支可战之军来。 诸葛亮眯了眯眼睛，黄月英这时候，除去自己商行的护卫，还想要能与其他势力交战的军队了。这意味着，黄月英的计划，已经是又往前提了一个台阶。 “阿楚这性子……”无奈摇头，诸葛亮又继续往下看信，说还想请他在交州设立造船厂，以便探寻大汉之外的海域。 诸葛亮皱了皱眉，探寻海域？阿楚这步子，迈得未免有些大了，但设立船厂，却是可行。 信末，黄月英又写道，未来几年，天下形势变化，兄长在外切记照顾好自身，以安全为重，餐食需有时，有量，心中有事，可来信与阿楚探讨，待得来年，兄长游学结束，可归。 诸葛亮看完，眉眼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看得出来，黄月英最后这话的意思，是说，他该回去了。 回哪儿？ 自是楚安。 是啊，游学也近两年了，走了这么些地方，明年也该回去了。 但江东……他还是要去一趟的，毕竟，阿楚已经做好了谋划，他总得去加上一把火才是。 第322章 黄月英：明年可以修路了！ 建安七年，算是在一片祥和中度过了。 许昌，曹操攻克了黎阳，加上袁绍的几个儿子内讧，所以他这一年过得还算舒心，即便刘协给他闹了些小麻烦。 但他相信，待得他一定北方，南面的这些麻烦，都不是麻烦。 江东，孙权领了州牧不到一年，局势不算稳定，但也终于是在他和周瑜等人的努力下，有惊无险的过了这最为危险的一年。 交州那头，士燮收到了定金的二成利，心满意足之下，又令手下多派人种植甘蔗，直到……侍从来报，说那位葛先生有要事相商。 再待他听到一年可种两季甘蔗时，眼神明亮，“先生快些教我！” 诸葛亮只是摇着羽扇，笑而不语。 …… 至于荆州，算是大汉这些势力中，最为平和的一个。 今年虽有外敌来袭，但击杀了敌方首领，极大的挫伤了对方的士气，保住了东面防线未来几年的安稳。 刘表说话，也比此前利索多了，便终于是在建安七年的最后一天，露面了，于州牧府设宴款待了一众手下。 当然，他并没有站起身走路，是以，并未露馅。 见到刘琮的表现，一众手下们自然也是认可，默认了刘表的选择。 至于刘琦……不再被人提起。 …… 楚安。 黄月英忙完了年前的一波，又算了算现有的银钱，看着商行那边的汇总： 今岁共探得铁矿一十七处，银矿一处，煤矿六处，黑水矿八处……圈买矿产共计三十五处…… 今岁于各处新建青灰作坊四十三处，支出……收益…… 赤糖…… 果干…… 草药…… 最后，竟还有结余！ 黄月英眼神一亮，这是第一年……商行开始有结余了！ 商行现在有了青灰作坊，为了方便造房子活着修路，修几个炼铁作坊不妨事儿？ 为了炼铁，修几个煤炭作坊不妨事儿？ 为了这些作坊以及产品的安全售卖，招收几个护卫，不妨事儿？ 加上今年这一年，封地这边能调用的钱粮也不少，待到来年，她便可以把商行这邮寄物品或者书信的功能完全开展。 然后，商行还能从封地这边购买良马，拓展业务的速度，会更快些。 楚安这头，各项收益支出算下来，今年盈余一千多万钱。 而织布机，则是有了第二次的改进，改良后的机器，效率比之前的更是翻了好几倍。 也就是说，楚安的这些大师傅们，开始有了初步的提出问题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等到来年，她就可以不断的将一些问题丢给他们，让他们好生研究。 但明年首先要做的事儿，还是修路。 楚安尚可，但荆州其他地方，可就不尽如人意了。 想要加强自己的实力，修路之事，势在必行。 至于谁来修，怎么修，可以再和刘表以及各世家商量。 …… 建安八年，也就是公元203年，终于还是来了。 黄月英穿着厚实的衣裳，捧着小暖炉，与族人们一起祭祀了宗祠后，便总结了一番庄子上的发展。 “去岁，庄内仍然稳定，诸位叔伯，有好些人比去岁壮实了些。” 众人失笑，倒也是。 赚的银钱跟上来了，伙食自然也就跟上来了，这身体，不就是蹭蹭的长吗？ “不过，计口授田制的推行，也给不少人造成了麻烦。”黄月英又道。 众人却是失笑。 或许，在楚安其他地方，是给一些富户们造成了麻烦，但在他们庄子上，却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原本那些佃户，虽分得了自己的田地，但却没有要抛弃他们的这些田。 毕竟，这制度，是黄月英提出的。 谁也没有隐瞒。 不过，众人也都知道，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是以，还是有人去临县招募佃户，但并没有人心底不满。 如今，他们的收入可不仅仅是田地的出息。 还有楚纸与书籍。 这几年，便攒下了不少财富，便是庄子上的孩子们说亲，都能说到比以往好许多的。 没有人会不满意，也没有人会反对黄月英。 即便……到时候他们庄子上也实施这计口受田。 “可不算麻烦。”黄律笑着摸胡子，“有商行的人在，咱们庄子上招募佃户，可方便了。” “是啊。” “再者，原来这些人有了自己的地，也是为他们高兴的。” 众人便是发表了一番自己的看法。 黄月英笑着，“多谢诸位长辈。” “阿楚莫要客气。” “就是。” “外头可都在传，楚安君虽为女子，但亦心怀天下呢。” 众人又是一阵笑。 最重要的，今年这一年，家里的孩子们都有不少的长进。 所以，对于黄月英，他们真的是挑不出错来。 黄月英也笑，“今岁，荆州或有一些民生方面的大变化，若族内有想法要更进一步……” “大变化？” “是何变化？” 至于黄月英那句更进一步，大家选择性的忽略了，只想知道是什么变化。 黄月英无奈，接着自己的话茬，“若族内想要更进一步，就须上下一心方可。” “何谓……族内更进一步？”黄律抓了抓重点。 “如今我楚安黄氏，虽已有小富，但出仕掌实权者，极少。”黄月英道。 “出仕？” “啊？阿楚是想让我等出仕吗？”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惊讶。 黄月英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是，也不是。” “阿楚可莫要卖关子了。” 黄月英于是道，“今岁，青灰作坊会不断铺开，而我，会建议州牧……新建青灰路面，加强整个郡内的控制。” “青灰路面？” “这……是否过于奢侈了？” “极是，青灰的价格，可不算低啊！” 对于造水泥路这事儿，众人可并不觉得简单。成本高，州里哪有那么多钱？ “是以，才需要族内上下一心，各家各户都出银钱，负责某一段路途的修建与费用，待得来日，或可拥有这一段路的收费权。” “过路费？”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 黄月英点头。 于是，其他人的议论声便更大了。 …… 待得从宗祠中出来，黄月英松口气，回到家中。 造路这事儿，她说服刘表的概率很大，可州牧府又能有多少钱？ 所以，只有联合各世家，先将路修起来，便是让出十年左右的收费权，也是划算的。 而黄氏，却可以在这一波变化中，推出一些人去，负责部分的交通规划，待得日后，便可顺理成章的出仕。 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但未来却可以是实权的一些官员。 对于黄氏的发展来说，那是有不少助力的。 再者，她也需要更多的族人为她臂膀。 第323章 安排孩子们 大定天下，靠的永远不是一个人，能帮忙的人自然越多越好。 黄氏到底也是世家出身，即便是远到沔阳立足，这么些到底也是年耕读传家。 仅凭识字这一项，便是超过这个时代98以上的人了。 所以，族人们能做的事，其实也不少，即便有时不能给出很好的建议，但是做一个执行者，应该还是足够的。 俗话说，打铁仍需自身硬。 这个时候的荆州，虽整体实力有所提升，若论一对一，防守此时的任何一个势力是绰绰有余，但却不足以对外拓展碾压其他势力。 如今距离赤壁之战还有五六年时间，如果她再努力一些，就能够把荆州的实力拔高一个层次，有着刘关张三兄弟为先锋，到时候，也就无需顾虑这么多东西了。 …… 建安八年初，黄月英很是惬意的在家中休息了十多天。 也带着几个孩子逛了逛这一年的春节活动，相比起几年前的第一次，今年参与活动的人更多了，地点，也从黄氏庄子外转移到了县内，活动的项目也更多了，热闹不已。 孩子们玩的尽兴，黄月英也开心。 这春节虽还未有后世的阖家团圆的意义，却也开始让一家人有时间聚在一处，好好说一说今年的辛劳，数一数今岁攒下的钱粮，诉一诉对来年的期望，忙一忙孩子们的课业或是亲事…… 只是，这样的时候，诸葛亮还在异乡筹谋，也让她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诸葛亮的能力她从不否认，但提早这么些年疯狂的让大佬干活儿，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安的。 也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有三顾茅庐，会不会有隆中对了。 但即便未来没有那些，她也依旧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为未来打好基础。 楚安君府。 “阿姊明日便要去襄阳了吗？”黄琮见着黄月英坐在院中遥望星夜，便问。 黄月英转过脑袋，见到了黄琮与诸葛均几人，笑了笑，“这般晚了还不休息？” “阿姊也没休息啊。”黄峻道了一句。 “恩师未睡，弟子怎么好意思先睡呢？”这是诸葛均。 旁边，习书也只是赞同的点头，保持着自己大师兄的风范。 连带着周大丫，也点头，“阿姊有心事吗？” 黄月英看着这一群小萝卜头，好，又长了一岁了，在这时代，都已经是家里重要的劳动力了啊。 “自是有心事的。” “恩师若有烦恼，不妨说出来，弟子虽不能保证提出解决办法，却也希望能为恩师出谋划策。”习书于是道。 在他们看来，黄月英年纪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可脑子里要装的东西实在太多。 他们如今的任务虽是课业，但却也希望能为黄月英排忧解难。 “出谋划策？”黄月英失笑，“你们可知，你们才是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计划？” “最重要的一环？” 众人抓的重点各有不同，但却都感受到了黄月英对他们的重视。 “格物这门课，学了已有半年，感受如何？”黄月英便问。 “天地之理，高深莫测，虽有恩师教导，但仍不能解释所有事情。”诸葛均回道。 “虽不能解释所有事，但却已经超出我大汉朝所有名士的认知，有些理论，若能应用在其他方面……或可对庶民百姓有不少益处。”习书也道。 “也或是对征战一道，有所助力。” “还能让百姓们吃饱饭。” 几人各自说了说自己的理解。 黄月英笑笑，“是以，你们得好好学，到时候，族学内的许多课程，便需由你们负责了。” 众人：？？？ “那阿姊呢？” “我啊？”黄月英想了想，“就想偷个懒啊。” 众人：…… “好了，不开玩笑。”黄月英表情认真起来，“你们几人之中，阿均的格物成绩最为优异，接下来有一些格物学的实际应用，例如说，各类建筑器械的研究，便会由阿均负责带组。” “带组？”众人便很是轻易的理解了这一个词。 “大丫对作物的生长很感兴趣，又与仲景先生学了不少医道，但是，有一个问题，不知你有无想过？” “什么？” “如今我等消耗的药材，皆是从山中摘取，费时且费力……”黄月英道，“大丫可有办法令药材能像庄稼一样种植？” 周大丫瞪大眼睛，“药材……能种？” 黄月英点头，而后又看向黄琮，“小十三课业都不错，做起事情来，如今也比以往谨慎许多，但其实最喜欢的仍是与银钱相关的事务……” 黄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可是从小就在黄月英指导下挣钱的，父亲又是三味书屋的掌柜，对这方面，自然更感兴趣些。 “所以，今年，有些东西我会直接交予小十三核算。” “阿姊放心！” “倒是十四，年纪虽幼，但天资聪慧，想法天马行空，对万物也保持着最为强烈的好奇心，所以，例如电磁、飞行方面的一些研究，十四需要努力。” “好！” “阿书呢，最想做什么？”与其他几人不同，习书虽然是她的弟子，但到底是习氏一族的人，她无法完全不顾习书个人意思就给他定下方向。 习书看向黄月英，想起几年前他们初见时的画面，那时他父新丧，族中欺凌他姐弟，若非遇到黄月英……他绝对不会有如今的生活，救命之恩，他很清楚要怎么报。 所以，即便知道黄月英是女儿身，他也未曾介意。 “任凭恩师安排。” 黄月英叹气，她最怕的就是这句话，实际上，她不愿意去规定他们未来要做什么，但这时候，很多东西越早应用，她未来的胜算就会更多一分，于是便按着他们的喜好，大致的给他们定了方向。 到了习书这儿，她思考半晌，便道，“上课时，阿书听得最认真的，反倒是金属冶炼相关的内容。” 习书一愣，随即点头。 他父亲少时好游侠，他也曾想过做一名快意恩仇之人，无论哪一种，他都要有一柄不错的佩剑。 所以与金属冶炼相关的，他听得最为仔细。 “是以，阿书不妨多研究研究材料相关的学问。” “材料？”习书念了这两字，而后便重重的点了头。 黄月英自是笑笑，这样一来，其他人孩子便能扩充到这几个人的小组中，一起协同去完成一个项目。 在学习中实践，也在实践中学习，就能把这一批孩子最大限度的用起来，为荆州的发展添砖加瓦，加快她的计划。 “所以，你们几人任重且道远，可莫要懈怠。” “明白！” 第324章 黄月英：荆州如今之重心，在自身 给几个孩子们大致定下了方向，并不意味着这时候就让他们开始研究各种高深的东西。 相反，是继续夯实相关方面的基础。 黄月英看着孩子们，想起她那本穿越宝典，谓之百科全书也不过分，说句实话，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大佬如此辛勤的收集了这么多资料。 结果，还真都用上了。 穿越宝典第十条：独木难成林。 这便是意味着，她需要去发展自身的势力，手底下要有独当一面的人才，既然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当然就需要把科技树给点亮。 当然，她也的确需要这群孩子们负责下一级学生们的启蒙，所以，不仅是她忙，他们也会很忙。 第二日，她便把早就备好的资料，分别交予几个人，并且写信给黄勤，告诉他，会让他们几人负责低年级孩子们的格物课内容。 同时，又请黄承彦替诸葛均、习书以及黄峻把关，希望他们在带组研究书上的内容时注意安全。 再请黄寅给周大丫把关，以便划出一部分土地来试种药材。 至于黄琮，便被她带在了身边。 她的确要去襄阳，同时，会去荆州各地的商行巡视一番，看看如今到底发展的如何。 安排好这些，黄月英带上黄琮以及护卫，便朝北去。 而庄子上，诸葛均、习书、黄琮以及周大丫也各自招募了成员，在大人们的协助下，开始忙起了黄月英的交代的任务。 与此同时……族学的课业内容，也被黄勤减去了一大半，如此，才让黄承彦松口气，他还真怕，这群孩子被阿楚弄得过于紧张了。 …… 黄月英可不知道这些，几日间，她便带着人到了襄阳。 这几年，城外田地中的绿意，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冬麦夏稻，虽令世家大族收益更多，但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多了好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她也听闻江东那边，周瑜在实验冬麦夏稻之法，可没有提前给禾稻育苗，以至于禾稻即将收获时天气过于寒冷，稻穗都是瘪的，便意味着……实验失败。 她也清楚，这法子藏不了多久。 年前，她就听说，有江东使者来，欲与荆州修百年之好。 不过，她给了刘表与刘琮回信，暂时晾着对方，而此时，她来襄阳，便是要优先处理此事。 州牧府。 黄月英瞅着比大半年前好出许多的刘表，眼神中也是颇为放松。 刘表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了。 至少，说话虽然慢些，却不成问题了。 “见过姨丈。” “阿楚来了，坐。”刘表笑笑，见着比之前又长高不少的黄月英，眼中满是慈爱。 他那一次，若不是黄月英处理的快，怕是凶多吉少。 是以，除去对黄月英本身才能的看重外，他更看黄月英与他家的亲情。 “姨丈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黄月英笑着，“恭喜姨丈了。” 刘表无奈笑笑，又着人去请了刘琮以及蒯越、蔡瑁过来，准备商议正事。 黄月英也只是笑着，拿着桌案上的茶水，饮了一口，思考着一会儿的说辞。 她的身份地位，在荆州，已经极高，刘表父子对她的信任，更高。 这对她改造荆州，有极大的助益。 “听闻楚安的春节，是极为热闹。”刘表感叹道，“有一些习惯，都带到襄阳了，在正月十五之时，有不少人扎起了灯笼。” 黄月英自是笑着，“若有机会，姨丈一定要去楚安住上一段时间。” 她没有想到，春节活动的习俗，这么快就开始往楚安之外扩散了。 这样下去，不出十年，春节……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春节了。 “好。”刘表亦是应下。 不多时，刘琮几人便是到了。 各自见礼后，正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去岁十二月中，江东使者至。”刘琮开口，“说是要江东有意与我荆州修百年之好，不过，父亲与我并未见那使者，一直将他晾在驿馆中至今。” 黄月英点头，这是在场这几人共同的决定。 说句实话，江东那头，孙权愿意放下父兄的仇，暂时与荆州修好，还是很令她意外的。 历史上，孙权刚领江东的那几年，可并没有过这桩事儿。 这就意味着，在江东境内，发生了一些事，以至于孙权不得不暂时妥协。 当然，她大概也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被她算计了那么一波，孙权就算再有钱，也是遭不住的。 孙权新领江东，此时面上看似平静，但山越、汉兴、南平等都会在今年发起叛乱与起义，所以，建安八年的确是不错的渗透与掌控江东的好时机。 “来使何名？”黄月英便问。 “姓鲁，名肃，字子敬。”刘琮答，“身材孔武，看着并不文弱。” 黄月英心中了然，鲁肃啊，也是，孙权这时候……可没有多少人可以用，江东的那些个老部下，都得替他镇守一方，周瑜更是忙碌。 鲁肃出使荆州，便不算怪异了。 “但从许昌那边得来的消息，去岁江东亦有使者去面见天子……”蒯越拿出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黄月英。 黄月英看完信，啧了一声，陆议，不就是后来的陆逊吗？ 她实在不理解，陆逊与陆绩这一支，和孙氏也算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怎么就能在孙权手中出仕呢？难道，为了家族延续，便能不顾以往的仇恨？ “江东出使许昌，乃是必然之事。”黄月英把信放在桌案上，“去岁算计了江东一波，到了年关，其钱粮必然不足。” 众人点头，这一点，他们也清楚。 “去岁袁公已逝，曹贼又攻克了黎阳，坐观袁氏子弟内斗……可以说，曹贼平定北方，已无悬念。” 几人叹气，是啊，袁绍那几个儿子，才能可都不足以和曹操相比啊！ “但即便如此，曹贼也需要一段安稳的时间。”黄月英开口，“所以，他仍需要江东牵制我荆州，是以，江东有难，他必然要支援。” “不错，许昌那边借了不少钱粮予江东。”蔡瑁点头。 黄月英略皱眉，这法子……一往许昌去，二往荆州来，显然……不是孙权的想法，或者，便是陆逊的投名状了。 “无妨，去岁时，阿楚已与诸世家联合，借红糖之利，与江东士族谋求合作，到了今岁，联盟初步已成。”黄月英说了去年的安排。 刘表满意点头，又问，“缘何不直接配合兵士，拿下江东呢？” “孙氏与周氏，本出身扬州，虽与其他士族利益有所冲突，但到底也有着自己的底气，掌着不少兵力，再者，孙氏那些老将若是真领兵聚在一处，也是极难对付，就无法将孙氏的势力一杆子打散。” “若他们求救于许昌，曹贼不得不出手。没了地盘的孙氏，就会没有了顾忌，会处处烦扰荆州，此为其一。” “其二，荆州如今之重心，不在江东，不在许昌，而在自身。” “自身？”几人皆有所疑惑。 在他们看来，荆州的实力已经是相对较强的。 钱粮兵甲充足，即便是和曹操也一战，也有底气。 但黄月英不这么看，从荆州兵战斗力来说，和北方还是差了些的。 所以，除去要点亮科技树外，她还要点亮一部分的强军技能。 第325章 黄月英：要修路，增加军费 见着众人疑惑，黄月英肯定的点着头。 前几年，她想乱局，但到了如今，也确实改动了一些人的发展，但与历史上相比，相差不算特别大。 到了如今，她才是意识到，之所以没有没能成功的原因，仍然是实力差距。 名臣、武将的差距，士兵战斗力的差距，都算在实力的一部分。 比方说此前与刘备一起想要迎回天子围攻许昌，贾诩的做法，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要破除这种所谓的情理，唯有一力降十会，以巨大的实力差距，直接战胜对方方可。 若不然，实力在伯仲之间，老天爷……会帮着那位运气超好的曹老板。 现在荆州境内冬麦夏稻几乎已经全境推广，老百姓吃饭问题也算是被解决了，这个时候堆工业、堆军事，才是正理。 当然，若有机会，还得改一改相关的制度。 “天子求援信现，曹贼虽有辩解，但天子印做不得假，各方势力皆已验证过，想来，应当已经收到了不少表态才是。”黄月英看向刘琮。 后者点头，“是，交州、汉中、益州，皆有表态，言若是要出兵讨贼，必带兵前来。” 黄月英遂了然，表态的……多是南方的诸侯。 北方那些个，怕是在曹操手中翻腾不起来。 至于江东，权当视而不见。 “仍是太少了。”黄月英开口，“是因，荆州仍实力不足。” “实力不足？”众人有些不明所以。 在他们看来，这时候的荆州，可是能和曹操争一争天子的，哪里来的实力不足一说？ “不足以，一次性应付四方来敌。”黄月英接着道。 几人：…… “阿楚这想法……未免过于……”刘表不知要怎么形容黄月英的想法，总觉得有些过于天真了。 荆州到底只是一州之地，即便有了冬麦夏稻，底气充足，但要一打四，还是太难了。 “阿楚的意思是……”蒯越皱了眉，“因天子求援信的存在，荆州自为正统，需震慑四方才可？” “是。”黄月英点头。 众人默了默。 是啊，那封信，给了荆州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但同样，也把荆州推上了风口浪尖：要反曹，总得从荆州开始。 可荆州周边其他几个势力，真的会服荆州？恐怕不尽然。 “那，如何发展自身？”刘琮于是，问了个重点。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终于有人问了重点啊！她发现，刘琮可比之前看着顺眼多了。 “人口、粮食、兵甲。” 几人默默的念了一遍这三个词。 大家也都知道，要发展，就得鼓励生育，要多种粮食，要多打兵甲。可，真正要实施，还是有相当的困难的。 “粮食之事，算是初步解决。”黄月英继续道，“但人口数量，一州之地……可比不过北方数州，而即便合荆、交、扬、益四州，人口依旧无法与北方相比，这就意味着……兵源不如北方充足。” “但北方连年征战之下，死伤可并不少。”蒯越插了一句。 “对，但也并非南方可比。” 众人默。 他们太清楚黄月英说的是事实了。 “人口急不得，若无十年之功，怕是见不到成效。”黄月英又道，“是以，如今我等能努力的地方，唯有兵甲。” “兵甲？” “若有更锋利的武器，更坚韧的铁甲，是否能提升兵士们的战斗力？” “那是自然，可铁矿本就难以开采与利用，炼铁又极其耗费人力与物力。”蔡瑁随后摇头。 众人都清楚黄月英的意思，无非是要增加在兵甲上面的投入。 黄月英叹气，有时候，光是要统一内部意见，便已经极其辛苦。 “若想荆州更进一步，这些都是必须的。”于是，她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这几人不同意，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抛开他们……抓着刘备搞这些。 上方，刘表皱眉沉思。 自上次的变故后，他对所谓的匡扶汉室，所谓的争天下，兴趣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他还能活着，他就觉得那是老天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或者说，他以为，换个角度来说，这天下……无论谁能一统，都无法丢弃大汉朝。相反，若是荆州挑起兵锋，这天下其实只会越不安稳。 但，荆州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就无法停下，且到了最后，无论是曹操还是江东那边得了天下，他刘表一家子，最后的下场可都不会太好。 所以，他还是得往前走。 阿楚说的没错啊，荆州之重心，仍在自身发展。 于是点头，“阿楚所言极是，异度与德珪可商议一番，增加多少钱财于兵甲之事上。” 蒯越与蔡瑁对视一眼，便是应下。 到底，刘表才是荆州牧。 再者，荆州能更进一步，对他们两个家族来说，都有极大的好处。 他们和黄月英，是一个阵营的。 黄月英见此，松口气，幸好，这个时候刘表没有退缩。 “另外，阿楚还有一个建议。” “哦？” “仿秦直道，修建自襄阳出发往各郡的青灰路面，加强对州内各郡的掌控，也便于提升行军速度。” “修路？”众人更愣。 而且还是用青灰修，这得花多少钱。 “姨丈知晓，烧制青灰的成本并不高，只是多费些力气。”黄月英直直的看向刘表。 后者自是点头。 襄阳也早就有了几处青灰作坊，是他派人去管着的，可以说，青灰的烧制，也是一本万利。 “但若要修建这么多路，这耗费……”蔡瑁随便一算，就觉得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光是让州牧府出钱，不知道多久才能修好呢。 最重要的是……在修路上的钱多一分，他能拿到的……就少一分。 作为荆州的实权将领，吃军（空）饷这事儿，那是心照不宣的存在，所以，他没有反对黄月英说要增加在兵甲上的投入。 而要修路……这势必会减少军费方面的支出。 刘表也是赞同蔡瑁的观点，摇头，“所耗甚糜。” 黄月英于是便把与世家合作修路的想法说出，众人便是一愣。 修路，若让州牧府来出钱，那是决计不够的。 可若加上荆州各世家富户……这钱，便没有那般紧张了。 “且，修路必要耗费人力，百姓做工，必有工钱，百姓有了工钱，又会买粮食、布匹或者生产工具，坊市上又能收税，世家大族又多了些生意，何乐不为？” 几人再度愣住。 这的确是一个闭环。 百姓们拿到了工钱，多了生存下去的资本。 世家们也赚到了钱。 州府这头又收上了税。 对几方那是都有好处！ “这，消耗的钱粮是那么些数目，为何听阿楚说来，钱粮似乎是在增长的？”刘琮不解。 黄月英于是笑笑，刘琮能问出这个问题，还是……出乎她的意料的，自然，也就开始了解答。 …… 襄阳某院子中。 一名男子放下了手中的佩剑，拿着侍从备好的布巾擦了擦汗，又算了算如今的日子，内心苦涩。 形势比人强。 他代表江东出使，可在荆州已经消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别说刘表了，连刘琮都没见到。 幸好，孙权还派了人出使许昌，若不然……早就要乱了。 “将军，今日，那名楚安君，进了襄阳。” 第326章 鲁肃：江东，愿让会稽南部予荆州 侍从的话，让鲁肃皱起了眉头。 除去关注襄阳这边的消息，他同样派人关注楚安那头的消息。 因为去过一次，他也知道，楚安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县。 那名小先生辞官游学去了，而后……那名楚安君便开始动作频频。 他不得不怀疑，楚安君之所以会如此活跃，便是为那小先生出气。 当时那篇檄文，江东的窘境，他如今还记得。 若非曹操那边反应得当，说不得此时，他们江东也得跟在荆州后头勤王讨贼了。 “何时进的襄阳？” “一个时辰前。” “去了何处？” “州牧府。” 鲁肃点头，便没有再问，如今仍在正月，楚安的正月期间，可是有极为热闹的集市的。 这楚安君在这个时候到襄阳，说明早在四五天前就离开了楚安。 为的是什么？ 或者，便是为了他这江东使臣之事，也有可能，不是。 但不管是与不是，他有预感，他这一次的荆州之行，或许很快便能结束了。 …… 州牧府。 刘琮听着黄月英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 财富这东西，就如同粮食一般，只要有人劳作，其价值便会增加。 所以，修路这事儿，看似各世家拿出了钱粮，但其实到了最后，是所有人都得了好处的。 “只是，这十年的收费权……是否太久了？”刘琮想了想，问道。 十年，足够一代人长成啊。 黄月英只是笑着摇头，“若无利益可图，谁愿出这份钱粮呢？” 几人也就理解了黄月英的意思。 既然想让别人干活儿，总得让人家赚那么些。 “此事，可行。”刘表于是拍板定下。 黄月英自是应下，而后才把话题转到鲁肃头上。 相比起所谓的江东使者，她刚才讨论的两件事，对荆州来说显然更为重要。 “阿楚要见一见那人吗？”刘表问道。 黄月英想了想，摇头，“由外兄见他便可，只一条，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得答应便是。” 刘琮也应下。 其他人也没意见。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对方给的条件不错。” 众人便是笑了。 在黄月英这儿，多数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就得看对方会给的价格够不够罢了。 大概定下了这些内容后，黄月英便又和蒯越、蔡瑁等人详细讨论修路和搞军备的事儿。 至于刘琮，便去了偏厅，等着人去把鲁肃带来。 …… 鲁肃听了侍从的来报，又是一次感叹，这直觉……还真是准的不行。 此时刘琮要见他，估计与那位楚安君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无奈。 荆州这头的人才，可当真是耀眼无比啊。 随后，便收拾了一番，这才去往了州牧府。 …… 刘琮见着鲁肃，点头示意。 鲁肃自然也是见礼，而后落座。 “不知先生来我荆州，有何要事？” “为两家修好而来。” “先生真觉得，江东与荆州，有修好的可能？”刘琮直接问。 鲁肃一愣，这刘琮，与他以往探听到的消息不同。 “自然。”鲁肃点头。 他也知道，这话显然是违心的，但他来此，就是为了修好荆州，以便获取些对江东有益的事儿，比方说……冬麦夏稻的方法，又比方说，青灰的制造之法…… 当然，他也明白，想要这么重要的情报，他这边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 刘琮便笑了，黄月英与他说过，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别信，别答应。 显然，江东这次派人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江东和荆州，有着孙坚和孙策的死仇在那儿，怎么可能修好呢？真当他们荆州……都是傻子吗？ “那先生且说说，如何修好？”刘琮于是笑着问。 鲁肃亦是笑着，而后摸着胡子，缓缓的道，“我江东愿遣人为质，以表修好之意。” “何人？” “吾主之弟，孙翊。” 刘琮想了想，摇头，“不必，我荆州对孙家人毫无兴趣。” 鲁肃：…… “公子是觉得，荆州无须与江东修好吗？” “当然需要，只是，先生给出的条件……实在，太好笑了。” 鲁肃问，“为何？” “贵方毫无诚意，还要问我为何？”刘琮实在觉得搞笑。 鲁肃叹气，“公子可有何想法，尽管直言，也并非不能商议。” 是啊，他刚刚开的条件，和没开一样，但他想着，总得双方讨价还价一番啊。 可刘琮年轻，倒是直来直去，让他好生尴尬。 刘琮倒是没有想到，还真让他开条件，想了想，摇头，“我荆州富足，不缺钱粮，还真不知为何要与江东修好。” 鲁肃皱眉，是啊，荆州是富庶之地，江东也眼馋的很，“荆州与扬州具为大汉疆土，本不该刀兵相向。” “可是我就荆州先行出兵？”刘琮便问。 鲁肃于是站起身，叹气，“此前我主之父，破虏将军，奉当时上级之令，讨伐荆州，乃是立场之别，并非私人恩怨。” “可破虏将军陨，而今孙策也是如此，江东与荆州，还没有士人恩怨吗？” 鲁肃于是拱手，弯腰到底，“此诚时事变化，难以预料，但如今之江东，绝无与荆州为敌之想法。” 刘琮见着鲁肃的动作，似是祈求，又似是道歉，无奈，“江东所求为何？” “荆州之地富庶，庶民百姓也能吃得起粮食，但……江东之地却不尽然，山越蛮荒，难以教化，粮食产量……不足。”鲁肃低着头，仍弯着腰拱着手，“是以，想求荆州冬麦夏稻之法，以救庶民。” 刘琮随即大笑，好嘛，果然是有所求的。 “此法，乃天赐祥瑞，吾父乃是汉室宗亲，本该祭祀宗祖、祷告上天后，方能将此法上交朝廷，然……曹贼不尊天子，掳走百姓，觊觎此法，此事……江东如何看呢？” 刘琮笑问。 这么些日子，跟着蒯越和蔡瑁，他到底还是学了些本事的。 至少，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原则前，他知道，扯起虎皮做大旗，还是很有用的。 鲁肃默，“许是曹司空与天子误会颇深，与荆州亦有误会。” “哦，先生还是请回，莫要在江东浪费光阴了。” 刘琮对江东，于是一点兴趣都没。 阿楚本就已经布局好了，只待过上几年收网罢了。 如今江东求上门来，却仍不肯低头，那还有何好说的？ 本来，荆州也不求着江东什么。 孙策一死，江东至少要修养好些年才能恢复过来呢。 他怕什么？ 阿楚说过，他尽可以嚣张一些的。 鲁肃听了这话，站直了身子，他知道，江东所求其实是很难得到的，所以，他来之前，也得了孙权的授权。 “江东，愿让会稽南部予荆州。” 第327章 再至叶县 会稽郡，乃是江东地区面积最大的郡之一，但同样，也是江东地区最难开发的郡之一。 前文所说今年要反叛江东的那几个地方，都在会稽郡内，而此时的会稽郡，包含着后世的浙江、福建地区，在后世虽是兴旺发达，但在此时……却算是山蛮之地。 会稽郡南部，便正巧与豫章郡连成了一块。 刘琮倒是犹豫了一下，随后又摇了摇头，“会稽地处偏僻，不通教化，且还是半个郡……先生以为，我荆州会要？” 鲁肃仍然看着刘琮，“那公子以为？” “庐江郡还差不多。”刘琮随口便道。 鲁肃一愣，随即摇头，“自是不能。” 柴桑虽仍在荆州手中，但荆州肖想整个庐江郡，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刘琮笑笑，“先生便请，在下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 说完，便是站起了身，不再搭理鲁肃。 鲁肃叹气，形势弱，便是连说话都没有底气。 既然谈判未成，他就还得在荆州耗上一耗，瞧一瞧，公瑾实验失败的原因究竟为何。 …… 正厅中，刘琮说了方才的过程。 黄月英倒是沉思起来，鲁肃说的会稽之南，但大概底线，估计就是整个会稽郡了。 会稽与豫章相连，整体发展还不如豫章，所以孙权还是舍得让出来的。 对于刘琮说的庐江郡，黄月英也不置可否，能拿下，当然是最好的，但即便拿下了，要守住也太过麻烦了一些，毕竟庐江北面，便是曹操的地盘了。 相比起来，她还更想拿会稽。 会稽与豫章、交州相连，虽说教化差些，但其山中蛮民也是彪悍的很，最重要的，那里有很适合做出海口的地方。 “若下次那鲁肃再来，提及此事，兄长便要会稽与庐江，庐江对方肯定是不肯的，退而求其次，便要会稽郡。”黄月英想了想，便对刘琮道。 “会稽地偏，山越蛮民又多……”蒯越不理解。 “会稽连交州，若拿下会稽，一旦交州有变，便可断绝江东谋求交州的想法。”黄月英解释道。 众人这才理解。 刘表遂也点了头，只是仍有些犹豫，“冬麦夏稻……可极大地提升粮食产量，江东得此法……” “姨丈放心，荆州推广此事都花了这么些年，江东那头，必是要先试验一年，而后再推广的。去岁末，江东未曾种宿麦……意味着，他们要从今年秋冬时节先试验，真正推广，至少是后年的事儿了。” 这两年的时间，足够她把工业的小底子打一些起来，让荆州在军备上，远超江东。 “再待得推广至江东全境，还至少要两年时间呢。” 刘表一想，也是，这个时间差……还是差挺多的。 “再者，出了这法子，江东各士族，自然会继续念着荆州的好，便是江东百姓，同样也会念着荆州之仁德。” 众人便满意的摸着胡子，再无疑问。 黄月英也笑，到了那个时候，她差不多也就能收网了。 是啊，她不能急。 …… 在州牧府一连与蒯越、蔡瑁几人商议了好几天，才把军费增加的数目以及修路的章程给拿定了。 接下去，黄月英也就没有再管，带着黄琮，去各地巡视商行的情况去了。 总之，蒯越不是蠢人，蔡瑁性格上虽有瑕疵，但问题不大，不会成为这事儿的绊脚石。 襄阳城外，黄月英骑在照夜身上，看着路面。 临近襄阳城还好些，路面尚能说是平整，但稍稍离远了些，便是黄泥土路。 这一到下雨的日子，那便是泥泞难行，交通不便。 造水泥路，让各世家出钱，分个十年收费权给他们，又限定路费最高价，世家们能赚些钱，但绝对不多，说到底，为的是名声。 荆州这些世家们，哪里还不知道州牧府的谋划呢，一个个也都打着自己的算盘，此时名声盛一些，届时真成功了封赏便能多得些，考虑的，便是子孙后代。 即便是她，也得为家族稍稍考虑一番。 黄氏能慢慢传承下去，那自然是最好，若仍衰败了，那也是自然更替，怨不得人。 待得水泥路造成，马车行驶起来便会更方便，各种车类，也该发展一番。 这时代，不是后世，没有那么重的货车，更没有那么重的货物，水泥路啊……能顶上许多年，但修了水泥路，到时候车马一多，的确也得定些规则出来，不至于随便就发生“堵车”的情况。 黄月英身旁，黄琮也是骑在一匹小马驹身上，见着黄月英沉思，便想着扯开话题，“阿姊，咱们接下去去哪儿？” 黄月英听闻，笑道，“先去叶县。” 黄琮默默点头，“为何是叶县？” “那里啊，多了点生意。” “啊？” “盐。” “盐？” 黄月英也不再言语，只是留下了悬念。 待得一行人到了叶县，见着刘备带人亲自在城外迎接，“阿楚可算来了！” 周遭，百姓们便理解了。 为何左将军在城门处等了这般久！ 原来是为了迎接楚安君与黄琮小先生啊！ 黄月英见着刘备表情与体态，便知刘备这段时日过得不错。 叶县安稳，百姓安居，又有冬麦夏稻，青灰外销，市集繁盛，最重要的是……阿斗出生了。 比历史上，早了些年。 但名字，却没有变，仍为刘禅。 去年得到消息时，黄月英也是派人送了礼的。 “玄德公客气！”黄月英便抓紧下马，走到刘备身旁。 刘备见着眼前这明亮的女娘，笑着，“阿楚果真……已经长大了。” 黄月英见着刘备鬓角的白发，也不得不感叹，时光催人老啊。 “大哥，莫要说这么多了，快些进城，好让阿楚瞧瞧如今之叶县才是！”旁边，张飞的大嗓门瞬间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哈哈大笑，便是一起进了城去。 城内。 街道整洁，路面平坦，人流如织，一片繁荣。 是了，叶县建成后，她这是第一次来看，到了如今，心中也是熨帖。 这座城池，倒真是达到了她的期望的。 “阿楚觉得如何？”刘备身后，徐庶问了一句，脸上也带着自得之意。 这城池之繁华，已不落后于襄阳了。 “尚可。”黄月英笑着点头。 在这时代，能有这番光景，真的很不错了。 但她可是看到了徐庶那自得的表情的，哪里真能如他意。 徐庶一噎，无奈摇头失笑，阿楚啊，还真是与以前一般。 …… 到了市集，其内货物往来，人流进出，便比城门处更多了。 什么刘氏青灰，张家青灰坊……数不胜数，靠着青灰发家的叶县百姓，也是不在少数。 黄月英也没有说什么，便继续往里头走。 有的人见过黄月英，有的人见过黄琮，但更多的人，认得刘备以及他身后的士兵，便急忙让开了路。 第328章 黄月英：练兵甲，兴商行 一行人，便是在护卫们的拥簇下，上了楼。 这市集，是按黄月英的想法建的，也是按黄月英的想法招的商。 既有日用杂货，又有建筑材料，还有各地特产，在边角地区，还专门划分了一块区域给吃食的店。 不过，最上面的那层楼，却是市集管理处，同样，也是这城市建筑的最高处。 待得进了管理处，黄月英直接推开了窗子，遥望远处，呼出一口气。 登高望远，必然是令人心胸开阔的，这么一望，心中的疲乏都扫去了许多。 而这一处房间内，桌椅摆设并不像传统汉朝家具，用的是后世办公室形式的桌椅，加上窗子开得大，采光极为不错。 可惜的是，还没有玻璃。 当然，不是黄月英不能造，而是之前还未到时候。 如今要推进轻工业发展，也就慢慢的会需要一些玻璃的器具，确实……可以造起来了。 “阿楚感受如何？”刘备笑着问。 “有一种，天下尽在掌握的错觉。”黄月英感叹，随即找了位置坐下，其余人也就不再客气，各自落座。 此时，侍从才端上了茶水与一些吃食，而后退了出去。 刘备眼中闪过异色，那种感觉，不仅黄月英有，他同样也有，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着远处生民渺小，自是会豪气丛生。 “辛苦阿楚来这一趟了。”刘备端起了茶水，“今日，备便以茶代酒，先敬阿楚，谢过阿楚多次伸出援手。” 说着，便把茶水一饮而尽。 黄月英见着刘备，琢磨着刘备的心思。 这两年来，刘备过得顺遂，手下势力也膨胀，钱粮兵甲充足，又有了后代，或者……野心也都涨了些？ 不过，她未曾点破，也同样端起了茶杯，饮了茶水。 有野心，是好事儿。 她虽然是要蛰伏起来发展，在兵甲武器与士兵战斗力上碾压敌军，但却也不会去限制这些“合伙人”的野心发展，若没个野心，怎么平定天下？ “玄德公客气。”黄月英语气温和，笑着，“叶县如今之发展，离不开诸位，阿楚，替州牧谢过各位了。” 说着，站起身拱手行礼。 刘备微愣，而后失笑，是啊，叶县之地，仍为荆州下属的县，即便如今建了新城，说到底……也是荆州出的钱粮。 他刘备，到底是客居在此。 不过，他也明白，荆州发展与他息息相关，只有荆州发展得好了，叶县才能好。 再者，刘表有天子的求援信，也比他年长，于情于理，他都该与刘表一起，匡佐汉室。 这天下，或许就只有他和刘表才真正有这样的心思了。 “阿楚说笑，发展叶县，可并不仅为荆州，于备而言，同样重要。”刘备感叹着，“如今叶县百姓，生活慢慢有了根基，都还要得益于阿楚的计口授田制。” 黄月英笑笑点头。 “且，如今备手下兵力长了不少，若再征许昌，也更有把握。”刘备又目光灼灼的盯着黄月英，“不知荆州如今，可有出兵的想法？袁公已逝，曹操去岁克了黎阳，若坐任曹操发展，于大汉不利。” 黄月英无奈，摇头，“去岁与江东一战，孙策虽亡，但荆州军损失也是不少，今岁若再征许昌……江东那头，亦不会坐视不理。” 刘备皱眉，的确。 按照江东与许昌现在的关系，江东不会不管。 因为只有这样，江东才能安稳的发展起来。 “阿楚就没想过，平定江东？”旁边，徐庶笑问。 “元直兄长可有好计策？”黄月英便问。 徐庶翻了个白眼，“阿楚不是已经在做了？” 红糖的事儿，他们可都是知道的。 黄月英失笑，“所以，兄长又为何有此一问呢？” 众人于是都笑。 在场这群人，都算是核心集团的人，自然是知道黄月英的谋划的。 “所以，阿楚此来何为？”徐庶继续问。 叶县建好，发展的也不错，民生安居，百姓乐业，黄月英这次来的目的，他捉摸不透。 “练兵甲，兴商行。”黄月英也是直言不讳。 刘备士兵的战斗力，与曹操那边相比，还是不够的，一东一北，两面士兵都该有精良的盔甲武器才是。 再说了，既然要推各行各业的发展，怎么能把叶县放下？ 刘备瞪大眼睛。 眼里全是喜悦。 “阿楚的意思是……” “叶县毗邻许昌，虽有新城，但阿楚相信……此时的新城中，不乏各大势力的探子。” “的确不少。”刘备点头，这事儿，他与徐庶是一起关注的。 特别是在叶县建好后，探子数量那是更多了。 即便抓了不少，藏在底下的，仍不知有多少。 “荆州，要厉兵秣马，养精蓄锐了，届时大定天下，再多的探子，也无用。”黄月英淡定的开口。 刘备集团众人一喜。 这就意味着，荆州如今开始做准备，过上几年，是真的要对许昌那边动武了。 这可太好了啊！ “如何练兵甲，兴商行？”徐庶追问。 黄月英看了一眼徐庶，又看了看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刘备集团此时的重要人物，后头也无投曹的可能性，便看向了张飞，“三将军觉得，此前送的武器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以百炼钢为在下铸得这般武器，俺张飞，在此谢过了！”张飞笑着，而后认真感谢。 这事儿，虽然刘备感谢过，可他张飞，倒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说呢。 “只要铁矿充足，如三将军这般的武器，要多少，有多少。”黄月英话落，一直没有说话的关羽眼神已经亮了。 张飞那把武器，他眼红也挺久了。他与张飞，切磋了不知几次……废了他好几把刀。 同为百炼钢，偏生张飞那把还比他手中的长刀要更强些。 “要多少有多少？！”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阿楚所言当真？”刘备已经站起身，兴奋的问道。 其他人亦是盯着黄月英。 身旁的黄琮叹气，若非他们庄子上铁矿不算多，早就开造了。 黄月英淡定的点头，“自然。” “涉及，炼铁之法？”徐庶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关键问题。 百炼钢这东西，他当然也清楚。 若是他这方，士兵武器皆以此铸之，那将，势不可挡。 黄月英自是点头。 在场之人一个个都兴奋了。 炼铁之法，可以说，他们也都略知一二。 各势力集团，名下亦有不少铁匠与矿产。 造兵甲，是极耗钱财与人力的。 如今的叶县，虽钱粮充足，但真要都用张飞那样的武器，将不知花费几何，显然……是妄想。 只是，黄月英在他们这儿一贯是有信誉的。 对方说的话，也从来都是能实现的。 “哎呀，阿楚还是快些说！”张飞性子最急，最早催促。 第329章 试验与拜师 见着张飞的性子，黄月英失笑，摇头，“非不能说，实在是阿楚更希望诸位眼见为实。” 众人听了这话，也就没有再逼问了。 倒是刘备，想起黄月英的后半句话，兴商行……这，该不会是要把兵甲武器卖给他？ 就好像……现在的青灰作坊的形式那般。 “且先不说如何炼铁，便是要造兵甲，谁来造？” 刘备还未问，敏锐的徐庶已经大概猜到了黄月英的想法。 黄月英笑着，“自是商行范围内的事儿。” 刘备集团：……这天下，果然没有白食的餐食。 兴汉商行来造，那他们必然是要用钱买的。 简单些来说，便是受制于人。 可黄月英又是土生土长的荆州人，手中掌握的资源，不是他们这些“客人”可比的。 形势比人强，到时候，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不过，这位楚安君与自家主公关系不错，之前建新城也是给了极大的优惠，既有意匡扶汉室，想来不会卖得太贵。 “那，阿楚所造兵甲，具体是个什么模样？”徐庶虽然信任黄月英，但也想知道，黄月英所说的要多少有多少的兵甲，是不是真的与张飞那把武器品质相同。 想了想，黄月英看了一眼身后的黄武，“麻烦兄长脱一下甲胄。” 黄武无奈，随后走出去，再回来时，便带回了自己穿的那套护甲。 原本，庄子上护卫的护甲，并没有什么花样。 主要是躯干与四肢部位的铁板，只不过，颜色光亮，看上去便有些贵气。 再后来，庄子上也慢慢的有了余钱，他们这些人的护甲也开始了更新换代。 初代的那种较为简单的护甲，便成了县兵们的护具，而他们，则是有了更为轻便些的，美观些的，第三代护甲。 将护甲放在桌上，黄武想了想，又把自己的佩刀给抽了出来，示意众人可以一观。 见此，刘备集团这些人，也就不再客气。 黄月英家里这些护卫的武器兵甲都很优良，这是他们知道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其实是批量生产的。 不过，关羽张飞还是忍不住要试一下。 关羽拿了黄武的佩刀，“三弟，你拿一把刀来。” 张飞当然应下，两人也就离了众人远一些，开始对砍，只一击，张飞随便拿的那把刀，成了两段。 众人便是眼神一亮。 “好刀！”关羽心喜，爱不释手，可他知道，这是黄武的佩刀。 徐庶却是看向了黄月英，“阿楚是说……商行造了兵甲，都有这般品质？” “那是自然。”黄月英很确信的点头。 科技在，还是比这时代要超出不少的。 “再试试铁甲。”刘备忍不住道。 一群人想了想，便下了楼，去了左将军府的演武场中，把护甲套在木头人身上。 这时代，士兵们多是着布甲，有皮甲已经算是不错的装备了，至于这样的铁甲……若非有点地位的都是穿不了的。 刘备兴起，先是拿自己士兵的佩刀砍护甲，好家伙，就是留了个印子，于是，第二刀……第三刀…… 三刀接连砍在同一处，只是让这铁甲稍稍往里凹了凹。 刘备依旧不服气，随即继续用力砍出第四刀，哐的一声，他那刀却是断了，让他有些愣。 随即叹气，摇头苦笑，“以往只觉得小先生富庶，这数百护卫皆着兵甲……可如今，却是知晓其威力，是备小看天下人了。” “大哥，让俺来试试！”张飞拿了自己的丈八蛇矛，便是黄月英送的那一把，顶了刘备的位置，便把武器往前一送，又在护甲上留了个印子。 张飞于是接连送了几枪，才把这护甲戳出洞来。 关羽也不甘示弱，拿着黄武的佩刀，直接砍了上去。 同样，没有一刀砍穿。 这也……太厉害了。 原来楚安君的兵甲，最厉害的不是武器，而是甲啊！ 若是他手下兵士，都可着此甲，用此般刀……还怕什么曹贼啊，直接带人莽上去啊！ 黄月英看着兄弟三人实验，无奈摇头，正想着要说什么，却见甘夫人抱着一名一岁左右的孩子出来，好奇的看着这边。 刘备哈哈大笑，走过去，把孩子往怀中一带，又走到了黄月英面前，看向对方，“阿楚，这便是吾长子，姓刘，名禅，小名阿斗。” 黄月英看着眼前这娃娃，这就是日后，此间乐的阿斗啊，小时候倒是很可爱的。 眼睛黑黑圆圆的，看着不少灵气，缘何成了历史上那般平庸之人？ 阿斗见着生人，啊啊的叫了几声，两只手也不闲着，直接往黄月英的头发抓去。 黄月英直接后退一下，小孩子什么的，看着可爱就行了，其实还是麻烦。 不过，之前虽然给刘备送过礼，但她这到底是第一次见到阿斗，想了想，便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塞到了阿斗的怀里，“玄德公莫怪，初次见面，可未曾想到要给阿斗备见面礼呢。” 刘备哈哈笑着，自然是接了，一块玉佩罢了，“阿楚如今已有了两名弟子，可对？” 黄月英点头，“玄德公是想……” “待阿斗长大，备亦欲让阿斗拜在阿楚门下。”刘备说完这句，眼神转向了阿斗，满是慈爱，“阿斗是备之长子，备自是要为之计深远的，还望……阿楚莫要拒绝。” 黄月英笑着点头，没有什么好拒绝的，这是给了她正大光明调教阿斗的机会，于是伸出手，“小阿斗，日后可就要喊一声师傅了。” 刘备便是开心不已。 他与黄月英的关系，那是合伙人的关系，青灰的事儿，叶县新城的事儿，让他在这儿站稳了脚跟。 但……也仅限于如此。 虽是合伙人，黄月英也说过，他的任务是对外征战，可自从成了合伙人到现在，都还没对外用过兵呢，他也挺郁闷的，总觉得这合伙人的关系，不算牢靠。 如今黄月英收了阿斗做弟子，这关系，便是更亲近了一些。 他也能放心许多。 “大哥竟然趁我等不在时，先让阿斗拜师了！阿斗才这么点大，能学点啥！”张飞嚷嚷起来，看向黄月英，“阿楚，我儿张苞，今年五岁，正适合拜师学艺！” 黄月英：…… 原来张苞比阿斗大啊！ “其实，兴儿年纪也合适！”看到关羽，张飞又道了一句，“可惜平儿年纪太大了。” 黄月英听了，微愣。 关羽和张飞，早就有了子嗣，关羽甚至已经有了俩。 而作为义兄的刘备，之前一直没有儿子……那真是郁闷的不行，好在，如今阿斗出生了，不然，刘备怕是要更郁闷。 “阿楚觉得，如何？”关羽见黄月英愣着，便问了一下意见，脸色……那是红了红。 第330章 阿楚想给百姓，多找 一条生路 面对刘关张三兄弟的请求，黄月英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再者，在真正教他们前，她会把他们丢到族学，让黄勤先看着。 “自然可以，如此，这几位弟子，阿楚便收下了。” 于是，关羽与张飞脸上也全是喜意。 小先生之名，早已扬名南北，楚安君之名，如今也是慢慢的显现。 可……这两人是同一人啊！ 师承种花居士与承彦公！ 即便黄月英是个女郎君，也是聪慧至极，最重要的是……这个决定，能让他们这个集团更加融入荆州。 黄月英自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如此一来……也能让刘备更为荆州士族所接受。 其实历史上，刘备不是没有拿荆州的契机。 诸葛亮到底是被黄承彦、庞德公等人认同的有才之士，又是黄承彦的女婿，简单来说，与蔡家也能扯上关系，诸葛亮那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是摆设。 所以诸葛亮的隆中对是以整个荆州为基础出发的。 如果不是刘备一直不愿意，荆州哪里还轮得到刘琮献给曹操啊。 而今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既要改变这时代，就是得找人干活儿的。 和同事打好关系，也是必然要做的事儿。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日大喜！”张飞哈哈大笑，说着就要派人去把儿子喊过来。 关羽见状，也自然跟着做了。 早点拜入门下，便好早点确定名分。 至于阿斗……还是让他做小师弟！ 黄月英眯了眯眼睛，待人接物上，关二爷确实不如三爷机灵，但在军阵一道上，二爷比三爷还是强上不少的。 刘备自然也是无奈，“阿楚莫怪，三弟性子急。” 黄月英笑着，“无事，择日不如撞日。” 刘备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内心感叹一声，看着自家的儿子，充满期待，阿斗啊……要好生与你师傅学本领啊。 “既如此，便连着阿斗的一起办了。”于是，刘备大手一挥，就有人去准备了。 黄月英也不介意，收了三个弟子，还得给见面礼来着，想了想，便请黄武去自家行李之中拿了些东西。 “哈哈，好，那俺也得让人回去准备束修去！”张飞登时丢下刀剑跑了。 关羽也告辞一声，离去。 而后只剩下刘备手下多数的文官集团，以及刘备父子。 在文官们看来，他们苦读这么多年，自家的孩子总是教的好的，再者……黄月英到底是女子，还是有人介意的。 当然，以他们的脑子，也能想到，自家主公三兄弟的孩子拜了黄月英为师，那是进一步加深了与荆州的关系，其实是好事。 至于他们这些……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 不过，麋竺与赵云却是留了个心眼。 他们二人都是去过黄氏庄子上的，知晓那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更是亲眼见过这位楚安君谋天下的手段，如今见着关羽张飞离去，亦是蠢蠢欲动。 结果……不约而同的站了出来，两人便相视一笑。 麋竺示意赵云先开口，赵云也就不客气，“主公，女君……云亦想请女君收云之次子广为弟子。” “竺之次子武，亦欲拜入女君门下。” 刘备自然是允许的。 黄月英失笑，“诸位莫不是见得阿楚太闲了？” 赵云与麋竺有些不好意思。 黄月英叹气，“如果二位信任阿楚，那便一道收下。” “多谢女君。” “多谢。” 于是，两人也急忙回家准备束修去了。 在场之人，多是无奈。 “好了，玄德公，这兵甲，检验得如何？”黄月英便将话题转回正事上。 “极好！”刘备自然是开心的。 这样的兵甲，品质这么好，能极大的护住自己这方的将领。 “只是，这价格……” “哈哈，好生再商议便是。”黄月英也没有现在就定下来，其实也能定，但是刘备这边，管钱袋子的麋竺不在，那就少了个可以参考的人。 刘备点头，没有意义，“那兴商行是……” “商行会寻地方，开炉炼铁，此为其一，便是要练兵甲。”黄月英解释，“但……商行可不仅仅能做这些。” “哦？” “商行建立之初，为的是助农扶贫。”黄月英解释着，“从百姓手中收得当地特产，再贩卖至别处，如今……做得最好的是南蛮那头。” 刘备也点头。 刘备手下这些个文官集团也只是认真听着，这兴汉商行，他们只知道是这位楚安君创立的，如今可替普通百姓邮驿信件或者物品，当然……还有果干这些生意。 南来北往的，的确有不少农家吃食。 “南蛮那头之所以能成功，最重要的是盐利。”黄月英解释，“当时南蛮叛乱，实为当地官员逼迫，便是连盐都吃不上了，无奈之下，这才反了。” 刘备等人是第一次听见武陵蛮叛乱的详细情况。 “后来平了叛，在南蛮深处发现了盐矿石，当地人称之为毒石，有咸味，但长久吃下去……人会死。” 众人便都点头。 这样的矿石，他们自然也都听说过，有不少人甚至见过。 一些百姓实在买不起盐时，偶尔也会用这种石头代替一段时间。 “于是，便在南蛮那头，建立了制盐作坊，这才有了南蛮的山盐。” “建立了作坊？”刘备一琢磨，眼神一亮，“以那毒石做的？” “嗯。”黄月英笑着点头，“那毒石之所以有毒，是因为不纯，有一些其他的杂质，于人身体有害。” “阿楚的意思是……有法子去掉？” “是。” 刘备叹气，原来如此。 难怪，南蛮那头有源源不断的盐出来。 “玄德公不必忧心，”黄月英摆摆手，“叶县亦有。” “啊？” “不过，那处的山头，已被商行买下。” 刘备：…… 难怪，有段时间徐庶还在琢磨，商行买这么多山地做甚！ 合着，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类矿产资源，若是落入私人手中，百姓依旧吃不起盐的。”黄月英道了一句。 刘备心中一凛，世家大族者，煮盐者何其多也，的确……依旧有许多百姓吃不起盐。 他便明白了黄月英的意思，是要把这类重要的矿产，例如盐铁……都收到商行名下。 商行名下…… 是了，商行才是阿楚如今最大的筹谋方式。 除去矿产与生意之外，商行还招募了不少护卫，为的就是替商户或者百姓送信与货物，给了许多人便利。 就他所知，商行之人每到秋收或者时令时节，都有下乡收一些粮食或者果子，让百姓们多一些进项。 当然，商行也不亏，收上来的东西，大多转运至不同的地方将物品贩卖出去了。 而他刘备，正是商行的第三位合伙人！ “而除去盐利之外，阿楚还想给百姓们多找一条生路。” 刘备闻言，把阿斗交给了侍从，而后端正衣冠，对着黄月英一揖到底，久久不曾起身。 第331章 叶县盐矿 暖阳当空。 左将军府，刘备对黄月英行礼。 而后其幕僚谋士们，反应过来了黄月英那句话，心中，也是升起了敬佩之情。 这个女郎君，心怀家国天下，并不简单。 此等胸襟气度，不比他们要差。 于是，也一个个的跟着行礼。 黄月英见此，赶紧扶起刘备，“玄德公折煞我了！” 刘备顺势起身，想起了与黄月英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个时候……小先生真是锋芒毕露。 一来就夺了军队的指挥权，又早早的备好了众多马匹，出了计策，让他们没多久就到了许昌。 后来又识破了许昌的探子，与他说了很多话。 包括，对他问的那些问题。 如今想来，小先生也好，楚安君也好，无论什么身份，真正在意的，是这天底下的百姓。 有着完整君子的理想与气度。 他如何能不敬佩？ 倒是他自己，手中有了如此坚城，见得城内百姓日子慢慢的好过了些，心中飘了许多。 叶县的百姓日子比其他地方好过……那其他地方的百姓，不依旧是等着他们吗？ 更何况，天子还被曹操困在那一方宫殿之中呢。 便是叹口气，“多谢阿楚提醒。” 黄月英便笑，“不必如此客气。” 选中刘备，除了因为他是历史上的诸侯之一，更因为刘备仁慈，性格什么的，比喜怒无常的曹孟德好上不少，最重要的是……刘备是真的会把老百姓、把这个天下放在心里头。 这种人，其实大体的目标是和她一致的。 到时候只需要慢慢的给刘备灌输一些思想，对方就能正儿八经的成为合格的合伙人。 而后，黄月英又想起，她是又多收了两人，又命人去与黄武说了。 正在准备见面礼的黄武：……他好不容易头秃的才从从车里翻了三件呢！ 他们这次来叶县，可并没有带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啊！ 玉佩什么的，阿楚刚刚还直接给了一个过去…… 幸好，黄月英带的七七八八的东西不少，虽不贵重，胜在新奇，若不然……黄月英这师傅当的就得丢脸了。 是日，黄月英一下收了五个新弟子，收了五份束修的同时，又给出去了五份见面礼。 而后便是刘备准备的接风宴，宾主尽欢。 …… 次日，一群人又开始商议起兵甲的价格。 而后，刘备这方能以相对优惠的价格拿到一套制式的兵甲，但交付时间是在三年以内。 …… 第三日，黄月英去看了商行买下的地。 一座不高的山中，植被不算茂密，她看到了盐矿石的岩壁。 难怪，这山的植被不茂密了。 相比起南蛮那边的，这里的或许年代更久些，又或者地势运动更强烈了些，把这盐矿石全给盖了下去，还能长一些树木。 这地下，估计不少。 随行而来的，还有她昨日收的四个能走路的弟子。 “可知此为何物？”黄月英问着。 张苞茫然的摇头。 关兴也摇头。 赵广皱了眉，答，“石头？” “便是老师之前说的毒石头吗？”麋武说了答案。 黄月英点头，而后又把准备的东西一一在此铺开，拿了小铁铲敲下一块矿石来，称了重后，碾碎，溶解，搅拌，过滤，而后煮盐。 “老师是在煮盐？”此时，年长一些的关兴也明白了黄月英的步骤。 这最后一步，显然就是煮盐。 在这时代，多数煮盐是从盐湖、或者盐井中取水，而后煮干。 黄月英这样的，那是压根没有。 再者，毒石头能制盐，那是他们完全不了解的。 黄月英慢慢的搅拌着溶液，这套器具，在南蛮那边早就普及开了，流程上也没有问题。 今天她随便敲下一块来试验，就是想初步看一下这个盐矿石的浓度，至于这些个娃子……那真是没办法，刚拜师，她也不能完全不管他们。 “十三，你来接着做。”把手中的小木棍交给黄琮，黄月英便站起了身子，又在附近走了走。 果真，这就是叶县盐矿中最容易开采的部分了。 “东家，这山脚下，一直深挖了近四丈，才又挖到了盐矿石。”负责人开口。 黄月英点头，四丈啊，那就是十几米深了，果然是山上的开采难度小，底下的开采难度大，“日后若是开矿，必须重视安全问题，矿石是重要，但人命更重要，可明白？” “诺。” 黄月英感叹着，这大好河山啊，可惜如今四分五裂。 “青灰作坊那边，也得重视安全。” “属下明白。” “好了，叶县百姓，除了粮食，可还有种一些其他东西？” “因着果干什么的贩得好，也有不少百姓开始多种了果树。” 黄月英点头，“那便好。” 如今，生产力不到家，她的目标，是让天下百姓，都有自己的田地。 真想要催生工业革命，那么，农业经济就得发展到顶，若不然，只是一小部分人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而已。 “你这，做的不错。”黄月英夸了一句，“待得年底，此叶县的商行分红，不会少了的。” “多谢东家。” “可成家了？” “成了。” “孩子呢？” “已有一儿一女。” 黄月英点头，“若想进学，皆可送去楚安族学那头。” “多谢东家！”这一次的谢，显然比上一次更开心。 读书这事儿，在这时代，到底还是更让人开心的。 要论温饱，这位负责人显然已经不愁了，有了家室，当然会更关心子孙后代的发展。 黄月英摆摆手，“这一年到头来，也是辛苦你们了，既要收货，运输货物，又得负责作坊的运作……多得一些，是应该的，只不过，待人接物，不可轻慢，更不可轻慢百姓。” “东家放心，往前几年，属下也是吃不饱肚子的。” 黄月英于是放心了一些，虽说，对于各地商行的站点，她对负责人都是有考核的。 可考核考核，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如今兴汉商行站点有不少，有一些是她让人负责建的，有一些是诸葛亮留下的，去年收益也有了结余，她总得来看看，这商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顺便，看看能不能给百姓们找一条稳固的生财法子。 有一些民生上的事儿，她能懂，但这时的其他人，可不一定能懂啊。 不多时，她听着远处传来了惊讶的声音。 “这白色的是盐吗？” “是！” “好白的盐！” “老师好生厉害！” “琮哥儿也厉害！” “能给我试试吗？”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断的吵着黄琮。 黄琮也只是笑着，并没有让他们上手，都到析出的时候了，还是得注意着点儿。 …… 黄月英走回去，发现黄琮已经把小锅子里的盐给倒了出来，而后称重。 黄月英随便换算了一下，心中还是满意的。 此地的盐矿，纯度还不错。 这样一来，叶县除了青灰之外，又有了一项支撑产业。 到时候她再要搞一些产业，也就能多点底气。 …… 夜色渐凉。 张苞、关兴、赵广、麋武等人回到家中，俱是与家中长辈说了此事。 众人才大惊。 黄月英之才，远在他们的想象之上，竟真能将毒石变成食盐！ 这等奇才，他们赚了啊！ 第332章 谋交州 黄月英并不知晓这群人的想法，也不在意。 有些本事，她敢露出来，就说明是无所畏惧的。 这几日一直忙，没顾得上看商行的账册，此时，便开始和黄琮一道，翻阅账册。 越是看，就越是皱眉。 这账册，出与入皆在一本，混淆不堪。 更别说这字……当真是歪歪扭扭，并不好看。 也是，商行新设时，可并非所有人都会写字，各地负责人，也是经过一定的培训后送到各地办事的，这速成班出来的……基础就还是差了些。 但好在，人品还算信得过。 “十三，今日便先教你一个技巧。” “阿姊请说。” “总收入，应当为支出与盈余之和。” 黄琮点头，表示理解，“阿姊的意思是……把所有支出项列出，再把收入项列出，而后稍作对比，便知账册错没错了？” “嗯。”黄月英点头，“你来做。” “好。”黄琮应下，当下便按照黄月英的方法开始核算起来。 黄月英却是新拿了一张楚纸，思考着商行未来的发展。 这商行，初衷是扶贫与助农，可实际上发展了这几年，是她给自己留的退路之一。 刘表也好，刘备也好，都不一定能靠得住。 所以，各地商行至少是有五十名以上的护卫，一些大点的商行，例如南蛮那头，有着上千名护卫。 护卫以下，还有一些干杂活的小厮。 而叶县这边，因着业务量较大，护卫有着五百余人，不算少。 这一支力量，与各地官军相比，那是微不足道，但若能联合在一处，便是一股极大的助力。 就如今而言，她打算积蓄蓄势。 护卫们干的活儿，简单来说就是跑镖。 因着叶县这边青灰的发展，商行的业务量不少，不少商贾都会从商行这边雇人送货物回去。 加上又要从楚安、襄阳那边拿果干、红糖什么的，这些护卫都是忙得不行，虽然忙，却也能供给家中生活。 但也正因为忙，看着便很乱。 农副产品，书信书籍，建筑材料等…… 黄月英叹口气，还是人手少了，但确实也该把商行各部的职能明确一下，待得日后，这商行还有大用呢。 一边想，也就一边写。 于是，与黄琮两人，一个思考未来发展，一个核算账册。 屋内灯油是添了又添。 …… 交州。 诸葛亮看着眼前这群刚招募的护卫，眉头轻皱，但也没有说些什么。 新年刚过，因着红糖的生意，交趾看起来比以往繁盛了许多。 “先生！有消息！” “什么？” “交州牧张津，与部下发生争执，被杀。” 诸葛亮听闻，默了默，而后点头，这张津，惹手下人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也是他从不考虑张津的原因。 接着，立马回了屋，写了信，交给侍从，“传信至襄阳，立刻传于阿楚，以最快的速度，明白吗？” “诺！” 而后，一队侍从离去。 诸葛亮叹气，阿楚啊，为了这份大业，我便是连游学的计划都一拖再拖了。 接着，转过身，便开始了训话。 这一支兵力，他要给阿楚，练到最好。 …… 张津死了。 这消息在交州压根没翻起什么风浪。 士燮便也只是派人去吊唁了一下，交州各郡，仍在他士家的掌控之中。 不过，这时候还是得派人去荆州通知一下为好。 毕竟，这生意……这么赚钱呢！ 而且，荆州那边，还有楚纸和书籍呢。 这几年，那杨休也赚了不少了，总让人剥这么一层，他也不开心啊。 至于朝廷，那小天子还被困着呢，不过，于情于理，还是得给朝廷汇报一声的，反正……这交州牧，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太守做。 所以，无所谓谁来当。 但关系近的，利益目标相同的，肯定更舒服些。 …… 于是，荆州最先收到消息。 江东其次。 许昌……最慢。 刘表听了这消息，倒是一愣。 张津的事儿，让他有些错愕。 竟然是因为惹了部下不满，被部下杀的。 不过，这倒是给了荆州机会。 便立马让蒯越与蔡瑁还有刘琮进来商议。 几人都觉得如今交州与阿楚的商行合作红糖的生意，张津又恰好没了，对荆州来说是刚好。 “父亲不如上表天子，以士燮为交州牧可好？”刘琮想了想，问。 刘表皱眉，摇头。 蒯越道，“士燮一族，是实际掌控着交州，若再上表士燮为州牧，那就把控不住了。” 刘琮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州牧此前受天子信重，要并督交、扬、荆、益，而今又有天子信在手，正好派人领交州。”蔡瑁随即道，“不过……士燮大族，交州各郡都被其掌控，这州牧的人选……便需要商议一番。” 刘表叹气，是啊。 “但士燮有心提醒我等，这说明他与荆州关系还相对亲近。”蒯越道，“这份亲近，源自于赤糖的生意。” 刘表心中便有了分寸，要找一个，与阿楚关系亲近些的，方便后续的合作开展才是。 思来想去，也不知要找谁。 “听闻，甘宁将军前段时日正修养在黄氏庄子上。”蒯越继续道。 这交州牧，要出自荆州，并且，要对荆州忠心不二。 刘表手下的老臣子，可还没有这般人物。 但从黄月英那边的人入手，却是可以抓出几个，甘宁便是其中之一，以他的观察，甘宁即便是当了州牧，也会听从黄月英的建议。 而黄月英，又是他们这一系的人。 再者，甘宁的战功卓着，早就可以再往上升一升的。 更何况……交州与江东也是相邻，虽然偏远，却是个可以安心练兵的好去处。 刘表一听，眼神一亮，点头，“可行。” 于是，当下便派人去黄氏庄子上传信，要让甘宁领兵去交州接手州牧位，而后他这边再上表天子，安下名分。 接着，又派人给黄月英送信，说了他们这头的安排。 …… 黄月英是在一天之内接到了两处的信。 一是诸葛亮来信，说张津没了，可令刘表寻一得力干将暂领州牧位，再上表天子求个名分。 二是刘表来信，说张津没了，他让甘宁带兵先暂领州牧位去了。 黄月英无奈，叹气，交州在士燮掌控，若是去了个无能的，怕也是会像张津一样被架空。 但甘宁不同，甘宁出自她的庄子，又有过平豫章的经验，这些年过去，为人处世越发老练，加上红糖的生意……甘宁过去还能拿到一部分的权力。 而今事情已成，她也不再纠结。 提笔写信给甘宁，要他到交州了先寻诸葛亮，另外，谋求交州的话语权，却不可操之过急。 同样，可以楚纸与书籍的代理权，与士燮先行打好关系。 至于杨休，也该换个地方了。 第333章 徐庶：交州牧的事儿与孔明有关？ 交州的变故，正巧中了黄月英的下怀。 这样一来，便算是用了一种比较和平的手段谋求了交州，虽然偏远，却也并非一无是处，那边的气候条件，还是很让黄月英心动的。 再者，有了不错的港口，又有无垠无际的大海，练个水军，不在话下。 本来，她就想让诸葛亮在交州练个兵的。 这下，不用偷偷摸摸了。 这时候，江东也好，益州也好，又或者是朝廷也好，在此事的处理上，就不比荆州快了。 江东。 孙权集团也得到了消息。 稍一商议，便一面给许昌发消息，一面派自己人前去接收。 而许昌。 曹操也是一天里收到了两个消息。 士燮告诉他张津没了。 刘表再告诉他，作为荆州牧，天子曾命他并督南面四州，他听到张津没了的消息，害怕交州生乱，便令荆州大将甘宁率兵前去，接着又细数甘宁之战功，再夸此人人品厚重，有勇有谋，轻视钱财，敬重士人，厚待士卒，愿表其为交州牧，为天子牧守一方。 曹操眯了眯眼睛，荆州打什么主意，他自然知道。 但交州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哪怕他也知道，此时正风靡都城里的赤糖，产自交州。 如今袁绍已逝，北面兄弟相争，他只需再等上几年，就能一定中原。 到时候，再看看天下英雄，还有几个敢与他相争？ 可惜，像甘宁这般猛将……竟不是他手下。 “奉孝如何看？” 郭嘉眨了眨眼睛，就这……他们也没得选啊。 于是道，“便给咱们的荆州牧一个面子。” 荀彧叹气，因为不给面子也没有办法。 在场文士，皆未反对。 “为何要给荆州牧一个面子？”有武将站出来反对。 “就是！” “主公，去岁咱们攻克了黎阳，北面自有袁绍儿子去斗，是否……可以腾出手来收拾荆州了？” “正是，荆州觊觎许昌已久，是该还以颜色！” 去年大胜，又休养了一个冬天，曹操的这些武将们，求战心切。 曹操笑着，也不在意。 若武将不求战，那该如何是好？ “既如此，”曹操开了口，底下便是一片安静，众人也都期待着曹操的后半句话，“便给荆州牧一个面子。” 谋士们相对而笑。 武将之中，多数面面相觑，唯有几人只是叹气，显然是知晓其中缘由。 “主公，为何啊！” “让奉孝给你们讲。”曹操站起身，把桌上的文书一部分分给郭嘉，一部分分给荀彧，笑着走了。 今日事情处理已毕，该找美人去了。 见此，众人目光只好盯着郭嘉。 郭嘉也不在意，就是拿起了小酒杯，小饮一口，也不说。 众人：…… “好了，”荀彧制止了这副景象，解释道，“交州偏远，主公无法处理，若是在以往还好些，如今这年景……便是咱们指了人去，交州不认，又当如何？” “是以，还不如卖个面子给荆州，好让他们安心经略南方，我等安心平定北方。”贾诩接了一句话，“是以，诸位将军，仍该以北方为重啊。” 众人这才理解，自然也就不再闹腾了。 厅中，有人不断离去，反正曹操也走了，今日商议的事儿也结束了。 也有人说着交州的那赤糖，家里妻女都喜欢得紧，可就是价格太贵了，一罐竟要数百钱。 不多时，厅里只剩下了几个谋臣。 见此，郭嘉叹气，“文若，主公在平北方，荆州在定南方……届时南北之争，不可避免。” “本就无法避免。”荀彧摇头，“如今，唯有蓄势一战罢了。” 是啊，谁都知道，曹操想要平定天下，荆州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因为荆州不仅有刘表与刘备，还有天子那封……流落出去的求援信。 虽不知为何荆州去年没有发兵，但想来，一定是被事情绊住了手脚，如今荆州仍然隐忍不发，只怕到时候再发难时，荆州大势已成。 要对抗这股力量，唯有早些平定北方，只有自身强大了，才不惧敌人。 最重要的是，现在打荆州……还真没这么容易了。 叶县那座新城已经起来了，他们也埋了不少探子，甚至郭嘉还悄悄的去看了，惊叹之余，更是坚定了要拿青灰方子的想法。 只不过，即便到了现在，也还没得到罢了。 荆州各地的青灰作坊，防的一个比一个严，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这些，让郭嘉好一阵稀奇。 但也就仅此而已。 即便是坚城，总有法子攻破。 他们安排的人，日后都要出力。 “江东不可能与荆州联盟，但益州……却并不好说。”郭嘉想了想，随后叹气，“这世道……” “益州也无妨，有张鲁拦着呢。”荀彧感叹。 曹操的势力一步一步的稳固起来，但也无法阻止荆州一步一步发展起来，而且……还比他们发展的好。 这才是最让他们头疼的。 但无论如何，首要任务，还是把自己的事儿做好。 想到这里，荀彧收回了心思，把刘表的奏折留着，准备明日与天子报一报。 …… 次日，刘协自然是同意了刘表的话。 他心中巴不得刘表能多掌几个州，到时候迎他出牢笼。 于是，此事便是过了。 …… 黄月英没有在意这些。 因为她知道，不管曹操那边怎么反应，交州那边……谁都没他们的速度快。 再加上有着士燮明里暗里的支持，这交州，就算是拿下来了。 去年红糖虽然卖的不多，但是……光是代理费，就收了不少，士燮自然也分了不少。 有赚钱的生意，又能让手下的人有活儿干，对他来说，对家族来说，都是好事。 “阿楚，这制盐作坊成了，叶县的繁茂，会更上一层。”徐庶笑着，见着的眼前长大的黄月英。 第一次见黄月英，那还是在江夏呢。 这么一比，这个时候的黄月英比那时候长大好多了。 那时的小先生，也当真是锋芒毕露。 此时的楚安君，声名也是渐起。 小先生的志向，他知道，楚安君的志向……他也知道。 孔明之前所说的理想与兴汉商行有关，也就是……与黄月英有关吗？ “那是自然。”黄月英笑着点头。 制盐相对简单，可炼铁作坊，却是难了一些，所以耗了一个月，她还在叶县，但也不仅仅是做这些。 商行的账册核算清楚了，并且还稍稍改变了一下现有的流程。 只是，屁股后头一直跟着几个新收的徒弟，着实有些闹，幸好，还有黄琮在。 徐庶见对方点头，便道，“自孔明离开叶县后，已一年有余了，如今不知何处。” “啊？”黄月英惊讶了一声，“交州啊，兄长不知吗？” 徐庶皱眉，“在交州？” “嗯，赤糖之事，便是阿楚请孔明兄长去做的。” “交州牧的事儿也与孔明有关？”徐庶又问。 “自然没有，张津的事儿可怨不上孔明兄长。”黄月英赶紧摇头，张津的这个锅，可不能让诸葛亮背了。 “我说的是荆州能如此反应迅速，也与孔明有关？” “或许有一点？因着赤糖的生意在此，所以士燮对荆州多少有些好感。”黄月英解释，不然没法解释士燮干嘛通知刘表啊。 这一个月来，这件事的前后顺序也慢慢的被理清了。 士燮是先通知的刘表，再遣人去的许昌，两者前后差了一天，更别说襄阳本来就比较近。 所以，徐庶才会有此一问。 第334章 徐庶的敏锐 黄月英却是不知道，诸葛亮没有给以往这些好友写信。 她还以为，诸葛亮好歹会和这些人通信一二呢。 而徐庶，听了黄月英的这番话，心中冒出不算太好的预感：诸葛亮，莫非是要认眼前这女娃子为主了？还是……另有心思？ 无论哪种，他都知道，诸葛亮已认定的事情，不可更改。 随即大笑，“这赤糖竟与孔明有关，庶也是未曾想过的，看来……阿楚又赚了不少？” “不多不多，小钱。”黄月英谦虚了一下。 徐庶便无奈摇头，有的时候，他也摸不准这位女君的脉了。 在知道黄月英便是黄楚后，他曾多次复盘过“小先生+楚安君”的所作所为。 先是楚纸出世，再是小先生至襄阳，冒出的几句批语，而后天子封的楚安君，对方又招了不少代理商。 本处在寒门士族阶级的沔阳黄氏，一下子就往上跳了跳。 再接着，小先生出仕，辩得数百学子哑口无言，督办襄阳学宫，与世家交涉，求得书籍数万册，名声动荆州。 再有，就是她去江夏，绑了黄祖，孤身会了孙策，还把孙策给算计了，退了江东军。 而后，冬麦夏稻在襄阳试行，又推广全境，平南蛮，迎天子，战曹军。 现在，再加上青灰与赤糖…… 这算下来，实在是全能型人才。 他……不如。 虽然，他也早就清楚这个事实，但再次复盘，仍是心惊。 一个女郎君，走到了如今的地位，一言一行，于国于民皆有大益。 心中，自是佩服不已。 不过，佩服归佩服，这位女郎君与自己的好友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心中便是有些酸楚。 他和孔明，回不到过去了。 黄月英见着徐庶表情翻来覆去的变，就差笑出声，也不知这人心里是在想些什么。 便道，“元直兄长表情为何如此作怪？” “哎……”徐庶叹气，表情落寞，“孔明已然忘记了我这至交好友了！” …… 交州。 正练兵的诸葛亮突然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今日的天气，没起风没下雨的，颇觉怪异，但也没放在心上。 …… 听着徐庶的感叹，黄月英噗嗤笑出声，这……还怪可爱的。 不过，诸葛亮没有给这些个旧友写信，她更是没有想到。 徐庶他们只知诸葛亮是去游学了，却不知对方在离开荆州后具体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 若徐庶知晓当时刘璋发檄文说要追随刘表讨贼，心中定然更是不忿。 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这些事情暂且按下，免得徐庶吃醋，“兄长可莫要如此，难道孔明兄长离去前，未曾与兄长细谈一番吗？” 徐庶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是有的。 孔明说，让他好好跟着刘备发展，时不时的，可以往北方走一走，还说，最重要的是改善民生，帮着老百姓把日子立起来云云，让他不必担忧荆州那头的压力，若事有不决，可问阿楚…… 好嘛，现在他才知道，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是庶着相了。”想通这些，徐庶翻了个白眼，如果早就想明白这些，他当时何苦操那么多心？ 黄月英只是笑着。 “不过，交州一事，虽谋算得当，但甘将军去了，也不见得能将交州握在手中。”徐庶又提醒了一句，“士家乃是当地大族，如今又掌控着最主要的几个郡……” 黄月英点头，“嗯，此事阿楚已有衡量，也去信提醒兴霸兄长了，再者……孔明兄长亦在交州呢。” 徐庶随后叹气，他担心个啥啊担心，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聪明，但是……“孔明何时去的交州？” “去岁。” “庶记得，为了赤糖之事，子仲还去了阿楚庄上呢。” “是。” “那是在十月，信就是九月才从楚安过来……那赤糖至少是九月时就到了阿楚那儿？从交州至楚安……路途至少一月。这赤糖，又不可凭空变出来，建造作坊，制糖……又需花费数月。”徐庶推算着诸葛亮做事的时间，“孔明至交州，竟有一年了？”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大概？” “孔明现在还在交州？”徐庶又问。 “应该是。” “制糖事了，孔明还在交州作甚？你们还有谋划？”徐庶敏锐的感知到，这两个人还有事瞒着他。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 现在知道，心里那是难受的不行。 黄月英轻咳一声，“交州与武陵郡相交，也有不少蛮民，恰巧，能练一支可战之兵来。” “练兵花费甚巨，制糖之事……竟如此暴利？” 徐庶不觉得这练兵的费用会从荆州运过去，他很确定，这费用一定会从制糖的利益中分。 这才多少糖啊！就能养兵了？ 难怪，麋竺从楚安回来后是红光满面，这得多少钱？ 而且，麋竺还上赶着让自己的小儿子拜黄月英为师呢! 这不仅是馋黄月英的人际关系，更是馋黄月英做生意的本事！ 黄月英笑着，坦然点。 这时代，从无到有，又是垄断，当然暴利。 “如此生意，我楚安庄子上，又不少见，兄长不必如此惊讶。” 徐庶默了默，是不必惊讶，但，他还是有想要问的东西，“阿楚托孔明练兵，是为何？” “谋求天下啊。” 徐庶皱起了眉头，“为自己？还是为你楚安黄氏？又或是为荆州牧？” 如果阿楚要入局争天下，怕是刘备什么的都得出局，即便如今是盟友，日后定然为敌。 “为百姓。” 徐庶一愣，随即深叹一口气，点头，“既如此，庶明了了。最后一个问题。” “兄长请说。” “主公……是否已经入了阿楚的局？” “是。”黄月英毫不犹豫的承认，因为没有掩饰的必要。 “荆州牧呢？同样早就入了阿楚的局？” “是，兄长果真神算！”黄月英笑着夸了一句。 “未曾想……阿楚才是执棋之人。”良久，徐庶呼出一口气，道。 几年前，这位年纪可是比现在还小啊！ “玄德公也好，我姨丈也罢，皆为宗亲，心中所思，皆有国家百姓。”黄月英笑着解释，“阿楚不是执棋之人，而是与他们合作，他们想要匡扶汉室，安定百姓，恰巧这也是我的目标。” 徐庶心思转了又转，只觉得黄月英说的话虽然是真的，却总是留有余地，但他也不再追问了。 自家主公，有定天下之心，但此时实力不足。 且……隐隐的，他感受到自家主公被眼前之人按下去的野心：自家主公，是真心敬重黄月英。 有这层关系在，说不得，日后就是刘表一系为主，自家主公……甘愿为辅。 “若荆州牧与玄德公只择其一，阿楚会如何选择？” 第335章 曹操的关注 二选一的问题？ 黄月英微微挑眉，徐庶这是在探她的底。 之前徐庶没有意识到她的谋算时，并不具备这样的进攻性。 现在意识到她的谋算了，是突然有了危机意识？ 黄月英于是笑笑，“兄长说呢？” 徐庶见此，随后也是笑着摇头，没有非要问个答案。 两人于是便转开了话题去。 叶县，新城南面。 各式作坊连片拔起，人来人往，又有一些异常高耸的炉子冒着黑烟。 近段时间的往来客商心情都有些激动，他们知道，这是又有新东西了。 听闻楚安君又让商行在叶县办作坊，还听闻左将军今岁的募兵又开始了。 南来北往的，便把消息散开去。 周围的人，便是一波又一波的往叶县而来。 …… 四月。 在将炼铁作坊也安排好后，黄月英便带着黄琮离开了叶县，然后……还带上了那四个新收的徒弟。 “可惜阿斗尚小……”刘备觉得很是可惜。 他很清楚的知道，跟着黄月英游学的机会并不多。 阿斗是他的儿子，日后也总该要闯荡一番的，但不是现在。 是以，只能内心感叹一番。 “主公莫急，日后……不缺这机会。”徐庶站在刘备身后，看着远去的人马。 心中总觉得，教导阿斗的事儿，不一定会落在黄月英头上。 刘备便是点点头，也没有多问原因。 …… 许昌。 距离叶县如此之近，消息来得也快。 楚安君到叶县的消息，他知道。 楚安君收徒的消息，他也知道。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刘备竟然会让自己的长子……拜在了这样一个女娃子门下。 如今的刘备，也算一方小势力了，而且还是很难缠的小势力，刘备的野心……他也从不怀疑。 哪怕此时刘备客居荆州，臣服刘表，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同样的，刘备的识人之能，他也清楚。 这样一个人，肯让自己的儿子拜一个女娃子为老师，那么……这个女娃子必然是有十分的过人之处！ 如若不然，压根就说不过去。 刘备没这么蠢。 然后，他就让人把府上所有关于这个女娃子的消息给翻了出来。 发现除去楚纸外，这位女君似乎没有什么建树，唯有一点……楚安那边百姓安居，商业发达。 只是，到了前年，这位女君的活动突然多了起来，他记得，那个时候是小先生刚致仕。 想起黄楚，曹操眉头一皱，自那次后，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小先生的任何消息了，说是去游学，可到底去了哪儿游学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于是便又耐着性子继续看这位楚安君的资料。 在看到那篇算计了江东粮食的消息后，眼睛一瞪，“这楚安，到底都出些什么人？” 郭嘉自然也看到了，出些什么人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计策，时间掐的正正好，前后只要有一环差错……就是满盘皆输。 “主公莫急。” 于是，两人继续看。 再待看到那赤糖生意，不仅与交州有关，更与楚安有关时，心里便不是滋味。 “哎……”曹操叹气，“丧乱以来，学校多废，后生不见仁义礼让之风，未见人杰地灵……竟让荆州给超过了。” 原本，他占了颍川，什么样的谋臣没有？ 而今……却是看着荆州羡慕的不行。 是他的眼光……不行了？ 还是奉孝他们能力不够？ 都不对。 郭嘉也好，荀彧也好，或者是他手下任何一位谋臣，都有其过人之处，其中有好几个是王佐之才。 所以，不是他手里的人不行。 而是……荆州这两个小娃娃太狡诈了。 这个年纪就这么狡诈，等到他们长大，还不知如何难以对付呢。 郭嘉听了曹操的话，便接道，“主公不如令郡国各修方学，县满五百户，即置校官，选乡中俊才教学。公卿、六百石以上官吏及将校子弟为郎、舍人者，皆可诣博士受业。能通一经以上，由太常分等授官。” 曹操想了想，应了，“既如此，便把太学也重新建了，荆州既盛襄阳学宫，天下学子无不心向往之，长久如此，对我等不利。” 郭嘉点头领命。 随后，两人再看最后一份消息，却说的是这楚安君带着自己的族弟，以及新收的几个弟子，又游学去了。 “仅是少年人游学，随行护卫便达了一千之数……竟如此奢侈。”曹操看着手中的消息，眯了眯眼睛。 其中这一千人，有五百是那女君的，剩下的五百是刘备那几个人凑的。 那女君的五百护卫，各个身材魁梧，穿着铁甲，无论天气如何，只要在值守，便不曾卸甲。 “那女娃子五百，最重要的是，那五百护卫，可都能穿得起铁甲呢!”郭嘉笑着摇头，“楚安之富，或远超我等想象。” 曹操赞同点头，“如今赤糖、果罐等吃食，皆与楚安相关，可见其获利之多，奉孝可有方法？” 郭嘉笑着，“便令人组了商行，去做生意嘛。” 曹操叹气，地理位置太北方了，很多生意他也是没有办法。 只是，他手中怎么就没有人能造纸，懂制糖呢？ 说到底，还是人才不够啊！ “不过，这女娃子既受天子封赏，虽进贡天子，却还未曾到许都，亲自拜谢天子啊。”曹操眯起了眼睛，“奉孝觉得呢？” “这般女郎君，嘉也是想见见的。”郭嘉笑笑。 “既如此，便着人拟一道旨意，就说天子召其面圣。” “诺。”郭嘉应下。 “那女娃十七了，也未见婚配，若进许都，吾必为其寻一好郎君！”曹操又笑着。 只是，两人也知晓，人家……压根就是不会来的。 但只是试试，万一成了呢？ “叶县的消息，楚安的消息，奉孝多注意一些。”曹操随后叮嘱，“那女娃游学去了，派人去跟着……把其事迹一一记下送回。” “诺。” “另外，告诉江东，吃了咱们的粮食，可不能不干活儿的。” 郭嘉随后一笑，自是应下。 …… 江东。 孙权皱着眉头，去年在曹操那儿借了一波粮食，算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可出使荆州的鲁肃，到现在也还未回来，让他有些担心。 若非三天一封的信未曾断过，他都要怀疑鲁肃是不是没了。 桌案上的书信，让他很不舒服。 这一年，江东多数世家突然都卖起了赤糖，且……价高无比。 偏生，还有不少人追捧。 这赤糖他也吃过，赤糖做的糕点也不算稀奇，只比饴糖香那么一些罢了，阿香倒是喜欢的紧。 这赤糖，来自交州，这样的生意……他这扬州牧竟无法插手，每次想起来，都很生气。 气到……想直接打家劫舍！ 第336章 教徒弟 孙权如此生气的原因，终归还是手里没钱。 孙策在时，家中还算富裕。 因着直接以武力镇压不服的势力，镇压后对方的银钱粮食自是全进自己的口袋用来养兵，加上各郡县的税收，养兵足够，还绰绰有余。 可就是从去年起……府上的钱突然见了底，虽然从曹操那儿借了一部分，但只是勉力支撑，今年的税收毕竟还没上来呢。 但，江东各大世家呢？ 那赤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县仅一家赤糖店铺，可谓是独门买卖。 偏生，一有了这东西，一县之内，各家富户都爱上此物，有的甚至日日都离不得。 他知晓富户之中余粮不少，可这些富户比他一州之牧过得更舒心，便让他嫉妒了。 “将军。“陆逊走了进来，见着面色不好看的孙权，心里叹气。 他自许昌回来后，算是立下大功，一跃成了孙权之心腹。 陆家的情况，当然好了不少。 即便陆绩以往出言讽刺过孙策，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伯言来了。”孙权见着陆逊到了，便摆了摆手，“坐。” 陆逊便在下首的位置坐下，“将军寻议，何事？” 孙权叹气，看了看陆逊，道，“子敬至今未归，吾心忧之。” 陆逊皱了眉头，脑子里思索了一番，摇头，“参将当有自身考量。” “吾信子敬，只是忧心。”孙权叹气，“而今荆州势成，又有交州为后援，其实力已远超江东。” 他去年刚接了孙策的位置，手中可用之人多数都是孙策留下的。 唯有陆逊，是他任命的，许多事，他当然会找陆逊商议。 “将军是在担心江东之未来吗？” “嗯。”孙权点头，怎么能不担心啊？ 鲁肃的才能，他当然清楚，万一……万一有何不测，他江东实力便又少一分。 如今这天下，风云变幻，正该积蓄实力才行。 陆逊也叹气，说句实话，如果可以，他也想直接投身荆州。 可荆州士族抱的像块铁板一样，他即便去了，也会被刘表当成骗吃骗喝的混子，再加上江东这头，孙权新官上任，手中缺人，陆氏又本在江东立足，不服软不行。 但他陆逊，见孙权算是有些明主之相，心中也并无其他想法。 在这里，好过去其他地方沉浮。 内心里，又暗暗下定了决心，直起身子，对着孙权拱手，认真的道，“正如议此前所言，江东此时势弱，当蛰伏，对外结交许昌，亦当修好荆州。” 孙权叹气，点头，若不这样……江东怕是顷刻间就要倾覆了。 “对内则修政，发展民生，即便冬麦夏稻之事不成，也可悬赏各地，若有作物增产之法，或有如荆州曲辕犁之农具利器，皆可献上，许以重金。” 孙权点头，这些道理，他也明白，现在也只能希望，陆逊提的办法有用，而鲁肃能尽快完成任务回来。 “交州那边……”陆逊又继续开口，“甘宁新至，难以立稳，将军可遣使去一趟，给这位新任州牧送上贺礼。” 孙权皱眉，但还是点头。 毕竟这是官场，完全做到不管不顾，那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要去交趾太守那儿走上一趟。”陆逊继续道，“前任交州牧张津在时，便被士家架空，这任州牧去了，结果不会相差太多，将军可表示，愿表其为交州牧。” 孙权思索了一番，随即应下。 江东的北面和西面皆有实力强大的敌人，东面则是无垠大海，而南面……则是偏远的交州。 虽偏远，但若真的能交好，也是好事。 “若有机会，能探得赤糖的方子……再好不过。”孙权又补充了一句。 赚钱这事儿，他实在太嫉妒了。 陆逊一愣，又应下了。 …… 宛城，一座客舍中。 黄月英带着一众人准备暂时歇脚。 这么多人，粮草什么的都是难题，所以必须找城池补给。 只不过，她那几个徒弟，当真是精神头好的很，一路上叽叽喳喳也就不说了，到了晚上还在路边下河捉鱼摸虾，完全是放归自然的状态，简称，野了。 好在，黄琮年纪渐长，稳重不少。 “都过来。”黄月英把这群徒弟都喊了过来。 “老师。” “先生。” 见着黄月英喊他们，几个孩子也都不敢有什么异议，眼前的先生虽是女子，但也是他们正儿八经行过拜师礼的老师。 “此一路行来，尔等有何感触？”黄月英出了题。 “好玩儿！不用念书！”年纪最小的张苞眼神最亮，迫不及待的道。 黄月英：……很好，这很熊孩子。 于是看向其他几人。 “咳，百姓劳作，田间宿麦长势良好，可见官府管理有方。”年长一些的关兴想了想，道。 “嗯，还有吗？”黄月英于是鼓励的看着另外两人，年纪都不大，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路上有不少商贾，可见商事繁茂。”糜武憋了半天，道了一句。 黄月英于是笑着摸了摸麋武的脑袋，“嗯。” “尔等可想过，若有一日，荆州也战乱，这些田地，百姓，商贾……可还有立身之处？” 这下，即便是年纪最小的张苞，也摇了摇头。 他们这几个人，虽是家中次子，此时看着家道不错，出行皆有侍从护卫，可有几个年纪长一些的，前些年也是在风雨飘摇中过来的。 见此，黄月英内心叹气，乱世中，即便是小儿，也知晓战乱之危。 “荆州，未来是要平定天下，匡扶汉室的。”黄月英直接道，“尔等身为官家子弟，自要为此出力，可明白？” “嗯！” “那，你们打算如何出力？” “与阿父一般，上阵杀敌！” “对！上阵杀敌！” “吾，吾还是想继承家中的生意。”麋武却道，“和钱打交道，会很快乐。” 黄月英失笑，这些孩子，除去麋武外，其余几人只是看着父辈做什么，便想做什么，当然，这也很正常。 “为师今日要交你们的是，无论你们日后做什么，都需善待百姓。” 见几人表情仍然懵懂，黄月英便再次解释，“今日可是艳阳高照？” “是。” “尔等可觉得热？” “热。” 此时是四月下，按照后世的公历记算，就已经是五月或者六月初了。 加上天气不稳定，今天艳阳高照的同时，气温还特别的高。 “田间的百姓难道不觉得热吗？”黄月英于是问。 “应该也热。” “那他们为何不暂时休息？”黄月英又问。 “因为要种地？” “为何要种地？” “不种地没饭吃。” “那官府既然要管理百姓，直接给百姓发粮食不好吗？” “官府的粮食……也是从百姓身上收的税。” 黄月英笑着点头，“行了，你们去问问，为何这么热的时辰，他们仍在田间劳作。” 几个孩子张了张嘴，有些惊讶，但还是去了。 他们出来前，家里那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听先生的话的。 第337章 黄月英：无妨，反正你们也得种地 黄琮站在黄月英身边，无奈，“阿姊非要让这一群小公子懂得这些道理做甚？” 农民种地，自古以来天经地义，至少，在许多人看来是这样的。 “要懂得最基础的道理，才能于民有用啊。”黄月英叹气。 这时代，阶层是割裂的。 世家大族疯狂兼并土地，以田地种的出息来养活族人，却又瞧不起给他们劳作的佃农、奴隶，或是有一些田产的自耕农。 作为士族，他们瞧不起商贾，却又都行着商事。 他们拼命的要让族中子弟出仕，当官，以便令家族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所耗的资源，却是别人耕种与行商得来的。 黄月英很清楚，要教这些孩子们懂得人人平等，那是很难的。 身为士族，官宦子弟，天然就是有一份优越感在身上的，多数人瞧不起农民与商贾。 可偏生，这天底下，人口基数最大的，仍是农民。 无论是何朝代，即便到了后世也一样，社会发展，是基于农业发展的，其他任何阶层，或多或少都趴在农民身上吸过血。 不同的是，有人懂得感恩，有人只懂得耀武扬威。 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一点，就得从孩子抓起。 否则，民贼甚众。 …… 关兴带着张苞，找上了一位老农。 “老丈有礼。”关兴打了个招呼。 “小公子有礼。”正在除草的老农见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公子，便暂时把手中的活儿放下了，又拿着衣脚，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老丈，天气如此炎热，缘何还要在此时劳作呢？”关兴拱手问道，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细汗。 今日天气是真的炎热，本来他们还能躲一躲，这会儿倒是躲不了了。 “不劳作，便没饭吃。”老农一愣，随后笑着道。 “没饭吃，官府不会管吗？”张苞想了想，问。 “官府会管，但也会死不少人啊！”老农感叹，想起了以前，而后道，“此时宿麦正处于成熟的关键时刻，一刻也马虎不得，田间这些杂草，若不除，则会影响收成。” 关兴不明所以，但还是问了，“会影响多少？小子见宿麦颗粒饱满，即将收获才是，到了这个阶段，也需如此吗？” “小公子且看。”老农想了想，还是回答了，“这一亩宿麦，原本能打三石多的粮食，可若在这关键阶段便放松，任由杂草丛生，届时或只能收取三石不到的粮食。” “一亩不到一石？” “小公子可别小看这一石的差距，到了荒年、战乱之年，少一粒粮食，或便是要饿死人的。” “什么是饿死？”张苞不解。 “小公子可试过饿肚子？” 张苞点头，“嗯，有时犯错了，阿父便不让吃饭，都是我阿姊和阿母悄悄送吃的来。” 老农失笑，“饿死人，便是一直吃不到饭，那肚子里空空，绞的疼人，浑身没一点力气，最后……便不存于人世。” 不存于人世？张苞略有了一些概念，但仍不算清楚。 反倒是一旁的关兴，叹口气，饿死之人……他小时候便见过不少。 于是对着老农一拱手，“多谢老丈。” “不必不必。”老农见这小公子这么客气，倒也是一下有些紧张。 …… 另一头，赵广与麋武，也问到了答案。 随后便准备返回与黄月英交差。 …… 黄月英也只是站在树荫下，看着这几个孩子们回来。 “老师。” “先生。” 几人行了礼。 黄月英摆摆手，“可问到答案了？” 几人皆是点头。 “此时正是宿麦成熟的关键时刻，不容马虎，若是不劳作，任由杂草生长，粮食会减产。”关兴开口答。 “还有吗？”黄月英继续问。 “饥荒和战乱的年头，少这么一些粮食，便容易饿死人。”张苞也道。 “一亩地，大约要少半石到一石左右的粮食。”赵广答。 “民生多艰，官府虽然会管他们，但不能管到所有人。”麋武也道了一句。 黄月英感叹着，这几个孩子，尚未到那种目中无人的地步，但他们几个也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回答虽然中规中矩，却也还未到深有体会的时候。 “嗯，你们说得都对，但还有一点……你们忽略了。” 几人看向黄月英。 “种地，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从打算种地开始，就得平整田地，清除杂草，而后播种，浇水，日日都得看顾着。”黄月英解释。 “宿麦是从去岁九月就开始种了，这到如今……至少半年，每日都要看顾吗？”赵广问了一句。 黄月英点头，“雨多了，怕粮食被淹，雨少了，怕粮食旱着，草多了，怕粮食不长，收成不好，可不是得日日看顾吗？再者，一户人家，可不止一亩田。” “啊，这么辛苦？一亩地就那么多活儿了！”张苞先惊讶出声了。 黄月英失笑，“无妨，待得过一段时间，回到楚安，你们也要耕种的。” 几人：……？？？ 有些东西，嘴上说说还是感受不到的。 等他们体验过辛苦了，就明白了。 旁边的黄琮，赞同的点头。 黄月英也不再留他们，让黄武派人去给那几个老农送点粮食，而后一行人便入了城。 千余护卫留了九百多在城外等，不然，怕是文聘还得严阵以待。 …… 宛城。 黄月英不是第一次来，但之前是为了迎天子，过宛城而不入。 如今进了城，也才发现，其繁华比周遭要好不少，在这时代，一座坚固的高城，是许多百姓的底气。 而今，却是带着弟子们来游学的。 同样的，还得查账，看看宛城这头的商行运行的如何。 毕竟，不是所有地方，都与叶县和楚安一般，能得到当地官员的支持。 但，他们这群人，还得吃饭休息。 于是，便包了一间客舍，安排了一番。 …… “将军，城外有近千士兵停留，按消息，说是楚安君府上的。” 将军府里，文聘听着侍从的回报，皱起了眉，“楚安君？” 突然的，他又想起了那名少年，自那次后，已许久没有消息了。不知，这位楚安君是否会有小先生的消息。 “既然这位女君来到宛城，本将总该招待一番的，带上拜帖，就说宛城守将文聘，欲为女君接风。” “诺。” 第338章 谋求汉中 接到文聘的邀请，黄月英没有意外。 她这么多人要进城，作为守将的文聘若是一点没有反应，那才是不对劲。 于是应下，便打算带着黄琮和几个弟子去赴宴。 想了想，又准备了上门的礼品，总不好空着手。 文聘到底是荆北的大将，拿回了宛城，镇守荆州，劳苦功高。 再者，宛城西接司隶，再往西北一些，便是汉中，这块区域，离曹操老窝也近。 简单来说，是个重要的位置。 历史上，这儿被张绣献给曹操后，一直都没有拿回来过，直接堵住了荆州北上的通道。 如今她到了这儿，才发现，还是改变了那么一些些的，颇有些欣慰，如此一来，荆州四面皆可立于不败之地。 文聘啊，到底是老将了，也不知这位老将，是否还有进取开拓之心了。 …… 是夜。 黄月英带着礼物，带着几个弟子，应了文聘的邀请。 文聘见着眼前的女郎君，长身直立，目光如炬，面容俊秀，总觉得……有些熟悉。 “将军有礼。”黄月英笑笑。 “女君有礼。”文聘也赶紧还礼，“女君快请入座。” “见过将军。”黄琮等人随后一齐见礼。 “诸位小公子也请入座。”见着一群孩子，文聘脸上也柔和许多。 于是，一众人入座。 待入座了，文聘便想起来为何觉得黄月英眼熟了。 几年前，他和“黄楚”有一面之缘。 这“黄楚”与眼前这位女君，乃是同族，有些相似，也算正常。 只是……好像有点太相似了，甚至连这气度举止，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文聘忍不住问道，“老朽冒昧，不知女君可知小先生行踪？” 黄月英一愣，随即对着文聘方向坐直身体，拱手弯腰，一揖到底，“将军见谅，在下此前以‘黄楚’之身出仕，实乃不得已。” 文聘瞪大眼睛，摸着胡子的手也停了停，随即想通了，无奈笑着，“女君还是莫要多礼了，怪老夫自己眼拙了。” 黄楚的身份是假的，便是眼前这位女君所扮。 所谓不得已，却是为荆州立了襄阳学宫，收得数万卷藏书，计退孙策，迎天子…… 当然，这一切，必然与自家荆州牧也脱不开关系。 一个女娃子，能做到这等地步，已超出天下间男子许多了。 他倒是……也不生气。 黄月英放下了手，直起了腰，看着文聘笑了，“多谢将军。” “女君莫要客气。”文聘摆摆手，又见着黄月英下方的几个孩子，不得不感叹一声，他已经老了啊。 这么点年纪的娃娃，都跟着师傅出来游学了。 黄月英于是一一为文聘介绍，文聘又愣了愣，好家伙，刘备那边，为了稳固地位，这……也挺能放下身段的，随后，便让人上酒菜，又令歌舞助兴。 黄月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这时代，王侯将相之家待客，多有此习俗。 有的是自家养的歌舞姬，有的则是去乐坊请的。 反而是黄琮，低着头多吃饭吃菜，耳根还莫名的红了。 黄月英一愣，不会，黄琮才多大啊？这么早熟？ 好，多数时候，这儿的人就是这么早熟。 酒足饭饱，舞姬也退了下去。 文聘脸色微醺，席间，得了黄月英他们一人一次敬酒，但难不倒他，见着这么些年轻的娃，心中也跟着年轻起来，放下了筷子，看向黄月英，“女君此来宛城，可有需要老夫帮忙的？” 黄月英想了想，笑着，“有，也没有。” “哦？”文聘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于我私人而言，是没有。”黄月英开口解释。 “私人而言是没有？”文聘无奈笑笑，那就是公事上是有了。 “但于整个荆州而言，却是有事劳烦老将军。” “女君但言无妨。” “宛城为南阳之治所，而今又与叶县成掎角之势，互为后援。”黄月英把桌上的菜盘子移到一边，旁边的侍从见状，立刻把所有菜盘子拿走，给黄月英空出了桌案来。 黄月英则是拿了两个酒杯，放在了两个位置，“此为叶县，此为宛城，快马一日可至。” 文聘点头。 如今来说，除非曹操兵分三路来攻，不然的话，他与刘备能妥妥的守住荆北。 “宛城以西，为司隶部，但此地所属司隶范围极狭，不过百里，再往西，则为汉中。”黄月英又从侍从的托盘内拿了两个酒杯，一一摆上，“然，荆州西接益州。” 说着，又摆了一个酒杯。 文聘点头，脑中很是自然的浮现了大汉朝的疆域图，荆州与益州，本就是相邻的。 “州牧得天子手书，名正言顺，号令四方诸侯，汉中张鲁，若有心投我荆州……”黄月英笑笑，“则日后益州自然是我荆州囊中之物。” 文聘摸着胡子，脑子转了转，点头，“女君的意思是……” “汉中与关中，期间有着八百里秦川，是以数百年前楚项羽便将高祖分封至此。汉中与益州，隔着巴山，但其物资、商业流通，均不受限。是以，辛苦将军探一探张鲁的口风，若其愿归附，匡扶汉室，便又多了一分助力。” 文聘于是点头，这倒是没有问题，汉中张鲁，与益州刘璋，不合久矣，若荆州得了汉中，从水路与陆路并进，益州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张鲁已经接受了曹贼的册封……” “无妨，只要张鲁态度两可，便有操作空间。”黄月英笑着。 张鲁也不是傻子，这天下大乱不会看不出来。 他之前接受了曹操的册封，更之前还发了檄文支持刘表呢，这就是典型的墙头草：只要你不打到我，我跟你们喊一喊口号都行。 汉中的位置很重要，所以，在曹操平定北方之前，黄月英就想将其拿下。 至于到时候刘璋会不会有意见？ 对不起，有也是没有用的。 “如何做？”文聘眼中便来了兴趣。 他镇守了荆北这么多年，也并不满足于守土，他也想为平定天下出力。 他本就是南阳人，想要南阳不经战火，就得把战线推到外头去，所以，黄月英的话，他很感兴趣。 “先礼后兵。” “先礼后兵？”文聘眯了眯眼睛，“女君的意思是？” “先遣人带礼物上门拜访，询问张鲁是否愿投我荆州，毕竟，州牧有天子手书，张鲁此前也曾发过类似言论。” 文聘点头，“但此人后来又接受了曹贼的册封，可谓表里不一。” “是。”黄月英继续点头，“若他愿投身荆州，那自然最好，若不愿，则行第二步，联益州之兵，共伐汉中。” 文聘感叹。 汉中和益州的仇怨那是近十年的恩怨了。 如果荆州愿意出兵，益州刘璋那边，不可能不出兵。 第339章 黄月英：陈公子可知压路机 这也就是说，黄月英的计策，若是实行，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即便张鲁求助许昌，但秦岭横在那儿，曹操想出兵都不一定来得及。 再者，曹操想出兵，还得看叶县那头安稳不安稳。 这一波啊，优势在荆州。 “先生，益州肯出兵？”年长些的关兴问道。 “汉中本属益州，但前些年刘璋继州牧位后，灭了张鲁家小，张鲁怒夺汉中与巴中，割据一方，你说，若是放出消息，益州肯不肯出兵？”黄月英笑着解释。 “竟有这番故事在里头。”关兴点头，“那必然是愿意出兵的。”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种事儿，他们的父亲可不会与他们说。 因为离着数百里远呢。 他们父辈谈论的最多的，就是何时出兵许昌，如何能迎回天子。 文聘见到黄月英教徒弟的模样，也是笑着，荆州……后继有人，实为大喜，“此事，是女君与州牧去说，还是……” “将军给州牧发奏报，在下还要核对商行账册，带着他们游学。”黄月英便把任务交给了文聘。 “既如此，本将便应下了。”文聘也不推脱。 黄月英也是笑笑。 文聘手下有何人，她不知晓，也不必知晓。 文聘在荆州这么些年，如何出仕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历史上文聘后来投了曹操之，兢兢业业立下不少功劳的，更没有出现大的失误，是一个极其可靠的人选。 将此事交给文聘，便已足够。 …… 次日。 黄月英带着一堆孩子去商行查了账册，顺道，教了他们这查账的法子，便给他们分派了任务，由黄琮总复核。 毕竟，子曾经曰过：有事，弟子服其劳。 而她自己，却是带着黄武等数十人出了城。 她得实地看看宛城这边的百姓，然后好好想一想，如何利用商行给这世道的百姓……多一些活路。 原本她想的是，按照荆州冬麦夏稻的推进，荆州的百姓日子总能慢慢好过起来，可实际上……底层的百姓依然在底层，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人依然在吸血。 除去叶县与楚安外，荆州其他多数地方，百姓的境况也只是好了那么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 多数的生存资源，仍然掌控在世家大族手中。 她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困难重重。 荆州各大世家，是被她用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但现在，还不到清算之时。 若是清算，头一个反对的，就是刘表。 刘表已经没有多少年可活了，她也不愿在刘表最后的这几年时间里，采取这么激进的方式，也不愿去惹得刘表与自己起冲突。 此路不通，她就只能另辟蹊径。 约莫一个时辰候，她远远的在官道上见到了一队人马，似乎……是在修路。 眼中，微微有着惊讶。 自她说服刘表等人在荆州境内修路开始，已过去近半年了，这半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修路的队伍。 于是，策马而去。 看了一眼，果真，修的是水泥路。 这时代可不像后世，有压路机，有挖土机等机械，多数活儿还得人工来干。 原本的官道不算宽，所以就得把旁边的树或者草都修掉，把巨石什么的挖了，才能把路面弄得平整。 可弄得平整还不够，还得夯实。 负责监督修路的县兵见着黄月英一行人，心中便知道这是他惹不起的，于是问，“女郎君可是要从此过？” 黄月英摇头，“只是看看，修的是青灰路面？” “是。” “何时开始修的？从何处开始，修至何处？预计何时完工？”黄月英便问。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那县兵脑子似乎宕机了一般，好半天才反应，“这个月刚招募了青壮开始时修路，是从镇平县开始，要修至宛城的，何时完工……在下并不清楚。” 黄月英点了点头，便下了马。 身后，黄武一行人自然也下了马，跟在黄月英身后。 见此，周围干活儿的青壮也好，负责监督的县兵也好，都让开了路。 黄月英见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仔细的观察着百姓们用的工具，锄头居多，竹筐什么的用来运送泥土。 青壮的手上，全是泥灰色，还有不少血泡。 黄月英脸色沉了沉，干这种活儿，这样的情况，在后世也无法避免。 “尔等可有工钱？” “回禀这位女郎君，是有工钱的，一月百钱，而且提供饭食。”有一名年轻些的男子壮着胆子回答。 黄月英点了点头，“饭食吃的是什么？” “早食是粟米饭，晚食是粟米粥。” 黄月英再度点头，一天里头能有一顿干的，倒是还算良心了。 只是，应当不太会有肉食，这样的消耗下，即便有一顿是干饭，那也是吃不消的。 “为何都站着？”不远处的队伍里，传来带些斥责的声音。 黄月英耳朵一动，这声音，稍有些耳熟。 待得见到来人，便笑了笑，这人……她见过，是陈氏的陈跃。 陈跃见到黄月英，显然也是愣住了。 他已经有数年未曾见过这位女君了，却不想，对方已经出落成这样一位佳人，目光清澈，眉眼柔和，青丝简单的束着，一袭红衣骑射服，尽显英气。 “跃，见过女君。”半晌，陈跃反应了过来，而后行礼，胸膛内，有什么东西在砰砰作响。 “陈公子，倒是许多年不见了。”黄月英也是回礼，笑着，“此路段，是南阳陈氏负责的？” “是。”陈跃于是也笑着点头，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一些，“托女君的福，楚纸的生意繁盛，陈氏也长进不少，可惜此前江东一事中，未曾替女君效力。” 黄月英笑着摇头，“可赤糖之利，陈氏亦未错过啊。” 陈跃哈哈大笑，“亦是借了女君的光。” 黄月英点头，当然是借了她的光，当然，那些也是要还的。 “女君今日如何在宛城？”陈跃问道。 “带弟子游学，路过宛城，便出城看看。”黄月英解释着。 陈跃讶然，“弟子？” “嗯，”黄月英点头，“是啊。” 陈跃想了想，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他早已成婚，孩子都有了，他也知道，自己与眼前之人，能保持这般关系便已是幸运，既是普通朋友，当然就不该问那么多。 “这路段，本月修了多少？”黄月英问。 陈跃摇头，“如今只是按照要求，向下挖个一尺余，平整……路基。” 黄月英点头，“还未用青灰？” “已向宛城这边的青灰作坊定了货，女君不必担忧。” 黄月英自然再度点头，便继续往前走着。 陈跃见此，便跟着。 走到一段无工人的路段，用力踩了踩，这还是太松软了一些，“此段路，算是夯实了？” 陈跃点头，“是，已找人踩了不少时候，这两日天热，这土又浮上来不少。” 黄月英叹气，“陈公子可知有压路机一说？” “啊？”陈跃啊了一声，摇头。 黄月英便解释了起来。 在修建叶县的时候，也得修水泥路，那个时候她可是把需要的器械，能代替的都想出来了。 挖土和推土没有办法，但是压路机，却是找了替代的。 第340章 打世家大族的主意 这时代的压路机，与后世的区别，不算大。 动力不一样，用的是马匹。 碾子的材质不同，用的是里石头外钢材。 虽然简陋，但足够应对这时代的泥土路面了。 听完黄月英的解释，陈跃眼神一亮，“若真如此，可省不少人力。” “陈公子若是想要，本君可修书一封……”黄月英突然一愣。 她记得，她当时与蒯良他们商议的章程里头，是要求必须拿压路机压实路面的呀，并且也指出，可向附近的兴汉商行订购压路机。 这……陈氏为何不订？ “那多谢女君了。”陈跃笑了起来。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这段路面，不知陈公子族中，是何人去的襄阳？” “乃我族叔。” “那你族叔可有提过压路机之事？” “未曾。”陈跃摇头。 黄月英脸色更不好了，麻蛋，不管哪个时代，都有人偷工减料！ 幸好，今天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然，等到路造好了，表面看着是没有什么，结果到时候一用，各种问题都出来了！ 这些个世家大族，总不能是觉得这压路机价格高？ 说了此事后，黄月英又请陈跃在百姓的饭食中，隔几天加点儿蛋或肉。 陈跃连连答应，心中想着，女君到底是仁善。 …… 解决了此事，黄月英便返回了宛城。 一封书信，便派人送回了襄阳。 …… 襄阳。 刘表抱着孙子，享受着天伦之乐。 多数事务，他都交给了刘琮，有着蒯良与蔡瑁在，刘琮也出不了什么大错。 只是，黄月英的一封信，打断了这份温情。 压路机？ 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在把各大世家喊来说修路这事儿的时候，同样也规定了，路基必须用压路机压平整，压实，才能倒水泥。 结果，各世家甚至是想直接越过这一步？ 一堆貔貅，只进不出？ 通过阿楚的手，他们都赚了不知多少了，却仍如此吝啬，也真是气到他了。 气呼呼的让人去把刘琮喊来，待见得刘琮那张年轻的脸，便知晓……为何会如此了。 刘琮年轻，世家大族觉得无所谓。 即便是他出面主持那次的事儿，估计也有不少世家不会去买压路机，便是他们所谓的“能省则省”。 刘琮接过刘表的信，看完后，也是气笑，“这群人……当真觉得没有监督吗？” 刘表摆摆手，“监督之人，多数出自阿楚一族，人数没有那么多，或许有些地方还未兼顾到，但此事，却不得不防。” “儿子明白，这便去信，让众人注意这个问题。” “嗯。”刘表点头。 刘琮见刘表没有其他事儿，也就退下了。 刚退下，就有侍从向他报告，说那江东使者……要求见他。 刘琮翻了个白眼，“那鲁子敬，当真是好厚的面皮！” “那公子……见吗？” “见。”刘琮不在意的道，“为何不见？” 那鲁肃有脸皮一次次上门，他就能一次次的要两个郡，看谁耗得过谁。 阿楚说了，对于江东，不必客气。 …… 鲁肃见着荆州的宿麦季即将收获，也是等不下去了。 原本想，看看荆州收完宿麦后，是如何种植水稻的，结果他的人压根就探不到相关的消息。 他知道今年周瑜还在试验，可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试验成功。 差的那些个天数，到底如何补回？ 荆州直接移栽的秧苗，又出自何处？ 于是，他还是只能再上门，至于这次放不放底线……当然是不。 他得先看看，亲眼看看，实在不成……再交底线。 …… 江东。 某一片稻田之中，周瑜对着今岁新播种的禾稻苦思冥想。 播种的禾稻生长时间足够，所以可以收获。 可冬麦夏稻的禾稻，生长时间却是不够的。 荆州是以稻苗直接移栽。 可他若是从这块稻田里移栽了稻苗到冬麦夏稻的稻田内，那这田里不就空出了一块地吗？再补种，也是来不及的啊！ 他不知道，插秧这事儿，还得让稻苗拉开株距。 …… 黄月英并不知道江东这边的困难。 孙权也好，周瑜也好，鲁肃也罢，江东难了，对荆州才有益处。 写了信后，她在第二天也核对了一下孩子们核对过的账册，没有什么疑问。 之前想另辟一条路，也算有了点眉目。 “青灰作坊新建，多选庶民百姓来做活儿，一家至少选一到二人，可明白？” “诺。” “若是士族们的佃农，也可招募。” “诺。” “若是奴隶或家生子，也招！”黄月英下了决心。 她原本想将士族们的那些隐匿人口给排除在外的，这些人，在这时代被看做是贵族们的私产，不像佃农，还有些人身自由。 可各行各业的发展都需要人，你家藏一个人，我家藏一个人，那到了最后，就是人力资源的短缺。 所以，她需要找一个机会和各世家交涉，直接理由……当然是人不够用。 不够用，就会影响到大家赚钱。 既然你们手里有这么多人，放一点出来干活儿，总是可以的。 放出来干活儿，当然也给工钱。 只是这工钱是不是要上交，却需要她去交涉了。 思及此处，黄月英把手中的名单列了个遍，而后一一去信。 先说各地作坊人手不够，青灰产量不足，青灰路的修建进度太慢，然后才说要请他们帮忙，出一些人来干活儿，当然，也会给工钱，包饭食。 又说了青灰路修好后，各家才能收过路费，只有多出人，才能加快青灰路的建设。 数十封信，写得她手腕都有些疼。 按照世家们的考虑来说，自己出了人，赚了一份工钱，又省了一份粮食，又加快了这青灰路的建设，何乐而不为？ “待得各士族愿出人来做工，尔等便问的仔细些，家中有何人，无论巨细，都记下来，可明白？”黄月英叮嘱着。 宛城分行的负责人点头，“明白的。” “所有记下来的资料，每隔一月，便送往楚安。” “诺。” 黄月英眼神又暗了暗，在大清算前，她首先要弄明白，这群人手里到底还有多少不记名的人！ 至于多花的钱粮，她总有办法让他们吐出来。 第341章 黄月英：邓小郎，可要拜我为师？ 在荆州，黄月英的话不算第一好使，也算第二好使。 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利益联盟后，多数人世家大族话事人都已知晓，楚安君就是小先生，小先生就是楚安君。 更别说，这位女郎君还掌控着家族一大收益：楚纸与赤糖。 青灰的事儿，他们参与不进去，但无妨，修路便是。 日后收取过路费，维护路面，总要赚钱的。 江东的事儿，他们是想想就替孙权糟心：你哥杀了一堆江东豪族世家，看，现在世家都不是真心要投靠你的。 不过，这种事儿，谁也不会去说。 相反，他们用着利益，用着刘表手上的天子手书，又不断的强调刘表汉室宗亲的地位，再表示咱们这大汉朝，出现第二个光武也不算奇怪，大汉朝……可是有上天眷顾的。 若不然，这风雨飘摇，如何还能出得了像刘荆州、刘豫州这般的宗亲来匡扶大汉呢？ 江东世家们被红糖的利益蒙了眼睛，再加上对孙氏本就无好感，自然是一心想要归附汉室。 若此时投靠荆州，待得日后荆州真是效仿光武成功了……那他们的功劳，自然也是有一份的。 光宗耀祖，谁人不想？ 所以，当黄月英的书信一到，各世家负责人皆是一愣，随后就想明白了这事儿。 的确，楚安君大兴土木，人手紧缺，这个时候……他们该帮上一把。 他们以为，楚安君是与他们站在同一立场的，毕竟大家有这么多合作呢，却不知……这是在清查他们的底蕴。 …… 时间一眨眼，便到了五月。 荆州宿麦已收，百姓与佃农们又抓紧翻整田地，追加肥料，又将旱田改为水田。 再接着，一筐筐的稻苗，便出现在了田埂之上。 无数人赤足弯腰，在田间插秧。 一株株秧苗，顺着早就拉好的线，被插到水田之中。 黄月英带着弟子们游学，自然也见到了这副农忙景象。 “先生，这冬麦夏稻之法，除荆州外，当真不可实行吗？”路上，赵广问了一句。 在家中时，他曾听他父亲和他哥哥议论过这种田的法子，言语之中，多有汉室祖先保佑的意思，此法乃天赐祥瑞，乱臣贼子，自不得其奥妙。 黄月英看了一下赵广，而后发现她这四个新弟子，都有着这般疑惑。 随便一想，她也就明白，这几个孩子年幼，又是刘备集团的，最看重的是汉室正统。这冬麦夏稻之法，当时上禀天子时就说是天降祥瑞，护佑大汉，乱臣贼子什么的……当然是没有这个法门的。 “不。”黄月英摇头，于是下了马，“尔等也下来。” 众人听了，也不敢多说。 黄月英抽出佩剑，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路面，画起了这个时候的疆域图，“这是大汉十三州。” 一众孩子点了点头。 “益州这里，汉中与长安之间，有着三千里秦川。”黄月英又画了一条线，“而秦岭最东端，不远处，便是淮河起始，而大禹治水等典故，其实便发生在淮河流域。” 说着，黄月英又拿佩剑画了一条线。 与秦岭相连，这两条线，便将整个大汉疆域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阿姊的意思是，秦岭-淮河以南，冬麦夏稻可成？以北，则天气寒冷，不可成？”黄琮到底跟了黄月英这么些年，很清楚黄月英要说的话意思，便问。 黄月英点头，“嗯，的确如此，是以，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说法。” 其他几个孩子们啊了一声，这道理，以往没有人和他们说过。 先生可真是学究天人！ 这么年轻，就懂这么多啊！ 便是一旁的黄武等人，听了这话，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那句话还有后半句：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为何……水土就异呢？”黄琮想了想，追问了一句。 “是啊，为何呢？”年纪最小的张苞，也追问了一句。 “数百里秦川高耸入云，最高者可达千丈，”黄月英笑笑，“这般高耸的山脉，是能阻断风与水的，每一岁，以北区域的降雨量，几乎都是不如以南区域的，寒冷气候，到的也比以南区域要早，适宜作物生长的时间，比南面要短。” “啊！原来如此！” “作物生长，太干了不可，太冷了也不可，便是这般原因吗？” 孩子们这才兴奋的叽叽喳喳起来。 学到了一个新的知识点，而且还是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新知识，他们当然兴奋。 黄月英见此，自然也是笑了笑。 “哎……女……郎君……所、所言，可是……当……当真？”一道结结巴巴的童声响起。 黄月英定睛一看，却是水田中站着一名不过五六岁的孩童，身上衣衫破旧，眼神却亮得不行。 她刚才是随意下马，找了块平整的路面就开讲的，路旁便是水稻田，水稻田也有孩子上前来听，她自然也没有阻止。 这番言论，她也不怕被人传播出去。 黄月英便笑着，“自然，我虽才浅，却也不会误人子弟。” “你这人，竟敢质疑我先生？” “就是，端的无礼！” 张苞等孩子见到一个孩子质疑黄月英，面上不快，性格冲动点儿的，都已经撸袖子了。 黄月英自然赶紧阻拦了他们，而后看向那名孩童，“小郎君，你是何人？家住何处？这田地，是你自家的还是主家的？” “在下……邓……邓艾。” 这下，轮到黄月英愣了，好家伙……小时候的邓艾，这么穷吗？但一想也是，邓艾幼时家贫，甚至不得不放牛为生。 “这田……是自家的。” 黄月英点头，“今年多少岁？” “六。” “家中几亩田地？” “有水田十亩，再多……阿母便耕种不过来了。” “那你阿父呢？”张苞又问，“缘何只让你阿母做活儿？” 邓艾眼神一暗，“阿父……去世了。” “啊？”几个孩子啊了一声。 没有想过邓艾的父亲已不在人世，便是最小的张苞，也被教育过要尊重逝者。 于是，几个孩子又齐齐的说抱歉。 邓艾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什么来。 黄月英笑笑，眼中，也是慈爱。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倒是不错。带着弟子游学，都能遇到幼年时的邓艾，这块地方，距离新野，还有点距离才是，她原来想着，再过上一两年去寻邓艾的。 不远处，一名妇人眼神紧张的望着这边，黄月英也注意到了，那应当，就是邓母了。 世道艰难，孤儿寡母能活着，就已经很厉害了。 “邓小郎，可要拜我为师？” 第342章 收徒邓艾 黄月英话音落下，在场之人，无不惊讶。 黄月英是谁？ 既是楚安君，又是小先生。 做了这么多事，无论哪个身份，都是天下知。 可眼前这个小娃呢？ 身份家世就不说了，便是连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当事人邓艾，嘴巴圆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啊……” 而后又结结巴巴的问，“收……收我……为徒吗？” 他知道眼前这位女郎君必定家世显赫，有这么多的护卫和弟子，身上穿的衣服布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可……这位女郎君又为何要收他做弟子呢？ 他家里也没钱，说话还结巴，为何……要收他为弟子呢？女郎君身边这些小郎君，一个个的都比他强多了。 “嗯。”黄月英笑着点头。 开玩笑，遇到邓艾，还是这个时期的邓艾，不拉一把，难道等他被曹操掳走？ 再说了，她那几个弟子，除了习书悟性还可，诸葛均的资质中上，而今见到一块璞玉，她心中当然也是高兴的。 不过，如今这时代，有了她的插手，曹操好像也掳不走这一批百姓了，挺好。 “为……为何？”邓艾看向眼前的女郎君，眼中有着希冀，但也没有立刻应下。 “我方才所言，你可都听懂了？” “懂。”邓艾点头。 这样的说法，他是第一次听到。 他本就喜欢山川湖海，喜欢与田地打交道。 而今方才知晓，秦川有三千里之长，高有千丈，也知晓了“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原因。 心中，为方才不小心“偷听”到的这些知识雀跃。 这点知识，世人多数都不知道呢！ “心中可开心？”黄月英见着那般的眼神，继续笑着问。 历史上，邓艾对地理很感兴趣，在被曹操掳走后，凭借努力和才学，混了个典农的官儿，后来才被司马懿发现。 写的书不是兵法，却是治水要术《济河论》。 后来的成就，虽与他的努力也分不开，但与其天资，也绝对是分不开的。 “嗯！”这一回，邓艾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什么，对着黄月英一礼，“多……多谢女郎君。” 远处的邓母，见到一群人围着邓艾，因着没见到众人有争吵什么的，虽然紧张，但也没有走过来。 她儿子口吃，心中自卑，因此结交的伙伴少。 但那行人，似乎并未在意自家儿子口吃，那为首的女郎君，言笑晏晏，旁边的小郎君，也没有驱赶或者打骂自家的孩子，所以，她不愿意让邓艾失去这个锻炼的机会。 可再等见到邓艾弯腰行礼，她便知道，事情似乎有所不同了。 于是快速的捞起旁边的锄头，踩着泥水，不过片刻，便到了自家儿子旁边。 黄月英见着邓母，当真是……为母则刚啊，于是便也见礼，“在下，楚安黄月英，夫人有礼。” “楚安？”邓母不是无知妇人，当然知道楚安在哪儿，那是那位女君的封地，眼前这位女郎君……也姓黄，眼神便有一瞬的惊讶，“小妇人见过女郎君，有礼了，当不得一声夫人。” 黄月英摆摆手，“在下欲收令公子为徒，不知您意下如何？” 邓母啊了一声，这…… 作为母亲，她肯定是要给邓艾寻夫子的，可她也从没想过，要给邓艾寻一个女先生。 见到这般场面，旁边黄琮笑笑，拱手行礼，“这位婶子，吾家阿姊，正是楚安君。” 这回，邓母又啊了一声，眼中的惊讶，那是止都止不住。 “楚……安君？”邓艾同样惊讶，而后又期待的问，“可……识得……小先生？” 黄月英笑笑，这就是马甲多的好处了。 “识得。”黄月英自是点头。 旁边黄琮几人，同样也点头。 “啊呀，你这傻子，先生就是小先生啊！”张苞大咧咧的道。 “就是！女君既是女君，也是小先生！”关兴也解释了一句。 邓艾起初不理解，什么女君就是小先生？笑话，一个男子一个女子，如何会是同一人？ 可……若是真的呢？ 一双眼睛，于是更亮了，“当……当真？” 黄月英自然笑着点头，“我方才说了，虽才浅，也不敢误人子弟，自然是真的。” “南阳……邓艾，拜见先生！”难得的八个字，邓艾没有口吃，只不过中间停顿时间长了一些。 说着，直接就跪在了田埂边，重重的行了弟子礼。 黄月英无奈，也不阻拦，她本就有意收邓艾为弟子的，却没有想到……人家崇拜的小先生，还得她把身份都亮出来了才行。 邓母见此，自然也没有什么二话，当下便把自家地里插秧的活儿给包了出去，小钱和自家儿子的前程，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领着黄月英一行人去了家中。 “寒舍简陋，先生莫怪。”邓母见到有些破败的房子，脸上并无自卑之意。 黄月英笑着点头，“夫人心中坦荡，在下也不是那等势利之辈。” 邓母也笑，随即利索的清洗了手脚，又给黄月英他们一人拿了一碗水。 “夫人为何在此处？”这是黄月英的疑问。 “丈夫死了，族中欲夺产，我孤儿寡母，如何守得住？只得把田产卖给了交好的族人，搬来了此处。”邓母解释着，丝毫不在意这些。 黄月英点头，“原是如此。” 这时代……吃绝户绝对不是只有习书一家会遇到的。 但邓母能在那种境地下，带着邓艾全身而退，到一个新地方立足，绝对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的。 南阳邓氏，也是大族啊，可惜，不管是什么大族，林子大了，便是什么鸟都有了。 若她这一族出了这种事儿，她真得好好瞧瞧，然后定下深刻的惩罚，让其他人不敢再犯。 “先生，喝水。”又是间隔稍长些的话，邓艾没有口吃。 黄月英笑了笑，“好，日后说话，不必着急，像方才这般，想清楚再说便可。” “嗯！”小邓艾眯着眼睛用力点头，“阿母，教的！” “好。” 对于邓母，黄月英只有了敬佩。 “古有孟母三迁。”黄月英看向了邓母，“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这时代，是对寡妇是没有什么鄙视的，相反，官府还会为寡妇寻男子婚配，为的便是国家的人口数量。 邓母一愣，站到了邓艾身边，摸着邓艾的脑袋，“快些谢过先生。” “多谢，先生！”邓艾当下又跪下行了大礼。 黄月英赶紧拉人起来，她到底是后世人，邓艾行拜师礼时，她可以受着，这个礼，却是不能了。 “为人师者，自要为学生考虑。” 邓艾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位先生是要他们搬去楚安，也清楚在楚安，绝对不会有人再欺负他们母子。 可他心中依旧有疑惑，“先生，为何？” “凭你听了我那番言论心中欢喜，便已足够。” 对于一个好学求知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拒绝？ 更别说，这人还是邓艾。 日后，怕是没有邓艾灭季汉，而是邓艾灭曹魏了！ 想到这里，黄月英又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几朵白云稀稀拉拉的散着，感受不到喜怒。 她做了这么多，若还不能对抗曹操，那就只能……再做多一点了！ 第343章 会稽到手 收了邓艾做徒弟，黄月英一连多日心情都很好。 连带着张苞等这几个弟子也感受到了。 “收我们为徒时，先生可没有这般高兴。”张苞年纪小，却很是能体会到大人们的心情变化。 关兴闻言，想了想，“邓师弟应当比我们聪慧。” “何以见得？”麋武不服气，他觉得在他家，他才是最聪明的人。 “看先生的表情就知道了，此事不准再谈！”赵广一语定音。 他们这几个人，能拜先生为师全靠家世与关系。 可邓艾是先生主动要收的徒弟，可见其天资。 他们虽有议论，但不会有太大的争吵。 到底还是孩子，即便有一些不和，也不会放在明面上。 而邓氏母子，在见到那近千的护卫之后，就知道人家不是骗他们的。 知道这群人还要游学后，邓母便在安排下，先行去了楚安安顿，又坚持让邓艾跟在黄月英身边，临走前，嘱咐邓艾一定要听先生的话才是。 邓艾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母亲，虽有不舍，但也没有哭闹。 自家是个什么样子，他很清楚。 未来是什么样子，他却充满了期待。 再加上有几个师兄的“关照”，他就是想抑郁，那也是很难的。 …… 黄月英知晓小孩儿过小离开父母不好，但邓母坚持，她便受了下来。 如今的邓艾，不过六七岁，正是开蒙的最好年纪。 邓母这做法，是想让她亲自给邓艾开蒙。 可……她有这么多弟子，又有课业优秀的黄琮在，开蒙这事儿，还真轮不到她操心。 天天见得一堆师兄们，故作大人似的，要给师弟讲这个，要给师弟讲那个，也是有些好笑。 但这些，也不影响她的行程。 南阳，已经走完一大半了。 这么大半圈走下来，她发现这时代的百姓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靠天吃饭，能吃饱是运气好或者老天爷给面子，又或者是主家恩德。 吃不饱，默默的去扒草扒树皮，扒任何能填肚子的东西。 这种时候，她清晰的认识到，这时代残忍的一面。 后世如此多的人向往三国，无非是因为此乱世之中，英雄辈出，故事热血，计谋无遗算。 可实际上，乱世之所以能称之为乱，是后世人无法体会到的：易子而食，人命如草芥，饿殍盈野，白骨浮尸。 即便是南阳，即便是荆州治下，这样的事情，依旧不在少数。 世家大族们高高在上，一言可定百姓之生死，权力争夺永不过时，大族们是趋之若鹜。 即便知道这些事情的存在，可真正见到，又是另一种心情。 …… 待得黄月英查完南阳郡内商行的账册时，时间已到了七月。 许昌那边，曹操为了求人才，开始兴学。 荆州这边，襄阳学宫的文人士子们对此不屑一顾，学宫内有藏书十数万册，又有大儒讲学，而许昌内，曹贼挟持天子，将其囚于小小的许昌宫中，端的是乱臣贼子。 不错，在黄月英的努力下，曹操乱臣贼子的名头，在荆州已经坐实。 便是在其他各州，也有不少人认同，这还多亏往来行商繁盛。 回到襄阳，黄月英便去拜访了刘表，听闻……那荆州使者仍然未走，惊得她瞪大眼睛。 鲁肃要干什么？ 白嫖冬麦夏稻的办法？ “这半年来，他求见了许多次，每次只要我一提到要庐江郡，他就闭口不言。”刘琮说起这事儿，便是生气。 鲁肃来这么多次，压根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他未曾派人出去探听消息吗？”黄月英好奇的问。 “派了，咱们育苗捂得严实，插秧之法没见过的人也说不清，所以，到了如今，他也不明其中道理，竟只与我耗着。”刘琮叹气，“这人倒是忠心……可江东，凭何拥有这般忠心的谋臣？” 在刘琮看来，孙氏好武，整个江东都是孙策打杀得来的。 江东的那些个士族压根就不该出仕。 且孙策不仅在江东杀得多，还要杀到荆州来。 他对孙家，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黄月英失笑，说起来，刘琮如今虽代理了州牧的诸多政务，却还没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班底。 但到底跟着蒯良等人时间久了，说话做事，难免多了几分气度。 倒是比以前顺眼多了。 “孙策的个人魅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黄月英摇头，“这鲁子敬，本是周郎好友，周郎又与那孙郎自小认识，这等关系在，效忠孙氏也不稀奇。” 刘琮叹气，他身边……以往也总有人的。 可现在他忙了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多人往前凑了。 他知道，是刘表不允，荆州的一些年轻士子，刘表并不放心。 “如今孙权即州牧位，这江东……竟一下安稳了起来。”刘琮笑着摇头。 突然，又想起了自己远在豫章的哥哥，不知道……自上次弃城而逃的事后，他还好不好。 眼看着刘表年纪大了，他也不可能让刘琦回来。 当然，这个时候刘琦回来，应该也影响不到他的地位了。 黄月英挑了挑眉，“安稳？” 刘琮不解，目前看来，江东的确是安稳的，可黄月英话中的意思，显然不是。 黄月英也没有解释，补充了一句，“既然那鲁子敬想要在荆州耗着，就耗着。” 刘琮点头应下。 …… 八月，江东鄱阳等地，山越大起。 九月，建安、汉兴、南平等多县百姓起义。 十月，会稽郡多世家反了孙氏，直言孙氏乃是刽子手，如何能坐扬州牧。 消息一下就传到了各地，各诸侯就打算好好的看孙权出个笑话。 …… 回到楚安的黄月英得了消息，叹了一口气，这些情况，如同历史上一般，甚至……还有所提早。 究其原因，还得是孙权太穷了，自然是往手下郡府要钱。 手下郡府给了孙权钱，他们没钱了，又如何？ 那自然是往世家或者百姓要钱。 自古以来，叛乱皆有因，要么是欲望演化，要么是反抗压迫，在这时代，欲望有之，压迫亦有之。 只是，兴的时候百姓苦，亡的时候，百姓更苦。 把手上的书信放在桌案上，黄月英往南方望了望，如此，会稽总不能还在孙氏手中？ 果然，十一月，会稽各士族，举族依附新任交州牧-甘宁！ 第344章 憋屈的孙权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孙权却是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接连几个月来，江东不太平的地方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镇压这头，那头起来了，镇压那头……另一头又起来了。 结果，整个会稽郡就脱离了掌控。 虽说会稽郡是鲁肃去荆州谈判的底牌，但若谈成，好歹有冬麦夏稻的法子拿回来，可如今，鲁肃还未回来，之前传回的信中，也没说已经谈判成了。 他知道鲁肃在拖什么。 鲁肃想窥探荆州冬麦夏稻的秘密。 结果……一整年了，都没回来！这就意味着……鲁肃现在也不可能回来！荆州，极有可能直接扣下鲁肃了！ 周瑜急忙赶回来，此时，山越的叛乱已经平息，其余几个地方的百姓却仍在叛乱中，会稽，已是失了。 黄盖等一众老部将，全都派出去忙着平叛，如今正在会稽郡北部与交州的部队对峙。 是以，这一次的应对会议，多数只有一群更核心的人员参与。 孙权坐于首位上，看着下方赶回来的人，此刻脸上不见喜怒。 当了一年多的扬州牧，做了一年多的主君，多数时候，他已经能极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厅中，众人表情严肃。 “都说说，如今……当如何应对？”孙权还是开启了话题。 作为州牧，自己手中最大的两个郡：豫章与会稽，都在别人势力范围，他可谓是最丢脸的州牧了。 豫章还好，便是他大哥也没拿回来。 可会稽，却是在他手中丢掉的，若不拿回来，他无脸祭祀孙策。 周瑜见众人皆不语，想了想，率先开口，“休养生息，强大自身。” “休养生息？”上首的孙权，只是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没有给意见。 他已经休养生息一年多了，可如今呢？ 他手中依然没钱。 世家们吃得满嘴流油。 百姓们过的还是不好。 甚至，会稽还直接反了，宣称脱离扬州，投入交州。 交州牧是甘宁，那是荆州的人，这也就意味着，会稽入了荆州之手。 张昭见着周瑜的话，于是叹口气，坐直身体，对着孙权拱手，“公瑾说的极是，如今将军兵力在外，与交州军队对峙。且有会稽的先例在，不得不防……其余各郡……” “其余各郡？！”孙权是又惊又怒。 他知道这一年来交州的赤糖风靡江东，也知道世家赚了不少，如今……他也知道，这赤糖分明是荆州那边丢出来的筹码。 要的，就是这些世家的效忠。 现在是会稽，那日后是不是就是丹阳？是不是就是庐江？ 他不敢赌。 一旦赌了，在这大汉朝历史上，他怕是丢脸丢的千古留名了。 “子布说的是，如今，不可不防。”周瑜表情亦是严肃。 这一年多来，赤糖的事儿他也知道，他原以为，各世家只是走了交州的路子来赚钱罢了。 却没有想，这个路子是荆州给他们的橄榄枝。 如今其他各郡还不敢反的原因，无非是这时候还有孙氏心腹带兵驻扎罢了。 一时间，各郡风声鹤唳，世家与孙氏势力，稍有不慎，便是要大打出手的。 虽然他有信心，在没有外力的参与下，各郡世家翻不了，但……却让人头疼不已。 当年他赞同孙策以杀止杀，是因为孙策能压得住。 可没有想到，孙策战死，孙权上位，荆州更不肯让他们安稳过度。 安排了这么一出，让他们那是动都不敢动。 “公瑾与子布的意思是，放弃会稽？”上首，孙权咬牙切齿。 会稽本是他愿意丢出去的，但却不是这样丢！ “是。”良久，周瑜点了点头。 张昭也闭上眼睛，点头赞同。 下方，陆逊见到这种讨论，就知道此时的孙权，心中怕是怒火中烧了。 但他也得承认，周瑜与张昭的观点，在此时是最合适的。 第一，孙权手中的可调用的兵力多数是派出去平叛了。 第二，此时要留着兵力以防其他各郡效仿会稽。 断臂求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虽然痛，但是却能在这时候压住其他各郡，安稳局势。 “子敬，到如今还未回来。”周瑜提起了鲁肃，眉头更是紧锁。 众人心中也是一沉。 鲁肃的情况，他们知晓。 在这情况下，搞不好以后也很难回来了。 孙权更是心痛，丢了会稽不说，连能信任的人才都要被荆州扣押，简直……是要气死他了。 “冬麦夏稻之法，瑜已经试验了三年。”周瑜沉声，“今年，总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上方，孙权期待的看着周瑜。 会稽的话题，也只能到此为止。 若比断臂求生，江东怕是要不安稳许久。 后者道，“旱田翻为水田后，荆州那边是移栽的稻苗，在下想了好几年，却仍不知这些移栽的稻苗该出自何处。” “若是直接从其他水稻田移栽，则那水稻田便空了一块。” “可谓是拆东墙，补西墙，但瑜却发现……被挖走稻苗的那块稻田，旁边空出了一块地，可那空地旁的稻苗，长得却比中间的更为茂盛，谷粒也更爆满，稻子也更粗壮。” 其余几人，皆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在这时代，稻谷是播种的，到了播种时间，把种子撒下去，就会慢慢的生根发芽成长。 没有人去做过移栽和插秧的事儿。 周瑜试了一小块，发现空间稍大一些，稻苗却长得更好。 “后来，瑜请教了老农，老农说，禾稻种植，种子不宜过密，否则便长不好。” 这道理，厅中这群人是不知道的。 作为世家子，谁会知道这些？ “所以，瑜猜测，荆州种的禾稻苗，是从一早就准备好的稻田中来的，只不过，种植的没那般密集。” “只是，需要来年再试验了。” “公瑾说的，不无道理。”张昭点了点头，他年纪最长，这些事情比他们更清楚一些。 禾稻播种的太密集，确实是长不好的。 如果荆州的稻苗真是这么来的，他们江东，也就知道了冬麦夏稻之法，更是能安然的度过这次危机。 孙权听完，点了点头，好在……这方面周瑜有了些进展，若不然，他今天怕是要被气吐血。 若是此法可成，江东各世家，应该是能安稳了。 江东日后，也才有争天下的实力。 “既如此，此事，便辛苦公瑾再试上一次了。”孙权仍把此事交给了周瑜。 周瑜自然应下，看着孙权那疲惫却与孙策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不忍，“阿权……也当多休息一番，莫要太过担心。” 孙权一愣，差点儿要哭出来。 自他当了州牧，早就没人这样喊他了。 孙策在时，孙策和周瑜都是把他当弟弟的。 于是高冷的嗯了一声，心中又宽慰了不少。 良久，又叹出一口气，“会稽之事，便按方才所议。” 第345章 曹操的应对 江东这头憋屈不已，甘宁那头却是红光满面。 “先生，这会稽是拿下了，可否能更进一步？”甘宁看向身旁的诸葛亮，期待的问。 这一次的会稽反水，便是诸葛亮主导，他甘宁带兵辅助。 诸葛亮坐在马上，看着远处的军阵，摇摇头，“怕是不能了。” “啊？”甘宁啊了一声，不太理解。 他很喜欢有打仗有人辅导，嗯……他就只管干仗，太轻松了！ “江东会舍弃会稽，以保证其他各郡的安稳。”诸葛亮解释了一下。 “这么大一个会稽郡……” “会稽虽大，但地处偏僻，交通又不便，每年能给孙权提供的钱粮……也不算多，孙权虽会愤怒，但无可奈何。” 甘宁想了想，点头，是啊，不然何至于让他从交州领兵而来了。 这样一来，豫章加上会稽，扬州面积最大的两个郡，都在了荆州手里，加上，合作状态的交州。 这个时候的荆州，相当于也是在不断的对外扩张。 “甘将军之交州牧，可暂时把治所移到会稽，既缓解与士燮的对立，又能守着会稽，遥望江东，再者，会稽民风彪悍，山越之民也好，普通百姓也罢，若可成军，战力不俗。”诸葛亮建议着。 甘宁自是点头，这样一来，会稽在他手上，豫章在黄忠手上，过几年再加上江夏的兵，三路合围，江东必灭。 于是笑着，“想来，阿楚对这份礼物，应当满意。” 诸葛亮也笑，自己……也有很多年没见阿楚了啊。 书信虽未断过，内心却也想回荆州了。 “先生，阿楚今年……十七了。”甘宁提醒了一句。 诸葛亮于是扇起了羽扇，点了点头，“嗯。” “要抓紧了。” “好。”诸葛亮应下。 甘宁于是咧嘴笑着。 内心感叹，这么两个聪明人要是在一起了，以后的娃……还不知道要多聪明呢。 …… 许昌。 曹操看着手中的战报，便是一阵心烦。 “这孙权小儿，竟如此不中用？去岁借了一大批钱粮，今岁还把会稽丢了！”曹操气呼呼的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下方，荀彧等一众谋士也是没有想到，江东会生出这么多叛乱。 “孙氏得土不正，士族不肯归心，只丢一个会稽，不过是小伤小痛。”郭嘉道了一句，“这样也正好能让孙氏集中力量，好好经营剩下的几个郡。” “奉孝说得对，但……这个盟友，我等却要重新评估其实力了。”荀彧补充了一句。 原本孙策在时，因其勇猛，曹操还是很看重江东的。 可如今孙策不在了，孙权领了江东……这江东就像没了牙的病猫，自己的毛病都解决不了，别说牵制荆州了。 这时候，不被荆州吞并就算运气好了。 “但经此一事……”贾诩提醒，“主公需要重视各类南方来的商贾或者生意。” 曹操眼神又是一暗。 会稽怎么丢的？战报上写的清楚。 孙权没钱，往各郡要钱，各郡没钱，往百姓身上掏。 可……各郡真的没钱吗？ 不，钱都在世家大族手中。 于是，百姓怒了，山越民众最先起义，接着又是普通百姓起义，再接着……当地平叛军队又问会稽世家要钱，于是，会稽世家反了。 交州牧甘宁出兵神速，与会稽世家配合着，直接把江东的平叛军队一路赶到了会稽北部。 会稽世家反水，才令会稽最后落入甘宁手中。 可为世家会反？ 除去江东问他们要钱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利益，楚纸的利益与赤糖的利益。 当然，还有冬麦夏稻的法子。 荆州的好东西太多，少有人能拒绝。 “既如此，好好甄选一番，对各类商贾收更重的市税。”曹操想也不想，道。 底下谋士们却一个个是变了脸色。 “不可。”荀彧优先反对。 “主公莫急。”郭嘉也摇头。 贾诩叹气，道，“若是对南来商贾收更重的市税，是逼得……各世家与主公离心啊。” 曹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想起这事儿背后的关节，心中便是一叹。 江东世家反水的先例在前，他又不想南方的生意在北方横行，又怕他北方的世家学着江东的模样。 但思索良久，还是不打算听大家的意见，“我曹孟德起兵至今，靠的乃是手下的儿郎们，各世家若配合则罢，不配合……也莫怪我曹操学那江东猘儿了！” 这般乱世，曹操不打算惯着世家。 世家手中多有钱，他难道不知？ 他曹家和夏侯家，如今便是最大的世家之一。 有了兵权和地位，谁人敢惹他们两家？ 族内的田地，钱粮，布匹，也都是不断的增加。 当然，南方的这些生意，也有不少族人参与了，但那又如何？ 若有他曹操族人参与了就不必交税，这天下的生意要么都给他曹孟德来做好了！ 荀彧与郭嘉见此，也是各自思量了一下。 自古以来，各世家从不会举族支持某一人，曹操的办法虽然容易引起各世家与商贾的不满，但他们平定北方，只是时间问题。 袁尚与袁谭，迟早也是给曹操送菜。 到时候，曹操携着一定北方的威势，北方各世家压根就不敢乱来。 若曹操顺利南下，那么……南方世家们或者便又要重新选择支持者了。 “既如此，彧便理上一理。”荀彧应了曹操的命令。 不知为何，这几年来，商事比以往繁盛了许多，各世家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曹操却没落得多少钱。 这不行，平定北方还要消耗大量的钱粮。 “好，辛苦文若了。”曹操点头，脸上带了些笑容，还是有人能知道他的良苦用心的。 “或可，针对楚纸、书籍、赤糖、果干等生意，着重加收市税，同时……”郭嘉想了想，道，“减轻田赋、口赋，以及当地布、粮、百货的市税。” 曹操一听，赞同点头，“如此，甚好。” 给一棒子，再给颗甜枣，才能让这些个世家投鼠忌器，好让他们知晓，这许昌……到底是他曹操说了算的！ …… 黄月英可不知道，因着她把各地商业带动了不少，曹操那边早早的开始了对策。 这不妥妥的就是加征进口税，保护本土产品吗？ 第346章 刘表：曹操攻邺城，荆州当如何？ 楚安。 黄月英看着手中的消息，感叹着甘宁与诸葛亮那边的操作。 会稽反水，绝对不止甘宁的功劳，不管诸葛亮此时在不在甘宁身边，都应该有他的谋算在内。 这样一来，进一步压缩了江东的生存空间。 之后的江东，暂时就只能和曹操联合，但等到曹操统一了北方……这曹孙联合，或许便到了尽头。 黄月英又想起了仍在荆州的鲁肃，无奈笑笑，她没打算让刘琮放他回去，除非荆州吞了江东。 历史上留名的这群个谋士，一个个的心思都太深，多放一个回去，对自己就是多一分威胁。 所以，她得找个机会，去和鲁肃谈谈心，即便不能收服，也要试着争取一下。 敌弱一分，她就强一分。 自从上次被郭嘉坑了，她便不敢再对这时代的智者留手了，不然人家反手就给挖个坑。 “先生，这是昨日的课业。”邓艾手中拿着好几张楚纸，走进了黄月英书房。 自他跟着先生回到楚安，听说他是黄月英的弟子，这边的人就对他和阿母极其尊敬。 他知晓这份尊敬是来自黄月英，因此黄月英交代的课业也越发认真。 只是…… “哎呀，老夫不是说了，日后你的课业交给老夫便成了。”一双大手，直接把邓艾的手中的课业给拿走了。 小邓艾嘴巴紧闭，脸上表情瞬间……就有些委屈。 这是先生的父亲，也是名士黄承彦，他人虽小，也有听说过。 可他来了这儿，这老先生便要来插手他的课业，以至于他连先生的面都没见上几次。 黄月英见着邓艾脸上的表情，又见着老父亲的动作，翻了个白眼。 自她说了邓艾是她主动收徒后，老父亲便十分在意，旁敲侧击的问原因，直到她说了这孩子天资高……于是，黄承彦便插手了教学。 “没事。”黄月英站起身，手放在了邓艾的脑袋上，“莫急。” 说着，把黄承彦手中的楚纸拿了过来，那上面是邓艾抄写书籍的课业。 一为背诵，二为练字。 “比上次有进步。”黄月英笑着夸了一句，而后又拿笔圈了几个写得不错的字，问，“这段时间在学堂内如何？” 邓艾抿了抿嘴，“很好。” 黄月英失笑，“可交了朋友了？” 邓艾想了想，点点头，如果每日需要他帮忙擦鼻涕的同桌算朋友的话。 “好。”黄月英说着，又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递了一把自己削好的木剑，“拜师礼本该在你拜师时就给你，不过那时出门在外，你年纪又小，为师也尚未想好送你什么。” 邓艾接过小木剑，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听得黄月英道，“回了庄子上，便开始着手削这把木剑了，望你日后，身体康健。” “哎？”邓艾愣了。 为什么送木剑给他是希望他身体康健？ “好了，明日一早起来，便与你几位师兄们一道锻炼。”黄承彦笑着摸了胡子，看向了黄月英，“阿楚觉得呢？” “甚好。”黄月英对此没有意见。 邓艾：…… “既如此，为父便把你这徒弟先带走了。” “辛苦阿父。” 邓艾：…… 反正，他年纪小，说话也慢，没有话语权。 “对了，阿父。”黄月英又喊住了黄承彦。 “何事？” “年关将至，派出去监督青灰路修建的叔伯兄弟们家中，劳烦阿父或阿母某多慰问一番。” “知晓了。”黄承彦应下。 黄月英见着邓艾被黄承彦领走，也就笑笑，对于下一代的培养……她从不吝啬。 世道在变，她也总有力穷之时，若无同道，那必然是无法坚持下去的。 但她还未轻松多久，就被诸葛均等人围住了。 她离开楚安那么久，他们也积累了许多问题要问，物理、生物、化学……各种各样都有。 没有办法，只得静下心来，一个个的回答，但看着这些问题的难度，心中苦笑，这群人再学下去，她也快教不了了。 而建安八年，便在江东惊变，世人的议论中，过去了。 第一次来到楚安的孩子们，在热闹的春节中，玩的疯狂。 于是，建安九年，也就这么到了。 这是黄月英来到这时代的第六个年头了，她虽知晓时间飞逝，每每想起，心中却仍是感慨。 接下来这一年，曹操会基本把袁氏的势力基本都接收过来，而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 正月，曹操打起了邺城的主意，便命令军士修通白沟，以通粮道。 二月，曹操乘冀州牧袁尚出兵攻打袁谭之机，亲率大军直指邺城，起土山、挖地道、向邺城发动猛攻。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面。 一时间，世人多骂曹操乃是汉贼，打的就是这汉家天下的主意。 和曹操相邻的诸侯，心中也有些打鼓，他们深怕曹操解决完袁绍的那些势力后，转头又来解决他们。 黄月英也知道，自己又该出门了。 但出门前，她仔细交代了诸葛均等人，若要实验器械什么的，必须思虑完全，要把她所写的安全手册上的问题都排除了才能实验。 他们自是应下。 …… 楚安到襄阳，不过几日的路程，但有着孩子们，速度却是放慢了不少。 张苞这几个孩子，她总得送回叶县去。 幸好，到了襄阳，遇到了刘备，她便甩手把这些孩子丢回给刘备，毕竟刘备算是他们的叔伯辈，她也能轻松许多。 刘备见此，哭笑不得，“阿楚倒是……轻松不少。” 黄月英也笑，“玄德公见谅。” 刘备无奈，“同去州牧府？” “好。” 于是两人一同进了州牧府。 曹操攻邺城，看起来就是要一举拿下的架势，刘表自然要请他们来商议。 因为，荆州不能坐看曹操平定北方。 …… 厅中。 刘表坐于主位，刘琮坐于下首第一个位置，蒯越、蔡瑁紧随其后。 黄月英与刘备，见过礼后，也是各自落座。 “阿楚倒是又长高了？”刘表疑惑的问。 这个时候的黄月英，和几年前的……判若两人。 黄月英笑笑，幸好自己来得早，不然……真要成黄发黑皮了。 “的确长高了。”于是点头，“姨丈真是慧眼如炬。” 刘表失笑，“你啊！” 而后刘表又看向刘备，现在的刘备，有了子嗣之后，精气神也不同了，他太能理解刘备的心理了，于是又一番寒暄。 片刻后，寒暄结束，进入正题。 “二袁相争，曹操北攻邺城，荆州当如何？”刘表问出了问题，脸上，依然有忧色。 自上次发病后，他的身体，比以往差了很多很多，他知道……自己是看不到那大定天下的一天了。 所以，他必须为刘琮铺好路，而在场的这些人，都是他给刘琮留的。 第347章 要休养生息，掌交州，谋益州，吞扬州 下方，黄月英看着刘表的眼神，就清楚刘表在想些什么。 刘表以为这些人是他给刘琮留下的，但刘琮能不能驾驭，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再说了，刘表此时对刘备是信任的，可……再过两年呢？ 越老，身体状态越差，心思就会越多，就越是无法信任他人。 即便是血亲，都是如此，更何况刘备与刘表只能算是姓刘的同宗。 此时的刘琮，还意识不到刘备的威胁。 待得刘琮真正开始为即荆州牧位准备了，荆州上下官员，会吹这个风的人不少。 这一点，便是她，也没有办法解决。 荆州只能有一个明面上的主人。 双刘，也必有一争。 历史上，刘琮以及荆州附属官员，都想要投降曹操，但她的出现，她做的事儿，暂时杜绝了这份可能。 刘表的问题，暂时还没有人开口回答。 支援二袁？ 荆州与冀州之间，隔着曹操的势力区，直接支援很难，最多，也就是在后头打一打曹操的老巢，分担一下邺城那边的火力。 “邺城城墙坚固，曹操想要拿下邺城，非一日之功。”见无人说话，黄月英还是先开口了，“至少需要数月到一年时间。” 众人点头。 攻城和守城，本就是守城一方更具优势。 邺城之前是袁绍的老巢，经营的与铁桶一般，四州人心，也多归附袁氏。 没有人觉得，邺城会一攻就破。 荆州出兵许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此前几乎都是无功而返，赢了些名声，带回来一部分百姓。 “此次曹操北伐，是荆州的机会。”黄月英继续道，“袁绍已逝，曹操平定北方不过时间问题，但待其平定北方，荆州就会成为曹操的首要敌人。” 众人自然认可。 在她的经营下，荆州上下，可没有人觉得曹操是汉臣。 作为汉室宗亲的刘表一家，有着天子手书，自是要匡扶汉室的，双方和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去岁曹操修养一年，今年敢出兵攻邺城，也必是有所倚仗的，此次留在许昌的兵力……不会太少。”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曹操的底气当然是会慢慢的足起来。 “即便如此，”刘备斟酌着开口，“我等也该出兵。” 曹操敢分兵，他们也就敢打许昌。 荆州这两年，钱粮可比之前还要充足。 他手中的兵，虽还没有全部完成换装，但也已经有了攻打许昌的底气。 上方，刘表也赞同。 不能看着曹操直接把袁氏灭了。 黄月英内心叹气，大家都想打曹操，只是…… “荆州之兵，不可擅动。” 蒯越听了，皱了皱眉，“阿楚是在担忧江东？” “孙策虽逝，会稽虽也入荆州之手，但孙氏到底仍有着数万兵力。”黄月英解释着。 从孙坚，到孙策，再到孙权，三代人的积累，还是能再镇压各郡的基础上，凑出可战之兵来的。 一旦荆州出兵打曹操，江东为了自保，也是一定会攻打江东的。 这就是平衡问题。 历史上，三国也就是分分合合，今日你我联盟，明日我和他联盟，才僵持了近百年。 想要在短时间内打破这一个平衡，很难。 黄月英推算过无数次，如今的荆州，做不到这点。 这也就意味着，在她的推算中，此次即便是刘备出兵，依然是白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玄德贤弟，如今手中可战之兵……不知几何？”刘表明白了黄月英的意思，于是问着刘备。 刘备皱起眉头，“若留下叶县守卫的兵马，可战之兵，不过两万余。” 刘表内心也是一叹气，两万多兵马打许昌？ 很难。 于是，厅里陷入一阵沉默。 “即便拿不下许昌，那我等便什么都不做吗？”刘备沉声，反问。 这样的机会，让他什么都不做，他做不到。 以前实力不足也就罢了，如今实力强了，想打曹操的念头，那是一次都没停过。 黄月英叹气，“自然是要做的。” “怎么做？” 众人再度把目光聚集过来。 “休养生息。”黄月英开口，“此时，荆州若是出兵打许昌，能不能打下是一说，就是战士们的伤亡率，不会低。” 众人心中一凛。 打仗会死人，他们当然知道。 至于死伤几何，真正清楚的不多，至少，刘琮就不清楚，刘表也就知道个大概。 真正经历过战阵的几人，也都沉默。 而黄月英，在没有足够实力碾压曹操之前，她不想白白损耗那么多的人命。 只不过，她又用了另外的理由来说服众人。 “荆州想要全力出兵攻打许昌，便必须解决后顾之忧，这与曹操无论如何想要平定北方的原因是一样的。” “交州算是拿下了，可兴霸兄长如今其实只是空有州牧之名，连治所都移到了会稽。” 整个交州，大部分仍在士燮的掌控中。 “士燮此时愿意合作，无非是赤糖利益的影响，可有朝一日……士燮不想合作了呢？” “所以，荆州此时，不仅要休养生息，还要加强对交州的掌控，对江东的吞食，对益州的谋划。” 简而言之，就是曹操打北边，荆州要平南边。 很难，但不是做不到。 这个时候的曹操，手上拿捏着天子，就是天下人的靶子，不管是刘表还是刘备，甚至是江东，都想过要把天子抢回来。 所以，她暂时要把这群人的心思按下去。 “汉中那边，张鲁拒绝了荆州的招揽，此时使者正往益州去。”黄月英道了一句。 去年和文聘谋划的事儿，在刘彪这边自然也是过了明路的，只是耗费时间太长，到现在……仍在联结益州。 “刘璋，亦为宗亲……若其愿出兵共讨曹贼……”刘表斟酌着开口。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打刘璋的。 “姨丈觉得，刘璋愿意吗？”黄月英笑问。 刘表默。 刘璋愿不愿意？或许是不愿意的。 这方乱世，益州凭借天险，沃野千里，足以自保，并不一定愿意参与到这争斗中来。 黄月英叹气，“是以，不是阿楚不顾宗亲的面子，实在是不得已。荆州需先拿汉中，再谋益州。” 汉中是益州的门户。 历史上，刘备是先拿的益州，再拿的汉中，到现在，荆州可以先拿汉中，再拿益州。 “当然，在谋益州之前，可先探刘益州的态度，若其也有心匡扶汉室，权当阿楚方才的都没说。” 第348章 黄月英：姨丈这边，要不要买些兵甲？ 见到刘表与刘备都是面露犹疑之色，黄月英内心只得叹气。 这群个有记载的汉室宗亲，对宗亲倒是仁慈，只是……益州之地，他们不取，有的是人取啊。 曹操难道会放过？ 当然不！ 就是江东，若有机会，同样不会放弃。 寸土寸金，土地就是资源！ 有了土地，才能有粮食与人口，有了粮食与人口，才能有兵源。 这点道理，刘表与刘备都懂，只是他们以为，刘璋……会站在他们这方罢了。 正因如此，短时间内，益州……拿不下来。 黄月英也不再多言，反正……建议她已经给出来了，怎么取舍，那是刘表的事情了。 “越以为，阿楚所言极是。”蒯越第一个赞同黄月英。 相比起刘表与刘备，蒯越可没有那份仁慈给这些个宗亲。 天下汉室宗亲千千万，有几个是真正想过出力的？ 刘表之前想出力，难道没有私心？ 就刘备那……傻子，明知不讨好也要做。 蒯越叹气，这形势，还是太复杂了些，日后……刘琮能掌控吗？ 蔡瑁想了想，也点了点头，站在了黄月英这边。 荆州只有走上那条路，真正一统天下，他蔡氏……才能够更进一步。 刘表与刘备见此，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也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琮却是开了口，看向刘表，“阿楚所言，不无道理，不如，便先按阿楚所言去做？” 刘表摆摆手，“再议。” 黄月英心里一沉，脸上表情不变，“益州之事，且先搁置，取下汉中再说，但邺城与许昌之事，阿楚虽不建议荆州出兵，却希望探得更多的情报。” 刘备看向黄月英，摇头，“情报不难，但……今岁，曹操对南面去许昌的商贾，加了重税。” 黄月英一愣，“何时的事？” “就在月前，消息可是还未传到阿楚手中？”刘备问着。 黄月英点头，“尚未见到这些消息。” 刘备想了想，随后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听得众人都是眉头皱起。 简单来说，曹操嫌弃南面去的商贾赚太多了，怕他们影响北方世家的安稳，就给征了重税，十抽二！ 而后，又给北方当地的粮、布等货物，减了部分市税，以保护本土的商贾。 黄月英目瞪口呆，好嘛，这做法……还真是有一些制裁的意思了。 这样一来，南面各种生意的代理商，利益势必受到影响，北方世家，心中虽然对曹操有怨恨，却也在另一头的顺毛下，不会反对。 “听闻这主意，是曹操自己定的，其手下几大谋士，都想让他三思。”刘备再叹气。 黄月英默，这是……要把骂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就这份魄力，这个时候的刘表根本没有。 而这个时候的刘备……还不具备那样的地位。 曹操这人心收的，一波接一波的。 “既如此……”黄月英略思索了一下，“便将叶县与南蛮的盐，多往北方运。” 盐，乃是生活必需品。 不是楚纸或者红糖那样的有钱人家才要消费的东西。 南蛮的盐，市场主要是荆州与江东，而叶县的盐，规模还不如南蛮那边大，也就周边消耗一番。 再者，盐这东西，曹操还没加税呢，这东西，也加不了重税。 衣食住行，是人活在世上逃不开的。 盐，更是如此。 不巧的是，南蛮有个大盐矿，叶县那边……更大。 在前汉时期，盐铁官营才保证了国家的财政收入。 如今因着体制崩坏，百姓都可煮盐，只不过煮的好与坏罢了。 以盐打开情报的路，在这时候会比糖和纸更顺利些。 “这……曹操万一再征重税呢？”刘备问道。 如果曹操再征重税，他们运过去的盐就容易亏本。 “北方人口数量多，许多百姓是仍然吃不起盐。”黄月英解释着，“是以，若我等贩盐过去，曹操不会阻拦，相反……或许会从中再接一手，贩往……更北的地方。” 刘备一愣。 刘表也一愣。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赚钱的生意，谁不会去做？ 曹操只要透露个口风，有的是人帮他去做啊！ “阿楚所言极是。”蔡瑁笑着点头，不巧，他就是那贩盐势力之一。 南蛮产出的盐，很大一部分都会运到襄阳来，运到襄阳之后，他就会派人采购代理一部分，往北边贩。 一路上，都很顺当，世家大族也好，曹操的势力也好，都没有阻拦过。 甚至，还拿到了不少消息。 “既如此，那阿楚就吩咐商行一声。”刘表随后定下了基调，想起了商行，又道，“阿楚的商行，可赚钱了？” “去年……终于赚钱了。”黄月英感慨道。 刘表失笑，“好。” 这样一来，他也放心不少。 刘备面色怪异，心里嘀咕，景升兄啊，你是没见着商行的吸金能力？ 那可是把南阳附近能买的各类矿产的地都给买了啊！ 搞得他现在要东西就得跟商行买…… 虽然方便，但偶尔也会心疼一下钱。 “说起来，”黄月英又道，“阿楚庄上的大匠，研究出了个炼铁的法子，可提高产量，如今也打算让各地商行开建炼铁作坊……不知道，姨丈这边，要不要买些兵甲？” 刘表：…… 蒯越轻咳一声。 蔡瑁则是眼神发亮，“如何卖？” 刘琮也来了兴趣，“价几何？” “一套铁甲配铁制头长枪或者矛，只需要五千钱，制作精良一些的，价八千往上。” “多少？”刘表瞪大眼睛。 五千钱！ 不是五百钱！ 装备十个士兵，就能买一匹战马了！ 制作好点儿的，要八千钱往上走！ “咳，阿楚，这是不是，太贵了？”刘琮见到刘表的反应，当然知道刘表的意思，于是问。 黄月英摇头，“铁矿，需人力开采，人力运回来，然后打碎，淬炼去除杂志……步骤繁多，这价格……已经挺便宜的了。” 蔡瑁却是点了点头，“的确，我此前的铁甲，造一套可是需要数万钱，做得精美些，便是十万钱往上了。” 蒯良也点头。 军中，能着铁甲的都是军官级别的，小兵们能有皮甲或者布甲，就算是不错的了。 见到这一幕，刘备突然觉得，黄月英对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好歹还能当合伙人呢！ “且，荆州如今可是不缺钱粮……”黄月英又说了一句，还着重把钱粮二字加重了。 刘表气的胡子打颤，“你你你……掉钱眼儿了？” 黄月英只是不好意思的憨笑，“阿楚想让兴汉商行行天下……要很多钱，只能如此了。” 刘表哼了一声，思索了一下，道，“既如此，便先来个……一千……不，一百套。” “多谢姨丈！”黄月英乐了。 一百套，不过五十万钱。 刘表不想花钱，她知道，但……要了一百套，后面就会有一千套，一万套的生意啊！ 这一点，她也很自信。 既然去年都开始给刘备供应了，那刘表这边，她也不打算落下。 要以武力碾压敌人，就得把自己人武装起来，不仅如此，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有了这门路，商行只要不倒，日后养活数万乃至数十万工人，便是轻轻松松。 第349章 会鲁肃 战乱年代，什么最值钱？ 除了粮食，当然是军火。 所以，黄月英要做这个生意，待到日后天下大定了，就让一部分作坊转民用，其他的继续往外拓展。 未来的路，她都已经想好了。 这个时候，就只要搜刮诸侯们口袋里的钱……就行了。 蔡瑁本来也想要个一百套的，但刘表只要了一百套，他就不太好能超过，于是便订了个六十套。 蒯越想了想，也捧了个场，订了个五十套。 众人便看向刘备，后者苦着脸，“阿楚早就把备的这份钱，已经赚走了！” 于是，众人哈哈大笑。 黄月英也笑，“玄德公说什么呢，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是赚钱呢！” 而后，众人反应过来，再度哄笑。 仿若方才讨论益州之事没有不愉快一般。 黄月英也不在意，既然炼铁的事儿摆在了明面上，她就要正大光明的开始加强商行的规划了。 至于曹操攻邺城，荆州这边的反应，自然是加快掌握南方地界。 益州那边，刘表和刘备犹豫，但……文聘可不会犹豫，反正，她还是能有调用的人，就够了。 就是江东那边，形势比较微妙。 孙权真的放弃了会稽，只留了防守兵力与甘宁对峙，其余的散入各郡，镇压各世家。 与此同时，江东那边传来消息……周瑜似乎琢磨出了冬麦夏稻的法子，一下子……就安抚住了各大世家。 黄月英也不在意，这法子，总得有人琢磨出来的。 毕竟，技术难度不高。 只是认知层面的不同。 江东，依然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她，得去见见鲁肃了。 …… 襄阳城内，一座小院中。 鲁肃感受着细密的春雨，又长叹一口气，他在荆州，竟然已经待了一年多的时间了。 一开始，他是能离开的，可后来，他不甘心离开。 会稽丢了。 他却没有获取任何有用的情报。 他哪里有脸面去见孙权和周瑜呢？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拿会稽郡换冬麦夏稻之法呢！ 只是，他私心里不愿意当那个……签订文书、卖土求荣的人罢了。 “参将，有客来了。”侍从躬身回禀，看着自家主子站在雨中，头发上都已经沾上了细雨，又抓紧让人去帮忙收拾。 鲁肃却是疑惑，“谁来了？” “楚安君。”侍从答。 “谁？！”鲁肃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楚安君。”侍从重复了一遍。 鲁肃神色严肃起来，“请贵客去正厅等待，奉上茶水，我去沐浴更衣。” “诺。” 黄月英可不知道，鲁肃之前在淋雨，便在侍从的接引下，带着黄武以及三名护卫，进了鲁肃这个院子的正厅。 正厅之中，一副屏风立着。 屏风上，乃是一副书法，落印是鲁肃。 黄月英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大抵意思就是，自己没能完成好任务，以致于州土丢失，实在是愧对孙权以及死去的孙策。 黄月英心中一叹，也不再说什么，便找了位置坐下。 黄武便带着几个护卫守在黄月英身后。 “女君，我家参将方才淋了些雨，还请稍待。”侍从带人奉上了茶，又解释了一番。 “嗯，无妨。”黄月英也不介意。 昨天和刘表他们算是暂时安排了荆州这几年的发展，但心中并不算愉悦。 她现在是知道了，历史上诸葛亮劝刘备拿荆州与益州时，刘备那句不忍……到底让他们这群谋士有多难受了。 也幸好，以她如今的地位，有一些安排是可以不通过刘表与刘备的。 不然，又得再体验一次几年前那种带不动队友的感觉。 今天来见鲁肃，一是想探一探江东的情报，二是想尝试着说服鲁肃，三……权当是找个人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两刻钟后，鲁肃衣裳整齐，走进了正厅。 见着那坐在位置上的女子，眉头略动了动，果真……好年轻啊。 长相并不明艳，却是十分耐看，眉宇间隐隐又有着英气，五官俊秀，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临淮鲁肃，见过女君，女君有礼。”说着，鲁肃便见了礼。 “鲁参将有礼。”黄月英回礼。 鲁肃笑笑，便坐在主位，问，“女君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要事？” “无甚要事，听闻江东使者仍在荆州，便来瞧上一瞧。”黄月英摇头，笑着。 鲁肃惊讶，苦笑，“肃不过一参将，有甚好瞧的？” “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耐得住性子。”黄月英也笑。 出使荆州一年多的人，即便回不去心中也不急，这不是性子沉稳……是什么。 只是，在很多人看来，这实在是……太沉稳了！ 就算在黄月英看来，也的确有些沉稳得过头，落得这般境地，不吵不闹，果然不愧是鲁肃啊！ 如果换位思考，她都不会有鲁肃这样的心态。 鲁肃听了黄月英的话，苦笑更甚。 “鲁参将本是想探得冬麦夏稻之法？”黄月英开始扎心。 鲁肃叹气，点了点头，“是啊，奈何……未探得任何消息，本想再拖一拖，结果却等来了江东那边数次叛乱，会稽易主的消息。” 黄月英却是笑笑，“很惊讶？” “嗯。”鲁肃叹气，“原本，是想拿会稽郡换冬麦夏稻之法，只是，肃不愿意当那让土之人。” 黄月英点头，算是了解了鲁肃的心理，否则，鲁肃也不会一拖再拖。 这时代的文人，多数还是有些风骨与坚持在的。 不然，也不会让荆州直接拿了会稽。 而后，很是直接的问，“鲁参将，可想过为荆州效力？” 鲁肃哑然，叹气，“未曾。” “那若在下此时发出邀请，鲁参将是否会考虑？” “不会。”鲁肃摇头拒绝。 “孙策……便那般让你效忠至此？” “伯符之风采，肃生平未见，再者……肃与伯符，乃是有着共同的理想。” “哦？何等理想？” “一统天下！” “那鲁参将觉得，江东一统天下的可能性高吗？” 鲁肃苦涩摇头，这时候的江东，需要努力平稳自身，不然……怕是要被荆州折腾的翻不了身。 “为何不转一下思维呢？例如说，投效荆州，跟着荆州一起一统天下，也不是不行啊！”黄月英开始了洗脑之法，混淆概念。 鲁肃微愣，还有这样的说法？ “跟着江东一统天下是为了实现心中抱负，难道投效荆州而后一统天下，就不是为了心中抱负了吗？” 鲁肃继续愣，啊这……仔细一想，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两汉传承至今，天下皆为汉民，鲁参将，亦是汉臣，如今汉室宗亲又有如刘荆州、刘豫州等如此能人，说不得便是下一个光武……鲁参将觉得呢？” 鲁肃默，是很有道理。 可他…… 还来不及他多想，黄月英又开口了，“圣人教我们要忠，不知鲁参将忠的是江东孙氏呢，还是汉室呢？” 鲁肃叹气，这位女君，果真是能说，都要把他绕进去了。 “肃私以为，汉室……气数已尽。”半晌，鲁肃斟酌着道。 原本这样的话，他不该对黄月英说的，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之人其实心思不坏。 对方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想让他替荆州效力，虽然想让他背弃旧主，却也是让他秉持汉臣的身份。 “看到如今的荆州，鲁参将还这般觉得吗？”黄月英笑问。 她知道鲁肃的意思，历史上，鲁肃投效孙权时，就提出过大汉气数已尽，曹操不可力敌，孙权只有拿下南方，立足江东，才能坐观天下变化。 于是，鲁肃默了，再次摇头，“便是汉室宗亲再次匡佐汉室，但仍逃不过现有的律令与制度，朝廷依然会昏庸，官吏依然会腐败，社会……仍会动荡，与此时又有何分别呢？” “汉室有这般那般的问题，不正该是鲁参将一展抱负的时候吗？难道君王国家有难，身为臣民的，就能舍弃吗？” 黄月英问出这个问题，双眼便盯着鲁肃，等待一个答案。 第350章 黄月英：鲁参将之能，可比冬麦夏稻之法 鲁肃眉头紧皱，表情越发难看。 他是汉臣，没有错，即便是孙策与孙权，同样也是汉臣。 但那又如何？ 承认汉室的统治，难道天下就能归于一统吗？ 黄月英见鲁肃没有回答，再次扎心逼问，“难道，江东统一了天下，以后就不会有昏庸的君主？不会有腐败的官吏？不会有各处的动荡吗？鲁参将莫要忘记，去岁江东，是如何丢的会稽！” 鲁肃心里一沉。 江东上下……就是孙权手下这些人，完全清廉正直的，也不存在。 见着鲁肃的表情，黄月英知道这人心中在纠结，继续道，“亚圣有言，民为贵，而君为轻，鲁参将以为然否？” 鲁肃看着眼前的女子，闭上眼睛，这人……就是来坏他对孙氏的忠心的！ “不回答，便当参将默认了。”黄月英笑笑，说出的话却没有多少温度，“那么，鲁参将忠于孙氏而非汉室与百姓，其实……为的不过是自己的生前身后名，又或者……只是为了鲁氏士族的发展，是为自己私心，是也不是？” 鲁肃突然的睁开了眼，“天下大乱，肃择一明君而辅之，难道有错？” 黄月英叹气，“而后呢？挑起斗争，令庶民家亡？战乱不休？” “那女君所作所为，与肃有何区别？肃同样也可以女君之言，劝女君投效江东！” “孙氏不仁，曹氏亦不仁，此等人，如何承担的起天下万民？” “曹氏不仁，肃认！可孙氏，如何不仁了？” “孙策纵兵烧毁良田，断百姓一年之辛劳，仁在何处！孙策打江东时，屠戮万民，又仁在何处？” “吾主乃是孙权！” “孙权承孙策基业，难道便可心安理得称之为仁了？” “你！” “反观刘荆州或刘豫州，何时出过屠戮百姓的事儿？他们对百姓如何？鲁参将难道不知？” “女君是在强词夺理！” “我是不是在强词夺理，鲁参将心中……自有思量。”黄月英见鲁肃急了，便不再如此直接，开始闭口不言。 她从没觉得，能一次就把鲁肃给争取过来。 实际上，争取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她想试试。 再者，她本来也就是过来消磨消磨时间，见见历史名人的。 鲁肃见对方直接闭嘴，也是气急，吵到一半，告诉你，我不吵了，你自己心里有数！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事儿。 如果不是对方是个女娃子，他早就要撸起袖子上去干一架了。 不多时，他便冷静了下来。 他得承认，黄月英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他一开始投效孙策，自是为了实现心中抱负，确实是为了自己。 可对方偏偏要用大道理来压他，压的他是难以反驳。 但即便如此，他与荆州之人……亦是道不同。 刘表的性子，能坐稳荆州已是运道极佳，他可不觉得刘表的儿子能坐稳荆州。 反倒是刘备，此时势力虽小，却……不是随便能下结论的。 至于眼前这女子，带给了荆州太多变数，南方各州之间，荆州实力已然成了第一。 叶县那座新城，拦在了许昌与荆州之间，曹操即便想要南下……都很难。 天下间的形势，早已变化，江东想要一统天下，比他之前对孙权说的要难得多，可他也不可能因为难，就丢下旧主，投奔荆州。 “女君若无他事，还请回。” 想到这里，鲁肃没好气的要送客。 黄月英失笑，“鲁参将，莫急莫急。” 于是赶紧安抚炸毛的人，“若方才的言论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鲁肃：…… “女君何意？” “其实来之前，在下也知晓仅凭方才的一番话很难打动鲁参将的。” “那女君还要说？” “可……万一成功了呢？”黄月英笑道。 鲁肃瞪大眼睛，就是开玩笑呗！ 他就算现在回不了江东，就可以任人欺凌吗？ 是的，可以。 如今即便生气，他也做不了什么。 既回不了江东，也无法出气，形势……不在他。 “女君若是来取笑在下的，还是尽早回。”是的，他不太想看到眼前这人。 “鲁参将可知冬麦夏稻之法成功的关键？”黄月英笑眯眯的问。 鲁肃待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个，黄月英可不信对方不动心。 要钓鱼，总得用饵料，无论这是真饵还是假饵。 果然，鲁肃一听，便看向了黄月英，“女君难道会说吗？” “如果鲁参将愿意投效荆州的话，在下自然是愿意说的。”黄月英感叹，“鲁参将之能，可比冬麦夏稻之法！” 鲁肃微微动容。 黄月英却是知道，三国史上，第一个提出三国鼎立这个概念的，其实不是诸葛亮，而是鲁肃。 这也就是说，鲁肃的战略眼光和大局眼光，一点都不比诸葛亮差，若是真的差，也不会在周瑜死后接了周瑜的位置。 再说了，江东那边周瑜已经快摸出冬麦夏稻这法子的门道了，她用这个把鲁肃钓上钩，才能利益最大化。 她一开始就跑到鲁肃面前骂了他一顿，就差把鲁肃骂到不忠不孝一文不值了，可以说是把对方的期待值拉到了最低，现在夸了对方，又拿冬麦夏稻的法子来吊着……鲁肃不上钩，就奇怪了。 而鲁肃，却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他在荆州耗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个法子，如果以他一人，可以为江东换取这个法子……似乎，也能接受？ “女君且先让肃考虑几天。”鲁肃摆手，叹气。 黄月英自无不可，随后便离去了。 又命人把鲁肃的院子围了，不要让消息进出。 不然，鲁肃要是知道周瑜摸到门道了，那可怎么是好？ 她知道，鲁肃心动了。 一是她之前骂的那些话有了点效果，第二是冬麦夏稻之法……的确重要。 所以，鲁肃需要思考，是拒绝呢……还是答应呢？ “阿楚为何如此重视此人？”出了门，黄武很是不解。 在他看来，那鲁肃也不是一个特别有才能的人，若是有……就不会如此犹豫，当断不断了。 “因为，他叫鲁肃。”黄月英笑答。 黄武甚是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黄月英看人的眼光，比他准多了。 第351章 鲁肃的动摇 黄月英看重鲁肃，是因为他叫鲁肃。 鲁肃的大局观，纵观古今，在众多谋臣中可谓是顶尖的。 她如今没法一耙子就拿下江东，外交的事儿自然也是需要的。 再者，想要拿下江东，手里总要有个对江东十分了解的人才是，这样便能事半功倍。 正好，鲁肃就是这个关键。 第二，荆州也要向江东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对于人才，荆州会不吝重金。 这是对孙权集团释放的信号，也是对江东各士族释放的信号。 江东士族如今虽然都有意亲近荆州，可传承了这么久的世家，怎么可能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即便亲近荆州，同样会有子弟在江东出仕。 而孙权核心集团的人，见到鲁肃的例子，对于荆州……就不会抗拒到底了。 第三，未来的天下，需要无数的人才去填充各式各样的岗位，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如果可以，她还想策反曹操手下的人呢。 这些年，为了基础的民生，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到了现在，她就该继续收拢人才，为布局天下做准备了。 “兄长，”黄月英笑着看了看黄武，“这些年学了如此多的东西，一直在阿楚身边做护卫，会不会觉得无法实现心中抱负？” 黄武微愣，失笑摇头，“不会。” “为兄看得清阿楚要走的路，知晓阿楚要走的这条路对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清楚阿楚的安危……是直接关系到这条路能不能走下去的关键。” “护卫首领这个位置，非心腹不能担任。” “再说了，阿楚招再多的护卫，哪里有为兄更值得信任？若是阿楚在为兄眼皮子底下出了点什么事，我如何面对伯父？我阿父与阿母都得把为兄的腿给打折了不可。” “这一层关系，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黄月英失笑，“好。” 黄武本身并非读书的料子，更爱舞刀弄枪，可在当了护卫首领后，一步一步的，读了不少书。 很多事情上，也能给出自己的看法。 有的时候，她也会担心不能让黄武一展抱负，她没想到的是，黄武耐得住性子。 待得天下大定，留给黄武的，有的是机会。 …… 鲁肃见着那位女子带人走了，眼中全是沉思。 看着正厅里这块屏风上的字，乃是自己听闻会稽丢失后醉酒所做，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孙权，也对不起孙策。 是他太贪心了，想要窥探冬麦夏稻的秘密，又不想当……卖土求荣的人，以致于丢失了最佳的机会。 他，是江东的罪人。 同样的，黄月英说的话，很正确。 民为贵，君为轻。 哪个读书人会不认同这样的话呢？ 即便有人不认同，但也绝不会表现出来。 在他心里，他之所以不喜汉室，便是因为在汉室的统治下，黎民流散，生民受苦，朝廷腐朽，官吏腐败，视百姓如猪狗……这样的汉室，他为何要尊？ 所以，他要找一个明君辅助，来结束这样的乱世，改变这样的情况。 但以江东之地一统天下，何其难也？ 曹操在北方攻无不克，刘表在南方谋求各州，江东呢……只能靠着天险，艰难求生。 百姓的日子仍然难过，江东不过偏居一隅。 他能做些什么？ 此时，他脑中又浮现了那句，鲁参将之能，可比冬麦夏稻之法。 或许，卖了自己，才是对自己这一年过错的最佳救赎？ 鲁肃心中，开始动摇。 那人言笑晏晏，骂他的那些话，犹言在耳。 突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这位楚安君……才是一切的谋划者？ …… 黄月英如果知道这时代谋臣们的直觉，怕是要吓得不行。 从鲁肃居住的院中离开，黄月英便带着黄武，往城外而去。 襄阳这边，一段青灰路早已修建完成。 路面上，也按着她的建议画了箭头与区域，靠右行驶，避免堵塞交通，也因着这段路的修建完成，往来的车马更多了。 便是周围的百姓，也有不少愿意来试试这路的。 交通的改善，作用还是显而易见的，襄阳的商业活动，比之前更加繁茂了。 冬麦夏稻的法子，除了楚安外，最先开始的就是襄阳，再加上刘表鼓励襄阳百姓开垦荒地，这两年来，附近的百姓们日子确实是好过了不少。 春雨小，却是百姓们的心头好。 喝了春雨，作物才能茁壮长大。 他们一年到头的劳作，才有了期盼。 “去学宫？”黄武也骑着马，跟在黄月英身后。 “不去。”黄月英摇头。 黄武奇怪，“那为何出城？” “只是想看看百姓。”黄月英笑道，“看着他们，心里才会踏实，知道自己做的，都没有错。” 黄武叹气。 阿楚要走的这条路，也是一步步的在摸索啊。 黄月英当然不知道黄武在想什么，她只见着百姓们脸上隐隐的笑意，就知道自己还得继续往前走，商行这边，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任何时代，社会都有阶级与贫富之分。 商行的存在，除去助农扶贫，还要充当调控者的作用，把流进权贵口袋里的钱，重新给掏出来，分到百姓手中。 这样，社会才能长长久久的安稳，也才能给她时间，去实践一些东西。 “阿楚真该把那鲁肃带出来瞧瞧的。”黄武笑着开口。 黄月英一想，也笑，“还真是，过上几日，他若没有答复，便带他出来瞧瞧襄阳百姓们的日子。” 眼见为实。 或许，鲁肃才能更明白前路要怎么走。 这两天，就不打扰他了，让他好好想想去。 …… 州牧府。 刘表与刘备对坐，侍从上了酒菜。 “昨日见玄德贤弟，意气风发，真是羡煞为兄了。”刘表感叹着。 刘备笑着摇头，“兄长仍精神矍铄，且病已恢复了八九，备在此，仍要祝贺兄长才是。” 刘表哈哈笑着。 “兄长身体康复，又有了琮公子这样的接班人，荆州之未来，可期啊。”刘备也是羡慕的。 这个时候的他看刘琮，那是哪儿看哪儿满意。 刘表脸上笑意更甚，“哎，琮儿还年轻呢，为兄也要恭喜贤弟有后。” 刘备于是也笑，有了儿子，他整个人心态的确都不一样了，“还要多谢兄长为备筹谋。” “听闻贤弟让阿斗拜了阿楚为师？” “是，不过真正要进学，还得等上不少时间呢。” “阿楚之才，传承自种花居士与承彦公，不比当今任何一个男子要差，贤弟的选择，是对的。”刘表开口，又想起了刘琮的儿子，“待得吾家长孙稍大些，为兄也想让阿楚带在身边的。” 刘备点头，“那是应当的。” 自古以来，家业都是嫡长子继承得多。 刘琮虽为刘表次子，但刘琦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堪，而今仍为豫章太守，已好些年没回来了。 刘表几乎是选定了刘琮当继承人的，再者，刘琮近段时间的表现，其实还是不错的，刘备其实也挺满意刘琮的。 “这些年来，也辛苦贤弟，为荆州镇守了。”刘表见着刘备两鬓夹杂的白发，感叹。 “备，要多谢兄长给了备这一……容身之所。”刘备这一句感谢，说得是诚心诚意。 刘表笑着，“日后，琮儿也需贤弟，多多帮扶了。” 第352章 鲁肃：天下男子，可都要被女君比下去了！ 刘备听了刘表的话，微愣，但很快便是应下了。 刘表的年纪，比他要大，又经历过那么一次大变，此时更多的想法，就是为儿孙考虑。 所以，他能理解。 正因为能理解，自然也会答应。 刘表见此，脸上笑容更甚，只是眉眼间，有些落寞。 他到底年纪大了，看到汉室统一，怕是很难了，只得把希望放在刘琮以及黄月英、刘备、蒯越……他们身上。 “若多年后天下一统，而表无法得见，玄德贤弟记得给吾备上一杯薄酒。” 刘备几乎都要哭出来，刘表的话，就要等于托孤了，“兄长何故如此啊！” 刘表见此，眼眶也是一红，谁让他……年纪已经到了呢？ …… 黄月英不知道刘表与刘备的事儿，在襄阳城里又待了两天，教了一下张苞这几个人，便又上门拜访了鲁肃。 再次见到鲁肃，看着鲁肃那重重的黑眼圈，黄月英愣住。 她在想，自己之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不过，也没有时间给她这么想。 “女君此次来，又是为何？”鲁肃哑着嗓子问，语气，很是平和。 “想邀请鲁参将，一起走走。”黄月英便道。 “去何处？” “城外。”黄月英于是笑着，“此时恰好春日，今日不见细雨，正是踏青好时节。” 鲁肃一愣，踏青？ 随后苦笑着点头，“也罢，那便，客随主便，今日，肃便由女君安排了。” 黄月英点头。 鲁肃亦是让人去备马。 出了院子，黄月英率先翻身上马。 “这一匹马……”鲁肃见到了照夜，皱起了眉头，“可是小先生黄楚之马？” 他记得，他曾看到过情报，小先生黄楚，有一骏马，通体白色，名照夜。 全白的马儿，可并不好找。 “嗯，它名照夜。”黄月英点头。 鲁肃默，“小先生既去游学，为何不带马匹？” 黄月英只是笑笑不回答。 鲁肃见此，也就上了自己的马。 两人便被一群护卫护送着出了城。 “女君便不怕肃打马就跑吗？”鲁肃牵着马绳，看着身旁的人。 “鲁参将，大可试一试。”黄月英并不介意。 一个鲁肃而已，即便跑了，照样能给抓回来。 鲁肃默，是啊，身在异乡，势单力薄，他又能做什么呢。 “鲁参将，可观脚下之路？” 鲁肃于是低头，看着青灰路面，平整，坚硬，路面上还有一些标识与箭头，眉间便有了疑惑，“这路……莫不是青灰所制？” “是。”黄月英点头，又指了指远处，“鲁参将可见一见远处的百姓。” 鲁肃再往远处看去，田间有百姓在劳作。 过了一个冬的宿麦在百姓的努力下，拼命的向上生长着。 路的对面，不断的有运货的马车往襄阳城跑。 而他们前方，也有不少车马离去。 一片繁华似锦。 非江东能比。 路边，还有一些歇脚的摊位，卖些茶水与糕点。 “赤糖馒头嘞！刚出锅的馒头！” “风干雉肉！鸭肉！豚肉咯！” “汤饼！新鲜的汤饼咯！” “包面，包面咯！” 四散的香味，吆喝的小贩，鲁肃都忍不住侧目。 他来荆州那会儿，也见过路边的小摊贩，但……绝没有此次的整齐。 他之前来时，也还未有这青灰路，而今，却是大不相同了。 “鲁参将以为，这番景色如何？”黄月英见鲁肃有些愣神，笑着问。 鲁肃看了一眼黄月英，并未回答，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风景……极好啊。 黄月英不见鲁肃回答，随后下了马，到了一馄饨摊子，“来十份包面！” 包面，也就是后世的馄饨。 在小麦成了主粮的一半后，各种面食的做法也被黄月英拐弯抹角的传了出来。 恰巧，馄饨就是其中之一。 鲁肃见此，喉头也滚了滚，这两日他几乎没怎么吃饭，也没怎么睡觉，这时候闻到面香，肚子里的馋虫都是被钩了出来。 于是也下了马，坐在了店家准备的长椅上，与黄月英面对面。 “好嘞，小先生稍待。” 这个包面摊，黄月英不是第一次来吃了。 之前，是以小先生身份来的次数居多。 再加上黄月英最近又没有怎么掩饰，所以，经营这摊子的夫妇就知道了。 黄月英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应了。 鲁肃：……！！！ 所以，眼前这女君就是小先生！ 小先生不是去游学了！ 而是换了个身份继续在为荆州出主意！ 难怪，照夜那匹马会出现！ 难怪…… 接着，所有事情便是都能解释得通了。 鲁肃苦笑，“原以为，小先生是小先生，楚安君是楚安君，却不想……压根就没有什么小先生啊！” 黄月英看了鲁肃一眼，“难道不可以吗？” 鲁肃摇头，叹气，“天下男子，可都要被女君比下去了。” 黄月英也不在意，“为何要比呢？” 鲁肃，“为何不比呢？” “若是人活在世上，事事都要与他人相比，岂不是太累了？” 鲁肃默，人活着，本来就累啊。 “包面来啦！” 两人还未继续说话，各自一碗馄饨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其他几份，则是摆在了黄武他们面前。 “婶子，多来点儿茱萸，这个小碗里快没了。”黄月英看着桌上放茱萸的碗，笑道。 “好嘞，马上来！” 说着，便给黄月英这桌子上换了一碗茱萸。 黄月英也不介意，直接拿勺子挖了一勺，放入碗中。 鲁肃见此，想了想，也挖了一勺。 黄月英见状便是想提醒，也晚了。 就她所知，江东人现在吃辣……可还没荆州人能吃呢！ 于是，便吃起了自己的那份。 很扎实的韭菜猪肉馅儿的馄饨，一口下去，又烫又鲜。 在这路边做生意，本就不拘所谓的礼数，鲁肃见黄月英的吃相，也就不顾及这么多了，当下也就咬了一口。 烫得他是龇牙咧嘴，再一不小心吃进了一口茱萸，登时觉得舌头发疼，他好像……放多了。 但是，细细回味，觉得这种小疼痛能忍受，且……还挺爽的。 黄月英于是笑笑，也不管鲁肃，吃着自己的馄饨。 这时代的食材，味道上要比后世的好上不少。 后世的许多食材，种子都是一代一代经过改良的，抗病、抗虫、高产量……可要有这样的提升，就会牺牲掉一部分，比方说……味道与口感。 所以，她很喜欢这家摊子的馄饨。 料给的足，价格也不贵，食材本身的味道就足够鲜美。 一碗这么满的馄饨，只要三钱，现如今襄阳繁华，他们一日也能得上个几百钱，可以说，是极大的改善了这对夫妻家中的日子。 “婶子家的包面，一如既往的好吃！”黄月英吃完后，笑着道。 “小先生不嫌弃咱就好！” 第353章 肃，见过主公 黄月英自然是不嫌弃的，即便鲁肃，都说不出嫌弃的话来。 一碗馄饨，馅儿料十足，面皮松软，汤汁都带着鲜味，此时又带了些茱萸的辣度，却只需三钱一份。 十分公道。 甚至，鲁肃还担心这店家，会不会亏本。 热热的馄饨吃下肚子，又喝上一口热汤，在这稍稍还有些天寒的春日，鲁肃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两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于是也不再拘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额头上便开始冒汗。 黄月英笑着，拿出荷包，数了钱，放在了桌上，摊主未曾拒绝。 鲁肃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吃了。 吃完一碗，把碗一推，道，“再来一碗。” 黄月英看了看鲁肃，的确……这体格，也不是一碗就能吃饱的，“劳烦婶子再上一份。” “没事儿，不打紧。” 黄月英想着，又摸出了三钱，“鲁参将，再吃的话……我可没有碎钱了。” 鲁肃面色一红。 黄月英哈哈大笑，站起身，去了旁边的摊子，各自买了些，然后都放在了鲁肃面前，“都尝尝。” 鲁肃也没有拒绝，他觉得……挺好吃的。 …… 饭饱，鲁肃不经意的摸了摸肚子，好撑…… 黄月英也不在意，随后翻身上马，见着鲁肃艰难的面色，忍住了笑。 黄武等人倒是对视笑了笑。 鲁肃老脸一红。 一行人便又往远处而去。 …… 鹿门山脚下，襄阳学宫外。 依旧是忙碌的百姓，还有穿着学服的学子。 “学宫的学子，竟需要下地干活儿？”鲁肃惊讶问。 黄月英点头，“若每日只是吃吃喝喝，那进什么学？” 鲁肃：……他怀疑黄月英在说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黄月英也不再言语，带着鲁肃便往山顶赶。 鹿门山不高，但山顶却也不似后世那般好走。 至少，黄月英还是略微出了些汗。 站在山顶，眺望襄阳城，心中豪气自生。 鲁肃站在黄月英身后，感慨了一番这般景色，便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席地而坐。 “女君辛苦带肃出了城，到底何意？” 黄月英转过身，看着鲁肃，摇头，“无事，只是想着，前两日的话对鲁参将来说是不是过重了些，出来走走，到底是能让心情舒适一些。” 鲁肃又愣，随即笑了笑，心中……还是有一些暖意滑过的。 这位女郎君，才智能力都是顶尖，但在这细节上也如此注意，就很难得了。 在这人的插手之下，荆州……还真有一争天下的可能。 至少，比江东的可能性要大。 “女君，此来襄阳，为的是北边儿的事？”鲁肃于是主动提起了话题。 黄月英眉头一挑，还是喂饭的办法有用呗？ 于是点头，“嗯。” “袁绍已逝，其子必祸起萧墙。”鲁肃道，“曹操……只需静待，便可顺利的拿下冀州。” “嗯，曹操之前攻克了黎阳，去岁兴学，袁尚与袁谭，就开始斗争了。”黄月英点头，说了一下北方的情况，“今岁，曹操通白水渠，二月出兵邺城。” 鲁肃于是点头，“邺城有审配等人重兵守着，曹操一时半会儿估计拿不下来。” “是啊，但……早晚也是能拿下的。”黄月英笑着看向鲁肃。 鲁肃内心赞同，袁绍的几个儿子和他手下的那些个谋士，真正有用的，不是被袁绍砍了，就是不受信任。 曹操平定北方四州，也的确是时间问题。 “那荆州呢，作何反应？”于是，他问着黄月英。 “我说，要掌交州，谋益州，吞扬州。”黄月英笑答。 鲁肃：…… “不过，我姨丈与左将军都是仁德之人，不愿意对益州下手。”黄月英也无奈，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办法，就只能先搞个汉中，为下一步做准备。 “女君……何不投我江东呢？若女君愿投江东，肃便是拼了命，也会让州牧听从女君建议的。”鲁肃笑问。 “孙权？”黄月英眯了眯眼睛，“你确定？” 鲁肃轻咳一声，好，他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后开口道，“北方之形势，或者便在这两三年内就有结果，女君到时又当如何？” “不过南北一战罢了，曹操想南下，也得问过玄德公啊。”黄月英并不在意。 “若江东也站在曹操那边呢？”鲁肃假设道。 “江东？”黄月英挑了眉，霸气的道，“那个时候，我便让鲁参将为州牧，可好？” 鲁肃：…… “女君的意思是，那时……江东也在荆州掌控了吗？” “自然，鲁参将要知道，在下能策反会稽，就能策反其他郡。” “呵。”鲁肃只是呵呵一笑，但很快在心里盘算起黄月英这句话的真实性来。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此时的江东……对方早就有了安排。 在这人的手段下，他不觉得江东可以应对。 除非……江东也拿到了冬麦夏稻之法，各世家才会愿意给孙权面子。 这法子……对此时的江东来说，太过重要了。 北方形势突变，这位女君谋求整个南方，也是自然的，要为最后与曹操的战斗做好准备。 所以，他相信对方在江东安排了人手。 如此一想，鲁肃只觉得可怕。 这样一个还没到二十岁的女子，就已经将天下各州玩弄于股掌，何其可怕！ 这人……会是下一个吕后吗？鲁肃不知道。 只听对方继续道，“鲁参将，觉得襄阳如何？” “很好，比往日的洛阳，都不遑多让。” “觉得襄阳百姓过得如何？” 鲁肃思索了一下，答，“安居乐业。” “鲁参将可知，天下百姓本都能安居乐业的。” “肃知晓。” “天下间，就是因为有了当权者的欲望，才滋生了贪腐，战争。” 鲁肃默。 他也有欲望，想要辅佐明君，赢得身后名，更想要鲁氏进一步发展。 “若天下人，都能坐下来好好谈，该多好啊。”黄月英感叹，可惜……这个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鲁肃再度默了默，没有回答。 “只是，这太难了。”黄月英继续道，“看着襄阳百姓，在下便知晓在下走的路没有错，鲁参将以为呢？” 鲁肃叹气。 虽处在不同立场，但他却也是十分认可这位女君所行的事儿，或者可以说，与他、与孙策、与周瑜等人的目标，几乎是一样的。 “所以，鲁参将真的打算一门心思为孙氏效忠吗？”黄月英看向了鲁肃，道，“如果鲁参将肯归顺于我，在下可将冬麦夏稻的法子，送与江东。” 没错，黄月英要的是，鲁肃为她效力，而非为荆州效力。 鲁肃：！！！ “女君此话，当真？” 黄月英点头，“此法本就是我恩师种花居士所授，为的就是天下百姓都能吃上饭，其实，一开始在下就不打算隐瞒，只是……其中利益牵扯过多罢了。” 鲁肃呼出一口气，这两日，他在思考的都是这个问题，江东要如何渡过眼前的危局。 显然，若有冬麦夏稻之法，以周瑜的能力，江东渡过此次危局的可能性很大。 而他鲁肃，不过是愧对主君的一个罪臣。 以他这个罪臣的身份，能换来这个法子，也就总算，能对得起死去的孙策了。 此时，这样的想法，在鲁肃的心中无限增长。 而眼前这位女君，说的是归顺于她，而非荆州……便让他心中的抵触，少了一部分。 半个时辰后，鲁肃才道，“肃，见过主公。” 第354章 鲁肃的决断与震惊 鲁肃的妥协，还是让黄月英挺开心的。 这算是她私人收下的第一个谋士，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如今的荆州，文臣武将很多，鲁肃再加进去，很难得到刘表与刘琮的重视。 相反，她手里缺人。 缺各种人。 不然，商行查账也不需要她亲自去。 “鲁参将……” “主公还是叫我，子敬。”鲁肃叹气。 他知晓，荆州现在是不会放他回去的，与其被关着，还不如妥协，至少还能给江东带回去冬麦夏稻的法子。 “好，子敬。”黄月英见着眼前这正当壮年的鲁肃，笑着眯眼，“子敬也莫喊我主公，怪怪的，叫我阿楚便可了。” 鲁肃微微沉默，却是点了点头。 他既然已经做出选择，自然就不会去反悔。 “冬麦夏稻的法子？” “待得回城，我便去找上一找，府上应该有留档的。”黄月英摆摆手，笑答。 “嗯，那就劳烦阿楚了。”鲁肃松口气，而后又道，“只是……肃还需写一封信与江东众人。” “无事，可将此事前因后果写明，再附上冬麦夏稻之法，而后请江东那头好生照顾你族人便可。”黄月英也给鲁肃设置了大概内容，“关于在下便是黄楚的事儿，子敬可暂时莫说漏了。” “既已拜阿楚为主，肃自是要为阿楚考量的。”鲁肃点头，“但肃此时仍为江东使者……刘荆州那边……” “无事，待得明日我便去与姨丈说一说，就说要拉你去干苦力。”黄月英不在意的道。 鲁肃：……他突然就不太想效忠了。 不过，从对方这句随意的话中，他能明显的感受到黄月英在荆州的地位之高了。 或许……这位主公，还真的有不一样的谋算。 “那便，辛苦阿楚了。” “无妨。”黄月英笑着，“子敬要不要去学宫看看？” 鲁肃失笑，“如今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些。” 黄月英也笑，“对于自己人，我可从不吝啬。” “比方说，请肃吃两碗包面，一碗汤饼，两个红糖馒头，一个夹馍？”鲁肃笑着反问。 黄月英哈哈大笑，鲁肃本人……也是有点幽默细胞在身上的。 至于说鲁肃会不会跟她玩无间道，以她的判断，这点职业操守，鲁肃还是有的，她并不担心。 而之后怎么改造鲁肃，还是得花上一番心思的，至少……要先把鲁肃的眼界给提上来。 于是，一群人便先往襄阳学宫而去。 过了这几年，学宫里认识黄月英的人变少了。 诸葛均等人此时也都在楚安。 不过，学宫的毕业条件，却是一年比一年严苛了，像极了后世大学要搞科研论文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学宫的十数万藏书仍引得无数人报考，各类有才之士层出不穷，慢慢的填充到荆州各个地方。 护卫们戴着兵甲，不方便进学宫，而黄武却是脱去了盔甲，拿下了佩剑，跟在了黄月英与鲁肃身后。 路上，时不时有学子对黄月英这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黄月英没有理睬，却是带着鲁肃径直去了学宫管理层的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了她的祭酒大印，给鲁肃搞了块进出的牌子，“日后子敬想来看书，拿着此令牌便可了。” 鲁肃接过，而后感慨，“这天下文人学子都想进的学宫，肃倒是要一探究竟的。” “无妨，日后还有许多时间。”黄月英摆手。 接着，黄月英又领着鲁肃一一认了认门。 还遇到了綦毋闿和宋衷这俩大儒。 “哎！站住！”宋衷身后跟着弟子，见到黄月英，还揉了一下眼睛，随后失笑，“阿楚不愧是阿楚，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了。” 黄月英轻咳一声，对着几人见礼，而后又对鲁肃介绍两人。 鲁肃听了，于是认真的见礼。 后两人回礼，“鲁姓……可不多啊。” 鲁姓，在荆州当然不多。 但是，那位姓鲁的江东使臣，在襄阳却是有像玩笑一般的名声。 “二位先生莫要追究了，子敬乃是阿楚手下的人了。”黄月英笑着道。 “哦？改投阿楚门下了？”綦毋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鲁肃，“体貌魁伟，面容方正，眼无邪念，不似小人，阿楚可放心用之。” 黄月英笑着应下了，“多谢先生。” “好了，我二人还要去忙，交州那头又来了一批书籍。”宋衷摇头，便先离去了。 綦毋闿自然也走了。 黄月英也没有留，随着商行生意越做越多，书籍的生意也做了不少。 商行不仅是往各州运送贩卖书籍，也收书籍。 收回来的书，会送到襄阳学宫，让宋衷和綦毋闿等大儒好好的整理一番，而后又会派人抄录，送一份到楚安，以便刻印。 鲁肃心中，是羡慕不已，这样的大儒……在江东可没多少，且襄阳学宫的书籍，还在不断增加……日后，若是他的孩子能在此求学…… 鲁肃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里，又下了某个决定。 …… 带着鲁肃逛完了学宫，一行人又回了襄阳城。 黄月英见着时辰还早，便让鲁肃先回家写信去，她则是去找刘表说一声。 …… 次日。 黄月英拿着冬麦夏稻的法子交给了鲁肃。 鲁肃见着，瞪大眼睛，“只……这般简单吗？” “自然。”黄月英点头，“只是世人不会这般去想，也不会将稻苗种出合适的株距。” 鲁肃：……种花居士，究竟是何等大才啊！ 想到这里，便把自己写给孙权和周瑜以及家人的信，交给了黄月英，“阿楚可观看一番。” 黄月英却是没接，“子敬自行处理便可，这些部曲，要打发回江东吗？” 鲁肃摇头，“昨夜我问过他们了，有十人愿与我一道留在荆州。” “也好，那子敬的信便由他们带回。” “多谢阿楚。”鲁肃弯腰拱手，郑重的谢过黄月英，而后直起腰，笑着，“肃已决定，请公瑾他们将家人送到襄阳来。” 黄月英惊讶了一下，“子敬这是……” “若家人仍在江东，阿楚或许不在意，但其他人……定不会放心的。”鲁肃解释了一下，又笑道，“且，肃也会担心家人。” 黄月英于是点头，“这般也好。” 鲁肃的做法，意味着要铁了心的跟着她了，这让她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待得鲁肃让要回江东的部曲把信件带回，细细交代后，黄月英又带着鲁肃去了三味书屋。 “此处本是楚纸铺子，但后来随着印刷术与书籍的增多，便成了书屋。”黄月英介绍，又给鲁肃介绍了黄直，“此乃我之族叔，黄直。” “直叔，这是鲁肃，字子敬，之后会总管商行业务。” 黄直点头，见了礼。 鲁肃也回了礼，才知道黄月英要给他安排的活儿，是个商行的管事。 心里，不由的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 至少，不用去对付江东，的确是很幸运了。 而后，黄月英带着鲁肃直奔书屋旁边的一间不起眼的铺子，外头的牌匾写着兴汉商行四字。 里头楚纸与书籍都有，还有果干，腊肉干，各地特产以及粮食等……整个一个杂货铺！ “东家？”襄阳这边的负责人见到了黄月英，还是有些惊喜的，不过，去年不是刚查了账吗？今年查账时间还没到呢。 “无事。”黄月英笑道，“今日带个人过来，以后他会总管所有分部商行，来认个脸熟。” “诺。” 鲁肃：……总管所有分部商行？！ 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于是问，“这所有商行……目前有多少？” “目前约有一百了。”黄月英道，“主要是分布在南方各州，荆州的话，目前每个县都有一个，荆州以外，基本是在各郡治所有一个。” 鲁肃：……好家伙，他再也不小看商行管事了。 “行的什么生意？” 黄月英没有回答，从后头的柜子里，拿了一本商行的纲领和章程，递给了鲁肃。 鲁肃顺手接过，打开，而后……瞪大眼睛。 区区一个商行，竟……还有纲领与章程？ 起初他想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看个大概，可……没两眼，就开始细细的看了起来。 黄月英也不打扰，事务的接受总是有一个过程的。 要让鲁肃帮她管着商行，就得让鲁肃先把商行的纲领什么的吃透，不然……只怕是做起事情来大相庭径。 …… 黄月英喝着茶，吃着果干，旁边的鲁肃仍然在看书。 半个多时辰后，鲁肃才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表情复杂的看着黄月英，“阿楚要做的，可不止是一统天下啊。” 黄月英嗯了一声，“自然，若只是一统天下，还不够的，子敬此时，可还有其他想法？” 鲁肃叹气，摇头，“肃，愿为阿楚前驱罢了。” “那就，多谢子敬了！”黄月英笑着，“喝茶，吃果干！” 鲁肃：……我谢谢你。 不过，也没有客气，喝了一口茶，而后拿了片果干就吃了起来。 “这本章程，刘荆州与刘豫州，可有看过？” 第355章 黄月英：若我想取江东，子敬有何良策？ 刘备和刘表看过没？ 那肯定是没看过的。 哪怕她把刘备当成了第三合伙人，但其实，刘备能插手商行的事务并不多。 再者，当时与刘备谈的时候，就说了对方的任务是对外扩张，以战止战。 而今大战还未开始，刘备的权限，自然也就那么回事儿。 而且，她也已经给了刘备不少优惠了，比方说……盔甲和武器，卖给刘表是五千钱一套，给刘备是只有三千钱，这叫……内部价。 她觉得，刘备应该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卖给刘备价低一是因为对方是商行合伙人，第二则是因为……刘备比刘表要穷。 赚有钱人的钱嘛，不寒碜。 于是，黄月英摇头，“尚未。” 鲁肃皱了皱眉，“阿楚是打算瞒着他们？” “我姨丈那儿，我不会给他看的。”黄月英开口，“但是刘豫州那儿，我会找个时机给他看。” 刘表就还剩个几年，当然没有必要去和刘表再讨论这种事儿。 刘备那儿，却是黄月英打算让他看到商行所行的事儿，再去给他授理论的。 “阿楚既有谋算，那肃便放心了。”鲁肃松口气。 他一开始拜黄月英为主，内心还以为对方也是要统一天下，当时挣扎许久…… 但他现在知道，黄月英日后是要推出一个代理人来的，不是刘表，就是刘备，现在看来，是刘备的可能性大。 于是，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黄月英笑着，“怎么，子敬是怕阿楚自己起兵称帝？” 鲁肃失笑，“其实，也未尝不可。” 黄月英笑着，是啊，未尝不可，但没有必要。 在这时代，当皇帝人人羡慕，但在黄月英看来，被累死的皇帝可不是一个。 再者，当了皇帝……想回到民间，就难了啊，不入民间，哪里能知晓民生疾苦啊。 “好了，子敬莫说这些了，”黄月英把话题拉回，“这商行，是在前些年平南蛮时创立的，为的就是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鲁肃点头。 “如今商行已有百余分部，其中又以南蛮与叶县以及襄阳的商行最大，业务也最多。”黄月英解释着，“包括收售各处农副产品、信件邮驿、货物护送等各式任务。” 鲁肃点了点头，这些内容，他在册子上看到了，但仍有疑问，“如此多任务，需要的人手不少……特别是货物护送这种大宗任务……” “对，所以南蛮分部有在册护卫至少一千余，襄阳、叶县那头都有数百，余者，二十到二百不等。”黄月英点头。 鲁肃瞪大眼睛，别看这些护卫是分散在各处的，但一旦集中起来，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了。 这是黄月英为自己日后准备的退路吗？ “这支力量，因着分散各处，是以并不显眼。”黄月英笑笑，“但若真有意外，却能起到作用。” 鲁肃点头，呼出一口气，苦笑，眼前这人，走一步算了好几步，倒是不必他担忧了。 “此外，商行这边，还有专门的探查矿产的队伍，”黄月英又介绍道，“探查到的矿产，会以商行的名义，将各处地皮购入，而后开始采收以及利用。” 鲁肃：…… “这等事情，是否以朝廷的名义出面会更好？”斟酌了一番，鲁肃开口。 黄月英摇头，“我与子敬一样，信不过朝廷。” 鲁肃微微动容，他还以为，黄月英说要匡扶汉室，一统天下，是要为刘氏效忠呢，显然……不是了！ “可……日后天下一统，朝廷不会放任商行的存在的。”鲁肃担忧的道。 “所以，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步骤……” “什么？” “开民智。” “开民智？”鲁肃倒吸一口气，“阿楚可知……若真如此，这天下将巨变！” “我有一个百年计划……”黄月英开口，慢慢的说着很多东西。 这些，她曾与诸葛亮探讨许久，为的就是在刘氏等上皇帝宝座的同时，商行能有自保之力。 鲁肃越听，越是震惊，越震惊，就越是被眼前这女子折服……亏得他鲁肃还自诩要一统天下，保境安民呢……这和黄月英的计划比起来，渣渣都不是啊！ 半个多时辰后，鲁肃站起身，对着黄月英弯腰拱手，“阿楚之谋划，肃……叹服。” 黄月英失笑，拉起鲁肃，“谋划虽大，却需要步步为营，一步都急不得，需要子敬帮忙。” “自然是，任凭吩咐。”鲁肃哈哈大笑。 能在这样的大计划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鲁肃心中还是十分开心的。 “如今天下形势，南方荆州还可筹谋数年，”黄月英又道，“这数年之中，子敬需物色可靠之人，加入兴汉会，坚决拥护兴汉会的宗旨与纲领，此为其一。” 鲁肃点头，应下。 “其二，商行的业务，不可落下。” 鲁肃再度点头。 “总之，商行这头，就交由子敬了。” “好。” 黄月英于是笑笑，而后问，“若我想取江东，子敬可有良策？” 在和鲁肃沟通了未来的计划后，她相信鲁肃会有取舍，也算是……有意试探鲁肃。 鲁肃对这突如其来转变的话题，似乎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盯着黄月英看了许久，发现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江东士族并未归心孙氏，可利用之。” “具体如何做？”黄月英点点头，追问。 鲁肃看着黄月英，目光有些复杂，随后道，“若阿楚信我，肃可书信联络几大士族，暗中积蓄力量，此为其一。” 黄月英嗯了一声，又听得鲁肃继续道，“其二，需想办法除去孙氏扬州牧之名，换一可靠之人，才可令江东士族有依附之地。” 黄月英笑笑，原本，她也是这么想的，总得先想办法拿掉孙权脑袋上那州牧的名头，江东士族们才能更放心的和荆州来往的。 “但……”鲁肃叹气，“肃希望能为孙氏留得血脉。” 黄月英失笑，“子敬以为我是什么人？杀人者？” 鲁肃默。 “我对杀人没有兴趣，只要孙氏之人识相。”黄月英无奈，“再者，子敬说的这几点，阿楚已找人在谋划了。” 鲁肃继续默，随后道，“多谢阿楚。” 第356章 孙权：荆州欺人太甚！ 收服了鲁肃，黄月英也就没有再试探了。 她相信，鲁肃能把她交代的事情做的很好，只不过……有机会的话，她还得拉鲁肃去楚安庄子上瞅瞅，不然，对方的眼界，怕是仍然不够。 如今，她需要注意的是汉中那边的进展，以及江东的反应。 …… 江东，陆家。 陆逊这两天头很疼，一是政务上的事儿，他实在很难想出好的办法。 二是，自家叔父突然交了一个朋友，叫做葛明，天天拉着他叔父谈论天下。 虽那葛明容貌甚伟，也有才能，但他直觉觉得那人不安好心。 但……他与陆绩到底是两支，而非一家，再者陆绩也慢慢长大，他便不好多过干涉。 如今的江东，看着是平稳下来了，但核心圈的人都清楚，只是一种短暂的平衡。 有了会稽的例子在，他们不得不查看各郡世家的情况，不查是不知道的，一查……却是吓一跳。 江东诸多世家，九成以上都与荆州世家来往甚密！ 所以，分摊到各郡的兵力，孙权压根就不敢乱动，唯有一支三万余人的军队可做调动。 北方的战事，他们江东无法参与，可南方的情况，他们江东也因内部不稳无法对外扩张。 周瑜在冬麦夏稻这法子上的发现，还是暂时安抚住了各世家，但……也只是暂时安抚。 江东若想对外用兵，必须解决自身的内部问题。 可……利益之事，哪有这么容易解决啊。 还未思考如何做，却是被州牧府来人急匆匆的喊走了。 …… 书房中。 还未到冠年的陆绩与朋友“葛明”聊着天。 “江东形势不算好，但以周公瑾之能，安稳内部也只是时间问题。”陆绩看向葛明，沉声。 “不错。”诸葛亮点头，“公纪可有良策？” 陆绩看着眼前这位认识不久的朋友，随即笑笑，“葛兄，可是荆州人士？” 诸葛亮摇头，“乃是琅琊人士，但为避战乱，举家迁徙荆州，只是……父母早亡，叔父也去世了……” 陆绩一愣，这境遇，与他何其相似啊，这该死的世道。 “公子，议公子又被州牧府叫去了。”书房外，管家通报了一声。 陆绩哼了一声，很是生气。 陆逊几乎天天都去州牧府报道，没得一日休息的时候。 而今，又被喊去，当他们陆家人，是挥之则来，呼之即去吗？ 诸葛亮却是眯了眯眼睛，又被叫了去？这个时间点，快要日暮了，又被叫去，意味着，是有大事。 …… 孙府。 孙权盯着手中的信，咬着牙，表情狰狞，“荆州！欺人太甚！” “见过将军。”陆逊进了议事厅，发现张昭已经在等候了，而周瑜也恰巧后脚到了。 周瑜手中，也拿着一封信，看着孙权，神色复杂，“子敬他，不回来了。” 陆逊一愣，什么叫，鲁肃不回来了？ 只是，那几人面色都很难看，就意味着，此事为真。 “伯言也坐。”孙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又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周瑜找了位置坐下，叹气，“子敬说，他有私心，不想成为卖土求荣之人，是以，以会稽郡换冬麦夏稻之事，一拖再拖，想窥探那法子的秘密。” “可却未曾料到，荆州捂得严实，到了那段时间，他连院门都未曾出过，直到半月前，才出了门。” 陆逊一面听着，一面看着手中的信。 最后见到鲁肃决定时，瞪大了眼睛：肃遂决意以戴罪之身，为江东求得冬麦夏稻之法，答应荆州之条件，此生永居荆州，如此，也算是能将功折罪。 信的最后，还请求孙权与周瑜，放他家人至荆州，也算成全了自己对父母的孝。 “荆州那边，以冬麦夏稻之法为饵，令子敬永居荆州……”周瑜感叹，“此举，乃是做给江东世家看的，也是做给我们看的。” 上方，孙权脸色便更难看了。 他当然知道荆州这做法的意义，正因如此，他心里才极不舒服。 但他确实又不能怪鲁肃，谁能知道会稽世家反水，令鲁肃的底牌与筹码落了个空？ 鲁肃心中自责，他能理解，可鲁肃为了这法子……竟放弃了江东，这才是让孙权愤怒的事儿。他不气鲁肃，气的是荆州，这做法，在他看来，当真是龌龊至极！ 陆逊一下就知道了此事影响之大，若是流传出去，江东各世家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心，就又会蠢蠢欲动。 一个鲁子敬，值冬麦夏稻之法，是千金买马骨。 但对江东的人才来说呢？他们当然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鲁肃。 再说，襄阳学宫摆在那儿，就已经够有吸引力了啊。 荆州此举，是进一步的增加了江东不稳定的因素，可偏偏……他们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张昭也是面色严肃，叹气，“暂时……先将此事捂着。” 周瑜点头，面色复杂，“只能如此，在下会尽快与江东世家商谈，推广冬麦夏稻之法……” 他研究的方向没有错，再给他两年时间，不用鲁肃去换这个法子，他也能实验出来。 只是……荆州不会给他们两年时间啊。 “呼。”孙权平复着心情，“子敬的家人，劳烦公瑾派人护送至荆州，另外，荆州在我江东布置了这么多人，我等总要奉还回礼才是。” 周瑜应下。 “另外，各世家嫡女，若有与权合适者，便由子布做主。”孙权看向了张昭。 张昭点头应下，叹气。 “伯言，”孙权又看向了陆逊，“你叔父，虽不过成童之龄，但早有才名，可愿出仕？” 他孙权，也要给江东世家一个信号，即便以往与孙氏不对付，他也愿意给各个世家子弟一个出仕的机会。 陆逊：…… “议，回家再问叔父。”陆逊没有当场应下。 他知道，以陆绩的脾气，定然是不愿的，但孙权的面子，他也不能给下了。 孙权点头，面色发苦，这州牧的位置，难坐的很啊。 随后，便令众人散去。 只是，又遣人把张昭与周瑜给喊了回来。 “江东如此境地，子布与公瑾，可有何良策？”孙权问着两人。 他不是信不过陆逊，只是，张昭与周瑜是老臣。 江东如今形势实在不好，他需要得到这两人的建议。 第357章 张松：此乃天赐良机！ 张昭与周瑜见着孙权的表情，便知道，他们近些日子，又有得忙了。 江东被荆州算计到这个地步，着实是……少见。 又出了鲁肃这档子事儿，说句实话，只要荆州那边稍稍吹些风，他们就得疲于奔命。 “全府上下，能省则省，多多募兵，此为其一。”周瑜看向孙权，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若只有三万可调动的兵士，不足以应对各类突发事件，是以，需要募兵。” 孙权脸色一沉，于是点头，“好。” 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呗，那就过。 “其二，加重市税。”张昭开口，“许昌那头，已经对南面去的商贾，加重收取市税，此举……可补贴一些钱粮。” 孙权皱眉，“若加重市税……这些个士族，又得嘀嘀咕咕了。” “此乃无奈之举，至于加多少，昭会与公瑾再商量，最后请将军定夺。”张昭表情严肃。 “只得如此了。” “将军的婚事……还恕昭僭越了。” “无妨，皆由子布做主便可。”孙权摆摆手，如今江东这境地，他也没什么好挑的。 只要能稳定江东，就算是让他取个特别丑的，他都认了。 “其三，冬麦夏稻之法，今岁秋收后，瑜便会着手推广。”周瑜又道，“如此一来，便能安稳上几年。” 孙权沉默，“这法子……确定可用吗？无须实验？” 周瑜叹气，“我信子敬。” 再者，他为了这法子试了这么多年，仅一眼……就知这法子是真的了。 孙权闭上眼睛，点头，“既如此，便去。” 他虽然也相信鲁肃，但鲁肃同样也有被荆州人欺骗的可能，若是这法子有错……明年的收成就会泡汤。 只是，周瑜有这般决断，他总不能拖后腿。 而后，张昭与周瑜退走，留得孙权一人在房内，他随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感叹着世事无常。 …… 陆家。 陆逊回到家中，找了陆绩，又见着了旁边那葛明，很是无奈的对着自家叔父行礼，“叔父，州牧问，您可愿出仕？” 陆绩眨了眨眼睛，失笑，“你家州牧莫不是脑子坏了？我如今不过十六岁，出什么仕？” 一旁，诸葛亮也笑，孙权这是……要再度向江东世家示好啊。 …… 益州。 刘璋见着荆州的使者，听了对方的意思，“你家州牧要伐汉中？” “是，此前州牧得天子手书，要勤王讨贼，张鲁之流，方发檄文响应，后脚又接受了反贼曹操的册封，今岁州牧遣人去问其缘由，张贼却又矢口否认，言他只是奉天子诏。” 刘璋哼了一声，谁不知道，现在所谓的天子诏，压根就是曹操的意思呢？ “汉室衰微，州牧为汉室宗亲，总想着匡佐汉室，可在那之前，要令其他人臣服，便需清理如此背信弃义之人。”荆州使者又道，“是以，州牧想问将军，若荆州伐汉中，将军可否一道出兵？” 刘璋眯了眯眼睛，“那是攻下汉中，贵军可是要回去？” “荆州军，自是要待在荆州的。” 刘璋点头，“既如此，使者便在此多休息几日，待本将与众属官商议一番。” “诺。” 待得荆州使者被侍从领出去，刘璋才把自己的谋臣都喊了进来。 “荆州欲与我结盟，共讨汉中，诸君觉得如何？” “此乃天赐良机，将军当好生把握。”众谋臣中，一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男子率先开口。 刘璋微微皱眉，这是他的别驾张松，虽然为人放荡不羁，但才干还是有的。再者，他的兄长是广汉太守，也算是益州当地豪族了。 “此乃是荆州谋求我益州！万不可答应！”有人赞同，当然也就有人反对，“汉中乃是益州之门户……” “呵，若是北面兴兵要攻益州，莫不成张鲁会替益州守着？”张松嘲讽道。 刘璋心里也一沉。 他与荆州，是没有太大的利益纠葛的，再说，刘表与他同为汉室宗亲，他觉得刘表是能信任的。 至于为什么打汉中?他觉得荆州的使者说得也很有道理。 刘表得了天子手书，要勤王讨贼，总得清理一下队伍里这种……不听指令，两面三刀的人。 张鲁，便是其中之一。与其把汉中留给张鲁，还不如与荆州合作，哪怕荆州之后会分走一部分地方。 “此事，便由子乔负责，可答应与荆州联盟，但攻下汉中后，巴中与汉中当仍需归我益州管辖。”刘璋开口。 “诺，松必不负将军所托。”张松自然应下。 荆州打的算盘，他当然清楚，毕竟……已经收了荆州不少东西了。 荆州那边，兵强马壮不说，还有刘豫州三兄弟这样的打手，又有两次迎天子，此时又得天子手书，可谓是除了许昌之外，真正名正言顺勤王讨贼的一个势力。 益州之地，沃野千里。 刘焉虽然把益州牧留给了刘璋，但……民心却是不足。 张鲁割据了巴中与汉中，极大的打了益州牧的面皮。 而今荆州出手帮忙，若迎王师，那是再好不过。 见此，刘璋也就摆摆手，让众人散了。 荆州愿意出兵，那就让荆州出兵好了，反正，自己才是益州牧，想来，刘表也不好意思占着汉中的啊。 毕竟，人家使者也说了，荆州军……还是要回荆州的。 总之，能把汉中拿回来，也算对得起祖宗基业了。 …… 益州某处别院。 张松与荆州使者对酌。 “听闻荆州商事繁茂，楚纸价低，书籍繁多，如此繁华盛景，松倒是想去看看。”张松感叹着。 “别驾莫急，定是有机会的。”使者也是笑笑，“荆州与益州联盟若成，刘益州也总得派人去荆州签署盟约的。” 张松笑着点头，“是啊，此事，非松不让。” 两人于是大笑。 “若成，在下愿在琮公子面前，替张别驾引荐。” “那松，便先在此谢过了。”张松心中一喜。 荆州的情况他也知道，这两年来，刘琮已经代替刘表处理荆州事务，而刘琦之前弃城而逃，很不得人望，已有好些年未曾回过荆州了。 但那位琮公子，却是还没有自己的班底。 若荆州真可光复汉室，刘表或许就是下一个光武，而刘琮……自是下一代君主。他早些投奔，便能早些在更大的舞台展现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缩在益州。 …… 襄阳。 在黄月英的引导下，鲁肃很快开始上手商行的事务，不仅把商行去年的账册核算了一遍，又开始准备核算今年的账册。 同时，还走访了襄阳周边农户，实地探访了百姓，明白了商行是如何助的农，又从各个方面，开始为当地的百姓找一些生财之道。 而黄月英，见着鲁肃如此快就上手了，欣喜不已，这样一来，她能空出不少时间了。 第358章 刘备：明日回叶县，阿楚可有课业要给他们布置？ 城外某木工作坊中。 黄月英把图纸交予工匠们，工匠们瞪大了眼睛。 “女君，这种马车……” “也太奇怪了。” “不过，车身长三丈，宽一丈，若是全部站满兵士，至少要用五六匹马方能拉动。” 听着工匠们的讨论，黄月英不在意的摆摆手，“或许这车太大，那么你们就改成大小合适的便可，要求是，尽可能多的运载兵士，第二是尽量减少马匹的用量。” 各地的水泥路，修建了已经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就她看到的完工报告，已经有十数份了。 但除去个别的地方，车马使用率不算高。 在她看来，既然水泥路都建起来了，那么……最原始的运兵车与公共交通，也该配套上去。 一是提升到时候的运兵速度，第二则是为百姓们的便捷出行做准备，她要以荆州为根据地一统天下，那么荆州总得要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才成。 “好。” “诺。” 黄月英的要求，众工匠也就明白了，表示会再想想，多试一试，尽早交付成品。 黄月英自然表示不着急，随着又去了附近炼铁作坊。 “刘师傅，辛苦了。”见着正在忙碌的刘和，黄月英笑着打了招呼。 刘和随后对着黄月英见礼，“女君。” “莫多礼。”黄月英赶紧道，“最近，于各地建造的炼铁作坊可能会有些多……” “无妨，师傅年纪大了不适合奔波劳累。”刘和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恰巧，他也是想多走些地方瞧一瞧。 如今的荆州，竟也修了青灰路面呢。 黄月英也赞同，浦元年纪是大了，不适合奔波，但是……刘和这个正当青年的年纪就很合适了。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怕遭白眼。 她这女君的身份，在楚安众人那儿，也就对普通百姓和工人们有一定的威慑。 但是像刘和这样算是偏核心成员的存在，也都是不惧她的。 “只是，女君……”刘和想了想，道，“若是建如此多的作坊，这矿石数量……” 黄月英摆手笑笑，“此事无须刘君担心，会解决好的。” 因着这段时间与刘表等人谈了兵甲的生意，她就从商行作坊里先拿了一部分出去给刘表、蒯越与蔡瑁。 三人便令人试了试兵甲的质量，自是十分满意，于是又追加了订单。 因此，襄阳这头的炼铁作坊不断的立起，周围卖铁矿原石的商贾，脸上笑意那也是持续许多日。 荆州，包含后世的湖南湖北地区，矿产丰富，其中湖北地区，有鄂东铁矿区，多数在江夏境内，产量丰富。 她也早已派人占了山头的。 她深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一开始的几年，所行所为便是为了打好经济基础。 特别是，温饱问题。 冬麦夏稻完全在荆州推广开，她才敢大步的往前迈。 刘和便是点头。 作为炼铁作坊的总管事，他知道这些日子铁矿原石涨了不少，所以才会有此提醒。 既然黄月英说了已经考虑到，那他就不担忧了。 …… 鲁肃在忙。 但鲁肃知道黄月英也在忙。 直到……商行被追加了数千兵甲的订单，他才知道，自己这个新东家，都是在做些什么。 不仅仅是为了助农扶贫，同样……还从世家身上不断的往外掏钱。 一套兵甲就得五千钱，精美些的八千钱，价格虽然适中，但耐不住……都是一千套一千套起订的啊。 他好奇之下，也是试验过商行贩卖的兵甲质量，心中感叹，幸亏……黄月英不是穷兵黩武的人，如不然，哪里还有江东啊。 以往孙策与甘宁一战时，周瑜与孙策就对甘宁手下兵士的铁甲与武器有过描述。 其甲成板状，覆胸、腹，后背等，四肢亦捆有薄甲，防御性能胜过我军大矣，箭矢不入，刀枪难伤。 原本他以为是只要铁甲就有这个作用，其实还得是特殊材料的铁甲才能有这样的性能。 然后……他又翻出了商行买下的矿产数量，默默的放了回去。 有些事，他还是不看。 一看，心中就要多想，一多想，心潮澎湃之下，他一个晚上都别想睡好。 …… 黄月英是不知道鲁肃的心思，打算忙完了这一阵，带鲁肃回楚安瞧瞧。 有些东西，总得鲁肃亲眼见过，心里才会有概念。 安排好了作坊里工匠们的任务，黄月英又回到了城内，准备给刘备践行。 刘备来襄阳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月，和刘表也谈过心了，明白了对方的安排。此时打算回叶县了，自然要带上各家的孩子，不过，他也想问黄月英一些事情。 府中。 黄月英见着被刘备带在身边的几个孩子，无奈笑笑。 这半个多月来，她这几个便宜弟子没有受到她的管束，原以为能疯玩一阵，结果是……被刘备拘着了，不仅每日都要看书，还得被刘备抽查释义与理解。 “阿楚。”刘备笑着见礼。 “玄德公。”黄月英也见礼，“请入座。” 刘备自是应下。 “见过先生。”孩子们也随即行礼。 “去坐。”黄月英笑笑，把手放在张苞脑袋上揉了揉，啊，小萝卜头的手感还挺好。 张苞也不得反抗，过了好一会儿才去坐下。 “备明日便要启程回叶县了，苞儿他们，届时也会与备一道回去，阿楚可有课业要布置的？”刘备见着黄月英也落座了，率先问道。 一众孩子们：！！！ 黄月英点了点头，看向几个孩子，“去岁已观察过宿麦与禾稻的种植，今岁便需尔等亲自种一季庄稼，宿麦也好，禾稻也好，到时候写了日记或是后感交过来。” 孩子们：…… 让他们写日记也就罢了，怎么的还要种地啊！ 刘备却是点了点头，“备会帮阿楚看着的。” 黄月英笑笑，“另外，四书等课业不能落下，为人者，要先学会为人。” 孩子们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最重要的一点，有一个小组作业。” “先生请说。” “叶县百姓当今生活状态的调查。” “诺。”孩子们叹气，只得应下。 对他们来说，只有这么些作业，已经是黄月英手下留情了。 刘备听闻，则是摸了摸胡子，这样的作业，倒是稀奇，对黄月英这位先生，越发满意。 想着，到时候阿斗也是黄月英来教，总好过只读书。 第359章 孙权：本官亲自去迎 黄月英可不知道刘备的心思，如同黄氏族学一般，给孩子们布置了课业。 而后才看向刘备，她知道，今日虽是给刘备饯别，但对方一定也有事要问。 果不其然，刘备开了口，“备已至不惑之龄，虽知前路何方，但也深感此路艰难，此一别，又不知几载才能再与阿楚见面了。” 黄月英笑笑，“以如今青灰路的修建，从楚安至叶县，也不过一旬乃至七八日的功夫罢了，玄德公不必如此。” 刘备失笑，好像也是。 这次他来荆州，路上可是真正体验过马匹跑起来的速度的。 于是点头，“说的也是，如今形势，不知备可做些什么？” 黄月英思考了一下，“汉中之事，讨伐张逆，仍需将军出力。” “请阿楚细说。” “此事，具体是交由文聘将军来做的，且宛城离汉中也更近一些。”黄月英解释着，“不过，张鲁不是庸人，可从刘璋手中夺取巴中，割据汉中、巴中两地多年，并不好对付。” 刘备赞同点头。 “是以，待得益州那头有消息了，还请玄德公整兵，派一大将协助文聘将军，此为其一。”黄月英给刘备安排了些任务。 刘备应下。 “其二，吾等与曹贼，定有一战。”黄月英说起了北方的事儿，“此时，曹操注意力多在邺城，正是将军打探与结交曹操手下将领的时机。” 刘备驻守的位置，就注定了会与曹操势力接壤。 除去一些曹操的死忠，这个时候，估计有不少人都会想着要与荆州结交一番。 各世家，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再说了现在的刘备，虽然比刘表等人要穷，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穷，比历史上好多了。 加上商行的底蕴，粗略的结交一些曹操手下的将领或者官员，还是能行的。 她要定南方，征北方，的确逃不开刘备，也逃不开关二爷，张三爷这些猛将。 可有朝一日定了天下之后，才是她最忙的时候。 有句俗语，叫做打天下易，治天下难，这个乱世，即便是定下来，真要大治，至少数十年之功。 到时候，如何安置这些有功的武将，是否往外扩张，就又是一大难题。 人生短短数十年，她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去做这么多事……压力还是有的，所以，得找人给她打工啊。 给她打工的人越多，她到时候就能够越轻松。 “备明白了。”刘备于是应下。 “或许，汉中之战，便有可能牵扯到曹贼。”黄月英再度道。 刘备沉思，点头，汉中往北，本就是长安。 虽有千里秦川，栈道难行，但到底是能行的。 “若真如此，又当如何？”刘备继续问道。 黄月英失笑，“玄德公不妨去问问元直兄长。” 刘备也笑，倒也是，不能全指着阿楚出主意，“既如此，备明了了，此去叶县，先与文聘将军互通有无，再遣人拉拢曹操手下，若能给曹操弄点事情，那是最好的。” 黄月英自然笑着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侍从们上菜、上酒，一行人也就吃个践行饭。 …… 次日，刘备带人离去。 黄月英则是再次去了州牧府，她交代刘备的这些事儿，也得和刘表过一下明路，免得刘表生疑。 刘表听了，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很快也笑了，道，“阿楚这番布置，拿下汉中的几率便更大了些。” “阿楚也是昨日才想到的。”黄月英笑笑，刘表的表情变化，她看在眼里。 如今的刘表，怕是已经开始要防备刘备了。 “无妨。”刘表摆手。 黄月英的立场，他是相信的，毕竟两人的亲戚关系摆在这儿。 他担心的，是刘备会不会发展得过大了。 如今刘备手中的兵力，已远超投靠荆州之时。 他年纪又大了，这个位置……或许也没几年好坐，到时候要交给刘琮，刘琮又能否压得住？ 不过，他又看了一眼黄月英，有阿楚在，必然是压得住的。 如今荆州几乎全境推广了冬麦夏稻的办法，他这荆州牧的名头，已经让所有老百姓都感恩戴德了。 有这一层保障在，刘琮只要不犯错，那就没有问题。 “阿楚已是十八了。”刘表笑笑，“这些年，可还有男子入得阿楚的眼？” 黄月英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刘表乐了，“这点头又摇头，是何意？” “有人入眼，只是那人已经有好些年不在荆州了。”黄月英解释。 刘表微愣，随后大笑，“那便，寻回来！” 这下，刘表心里倒是松口气，好在，阿楚的终生大事还是有着落了，不然……阿楚真要是不成婚，别说黄承彦夫妻俩，就是蔡夫人也得把他念叨死。 黄月英笑着点头，那倒是……不用寻，应该快回来了才是。 …… 江东，陆府。 陆绩仍思考着诸葛亮说给他的话，“公纪若出仕，便需获江东之民心、名望，方可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吗？陆绩双眼看向了窗外。 他的这位好友，已经留下了建议，而后继续游学了。 若非家庭的担子压着，他也想游历各处啊。 “葛兄说得对，陆家……不能再由伯言一人撑门面了，此时乃是江东低谷之时，只有这般时候加入，再谋一些功绩，以我陆氏门风，拨乱反正……自是不再话下。” 心里这么想着，陆绩也就这么做了。 待得陆逊今日下衙，他便告诉了陆逊自己的决定。 陆逊喜不自胜，“如此一来，我与叔父，定能传成一时佳话。” 说着，便是去拉陆绩的手，往外而去，“此时，便去州牧府！” 陆绩失笑，点了点头。 一时佳话吗？ 怕是这佳话的主角，还有扬州牧孙权：不计前嫌，任人唯才。 只是见着自己的手被拉住，心中也是无奈，伯言这也太心急了？ 但正如葛兄所言，此时的江东集团，需要江东士族的投效。 自己此时出仕，正好。 州牧府。 孙权听得陆逊带着陆绩来拜访，眼中有过惊讶，随后便欣喜起来，“带进来……不，本官亲自去迎，奉好茶！” “诺！” 第360章 黄寅：阿楚回来了？赶紧来搭把手！ 陆绩见着跑出来的孙权，微愣，心中倒也是有那么一些感动。 随即整肃仪容，对着孙权见礼，“陆绩，见过州牧。” 孙权便直接上前，抓住了陆绩的手，“莫要多礼，公纪愿出仕，权求之不得。” 说着，就要拉陆绩往府里去。 陆绩只得应下，脸上带着些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不嫌弃他年纪小，又或者其实是不敢嫌弃他年纪小，孙权要做给别人看，即便是年纪小，只要有才能，他也用吗？ 这些想法，在陆绩心中转过不少，也并不在意。 如同葛兄所言，他此次在孙权手中出仕，或许……会时时被带在身边，又或者，还有其他手段来收买他，收买人心，以表重视。 进了府，孙权赶紧让人坐下，令侍从奉茶。 “公纪之年轻，令权好生佩服。”孙权感叹。 他在陆绩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前几年呢，那个时候虽然也有心烦的事儿，但绝对没有这么多。 现在都什么破事儿啊！ 这世道对他恶意太大了！ 陆绩却是感叹一声，他与孙权，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中间差了这么几年，对方变的很多，明显的……老了些。 以往的意气风发，早已成了如今的焦头烂额。 世道弄人。 …… 建安九年，走入了四月，宿麦又临收获。 楚安庄子上，工人们、孩子们都放了农忙假，一个个穿着粗布短衣，便跟着师长或者家人去抢收麦子了。 “子敬觉得如何？”黄月英也将鲁肃带回了楚安。 鲁肃不想夸也不行，略有些苦涩，“若大汉处处如此，可称为盛世。” 一路走来，全是青灰路，商贾繁盛，不比襄阳要差，要知道，襄阳是荆州的治所，而楚安……仅仅是眼前之人的封地，以往，只是一个下县。 然后，他还看到了地里有一些奇怪的机器，有人踩着踏板，割下的麦子就脱了粒。 仔细看了看这边的麦子，比他所认知的要高大一些，麦粒也更饱满。 一年两季作物，荆州……怎么会缺钱粮啊！ 黄月英也不在意鲁肃的语气，这世上，有不少人都怀旧。 特别是，被迫做出选择时，便会对当时没选的人或事物越发怀念。 “东家！” “女君！” 路上，见到黄月英的人有着不同的称呼，然后好奇的看了鲁肃一眼，就干自己的事儿了。 黄月英都是笑着回应。 鲁肃又默，即便是孙策，在江东之地，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名望，更别说孙权了。 “阿楚回来了？”正在收割试验田的黄寅见到了黄月英一行人，有些欣喜，而后道，“赶紧赶紧，来搭把手！” 鲁肃错愕，如果他没有理解错，搭把手的意思就是帮忙收稻子。 黄月英则是无奈，翻身下马，对着黄武等人道，“兄长带人先回庄子，换了衣服，今日农忙，不必守着了。” 黄武应下，留下十人，先跟着黄月英，其余人才回庄子换衣服去了，待得大部分人换好衣服出来，又分出十人保护黄月英，其余再四散开去帮忙。 黄月英自然不反对黄武的安排，便把袖子一系，从田埂边拿了镰刀，开始割起了小麦。 鲁肃见着自己主公都去干活儿了，站那儿也不是，叹气，便也拿了一把镰刀，跟着干活。 “这人是谁？”黄寅问了一句。 “鲁肃，鲁子敬，江东人士，现在是兴汉商行的总管事了。”黄月英介绍着，“子敬，这是我堂兄，黄寅，字叔虎。” “啊，一哭哭回个三千封地的黄叔虎啊！”鲁肃见礼。 黄寅：…… “此事已过去这么多年，竟还有人记得？且先干活儿，这一亩麦子，是去岁优选的良种，待会儿还得看看亩产几何。” 黄月英点头，也就继续割麦子。 她突然觉得，在这样的平原上，收割的器械该想办法搞一搞了，不然……年年都靠人力，人力什么时候才能解放啊？ 至于动力，在没有电的情况下，还是只能脚踩。倒不是做不出电机，而是……要应用在农业上，电机就不能太小，储电设备也不能太小，不然太鸡肋。 鲁肃听了黄寅的话，自然也就弯腰割麦子。 这农活儿，他已有多久没做了啊？ 他从没想过，来到荆州……自己还得干活儿的。 他又看了一眼黄月英，对方干活儿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了，这样的认知，让他对这位主公的敬佩又上了一层楼。 智谋好使也就罢了，偏偏……还肯事事亲力亲为。 …… 庄外某处。 “兄长！恩师回来啦！”诸葛均蹭蹭蹭的跑进其中一亩麦田，对着正弯腰割麦的诸葛亮大喊。 诸葛亮抬起身，笑着，“好，知道了。” “那兄长，要我去与恩师说一声你也回来了吗？”诸葛均又问。 诸葛亮摇头，“都在农忙，且先等等，不急。” 诸葛均：……好。 于是，认命的拿起镰刀，干活儿。 旁边，诸葛芮大笑，“说起来，阿均今年也十五了，是个大孩子了，可有中意的女郎君？” “兄长都还未成婚呢，哪里轮得到我！”诸葛均大急。 “好啦，二姊莫要打趣阿均了。”诸葛亮笑着制止，若不制止，这火怕是马上要烧到他身上了。 诸葛芮于是笑着应下，“倒是大兄，跟着关将军去了叶县后，还未曾来过楚安呢。” 诸葛亮笑着，“无妨，书信未断，大兄安稳，且又有了恪儿，该是我们去叶县看望大兄才是。” 诸葛芮随后点头，道理上，是这样的，“既如此，便农忙后，反正现在青灰路修了不少了。” 诸葛亮应下。 自家大兄，也已经有后了。 他们诸葛家，也有了下一辈了。 想到这里，诸葛亮往远处看了看，脸上全是笑意。 …… 暮色渐起，炊烟袅袅。 饭食的香味开始传出，不少人家便往田埂边送饭食，今日农忙，吃了饭还得抓紧时间收一部分的麦子才行。 黄月英这边，当然也不会被落下。 鲁肃感动的是，竟然还有自己的一份。 见着旁边众人都不顾形象的坐在田埂边吃，自己也就不管了，干了一下午的活儿，他累了啊！ “李婶的手艺还是没的说！”黄月英咬了一块红烧肉，这甜滋滋的味道，比最初的红烧肉更正，显然是放了红糖，啊，好吃。 “早知道阿楚今日回来，便给阿楚做小锅菜了。”李婶分饭的手一顿，有些嗔怪。 “大锅的好吃，入味！”黄月英笑嘻嘻的道，“我阿父阿母呢？” “家主和夫人都在家中呢，今日也是忙了整天。” 黄月英点头，又听得李婶道，“你们先吃着，我给阿楚备热水去。” “多谢李婶！” 旁边的鲁肃：……好，他就是个外人，今天晚上也还不知道要住哪儿呢。 但这个庄子，上下氛围皆是不错，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这黄叔虎的实验田中，麦子亩产竟达了四石九十斤，再有三十斤，就到五石了！ 这是怎么样的地方啊！ 若真能推广，到时候……天下不会有饿死之人了！ 见着周围的人一家人围着吃饭，他也想家人了，他的家人也已经到了荆州，若是可以……安顿在此，是最好不过了。 正这么想着，便见一容貌飘然若仙，穿着粗布衣衫的青年，朝着这边走来。 第361章 诸葛亮：这北方各州，该留着阿楚写了 黄月英，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诸葛亮。 比之前少了一份书生气，多了份成熟，皮肤比之前也稍稍黑了些，只不过，笑容没变，眼中神采，亦没变。 “兄长回来了？” “嗯，回来了。”诸葛亮笑着点头，看向了坐在田埂边的黄月英。 一碗饭还未吃到一半，额头上青丝略凌乱，有几根因着汗水贴着皮肤，脸上也有着淡淡的红晕，身子也没那么瘦弱了，长高了不少，一双灵动的眸子中，全是惊喜之意。 看到黄月英，心中便突如其然的多了一份安定感，似是空悬许久的心，终于落下了。 这是一种，他很难言语描述的感觉。 或许，是此道不孤。 又或者，是久别重逢。 再或是二者皆有，但最真实的……其实是他心悦之，胸口处那仿佛要溢出的喜悦，从未像此次这般强烈。 黄月英心中惊喜有，开心更甚，把手中的碗放至一旁，而后拉过了诸葛亮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转到诸葛亮身后，松口气，“幸好兄长平安归来！” 诸葛亮正想说话，便听得黄月英又道，“只是……怎么感觉又长高了些？我都已经长高了啊。” 于是诸葛亮失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书箱，里头有好几个木盒，是他为黄月英准备的礼物，“看看？” 黄月英接过，点头，看着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阿楚打开看看便是。”诸葛亮没有说。 黄月英也不客气，应该是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拿出了一个木盒，打开，里头是一支带着些浅黑色纹路的木头簪子，造型别致，尾端刻着一个很小的楚字。 心里，咚咚直跳。 她知道历史上黄月英与诸葛亮是夫妻，可到底自己经历了，才知晓其中喜悦。 “这是桃木簪，游历交州时，遇到一棵雷击桃木，心喜，便取了一部分。”诸葛亮笑着解释，“花了多日方才刻好。” “嗯。”黄月英点头，“多谢……兄长？” “嗯？” “还是兄长比较顺口。” 诸葛亮失笑，“随阿楚怎么称呼，都可。” 黄月英嘿嘿一笑，便把簪子往头发上一插，然后打算开第二个木盒。 诸葛亮无奈，“别动。” 说着，把黄月英随手一插的木簪拿出，好好的给戴上了。 …… “所以……此人是谁？”鲁肃见着黄月英那发红的脸，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人有点关系啊！ 可，他不认识啊！ 自家主公，该不会过几天就要结亲了？ 若那样，这还要筹谋天下吗？ “琅琊诸葛氏，诸葛亮，字孔明，乃是山民兄的妻弟。”黄寅看了一眼鲁肃，心里……也不是滋味。 虽然知道阿楚长大了必然会有这样一日，可……这众目睽睽之下，诸葛亮也太过分了！ 但……里头还有好些东西呢，先等阿楚都看了再说！ …… 黄月英轻咳一声，耳根子通红，打开了第二个盒子，竟是一盒子品相极佳的珍珠。 “这是士燮送的。”诸葛亮解释，“当时他送了不少礼，其他都退回去了，唯有这份，我留下了，想着，到时候带回来恰好可以给你用。” 黄月英嗯了一声，脸更红了，应下，“好。” 诸葛亮也欣喜，笑道，“阿楚看看最后一个木盒。” 黄月英点头，打开了最后一个木盒，却是一本书籍，躺在盒子底部，“这是？” “游记。”诸葛亮解释，“亮走了这么些地方，便记录下了不少山川美景，想着……可以与阿楚共赏。” 黄月英于是翻开了这本书，记录的是从荆州出发，到汉中、益州、交州、江东各地的事儿，还有一些山川风景，只不过，这一本还有不少空着，“为何空着？” “南方，亮已走遍了。”诸葛亮笑着，“这北方各州，该留着阿楚写了。” 黄月英惊讶，随即失笑，重重点头，“好。” 诸葛亮的这番话，意思就是待得一统天下，到时候再把北方部分的补完。 而这三样东西，大庭广众，众目睽睽，黄月英都收了，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其余的，兄长可准备好了？”黄月英问。 “什么？”诸葛亮笑问。 “兄长及既然心中有数，那阿楚就不问啦。”黄月英见着诸葛亮的表情，哪里会不知道诸葛亮早就备好了。 “好。”诸葛亮又是笑着应下。 他当然早都准备好了，一封信，写往叶县，为的就是要准备提亲的事儿，至于需要的东西，这一趟游历各州，他也提早准备了的，总不能，空着手提亲。 “好了好了，杵在这儿像什么样子。”黄寅走了过来，“不用收麦子吗？孔明，你家麦子收完了？” 诸葛亮轻咳一声，摇头。 “那还在这儿做什么！” 诸葛亮：…… 他还是先走了。 于是，眼神示意了一下，黄月英点了点头，意思是，没事，你先去忙。 气得旁边的黄寅赶紧拉着黄月英往自己那边走，“你饭还没吃完呢！” “哦！”黄月英抱着书箱，乐呵呵的笑着。 又摸了摸簪子，又看了看里头的那本书，这才不舍的放下，吃饭干活儿。 “阿楚……主公。”鲁肃表情复杂，“那人……” “哦，他叫诸葛亮，你们以后会是很好的朋友！”黄月英开口。 鲁肃：…… 谁要问这个啊！ “主公这是要成亲了吗？” 黄月英想了想，点头，“大概是，毕竟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成亲后……所有计划？”鲁肃担心的还是这个。 “不变。”黄月英摆摆手，“兴汉商行，他也有不少原始股份的。” “哦。”鲁肃这就没有疑惑了。 反正，人家就是夫妻店呗，他能咋地？ 已经有这样一个小女郎当主公，难不成还会怕再来一个刚刚冠年的青年？ 开玩笑，也不看看他鲁肃是谁！ …… 黄承彦家中。 方才发生的事儿，早有人开开心心的跑来报信了。 “阿楚收了诸葛郎君送的簪子、南珠以及半本游记！阿楚啊，好事近了！” 黄承彦：……？？？ 他知道黄月英回来了，也知道诸葛亮是前两天回来的。 可他没有想到，诸葛亮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送东西！ 都不先提早打探一下？ 万一他被阿楚拒绝了呢？不就没有面子了？ 可阿楚啊阿楚！女儿大了，竟然自己就随便收了男子的礼物！ 还得别人来告诉他！ 他好气！ 蔡氏却是笑着，“那估摸着，两个孩子自己心中早有了主意了。” “哎，是，到时候咱们庄子上啊，就能好好热闹热闹了！” 蔡氏也是点头，是啊，恰好到年纪了。 第362章 鲁肃：终究是我错付了！ 夜色起。 今日抢收麦子的人也都收拾起了东西，开始往家赶。 劳累了一整天，自然是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休息的。 至于鲁肃，当然也已经是安排好去休息了。 而黄月英却是刚进家门，就被父母给抓了去。 “阿楚有何想说的？”黄承彦看向自家闺女。 这么几年来，长高了，长大了，那时他回家，黄月英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娃子呢。 确实，如同自家夫人说的一样，到年纪了。 只是，心中不由得酸楚。 这些年来，阿楚越长大，就越不如小时候与他亲近。 “见过阿父，阿母！”黄月英笑着见礼，“阿楚想你们了。” 有什么想说的，当然是说想他们了。 哄老父母嘛，她很熟练。 黄承彦失笑，蔡氏无奈。 “好了，今日你也辛苦了，这段时间赶路，刚到家又被叔虎抓去收麦子。”黄承彦无奈，又看到了自家女儿脑袋上那略有些精致的木簪，心情又变了变，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且先去休息。” “好。”黄月英应下，随后笑着，“阿父阿母莫要担心，阿楚心中明了。” 老父母担心的事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今天下午诸葛亮又是众目睽睽之下送的东西，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走流程。 以往她就说过，她的亲事，要她自己同意。 如今，她是自己同意了。 再者，诸葛亮的才能与人品，老父亲是考核过的，是以，不会反对。 若唯有一些不足的地方，就是诸葛家在荆州的根基太浅了，仅此而已。 不过，黄承彦不会在意这些。若真在意，他也不会硬熬着没有出仕，反而与庞德公一般喜欢当隐士。 听着黄月英的话，黄承彦只得点头。 那诸葛亮，确实才能品行皆是上佳，样貌就更别说了。 他与阿楚，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少，两人能成，总好过他另给阿楚选上一人。 …… 次日。 庞山民上门拜访。 自家小舅子，还是给他找了事儿做。 虽然这事儿，他也是早就知晓的。 但没办法，诸葛瑾此时不在，他这当人姐夫的，总得出来干活儿。 …… 黄月英则是休息了一晚上后，神清气爽。 吃了早食，又翻看起了诸葛亮的那本游记，除去山川风景险要之外，还有一些诸葛亮当时的心得。 不多时，鲁肃来了。 黄月英才想起，哦，对哦，鲁肃还在呢，差点儿给忘了。 于是收拾好东西，便出了门，也见到了休整一夜的鲁肃。 “子敬倒是起得早。”黄月英笑着打招呼。 鲁肃也无奈，“到了新地方，肃可不容易睡的安稳。”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楚安。 黄月英点头，而后又去寻了诸葛亮，对着鲁肃道，“昨日来不及为子敬介绍……” 鲁肃幽幽道，“已听叔虎说过了，琅琊诸葛氏，名亮，字孔明，才能与品行都很好。” 诸葛亮一愣，看了看鲁肃，随即见礼，“亮，有礼了。” “鲁肃，字子敬，有礼。”鲁肃也回礼。 “兄长，子敬是之前孙权派来出使荆州的使者。”黄月英笑着，便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诸葛亮点头，“为兄去江东时，也曾打探过周郎实验冬麦夏稻之法的进度，确实听闻是有所进展的，此时交给江东，能换来子敬，也不亏。” 鲁肃：……！！！ 他听到了啥！公瑾已经快要把法子给实验出来了？结果他鲁肃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他原本对自己换取了冬麦夏稻的法子已经看得很通透了，没想到……到底是他错付了。 黄月英见鲁肃的表情，道，“好啦，子敬，往事已不可追。再者，即便周公瑾实验有了些许进展，但……那又如何？他还得再花几年将此事研究成功？孙权会等他，但……江东世家会等吗？” 鲁肃默。 他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心里总归不舒服。 “阿楚说得对，往事不可追，子敬当还没进黄氏的庄子看过？”诸葛亮笑笑。 鲁肃点头。 “走，我带你看看去！”黄月英赶紧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而后想起，“几年前，子敬与孙权是不是来过？” 鲁肃：…… “那时阿楚便知晓了？”鲁肃瞪大眼睛。 “嗯，是织布机那次。”黄月英点头。 鲁肃…… 眼前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还怎么玩儿？ 江东日后还怎么立足？ “不过也无妨，反正，让庄子里赚了钱的。”黄月英嘿嘿笑着，便带着鲁肃往庄子最边角的一个作坊而去。 作坊内，无人。 只有远处是有护卫巡视的。 因为多数人，都去抢收麦子了。 农历四月，天气慢慢热起来，一不小心就要来几场大雨，若不抢收及时……搞不好这麦子就得发芽了。 “此处是？”诸葛亮见着这个新的作坊，至少他之前离开前，是没有的。 “哦，前两年我给阿均他们多上了一门课，为格物学。”黄月英解释，“是探究万物之理的一门学问，其中有些理与道，是可以应用在民生、军事上的，这是他们的实验之处。” 诸葛亮点头，“便像是阿楚之前给亮的那本书吗？” “嗯。”黄月英点头。 诸葛亮也就理解了。 鲁肃却是听得皱眉，格物，探究万物之理？若都懂了，那不是要成仙神了？ 当然，他现在才知道，楚安出来的东西为何会引得其他地方追捧了，就因为人家花时间花精力去研究了这些东西，好用。 就比方说他和孙权贩回去的织布机，效率确实比以往的高不少。 “这边是材料实验的地方。”黄月英笑笑，而后见到了桌上的一个小电机，微愣……孩子们已经看到这部分了？ 电机的另一头，连结着两条线，线上，还有着奇奇怪怪的一根像是黑色小木棍的东西。 黄月英想了想，便摇起了电机，果真……那黑色小木棍不太稳定的发出些微弱的白色或红色的光。 “这是……”鲁肃不解。 诸葛亮却是思考起来，如果黄月英手没有去摇那个装置，方才这东西定是不会发光的。 “这应该是一个照明装置，若日后完善了，百姓们夜间便不需要油灯照明了。”黄月英解释了一下，好嘛，这群孩子……在她不在的时候，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试验。 “不需油灯？”鲁肃默默念了念这几个字。 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黄月英却是没有多纠结，于是便往另外的方向而去。 里头，有一堆水泥、砖头和沙子，还有钢筋，以及一座造到一半的平桥，她这是进到了什么土木大学吗？ 鲁肃却是看得双眼发亮，那是桥？青灰造的桥？ 第363章 敢为天下先 “是了，青灰不仅可以用来建城修路，当然也可用来造桥了。” 鲁肃惊喜不已。 江东也好，荆州也好，多水泽。 此时的水泽之地，有一些很是难以开发利用。 即便是有桥，多为木桥，即便有石桥，数量也不多，且建造起来工艺麻烦。 可瞧着这个小房间内的青灰桥，似乎……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以铁条以及青灰、石子、沙子搅拌浇筑的巨型支撑柱，或可为桥基，也可为桥面，只要模具够大，能造的青灰块也就够大。 若如此……便是大江与大河，或都有几分可能。 诸葛亮对此，也颇感兴趣，“这桥若是成了，倒是能沟通不少地方。” 黄月英点头，“不错，这应当是阿均和其他几人实验的模型。” “哦？”诸葛亮便更为好奇了。 他游学这么多年，却不知自家弟弟在黄月英的影响下，即将要成为基建狂魔了。 “在几个孩子之中，阿均的格物成绩最为优秀。”黄月英笑着，“是以，我便将与建筑相关的任务交给了阿均，除去这青灰桥外，或许还有一些器械之类的，只不过……器械不好在这房间打造便是了。” 诸葛亮微愣，“阿楚教授他们的，竟是此般经世济用之学？” “嗯。”黄月英点头，“当时交予兄长那本书，不过是格物学中……在如今最易实现的一些手段，但阿均他们研究的，却是要有一定的基础后方可实行的手段。” 诸葛亮感叹，“既如此，亮便心中有数了。” 一旁的鲁肃，却是张了张嘴。 这学问，嘶……听起来实在高深啊！ 万物之理，当真那般有用吗？ 对了，那是万物之理啊！如何会没有用处呢！ 只是，那阿均……应当是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似乎也是还未成年，却已经有这般本事了？ 若荆州未来的孩子代代如此，江东如何能争得过？ 别说江东争不过，就是曹操也争不过啊！ 黄月英这谋天下，是真的在谋天下啊！ 此时虽不显，但只要积累几年……必是锋芒外露。 而积累几年的时间，也是足够的。 曹操此时忙于平定北方，荆州北面又有刘备镇守，是以没有来自北方的威胁。 而江东呢，被黄月英的一些谋算弄得人人自危，他还不得不卖身求冬麦夏稻之法以安江东……所以，没有来自东面的威胁。 至于南方与西方，交州早就和荆州混在了一起。 益州牧刘璋又是个暗弱的主儿，让他打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荆州，不，黄月英有足够的时间来发展自己手中的势力。 最直接的体现，便是黄月英通过商行给刘表与刘备手中的兵士换兵甲。 那兵甲，价高，但……实用性也摆在那儿啊！ “所以，他们其实……已经很厉害了。”黄月英笑着。 诸葛亮也笑，“的确如此，到底都长大了，没有白费这么些年。” 黄月英失笑，随后带着两人又往其他地方探索。 滑轮组、吊塔、吊车……这是另一个房间内的内容。 又有一个房间内，是放着各式各样的矿石。 还有一个房间，放着好几个简易的手摇电机。 黄月英更是无奈，这群孩子……倒是一个个通力合作的很，是了不起了。 只不过，如今他们的研究还都只是随着自己的兴趣而去，尚未有研究能立马用于民生或者军事。 既然如此，她该给他们定一下课题了。 …… 参观完这个实验作坊，黄月英又带着鲁肃参观了炼铁作坊。 “以往便知晓庄里有不少高塔，竟是为了炼铁所用！”鲁肃瞪大眼睛，而且……练出来的铁水就是百炼钢！ 这他么让其他人怎么比？ 这百炼钢，造价高且难得，可在这庄子上，却是一炉一炉的出，一炉便是数百斤，一日能出数千斤！ 这让其他人怎么玩儿？ 这天下，最后不是荆州的都说不过去！ 有这实力，黄月英就算是想要以女子之身称帝，也没有特别大的难度啊！ 鲁肃心里，是转了又转，随即叹一口气，难怪……商行的那本章程，不仅是以庶民百姓为先，且……有些条例规定的甚至像是律令。 黄月英则是与诸葛亮对视一眼，随即笑道，“子敬是不是在想，楚安有这般实力，为何还要找人辅佐？” 鲁肃点头，“若阿楚要一统天下，不是不能，若阿楚坐上那位置，这天下方才能最好的按照阿楚的意思去变化才对。” 黄月英笑笑，“女子称帝，非不可为，实是嫌麻烦。” 旁边，诸葛亮也笑了，的确麻烦。 “若阿楚真那么做了，会凭白多了不少敌人，并且……还要浪费时间与精力去处理，更有可能的，会死伤无数百姓。”诸葛亮解释着。 鲁肃再度点头，“孔明的意思是，只要对百姓有益，谁坐那个位置都无所谓吗？这也是阿楚的意思吗？” 黄月英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我所做所为，皆为庶民百姓，而非为所谓的权力。”黄月英解释，“方今天下，庶民因乱世，人不如犬，一年到头能吃饱喝足者，又有几何？” “易子而食。” “那程昱，为了前程，可是做了人脯。” “又有妇人自卖其肉，留钱为家，家人去寻时……只有那肱骨之肉还挂在肉铺中……这般景象，子敬或也见过。” 鲁肃默，叹气。 他内心其实也早就有决断，哪怕……他知道冬麦夏稻之法也已经快被周瑜研究出来了。 事实上，这法子与他孰轻孰重，他还是知晓的，这法子早一日推广，便能早一些救下不少百姓。 只是，这世上竟真有如傻子一般，不计自身牺牲与名利，欲学做圣人。 诸葛亮也幽幽叹气。 他这些年游学，可没少见到这种景象。 能伸手的，他伸了。 可没有办法的，他也没有办法。 “要改变这般情况，便需有人敢为天下先！”黄月英又接着道。 “敢为天下先。”鲁肃默默的念叨这句话。 诸葛亮眼神也亮了，随即笑着点头，是啊，是要有人敢为天下先。 跳出现有的思维与眼界，走出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出来。 “阿楚不才，恰愿成为此人。”黄月英看向诸葛亮，随后笑了笑，“幸而，此道不孤，有兄长陪着。” 诸葛亮无奈，失笑，“一不小心上了阿楚的贼船，下不去啦。” “再者，子敬如今，亦为同道。” 鲁肃微愣，随后无奈笑着，“没有办法，肃是被阿楚以冬麦夏稻之法买下的，别无他路。” 再接着，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第364章 蒸汽机安排 有过这样一番交心之语，鲁肃心中又好受了不少。 这两人，皆是天资纵横之人，却可为庶民百姓做到这等地步……他鲁肃，又凭什么不可以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哪个读书人的理想不是这个？而他，便跟着这两位，一起……治大国！ 再然后，黄月英又带着鲁肃参观了研究织布机的作坊。 鲁肃默了默，孙权当时买回去的织布机……已经不是最新的了啊。 哎…… 在他看来，只要黄月英正常的按照计划去实施，一步一步的增强荆州的实力，那真是……到时候就是平推啊！毫无悬念！ 诸葛亮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此等器械研究，也算格物的一种？” “是。”黄月英点头，“万物之理不变，任何人的研究不过是稍稍揭开真相的一角……” 诸葛亮点点头，“好。” 随后诸葛亮谈起了刘备，“此前收到阿楚的书信，说是聘了玄德公为第三合伙人？” “是啊。”黄月英点头，“当时就想着，他得带着他那三兄弟去平定乱世方可。” “阿楚的试验，当真过了？” “过了。” 诸葛亮便心中有数，自有了定计。 “那……玄德公也算兴汉会会员了？”鲁肃问。 他记得，黄月英当时在说百年计划的时候说过，入兴汉商行之人，不一定是兴汉会会员，仍需通过严厉的考核才能成为会员。 黄月英摇头，“不，兴汉会会员，会以振兴汉民，为天下百姓之崛起而奋斗，玄德公虽为商行合伙人，却仍在考察期。” “考察期？”诸葛亮眯了眯眼睛。 黄月英却是点头，看向诸葛亮，笑着，“日后还需兄长多辛劳一些，把玄德公等人也争取过来才可。” 诸葛亮微微一愣，随即无奈，点头应下。 鲁肃：……他怎么好像听不懂？ 不管了，这两个人总归是夫妻一体，他鲁肃，就是个外人。 随后带着鲁肃又参观了庄子里的一部分生态农业，鲁肃便知晓，有些东西，楚安这个庄子上是实验了好些年，到时候一推出……或许就能令民生更上一个台阶啊！ 这样的治世之能，他鲁肃可比不上。 而黄月英，却是问了鲁肃，“子敬听过当时阿楚那百年计划，如今再看这庄子上的东西，有何想法？” “事务繁杂，咱们这三个人……可不够。”鲁肃道了一句。 黄月英随后笑了，的确如此。 诸葛亮也笑，看来，这鲁子敬心中很清楚嘛，阿楚以冬麦夏稻之法买下对方，不亏。 接着，几人又商谈了一番，然后就加入了抢麦大业。 几日下来，黄月英扶了扶腰，咬牙切齿，不管怎么样，下半年搞不了电动收割机，至少搞个手动的。 收完了麦子，接下去还是农忙。 麦子脱粒，晾干，入库。 麦田修整，追肥，变旱为水。 鲁肃不得不佩服，在楚安，不……或者是在荆州，已经有一套完整的冬麦夏稻的种植办法。 再看到成筐成筐的稻苗被整整齐齐的插在水田之中，其植株距离是他从未见过的，便知晓……黄月英给他的法子，并未作假。 只是，等他体验了一番插秧的劳累，他就知道……即便是一年两熟，但也绝对不是毫无付出，太累了！ 幸好，这边有曲辕犁。 而且，这几年这个庄子上不仅培育了良马，还培育了耕牛……数量不少。 若不然，这么一通活儿下来，肯定有人会坚持不下来的。 与此同时，诸葛瑾也带人到了楚安，为的，便是提亲一事。 不过一日，黄月英与诸葛亮的事儿，便是定下了。 黄氏族人是终于松口气，好歹……阿楚在二十岁之前定亲了！可喜可贺！ 对于改变一族生活的黄月英，大家是都希望她能找一个如意郎君的。 这诸葛二郎，他们知晓，是庞山民的妻弟，也算是出自大族，在荆州根基虽然不深，但耐不住人长得极为好看。 他们觉得，阿楚喜欢便可了。 而当事人，却是在给诸葛均他们布置课题。 “蒸汽机的原理，你们也都应当看过。”黄月英对着几人道。 “嗯，可恩师不是说，受限于材料……暂时还不可为吗？”诸葛均几人点头，而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原本是这样以为的，但想了想，与其让你们自行发挥，还不如定下内容与方向，或许走得能更快些。”黄月英笑着。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这里有份设计图，你们先看看。”黄月英递过一份图纸。 这是她在众多版本的蒸汽机中选取的最简单的一个版本，用来给他们练手，再好不过。 若成，再往前进一步，造成熟版本的，而后试用在船只或者纺织上。 造一台蒸汽机，需要不少铁、铜等材料，还要有对器械原理了解的人来主导，当然，安全性更是不能马虎。 所以，这一次的蒸汽机项目启动会，黄月英说了小半个时辰，认认真真的叮嘱了不少事儿，才让他们各自去找人配合了。 毕竟，真要打造东西……这几个半大孩子还是不行，得找成熟工匠。 …… “若以阿楚所言，这蒸汽机造出后，可极大的节省人力？”诸葛亮大概理解了黄月英的意思，问道。 黄月英点头，“是，它其实就是将煤炭燃烧产生的热能，转化为动能的一个过程。” “就好似……阿楚当时转动了那个电机，那黑棍才会发光一般？”诸葛亮很快举一反三。 “那是动能转化为电能，又转化为热能与光能。”黄月英点头，解释了一番。 诸葛亮很快理解所谓的热能、动能等，只是那电能…… 鲁肃一头懵，这俩人说个什么天书啊，“阿楚真觉得，他们这群孩子能造出那样的器械来？” “不是他们能造出来，而是他们配合着工匠能造出来。”黄月英解释，“他们的目的，是研究与掌握，工匠的作用，是配合，若能量产……呵呵，从楚安至许昌，不过一日时间。” 鲁肃瞪大眼睛，“还能用于行路？” “自然，真造出来了，能代替很多人力和畜力。” “那，肃便等着看了。”鲁肃不觉得黄月英会说谎，实在是……他在这个地方见到了许多超出他认知的东西。 “亮也就等着了。”诸葛亮笑笑，“不过，过段时间亮要去一趟叶县。” “哦？”黄月英不解。 “大兄有了孩子，我们几个一次都还没去呢。”诸葛亮解释，“再者，到时候还要去隆中一趟，这么些年没回去，总得看看。” 黄月英自然是应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待兄长回来，得帮阿楚完善一番计划。” “好。” 第365章 建安九年的上半年 任何时代，经济基础才能决定上层建筑。 如果百姓吃都吃不饱，无法生存，也就不用谈什么创新与变革了。 其实生存资源一直都是够的，只是，自觉高高在上的那群人不会把资源分出去罢了，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种理论，黄月英也不止一次的与诸葛亮灌输过，后者更是在听了黄月英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后，深以为然。 生存资源的分布不均，让这世道分成了多个世界。 贫者无立锥之地，饿死者不计其数，富者酒池肉林，为祸地方，家中金银粮食堆满库仓。 想要打破这样的情况，平定天下为其一，其二就是立法使贫富差距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当然，第二点还需仔细完善，到时候……才真的是与世家作对。 只不过，现如今不必考虑第二点。 “既然孔明要去叶县，那我等可要回襄阳？”鲁肃看向了黄月英。 在楚安，他见识到了很多超出他认知的东西，他也相信……黄月英的大计划是能成的。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去理清与发展商行，收纳会员，让他们明白……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黄月英想了想，点头，“也好，恰好还得关注汉中等地的形势，在襄阳更方便些。” 鲁肃笑着摸了摸胡子，襄阳到底是一州治所，消息往来会更加灵通。 “只是……让阿均他们研究这蒸汽机，我又有些放心不下。”黄月英叹气。 “那不如，子敬回襄阳，有消息快马或行船传来便可。”诸葛亮微笑着，“反正，如今修了青灰路，方便了许多。” 他总不能看着鲁肃这么一个大汉和自家媳妇儿一起去襄阳，还留在那儿日夜商议大计？ 鲁肃随后也点头，对此没有意见。 “既如此，那我便再准备些东西，子敬慢慢的命商行去实行。”黄月英又道。 “好。”鲁肃应下。 于是，三人便暂时各回各家。 黄月英则是去准备了一些针对不同地区的商行发展与规划，去年在荆州各地查账，算是把荆州走了一遍。 虽说百姓的贫困都相似，但各地的发展之路却不尽相同，就如后世的扶贫道路，要因地制宜发展经济一般。 有一些能当时便做出决定的，她早已命人去做，还有一些地方，贫困的很没有特色……想要发展经济，还得她帮他们找出路。 种桑、养鱼、种果树，又或者是商行牵头，建一些作坊，带动当地经济。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冬麦夏稻的推广。 荆州多数地方，可行冬麦夏稻，可有一些地方……要将旱田改为水田，实在太难，并不适合。 这样一来，她就需要去寻一些不错的良种，例如……玉米、土豆、红薯什么的，只是这些不是在美洲就是在南美洲，太远了。 或许可以多弄一些葛根、山药、大豆让百姓们在贫瘠些的山地种植，水资源丰富的，除去养鱼之外，还要种植莲藕等。 总之，得先把人的肚子填饱再说。 仓廪足，方能识礼仪啊，打好经济基础，人口暴涨，到时候她的计划才能往前狂奔啊。 …… 庞山民家。 庞山民今日也未曾去县衙，因为要招待诸葛瑾，两人便也聊了一些家常。 等见到诸葛亮，两人便都笑了笑。 诸葛亮也笑，随后找了地方坐下。 “孔明也长大了。”诸葛瑾感叹。 这般乱世，他们父母早亡，都是叔父带大的，叔父没多久也就去世了，兄弟姊妹几个，能平安长大，其实已经实属不易。 又因各自成家立业，各奔东西，一年也难得见上几回。 “辛苦兄长这一遭了。”诸葛亮笑笑。 “长兄如父，谁让我比你大。”诸葛瑾翻了个白眼。 两人失笑。 “今日方至楚安，发现此地……与其他地方多有不同。”诸葛瑾将话题转回，他本来是想从庞山民这里套话的，奈何庞山民就是不说。 诸葛亮则是点头，“的确不同。” “所以，你未来夫人想做什么？”诸葛瑾问道。 诸葛亮轻咳一声，“自是匡扶汉室。” 诸葛瑾皱眉，“帮着造兵甲？囤钱粮？” “这是最主要的手段。”诸葛亮点头。 “她会选刘荆州？还是刘豫州？”诸葛瑾追问。 他知道刘备与黄月英关系不错，刘备手下那些将领和黄月英关系也不错，甚至都让自家孩子拜了黄月英为师。 但……刘表是她姨丈啊！血缘亲戚关系，是一条天然的利益链。 诸葛亮只是笑笑，“不论是谁，都不影响。” 诸葛瑾眯了眯眼睛，都不影响？那就说明，在孔明的心里，早已有了定计。 “叶县虽是坚城，可玄德公到底只是客居。”诸葛瑾笑着，“刘荆州愈老，心中大概已有了些安排。” 诸葛亮则笑，“大概是。” 以刘表的性格，这个时候不安排刘备是不可能的，再怎么说，刘表也想给刘琮铺路。 刘表在，还能影响荆州各臣子对刘备的态度，可刘表一旦不在……小人作祟，刘琮就是想不对刘备生戒心，都很难。 “叶县的兴汉商行，做的事儿不少，为兄可不信孔明的未来夫人，会完全不顾。”诸葛瑾想了想，大概也有判断。 最差的结果，就是黄月英居中调节，维持双方的一个平衡。 “兄长既知，何必问亮？”诸葛亮仍笑着。 “你啊。”诸葛瑾无奈，也不再谈论这些东西，“婚事已定，过几日我便回叶县了。” 诸葛亮点头，“到时候我与兄长一道，去看看阿恪。” 诸葛瑾笑，“好。” …… 过了几日，诸葛亮跟着诸葛瑾离开了楚安。 鲁肃也带着黄月英给的计划本回了襄阳。 而黄月英，则是开始和诸葛均等人一起，研制一些器械。 不同的是诸葛均等人研制的是蒸汽机，她研制的……是收割机以及播种机。 收割机的基础原理不难，就是一排十分锋利的钉齿，下方在弄几圈锋利的刀片，手摇或者手推起来，刀片也好，钉齿也好，都能将麦秆或者是稻杆割断。 播种机原理同样也不难，最核心的，便是排种器。 不过一月，手动版本的收割机与播种机便是研发了出来，引得黄寅侧目。 “阿楚这妙想……倒是极省人力啊！” “我方才回庄子，都还没回家呢，就被兄长喊去收麦子，又插了好几日的秧苗。”黄月英翻了个白眼，“为的，就是偷懒。” 黄寅嘿嘿一笑，“行，为兄给你找块空地试试，看看需不需要再改进。” 黄月英自无不可。 …… 黄月英这头是农忙加研究，曹操那头却是打仗打到昏天黑地，一路凯歌。 四月，曹操觉得邺城一时难以攻下，就留曹洪继续攻城，自己率兵攻下毛城（今河南武安西），切断从并州（治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向邺城运送粮食的通道。 五月，曹操又命士兵在邺城城外挖掘濠堑，周围四十里，深、宽各二丈，引漳水灌城。邺城城中乏粮，饿死者过半，形势极为危急，审配指挥将士竭力防守。 七月，袁尚听说邺城危险，亲率兵万余人回救，审配见袁尚救兵来到，出兵城外，欲以袁尚里应外合，冲出重围。 结果被曹操派兵迎头截击，将审配赶回城中，又挥军击败袁尚。 袁尚吓得不行，便派使者向曹操请求投降，曹操不许。 袁尚退兵，曹操随后追击，期间各式部将都临阵投降曹操，军队溃散，袁尚见大势已去，逃奔中山郡。 而曹操大获全胜，尽得袁尚辎重、印绶、节钺等物，于是使人拿袁尚印绶以示城内，城内守军崩溃。 八月，审配之侄审劳开城门迎纳曹军，曹操遂占领邺城，至此，曹操平定冀州。 第366章 刘表：阿楚难道是荆州牧？ 邺城。 曹操风光满面，终于放松了许多。 袁绍留下的资产，大部分……还是被他接收了啊！ 如今他手下，可谓是兵锋强盛，到时候再把剩下的那些个地方平定了，北方就该彻底一统了！ 这段时间，他也没有怎么关注其他地方的消息，毕竟人在前线，那是真的没空。 如今空下来些，他刚打算放松一会儿，郭嘉却是匆匆赶来，“见过主公。” “奉孝神色匆忙，何事啊？”曹操心里一咯噔，又有不好的预感。 “汉中，张鲁求援。”郭嘉掏出了公文，递给曹操，“五月，荆州联结益州，共伐张鲁，六月进兵，七月仍在对峙，张鲁腹背受敌，此信……乃是张鲁好不容易派人突围才送出来的。” 曹操满脸不悦，“难怪文若那边一直没有受到荆州的骚扰。” 他出兵打北方，最怕的就是许昌被人偷了，可这一次，竟然是半点风声都无，原因竟是在此。 “荆州那边，是打定主意要与我等最后决死一战了。”郭嘉开口，“汉中……不可不援。” 曹操揉了揉眉头，只觉得杂事纷乱，荆州那边是不让他有片刻的好心情啊！ “荆州何人出战？” “是……关将军，以及文聘将军。”郭嘉苦笑。 曹操咬牙，随即叹气，“是这两人啊，若真如此，汉中危矣。” 关羽个人勇武，他很欣赏。 关羽的能力，他更是看重。 可惜，人家结义了，关羽虽受了他的恩德，但也还了不少。 再加上文聘，汉中……怎么可能能守得住？ 更别说，益州那边还出兵了。 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张鲁想逃，都很难。 可是，张鲁毕竟是接受了朝廷的册封的，算是在他的庇护之下，若真被荆州拿下了，益州之地，他就无法染指了。 益州这地方，交通虽然很不好，但是……耐不住人家产粮食啊！ 汉高祖刘邦就是凭着这地方反击的！ 荆州有冬麦夏稻的法子，他已经比不过了，若益州也让荆州取了……到时候刘表那边就是拖，也能把他拖到很不利的境地。 “文若可有应对？”曹操又问，随即失笑，又看了看手中的公文，公文的后半部分，记载的是荀彧的安排。 其所思所虑，与曹操不谋而合。 同样，也只能派了人去救援。 但千里秦川，哪里是那么好过的，搞不好，等他们人派去了，汉中已经下了。 再者……此时的荆州，在南方威名甚重，不比他挟天子要差啊！ …… 汉中。 关羽见着被缚住的张鲁，冷笑了笑，“张鲁，可愿降否？” “我张鲁，到底是朝廷命官，尔等如此羞辱于我，竟还好意思说要匡佐大汉？”张鲁呸了一声。 “世人皆知，曹贼挟天子而令诸侯。刘荆州有天子手书，欲勤王讨贼，你张鲁呢？答应了荆州又答应了曹贼？此等人，实在是下作！” 关羽还未开口，把张鲁绑来的副将却是先骂了起来。 一个多月来，汉中与巴中被围，原本张鲁这头不该这么快就败了的。 奈何城内世家，多数都是心向荆州，早有投荆州的意思，再加上大兵压境，来将又是关羽，人心浮动的更是厉害。 于是，过了一个多月后，计划终于执行。 张鲁被“自己人”绑了，送到了关羽面前。 “正是！”又有人应着，仿佛很不齿张鲁的所作所为。 关羽内心叹气，形势啊……到底在荆州这边。 “巴中还未取下，即刻取张鲁印，派人接收巴郡。”关羽也不管其他，关心起了正事。 话音落下，便有人奉上了张鲁的印章与兵符。 关羽命人接过，而后看向文聘，“文聘将军，便辛苦你一趟了。” 文聘笑着，“无妨，正是要去这一趟，好为州牧拿下巴郡。” 于是，便带兵去了巴中。 顺利的话，汉中与巴中，尽归荆州。 至于刘璋那边？还给他是不可能的。 “还请将军率军入城！” “请将军入城！” …… 八月。 关羽、文聘袭取汉中与巴中的消息，传至叶县。 刘备乐得是合不拢嘴，这样一来，他总算是有些作用了，不至于待在叶县啥也不做。 “要俺老张说，直接宰了那张鲁得了，二哥还把他送回荆州来！”张飞撇嘴。 像张鲁这样的人，反复无常，他最是不喜了。 刘备无奈，“三弟莫要胡言。” “子龙!” “末将在！” “便由你走一趟襄阳罢。” “诺！” 安排好，刘备也就放松不少，这一战，到底是有了结果了。 如此，他便不必担忧了。 …… 几日后。 刘表闻信，先是大喜，随后又皱起了眉头。 按这信中所说，首功是关羽的，次要功劳才是文聘的。 汉中世家绑了张鲁请降，说白了是惧怕荆州的威势，也怕关羽这样的猛将。 如此一来，在刘表而言，首要功劳应该是文聘的才对。 关羽出了风头，就意味着……刘备出风头。 刘琮却是没有这么多心思，笑着，“父亲，关将军与文将军，皆我荆州肱骨也！此时一南一北分别坐镇巴中与汉中，则……益州可谋矣！” “谁说要谋益州了？”刘表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啊？阿楚之前不是说……”刘琮瞪大眼睛。 “阿楚难道是荆州牧？”刘表突然有些生气。 文聘镇守巴郡，他是信得过的……可正因为如此，荆北之地，却是要由刘备那边说了算了！ 等他走了，琮儿还能压住刘备吗？ 再一想到叶县与宛城之地，距离襄阳实在很近……万一刘备有些其他心思，那……刘琮岂不休矣？ 阿楚似乎……很信任刘备！ 又收了刘备的儿子做弟子…… 阿楚是在帮刘备？ 刘表心里转过各种想法，随即又觉得脑子有些迷糊，眼皮有些沉重，困意袭来。 随即摆摆手，下去休息了。 刘琮则是默了默。 他不太明白为何刘表生气，但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要和刘表对着干。 再说了，刘表之前生过那么大一次病后，走路到现在都不是特别利索，作为儿子，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不开心。 下方，蒯越与蔡瑁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拿下汉中和巴中，应该是喜事啊，刘表怎么……并不开心？ “阿舅，叔父……现在当如何？”刘琮迷茫。 “此战到底是胜了，且战损也不多，可谓是大胜。”蒯越叹气，开口道，“若不奖赏，恐寒前线将士之心。” 蔡瑁点头，“的确如此，琮儿你先去你母亲那边让她探探口风。” “也可。”刘琮便应下了。 有蔡夫人在，拿捏刘表……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367章 益州贤才 蔡夫人听了刘琮的话，随后就去看了刘表，而后又出来对刘琮道， “你父亲已经休息了。” 刘琮啊了一声。 “近些时日来，你父亲精力……是越发不济了。”蔡夫人叹气，“琮儿方才所言，他先喜后怒，喜怒交加之下，身心俱疲。” 刘琮微愣。 “无妨，按你阿舅与叔父的意思去做，也按你本心去做。”蔡夫人给了刘琮支持。 刘表的状态，早已大不如前了。 荆州的事务，当然只能交给刘琮等人。 有着蒯越与蔡瑁在，也不会有其他风浪。 只是，她也听刘琮说了刘表那句话，心中……也有些寒心。 黄月英的身份摆在这儿，几乎是处处想着荆州，也想着刘表的。 益州那边，是早晚有一天都要拿下的，唯有这样，荆州才能合四州之力，与曹操对抗。 曹操那边的消息，她也听说了，一路高歌挺进，袁绍的那几个儿子，压根不是曹操的对手啊。 若荆州再不发展起来，到时候又该如何？ “好。”刘琮自然应下。 前线将士大胜，为荆州开疆拓土，难道他们这边还要寒了他们的心不成？ …… 黄月英也知晓了汉中和巴中被拿下的消息，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想了想，分别给文聘和关羽写了信，让他们仔细筹谋，多探地形。 又直接给成都的商行负责人去信，让他多注意益州的贤才，好好结交一番，还列上了几个名字。 至于刘璋那边想拿回汉中和巴中……那是不可能的，曹操不会放任不管，搞不好……她这会儿拿到信的时候，曹操的援兵已经到汉中了。 但，曹操主力在北，即便出兵救援，也得铩羽而归了。 …… 关羽看着城下的曹军，无奈摇头。 他们都已经拿了汉中和巴中了，曹操的援兵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文聘那边，也正巧能用这个借口拖一拖益州的人。 再者，只要他和文聘不撤兵，益州那边……又能如何？ …… 成都。 刘璋的心情很不好，张鲁是被拿下了，可却是被城内世家绑了献给关羽的！ 巴中也是文聘派人接收的，和益州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他白白跑了那么一趟。 荆州明明说，会退军的。 可现在呢……又说刘表受天子命，并督交、扬、荆、益，汉中与巴中，自然也在荆州牧的都督之下。 气得他想摔东西。 “如今之势，当如何啊！”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些属臣，他暗沉沉的问。 张松叹气，站了起来，“松，愿为州牧使者，再去荆州，劝荆州牧归还汉中与巴郡。” 刘璋微愣，“也可，去。” “诺。”张松便是点头应下了。 其他人见张松已经出头，也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 成都某院落中。 张松与另一青年对坐小酌。 “子乔此次去荆州，需好好探一探……那位荆州牧的意思。”青年开口。 “荆州牧，老了。”张松笑着，“孝直可知，如今荆州大小事务，皆决于其次子琮？” 法正微微皱眉，“这倒是知晓，不过，子乔可闻兴汉商行？” 张松点了点头，“嗯，听闻是那楚安君和荆州牧的产业。” “这兴汉商行……今岁动作不小。”法正皱眉。 “哦？”张松微愣，随即失笑，“左右不过一个商行罢了，怎的？又有赤糖了？” “他们如今收了不少蜀锦的货，至少是成都城内蜀锦总量的一半了。”法正手指敲击着桌案，这是他在官衙里听同僚说的。 “如此多？”张松一喜，这样一来，他或许又能收到不少钱财。 法正看了张松一眼，“子乔何故欣喜？” “咳咳，家中有蜀锦作坊，那自然是欣喜的。”张松于是笑着道。 法正也没有追问，而是道，“看来，荆州对益州，是早有图谋了。” 张松点头，“的确。” “子乔见过荆州使者，又出使过荆州，可觉得刘琮有明主之象？”法正问道。 张松想了想，道，“琮公子，不过弱冠之年，但自有气度，只是……荆州事务多是请教蒯越与蔡瑁。” 这么一说，法正心中就有数了。 在他看来，刘琮与刘表一样，都是荆州世家的棋子罢了。 这会儿刘表还在呢，刘琮就对蒯越和蔡瑁言听计从，一旦刘表没了呢？那荆州不是直接就被各世家掌控了？ 一下子，他又把刘琮给排除在明君的序列之外了。 内心叹气，想了想，又道，“子乔回来时，可去叶县拜访刘豫州？” “叶县？”张松一愣，“听闻那县城皆为青灰所造，乃是天下第一坚城，去一趟，倒也无妨，孝直有何吩咐？” “帮我看一看刘豫州。” 张松自是应下，“辛苦孝直大才被埋没，松此去，自为孝直办到。” “多谢子乔了。”法正笑了笑。 …… 告别了张松，法正到了成都城外。 远处，似乎新建了作坊，不断有人在忙碌，隐隐的，他瞧见了一面旗子，上面写着兴汉商行。 微愣，便骑着马走了过去。 “这位管事，此处缘何起了作坊？”于是，他找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问了一下。 “哦，”管事笑了笑，“今岁益州粮食丰收嘛，蜀锦产量也高，上头命我等多采购一些益州特产，可城内租金又贵些……不得已，买了偏远些的地，起个仓库。” 法正点了点头。 如今还未秋收，百姓们也恰好有空，帮着盖仓库或者作坊什么的，还能那些工钱，倒是不错。 “这位先生，可有何要事？”管事见法正先问他问题，他也就问了一下法正。 “无甚要事，只是觉得……近段时期，贵商行可要稍稍低调一些。”法正想起汉中与巴中的事儿，提醒了一句。 兴汉商行既是荆州的产业，这段时间一定不为刘璋所喜。 管事笑着，“多谢提醒，不过，益州之地物种丰产，是个好地方啊。” 法正眯了眯眼睛，他总觉得，这个管事……话里有话。 益州沃野千里，当然是个好地方，他很清楚。 不过，他也不好追问。 商人求利。 可荆州已经够富有了。 他总觉得，这个商行不简单，或许……不仅仅是商行。 待得他见到不少护卫，心中一凛，这荆州……早有谋益州的意思啊！ 就不知道，到底是谁主导的了！ 刘表……似乎不可能，他与张松谈过很多次，张松都说刘表是个宽仁的长者，对同为宗亲的刘璋，还是有几分情面的。 这兴汉商行……背后到底是何人呢？ 法正沉思了起来，想了想，难道……是楚安君？ 看向那位管事，问，“这位管事，这商行，到底是楚安君的产业，还是荆州牧的产业？” 管事失笑，“是楚安君以及楚安黄氏之产业，我们自荆州而来，也并不一定就是荆州牧的产业啊！” 法正一愣，随后也笑，“吾也有听闻，楚安黄氏，可谓是一门多杰啊！前有承彦公，后有小先生以及黄叔虎，又有天子亲封的楚安君……” 管事笑着点头，“不敢当不敢当。” 法正便明了了，这商行……的确就是黄氏的产业，和刘表……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不过他们从荆州来，借了点势力罢了。 啧……楚安黄氏？ 法正眯了眯眼睛。 第368章 刘表再病 黄月英并不知道，此时的刘表，竟然对她都生出了戒备之心。 可即便知晓，也不会去做干预。 刘表的时间，到底只剩下了没几年，加上之前犯病，能不能再活那么些年，都是未知数。 历史上，可没有记载刘表到底是为何病逝的，在她的认知中，有过脑卒中病史的病人，调养一旦不得当，极容易复发。 而后，刘表的病……真的复发了。 襄阳，州牧府。 蔡夫人抹着眼泪，“昨日还以为夫君只是与往常一般，累了就休息……可谁知，今日一早醒来，他竟又不能言语，四肢无法动弹了。” 刘琮眼眶红红，微愣，而后叹气，“早知如此，州内大小事务，便不报于父亲了，都怪我……” 如果不告诉刘表，刘表昨天就不会喜怒交加，这病就不会复发。 蒯越与蔡瑁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是叹气。 刘表对刘备有戒心，是应该的，可对黄月英有戒心，就不应该了。 这么几年来，黄月英给他们带来了巨量的财富不说，还用黄楚的身份为荆州谋划，直到被许昌逼迫致仕。 刘表上次发病……若非黄月英处理得当，刘表的病情肯定是更严重的。 而今呢……刘表竟自己又有了如此大的情绪起伏，以至于旧病复发。 “大夫……如何说的？”蔡瑁递了一块帕子给自家阿姊。 蔡夫人接过，“此次发病大抵是于昨日回来休息后……到现在已过去了六七个时辰，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大夫说，此次发病之后，会比之前更严重……或许，便要一直躺在床上了。” 简单来说，就是瘫痪。 在场之人均是沉默，到底是心有不忍的。 “幸而，琮公子已上手州内事务不少时间了。”蒯越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口。 蔡瑁也赞同，有他们在，荆州乱不起来，看向刘琮，“是否召回阿楚？” 刘琮语气难掩悲伤，点头，“如今形势变化，阿楚在襄阳……我心中更放心些。” 说完，又看向刘表，心中凄凉，到底是自己的父亲。 若是一直躺在床上，说不得……便没几年好活了。 …… 黄月英收到信时，微愣。 才知，刘表竟是旧病复发，因着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预后并不好。 为了保证时局安稳，所以刘琮与蒯越等人，希望她能回襄阳帮助他们。 黄月英心里叹气，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到来引发的蝴蝶效应呢……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心中不是滋味。 虽说在她显露价值之前，刘表对她也无特殊关注，可到底，人非草木，这么些年相处下来，还是有些感情的。 如今是建安九年，也就是公元204年的下半年了，距离赤壁……不过也就三四年时间了，到了这般关头，即便襄阳那边不说，她也是会去襄阳的。 便提笔回信，说是要安排好庄上诸多事务，再行动身。 而后，便去见了老父亲。 黄承彦此时，并不在家中，而是在诸葛均他们的实验作坊内。 作为安全总顾问，他得时时看着这些孩子，为了邓艾的课业，于是又把邓艾带在了身边。 “阿父。”黄月英见到黄承彦，见了礼。 “怎么过来了？”黄承彦问道。 “襄阳……有变，姨丈又病了，琮外兄他们想让我去帮着些。”黄月英如实拖出。 之前那次，刘表病的突然，但也因为处理得当，所以后遗症的影响不大，可这一次……怕是瞒不住了的。 也幸好，刘琮对荆州事务上手了。 黄承彦皱眉，“病了？” 黄月英点头。 “可这蒸汽机，如今正是在紧要关头……”旁边的邓艾，巴巴的道。 他虽然还未开始格物的课程，却也知道，他这些师兄以及师叔们，在造的物事很是厉害。 若是造成了，到时候马车可日行千里，大船即便是逆江而上，只要有足够的煤炭，也可不停歇。 黄月英摸了摸邓艾的脑袋。 这三个多月来，诸葛均他们用来练手的蒸汽机是早就造好了的，而现在在造的，是动力更足的成熟版本。若是真的造成，这场动力工业革命，便是要到来了。 这种关头，她也不想去襄阳，她要看着诸葛均这群人安全完成任务才能放心。 “也罢，再晚些日子去。”黄月英叹气，做出了决定。 黄承彦无奈，“阿楚决定好便可。” 黄月英点头，“此间，劳烦父亲了。” 黄承彦摆摆手，“倒是还好，在明白此蒸汽机之原理后，为父倒是很期待，如阿楚所说，此物若成，几乎可以替代所有人力，为父得亲眼看看，有了此物……这大汉朝，会变成哪般模样。” 黄月英也期待，真的成了的话，她该以兴汉商行的名义……从世家手中继续掏钱了。 同时，荆州各地的基础建设……仍需加强。 …… 九月。 曹操自任冀州牧，冀州从此成为曹魏势力的政治中心。 荆州这边，则是开始投入了紧张的秋收工作。 九月中。 蒸汽机实验成功。 黄月英松口气，便开始与黄承彦、诸葛均等人合力设计流水线生产，而后才安排好其他事情，带着黄武等人去了襄阳。 九月下旬，襄阳，州牧府。 黄月英见到躺在床上只能睁着眼睛的刘表，神情感伤，安慰了刘表与蔡夫人几句……便出了房间。 刘琮等人，则是叹气。 “姨丈……为何又病了？”黄月英则是问道。 “那日汉中与巴中军情传来……”刘琮只说了个大概，“父亲先喜后怒，便回房休息了，第二日母亲发现父亲又如之前一般，无法言语，无法活动。” “后怒？怒什么？”黄月英抓了一下重点。 汉中和巴中拿下了，照道理……应该开心才是，毕竟是开疆拓土，增强荆州实力。 她不太理解，刘表为什么要怒。 刘琮张了几次嘴，都没说…… 蔡瑁见此，与蒯越对视一眼，便把刘表的话重复了一遍。 黄月英于是更愣了，难得……刘表现在是有清醒的时候了，知道她不是荆州牧。 “姨丈的意思……阿楚明白。”黄月英看向刘琮，叹气，“荆州乃是大家的荆州，而非阿楚一人的……阿楚的建议，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仍需外兄多多思虑才是。” 刘琮摇头，“不，阿楚的建议……一定是最好的。” 黄月英内心还算欣慰，至少……目前刘琮还算知道好赖。 前些年，刘表是有野心的，她就帮着刘表助长野心，事事以荆州为先。 这些年，刘表病了，心态似乎一下就变了。 可也或许是人老成精，突然觉得要防备她，防备刘备势力。 可接下来的重点，是刘琮……会不会如同刘表一样，防备她与刘备。 第369章 黄月英：外兄如何看待左将军？ 一行人便到了书房商议。 刘琮，于主位。 荆州继承人的位置，已经毋庸置疑了。 倒是黄月英问了一句，“姨丈如此，是否请琦外兄回来侍疾。” 刘琮一愣，蒯越也愣，蔡瑁与蔡夫人更愣。 “阿楚……这……”刘琮话语有些结巴，是被黄月英吓到了。 阿楚是什么意思，又要转头支持刘琦了吗？ 黄月英叹气，“琮外兄与琦外兄，乃是亲兄弟，且……姨丈之后，继承人的位置已经明确，是以，琮外兄不必过于担忧。” 刘琮稍稍放心些，心中有些释然，“的确……兄长到底也是父亲的儿子，父亲病了，兄长回来侍疾，也是应该。” 刘表病了，且……按照他们的推断，大概是没有几年可活了。 这个时候，如果仍然不让刘琦回来，似乎也有些灭绝人性。 加上刘琮对自己继承人的位置也挺自信的，听了黄月英的话后，不觉得刘琦能有什么威胁。 蒯越与蔡瑁点了点头，“既如此，改日便给大公子传信。” 蔡夫人却是持反对票，“除非此时上禀天子，拿到天子任命，不然……不可。” 其余几人便是愕然。 黄月英叹气，州牧这个官职的继任，在如今这般乱世中，目前是子承父业。 上一代州牧会选定下一代的继承人，然后上禀天子，禀明天子后，天子会赐下任命的诏书，才算过了明路。 可……刘表的病，虽发的急，预后也不好，但毕竟还活着。 按照道理，他们要有人先去刘表那边提出这事儿……刘表同意后，他们才可往许昌那边递文书。 如今刘琮虽然得到了大部分荆州官员的认可，但自古以来，家业继承总是长子的责任……所以，蔡夫人拒绝，也是理所应当，她想要更稳妥一点。 黄月英想让刘表晚年几个儿子都在身边侍奉，不至于骨肉分离，只是现在……却是很难了。 除非她能去和刘表说，让刘琮继任荆州牧，取得刘表同意……走完这套流程，蔡夫人才会松口。 只是……刘表前些日子还在防备她，她这会儿去说，让刘表卸任州牧，怕是要伤刘表的心的。 其他几人，也不想承担这个刺激刘表病情的责任。 一时间，书房内寂然。 “罢了，便再等等。”黄月英叹气，看向刘琮，“如今姨丈病倒，但荆州事务却仍可照常运作，琮外兄辛苦。” 刘琮摇头，看向黄月英，“无妨，只是……天下变化极快，荆州之后，应当如何？” 黄月英却是看了看蒯越与蔡瑁，还有蔡夫人，“那就看……外兄想做些什么了。” “自是与父亲一般，匡扶汉室。”刘琮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之前虽然不喜欢战争，但是他也明白，曹操其实就是个反贼。 而他刘琮怎么说也是汉室宗亲，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曹操篡汉。 黄月英点头，心里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历史上，刘琮可不是这般模样。 “那叔父与阿舅呢？”黄月英又问了蒯越与蔡瑁。 “自是匡扶汉室。”蒯越答。 “不错，我等都已经走了一半路了，难道要在此刻停止？”蔡瑁笑着反问。 这么些年，他们做了这么多，为的不就是以后吗？ 难道说，刘表病了，他们的日子就不过了？蔡家就得止步于此？ 不可能的。 黄月英于是心中有数，思索一番，才道，“依旧是之前的布局，谋益州，吞扬州，掌交州，合四州之力，发展兵锋，以图匡佐汉室。” 几人自然是点头。 “具体如何做？”刘琮问。 “益州那边，文将军与关将军分别镇守巴中与汉中，一可威胁刘璋，二可从荆州西面西进益州，如此……益州可下。” 众人点头，两路同时攻击，想来……刘璋是撑不住的。 “交州那边，目前仍会由兴霸兄长发展势力，与士燮暂时和平相处，待得掌握足够兵力……便可统领交州。” 众人再度点头。 交州那边偏远，其实他们并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只不过……名义上似乎好听一些，且交州在后头也能提供不少钱粮。 “琮外兄可文书给兴霸兄长，请他多练水军或是海军。” “海军？”刘琮惊呼。 “阿楚是想让甘将军练出海军，沿线攻江东吗？”蒯越很快理解了黄月英的做法。 “是。”黄月英点头，“练海军，一是为了对抗士燮，二是为了吞并江东。” “目前荆州的形势，是大好，不论是对益州或是江东，都有两路兵可出，大大的增加胜算。” “但正因如此，需要一击必中。” “一击必中的背后，就是实力的积累。” “如今曹操已经拿下冀州，未来或许便会在三四年内一统北方，到时我等与曹贼之战，便不可避免。” “所以，这些计划，速度要稍稍加快一些。” 刘琮便是点头应下。 其他几人也不反对。 总之，增加荆州实力的事儿，他们是答应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黄月英看向刘琮，“外兄如何看待左将军？” “玄德叔父？”刘琮皱眉。 “说句实话，姨丈那句话，其实不仅仅是在防备我。”黄月英叹气，“同样也有防备左将军的心思，毕竟，我在叶县收了不少弟子。文将军坐镇巴中，目前南阳郡方面要抵抗曹兵，便只可由左将军做主。” “换句话说，目前的荆北……可是由左将军说了算的。” 刘琮一愣，皱眉沉思。 刘备的实力，他其实还是信任的。 如果把刘备集团剔除在荆州之外，他们要抵挡曹操……几乎是不可能。 可正因他们需要刘备，刘备此时也是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若刘备有什么坏心思……那他们还真没法招架。 “阿楚的话，未免危言耸听了。”蒯越摇头，“玄德公之仁德，众人可见，难道如此一个君子，会夺下荆州基业？” “是啊，阿楚过于担心了。”便是蔡瑁，也不觉得刘备会这么做。 蔡夫人同样如此。 她是知道刘表不止一次的请刘备好好辅佐刘琮的，以她的角度，也不觉得刘备会忘恩负义。 见着蒯越与蔡瑁的态度，刘琮便笑笑，“我信玄德叔父的。” “好。”黄月英松口气，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只希望刘琮之后……紧紧的记住这句话。 如果日后都能如此，她也不介意让刘琮待在荆州牧的位置，那她的计划稍作修改，也不是不可以。 第370章 黄月英：荆州可助其平定不臣 在确定了荆州未来的发展的大概细节后，众人便又进一步讨论。 “益州那边，刘璋定会派使者来讨要巴中与汉中。”黄月英看向其他几人，“总之，压着不给便是，刘璋就是想兴兵，也没有办法。” “好。”刘琮应下，“可若对方指责我荆州无德无信？又当如何？” 其实一开始商量的时候，是答应刘璋说，荆州军会退兵的。 这一点，黄月英清楚，其他人也清楚。 黄月英笑笑，看向蒯越与蔡瑁，“叔父与阿舅可有办法？” 两人也笑，这种事情……难道还能抵得过一个拖字诀吗？也就刘琮这样的小年轻，会觉得内心有些不好意思。 “刚得到消息，曹操兴兵欲救援张鲁……可惜，汉中被关将军守着。”蒯越笑着，“如今曹贼兵锋盛大，益州不稳，作为盟友，我们帮益州守一守门户，也是应当的。” “异度说的极是。”蔡瑁笑笑，“再者，还有一点……上令咱们州牧并督南方四州，荆州自有其职责。” 刘琮松口气，这样一来，就不必怕道德上的谴责了。 “叔父与阿舅说的是，”黄月英也笑，想了想，又开口道，“在汉中与成都，皆有兴汉商行分部，根据打探回来的消息得知……刘璋在益州，也并不算贤明。” “啊？”刘琮啊了一声，他一直听闻，刘璋是还算贤明的。 “前些年，中原混乱，不少百姓避难益州，璋召其部分人为东州兵，本意乃是护卫成都，加强益州兵力……”黄月英解释道，“但实际上，这些个东州兵，与贼匪并无差别，欺压良善，劫掠百姓，以致民怨沸腾，再加上益州本地士族与刘璋势力的冲突……益州并不稳妥。” 刘琮点了点头，前半部分是他很看不起的，后半部分……他却懂得其中艰辛。 刘表初来荆州时，说得好听是单骑入荆州，其实就是一种妥协。 如今他站在州牧的高度看待这些问题时，发现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 原本荆州除去南郡与江夏部分以外，其余各郡也是听调不听宣，但……自楚纸出世，利益先行，荆州各郡……却是能被指挥的动了。 这一点，刘表曾不止一次告诉过他，要他好生向黄月英学习这些驾驭世家的手段。 “姨丈受上命，并督四州，可刘璋既为汉室宗亲，做得这般差劲……荆州自然是要管一管的。”黄月英笑着。 刘琮听了这些话，心里舒服了许多。 荆州这不是要强占汉中与巴中，而是受天子之命，帮着益州管理地方。 “是以，即便益州来使，外兄也不必惊慌。” “好。” “顺便，外兄还可告诉益州来使，若益州牧有需要，我荆州可助其平定不臣。”黄月英又抛出了一个条件。 “不臣？”刘琮又不解。 之前他没有怎么接触过益州方面的事儿，不太清楚益州的情况。 “刘璋虽号称益州牧，但其实际掌控之地，不过蜀郡（成都平原）以及广汉郡与键为郡的一部分。”黄月英想了想，决定把益州的情况给刘琮仔细说说，除去刘璋自己名声不好之外，其他地方还不服刘璋管教，“且先不说巴郡与汉中，光说其他几个郡，地方势力割据，如江阳等，甚至时时刻刻都想推翻益州牧的管辖。” 刘琮瞪大眼睛，“这……地方大族，竟如此猖狂？不顾皇命？” 地方大族，本来就猖狂无比啊，黄月英感叹，“入蜀难，难于上青天，天子令又能如何？更别说此时汉室势弱。” 刘琮默默叹气……阿楚说得对。 早些年，荆州同样如此。 “是以，我等应助益州牧……掠地。”黄月英继续道。 所谓掠地，即是逐郡、逐县的镇压反抗势力，派自己人去接受。 这很难，但对荆州来说……不算难。 曹操此时无力南顾，江东又有会稽的例子在前，此时忙着稳固自身还来不及。 而荆州，除去文聘的队伍以及刘备的队伍，其余各郡，还能拉出不少兵力来，加上这两年冬麦夏稻，存粮早就爆满，便是西进，也暂无后顾之忧。 再加上襄阳学宫的学子，一年年结业的人不少，或许特别优秀或者出名的人不多，但这些结业生，为一县之尊，倒是绰绰有余。 刘琮叹气，阿楚想的东西，到底比他远了许多啊，于是点头，“若益州来使，琮便心中有数了。” 黄月英点头。 其余几人也点头，对于荆州来说，这是不错的办法。 “再说江东。”黄月英把话题转向了江东，“去岁得到江东那边的消息，那位周郎已经实验出了一些门道，以此安抚江东士族，今岁阿楚以此法，把鲁肃变成了我荆州之臣。” 众人点头，这一点，他们是知道的。 也没有人反对，毕竟冬麦夏稻的办法，到底是黄月英的恩师给的。 “如今江东那边的消息，江东各世家虽表面安分，可内心……依旧是心向荆州。”黄月英笑笑。 其余众人也笑。 “这法子虽是经孙权等人之手传于江东士族，可到底，出自我荆州。”蒯越笑着。 这其实就是……黄月英的高明之处了。 表面看，我给你这个法子让你平定内部的不稳定，可实际上……又是收了一波江东士族的心。 之前红糖的生意，几乎江东每一个郡县都有荆州士族的影子在内，黄月英当然也让荆州这些士族与合作的江东士族传信，说，孙权给的冬麦夏稻之法，其实是荆州牧怜悯江东百姓。 一下子，江东士族心里就有数了。 他们所占的土地最多，自然获利也就最大。 至少在利益这一头，他们绝对站荆州而非江东。 “只不过，孙氏到底有些老将在，孙文台以及孙策的家底，没这么简单的能拿下。”蔡瑁看向黄月英，“阿楚可有办法？” 黄月英摇头，“暂时没有。” 这就是他们要对付江东的难点。 其余江东的势力可以暂时不管，可她的手，却没有办法影响孙权以及周瑜等核心势力。 与其此时动手，不如先麻痹地方，以寻一击击破的时候。 会稽那边，甘宁就是她安排的后手，只等甘宁那边兵锋起，荆州、豫章一配合，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江东。 “唯有以兵对兵，暂时先等着。” 蒯越赞同，“那便只待甘将军的消息了。” “至于交州……仍需兴霸兄长那边辛苦，我怕他手下可用之人不足，是以，想抽调一部分学宫学子前去助阵，如何？”黄月英看向众人。 众人并无意见。 此时也不是真的交州，而是……去会稽。 第371章 黄月英：还得修路 黄月英又和几人把各处细节以及计划完善，最后提了一点。 “荆州的青灰路，虽大致修建完成，但还有不少地方没有。”黄月英开口，“其余部分的青灰路，阿楚希望州府这边，能组织修建。” 刘琮皱眉，“好大一笔花费呢。” “是，不过，除了主要官道外，其余青灰路的修建可稍窄一些，如此，消耗便是降了一部分，再者……这两年荆州的粮食不少，不必心疼此般花费。” 刘琮没有决定，而是看向了蒯越与蔡瑁。 蒯越想了想，看向黄月英，“阿楚可能给出理由？青灰路，的确是早晚都要修，但不必急于此时才是。” 蔡瑁也赞同，与其拿着钱粮让百姓去修路，还不如拿着钱粮多募一些兵呢。 黄月英叹气，有的时候，这时代的人，不一定是能看到特别长远的事儿的。 “如同益州那般，荆州能直接掌控的郡，起初也不过是南郡与江夏部分，可对？”黄月英问道。 几人点头。 “可如今，各郡兵士，都可调动，原因在于什么？” “自是阿楚所造的楚纸之功。” “不，”黄月英摇头，“是利益，让荆州世家愿听从调遣罢了。” 几人再度点头。 因为蒯越与蔡瑁会听从刘表的调遣，其实就是蒯家和蔡家之前投资刘表来着，既然是投资……当然就有利益共通点。 “但天下之大，是庶民百姓人口多呢，还是世家人口更多？” “自是庶民百姓。”刘琮毫不犹豫的回答。 “世家把控地方，百姓的声音可传不到州府。”黄月英叹气，“叔父与阿舅两族倒是还好些，之前南蛮那边叛乱，阿楚与叔父带兵前去，亲眼见当地百姓之苦……” 蒯越也叹气，他虽是世家的一员，但到底也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对百姓仍是心存仁德的。 “如今各郡治所至襄阳的官道修建完毕，可各郡治所至各县的官道呢？各县至各乡、各里的官道呢？若是不修剩下的路，皇权不下乡，州府之令不下县，州牧不就成了聋子、瞎子？” “若真那般……便是要与……”刘琮瞪大眼睛，看向蒯越与蔡瑁几人，吞下了后半句话，要与世家开战吗？ 黄月英摇头，“不尽然。” 蔡瑁看向黄月英，“阿楚的意思是……” “唯有真正沟通山野地方，世家能得的名与利，才是最多的。” “哦？” “山野之民，能吃饱肚子便已是不易，如何知晓山中利益？例如今日一小民得了一株人参，却是不知其价值，自己用了……”黄月英很简单的举了个例子。 “那损失……倒是挺大的。”蔡瑁赞同。 “可若是此等药材能到世家或医馆手中，所获利益，是否更大？” “的确。” “再者，唯有真正令律令下乡，州牧才算是替天子牧守百姓。”这一句，黄月英是看着刘琮说的，“若是能将青灰路通至各乡……或许能找到不少民户，便是招募兵士，也会轻松许多。” 她先从利益角度出发，让身为世家子的蒯越和蔡瑁赞同一部分，再从权力的角度出发，让刘琮也赞同。 半晌，刘琮才道，“阿楚所言有理，可修路并非一朝可成……” “此计划，可放在三年内完成。”黄月英笑着。 几人松口气，三年里面啊，那就还好，州牧府的财政也不会那么紧张。 “最重要的是，阿楚庄子上，出了个新鲜玩意儿……想要这个玩意儿跑起来，就要让各式各样的路面平整。” …… 与一群人讨论了青灰路修建的细节，黄月英便离开了州牧府，去了自己府上休息。 益州和江东，她是一定要拿的。 最好，是在这两年之中，所以，不管是荆州还是甘宁那边，压力其实都不小。 益州那边，可以用帮刘璋掠地为借口，待得天下一统，再用同为宗亲的刘璋继续领着益州牧便可。 只是能不能说服益州来使，她相信，功名利禄的攻势下，不会说服不了。 历史上，刘璋还能听信一些人的建议……让刘备入蜀呢。 如今，她觉得在荆州给出的条件下，刘璋还是会答应的。 毕竟，刘表的名声摆在这儿，形势摆在这儿，给刘璋画一个大饼……对方上钩的可能性很大。 江东那边，反正得等甘宁的发展了。 至于青灰路的修建，算是暂时说服了几个人，到时候……抓紧修就是。 …… 次日一早，黄月英便去找了鲁肃。 “阿楚何时来的？”鲁肃微愣。 “昨日。”黄月英叹气，“先去了州牧府，看望了我姨丈……” “刘荆州？” “嗯，他又病了……就不得不和刘琮他们讨论了一些东西。”黄月英解释。 鲁肃叹气，刘表到底是年纪大了，病了也正常，“目前而言，刘琮日后承荆州已是定局？” “嗯。”黄月英点头，可惜……她也不知道刘琮今天说的话，能不能一直保持住。 如今刘琮虽然处理着荆州事务，但到底还不是州牧，等到他变成了州牧……或许就会有变化。 “几个月前收到阿楚的书信，相关事务，也都被肃一一安排下去了。”鲁肃汇报着自己的工作。 “好。” “只是，会员一事……”鲁肃皱了皱眉，“以肃的观察来看，真正能入会的，少之又少。” 黄月英失笑，“这是自然，若是所有人都能达到那般标准，这天下一统，就简单了。” 鲁肃叹气。 “好了，子敬莫急，慢慢来。”黄月英笑笑，“开民智，可不是一件能急的来的事儿。” 鲁肃只得点头。 “子敬帮我写拜帖，邀请荆州各世家，以及……汉中、巴郡、豫章以及会稽还有交州世家，于今年十一月中旬至楚安参加一场商品展销会。” “展销会？” “嗯，这些天，进一步版本的蒸汽机研制成功了。” “当真？” “是。”黄月英点头，“我又与其他人设计了一番生产线，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流水线化生产，到时候可应用在各处，例如……运输，例如纺织，总得有人买单啊。” 鲁肃：……不是总得有人买单，是你想要从世家身上掏钱。 “另外，一旦蒸汽机推广开来，各地便会掀起一场不小的变革……”黄月英想了想，道，“这个时候，就需要其他各州的世家来消耗荆州产的商品了。” “啊？” “例如，蒸汽机推广开后，布匹纺织效率提升，原本一天可产一匹布，后来一天可产三匹布，还不是一家如此，荆州这边，市场很快便会饱和。”黄月英解释着，“此时是不是就得想办法把布匹运往其他地方？” 鲁肃点头，“是。” “是以，需要子敬多与各州的商贾打一打交道。” 鲁肃点了点头，应下，“只是若真如此……其他各州世家……” “对，他们一开始会亏损几年。”黄月英笑笑，“但他们会没有办法销货吗？” 鲁肃摇头，当然不会。 “那便是了，子敬无需担忧。”黄月英笑笑，“且，一旦蒸汽机技术推广开去……这世道，或许便要踏入一个新的天地了。” 鲁肃赞同，“肃，明白了。” 第372章 徐庶：荆州会出变故？ 在后世，蒸汽机的出现代表着工业革命的开始。 在这时代，同样如此。 早先时候，黄月英不是不能拿出蒸汽机，而是那时候……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 荆州这些年好歹比之前进步了不少，她才敢拿出蒸汽机来，再推各世家一把，唯有如此……各世家才会疯狂，眼界才能更高。 这样，她以后的计划，才能更顺利的进行。 且，开民智这事儿……也需要时间的沉淀。 楚纸和书籍比以往便宜了不少，加上荆州这几年算是风调雨顺，一年两季作物，读书人的数量与之前相比，增加了不少，但……还不够。 她会一边用利益推着世家去往前发展，也会通过商行从各世家手中掏出利益来，帮助百姓与庶民。 再者，除去各地的护卫之外，商行这边的武装力量，还是不够的。 武装力量不够，便不足以震慑世家。 想着这些，黄月英只觉得脑子胀痛，实在是太难弄了些。 除非，日后有个理由，可让商行光明正大的组建一支军队，商行的武装力量才能摆在明面上。 在那之前，只能自己暗戳戳的发展业务……增加护卫罢了。 …… 叶县。 徐庶见着比以往黑了不少的好友，微微挑眉，“听闻……前些日子，你兄长去楚安提亲了？” 诸葛亮笑着，“嗯。” 他大概是五月多回的叶县，当时就拜访了他家大嫂，看了他侄子，而后便回隆中收拾旧屋子去了。 而后，又在隆中静心住了一段时间，这才来见了徐庶。 徐庶见着诸葛亮脸上那笑容，略有些无奈，也好……这家伙总算是能安定下来，二十多岁的年纪，是该成家了，“不知是哪家姑娘？” “承彦公家的。”诸葛亮笑答。 “承彦公家的？”徐庶一愣，而后瞪大眼睛，“阿……楚？” 诸葛亮笑着点头。 徐庶暗骂一声，“你还真是……” 下得去手啊！ “阿楚可比你小了不少！” “无妨。”诸葛亮笑着，提亲时就说了要再等个两年才行。 徐庶狂翻白眼，“何时起的这心思？” “许多年前了。”诸葛亮感叹。 那个时候只是欣赏，可后来……真正确定对方身份了，还是有不少心动的时候的，期间又经历了游学这几年……他内心便更确定了。 徐庶：…… “行，到时候喝喜酒可别忘记喊我。”徐庶叹气，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认识黄月英，也认识诸葛亮。 前者不是一个会随意答应别人的人，后者同样如此。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就说明两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那个时候让我去救她……便已知晓她身份了？”徐庶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诸葛亮点头，“嗯。” 徐庶：……淦！诸葛亮真的是……拿他当剑使！ “还要多谢元直。”诸葛亮笑道，“届时便请元直多喝些酒水。” “哼。”徐庶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不多时感叹，“也好，两个顶聪明的人在一起，显得般配。” “多谢夸赞。” “好了，此次你来寻我，何事？”徐庶拉完了家常，便问起了诸葛亮的目的。 “见见故友。” “当真？” “真的，顺便问一问，左将军之为人。”诸葛亮还是说了一下目的。 刘备此人，他还没接触过，但就他目前得到的消息来说，似乎都算是不错的。 “你……要出山了？”徐庶眼神一亮。 “只是问问。”诸葛亮语气沉稳。 徐庶无奈，道，“主公仁厚，对百姓极好，对属下也很是关心，目前虽只是客居荆州，但手中实力已远超几年前，手下又有关张赵等猛将，未来未必不能与刘荆州比肩。” 诸葛亮点头，大概也了解了。 这方面，他倒是信的。 这位刘豫州已是兴汉商行的第三合伙人，也利用了商行的渠道在增强自己的实力，只是，对于他能否算作是兴汉会会员，黄月英之前是给出否定的答案的。 哪怕黄月英的几次考验，这位刘豫州都是通过的。 他问过理由，是因为黄月英不确定这时代士这个阶级的人，到底能否真正将自己作为一个与其他普通百姓一样的民。 所以，他还得再看看。 “若是孔明要出山，我觉得……刘豫州很适合你。”好一会儿，徐庶道了这么一句。 “哦，为何？”诸葛亮笑问。 “主公有特殊的识人之明，此为其一。”徐庶解释，“其二，一旦主公信任你，便是给予完全的信任，对孔明来说……需要的便是这样的主公？” 诸葛亮一愣，曾几何时，他原本选主公的标准，的确是如此的。 要仁德，要胸有大志，要能完全信任于他，任他施为。 可现在……似乎是变了。 首要前提，就是他主公要先得到商行这边的认可，其次才是能给他完全的这份信任。 究其原因……是因为黄月英改变了他的想法。 商行那本章程，以及他与黄月英讨论的那么多内容，对大汉未来的幻想，都比他最早时认定的模样，要好得多。 于是，诸葛亮笑笑，“信任，只是一部分。” 徐庶想了想，“那还需要什么？” “对……天下万民的仁慈。”诸葛亮想了想，道了一句。 对万民的仁慈？徐庶叹气，这时代……有哪个诸侯是真的能做到的？ 便是刘备，他也不觉得对方能做到。刘备虽起于微末，但到底是士这个阶层的人，可万民……乃是民。 不过，他也不是刘备，自然不能代替刘备回答，便不再讨论这话题。 “好了，不说这些，我家主公如今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徐庶笑着。 “哦？”诸葛亮哦了一声，“刘豫州，已拿回豫州了？” 徐庶：……扎人专挑痛的扎。 “未曾。” “那元直为何说形势一片大好？”诸葛亮笑问，“北面，再给曹操几年，便是能统一了，到时候曹操南下……刘豫州仍客居荆州，还能是一片大好吗？” 徐庶眉头一皱，“荆州有阿楚在，不会不管此事。” “可阿楚，到底不是荆州牧，便是她想掌控人心，出谋划策……一切，就真的能如愿？”诸葛亮笑问。 谁能保证，人心如初。 徐庶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孔明是说，荆州会出变故？” 诸葛亮摇头，“谁知道呢。” 徐庶：…… 于是，徐庶心中过了几百个念头，的确……若是荆州有变故，那刘备只能夹着尾巴跑了！ 到时候，什么大好形势，都会付之一炬。 诸葛亮的意思，也就是说，刘备必须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 “庶，明白孔明的想法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徐庶重重点头，他作为刘备目前的头号谋臣，自然是要为刘备考虑的。 “多谢孔明提醒。” “无妨。”诸葛亮笑道，“若真有那么一日，元直再来找亮便是。” “好！”徐庶松口气。 诸葛亮的话，就意味着对方有办法解决此事，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他也不觉得，刘备会走到那一步，毕竟，荆州还得靠着刘备来抵抗曹操呢，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先谋划起来，总是没错的。 第373章 张松的震惊 与徐庶拜别，诸葛亮又去了一趟诸葛瑾府上。 再度看了看自家侄子，简易的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这孩子前程似锦，但似乎不得善终。 内心微叹一口气，也没有说什么，与诸葛瑾说了一声后，回了隆中。 …… 十月，益州别驾张松为益州牧使者，至襄阳。 州牧府，张松听了蒯越的话，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要先打退曹兵啊！ 什么叫……益州牧刘璋处事不利，至益州各地割据！ 什么叫……荆州代益州，牧守汉、巴二郡啊！ 这分明就是，不打算归还嘛！ 而且，这也就算了……在他表示了反对意见后，他们竟然开始指责刘璋这个益州牧当得极其不合格，枉为汉室宗亲，辜负了天子的信任云云。 说得他……毫无还口之力，因为人家说的，是真的，刘璋真就只控制了两个郡左右的地盘。 且，刘璋的理政能力并不强，各地……民怨也是有的。 虽然他早就料到荆州不会归还这两郡，但……对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他还是没有料到的。 面上苦笑，“异度先生，这是要为难在下啊。” 蒯越笑了笑，“不是为难，是事实。” 张松：……形势比人强，他也没啥好说的。 “当真……一丝办法也无吗？” “倒也不是。”主位上，刘琮摇了头，“如今天下大乱，各地不遵上令者不知凡几，待得天下一统，益州牧……仍为大汉的益州牧。” 张松琢磨了一下刘琮的话，大概意思就是，等天下平定了，还让刘璋当益州牧呗。 随后无奈，这倒是也能让他回去交差。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也没啥脸回去啊。 “琮公子，异度先生，蔡将军……若是这般，在下真没法回去交差啊。”张松苦笑，本就不算好看的面庞，此时……更难看了。 蔡瑁笑笑，“或者……还有第二个方案。” “哦？”张松眼神一亮。 “益州各郡，不服州牧管教者多也……”蔡瑁笑着，“然，益州兵锋不如荆州盛，益州若无力管教地方，我荆州军，可代为管教。“ 张松：……啥玩意儿。 意思是，再把荆州兵请进益州呗？真当益州人都是傻子啊！ 不过……确实也是一个办法。 荆州其实是无意夺益州的，荆州想要的不过是益州跟着一起讨伐曹操。 这一点，他信，刘璋也信，刘表的为人，他们是耳闻很多年了的。 若荆州真的能把其他几个郡都给收拾妥帖了，那么……益州跟着荆州出兵，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心里仍有隐隐的不安。 “此事，松会回报州牧，但若州牧同意，则必须签订文书！之后要将各郡的管辖权，重新归于我益州！”张松想了想，道。 “自然。”刘琮笑着，“益州牧与我父亲皆为汉室宗亲，父亲常说，这大汉倾颓至此，若我等宗亲再不发力，大汉便要断绝了！仅凭着这份情义，我荆州也不可能真的取益州。” 张松松口气。 刘琮说的话，他倒是有些相信的，毕竟……这位是以后的荆州牧啊，是刘表选定了的继承人。 再者，对方年轻，城府也不如蒯越与蔡瑁深。 “待松回去，再考量一番。”张松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后告退了。 见着张松离去，蒯越忍不住笑出声。 随后蔡瑁与刘琮也跟着笑。 “阿楚的这些话……多损啊！”蒯越无奈摇头，“令张子乔都分不清真假了！” “是啊，但我觉得，对方不太可能同意，哪有人这么傻……会把别人家的兵请到自己家去剿贼的。”蔡瑁笑着道。 刘琮一愣，“可之前……益州不就是同意了吗？” 蔡瑁：……好像也是。 蒯越：……不会，一个坑有人会跌两次？ 三人面面相觑，倒也没有说什么。 …… 某处小院。 张松洗了个澡，便带着侍从出了门。 襄阳之地，比益州繁华多了。 他虽是来出使的，但同样也能兼顾着玩乐。 荆州的冬麦夏稻之法，看得益州那边都很眼馋，他来的时候……水稻正好收获。 路边随便一问亩产，皆有三石。 加上上半年的宿麦，亩产也有三石。 荆州百姓的日子，比益州要好过得多啊！ 襄阳城外的那些吃食摊子，很是新鲜，且味道极佳，他可是尝了不少，今儿个有空，他打算再去吃一些。 “来两份包面。”张松对着摊主道，“多放茱萸油，若有椒油，便更好了。” “先生说笑，咱这摊子是小本生意，哪有那个本钱置办椒啊。”摊主夫妻笑答。 张松也笑，“益州之地，多产椒，可惜……荆州这边却不同，若下次吾再来荆州……便带一些过来。” “这感情好！”摊主笑道，“您的包面，两份！” “好。”张松点头，随后对着侍从指了指其中一份，“你拿一份。” “诺。”跟着张松的侍从便拿了一份，然后蹲在路边吃。 人来人往的路上，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张松一边吃，一边看着这襄阳的青灰路面，若是益州那边的路……也有这么好走，就好咯！ 那不知能省多少力气。 突然间，张松抓住了这个点。 青灰的生产，在荆州是极机密。 虽说青灰路面的铺设不少，甚至一些世家大族也开始用青灰造一些房子，但……关于青灰的烧制方法，那商行保密的极好。 益州也有不少人买了些青灰造房子，或者铺设小院，只不过，从荆州运到益州……路费极为高昂，以至于青灰的价格翻了五倍不止。 若是……荆州这边肯替益州也修青灰路，日后刘璋再掌控益州，不就轻松多了？ 想到这点，张松心情好了不少，只觉得嘴里的包面，更香了。 “来五份包面！”突然间，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而后有五人下马，寻了两张桌子坐下。 “女君又来了？”摊主见到是黄月英，便笑着打了招呼。 “嗯，多加茱萸！”黄月英嗯了一声，而后叮嘱。 “好，女君放心，记着呢。”摊主夫妻笑答。 黄月英也笑。 旁边桌子上的张松，却是一愣，女君？ 在荆州，能被称之为女君的，大概只有楚安君了？ 莫非，眼前之人……便是那位楚安君？ 若真是，这楚安君，倒也够亲民的，吃着路边的小摊子，且与护卫都不分桌而食。 “今岁家中粮食打了多少？”黄月英倒是不知道旁边的是张松，便问着摊主夫妻。 “水稻打了三石多一亩呢，加上宿麦，存了不老少的粮食了。” “那便好。”黄月英笑笑，“不过，粮食也不能存太久，存久了就陈了。” “那是，每年新粮下来啊，就会把去年的旧粮都卖到商行的。” 黄月英笑笑点头，“好。”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面粉除了能做面条或者包子馒头饺子馄饨这类的面食，还能做一些便于储存的食物，比方说炒面粉，比方说挂面。 而米，则是能做成米粉、米线等，也便于携带与品尝。 之前竟然忘记了这些方式，啊……她想吃螺蛳粉！ 想吃辣椒啊！ 算了，大航海时代还没开始前，只能将就吃茱萸了！ 第374章 黄月英：张松大抵是，决意投我荆州 张松听着这位女君与摊主夫妻的对话，加上那句多加茱萸，只觉得这位女君除了亲民之外，对美食的鉴赏能力可堪与他比肩了。 这位女君，父亲是黄承彦，母亲出自蔡氏，是荆州牧的外甥女，若能结交她，让她帮忙在蔡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蔡夫人枕头风一吹，或许……他的任务就能更容易完成。 于是，想了想，便开口，对着摊主夫妻道，“他们这两桌饭食钱一并算到在下这儿。” 摊主夫妻：…… 黄月英以及鲁肃与黄武：…… 黄月英一愣，看了一眼这其貌不扬的男子，笑着，“这多不好意思，咱们都不认识。” “哈哈哈，这会儿不就认识了吗？”张松笑着，“听了女郎君一句多放茱萸，在下便知，女郎君乃是同道中人啊！” 黄月英失笑，好家伙，这个时代，都吃辣的确也算是同道中人了，于是点头，“荆楚之地湿气略重些，吃些辣味，对身体有些好处。” “是啊，可惜……这边没有椒。”张松点头，赞同。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椒……也就是这时代的花椒，这男子……口味倒还挺独特，喜欢吃麻辣的，“商行之中，倒是有一些…” “商行？”张松装着不知道的样子，问。 “兴汉商行，正是在下的产业。”黄月英笑笑，“听这位先生的口音，不是荆州人罢？” “在下张松，字子乔，忝为益州牧别驾，此次是奉了州牧之命，来荆州走上一趟。”张松笑着道。 “啊，竟是子乔先生当面？”黄月英还挺吃惊的，回城吃个馄饨，还能在路边摊遇到张松，这还真是缘分了。 这时代的官员，真正肯坐在路边摊吃东西的，并不多。 既然是张松，让对方请吃一顿路边摊，黄月英心里就没了丝毫负担。 张松来荆州的目的，无非是讨要汉中和巴中，不过……有着蒯越他们在，估计张松也讨不了好。 “当不得女郎君一声先生。”张松心中满意，嘴上仍然谦逊，“倒是能在此处遇到女君，当真是缘分。” 黄月英笑着，“子乔先生果真聪慧过人，竟知晓了在下的身份。” “这荆州之内，能让人称一声女君的，也就只有女君了。” 黄月英哈哈笑着，倒还……挺废话的。 不过这时候，她点的那几份馄饨也都上桌了，自然也就不再客气，先吃饭。 本来今天是去城外看商行探明的一处煤矿，结果这时代的路到底没有那么好走，上山和下山花费了极大的时间，回城就晚了些。 张松见此，也就吃着自己的那份，心情倒还不错。 …… 饭后，两拨人一道回城。 路上，张松半推半就的说了自己此次出使遇到的困难。 黄月英心中一下明了，对方就是想让她帮个忙，白吃了人家一顿饭，若果能帮点无关痛痒的忙，倒也无所谓，“在下虽为女子，但与州牧倒也有着几分亲近，子乔先生若不介意，在下倒是愿意帮忙说项说项。” “那再好不过了！”张松大喜，随即说了自己的要求，“在下不是不能同意荆州出兵帮忙肃清益州不臣，而是先有汉中与巴郡的例子在，在下不得不谨慎。” “的确。”黄月英赞同。 哪有人再傻，会在一个坑跌倒好几次啊。 “此次来荆州，见着这些青灰路面，又想着蜀道难行，庶民百姓困苦……”张松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若是荆州愿助益州修建青灰路，在下相信，我家州牧也不是不领情之人。” 黄月英轻咳一声，好，她收回之前的想法。 真的有人会在一个坑跌倒好几次的。 想了想，点头，“此事，我要先请示过州牧，毕竟……青灰之事事关重大。” “在下理解，辛苦女君了。” 黄月英摇头，笑着与张松告别，随后带着鲁肃几人回了府。 回到府中，黄月英才哈哈大笑。 鲁肃也无奈摇头，怎么就有人，能在一件事情上重复跌两次呢？ 黄武便道，“这张松当着别驾，怎么脑子不太好？请咱们荆州兵去益州掠地，平不臣……真以为咱们会把这些地方还回去吗？” 黄月英笑着，“他们……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毕竟刘璋乃是刘焉之子，只是……是刘焉几个儿子中最不成才的一个，自小身上就有着宗亲的光环在，对同时宗亲的荆州牧，仍抱着极大的信任。”鲁肃开口，“但……这真的不是蠢就是单纯啊，这方乱世……” 黄月英点头，“是啊，修路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张松，也不知他到底是蠢还是决意投我荆州了，估计……是后者。” “阿楚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装的？”黄武惊讶。 “真能当上别驾这类官职的人，难道会是庸才？”黄月英笑着，更何况，张松还真不是庸才。 这是……在卖荆州的好。 刘璋手下，估计有不少人都想这么做呢。 这张松，卖好卖得如此清新脱俗，倒是难得一见。 “阿楚说得对。”鲁肃点头，摸着胡子。 江东那边，都有不少人想投荆州呢，更何况……益州那种偏远之地。 “那阿楚要去州牧府吗？”黄武问道。 “去，为何不去！上心些，到时候他也好送我一份大礼不是？”黄月英又笑，随即翻身上马，便往州牧府而去。 她这府邸，与州牧府本就不远。 不到片刻钟，她便下了马。 黄武无奈，下马跟上。 …… 刘琮听黄月英来了，便赶紧放下自家儿子，出去迎着了。 黄月英见过刘琮，行了礼，又去看了刘表，两人便在刘表房内说起了此事。 “姨丈，”黄月英看向刘表，“谋益州之事，已是箭在弦上。” 刘表被人扶起，半坐着靠在被子上，只是眨着眼睛，他躺了这么些天，心中……也是有些后悔。 他好好养老不行嘛，非要去插手这些事情？不过，此时见着刘琮有这般的进取心，内心还是欣慰。 “北方，曹操已拿下冀州，再给他几年时间，定能统一北方，正因如此，荆州要自保，要匡扶汉室，就得联合各州之力。”黄月英呼出一口气，“可是，即便姨丈有天子手书，各州真正听话的也不多，所以，荆州要有自己的办法才行。” “如今姨丈是管不得这些事了，但姨丈仍为荆州牧，却不能不知晓，是以……阿楚思前想后，便在此说了。” “今日阿楚回城，在城外包面摊子上，遇到了张松。”黄月英开口，“他早看出我的身份了，便帮着我付了钱，回去路上……提了一个要求。” 刘表又眨了眨眼睛。 刘琮也竖起了耳朵。 “张松说，咱们不归还汉中与巴中，他没法回去交差，这是第一点。”黄月英道，“第二点，阿舅今天说的那些话，帮助益州掠地，平定不臣的那些想法……他觉得益州不是不能同意。” 刘琮瞪大眼睛，“益州那边真能同意？” 真有人这么傻啊！ 刘表此时，突然很赞同刘琮的话。 之前出兵汉中，他没意见是因为张鲁真的就是不服刘璋的统治。 结果现在他们荆州兵不退，益州竟然还能同意荆州再出兵帮他们平定不臣……这不瞎扯吗？ “嗯。”黄月英点头，“张松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 “他想请荆州帮益州修青灰路。” 第375章 益州反应 请荆州帮益州修路？ 刘表父子，都有点懵。 这益州人的脑子咋长的？ 真不怕他们荆州出兵直接把整个益州都占了吗？ “其实，张松会提此要求，说明姨丈的仁德之名，各州都是认的。”黄月英夸了刘表一句。 刘表的仁德，在这时代还是有些名气的。 “再加上冬麦夏稻之法，天子手书，青灰、赤糖等生意，南方各州想投荆州的，应当不少。”黄月英又道，“近几年来，在荆州立足的各世家分支，比以往多出许多。” 对此，刘表父子还是赞同的。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黄月英感叹，“所以，那张松的要求，阿楚倒是能理解。他来荆州两次了，见着荆州的青灰路，心中自是羡慕的。” “所以，阿楚觉得……他的要求，不妨就应了。” “可帮着益州修路，益州该出钱出力？”刘琮琢磨了一番，问。 总不能，是荆州帮着出钱的。 “那是自然，自青灰生产开始，我令商行各处对青灰的方子严防死守，到如今而言，仍只有荆州能产青灰。”黄月英笑着。 此事，刘表父子也是满意的。 “商行，可不做赔钱的买卖，姨丈与外兄觉得如何？” “琮倒是赞同，就不知父亲……”刘琮看向刘表，刘表则是眉眼柔和的眨了眨眼睛，表示赞同。 “既如此，过几日外兄再召张松谈论此事。” “好。” 接着，黄月英又与刘表告了退，去看了看蔡夫人以及刘琮的儿子，这才回了自己府上。 这日子啊……还是得过。 …… 十月中旬。 张松被再次召入州牧府，得知自己提的条件被同意，那是欣喜不已，故作严肃的道，“在下要与州牧商议一番，方可做好决定。” 刘琮只是摆摆手，随他去商议。 益州人想咋样咋样呗，反正……即便对方不同意，他们也只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而黄月英那头，却是收到了蒸汽机在轮船上实验成功的消息。 她的大航海时代……终于要来临了啊！ 土豆，红薯，玉米，辣椒……辣椒！ “若真如书信所言，之后的航运，会成为这时代最主要的一项运输方式。”鲁肃感叹一声，到时候……江东也就会毫无反抗之力。 其实心里稍稍一想，也不是不行。 荆州这边，各种生产方式要更先进，百姓的日子过得也更好……若是让荆州真正执掌了南方各州，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的确，但还不够。”黄月英感叹，不仅航运要好，陆运……也得加强。 之前她让工匠们设计能装载最多兵、少用马匹的车马，如今，却是不必担忧了，只要有青灰路在，加上蒸汽机，不用马，就能实现她心里最初级的一种运输方式。 鲁肃却是没有说话，还不够吗？ “其实，蒸汽机这东西，除去航运与纺织，可以在许多地方都代替人力。”黄月英叹气，“只不过……煤炭烧得多。” 但在这时候，她压根就不怕煤炭烧得多。 森林面积比后世要多这么多，她再怎么烧，也无法达到后世的程度。 反倒是其他的器械，她必须让庄子那边抓紧研究了，不然……开采矿石什么的，就得靠人力去堆，太辛苦了。 …… 叶县。 刘备也听闻了益州使者的到来，但刘表此时未曾召他，他也就没有去管。 抱着自家孩子，看着叶县的军务，又配合着向宠与吕登，继续让百姓们一年种两季作物。 时不时向北感叹一番，暗暗发誓一定要击败曹操。 结果，麋竺请见。 刘备便令人去请，见着风光满面的麋竺，刘备也笑，“子仲如今，气势倒是越发的重了。” “哈哈哈。”麋竺笑笑，“前些时候，收到兴汉商行的信，说是要请各世家在十一月中旬到楚安参加一个什么商品的展销会。” 刘备点头，作为商行的第三合伙人，此事他也是知晓的，“子仲是来告假的？” “是。”麋竺点头，“这些年，靠着楚安的货品，糜家的生意入了个新台阶，便是主公这边的用度，都宽松了不少。” 刘备笑着点头，是啊。 之前由他牵头成立了纺织作坊，到如今，还给他提供了不少钱财。 “是以，楚安那边的展销会，竺不想错过。”麋竺笑道，“还望主公批假。” “自是批的。”刘备笑着，心中一动，他……还未去过楚安呢，“不如，备与子仲一道去，如何？” 麋竺一愣，“这……” “叶县军务，可交给元直，又有巨违与定毅等人看着，曹操也无暇南顾，无妨。”刘备摆摆手，“相反，备对楚安是闻名已久，却是一次都还未去得呢。” 麋竺便知晓了刘备的心思，“主公既然想去，当然就能去的。” “好，那备便安排好事务，届时子仲可是别忘记带上备。” “诺。” …… 下午，张飞知道了自家大哥要去楚安的消息，非嚷嚷着自己也要去。 “子龙和子仲都去了许多次了，可让子龙接着俺的兵，让俺陪大哥一道去！”张飞黑着脸，看着刘备。 旁边，赵云微微无奈，张飞想赖皮，他也没有办法。 这叶县之处，能治张飞的人，不多。 反正，他赵云治不了。 刘备无奈，只得应下，看向赵云，“那……便辛苦子龙了。” 赵云只得领命……其实他也想去的啊。 楚安那边的吃食，味道都很不错。 …… 隆中。 诸葛亮瞅着手中的书信，心里感慨。 没有想到，蒸汽机竟真的实现了，届时，船只可日行千里，这时代……要变了啊。 至于这个展销会，他当然也得去看着些，免得有人不长眼。 …… 十月下旬，张松的信件入了益州。 刘璋看得目瞪口呆。 荆州那边不肯归还汉中和巴中也就算了，竟还替天子责骂他这个益州牧不作为，有失身份，结果让张松替自己挨了一顿骂。 让刘璋心里，稍有些过意不去。 他不作为，自然是真的，因为没法作为。他能掌控的地方就这么些，虽然益州沃野千里，可多数时候，军队还是掌控在世家手中，他便是想有作为……也难以实现。 不过，荆州那边表示无意染指益州，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他和刘表，毕竟是同宗。 若真有意染指，文聘和关羽那边直接就继续打过来了。 再者……荆州竟还愿意出兵帮他讨伐不臣，同时……还愿意帮益州修筑青灰路！ 青灰这东西，他的州牧府里自然也有，一堆泥沙样的东西加了水后竟能坚如磐石，且可塑造成任何形状，他还是很喜欢的。 他还听闻荆州北部，叶县那边整座城都是拿青灰造的，心中也是有着向往的。 如果益州也可以青灰筑城，怕是谁也打不进来。 所以，仅此一条，他就心动了。 不过，他没有办法一个人做决定，于是在第二天时，便将此事与众臣商议。 “这……”厅内，一众属臣都是目瞪口呆。 “此事，万万不可！”一青年听完，便出列反对，“荆州之心，实是要吞我益州啊！” “公衡说笑，刘荆州与吾同为宗亲，且……荆州那边说得对，吾的确愧对天子与百姓，这州牧做的不好。”刘璋摇头，“荆州也说了，待得天下大定，希望吾能做一个真正为民为国的州牧。” 黄权瞪大眼睛，这种话……也就骗骗三岁孩童啊！怎么刘璋就信了呢！ 且，其他人竟都不反对？ 为何不反对啊！ 他们是想做什么！ “刘荆州有天子手书，届时势必是要讨伐曹贼的。”又有人开口，“州牧为汉室宗亲，自是要出一份力，荆州肯为州牧讨伐各处不臣，其实为的就是希望州牧到时候肯跟随出兵。” 刘璋赞同，“且……蜀道难行，若有青灰这般利器，或许……庶民的日子都要好过许多啊。” 在场之人，心里都是认同。 张松信中，对那青灰路面的夸赞，可是毫不收敛。 若益州也能修青灰路，州牧府对于各地地方的掌控，就能加强。 而他们益州士族，自然也就能从中获益。 “若荆州真有此心，还不如请荆州将冬麦夏稻的法子告知我等呢！”黄权皱眉，冷声道。 刘璋看了看黄权，心中不喜，做人……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呢？ “州牧与刘荆州同为宗亲，益州之民亦为汉民，为何益州就不可有冬麦夏稻之法呢？”此时，也有人赞同了黄权的说法。 第376章 刘备：竟有这神仙般的人物啊！ 冬麦夏稻之法，若是在益州推行，得益最大的，仍是各家士族。 所以，黄权的提议，在场之人都赞同。谁家里还没个几倾田地啊？谁又会嫌粮仓里的粮食多啊？ 刘璋听着这些人的理由，心里还是清楚自己手下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但有一点，他们说的是对的。 益州的百姓，也是大汉的百姓。 他刘璋也是汉室宗亲，信任刘表，刘表也应该信任他才是。 既然他们都想匡扶汉室讨伐不臣，他也希望刘表那边能帮他把地方……稍稍弄得好一些。 冬麦夏稻的法子如果真在益州推行，或许……百姓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不少。 “既然诸位都赞同，那便命子乔再与荆州那方商议。”刘璋于是下了决定。 众人直呼刘璋英明。 …… 十一月中旬。 张松得到了刘璋的回信，想着他那些同僚们，胃口可是真大。 但的确，这也不是不能谈。 张松于是笑笑，又请侍从去州牧府送了拜帖，反正……自己想做的事儿，目前应该都能应了。 …… 刘琮听着张松的条件，皱起了眉头，“子乔先生可知，此为得寸进尺。” 张松一副愧疚的模样，低头，“在下……也不知我家主公那边，竟会提了这等要求。” 旁边，蒯越与蔡瑁对视了一眼，倒是不觉得有啥。 荆州兵只要能西进，那益州就是自己的地盘，这法子给了也就给了，问题不大，不过，还得再从益州剥些利益出来才是。 “此事，仍需琮与父亲好生商议一番。”刘琮于是挥了挥手，便往后堂而去。 蒯越与蔡瑁也就跟着了。 只剩张松还在。 虽然，张松笃定荆州这边会答应，但他仍有些担忧，害怕对方万一不答应……他这么几个月就白折腾了。 …… 后堂。 刘琮也没有与刘表商议此事，而是直接与蒯越蔡瑁两人商议。 “果真被阿楚猜中了。”刘琮沉声。 前些天，黄月英已回了楚安，走之前，来了州牧府一趟，提醒他益州那边或许会得寸进尺。 若是讨要冬麦夏稻之法，不妨给他们便是，为的是安益州士族与百姓之心，届时拿下益州，也不必费太大力气。 “但阿楚说得对，既然益州想要，就给他们便是，反正，此次兵进益州，益州就真的成为囊中之物了。”蔡瑁笑道。 “是极，只不过，这益州世家，到底贪心了些。”蒯越道了一句。 刘琮呼出一口气，“这是人性，便按阿楚此前所说，再问益州要些条件。” “也可。”蒯越与蔡瑁便不反对。 半个时辰后，刘琮等人再次出现在议事厅。 张松便知晓，他们是商议好了。 “冬麦夏稻之法，可以交予益州。”刘琮开口，“但益州得了这般好处，我荆州总不能白白做工？” “自是如此。”张松笑着，“荆州军西进益州，为吾主讨伐不臣，此间消耗，皆由我益州承担。另外，青灰路之事，我益州届时也愿交出一部分路段的收费权。” 刘琮摇头，“不够，冬麦夏稻之法极其珍贵。” 当然珍贵了，能让各世家一年的收益往上翻番呢。 张松苦笑，“这已经是我益州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刘琮看了张松一眼，总觉得这人在瞎说话，“那不知能拿出哪些路段的收费权呢？” “此事，仍需与吾主仔细商议。”张松道了一句。 “既然子乔先生还未决定好，那便待决定好了再议。”旁边，蒯越压了一句。 说完，便示意着刘琮和蔡瑁走人。 “哎……莫急，莫急！”张松赶紧道，随后看向蒯越，“异度先生真是…” 蒯越失笑，“子乔先生，也就别墨迹了，早些商议完，届时便能早些出兵。” “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旬，今岁的宿麦，是来不及了。”蔡瑁提醒道，意思就是，再墨迹下去……明年还种不了。 张松一蹬脚，随即拿了益州的舆图，开始卖益州的利益。 …… 楚安。 黄月英并不知晓益州那边的进展，而是准备着此次的展销会。 此次展销会，重头戏乃是蒸汽机，举办的地点，便是在一艘由蒸汽机为动力的大船上。 此时是枯水期，也幸好楚安这边河道疏通不少，否则，还真跑不起来。 “阿楚。”诸葛亮一身青衣，拿着羽扇，指着场中这些人，“真要带他们跑一趟？” “让他们体验过，他们才能……更疯狂啊。”黄月英笑笑。 旁边，庞山民翻了个白眼，阿楚是又想着从这群人手中挖肉了！ 诸葛亮却笑，眼神明亮，盯着黄月英，“倒也是，不过……为何装了这么大一艘楼船？” 黄月英嘿嘿笑着，“千里万里的海洋之外，可是有宝地的。” “哦？”诸葛亮哦了一声，等着黄月英的下半句话。 “那边有许多优秀的作物，不挑地方，便是山地，都能丰产。”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若能带回……这世道，就不会再有饿死的人了。” 诸葛亮皱眉，“极西之地，亮倒是知晓有不少国家，可并不知晓……万里海水之外，也有宝地。” “都是恩师告诉我的。”黄月英笑笑。 “居士……为何知晓这般多？”诸葛亮不解。 黄月英也没有直接回答，“恩师说，若我有朝一日可将蒸汽机造出，便是可以去海外探索的时候了。” “阿楚不可亲自去。”诸葛亮直接道。 黄月英想了想，“阿楚知晓，是以……才喊了这么些人过来啊！” 诸葛亮：……好家伙，是他想岔了！ “阿楚在这儿啊！”张飞的大嗓门传来。 黄月英一愣，失笑，她是没有料到，刘备和张飞都来了。 “玄德公，三将军。”黄月英打了招呼，却见诸葛亮已经转身，与庞山民说了话，就去后头避开人群了。 刘备则是在见了诸葛亮一眼后愣住了，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如谪仙一般的人物啊！ “大哥！”张飞拉了一把刘备，刘备才反应过来，笑着与黄月英也回了礼。 “阿楚这商品展销会，竟邀请了如此多的人啊。”刘备道了一句，“豫章、会稽、交州各世家，还有汉中、巴中世家，加上荆州本土世家……阿楚所谋甚大啊。” 黄月英只是笑笑，“自然，若非所谋甚大，阿楚也没这般空闲来陪大家玩闹啊。” 刘备于是笑笑，“方才那位……先生，不知是何人？” 黄月英笑答，“阿楚的未婚夫婿。” 刘备一愣，“莫不是子瑜的弟弟？” 黄月英点头，“正是。” “竟有这神仙般的人物啊！”刘备感叹一声，也就不再追问。 黄月英也不多说，此次刘备会来，超出她的预料，但……也正好让某些人看看这位左将军。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船舱内，黄月英对着众人开口。 “女君才是辛苦呢。” “正是，我等与女君许久不见，恰好在此时可小酌一杯。” “哈哈哈，不知女君此次要展示的商品，有哪些呢？在下可是心痒难耐了。” 这些，是荆州世家们的话。 他们与黄月英合作了很多次了，当然清楚……黄月英能给他们带来海量的财富，所以，他们很期待这次的展销会。 第377章 黄月英：不止五百万钱 船舱内，一些第一次来楚安的世家人眼中也是期待。 他们早就听闻楚安黄氏有不少新奇玩意儿，但凡是与之合作的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却是没有料到，此次他们也有了这样的机会。 黄月英则是笑笑，“诸位莫急。” 说着，拍了拍手，便有人去传令了。 不过片刻钟，这船好像晃了一下，还多了一些……呜呜的声音。 众人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船，好像在往前跑，于是面面相觑……这奇怪的声音与这船跑起来了，难道有点关系？ 黄月英见此，也就带头出了船舱，“诸位不妨，到外头一观。” 于是，刘备这几人便率先跟出，其余世家之人也跟着出来。 果真，船已经在往前跑了。 只不过，船尾那边，冒着滚滚黑烟，还有呜呜的声音。 而这船的速度……竟这般快！ 南方世家，自小就能接触水运，所以他们很清楚，一艘船，多少人力可达多少速度。 可如今，这船的速度有些明显的超出他们的认知，且……还在提升。 哪怕这是顺着水流的方向，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那黑烟冒出的地方……”有人指着船尾部的排烟管道，“是何物？” “对啊，这声音也是十分奇怪！似乎是……” “似人的哭声？” “虽然像，但总觉得形容的不妥帖。” “水烧开时水壶的鸣音。”黄月英解释了一句，“那黑烟，代表着船尾部动力区正在烧锅炉。” “啊？” “什么锅炉？” “这……” 众人闲聊间，船的速度又往上提了一截。 “这速度……” “又快了？” “若照此速度……过不了多久便能到江夏了？” “似乎……是的。” 黄月英感受着甲板上吹来的冷风，笑着，“外头天寒，不如去船舱里头再坐坐，喝一喝热茶，吃些果干。” 众人见此，自然也没有拒绝。 但还是有人好奇，想去看看到底船尾那边是个啥玩意儿。 黄月英失笑，便找了人带他们去。 结果，众人都想去。 黄月英也不在意，都去就去呗，不嫌闷热。 …… 诸葛均轻轻靠在楼梯上，看着船工们烧碳，此间闷热，但幸好空间大，还有不少通风的小窗。 听着楼上甲板的一阵脚步声，便知道……好像有人要来。 内心微叹一口气，自家嫂嫂说的果然没错……他安生不了多久。 …… 船舱内，黄月英吃着水果干，甜滋滋的很是开心。 一堆人下去了，连刘备、张飞与麋竺都跟着去了，反正……到时候她不会少收钱就是。 然后，诸葛亮与鲁肃就正好一人抱了一个木箱子出来，里头……全是黄月英准备好的契书。 “怕是今天……又得赚不少钱。”鲁肃放下木箱子，看着黄月英吃着果干，自己也拿了一块。 “当然得赚钱，不赚钱跑这一趟？”黄月英反问，然后帮着诸葛亮搭了一把手，“兄长歇歇。” 诸葛亮笑着应了。 鲁肃：…… “阿楚怎的不喊我歇歇！” “子敬已有家室，可以请嫂嫂过来的！”黄月英认真的道。 鲁肃：淦！ 旁边，诸葛亮却是笑着点头。 …… 几刻钟后，船舱内又挤满了人。 “女君，这所谓的蒸汽机，当真可以日夜不停歇？” “自然。” “可若是烧太久了……也不安全。” “是啊。” “女君这是想带我们去何处？” “柴桑。” “柴桑吗？”众人倒是不觉得远，按照常规来说，他们沿水路到柴桑，至少是要个两天左右的时间的。 “好了，诸位，莫急。”黄月英再次道，“这船速度尚可否？” “自然。” “若是诸位也有这样的蒸汽机，想要做些什么？”黄月英笑问。 众世家却是思考了一番自家的生意，想着……若是真有这样一艘大船，之后在各州行商，倒是方便了许多。 “东买西卖，行商会方便许多。”有人道。 “的确方便了。” “若是有这样一艘楼船，从辽东之地……”也有人大胆假设。 张飞与刘备却是一愣，他们是北方人，一路辗转来到了南方，如果真有这样一艘船……他们回北方的路，就近多了啊！ 而且，到时候携带一些货物，互通南北……那真是一个美事！ 一下子，众人似乎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 南方人去北方，最喜欢贩什么！ 当然是马匹！ 这样一艘船，价值多少还不知，但若是贩上一批马过来，那绝对是赚的。 而且，入海之后沿着会稽等地南下……便是到了交州或者是更远的蛮夷之地，便能用布匹去交易……嘶，又是一番收益。 这一下，众人便都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黄月英。 “女君，这样一艘船，价值几何？” “是啊，想来，这边是女君所要展示的商品了？” “我等……有些焦急，也请女君莫要在意。” 黄月英瞅着众人，只是笑着，“诸位不必再考虑了吗？” “与女君做生意，我等何时没赚钱？”有人率先开口，却是荆州世家之人。 “是啊。” “我等自然是相信女君的。” 黄月英感叹，有着既往的例子，荆州这些世家倒是性急的很，也许是其他地方的世家让他们感受到了一些危机？ “诸君也看到了，一艘楼船，造价本就不菲，再加上蒸汽机，这价格可是要往上翻个好几番的。”黄月英提醒，“是以，诸位要有心里准备。” “无妨。” “女君还是请说。” “正是。” 见到众人如此期待，群情激奋，黄月英笑笑，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 “五万钱？定是不止！五十万钱吗？” 似乎，也有点少啊。 众人互相看了看，很快就知道这是多少钱了。 “五百万钱？” 黄月英摇头，没有让这些人猜多久，“不止五百万，而是六百万钱，便是一艘今日这般的楼船加上蒸汽机。” 不少人松口气，想了想，还好，不是特别便宜。 这样一来，买的人就会少一些。 而买船的世家，自然也清楚这样一艘船的利益在何处。 “嘶！”刘备则是倒吸一口气，六百万钱啊！至少可以买一百匹良马了！这么一比……好像也不贵。 有了这样一艘船，若是能北上贩马，还愁没钱？ 张飞却是一拍大腿，想了想自己存的金子，若是以前……他还能买得起，可是他现在家当多数都用来支持刘备了的！ 旁边，麋竺眼中是神采连连，如此，他糜家至少要购买三条这样的船只方可！ “不贵不贵！”有人感叹了一句。 楼船造价就不少，再加一台这能日夜不停的机器，六百万钱是真的不贵。 可也有不少人觉得这价格有些贵，心里不由得打退堂鼓。 黄月英见到现场的情况，便是笑笑，“其实，还有小一些的船，价格会便宜一些。” 听了这话，有些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得三百万钱起步。”黄月英开口，“但……定是不会亏的，最多有个两年，定然回本。” 一下从六百万钱降到三百万钱，一些人也不是特别买账，因为……整体来说还是太贵了。 黄月英并不介意，她准备的契书虽然多，但也没有想过要和所有人签。 总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才行啊！ 第378章 刘备：三弟莫说了啊 刘备听了三百万钱后，则是眼神亮了。 三百万钱啊，凑一凑……还是能凑出来的。 张飞想了想，他好像也能凑出来，但是二哥没在，总得替二哥搞一艘？ 于是，他看向了麋竺，轻声问，“子仲，你打算弄几艘？” 麋竺于是在张飞耳边道，“三。” 张飞瞪大眼睛，瓮声瓮气的道，“还是子仲豪气！” 场间登时一片寂静，众人皆看了过来。 张飞轻咳一声，目光转向黄月英，“阿楚，俺们几兄弟，要三艘小的！” 黄月英想了想，“既要三艘小的，不如合两艘大的。” 张飞眨着眼睛，算了一下，两艘大的要一千两百万钱，三艘小的只要九百万钱，于是眼神一亮，“阿楚要给俺们算便宜些吗？看在苞儿的面子上！” 黄月英：…… 刘备一听，失笑，赶紧拉住了张飞，示意他安静。 如今其他人契书都还没定呢，要是先给他们几兄弟便宜了些……黄月英还咋做生意？ “好了，诸位，”黄月英令侍从拿上了两张图，一张是楼船的，一张是小一号的船只图，“装备了蒸汽机的楼船，与普通楼船不同，在下称之为蒸汽舰，舰所用的蒸汽机，型号会更大一些，提供的动力也更足，能装更多的货品，是以价钱贵些。小一些的这船只，在下称之为快舟，蒸汽机型号会小上一号，且船体容积比蒸汽舰要小许多。” “一分价钱，一分货。”黄月英继续道，“楚安所产出的舰，一般是至少如这艘会有三层，若是需要四层五层的，则需加些价格，蒸汽舰的防御能力，可比快舟的要高得多。” “南来北往的行商，安全性，才是最重要的。” “且只要是从我楚安所订购的蒸汽舰以及快舟，皆有一年的保修时间，一年内，船只只要不是故意损坏，皆可拖回我楚安船厂返修，无须支付费用，可一年后……若再需维修，则需支付费用。” 楚安船厂，自楚安有码头起就开始筹备了，这楼船，便是在黄月英的授意下，花了一年多才造出来的。 在场之人若有所思，如果保修一年，倒是能放心许多。 “女君果真……考虑周到。”有人夸赞。 在这时代，可还没有所谓的保修与售后的概念，但黄月英的话，却是极大的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如果船坏了，那是有地方修的，第一年，之后则需要支付费用，维修费用……总不能比买船的钱还贵啊！ 且对各世家来说，有这样一艘蒸汽舰的话，那是底蕴的提升。 “实在周到。” “只是……女君这边，可有现货备着？”有人又问。 黄月英笑着摇头，“无。” “这……” “那我等今日下了订单，岂不是还得等上许久？” “是，且船厂那边，会根据订单的先后顺序……造船。”黄月英又道了一句。 于是乎，在场之人都是坐不住了。 谁不想第一个拿到船啊！结果现在还得要排队呗！ “那我江夏黄氏，必要第一个下订单！”说着，就有人站起身，站到了黄月英的桌案前，为的，就是第一个签契书。 “我杨氏，才要第一个呢！”于是，两人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 再然后，一堆人都站了起来，往船舱中间站着，希望能尽早签好契书。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行，她也是没有想到的，于是看向了鲁肃，“子敬，干活儿了。” 鲁肃：…… 认命的打开一个木箱子，搬出早已经备好的契书，“此间，乃是蒸汽舰的契书，一式两份。” “先给我！” “给我！” …… 黄月英溜了，本来这时代的生产能力就有限。 蒸汽机还好，尽可能的流水线化，但这时代的造船，她几乎是两眼一摸黑，还得花些时间完成流水线的设计。 三楼，诸葛亮见着溜号的黄月英，笑着，“阿楚怎不主持大局了？” “哦，他们都有点疯狂，我怕受伤。”黄月英认真的道。 诸葛亮无奈笑着，“就阿楚说的那些话，他们不疯魔才怪呢，谁都想早些拿到船只啊。” 黄月英嘿嘿一笑，“今日啊……不知要入多少钱了，开心。” 诸葛亮更无奈，“这许多钱……阿楚要怎么花？” “开矿、招人、开作坊、练兵、建商行。”黄月英想了想，“仍缺不少钱呢。” 诸葛亮微愣，是缺不少钱，但前期……也暂时够了，“此次是要让各世家好好出一番血了。” “只是微微伤筋，却动不了骨。”黄月英摇头，“且……待得来年，庄稼两熟，便又缓过来了，再待船只交付……那就得让他们横行一段时间了。” 诸葛亮无奈，“亏得阿楚是让兴霸那边兴水军，若不然……” “是啊，若不然还没人能制得住他们了！”黄月英嘿嘿一笑，“不过，此次之后，商行也可有摆在明面上的武装力量了。” 走船运，这么大的楼船，当然是需要护卫的。 再加上楚安县内如今的五千兵，倒也勉强够用了。 “所以……不管楼下契书签得早或晚，都是咱们自己商行的船只优先生产，对？”诸葛亮问。 黄月英重重点头，“对！” 诸葛亮失笑，“好，那……左将军那边，阿楚打算如何？” “待他们先签契书。”黄月英摆摆手，表示不急，“也可给他们优惠，毕竟左将军是第三合伙人，而张三将军以及子仲先生的孩子都是正儿八经对我行过拜师礼的。” 诸葛亮点头，“也罢，阿楚不介意……亮在庄子上做些事？” 黄月英想了想，“自然不介意，但……阿楚还有些事情想拜托兄长。” “哦？” “那个……如今造船的速度着实太慢了一些……是以，阿楚想尽可能的多招木匠与工人，而后把造船的各项流程……规则化。” “规则化？”诸葛亮皱眉。 “例如，咱们脚下这木板，每块木板厚几分，长几何，宽又多少，必须要有规定数值。而一整艘船，需要多少木料，一共多少木板、龙骨……等等，做一个规划与统计，到时候好给工匠们安排任务。” 诸葛亮点头，表示理解，这就像是黄亥他们造纺织机一般，各项流程都有自己的规定，到时候部件生产好了，一组装便是。 “阿楚的意思是，想让亮做这件事？” “是啊，”黄月英点头，“想请兄长与阿楚一道，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嘛。” 诸葛亮自是笑着应了，“好，待此次商品展销会结束，便与阿楚一道琢磨。” “嗯。” 诸葛亮笑笑，听着楼下的动静，“这场展销会……怕是辛苦子敬了。” “子敬内心会很开心的。”黄月英道，“子敬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点头，“亮明白了。” “啊？明白啥？” “晚些时候，请子敬一道参与一些事情。”诸葛亮点头。 黄月英：……替鲁肃默哀三分钟。 被大佬盯上，怕是很少会有休息时间了。 …… 刘备这方，三人都去排队了。 麋竺又不好意思排在刘备和张飞前面，端的是无奈。 张飞乐呵呵的排着队，“大哥，刚刚阿楚说了，给咱们算两艘蒸汽舰！要么，咱们的这个舰啊，至少造个五层，那威风。” “三弟，那得加钱的！”刘备只觉得，自己要过好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 “没事，让阿楚减一减，阿斗和苞儿，都是阿楚的弟子呢！”张飞瞧了瞧四周，自以为轻声的道。 麋竺：…… 周围的人：…… 见着这些目光，刘备登时脸红了，拉着张飞，“三弟莫说了啊！” 他刘玄德，还要脸啊！ 阿楚若是给优惠那也就给了，可若是不给，他也不好意思去强要啊！ 第379章 黄月英：满减促销 船舱内发生的小插曲，也让一些人起了些心思。 对啊，买这么多东西……总得让楚安君那边稍稍优惠那么一些。 要论关系……在场世家与黄月英合作的次数不少，还是有那么几分情面在的啊。 黄月英不知这些，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听见楼下清净了，便下了楼。 场中众人，见着黄月英出现，一个个的都盯着她…… “女君，我江夏黄氏定了三艘蒸汽舰，五艘快舟，要些优惠……不过分？” 黄月英看了江夏黄氏的代表人一眼，还是有钱啊，这可是三千多万钱呢。 江夏黄氏本就是当地豪族，后来又出了个扇枕温衾的二十四孝的黄香，历任郎中、尚书郎、尚书左丞，又升任尚书令，一时间，风光无两。 自黄香到现在，时间过了约莫百年。 百年时间，足够一个江夏黄氏发展与敛财了。 再加上之前楚纸的利益，冬麦夏稻的收成，黄氏一下能拿出这么些钱，也就不奇怪了。 而这，还只是传承发家不过百年的江夏黄氏……如杨氏、向氏等传承更久的世族，便不必再多说。 于是，黄月英笑笑，“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自是要优惠些的。” 事实上，任谁一下子掏出这么些钱来，心中……总是希望商家多给些优惠的。 “不知，作何优惠？”有人迫不及待的问。 “购价每满四千万钱，便减三百万钱。”黄月英笑道。 满减的方式，来自于后世各种促销套路。 每每到了什么618，双11，有人算满减与优惠便需算上不少时间。 也有懒得算的，便是凑足了满减额度，随意下单，也是促进了订单量的提升。 在场众人一听黄月英说的优惠方法，登时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小优惠了，而是数百万钱。 有的一家达不到这个满减额度的，便开始寻找另一家合作。 “可是我等方才签了契书了……” “无妨，今日签订的契书，也要等过段时间才能交定金，交定金时，若是两家合购满四千万钱，便多加一份补充协议，总免三百万钱。” “若三家……合购呢？” “也免。” 众人这才松口气。 “女君做事敞亮！” “女君大气。” 黄月英笑笑，也不介意。 “子仲，既这般……”刘备看向了麋竺。 “主公放心，你我合一家便是。”麋竺笑着点头，能省钱，为啥不省？ 他是打算订三艘蒸汽舰的，以他估算，这样三艘蒸汽舰，用得好的话，可以拖不少小船，所以他也就没有再去订快舟。 如今，他的三艘一千八百万钱，加上刘备三兄弟的两艘，一千两百万钱，这便是三千万钱了。 三千万钱，还未达四千万钱的门槛。 麋竺随后站起身，对着众人道，“在下，左将军帐下从事中郎，目前已有三千万钱订购金……还差一千万钱满四千万，若诸位有意合作，可找在下。” 众人一听，心中便蠢蠢欲动了。 接着，又有人道缺多少到四千万钱的。 船舱内，一片和谐。 也有几个世家，想了想，是准备直接加个几艘，凑够四千万钱。 也有人是觉得自己资本到底太小，也咬咬牙，决定加上一些。 …… 鲁肃内心算了算，方才签契书时总共要收多少钱，他大抵是心中有数的，按照现在的情况……估计这蒸汽船的数量，还得再往上跑。 阿楚这做生意的脑子……难怪人家能把商行做大做强呢。 …… 黄月英倒是没有想这些，毕竟后世的一些促销手段，她都没拿出来呢。 后世的这些促销手段，说是促销，其实是为了刺激消费。 最终还是为商家的销量做一个提升。 现在用起来，这效果倒还真是挺明显的。 …… 到了下午，黄月英又让人准备了饭食。 除了炒菜，还有烤肉，有烤全羊以及烤乳猪。 别人吃烤全羊吃的美滋滋，可她却是开开心心的吃着烤乳猪。 刷过蜂蜜水的小乳猪倒是真的脆得不行啊。 有人见状，便也令侍从给自己取上一份。 “这豚肉……” “不比羊肉差啊。” “这……” 这时代世家子几乎不怎么吃猪肉，所以初一吃到这味道，猪皮脆，猪肉鲜香滑嫩，差点儿把自己舌头给吞了。 于是，一只烤乳猪本就不多，这么一分，更少了。 黄月英则是满脸笑意，这样一来，这猪肉的消费大军，要有生力军了。 原本，普通百姓吃猪肉，是因为羊肉实在贵，几乎消费不起。 现在……世家大族也准备开始吃猪肉了，是因为黄月英准备的猪肉并不膻，且味道极好。 黄月英命人准备了羊肉与猪肉，自己就拿着这一份往楼上走。 因为诸葛亮在楼上。 “兄长这时候也不下去吃饭吗？”黄月英无奈。 “楼下人太多了些。”诸葛亮笑着，见着黄月英拿吃食过来，先是吃了一块烤乳猪的肉，道，“说不得……这次除了这些船只，阿楚封地内养的这些豚，销量怕也要提升许多啊。” “这些个世家大族最少的也是积累了百年时间，口袋里有钱的很，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拼命的兼并土地，拼命的囤钱……”黄月英笑着摇头，“他们越是如此，普通百姓就越是过得辛苦。” 诸葛亮点头，“所以阿楚要做这平衡者，可对？” “嗯，要想办法让世家大族花钱，是花在百姓身上。” 诸葛亮感叹，“亮以往读管子之衡山之谋，只觉管子已是天下最大之才，却不想……阿楚之才，犹有过之啊。” 黄月英笑着，“不过拾人牙慧，都是我恩师教我的。” “居士之才，亮……恨不能得见啊！” …… 柴桑。 霍峻正吃着晚食，自孙策亡后，他这儿就难得的有了休息时候。 孙权那边，也不敢再张牙舞爪。 加上他这头老打胜仗，附近百姓投军的也不少。 “将军！有……有一艘冒着黑烟的楼船，朝着我方水寨而来！” 霍峻一愣，“冒着黑烟的楼船？从哪个方向来的？” “自江夏方向而来！” 霍峻松口气，还好不是江东来的船，但登时站起，又怕是荆州境内百姓的船失火，就往外而去。 侍从见此，只得跟上。 水寨墙上，霍峻见着那冒着黑烟的楼船……还真不像是起火了。 这呜呜声……有些奇怪。 他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看着船上的那些旗语，他一愣，这不是普通商贾的船只。 不多时，他见到了熟悉的装扮：楚安那边的护卫。 “阿楚来了？”霍峻这么想着，而后令兵士让开船只的位置，让楼船停下。 …… “未曾想，不过小半日的时间，竟……就到了柴桑？” “这速度，若真是拿来走南闯北，很难不得利啊！” “这次买船，还真是买对了！” 船上，不少人心中激荡，只觉得这次哪怕出来不少钱，但也不会亏本。 黄月英听着这些话，便是笑笑，待得小半个时辰后，楼船终于停下，她便率先下了船。 “阿楚，见过仲邈兄长！” 霍峻见着眼前的黄月英，微愣，而后苦笑。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看到过对方了，当然，他早就从信中得知阿楚是女郎，如今却是第一次见黄月英的女装扮相。 眼中惊讶的同时，便是回礼，“阿楚，别来无恙。” 第380章 黄月英：再请诸位瞧个有趣的玩意儿 “这位，竟就是霍将军了！” 有人感叹着霍峻的年轻。 柴桑这位守将，他们可是早就听说了，能生生的以几千兵力，守住孙策的数万大军。 这在他们荆州之内，也算是有能的将领了。 “是啊，其兄是霍笃，亦有贤名，可惜……” “这柴桑守军，进退有度，各司其职，可见这位霍将军的能力了。”刘备四下看了看，心中给出了评价。 这样的将领，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会发光。 张飞却是眼神亮晶晶的，虽然在船上没多久时间，但是见到武将，他下意识的就想找人切磋啊！ …… 甲板上，诸葛亮再次见到了柴桑守军，心中，仍是感叹。 这霍仲邈，当真是一方将才。 既如此，江东……可下了。 …… 黄月英听着霍峻的话，笑着，“兄长也别来无恙乎？” 霍峻哈哈大笑，“这些人是……” “各世家大族的代理人或者话事人。”黄月英笑道，“今日，这楼船是从楚安出发，不过半日，到了柴桑。” 从楚安出发？霍峻大概估算了一下。 楚安入大江的那段河道，虽不长，但也不短。 入了大江，再到柴桑，正常行船的话，至少是需要一到两日的。 而今，仅有半日？ 若按此速度……一天时间就能在江东范围的大江上跑穿入海了！ “这黑烟……” 黄月英笑笑，令人搬下她给霍峻准备的物资，而后解释，“是庄子上新研发的蒸汽机，可提升行船速度，在场这些人，可都是与阿楚买船的。” 霍峻失笑，原来如此。 而后便请了这堆人进入水寨。 …… 次日一早，黄月英一行人又从柴桑返回楚安，花费的时间……仍是半日。 要知道，这返程乃是逆流而上。 “所以去柴桑时，是控制了速度的。”黄月英笑着解释，又请一群人去了县里的楚安君府。 众人这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只觉得不太真实。 竟有这般的器械，让行船速度大大提升，日后若是推广开去……扬州与荆州，便是再没有那般壁垒了。 没有壁垒……意味着，江东早晚会纳入荆州的版图啊！ 荆州各世家也好，豫章、会稽各世家也罢，皆是心中起了不少心思，此次回去，必定要进一步加深与江东各世家的联系，好让他们及早弃暗投明啊！ 中午时分，黄月英又让人准备了食物与酒，请众人休息一番，才落了一句话，“明日一早，还要请诸位看些有趣的东西。” 一时间，各世家你看我，我看你……还有有趣的物事？ “那在下等便是，拭目以待了。” …… 见着黄月英出了楚安君府，鲁肃这个大管家只能留下来招待客人。 …… 庄子上。 黄月英回家就洗了个澡，虽说不过一天多的时间，但她还是觉得累。 后世时，一般超过四小时路程的地方，她都是不乐意去的，哪怕是坐高铁。 路途奔波，本就是辛苦，但是，这一次不亏，从这么多世家手中，掏了不少钱，足够她把甘宁那边海军的船只也都备上了，而且还有得多。 这时代，木头花钱并不厉害，实在不行，她能让蛮民们去蛮山之中砍伐。 而蒸汽机的原材料，她又有自己的炼铁作坊，且还在荆州境内买下了不少有矿的地皮。 真要算起来，她的毛利率是在六到七成。 果然，不管哪个时代……真就是做生意来钱快，当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就得另外算了。 诸葛亮也是回到家中休息了一会儿，带上了诸葛均。 看着自己那曾经顽皮得不行的弟弟，此刻，他竟有些恍惚。 眨眼间，诸葛均就已经十六岁了，再有几年，就要行冠礼了，这个子也抽了不少，剑眉星目，的确也是有着不错的模样。 若不是这粗布衣裳上的灰黑色脏污，那便是活生生的一个世家公子哥儿了。 “阿均。” “兄长，我在。”诸葛均喝了一口水，然后看向诸葛亮，“兄长可是累了？” 诸葛亮失笑，“阿均快些去换身衣裳。” “好嘞。”诸葛均笑笑。 “对了，”诸葛亮喊住了诸葛均，“阿均觉得这时的日子，如何？” “如何？”诸葛均想了想，“稍忙碌了些。” “可觉得疲累？” 诸葛均摇头，“那倒是没有，反倒……一步步的探究着这世道的万物之理，心中很是雀跃。” 诸葛亮松口气，“那便好，平日里需好生吃饭，好生休息，可明白？” “兄长放心，嫂嫂……可是令大丫专门看着我们的。”诸葛均有些无奈，关于吃饭和休息这事儿，黄月英说了，她不需要一群孩子给她熬夜。 诸葛亮便笑着点头，“也是，阿楚不算性急。” 诸葛均想起了什么，问，“兄长。” “嗯？” “均此前拜师时，兄长便知老师是女郎吗？” “嗯。”诸葛亮点头，“怎么？心中不适？” “那倒不是，只是惊讶……世间有这般女子，恰巧，均也不必为兄长担忧了，否则……真怕兄长成不了家。” 诸葛亮眼睛一瞪，“瞎说什么呢，快去沐浴！” “哈哈哈，好。” 见着诸葛均跑走，诸葛亮也是一笑，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虽觉得日子忙碌些，但能得见万物之理，的确也够他心中充实与满足了。 他，得多谢阿楚啊。 诸葛均再这般研究下去，日后，少不得也就成了一个大宗师。 在此之前，他对诸葛均的规划，依旧是耕读修身、诗书传家罢了，如今……诸葛均却是会有更高的天与地，真好啊。 明日既然要请那群人来看纺织作坊，那位左将军，也是要来的，他……该规划一番了。 …… 次日一早。 乌泱泱一群人到了黄氏庄外。 “此地，倒也繁盛。” “比去岁繁盛多了！” “那边……亦有黑烟冒出，诸位可瞧见了？”有人指着庄子内冒出的黑烟。 众人便都瞧了过去，果真，有两道黑烟滚滚上升。 “这是，女君在庄子上也装了蒸汽舰？” “此庄虽临沔水，可……应该无法行驶那般大船？” 众人疑惑。 不多时，庄门打开，一队护卫着甲，开始整齐的往外跑去。 “这是女君庄子上的护卫。”知道的人便道。 “这些护卫皆着铁甲？” “好生大方！” 这时代，不是所有兵都能有铁甲的。 “他们那是作甚？” “操练啊！” 而后，他们又见到黄武领着两队护卫，开始四散开去。 搬桌子的搬桌子，写号码的写号码。 “诸位，庄子地方小，有些地方有专人看守，还请诸位莫要好奇。”黄武开口，“每人可领一块号牌，晚些时候可以至我庄上饭堂处食一顿简陋的早食。” 众人便理解了，这是吃饭的凭证。 “我这是一号。” “二号。” “领到了号牌，便可往庄内走了，会有人指引诸位去何处。”黄武继续解释。 “多谢黄护卫了！” 有人认识黄武，也就笑着道了一声谢，他们知道，这人是楚安君的堂兄。 黄武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 “大哥，这庄子……俺们是第一次来啊！”张飞拿到了号牌，是十八号。 刘备点头，“此庄子，防守严密，护卫数量之多……远超一个庄子该有的程度，可见……其中机密事不少。” 旁边，麋竺笑着，“主公，三将军，还是莫要好奇，先去看女君所言的物事再说。” “哈哈，自然！”张飞点头，“昨日见了蒸汽舰，今日……看这方向，也与蒸汽机相关，俺老张倒是要瞧瞧，阿楚这是搞了些什么花样。” 刘备自然也是点头，说实话，他也好奇啊。 和黄氏合作的世家都赚了许多钱，此事他知道。 他其实也跟着赚了一些。 可有谁会嫌弃钱多啊？ 第381章 张飞：大哥，咱没钱了，去找阿楚吧 刘备不会嫌弃钱多，自然，今日来庄子上的这群人，更不会嫌弃钱多。 不论哪家，这两天都是大出血，因此，都希望黄月英这边能尽快交付船只，他们好快速的掌控天下船运！ 作为各世家话事人，他们清楚，这样的船只在这时代可都是没有出现的。 且……除荆州外，其他地方也没有！ 这就意味着，他们这群人若是抱成团……生意可贯通整个大汉朝！ 那能赚多少钱？ 他们不知道，总之，不少就是。 而今手里拿着号牌，跟着护卫的指引，到了纺织作坊。 “这……蒸汽机就在纺织作坊边……这是……” “难不成，是以蒸汽机为纺织动力了？” “如此，这织布就可以一日十二时辰不停了？” “还是先进去看看。”有人按住了心中激动，建议道。 于是，一群人便陆陆续续的进了纺织作坊。 一处平整的厂房内，一台有些高大的织布机在众人看来有些奇怪。 “这纱锭……都是竖着的？” “这是至少百余个纱锭？” “这般织机……只是一台？” 众人目瞪口呆。 来这里的人，都知道黄氏庄子上，是有改良过的织布机的。 可他们以为之前买回去的那些已经很厉害了，却未曾料到……现在的更是夸张。 数百个纱锭竖着，丝线跟着一起转动，布匹便在一声声的咔擦声中，成型。 旁边，仅有几名纺织女工看着，并无劳作。 “天爷!” “这机器若是……“ “若是能买下来，不用一年，我等定然制霸本朝纺织这一业！” “最重要的是，布匹可与钱粮等同啊！” 这简直就是……印钱！ 而且，还不需要太多的人工！ 这不是印钱，是什么？ 他们还以为之前的已经够用了，现在才发现，根本不够！ 人的欲望都是无穷无尽的，得陇望蜀，乃是常态。 对于这些人的惊叹，黄月英没有什么特殊感受，只知道……今日起，楚安这边，会进入一个极端忙碌的状态。 这一台织布机，还只是列了百余个纱锭，要知道……在后世，英国工业革命期间，不论是水力还是骡机，同时利用的纱锭可达千余个，直到瓦特改良的蒸汽机被广泛应用，纺织业更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女君……这样一台织机，价……几何？”有人忍不住问着刚出现的黄月英。 “五百万钱。”黄月英答。 众人心中，觉得有些贵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是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几乎不用人工……若是全面铺开，只要原料跟得上，那纺织速度，怕不是一千个工人能比的。 “而这，还不是一台织机最终的状态，动力更足，还能装更多的丝锭，纺更宽、更长的布帛。” 此话一出，有人开始思考。 若是这样的织布机普及，那到时候……布匹就不值钱了啊。 荆州一个州，肯定是吃不下的。 如果他们在场这些世家，各自办一个类似的纺织作坊，那布匹都可能要泛滥了。 “诸位可能觉得，这样一个作坊，若是普及开来，布帛价值下跌乃是必然……” 众人均点头。 “诸位可有想过……在大汉朝之外，不少地方，可是连穿衣服都难啊。”黄月英感叹了一句。 这时代，汉朝绝对是此时最强的一个朝代，无论各行各业。 后世，是欧美列强向中国倾销商品，但她想做的，是在此时向汉土之外倾销各类商品，让全世界都要说……中国话！ 有着蒸汽机轮船，有着纺织机……这些，似乎都不成问题，最重要的，她还会鼓动一批人横跨大洋，去寻找能吃饱肚子的粮食。 吃饱肚子，才是正经事啊！ 众人闻言，想起了他们订购的船只，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位楚安君的安排……这是，早就给他们规划好了啊！ 一时间，场间开始热闹了起来，关于织布机的买卖，才刚开始。 而黄月英，则是把场面再次留给了鲁肃。 鲁肃:我谢谢您。 …… 诸葛亮见着又脱离了大部队的黄月英，问，“阿楚又都交给子敬了？” “啊，对，能者多劳嘛。”黄月英点头，“兄长不是要化妆吗？怎的，想好怎么弄了？” “自然，否则……喊阿楚过来作甚？”诸葛亮笑道。 仅一夜，他就知道了要怎么安排与刘备的偶遇。 …… 黄承彦家中。 蔡氏与其余妇人们聊着天。 “阿楚又去……让他们掏钱了。” “咳咳，挺好的，人家掏了钱，心里满意的很嘛。” “不过，咱们这作坊啥时候用上那蒸蛋机啊……” “不是蒸蛋机，是蒸汽机！”蔡氏听着众人的话，颇有些无奈。 在她看到黄月英实验用的那台织布机后，她就知道……她们这群人，马上要失业了。 虽然，她们也才就业没有几年。 “咳，没事儿，一个道理。” “说起来，阿楚这婚事，什么时候办啊？” “对啊。” 蔡氏扶额，哎……最近真是有点累。 她发现，一夜之间，形势都变了。 那个船可以日行千里，这个织布机……也可以不用她们了。 如果黄月英不能妥善安排这群人……她怕是每天脑门嗡嗡的。 …… 刘备签完契书，心里，难受得不行，又要出去五百万钱啊！ 他的左将军府，没有钱啦！ “大哥，咱们去找阿楚！”张飞面色严肃，“咱……没钱了。” 刘备苦笑，做买卖的事儿，他既然想赚钱，就得要先拿出本钱，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但是今天实在是……拿得有些多，心疼得不得了，这么多钱，他编草鞋卖，这辈子都赚不着啊。 麋竺在一旁，笑着，“主公莫急，阿楚既是敢将此物拿出，便一定是有把握的，且……阿楚说得对，在大汉之外，以南、以西、以北，皆有国度与势力，咱们大汉朝百姓不缺衣食了，可以把东西卖给这些蛮子的。” “可蛮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张飞不屑。 “三将军不可小觑，辽东之地，盛产人参。”麋竺劝道。 他糜家是商贾世家，很清楚越是把生意做到蛮人那边，能获得的利益就越大，就看，他们怎么做而已。 “子仲所言，甚是。”刘备呼出一口气，“待得蒸汽舰交付，我等一道令人去北方贩马、人参、皮毛，如何？” 麋竺自是笑着点头，“自然。” “那……咱们还去找阿楚吗？”张飞问了一句。 “得去，备也确实有事要问阿楚。”刘备点头。 这次来楚安，可是让他开了眼界，他想问问黄月英……什么时候把那一群小子送过来。 阿斗如今快三岁了，什么时候能启蒙。 第382章 卖草鞋的瘸腿青年 任何时代，家长总是会操心孩子的学业。 哪怕，这个孩子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三周岁还不到。 再加上这个孩子是刘备的长子，其殷殷期盼，更是远超其余人。 当然，他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 此次他在楚安，那是花了老大钱了，一想起来，那就是心痛不已，所以……他要去问问黄月英，能不能有快速赚钱的法子。 另外，他最近总觉得，自己在叶县的发展，似乎……到了一个瓶颈，他也是来寻求解决办法的。 …… 黄月英看着眼前已经完全认不出的诸葛亮，感叹了一番，“阿楚祝兄长行动顺利。” 诸葛亮白了一眼，“亮这是为了谁？” 黄月英轻咳一声，而后严肃道，“自是天下万民。” 诸葛亮：……很好。 …… 黄月英回到了家中，还未走进院子，就被通知说左将军几人拜访。 “去请左将军他们出来，到外头走走。”黄月英随即招呼侍从道。 侍从应下。 不多时，黄月英便见到了刘备几人。 “玄德公。” “早知阿楚不在家，便直接在外等候了。”刘备无奈。 黄月英则是笑笑，“如今天寒，走一走也算是活动活动身子。” 刘备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好……他到底不如年轻人了。见着黄月英抬腿往外去，他便急忙跟上。 “玄德公此次来，约莫花了多少银钱？”黄月英给了个话题。 刘备苦笑，“备的将军府，那是真没钱了，还问子仲借了些。” 黄月英也笑，看了看跟在刘备身后的张飞，“其实，阿楚本就有意要给玄德公与三将军几人一些优惠的，只是……三将军不该在人前说那番话。” 张飞（三）：……他事后想想，也觉得不太合适。 “备替三弟与阿楚道歉。”刘备赶紧道，“三弟性急……有时这话啊，便过不了脑子。” 张三：……不，大哥，俺过脑子了的。 旁边的麋竺差点儿没忍住笑，自家主公数落起弟弟来，那也是不遗余力。 “无妨，”黄月英摆摆手，如果不是张飞一开始那番话，她还没想到满减这个促销手段呢。 不过，给刘备等人一些优惠，也确实是要的，到底……第三合伙人的身份摆在那儿，也算是自己人。 “今日玄德公所有消费，只需给八成便可，到底是商行自己的生意，玄德公又是商行的合伙人。” 刘备欣喜，那可再好不过了，“备便，多谢阿楚了。” 这个时候，他也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这个第三合伙人身份带来的好处。 兵甲打折不说，连这种最先进的机器也都给他打折。 只要商行不断发展，他也就能比别的势力发展的更快，更好。 后方，张飞与麋竺随后也就谢过黄月英。 黄月英笑笑，问了问张苞几个孩子的近况，几人一一作答。 “让他们过了年，便来我黄氏族学上课。”黄月英一锤定音，“日后，只有寒暑二假可回叶县，若是张三将军与子仲先生不放心，便多安排几个侍从，不过……一人最多一个。” 黄月英还是规定了人数。 刘备集团的这些二代们，小时候条件虽然不算优渥，但这几年来，那也是实打实的过着公子哥儿的日子。 “还有，其实庄子上族学这头，不论男女皆可进学，玄德公此次回叶县，也可以与诸位将军说一声。” 刘备想了想，点头，“既如此，备便说一声，恰巧，备也还有两个女儿……” “一起来。”黄月英不拒绝。 绑架一个人最好的手段是什么？ 那得分人。 对于刘备这种，要用道德与感情束缚，加以利益笼络。 “阿斗过了年便三岁了……”刘备看向黄月英。 黄月英略皱眉，“太小了。” 刘备苦笑，“备知晓，只是……叶县到底是个四战之地，备如今仅这一个孩儿……” 黄月英便明白了，“既如此，一道送来。” 到时候，丢给大佬……好好带着启蒙先。 几人谈话行走间，便到了庄外。 入目是看着有些荒芜的田地，其实，不过是冬小麦在蓄力生长。 庄外小集市，一名衣衫破旧，拄着拐的瘸腿青年，在摆摊卖着草鞋与草席。 黄月英只是一一介绍着这小集市上的商品，说了哪几家摊位的吃食不错，哪几家的货品挺有特色，而后，停在了那卖草席草鞋的摊子前。 旁边的刘备也停下了，面色上带着些回忆。 只是，楚安是个富裕之地，为何……还有这般人？ 于是，刘备不解的看向黄月英。 黄月英也不解释，问，“草鞋与草席在这般日子可没生意，为何不卖其他的？” 那青年见有好几个人停在他的摊位前，眼中先是有过喜色，又见着张飞那魁梧的体魄，眼神中似乎便多了些害怕之意，听着黄月英的问题，道，“俺……刚来这儿，听说这边的集市人多……” “俺也不会其他手艺，身上也没钱……腿，也不好。”青年摇摇头，眼中甚至都红了。 黄月英点点头，并没有其他动作。 刘备却是从腰间掏了几枚钱，“小哥儿，这草鞋如何卖？” “三……三钱。” 刘备笑笑，便将手里的钱都递了过去，而后挑起了鞋子，“这鞋子，备倒是许久未曾穿过了。” “这大冬天的……谁要穿草鞋啊？”张飞无奈，见着这青年腿脚也不便，又与自家大哥一样，是个卖草席的，便问，“你是哪儿人？” “青州……” “啊？这么远？” “为了躲战乱，举家南迁……路上，父母、叔父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弟弟，可偏偏……俺这腿也坏了。” 黄月英若有所思的点头，“官府可给你落籍了？” “落了……还分了地。”青年面有愁容。 “那地可耕好了？”刘备却是接在黄月英后面问了这一句。 青年摇头，“俺……这腿没有办法，而且，这田地压根佃不出去，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地。” 刘备站起身，看向黄月英，“难道山民先生不管？” 黄月英摇头，“诸事繁杂，山民兄长忙不过来也是正常，县衙实在没有人手。” 在楚安，各处都缺人。 所以，这青年这样的情况，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刘备默了默，随后又从麋竺手中接过了一块银子，约莫有个二三两的样子，递给那青年，“小哥儿，这些钱你先接着，回家后雇人把田耕了再说。” “不……不能要。”青年直接拒绝，“我……自己能耕地。” “就你这腿，咋耕？”张飞语气一凶。 “就是能！”青年直着脖子道。 “三弟！”刘备微微叹气，“不如，小哥儿带我们几人去看看你家的地？如何?” 第383章 诸葛亮：没有战乱，日子真的能好起来吗？ 听了刘备的话，那青年仍是摇了摇头，“俺得卖草鞋。” 刘备微愣，身后的张飞却是气得不行，“这冬日天寒地冻的，何人会买？” “这位先生，不就买了一双吗？”青年开口。 张飞：……他相信自家大哥绝对只是好心，并不是真的要穿草鞋。 刘备感叹，“备幼时，也曾以为学得了编草鞋的手艺，就能减轻家中负担，无论春夏寒暑，只要得闲，便是要出去卖草鞋的，可惜……有时一日也卖不出去一双，母亲的病……备也到底照顾不了。” “世道艰辛，非主公之过。”麋竺开口劝慰。 他作为商人，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间惨剧，他都见了的。他可以肯定，这青年能活着到楚安，就已经是运气好了。 刘备叹气，“小哥儿，你这些草席和草鞋，在下全要了。” 那青年摇头，“像先生这样的人，定是不穿的，您能买一双，在下已经感激不尽，这三钱，省着些，我与阿弟，可以吃三日了。” 黄月英见着那青年的模样，听着对方说的话，心里不由的感慨，大佬就是大佬啊，这时代就差给他个奥斯卡了。 没错，这青年正是装扮后的诸葛亮。 卖草鞋，为的是勾起左将军的过往。 而瘸腿，为的是塑造柔弱无法自理的人设。 至于田地那些话，即便刘备不问，黄月英也会问的。 刘备听了这话，眼眶一红，“备，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汉室倾颓，百姓过的竟是这般日子……” 三钱，可以买三斤左右的粮食。 即便够两人三日吃，也定然是稀粥，哪里能真的吃饱啊。 黄月英见着刘备的模样，随即也叹气，“是阿楚没做好，这些草鞋和草席，在下全要了。” 诸葛亮一愣，又摇头，“这天寒地冻的，您买回去也用不着。” 黄月英：…… 刘备：…… 两人互相对看一眼，无奈得很。 “此人是不想我等随意出手帮助他……”刘备轻声道，“阿楚可有好办法？” 黄月英于是笑笑，“玄德公，想不想再体验一下卖草鞋草席的日子？” 刘备一愣，随后失笑，“好。” 说着，两人便走到了诸葛亮身旁，整理起草鞋与席子。 诸葛亮一愣，眼中笑意闪过，然后……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拎起来，往后放了放，却是……张飞。 刘备见此也不阻拦，而是率先开口，“草鞋，结实耐穿的草鞋嘞！” “草席，夏凉的草席！”黄月英也喊道。 集市上，人不少，认识黄月英的人也不少，见着黄月英在卖草鞋，就有人过来了。 “女君怎的亲自卖起东西来了？” “这摊子是这小哥儿的，家里还有个弟弟，想着咱们庄子集市人多，就卖点草鞋补贴家用，可偏偏，又不舍得开口。”黄月英笑笑，“他这草席与草鞋我看过了，编得确实不错。” “那俺可得选一选，到时候开春了穿草鞋也能省一些。” “老丈这尺码，选这双。”刘备于是抓紧推荐，“这位小哥儿的可以选这双。” 作为老手艺人，刘备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鞋码大小，挑起鞋子来很是得心应手。 麋竺与张飞便是在一边算账与收钱。 后方，诸葛亮看着这样的刘备，心里感叹，难怪……阿楚会称赞此人，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也难怪，徐庶会对刘备推崇至此。 有着刘备和黄月英的帮忙，草席和草鞋那是一点都没剩，然后，诸葛亮收获了近百钱。 “如此，小哥儿可否带我等去你家的地了？”刘备于是问。 他心里想着，去了那边，好歹帮这青年把人招齐了，不然……一个瘸子，怎么干农活儿啊？ 诸葛亮点头，“多谢。” 把钱用一块小破布一卷，往怀里一塞，这天……是真冷啊。 于是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往前方走着。 刘备叹气，倒也不催促。 黄月英则是在此感叹着诸葛亮的演技，演瘸子都演得挺像。 如此走了近一个时辰，暖阳当空，一行人才到地方。 一间破旧的草庐，以及不那么新的农具，旁边，是荒地。 便是黄月英，也瞪大了眼睛，这地方……选的也太荒了些，她都走累了。 但刘备几人，却是一声没吭。 “这便是小哥的家了？”刘备无奈问。 诸葛亮点头，“嗯。” 然后才艰难的进了院子，要给刘备几人打水喝。 刘备赶紧接过水瓢，这大冷天的……虽然此时走了这么久出来些汗，可也没法喝这么冷的水啊。 而且，还是让眼前这瘸腿小哥儿来弄。 “小哥儿，你家的地在何处啊？”刘备转移了话题。 “屋子边是口分田，能种粮食的地还得再远一些，那块。”诸葛亮指了指远处。 刘备无奈的很，耕地这事儿，对眼前这人来说，太难了。 于是看向麋竺，麋竺很快会意，就出去了。 一刻钟后，麋竺才回来，却是摇了摇头，在刘备耳边轻声道，“附近都是刚分地的农户，也都是自家的田地没开完……时间又马上到十二月了……” 刘备这就理解了，难怪对方找不到人，于是看向黄月英，他想着，楚安乃是黄月英的封地，对方一定能找些人。 黄月英面露难色，“最近，还真没什么人，县兵与护卫，都有帮周围县城剿匪的任务……特别是冬日，此地与庄子那边又距离太远……一日不过几个钱的活儿，少有人来。” 刘备也愣，好像，也有道理。 如果是他，要走这么久，一天才能赚个几个钱，也会嫌弃的。 而后，刘备咬咬牙，看了看膀大腰圆的张飞，身体健壮的麋竺，道，“不如，我与子仲，三弟，一起帮这小哥儿把地开了。” “大哥！”张三将军瞪大牛眼，他虽知农活儿怎么干，但自己到底干得少！ 麋竺也是无奈，自家主公这是…… 刘备也不磨叽，随后看向黄月英，“辛苦阿楚与这位小哥……备些水和简单的吃食。” “使不得，使不得！”诸葛亮慌张的道。 可他却见对方直接拿走了有些陈旧的曲辕犁，便往他曾指着的方向去了。 张飞拿了锄头，麋竺也急忙跟上了。 待得这几人走远，黄月英才道，“兄长演的不错。” “阿楚也是。”诸葛亮失笑，“这位玄德公，倒是真仁义。” “是啊。”黄月英点头。 换作一般诸侯，多数时候是直接以上位者的态度给钱了事，即便对方不要，也会以身份强压对方把钱拿走。 “阿楚觉得，他为何此次亲自来楚安了？”诸葛亮再问。 “大概，觉得叶县无聊。” 诸葛亮：…… “亮倒是觉得，玄德公似有不少愁绪。” “兄长有解忧策？” “不到时候啊。”诸葛亮笑道。 黄月英也笑。 两人便真开始准备烧点儿粟米粥，总不能，让人家干活儿还不管饭。 日落时分，刘备几人回到了草庐，闻到了粟米粥的味道，便是一人直接干了一碗。 然后，他们还见到了这青年那瘦弱的弟弟，一问，原来这弟弟是去采干了点芦苇了。 …… 于是，一连三日，刘备几人都来此干活儿，并未喊上侍从。 黄月英同样如此，这场戏，还是得慢慢演下去。 直到农活儿做完，诸葛亮才对着几人行礼，“葛明多谢几位先生。” “无妨。”刘备感受着肩上的水泡，他也是真的很久没做过农活儿了，一下子还有些吃不消，但是嘴上并没有说，“葛小兄弟好生过日子，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诸葛亮点头，“谢谢，只是……希望在何处？” 刘备听着对方这话转了个180度，心里也沉重起来，他知道对方的日子定然是辛苦。 极有可能，会一辈子辛苦下去。 希望……在何处呢？ 他原以为，在黄月英计口受田的制度下，百姓们都有自己的田地，日子会好过许多。 实际上，多数百姓是受益了，可还有少数身体残缺的，便是连劳作都不能，谈何希望？ 哪怕各地或都对这些残疾的百姓有一些关照，可他们的一辈子……似乎也就这样了啊。 “会好的。”黄月英语气坚定的道。 “不错，会好的。”刘备也点头，“待得天下平定，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青年只是沉默，“真的吗？没有战乱就会好起来？” 刘备：…… 说起来，他小时候那会儿，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乱啊，可生活，依然艰辛。 第384章 黄月英：而玄德公你，又该如何去做？ 刘备的表情，开始慢慢凝重起来。 对方问的问题，刘备从小也思考过，只是……从来不会往深处想。 因为，他想不到答案。 即便此时，他已成家立业，手下有了不少兵士。 他也不能保证，待得天下大定后，百姓们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贪官污吏，各朝各代都杀不绝。 世家大族，骑在百姓身上作威作福，也无法避免。 随后，刘备长长的叹气，看向诸葛亮的眼神中，带着坚定，“这个问题，备不知道答案，但只要备还活着，便会努力去寻找答案，所以，还请小兄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诸葛亮一愣，随即点头，“好。” 说着，又让自己那瘦弱的“弟弟”，从屋里拿了十多个鸡蛋，“还请，莫要嫌弃。” 刘备眼眶一红，连连摇头。 “此前几位帮着卖了草席和草鞋，又帮着开了田地，此等大恩……无以为报，只得去别人家中买了些鸡子……还请务必收下。” 刘备闻言，不再拒绝。 他清楚，自己不收的话，眼前这人怕是心中会一直过意不去。 …… 离开草庐。 刘备仍是心事重重。 在楚安，都还有这样的百姓。 那其他地方呢？ 有人饿死，有人病死，有人被大户欺压，有人被强征入伍。 有人从早忙到晚，一日所食不过一碗粥水。 有人从早忙到晚，仍然养不活家人。 黄月英也不去打扰刘备的思绪，总之……这次之后，刘备的确是过了她和诸葛亮真正的考验了。 一个肯站在百姓身边的诸侯， 一个肯亲自帮着百姓干活儿的诸侯， 一个心存仁义、明知前路艰难，仍要一往无前的诸侯，已经符合了她与诸葛亮的各项要求。 到时候，她得找机会，拉着刘备入会了。 …… 楚安，此时已经安静了许多。 各世家大族在签好契书后，便是回去了。 这一场展销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同时，还让他们大出血。 唯有刘备几人，慢了一些，但是刘备也相信，即便如此，黄月英这边不会让他取货太晚。 路上，刘备告诉黄月英，明天会正式登门拜访。 黄月英摇头，“不必如此，玄德公有何话，直说便是。” 刘备叹气，“其实……备很疑惑。” “哦？”黄月英哦了一声。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饥荒、旱灾、洪涝……时有发生，有人饿死，有人病死，有人死于某些人轻飘飘的一句屠城，有人死于兵灾……”刘备语气苦涩，“葛家小兄弟说的没错，即便是没有了战乱，依旧会有天灾，会有人祸，日子……依然很艰难。” 黄月英点头，“人活着，本就艰难，且……这世道，本来就不公平。” “本来就不公平？”刘备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天道酬勤，有时并不适用。”黄月英继续道，“百姓们努力劳作，依旧吃不饱穿不暖，为何？世家子弟不必劳作，却是锦衣玉食，出行前呼后拥，又是为何？” “士农工商，都说农的地位要比商户高，可……商户们会吃不饱吗？” “玄德公，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啊！” “有些人的出生，其，乃是无数百姓一辈子都到达不了的终点！” “那葛家小哥，不良于行，问过为何了？是为了保护其弟，被贼兵打伤的，无钱医治，如今也治不了了。” “他是农户之家，听他说了，即便没有战乱，家里一年到头也是吃不饱饭的……又为何呢？” “他从未做过恶，却落得这般下场，难道公平吗？” 一句一句，黄月英的话如锥子一般，砸在刘备的心头。 是啊，为什么呢？ 凭什么他们这些底层的百姓，就得遭受这些苦难？ 凭什么他刘备出自穷苦，起于微末，就得受人欺凌？ 他即便是大定了天下又如何？这世道……能改吗？ “阿楚也知晓玄德公之过往，家中虽有薄田，却难以度日，公不得不与那葛家小哥一般，织席贩履，为生活奔波。” “平定黄巾，有了战功，但不过区区一个县尉，没有家世，没有背景，要遭那督邮欺凌。” 刘备听着黄月英的这些话，内心里，也是苦楚。 “阿楚只问一句，若玄德公当时有袁绍那般的家世，那督邮可还敢欺凌与你？玄德公会到如今，都无立身之锥吗？” “那他，自然是不敢的。”刘备叹气，面上越发苦涩，“世道，的确不公啊。” “从中平元年起至今，玄德公已历经了千般苦楚，心中早该明白这世道不公的，难道不是吗？” 刘备闭上眼睛，点头，“是啊，早明白了……可这些年的顺利，差点让备都忘记了，备……亦是出自微末啊！” “可玄德公想过没有，”黄月英继续输出，“即便天下大定，这种欺凌、不公就会消失吗？” 刘备摇头，“自是不会。” “天下大定，变了的，或许只有最上面那个位置的人……各地仍由各地官员管理，这官员或贪、或不法、或横行乡里，世家依然在百姓头上，兼并土地，欺压良善。”黄月英淡淡的笑道。 刘备听了这话，心中便和刀扎一般难受。 因为黄月英说的没有错。 当年刘秀复汉，少不了世家支持，最后各地管理……依然一片混乱。 他即便重复汉室，还于旧都……各地该如何，依旧如何，或许有的地方会变得更好，但……恶与黑暗，会一直存在。这种不公，也不会消失。 “若那葛家小哥没有发生这些不幸，家人辛苦一辈子，或可供其读书、游学，待得他有些才名，或可举孝廉入仕，他或许以为，到了自己实施心中抱负之时，可这官场之中，难道有人会瞧得起他一个刚入仕且毫无背景的年轻人？” “他与玄德公的经历，难道不是一般无二？” “最后，这葛家小哥不是步履维艰，便是投靠了某些世家或官员，同流合污罢了。” 刘备早已沉默。 便是张飞与麋竺，也无法说话。 他们知道这世道从来就不公平，他们也见多了。 可是，他们又觉得黄月英说得对，凭什么这种不公平要存在呢？ 落在自己身上时或许痛彻心扉，可落在别人身上时，他们多数时候能冷眼旁观。 此次，若非自家大哥（主公）非要帮那青年，他们是决计不会去帮着做农活儿的。 可正因自家大哥（主公）会放下身段去帮着卖草鞋，去帮着干农活儿，即便肩膀上起了燎泡也不喊一声，他们才更佩服刘备啊，才会更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所以，玄德公以为，这般世道该怎么办？而玄德公你，又该如何做？” 第385章 拉刘备入会 黄月英的问题，让刘备无所适从。 因为，他没有答案。 正如他对那“葛明”所言，他不知道答案，他只能努力去找，最终能否找到……他心里更是没底。 如果找不到答案，那他所有努力，不都白费吗？ 既然是白费的，为何还要去找？ 刘备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思维之中。 黄月英只是笑着看刘备，并未说话。 在她看来，如刘备这样的合作者，有这种嫉恶如仇的仁善特质，搁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凤毛麟角。 诸葛亮就不说了，那是一路颠沛流离，见过众生疾苦，甚至还有可能亲眼见过泗水断流，千里血红。 而眼前这一位，比起曹操和袁绍而言，他的出身实在太低了。 中山靖王的确是汉室宗亲，刘备也的确是中山靖王之后，可那又如何？ 这个时候的汉室宗亲可以说多如过江之鲤，无他，有些人实在太能生了。 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四百余年，到现在许多姓刘的就算是汉室之后，也仅仅是普通百姓了。 刘备的家庭，便是如此。 与普通农户家相比，或许只多了个传承的名头，不然……他也不至于去卖草鞋。 幸好，有着这么多子孙后代的老刘家偶尔也能有个人品爆发，出几个优秀的宗亲代表。 历史上，蜀汉虽未能复汉成功，但……到底还是为汉庭延续了数十年的命。 蜀汉，亦为汉啊。 此前刘备仅是初级合作者，今日之后……或许就能成为自己人了。 张飞与麋竺，见着刘备不言语，他们也未曾说话。 他们知道，今天这些话，其实是刘备在问策，只不过，黄月英没有那么老古板，非要一人坐一边搞个奏对。 他们清楚，黄月英有大才。 这份才能，他们是比不了的。 但他们听着黄月英的话，都想爆起揍人了，只是，他们不能……也不敢，也不愿。 半晌之后，刘备才动了动嘴唇，想起来“葛明”眼中那份失落，想起来自己说的话，道，“即便世道不公，备亦想先平定天下，而后努力打造一个公平的盛世。” “虽九死，其犹未悔。”刘备话音坚定，似是说与自己听到，“古有愚公移山，今备不才，愿为天下百姓与这世道，争上一争！” 黄月英笑了笑，心中极其满意。 到底是把刘皇叔这把能够属于百姓的刀，给磨出来了。 “阿楚以前说过，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圣人也都说，民为邦本，民贵而君轻。”黄月英开口，“阿楚以往，也不过是不懂事的孩子。” 刘备静心听着。 “一场风寒，让我大病一场，庄子上，也有玩伴未曾挺过去。” “后来，我遇到了恩师，我问他为何，他只是摇头，说，这世间啊，本就不公平。” “我学了这般多的本事，要付出实践，要起兵安民，我父母都以为我疯了。” 刘备更沉默，他一个男子在这世道都如此艰难，更遑论，阿楚只是一个女子啊。 如今的楚安，看似风光，可背后……不知眼前这女郎君付出了多少。 然后……刘备突然想到，好像……也没有多少啊。 人家姨丈是刘表，舅舅是蔡瑁，父亲是名士……比他高多了啊！ “恩师曾与我说过，有志之士，在这般乱世中，除了保全自己，更要有办法去平定天下，”黄月英感叹，“如此，方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刘备愣住。 张飞与麋竺也愣住。 这四句话，格局……着实太大了。 豪气冲天，以天下万民为己任，以万世之世为目标…… 几人细细的琢磨着这几句话，不约而同的叹口气。 “居士大才，恨不能得见。”刘备叹气，随后心中又燃起熊熊烈火，“今日得闻此言，备……如新生一般，多谢阿楚！” 黄月英笑着摇头，“不必。” “备方才所言，亦是心中所想，即便世道不公，备愿做斩破这世道的刀！虽九死，不悔！” “不错，大哥所言，就是我张飞矛头所指！” “哈哈，竺身无长物，只得些许金银罢了！也愿万世太平！” 黄月英挑眉，横渠四句，对这乱世中的人来说，威力着实是大的。 “其实……”黄月英斟酌着语句，“兴汉商行，并不仅仅是一个商行。” 三人目光便转了过来。 “它是一个以我恩师这四句话为主要宗旨的一个……组织。” “组织？” “对，我把它叫做兴汉会，目前仅有五六个成员。”黄月英点头，“皆为与在下志同道合之人。” 刘备眼神一亮，“那，我等可否加入？” 黄月英笑着，“只要玄德公认可阿楚方才的话，便有了加入的资格。” 刘备欣喜，“好，需有何仪式吗？或是要交些钱粮？” 黄月英摇头，“自是不用，今日与玄德公之谈话，阿楚发现这兴汉会对宗旨与章程，可稍做改动，待得改好了，阿楚便令人送至叶县。” “好！”刘备豪气顿生。 兴汉商行的体量，他是知道的。 可这兴汉会，依托着兴汉商行而立，如今的成员不过五六个……可见其入会要求之严格啊！ 这些人，一定都与他刘备是同道中人。 他恨不得此时就加入，然后与他们畅饮谈论天下大事！ 可惜……他也知道，这些人必定是天南海北的在为百姓忙碌奔波。 “俺也认可，也能加入？”张飞摸了摸脑袋。 他家以前是个小地主，主业是杀猪，他原本不觉得万民有何苦，或者说……他习惯了百姓就是苦哈哈。 可跟着刘备这么些年，看着刘备做事，心中到底是有触动的。 他也明白，黄月英说的那四句话，要真正实现实在很难，但是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力量。 他张飞是大老粗，但……也是个和他大哥一样愿意百姓过好日子的大老粗。 黄月英笑着点头，“嗯。” “这兴汉会，应该不介意竺是一届商贾？”麋竺开口问。 “多多益善。” 于是，三人便都松口气。 “如何代表身份？”刘备问道。 “会员皆有信物，不过此时匆忙之间是来不及给三位了，到时候与宗旨一道送去。” “好！” 于是，三人满意了。 即便前路荆棘，他们也无畏面对！ …… 送走刘备几人，黄月英松口气，与诸葛亮说了事情发展。 诸葛亮笑笑，“阿楚当初与亮说的那几句，亮到如今想起，依然是热血沸腾呢。” 黄月英嘿嘿笑着，“之前咱们会员人少，所以兴汉会对宗旨与章程其实就仍是以兴汉商行的那本章程与宗旨为主，但如今，却是要改一改了。” 诸葛亮点头，“不错。” “同时，要做一些限制，入此会者，不论其身份如何，都是平等的地位。” 诸葛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黄月英随后又道，“入会者，必须以此四句、以汉民族的复兴、以百姓的发展为终生奋斗目标。” 诸葛亮笑着点头，心里却是想着，阿楚这是……屠龙术啊！ 可若是有朝一日，目标真的实现了……那才是他们读书人最伟大的成就啊！ 于是，当晚，两人便一起合作，重新写了一本宗旨。 “至于阿楚说的信物……”诸葛亮无奈，“可有章程了？” 黄月英想了想，点头，“自是有的。” 说着，新拿了一张纸，画了五颗星，一颗为大，四颗小的拱卫其周边。 “以此图案为徽章，红底，黄星，可为成员信物。”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倒是……不错。” 黄月英点头，她当然也觉得不错啊。 五星红旗样式儿的，能差吗？当然不能。 而且，她也很怀念啊，算是她内心的一种寄托。 “那便照阿楚的想法来。”诸葛亮赞同。 “对了，兄长到时候还打算择一明主吗？”黄月英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诸葛亮点了点头，“平定天下啊，自然是要的。” 黄月英点头，“之后治理天下，亦需要大权在握才可。” 诸葛亮便笑了，“好，亮明白了。” 黄月英嘿嘿一笑，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不必太累的。 第386章 建安十年，长沙时疫，襄阳分歧 与刘备的合作，总算是能不用过于避讳了。 如今，刘备也算是兴汉会的核心成员了，以百姓为重的很多事，就可以进一步展开。 不然，仅仅是商行合伙人的身份，还不足以让黄月英真正完全信任。 而刘备几人，在回去路上，也是唏嘘不已。 今次来楚安，不仅新弄了个赚钱的路子，还加入了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其目标之崇高远大，生平未见，令他们心潮澎湃。 “大哥，俺总觉得……这次之后，似乎有甚东西不同了。”张飞看着旁边的刘备。 刘备点头，“是不同了啊。” “阿楚他们，帮着主公找到了可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麋竺笑着道，“与此同时，竺觉得，此次之后，兴汉商行才是真的愿与主公成为了自己人。” 刘备点头，面色复杂。 他原以为，他以往匡扶汉室的目标已经很是远大。 直至这次从黄月英嘴里听到的那些话，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任重而道远。 何其有幸啊。 …… 十二月，天气愈发寒冷。 黄月英这边收到了各处派人送来的定金，又回复了各处大约的交付日期，一时间，家中库房又是装满了钱粮。 而在刘备那边派人送来定金后，黄月英则令侍从带回信件与信物，算是给新的这三个会员一个身份凭证，并且，叮嘱他们各司其职，以安稳叶县以及南阳各县百姓民生为要，暂不必推介新成员入会。 至于楚安其他人，则是检查着老百姓们的房子，有一些实在破旧的，便帮着一起修缮，好过这个冬日。 与此同时，春节的活动，也是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建安十年……就快到了。 益州那边，张松与荆州讨价还价的信件再一次到了刘璋手中。 见着荆州愿意将冬麦夏稻之法交出作为交换，他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哪怕张松在后头列了一些青灰路段的收费权，他也全然不在意。 对他而言，冬麦夏稻才是真正的大利益。 至于青灰路的收费权……谁还敢在他身上收钱不成？ 其他各世家的利益，又与他何干？ 而且，他相信，有着冬麦夏稻这法子，那什么青灰路的收费权……他们也是肯让的。 刘表果然不愧是心向汉室的宗亲，竟真的如此大方啊。 这样一来，刘璋对于荆州兵入益州，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 建安十年，终于还是在一片风雪呼啸中到了。 “这般大雪，倒是许多年不得见了。”诸葛亮穿着毛裘衣裳，站在屋檐下，感叹了一句。 “是。”黄月英点头，自她穿越过来这么多年，这风雪也还是第一次这么大，“估计，要有不少地方受灾了。” “楚安境内，阿楚大可放心，姊兄会处理好的。”诸葛亮答道。 “那，楚安之外呢？”黄月英望向远处。 她相信庞山民会处理好楚安县内的事务，毕竟，这么些年的发展，也是让楚安的百姓多了不少积蓄。 而庞山民，办事素来稳妥，当了这么些年的县令，当然清楚要如何布置。 可是，楚安之外……那就不好说了。 诸葛亮闻言，内心也是叹气，“但凡有向州府汇报灾情的官员，或许……便算得好官了。” 黄月英眼神一暗。 这时代，真正能管老百姓死活的官员，那可不多，于是，便令各地商行汇报灾情，统一至楚安。 鲁肃站在两人身后，自然是领命而去，他发现了，这两人都是他的老板，可以动口不动手。 如今，他也算是在楚安安了家，他家人被送至荆州后，他又在月前把他们接到了楚安，心里松口气的同时，便越发努力的工作。 “商行的作用，倒是凸显出来了。”诸葛亮感叹。 若无商行，许多时候，他和黄月英都会是两眼一抹黑。 黄月英也叹气，“幸好，荆州这两年粮食足够，境内还算风调雨顺，若不然……” 若不然会冻死多少人，饿死多少人，谁都不敢想。 …… 春节。 因着风雪太大，庞山民在黄月英的授意下告知各家，今岁祭祀典礼因风雪之故暂时取消。 春节活动也暂时往后延了延。 在黄月英看来，钱也好，什么活动也好，都不如老百姓的安全来得重要。一时间，百姓们对封地中的这位女君，便更是敬重。 半个月后。 黄月英坐在家中，看着各地商行汇总过来的消息。 武陵、长沙、零陵受灾皆重，其中又以长沙为甚，似乎……爆发了时疫。 她记得，长沙郡是会爆发一次瘟疫，那个时候，张仲景恰巧在当长沙太守。 如今历史被她改变，可这时疫，倒是没跑。 于是，黄月英便顶着风雪，去医署拜访了张仲景。 张仲景见到黄月英颇为惊讶，“阿楚都令人少出门活动，自己何故又来医署了？” “长沙时疫。”黄月英把手中的信件递给张仲景。 张仲景一听，面色严肃起来，接过看了一眼，“看此形容，时疫可能性极大……但……官府难道不作为？” “仲宣兄长留守长沙，应已上报灾情，可……这远远不够。”黄月英摇头，“或许，还得先生走上一趟。” 张仲景笑了笑，“也好。” “我会令商行调用所有药品，优先运往长沙。” “好。” “还请先生保重。” “阿楚放心。”张仲景无奈，眼前这女郎君，叮嘱起他来倒是一堆一堆的，“这些年，医署靠着玉肌散，赚了不少，便是连楚安百姓的医药费都足够了，此去长沙……老夫倒是想试一试心中所得，包括这些年来，与阿楚讨论的那些。” 黄月英点头，“辛苦先生了。” 张仲景只是笑着摇头，便开始去做准备了。 …… 襄阳。 刘琮看着王璨的奏报，眉头紧皱，“长沙时疫？” 蒯越与蔡瑁也是面色严肃。 在这时代，最让人害怕是便是瘟疫。 它能做到……十室九空，甚至，十室十空。 长沙郡到底是荆州的一大郡国，他们不可能放任不管，加上如今兼任长沙太守的，乃是跟着关羽一起去的王璨。 “这边还有一封信。”蔡瑁拿了一封信出来，“是阿楚那边，说听闻了长沙的事儿，已请仲景先生带人去了。” “这……时疫如此危险，仲景先生怎能如此冒险！”刘琮瞪大眼睛。 在他看来，张仲景的医术很好，之前救治他父亲有功。 第二，张仲景到底也上了些年纪，这一路风雪如此之大，过于危险了。 第三，他父亲如今仍瘫着呢，他还听闻……这卒中之症，父传子的可能性，着实是很高的，他很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如同刘表一般。 所以他希望张仲景能随时为他们父子保驾护航。 可惜，张仲景早就婉拒了他们父子的橄榄枝。 蒯越微微皱了皱眉，随后道，“仲景先生医术无双，此去，也是为了长沙郡的百姓，不过，公子倒是可以去信，请仲景先生保重自己，此为其一。其二，尽可能的调运各式各样的药材往长沙郡。其三，钱粮也得往长沙郡拨出。” 刘琮呼出一口气，“也是，阿楚那边……可有其他动作？” “也仅仅是令商行多多配合物资转运罢了。”蔡瑁开口，这种天气下，物资转运，其实才是最难的。 “去岁十一月中，各世家如此多数额的钱粮运往楚安，阿楚便无其他反应？”刘琮略有不满。 蒯越与蔡瑁也是一愣。 什么叫如此多数额的钱粮？ 那是他们给的蒸汽舰和快舟的定金好！ 他们两家，话事人也是把各种事情说清楚了的，他们当然清楚……黄月英的目标在何处。 那种船只与机器，耗工耗时极大，钱粮花费更是不少。 刘琮的话，明显就是想让黄月英出一部分的钱粮。 他们理解黄月英为何没把刘表父子拉到这局生意之中，因为……刘表父子是上位者，真让他们这几千万钱几千万钱的往外掏，定是要闹不愉快的。 可是要知道，襄阳这边的青灰作坊，可都是黄月英帮着刘表弄的，其他世家……皆未染指！ 楚纸、书籍、盐利等，黄月英可都是给刘表分成了的。 他们还时常觉得，黄月英对刘表父子有些太好了。 如今，仅仅是一次不合作，刘琮就已是这副反应，还是让他们有些不满。 “那些钱粮，为的是造蒸汽舰与快舟。”蒯越劝谏，“已定好了交付时间的，阿楚那边不可能擅自挪用这一批款项。” 刘琮看了蒯越一眼，压着语气，点头，“叔父说的是。” 随后，他便签发了文书，从州牧府拨粮拨钱，让军队往长沙郡开出。 又令其他受灾各地，郡守优先救治百姓，谨防时疫。 …… 议了事，刘琮回到了后堂。 见到张允正在逗弄自己的儿子，便笑了笑，“允外兄来了？” “琮公子。”张允抬头，见着眉目不算和善的刘琮，“这是……与主簿和军师起争执了？” 刘琮摆摆手，从张允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儿子，抱着，“长沙时疫，心里难免忧心。” 张允点头，“也为难琮公子了。” 如今刘表几乎做不了什么，荆州大权也全部落在了刘琮手中，说是刘琮手中……其实，还是以蒯越与蔡瑁的意见为主。 刘琮的作用，其实就是个吉祥物。 刘琮眯了眯眼睛。 他现在手里的这些可用之人，都是刘表留给他的，他们对刘表、对荆州是忠心，可有一点……他们对自己的家族更忠心，时常以他年纪尚小为理由，劝诫他要如何如何处理事务。 可许多事，他觉得无需那般麻烦。 可偏生，蒯越与蔡瑁都不同意。 他反驳不得。 他这未来的荆州牧，看似大权在握，其实……不过是个傀儡。 “外兄可愿帮琮？”刘琮看向张允。 刘表留下来的那些人，一个个辈分都比他大，可张允不同。 张允是他姑母的的儿子，与他是同辈。 荆州牧的位置，总有一日要落到他头上的，他可不想到时候还都是刘表的老臣在辅佐他，而自己没有可用的人。 张允一愣，随后笑笑，“自然。” 刘琮于是满意点头，“那还请外兄，静候佳音。” “好。” 第387章 黄月英：他不满的，不仅仅是利益，更是权力 楚安。 黄月英同时收到了蒯越与蔡瑁的信，记录了刘琮与他们的分歧。 黄月英叹气，果然，利益会令人面目全非。 刘琮本就算不得多聪慧，这段时间，荆州的事务已经不用去请示刘表。 毕竟，对此时的刘表来说，养病重要。 她原以为，有蒯越与蔡瑁在，加上这段时间刘琮看似还挺明事理，且以荆州利益为重的，或许……她还能让刘琮继续安稳的继承荆州牧。 如今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 人心一旦变了，以往的一点点争执以及不好的感观都会被无限放大。 再者，她与刘琮……一开始的关系还是不算太好的。 之前刘表病重，刘琮难得的有了些改变的迹象……如今，却是旧态固发。 刘琮大抵以为，他是板上钉钉的荆州继承人，荆州全是他的，其余人……都该听他的才是。 这才过去多久啊。 权力到手，就这么让人把持不住吗？ 诸葛亮见着黄月英眉头皱着，放下了手中的书，“怎么了？发生何事？” 黄月英也不解释，直接把蒯越与蔡瑁的信递给了诸葛亮，沉声，“我那外兄……对此次展销会利益未曾分给他，不满了。” 诸葛亮失笑，“人心难恒，这不是很正常吗？谁让阿楚一开始，给刘荆州的……太多了。” 黄月英默，那时她还太弱了，需要世家和刘表的支持。 即便后来她强大了一些，也没少分给刘表。 就算是现在，之前的生意也在源源不断的给刘表一家子分成。 只不过，如今这些分成都是在刘表与蔡夫人手上，还未直接通过刘琮。 刘琮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给姨丈的，虽多，但一是因为他为长辈，二是因为他为荆州牧。”黄月英想了想，开口，“倒是我那外兄，还未继承州牧位呢……这性子竟就变了啊。” 语气中，颇有些落寞。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刘表一家能有个不错的结局啊。 “刘琮，本为次子，照道理……与荆州牧无缘。”诸葛亮看了一眼自家未婚妻，道，“奈何蔡家支持，才有了他的上位。” 黄月英点头，按照古往今来的习惯，次子……确实只能继承小部分家业。 “阿楚之前为刘琦所谋，亮也有所耳闻，可惜……那位公子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 黄月英叹气。 她那番计划，一是为刘琦谋，二是想着掌控豫章，三是觉得，刘琦如果不是废材，总该自己立起来，做出功业才行。 “如此以来，刘琮的地位越发稳固。”诸葛亮继续道，“加上前次刘荆州病危，刘琮挺住压力，表现还算亮眼。” 黄月英赞同，也正是因为那次，她才觉得，刘琮也是有合作的可能性的。 “今时不同往日，此次刘荆州的病，恢复实在比之前差太多了，刘琮自然会觉得，荆州的担子便到了他的肩上，正是心中悲痛，又意气风发之时。” 黄月英默了默，好像……也是。 “可，他手下的这些官员，哪个不是刘荆州留给他的？这些官员，真正会听他的吗？” “所以，他不满的，不仅仅是利益，更是权力。”黄月英听完诸葛亮的分析，也做了一句总结，“他……或许要培养他自己的人了。” “人心本就难测，阿楚不必伤心。”诸葛亮并不在意刘琮的变化，他只希望黄月英不要为此伤心。 “那倒是不会。”黄月英看了一眼诸葛亮，随后笑着，“辛苦兄长开解。” 她知道，诸葛亮会把话说得这么细致，就是怕她钻了牛角尖。 但其实，她也不会为刘琮这种人钻牛角尖啊。 “好了，既然知道此事了，可想着如何处理？”诸葛亮问。 “蒸汽舰与快舟，其实……成品还过于仓促。”黄月英笑着，但对各世家来说，即便仓促，在利益面前，那什么都不是。 诸葛亮点头，赞同。 “可我姨丈他们不同，那是荆州的掌控者，若是也邀请了他们，是不是就得考虑让荆州水军装配此船？” “到时候，官方的加上私人的，州牧府要出去多少钱？他们心中会同意？” 黄月英并不这么觉得。 之前楚纸本就是小本生意，所以几十万钱以及一些粮食，刘表等人可以随手就给出来。 可蒸汽船和纺织机这玩意儿，单价太高了，刘表那边真要派人参加这次展销会，其他世家又该怎么办？ “再者，给军队装配的话，阿楚是希望相对的技术可以再成熟一些。” 诸葛亮于是继续点头，这样想，倒也没错。 “所以，我打算书信一封，告诉我那外兄，到时候技术再成熟些，便可将蒸汽舰等引进至荆州水军，至于他信不信，那就另说了。” 黄月英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有时候，越把别人当回事儿，心里就越是不得劲儿。 诸葛亮也就笑，“也好。” 但他心里，却是默默的记下了此事，这刘琮啊，才能没多少，想要的东西却是不少。 人力，有时真的是有限啊。 黄月英想起了长沙，感叹一声，“也不知……长沙郡如何了。” …… 长沙郡。 张仲景与兴汉商行的人率先赶到。 王璨见此，很是松口气，“仲景先生！” 张仲景看了看王璨，“仲宣…还是不打算吃药吗？” 王璨失笑，摆手，“在下可没病，如今不过是太劳累了些。” 随后又道，“病的，乃是此地百姓。” 张仲景无奈，王璨不信，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仲宣还是先带机去见一见病人。”张仲景便提出来见病人的要求。 王璨叹气，“也好，不过……” 张仲景明白，“在下已做好防护了的。” 于是，拿出早就缝制的隔离衣以及一块布罩，分发给众人，还有羊皮手套。 “这些是……” “阿楚令人准备的防疫物品。”张仲景解释，“所谓病从口入，只要将口鼻遮掩，做好双手清洁，能抵御不少疾病。” 王璨若有所思，点头，“好。” 而后，便与张仲景几人一道，去往了生病的百姓家中。 第388章 张允：由官府联合各地世家…… 所谓时疫，乃是指一时流行的传染病。 虽只是一时流行，但是爆发开来，却有着极强的杀伤效果。 “治所内所有发病症状的百姓，璨都令人集中在此了。”城外，王璨指着一个营地，心中有些难受。 治疗时疫，最初的手段，定是把所有发病之人隔离开来。 这一点，乃是这时代人的共识。 而被隔离的这群病人，运气好的，挺了过来，但……多数都是运气不好的。 也有百姓要往外冲，最后……只能是被守卫的兵士一刀砍死。 营地附近，地上土壤还有些暗红色。 张仲景见此，便换上了隔离衣，把黄月英给他的资料递给王璨，“劳烦仲宣按此设置好各类区域，吾此去，未得有效时疫方之前，不会出来。” 王璨瞪大眼睛，“仲景先生……” “此乃医者责任。”张仲景摆摆手，笑了笑，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便一往无前的踏了进去。 王璨沉默，表情复杂。 他报灾情的折子早该到襄阳了才是，可襄阳那边，仍未有消息传来。 相反，黄月英那边他是未曾通知的，却是反应得最快。 医者、药材、粮食、布匹，皆跟着过来了。 打开张仲景给的纸张，却是要在这个营地外，另外再设置一个缓冲区域……用来放置各类物资以及熬住药品，需要再征召几位大夫。 …… 张仲景一行人进了营地，便分做了两支队伍。 营地内味道刺鼻，令所有人都皱了皱眉。 张仲景却是不介意，便率先进了一个营帐，见着里头平躺着的十数名病人，男女老少皆有，内心叹气。 手上动作也不停，便开始从最门口开始，一个个的给这群人搭脉。 “您是大夫吗？” “官府真的没有不管我们！” “大夫……” 只是，这群人见着张仲景一行人特殊装扮，又有些害怕。 “好了，噤声，老夫问一个，你们答一个，莫急。”张仲景沉声。 …… 看完一个营地的病人，张仲景又立马进了下一个营帐。 …… 半个时辰后，张仲景才与另一支队伍的负责人汇合。 “确为时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是下了定论。 “有人感不正之气，或头疼，或发热，或温温欲吐，或颈肿……” “当下之急，是改善此营地卫生条件，否则……即便是治好了时疫，还得另外再染病。” …… 正月里，风雪停了又起。 越来越多的地方，都有百姓受灾。 襄阳州牧府里的物资，那是不断的往外运出，也让刘琮感受到了凝重。 此一日，刘琮仍旧与蒯越、蔡瑁一起处理着事务。 “这风雪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停下。”刘琮叹气，“这般下去，即便是搬空了府库，百姓也不一定能及时得到救助。” 蒯越与蔡瑁赞同。 “公子，允公子求见。”侍从突然来报。 刘琮点头，“请外兄进来。” 不多时，张允便是一身风雪的出现在厅内，又与蒯越、蔡瑁见礼。 “如今外头都在盛传，乃是荆州牧德行有损，所以天降大雪。”张允直接道，“允一听闻，便直接来报了，此事……或者是有人推动。” 于是，刘琮、蒯越、蔡瑁几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救灾已经够烦了，怎么还有人在这时候搞事情。 “无非是江东或者许昌那边的人弄出来的事儿。”蒯越一思索，便有了怀疑对象。 几人都赞同。 “那当如何？”刘琮问着蒯越与蔡瑁。 蔡瑁沉思了一番，“此事交由我，琮公子莫急。” 刘琮自然点头。 张允见此，道，“当务之急，乃是各地救灾，可此等天气，物资若全由州府运出，那是极为不便。” “依外兄高见，当如何？”刘琮看向张允。 “令人快马传至各地，由各地官署联合当地世家，优先救援受灾百姓，事后可将各地所耗物资上报州府。”张允胸有成竹的道。 刘琮眼神一亮，“便照外兄所言！” 蒯越看了这两个年轻人一眼，心里感叹，刘琮……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安排自己人了。 不过，张允的建议的确也算个不错的法子。 既能减轻州府的压力，也能及时的帮助到受灾百姓，至于张允那句不明不白的“事后上报州府”，他也不去管。 年轻人既然想出头，就得有本事才行。 …… “琮儿，想飞了。”出来州牧府，蔡瑁约了蒯越。 “是啊，他不满你我联合了。”蒯越喝了一杯温酒，瞅着外头小了一些的风雪，叹口气，“唉……” 蔡瑁也叹气，“他可还不是一州之牧呢，太急了些。” “主公此时这般模样，他心急也是正常。”蒯越摇头，“阿楚已经来信，说是会给他解释。” “可他会信？”蔡瑁失笑。 “或许会，或许不会。”蒯越也笑，“但阿楚所言，确实有理，一样新的事务，总不能冒然装备军队啊。” 蔡瑁无奈，“此事，我会与阿姊再沟通一番。” 刘琮毕竟是他们这么多人选定的继承人，若是因为此事有了疙瘩，实在是不划算。 “琮公子……已经有了另外的心思。”蒯越再度提醒了一句。 蔡瑁于是点头。 他们两家，与刘表一家，本该是利益共同体，如今，却也是因为利益有了分歧。 不……只是与刘琮有了分歧。 而不是与刘表和蔡夫人，蔡夫人手握着玉肌散的分成，刘表又有青灰、楚纸、书籍、盐利等分成。 …… 州牧府。 刘琮见着黄月英的信件，冷笑，“什么希望等技术成熟些再引进荆州军，分明是不想与吾分利，未曾将吾放在眼中。” 张允也看了信件，点了点头，“以往，楚安所有生意，那都是与州牧有合作的……如今州牧病了，这份利益就没了，可见其心。” 刘琮更是赞同，而后想起益州的事儿，“益州之谋，外兄可想参与一番？” 张允笑着，“自然。” 这两日，他从刘琮这里知道了太多消息了。 他承认，黄月英很妖孽，可对方到底是女子，又无法领兵作战，便是连官职都无。 “若外兄得了功绩，琮方才好为外兄说话。” “允知晓。” 第389章 四月，荆州西进 益州的回信，终于是到了。 张松见着信，松口气，这风雪大到他以为他都要收不了信了。 幸好……收到了。 荆州此时的谣言，他也是知晓，但那是荆州内部的事情，他无权管辖。 再者，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有些目光短视的益州使者。 根据他听到的一些消息，这位……琮公子，似乎也是有些动作的，啧，荆州啊…… 内部不稳。 …… 二月，长沙时疫得到控制。 无论是襄阳方面，还是黄月英这边，都是松口气。 三月，蔡瑁领军，张允为先锋，兵发益州，替益州牧征讨不臣。 消息一出，不少人觉得益州人脑子坏了是？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假道伐虢吗？ 汉中和巴中的例子还不能让他们看清楚？ …… 邺城。 曹操闻此消息，一口茶喷出。 “刘璋竟愚钝至此吗？丢了巴中与汉中还不够？” 下方，一群谋士也是颇为赞同。 “听闻……荆州为此交换了冬麦夏稻之法，并且，愿意为益州修筑青灰路。”郭嘉叹气，“这般大的利益在前，刘璋如何会觉得荆州是要夺益州的？” 曹操咬牙，随后又想起，“根据消息，刘表病了？” “是，犯了卒中之症。”郭嘉点头，“如今荆州大小事务，皆决于刘琮。” “那刘琦……”曹操想起了刘琦的名字，“可惜了。” “荆州之局势，看似稳定……其实，不然。”一旁没说话的荀彧，道了一句，“可莫要忘了刘玄德。” 曹操叹气，刘备啊…… 他知道刘备的发展，如今可谓是兵强马壮，又有高城驻守，之后他要南下的话，必须先解决刘备。 “江东那头如何了？”曹操想起了孙家子。 “最近局势平稳。”郭嘉想了想，答了这么一句，“荆州那边，用冬麦夏稻之法，换走了鲁肃，鲁子敬。” 曹操眉头一皱，“那鲁子敬，如此大才吗？竟值得这样一个法子？” 郭嘉随后把鲁肃也大概介绍了一下，归纳道，“简而言之，此人之才，乃是受孙策、周瑜等人认可的，如今……更是受到了那位楚安君的认可。” 曹操眯了眯眼睛，他看向了自己的一众谋士。 他不觉得，那鲁子敬能比得过这些人。 但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江东有了冬麦夏稻的办法，竟不与他共享。 这样的盟友，还有什么可以要的？ 江东那边，还欠了他一大笔钱粮呢。 “向江东讨债，诸位以为如何？” 在场之人，瞬间就知晓了曹操的意思，这……未尝不可啊。 …… 江东。 孙权见着大面积推广种植的宿麦，如今生长茁壮，心底满是喜意。 “按照荆州给的法子，待得宿麦收获，将旱田转为水田，而后再把育好的秧苗插入水田，这法子便是成了。” 周瑜见着孙权面带喜意，解释道。 “也难得荆州那边竟能想出这般法子。”孙权笑笑。 周瑜赞同，其实这法子改变的不多，只不过是以往从没有人想过。 “待得今岁两季庄家收好，我江东……就能彻底安稳下来。” 孙权点头，心中不禁生起了豪情。 “将军……邺城来使！” 突然，有侍从来报。 孙权眉头一皱，看向周瑜，后者叹气。 “冬麦夏稻的法子。” 孙权脸色便沉了下来，但……他知道，此事很难善了。 “公瑾可有何办法？” “曹操如今已拿下冀州，袁绍那两个儿子不过是垂死挣扎，”周瑜看向孙权，“再给曹操几年时间，他就一定会南下。” 孙权面色更难看了。 “不过，我江东之地，到底是大半占有天险。”周瑜继续道，“曹操想拿下，却也没那么容易。” 如此，孙权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再者，荆州才是曹操的首要目标。”周瑜笑笑，“如今曹操派人过来，无非是想以之前的‘债务’来换取冬麦夏稻的法子，将军只需说，我等正在验证其真实性，若验证为真，来年便奉上此法。” “那来年真的要给？” “给了也无妨。”周瑜摆手，“北方之地，冬日来得早，许多地方无法实行此法。” 孙权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待得来日，曹操要是南下……”周瑜看向了孙权，“我江东，择需与荆州……共同阵营了。” 于是，孙权脸色更难看了。 真的和荆州同阵营，那还不如让他直接投了曹操算了。 可…… 江东基业传到他手上，他也不敢随便这么败。 “当真，没有其他办法？” 周瑜想了想，安慰道，“这些年，我江东必须努力发展自身，才可有自保之力。” 孙权呼出一口气，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于是回府，去见那曹操派来的使者了。 …… 转眼间，时间又到了四月底，荆州的宿麦，方才收获。 “年初的这场大风雪，倒是有些影响。”黄月英看着今年的麦子入仓，感叹了一番。 “幸好，影响不大。”诸葛亮笑笑，“虽有些困难，但好在都走过来了，只是……益州之事……” 黄月英也头疼，张允……这个时候张允怎么跳出来的？ 原本，出兵益州，她是打算让关羽带着兵从汉中走一路，而后是让文聘留守汉、巴二郡，让蔡瑁西进一路，双管齐下，甚至可以直接拿下成都。 可现在……只有西进这一路。 真要直接拿下益州，有些冒险。 她不是不能去信关羽，可……关羽那一路强攻的话，会多不少损伤。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她回楚安之前都交代得好好的，怎么就打折执行了。 张允的能力她也知道，这人她见过，按部就班或许可以，但张允跟着出征，或许还受了刘琮的一些命令，这才是不稳定的因素。 到时候益州那头直接把荆州的兵力拖住……就很难受了。 “阿楚还是需要给关将军去一封信才是。” 黄月英叹气，点头，“的确，此时再去追究是谁的责任已无意义，但需保证此次出兵达成最初的目标。” 荆州兵都出了，关羽那头没动。 就意味着和益州的谈判，中间有环节缺失了。 这一环节的缺失，还是让她相当意外的。 蒯越与蔡瑁还没有写信来跟她说明情况，就说明…可能是连他们两人也不清楚。 更说明……刘琮想独立了啊。 第390章 张松与刘备的会面 对于黄月英来说，不在计划内或者有风险要破坏她计划的人，那都必须是要清除出她规划之中的。 西进益州这事儿出了意外，说明刘琮已经不满于现状了。 不满于被蒯越、蔡瑁压制。 不满于按照她所建议的计划执行。 不满于……只做一个荆州牧之子了。 想到这些，黄月英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人心易变，果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也幸好，刘琮本就不是她的第一选择，不然还得头疼一番。 听了诸葛亮的话，于是分别给关羽、蔡瑁以及文聘写了一封信。 告诉关羽，她会从蔡瑁那边入手，用关羽这边派兵为援的借口，让关羽兵出汉中，借道成都之时，好一举拿下成都。 写信给蔡瑁，询问了这一战布置的细节，并且说明了此战不可不按照她之前设计，若不然，荆州兵力被拖在益州，江东或是北面来攻，就危险了，并且请他以请援兵的名义，请示刘璋，让关羽带兵从成都借道。 信的最后，黄月英还加上了一句，阿舅若想蔡氏更进一步，请相信阿楚，而非刘琮。 同时，请文聘镇守汉中与巴中，以汉中为主，主要的防止北面曹军来攻，也防止关羽后路被断，并且，她会派人到汉中，与文聘一道……重修栈道，为日后兵出长安做准备。 信中，又向文聘透露了刘表此时病倒，荆州大权皆出于刘琮的事儿，希望文聘以荆州大局为考虑，开疆拓土，立不世之勋。 而后，三封信便快马往各地而去。 如此，黄月英才松口气，“亏得之前谋汉中时，用的关将军与文将军。” 如果是刘琮的人，那她是万万指挥不动的。 “嗯。”诸葛亮笑笑点头，“阿楚……不必担忧，心怀仁德者，为得道者，多助。” 黄月英看了诸葛亮一眼，咦了一声。 她的先知先觉来自于后世所记载的历史发展，可诸葛亮的先知先觉……未免太恐怖了些。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该去看看那群熊孩子这两个月适应的如何。 …… 叶县。 张松带着侍从护卫，见着此处百姓安居乐业，见着远处那座……比襄阳城还要宏伟的坚城，便知道驻守在此的玄德公，并非简单人物。 宿麦收获，百姓脸上满是笑容。 “待得晒了麦子啊，俺过段时间就能给俺儿办喜事了，待到来年，俺也是能做祖父咯！” “哈哈，恭喜老邓了啊！”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去打点野物，给你添上一道菜！” “嘿嘿，多谢多谢，都来哈。” 张松下了马，站在路边，听着百姓们的话语，虽说有些话不太能理解，但从他们的脸上，就知道不是坏事。 叶县百姓脸上这笑容……比襄阳那边的百姓，更灿烂，眼中，希望之色更浓。 “老丈有礼。”张松对着旁边一名老农见了礼。 收麦子的老农赶紧放下手中的器具，有些紧张，操着一口官话，“这位先生，有何事？” “在下从襄阳而来，路过叶县，见此地作物丰产，大家脸上笑容四溢，心里有些好奇。” 张松说着，从袖口拿了几枚钱，递了过去，“还请老丈解惑。” 老农微愣，赶紧摇头，摆摆手，“不用不用，俺们开心，是宿麦收了，一亩都有三石多，这样一家子人，随随便便也都能收个二三百石……” “这……一家人竟有如此多田地？” “嗨，先生不知。”老农见此，难得的挺起了胸膛，“在叶县，是计口授田的，就是一家几口人，按照成男、成女各自不同的数量，分得田地，这田地啊，乃是官府佃给我们的……” 张松瞪大眼睛，计口授田？ 仅凭这四个字，他就感受到了……这制度，对百姓来说，可谓是大大的良策啊！ 难怪这头的百姓脸上笑容如此灿烂！ “这佃租……” “哦，那当然是按照咱们大汉朝的田赋来啊，三十税一呢！” “算赋与口赋呢？” “这位先生好生奇怪，那当然也是按照咱们大汉朝的规矩来啊……” 张松眯了眯眼睛，计口授田……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儿，这样，也就不会有百姓为了躲避算赋与口赋就隐瞒孩子的降生。 但……这一策，却是对世家大族的绝杀计。 若是各地都如此实行，世家大族的土地……那可就必然是保不住的！ 这位左将军，野心大的很啊！ 难怪，孝直要他回程时来叶县看看呢，合着是真有一些东西在的。 “那交了赋税，家中可能吃饱？”张松继续问道。 “哈哈，能！”老农说到这事儿，声音都大了起来，“老朽本为山中流民，为躲避战乱，举家往山上躲，日子过得很是艰苦。后来啊，左将军来了，说是流民只要愿意下山，那都能按照家里的人数给分田！” “而且，瞧瞧！咱们叶县这么高的城池，谁能打进来？到时候敌人要是来了，那直接把城门一关！”老农又指了指远处的城池，嘿嘿笑着，“这心里啊，就有底了！” 张松点头，内心感叹，这左将军……潜龙在野啊。 “多谢老丈。”说着，还是硬塞着把自己手中的几枚钱给递了过去，这些消息……远比其他消息要重要得多。 曹操势力其实也知道这个消息，但……曹操缺粮，且曹操的兵力也好，资源也好，都离不开世家大族的支持。 这种挖世家大族根基的事儿，他没法做。 倒是他益州那边……若是有人听闻此法，说不得要举家投奔荆州了。 思考一番，张松继续上马，往叶县城内而去。 …… 左将军府。 刘备听得侍从来报，说是益州别驾张松拜见。 惊得他哎了一声，张松为何会来此？ 于是便急忙出了府门去迎。 …… 张松见到面前的中年男子，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双手……十分长，双耳……耳垂十分大。 内心暗自嘶了一声，这位……面相贵不可言啊！ “可是张别驾当面？”刘备见到了一名其貌不扬的男子，随后便拱手问道，“在下刘备，字玄德。” “张松，字子乔，见过刘豫州！” 第391章 刘备：荆州不得不出兵助刘益州…… 刘备见此，便是热情的将张松给拉到了府中。 张松无奈，却觉得这位刘豫州……实在是面善，这般态度亲和，让人讨厌不起来。 进了左将军府，张松四下观察着，这府邸虽是以青灰所造，但并不算奢华，与……这位左将军的名头，倒是实在不算搭。 “张别驾如何到了叶县？”刘备还是挺好奇张松为何会来的。 “松替吾主出使荆州，现已完成任务，便也就打算换一条路回成都。”张松笑着解释，“恰巧路过叶县，闻刘豫州之名，特来拜见。” “备对张别驾，亦是闻名已久啊！”刘备笑着，“请上座！” 张松两次出使荆州，可见是很得刘璋信任。 可……这两次出使荆州的结果……却是令人大跌眼镜的。 所以，刘备对于张松的这立场，很有些怀疑，如今见此人其貌不扬，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 于是又令人上了酒菜，这才与张松聊起天来。 “张别驾……” “刘豫州便喊在下子乔。”张松赶紧道，“松今日来，非为公事，故莫以官职相称。” “既如此，子乔也就喊备玄德。”刘备一听，乐了，人家倒是挺好说话的，给足了善意。 “哈哈，玄德公。”张松笑着喊了一句。 刘备无奈，“那便依了子乔，子乔方才说非为公事……” 张松于是笑答，“实在是听闻叶县乃是以青灰建成，心中好奇。” 刘备点头，笑道，“青灰的确是一种，相当奇特的建筑材料，在备以往数十年人生中，也未曾得见。” “是啊，也不知是谁琢磨了此物。”张松也感叹。 “是种花居士。”刘备于是解惑。 “便是那……书得《三字经》的种花居士？那位楚安君的恩师？” “是。”刘备点头，“是以，这青灰只得由楚安君所创之兴汉商行可造。” 张松表示理解。 这兴汉商行，他知道，也给他送过不少东西。 之前负责成都分部的那位负责人，是个年轻的公子，如今据说是负责其他地方去了。 “仅凭此一项生意，这兴汉商行，就获益不少。”张松感叹，心里……也是有些羡慕的。 他张家，算是益州豪族之一，但其实也没有那么强。 幸好，他与他兄长，都在刘璋手下当官，这才在益州有了些话语权。 可刘璋实在是弱……也实在是蠢，被人卖了……都还在替对方数钱。 “虽是获益不少，但却是辛苦钱。”刘备解释，“这青灰，其实卖的并不贵。” “不……挺贵的。”张松一愣。 刘备也愣。 两人对了一下价格，而后哈哈大笑。 “商贾贯通南北，自是要再获几分利的。”刘备感叹了一下。 “这何止是几分利啊……那是几倍的利了。”张松无奈。 刘备也无奈，“不过，此次荆州要帮益州修建青灰路……这青灰，应当不会全从荆州运过去才是，这价格应当会下降不少。” 张松想了想，点头，“可要真是如此……这青灰的方子，到了益州，可还能守住？” 刘备看了一眼张松，“这……汉中与巴中……” 张松登时失笑，也是，汉中与巴中，可是在荆州手里呢，从这两处地方运青灰到益州其他地方，那自然是方便得多。 有时，他都在想……荆州到底是谁策划着要取益州啊，到现在，他都没有猜出来。 本来他也猜过是蒯越和蔡瑁，毕竟两人是荆州重要的实权人物，可后来结交后发现，这两人虽是荆州实权人物，但其实……胆子没有那么大。 多数时候，他觉得这群人对他的要求，都是提早商议过的，因为……对方眼中没有一次吃惊。 更不可能是刘表，据他这大半年在襄阳得到的消息，刘表……是真的病了。 而刘琮，同样被他排除。 再这样一圈下来，他发现，叶县这位左将军，虽不显山不露水，但手下的将领却是能混到出兵的位置，占据汉中。 要说荆州，那是有两位州牧。 一，当然是刘表，正儿八经的荆州牧。 二，就是他眼前这位豫州牧了。 所以，他觉得幕后之人是刘备的可能性更大些。 毕竟此时的刘备没有自己的地盘，想要拿个地盘稳固发展，也是正常。 “玄德公所言甚是，当时借着讨伐张鲁之名，荆州占据了汉中与巴中，着实是……一招妙棋啊。”张松笑答。 刘备：…… 你一益州人，说荆州占据汉巴两郡，是一步妙棋？这……不太合适！ 难道真如他和徐庶猜测，这位益州别驾看着是刘璋的心腹……实则，总觉怀才不遇，早有打算？ “哦，玄德公莫要误会，在下是说，站在荆州的立场而言，此乃妙棋。”张松解释了一下。 刘备心中只觉得对方这话，更像是掩饰。 “无妨，”刘备摆摆手，“其实不是荆州要谋益州，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愿闻其详。” “袁公病逝，其子又内讧……曹贼已拿下冀州，再给他两三年，必然一统北方其余州府。”刘备叹气，“届时，其兵锋必然南下，荆州首当其冲，备虽有如此坚城，却也不敢保证能阻其步伐。” 张松点头，天下大势……到现在已经相对明了了。 曹操势大，但在北。 荆州名望大，却在南。 这一南一北，迟早都要对上的。 “景升兄持天子手书，乃是奉诏伐贼，可……如之前刘益州、张鲁之流，虽也发檄文响应，却并无实质动作。” 张松点头。 “再者……益州之地，虽偏远，却是沃野千里，可刘益州似乎……做得并不好。” 张松苦笑，又要有人来骂刘璋了，虽然人家说得是对的。 “为伐曹贼，荆州必须要令南方各州共进退，方有匡佐汉室的可能。”刘备继续道，“是以，荆州不得不出兵助刘益州掌控全州，以便在未来的时候多一份助力。” 张松：……我要是刘璋那个傻子我就真的信了。 眼前这位左将军，虽然面上仁善，但心中，那是什么都清楚。 这般面皮，加上这位治世之举，可称明主了。 此时，他很确定……荆州出兵益州这事儿，就是刘备在后面做推手！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手下兵将强悍，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啊，张松于是沉思起来。 相比刘璋，这位的手段实在是高明多了，或许……是能够和北方的曹操一争高低的。 法正之前让他来叶县看看，他已经可以交差了。 可他自己的未来呢？ 荆州不取益州，曹操迟早会取。 可曹操手下文臣武将齐聚，他张松如果去了，能落得什么好？ 而荆州取益州，乃是这位刘豫州所推。 他听闻，这刘豫州与荆州各世家关系也是不错。 府上有数名姬妾，都是那位蔡夫人亲自为他挑选的。 那一次婚礼，多数世家都送来了贺礼。 若有朝一日，荆州也是内讧……这胜者，多半不会是那位琮公子了。 且这刘豫州的结拜兄弟，还当过长沙太守，追着当时的孙策和周瑜跑，又曾一刀将颜良斩于马下……如今更是守着汉中。 若是那位关将军的兵马动了，他敢确定，眼前这人，绝非他表面看到的这般普通了。 “勤王讨贼，乃是益州本分。”张松笑答，“玄德公放心便是。” 刘备眉头微微挑了挑，这张别驾，果真是……另有心思啊！ 第392章 司马徽：这学子定是昨夜太过用功了 刘备与张松面对面的假笑，互相猜测着对方的心理。 而襄阳，刘琮却是一连多日去了学宫。 “司马先生乃当今名士，若公子可请得他出仕，对公子之声望有极大提升。” 刘琮身边，一名年轻士子开口。 刘琮点头，看着这建筑宏伟的学宫，眼神中……是志在必得。 于他而言，襄阳学宫虽是黄月英督造，其数万册藏书亦是黄月英走出的第一步，但这学宫到底是用州府的钱造起来的，这些学子也都是受着州府的供养。 这群人在他手下出仕，更是理所应当。 他如今虽然代理着州牧府的多数事务，可他……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州牧。 不少老臣，会在这样那样的事情上不断反对他，令他心气不顺，已经好些日子了。 但，他作为人子，又不能主动去和刘表说，您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好，及早把荆州牧的位置给我。 如果他主动去说了，一旦有消息走漏出来，别说刘表的这些老臣了，就是老百姓，也能一人一口唾沫的淹死的他。 为何？ 老父病倒，他作为儿子，当然是要孝顺父亲的。 处理荆州事务也好，侍疾也罢，都是孝顺的范围内的。 可也有人说了，请刘表卸任州牧乃是为刘表身子考虑。 立刻也就会有人反驳，难道刘表不把州牧的位置传给刘琮，他就不是代行州牧之职责了吗？ 总之，刘琮现在是进一步难，退一步……也难。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只能进。 他的后方，刘修最近出现的次数多了起来，便是在蔡夫人那儿，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而他那远在豫章的大哥，也频频写信回来要为父侍疾。 他记得张允与他说过的话： 琮公子这时候，上有州牧老臣，下无心腹班底，外有北方曹贼对荆州虎视眈眈，内有那仁德之名的左将军割据荆北，是以，必须隐忍，先强大己身。 他深以为然。 未曾料到，自己那外兄，竟然有这样的见识，那是让他喜出望外。 于是在对益州部署的会议上，力排众议，让张允在蔡瑁手下当先锋，并且……暗地里授权张允，拉拢刘璋，以为他的外援，同时，拜访文聘，说明荆州此时的情况。 在那之后，他虽仍然处理着荆州事务，但明显觉得……棘手多了。 一是蔡瑁不在。 二是蒯越不再像之前那般手把手教他处理事务了。 所以，他心中打定主意，要凑齐自己的班底，而且是要让其他人都无话可说的班底。 比方说，司马徽，又比方说庞德公，再或者是他那姨丈，承彦公，这三人但凡有一个被他请出山，那就是什么都好说了。 而这法子，也是身旁这年轻士子的献策，简直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只是，碍于他与黄月英之间的那点小龌龊，他暂时把黄承彦与庞德公给排除了。 而恰巧，今日在学宫内司马徽有一次公开的讲学。 所以……他来了。 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他放下身段邀请司马徽，即便不能感动对方，也能感动其他人才是。 …… 想法，固然是美好的。 刘琮见到了那须发都已苍白的司马先生，登时愣了，就这年纪，这能出仕？ 于是，便与其他学子一般坐在早就备好的蒲团上，先是耐心听着对方讲学……越听，他越困。 而后，便睡着了。 不知何时，旁边有人摇着刘琮的肩膀，“琮公子，醒醒。” 刘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士子，“讲完了？” 士子赶紧摇头，“先生问你问题呢。” 刘琮登时激灵了，被点回答问题？可，问题是啥？ 还未来得及等身旁这士子告诉他，上方的司马徽便笑了笑，“这位学子，定是昨日太用功了，以至于今日在老夫讲课时瞌睡，是老夫的不是啊，不该打扰这位学子清梦。” 轰，旁人哈哈笑开。 这先生，多损啊，人家在课堂上睡觉，还把过错归到了自己身上。 刘琮：……？？？ 于是耳根子也好，一张脸也好，登时爆红。 如果地面上有裂缝，他甚至想钻下去。 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笑谁啊！ 这个时候，便是跟着刘琮的那名士子也脸红了，这……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 “好了，”司马徽见此，无奈，“莫笑了，诸位要学习这位学子的勤奋。” 众人：…… 刘琮：羞愧至极。 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打起精神听了司马徽接下去的讲学。 而后，还真听进去了一些，的确……比他以往的老师讲得好不少，果然不愧是名士。 可……想起一会儿还得自报身份……他又打退了堂鼓。 总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刘琮，荆州牧刘表之子，荆州未来的主人，竟然在司马徽讲学时睡着了。 他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所以，想了一想，打算在司马徽讲学结束后单独拜访。 可……等到对方讲学结束，便有数十名学子一下子冲上去，把司马徽围住了，为的就是问一些问题。 看得刘琮是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他好像也不能把这群人赶走啊。 “琮公子，还请耐心等待。”旁边的士子开口，“司马先生每次讲学都会把大家的问题讲完了才走的。” 刘琮这才松口气，幸好……不然他今天真的是又要丢脸又是白来了。 夜色渐起，司马徽身边的学子才一个一个的减少。 最后，才轮到了刘琮。 刘琮是又饿又困，赶紧上前见礼，“小子刘琮，见过司马先生，方才有冒昧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司马徽微愣，哎？不是学子，竟然是刘琮啊。 于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刘琮，这愁眉苦脸的，最近日子好像过得不是太好啊。 照道理，此时刘表病倒，刘琮应该是意气风发才是。 “琮公子莫要多礼，在下不过区区山民罢了。”司马徽笑答，“方才误将琮公子错认为学子……乃是老朽眼力不够了。” “无妨无妨，是琮自己未曾表明身份。”刘琮见着对方还算客气，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些，“总之，此事过错在琮，还请先生莫要介怀了。” 司马徽于是笑着点头，“也好，不知琮公子来学宫是为了？” 刘琮于是叹气，“荆州内忧外患，琮手中又无可用之人……是以，想请先生出仕！” 说着，弯腰拱手，行礼到位。 司马徽更愣了，他手里没有人可以用？ 开什么玩笑，刘表给他留下的班子难道是假的？ 就算是黄月英这时候在楚安，刘琮也不会没有人可以用啊。 很快，司马徽想通了其中关节，这刘琮……怕是自己起了其他心思了。 于是摇头，“老朽年事已高，教些学生还可，这要出仕……却是力不从心了。” “先生高才，何惧年高？”刘琮仍然弯着腰，大喊道。 司马徽叹气，仍是拒绝，“琮公子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城休息，老夫如今也是精疲力竭，便先告退了。” “先生！”刘琮直起身子，瞪大眼睛，这就……拒绝他了？ 而后，他便只看到了司马徽的背影。 心中，恼怒不已。 一个糟老头子，仗着有些名气，便故作身份！ 竟不把他放在眼中？ “琮公子，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去休息。”那名士子叹气，劝道。 “今日的目的，可是一个都没达成，你竟还好意思要本公子回去休息？”刘琮沉着声，有些怒意。 那士子便愣，“也非在下……要公子在先生讲学时睡着啊。” 刘琮：…… 妈的，这人……是不能要了。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是不想在荆州当官了？ “哼。”刘琮哼了一声，甩手便往山下走。 那学子见此，心中也恼怒。 他原以为，刘琮是真的要请人出仕，以为刘琮是一个难得的明主。 如今看来，对方喜怒都放在脸上，且……不会反省自身，而将过错都迁怒他人，实在不是明主之象。 于是也愤愤的回了宿舍，又与众人说起今日之事。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整个襄阳学宫，不到一日，便知道了……刘琮想请司马徽出仕，却在司马徽讲课时睡着，而后又将过错怪到别人头上。 待得刘琮听闻此消息时，目眦欲裂，“那人……竟如此说我？” “公子……”侍从很害怕，至少，他探得的消息是，襄阳学宫那边，对琮公子都当成笑话看了。 连带着，便是襄阳的老百姓听了，都只得无奈笑笑。 没有办法啊，刘表病倒，他几个儿子中，又只有刘琮好像可堪大用，结果现在看来，倒是……也堪不了大用啊。 多数人对此，也只是一笑了之。 毕竟谁当州牧，他们的日子都得一样过。 总不能刘表的儿子上位了，把刘表以往定下的政策都给推翻啊。 所以，老百姓们还真不是太在意。 在意的，是荆州各大世家。 因为天子的那封求救信，他们一个个的都想早点投资刘表一家，可现在……这局势，也让他们难受了。 第393章 蒸汽舰进展 荆州世家。 在黄月英的努力下，如今，可以说是抱成一团的，都希望荆州能成为……下一个龙兴之地，然后他们好背靠大树乘凉，又靠着兴汉商行大肆发展家族。 他们很清楚，荆州的实力能有如此提升，逃不开楚安君（小先生）的功劳。 再者，之前的楚安君，可是十分受刘表信任的。 如今刘表病倒，刘琮处理荆州事务，这襄阳这头与楚安的关系……竟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他们家中也都有各自的消息渠道，自然清楚刘琮如今面临的困境，可连蒯越都暂时退避了，他们也不好上去凑热闹。 虽也有几人想烧冷灶，但……确实不多，且现在的刘琮，也没有权力大肆封赏培养自己的心腹。 所以，各世家在又听闻了刘琮这蠢事后……心中失望，那是理所当然的。 …… 某处精致的院落中，各世家话事人简单的碰了个头。 “不如，还是请琦公子回来。”有人建议着。 “蔡家与蒯家态度不明，暂时不必有动作。”有人反对。 “等蔡家与蒯家态度明了，我等便又是晚了一步了！” “楚安那头，也没表态呢。” 于是，讨论又陷入僵局。 对于荆州目前这诡异的局势，大家都说不好。 “哎，莫要讨论此等事了，不知诸位可收到楚安那头提蒸汽舰的通知了？”登时，有人换了话题。 “这……倒是还未。” “尚未。” “哈哈哈，老夫收到啦！” “什么！你这老匹夫！” “哎！说什么呢！” “不不不，杨兄，这……不知杨氏的蒸汽机何时可入水啊？” “根据吾儿消息，乃是六月中旬。” 一下子，院子里的人便是盘算了起来。 自家的船都还没能提，但是一艘蒸汽舰能装不少东西，他们各家挤一挤……总好过让杨氏先出头赚钱！ …… 襄阳这边的动静，自然也通过商行传到了黄月英手中。 黄月英目瞪口呆。 好嘛，刘琮其实还是挺有魄力的，敢抛开刘表的老臣们自己干。 可……就是有点蠢。 既然想要礼贤下士，那态度当然得摆足。 请不到司马徽，竟把气撒在了打算投效自己的士子身上，这么一来，刘琮在襄阳学宫的名声，那是完全臭了啊。 这一点，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啊。 不由得，为刘表感到些许悲哀。 如今这般光景，起不来身，说不了话，吃喝拉撒全在床上，长子远在豫章，次子只为巩固自己的权势，三子……似乎也在为自己做谋划。 床旁，突然无一真心侍奉的了。 她分明记得，刘表初次得病时，刘琮还能关心刘表且相当的明事理，现在……竟几乎是两级反转，变了这么多。 根据消息，刘琮现在去看刘表的次数，那是一个月比一个月少，托词不过是庶务繁忙。 而病榻上的刘表，偶尔能从蔡夫人嘴里知晓外界的事儿，多数时候，迷迷糊糊的一日便又过去了，晚景相当凄惨。 “哎。”黄月英叹出一口气，荆州这摊子事儿，都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历史上，刘琮性格懦弱，几乎是被蔡瑁等人把持着走的，随便一个人，只要刘琮觉得对方说的话有道理，几乎都不会反驳。 如今，刘琮倒是有魄力想破她布的局……可惜，有魄力却是没有实力。 推算一番，总觉得此事也是有人在背后推手，除了江东……便是北面曹操。 二者都难以排除嫌疑。 但到底是谁的计策，也没有那般重要了。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刘琮与她这边，也算离心离德了。 幸好，刘琮掌握的权力……并不大，不然，确实是麻烦了些。 …… 五月时节，荆州各地插秧结束。 黄月英也忙完了手上的事儿，带着刚体验完农活儿的一堆娃子们，去码头参观了刚出厂的蒸汽舰。 至于那个才三岁的阿斗……被她丢给诸葛亮启蒙去了。 走路都还走不明白呢，就别到她这儿添乱了。 现在这群已经够麻烦的了。 “这便是……蒸汽舰吗？”码头上，张苞等人瞪大了眼睛。 “嗯。”黄月英点头，“这是刚出厂的蒸汽舰，这是高五层的，到时候会送到会稽那边，为水军之战舰。” “啊？” “那俺家的呢……”张苞发出了灵魂问题。 他被送来之前，张飞就千叮咛万嘱咐，说，你得在你先生那儿多念叨念叨咱家的蒸汽舰，好让你先生早些给交付。 黄月英：…… 张苞这性子……真是遗传了张飞的？ “早着呢。”黄月英摆摆手，表示这不是他家的。 张苞失望的哦了一声。 “行了，都小心些，上舰。”黄月英率先登上这一艘蒸汽楼船，孩子们便是跟着，而后，各自就跑开了。 一个个都觉得稀奇的很。 黄月英也打量着这一艘给甘宁准备的水军战舰，五层船舱，船板也很高，很厚。 甲板面积巨大，能载不少士兵。 而这一艘要真给甘宁搞过去，还得至少在她这儿试运行个三个月，所以……她当时对刘琮说为了兵士们的安全，并不是说假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荆州军这个时候还不太需要水军，因为江东不敢来犯。 至于出厂给各世家的船只……船厂这边是负责试跑七天，就会让他们来取货，免得货品积压。 “可是……那边为何有蒸汽机往山上运啊？” 站在船上，有人眼尖的发现，竟有人在往山上运巨大的蒸汽机。 黄月英无奈，这群孩子……真的是关注点永远在她意料之外的地方。 “那是去山上挖石头用的。”黄月英解释。 瓦特改良蒸汽机之所以被视为工业革命的开端，最主要的便是蒸汽机能更好的应用到各行各业替代人力，提升效率。 如今，黄月英只是以蒸汽机作坊产量的三分之一去加入到冶炼这一行业之中，但随着时间积累，量变会引起质变。 到时候……她相信，楚安这边，各式机械的发展，会领先这个时代许多。 再三分之一的蒸汽机，她是准备先给甘宁用的，再剩下的，是拿来挣钱的。 谋天下啊，实在是太费钱了。 第394章 关羽入成都 谋天下，历来是最费钱的事业。 所以，黄月英不得不多找些来钱的法子。 利益一开始可以慢慢的分一些，但该收的时候，就自然要收回。 蒸汽机不断的在造，消耗的资材更是无数。 若非有现如今这么大一个基本盘顶着，那她是万万不可能做成的。 且，她最开始培养的那批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诸葛均带人、带着机器，上了矿山，为的是提升采矿的效率。 黄峻在他们自己的小实验室，已经造了好几个手摇式的发电机，想布电线，却因为电线外那隔电的材料想了许久。 习书在实验材料时，也是漫山遍野的跑，他接了来自诸葛均和黄峻的好几个委托，搞得他自己想造一把剑……都没有时间。 大丫实验种植的药材，今年就可以出产，同时，还帮着黄寅种植实验田，记录数据。 黄琮除了帮忙整合商行的账册外，还是其他各小组的算数顾问，一个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楚纸用了无数，还是经常从天亮忙到天黑。 而现在……她眼前的这批，虽然跟着她一道游过学，但自身基础弱，对算科以及格物的接受能力偏弱，还有啥都学的不太好的张苞，她也有些头疼。 这群人要成长为诸葛均等人的帮手，还太早。 令她心中庆幸的是，这么些年来，黄氏族学没有断过档，一年接一年，不断有出色的学子可以磨砺。 否则的话，真是要把诸葛均这几个小家伙给累坏了。 如今已经是建安十年的五月了，曹操在北面……就像开了挂一般。 而天子仍然被困于许昌宫之中，一日日的闲了下来。 曹操地盘中的各种事务，决策中心已经转移到了邺城，许昌的地位……已经低了许多。 也因此，她的谋划，必须得加快一些了，不然等曹操打来，她这头还没整合好，那就有些搞笑了。 只是不知道，益州那边进展如何。 …… 五月中旬。 蔡瑁向刘璋建议，请关羽带兵来川西地区，与他合道，又例数了关羽的猛将战绩，直言，有了关羽，他这边进攻就会顺利许多。 西川各地，多数在听到荆州军来时，直接就表示臣服了，上书说会听从刘璋的命令，补缴之前的税款云云……可把刘璋给乐坏了。 可偏偏，如今蔡瑁等人因着蜀道难行的问题，被困住了。 于是，刘璋才同意了蔡瑁的请求，准备请关羽直接从汉中出发，借道成都，让他跟蔡瑁汇合去。 …… 而此时的汉中。 关羽看着手中的信，又看着文聘，眼中有些无奈。 “这若非阿楚反应快，咱们这次出兵……差点儿要完不成任务。” 文聘皱眉，点头。 他从黄月英给的信件知道，刘表病了，瘫在床上，不可言语，不可理事，如今荆州大小事务决于刘琮。 而之前刘琮……不知为何没有按黄月英的建议走，这让文聘有些担忧。 但他清楚，荆州想要在接下来的乱世中立足，就必须整合南方各州的力量。 毕竟刘表在得天子手书后，做此事其实是名正言顺。 同样的，他也希望，荆州可复汉庭，能让天下稳定，不再如此频繁征战，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再者……他们这么多人出兵，难道真要半途而废？ 他是武将，武将如何会不希望开疆拓土？建立功勋？ 黄月英说，会派人来重修栈道，那实在是再好不过，到时候……兵出长安，他文聘……就是荆州之先锋军！ “幸而如今已有谋划，是以，你我不必着急。”文聘也道。 “虽知晓阿楚算无遗策，但这等待之过程，到底令人心焦。”关羽叹气。 他和文聘，在收到黄月英来信后，便在汉中等待了。 “是啊，但是……仍然急不得。”文聘再一次道。 其实，他心里也急，但……他知道，两个人一道作战，总有一个是不能急的。 黄月英这封信，虽是告诉他们之后的计划，但同样也是告诉了他们，后方……有变，为将者，外出征战，最怕的就是后方有变。 他和关羽都是宿将，不是第一次外出征战，心理素质其实都不错。 是以，不过三言两语间，两人的心情就从一开始的不安到了如今的安稳。 “嗯。”关羽点头，摸着胡子，沉思了一会儿道，“阿楚既要重修栈道，说不得……便是要弄一个大工程，到时候兵出长安，便可一定中原了，届时……仲业便为先锋，当真是令羽羡慕啊。” 文聘笑笑，“还不知何时呢，此时……云长可一进西川，才让在下羡慕呢。” 两人于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又十日后，关羽终于等到了来自成都的消息！ 蔡瑁请关将军带兵三万，借道成都，一定西川！ 于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早就征召的民夫在此命令下，往成都方向前行。 而关羽，也是在整合了兵马后，与文聘告别，一路往西。 …… 六月初，关羽兵至成都城外。 刘璋在城墙上，见着关羽的兵马，阵容整齐，气势凛冽，心喜不已，“这便是关云长，关将军的兵马了？” 左右臣子自是点头。 “哎……关将军身旁那一支兵马，竟全着铁甲？”刘璋更好奇了。 这时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戴铁制盔甲的。 “还真是！” “那刘豫州，竟富裕至此吗？” “刘豫州背靠荆州，自然是富裕的！” 城墙下，无数成都百姓也对来的军队十分好奇。 见着那几千穿着铁甲的士兵，不由的感叹，“有这般兵士，定可平西川不臣之人啊！” “那是，估计啊，瞧着这些都得投降了啊！” “哈哈，这般大军，才是……我大汉朝的兵啊！” …… 刘璋见自己的属臣们也都好奇，便笑着，“走，随本将军一道下去，迎接关将军！” 于是，一众官员们便在护卫下下了城墙，出了城门。 而关羽，见此也是下了马，对着刘璋见了礼。 刘璋赶紧扶起关羽，细细的打量，“未曾想，璋在有生之年竟能见到关将军当面，当真是幸事！” 关羽脸色红了红，“不敢。” “哎，将军莫要客气，将军之名，璋早有耳闻！”刘璋继续道，随后直接问，“吾见将军帐下数千亲兵，竟皆着铁甲……让人好生羡慕。” 想了想，关羽就道，“此铁甲乃是出自兴汉商行，价不高，仅八千钱一套，刘益州若有意，也可与兴汉商行定做便是。” “哦？”刘璋眼神一亮。 才八千钱一套的铁甲？ 那是不贵啊！ 他到时候装备个一千亲兵，那安全性不就有了极大的提升？ “哈哈，好，此事容后再谈，还请将军入城，好让在下为将军接风！” 关羽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兵士。 “将军放心，不会亏待众将士的！” 如此，关羽才在刘璋的邀请下，和几名亲卫一道，入了成都。 席上，众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关羽内心叹气，可惜……这刘益州到底手段太弱了些，镇不住手下的这些人与世家啊。 既如此，那他就替荆州那边，先取了此地了。 举起酒杯，对着刘璋，道，“还请将军，满饮此杯。” “好，满饮！”刘璋哈哈大笑着应了。 此日，刘璋被灌醉。 次日，刘璋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在囚车之中。 对外，关羽令益州官员发布檄文： 臣刘璋，为天子牧守益州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法高祖、光武之谟烈，因循悠乎，以致益州治未臻，民生未遂，此罪一也。 臣夙性好高，不能虚己延纳，见贤而不能举，见不肖而不能退，又罪一也。 经营殿宇，造作器具，务极精工，求为前代后人所不及，无益之地，糜费甚多，乃不自省察，罔体民艰，再罪一也。 故自请辞去益州牧之位，愿以戴罪之身，得见汉室光复。 于是乎，成都而入荆州之手。 第395章 蔡凝：夫君信不过左将军，难道还信不过阿楚吗？ 此消息一出，千人千般反应。 在西川的蔡瑁，悬着的心是终于放了下来，好在之前的千般布置发挥了作用，不然这一趟要拿下益州，还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也要损耗不少兵力。 但作为先锋军的张允，此时也因蜀地进兵困难的原因与蔡瑁兵合一处，所以，这消息他也收到了。 心里便是一紧。 他万般努力的劝说了刘琮，好不容易让刘琮与刘表的这些老臣有了分歧，好不容易以为能保得益州，好不容易以为能给曹操势力插手益州的机会，结果……却仍是没有改变。 早知如此，他直接想办法调去汉中，给曹操的兵马开门算了！ 那还能让曹操在益州钉个钉子呢！ 益州实际上已落入荆州之手，且还给了外头这样一个理由，简直是欺人（刘璋）太甚。 “怎么，子信似乎并不高兴？”蔡瑁见着张允的表情，眯了眯眼睛，道。 张允摇头，假装苦笑，“只是觉得……这般作为，在天下人看来，荆州是否出的不义之师？于琮公子名望有碍啊。” 蔡瑁嗤笑，“子信为何会有如此天真之想法？” 张允：…… “子信为琮儿之外兄，你母乃是我姊兄之姊妹，照道理……你我都算是一家。”蔡瑁坐在军帐主位上，用手指了指张允，又指了指自己，“都该支持琮儿的。” 张允张了张嘴，“允，自然是要为琮公子张目奔走。” 蔡瑁继续笑，“是吗？难不成，正月里子信收的北方来的那几箱珠宝，也是支持琮儿？你猜，若琮儿得知此事，当如何？” 这消息，是蒯越的人最近才探出来的。 原本他和蒯越从来就没有正视或者怀疑过张允，因为亲戚关系，张允天然就该是站在荆州这一面的。 可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张允竟是被人收买了。 以至于张允接触刘琮时，清晰的切中了刘琮心中那些略微的不满，而后不断放大，导致了在谋划益州的那次讨论上，破坏了他们原有的计划。 而刘琮，也真的像是被洗脑了一般的相信张允，对他和蒯越那是满脸的不耐烦。 他与蒯越虽然也以家族为重，但他们家族的利益与刘琮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他们自然希望刘琮是能担得起荆州这个重担的。 希望刘琮看得清局势，分得清对错，能做出对荆州最有益的取舍。 可惜……刘琮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他再喜欢刘琮这个女婿，也不希望一个不听话的、与蔡家利益相违背的人坐在荆州之主甚至是未来天下共主的位置。 所以，他与蒯越商议后，便试着接触了刘修，这些布置，他们是打算在探明事情的真相之后再告诉黄月英的。 现如今，他们也找到了刘琮变化如此大的理由。 他们相信，把张允通曹的事情告诉刘琮，刘琮就会明白一切。 而今益州算是到手了，还剩下一些不臣之地，他会先派使者去询问，是否要投他们荆州，若不…… 那么，直接大军压上。 就这么简单。 而张允，在听到蔡瑁的话后，瞪大了眼睛，“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照道理，我主对你家不薄……子信又何以至此？”蔡瑁实在不明白，张允这家子是为何要背叛荆州。 “呵呵。”张允笑了两声，“一家人？别人都说他刘表仁厚，可实际呢？” “他参与楚纸的生意时，可想起过我家？” “那黄家丫头搞出了书籍生意，他刘表又参与了，依旧没想起过我家。” “还有南蛮的盐利，还有襄阳的青灰，还有你二姊如今在替楚安那边经营着的玉肌散！” “有哪一份，是想起过我家的！” 张允冷笑着道，“是，我张家不是荆州世家，是以没资格参与，那……我要是把你们都弄倒呢？” 蔡瑁微愣，好一个白眼儿狼。 刘表是在到了荆州之后才算发迹，可也不是真的发迹，那是与世家妥协。 在楚纸出现之前，刘表想做点什么都是难上加难，但刘表可一点都没委屈张家。 他给张家在荆州置办了近千亩的良田，又给了三家铺子，足够张家一家人吃用。 就这……他们还想着刘表做生意没带上他们一份，因而心中怨恨，甚至不惜背叛刘表……向曹操那边摇尾乞怜，要坏荆州大计。 幸亏的是，他们谋益州之前已经把汉中和巴中拿下了，已经派人收买了刘璋手下的文武，若不然……真的就得要把荆州兵力拖在这儿了！那对荆州来说，才是危险。 “可惜，你败了。”蔡瑁淡淡的道，随即命人将张允押了下去，又将此间事写成信，一封给刘琮，一封给蒯越，一封给黄月英。 也写了接下去的打算，他会按照之前谋划的，给益州修青灰路，把益州完完全全的掌握在手中，练益州之兵，也种冬麦夏稻。 而后，才感叹人心……真是隔着面皮，太难预料了。 …… 襄阳。 刘琮得到了关羽夺成都缚刘璋的消息，那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手下的这些将领，早就不听州牧府的话了！ 这还了得？ 他便想起了张允说的，荆北那位左将军，其心中志向不小，又有关张等猛将，显然就是想借荆州谋益州之时，暗中吞掉荆州的成果。 如今，关羽入成都，很好的验证了张允的猜想： 刘备，完全就是狼子野心！借着荆州的手，要夺益州是事实！ 可文聘在做什么！ 文聘也是荆州将领啊！ 他怎么就能相信了对方的鬼话啊！ 他阿舅呢！以往的精明怎么就不见了！ 为何一个个的都相信刘备！ 霎时间，刘琮只觉得全身无力，一下子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夫君！”刚端了些夏日果饮的蔡凝见此，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扶起了刘琮。 刘琮无力的摆手，“无事。” 蔡凝眼眶一红，“到底发生了何事？” “关二将军，假借道之名，夺了成都，还把刘益州……给送上了囚车，要送到荆州来。”刘琮无力的道，“那左将军刘备，我喊着玄德叔父的那人，分明是要借我荆州之手，谋夺益州。” “可他下一步呢？谋夺了益州之后？是不是该谋荆州了？” “父亲之前，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刘琮苦笑着。 蔡凝愣，“夫君为何有这般想法！” 这些日子以来，她能觉察到刘琮心中疲累，可每次她问，刘琮也总都不说，结果……是这般大事。 “那左将军，同为汉室宗亲，素有仁德之名啊！” “刘益州，亦是汉室宗亲！”刘琮反驳。 “可刘益州，做到了仁德吗？” 刘琮一愣。 “再者，左将军年过四十而无子，现如今，他之长子，乃是母亲为他选的夫人诞下的！仅凭此，那左将军就要感谢我等！”蔡凝再道。 刘琮又一愣，好像……是这么个理。 “且……叶县的县丞与县令，皆是从襄阳学宫结业而去的，县令向宠，乃是向氏子。县丞吕登，其兄乃是射杀了孙文台的将领！这二人，难道夫君也要怀疑吗？” 刘琮闭上眼睛，好像，他真的做了许多蠢事。 “最重要的……左将军那长子，如今可都在楚安求学呢！夫君信不过左将军，难道还信不过阿楚吗？” 第396章 诸葛亮：荆州如张允者，不止一人 不错，在明眼人看来，刘备连长子都送到楚安进学去了，是不可能有异心的。 诚然，此时的刘备……也的确没有什么异心。 因为荆州方面提供的条件很好，他吃得好，喝得好，兵马也强壮，妻妾数量变多，儿子也有了……他真的挺满足的。 再加上与黄月英这边达成的共识，有着共同的极其远大的目标，他从不觉得他会叛出荆州。 他只觉得，荆州需要他出力的地方还有许多。 只是，这一些……刘琮不知道。 他只知道，近一段时间来，他发现自己做事束手束脚，许多事并不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走的。 与此同时，荆州的确是内忧外患，加上天下形势复杂…… 他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张允。 他视张允为知己，为他的张良、萧何，对他的话信任不已，并且，对于张允给出的建议十分认同。 他不能让所有的事情按着别人的计划去走……那才相当于，成为了别人的傀儡！ 成为了……黄月英的傀儡！ 从黄楚到楚安君，黄月英的谋划布满了荆州上上下下！ 他很清楚的记得，刘表第二次发病的前一日说了些什么。 那一句，难道阿楚是荆州牧吗不断的重复在他脑中，他是大半年后才理解了刘表这句话的意思，而且……是在张允的提醒下，认识到这一点的。 等他认识到时，他很惊悚。 他发现，荆州上下，襄阳学宫是黄月英督造起来的。 冬麦夏稻的法子是黄月英贡献的。 青灰也是黄月英的商行造的。 各种赚钱的行业，那兴汉商行几乎都插了一脚。 他直觉得感受到了危险。 所以，此时蔡凝的这句话，又让他重温了当时感受到的那份危险。 是的，他不仅信不过刘备，也信不过黄月英。 “罢了，夫人先回去看着些孩子，我这儿无事。”刘琮叹口气，道。 除了他与刘表以外，所有人……都被黄月英蒙蔽了，是所有人。没人不念着黄月英的好，可惜……就他父子发觉了其中的危险。 蔡凝见着刘琮的表情，也明白刘琮仍没转过弯来，但她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劝阻，只得叮嘱刘琮把果饮喝了，莫太劳累，然后……就去找蔡夫人了。 …… 蔡夫人听着蔡凝的述说，叹气，“此皆张允之错也。” “允外兄？”蔡凝不解。 “便是此人，在琮儿面前离间其与荆州臣子之间的关系，也在离间琮儿与阿楚的关系。”蔡夫人温和的道。 “可……为何？”蔡凝更不解了。 “张家啊，收了北面不少钱财呢。”蔡夫人嗤笑。 她以往一直觉得刘表就是对他那些个亲戚太好了，什么都没有的要给抬成什么都有，结果呢，人家也不念他的好。 若非这段时间蒯越把这事儿探查出来，她都怕是还要被蒙在鼓里。 “这……”蔡凝愣住。 张允是刘琮的嫡亲表哥，张允的母亲是刘表的妹妹。 张允……为何要背叛刘琮啊！ “那夫君他……” “琮儿暂不知此事，也罢，先让琮儿锤炼一番心智，待得日后清算，知晓了此事……也该明白到底谁才是自己人。”蔡夫人很是淡定的道。 刘琮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心中有了芥蒂，自然也是希望对方能真正的得到教训，而不是依旧长不大。 蔡凝默了默，叹气，随后告退离去。 从自家姑母的话中，她知道蔡夫人他们没有放弃刘琮的意思，她心中就安稳了许多。 这时候刘琮虽然犯浑，但地位……到底也不是刘修与刘琦能比的。 …… 黄月英目前倒是不晓得这其中曲折，而是在听闻关羽拿下成都后松口气，计划到底是顺利进行了。 前些年，诸葛亮在成都设置兴汉商行分行，就已经为今年这一步布置了不少。 结交益州世家，宣传荆州冬麦夏稻之法，宣扬荆州之仁政……宣扬在荆州楚安做生意（一夜暴富）的机会。 否则，当时诸葛亮也无法以白身说服刘璋那些个臣子，让刘璋那头发檄文响应荆州讨贼。 再加上这些年的经营，益州上下，多数都达成了一个不可说的共识：若有朝一日荆州要取益州，定欢欣鼓舞。 于是，才有了关羽那番功绩。 又半月后。 张允之事的细节被揭露给刘琮，刘琮看着蒯越的信，越看……越是悲痛。 原本他以为张允是他的心腹，是他生平知己。 可现在……才知张允是被收买了的。 可……当他细细回想起张允与他说的那些话，他，仍然认同。 不错，是认同。 荆州的内忧外患，都是存在的，外有曹操，内有刘备。 且……他的位置，随时可能被人拉下去，刘琦也好，刘修也罢，都是他潜在的敌人。 而张允被揪出，无非是稍稍稳定了一番荆州内部，免得日后曹操打来时，有人开城献降。 所以，他清楚，张允是不能用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位置是个孤家寡人。 他又当如何？ 荆州又当如何？ 他的韩信和萧何，又在何处？ …… 黄月英这边几乎是与刘琮同时收到的蔡瑁的信。 了解其内情后，方才觉得无奈。 历史上有名字的这群人，哪怕只是一个炮灰、小喽啰，有时也会出其不意的发挥一些作用。 此次若非蒯越与蔡瑁故意放手给刘琮，还不一定能摸清楚张允的底细。 只是，张允这一家子对刘表对恨，当真是说不过去。 只能说，人心贪婪，欲望无穷，引人入罪。 把信件递给诸葛亮，后者看完后失笑，“亮倒是觉得……荆州之内，如张允者不在少数。” 黄月英默。 用间这事儿，自古就有，就比方说荆州这边，在其他地方埋的棋子也不止一两个。 曹操想安稳的收了北方，肯定是要在荆州埋棋子的。 所以，诸葛亮说得对，绝对不止张允一人。 “多谢兄长。”黄月英也是无奈，“阿楚这便去信异度叔父，好让他探究一番。” “理当如此。”诸葛亮很是赞同。 黄月英也不犹豫，便提笔先给蒯越写了信，让他多探探曹操的探子，也好好审一审张允。 再提笔给刘琮，算作是她最后一次尝试。 先以汉室天下大义出发，说刘琮一家是汉室宗亲，刘表又有着天子手书，有匡扶汉室之责。 且，匡扶汉室乃是刘表一直的心愿，刘琮作为儿子，自然也该为此努力。 再说张允之事，直言荆州之内，各势力的探子绝对不止一人，还请刘琮仔细思量。 最后才再次说蒸汽舰的事儿，以作坊如今的产能，可以慢慢的为荆州水军提供战船。 同时，希望刘琮能更重视家人，多看看刘表。 放下笔，黄月英只得自己便言尽于此了。 如果最后，刘琮仍是选择背道相驰……那她，只能尽力给他安排个悠闲些的差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