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经撩,娇娇王妃悠着点》 第1章 恨他入骨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一声放肆得意的大笑响起。 被铁链拴着的白慎晚冰冷的双眸缓缓抬起,向着声源处望去。 她身上的凤袍已经残破脏污,再没有了曾经的风华跋扈。 铁门外款款走进来的女人无情地嗤笑:“白慎晚,你在这里过得可好啊?” “欣儿?”白慎晚眼中难掩惊诧。 她昔日最好的姐妹,为何会这副嘴脸对她? 白玉欣脸上狠色一闪:“贱人!你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谁允许你这样叫我的?” 这称呼像在叫丫鬟,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白玉欣并非白将军府之女,只是一个被收养的野种! “我不是阶下囚,你明知纵毒杀害全城百姓之事不是我做的!”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毒是我放的,人是我杀的,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嫁祸给你,把你从这凤位上拉下来,踩进泥里面啊!” “为什么?”白慎晚瞳孔骤然一缩。 “你是真蠢还是装的?你嚣张跋扈,刁蛮任性,有谁会真心与你交好?这些年来我不过是在利用你。凭什么你出生便是万般宠爱的贵女,而我只能是你的陪衬?” 白玉欣疯狂地笑了。 她挑拨离间,卖弄心机,将白慎晚塑造成了一个毒妇形象。导致如今祸事一起,往白慎晚身上推去,无人会疑! “白慎晚,不怕告诉你,你的父兄也都是我害死的,你爹爹在死前还在叫你的名字呢!你蠢笨如猪,我说是江妄行所为,你便真的信了。” 白慎晚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向白玉欣的脖子掐去! 毒妇! 爹爹和兄长们待白玉欣极好,她怎么下得去手的! 可那铁链粗重,长度有限,她的双手还没有碰到白玉欣一根手指头,就被重重地拽了回去,跌落在地。 胸口猛然一痛,白慎晚呕出一口鲜血! 白玉欣弯下腰:“白慎晚,我来此本想告诉你全部真相,但现在,我却不想再说了。我要你到底都不知江妄行究竟有没有害过你,有没有参与杀你全家。更要你死都不知道,你中的毒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说罢,她抬手再给白慎晚的口中喂了一颗药,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白玉欣笑得更猖狂:“你一定很想江妄行,别急,他来了,来杀你了。” 白慎晚鲜血狂吐不止,抬眼便看见踏步而来的江妄行,他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剑眉星目,仍是当年的少年模样,却再不似曾经那般单纯诚挚的望着他,眼神之中,只有浓浓的厌恶。 “白慎晚,你怎会变成如此毒妇!” 白慎晚看着她深爱了整整六年的男人,声如杜鹃泣血,“江妄行,若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我吗?” 眼前的江妄行眼神越来越冰冷,冷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谊。 他不信。 他们之间对彼此的信任早在一次次的猜忌和误会中消磨干净了。 白慎晚癫狂大笑:“江妄行,你可曾对我有过哪怕半点动心?” 他眼神晦暗一片,冷言决绝:“从未。” 好一句从未…… 白慎晚的目光顺着泪落在江妄行的剑上,身子猛地向剑的方向冲过去,那剑直接将她的身体刺穿! 下一瞬,她在江妄行错愕的眼神中向后倒去,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龙袍,“若能重来,我绝不会再爱上你!” 她身体里的毒素便发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终于瘫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她没有看见,眼前的男人眼底有明显的黯淡和动容,紧接着,他身体里的蛊毒也开始骤然发作,呕出一大片的鲜血来! 水汹涌的钻进白慎晚的口鼻中。 她头痛欲裂,耳中嗡鸣,往事一幕一幕地在眼前浮现。 混沌之中,她仿佛看见水面边站着一个一袭金纹黑衣的小少年,正神色淡漠地看着水里的她。 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不正是七年之前的白慎晚初见被追杀的江妄行时吗?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白慎晚拼命向岸上游去,靠近岸边浮出水面时,她的手便一把狠狠抓住了少年的脚踝,拼尽全力地将他拉下了水! 江妄行。 你骗我负我,我要你死! 她手上用了狠劲儿,拽着他的身子拼命往下沉。 他眼神仅是瞬间的慌乱,抬脚正欲踹她,便看见她的手软软的松开了。 怎么回事? 白慎晚双手使不上力气,双腿更是逐渐发软,而身体里面不断地腾升起一阵又一阵难耐的燥热。 这感觉是…… 白慎晚眉头狠狠地一跳,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地挤进脑海中。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水中的少年江妄行。 如此真实。 她在水下缺氧窒息的感觉也顿时袭来。 来不及多想了! 白慎晚拼命浮出水面,可身体在一浪强过一浪的药性冲击之中,力气小得可怜。 浮到岸边时,她已经筋疲力尽地躺在了岸边,难耐的小口喘着气。 白慎晚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光洁没有任何伤痕的手臂。 她竟没有死。 并重生回到了被下了媚药不慎坠河,之后与江妄行初见被江妄行所救的那一天! 也正是这一日,因为媚药的催动,她强行与身受重伤的江妄行发生了关系,自此之后,他们两人便绑在了一起…… 思及此,白慎晚目光冷冷的看向了躺在自己不远处的江妄行。 他身上穿着的黑袍上金丝线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就连那双靴子都嵌着上好的玉石。因为坠河身上的伤口裂开得更大,不断往外渗出鲜血。 那本就比女子还要白些的肌肤此刻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一片,看起来带着战损的脆弱感,更让人心下微动,惊起涟漪。 不论再重来多少次,白慎晚都始终会被他这张得天独厚的面庞惊艳到。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也看向她,深邃的目光里透着冷冷的审视和打量。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方才拽的那一把,江妄行的眼神竟和上一世时完全不同了。 第2章 相看两厌 上一世的他心思单纯,看起来乖顺无害。白慎晚一眼入心,非他不嫁,偏执地要他眼里从此就只有她一人,肃清了他身边的一切女人。 二人之间的猜忌越来越深时,白慎晚甚至不惜毁掉整座城池,只为江妄行发誓与旁人之间清清白白,此后更是研究蛊毒,在她自己和江妄行的身上种下了生生世世都无法解开的情蛊,夜夜痴缠他想要求一个孩子…… 但换来的却是白家的家破人亡,兄长爹爹的死无全尸!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意识清醒,强撑着身子爬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江妄行。 江妄行冷冽的眸子里透着的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冷戾,带着对白慎晚的厌恶和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可她并没有像记忆中那样扑过来,强占他的身子,纾解身上的药性。 而是举起树枝,对准他的双眼,狠狠地插下来! 她疯了吗? 江妄行连忙侧身闪躲。 但白慎晚更快地用尽全力狠狠再扎。 她那双清澈的美眸中没有半点初见他时的爱慕,只有森寒蚀骨的恨和要他性命的决绝! 什么情况? 江妄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白慎晚这两下已经花费了自己浑身所有的力气,被江妄行这么一拉,身子不受控制的向着江妄行倒了下去。 江妄行眼神一凝。 正想厌恶地推开她,便听见她因为药物摧残而略微颤抖的软声儿一字一顿道:“滚出我的视线,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滚开!” 话落,白慎晚将手放在他的伤口处,“你的伤势不轻,我若再用点力气,你的这条腿必废。” 江妄行眯眸看向她,“你是谁?” “管得真宽,与你何干?”白慎晚的手指当真用力,抵在他的伤口上。 下一瞬,江妄行直接松手。 她整个身子都重重跌落在地上,撞得险些没一口气背过去。 渣男! 上一世她恋爱脑的滤镜太重,竟没看出来这时的江妄行便是没有风度的渣男了! 确定江妄行拖着病了身子离开了,白慎晚才放下心来。 周围荒无人烟,她是顺着水流飘下来的,身上这药性已经发得厉害了。 她想转移,可药性彻底发了出来,意识彻底混沌,她眼中早已不辨物体,娇软的双手难耐地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料。 好热。 好痒…… 细碎的呢喃从她的粉唇中逸出,迷糊间抓住了一块冰凉的玉佩,顺着里衣就往身子里面塞,可这一丁点儿的清凉根本不足以缓解她身上的难受之感。 太热了。 江妄行发现身上的玉佩遗失,回到岸边寻找,一眼便瞥见了白慎晚乳白色的心衣里面透出来的、那一抹明黄色的玉佩的流苏。 他的眼神一冷,伸手抓住了流苏的尾穗子往外拉。 可这磨蹭的小动静儿让白慎晚更难耐的嘤咛了一声,察觉到身旁有人,她柔软的小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娇软的声线黏黏糊糊地轻声乞求:“帮我……” 因为落水,那件蚕丝材质的心衣此刻紧紧地贴在她的肌肤上,甚至能透出她粉润的皮肤颜色。因为她的动作,本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领口打开,露出她漂亮的锁骨和精致圆润的肩头,皮肤细嫩滑润得让人遐想连篇。 她还滴着水珠的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妖气。 骨肉匀称发育得当的身材引得他喉结微动。 往上。 如瓷如玉般的脖颈上还带着莹润的水珠。 鹅蛋脸上双颊绯红,唇瓣微张,黛眉朱唇本就美不胜收,何况那潋滟的美眸中带着勾人的意味,和她这张才刚刚及笄的清纯面庞相衬,更撩得他心头一动。 得不到回应,白慎晚小猫似的用脸去蹭他的手背。 “松开。”他的声线冷得渗人。 眼神中更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抵触。 可白慎晚哪里看得见? 她只能看见眼前少年饱满的唇瓣轻轻开合,而低沉的嗓音更是她解除难受的催化剂! 顺着将他往下拉。 他腿上有重伤,身上的伤势也不轻,被她这么一拽,身子不稳地跌倒向她压下。 原本攥着穗子的手竟意外地掐住她的细腰! 手下的触感细嫩顺滑,她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海棠香气。 “白慎晚,放开我!”他语气加重。 可她已经顺着他的衣物开始往里面摸索,一阵又一阵奇异的感觉顺着传进心脏。 本就是武将的白慎晚从小便舞刀弄枪的长大,技巧十足,将他困住,霸道地索要,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要娇软可怜。 眼角更是因为初次的疼痛泛着泪光。 要命。 …… 药性不大,白慎晚的身体代谢快,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便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 她迷蒙之中看见江妄行那张恨不能将她撕碎的黑脸,摇腰的动作微微一窒。 尴尬又僵硬地顿在了原地。 “我……们……” 一开口,就是纵欲过度的略微沙哑嗓音。 白慎晚垂眸看见周围被乱丢的衣物,顿时耳根通红,恨不能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暗骂白玉欣那蠢东西,既然要害她,买药也不靠谱些,竟中途让她突然清醒,尴尬至极。 “清醒了?”他的声音里透着冷意。 白慎晚抿唇。 闭眼。 深呼吸。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从方才的慌乱神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可眼底的无措和窘迫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江妄行冷嘲:“想不到白家嫡女竟如此放浪,初夜便这般熟练?” 白慎晚蹙眉,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姓氏? 但想了想,也许是药性上头的时候说出口的。 “你也不差。” “滚下去。”他冷言。 “……” 这僵持着实在难堪,可就这么灰溜溜地下去吗? 白慎晚挑眉,笑得玩味:“没想到小公子这张脸生得好看,双腿也修长笔直,这第三条腿会这么不行呵。” 说罢,她便双手撑着准备下去。 却不料身下的男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行。” “可方才就是这不行的玩意儿顶得白小姐一边爱不释手的磨一边求饶。” 第3章 狗咬人了 白慎晚眉头一挑,惊讶的看着他。 这哪里是个小少年说出来的话? 和上一世记忆中的江妄行差距也太大了。 她印象中,江妄行分明是个禁欲清冷的人! 但上一世纵然是到死的那一刻,她其实都没有真正的懂过江妄行的心,了解过江妄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冷笑:“不过是因为药物的催化,与你何干?” 这刁钻的小嘴儿还没缓过劲儿,下一瞬,他更是直接反转。 她的身子骤然跌到地面上,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泪花都泛出来了。 但他粗鲁的动作半点没停,每一下都带着极浓的惩罚意味。 许是为了自我证明,那之后他竟又来了三次才作罢。 白慎晚穿好衣物,在河边看着自己脖颈上的吻痕,牙关一咬,一捧冷水便直接泼到了身后穿戴整齐的江妄行的身上。 “你属狗的吗?” 江妄行挑眉。 白慎晚瞪他一眼:“我留你一命,你在这里自生自灭。你若命大能活着不死,今日之事,我希望你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准说出去。否则,我定将你挫骨扬灰,要你灰飞烟灭!” 江妄行似笑非笑:“不带我回去?” 白慎晚将手中的玉佩丢回他身上,半个字都未再说过,直接离开。 这个狗男人! 上一世死在他的手上,这一世刚重生又让她碰上! 真是冤家路窄! 清冷的眼神也再未曾分给他哪怕半秒。 江妄行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玉佩还泛着温,仿佛还留存着她身上的温度。 让他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了方才玉佩在她的心衣里裹着的样子。 可下一秒。 江妄行的眼神一凝。 眸色晦暗。 但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跟白慎晚有任何交集!他们之间的爱和恨,都将留在上一世。 这一次,便算是对她前世救命之恩的报答。 此后,再无此后。 …… “畜生!” 白慎晚强撑着下体的痛感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骂。 知道她是初次还每一下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度,恨不能将她撞碎般,眼下每走一步路,都似在刀尖上蹭过,痛得她倒吸凉气。 好在白将军府并不远。 白慎晚回到家中,丫鬟春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看着主子平安回来,扑过来就扶着白慎晚往家里走。 “小姐,奴婢去给您打水,伺候您洗澡。” 春夏从小就跟着白慎晚一起长大,最是忠心。 但上一世被白玉欣所害,死的时候面目全非,体无完肤,实在可怜。 白慎晚回神后看着春夏,眼眶一红:“好。” 春夏连忙小跑着去张罗着给白慎晚打水。 大小姐回来了,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几个嬷嬷凑过来用衣服裹着白慎晚的身子,将白慎晚往房间里面送。 别的院里的女人们站在门口,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怨毒的目光像针似的往白慎晚的身上扎。 这眼光白慎晚早就习惯了。 白老将军也就是白慎晚的爹爹,生了五个儿子,一心想要求一个女儿,却怎么都求不到。最终从战场上带了一个孤女回来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的养着,正是白玉欣。 这种方法叫做带子,是说一般想要儿子的家庭若生不出儿子来,就会收养一个儿子,给家里带来福气和亲生儿子。 偏在这重男轻女的王都城内,白老将军偏爱女孩儿。所以更准确的说,白家的这行为该是叫做“带女”。 说来也巧,白玉欣来了之后没几年,白慎晚便出生了,顿时成了白家的掌心宠。 不论是白老爷子还是白家的五个儿子,都将白慎晚娇惯宠溺上了天。一切都以白慎晚为重心,这样一来,几个哥哥的妻子和府里的姨娘心里不平衡,没一个人喜欢白慎晚的。 这些站在门口、眼神里恨不能白慎晚直接死在外面的女人,便是她们了。 白慎晚目光淡淡的在她们身上绕了一圈,对着身侧的嬷嬷问道:“白玉欣呢?” “二小姐担心您的安全,出去寻您了,还没回来呢。” “你们都退下,让春夏一会儿进来伺候便是。”白慎晚说着,自己进了屋子里。 眼底森寒一片。 担心? 白玉欣是担心她没有被乞丐糟蹋? 上一世的白慎晚最终变得神经质、控制欲近乎变态,就是因为白玉欣的挑唆和刻意制造的误会,在江妄行来杀白慎晚之前,白玉欣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出了一切。 从一开始白玉欣故意亲近白慎晚、伏低做小就是为了操控白慎晚的内心,让白慎晚变得原来越刁蛮任性无理,最终众叛亲离,无人帮衬。又不满白慎晚做了皇后,有意挑拨离间,制造万千误会,导致帝后离心,彻底走上不归路。 可得知一切真相的白慎晚没有机会再跟江妄行解释就被刺死了。 白慎晚褪去衣衫,将身子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 这重回人间的感觉,还是有些不真实。 水雾腾起缭绕不断,将白慎晚那张原就漂亮的脸蛋衬得更加梦幻,美得不似人间物,倒像是天上的仙娥。 但春夏看见白慎晚身上的吻痕,手中的花瓣差点没有端稳,紧张道:“小姐,您是被河里的什么鱼咬了吗?” 春夏也不过是个少女,不懂这些。 她看见小姐身上到处都有,连忙起身:“我去找大夫!这也不知是什么蚊虫,会不会有毒!” “回来。”白慎晚阻止道:“不过是被狗咬了几口,不碍事。” “狗?” 什么狗咬起人来是这样的? “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白慎晚语气郑重。 “奴婢知道。”春夏不敢有异议。 白慎晚在热水中梳理着记忆。 上一世,因为她将江妄行带回来,正巧次日爹爹便从边关回来了,她非江妄行不嫁,因此和爹爹大吵一架,彻底寒了爹爹的心。 白玉欣更是借题发挥,导致父女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 这一次,她独身一人回来,没了江妄行,便先好好儿的收拾收拾白玉欣! 第4章 你滚出去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 白慎晚正坐在院的正中央,身子后面是火珊瑚做出的假山,椅子上也都镶嵌着琉璃。 她手中拿着的玛瑙小碗里放着鸟食,另一只手捻起谷物,洒在庭院中间,生得漂亮的小鸟儿便围着白慎晚飞。 门口缓缓出现了两个人。 白玉欣。 和白玉欣身上扛着的、昏迷了的江妄行。 白慎晚的目光瞬间冷凝如冰。 江妄行怎么也来了? 家丁顿时过去帮着白玉欣将江妄行扶着,“二小姐,这位是……” “快去请大夫,将公子送进最好的厢房中!”白玉欣焦急道,眼神始终在江妄行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蛋上来回瞧。 即便他此刻狼狈昏迷,也难掩身上的矜贵之气,样貌不凡,更是让人移不开眼。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衣物,白玉欣知道,这种料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定然是王孙贵族子弟! 她着急忙慌的张罗,完全没有注意到庭院中间的白慎晚正眸光幽深的看着她。 “你们可千万仔细着,若有了什么差池闪失,仔细大小姐要了你们的狗命!”白玉欣眼神阴狠道。 白慎晚嘲弄一笑。 白玉欣狐假虎威、败坏她在府中的口碑的事情没少做。上一世她只当是自己威风,从没想过就是因为白玉欣平日里的这些话,才让整个府内的人都对她厌恶至极。 “哪儿捞回来的落水狗,用着我的名头在这里作威作福呢?” 白玉欣猛地回头,眼神顿时从阴狠变为诧异再变为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毒。 但嘴上却关切道:“晚晚你回来了,我顺着河流找下去,一直没有看见你的身影,都快要急死了,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话落,还真挤出了两滴泪来。 若不是上一世白慎晚亲眼看见白玉欣对她如何心狠手辣的残忍无道,她怕是也会被白玉欣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给骗过去。 白慎晚冷眼瞧着,手里的鸟食饵动作优雅从容的向下撒着,不接茬。 白玉欣哭哭啼啼了半天都不见白慎晚像往常一样来哄她,抬眼看去,蓦地对上了白慎晚那双似笑非笑的美眸,内中噙着霜寒,让白玉欣忍不住一激灵。 “晚晚,你莫不是怪我没先找到你?”白玉欣连忙焦急的跑过来,还是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我知你出事便带人去寻了……再者说,我之前一再劝你,水上危险,你偏是不信,早听我的,怎么会跌落水啊!” “爹爹常夸你机灵,我还当你是真聪明,但今日之事出来一瞧,才发现你不过是个脑袋里装了二斤水的草包。”白慎晚语气轻飘飘的,却透着幽冥蚀骨的冷意。 白玉欣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从小在我身边,连我的脾气都没摸清楚,不是蠢笨是什么?” 上一世的白慎晚心高气傲,又被宠溺坏了,叛逆心极强。 越是言辞激烈的不准她做的事情,她偏要去做。 也因此才容易被白玉欣用激将法拿捏了。 白玉欣僵硬在了原地。 白慎晚这话是个双面坑,若是否认自己蠢笨,便是在坐实白玉欣是在故意激将导致白慎晚落水。 如果想撇清白慎晚落水的事情,就得承认自己蠢笨。 见白玉欣不说话,白慎晚素手微抬,对着门口搀扶着江妄行的家丁道:“把这狗给我打出去!” “打不得!”白玉欣慌忙阻拦,心里直骂白慎晚是个不识货的蠢东西,竟连这公子的身份尊贵都看不出来。 原本抬起手的家丁们便顿时住了手。 白慎晚冷笑:“我白府嫡女的命令,竟叫一个捡回来的野种给驳了?是我平日里对你们太好,致使你们分不清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了吗?” 话落,白慎晚对着另一边的家丁道:“来人,把这些有眼无珠的和这条落水狗一起给我打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 以往的白慎晚虽然跋扈,但对白玉欣十分信赖,以至于白玉欣的命令如同大小姐之令。并且白慎晚都会听从白玉欣的安排改变主意,今日的白慎晚实在太奇怪了…… 见众人不动,春夏眼神一凛:“你们没长耳朵吗?还不快做!” 春夏不知道小姐这样做是为什么,她只知道小姐要做什么,她便护着小姐去做。 这一声呵斥,家丁们慌忙抬手去打。 白玉欣也懵了,但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连忙用身子护住了江妄行,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棍子,痛到惨叫:“晚晚,是我!别打了!” 家丁怕伤到白玉欣,正准备停手,便听见白慎晚的声音冰冷的传来: “她要违逆我的命令,便一起打了丢出去。” “什么?”白玉欣惊呆了,“晚晚,我是欣儿啊!我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你怎么了?” “我母亲只生了我这一个女儿,我何时有过姐姐?” “你!” “白家将你养育成人,有再生再造之恩,你不思感激,竟为了个落水野狗违逆我,这种白眼狼,白家不要也罢!” 说完,白慎晚将手中的食饵全部狠狠洒在地上,声音也带着狠劲儿:“打!” 家丁们得令,手上的力道加重,狠狠地砸在白玉欣的身上。 白玉欣痛得连声惨叫。 不少棍棒都打在了她身下的江妄行的身上,将他打醒了。 看见身上压着的白玉欣,江妄行长腿一蹬,直接一脚将她踹下了地。 白玉欣怪叫一声,痛得直不起身子。 这一声儿,让江妄行的眉头不悦地蹙起。 他瞬间警惕,腿上的伤口令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失控。 入目是熟悉的景象,那先前不顾他死活的白慎晚正坐在不远处。 江妄行凝眉,她竟还是将自己救回来了。 之前的装腔作势,不过是欲擒故纵? 心底柔软一片,但更快涌上的是抵触的躁意。白慎晚本性不坏,只要远离他,便绝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变得手段阴狠毒辣,把将军府一世的忠名变成万民唾弃。 可。 白慎晚眉头一抬:“醒得正是时候,省了我将你丢出去的事,自己滚出去!” 第5章 靠一张嘴 “晚晚,不能这样无礼,这位公子受了伤,得先让他把伤养好再说。公子,如若不嫌弃,便在这里将就一下,府中有常驻的医师,要好好养好身子,才不枉费我辛辛苦苦一人将你从河边救回来了。” 白玉欣娇柔中带着关切,任何男子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呵护之意。 话里的责备,更是将白慎晚无形中贬低到了极点。 白慎晚冷笑。 好一朵盛世大白莲。 “白家留谁赶谁,何时由你一个挂了白姓名头的野种说了算?”白慎晚指着大门道:“既然你这么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不如和他一起滚出白府,另谋出路?” 白玉欣一时无言。 白慎晚居然要赶她走? 江妄行沉眸。 这一世白慎晚不再纠缠他,正合他的心意。可在得知不是白慎晚救得他时,心里像是突地空了一块。 想至此,江妄行心中微微有了些怒意,抬腿便准备向外走去。可是腿上的伤口,却让他身形微晃,险些站不稳。 如果他贸然离开,白府四周都没有可信的官员府邸,追兵很快会到,离开无异于找死。 “我腿上有伤多有不便,若姑娘愿行方便,准许在府上借宿一晚,姑娘有何所求,在下必当竭力取来报答。”他语气客气,却透着极致的疏离。 他不想欠她的。 “公子真是个爽快人,看你气度不凡,定是有些家底的。小女子今日险遭奸人所害,实需一些护身的宝贝。我听说,有一种甲胄叫做金色软甲,穿在身上如若无物,刀劈无痕,水火不侵。” 白慎晚手指缠绕着衣服上的流苏,她笃定江妄行舍不得那个宝贝,在前世,恨不得放在藏宝阁中高高地供着,怎舍得拿出来做报酬。 “晚晚,这金丝软甲需要金线绕着千年藤丝制作而成,光是黄金的用量,就需百两。更别说极为难寻的千年藤丝了,这多年以来,所得之物,也只够做那一件金丝软甲的。” “我们能只是收留他一晚,怎么就值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白玉欣吃了一惊,眼底却得意的很。 方才白慎晚的异样让她起了怀疑心,但现在听着白慎晚这无礼跋扈的话,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还以为白慎晚长了点脑子。 没想到竟还是先前那个蠢货草包! 这样不知轻重的要求,纵是白慎晚长了张天仙似的脸蛋,这公子也必定会对白慎晚生出厌恶心。 “他爱住不住,不爱住就去别地。” 白慎晚看着江妄行那张脸,脑海里就浮现出他们在河边的荒唐事。 面色微沉,手心收紧。 头因为浸了冷水,有些昏昏沉沉的,实在是懒得跟他们废话。 “好。” “公子答应了?”白慎晚轻笑:“白将军府可不是你能随意糊弄的。” “明日白姑娘可派人虽我去府上亲取。” 答应得出乎白慎晚意料的痛快。 白慎晚眸色沉了沉,重活一世,江妄行的变化大到让她捉摸不透。 但爹爹常年在战场征战厮杀,金色软甲正是刚需。 她敛眸,气定神闲道:“好,便如公子所言。” “烦请白姑娘带路。”江妄行看向白慎晚。 白慎晚冷嗤一声,起身便走:“一个卑微靠宝换庇佑的狼狈逃命人,春夏,随便打发个婢女带他去厢房。” 她步伐慵懒,就连背影都透着看不起他的矜傲。 江妄行眼神中探究更深。 白玉欣连忙献殷勤的邀功要亲自带着江妄行去,不时回过头关切的看着江妄行,那一双眼睛如含秋水,看着很是温柔: “公子,你伤势很重,待会我会领了医师亲自为你诊治,不要怕,将军府的医师治疗这种刀砍伤,是最拿手的。” “嗯。” 江妄行只回一个字,连眼神都没有多瞟向白玉欣一眼,这让白玉欣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公子请进,这里就是客房了,有什么事,就和我的贴身丫鬟杜鹃说,她很伶俐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客房,白玉欣就是再想纠缠,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她将杜鹃留给江妄行,以供差遣。 “不必,我要休息了,白姑娘请回。” 见白玉欣依然没有走的意思,江妄行下了逐客令。 话落,那不带丝毫多余表情的俊颜微冷,直接关上了房门。 连半个眼神都未曾给白玉欣。 准备塞进去的杜鹃险些没被门夹着。 “小姐,这公子是什么人,您这般讨好,他竟然一点都不识好歹!”杜鹃道。 白玉欣眼中爱慕不减,“世家公子皆是如此,越是身份显贵的便越是有脾气。何况那白慎晚方才无礼待他,他怎么能不气?不慌,日后定叫他陷在我的温柔乡里。” “这白慎晚,怎么出去一趟性情大变?难道那药有提神醒脑的功能?”喜鹊奇怪道。 白玉欣的贴身丫鬟是喜鹊和杜鹃,二人长得膀大腰圆,身上颇有点功夫,是平日里白玉欣敢四处招摇的倚仗。 “杜鹃,待会你去给白慎晚送去些御寒的汤药,她不是掉到了河里么,那就好好看看,她究竟伤在了哪里!” 白玉欣面露恶毒之色,结果却因为太用力而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 白慎晚这贱人! “你们可要好好儿帮她上上药!” “是。” ………… 春夏来到房门处,见白慎晚正在练一些武学招式,心里大吃一惊,自己的这位小姐她可太清楚不过了,平日里骄奢的很,就连去大将军那里都要乘坐软轿,什么时候竟会武学了? 白慎晚停下动作,痛快了饮了一杯温茶,只有在牢狱之中吃过那些恶心的食物,她才明白现在所拥有的生活是多么珍贵,而她所受的苦楚,必然要千倍百倍的在白玉欣和江妄行身上还回来! “春夏,你腌笋炖鸽子做得好,得爹爹喜欢,今日父兄要回来,你便去厨房帮忙多添这道菜。” 前一世因为她非要嫁给江妄行,导致和父亲的关系极差,这一世,她定要好好珍惜。 第6章 全丢出去 “是,小姐。” 春夏退下去准备。 “奴婢杜鹃奉玉欣小姐之命,来给小姐送些御寒的汤药以及外药。”说话间,杜鹃已经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个药盘,“六小姐担心您的伤势,让奴婢过来亲自帮您上药。” 这家伙虽然嘴上说得恭敬,但是神情之中,却无半点谦卑之意。 白慎晚目光寒冷:“我何时准你进来了?” 以往白慎晚连带着白玉欣身边的人都喜欢,这些主仆间的礼数,也都不和杜鹃喜鹊二人计较。 这话一出,让杜鹃一愣,但只当白慎晚是落了水心情不好,在发疯。脚下步子也不停地走进来,径自把那些药放在桌面上,“是,小姐,奴婢知错了。您别动气,还是让奴婢看看您的伤势如何。” 杜鹃向前一步,直接过来攀扯白慎晚的衣衫。 白慎晚后撤一步拉开距离,眸中寒光乍现:“好一副不知尊卑的模样,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白玉欣教你的,还是你天生智力不佳,学不会一个婢女在主子面前该是什么姿态?” 那眼神中气场极强。 让杜鹃都忍不住身体一颤。 但她只是眉头一拧,就要过来继续攀扯白慎晚,嘴上还不耐地道:“小姐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奴婢只是担心您的身子,是在帮您。您若不从,可别怪奴婢手下因为关心则乱,手下不知轻重了。” 好一副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愧是白玉欣调教出来的狗。 竟敢威胁她? 细细想来,上一世杜鹃和喜鹊便对她不恭不敬。 只是她被猪油蒙心,竟一点都察觉不出? 倒也难怪杜鹃都觉得她只是个蠢笨如猪的纸老虎! 话落,杜鹃已到了白慎晚的面前,蛮横粗暴地去扯白慎晚的衣衫。 岂料白慎晚抬起右脚正中杜鹃的手腕。 “咔嚓!” 一声脆响,杜鹃登时痛苦地捂住手臂。 这一脚,竟是直接将她的手腕踢断了! 然而白慎晚并未就此收手,右脚顺势接着向前攻去,直接奔着杜鹃的头颅而去,杜鹃的耳边响起了破风声,若是被踢中,那她…… “砰!” 杜鹃强行扭转身体,仰头以胸腹迎接,白慎晚的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她被击得连连后退几步,终于,背靠墙壁稳住身形,却是一阵气血翻涌,自口中直直地喷出一股鲜血来。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这一吐,杜鹃直接跪倒在地:“奴婢只是忧心您的伤势,你何故……”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白慎晚垂眸看她。 那眼神冰冷蚀骨。 像在看一具尸体! 杜鹃浑身一颤,瞳孔收成针尖大小,痛得颤抖不止。 “你若蠢笨不知,我便一脚废了你这脑子,免得在府中添旁人的晦气。你若知道,便是有意不尊不敬,那你这脑袋,就更留不得了。你说,你是这两种情况里的哪一种啊?” “奴婢……奴婢只是奉玉欣小姐的命……” “你在府里这么久了,竟连谁是这府中真正的主子都分不清?” 杜鹃看着白慎晚的那张脸。 仍旧美得让人心惊。 可眼神却和从前大不相同! 现在的白慎晚眼神干脆清冷,透着冷戾的狠绝! 白慎晚像是拎着一条死狗一般,径直将杜鹃丢到了隔壁白玉欣的院子里。 手中的力道不小,杜鹃在地上直接滑行了几米远才停下来,痛得在地上打滚。 按理说,以杜鹃的体型,白慎晚这看似娇弱的小身板根本举不动。 偏偏白慎晚手中透着巧劲,四两拨千斤。 白慎晚眸光冷冷地扫过那庭院,冷声道:“告诉你认得那野主子,我身上无病无伤,好得很。下一次,让她亲自来我房里,我好好儿跟她聊。” 语气更是冷若寒霜! 话落。 脚步轻抬,气定神闲地走了。 优雅矜贵的背影,仿佛刚才将这膀大腰圆的婢女徒手丢进来的根本就不是她似的! 暗处。 在白慎晚不知道的地方。 一双深邃的长眸微微眯起。 “她……竟有这么好的身手……” 这微沉的少年声音,正是江妄行。 此时他已在白玉欣派去小厮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不同于他前世总是穿着的玄黑衣衫,这次是一身月白锦袍,天色渐黑,他整个人倒更显得气度不凡。 因为不熟,江妄行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来到了白慎晚院子门前,站在虚掩的院门外,将里面发生的一切,看了个干干净净。 这女人。 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阵风动。 “谁?” 白慎晚回眸,眼神淬冰。 他动作极轻,她竟能察觉得到? “没想到白姑娘耳力如此之好。”江妄行不卑不亢地走出来。 白慎晚看着他。 倒不是耳力好,是她向来对味道敏感,方才那风将他身上的味道吹了过来。 也正是因为对气味足够敏感,上一世的她才能快速上手制毒和蛊毒,在短时间内研究出情蛊种在他们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重活一世,白慎晚竟还能感受到那情蛊在自己身体里面。 错觉…… 毕竟情蛊早在上一世她死时,就灭在了她的身体里。 所谓生生世世绑在一起,也不过是骗痴情人的玩笑话罢了。 敛下思绪。 白慎晚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刚刚摸过杜鹃的手,一边说着,一边气定神闲地坐在了椅子上。 “公子借宿便该老老实实呆在房中,四下乱走听些看些你不该瞧的,恐会被当成对方派来的探子,一刀斩了。” 她的目光冷飕飕的,要不是因为那件金丝软甲可在战场上保爹爹的平安,她绝对会像丢杜鹃那样,将江妄行也同样丢出府去! “吃食迟迟未送到,我想,这也不该是将军府的待客之道。” 江妄行顺势而下,提起锦袍,走入房间,十分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了白慎晚的对面。 白慎晚刚想说什么,便见春夏急急忙忙地端着食盒跑了进来。 “小姐,您看满意?这笋是腌制了三个月以上的,鸽子是将军府一直养着的,刚杀了,新鲜着呢。” 第7章 我要你命 春夏邀功似的说道,为了准备这些,她可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她为小姐做什么都愿意。 待她说完,春夏有些迷糊,怎么小姐不说话呢?转头一看,好家伙,这怎么还坐着一个人? 春夏不敢多问,放下食盒后便关上门,守在门口。 “是我误会白小姐了,作为将门之女,自当有风度,竟还做了腌笋炖鸽子。虽然我不太吃腌物,不过既是你亲口安排的,我吃了便是。” 江妄行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冰冰的笑意,这笑意只浮现于面皮之上,并不深达眼底。 白慎晚看着熟悉的笑容,前世的时候,她以为,这是饱含爱意的笑,现在看来,实则是…… “把餐盒放下,这东西,你……!” 白慎晚说着,随手甩过一只茶杯丢向江妄行。 江妄行端着食盒,侧身轻松躲过,那只茶杯,正打在照明的烛火之上,烛火闪了两下,熄灭了。 就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阵暗风刮过,因为烛火被灭,房间之中,顿时陷入了黑暗。 而周围,也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声音。 “我说,你的心眼也太小了些,不就是丢你个茶杯,至于来吓我?不好意思,本姑娘就是被吓大的!” 前世,白慎晚最怕黑暗,每每类似的情况下都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小的时候是哥哥们和父亲,大了之后就是白玉欣。 而嫁给江妄行了,就由江妄行夜夜陪着,灯不能灭,苦的江妄行每夜都要用布蒙了眼睛才行。 重生之后,这些对于白慎晚来说已不再是问题,她刚想斥责江妄行,还未来得及张口便被人捂住了口鼻,带着她一翻身躲到了暗处。 那人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味道传来,白慎晚便知,是江妄行。 “呜……” “别乱动,有人来了。” 江妄行低声在白慎晚耳边说道,说完之后,又小心地向后挪了挪,很快,一阵轻若无声的脚步声传来,细密但很有规律,是顶级的高手。 “嘶!你属狗的?咬我做什么!” 江妄行感觉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吃痛放开,白慎晚趁机离开了他的怀里。 白慎晚冷冷地注视着江妄行! 她抬手便向江妄行袭击而去,江妄行闪身欲躲,奈何他的止痛药粉过了时辰,腿部伤口崩裂,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什么声音?” 那几位杀手先是一愣,而后便迅速循着声音包围过来。根本没时间让二人细想,几支利剑狠狠地刺过,白慎晚和江妄行翻身猫腰闪躲,被迫从藏身之处逃了出来。 借着月光,江妄行看清来的五人正是白天在河边刺杀他的那一批,本欲抵抗,奈何腿上的伤口鲜血直流,细弱的血腥味,飘满整个屋子。 “他有伤,快动手,待将军府的支援来了,就不好处理了。” “这女子莫非是与他一伙儿的?” 鬼和他一伙儿的! 白慎晚冷着脸,但话还未说出口,一枚暗器便直接飞向白慎晚! 这五人都是高手,成联合之势,将白慎晚迅速包围。 躲在一旁的江妄行,此刻倒是无人注意,而他看向白慎晚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白慎晚没在怕的,她本就是老将军和五个哥哥一手带大,因为对着白慎晚宠爱,便将自己的绝学尽数传授。 而她之所以表现着能力不足,实则是不屑于此,只觉得自己是将军府大小姐,犯不上用武力来获得什么。 刚刚只是武了几招剑,感觉就回来了七八分,对付这些刺客,还是游刃有余的。 她的剑意轻灵,清爽干脆之间带着极致的杀意,那五人虽配合默契,却有些不敌,被打得不住向后退去。 但是下一秒…… “怎么回事?腿怎么动不了了?” 白慎晚原本想借着桌子来一招血舞长空,刚好可以破了他们的联合之势,可她刚一运气,却发现两条腿全都绵软无力,整个人仿佛陷在了云朵当中,什么力气都用不上。 “他们用了软筋散。” 一旁的江妄行早已软倒,他轻轻扭动了一下四肢,发现也是如此状态,刚想张口呼救,喉咙也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了。 “你们就乖乖受死,黄泉路上,也有个陪伴!” 那五人见形势逆转,冷笑着看着江妄行和白慎晚,手中剑举起,眼看着就要刺下。 “砰!” 白慎晚用尽全力,将手边的一个花瓶自桌上扫下,发出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春夏,听见响声,便推门而入。 房间内虽昏暗,但她也发现了多出的那几人,情急之下,她大声呼喊了起来。 春夏这一声惊呼将杀手的注意力吸引了去,看着这个面容清秀穿着丫鬟服饰的小姑娘,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楚的杀意。 多了个送命的。 眼看有两人站出来朝着面露惊慌的春夏逼近,白慎晚脸色骤变。 然而眼下的情形却是她中了敌人的软筋散,现在全身上下逐渐麻痹而失去知觉…… 白慎晚眼神一厉,干脆一下子发狠使上力气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匕首,随即狠狠往自己手臂上一划! 瞬间,她手臂处的衣料被划破,随即出现的是颜色浓郁逐渐渗出的血迹,转而汩汩流出,看着极其可怖。 这无疑是痛的,在划下去的一瞬间,白慎晚忍不住太阳穴抽了抽,一种从神经深处传来的痛楚瞬间席卷了全身,让人痛苦至极。 但是,这也达到了她的目的。 本来就只是靠空气传播吸入的软筋散在这种疼痛的刺激下根本不值一提,直接失去了效用。 就在下一刻,趁着那几个杀手还没反应过来,白慎晚不去管左手手臂的疼痛,直接用右手提着匕首站起身冲了上去。 她首先对准的目标便是那个即将要对春夏的杀手,几乎是几秒钟的功夫便来到了他的身后,一个蹬腿便踹中他的膝盖窝,使其跪倒在了春夏面前! 第8章 掌上明珠 春夏何时见过这种阵仗,捂住嘴瞪大了眼,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向后退去。 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安心,也不知道小丫头收到没有,白慎晚此时也顾不上了,直接将匕首刺入那人跪在身后的小腿肚上! 这一击,无疑是将他的腿筋狠狠穿透,不管怎样,这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用意是什么,总之,现在必须留下活口,事后再好好审问。 抱着这样想法的白慎晚冷眼看向了其他几个人。 眼见着自己的同伴被重伤,再怎么迟钝,那几人也反应了过来,没想到白慎晚居然还能够挣脱软筋散的影响,但这也不影响他们为了迅速解决而选择四个人一起上。 换做平时,仅仅是这四个歪瓜裂枣,白慎晚再怎么说也不会放在眼里,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她体内尚且残留着微量的软筋散,再加上现在左手手臂疼痛至极完全用不了,只能依靠着右手和一柄匕首出战。 根据现在的情势,白慎晚只能选择一一击破,可即使是这样也会受到极大的阻拦,于是当她艰难解决掉三个人后,场上只剩下她和另一个人站着,两个人俱是一副狼狈的模样。 那杀手不用说,他的身手本来就在白慎晚之下,现在又被她单独针对着,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不知道的是,伤势更加严重的却是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垮下去的白慎晚。 杀手或许看不出来,但隐匿在一旁不显露存在感的江妄行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手段下作,眼看着自己赢不了就使肮脏手段,方才白慎晚已经中了无数处暗伤,现在身上其实已经挂了彩。 她无疑是受了重伤。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妄行心头微微一跳。 她为了保护自己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心里微微软了一下,但这种想法若是让此时的白慎晚听见,她定会嗤笑一声。 她明明是为了将军府以及保护春夏,什么时候关他的事情了? 只不过现在的江妄行无疑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想趁着软筋散药效逐渐褪去时冒出了头,故意让那站在白慎晚对面的杀手看见。 杀手被他吸引了目光,心中一狠:“不管怎样,先把最重要的你给解决了!” 说着便向江妄行那里冲了过去。 眼看他要对江妄行动手,白慎晚伸出腿给了他最后一击,看似轻轻的一踹却是将人踹出了房间之外。 随即,她缓缓转过头,额头上还有着豆大的汗珠,看见江妄行的那一瞬间,瞳孔微缩。 江妄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突然被白慎晚两步上前拎起衣领,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被这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姑娘家给扔了出去! 并且正好摔在了那个杀手身上,被压着的那人又是吐出一口血来。 而此时,被白慎晚留了一手打晕的几个杀手也醒了过来,她没有废掉这些人的行动能力,当下一个人对付他们几个,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 白慎晚冷眼扫视着这些人,声音清冷若玄霜玉碎:“你们是为杀他来的?” 那几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他和我将军府没有关系,你们若是冲着他来的就带着他滚,不要牵连到白府,否则,后果自负!” 这狠话放出来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现在府中没有帮手只有白慎晚一个,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她,交流着眼神,眼看着又要一同攻上来! 看来只能殊死一搏了。 白慎晚紧握着匕首,正欲同这些人决一死战,此时却突然飞来一支箭矢,将其中一人钉在了地上! 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羽箭,纷纷冲向这群杀手,仿佛天神睁开眼看到这场无端杀戮,心生垂怜,将她救赎。 白慎晚愕然回眸,映入眼帘的是在夜风中飘扬着的,即使夜幕深沉也掩饰不住浓墨重彩的白家军旗,传入耳中的除却箭矢破空之声,还有一道浑厚中不失担忧的呼唤。 “晚晚!” 无数火把汇成的灼灼光亮中,白慎晚见一身戎装的老将军神情焦灼,手中长剑挥舞出凌厉弧度,将这些刺客的腿尽数斩于尘地! 鲜血溅了满脸,白老将军也顾不上擦,跑到白慎晚面前紧张道:“晚晚,你有没有事?” 白慎晚静静看着他。 即便脸上满是殷红血液,也遮不住老父由心而生的关切,那略微凌乱的发丝,染上霜雪白的两鬓,和深邃英朗的面容,无一不在向她证明…… 她的父亲回来了。 眼眶在下一秒变得酸胀疼痛,看着阔别生死再度重逢的父亲,白慎晚再也忍不住心中思念愧疚,泪落如雨的同时展开双臂扑进白老将军怀中。 “爹爹!” 爱女带着哭腔的呼唤让白老将军也鼻子一酸,连忙将她抱紧拍着后背安抚:“没事的晚晚,爹回来了,别怕。” 父亲的怀抱仍是这样宽厚温暖,想到前世他对自己的疼宠,与最后惨烈的下场形成令人心痛的对比,白慎晚哭得更凶,赖在白老将军怀里哭痛快了才出来。 粗糙的手掌抹去女儿脸上的泪水,白老将军又安抚了白慎晚一番,这才转眸看向这几个被他砍断腿脚的刺客。 这几个人还没死,白老将军正欲让手下把他们抓起来以供来日审问,谁知这群人却是硬骨头,当即一仰脖咬破齿间藏着的毒丸自尽了。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白老将军默了一瞬,随即让人抬走。 “乖女儿,怎么哭得跟爹死了一样伤心?”白老将军看见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眼泪像是珍珠似的不断往下落的模样,心疼得不知所措。 在战场上面对阵法大敌都未曾像现在这般心慌到不知所措。 “胡说!”白慎晚哭得更凶了。 “爹爹不对,乖女儿,快别哭了。”白老将军连声道。 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了。 白慎晚见素日里杀伐果断的铁血将军这般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还好。 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9章 骄纵无度 “又哭又笑的,你是要吓死爹爹还是吓死大哥?” 白慎晚闻声看去,便见大哥也是一脸紧张地瞧着自己,小嘴一瘪,眼看着又要哭。 大哥连忙凑过去想要将宝贝妹妹抱住。 可他还没靠近,就被白老将军一脚踹在屁股上,身上还穿着铠甲呢,双膝“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逆子!才回来就惹得你妹妹哭!”白老将军哪见方才对着白慎晚时的温柔,一脸严肃威严。 “爹爹,我只是许久没见你们了,太想你们了。”白慎晚慌忙去拉白老将军的手。 白老将军扭头又是和蔼的宠溺,看着自家这宝贝女儿真是心都要化了。 确认白慎晚除了手臂受伤之外无甚大碍后,白老将军虽然心疼但到底是放下心来,也有时间去看这院子里的其他人。 当看到被白玉欣小心翼翼扶起来的江妄行时,白老将军眸光一凝。 是个很漂亮的少年,气质卓越,只是很陌生,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人的身份。 江妄行对于因为宠女无度的白老将军却是熟谙于心。 冷眼扫向眼眶红红的白慎晚,眉峰几不可察地一挑。 这女人的反应,也太过异常了些。 夸张的反应不像是几个月没见父亲,而像是一辈子…… 白老将军浑厚的声音打断了江妄行带着疑惑的思虑,他对白慎晚放柔了语调:“晚晚,这是你的朋友吗?” 不等白慎晚开口,白玉欣已经抢先回答道:“爹,这是我带回来的朋友!” 白老将军了然地点了点头,态度冷淡。 而白玉欣则是亲近得可以说是殷勤地贴上了江妄行的胳膊,还拿出帕子仔细地给他擦拭着脸。 白慎晚眼眶还红着,显然是方才那一场情绪激动还没有缓解过来,看着这一幕,她冷冷勾了勾嘴角。 这抹带着嘲讽神色被一直暗中注意着她的江妄行所捕捉到。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白慎晚哑着嗓子出声道:“你真的以为你带了个什么正经人回来?” 一时间,几人俱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白老将军也感到疑惑:“怎么了,晚晚?” 她带着哭腔的话语听起来更加可怜:“这个由白玉欣带回来的男人,不仅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分明就是一个浪荡的登徒子!” “而方才这几个人,就是他叫来帮忙轻薄我的!” 白慎晚酝酿了几秒,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让指控的话语显得更加真实。 “怎么可能?” 白玉欣猛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反驳,接着又为他脱罪:“公子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刚来府上就极其识礼数,你别血口喷人!” 江妄行眉头一挑,并未生气,反而眼底的兴味更浓。 下一秒,他罕见地开口解释:“小姐误会了,我受了伤被玉欣姑娘意外收留,能在府中接受救治已经是十足的庆幸,又怎会做出这种事?” 好一个玉欣姑娘! 叫得真亲近。 白老将军眼神中透着威压,视线从江妄行的身上挪开,看向白玉欣:“你的意思是晚晚冤枉你了?” “我……”白玉欣咬着唇。 白家这些男丁一个个都把白慎晚宠上了天,她哪敢说白慎晚的半点不好? “晚晚,你有没有被他怎么样?”大哥还跪在地上,膝盖“哐哐”地往前蹭,紧张的看着白慎晚。 “爹爹,大哥,晚晚定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公子乃是世家子弟,断不会做出那等下作事情来!”白玉欣慌忙道。 “白玉欣,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大哥白毅冷冷的看了白玉欣和江妄行一眼。 长得倒是挺人模狗样,竟敢对白慎晚动手动脚! 若妹妹有半点被欺负了,管它什么世家子弟,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砍成碎肉块! “没有。”白慎晚摇头:“多亏你们回来的及时。” 岂料。 江妄行竟似笑非笑地接话道:“果真没有?” 白慎晚抿唇。 江妄行又道:“白小姐可仔细想想。” “……” 在河边那疯狂的一次次记忆顿时被拉入脑海中。 白慎晚耳根通红。 白玉欣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慌忙拉着江妄行道:“公子,你别怕,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这话更是在白慎晚的心上添了一把火。 白慎晚深吸一口气,“没有,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白老将军心里一疼,原本想严惩的心思更甚了。 “将军府小,公子还是去别处留宿,来人,送客!”老将军声线沉冷。 “爹,公子真的没有……” “欣儿不信我,信这外人,我寒了心,一起赶出去。”白慎晚不待白玉欣求情的话说完,便清冷道。 白老将军不解道:“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欣儿了?” “今日起,便不喜欢了。”白慎晚乖巧地往白老将军的怀里蹭:“喜欢爹爹。” “我呢?”大哥白毅焦急地凑过来。 “也喜欢。”白慎晚笑。 白玉欣和江妄行二人直接被拉了出去。 任她叫喊,白家那两个男人只觉得聒噪,忙着在白慎晚面前争宠。 贱人! 白慎晚这贱人!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白玉欣被拽着走,刚走到门口便遇到跟白老将军一同回来的二哥。 “二哥!救我!” 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哭得梨花带雨的白玉欣,二哥白松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下意识扶住她,蹙眉问道:“欣儿,怎么了?” 白玉欣一双眼哭得红得像是兔子,先是吸了吸气,而后颤声答:“晚晚她今天突然发了脾气,要把我和这位公子赶出府!” 闻言,白松眉头拧得更紧:“晚晚向来最讲道理了,定然是你们不对,便先出去等晚晚消消气。你也不是第一天在府里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惹晚晚生气?” 说完,白松就准备进去哄妹妹。 白玉欣咬牙。 真是气得脸色乌黑。 白慎晚的蛮横骄纵无礼,莫说是白家,就是整个王城都人尽皆知。 他竟说得出“最讲道理”这样的话! 第10章 我不怕你 白玉欣抹着眼泪摇头,她自然不敢将来龙去脉细说,只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而后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对白毅说道:“二哥,晚晚还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我回去了,可我和公子不能就此流落街头呀,传出去的话也会丢白家的脸面!所以二哥,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白玉欣说得委屈。 白松看着站在白玉欣身后不远处的江妄行,虽脸色不虞,可通身的气度却非寻常人可比,只当他是白玉欣的心上人。 他急着进去哄妹妹,敷衍道:“既然如此,你和这位公子先去别院住着。” 白玉欣抹去眼角的泪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多谢二哥!” 说完,她转眸看向江妄行,语气带了点小心:“公子,我们走。” 江妄行垂眸不语,抬脚跟上。 这厢两人在白松随从的带领下前往别院。 而那厢,白慎晚陪着府中人在宴上坐了片刻,才刚重生回来,又经历了这些事,虽然还想再多陪父兄多呆一会儿,但身体疲惫的厉害,便同白老将军打过招呼后起身离开。 她才一走,大嫂便阴阳怪气道:“这就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阵杀敌的是她白慎晚呢。” 白毅是个五大三粗的,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自然听不出言外之音,只接话道:“晚晚最近是辛苦了,你们几个,将我带回来的那夜明珠送去,给晚晚玩。” 那夜明珠有拳头大小,通体温润,看着便价值不菲。 大嫂眼神顿时冷了:“怎的不见你给我和儿子带些礼物回来?” “有!”白毅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根小银簪子,“喏,你的。” 与夜明珠简直天壤之别。 白松冷着脸:“你给晚晚带礼物,怎的不告知我一声,大哥,你竟跟我玩心眼。” 白老将军也哼道:“老子明日便出去搜罗个更大的夜明珠回来。” …… 夜已深,院中也安静。 白慎晚面无表情地推门,还未走进去便停住了脚步。 有一种被人窥伺着的感觉。 摸了摸自己刚包扎好的左手手臂,白慎晚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异常,而那股感觉突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奇怪。 白慎晚眉心微蹙,抬脚快步走进房间,里面没有点灯,昏暗一片,看得她心头一跳。 今晚家宴,身为婢女的春夏没有资格一同前去,被白慎晚留在了院子里,按理来说,以春夏的性格,定会点上灯等她归来。 而此刻,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凭借还算不错的夜视能力,白慎晚在房间内环视一周,最后在窗边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春夏。 她急忙走过去蹲下,探了探春夏的人中,察觉到呼吸后松了口气,随即又警觉起来。 为什么春夏会倒在这里? 而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江妄行见到这一幕,眯了眯眼。 刚才跟刺客打斗的时候他尚且可以理解成白慎晚为了救人不怕黑,可现在她竟真的一点也没有惧怕黑暗的意思? 怎么重来一世,她的变化这么大? 下一秒。 一片尖锐的金属正抵着腰腹,不差一分一毫,只要深呼吸一下,就可能被其刺入肉中。 而来自那人身上的淡淡龙涎香,对白慎晚昭示了他的身份。 是江妄行。 发现对方身份后,白慎晚迅速理出了头绪,这厮是等候已久。 思及此,她语调也不客气:“做什么?” 身后,响起少年语气平缓又阴沉的声音,像是从齿间挤出来一般:“为何要在白老将军面前胡编乱造?我几时碰过你?” “还有,为什么要把我推给杀手?这对你有何好处?”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听得白慎晚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她就知道白玉欣一定会想办法跟江妄行留在白府。 白慎晚语气嚣张,眼底的厌恶明显,干脆顺水推舟将他往错误的方向上引导:“什么好处?自然是因为我就是幕后黑手之一,怎么样,差点死在我的手上的感觉如何?” 白慎晚语气自然,带着十足的恶意,要是上一世的江妄行,说不定还真的被她忽悠过去,相信她就是买凶杀自己的人。 可是如今的江妄行已度过了上一世的暗杀事件,那件事情被彻查,根本和白家没有任何关系,更别说白慎晚只是个深闺小姐,怎么可能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头来。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她所为。 只是江妄行想不通,白慎晚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糊弄自己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怎么感觉她陌生了许多。 不像是上一世刚认识时单纯天真的模样,嚣张的样子更像是最后和他相互折磨的她…… 江妄行眉头紧蹙,声音愈发冷:“看来白小姐还真是很喜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如此。” 二人离得很近,贴着的身体明明隔着布料,却莫名感觉到一股暖味。 脑海中闪过那荒唐的一次,白慎晚内心更是烦躁无比。 剑奴跋扈的气氛中,白慎晚察觉到腰间刀刃松了些,眼眸微眯,直言道:“因为我不想和你产生任何的瓜葛,这样说,你能理解了么?” 这话更是让江妄行感到匪夷所思,此女上一世对他那么狂热的占有,到现在怎么反倒变了个样。 完全不像是印象中那个飞扬跋扈、蛮横无理的将军府嫡女。 恍然间,江妄行突然又想起二人之前在河边的事情,顿了顿,下定决心后才再度提起:“之前你我二人曾在……在河边发生的事,你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清白没了?” 可刚问完,他便后悔了! 显得好像他多在意似的? 可闻言,白慎晚的眼神却一瞬间冷了下来。 这人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连带着云容月貌的脸也因为恼火而紧绷,深吸一口气后,她冷声开口:“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名誉,可你倒是好,把我的这两项全都给毁了!” 顿了顿,她又说,“当然,我也不要你负责,除去金色软甲之外,只要再多给我万两黄金作为补偿便好。” 说完,白慎晚也不顾及江妄行会不会将这刀刃刺进皮肉,直接转头对他下了逐客令:“现在你可以走了,滚得越快越好。” 她态度如此恶劣,然而江妄行却仿佛听不见一般,只是原地不动,只是将刀收了。 见他不走,白慎晚眸中怒意更深,干脆扬声高呼一句:“有刺客!” 之前发生过敌袭,府中上下都因看守不力受到了的惩罚,以至于现在只要有一声风吹草动,家丁都会立刻闯进来。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江妄行眼神微厉,冷笑道:“白小姐,挺有本事。” 第11章 胆子不小 菱唇微勾,白慎晚语调平静。 “彼此彼此。” 能半夜三更弄晕侍女藏进一个未出阁少女的闺房,江妄行的胆子和无耻也是令她刮目相看。 她甘拜下风! “快快快,分开包围!” “拦住那,一只苍蝇都别让它飞出去!” 外面传来侍卫十分严谨的指挥声,同时传来侍卫头领关切的高呼询问。 “小姐,您怎么样了?” 谁不知道,五小姐是白老将军的命根子,要是她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这一帮子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白慎晚抬起眸子,见眼前的人分毫未动,秀眉蹙了蹙,眼里微闪过一抹诧异,以及令人发寒的冷冽。 “还不走?” 这人……真不怕死吗? 江妄行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眸光晦暗莫测。 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性格,跟上辈子的白慎晚大相径庭。 凝眸盯着这张花蕊一般娇艳的脸片刻,他突然开口:“你很讨厌我。” 虽然相处不久,但他已经可以确定白慎晚对他没有一分的欣喜。 她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 白慎晚眸光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略带几分嘲弄的笑容,没反驳他的话:“你才知道啊。” 讨厌?她当然很讨厌他了。 不过相比起他,她更讨厌上辈子纠缠不休的自己。 说到底,他们之间都是孽缘,她不想重复上辈子的悲剧,也不想再和江妄行有什么瓜葛,上辈子的教训已经够深了,她付出了所有也没得到他的一点垂怜。 这教训太大,已经足够她刻骨铭心,不敢重蹈覆辙! 江妄行眉头微蹙,低声吐出二字:“理由。” 脸上带着淡淡的戏谑,白慎晚红唇轻启,冷声开口:“你与其让我说理由,不如自己想想,有哪一点让我看得上的,还是你觉得,但凡是个女人就一定要迷恋你到前赴后继地扑上来,你的脸也未必太大了。” “你!” 江妄行眉头拧得愈发紧,一张俊脸霎时间变得阴沉,属于上位者的气息爆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这女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明明上辈子一直跟着他身后跑,怎么如今变成这样? 愤怒的同时,江妄行心里忽然又隐隐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忍不住沉了眸光,薄唇微抿。 白慎晚才不在意他的情绪,事实上,听着外面的喧嚣,再看眼前还在纠缠的男人,她眸中已然浮现出烦躁,冷声低斥。 “你要是再不走的话,我的人就要闯进来了,难道你想被抓个人赃并获?你不介意,我还担心你会坏了我的清白呢。” 江妄行最听不得这些话,闻声冷冷瞪了她一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人又突然扬了嘴角,眼里倏然掠过一抹兽性的疯意:“白小姐让我跌了这么大个坑,我也该找点东西补回来。” 话音落下,白慎晚就见眼前的人身形如鬼魅,突然靠近! 在她正以为应对不及时,江妄行却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感觉扑面拂过一阵微风,让她眼前一晃。 再定睛一看,自己的一支菱花珠钗竟然在江妄行的手上。 “你!”白慎晚气结。 比起她的愤怒,江妄行则淡定得多,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珠钗,神情之专注,好似看的不是宝石,而是透过其窥探什么一样。 “白小姐,多谢你的珠钗,在下告辞。” 在侍卫闯入的最后一刻,江妄行从窗户飞越出去,化成一道残影,很快消失不见。 下一秒,侍卫们打开了房门。 抬眼望去,只见白慎晚身着一袭单薄的衣衫伫立在桌前,银月的光辉洒在其身,仿佛镀上了一层冷霜。 美好而冷漠。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而白慎晚此刻也的确死死地攥紧拳头,眼见人来了,她毫不犹豫地指着窗户就大喊:“就是往那儿逃的,你们快去追,那个刺客不是别人,就是江妄行!” 白慎晚难得扬声喊,一副让所有人都知晓的架势。 他不是躲躲藏藏吗?她偏要拆穿他! 一听这个名字,在场侍卫们神色各异,却又不敢耽搁,连忙顺方向去追。 等人都走后,白慎晚坐回到椅子上,一阵夜风吹来,所带的冷意让她的思绪清醒了一点。 白玉欣所作所为果然如她所想,这次救下江妄行应该是另有图谋。 算了,不管她什么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已经提前知晓了她的险恶用心,这一次,便绝不会让将军再任由奸人摆弄。 重来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家人,远离江妄行。 夜凉如水,又转瞬而过。 翌日。 经过白慎晚昨晚的宣扬,白老将军很快就查到了江妄行所在之地,然而盘问一番后,却着实被他的身份惊了一跳。 这所谓的刺客,竟是当今的太子。 白老将军心生忌惮的同时,也吩咐人大摆宴席邀请江妄行回府,既知身份,曾多有怠慢之处,自然要补救几分。 迫于无奈。白慎晚也参加了。 宴会上,只见江妄行一身织锦云袍,腰间挂祥云玉佩,长眉如凤翼,明眸若漾波,仅手背于后端立于此,便是龙章凤姿的好风度。 白慎晚看一眼就别过脸去。 假模假样。 江妄行的目光落在白慎晚身上一瞬又很快移开,随即淡淡开口:“说起来,当日孤遇险,多亏了玉欣小姐相救,要不然,如今孤也不能安稳站在这里。” 此话一出,白玉欣立刻受到所有人的瞩目,受宠若惊地走了出来,含羞带怯地对江妄行行礼。 “太子殿下谬赞了,臣女只是做了应当的事。” “白小姐谦虚了,你心地善良,救孤于危难之际,孤应当好好谢谢你才是。” 见江妄行对白玉欣态度十分温和,其他人见风使舵,对她亦是迭声赞扬。 “我就知道,玉欣从小就是个好的,可真是为我们将军府争光啊。” “玉欣救了太子爷,这可是大功一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可是我们将军府的大功臣呢!” “玉欣心地善良,能得到太子爷的赏识,是她的福气。” 第12章 我会出手 女眷将白玉欣团团围住一通恭维,白慎晚不禁勾了勾唇,露出一个似嘲似讽的笑容。 若是这些人知道眼前这个让她们百般讨好的人,也是上辈子害得她们家破人亡,满门抄斩的人,不知作何想法。 见白玉欣眼底透出来明显的得意和贪婪,白慎晚只觉上辈子真是眼瞎了,连这么个贪慕虚荣的货色都没看出来。 栽在她手上,如今想想,还真是不值! 随着白玉欣脸上骄傲的笑意愈发浓厚,白慎晚眸中的冰冷也逐渐深明。 笑。 我会让你在坠落之时痛不欲生。 女眷围着白玉欣吹捧夸赞,而白老将军和一众男丁则对这位太子殿下嘘寒问暖。 白老将军虽对江妄行和善又尊敬,体谅他受了苦,可对于白慎晚昨晚的所作所为却一字未提,显然是庇护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白玉欣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心中不禁浮现起嫉妒愤懑。 她很高兴能成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可她也不甘心白慎晚这个惹了祸的可以轻易隐形于所有人,仿佛昨晚她差点害了太子爷的事情就像没发生一样。 这么大的事,老将军却如此护着她,不愧是亲生的。 想到这里,白玉欣嫉妒得无以复加,手指紧紧地攥紧了绣帕捏出褶皱,才让起伏的情绪勉强平复了一些。 她可不想让白慎晚置身事外。 想到什么,白玉欣微微垂下眉眼,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其实臣女也没做什么,昨夜妹妹不懂事,差点害了太子殿下,希望殿下不要追究,能看在臣女救了殿下的份上,饶了妹妹这一次。” 白玉欣眉头微蹙,露出一副娇柔又诚恳的模样,语调也温温软软,这副为了妹妹求情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情深意重。 闻言,白玉欣身边的女眷也想到了昨天的事情,纷纷议论起来。 “玉欣真是太善良了,明明是别人惹的祸,你还要拿自己的功劳去抵。” “玉欣不提我都快要忘了,昨晚某个人差点害了我们全府,要不是有玉欣,我们全府上下可都成了罪人了。” 一旦把所有人的利益绑在一起,这些女眷们便开始后怕,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白慎晚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哪怕昨晚之事从她的角度来看,她是无辜的。 江妄行没有阻止她们的议论,反而听得颇有兴致,一双幽深的黑瞳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 他很想看看,这位白家嫡女,会如何应对眼下之局。白慎晚会怎么做。 江妄行有心看好戏,而被议论关注着的白慎晚却是双手抱胸,满脸写着四个大字—— 与我何干。 兴许是这表情实在太过嚣张,连白老将军看了都面露赧然。 他知道女儿的性格,但没想到她连做做样子都不肯。 可那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宠出来的。 “咳。” 白老将军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的氛围,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晚晚她这是有些被吓到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态,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江妄行嘴角抽了抽。 这是当他没有眼睛,还是没脑子? 白慎晚这眉峰快要扬到天上的模样,是被吓到该有的表现吗? 白老将军宠女儿宠得是非都不分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太牵强,为了避免太子发火殃及女儿,白老将军还是对白慎晚温声道:“晚晚,来,给太子殿下敬一杯酒,赔罪一二。” 白慎晚冷哼一声,杵在原地没动。 见小妹如此,白松也觉得有些过了,忍不住出声劝道:“小妹,不要任性,懂事一点。” 全家都为了她这点事忙,白松倒是真心希望小妹的这点性子不要在这时发作,稍微体谅他们的心思。 然而白慎晚听了却是撇了撇嘴,眸中光色更冷。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二哥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如果是对其他人,她今日或许会顺服一二,然而这人,是江妄行。 让她对他伏小做低乖巧懂事。 她不愿意,也做不到。 眉目如画的少女明明是腰肢纤软的模样,然而此刻直挺挺地站在那,仿佛一杆锐利的尖枪,透着不甘顺从的倔强。 这副油盐不进的反应惹得白大嫂十分不喜,只觉这个小姑子真是被白家男丁惯坏了,才会分不清事情轻重。 这可是太子殿下面前,她怎敢如此放肆?! “小妹,现在可不是容你放肆的时候……” 大嫂越想越气,忍不住出声指责,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毅拦住了,只能愤愤地瞪了白慎晚一眼。 眼看气氛逐渐僵持,江妄行的脸色也越来越沉之际,先前一直沉默的白慎晚忽然松口了,淡淡道:“好,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我敬。” 这话一出,白家人惊疑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懂事了。 白老将军连忙吩咐下人拿酒。 就连江妄行也对此目露愕然,着实怔了一瞬。 没想到,这位高傲的白家小姐,居然也会有低头的一刻。 这感觉,还真是奇妙。 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愉悦感,以至于当酒递到面前的时候,江妄行想也没想,仰头一饮而尽。 抬手放杯时,江妄行以为会看到白慎晚隐藏不甘又强行压制的表情,却不想她神色从容,一张殷红的唇甚至勾出一个明媚的弧度。 江妄行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你笑什么?” 唇边的笑意愈发深浓,白慎晚张口,回得坦坦荡荡。 “因为我在酒里下毒了呀!” 此言一出,无疑是平地起惊雷,震得在场男丁面露错愕,而女眷们则是毫不客气地大骂指责。 “白慎晚,你疯了吗,你敢谋杀太子,你是拉着我们所有人去死啊!” “白慎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太过分了!” 在指责和埋怨声中,白慎晚面色如常,不见一点慌张。 她抬眸,望着怒容满面的白家众人,声音清冽仿佛玉碎。 “既然知道是诛九族的事情,你们谁敢说出去,就是自己找死。” “毒,是我下的,我对江妄行的态度,就像这杯毒酒,如果你们谁想跟他扯上关系,就是公然和我作对,下一杯毒酒,就会出现在和江妄行统一战线的人身上!” 第13章 强大气场 少女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凌厉,响彻在整个庭院。 抬眼望去,辉光之下,白慎晚姣好的脸像是覆上了一层冷霜,不带半点表情,微风吹起她泼墨似的青丝,有几缕凌乱的吹到了额前,平添了几分飒气的冷艳。 众人看得一时愣住,尤其是那些女眷,对上白慎晚桀骜又肆意的眼神,竟全都哑了言。 这嚣张跋扈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魄了? 明明以前还只是个会撒娇耍横的,可眼下这气场与威严,竟不输宫中伴帝已久的皇妃。 让她们下意识臣服,心中更是生出敬畏感,不敢反驳。 现场的鸦雀无声让白慎晚很满意,扫视一圈后,视线又定格在江妄行身上。 和白家人一眼,此刻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目光相比于上辈子的冷淡,似乎多了些什么。 窥见少女眸中的厌恶与狠意,江妄行心口一窒,定定地望着他,笃定地开口。 “你不敢的。” 他是太子,她怎么敢下毒? 他是江妄行,她又怎么会对他下手。 然而话音落后,胸腔忽然一痛,让江妄行变了脸色,附身下去,剧烈咳嗽之间,有殷红的血花坠落又绽放,色彩艳丽又触目惊心。 江妄行眸光一凝。 “殿下!” 侍卫惊呼一声当即上前,旁边的白老将军等人也是面露震惊。 原以为白慎晚只是脾气不好故意唬人罢了,却不想她动真格的!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 领头的侍卫怒喝着就要冲上去,白老爷子和白家几位哥哥连忙去挡,却不想,有一只出乎意料的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他。 是江妄行。 一只手横在侍卫面前,江妄行抬眸,眸光带着几分狠厉地瞪向了某个罪魁祸首:“下去!” 是他呵退。 侍卫焦急又不甘地照做,看着这位太子殿下忍着毒发的疼痛重新站直,对着不远处容色娇美却神色冰冷的少女咬牙道。 “白慎晚,你好大的胆子!” 江妄行气息有些不稳,却仍然挡不住语气里的暴怒。 愤怒的同时,他心里也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竟像是……委屈。 她以前不会这么对自己的,就算自己受伤,也会竭力护住他,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 更别提对他下毒了。 这是上辈子的白慎晚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的事。 他还是震到有些恍惚,让本就疼痛的胸腔更是发闷。 对于江妄行惊诧又含郁的目光,白慎晚表情不变,声音冷若冰雪。 “殿下过奖。” 竟是毫无畏惧! 白老将军听到这话脸色很是难看,见江妄行此刻面容苍白,衬得唇边一抹红愈发妖艳,连忙让人将他送去卧房,又唤大夫过来。 因震惊而安静片刻的院落这下才真正地乱起来,白老将军忙着指挥,白家几个哥哥也找人的找人,安排的安排,女眷们则是都被赶回自己院子。 只剩下白慎晚时,白老将军看她一眼,表情复杂地走到她面前。 “晚晚,太子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你……就这么厌恶他吗?” 白老将军知道,自家女儿虽任性,却也不是无法明辨是非的人,她能对太子做出下毒的事,可见她有多讨厌太子。 但白老将军想不通,他们素日又没什么交集,好端端的,晚晚对太子哪来那么大的恨? 白慎晚却不想解释过多,只是略带深意地开口:“爹,有些事情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只是,希望您知道一点,我和太子,绝对是不死不休,白家也千万不能跟他扯上任何关系,爹。” 说完,白慎晚屈膝行了礼,随即转身离开。 白老将军还想追上去细问,可太子这边不能没个管事的,只能先顾着他这边,想着等过后再去找晚晚好好谈一谈。 卧房里,在一众大夫前呼后应地治疗下,江妄行终于逼出了身体的毒血,面色虽还有些惨白,身体却已无碍。 听着大夫在一旁叙述自己情况的声音,江妄行垂眸,思绪却不自觉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白慎晚。 这个该死的丫头。 被人灌药汤施针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 白慎晚害他的理由。 想起当他喝下那杯酒时,白慎晚望过来的眼神,那般冰冷,全无从前的欢喜和爱慕,就好像,看着个微不足道的“死人”一样。 一想到这样的眼神所蕴含的情绪,江妄行陡然来了气,不顾刚脱离危险的身体,狠狠一掌拍在床沿上。 一声“砰”的巨响,刹那间,木屑横飞。 太子动怒,目光阴郁,吓得战战兢兢,不敢上去讨霉头。 鸡飞狗跳过后,白老将军接到太子无大碍的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只要人没事,没缺胳膊少腿,他就有办法能让晚晚全身而退,能保得住他的女儿。 这一忙便是深夜,心里装着事情,纵然天色已晚,白老将军还是来到了白慎晚的房间。 “爹,你来了。” 白慎晚没睡,起身颔首施礼,神情没了对待江妄行时的冰冷,透着一如既往的儒慕。 白老将军心头一软,忍不住缓和了语气,开门见山道:“晚晚,你告诉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慎晚却避而不答,先让白老将军坐下,转而谈起另一件事。 “爹,再过几日,你和哥哥们是不是就要回边关?” 见她抗拒回答,白老将军叹了口气,但还是点点头。 却不想,下一瞬,白慎晚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焦急,眉头紧蹙道:“爹,你们能不能迟一点回去,或者干脆多留一会儿。” “为何?” “如果你们按照原定时间回去的话,你们会遭遇埋伏,二哥还会因此断掉一条腿!” 闻言,白老将军神情陡然慎重起来:“有这回事?晚晚,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 白慎晚微微语塞,随即垂了眸搪塞道:“是我梦到的。不过爹,我的梦一向很准,你一定要相信我,几日后千万不能回边关。” 白老将军神情一滞,心中了然。 可能是关心则乱,所以女儿才会做这样的梦。 为了避免白慎晚担心,白老将军面上答应,心里却根本没把这梦中所想当回事。 到底是一个梦罢了。 第14章 想带她走? 见白老将军温声应了,白慎晚轻轻松了一口气。 希望父亲能真的把她的话听进耳里,不管最后能不能起到作用,能够规避一点,哪怕是引起父亲和哥哥的警惕,也是好的。 白慎晚在心里如是想。 但当白老将军问起她和江妄行一事,她又闭口不谈了。 她是打定主意不透露一二。 看着女儿执拗的表情,白老将军很是无奈。 对于这个小女儿,他心里门清,她性子倔,如果不想说的绝不会松口,就算是逼着,也定要编出一多半胡话。 “爹,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一听白慎晚下了逐客令,白老将军叹息一声:“行,你要是不愿多说,爹也不问了,等你哪日想说了,再来告诉爹就是。” 白慎晚闻言,脸上的抗拒一扫而空,转而露出笑颜,和往常一样扑到白老将军身上,靠在他肩头闷声道:“爹,谢谢你能理解女儿。” 也谢谢你这辈子还好好活着,还能让我有弥补的机会。 白老将军听出了她话里的孺慕和期待,不禁失笑,抬手抚摸她的头发,一派慈父情深:“傻孩子。” 正当父女情深时,提着糕点,前来找白慎晚的白玉欣见到这一幕,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僵,拿着绣帕的手也不自觉攥紧。 那父慈女孝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她的眼,也让她一颗心隐隐作痛。 曾几何时,白老将军也这么看过她。 可自从白慎晚出生以后,白老将军一颗心就扑到了亲生女儿身上,眼里心里再也没有她这个养女的位置,那无比慈爱和关怀的眼神也落到了白慎晚身上,甚至比对以前的她更甚。 白玉欣如何能不恨不妒。 明明没有白慎晚,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父母兄长的爱,将军千金的身份,自从白慎晚出现后,这一切都消失了。 白玉欣狠狠咬了下后槽牙,涂着蔻丹的手指掐了一下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冷静下来,平复心绪之后,再看向房间里气氛和美的两人,已经能继续保持端庄大方的微笑。 “父亲,妹妹,你们都在啊,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白玉欣双眼带笑地走过去,温和开口:“我做了点夜宵,一起用。” 白老将军摇摇头,温声道:“你们两姐妹说话,我一个老头子就不待了,记得别聊太晚,早点休息。” 两人同时屈膝行礼,等白老将军走后,白玉欣脸上的热枕降下来一点,唇边虽然还挂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妹妹。” 对着白玉欣,白慎晚连装模作样的兴致都没有了,表情淡淡道:“你怎么有空到我房间,真是稀客。” 白玉欣眸光一冷,勉强维持住亲切的笑意,上前一步。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可是姐妹,你以前也很喜欢跟我谈心的,倒是现在,关系还真有些疏离了。”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好似一副十分为姐妹情考虑的温情姐姐模样。 白慎晚却只想冷笑。 以前没看清白玉欣真面目的时候,她是真心实意把她当姐姐。 结果她在背后捅刀子。 既然重来一次,她又怎么会重蹈覆辙。 白玉欣语气娇柔的话落在白慎晚耳中只剩虚伪,如画眉目间满是不耐,冷声道:“姐姐每次来,都能给妹妹带来不小的麻烦,妹妹都快不敢让姐姐过来了。” 闻言,白玉欣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以为白慎晚已经发现了自己背地里做的事,可仔细一看她表情,又好像不是,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白慎晚冷冷睨她一眼,皱眉道:“行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 白玉欣松了口气,转而说明来意。 “是这样的,我实在不明白太子殿下哪里得罪了你,但是看在姐姐的薄面上,希望你能够高抬贵手,放过他,好吗?” 说这话的话,白玉欣眉眼低垂,看上去柔弱又诚恳。 她倒不是愿意给白慎晚低头。 可是近些日子来,白慎晚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也跳出了她的控制,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今天公然下毒行刺,她虽然高兴白慎晚如此胆大包天不顾后果,可太子若真是被害死了,她怎么办? 她可是要当太子妃的! 心里惦念着太子的庇护,因此,白玉欣强压着心中的不快,语气放得愈发温柔:“就当是姐姐求你。” 白慎晚眉峰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透着讥诮。 “哦?既然姐姐开口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不明白,姐姐是以什么立场说这话的。” “我……” 白玉欣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含羞带怯地开口:“实不相瞒,我已经和太子殿下情投意合,互生情愫,所以……” 话未说完,意思已不言而喻。 白慎晚表面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在嗤笑。 上辈子的她或许可以轻易哄骗了,现在,三言两语可别想糊弄她。 “那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去太子殿下面前对峙一下,若是真如姐姐所说,你和太子殿下互生情愫,我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姐夫下手呢?” 说完,也不管眼前人苍白了的脸色,白慎晚面上带着恶劣的笑意,硬拉着人去见了江妄行。 江妄行正在喝药,见到拉拉扯扯进来的两个姑娘愣了一下,再看看更为强势的那个,眉头顿时皱起。 “白慎晚,你来干什么?” 白慎晚不答,只是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白玉欣推到他面前,眸光流转间尽是戏谑。 “姐姐,说,在太子殿下面前好好说说你跟他的恩爱情缘,若是真的,妹妹自然不会对你的情郎动手。” “我……” 白玉欣面色慌乱。 人就在面前,她能怎么说? 因为本来就没有这一回事啊! 她算是知道了,白慎晚根本就没相信她口中所言,之所以把她带到这里,无非是想看她的笑话! 再看看江妄行颇为复杂的神色,白玉欣心里一横,扑通一声朝着江妄行跪下。 “太子殿下,臣女女求您庇护!” 江妄行垂眸盯着她,语气淡淡:“此话怎讲?” 一双眼中泛起水雾,白玉欣哽咽道:“臣女位卑言轻,在白家实在没有立足之地,希望太子殿下能带臣女离开。” 江妄行本不想同意,可想起此女对他有救命之恩,犹豫了下,还是闷闷应声。 “允。” 第15章 付出代价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白慎晚表情顿了一下,心里悠悠地升起一丝异样的不满。 本以为在得知白玉欣说谎之后,江妄行兴许待她会冷淡些,也好让这女人吃回鳖。 却不想他竟然同意了。 微微抿了唇,白慎晚深吸一口气甩去心底异样的念头,目光再度恢复冷漠。 也是,上一世他就对白玉欣百般迁就。 这一世不过是王八对绿豆,早看上了眼罢了。 呵,白慎晚心中冷笑。 不过她可不想这么早成全这对“痴男怨女”。 她才刚回来呢,白玉欣的仇还没报呢,怎么可能轻易放她和情郎双宿双飞? 白玉欣越是想离开将军府,她便越不会如他所愿。 彼时,白玉欣正因江妄行的应允而欣喜若狂,心道太子当真是对她另眼相看,这才一开口便没多犹豫地同意。 想到这儿,白玉欣抬手一撩发丝,含羞带怯地看向江妄行,眼里脉脉流转着殷切情意,分外勾人。 然而看过去之后,白玉欣才发现江妄行虽然应允,目光却根本没在她身上停留,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神色冷淡,气度桀骜的白慎晚,眸色晦暗。 又是她。 白玉欣微微咬紧了牙关,气的眼神差点藏不住怨毒的情绪。 白慎晚察觉到来自白玉欣的不善的目光,不知她又发什么疯,懒得搭理,只是对上江妄行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不同意,这人,你不能带走。” 这样阴险毒辣的蛇蝎,得在她眼皮底下看着,她才放心。 闻言,白玉欣身体一震,这下彻底绷不住了,皱眉问道:“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太子殿下都同意,她来横插一杠作甚! 大好的前程近在咫尺被人又半路阻挠,让白玉欣气得眼里几乎要冒出毒水来,可碍于江妄行在场,又不得不端着情绪,不敢和白慎晚吵得太厉害。 气急之间,白玉欣红了眼眶,干脆又把含着希冀的目光投向了江妄行,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楚楚可怜,活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的小白花。 然而江妄行根本没注意到白玉欣的求助。白慎晚此言让他着实有些诧异,面上的阴冷不悦也随之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 “白小姐这是出尔反尔?明明是你把人带过来说什么她与我情投意合,怎么,听到我要把人带走,就不同意了,莫非……” 舌头抵着上颚勾出一抹戏谑笑容,江妄行眼神略带深意地打量着白慎晚,盯了她几秒钟后恍然大悟, 这女人莫不是……吃醋了? 是,白慎晚上辈子爱他爱到疯魔,这份情谊已经到骨子里,这辈子也一样。 她那样高傲的人,怎么会容忍她带另一个女人回去。 江妄行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还以为她多镇定呢,还不是装的,不过一个轻飘飘的“允”,就让她原形毕露。 想到这,江妄行心中陡然生出畅快感,连带着神情都溢出几分喜悦。 他不急着听白慎晚的回答,慵懒地向后靠去,手指轻松悠闲地点在床被上,表情很是舒坦。 有一瞬间,白慎晚从他脸上看到了大大的“自恋”两字。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瞧着江妄行面露愉悦的模样,再看看白玉欣泫然欲泣的可怜姿态,白慎晚闭了闭眼,实在没有和这群蠢货再撕扯下去的兴致,冷声道:“总之,你不能带她离开。” 说完,白慎晚没再理会两人会怎么想,直接转身离开。 反正只要顾及着将军府,没有她的同意,看谁敢把人从带走。 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眼看白慎晚出去,而江妄行也迟迟未再表态,白玉欣懊恼地一跺脚,不甘心地喊道:“妹妹,你等一下,你到底为什么不让太子殿下带我离开,妹妹……” 白慎晚压根没有停留的意思,裙摆在夜色中流动如水,很快和白玉欣拉开了距离。 心里隐约猜出离开无望,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不能久留外男卧房,白玉欣只能娇滴滴地告退,压抑着心里的愤怒朝白慎晚追了过去。 听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已经走出江妄行院子范围的白慎晚眸光一动,低头吹灭了手中的灯笼。 周围顿时漆黑一片,连她也被掩埋在黑暗中。 幸亏她夜视能力不错,要不然还真不好在这漆黑的环境中行走。 而白玉欣就不好说了。 她一个弱女子,又不是学武的,没了灯光对于这漆黑的夜色瞬间难以掌握。 眼看周围如墨般不见五指,再听耳边低低的风声与虫鸣,白玉欣忽然后背一凉,有淡淡的恐惧顺着脚爬了上来。 “晚晚,你在哪?” 白玉欣轻声唤后无人回应,不免有些懊恼。 早知如此就应该先准备一盏灯笼再跑出来,也不至于此刻连路都不知道往哪里走。 都怪白慎晚,跑那么快作甚! 白玉欣又将这些迁怒在白慎晚身上,心中更为恼恨。 正当她埋怨之际,却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微弱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渗人。 “谁,是谁!” 白玉欣吓了一跳,连忙高喊出声,仿佛加大音量就能提高她的底气,殊不知是色厉内荏罢了。 “呜呜,呜呜……” 哭声还在,而且,比之前清晰许多,让白玉欣能明确感受到,这声音是由远及近的,向她靠来。 后背的凉意愈发浓重,白玉欣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难道她真的遇上了……鬼! 就在这时,一团鬼火朝她的方向飘来,幽蓝幽蓝的,吓得白玉欣尖叫出声。 而下一秒,一道白色的身影倏地从她身边飘过! “啊!鬼啊!” 白玉欣吓得扭头就跑,却因腿软而摔在地上,疼得她痛呼出声。 那凄厉的声音仍在继续,听得白慎晚心中一片仓皇无助,一张小脸已然惨白。 就在她以为今晚难逃鬼杀之时,却听到那阵哭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欢快的轻笑声。 猖狂又嘲讽。 白玉欣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白慎晚,又是她! 察觉到白慎晚笑完以后就丢下她离开了,白玉欣一拳拍向了地面,咬牙切齿地恨恨出声, “白慎晚,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16章 他会吃醋 这一番捉弄,让白慎晚心情尤为舒畅,回到房间后没用多久便悄然入梦。 在缭绕的冷香中,一夜好眠。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翌日晨起时,白慎晚嘴角始终挂着笑意,让春夏看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小姐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春夏一边为白慎晚梳头一边轻声问,圆圆的眼弯出弧度:“奴婢真是好奇呢。” 随意挑了朵蓝宝珠花簪在发间,白慎晚菱唇微勾,倒是不避着她。 “只是给某人找了点麻烦罢了。” 这话倒是让春夏纠结起来,先前席间下毒她亦在场,对自家小姐这胆大包天的举动着实骇得不轻,只道这太子也真是难为,竟让白慎晚生了厌恶。 如今一听,怕不是白慎晚又惹了江妄行? 心里直犯嘀咕,春夏嘴上没敢问出来,飞快地给白慎晚梳了个缕鹿髻,又插了两根金簪。 镜中女子眉目如画,气度高华,看得白慎晚满意地勾了唇。 想着还要去给父亲请安,白慎晚没敢耽搁,同春夏出了房间向主院走去。 然而才出院落不久,就听身后响起急促脚步声,伴着一道清清朗朗的呼唤。 “白姣姣,你给小爷站住!” 白家嫡女,名慎晚,字姣姣。 一生戎马的白老将军,为爱女取小字时却是遍阅书册,最后定得“姣”字,盼女儿容貌姣美,前景美好。 闺中女儿的小字本不能轻易被外男所知,然而这声音的主人却是曾几入白慎晚梦中却触而不得的角色。 白慎晚脚步一顿,僵硬着转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绯红的锦袍,极鲜亮的颜色,衣摆却绣着大片的墨色莲花,伴着两只野鹤,硬生生将那艳色所带的轻浮压了下去,显出几分赏心悦目的矜贵。 再往上看,少年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粼粼泛波,比女子还要漂亮的唇仅微微一勾,便是三分意气七分骄傲,连天上的太阳都要弱过他去。 明丽二字本是形容女子,然而落在这宋家小侯爷宋楚岚身上,却是恰如其分。 白慎晚连眼睛都不敢眨,看着宋楚岚大步向自己走来,一双玲珑眼眸忽然泛起淡淡的绯色。 恍惚记得前世,此人鲜衣怒马,陪她玩笑打闹,替她善后赔罪。 他说:“白家姣姣是小爷我罩着的,谁敢惹她,就是和我过不去!” 也是他,在她死缠烂打要嫁与江妄行时,艳色憔悴,眼眸晦暗,坐在她的墙头喝了一夜的酒。 他说:“如果你过得不好,就来找我。” 这位骄傲肆意的小侯爷,在她入宫后一改风流模样,为她筹谋策划,替她铺设前程。 最后,却是一捧黄土藏入孤墓,连碑文都在江妄行的迁怒之下不得刻书。 而现在,他仍是漂亮的少年模样,伸着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啊晃。 “我说,不过几日没见而已,你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傻了?” 带着疑惑的询问让白慎晚回过神,看着宋楚岚精致的五官,忽然红了眼眶,嘴唇紧抿才勉强止住酸涩的哽咽之声。 她这样子可把宋楚岚吓了一跳,脸上不满的表情尽收,连忙弯下腰来哄她:“喂,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哭啊,都怪我这张嘴没把门的,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别哭别哭。” 宋楚岚一边说一边拿出帕子作势要给她擦眼泪,这笨拙又小心的动作让白慎晚破涕为笑,涩声道:“谁哭了,不过是今日风大,迷了眼睛。” 宋楚岚仰头望望没有半点风丝儿的天空,嗯了一声:“行,迷眼睛,没事就好。” 将欲夺目而出的眼泪逼回去,白慎晚轻咳一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 宋楚岚颇为不满,若不是顾及春夏在此,就要上手捏她脸颊:“你说说,你有几天没找我了?足足七日!之前不是还约着要去法光寺看桃花吗?结果就我记着呢,你忘了?” 被宋楚岚这么一提醒,白慎晚这才恍然忆起,不免面露赧然,轻声道:“这几日事忙给忘了,抱歉。” 宋楚岚瞥她一眼,摆摆手:“算了算了,小爷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白慎晚莞尔一笑,让春夏去主院先去传话自己今日晚去片刻,随后带着宋楚岚到附近的凉亭坐下,又唤人送了茶点来。 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宋楚岚微微诧异地瞪大了眸,看着正垂目斟茶的白慎晚,小侯爷难得斟酌片刻,这才问出声:“你最近可是生病了?” “生病?没有啊。” 白慎晚将茶递给他:“怎么这样问?” “就是看你乖了好多。”宋楚岚接过茶,小声嘀咕,“跟生病了似的。” “你……” 白慎晚扬眉,正要让宋楚岚感受一下将军嫡女的武力时,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道轻咳。 带着十足的不满。 回眸望去,只见江妄行锦衣玉带,缓步而来,那张英俊无俦的脸此刻仿佛蓄了雷雨一般,分外阴沉。 江妄行心情很不好。 今日天气不错,他也恢复了些力气,本想出来走走,却不想撞见白慎晚正给一个少年沏茶。 细看去,那人竟是宋楚岚! 比起在他面前时的横眉立目,在对上那个红衣少年时,少女眉梢眼角皆是乖顺,举手投足也温柔婉约。 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也像……上辈子黏在他身边,处处讨好的白氏皇后。 脑海中猛地闪过前世宋楚岚对白慎晚的处处关怀,那时的他被滔天怒火与妒意围绕,在宋楚岚死后亲自下令不许给他立碑。 而眼下,那种暴戾的情绪又隐隐滋生,连带着原本属于他之物被他人抢走的不悦,眼看亭中那两人的头都快挨到一起了,他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出声打断。 “外客?真是稀奇。” 冰冰冷冷的一句听得白慎晚淡了笑意,也让宋楚岚心生警惕,抬眸打量江妄行一番后,眸光微暗。 同为男人,他能敏锐感觉到江妄行对白慎晚那种别扭又在意的情绪。 让他很不爽。 二人对视间已是暗流涌动,白慎晚却仿佛全然未察,待江妄行话音落后,主动往宋楚岚身边靠了靠。 “这可不是外客。” 忆起前世纠葛,白慎晚猛地起了膈应江妄行的念头,眸光落在红衣少年身上时多了几分暖意,红唇微弯,从容介绍。 “这是我至交好友,平南侯府嫡子,宋楚岚宋小侯爷。” 第17章 宫中来人 一连串的前缀,每说出一个,就让江妄行脸色阴沉一分。 前世白慎晚对宋楚岚还保持一定距离,如今怎的和他这般亲密? 而白慎晚说完就闭了嘴,显然没有向宋楚岚介绍江妄行的意思。 见状,江妄行眸光沉沉地盯住了她,阴恻恻地开口:“白家小姐,你可是忘了什么?” “嗯?” 白慎晚瞥他一眼,随即故作恍然大悟状,指了指他后看向宋楚岚,说得言简意赅。 “太子。” 江妄行:“?” 如此鲜明的对比令这位太子殿下眉头紧锁,脸上遍布阴郁几乎要滴出水来,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倒是会介绍。” 白慎晚轻笑:“当然,有这两字就够了。” 少女娇美的笑靥怎么看怎么刺眼,江妄行拂袖坐下,再开口时语气已带针对之意。 “既知孤是太子,又为何不行礼?” 白慎晚眼神一冷。 这是拿身份压人? 她正欲回怼两句,旁边的宋楚岚却先一步开了口:“如果我没猜错,殿下这是客居白家?” 见江妄行点头,宋楚岚脸上露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吊儿郎当道:“晚晚被白老将军宠坏了,在自己家自然无拘无束,殿下于她是客,主人自然不会向客人行礼。” “不过……” 仿佛看不见江妄行眉宇间的冷厉一般,宋楚岚笑吟吟道:“晚晚还是个小丫头,言行偶尔有失也是正常。殿下贵为太子,又在白家客宿,想来不会介意的?” 言下之意便是—— 你个不受宠的太子还挑白家正当得宠的小姑娘的毛病,丢不丢人呐? 江妄行听出来了,眉头拢得死紧,半天都没松开。 这得亏不是在宫中。 不然他定要治这宋楚岚一个不敬之罪! 江妄行眸光阴冷,宋楚岚笑意风流,一红一白针锋相对,竟诡异地平衡住,谁也不甘落于下风。 而白慎晚夹在中间倒成了个看热闹的,瞧着江妄行因为宋楚岚暗中挤兑而愈发难看的脸色,只觉心中无比畅快。 就在几人僵持之时,亭外又响起柔柔声音,透着淡淡的惊喜。 “太子殿下,妹妹,你们原来在这。” 白玉欣迈着小碎步走进来,目光落在红衣烈烈的宋楚岚身上,微微一惊:“宋小侯爷也在。” 宋楚岚尚不知白慎晚已厌恶白玉欣入骨,闻声淡笑着应了一句。江妄行则是嗯一声,权当听见了。 没回应的只有白慎晚。 她仍自顾自地沏茶,玉白的手指握住紫砂壶,显出澄明干净的风雅。 早在入亭前,白玉欣远远望见白慎晚坐在这两人中间就已心生妒意,再想到昨夜装鬼之事更是恼恨。 眼下见白慎晚神态淡定把自己当作空气,白玉欣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意,面上却是笑得温温柔柔,轻声道:“瞧妹妹这样子,应该还没去给父亲请安?” 见白慎晚不答,白玉欣知自己猜对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道:“但凡父亲在家,妹妹可是日日过去请安的,今日怎的没去?父亲可是心有不悦了,妹妹可要好好解释才是。” 轻柔的嗓音落入白慎晚耳中仿佛蚊蝇一般聒噪,她放下茶壶,冷眼看向白玉欣,勾唇笑得讥诮。 “我是没去,但我已经让春夏知会,她也已回禀了我。” 眸中闪过一丝恶意,白慎晚长指轻敲桌面,反问道:“爹爹并未有意见,不知姐姐是从何得知,他心有不悦?”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白玉欣脸上笑容骤僵,嗫嚅许久才勉强搪塞过去。 眼瞧着江妄行表情逐渐复杂,白玉欣咬咬唇,也不顾白慎晚允许,直接拿了茶盏斟了一杯香茗递过去,嗓音放柔。 “殿下,日头渐高难免干热,喝口茶润润。” “对了殿下,您身体恢复如何了?可还有不适?” 江妄行摇头,淡淡道:“无碍。” 他的回应让白玉欣眼眸骤亮,也不看白慎晚和宋楚岚还在侧,人已经凑了过去,本想着再凑凑近乎兴许就能让江妄行带自己走,却不想半路杀出个拦路虎来。 动作如风地抢过被白玉欣递给江妄行的茶盏,白慎晚冷冷开口。 “白玉欣,你想借太子之手离开将军府,休想。另外,今日我与宋小侯爷相谈,你若是想矫揉造作卖弄风情,麻烦去别处。” “还有。” 垂眸看一眼杯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白慎晚一把泼在地上,如画眉目冷得像淬霜。 “这是我为宋小侯爷备的茶,你俩要喝,自己沏去,别拿我的凑数。” 不掩嫌恶的语气,让一旁的宋楚岚直接听得愣了,红唇微张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记得白慎晚和白玉欣关系很好啊?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而被白慎晚挑破心思的白玉欣脸上更是挂不住,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圈,手指捏着帕子绞啊绞的,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太子殿下是咱们家的贵客,又是因为你才身体抱恙,你不问就罢了,我这当姐姐的,难道还不能关心几句吗?” 说着,白玉欣转眸看向江妄行,微微抽噎道:“殿下,臣女真的只是出于关心才如此,并没有别的意思。” 女人的哭声有点聒噪,江妄行不耐地皱了眉,看着白玉欣梨花带雨的脸,想到她的救命之恩又不好苛责,只能温声让她起来。 再看看一旁容色清冷的白慎晚,她接二连三的不恭着实让江妄行心生恼怒,忍不住沉了眸光,厉声开口:“白慎晚,是不是你以为孤不会处置你?” 此话一出,一旁还在梳理白家姐妹关系的宋楚岚顿时坐不住了,护在白慎晚身前,艳烈的眉目染上冷意,反驳道:“殿下,晚晚所言只是对白家长女,似乎并未冒犯到你,你这样,怕不是有无端迁怒之嫌?” 江妄行拢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正欲伸出一拍石桌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秒,一道含着慌张的声音传入亭中几人的耳朵,让他们都微微变了脸色。 “太子殿下,宫中来人了!” 第18章 至交知心 这一声唤令江妄行脸上表情由怒转惊,转眸看向前来通传的侍者,沉声发问:“人在哪?” “人在前厅,将军已经在招待了,特让小的知会您一声。” 淡淡应一声后,江妄行也没了针对白慎晚的心思,紧了紧腰间铭佩后抬脚走向前厅,步履如风。 见状,白玉欣轻呼一声,也抬脚跟了上去。 看着白玉欣急吼吼追着江妄行的背影,白慎晚眼眸微眯,对宋楚岚饶有兴致地开口:“走,随我去看热闹。”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宋楚岚不疑有她,站起身来随意一甩扎得高高的马尾,无奈应允。 白慎晚莞尔。 二人并肩走向前厅,还没走近,就看正院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江妄行正同白老将军坐在主位,至于尊客位上,则做了个蟒纹锦袍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怀抱拂尘,看着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笑模样,眼神却透着超出旁人的精明。 白慎晚眸光微凝。 李全,当今皇帝最为宠信的宦官,寻常人等见了都要尊呼一声李大监。 皇帝竟然派他过来? 有点意思。 正院里,李全拿着茶盏轻抿一口,随即笑言:“咱家看了,太子平安无恙,这段时间多亏将军照顾。” 白老将军应得多少有点心虚,毕竟身边这位昨晚才喝了自家闺女递过去的毒酒,现在脸还苍白着呢。 本以为得见宫人,江妄行便会发难,谁知这人表情却很平静,沉声问了李全目的。 “自然是接殿下回宫。” 李全站起来,微微躬身:“殿下,陛下得知您客居将军府,心里很是惦念,特让奴才接您回去,一享天伦。” 李全话音刚落,白慎晚就看到这锦衣玉带的少年原本冷暗的眸子微微一亮,心内不由得冷笑两声。 这人该不会以为回宫了便能尽情行使太子之权? 天真又可笑。 江妄行不知白慎晚心思,回宫于他而言不算坏事,也是逃不开的,故而在李全说完后,很是平静地应了下来。 李全一甩拂尘,“太子回宫。” 白府众人纷纷行礼恭送,暗处的白慎晚与宋楚岚则是冷眼旁观。 本以为江妄行走了便无事,谁知在平身令下来后,白玉欣却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见状,白慎晚眼神骤冷,不等宋楚岚有所动作先一步追上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便是白玉欣站在江妄行身边哀求的模样。 “太子殿下,求您带臣女走,臣女什么都能做,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白玉欣故作娇柔的声音听得白慎晚一阵恶心,再看她那双手几乎要抓住江妄行的衣袖,一副不带她走不罢休的模样,当即怒上心头,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对着她的腿便是一脚。 真以为让江妄行带她走就能万事大吉无后顾之忧吗? 蠢货! 一想到白玉欣若进宫之后离开自己掌控不说还有可能给白家招来麻烦,白慎晚心中怒气更甚,不顾白玉欣的痛呼,又对她的腿骨来了一脚! 只听一道轻微的咔嚓声。 白玉欣脸色骤变,疼得张大嘴却叫不出一点动静,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很是狼狈。 白慎晚此举,着实让在场人吃了一惊,李全更是瞪大了眼:“白家小姐,您这是……” “家姐失礼,父亲不在,作为嫡女,理应教训。” 字字清晰地吐出这些后,白慎晚垂眸颔首,浅施一礼,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与高傲。 “见笑了。” 看着痛到连扶腿都做不到,面容惨白的白玉欣,再看看已经站直的白慎晚,江妄行神情分外阴沉,一字一顿地开口。 “白慎晚,你想造反吗?” “不敢。” 从容迎上江妄行刀剑一般的目光,白慎晚弯唇笑得明丽。 “家姐近日精神不太好,若是贸然入宫,定会惹太子不快。” “不如这样,等家姐腿休养好了,这头脑也大抵能清醒了,届时我再将她送进宫,让太子您慢慢玩,如何?” 明明是清冽温柔的少女嗓音,说到“玩”时却染上几分冰冷的血腥,一如那双凤眸中蕴藏的情绪,让江妄行心头一震。 细看去,少女笑靥柔美,通身却洋溢着凛然无惧的气场,仿佛踹伤白玉欣腿骨之事也不过微尘,她还敢更放肆。 这样的白慎晚,着实让江妄行看不透,心中也生出几分忌惮。 一旁的李全是个人精,事到如今哪里看不出白家姐妹之间的波谲云诡,心道一句太子眼光实在太差之后,面上打着哈哈劝道。 “殿下,要不就依白大小姐所言,您先随奴才入宫,不然让陛下等急了,可是不好。” 心中憋着一口气无法发泄,以至于江妄行面色已如雷暴云一般阴沉,却知李全所言有理,沉默片刻后咬牙挤出二字。 “回宫!” 白慎晚笑眯眯地屈膝。 待车驾远去之后,白慎晚回眸,冷冷瞥一眼已经疼晕过去的白玉欣,对一旁家丁沉声吩咐。 “拖走。” 眼看着家丁像拖猪一样将白玉欣带走,旁观了全程的宋楚岚这才回过神。 眸中惊诧始终退不下去,宋楚岚走到白慎晚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是白家姣姣吗?” 闻声,白慎晚转眸,给了宋楚岚一个锋利的眼刀,漠然反问。 “你觉得呢?” 凤眼中波光粼粼温度却冷,像极了儿时小姑娘同他打架打赢了时的神采,唬得宋楚岚连忙点头。 “不过……” 容色艳丽的少年语气很是疑惑:“我记得你之前和白玉欣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现在却……你俩吵架了?” “那是以前。” 正经了神色,白慎晚盯着宋楚岚,一字一顿地开口:“现在,白玉欣是我最讨厌的人,你记住了。” 少女说话时嗓音清冷,眸中有清晰的厌恶一闪而过,当真是嫌弃到极致。 虽然不懂这两姐妹因何反目,但宋楚岚向来以白慎晚意见为主,见她态度如此,当即也跟着严肃起来,保证道:“既然你讨厌她,那我以后也不和她说话了。” 少年一本正经的表情让白慎晚表情柔和些许,意识到此刻气氛有些凝重,便转移话题。 “行了别说这个了,我今日无事,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怎么安排?” 第19章 千两足矣 一提到这个,宋楚岚顿时兴奋了,桃花眼弯成月牙的弧度:“那自然是出去玩啊,小爷我都好几天没跟你出去逛了,今天这不得补回来?” 期待又热烈的笑容将白慎晚感染,让她也跟着微笑起来,真切应允。 “走着,今天你的花销,小爷我全包了!” “那你可得小心你的钱袋。” 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春夏跟在后面隔了一个恰当的距离看着,只觉前面那一红一蓝并肩而行,看上去倒有几分登对。 一路走一路看,绕过官道之后,便是城中商铺最多的凤阳主街。 抬眸望去,只见商品琳琅,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甜糕香,满是热闹的烟火气。 白慎晚已许久未像现在这样逛街,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景象,不免微微怔了,直到宋楚岚拿着串糖葫芦递到她面前这才反应过来。 “喏,给你的。” 白慎晚回神后接过,轻声感慨:“这里还是那么热闹。” 宋楚岚笑着调侃一句,带着她往前。白慎晚跟着他走,到街角时,余光瞥见几个字,便停住脚步,盯着那牌匾出神。 “嗯?你又看什么呢?” 白慎晚不答。 这家店,她有印象。 前世,这店铺原本生意并不好,但换了个掌柜改做女儿家用品之后,便骤然火爆,上到平民,下到贵女,无一不对其满口赞扬。 就连她在深宫中,都对这家店的盛名略有耳闻。 而眼下,这家店正准备转让。 心念一动,白慎晚没再跟着宋楚岚走,而是缓步上前,对正在贴第二张转让告示的老板询问:“大叔,请问你是准备卖店了么。” “是啊,生意不好,家中事情又多,只能卖了。” 老板贴完后转过身,打量白慎晚一番后开口:“看姑娘这样子,是有兴趣?” “确实。”白慎晚微微一笑,又问:“大叔,这家店你预期多少银两卖出?” 闻言,老板又瞥了白慎晚几眼,见她衣着虽然简单料子却精致华贵,心道这是个不缺钱的主,便答:“我这位置不太好,在街角,装潢也有些旧了,所以不敢多要。” “一口价,三千两立刻给房契。” 白慎晚微微犯了难。 虽然她是将军嫡女,然而才及笄不久,府上银钱掌管又不归她,是以除了每月月钱之外,唯一收入来源便是父兄的赠与。 偏偏他们又长时间不在家。 白慎晚暗暗算了下,以她目前有的,要买下这间铺子,最起码还要一千两才行。 有点为难。 见白慎晚蹙眉不语,老板也看出点端倪来,正想开口,却听这眉目如画的少女轻声细语:“大叔,这家店挺好的,请你别着急卖出去,能否等我几日?” 白慎晚眼神真挚,加上她生得漂亮,倒真让老板心软几分,摆摆手同意了。 白慎晚弯了眉眼,随即转身,见宋楚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眉心微微一蹙:“怎么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宋楚岚眸中难掩惊讶:“你居然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你以前不是只喜欢舞刀弄枪学习武艺吗,怎么突然又对做生意上心了?” 面对宋楚岚的询问,白慎晚略微心虚地别过脸去,含糊搪塞:“人的兴趣总是会变的,我看这铺子的装饰挺有古趣就过来问问,也没说一定要买下来做生意呀。” 宋楚岚半信半疑。 见他还要问,白慎晚连忙用买东西当理由转移话题,拉着他走远了些。 两人一直逛到晌午才停,白慎晚心中有事,便拒绝了宋楚岚共进午膳的要求,和春夏打道回府。 白老将军入宫述职还未归来,是以饭桌上还是白家几个女眷。 餐桌上菜肴琳琅满目香气四溢,白慎晚却不怎么动筷,而是盯着白家二姨娘瞧,眸光意味深长。 自母亲去世后,女眷掌家之权,一直在二姨娘沈香菱身上。 察觉到白慎晚的目光,沈香菱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而柔声问道:“晚晚,怎么不吃呀,在想什么呢。” “姨娘,我有事想问你。” 脸上表情正经了些,白慎晚盯住沈香菱的反应,直言发问:“姨娘掌家已久,我想请问姨娘,府上中馈如何,流动银钱又有多少?” 闻言,沈香菱面上笑容微僵,看着白慎晚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好端端的,白慎晚问这个做什么? 莫不是,要以嫡女身份索要掌家之权? 考虑到这个可能,沈香菱心中顿时生了防备,表面上却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先给白慎晚夹了一筷子菜,这才叹了口气,娓娓开口。 “实不相瞒,咱们家现在,情况不太好啊。” 白慎晚眉峰扬出质疑的弧度:“此话怎讲?” 沈香菱微合眼帘,眉间愁绪清晰可见,吐字时也带叹声,只说白家目前进少出多,银钱不足。 她越说表情越难看,活脱脱像个被家中银钱管理所困却又强打精神打点的忍苦妇人。 白慎晚却看得眸光发冷。 这沈氏,平日里摆着温柔可亲的模样仿佛处处为家里人考虑一般,一问到中馈财物等问题,便开始藏心眼了。 心里冷笑两声,白慎晚面色不改。 “原来如此。” 放下了筷子,一旁的白家大嫂咳嗽两声,说得阴阳怪气:“小晚,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从来不过问中馈之事的,今天怎么提起来了,你要做什么?” 迎上大嫂不甚友善的目光,白慎晚坦然道:“我看中一间铺子,但缺了些钱,所以想问姨娘可有多余的银两。” 听到这话,大嫂表情更为不耐。 “小晚,你才及笄不久,生意场上的事情懂什么?这府上的银钱都是爹和夫君挣来的,就算尚有富余,也不能让你去赌啊。” 白慎晚冷声纠正:“我不是赌,是开铺子。” “你一个毫无经验的小丫头要拿钱开店和赌博有何区别?” 大嫂黑了脸:“此事风险太大,我劝你别做。” 懒得再看她这副尖酸刻薄的模样,白慎晚转而看向沈香菱,尽量缓和语气。 “姨娘,我要的不多,一千两足矣,你应该也能拿的出来。” 第20章 不愿同乘 闻言,沈香菱弯唇露出个柔和的笑容,却不是答应,而是以无法一人做主要和白老将军商量为理由,让白慎晚再做打算。 沈香菱说辞滴水不漏,看着当真是一副为小辈考虑的柔善模样。 白慎晚却已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想要钱,没门。 白家后宅的大部分银两都掌握在沈香菱手里,她若是不同意,就算把她的牙掰开也吐不出一个铜板来。 白慎晚心中了然,也没了和她浪费时间的心思,敷衍应声后起身离席。 出了膳厅,白慎晚直奔东院。 那是白毅的住所。 白毅今日并入宫,此刻正在书房里练字,见白慎晚来了,英朗的眉宇间浮现笑意:“晚晚,可是有事?” 白慎晚弯唇一笑,没急着直说目的,而是先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送到白毅面前:“确有一事相求。” 明如秋水的眼眸有狡黠浮现,白慎晚等白毅喝了口茶,而后凑到他身边,刻意放柔了声音:“大哥,借我点钱呗?” 白毅差点被茶水呛到。 他与几个兄弟连同白老将军虽常年不在府上,可每次回来,不管是银票还是珠宝,都如流水一般往白慎晚院子里送。 细算算,她手里怎么着也有几千两了,又怎会缺钱? 被自家大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白慎晚嘴一撇:“我看上一副头面,价格有点贵,但我实在太喜欢了,就没忍住买了下来,这一买,手里余钱便不太够了。” “好了我知道了。” 眸中的光色纵容又无奈,白毅转身,从柜中的匣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白慎晚:“这是五百两,你先拿着用,等大哥下次发俸禄的时候再给你一些。” 手中的银票整洁如新,五百两的金额让白慎晚登时弯了眼眸。 “谢谢大哥!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将银票小心翼翼地装好,白慎晚同白毅告辞,迈着轻快的步子,又来到东院后面的院子。 白松住在那里。 弯唇露出个乖巧的笑容,白慎晚如法炮制,靠着故作柔婉的姿态和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又从白松手里薅来五百两。 两张银票凑一起,加上自己之前存的,正好够了。 想到即将到手的店铺,白慎晚眸中笑意愈发明晰,回到自己院子后,拉着春夏就往正门走,正好与从宫里回来的白老将军撞了个正着。 “晚晚,你这是要去哪?” 面对父亲的询问,白慎晚没敢说实话,转了转眼珠搪塞:“就是出去转转。” “先别去了,“准备一下,傍晚跟爹进宫。” 进宫? 白慎晚先是一怔,随即皱了眉头:“为何?” 听着女儿担忧的语气,白老将军怕她多想,连忙换了笑脸。 “没事,就是边疆平定,太子又平安回宫,钟贵妃为贺喜事,向陛下提议今晚举行庆功宴,陛下已经同意了,让咱们一家人晚上都去赴宴。” 听完白老将军的解释,白慎晚的脸色并未有所好转,反而更阴沉了些。 皇宫于她而言,是华丽却冰冷的囚笼。 一想到要再进去,即使不是以白氏皇后的身份,也让白慎晚心里发堵。 “怎么了晚晚?” 见白慎晚皱眉不语表情有些凝重,白老将军凑近一些,关切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白慎晚回过神来,迎向白老将军满含关怀的目光,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前尘旧事太过沉重,白慎晚不愿向父亲透露半分,只说一句会好生准备,便和春夏转身回院。 捏了捏腰间的荷包,感受着上面的刺绣莲花与指腹摩挲出的微凸感,白慎晚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盘铺子的事只能挪到明天了。 宫宴是正经场合,女子衣饰尤为讲究。考虑到是贵妃做东,回去以后春夏便从箱底翻出一条绯红的长裙来,裙摆用苏绣层层叠叠地缀着大朵大朵的瑶池牡丹,精致又华贵。 头面也是赤金红宝的,在窗棂透进来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小姐,入宫的话用这套?您压得住,穿着肯定贵气又漂亮!” 瞥了眼春夏手里的衫裙,白慎晚摇头:“不可,换一件。” “为什么呀?”春夏很是不解,“宫宴不是很讲究的吗,小姐理应好好打扮呀。” 随手倒了杯茶,白慎晚浅抿一口,给这面露疑惑的小丫鬟解惑。 “贵妃母家势大,她为人也张扬,这场宴会看似是为庆贺白家军功和太子平安,实际上主角还是她自己。” 眼神如狐般透着慧黠,白慎晚不慌不忙地反问:“你说,在贵妃为主的场合上,若是有人盛装打扮吸引目光,会是怎样的局面?” 被白慎晚这么一提醒,春夏恍然大悟,脸上不禁流露出窘迫的表情,嗫嚅道:“小姐说的是,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这就换!” “也不用那么费力去找。” 白慎晚又抿一口茶,随意地指了指:“那条藕荷色的便不错,再戴两支簪子就够了,发髻的话,梳个简单些的就好。” 春夏这才化愁转笑,走过去帮白慎晚梳头更衣。 半个时辰后,白慎晚梳妆完毕。 镜中的少女一头乌发挽成的盘花髻,用白玉的珠花固定住,剩余青丝皆柔顺地披下,及腰长。 再起身,只见其腰若约素,肩若削成,藕荷色穿在身上也不显得寡淡,反而透出几分飘逸出尘的清雅。 白慎晚满意地勾唇:“不错,我们走。” 春夏笑着点头。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正院,那里已经聚了一些前往参宴的人。 白玉欣也在其中。 白慎晚抬眸望去,唇边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许是觉得入宫能见到诸多名门公子,抑或是为了吸引江妄行的注意,白玉欣今日扮得分外娇艳,一袭浅粉色的长裙隔得老远就能看到,满头珠翠更是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见白慎晚走过来,白玉欣脸上笑容微僵,将她打量一番后又重新露出笑颜:“妹妹今日打扮得好生素净,怎么不多戴点珠花?” 对上她隐含嘲讽的眼神,白慎晚一勾嘴角,淡淡回:“戴多了头疼,倒是姐姐,腿疾未愈便急着入宫,这份心,我很是佩服。” 这是变着花样说她厚脸皮的意思? 白玉欣顿时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愤愤地哼一声后转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她不语,白慎晚也乐得自在,耐心地等着马车过来。 却不想这次却是要她和白玉欣同乘。 第21章 千金之躯 扫一眼身边面色阴沉的白玉欣,白慎晚漠然收回目光,提着裙摆从容上车。 白玉欣本不愿,奈何白老将军安排如此,只能照做。 一行人依次坐上马车,只听车轮辘辘滚动之声响在耳畔,以平稳的速度向皇宫行去。 车上,白玉欣忍了又忍,目光还是悄悄地落在白慎晚身上。 她今日穿得当真素净,裙摆上花纹都是零星的小朵牡丹,颜色也浅,头上那点装饰连自己的一半都不到。 可是她以前不是最喜欢颜色艳烈吗?发间也时常佩戴金玉,走起路来声音清脆,颇为悦耳。 这反差实在太过明显,让白玉欣眸中浮现出疑惑,斟酌片刻后问出声来:“妹妹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哦?” 白慎晚应得冷漠,连正眼都没给白玉欣一个,只以侧脸对她,轮廓漂亮又清冷。 冷不丁被刺了一下,白玉欣眼神骤然暗沉,意味深长地开口:“我记得妹妹以前装扮都是鲜亮为主,比初春绽放的第一朵花还要娇艳,怎么如今却这般简约素净?” “莫不是……妹妹变了喜好?还是说……” 白玉欣带着试探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得白慎晚勾了勾唇,终于转过脸看着她,挑眉道:“你很想知道?” 这语气有点怪。 白玉欣腹诽一句,还是点了头。 如画眉目覆上霜雪,白慎晚眸光清冷幽暗,唇角一弯虽是在笑,却是十足十的冷漠。 “与你何干?” 白玉欣一噎。 没想到她竟这般毫不留情面。 捏着绣帕的手紧了紧,白玉欣挤出来一个善意的微笑:“妹妹这是怎么了?姐姐不过是关心你而已。” 白慎晚听了却意味深长地勾唇,眼波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是真情?是假意?姐姐心里清楚。” 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听得白玉欣心头咯噔一下。 白慎晚这是什么意思? 她发现了什么吗? 可白慎晚并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意思了。 剩下的时间里,她一言不发,注意力不在白玉欣身上,而是百无聊赖地盯着马车里的摆件看。 白玉欣试图想要跟她搭话,也被她不留痕迹地挡了回去。 试探不到分毫。 就这样,白玉欣一路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到了宫门口,下马车时,她还沉浸在之前的烦恼久久不散。 直到见到红墙绿瓦,金碧辉煌的宫殿,才让她的心神镇定了不少,心中不禁为这庄严大气生了一丝谨慎,又暗暗多了点向往。 可转眼,只见白慎晚怡然自得,悠然闲适地下车,全无忐忑之态。 白玉欣眼中顿时浮现出嫉妒。 她小心翼翼生怕出丑,白慎晚却闲散得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看不出半分拘谨,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真是糟心。 下马车后,白老将军和白毅白松站在前方。 目光落在后面的两个女儿身上,白老将军语重心长地叮嘱:“晚晚,玉欣,皇宫不比家里,规矩森严,你们一定要处处留心,谨言慎行,万不可失了礼数,知道吗?” 白老将军平日对女儿们很和蔼,今日难得如此严肃。 可见事情严重性。 白玉欣率先乖巧开口:“父亲,哥哥们放心,女儿一定不会给白家丢脸的,也会看顾好妹妹,互相扶持。” 白慎晚闻言,眉头微拧。 真是出风头都不忘要踩她一脚。 可笑自己上辈子竟听不懂白玉欣的口蜜腹剑,现在再看,明明这话里处处都是漏洞,挖了坑等着她跳进去。 罢了,现在意识到也不晚。 白家男子都是几个大老粗,自然听不出白玉欣的言外之意,还为她的懂事感到欣慰,白老将军更是满意地点头,夸赞说:“玉欣这般懂事,甚好。” 见父亲和两个哥哥投来赞赏的目光,白玉欣难掩喜悦,弯唇露出谦逊一笑。 可还没等她高兴太久,父亲和哥哥们的目光就没了,而是落在她身边的白慎晚身上,眼里携带着关心,担忧,宠溺等等多种情绪。 任任何人看了,都能知道白慎晚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珍视的宝贝。 和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同。 白玉欣袖子下的手慢慢收紧,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 “晚晚,玉欣我不担心,你向来最让我操心了,爹也不求别的,不要惹事,收敛一下你的脾气,乖乖的,好吗?” 和提醒白玉欣的语气不同,白老将军此刻的音调竟带上几分轻哄恳求之意,像面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白毅也是放软了语气,殷切地叮嘱:“父亲说的是,晚晚,你平日里放肆也就算了,宫宴不比其他,稍加收敛一些,要不然,我们可不好为你兜底,知道吗?” “晚晚素日已经很乖了,这一次只是需要你再乖那么一点点,相信晚晚一定能够做到的,对吗?” 对上前两个白慎晚还能淡定自若,最后白松的声音实在让她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二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女儿姿态羞赧,逗得几个男人哈哈大笑。 他们之间气氛有多和睦,白玉欣的脸色就有多僵硬。 又是这样。 她再怎么讨好卖乖,也比不上肆意任性的白慎晚一个笑容。 只因她才是白老将军的亲生女儿,他们的亲妹妹。 所以无论出了什么事,也有他们在后面担着。 可是她不甘心! 在白玉欣内心忿忿时,白毅一道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玉欣,你在想什么?该走了。” 闻声,白玉欣连忙收拾好了情绪,确保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随即温柔道:“嗯,知道了。” 几人一同来到大殿,已经有不少官宦坐上自己的位置。 高台上,皇上未到,一干后宫嫔妃却坐了不少。 雍容华贵的皇后面上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在她不远处,钟贵妃面若桃李,一袭华丽的宫装隆重夺目,丝毫不比皇后差在哪儿,甚至隐隐有平分秋色,艳压一头的意思。 行至殿中,白老将军携带着家眷行礼,口呼皇后千岁,贵妃万福。 皇后温和地让人起身。 钟贵妃则是笑吟吟地开口:“听闻白将军府的两位千金聪明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白老将军拱手:“贵妃娘娘谬赞。” 目光一转,钟贵妃状似无意地道:“将军谦虚,听闻贵千金有一人救了太子殿下,真是有您的风范,可不知,是哪一位千金啊?” 第22章 快意报复 白慎晚听了这话,心中陡然竖起一道警惕的旗帜。 若不是知道上辈子派人刺杀江妄行的正是钟贵妃,她怕是真以为钟贵妃是好意关怀。 她这么问,怕是对这扰乱她计划的人起了歹心了。 以白玉欣的性格,肯定不会错过出风头的机会。 有好戏可看了。 果然,一听钟贵妃问话,白玉欣面露喜色,连忙上前一步说:“回娘娘,正是臣女。” 蠢货。 白慎晚心里嗤笑。 没想到白玉欣真的如此按捺不住,实在是蠢得没边。 抬头看向上位的人,钟贵妃表面上并无异样,可她温和的笑意,却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这是对白玉欣不满。 不过她不喜白玉欣可以,可不能牵连到整个将军府。 想到这儿,白慎晚向前一步说,扬声道:“娘娘,不过是家姐好运捡到了太子殿下,说起来,还是太子殿下英勇,挣脱了刺客,姐姐不过是捡了个漏而已,不敢冒领救驾之功,姐姐,你说是吗?” 被白慎晚当众不留情面地拆穿,白玉欣小脸儿上一阵青一阵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无法承受周围异样的目光。 白玉欣没想到,白慎晚这个贱丫头,会直接让她下不了台。 她们可都是白家人,她丢脸了,对她又有什么好? 白玉欣往日只为白慎晚不懂礼数,任性妄为而开心,如今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她的心情就没那么愉快了。 好不容易进一回宫,在贵人面前露相,结果所有的机会都被白慎晚毁了! 不出所料,话音落后,白慎晚就接收到来自白玉欣的满含狠意的目光,知道她记恨自己拆台。 可那又怎样? 白玉欣怎么想的会怎么样她不想管,她只要确保将军府能够从里面干干净净摘出来就好。 牺牲一个白玉欣,又有何妨? 更何况这都是她自找的。 白慎晚这一开口,瞬间把钟贵妃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 见少女不卑不亢,说话谦逊有礼,不禁刮目相看,含笑出声:“你叫……白慎晚是?白老将军可是时常把你挂在嘴边,你的名气,大得很呢!” 面对贵妃笑面虎一般的夸赞,白慎晚垂眸,应对有措:“娘娘过奖,其实臣女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不过是家父慈父心怀,提起自家女儿来,总是样样都好的。” 白慎晚可不希望钟贵妃给她挖坑,安上什么名声,为了杜绝麻烦,还是一口否决得好。 她这回答进退有度,再见她一袭藕荷色衣裙勾的身形偏飘逸窈窕,站在所有花枝招展的女人中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清丽脱俗,却又耀眼夺目。 浑然天成的华光,让坐在上首暗暗观察的江妄行看得眸光一凝,眉心渐浮出一个结。 他上辈子怎么没看出白慎晚有这等气魄? 说起来真是讽刺。 明明白慎晚这般出彩,可自己对她的印象从来只有任性刁蛮,说到底也是他眼瞎才会忽视这些,才会认为其他蒲柳之姿竟能和这般的星耀争辉。 真是愚蠢。 想到此,江妄行眸中闪过一丝恼意。 恰在此时,钟贵妃的话题引到了他身上,脸上笑容很是温柔。 “太子此番历经凶险能全身而退,多亏将军府帮忙,不过本宫甚是好奇,太子是如何脱险的?” 钟贵妃面上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语气却多了些探究的意思。 下面的白玉欣身体一颤,不由得抬眸看向那道矜贵优雅的身影,将希望寄托在江妄行身上。 而江妄行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扫了一眼下首的白家两位女子,目光在白慎晚身上多停留了一刻,随即收了回来。 江妄行神情淡然,嗓音清洌如击玉:“谢娘娘关心,其实是因为一场意外,孤不小心落入将军府,多亏玉欣小姐帮助,白老将军又带了家丁帮忙,将那贼人吓退了。” “只能说,孤真是幸运,进的是将军府,若是落在荒郊野外……。” 说到这,江妄行眸光暗了两分,并没有把剩余的讲完,自然没有将河边的那场欢愉引到白慎晚身上。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什么,他都不希望白慎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过分关注。 白玉欣并不知江妄行存了让她挡刀的心,反而对他能提起自己十分高兴,原本灰暗的脸色也恢复如初。 有江妄行这么一说,好歹能为她挽回一些声誉。 想来白慎晚计划落空,定要气得不行? 抱着这样的念头,白玉欣侧过脸去看白慎晚,却见她表情平静如水,没有半丝嫉妒和不甘,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她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对比之下,暗自窃喜,希望压白慎晚一头的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脑得她刚刚被太子点名赞赏的喜悦都没了。 听完江妄行的话,钟贵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顿了片刻随意地问了一句:“白家慎晚如此聪慧,就未帮到你什么忙?” 闻言,江妄行俊眉微蹙,不知贵妃为何突兀地问这一句。 白老将军更是心生警惕,以为钟贵妃有意为难,连忙袒护开口。 “小女胆子小,不懂什么规矩,哪里掺和到这些事情来,一直在闺阁中安分待着。” 这是有意为白慎晚开脱了。 白玉欣听了眸中恼怒更甚。 白慎晚只不过被贵妃随意问了一句,白老将军就急着站出来袒护她。 可刚刚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白慎晚说得丢了脸,父亲却不曾为她说一句。 同为女儿,为什么就能偏心至此! 白玉欣心里堵得慌,极度嫉妒之下,让她也顾不上什么同气连枝福祸相依,看着白慎晚的裙摆惊讶出声。 “咦?妹妹,你这衣服上绣的是牡丹,牡丹是百花之王,是皇后娘娘才配的花,你将这花绣在衣服上,岂不是冒犯了娘娘?” 白玉欣话音落下,宴会气氛顿时一僵,皇后亦淡了笑容,微微蹙眉看向白慎晚,等着她的回答。 只见白慎晚不慌不忙地对着上位面露不悦的皇后行礼,而后笑得温柔。 “皇后娘娘乃是九天之凤,母仪天下,臣女蒲柳之姿,自然只能做一株花草,无法与金凤相比。” 转眸看向白玉欣,白慎晚挑眉:“姐姐这话倒是抬举我了。” 这话一出,既巧妙化解了尴尬,又讨了皇后的欢心。 皇后转怒为喜,神色喜悦道:“白家小姐真是嘴甜。” 没能让白慎晚出丑,反而还让她得了上位者的喜爱,白玉欣心中陡然生出为他人平白做了嫁衣的恼怒,恨得攥紧了拳。 第23章 离开无门 宫宴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度过。 结束之后,白慎晚本要随父兄离开,却不想钟贵妃亲自派人到她面前。 内侍看着她,眼中不乏谄媚讨好之意:“白小姐,贵妃娘娘有令,让奴才送您回去,另外,这是给您的礼物,请您收下。” 下人的态度就是主人的态度。 他能如此,足可见钟贵妃对她有多重视。 白慎晚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就入了钟贵妃的眼,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后宫本就尔虞我诈,膝下有子的皇妃争斗起来更是狠厉。若和谁亲近一些,落入皇帝眼中,便有结党之嫌。 更何况白家这样有权有势军功赫赫的家族。 上辈子的前车之鉴让白慎晚慎重许多,垂眸思考该如何做出疏远又不失礼貌的行为将这人拂了。 白慎晚心有顾虑,而旁边的白玉欣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看着内侍呈上来的珐琅檀木箱子,眼底透出一股灼热的艳羡来。 贵妃娘娘可真是大方。 一想到这是给白慎晚的,白玉欣便恨恨地咬了牙。 而内侍见白慎晚态度平平,表情有些讶异。 贵妃娘娘的恩赏不谓不珍贵,这位白家小姐却如此淡定,到底是将军嫡女,想来对这些宝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不像她旁边那个。 瞥了白玉欣一眼,内侍心里不无嫌弃。 身为钟贵妃身边的人,他能看出自家主子对这个丫头不怎么喜欢,眼下从她表现看来,钟贵妃倒不是平白厌恶。 此刻的白玉欣,眼里的贪意都要溢出来了,还自以为收敛得很好,岂不知内侍是过来人,她这点小伎俩怎么瞒得住这个人精。 一个小家子气的丫头,怪不得只是将军府的养女,哪比得上将军府独女风姿绰约。 很是嫌弃地暗暗吐槽一句后,内侍生怕白慎晚不心动,不能领会到钟贵妃的好意,特意打开了箱子。 “天哪!好漂亮的翡翠钗!” 不等白慎晚开口,白玉欣先惊呼出声。 箱子里的珠宝琳琅满目,而最为夺目的便是一支足有十寸长,由整块翡翠制成的长钗,正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上品。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百蝶簪,搭配上内侍的解说声:“这簪子用的是上好的东珠,圆润细腻,白小姐。这可是京城里买不到的好东西。” “还有这,这香膏是波斯国的贡品,皇上赐给娘娘的,娘娘看重白小姐,这才转赠给你。” 内侍说话三句不离钟贵妃,势必将她的恩德表达得淋漓尽致。 旁边的白玉欣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这些东西应本该是她的。 要不是白慎晚抢了她的风头,她怎会落得一个只能旁观的地步? 白玉欣目光一刻也没从这些奇珍异宝上离开,而白慎晚却只想着拒绝,委婉道:“这太贵重了,臣女承受不起,还请公公收回去。” 内侍见她拒绝,嘴角的笑容耷拉了下来:“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既是贵妃娘娘的恩赐,白小姐收着就是。” 白慎晚左右为难,直到旁边的白老将军开口,才勉强收下。 将箱子递出去后,内侍又扬起笑容,一路亲亲热热地将她送出了内宫门。 可回去后,他转头就打起了小报告。 “娘娘不知,那白慎晚有多不知好歹,娘娘赏赐的东西,她竟还想要推辞,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得的宝贝呢!” 钟贵妃位于高座,闻言并不生气,一边把玩涂着蔻丹的手指,一边淡然一笑:“她这身份,自然有拒绝的底气。” “白老将军唯一的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谁拿捏了她,不就相当于拿捏了白老将军,她这样的背景,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要得,一盒珠宝有什么好重视的。” 见内侍还面露愤愤,钟贵妃眉头一皱:“行了,你下去,记住,万不可在背后嚼舌根,要是再遇到白慎晚,宫里上上下下谁也不准得罪她。” 钟贵妃嘴角噙着笑,说到最后,一字一句中充满了慎重和警告。 内侍打了个颤,忙战战兢兢应下。 另一边,白慎晚已走到外庭,又走了一段路后,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清扬悦耳,扣人心扉。 白慎晚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亭内站着一位身着青衣锦袍的男子,正对月吹箫,其声簌簌动人心弦,令白慎晚不知不觉沉浸在了乐曲之中。 美人,美景,美乐。 实在很难让人离开。 箫声停,白慎晚还一时未回过神来。 待眼前的男子转身后,她才反应过来,眸光微凝。 眼前这人,竟是四皇子江褚。 从惊讶中挣脱之后,白慎晚屈膝行礼:“臣女见过四皇子。” “嘘。” 眼前人不仅没端着架子,反而将手指竖到唇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此处并非宫宴,白小姐无须客气。” 白慎晚轻轻勾了勾嘴角。 碰上江褚实属意外,她虽然不想和皇家的人扯上联系,可江褚的态度倒令她颇为欣赏,加上前世这人性子也还算不错,心中便生起几分攀谈的心思。 “四皇子在音律上颇有造诣,刚才那一支不知是何曲子,我听过些箫曲,却未曾听过刚才那般的,还请赐教。” 听着白慎晚饶有兴致的询问,江褚谦虚地笑笑,温声道:“实不相瞒,刚才那一首是我有感而发,不是什么名曲。” 白慎晚不免诧异。 没想到四皇子竟如此有天赋。 两人都对音律感兴趣,江褚又是在这上面极具慧根的人,因此两人聊得十分投缘,相谈甚欢,以至于一点没发现,在不远处的树后,有一道锐利的眼神,正紧紧锁定在他们身上。 看着白慎晚脸上的笑靥,江妄行眸光已然阴沉如水。 和老四就聊得那么开心? 心中的不快越来越浓最后突然涌出一股冲动,江妄行快步上前,冷声打断了他们。 “白小姐,孤有话要跟你说,四弟,借一步。” 太子身份压着,江褚倒也没那么不识相,笑了笑以后告辞离开。 看着江褚远去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眉头紧锁的少年,白慎晚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她自认和江妄没什么话好说的。如果他找她真有什么事的话,那也只是白玉欣了。 这人一定是来找她要人的。 呵,还真是迫切。 想到这,白慎晚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烦躁,说话也不客气。 “殿下若想找人说话,还是去找白玉欣比较好,不过带她走是不可能的,你也不用和我商量,这事没门。” 第24章 就这么烦 闻言,江妄行眉头拧得更深。 这姑娘在发什么神经?好端端地扯到白玉欣身上作甚? 直觉她是误会了什么,江妄行上前一步,沉声道:“你误会了,孤来找你跟旁人无关,想见的只有你而已。” 低沉的声线,配上颇认真的语气,听得白慎晚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抬眸对上江妄行那双深邃的眼,白慎晚莫名地有点赧然,忙转过脸去。 江妄行今天莫不是喝多了,说这些惹人遐思的话做什么? 害得她差点又想起曾经那个温柔如水的少年,差一步就要再掉进陷阱。 暗暗掐了一下手心,传来的疼痛让白慎晚平复了思绪。 她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为情疯魔的白氏皇后,再不会这样的话上当。 深吸一口气,白慎晚彻底冷静下来,凝眸望着江妄行,声音冷冽。 “殿下不必装模作样,有什么话就直说。” 顿了一下,白慎晚蹙了眉,表情透出几分不耐烦:“我还急着回去,没有时间跟殿下多耗。” 少女精致姣好的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漠然,令江妄行心底烦躁更深,忽然上前一把扣住了白慎晚的手腕。 “怎么,就这么烦?” 他的力气有些大,仿佛要硬生生捏碎她的手骨。 眼底冷意深了些,白慎晚使劲挣扎却不得,当即冷声呵斥:“放手。” 江妄行咬字清晰:“不放,又如何?” 微微诧异的抬眸,只见江妄行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带着恼怒,薄唇紧抿眉头成结,这幅样子,活像是丈夫捉奸到了出轨的妻子一样。 等等。 白慎晚眸光一动,心里随即生出难言的懊恼。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是江妄行无缘无故发疯而已,怎么把她也感染了。 心底暗骂一句后,白慎晚盯着江妄行那双凤目,沉声反问:“太子殿下是想落个强掳官家贵女的罪名吗?” 她的威胁并没有让江妄行退步,不仅不放,力道反而大了些。 “对上我就这么不耐烦,我看你对别的男人不是开心得很吗?” 说话的同时,江妄行手上使劲,将白慎晚往他那里带,后者则是面露愕然,一时忘了反抗? 白慎晚的确微微失神。 她怎么从江妄行这几句话里听到了几丝醋意? 不对,一定是她想多了。 江妄行怎么会因为她吃醋,天塌下来也不可能! 理智回笼,见江妄行一副霸道蛮横的模样,白慎晚也不惯着他,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毫不否认。 “没错,对你,我就是不耐烦。” 白慎晚语气冷如玉碎,清亮澄澈的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我就是不想跟你单独待在一起,光是听到你的名字我就厌恶不已。” “太子殿下,还要让我说下去吗?” 江妄行目光阴沉:“白慎晚,你好大的胆子。” 盯着他眸中的刀剑,白慎晚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殿下是觉得所有女人都应该对你投怀送抱是吗,可惜了,我偏偏不是那样的人。” 论阴阳怪气,如今的白慎晚不输任何人。 上辈子她是如何被人嫌弃到泥里,这一世,她就用同样的方式怼回去。 她的态度,何尝不是上一世江妄行的态度。 早该这样了。 对一个永远捂不暖的人,那就把人踢得要多远就有多远! “你!” 江妄行当真动了怒,眼尾都泛起了淡淡的绯色。 他知道这少女向来胆大包天,不把他放在眼里,可真听她一句又一句地讽刺,他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情绪逐渐暴戾,让江妄行眸色愈发暗沉,心里隐隐有了摧毁什么的冲动。 白慎晚观他神色,心中暗道不妙,刚想趁着他愤怒失神的功夫去挣扎,结果下一秒就被他拉进一条漆黑的小道。 毫无防备地,她撞进了他怀里。 “你干什么!” 白慎晚惊呼出声,下意识要挣扎,江妄行却压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压。 “别动。” 感觉到耳边吹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上,白慎晚听到少年低沉的嗓音响起,如古琴嗡鸣。 “巡夜的人过来了,这么晚了,你也不想惹人误会清誉不保?” 听着江妄行的威胁,白慎晚冷笑出声:“若不是殿下你拦着,我这会儿早就到家了,又何至于此。” 话虽这么说,白慎晚还是安静下来。 宫中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发现她和太子在一起,消息传出去,将军府定要招来诸多猜测。 想到这,白慎晚不再挣扎,乖顺地靠在江妄行怀中。 而眼下,她才意识到二人靠得极近,周围又安静,以至于一切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扑通,扑通。” 夜色中,白慎晚听到江妄行坚硬的胸膛口传出的不稳的心跳声,仿佛鹿跳鼓擂,失了节奏。 听着听着,她的竟也乱了。 抿了抿唇,察觉到巡查的人即将经过,白慎晚忙低下头,就着江妄行揽她的动作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 鼻尖是清洌的香气,一如往昔。 而少年此刻安静无话,只紧紧地搂着她,完全一副维护的姿态。 直到巡夜护卫的脚步声远去,江妄行这才低头,恰好与抬起头的白慎晚目光相撞。 周围明明已经暗下来,可两人依旧能从对方眸中看出光亮,不禁微微失神。 太近了。 白慎晚思绪有些混乱地想。 这人的呼吸都吐到了她的额头上,带着一点湿润的酒味儿,而他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眸映着月色,内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像是笼了一层雾,让她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白慎晚才反应过来两人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心弦一紧,连忙将人推开。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江妄行猝不及防向后退去,差点摔倒,刚站稳,就听到白慎晚那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 “别碰我!” 白慎晚语气凌厉,不掩恼怒,听得江妄行怔了怔。 努力平复呼吸,白慎晚后退一步,面无表情道:“今夜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你我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比较好。” 丢下这一句后,白慎晚转身离开,只剩江妄行望着她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 如此恼怒,是因为他打扰了她和江褚么? 真是讽刺。 第25章 千金难求 从皇宫出来后,白慎晚马不停蹄地回到府上。 铜镜前烛火摇曳晕出暖黄的光,白慎晚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有些魂不守舍的自己,纤白的手指抚上带点微红的脸颊。 那里仍残留未褪的热度。令她脑海里不禁又浮现了那一幕。 男人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带一点木质的清洌气息充斥在整个鼻间,那始终护着自己的手修长如玉,以及对视间那专注认真的目光…… 打住! 白慎晚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清醒一点,不能再想了。 不过是抱了一下而已,她和他,注定已经是过去式,今夜的接触不过是一场意外,以后不会再有。 白慎晚垂下眼眸,清澈的双眸里染上了几许暗色,语气中染上几分自省的味道。 “白慎晚,你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默念数遍后,白慎晚终于平复了心绪,在春夏的服侍下洗漱上了床,合目入睡。 只是梦中,还有一袭玉白的衣角。 翌日。 白慎晚醒来不久,便听外面响起躁动的声音,询问春夏后才得知,是宫里又来了人。 “小姐您得快些,人已经在等着了。” 被春夏催促着打理好,白慎晚出了房间去见客,她到时,白家的大部分女眷都已经齐了。 扫一眼那已有两面之缘的内侍,白慎晚走过去,停在白玉欣身边。 许是想着在内侍面前长脸,白玉欣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豆蔻粉色曳地裙格外娇俏,飞仙髻上缀着长长的流苏红玉步摇,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满堂的女眷也比不上她一人花枝招展。 打的什么算盘一目了然。 白慎晚在心中不屑嗤笑,对她花蝴蝶一般的装扮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过去。 白玉欣本来还对自己接旨的打扮满意,毕竟人群中属她最为亮眼 可后来的白慎晚不过一袭素衣,头发略略挽了个云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没了昔日的盛装,反而清新素雅,别有一番风姿,衬得本就精致的五官格外清丽脱俗。 竟把在场众人都比了下去。 而白玉欣这装扮在衬托之下,就显出几分俗气。 看着白慎晚姣好的侧脸,白玉欣不禁捏紧了绣帕。 该死。 见人到得差不多了,宫里内侍开始发话,白玉欣见状自知眼下没法找白慎晚麻烦,只能乖乖听旨。 白慎晚粗略一听,大抵是钟贵妃派内侍又说了一大堆花团锦簇的好话,伴着一些布料,嘉奖出色之人。 随后,内侍一拍手,便有一批又一批布料被人抬了上来。 白府女眷也并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可是看着这些精美的布料,也不禁为钟贵妃的大手笔感到惊诧。 “这苏绣精美至极,乃我平生罕见,而且这布料,莫不是那一寸丝一寸金的缂丝?” “是啊,这缂丝千金难求,布料轻薄透气,平日里做一把扇子已经是价值连城,若是制成衣裳穿在身上,该是何等的奢华。” “绫罗绸缎,这四大顶级的布料都到齐了,贵妃娘娘可真是好手笔。” 饶是心性淡薄,听着白家女眷的惊呼,白慎晚对于钟贵妃此举也惊讶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 毕竟她被父亲哥哥捧在手心里,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这些虽然珍贵,但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些平常物价。 但见这些嫂嫂们如此激动,白慎晚难得生起了一丝赧然。 看来父亲和哥哥对比其他人,对自己确实太好了些啊。 白慎晚这厢腹诽着,而白玉欣听完没事的话后,脸上的喜色已然掩饰不住。 出色之人。 那说的不就是她吗? 她可是救了太子殿下,在场所有人之中,还能有谁比她更为出色? 贵妃娘娘分明就是赏赐给她的! 一颗心又惊又喜的同时,白玉欣也长长舒了口气。 原本还以为在贵妃面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会被白慎晚这个贱人抢了风头,如今看来并不是,娘娘还是记得她的。 不然又为何特意送来了价值千金的布料呢? 白玉欣心中欣喜异常,待谢恩后,她迫不及待地抢先一步夺下了最好的那批布料,眼神急切到像是怕被人夺走似的。 抢下后,她轻轻抚摸着料子,态度自然,仿佛已经将这些视为囊中之物,作为主人把玩心爱的物件模样。 一边抚摸着,一边还不忘得意地往白慎晚那儿瞥了一眼,故意炫耀说:“妹妹不妨也来看一下,这可都是些好料子,可是贵妃娘娘特意赏我的。” 白玉欣刻意加重了特意两个字,向白慎晚展示自己的恩宠,然而后者却不为所动,面上一片淡然,全然没有她想要看到的羡慕嫉妒之态。 白玉欣心中不免气恼,音量不禁又拔高了一层,这一次,带上了些许攻击性。 “妹妹用惯了好东西,但还没用过从宫里来的,不过妹妹也不用羡慕,若是喜欢,可以来挑上一匹,姐姐会大方送给你的。” 对于白玉欣的阴阳怪气,白慎晚懒得奉陪,漠然道:“不用了,有些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我觉得比起衣裳,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 说完,白慎晚没再看她,转过身径直离开。 白玉欣被这淡定的态度气得有些嘴歪,不想承认白慎晚这是不在意,只觉得她这是嫉妒,于是冲着她的背影故意大声宣扬。 “这可是娘娘的赏赐,谁都不能怠慢!赶紧拿回去给我制一身衣裳,明天一早我就要穿上,这样才能不辜负娘娘的美意!” 白玉欣一心想炫耀给白慎晚看,对于衣衫的要求也高了些,以至于次日没收到成品时,着实大发了一通脾气。 想白玉欣在府上向来以温柔体贴示人,如今却第不顾风度,又是撒泼,又是打人的闹了一通,把所有相关的下人都打了一顿,是极其不讲理。 春夏的小姐妹元桃也在被打的人中,顶着一张扇红的脸跑过来私下和春夏诉苦,却不想又被白玉欣撞了个正着。 亲耳听到元桃的控诉,再看到她倾诉的对象正是她最为痛恨的白慎晚的贴身侍女,白玉欣登时气红了脸,一边拿着元桃,一边又给了春夏一巴掌。 “一群贱丫头,真是放肆!” 存着报私仇的心思,白玉欣下手格外狠,将对白慎晚的怨恨都发泄在了春夏的身上。 春夏仗义,为了保护元桃,挨了好几下,若不是白松及时出现阻止又劝解了好一通,白玉欣怕不是都要去动用私刑了。 见二哥出现,还一心袒护白慎晚的人,白玉欣虽有不甘,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此事揭过。 第26章 既往不咎 当春夏回到院子时,已经离当值时间过去许久了。 为了不让小姐知道,春夏特意放轻了脚步回房,然而她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只见白慎晚一身素衣,慵懒地靠在她的椅子上,手上捧着一卷书,听见她的动静,目光淡淡地瞥了过来。 合上书,白慎晚语气平静:“总算是见到人影了。” 闻言,春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告罪:“奴婢该死,误了时辰,请小姐责罚。” 白慎晚看她自责紧张的样子,面色平淡,施施然道:“起来,你在我身边伺候多年,你的性格我最是清楚,你不是那种无故旷工的人,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 春夏嗫嚅了一下,视线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白慎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慎晚等得有点不耐,眉头微蹙地上前,垂眸看去,仅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你的脸……” 伸手捏住了春夏的下巴,白慎晚看着春夏脸上的红肿,眉心拧得更紧。 春夏慌忙想掩饰,却因为白慎晚霸道的动作没能躲开,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双淡漠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涌动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暗流,松了手,白慎晚一字一顿。 “谁干的?” 春夏不敢隐瞒,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 白慎晚听完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春夏跟她这么久,自然明白。 白慎晚这是生气了。 袖子下的手微微收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白慎晚神色里透出了一抹玩味狡黠,对着春夏招了招手。 “来。” 春夏忙侧耳听过去。 白慎晚声音压得颇低,细细讲主意道来。等听完后,春夏不禁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难掩震惊新奇。 “小姐,真的可以吗?” 白慎晚答得笃定:“就照我说的做。” 见她态度坚定,春夏不再犹豫,转身出门,找到了负责给白玉欣送新衣的小丫鬟,一通威逼利诱之后,把人带到了自家院子来。 看到白慎晚,小丫头瞬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 这满府里谁不知道,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这位嫡小姐。 心里有畏惧,小丫头自然不敢反抗,眼睁睁看着白慎晚在给白玉欣新制的华服里放进去一只毒蝎,也不敢说什么。 挥挥手示意小丫头把衣服送过去,白慎晚跟在后面,让春夏也跟了过来。 与此同时,白玉欣正在房间里对镜自怜,看到小丫头将华服送来,眼睛一亮。 白玉欣迫不及待地想要穿上去炫耀,哪里顾得上仔细检查,接过以后便开始更衣。 穿戴好后,白玉欣又特意将最昂贵的首饰佩戴上,随后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脸陶醉,看得暗处的白慎晚和春夏一阵恶寒。 也真是够不要脸。 屋内,白玉欣在铜镜前又是转圈,又是挥舞袖子,还时不时摆上一个风情万种的姿态,对着镜子嫣然一笑,翘着兰花指凑近自己的脸做出戏曲一样的手势,眉目含情,分外娇媚。 然后,她说出了句差点让白慎晚绷不住表情的话。 “见过太子妃娘娘。” “平身。” 一通自导自演后,白玉欣神情愈发陶醉,扬声道:“呵,太子妃,这才适合我的身份,这一身只有我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白慎晚哪配穿这么好的东西。” 暗处,白慎晚听得眸光冰冷。 白玉欣这算是吐露心声了。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如此自恋的样子,脑中的幻想显示出来让她尴尬到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春夏也看不下去,皱眉道:“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谁说不是呢。” 白慎晚应一句,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嘴角微勾出一抹戏谑笑意。 “好戏要开场了。” 果然,白慎晚话音落下不久,屋里就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有蝎子!蝎子咬了我一口,来人啊,快来人啊!” 白玉欣当真是吓懵了,她正美滋滋地对镜陶醉,谁能想到衣袖中忽然钻出一只蝎子对着她就咬了一口? 疼痛和惊吓让白玉欣再也顾不上臭美,惊声尖叫起来,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狼狈。 白慎晚好整以暇地听着,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春夏姗姗过去。 一见到她,白玉欣顿时瞪大了眼睛:“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白慎晚,你好狠的心,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慎晚却答非所问:“这些蝎子可都是有毒的,平常人咬上一口,不出三刻就会毙命。” 白玉欣听了吓得面如土色,仓惶道:“什么?不,我是你姐姐呀,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是死了,你也讨不了好的!妹妹,你要什么你说就是,你是不是想要这些布料?求求你给我解药。” 白玉欣生怕自己殒命,情急之下干脆跪地求饶,再也没了方才得意轻狂的模样。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白慎晚眼神分外漠然,慢条斯理地开口:“布料什么的我看不上,只不过你得罪了春夏,我这人又向来护短,只要你向她道歉,那我便既往不咎。” 要和春夏道歉? 白玉欣一百个不乐意。 她是主子,怎么可以和卑贱的侍女低头! 可是蝎子的毒已经发作,伤口处又疼又痒,让白玉欣浑身都难受得不行,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咬了咬牙对着春夏站的方向厉声道—— “对不起,我错了!” 春夏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又听白玉欣哀声求饶几遍后,白慎晚这才大发慈悲给了她解药。 不过,是效果最差的那种。 扫一眼白玉欣急不可耐吞下解药的狼狈模样,白慎晚冷笑出声,带着春夏离开。 回到院子后,看着面露崇拜的春夏,白慎晚示意她过来,又补贴了一剂药粉。 “这是我亲自调的,防止白玉欣再找你麻烦。而且这药粉还可以防治很多毒虫,贴身收着有好处。” 被白慎晚带着出了气,又收到她亲自调制的药粉,春夏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连忙跪下去磕了个响头。 “奴婢多谢小姐!” 第27章 姐妹一场 这一小包药粉在春夏眼中,如黄金一般珍贵。对着白慎晚磕头谢恩后,她便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到荷包最深处,又轻轻拍了拍。 小姐给的东西,她要好好装着才是,不能随便用。 抱着这样的心思,春夏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将白慎晚送出房间后,心情还是欣喜的。 而另一边,白玉欣忍着疼上完药后,抬眸看着在一旁候着的侍女杜鹃,转了转眼珠后对她招了招手。 “杜鹃,你来。” 闻言,杜鹃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点不安,却不敢违逆主子,走上前去。 “站那么远干什么,怕主子吃了你吗,侧耳过来!” 见她战战兢兢,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白玉欣怒了,大声吼了一句。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白家伏低做小这么些年,如今又受了委屈,不向下人发泄出来,还让她憋着不成。 “奴婢知错。” 杜鹃吓了一跳连忙告罪,随后胆战心惊侧过去。 白玉欣以手掩唇,凑到杜鹃细语片刻。 只见杜鹃听后,脸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在白玉欣阴狠的目光下,她欲哭无泪地说:“小,小姐,若是这是被人发现了……” 话未说完,就被白玉欣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不会有人知道,春夏每晚都会到那里打水,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怎么就会怀疑到你头上,再说,如今本就多虫蚁,你就算把毒虫放进去,也不会有任何人起疑。” 白玉欣考虑到方方面面,绝不容许失败,见杜鹃还是不敢,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语露威胁。 “当然,你若是不愿,本小姐不介意让你尝尝反抗本小姐的后果!” 白玉欣的眼神过于狠毒,杜鹃仅仅只是对上,就打了个深深的寒颤。 她当然不敢违逆她。 她清楚,白玉欣表面上看着温和善良,实际心狠手辣,全然不将她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 比起事情发现后会被白家处置,她更害怕被白玉欣惦记上暗无天日的折磨。 因此,杜鹃瑟瑟发抖地应下了,趁着一个没人的时辰,将毒粉下在了春夏惯用打水的地方。 春夏毫无所觉,白慎晚给她的药粉包又被她好生放进了房间里,自然就被钻了空子。 年轻的小丫头和往常一样来到井边打了水要离开,手上却忽然一痛,下意识抬起手,定睛一看,是个小虫子,很快就跑了。 被咬过的伤口处带来微微的痒和疼,春夏伸手抓了抓,以为只是被蚊子咬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转头把这事抛到脑后。 直到第二天,春夏在服侍白慎晚的时候一直昏昏欲睡,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她试图恢复清明,却怎么都没用。 最后彻底失去意识,一头栽了下去。 “春夏,春夏!” 白慎晚大吃一惊连忙去扶人,同时手指探上她的脉搏。 幸好,还有心跳。 将春夏送到床上躺着,经过仔细检查过后,白慎晚得出结论。 春夏晕倒是因为中毒。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心里虽有不解,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医治春夏,万幸这毒并不算凶猛,对她来说不算棘手。 白慎晚很快为春夏解了毒,又熬了药给她喂下去。等到傍晚,春夏悠悠转醒,身体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小姐,我这是怎么了?” 白慎晚坐在她旁边,神情严肃地告知详情:“春夏,你是被下毒了。你仔细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听到自己中毒,春夏先是面露震惊,随即按照白慎晚的提醒仔细思索起来。 可想了一通,吃喝与日常无异又是跟大家一起的,不可能只有自己中招。 至于什么异常的? 春夏忽然想到一点,惊道:“对了,今日我打井水时突然被虫子蛰了一下,小姐,你看,伤口还在这里,我以为是蚊子没多想。” “而且,我昨天还看到杜鹃在我打水的地方鬼鬼祟祟地不知干了些什么。” 白慎晚眉头微蹙,将春夏的伤口检查一番,发现上面的毒素与春夏所中之毒一致。 再加上春夏提供的线索…… 白慎晚眸中冷芒闪过。 白玉欣真是死性不改。 看着春夏苍白的脸色,白慎晚紧了紧拳头,沉声叮嘱:“春夏,你好生休息不要出门,我出去一趟,替你报仇。” 春夏眼泛感动地点了点头。 换了一身简洁的服饰,白慎晚出了府,在路上还顺便将春夏中毒,自己无法解毒的事情散布给碰到的丫鬟。 不出她所料,消息放出去还不到一刻钟,就传到了白玉欣耳中。 听完丫鬟的汇报,白玉欣顿时面露喜色,忍不住大笑出声。 “白慎晚,你也有今天!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这次我可是买了毒性最强的虫,你和那个贱丫头就好好享受!” 白玉欣一边说一边笑,一想到春夏受毒虫侵蚀之苦而白慎晚没有办法,脸上的神色便流露出几分扭曲的疯狂。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白玉欣又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带了一批人从后门出去。 另一边,白慎晚出府之后根本没去找什么药房,而是故意慢吞吞地在一些偏僻小巷里走着。 没过多久,身后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白慎晚回头,只见白玉欣带着几十人向她冲来,脸上表情很是跋扈。 见状,白慎晚眨眨眼,她装作什么都不懂一脸不解地询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欣双手抱胸,极致的愉悦让她连藏也不愿藏了,冷笑道:“白慎晚,你家那个小丫头中毒了,你是出来找大夫为她解毒?” 闻言,白慎晚眼里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快意,面上却故作震惊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白玉欣脸上笑容越发浓烈,微抬下颌好整以暇地开口:“我不仅知道,而且还有解药,只要你跪地向我求情,念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帮你这个忙。” 第28章 亲自出马 闻言,白慎晚眉头微蹙,做出为难的样子:“这……” 白玉欣神情愈发得意,嚣张道:“白慎晚,我知道你对春夏一向很好。你也不想春夏一个豆蔻少女因为毒虫浑身腐烂死在床上?” 分明是娇艳的少女,说话时眉梢眼角却尽是恶意。 “若你想要解药,就向我下跪。” “跪啊,白慎晚,前些日子你让我下跪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怎么轮到你自己,就如此怯懦了?” 看着白玉欣跋扈的神态,白慎晚眸光一转,假装认怂:“姐姐,我知道错了,希望你能够把解药给我。”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白玉欣,而后突然抓住她的袖子。 表面上,白慎晚是低眉顺眼的模样,然而手上却已经趁白玉欣不备,将毒虫下在了她身上。 白玉欣果然没有察觉,只以为白慎晚是真的向她屈服,脸上表情愈发得意。 “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你要是早不和我作对,不就不用这样摇尾乞怜了?” 拍了拍白慎晚的脸,白玉欣还颇为感慨,自认恩厚地吐出几句。 白慎晚红唇微勾,眼中冷意尽显。 是吗? 要是真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辈子她也不会惨死,不会因为眼前这个人的陷害落得满门抄斩,含恨而终。 上辈子落得那样的下场,她怎么还会相信她的鬼话? 目的已达成,白慎晚也懒得再演戏,语气多了几分敷衍:“姐姐,这下你可以把解药给我了。” 没看到白慎晚下跪,白玉欣其实并不满足,但她也知道不能逼太紧。 毕竟,中毒的只是个丫鬟,又不是白慎晚本身。 白慎晚从前就是高人一等的性子,怎么会轻易向人低头,还是为了一个卑贱的丫鬟。 能让她向自己服软求情已经很不错了。 白玉欣因为扳回这一局,心情好了许多,于是施舍一般把解药丢给了白慎晚,居高临下地笑道:“妹妹如此情真意切,我也不好再为你,拿着,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再有下一次,后果可不会这么简单。” 说完,白玉欣带着仆人趾高气昂地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白慎晚嘴角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一双凤眸中冷意幽幽,格外慑人。 下一次,还不知道是谁教训谁。 想到之后的“盛景”,白慎晚不由得心生愉悦,以手弯唇才没让自己笑得太开怀。 少女勉强忍笑的模样落在暗处的江妄行眼里,就成了受尽欺辱偷偷抹泪的模样 再加上之前他亲眼目睹姐妹对峙,看着白玉欣得意洋洋地离开,这更让他确信白慎晚是落了下风,受了委屈。 一想到素来高傲的白家嫡女也会有在暗处偷偷落泪的时候,江妄行心里没来由地堵了下。 可当他从阴影中走出来到白慎晚面前时,开口就又成了语气不善的嘲讽:“怎么,白大小姐这是被人欺负了,偷偷抹眼泪呢?” “你之前不是很嚣张吗?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白慎晚闻声抬眸,看着面前长身玉立面容清俊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怎么会在这里? 惊讶仅仅维持一瞬便散去,对于江妄行的嘲讽,白慎晚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我的事就不劳输家过问了,殿下屡屡败在我手上,怕是气急了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 江妄行被她说得一噎。 这该死的丫头,永远那么伶牙俐齿,不留情面。 玉雕一般精致的眉眼染上冷意,江妄行阴恻恻地威胁道:“白慎晚,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权臣之女又如何,迟早会败给天家。” 白慎晚全然无惧地迎上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从容开口:““那可不一定。” “殿下与其操心我,不如关心一下自己,毕竟东宫地基不稳,若是稍有不慎,只怕要摔下这太子宝座!” 到底是重生过一回的,白慎晚怼人时直戳江妄行的痛处,字字锥心。 话音落下,就见江妄行的面色愈发阴沉,几乎是从齿间挤出她的名字,带着阴狠与冷厉。 “白慎晚,你好样的。” 心里气得不行,却有另一道声音告诉他—— 眼下,他根本无法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江妄行怒火中烧,白慎晚却是厌倦了,对着那张恨不得把她吞进去嚼碎了的黑脸,她面无表情,径直转身。 “我乏了,先行回府,殿下自便。” 态度极为嚣张!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江妄行黑着脸,一拳砸在墙壁上,漂亮的凤眼中,涌动着暗沉的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将军府。 回到院子后,白玉欣很是畅快地用了一顿饭,想起白慎晚向自己低头的模样,脸上愉悦更甚。 口中哼着小曲,白玉欣正打算等下沐浴,手臂上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蔓延至全身。 “啊!好疼!” 白玉欣脸色骤变,疼得又哭又叫,又因为痒意一会儿去抓脸,一会儿又去抓手臂,扭得像麻花一样。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侍女们慌忙去扶,可完全没用,白玉欣仿佛疯了一般,对着她们厉喝。 “快去叫大夫啊,你们这群蠢货,快去!” 吼完,白玉欣又开始抓脸。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从敏感的皮肤上划过,便是一道红痕留下,随着白玉欣的动作,她脸上红痕也越来越多,把进来的杜鹃吓得大惊失色,惊呼出声。 好在大夫已经过来,吩咐杜鹃把白玉欣扶稳后开始看诊。 一番检查后,大夫断定结果。 “小姐这是由毒虫蛰咬导致的中毒,只是这虫子少见,毒性猛烈,我一时不能分辨清楚,恐怕要请太医细瞧一瞧,才能确定。” 闻言,白玉欣心里一沉。 请太医,就代表府上其他人也会知道这件事,会将焦点集中在毒虫身上。 若白老将军再派人去查,就能查出她在暗中购买毒虫。 这事绝不能暴露! 看着被挠出血的手臂,白玉欣又有些绝望。 不能请太医,那她怎么办? 脑中飞快思索着应对之策,咬着牙想了许久,白玉欣忽然抓住杜鹃的手,让她去白慎晚的房间查看有没有解药。 杜鹃慌慌忙忙去了,没过一会儿就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回禀:“小姐,我打探过了,这种毒虫并没有解药,若真要有,恐怕也只有大小姐亲自出手才行。” 第29章 痛下毒手 白玉欣情绪焦躁。 思来想去,她取出一只毒虫放在兔子的皮毛间,又让杜鹃将此送给白毅的儿子白晓谷。 白晓谷才五岁,正是新奇爱玩的时候,很快就被兔子吸引了注意,将它抱在怀里玩。 见状,暗处的杜鹃松了口气,压着心虚转身快步离开向白玉欣回禀去了。 不出白玉欣所料,白晓谷果然被兔子皮毛中藏匿的毒虫所咬,他病重的消息也从大房传了出来。 大夫如流水一般进去又出来却想不出应对之策,让白毅夫妻俩急得不行,甚至投了拜帖将宫里的太医也请了过来,可他们也束手无策。 白慎晚赶到白毅的院子时,正好听到大嫂凄厉的哭声,伴着劝慰的人声,里面乱作一团。 心弦一紧,白慎晚连忙挤过人群,除却哭天抹泪的大嫂之外,还看到了守在床沿边,沉默落泪的大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幼子垂危,再刚强的汉子也承受不住。 心里微疼,白慎晚走上前轻声唤了他一声。 见来人是她,白毅抹了把眼角的泪,连笑都扯不出来,语气很是苦涩:“晚晚,你小侄儿他,他……” 说到后面白毅不禁哽咽,再也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旁边的大嫂更是哭到失声。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小人儿,白慎晚眉头微蹙,急忙去探他的脉搏,又好生检查了一番。 当确认结果之后,白慎晚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去。 是虫毒。 而且这毒,她一点也不陌生,毕竟白玉欣才感受过。 是意外吗? 垂眸思索片刻,白慎晚转而看向白毅,宽慰道:“大哥莫伤心,我有办法。” “真的?” 白毅闻言面露惊喜,却又不是很确定,连续问了好几遍:“小,小妹,你真的可以吗?” “白慎晚目光坚定:“可以。” 听到这话,大嫂也凑了过来,握住她的手哀哀恳求道:“晚晚,求你救救晓谷,他是我的命根子啊!” 白家大嫂虽然平日里待她刁蛮了些,可稚子无辜,又看在白毅的情分上,白慎晚没有冷漠对她,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我会治好他的。” 确定毒素出自何处后,白慎晚便开始安排人去找相应的药草,宫中来的太医则成了她的差遣,提供协助。 好在毒虫毒性虽烈且稀有,应对的草药却不难寻,加上有太医的帮助,用来医治白晓谷的药材很快准备齐全。 看着尚未清醒的小侄儿,白慎晚颇为心疼,亲自给他煎药,又制了外敷地给他涂抹,饮食起居也多有关照,那体贴入微的模样让任何人见了都不得不夸一句用心至极。 白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除却感激之外,更多的则是对白慎晚的感慨。 他的这个妹妹,当真是长大了。 眼见白晓谷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白毅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握着白慎晚的肩膀激动到语无伦次。 “晚晚,谢谢你,你真是……” 看着面前双眼含泪的高大男人,白慎晚弯唇笑得无奈又温柔:“一家人,说什么谢呢。” 兄妹俩正说话的功夫,春夏突然从外面进来,急切道:“小姐不好了,有人偷药!” 闻言,白慎晚眸光骤然冷厉,旁边的白毅也变了脸色,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带着家丁冲向药房。 一脚踹开门,白慎晚率先进去,认出那人的身份后厉声喝道:“白玉欣,你在干什么!” 已经被团团围住的白玉欣慌忙回头,见众人都以一种带着质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干脆心一横抬手摘下面纱,露出脸上的疤痕。 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此刻红痕遍布,有的还没有愈合正渗着血丝,这副惨烈的模样着实让众人吃了一惊。 再细看去,大嫂惊呼出声:“我怎么瞧着玉欣这伤跟晓谷身上的抓痕类似?” 闻言,白玉欣捂着脸,对着神情冷峻的白慎晚控诉道:“我脸上的伤,就是拜白慎晚所赐!” 白毅皱了眉头:“玉欣,你乱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 眼中泛着委屈的泪光,白玉欣哽咽道:“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晚晚,竟然让她对我下此狠手,还不给我解药。” “我之所以偷药,就是因为发现晓谷中的毒和我一样,我为了活命,这才迫不得已过来,我也是没办法啊!” 说完,白玉欣双手捂住脸大哭起来。 她脸上的伤痕真真切切,加上这一番控诉,还真让部分白家女眷信以为真,看向白慎晚的目光顿时多出几分怒意。 “白慎晚,玉欣是你的姐姐,你怎能如此恶毒?” “我说你怎么对晓谷贴心照顾,莫不是出于心虚!真是假仁假义!” 女眷们对白慎晚群起而攻之,而白毅和闻讯赶来的几个哥哥却是半点也不信,纷纷护在了白慎晚身前。 “不会的,我相信小妹不是这样的人。”三哥白榆第一个站了出来。 “小妹平日虽有些莽撞,但绝不会做这种事。”五哥白竹更是无条件相信了她。 看着几位兄长袒护的模样,白慎晚心中涌出一股暖流,眼神柔和了些。 然而女眷们对白慎晚本就心有嫉妒,如今看几个男丁无条件相信白慎晚更是愤怒,态度反而更恶劣些。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白毅无奈,只能请来白老将军,让他做一个公正的决定。 白老将军虽偏心亲女儿,却也不能直接判定,干脆将这件事指派给四儿子白杉,让他对此事进行调查。 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许再闹事。 眼看白杉应下,女眷们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敛气焰,暂且不谈。 白杉在外便是以侦查为主,也略懂岐黄之术,很快便查到了证据。 等到第二天,白府众人齐聚正堂,等着听白杉的调查结果。 见人到得差不多了,白杉拊掌一声,家丁便将人证带了上来。 白慎晚不认识对方,看着他的脸微微拧眉,而白玉欣却是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一步。 瞥见她的反应,在场的人心里多少有了点数,白慎晚更是冷冷一笑,装作无意地开口:“姐姐后退做什么?心虚?” “你!” 白玉欣双目圆瞪正欲发作,却见那被白杉带过来的两个人已经伸手指向她,异口同声道:“就是她指使我们去买毒虫的!” 第30章 罪魁祸首 白玉欣面如土色,而众女眷则是纷纷面露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们没想到一心抨击的,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小姑子竟然没罪,反倒是平时温柔善良,亲切体贴的白玉欣,竟然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有些人脚步晃了一下,并不愿意接受现实。 白玉欣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再看着证人,心里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她死死揪住衣襟,脑海里仓惶地想着一切办法试图甩掉这要命的罪名,然而白杉不却给她应对的时间。又甩出一份又一份证据。 “这是白玉欣和掌柜私下的购买合同,以及具体的信息。” “这是他们的银钱交易,商行开出的契票。” “这是毒虫的渠道,从购买方这边搜索出来的。” 一张又一张证据单摆在眼前,任凭白玉欣有七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嘴唇喃喃地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眷们本想替她说几句,然而铁证如山,她们也没法自欺欺人了。 但这还不够。 “砰!” 白慎晚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证人,令其侧身摔倒在地上,手臂划破流出鲜血,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道。 看着自己的帮凶被如此对待,白玉欣察觉出她似乎是在杀鸡儆猴,忍不住心里发虚,下意识后退一步。 白玉欣的反应被白慎晚察觉到了,转眸瞥了她一眼,毫无波澜的眼神看得她心中狂跳不止,不安地咽了一口吐沫。 谁知白慎晚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盯着地上的证人,语气拔高,半是威胁半是不耐。 “自己说,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我心情好,说不定你还能少受点苦头。” 证人真是被打怕了,而且也清楚现在的处境自己是逃不了了的,根本不敢耍什么花招,跪在地上半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我说,我都认,是她,一切都是白玉欣指使的,我,我只是听命于她,和她交易而已,我,我真的没有主动害你们府里的丫鬟。” 他虽被吓得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也能让人听得出话里的内容,尤其是听到“丫鬟”两字时,不少人神色一变,更有人追问:“丫鬟是什么意思?你害了哪个丫鬟?” 白玉欣听得脸色苍白,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是,是一个叫春夏的丫鬟……”证人结结巴巴地吐出证言,很是忐忑。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白玉欣身边的杜鹃说,她们要用这毒虫来害一个叫春夏的丫鬟,说那丫鬟不知好歹,她们想要了她的命。” 脸色苍白得很,证人磕磕绊绊地把自己记忆中的内容复述了出来。 话音落下,众人大惊。 春夏是谁?她们自然知道。 白慎晚的贴身丫鬟。 想白玉欣自诩和白慎晚是好姐妹,结果转头就要害她的丫鬟,还是用那么狠毒的方法,只想致一个人于死地。 对白家其他女眷来说,下人冒犯,要么打,要么发卖,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但只要不是重罪,肯定不会致人于死地。 但白玉欣竟那么狠,春夏不过是口头得罪了她,又没对她动手,她就要用毒虫害人性命。 今天是春夏,明天,后天呢? 她手段如此狠辣,会不会下一个人,就在她们之中。 若她们中有人得罪了白玉欣,白玉欣又会怎么做? 凡涉及不到自己的利益都无法让人感同身受,但一旦关乎到自己,女眷们就不能忍耐了,七嘴八舌地开始指责白玉欣。 “白玉欣,你实在太过分了,枉我还当你是我的好妹妹。” “白玉欣,下人不懂事自有规矩惩罚,你怎么能做出戕害别人性命的事情来。” “太可怕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听着众人的指责,白玉欣连连后退最后瘫坐在地上,无法接受地摇着头低声喃喃:“不,不,不是这样的,我……” 像是想到了什么,白玉欣目光一转,便看到白老将军正盯着自己,脸色很是阴沉。 心里咯噔一跳,白玉欣连忙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凑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角,哀声求饶:“父亲,父亲,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一时冲动想给那个小丫鬟一点教训而已,父亲,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白玉欣的模样不谓不凄惨,然而了解真相的白老将军已然暴怒,全然不想再听,猛地挥开了白玉欣的手,也不管她再次跌倒在地,只冷冷地下令:“来人,把她关到地牢里,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闻言,白玉欣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求饶,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在她凄厉的呼喊声中,白府的家丁将她带了下去。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再看向表情淡定如水的白慎晚时,女眷们想起之前的指责,脸上都有些别扭。 白慎晚却不管她们的心思如何,转头继续照顾白晓谷去了。 反正真相大白,其他人作何反应,她不在乎。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白慎晚也一直在照顾白晓谷,对于这个五岁的小侄儿倾尽温柔,一日三次地照料查看。 白晓谷也如众人所期盼那般日渐好转。 然而相处时间长了,白慎晚却发现一丝端倪。 和往常一样给白晓谷喂药时,看着孩童那双水灵灵的眼,白慎晚忽然发现—— 晓谷……似乎长得并不像大哥。 这个念头本来只是一瞬,可越仔细看就越是明显,着实让白慎晚吃了一惊。 由此作为开端,白慎晚她又细细琢磨了其中不对劲的点。 比如,相比于同龄孩子,晓谷的身子实在太弱了,几乎三天两头生病,恢复能力也很差,根本没有遗传到白毅小时壮得跟头牛似的体质。 这症状,看上去像是不足之症。 难道……晓谷没有足月就出生了吗? 白慎晚想不通,也不敢轻易做判断,干脆在下次换药时,问向了身边正在做事的下人。 “你可知道大嫂在怀孕时有没有忌口,晓谷出生的时候可是早产了?” 白慎晚本来只是随口一打听,可下人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一抖,看着她时神色竟有几分闪烁,而且支支吾吾,迟迟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1章 足月出生 此言一出,白玉欣面如土色,而众女眷则是纷纷面露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们没想到一心抨击的,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小姑子竟然没罪,反倒是平时温柔善良,亲切体贴的白玉欣,竟然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有些人脚步晃了一下,并不愿意接受现实。 白玉欣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再看着证人,心里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她死死揪住衣襟,脑海里仓惶地想着一切办法试图甩掉这要命的罪名,然而白杉不却给她应对的时间。又甩出一份又一份证据。 “这是白玉欣和掌柜私下的购买合同,以及具体的信息。” “这是他们的银钱交易,商行开出的契票。” “这是毒虫的渠道,从购买方这边搜索出来的。” 一张又一张证据单摆在眼前,任凭白玉欣有七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嘴唇喃喃地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眷们本想替她说几句,然而铁证如山,她们也没法自欺欺人了。 但这还不够。 “砰!” 白慎晚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证人,令其侧身摔倒在地上,手臂划破流出鲜血,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道。 看着自己的帮凶被如此对待,白玉欣察觉出她似乎是在杀鸡儆猴,忍不住心里发虚,下意识后退一步。 白玉欣这反应被白慎晚察觉到了,转眸瞥了她一眼,毫无波澜的眼神看得她心中狂跳不止,不安地咽了一口吐沫。 谁知白慎晚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盯着地上的证人,语气拔高,半是威胁半是不耐。 “自己说,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我心情好,说不定你还能少受点苦头。” 证人真是被打怕了,而且也清楚现在的处境自己是逃不了了的,根本不敢耍什么花招,跪在地上半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我说,我都认,是她,一切都是白玉欣指使的,我,我只是听命于她,和她交易而已,我,我真的没有主动害你们府里的丫鬟。” 他虽被吓得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也能让人听得出话里的内容,尤其是听到“丫鬟”两字时,不少人神色一变,更有人追问:“丫鬟是什么意思?你害了哪个丫鬟?” 白玉欣听得脸色苍白,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是,是一个叫春夏的丫鬟……”证人结结巴巴地吐出证言,很是忐忑。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白玉欣身边的杜鹃说,她们要用这毒虫来害一个叫春夏的丫鬟,说那丫鬟不知好歹,她们想要了她的命。” 脸色苍白得很,证人磕磕绊绊地把自己记忆中的内容复述了出来。 话音落下,众人大惊。 春夏是谁?她们自然知道。 白慎晚的贴身丫鬟。 想白玉欣自诩和白慎晚是好姐妹,结果转头就要害她的丫鬟,还是用那么狠毒的方法,只想致一个人于死地。 对白家其他女眷来说,下人冒犯,要么打,要么发卖,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但只要不是重罪,肯定不会致人于死地。 但白玉欣竟那么狠,春夏不过是口头得罪了她,又没对她动手,她就要用毒虫害人性命。 今天是春夏,明天,后天呢? 她手段如此狠辣,会不会下一个人,就在她们之中。 若她们中有人得罪了白玉欣,白玉欣又会怎么做? 凡涉及不到自己的利益都无法让人感同身受,但一旦关乎到自己,女眷们就不能忍耐了,七嘴八舌地开始指责白玉欣。 “白玉欣,你实在太过分了,枉我还当你是我的好妹妹。” “白玉欣,下人不懂事自有规矩惩罚,你怎么能做出戕害别人性命的事情来。” “太可怕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听着众人的指责,白玉欣连连后退最后瘫坐在地上,无法接受地摇着头低声喃喃:“不,不,不是这样的,我……” 像是想到了什么,白玉欣目光一转,便看到白老将军正盯着自己,脸色很是阴沉。 心里咯噔一跳,白玉欣连忙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凑过扯住了他的衣角,哀声求饶:“父亲,父亲,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一时冲动想给那个小丫鬟一点教训而已,父亲,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白玉欣的模样不谓不凄惨,然而了解真相的白老将军已然暴怒,全然不想再听,猛地挥开了白玉欣的手,也不管她再次跌倒在地,只冷冷地下令:“来人,把她关到地牢里,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闻言,白玉欣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求饶,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在她凄厉的呼喊声中,白府的家丁将她带了下去。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再看向表情淡定如水的白慎晚时,女眷们想起之前的指责,脸上都有些别扭。 白慎晚却不管她们的心思如何,转头继续照顾白晓谷去了。 反正真相大白,其他人作何反应,她不在乎。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白慎晚也一直在照顾白晓谷,对于这个五岁的小侄儿倾尽温柔,一日三次地照料查看。 白晓谷也如众人所期盼那般日渐好转。 然而相处时间长了,白慎晚却发现一丝端倪。 和往常一样给白晓谷喂药时,看着孩童那双水灵灵的眼,白慎晚忽然发现—— 晓谷……似乎长得并不像大哥。 这个念头本来只是一瞬,可越仔细看就越是明显,着实让白慎晚吃了一惊。 有此作为开端,白慎晚她又细细琢磨了其中不对劲的点。 比如,相比于同龄孩子,晓谷的身子实在太弱了,几乎三天两头生病,恢复能力也很差,根本没有遗传到白毅小时壮得跟头牛似的体质。 这症状,看上去像是不足之症。 难道……晓谷没有足月就出生了吗? 白慎晚想不通,也不敢轻易做判断,干脆在下次换药时,问向了身边正在做事的下人。 “你可知道大嫂在怀孕时有没有忌口,晓谷出生的时候可是早产了?” 白慎晚本来只是随口一打听,可下人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一抖,看着她时神色竟有几分闪烁,而且支支吾吾,迟迟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b\b\b\b\b\b\b\b 第32章 再找机会 白慎晚一见,心中沉了一大半。 看来果然有异,而且这些下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但显然,她们不愿意告诉她。 问不出个所以然,白慎晚挥挥手让人退下了,转头看着病床上的白晓谷,心中难掩忧郁。 结合她所知道的一切,难道说,晓谷的身世真的不对劲? 不,不可能的,大嫂不会是那样的人。 纠结挣扎许久,白慎晚小心翼翼地帮白晓谷盖好了被子,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轻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 眼下家宅尚算和睦,若是深究定起波澜,父兄在家时间本就不多,她不能随便生出事端。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白慎晚眉宇间还是不禁带上一分愁绪,望着白晓谷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又过了几日,白晓谷终于顺利病愈。 看着恢复生机的儿子,白毅欣喜非常,为了庆祝,便带着妻儿和白慎晚,顺便加上清闲的五弟一同去温泉山庄放松。 山庄景色甚美,白晓谷是第一次来,忍不住惊呼出声:“哇,姑姑,这里好美呀,好暖和呀!” 许是因为白慎晚救了白晓谷的缘故,这孩子最近很黏着她,一有机会就靠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 看着白晓谷纯真的笑容,白慎晚也忍不住勾唇,温声细语道:“是啊,听说更里面栽了一些花,能引来蝴蝶,等下姑姑带你去看好吗?” 白晓谷拍着手兴奋地叫好,白慎晚脸上笑容更甚,温柔地抚摸了下他的头发,随即朝大嫂的方向瞥了过去。 却不想一对上她的眼睛,大嫂就飞快转过了头,同时后退一步,好像并不想面对她的样子。 白慎晚见状,眼眸微垂。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大嫂最近,真的一直在避讳她。 原因如何呢? 这厢白慎晚还在思索原因,而另一边,白玉欣待在地牢里,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五天了。 再关下去,她真的要疯了。 正当白玉欣绝望时,进来送饭的杜鹃看到她疲惫的模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老爷也真是狠心,竟能关小姐这么久。” “刚才奴婢来的时候,正见到大少爷一家带着大小姐和五少爷一起出门,听说要去温泉庄子玩,真是不公平。” 杜鹃本是随口感慨,结果白玉欣听到之后气得眼睛都红了,手也忍不住攥紧。 她在这儿天天挨饿受冻,白慎晚那个贱人却过得如此潇洒。 她怎能不气愤委屈。 勉强压下情绪想了想,白玉欣一咬牙,对杜鹃吩咐:“你去请父亲过来,就说我病了。” 杜鹃闻言面露讶异,但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没过一会儿,白老将军便过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些听到消息过来看望的女眷。 见白玉欣装得气若游丝,脸色泛白,白老将军冷硬的面孔不禁有些动容。 说到底,玉欣也是他养了这么久的女儿,他怎可能真这么狠心。 听到动静,白玉欣费力地抬起头,用宛如游丝的声音求道:“父亲,女儿真的知错了,求你饶了我,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害怕。” 看着她泪水涟涟的模样,在场女眷也不禁心生怜悯,纷纷开始劝说白老将军将其放出来。 白老将军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略一犹豫也就同意了,只是还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她一番。 白玉欣急着出去,哪怕心里不耐,面上却一副受教的模样。 等出去后,白玉欣不顾虚弱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让杜鹃去打听江妄行的消息。 整整五天,她一直在惦念他。 若时常不出现在太子身边,他忘了她怎么办? 杜鹃很快给她打听出消息,禀报道:“小姐,听说太子殿下次日要和户部的人一起到商会。” “次日?” 白玉欣一喜,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幸亏我解了禁闭,这可是个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白玉欣有心营造一个浪漫的邂逅,很是焦急地熬到第二天后,便特意换上最喜欢的衣服,又让杜鹃仔仔细细地给她梳了头。 今日的白玉欣一反常态,并未一味追求华丽,而是穿了身烟笼纱的樱粉色裙襦,发际挽得有些松散,带着别致的流苏步摇,两朵粉白色的绢花簪在鬓边,衬得整个人楚楚可怜,娇美动人。 白玉欣对此很是满意,心道这副打扮定能让江妄行垂怜,随即迫不及待来到了江妄行一行人的必经之路等待。 盼啊盼的,直到腿都有些酸了,视线中才出现熟悉的车轿。 转了转眼珠,白玉欣状似不经意地撞了上去,随后“哎呀”一声,娇娇弱弱地倒在地上。 侍卫看得一头雾水。 自己刚才碰到她了吗? “什么声音?” 轿子里传来江妄行沉稳的嗓音,下一秒他掀开轿帘,正看到倒在地上貌似受伤的白玉欣。 一见到他,白玉欣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爬起来向他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还记得臣女吗?” 江妄行点头:“自然。” 说完,他又一扫周围:“看来是下人失察,不小心撞到了玉欣小姐,不知小姐可愿上来,孤可以送你一程。” 江妄行没多想,只觉面前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手下的人不小心撞了她,于情于理也该负起责任来。 白玉欣却以为得到垂怜,面上的欣喜怎么也止不住,故作矜持地犹豫了片刻,赧然同意。 坐进轿子后,白玉欣几次和江妄行搭话,却被他敷衍过去。 身边的姑娘属实有点聒噪,江妄行眉头微蹙,忍不住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却好巧不巧的和对面一同撩开帘的白慎晚目光相撞。 江妄行眸光一凝,再度看去,发现白慎晚确实坐在对面马车里无疑,与她随行的,应当是白家兄弟。 比起江妄行的诧异,白慎晚要平静很多,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和白家兄弟有说有笑。 江妄行见状心头莫名火起,故意扬了声音:“白家的男丁心思当真是粗了些,竟给白小姐备了这样的车马,对于大家小姐来说可谓是寒酸。” 说罢,他又看向身边的人,语气温和:“玉欣小姐,孤没有委屈你?” 见他对白玉欣嘘寒问暖,白慎晚只觉得嘲讽,当即冷声开口:“我们白家奉行简朴,不像殿下一样喜好奢华。再说了,不过是家人出游而已,又不是约会美眷,用得着什么好轿子呢?”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3章 阴阳怪气 清凌凌的嗓音透着说不出的嘲讽,听得江妄行阴沉了眉目。 而车轿旁的亲卫比他更愤怒,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赶人。 “太子出行,你等速速退开让路!” 近日太子颇得帝心手已握权,连带着手下亲卫说话做事都有了些底气,再加之白慎晚的确目无尊卑,这人便想借此机会教训一番。 谁知还未等他凑到车轿前,就见那青珀色的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起,伴着骤然凌厉的风声,一道纤细的身影如蝴蝶般翩然至他身前又离开,像一场旖旎又绚丽的幻梦。 当他回过神时,腰间的佩刀已经出了鞘,刀刃横在他的脖颈,而那乌木的刀柄,则被纤如青葱的手指握着。 诧异地抬眸看去,少女云容月貌,乌珠流转,流溢出的却是冰冷的杀意,让他不禁后背一凉。 手上使劲让刀尖正好抵住亲卫脖颈间搏动的脉搏,白慎晚微微歪头,语调冷漠:“你算什么东西。” 她手多一分力,那锋刃就已经刺入亲卫的皮肉,一点殷红渗出来令对方变了脸色,也不敢回头,只求助一般地喊:“殿下!” 江妄行没反应,一双乌眸直勾勾地盯着白慎晚握刀的手,内里闪过一丝愕然。 东宫亲卫,莫说身手如何,就连腰间佩戴的螭纹青锋刀都有几十斤重,寻常人多拿一会儿便是难事,更遑论夺下再挥舞出去。 可面前的少女握得那样稳,那气定神闲的表情,仿佛手中拿的不是长刀,而是花团扇,端的是优雅从容。 江妄行见过白慎晚与刺客缠斗的模样,而如今的她气场比那夜更甚,令他的心无端颤出异样的悸动来。 深沉了眸光,江妄行并未下轿,而是盯着白慎晚握刀的手,视线慢慢移到那张娇美的面容上,停留片刻,随后冷冷出声。 “白大小姐此举,孤可以理解为,你要当街行刺吗?” 少年太子语调阴鸷,自带上位者压迫。 白慎晚表情没什么波澜,然而白毅白榆却听得变了脸色,二人一起走到轿前,对江妄行解释道:“殿下误会了,晚晚只是一时冲动,并无此心!” 说完,白毅转头看向白慎晚,皱眉斥道:“晚晚,还不快点把刀放下给殿下道歉!” 虽然太子目前势力并不算强,可到底身份摆在那,白慎晚又是实打实伤了东宫亲卫,此事若传到皇帝耳朵里,后果可想而知。 听大哥这么说,白慎晚这才丢了刀,转过头微瞪着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看着江妄行,没有半点赔礼的意思。 少女的目光如刀般尖锐,令江妄行心头无端火起,再度开口时声音更冷:“看来,白大小姐并不打算好好处理此事了。” “让孤想想,车轿挡路,出言冒犯,又持刀伤孤亲卫,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清算起来,也有意思。” 眸中染上三分戾气,江妄行微微歪了头,似笑非笑地问那眉目如画的少女:“官家子女犯错,亲族亦有连坐之责。白大小姐,依你看,孤要如何处置?” 初得帝心的太子,眉宇染怒时气场不输龙椅上那位。 白家兄弟听得脸色难看,而坐在江妄行身边的白玉欣更是慌了神。 听太子这意思,若白慎晚不对此事进行赔礼,他就要针对整个白家? 虽说白家势头如日中天,可江妄行背后是皇家!白慎晚今日的确是以下犯上! 想到这,白玉欣狠狠皱了眉,倾身掀开前面的车帘探出头去对白慎晚怒道:“慎晚!你怎么还不向殿下请罪,你是要害了全家是不是!” 冷冷瞥她一眼,白慎晚没说话,而是转眸看向白家人。 两位哥哥神情焦急,眼中却透出袒护的意味,清楚地告诉她——如果江妄行威逼太甚,那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护住她。 大嫂性子一向如此暂且不提,而白晓谷因为年纪小没见过这种场面,眼下已经快被江妄行那张阴沉的脸给吓哭了。 白慎晚眸光微沉。 今日之事的确是她气上头冲动所为,她可以承担,却不能让兄长也受牵连。 想到这,白慎晚收敛了浑身尖锐的气息,抬眸望向江妄行,压着火气询问:“敢问太子,臣女要如何做,你才能息怒,不再追究。” 这是白慎晚难得的低头。 眸中飞快地掠过一抹快意,江妄行以手撑额,姿态悠闲,语调轻慢:“孤回宫不久,亲卫虽不缺人手,却缺个点香摇风的女侍。” “白大小姐若是想让孤罢休,不如去东宫待三日,如何?” 这是江妄行的激将。 以白慎晚的性子,断不会答应这荒谬的要求,届时他便有新的理由发落,也能让她吃些苦头。 白家两兄弟听完之后脸上已流露出不满与隐怒,江妄行见了更确定面前这小姑娘会愤而拒绝,眼中不禁闪动着狡黠的笑意。 却不想,在听完他的话后,白慎晚脸上并没有露出愤怒,甚至一点波澜也没有。 她只是很平静地看过来,反问道:“就三日吗?” 江妄行点头:“三日,期限一到,孤立刻让你回家。” “可以。” 白慎晚应得干脆:“我答应你,去东宫随侍三日,但也请殿下遵守诺言,在此之后莫再追究,莫牵连将军府。” 平静如水的嗓音,令江妄行险些没绷住情绪,拢在衣袖中的手攥了攥才勉强压制住,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一抹震惊与怀念交织的表情。 眼前的美丽少女,似乎和前世,那真挚热烈缠着他要去东宫服侍的白家小姐,重合了一瞬。 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见白慎晚答应,白毅的脸色很是难看,忙出言劝道:“晚晚莫去,此事……” “此事既然能让我一人处理,就莫要让爹爹为难。” 白慎晚声音轻柔,面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像是安慰:“大哥同爹爹解释一番就好,至于去东宫随侍,我相信,殿下乃真君子,定不会行小人事。” 转眸迎向江妄行的目光,白慎晚挑眉:“殿下,你说呢?” 第34章 便是故意 少女的话隐含一丝挑衅,那双明眸中的光更是意味难明。 江妄行甚是坦然地受了,淡笑道:“当然,不过是些添香研墨的伙计,相信白大小姐做得来。” 闻言,白慎晚再度看向兄长,语气带了宽慰:“放心,三日后我便回来了。” 白家兄弟虽心有不忿,但眼见白慎晚这般安抚,也只能无奈同意。 至于白玉欣,出于私心,她一百个不愿意看白慎晚入东宫,本想出言阻拦,奈何江妄行兴致已经上来,不光让她下去,还让白慎晚与他同乘。 白慎晚神情淡定地接受,提着裙摆上去。 在白家人或是担忧或是愤懑的目光注视下,绣着蟒纹的车轿先是行向商会,待江妄行处理完事情后,便正式入了东宫。 车轿在正门前停稳,江妄行弯腰出来,饶有兴致地等着白慎晚,眼底带着玩味的同时,还有一丝感念。 他不是第一次入东宫了,白慎晚却是。作为她曾经的夫君,他实在很好奇,这被他主动带过来而并非自己求得的少女,在看到这华贵宫阙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纤细白嫩的手伸出来撩开车帘,白慎晚倾身出来,站定之后缓缓抬眸。 红墙琉璃瓦,门前双烈狮。 描龙绘彩的承柱之间牌匾高悬,上书的“东宫”二字在日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白慎晚不禁恍惚。 曾几何时,她提着裙摆,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像只蝴蝶般跑过东宫的正门,对着那长身玉立的少年浅笑盈盈。 从白家嫡小姐到太子妃,东宫是为数不多承载她前世愉悦记忆的地方。 而此刻,心境却大不相同。 见白慎晚望着那牌匾出神,江妄行以为她是被这精美华贵的装潢所惊,心情复杂的同时却没忘出声嘲讽,眼底光色幽暗。 “本以为白小姐平日行事沉稳是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主,却不想,会被东宫景致所慑,真是稀奇。” 这是说她色厉内荏过往举止都是装? 白慎晚回过神,对上江妄行似笑非笑的眼神,微微拧了眉,虽未说话,眼底却清清楚楚地写了一行字。 “如此猜测,当真可笑。” 考虑到是他的地盘,白慎晚没再嚣张,抬步走过正门,语气淡漠:“我虽来东宫随侍,却也有休息的时候。敢问殿下,我住哪里?” 见她很快恢复镇定不说还反将一军,江妄行顿时不爽了,舌尖舔了舔后槽牙让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在白慎晚漠然的注视下开了口。 “主人尚未安顿,臣下又怎能着急?” 慢条斯理地走到寝殿正院,江妄行转身看着不情不愿跟过来的白慎晚,眸中闪动着戏谑的光。 “出去一趟,孤有些罚了。既然白小姐说会好好随侍,那不如,先服侍孤沐浴如何?” 这话一出,白慎晚差点按捺不住拔出身边侍卫的刀捅过去的冲动。 这男人在说什么?! 虽然亲近之事也不是没做过,但在清醒时要对他体贴温柔,白慎晚是一百个不乐意,杵在原地不动冷着脸反问:“不如何,殿下可以给我换个差事吗?” 江妄行微笑:“不行。” 不光不行,这人眼中还明明白白地写着—— 你不做我回头就迁怒白家。 暗暗磨了磨牙,对着江妄行那张宛如玉雕的脸,白慎晚强压下心头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行,只是我还没做过这样的事,若是服侍不周,还请殿下,莫怪。” 听着几乎是从少女齿缝间挤出的最后几个字,江妄行愉悦地弯了眸,说了句“跟上”之后抬脚走向浴房。 白慎晚面色阴沉地跟上。 许是为了补偿,如今的东宫布置比白慎晚印象里的更为华丽,沐浴的地方亦是如此。 雕梁画栋的殿中央是一整个白玉砌成的浴池,黄铜做的蟒头正往外躺着涓涓水流,与水面接触后升腾起缭绕的雾气,裹挟着清冽的香气传入白慎晚鼻中。 无端暧昧。 闭了闭眼,白慎晚看着在雕花屏风前站定并张开手臂的江妄行,佯装不懂:“殿下不是沐浴么,怎的还不下去?” “怎么,白大小姐有穿着衣服沐浴的爱好?” 江妄行冷笑着戳破她的伪装,冲她抬了抬下颌:“过来,替孤更衣。” 忍着把他打一顿的冲动,白慎晚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过去在他身后站定,犹豫许久,才伸出手去。 前世,她总爱缠着他,更衣束发这些事也经常屏退宫人,亲手做与他。 那时的她尚怀一颗纯澈的爱慕之心与江妄行相处也和睦,与之互动时总是情意绵绵。 而此刻,她解他腰带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明明是前世做过许多次的动作,如今却旖旎全无,只剩微妙的诡谲,连耳畔的水声都变了味。 外袍已经脱下,白慎晚顺手搭在旁边屏风上,看着面前挺直的腰背,眸中骤然浮现冷意。 白皙如玉的指间微光闪烁,白慎晚凌厉了眼神,正要对江妄行的后背扎下去,就听到耳畔响起异样风声。 下一秒,一股强劲的力道已经向她袭来! 眉间锐意冷冽,白慎晚侧身后退躲开反手抓了东西对着那黑影扔过去,看见一旁的江妄行神情淡定,声音很冷。 “殿下这是故意的?” 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慎晚与暗卫缠斗,江妄行摇头轻笑:“非也,是白小姐目的太过明显。” 这人真是…… 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感受到对方的攻势愈发凌厉显然是动了杀心,白慎晚也不敢掉以轻心,闪避的同时找机会反击,如画眉眼在交手中愈发冰冷。 浴池水正好,在缭绕的雾气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又分开,上一秒踢碎一个玉瓶,下一秒踹翻一个花架,倒是让场面越来越不可收拾。 风声骤戾。 眸中暗芒飞快掠过,白慎晚足尖轻点飞身迎上那杀气腾腾的人,手腕翻转间,之前用来对付江妄行的毒针已经扎进他的脖颈! 那人闷哼一声,手上力道却不减,趁着白慎晚出手的空档,反手将刀捅进了她的肩膀! \u0003\u0003\u0003 第35章 还敢杀你 剧痛伴随着殷红的血液一起溅出来,疼得白慎晚紧蹙眉头,手上力气却不减,将那毒针又入肉两分。 直到这人身体骤顿倒下去后,白慎晚才后退拉开距离,含着杀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这一看,倒是让她惊讶了一瞬。 倒在地上的青年身体已经因为毒素而开始抽搐,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是压抑着痛苦,与她相撞的目光中显出几分狼一般的狠厉。 竟是江妄行的暗卫行舟。 白慎晚恍惚想起来,前世,行舟以江妄行命令为尊,在她与江妄行因感情纠缠厮杀时,这人也曾帮了不少的忙,让她好几次都落于下风。 想到这,白慎晚眸中光色更冷,顿时觉得那根毒针用给他也不算冤枉。 江妄行却目露不满,走上前沉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忍着肩头的痛楚,白慎晚扫一眼地上挣扎着的行舟,嗓音淡漠:“一点让人无法行动浑身痛痒的毒罢了。” “给他解毒。” 闻言,白慎晚嗤笑一声,微微歪了头迎向江妄行冷意彻骨的眸光,说得讥诮:“殿下莫不是患有眼疾,瞧不见我肩头这血淋淋的一片?” “别忘了,是他突然现身对我动手,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保,又凭什么救他。” “是么?” 黑沉沉的眸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江妄行向白慎晚步步逼近,闻着她身上的血腥味,勾了唇不慌不忙地开口。 “他是孤最看重的暗卫,象征着孤的权能,白大小姐初入东宫便伤了他,那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心怀不满的白家嫡女入东宫后企图行刺孤,被暗卫发现后恼羞成怒,转而将其刺伤?” 唇边的笑愈发嘲讽,江妄行直勾勾盯着白慎晚的双眸,声线赫然添了几分阴恻恻的威胁。 “双重的行刺之名,就算白小姐担得起,背后的白家呢?” 白慎晚凤眸微眯。 软肋被捏住的感觉很不好。 看着面前眉目俊朗神情却阴鸷的人,白慎晚抿唇沉默片刻,冷冷出声:“话虽这么说,但我也受了伤。若三日后我将此事告知父亲,殿下也未必能占上风。” “好说。” 随手拿起一杯茶浅抿一口,江妄行说得云淡风轻:“只要你给行舟解毒,孤自然会请最好的医女为你治伤。” 事已至此,白慎晚心知再斗下去对自己并无好处还可能会牵连白家,只能忍着火气给行舟解了毒。 而江妄行也遵守诺言,在行舟恢复知觉后叫来了医女,为白慎晚处理伤口。 药粉咬上伤口的痛楚令白慎晚脸色骤变,咬牙强忍着没发出声音,光洁的额头上却已冷汗涔涔。 隔着屏风,江妄行借灯火看后面女人微微俯下的身影,眸底的冷意尽退,取而代之的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方才行舟恢复后在他耳边说的话他记得清楚。 那根毒针,原是白慎晚要刺向他的。 那一瞬间,江妄行无法说清心中是何感受。 他应该是愤怒的,可看到她肩头的血还未凝固,被医女带去屏风后时那因疼痛而微微踉跄的脚步,心底又难以遏制地生出怜惜与酸涩。 这女人,可真是…… 医女从屏风后出来,轻声汇报了情况后转身退出去。 江妄行目光不移那道朦胧的身影,见她不动,眉心微蹙道:“还不出来?”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进耳中,伴着少女清冷的语调:“殿下若是想看我衣衫不整的模样,倒是可以过来。” 闻言,江妄行眸色一深,眼前似乎浮现出少女白皙胜雪的肌肤,喉头下意识紧了紧。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江妄行懊恼地别开脸,不耐道:“孤还等着你服侍,少磨蹭。” 一声短促的嗤笑声响起后,白慎晚从屏风后走出来,肩头的伤已经被妥善处理,只是脸色还苍白着,却依旧不减神情中的冷淡。 “殿下宅心仁厚,应该不会让伤员强行服侍。” 江妄行拧眉,正欲开口,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遂转身望过去。 是皇帝身边另一位近侍,卓岸。 扫一眼站在江妄行不远处的白慎晚,卓岸眼神微变,随后看向江妄行:“殿下,陛下有令,秋猎在即,适龄皇子皆要随行,还请您好生准备。” 江妄行怒意稍敛,淡声应下。 卓岸又说了几句后转身退出去。江妄行转眸看向在旁候命的行舟,吩咐道:“你去准备。” 还不等行舟出声,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带着令人不适的虚伪:“何必劳烦行舟大人,这点事交给奴才就行。” 话音落下,白慎晚看到原本表情还算平静的江妄行登时阴沉了眉眼,看着走进来的太监厉声道:“孤准你进来了吗?” “殿下息怒。” 说话的是钟贵妃宫中的掌事太监宁德,面对江妄行不掩怒意的质问,脸上没露出半点恐慌,依旧笑眯眯地说:“奴才这不是听到秋猎在即,特来询问殿下,可要重新准备骑装?” 带着轻蔑的目光又在白慎晚身上转了圈,宁德脸上笑容更甚,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呦,殿下带了姑娘?那想必秋猎也会带着,不过这样的话,骑装和武器的用度怕是要减一些,毕竟这太贵重的,两位也承担不起不是?” 钟贵妃母家得势,人又得宠,宁德作为她的走狗,气势也涨三分,即便面对的人是东宫太子和将军嫡女,语气也没有半分尊敬。 白慎晚听得眼眸微眯,通身的气息逐渐冷冽。 正欲出手将这目中无人的太监教训一番时,江妄行却先她一步,箭步上前对着宁德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响彻寝殿。 脸上火辣辣的疼,宁德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江妄行的目光骤然阴狠:“殿下,奴才可是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你怎敢如此!” “未经通传擅闯,对尊出言不逊。” 阴着脸吐出两条罪名,江妄行凤目微瞪,杀意不加掩饰。 “孤不光敢打你,还敢杀你。”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6章 有所表示 眉宇清俊的少年说话时语调透着与年纪不符的阴鸷狠厉,饶是宁德圆滑多年,也不由得后背一凉。 但想到身后依仗的贵妃,他又挺直了腰板,冷笑着回道:“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就算要处置奴才,那也得得贵妃令才是。” “贵妃让奴才给你安排用度是一番好心,不过看殿下这样,是不稀罕了,既如此,奴才也不找没趣,先行告退!” 说完,宁德冷哼一声,捂着脸快步走向外室。 看着他张狂的背影,行舟眸中满是冷意,对江妄行请示:“殿下,可要结果了他?” 方才的暴怒仿佛烟尘一般转瞬不见,江妄行甚至勾了唇,答得漫不经心:“不必,这一巴掌够了,你下去。” 行舟颔首应命。 等他走后,江妄行坐下来,拿过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指,而后抬眸望住在他对面的白慎晚,眉峰微挑:“这样看着孤作甚?” “殿下方才真是好大的威风。” 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白慎晚眼底情绪委实有些复杂。 该说江妄行蠢吗? 钟贵妃如今一手遮天,连皇后都要退避三分。宁德之所以气焰嚣张,便是借贵妃气势。 而江妄行如今虽不似前世那般不得帝心,手上实权却不多,他又是怎么敢这样对待宁德的。 这不是公开和贵妃叫板?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白慎晚忍不住皱了眉。 江妄行如何她不想多管,可她毕竟还要在这里待上三天,若是被牵连,可得不偿失。 少女眸中隐藏的埋怨被江妄行敏锐捕捉,脸上原本浮着的笑意淡了些。 将帕子随手丢了,江妄行起身踱步至白慎晚身前,垂眸盯住这张柔媚的面容,低声道:“孤怎样与你无关,你只要记得,这三日你要好好服侍孤,让孤高兴,嗯?” 距离拉进时,少年五官愈显精致,甚至带了点寻常女子都没有的魅惑,被他专注看着时,只怕是要生出他深爱自己的错觉。 然而重活一世的白慎晚对于江妄行这副顶好的皮囊早已免疫,即便二人的唇差点要碰到一起,她仍是平静如水的模样。 抬眸对上江妄行深暗的目光,白慎晚很是从容:“殿下放心,只要你不生事端,我定会……好好服侍。” 带着锐意的尾音并不被江妄行在意,后退一步站直了些,他像是心情极好般,轻笑着一挥手:“罢了,念你有伤在身,沐浴的活就免了,下去。” 白慎晚巴不得回房休息,听到这话半分没犹豫地点头,跟着引路的宫人向寝殿外走去。 …… 贵妃的报复来得很快。 这第一天还没过去,白慎晚就发现东宫中的用度已经有明显紧缺,摆明是遭到了克扣。 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白慎晚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天杀的江妄行,既然没有叫板的实力又耍什么威风? 这下好了! 在心里狠狠骂了江妄行几句后,白慎晚忍着不满用了晚膳,只觉饭没吃多少,气都要气饱了。 让人将饭撤下去后,白慎晚起身走到门前,看着昏暗的庭院眉头紧蹙。 用度一但克扣,就连夜间的烛火照明都少了许多,若不是今夜月色不错,出去都怕要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有前世的记忆加持,但此刻,白慎晚还是由衷感慨—— 江妄行的处境也实在惨了点。 心里忽然生出愤懑之感,白慎晚长出一口气,抬脚走出房间打算四处走走,疏解这莫名其妙的郁闷。 借着零星的宫灯光辉,白慎晚沿着长廊慢慢走,看着在夜色下不显繁华反露寂寥的东宫轻轻叹了口气。 装潢再精致又如何,过日子的东西被扣了,内里照样难过。 胸腔的郁气不减,白慎晚眸中闪过一丝烦躁,正纳闷为何会如此时,视线内忽然掠过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直奔后院而去。 瞧那打扮,倒像是个太监。 白慎晚拧了眉。 眼下已是深夜,除了值夜的守卫和宫人之外其余人都应该睡了,这人怎的如此反常? 警惕骤生,白慎晚没了散步的心情,抬脚对着那道身影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追至东宫左后方的角门,白慎晚隐在暗处,借着月色与灯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东宫的掌事太监利泰。 白慎晚脚步放得很轻,并未让利泰察觉。他先是朝四周看了看,随后放下怀里的东西,搬开角门旁狗洞前堵着的石头,对着另外一头吹了声口哨。 那头很快有了回应。 夜间寂静,加上白慎晚耳力好,遂将利泰与墙后那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都是好货,值不少钱呢!” “都有什么?” “多的是宝贝!你看,这是陛下赏那小太子的墨宝,还有玉佩,反正都是值钱的,你放心拿去卖就是。” 听到这里,白慎晚眸光微冷。 利泰这是在倒卖东宫的物品? 也真是胆大包天。 听二人这交易的熟稔程度,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一想到白花花的银两在江妄行不知情下流出东宫到这太监腰包,白慎晚只觉胸腔内的郁气转化为怒意,当她反应过来时,人已冲了出去。 利泰正给墙外的人递包裹,并未设防备,被冲过来的白慎晚抓了个正着。 抬起脚将人踹翻在地,白慎晚眼疾手快将包裹抢回来,随后扬声大喊:“不好了,有贼人!” 少女清澈的嗓音在这寂静的东宫之内格外明晰,话音落后不久,便有数十名守卫举着火把赶来。 走在最后的江妄行身披锦袍,眉宇间带了淡淡的倦意却依旧俊雅,被火光映着仿佛自暗夜中生出的精魅。 看一眼手拿包裹的白慎晚,再看看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利泰,江妄行眸中有暗芒闪过,表面却是一副不解模样:“白慎晚,这就是你说的贼人?” “正是。” 晃了晃手中的包裹,白慎晚微抬下颌,将来龙去脉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个一字不落,末了补充一句。 “太子殿下,我可是抓住了你宫中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b\b\b\b\b\b\b\b 第37章 真的窝囊 “哦?” 剑眉挑出一个戏谑的弧度,江妄行面上似笑非笑:“白小姐请功倒是积极,但这东西,焉知不是你拿的?” “殿下是在与我说笑?” 被气得笑了,白慎晚没了耐心,将包裹往地上一丢露出内里的金玉物什,冷冷望着江妄行:“这些东西,我还看不上,殿下信与否也与我无关,若是你想让东宫财物继续暗中流失,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说完,少女殷红的唇微微抿起,远山秋水般的眉目间覆上霜雪,俨然是动了怒,倒是比平日里淡漠高傲的姿态多了几分鲜活。 目光未从白慎晚脸上移开,看着她恼火的模样,江妄行勾了唇:“白小姐何必动怒,你还真说对了,孤是与你开个玩笑。你是将军嫡女,什么宝贝没见过,自然犯不上偷盗。” 话音落下,白慎晚紧皱的眉舒展些许,踢了踢脚下的利泰,对江妄行反问道:“既然信我,那这人要如何处置?” 闻言,江妄行那双黑如曜石的凤眸中掠过一丝戾气,轻蔑地扫了眼利泰,随后冷声开口:“既然是你抓住的,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这么大方? 白慎晚一挑眉,无视了利泰的求饶,对侍卫淡淡吩咐:“既然是偷盗,那便送去慎刑司,最起码要把之前赃物的流向和具体交易情况吐出来才是。” 侍卫闻言先看了眼江妄行的反应,见他不发一语像是默认,只能照做,将不住求饶的利泰押了出去。 乌泱泱的人很快散了,院中只剩下江妄行与白慎晚两人,在皎月清晖下相对而立,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对视片刻,白慎晚别过脸去。 利泰这人,前世便仗着贵妃之势作威作福许久直到江妄行登基前才落马,如今算是被她提前抓到了。 左右江妄行已经借宁德得罪了钟贵妃,也不差利泰这一个,更何况也的确能避免东宫银钱流失不是。 在心里这般说服自己后,白慎晚转过头,却见江妄行不知何时已走到面前,正用一种带着玩味笑意的目光看着她。 下意识拧了眉,白慎晚后退一步:“殿下不回去休息?” “不急,话还未说完。” 像是看一件很有趣的观赏品一般,江妄行眸色深暗,视线在白慎晚身上缓缓流连。 她退一退,他便进一步。 最后,他将这靡颜腻理的少女逼至墙角,借着月色打量她娇美的五官,同时衣袖扬起,抓住了她要推过来的手腕。 白慎晚没想到他这次有防备,眼下双手都被他抓住失了一半的力气,又顾及着白家没能踢出去,后路也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一点一点向她逼近。 “江妄行。” 情急之下她念出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点凶狠的威胁:“你若是敢行不轨之事,我倾尽所有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哦?” 眸中戏谑的笑意愈发浓厚,江妄行不退反进,唇在距那点殷红一厘米处骤然停住,转而移到少女白皙圆润的耳珠。 微微勾起唇角,他吐息温热:“白慎晚,你今日可是帮了孤的大忙。” 抓住内鬼不就是在帮忙吗? 白慎晚听得一怔,耳廓被他呼出的热气撩拨得微痒,让她愈发烦躁,狠声道:“既然殿下知道我帮了你,我也不求什么报酬,你放开我。” 一边说一边将脖子往另一边扭,一副抗拒极了的模样。 江妄行眼眸冷了一瞬,随即松开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看着面前神情俨然含怒的少女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了,白小姐回去休息,毕竟明天还有事要做。” 还是没忍住瞪他一眼,白慎晚揉了揉被抓得有些疼的手腕,冷哼一声抬脚向住处走。 在她身后,少年身沐月光直立如松,一半侧脸白皙如玉仿若仙人,另一半隐在阴影里却显出了…… 更胜从前的阴鸷与狠戾。 许是东宫熏的香与家里不同,这一夜白慎晚睡得不太安稳,甚至梦到了前世的片段,以至于清晨惊醒时恍惚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努力将情绪平稳下来,白慎晚梳洗以后用了早膳,想到寝殿里那位主,脸又阴沉几分。 罢了,再忍忍,还有两天半就过去了。 这样安慰以后,白慎晚推门出去前往江妄行的寝殿,却不想当她踏进去后,却看到一道本不该出现的身影。 是利泰。 而且面色红润,身上无伤,说话声音都和昨天一样尖细聒噪。 白慎晚略带疑惑地抬眸,用眼神询问坐在主位上的江妄行:这人怎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无视了她的目光,江妄行看着眉头微蹙面带不满的利泰,嗓音很是温和。 “昨夜孤是惊到了,才会在白家小姐将你送往慎刑司时未出手阻拦,利泰,你莫要介意。” 相比起江妄行的谦卑,本是奴才的利泰却趾高气昂,听到这话也只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殿下这话说的,您一句惊到了,倒是让奴才在慎刑司熬了一夜。那里的环境可真不是人待的!” “是孤的不是。” 脸上笑容甚至带了点讨好的意味,江妄行眼眸微弯,语气谦和:“利大监自从来东宫便处处为孤操劳,功劳甚高,拿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这样,除去昨夜你拿的东西,孤再给你二十两黄金,一套上等紫砂茶具做补偿,如何?” 闻言,利泰眼睛顿时亮了,见江妄行放下身段一副真切服软的模样,以为他是怕了背后钟贵妃的势力,便喜笑颜开地答应下来。 临走时,还没忘狠狠剜了白慎晚一眼,似乎是记仇于心。 白慎晚被他瞪得心头火起,再看着主位上气定神闲的江妄行,恼怒的情绪愈发强烈。 眉间霜意冰冷彻骨,白慎晚快步上前一把抢下江妄行手中的茶盏,开口时语调又冷又锐,透出些许不忿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来。 “堂堂太子被一个太监欺负成这样,江妄行,你也真是够窝囊的!” 第38章 她很在意 这话一吼出来,就连白慎晚自己都怔了怔。 前世,她刚嫁给江妄行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江妄行不受宠养成忍辱负重的性子,她这个被宠大的嫡女可不受这个气,恨铁不成钢地将夫君训了一番后,隔天就在利泰耍威风时把人揍了一顿。 她当时说:“你是太子,怎么能被太监欺负?你没法下手,我来!” 少女的爱慕和袒护如风掠烈火一般横冲直撞让年少的太子步步沦陷,而如今,她冷厉的语调里,竟也透出一丝和前世如出一辙的情绪。 意识到这点,白慎晚脸上陡然浮现出不自在的表情,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无法再出来,只能愤愤地别过脸去。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江妄行原本乌沉沉的眸中忽然泛起一抹奇异的光彩,像是石层破裂露出内里美玉,散发出的光无比柔和温润。 伸手抓住白慎晚的衣袖一使劲,江妄行趁她没反应过来时将人按在身边坐着,下一秒逼近了她,低声问道:“看不得我被欺负?” 声线里,隐隐含了一点试探。 少年的眼眸此刻流光潋滟,内里的愉悦很是明晰。 白慎晚看得微微失神,等回过神后面上浮现出恼怒,伸手用力将他推开,站起来沉声斥:“殿下自作多情的功夫还真是与日俱增,只可惜我没有你想的那种心思。” “之所以看不得利泰作威作福,只是不想影响到我这几天在东宫的生活环境,而说你窝囊……” 少女描画精致的远山眉拧出嫌弃的弧度,瞥了江妄行一眼后冷冷开口:“这是实话,你确实很窝囊!” 被人用这样直白的话骂,江妄行脸上却没有半分怒意,甚至心情颇好地弯了唇角,好整以暇地回道:“利泰是贵妃给孤的掌事太监,我若是得罪他,只怕是连茶都喝不起了。” 白慎晚瞪他:“那你昨天怎么敢打宁德?” “你说这个?” 江妄行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浅抿一口才悠悠出声:“一时冲动,忘了。” “你……” 白慎晚磨牙,突然很想把面前这人打一顿。 不对,她担心他作甚? 左右她只在东宫待三天就回去了,等回到将军府她还是千娇百宠的嫡女,江妄行得罪贵妃日子难过又与她何干? 他过不下去才好! 意识到对江妄行的心绪竟在无形之中发生了转变,白慎晚连忙掐了手心一下,让那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回过味来,白慎晚深吸一口气,顿时不想再理会这比前世还要傻一些的江妄行,草草说了句告退后大步向外走。 目送白慎晚走出寝殿后,江妄行唇边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而看向不远处垂着头的小丫鬟。 “你。” 修长如玉的手指勾了勾,江妄行眸色渐深,眼底笑色深沉:“过来。” …… 许是早上骂太狠的缘故,这一上午都过去了,江妄行都没叫白慎晚去做什么。 没有差遣,白慎晚反而乐得清闲,窝在房间里一边看书一边吃点心。 正看到精彩处时,外面响起的斥骂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你个贱丫头,敢跟我还嘴?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番!”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凭借着出色的耳力,白慎晚听到斥骂声落下后,随之响起的便是鞭打皮肉的闷响以及少女凄惨的哀嚎,令人闻之变色。 脸色微变,白慎晚也顾不上看书了,推开门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没走太远,便是血淋淋的惨状映入眼帘。 四个小太监将一个身形纤细的宫女按在地上,而利泰则手持拂尘,发了狠地对着宫女的腰臀和脊背打去,时不时转到前面对着她的头脸踹上两脚,神情格外狠厉。 不过三四下,那宫女的衣服上就已经渗出血迹,脸也肿了起来,口中的哀嚎逐渐弱下去。 白慎晚握紧了拳。 从江妄行服软示好开始,利泰行为便愈发嚣张,几乎在东宫内横着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了主子。 眼下这情况,想来是这小丫头不知在何处得罪了利泰,便招来了这通毒打报复。 刁仆作恶,白慎晚本不想插手,毕竟江妄行态度在那。 然而看着小丫头血泪混合的面容,白慎晚心底便抵制不住地生出愤慨,身体也比头脑更诚实地向前冲去。 拢在衣袖中的白皙素手已经扬起,就在白慎晚要夺下利泰手中拂尘时,一道比他的羞辱声更为响亮的声音骤然响起。 “陛下驾到——”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般让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利泰更是慌忙丢了拂尘转身跪下磕头。 白慎晚和听到动静出来的江妄行跟着跪下,却偷偷抬起眼帘,看那明黄色的衣角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那小丫头面前。 皇帝本是前来看望江妄行的,结果才进来便看到这血肉模糊的一片,罪魁祸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手边的拂尘鲜血淋漓。 脸上登时流露出怒意,皇帝声线沉冷:“这丫头犯了什么错,要你们在太子正院大打出手?” “陛下,奴才……”利泰嗫嚅着说不出话。 满眼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皇帝目光转移到一旁的白慎晚和江妄行身上,脸上怒意稍减。 “你们两个说。” “是。” 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白慎晚随即直起身,看着面容沉肃的帝王如实将所知情况讲了个清楚。 她话音落后,江妄行当即做出沉痛的表情:“父皇,秋儿平日行事向来稳重踏实,断不会做什么错事,儿臣也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利大监对其下此狠手。” 利大监? 这个称呼让皇帝眼眸微眯,再看向利泰时目光顿时添了冷意。 帝王眼神如刀,看得利泰后背冷汗涔涔,试图辩解却说不出话。 偏偏这时,那明明已经快昏死过去的宫女秋儿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抬起头,对皇帝哀声控诉。 “陛下,奴婢只不过说了句,利公公近日行事太过张狂没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他就开始打我……” “陛下,奴婢自知命如草芥,却也不甘被恶奴这般羞辱草菅!还请陛下做主!” 第39章 怒从心起 浑身浴血的小丫头声声凄厉,直叫帝王怒从心起,脸色阴沉。 目光满是冷厉,皇帝看向利泰,只一个眼神就让对方吓得面如土色,额头上冷汗涔涔,止不住地磕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利泰,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冷哼一声,眸中翻涌的是锋利的冷意,说话的声音也让人不寒而栗。 “利大监?看来你在这东宫中也算是半个主子了?所以才有胆子这般放肆。” “今日是当众鞭打无罪宫女,明日是不是要骑到太子头上?!” 说到最后,皇帝已然是低吼出声,通身的威压唬得利泰浑身抖如筛糠,声音都跟着发颤。 “陛下,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啊!求陛下恕罪!” 利泰一边说一边将头磕得砰砰作响,没两下额头就多了一大片淤青,配着他声泪俱下的模样,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悲惨的味道在了。 然而皇帝是何人?对于宫中太监这点小九九心知肚明,今日又是亲眼撞见,自然不会给他机会。 随意地挥了挥手,皇帝连话都没说,身后的侍卫就已会意,将不住求饶的利泰拖了下去。 听着利泰渐行渐远的哀嚎声,白慎晚面色平静如水全然不见惶恐。 这是利泰罪有应得。 这副反应落在皇帝眼中,明黄衣衫的帝王微微蹙了眉,示意众人平身后问江妄行:“白家小姐为何会在东宫?” 江妄行微微躬身,轻声解释:“禀父皇,儿臣素闻白家小姐武功骑猎俱佳,特请她过来教导一二,不至于在秋猎上丢了脸面。” 早在白慎晚入宫时帝王便已知晓,眼下也不过是询问理由,见江妄行答得滴水不漏,也就没再细问,抬脚走向正殿。 江妄行和白慎晚随即跟上。 心里记挂着事情,皇帝也不藏着,待坐定之后便开门见山:“阿行,朕今日找你,是想同你商议太子妃人选。” 江妄行闻言微怔:“父皇?”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皇帝抿了口茶,淡淡开口:“你也快到适婚年纪了,理应成家,正好朕这里有个人选,特来与你说说。” 眸光沉暗几分,江妄行没作答,而是侧头看向旁边的白慎晚。 即使听到皇帝已有太子妃人选,她的神情也依旧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见状,江妄行按住揣测的心思,附和道:“父皇请讲。” 微微一顿,皇帝看向江妄行清俊的眉目,半是斟酌半是试探地出声:“钟家的三小姐,生得很是漂亮,性子也是温婉贤淑,担得起太子妃之位。” 此言一出,殿里气氛僵滞了一瞬。 钟家的女儿。 钟贵妃的家眷。 江妄行垂了眼眸,拢在袖中的手攥紧了些。 让子嗣与望族女儿联姻,是帝王权谋中最常见的那条。 可眼下,他竟一时分不清楚,皇帝这般究竟是为了保他,还是另有图谋。 思量片刻,江妄行决定先不答应,但也不拒绝,只是随便说了两句搪塞过去。 之后,便东扯西扯地说起闲话来,再也没有提立太子妃之事。 皇帝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本想出言劝几句,可是看着江妄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眉眼,再想到他所经历的,终是心软下来,没有强求。 目的没达成,皇帝便没有久留,又关心几句后摆驾离开。 等人走后,江妄行转眸看着旁边从始至终一直沉默的白慎晚,嘴唇动了动,眼神也透出极淡的忐忑。 以她这性子,听到皇帝要为他立妃一事,心里定会…… “白慎晚,孤……” 不等江妄行的话说完,白慎晚先站了起来,表情平静:“殿下,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完,没再看这人复杂的神情,白慎晚越过他去,步履如风。 回到偏殿后,少女面上的冰冷才淡去一点儿,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迷惘。 说不出现在是何心情。 江妄行立妃,于这一世的她而言本无关,可听着皇帝的安排,和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心里竟还会堵得慌。 “白慎晚,你清醒点。” 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还嫌不够,白慎晚又用指甲扎了掌心,直到疼痛传来,这才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 既已重活,就不能重蹈覆辙。 绝不可以。 …… 这一日在各异的心思中度过。 许是因为皇帝摆驾前来处置了利泰又提出立妃干扰心神的缘故,昨日江妄行并未怎么使唤白慎晚。 意识到这点的太子殿下顿时心生不爽,故而特意起了个大早,让人把白慎晚叫了来。 扫一眼那黑着脸的少女,江妄行薄唇微勾:“过来,给孤梳头。” 白慎晚嘴角抽了抽。 这厮是故意的! 昨晚她因为心神不宁折腾到半夜才睡,清晨正是睡得正香的时候,结果这人就把她喊过来梳头? 她打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心里骂声连天,然而表面上白慎晚还得认命,磨着牙应声后走到江妄行身后,不情不愿地拿起了银梳。 乌黑的发丝穿过指间,柔顺的手感让白慎晚清醒了几分,看着身前坐姿慵懒的少年,眼神却又变得复杂难言。 给他梳头,是她最擅长也最习惯的事。 前世,即使二人已为帝后,可感情好的那段时间,他的发髻也依旧是她所束,她为他戴上的金冠从来都是稳稳当当。 那时她满心爱慕只盼梳发与君白头,而现在…… 透过铜镜看着江妄行那明显带着欺负成功的得意的眼神,白慎晚磨了磨牙,手上的力度忽然加重! “嘶。” 头发拉扯的痛楚可谓是磨人,江妄行登时皱了眉,看着铜镜中面无表情的少女,阴恻恻地发问:“白慎晚,你不会伺候人吗?” “不好意思啊。” 白慎晚甚是敷衍地勾了勾唇:“没睡醒,手滑。”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半分没注意,还不等江妄行回答,就再度扯了一下! 江妄行的脸彻底黑了。 忍着疼站起来,眉宇含锐的男人登时反守为攻,夺过白慎晚手中的银梳,却破天荒地没有动怒,而是又坐了回去。 “孤自己来!”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40章 你算老几 白慎晚挑眉。 盯着他略显笨拙的动作许久,白慎晚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居然没有发作?真是奇怪。 还没等她瞧出什么端倪,有宫人走进来告知,说是贵妃那边派人送来了早膳。 白慎晚闻言嗤笑一声。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江妄行想到皇帝前不久和自己说起太子妃的事情,眸光微闪,随即视线落在铜镜中的白慎晚身上。 此刻白慎晚还无知无觉,只觉得他笑容中带着点别的意味,暂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去回话,我们马上就过去。” 等宫人退出去后,白慎晚十分抗拒地皱了眉,对江妄行冷声道:“我可没说我要去。” 这趟浑水可不想掺和。 江妄行已经梳好发髻,又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对于白慎晚的抗拒,他语气平静却暗含深意。 “将军府小姐来东宫做客,你不去,于理不合。” 听出他话里的威胁,白慎晚面上到底浮了怒意,衣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 罢了,也没几天了,她忍! 穿好外袍,江妄行步履从容地向外走。望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影,白慎晚没忍住暗暗骂了一句。 江妄行偏过头睨她一眼:“你嘀咕什么呢?” 白慎晚扯出一抹冷笑:“夸你气质昂扬,矜贵非凡呢。” 江妄行自然不信,催促她快些走,不然一会贵妃送的早膳该凉了。 白慎晚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不屑地笑了声,但步伐却加快了一些。 两人到了前厅,刚堪堪迈进一只脚,立马有道女声响起。随之过来行礼。 江妄行走了进去,淡淡说了一句平身后在主位坐定,白慎晚跟在他身后,在他旁边坐下。 派来送饭的是贵妃宫里的女官之一连翘,此时早膳已经被她摆在桌上,一眼望去,颇有些色香味美的感觉。 白慎晚挑眉,神色中带了点别人不易察觉的恶劣,抬眸看向江妄行,发现后者面无表情,又撇了撇嘴。 嘁,没意思。 转眸望向连翘,白慎晚客套地笑:“贵妃娘娘真是有心。” 说完,白慎晚低头闻了闻,笑容凝了一下,随即恢复原样:“闻着也不错。” 眼下。白慎晚终于明白,江妄行为什么要让自己也来了,她倒是没想到,贵妃当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谋害当朝太子,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留有后手? 白慎晚心里念头多,想着的时候一不留神又朝着江妄行看去。 只见这少年太子嘴角勾出一抹微扬的弧度,嗓音甚是温和:“既然白小姐喜欢,那你就先替孤尝尝,看这里哪道菜最为好吃。” 闻言,白慎晚的笑容僵在脸上。 江妄行神色如常,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随后给了白慎晚一个眼神。 还要让孤请你吗? 白慎晚内心骂他千百遍,之前的脾气都能忍,眼下却实在憋不住,凑过去低声挤出一句话:“想杀我也换个法子啊。” 下毒什么的她一闻就知道了好不好? 少女眸中的光彩愤怒又纠结,看得江妄行勾了唇,心里却没松懈半分。 修长的手指搭在椅子上,不经意地晃了晃。 白慎晚注意到了,不忿的表情顿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 江妄行这意思是,后面还有人在窥伺? 看来贵妃也真是下血本。 心里想着,白慎晚对江妄行的不满暂且压下去一点儿,坐了回去,却没向外面看去,而是在想贵妃今日举动的来意。 二人沉默着谁都没动筷,终是让连翘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催促,神色中已然染上了一丝焦急。 “可是不合口味?” 白慎晚连忙摇头:“自然不是。” 闻言,连翘上前两步,拿起汤匙替她盛了碗汤:“那便好,殿下和姑娘还是快些吃罢,凉了就不好了。” 目的过于明显了些,那殷切的目光,好似巴不得看到下一秒人七窍流血的样子似的。 实在顶不住她的催促,白慎晚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 瓷白的勺子在碗中轻搅,随着动作,香味随之散开,闻着当真是不错,只可惜内里藏着的却是能要人命的毒。 眸中光色沉暗,白慎晚搅动许久,最终送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见她吃了,连翘压下喜悦的眼神,想让她多吃一些,连忙为她步菜,没过一会,面前的菜碟里就已经堆成了小山。 只要她吃过后,太子也应该动筷了。 但出乎连翘的意料,白慎晚仅仅吃了一口就没有再动,而是绕过连翘布置的菜,佯装伸手:“这个好像不错……“ 白慎晚嘴上说着,手上却装不小心将东西全部打翻,汤菜混合,大部分都撒在了连翘的身上。 气氛有瞬间的僵滞。, “呀!你没事,我这手在夜里睡麻了,今日还未好,未成想出了这乱子,当真抱歉了。” 白慎晚说得客气,面上却没多少歉疚,这副模样着实气得连翘脸色有些发青,强压着火气开口。 “白小姐金枝玉叶,没伤到就好,我等怎敢劳烦小姐关心,只是此举怕冲撞了太子殿下。” “无妨。” 江妄行当然是站在白慎晚这边,寻到机会淡淡道:“既然吃不成了,那便撤了。” 闻言连翘一惊,下意识喊道:“不能撤!” 白慎晚扫了一眼暗处的人影,漫不经心地提醒:“太子殿下面前岂可容你喧哗,慎言啊。” “既然菜不能吃了,你们可以回去和贵妃娘娘复命了。” 闻声,连翘惊恐抬头,看到江妄行冰冷的神色后又立马低下。 此行一趟身负贵妃交代的任务,若不完成,该如何回去复命? 打定主意,连翘咬牙跪在地上,久久没动。 见状,江妄行眸光更冷,嗓音沉沉:“贵妃宫里出来的人这么没规矩吗?” 连翘低垂着头,涩声道:“奴婢不敢,只是白小姐打翻了贵妃娘娘送来的早膳,对贵妃娘娘不敬,只怕……啊!” 连翘话还未说完便痛叫了一声,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带倒在地上。 再看去,她脸上赫然多了个红红的巴掌印,而始作俑者白慎晚则是轻轻转动手腕,眼神中满是不屑。 “本小姐可是将军嫡女,你一个宫女也敢以下犯上,在这里说教我?” 第41章 靠太近了 连翘被打得一懵,随即爬起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怎么说自己也是贵妃派来的人,她岂敢! “我,我是贵妃娘娘的……啊!” 话还未说完,又挨了一下子。 目光陡然凌厉,白慎晚字字如刀:“贵妃娘娘宅心仁厚,这等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你口出妄言,却还敢打着贵妃的名号,你可知这是哪里?这是东宫!” 白慎晚力道极狠,加上事先带了毒粉在手上,这两巴掌下去,连翘的脸已然肿成猪头,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眼里赫然多了恨意,连翘挣扎着爬起来,草草地对江妄行施礼,随后转头就走跑,没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当人彻底在视线中消失后,白慎晚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粉末,转过头正好对上江妄行的脸,不禁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赶紧喝水。” 江妄行语气冰冷,然而不再漠然的目光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慌乱:“你虽然只喝了一点,但到底有毒,快喝水,孤去叫太医。” 被他推着走到茶案前,白慎晚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同他对视,语调冰冷:“你现在担心了?之前让我吃的时候不是很心安理得么?” 被怼得一噎,江妄行狼狈地别过脸去:“孤是怕你死在东宫,不好和白家交代。”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勾唇笑得嘲讽,白慎晚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这点毒还不能对我怎样,相比起这毒,还是殿下更危险些!” 说完,白慎晚没再看他的脸色,越过他大步离开。 另一边,连翘捂着脸跌跌撞撞跑进合欢宫:“娘娘不好了,娘娘……” 钟贵妃描眉的手一顿:“慌什么,事情既成了,便安排个太医过去瞧瞧她就是。” 连翘低下头不敢看她:“奴婢无能,娘娘……没成,太子警惕得很,只有白慎晚喝了一点,奴婢原想等她毒发,可她不仅言语不当,还动手打了奴婢。” “你说什么?” 钟贵妃扭头一看,便见连翘脸肿得厉害,显然是打得狠了,嘴角都在流血。 “不中用的东西!” 她将螺子黛狠掷在地上,怒斥出声:“连个差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们何用?” “娘娘息怒。” 贴身宫女佩珠立马递上一盏茶:“此次不成还有下次,娘娘何必大动肝火,都是这混账丫头不中用。” 钟贵妃眉目凌厉依旧:“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什么?” 连翘哆哆嗦嗦地回:“别的没了,当时也没说有毒,想来没发现,只是单纯警惕。” 钟贵妃这才缓了脸色,转过身去:“如此,你退下,是她命大,倒也怪不得你。” 话音落下,钟贵妃看着镜中眉目如画的女人,咬着牙恨恨出声。 “总还有机会的,秋猎就快开始了,江妄行,我看你这次怎么躲。” …… 次日,城门大开。 秋猎的队伍出发前往绝云山,浩浩荡荡地成了长龙。 白慎晚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虽及时解了毒,但到底吃了钟贵妃送来的东西,身子如今还有些虚,不太能受马车的颠簸,眉间不禁浮现淡淡的疲倦。 然而江妄行坐在旁边目不斜视,怀里揣着唯一一只软枕,仿若看不见旁边人蹙着的眉。 见他这般,白慎晚只悔恨自己为什么答应跟江妄行坐同一辆马车。 真是找罪受。 已经到了山路,马车行得不稳,让白慎晚身子一晃朝江妄行靠了过去。 男人的气味铺天盖地的袭来,让白慎晚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蹙眉问:“你熏的什么香?” “孤从不熏香。” 江妄行说完矜持地把她往旁边推,一副端正清朗洁身自好的模样:“不要靠得这么近。” 白慎晚抬起眼瞧他神色,未免觉得有些好笑,嘲讽出声:“先前殿下要我帮你梳洗,为你梳头,我为殿下试毒,也是受殿下邀请与你坐同一辆马车。” 一伸手正好勾住了江妄行的脖子,白慎晚使了力气,将他往自己身上拉。 “当时你怎么不让我靠太近?” 江妄行一怔,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明丽面容,恍惚觉得面上有些烧热,心跳都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立马退开:“放肆,谁准你这么对待孤的?” 眉眼蕴着狐狸般的狡黠,白慎晚顺势抽走了他怀中的软枕,弯唇道:“殿下息怒啊,我只要这个就行了,望殿下怜惜,免得我人还未到绝云山,便死在半道上了。” 江妄行:“……” 少女的脸还带了点苍白,江妄行看着看着,心里生出点怜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没再追究。 午时过后,终于到了绝云山。 众人各自都有营帐,白慎晚特地挑了个离江妄行最远的,下了马车后不打一声招呼便直径离开。 江妄行想叫住她,张了嘴却没说出口,只冷着脸也离开了。 天色不太好,白慎晚刚叫人收拾好东西,没一会儿便下起了蒙蒙细雨,透着凉意。 外面响起人声,白慎晚眸光微动,穿了件淡青色的绒毛披风,支着伞走了帐篷,遥遥望去,只见不少世家子想在皇帝面前表现,奈何下起了雨,动物也少,不好狩猎,只能围着他伺候。 皇帝倒是兴致勃勃,看着周围的青年才俊和颜悦色地道:“既然不好走远了,便在这营帐内圈一块地出来,做个赛马射箭的移动靶子,胜出者朕重重有赏!” 世家子弟们闻言都精神起来,争先报名,千金们也有不少前来围观,她们不会上场,便三两个围在一起议论。 “你们觉得哪一位能胜出?” “那自然是自小习武的公子最有优势了。” “可我瞧着,饱读诗书未必拳脚就不行,你瞧那位李公子,素日里温文尔雅,如今上了马却意外的英姿飒爽呢!” “但还是武将更英勇一些?” 白慎晚在旁边听着,只觉这些讨论没什么意思,若非不能拒绝,此次秋猎她甚至都不想来。 正犯困着呢,旁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哎,白小姐,你觉得哪一位能够胜出?” 白慎晚回了神,还未开口,便又有贵女激动道:“快看快看,太子殿下上场了。”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42章 他就一般 白慎晚闻声将视线投入场上,隔着淡淡的雨幕,只见江妄行一身玄色骑装英气逼人,翻身上马的动作很是利落。 他生得好看,眉目仿佛玉雕,可纵马的姿态却十分凌厉,惹得好些贵女都红了脸。 “我觉得太子殿下的胜算也很大呀!” 听了这话,白慎晚不禁回想起上一世的江妄行,那分明是个俊朗温柔的翩翩少年,甚至有些单纯好骗。 可如今的他却蜕变如此,冷淡疏离,完全与前世的他分裂开来。 就好像她所经历的前世种种恍若是一场梦。 如果真是一场梦的话,那他们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正想着,江妄行忽然一挥马鞭,疾驰的同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慎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先前刺破的掌心微微又泛起了疼。 她别过脸,告诫着自己。 不要再胡思乱想。 …… “殿下,你我打个赌如何?” 有人实在想要出风头,没忍住大着胆子向江妄行宣战。 江妄行收回视线,策马奔了起来:“孤应下了。” 说完,一抬手拉弓,是标准的满月型。对准目标后,江妄行猛地松手,羽箭以破风之势射出,正中靶心。 众人一怔,就连皇帝都有些惊讶:“朕这太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旁边的大监恰时恭维:“太子殿下箭术极好,必然能一举夺魁。” 果然,半刻钟后,场上仅有江妄行和另一位武将未曾脱过靶,气氛也越来越热烈紧张,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武将先对江妄行抱拳,随后又一箭正中了靶心,引得一阵欢呼。 江妄行半眯起眼,随即弯弓搭箭,瞄准后一箭射出,却没松手,而是紧接着再射一箭。 只见两箭速度如飞又整整齐齐,将武将的那只箭折断,随后箭深入木靶。 短暂的沉默之后,现场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殿下威武!” 在场贵女少爷皆慕强,江妄行此举实在耀眼惊人,让他们无法吝啬赞扬,目光中满是崇拜。 皇帝也面露愉悦,开怀大笑后由衷也赞道:“我儿颇有大将之风,不错!” 雨幕未停,少年端坐马上手握长弓,眉目英厉仿若仙将,气场凛冽且强大。 龙章凤姿,貌若攻玉。 这样的江妄行,宛如一柄出鞘的长剑,再难掩饰那明亮华光,让在场的贵女都忍不住尖叫出声。 “得见殿下英姿,世界男儿再无一人可以入眼了。” “就是就是,如果我能入东宫的话,那死也无憾了!” 贵女们越说越激动,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开始说回头去东宫自荐枕席,哪怕是做个侧妃。 带着少女怀春的议论声被江妄行听了个一清二楚,虽然心里没什么波动,可想到某个人,唇角还是泛了笑意。 收了弓,江妄行吐出一口浊气,弯着薄唇似是不经意地往白慎晚那边看去,本以为会看到她和那些贵女如出一辙的倾慕表情,然而她的反应却让他表情一凝。 只见白慎晚低着眉,垂着眼,手里握着团扇掩了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淡漠的眼中流光,似乎任何热闹都与她无关。 旁边是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莺莺燕燕,比春日的花还娇艳,而她却仿佛独立的红梅,明明是冶艳妖娆的好颜色,却清冷淡漠,比天上的仙人更疏离。 江妄行忽地沉了眸光。 白慎晚这反应也让一旁的江褚注意到了,眸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贵女都因江妄行这番出彩的表现而热切议论,怎么唯独她这般淡定从容,甚至眼帘都未完全抬起? 心里忽然生出好奇,江褚刻意偏过一侧身体,微微凑近了她。 “太子殿下当真是英姿勃发,只怕今日过后,京中半数女儿的梦便要被他踏入了。” 闻言,白慎晚这才抬头,对着江妄行的位置看了一眼,语气淡淡:“殿下确实是人中龙凤。” 说完,白慎晚侧过头看着江褚,一双明眸中透出询问之色,等着他解释因何出此言。 要是她没记错,这两兄弟之间的气氛一贯是有些微妙的。 见她看过来,江褚勾唇轻笑,装作看不懂她眼里的意思,冲着那一众看着江妄行的千金小姐抬了抬下颌。 “看到没有,全都是来看太子的。”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白慎晚低嗤一声,又兴致缺缺地低下头看团扇上的绣花。 上次江褚和她聊起音律时还颇有意思,如今却又成了寻常人一般,听着是闲聊议论,实则每句话都带点深意,听着着实累得慌。 少女眼睫低垂仿佛鸦羽,抚摸着芍药花纹的手指纤细修长,让江褚目露惊艳的同时也有点惊讶。 “怎么,白小姐不想看?” 啧,看来不回答这人会一直问了。 轻轻叹了口气,白慎晚抬起眼眸迎向江褚意味深长的目光,轻声道:“骑马射箭而已,有何好看,边关将士人人都会,家中兄长更是英气非凡,也就是在这重文的京城之中,会些武术就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说完,白慎晚冷笑一声,眸中光色属实带了点不屑。 听到白慎晚的回答,江褚神色玩味更甚轻笑着开口:“白小姐这观点倒是与众不同,太子殿下可是京中女子最好的归宿,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太子,还因为他是江妄行。” 这意有所指的话白慎晚懒得再回,淡淡地敷衍着:“一般。” 江褚屡次碰壁,却仍觉得兴致勃勃,又继续问白慎晚其他的问题,眸中始终漾着轻柔的笑意。 白慎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态度算不上热络,但比之对江妄行,还是好了许多。 他们说的声音算不上小,一旁的皇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垂眸看向神色淡漠的白慎晚,让李全将她和江褚叫了过来。 眉心微微一蹙,白慎晚起身行至皇帝面前,屈膝行礼垂目婉婉:“陛下。” 江褚亦躬身:“父皇。”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平身:“今日不搞这些,白家小姐,朕叫你过来,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陛下请讲。” 扫一眼不远处正骑着骏马在场中慢跑的江妄行,皇帝收回目光,问得意味深长。 “朕的这个太子,文韬武略都精通,对他心怀爱慕者亦有之,他今日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为何评个一般啊?”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43章 深藏不漏 闻言,白慎晚收敛了神色,低下头去:“臣女失言。” “不必拘谨,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皇帝表情还算是和蔼,示意白慎晚坐下,继续道:“朕只是好奇,你如实说就是。” 闻言,白慎晚也放松了下来,却没真的坐,而是斟酌一番后,选择实话实说。 “太子殿下文韬武略俱佳,自然令人追捧,令众位千金崇拜。” 这是夸奖,皇帝颇受用,脸色更缓和了一些,让白慎晚说下去。 看一眼旁边同样目露好奇的江褚,白慎晚轻叹一声,“但臣女出身将门,从小见惯了这些,军中将士个个骁勇善战英姿非凡,令臣女钦佩,以至于让臣女的目光也都在舞刀弄剑上,对其他事情略微迟钝了些。” “实不相瞒,今日太子殿下骑射时臣女并未仔细观看,无法违心夸赞,却又不好敷衍四皇子,故而选择折中。” 白慎晚说完再次低下头去,等着皇帝的回应。 本以为这番话会让皇帝不悦,谁知听过后他却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场下,出言询问:“不愧是白将军的女儿,很是坦诚直率。那场上的这些,你可是也会?” 白慎晚跟着望一眼,随即笑出声来,眼波娇艳动人。 “臣女生在将门,又承父兄教导,不会这些,说出去岂不是丢人?” 提及这些,白慎晚脸上伪装的拘谨一扫而空,眉目舒展道:“实不相瞒,臣女擅长骑射,看过这场后也觉得热血非凡,想下去试试,请陛下恩准。” 今日女眷虽然不少,上场的却屈指可数,对于白慎晚的请求,皇帝也想看个新鲜,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 心情大好,白慎晚弯起唇角,越过江褚时脸上笑意已然明晰,如花初绽,明丽动人。 望着白慎晚的背影,江褚眸中闪过一丝期待。 不知她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不过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必定实力不差。 骑马不能穿累赘的裙子,故而白慎晚特地换了一身劲装,头发束成高马尾,微微一甩便是英姿飒爽的模样。 挑了一把趁手的弓之后,白慎晚翻身上马,朝着场中行去。 周围看向她的目光带了点惊讶,有没任出来的出声询问,随后被知情的解答。 “这是白老将军的女儿,白慎晚。” 闻言,众人顿时明白。 合着这将门虎女,是想过来露一手? 江妄行原本正在场边慢慢溜达,听到异动后转头望去,待看清入场的人之后,眼神骤然变了。 穿着繁复衣裙时,白慎晚是娇艳妩媚的,仿佛最妖娆浓烈的红梅,算计人时又像狐狸一般狡黠。 而现在,裙衫退去成骑装,少女稳坐马上腰背挺直,脸上粉黛已所剩无几,露出干干净净的眉目,却显出几分夺目的英气来。 这样的白慎晚,是江妄行从未见过的。 上一世的她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偏执阴沉的的表情,从未像现在这样,眼神清澈自信,唇边的笑容明如天光。 没忍住,他多看了两眼。 “现在怎么说,继续?” 轻拽马缰让马停住,白慎晚挑眉望着还在场的世家公子出声挑衅,却因为神情落落大方,让人生不起厌恶。 一旁的一位公子坐在马上,单手拽着缰绳,打量白慎晚一番后调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咱们得先说好,输了可不能哭。” 知道自己被小瞧了,白慎晚也没动怒,一扬马鞭答得从容:“谁哭还不一定呢!”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比赛马上开始,和先前的规则一样。 白慎晚抬头,见皇帝和江褚正在看着自己,遂冲那边自信地笑了笑。 江褚对她则是做了个鼓励的口型,她收到后,单独给了他一个眼神。 她没问题。 随着一声锣响,白慎晚勒紧缰绳轻声喝驾,马儿瞬间听着她的指令飞奔出去。 台上的江褚呦一声,冲着皇帝笑道:“父皇,白家小姐的骑术不错啊。” 皇帝见状。点点头表示肯定:“确实出色,她倒是没夸大。” 起初还以为这丫头是虚张声势,结果比赛开始后,这人身影如风,策马动作娴熟淡定,俨然一副潇洒自如的模样。 这么看来,白慎晚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只是她在这里出了风头,回去后八成就会变成各家千金的公敌了。 江妄行并没有参加这次比赛,所以他全程看得十分清楚,眸中惊讶越来越浓。 没想到白慎晚的骑射技术比他想象中的还好。 是他低估她了。 场上气氛已经变得十分焦灼。 白慎晚背后背着箭囊,一手拿箭一手提弓,在看到目标后,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立马射了出去。 羽箭如飞,瞬间命中。 全场响起叫好声,掺杂着惊叹之声,对这位白家嫡女的印象大有惊艳。 因可是最难的几个目标之一,结果她居然轻而易举地射中了! 当真是不简单。 江妄行眼中亦和众人一般,看得已然出了神。 前世,白慎晚从未在人前展示过这些,后来,几乎无人记得她是将门之女,父兄都是铁骨铮铮的勇士。 现在,她却是大放异彩,光华夺目。 马儿奔跑如飞,让耳畔风声呼啸,也让白慎晚由衷地笑了起来。 这种自由的感觉,实在是让她身心愉悦。 拼劲上来,白慎晚手握缰绳调整马儿的方向再度冲去。 雨幕之中,少女身形灵动潇洒,隐约透出几分战场的凌厉,又好似鱼儿得水,轻松自如。 众人的目光牢牢锁在白慎晚身上,都被这眉眼骄厉的少女惊艳了心神,欢呼声也越来越大。 前世和今生仿佛得到了片刻的释怀,白慎晚脸上笑容淡去几分,眼神却愈发清明。 直到这场比赛结束,她手里仍旧握着弓,扬起头,对着那个一开始说输了别哭的人,微笑着反问:“怎么样?这回是谁该哭了?” 那人哈哈大笑,拱手道:“甘拜下风,白小姐当真有白老将军的风范,巾帼不让须眉!” 白慎晚莞尔:“承让。” 交了马回到看台,毫无疑问又被皇帝叫了过去。 “你这骑射技术,比这些二郎也毫不逊色啊!” 皇帝满目赞许,连连夸了好几句,又赏了不少好东西。 白慎晚从容谢过,回到座位上后,就见江褚凑了过来,对她笑得温和。 “行啊白慎晚,深藏不漏啊?”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44章 风姿卓越 “只是温习而已,算不上藏着。” 白慎晚回他一个眼神,语调平和:“四殿下过奖。” 场上潇洒肆意,场下淡定清冷。这副反差让江褚兴味更深,又缠着她说了好些话。 痛快地跑了一场马,又赢了这么多赏赐,白慎晚心情畅快了些,便没那么不耐,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江褚的问题,还接受了他递过来的一盏茶。 两人的互动颇融洽,然而落在某人眼中,却成了不亚于夜叉鬼图的场景,令他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白慎晚骑射夺魁,江妄行看在眼里惊在心头,见她回席,便想跟过去,为此还拒了几个世纪公子的邀约。 却不想还未走到席间,就看到白慎晚和江褚挨在一起坐着,对于江褚那明显带着接近意味的讨好全然不拒绝,就连表情都比和他相处时温和。 拢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了,直到骨节咯咯作响也没松开,指甲扎入掌心,传来的痛意让江妄行眼神愈发冷,通身的戾气叫旁边的侍从都看出端倪。 “殿下,您怎么了?” 这一声让江妄行从自己的情绪中挣出来点,抬眸望去,见白慎晚还在和江褚交谈,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无事。” 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在心里默念十几遍管她作甚之后,江妄行调整好表情,松了手迈步上前走向皇帝。 今日雨大,虽未能进山间猎场,但连着看了几场精彩的骑射,又目睹了白慎晚的风采,皇帝龙心甚悦,对过来行礼的江妄行态度更是温和。 “阿行,今日你表现不错。” 江妄行颔首低眉:“父皇过奖,论风姿,儿臣以为,还是白家小姐更惊艳些。” 突然被提到的白慎晚:“……” 察觉到她冷飕飕的目光,江妄行脸不红心不跳,对着皇帝一通胡编。 “父皇,白家小姐的骑射之术甚是精湛,儿臣自认为和她相比还有欠缺,所以恳请父皇,等秋猎结束,让她再在宫中住几日可好?就当是陪儿臣练习。” 江妄行话音落下,只听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转眸望去,对上白慎晚面无表情的脸,她手边则是被砸碎的杯盏。 扫向这对天家父子诧异的目光,白慎晚起身,嗓音清冷:“陛下,算上今日秋猎,臣女入宫已有三日。开场前家父就已寻过臣女询问情况并道早日归家,臣女不忍老父担忧,已经应下。” 带着微微挑衅的视线落在江妄行身上一瞬,白慎晚颔首,对皇帝恭敬道:“承蒙太子抬爱,臣女不胜荣幸。但孝义为先,还请陛下准臣女秋猎后归家,还请太子体谅。” 一番措辞滴水不漏,听得江妄行沉了脸色,手握成拳才忍住欲出唇的冷哼,转眸望向皇帝,目带征询之意。 两个年轻人为此争执,皇帝倒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 目光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皇帝这只老狐狸选择作壁上观,笑呵呵地打圆场:“今日秋猎才开始,正是兴致好的时候。既然来了,便专注于猎物跑马,至于旁的,等结束后再说。” 说完,皇帝没再等江妄行和白慎晚开口,便借口受不得秋雨寒气先行回帐了。 见状,白慎晚眉目微沉,忍不住抬眸瞪向江妄行。 他的目光同样不善。 相撞的瞬间,仿佛听到刀剑切磋之声。 从对方眼里看到挑衅之后,两人又默契地别过脸去。一左一右地向着各自的帐篷走去,倒是让一直沉默的江褚看得勾了唇,笑得意味深长。 “这可真是有意思。” …… 因为跑马而生的愉悦在和江妄行对峙之后烟消云散,白慎晚冷着脸走向营帐,身上散发的冷冽气息让等在帐篷前的春夏都害怕。 “小姐您可回来了,哎?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脸色勉强缓和了些,白慎晚搪塞道:“就是有些累,睡一觉就好。” 春夏忙替她掀开门帘:“那奴婢给您铺床,您好好休息。” 主仆二人走进营帐,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站在了原地。 只见顶棚不知何时破了几处缝隙,秋雨淅淅未曾停歇,落下的水珠已经将床铺打湿,让整间营帐都充满了秋日的寒气。 春夏的表情顿时由喜转惊再转愁,哎呀一声扑过去,摸到满手的冰凉湿润后哭丧了脸。 “小姐,这全都湿了……好端端的营帐怎么坏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仰头望望漏水的地方,白慎晚神情平静:“兴许是分配的时候,把旧的给我了,又因许久未用,搭建时出了破漏,才会如此。” 她分析得从容,春夏听得愈发为难,小脸几乎要皱成一团:“湿成这样没法睡了呀,您总不能去和白玉欣挤在一起。” 白家其他人的营帐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让白慎晚和白玉欣住在一起,用脚想也知道她会不乐意。 “好了春夏。” 轻声止住春夏的愁语,白慎晚嗓音淡淡:“附近不是贵女们在住么,去问问她们,多花些银两,应该能凑合一晚,明日再换地方。” 春夏闻声连连点头,拿了伞快步出去询问了。 看了周围一圈,白慎晚挑了个还没湿的地方坐着,耐心地等着春夏回来。 本以为问个话用不了多久,谁知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春夏才进来,哭丧着脸开口:“小姐……” 白慎晚拧眉:“怎么了?” 脸上的表情难过又不忿,春夏把伞一放,沉声道:“那些小姐贵女平时看着温柔可亲,真有事了没有一个愿意帮忙!” “奴婢把所有的都问过了,不是说地方小就是说不愿意让小姐过去,更有甚者,竟然说……” 春夏一哽,说不下去了。 脸上表情很是平静,白慎晚启唇,嗓音清冽如这秋雨一般,透着凉意。 “说我既得陛下赞赏,换个帐篷又有什么难的,何必要去她们那里挤着,对?” 话音落后,看着春夏愕然的表情,白慎晚无奈一笑。 “罢了,她们不帮,我们自己来就是。”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5章 露出马脚 摸了摸已经湿了大半的床铺,白慎晚看着指尖水渍对春夏吩咐:“那边有个箱子,你先把还没湿的东西装好,我去寻修补的材料。” 见自家小姐这般淡定,春夏也不好继续抱怨,叹了口气点头照做。 等春夏弄好时,白慎晚也已经抱来一些油布和木材,连锤子锯刀都有,看得小丫鬟震惊地瞪大了眼。 “小姐,我们真的可以吗……” “当然。” 将这些材料放在地上,白慎晚一抹额头,对春夏莞尔:“别愣着了,过来帮忙。” 修补的活虽然麻烦,但好在帐篷的漏缝不算太多,两个人搭配着干活也颇有进度。 眼看就差两条缝便能修好,白慎晚轻轻呼出口气,正要向春夏要材料,耳畔却骤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啧,堂堂白家嫡女,怎的沦落到这般地步?莫不是行事嚣张招了人厌,被报复了?” 透出的嘲讽味道不要再浓。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慎晚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登时变得冷沉,转眸盯住营帐下面手撑油伞的江妄行,哼声道:“殿下既出此言,那我还真是要怀疑我这帐篷的漏水是你所为了。” 江妄行眼眸微眯。 容色秀丽的少女站在木梯之上,因为要修补帐顶并未撑伞,一头乌发已经被秋雨打湿,有几缕贴在白瓷儿一样的脸颊,却不显狼狈,反而多了几分肆意的潇洒。 那织锦的骑装也湿润许多,更贴近少女的身体,勾勒出玲珑窈窕的线条,遥遥望去,仿佛雨幕中生出的妖精,站在高处要引诱路过的人与之同欢。 偏偏白慎晚还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有多诱人,低眸望过来时目光尖锐又冰冷,全然没有女儿家的柔软。 真是个复杂的姑娘。 眼底光色暗了些,江妄行将白慎晚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而后轻笑开口:“孤对犯不上对你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倒是白小姐之前在猎场上风姿绰约,此刻倒像是……” 白慎晚拧眉,看这龙章凤姿的少年太子扬眉弯唇,对她吐出一句满含戏谑的嘲弄之语。 “一只炸不起来毛的落汤鸡。” 说完,江妄行弯了弯长眸,笑得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白慎晚黑了脸。 帐篷莫名漏水,贵女无人相助出言嘲讽,顶着雨修补时手又不小心划伤了。 这些本就让白慎晚心情不佳,只不过碍于现状才没有发作,憋在了心里。 而江妄行这几句,恰好成了将炸药引燃的火星,来得刚刚好。 眸中闪过锋锐的冷意,白慎晚一言不发地低下头,看着像是被说得羞赧难堪,然而下一秒—— 乌发及腰的少女猛地抬头,手上银光一闪的同时,人已经跃下木梯,对着江妄行的胸腹攻去! 知道这丫头随身带着银针,加上先前行舟中过招,是以江妄行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掷过来的针,又一个鹞子翻身和白慎晚拉开距离。 站定后,江妄行手里的伞仍稳稳拿在手里,对着面露凶厉的白慎晚勾唇轻笑:“怎么,你这是要坐实刺杀太子之名?” 人生得是一顶一的漂亮,只是这笑容实在是太欠揍了。 眉眼覆了霜雪,白慎晚站稳起势,嗓音冷若玉碎:“左右我已经有了这罪名,也不怕再多一条!” 说完,又向着江妄行攻去。 见她当真要打架,江妄行敛了脸上玩味笑意,把伞一丢迎过去。 泠泠秋雨中,一墨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又分开,明明手上无刀剑,可周围的东西都能被他们用作对敌之器,剑拔弩张,互相不让。 侧身避过白慎晚的手刀,江妄行望她眉眼,勾起嘴角:“怎么,帐篷不修了?” 一击未中,白慎晚神色清冷,语调尖锐:“比起修帐篷,我现在更想把你打趴下!”说完,又是凌厉出招。 春夏和江妄行的近侍在旁边早就看得傻了眼,叫人也不是喊人也不是只能干着急,而两位主子却是打得火热,拳脚相撞的声音在雨幕中格外清晰。 白慎晚越打越气,若不是江妄行,她还能在将军府好生待着,又何苦经历刺杀中毒甚至现在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能! 心里怒火仿佛有燎原之势,白慎晚下手越发狠,眼看这一拳能打中江妄行的胸口,却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最后变成尖利的一声—— “陛下到,二位快快停下!” 听到李全的声音,江妄行神色不变,却是先撤了闪身的动作,结结实实地挨了扑过来的白慎晚一拳。 只听一声闷响,江妄行眉头微蹙,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这一拳打中了,白慎晚心里的怒气才降下去一点儿,同时也反应过来,收回手转头看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龙纹的明黄色衣角,再往上看,帝王立于御顶之下,目光沉沉,表情看不出喜怒。 “父皇。” 听到江妄行出声,白慎晚眸光微变,忙跟着行礼:“陛下。” 面前跪地的两个年轻人皆被雨淋得透湿,身上衣服也比凌乱许多,一看就是打了许久。 皇帝眼神微冷,沉声问道:“太子,白家小姐,你二人因何大打出手?” 听这话像是问罪的意思? 白慎晚心一沉,正欲出声,却听江妄行抢了先,咳嗽两下后低笑道:“父皇明鉴,我与白家小姐并非因仇动手,而是切磋罢了。” “哦?”帝王挑眉,半信半疑,“那那边的木材油布又是怎么回事?” 江妄行不答,抬眸瞥了白慎晚一眼。 接收到他目光中的深意,白慎晚微微语塞,再看向皇帝那透着审问意思的眼神,在心里挣扎一番后,选择和江妄行同流合污。 “回陛下,臣女从猎场回来后发现营帐漏水,不想麻烦旁人,便寻了材料自己修理。至于切磋……” 江妄行跪直了些,接过白慎晚的话:“是儿臣疏忽,只想着白小姐今日在猎场的风姿想与她切磋拳脚,却没看到她住所有缺未能帮忙,实在是惭愧。” 顿了顿,江妄行望向白慎晚,眸光骤然多了几分温柔和赧然。 “今日切磋是孤败了,白小姐武功甚好,孤很佩服。” \u0003\u0003\u0003 第46章 众矢之的 瞧瞧,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白慎晚心底嗤笑,同时生出的却还有一点极其复杂的情绪,以至于让她没露出如之前那般冰冷的表情,而是配合了他。 “殿下过奖,您的拳脚,呃,也很不错,今日臣女能赢实属幸运,方才失了分寸,多谢殿下海涵。” 说完后,白慎晚勉强牵动嘴角,扯出一个赧然的笑容。 江妄行回以一个温柔的笑颜,二人目光相对间尽是和谐融洽,看上去倒真像是一时兴起切磋事后又惺惺相惜的好友了。 如此精湛的演技将皇帝骗了过去,见两人不是恶意斗殴,眼底的冷意与不满便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揶揄的笑意。 “白家小姐不必过谦,你的本事朕看在眼里,实在是精彩。” 脸上略略流露出埋怨,皇帝看向江妄行,皱眉嗔怪道:“你也是,什么时候切磋不好,偏偏要趁白家小姐忙的话上去,结果还输了,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江妄行颔首低眉:“父皇教训得是。” “今日你是输家,就帮着她修理营帐,算是朕对你的惩罚。” 皇帝说完又转过脸看着白慎晚,神色柔和了些,温声道:“丫头莫忧,朕这就让人送东西过来,不会影响你今晚休息。” 白慎晚莞尔:“谢陛下隆恩。” 吩咐完后,皇帝摆驾回去,侍从鱼贯跟上,没一会儿就只剩先前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外加两个不知所措的仆从。 春夏起身将白慎晚扶起来,眼神里满是担忧:“小姐,您……” 冲她丢去个安心的眼神,白慎晚转眸迎向江妄行带着深意的目光,勾唇笑得冰冷。 “辛苦殿下帮我修营帐了。” 少女的声音带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似乎在嘲讽他遭了先前挑衅的报应。 江妄行听在耳中,面上表情不变,漫不经心地回道:“孤现在心情不错,算是恩赐你了。” 说完,这人吩咐身边近侍去搬东西,随后自己也走过去,竟真的拿起材料准备修理。 见他不像装样子,白慎晚眸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本以为这人会阳奉阴违直接走,结果看这架势…… “愣什么呢?” 手上握着木锤,江妄行回头瞥白慎晚一眼:“不修等着今晚露宿荒野?” 这冷淡又嘲讽的语气,听得白慎晚嗤笑出声,却难得没有和他再吵,招呼着春夏一起过去。 有人相助到底比两人苦干速度快些,只用了一炷香时间,营帐就恢复如初,新的床铺也已送来,在春夏的收拾下又成了舒适温暖的模样。 确定营帐没有漏水处后,江妄行哼笑两声,语气复杂:“你还真是好本事。” 一时不知在说哪点。 白慎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突然转身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一小包药粉,对着他的胸口扔了过去。 “又来?” 江妄行眼疾手快地接住,捏着它眯着眼冷声反问:“还嫌刚才那拳不够?” 他胸口现在都闷闷的疼,想来定是青了大块。 “和殿下一样,我现在心情好,不想打你。” 清冷的眉眼间不露情绪,白慎晚漠然回话:“是药,活血化瘀。” 闻言,江妄行眸中暗光一闪,反手将药包装入袖中,似笑非笑地开口:“还算有点良心。” 回答他的白慎晚极其冷漠的一声轻哼,和不掩疏离的逐客令。 “我要休息,殿下慢走。” 看着少女转过去的纤细的身影,衣衫未换还湿着,想来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江妄行亦是如此,于是难得地没再纠缠,只是笑了笑扬声道:“休息好啊,明日才是正是狩猎,还望白小姐养好精神,再让孤开眼一回。” 说完,江妄行转过头,快步走出营帐。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慎晚遂松了口气。 紧绷的身体一经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疲惫,白慎晚低垂了眉眼,吩咐春夏去准备热水,自己则脱下湿透的衣服,裹着被褥坐在床上发呆。 认真来讲,江妄行今天……算是帮了她? 可他又是出于什么心理?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纠缠成结,让白慎晚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放弃了,自警自诫地想—— 就算他有好意,她也绝不动摇。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停,细碎的声音叫人难以好眠,是以早膳后众人准备出猎期间,有一部分都面露疲态,碍于皇帝在场才有所收敛压制。 白慎晚也没睡好,站在旁边微眯着眼眸缓力气,以至于连江妄行站在她身边了都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登时皱了眉:“你做什么?” 江妄行不答,自顾自地检查弓箭,乌发高高束起扎了和她相似的马尾,不经意间露出的侧脸清俊又锋利。 这副好样貌,落在白慎晚眼中就成了他抽风,摸不透他此刻想法,眉头拧得更紧,眼里满是抗拒。 二人正尴尬地沉默时,一直隐于暗处的行舟突然过来,凑到江妄行耳畔低语几句。 白慎晚耳力好,行舟压低的声音并未瞒过她,清清楚楚地落入她的耳中—— “入珉林三里处发现刺客埋伏痕迹,应是有诈,殿下小心。” 珉林,正是今日的猎场。 听完后,江妄行表情未变,挥挥手示意行舟下去。 等人走后,江妄行转身看向白慎晚,嘴唇翕动正欲出声,她却似笑非笑地抢了先。 “又有刺客,殿下这个众矢之的,树敌还真是不少。” 眸中有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意识到白慎晚耳力出众,江妄行又淡定下来,嗓音沉沉:“刺客而已,目标是谁还不一定。万一冲的是白小姐,那就……” 故意顿了顿,江妄行眼神戏谑,刚想说“不如你随孤走也好多个保障”,结果面前的少女直接移开目光,越过他走到不远处的江褚旁边。 江褚正在整理骑装,一向钻研音律的他对于骑射之术略有不足,动作明显笨拙一些。 见白慎晚过来,他惊喜地弯了唇:“白小姐,你怎么……” 眉眼弯出柔和的弧度,白慎晚从容道:“我来邀请四殿下同行。” \u0003\u0003\u0003 第47章 你想如何 白慎晚的邀请完全出乎江褚意料,看着少女清浅的笑靥,他只觉心口一热,毫不犹豫地点头。 “能和白小姐同行,是我的荣幸。” 说着,江褚摩挲着手边骏马的鬃毛,唇边的笑意略带赧然:“只是我骑射功夫不太好,比不过白小姐,但是我会尽力不拖后腿的!” “四殿下客气。”白慎晚莞尔一笑,眉目温和,“骑猎嘛,玩得开心最重要,至于结猎物多少是其次,你不用太在意。” 闻言,江褚面上笑意更浓,不住点头的动作将他的期待展露得淋漓尽致。 马儿已经靠在一起,两人更是有说有笑,完全把江妄行晾在了一旁。 看着白慎晚面对江褚时露出的笑脸,江妄行一双凤眸已是遍布霜雪。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冲上去,将这娇媚的姑娘掳至身侧纵马离去以偿心底绮念。 然而想到行舟方才所言,江妄行原本已经有些发热的头脑顷刻冷静下来,不由得握紧手中马缰,薄唇抿出不悦的弧度。 罢了。 冷冷瞪江褚一眼后,江妄行收回目光翻身上马,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仿佛寒玉雕筑,清俊又淡漠。 其他人也已准备好,胯下马儿前蹄踢踏鼻息咻咻,一副随时出发的模样。 在众人的注视下,明黄衣衫的皇帝策马走到队伍最前列,情绪昂扬地说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话,而后下令出猎。 被四人抬着的黄铜号角向天昂,发出浑厚又庄严的鸣音。 闻得此声,满场贵门子弟纷纷扬鞭策马,乘着秋日长风向珉林猎场冲去,逐渐四散开来,各奔目标。 马鞭挥得干脆利落,白慎晚轻喝一声,胯下名驹便载着她向珉林右方奔去。江褚见状也跟着照做,落了一米多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马蹄声入林惊起飞鸟走兽,白慎晚瞥了两眼后随即张弓搭箭,对准一处瞄了片刻猛地松手。 箭速飞快,没入肉的声音沉闷。 负责捡拾猎物的兵士很快将其举起来,给出答复:“是只野兔!” 江褚顿时面露钦佩:“好箭术!” “殿下过奖。” 转头看着眼眸亮如星子的青年,白慎晚微微歪头:“你也试试?” 被她骑猎时的飒爽感染,江褚也来了兴致,放弃陪跑的念头举起手中弓箭向远处的一只狐狸瞄去,斟酌许久才射出去。 未中。 遗憾地叹了口气,江褚正欲开口,耳畔又响起箭矢离弦声,随之跟着的便是兵士的汇报:“是红羽山鸡!” 眼里的惊艳怎么也藏不住,江褚直勾勾地盯着白慎晚,感慨道:“白小姐当真是厉害,看来今日这片林子的猎物,都能归你所有了。” 言毕,江褚眼眸低垂,像是自恼般叹息一声:“我就不行了,平日里专注些弦歌雅乐,骑射上实在拙劣,今日怕是只能当个陪跑。” 看着江褚沮丧的模样,白慎晚收了弓,策马行至他身侧,宽慰道:“殿下莫要这么说,你只是初入林中有些生疏罢了。这样,你随我来,我保你打中。” 闻言,江褚欣喜地抬起头,见白慎晚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忙不迭应下。 两人继续往珉林深处行去,到了一处水草丰茂之地后,白慎晚便开始指导江褚如何狩猎。 江褚虽不精骑射,悟性却不错,耐心也有。在白慎晚的指点下进步飞快,再次出箭时,便射中了一头鹿。 听着兵士的汇报,江褚眉眼带笑,很是欣喜:“白小姐,多谢你。” “是殿下聪慧。” 江褚兴致上来,加上男子惯有的好胜心,顿生继续之意,却不想再被指点而是单独猎一次以证明自己,便和白慎晚商量,暂且分开,等下会合。 白慎晚对此并无异议,又叮嘱几句后调转马头向另一边去了。 沿路都是些兔子山雀之类的,白慎晚兴趣不高略了过去,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后,一抹殷红的颜色映入眼帘。 定睛看去,是一只通体水红的狐狸,皮毛若是制成披肩,定会漂亮。就算不杀,瞧那灵动的模样,养着也是不错。 而更让白慎晚感兴趣的,是视线右侧,坐在马上弯弓搭箭的江妄行。 他的目标也是这只红狐。 心中顿生捉弄的恶劣兴致,眼看江妄行已经瞄准,白慎晚当即抬手转弓,先他一步将箭射了出去。 入肉声伴着哀嚎一并响起,看着被射中腿部无法逃离的红狐,白慎晚勾唇一笑,没等江妄行的兵士上前,自己先策马冲过去,马鞭一卷将其带到马上。 这动静成功引起江妄行的注意,眼看即将到手的猎物被抢,再看着白慎晚唇畔那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江妄行没忍住黑了脸。 “白慎晚,你故意的。” 摸了摸狐狸的皮毛,白慎晚满意地点点头,抬眸迎向江妄行锐利目光,扬眉道:“殿下未免狭隘,骑猎是各凭本事,我出箭快一步而已,又何来故意一说。” 说完,白慎晚把红狐丢给身后的兵士,淡淡吩咐:“给四殿下送去,就说是我送他的礼物。” 闻言,江妄行眼底不悦更甚,握着马缰的手都收紧了些。 没忍住嗤笑出声,江妄行凤眸微眯,对那漫不经心把玩箭矢的少女嘲讽道:“老四不精猎术,这狐狸给他,怕是能把他吓得不知怎么去拿。” “殿下这就看轻人了。” 淡淡瞥他一眼,白慎晚勾唇开口:“四殿下悟性很不错,方才还猎中一头鹿呢,最起码有了收获。” 这是夸江褚顺便嘲讽他还没猎到猎物空着手的意思? 江妄行本就阴郁的脸色更添冷意,盯了白慎晚片刻猛地调转马头,心里暗道定要将这林中的大半走兽都猎回去让她和江褚看个清楚! 然而每当江妄行看中猎物准备出手时,不远不近跟着他的白慎晚都会先一步将其射中,再吩咐兵士给江褚送去。 被她这挑衅的笑激得再也受不住了,江妄行一甩马鞭拦在白慎晚马前,眸光阴冷如刀,语气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白慎晚,你到底想怎样?”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8章 别乱动了 看着江妄行满带怒意的眉眼,白慎晚心里这才畅快了些。 这几天又是被迫吃毒又要伺候他,昨天还因为和他打架多淋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雨,白慎晚心里可谓非常不快,即使江妄行最后帮她修了营帐也无法抹去。 毕竟修理之事到底是皇帝下的令。 白慎晚有心报复回去,而眼下抢夺猎物于她而言便是好机会,故而无论江妄行看中什么哪怕是一只小小的山雀,她都会先一步抢到自己手里。 此刻见江妄行怒容满面,白慎晚只想再添把火,是以听到他质问后,佯装羞赧地一撩鬓边乱发,含笑道:“你看不出来吗?” 顶着江妄行愤怒又不解的目光,白慎晚明眸潋滟出玩味的波光,红唇弯成妖娆且挑衅的弧度,悠悠开口。 “心悦之人不精猎术,我多杀些当做礼物讨他欢心,怎么了?” 她说,喜欢江褚? 白慎晚话音落下的瞬间,江妄行只觉心底本就燃起的怒火更有燎原之势,忍不住逼近几步,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 扬眉笑得戏谑,白慎晚语调轻快:“四殿下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让女子喜欢也是很正常的。” 江妄行眉眼愈发冰冷,勾唇扯出个嘲弄十足的笑,缓缓吐字:“那孤只能说,白小姐的眼光实在不算好。” “宫中有太医,你若是需要,孤可以让他们过来给你看看眼睛。” 无惧迎上江妄行阴沉的眸光,白慎晚稳住胯下骏马,莞尔道:“不劳殿下挂心,与其担心我的眼睛,你还是想办法让手头的猎物数量超过零。” 说完,白慎晚轻喝一声,策马向前继续行去,乌黑的马尾随她动作轻晃,潇洒肆意显露无疑。 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江妄行握紧马缰,扭头让身后的兵士都退下,随后向着白慎晚的背影追了过去。 再往前,是珉林最深处,大型猎物很多,却也比外层林间凶险更添凶险。 若在平时,江妄行不会踏足于此。 然而这场秋猎是他回宫后最盛大的场合,也是他用来立善战形象的机会。 只有这样,才会让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再多停留几分。 所以…… 冰冷的狠意在眼底浮现,江妄行加快速度,听着耳畔掠过的风声,张弓搭箭于眼前,瞄准远处的一头鹿射了出去。 这次没有落空。 猎物的哀嚎点燃江妄行的斗志,即使有白慎晚在旁阻挠,他也不曾罢休退缩,名下的猎物数量也随之增加。 只是这挂着戏谑笑容和他抢夺的女人也忒烦了些。 耐心在白慎晚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下彻底消失,当一只山狸被抢走后,江妄行眸光骤冷,转手收弓在背后同时一拍马背,腾身而起向着白慎晚攻了过去。 见江妄行被彻底激怒要过来抢,白慎晚也不慌,翻身下马躲开他的手,反手就拿着弓砸了过去。 砸他个五彩缤纷! 肩头挨了一下,江妄行眉头微蹙,将这闷痛忍了的同时心底怒意更甚,干脆连山狸也不抢了,直接和白慎晚打了起来。 白慎晚正有此意,把弓往旁边一丢迎向江妄行的攻势,乌黑眸中泛着的是和他如出一辙的锐意。 两人又如昨日那般缠斗在一起,惊得林中鸟儿纷纷飞离,叽喳声和风声混在一起,遮掩了另一道声音。 心里都有气,以至于再打起来时,两人都用了八分力气,注意力也都在对方身上,以至于当埋伏于林中的刺客出手,他们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听到身后风声有异,白慎晚眸光一冷,然而面前的江妄行已经逼近,出于本能,她迎了上去。 结果收到的却是他推开的动作。 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当白慎晚回过神时,肩头已经传来剧痛。 低头看去,短小锋利的箭头没了大半在肉中,似乎还带着倒刺,她轻轻动一下便撕心裂肺的疼。 更要命的,是她身体开始发软。 江妄行看得白了脸。 因为所站位置不同,他是比白慎晚先一步看到刺客动手的,当时就想把她推开,然而那人的箭矢太快,他只来得及将白慎晚推出半步距离,没让那箭刺入她的后心。 但到底是让她受了伤。 待看到白慎晚肩头流出泛黑的血液时,江妄行惊得紧蹙眉心,忙上前拔出腰间佩剑替她挡掉其他几箭,用了最大的力气将她带到一棵较为粗壮的树后。 “在这躲着,不想死就别乱动!” 低吼着吐出一句后,江妄行抬眸望去,确定了几个刺客的方位后,神情骤然多出狠厉。 从前世人皆道东宫太子不得圣心定是自身无能,纵然重活一世后情况有所改变这种声音也未完全退去。 在旁人眼中,江妄行是位无甚本事的太子。 但此刻,眉目骄厉的少年通身杀意暴涨,弓与剑齐用,身形如暗夜中最迅捷的豹在林间穿梭,上一秒搭箭刺穿刺客的头颅,下一秒又如鬼魅般出现在人的背后,抹了他的喉咙。 鲜血溅在脸上黏腻滚烫,将少年衬得如同玉面修罗。 这些刺客本以为对付一个草包太子轻而易举,结果还没等碰到他的衣角,自己先见了阎王。 挑断最后两个刺客的手筋脚筋又在他们嘴里塞了布后,江妄行身上那恐怖的杀意才淡去一点儿。 转头看向因为不放心而追过来的,又被眼前这一幕惊到张大嘴的亲卫,江妄行收了剑,漠然吩咐:“尸体清理掉,这两个人带回去,让父皇审问。” “是。殿下,您可有受伤?” “无碍。” 少年染血的眉目锋利又清冷:“孤还有事,你等退下。” 尊位的压迫感太强,让亲卫们不敢有异议,颔首应声后照做。 没再看他们,想到还在树后的少女,江妄行眉间的冷意顿时被急切所取代,步履如飞地冲过去。 当他赶过去时,白慎晚已经连坐直的力气都没了,软软地靠着树干,脸与唇苍白中透着不妙的青。 听到脚步声,她费力地抬眸,看着满身是血的江妄行微微蹙眉。 “伤着了?” 她问。 第49章 追求什么 “你倒是关心孤。” 江妄行冷呛一声,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白慎晚圆目一瞪,下意识将他的手拍掉:“太子殿下莫不是魔怔了?荒郊野岭孤男寡女,竟要干出这等不合礼数的事吗?” 闻言,江妄行额角青筋暴起:“孤是想为你处理伤口!你当孤是那等急色之人吗?何况如今你这模样,实在无法让人起心思。” 这话堪比羞辱,白慎晚扭过头,受伤后的脸色本就泛白,如今眉头微促,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江妄行唇角紧绷地解了她的衣袋,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全了她的箭伤后还是心中微颤。 那箭上有毒,是以伤口周围也开始瘀肿,泛出了紫青的颜色。 看着那片狰狞,他忍不住冷笑:“平日里见你不算愚笨,怎么遇见刺杀却不知道自己躲藏,还能中了对方的箭。” “是我自作主张要帮殿下,但这会儿殿下就莫要讽刺我了?” 白慎晚闭上眼睛,只以为他阴沉的脸是因为不情愿为她处理伤口,是以语气也多了几分冷意。 “孤不是……” 江妄行下意识想要解释。 他并非挖苦白慎晚,可话到嘴边却察觉到不妥,干脆也不再多言了。 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将伤口划开,大量的黑血流了出来,江妄行看得皱了眉,又撕了块自己干净的衣角为她擦拭伤口。 手下的身体轻轻一颤,可额头上渗出冷汗的少女仍旧一声不吭。 看着她脸上的晶莹,江妄行眸光深暗:“若是疼大可以叫出来,孤又不会笑话你。” 白慎晚闷哼出声,深吸一口气道:“不劳殿下费心了,还请殿下尽快,我们若是再不回去,怕是皇上要派人过来了,若是看见你我如此,怕是对殿下名声有损。” 江妄行简直要被她这话气笑了,眯着眼语调阴恻恻的:“你倒是半点也不担心你自己。” 她不矫情,他也不再刻意放轻动作。手按压在伤口周围将黑血挤出来,直到血液的颜色逐渐恢复正常后才撒上药粉,再细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白慎晚已是汗如雨下,还有几滴从她的额角滴落在江妄行的手背上。 江妄行抬眼,便见白慎晚嘴唇已毫无血色,偏偏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平静,好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 这女人是石头做的吗? 在心底腹诽一句,江妄行擦了手起身,淡淡开口:“起来,该回去了。” “多谢殿下帮忙。” 白慎晚低声吐出一句,自己撑着树干站了起来。 等她缓了些力气后,二人一同回到营地,才到正门,就见春夏远远奔过来:“小姐您没事,可急死奴婢了。” 白慎晚微微一笑,安抚住她:“把胭脂给我。” 春夏一愣,这才发现白慎晚面如白纸,下意识将她挡住:“小姐可是受伤了?奴婢给您找个大夫来!” 说着,春夏从袖口掏胭脂,掩护着白慎晚补妆,眼睛里浓浓的都是责备:“是不是太子殿下没管您……” “莫要胡言。” 白慎晚打断她的话,神情严肃:“不好议论太子,你记住,我受伤的事莫要与人声张。” 肩上的疼还在继续,白慎晚咬牙忍了,以春夏眼眸为镜给自己补好了妆,气色顿时提了起来,若非刻意关注,必然是看不出她受了伤的。 皇帝耳目众多,此刻已经知晓刺杀的事情,便让人宣了她和江妄行去营帐。 天子在旁,却有人刺杀,皇帝的脸色可谓是十分难看,早已吩咐将活捉的两人拉去审问,顺便让太医给江妄行诊脉。 诊断之后,太医拱手回禀:“太子殿下身体无碍。”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近旁的大臣上前一步,借机夸赞:“陛下,太子殿下不仅活捉了刺客,还能保自己和白家小姐安全无恙,实在是英勇无双啊!” 看着坐在床边眉目英厉的少年,皇帝眼神温和了些,点点头道:“的确,朕以往瞧着你聪慧却过于温吞,如今瞧着倒是有大将之风了。” 江妄行从容颔首:“谢父皇夸奖。” 皇帝又看向白慎晚,语气关切:“白家姑娘可有事?你也遇了刺杀,便是身子无碍,大约心里也不好受,不妨让太医也给你诊诊脉。” “多谢陛下关怀。” 白慎晚垂下眉,眸色晦暗。 如果让太医诊治,她中毒受伤的事情肯定瞒不住。 想到这,白慎晚露出感激的表情,望着江妄行轻声开口:“只是对方的目标是殿下,并没有管臣女,是以臣女并未受伤,见殿下英勇杀敌,自然也不会害怕。” 闻言,皇帝眉目舒展,朗声笑言:“白小姐倒真会说话。” 看着少女脸上不太自然的红晕,江妄行眼底暗沉沉的一片,嘴上却附和着她的谎言。 “白小姐聪慧,刺客行刺时躲在了大树之后,便是连血腥味儿都没怎么闻到,自然不会害怕。”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讽刺白慎晚胆小,却阻止了太医为白慎晚诊脉。 心念一动,白慎晚面上不动声色,疏远地对江妄行施了一礼:“还未多谢殿下。” “白小姐客气。” 见她如此,皇帝便没再强求。 围过来的几个世家贵女打量着白慎晚的状态,神情各异:“白小姐也是女中豪杰,若是换了我,恐怕遇到行刺就六神无主了,却没想到白小姐如此淡然以对,实在叫我敬佩。” “是了,且白小姐射的猎物两只手都提不下,怕是都不好数了。” 话头到这,皇帝这才想起先前设下的狩猎比试,便让侍卫开始统计,看看谁是最后的胜者。 得了帝令,侍卫们将猎物一排排摆好,大只猎物按两只小猎物来算,这一数下来,白慎晚足足猎了三十七只,是目前为止最多的了。 那边,江妄行猎的猎物也开始清算,却没想到算下来也有三十七只。 听着侍卫的唱数声,被众人所关注的江妄行与白慎晚遥遥对望,目光相撞的瞬间却又都别开了脸。 气氛微妙。 第50章 林家秋儿 看着相同数量的猎物,皇帝弯唇笑得意味深长:“太子倒是给了朕不少惊喜,未曾想白家姑娘也不遑多让,二人难分伯仲,这头名究竟该给谁好呢?” “不妨再比一场?”有人提议道。 皇帝眉头微挑,又起了些兴趣。 想到白慎晚身上的伤,江妄行皱了皱眉,起身行礼劝言:“父皇,儿臣虽与白小姐射杀的猎物数量一样,但白小姐身量纤纤本就比男子多些难处,儿臣是男子,且得父皇赞赏已是万分高兴,这头名便判给白小姐!” 听到这话,白慎晚眼皮子一颤,毫不犹豫地接话:“臣女承蒙殿下照顾已狠感激,不敢多求什么,这头名该判给殿下才对。” 两人一个不想让对方受着伤害进行第二场比试,一个觉得对方让着自己是在讽刺,谁也不肯让步。 皇帝对这场争执看得正乐,江褚却忽然站了出来,拱手行礼:“父皇,儿臣差点忘了一事。” 说着,他叫侍卫抬上那头鹿,而后当着众人的面,清清朗朗地介绍。 “这头鹿实则是白小姐射下的,只是鹿太大,白小姐随身带着不便,所以请儿臣代为保管,如今该还给白小姐才对。” 话音落下,有人不怀好意地开口:“如此,原来四殿下一只猎物也没有。” 向声音来源望了一眼,江褚神色温润如玉,对着皇帝颔首告罪:“父皇恕罪,儿臣实在技艺不精。” 言毕,他吩咐人将鹿抬到白慎晚那边,弯唇轻轻笑了:“这头名,白小姐当之无愧。” 有江褚这头鹿加成,白慎晚在数量上胜出,成了本场秋猎当之无愧的头名。 以女子之身猎诸多禽兽又胜过太子,一时间白慎晚吸引了许多人各异的目光,惊艳佩服有之,嫉妒揣测亦有之。 而作为主角的白慎晚却是反应平平,轻声谢过皇帝的赏赐之后便借口疲乏休息去了。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散开,注意力逐渐从白慎晚的胜出转移到今日膳食会有怎样的佳味上。 日头不知不觉升高,转眼到了备餐时间。 按规矩,江妄行需要协助庖厨将最大的猎物烹饪作为主菜,供大家今晚食用。 最大的猎物就是一只林鹿,是白慎晚指导江褚猎到的那只。 江妄行抓着匕首上前处理,可还没走到林鹿的跟前,却见这尚未彻底断气的鹿突然挣扎了两下。 见状,江妄行故意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流露出一丝慌张。 旁边火把摇曳,暖黄的光晕下,先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脸色苍白,握着匕首迟迟没有动手。 这时,一道人影“嗖”地一下冲到他面前。手起刀落间,这只尚有一丝气息的林鹿顿时咽气,鲜血淋漓。 抬眸望去,白慎晚乌发高束,衣袖染血,眉眼浓丽又英气,让他看得失了神。 怔愣之时,一声怒斥忽然响起,将江妄行的思绪拽了回来。 “怎么,能骑马猎兽捉刺客,亲自杀时却下不了手吗!” 这声音正是来自于正位之上身着黄袍的皇帝,眼中先前对江妄行的赞许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望。 江妄行垂眸,自嘲地轻笑两声:“许是今日见血太多,儿臣惶恐。” 闻言,皇帝眉头拧得更紧。 得知江妄行活捉刺客时,他心里尚有几分欣慰,然而后面看到他的猎物数量居然输给白慎晚一个姑娘,如今又对这半死不活的鹿下不了手,那点本就淡薄的赞赏更是烟消云散了。 没心情看下去了,皇帝拂袖而去。 “朕还有事,你们先吃。” 在皇帝转身的那一刻,江妄行双手作揖,态度谦卑:“恭送父皇。” 皇帝前脚刚走,江妄行都还没有站直身体,耳边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嘲讽。 “你以为陛下真是有事情没处理完才离开的?” 闻言,江妄行眼神一凛,站直的那瞬间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面前的妖娆女子,淡笑反问。 “钟贵妃这话是何意?父皇若不是为国事操劳,怎能连晚宴都不想吃?” “那还不是因为你!你身为太子,胆量却不如一个女子,实在是有失皇室颜面。” 钟贵妃冷冷怒斥,说话时头上的金步摇随之轻摇,眼中锐意冷冽。 帝后不在,满场实属她最尊,是以跋扈地对太子出言不逊,眉梢眼角的嘲讽不加掩饰。 见贵妃表态,周围贵门子弟的表情微信变了,看着江妄行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不得不说,这位太子殿下的水平的确是忽高忽低呢。 眼看众人的目光逐渐生出嘲弄,再看江妄行孤零零地站在那一副无援模样,女眷席的白玉欣登时坐不住了,站起来轻声解围。 “贵妃娘娘,想来是太子殿下以为那头鹿已经死透,看它动弹时才会受惊,这是人之常情,娘娘何必苛责呢?” 闻言,钟贵妃眼风一扫,对着白玉欣面上危险尽数流露:“哦?那你不妨教教本宫,应该如何说话?” 不过白家养女,竟敢当面驳她的话,真是不要命。 但今日人太多,钟贵妃无法发作太狠,便阴恻恻地盯着白玉欣,仿佛一条艳丽的毒蛇。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白玉欣顿时有种自己成了猎物被猎手盯上的感觉,先前勇于袒护江妄行的气势也弱了许多,低下头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 场上气氛正僵持时,又有人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仿佛风吹草伏,有花绽出。 这人正是左相林堂杰唯一的掌上明珠,林家秋儿! 也是上一世,以柔弱外表,阴狠手段算计白慎晚的心机贵女。 像是感受不到贵妃的怒气一般,林秋儿屈膝行礼,随后柔声道:“贵妃娘娘,白小姐并非有冒犯之心,她只是觉得,太子也是常人,会有和常人一样的反应,并没有那么胆小。” 温温柔柔的语调,气质温暖又和煦,听得钟贵妃转移了目光,也让白慎晚若有所思起来。 林秋儿和白玉欣这会儿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现在却站出来帮忙说话,看来…… 视线落在最中央挺拔孑立的少年身上,白慎晚眉峰一挑,眼神幽暗。 上首,钟贵妃以手抚鬓,姿态慵懒,语气却冷:“哦。是么?” 林秋儿点头,答得坚定:“正是。” 第51章 用心良苦 “不过话说回来,有些人胆小是天生,有的人倒是有勇有谋,对吗,白家嫡女?” 钟贵妃低低一笑,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白玉欣身上,而是看向了下首的白慎晚,眼神幽暗。 闻言,白慎晚颔首佯装谦恭地应付一句,随后麻利处理起猎物来。 江妄行见状过来帮忙,那略带笨拙的动作让白慎晚看得微微皱眉,碍于现下情况不妙忍着没有发作。 在两人携手下,林鹿很快处理好,切分成小块放在炭火上烤起来,四条腿则是吩咐庖厨去料理。 又过半个时辰,晚宴正式开始。 因为是太子,江妄行有固定的座位,不能和白慎晚再同处。 但是……她的手艺是真的好。 细细品尝着出自她手的烤鹿肉,江妄行垂眸敛去眼底晦暗,久久未发一语。 而白慎晚因为手上沾染了血腥味,加上伤口还在疼,并没什么食欲,撑到晚宴结束便回营帐休息。 夜幕渐深。 白慎晚眠浅,是以当听到营帐外响起异动时她便睁开了眼。 这是女眷居住处,这么晚了除却守卫,还有谁会出来? 心中顿生警惕,白慎晚不睡了,爬起来出了帐篷,借着月色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闪过,便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后,白慎晚认出她的身份。 是林秋儿。 只见她径直向圈养活物的围栏走,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她俯下身开始拨弄门上的锁。 白慎晚眼眸微眯。 没想到林秋儿看着柔弱知礼,干起开锁的活竟也趁手。不过片刻功夫,围栏就打开了,两只林鹿和野山羊被林秋儿手中的食物味道吸引,跟着她走出来。 而林秋儿去的方向,竟是江妄行的营帐。 听着传进耳朵的林秋儿招呼猎物的低喃,白慎晚眸光微沉,抬脚跟上去。 真是瞧不出来,这看上去娇弱的林家小姐竟会以此手段取悦江妄行,倒也真是用心良苦。 又走了一段路后,林秋儿忽然停住,而后扬声高呼:“不好了,猎物跑了!” 林秋儿迅速地吆喝起来。 那两只林鹿和野山羊受伤并不算严重八才被活圈起来,尚有跑跳的力气。林秋儿这么一喊,它们直接受了惊,扬蹄在营地中跑了起来。 虽是三只食草畜生,可头上皆长角,若是冲撞到人也会出事的! 冷冷瞪了还在呼喊的林秋儿一眼,白慎晚正要飞身上去,江妄行却先她一步从营帐里出来,手中长枪挥舞成花,不过须臾,方才还横冲直撞的野山羊和林鹿便倒在地上,呻吟两声后没了动静。 “太,太子……” 见江妄行处理掉猎物鲜血飞溅,林秋儿腿一软摔坐在地上,声音发颤。 眉心微蹙,江妄行转眸看去,见林秋儿一副受了惊的模样,走过去将她拉起:“这么晚,林小姐怎么会在这?” 和林秋儿想的不同,江妄行那双黑眸中的眼神并无温情,冷厉中透着几分审视,和先前被贵妃训斥时的唯唯诺诺截然不同。 见此,林秋儿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垂下头故作赧然:“我,我睡不着想出来走走,结果看到猎物逃出围栏,我看它们往你这边过来就想拦住,但是我太没用了……” 说到这,林秋儿抬起头,明眸中满是感激:“殿下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肯定要被它们伤到了。” 少女面容秀丽,表情中的后怕和感激不似作假。 前世林秋儿在江妄行的印象里便不错,是以听她解释后,他的戒备淡去,沉声开口。 “无妨,但这不同皇城和你林家府邸,若要办什么,还是叫上婢女同行的好。” 林秋儿婉婉应声,下一秒脸色却骤变,唇边溢出一声痛苦的轻叫。 见她弯下身子要扶腿,江妄行不禁拧眉:“林小姐,你怎么了?” 林秋儿面露苦色:“殿下,我的脚好像崴了……” 柔弱的姑娘总是惹人怜惜,加上江妄行对林秋儿并无恶感,出于风度,便淡淡做了决定:“孤送你回去。” 林秋儿闻声诧异地瞪大了眼:“怎好麻烦殿下?” “无妨。” 林秋儿本就是欲拒还迎,对于江妄行的提议心里高兴得很。是以当他伸出手扶她时,她便忍不住将整个身体都向他靠了过去。 闻着江妄行身上的沉水香气味,林秋儿嘴角微勾,扬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她的得意被白慎晚清楚地看在眼里,眸中不禁划过一丝不齿。 深更半夜自导自演又装柔弱,这林家小姐还真是好演技! 就当白慎晚在心里暗嘲时,江妄行已将林秋儿的身体推开一些,声音凛然清晰。 “林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你实在站不稳,孤便让医女过来。” 闻言,林秋儿忙站直了,低头道歉:“殿下,臣女刚才只是有点脱力,现在没事了,不用这么麻烦。” “嗯。” 江妄行淡淡应一声,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扶着她的手并未松开。 他的本意是将这林家嫡女好生送回去以免惹火上身,结果在林秋儿眼里却成了特殊的偏袒照顾,眼里不禁流露出娇羞的欣喜。 眼看营帐越来越近,林秋儿不忍和江妄行的接触就这么结束,鼓足勇气轻声问道:“敢问殿下殿下,秋猎结束后,您有时间吗?” 面对林秋儿的提问,江妄行眉心微拧:“何事?” 抿了抿唇,林秋儿斟酌一番后才柔声邀请:“素闻碧水原风景很好,臣女想去很久了,不知殿下可有兴趣同行?“ 看着林秋儿期待的眼神,江妄行毫不犹豫,面无表情地拒绝:“孤还有公务要处理,恐腾不出时间,林小姐另请他人。” 林秋儿却不死心,追问道:“那等殿下忙完可以吗?” 寻常女子被拒绝后便没有勇气继续问,然而林秋儿对江妄行却有种执拗的感情,对那太子妃的金冠翟衣更是有超出常人的热望。 所以只要能和江妄行有增进感情的机会,她都不会错过! 少女眼底的期待快要溢出来,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然而江妄行却不吃这套,把人送到营帐前就转身走了。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52章 公平竞争 看着江妄行背影淡出视线,白慎晚这才收回目光,回想着那两人的互动,鼻息一吐溢出嘲讽的嗤笑声。 “真是有趣。” 戏散场了,白慎晚也没了在这夜风中泡着的心思,原路返回至营帐。 刚进去,抬眸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脸色不由得沉了,白慎晚盯着面前龙章凤姿的少年,沉声质问:“太子殿下,你现在不是应该和你的林小姐花前月下,来我这儿做什么?” 知道她全听见了,江妄行也不再问她为何出去,挑眉回道:“暗中偷听,没想到白小姐还有这种嗜好。” 人前不好流露什么,但眼下营帐中只有他和白慎晚两人,江妄行便不再遮掩真实情绪,眸光如刀。 “谁有这种嗜好了?不过是碰巧看到了。” 白慎晚眉头紧锁,眼里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深更半夜来我这,不怕林小姐吃醋?” “我来给你送药。” 说完,江妄行把手中的白玉瓷瓶扬起来对着白慎晚一晃。 白慎晚表情一凝。 他没错过她的反应,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却未动怒,而是上前一步,勾着唇低声问道:“孤的林小姐?你这称呼倒是有意思。” 高挺的身躯仿佛青松一般在白慎晚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江妄行垂眸凝视这张近在咫尺的娇美面容,一字一顿地揶揄。 “怎么,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胡说八道!” 白慎晚闻言立马变脸,下意识厉声反驳。 昏黄的烛火光辉下,少女眉间含怒眼泛怨波,如石落湖面激起粼粼波光,却没了威慑,反添几分盈盈动人。 江妄行眼神暗了些,愈发低哑的嗓音昭示了主人的淡淡愉悦。 “白小姐,解释就是掩饰,你若是不在意,也不会一上来便同孤说这些了。” 白慎晚扭过脸去。 看着少女姣好的侧脸轮廓,江妄行眸中笑意更甚,将白玉瓷瓶塞到她手上。 “这是上等的金疮药,除此之外还有需要的话,可以找孤。” 许是今晚月色太好烛火太暖,少年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时都带了点温柔缱绻的味道。 白慎晚心神一颤,忙摇头摒弃异样情绪转眸瞪他:“不必,我自己可以!” 二人距离实在太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忙向后退去,却因动作太急,裙摆又长,以至重心不稳要摔倒。 江妄行眼疾手快揽住少女纤软的腰将她带了回来。 掌中软腰手感纤纤,眸前佳人眸光含嗔。 江妄行一双黑眸卷起惊涛骇浪,嘴上却如纨绔公子般不着调。 “看来白小姐当真是很害羞。” 他掌心的温度似乎要隔着裙裳熨入肌肤,烫得白慎晚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瞪大了一双粼粼凤眸向他低喝:“放开!我要休息了!” 这样的她,没了平日里的漠然狡黠,活像只恼羞成怒的猫。 江妄行欣赏够了这才带着她站稳,随后松了手轻笑道:“行,白小姐好好休息,明日还有围猎,孤很期待你的表现。” 说完,江妄行深深望她一眼,抬步出去。 白慎晚没再看他。 然而奇怪的是,当他走后,白慎晚躺回到床上,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与江妄行接触时的画面。 少年眼眸深邃,笑意如风,令她心口升腾出诡异的热度。 不耐地翻了个身,白慎晚心中默念起清心咒,努力将他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熬了许久,方才平息。 …… 秋猎还有两日时间,许是第一天出的事情太多帝王显怒震慑众人,接下来的时间里无人再敢生事,让秋猎顺顺当当地过去了。 结束的第一时间,白慎晚就找到江妄行,横眉冷目:“殿下,你可以放我回家了?” 入宫三天再加秋猎,她在他身边的时间都比先前约定好的多出好些。 看着少女英丽的眉眼,江妄行薄唇微抿,没有作声。 说实话,他不想放她离开。 但现在留她,名不正言不顺,且刺客一事已让他心里敲响警钟,若再留她在身边,怕是会再起风波。 想到这,江妄行神色晦暗,盯住白慎晚一字一顿地道:“放你回去也行,但你接下来最好不要出门。” 对于他的警告,白慎晚左耳进右耳出,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便满怀欣喜地踏上归家之路。 六日未归,纵然在猎场有过碰面交流,白慎晚还是生了思家之情,心道回去后定要同父兄好生聊聊。 然而当她踏进主院后,白家的那些女眷却目露不满地将她从上打量到下,随后开始斥责。 “慎晚,你这次做事真是太不稳重了!” 闻言,白慎晚挑眉反问:“敢问我哪不稳重了?” 此次秋猎她并没有做什么啊。 见白慎晚一副从容模样,其中一个姨娘紧接着斥道:“你在绝云山胜出太子,不是在驳帝王家的颜面吗?” “惹得圣怒,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你真是没为白家考虑过半点!” “就是!慎晚,你还不如玉欣为这个家考虑得多呢,你要是再这样,白家迟早都要被你害死!” 姨娘们七嘴八舌的指责听得白慎晚冷了脸色,也不想惯着她们,撩裙坐定后便扬声反驳。 “秋猎时,我与众人公平竞争,亲自为他们准备晚膳,如果因为我赢过太子陛下就要怪罪于我,那这般心胸,如何以德服天下百姓?” “况且,太子输给我,是他学艺不精,我和他正常比试,并未暗中使手段,堂堂正正胜出,何以影响白家?” 见在场女眷被自己说得噎住,白慎晚眉目愈发凌厉,一拍桌子道:“我自认我无错,白家百年将门,我身为嫡女,若在秋猎场上碌碌无为,岂不是让他人笑话?” 白慎晚平日里行事便凌厉高傲,此刻动了怒,气场愈发强大,仿佛出鞘利剑,锐光让人无法直视。 想到江妄行在人前收敛锋芒才导致她被这群蒙蔽双眼的女人们指指点点,白慎晚怒意更甚,嗓音清冷。 “若江妄行不思进取还责怪他人,便不配为皇储。我无错,你们若是觉得我有问题,那就别看我!” \u0003\u0003\u0003 第53章 心虚什么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让在场女眷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一片诡异的沉默下,有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划破这僵持的气氛。 “晚晚所言甚是,猎场之上无尊卑凭本事,说到底都是太子略逊一筹,说晚晚作甚?” 众人连带着白慎晚一起抬眸看去,就见以白毅为首的五个男丁走进来,个个面容严肃。 白毅一开口,其他四位也纷纷出声,完全是支持白慎晚的态度。 “晚晚干得漂亮,给咱们白家争了一口气,你们凭什么怪她?” “公平比试,输家就当服气。陛下都未怪罪,哪轮得到你们嚼舌根?” 自从白慎晚被江妄行威胁着带去东宫后,白家几个男丁便看他颇不顺眼,再讨论起自然不会客气。 见男丁表态,这些女眷纷纷噤声不再说。 “小妹,我新得了一枚夜明珠,你在秋猎场上表现得这么好,哥哥送你!对了,赤玉簪你也拿去!” 白竹出手阔绰,皇帝赏赐的珍宝也不吝相送。 白毅也紧跟着开腔:“我得了一匹绸缎,那颜色还不错,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有这两位开头,另外三个更是不与相让,争先恐后地要给白慎晚送东西,算作她狩猎场上表现精彩的嘉奖。 看到哥哥们热情的模样,白慎晚哭笑不得。 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却很暖心兄长们对她的维护。 家人间的亲情,最动人。 “谢谢哥哥,但我不缺东西,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等下我们再聊。” 说着,白慎晚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确实给她累着了。 见白慎晚面露疲态,几个兄长连忙应声,退出去的同时又让女眷们散去省的吵她清净。 但人虽走了,这些男丁却没把白慎晚说的那句“不要”给听进去,让家丁把那些珍宝都送过来。 圣上御赐的金珠玉簪,流光溢彩的奇石以及华丽精美的布帛,如流水一般进了白慎晚的库房,看得她人艳羡的同时,也让白玉欣嫉妒不已。 所有人都当白慎晚是宝贝,她又算什么? 不甘心。 目光阴狠地瞥了眼白慎晚离开的方向,白玉欣回到院子,勾勾手指示意杜鹃过来。 “杜鹃,有件事你得去办,事成后,我给你二两黄金。” 杜鹃本就爱财,一听有金子登时亮了眼眸,连忙凑过去。 然而等她听清白玉欣的吩咐后,却愣在了原地。 白玉欣竟然让她去拿白竹送给白慎晚的赤玉簪! “小姐,这不叫拿,这叫偷!” 杜鹃连连摆手,脸上惶恐难安。 白玉欣却无视了她的慌张,漫不经心道:“这有何难?你在侍卫交接时进去不就行了?” 束起三根手指,白玉欣睨着她,慢悠悠地给出加倍的诱惑:“二两的三倍,如何?” 六两! 这是杜鹃在白府干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 仅有的动摇也不见了,杜鹃抬眸看向白玉欣的表情,咬着牙答应下来。 唇边泛起一抹冷笑,白玉欣也没闲着,而是去了白竹的院子,寻了他的妻子冯秀云。 白玉欣平日甚少过来,今日拜访着实让冯秀云惊了下,本来还好奇这人的目的,直到听到挑拨之语后,这才明白。 “三嫂,三哥压根不爱你,他只偏心白慎晚,就连圣上赏赐的赤玉簪都送给她了!” 白玉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得冯秀云一愣一愣的,再听她说赤玉簪被白竹送人,脸上终于有了不悦之色。 赤玉簪是皇帝赏赐的没错,她也很喜欢,但白竹却以太过珍贵莫要张扬为由将其收藏起来,以至于她没有戴的机会。 冯秀云心里不是不想要,碍于夫妻情义才不好强求。 但如今听得白玉欣挑拨,又确实看到赤玉簪不在,冯秀云这下再也坐不住了,带着侍女火急火燎地去了白慎晚的院子。 看着面色阴沉的妇人向自己走来,白慎晚神情平静:“三嫂怎么来了?” 面前的少女眉目如画气质高华,是被白家男丁娇宠出的矜贵模样。 对比之下,冯秀云心情愈发不悦,也不打算卖关子,对白慎晚伸出手。 “把赤玉簪给我。” 对于冯秀云和白竹的关系,白慎晚心里门清,知道这位三嫂敏感自卑了些,对三哥却是情深义重。 那赤玉簪本就应当属于三嫂,白竹强塞过来多少不妥,她作为嫡妻,要回去也正常。 是以即使冯秀云语气冲了些,白慎晚也并未动怒,很是痛快地点头:“簪子被我放进妆屉了,三嫂随我来。” 这么爽快? 冯秀云一愣,见白慎晚毫不犹豫地向内室去,脸色缓和了些。 看来是她错怪了,这个小姑子没什么心思,只是白竹太过娇宠而已。 然而当妆屉打开,白慎晚遍寻却不见赤玉簪的踪影时,冯秀云的眸光又沉了。 白慎晚也懵了。 白竹把赤玉簪强行塞给她的时候,她推辞不过,便放在妆屉里,春夏也是亲眼见过的。 然而现下妆屉里除了珠花和步摇之外,哪里有赤玉簪的影子? 见她盯着妆屉发愣,冯秀云再也忍不住心中火气,冷声质问:“白慎晚,一个簪子你要找这么久?你是不是不想还给我?” 看着冯秀云那怒容满面的模样,白慎晚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赤玉簪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冯秀云也不可能突然过来找。 肯定是有人故意对冯秀云说了什么,而赤玉簪则是被人偷走了! 叹了口气,白慎晚定定地迎着冯秀云的厉色眸光,从容道:“不是我不想还,这赤玉簪是被偷了。但是三嫂放心,我会第一时间找出来还给你的。” 说完,白慎晚越过怒气未消的冯秀云,走到门口对着不远处的侍卫冷声放话。 “你们几个,把从我回来到现在,进过我房间的人都找过来!” 侍卫应声而动,没过太久便把四个丫鬟带了过来。 神情尤为严厉,白慎晚一个一个问过去,见这些丫鬟正视她的时候虽然害怕,但目光却并未躲闪,不见心虚。 不是她们。 正思索着还会有谁过来时,有个丫鬟壮着胆子开口:“小姐,在侍卫交接的那段期间,奴婢好像在附近看到了杜鹃的身影。” 第54章 罪行败露 杜鹃? 眸光骤沉,白慎晚也懒得让侍卫去喊人了,直接带着人去白玉欣的院子亲自审问。 杜鹃正在沏茶,耳畔却突然响起门被踹开的声音,惊慌地扭头看去,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两个侍卫上来一左一右地把她制住! “你们做什么!” 白玉欣尖叫着试图阻止,反被白慎晚的侍卫同样拦住,只能恨恨地瞪过去,质问道:“白慎晚,你来我这发什么疯!” 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白慎晚径直看向杜鹃,黑眸中冷厉明显。 接触到白慎晚的视线,杜鹃登时心虚地低下头,眼珠乱转思考对策。 脑中却一片空白。 越想越慌,杜鹃猛地抬起头,厉声道:“大小姐,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你说呢?” 白慎晚在桌边坐下,垂眸看着杜鹃脸上的慌乱,好整以暇地开口:“杜鹃,你若不说出赤玉簪在哪,我便杀了你。” “你敢!”白玉欣厉声吼。 “你大可以看我敢不敢!” 语调凌厉地怼回一句,白慎晚重新看向杜鹃,仿佛修罗般吐出一个字。 “说。” 事到如今,杜鹃虽然心慌,看白玉欣在却还以为她会刺骨自己,加上不想把刚到手的黄金交出去,便咬死了不承认。 “什么赤玉簪?奴婢不知道。” “不知好歹。” 一个冰凉的眼神过去,又有两个侍卫立在杜鹃两边,而坐在正中的少女则是冷声下令。 “五十鞭。” 杜鹃登时变了脸色,试图挣扎,然而侍卫把她按得死死,根本动弹不得。 她只能费力地看着面前的侍卫抽出乌黑油亮的长鞭走到她的身后,下一秒,那鞭子便带着呼啸的风声抽了下来。 “啊!” 一鞭衣衫破,两鞭见血痕。 剧痛袭来撕心裂肺,杜鹃平日过得也算精细,哪里受得住这种刑法,第三鞭还没下去便哀声求饶。 “大小姐,我求你放过我,我招,我全招!” 闻言,白玉欣目露慌乱,皱眉厉声道:“放肆!杜鹃,你竟敢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传出去你老子娘都要脸上无光!” 杜鹃神色一僵。 眸中浮现出绝望,杜鹃忍着疼费力地抬头,断断续续道:“赤玉簪,是我拿的,别打了……” 吩咐侍卫停手,白慎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杜鹃毫无血色的脸,漠然出声。 “是谁指使你做的?” 脸上满是汗水,杜鹃瞥了眼白玉欣在的方向又低下头,艰涩道。 “没人指使,是我贪心,想着你反正宝贝那么多,我偷一个赤玉簪出去卖也没事……” “赤玉簪呢?” “在……我床头的柜子里。” 没再看她的脸,白慎晚收回目光,示意春夏带人去搜。 果不其然,簪子完好无损地在杜鹃的床头柜里,被春夏带了回来。 将赤玉簪收好,白慎晚垂眸,嗓音清冷:“奴婢偷盗,按律法当砍断双手” 瞥了眼脸色苍白的白玉欣,白慎晚又勾起嘴角,说得意味深长。 “不过念在你伺候姐姐许久的份上,这砍手就免了。” 杜鹃闻言一喜,以为自己躲过了这刑罚,谁知白慎晚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遭雷劈,彻底愣在原地。 “来人,把杜鹃卖去春香楼。” 竟是把人发卖去青楼! 杜鹃愕然片刻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不住哀求,白玉欣则是挣脱侍卫的束缚跑到白慎晚面前,眼神凌厉。 “她是我的丫鬟,你凭什么处理!” 从容对上白玉欣杀人般的目光,白慎晚神色平静如水,勾唇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哦?那依姐姐而言,我无权干预,那不如让爹爹来处理?” “你!” 白玉欣语塞。 白老将军可不是好糊弄的角色,若是把这事捅到他面前,那后果便不是折损一个丫鬟那么简单了! 意识到自己被白慎晚摆了一道,白玉欣眼神越发恼恨,却又无可奈何,愤愤地让开了路。 漠然地别过脸去,白慎晚示意侍卫将杜鹃带下去,随后找了冯秀云。 “三嫂,这是赤玉簪,还给你。” 盒中玉簪殷红如血完好无损,想到白慎晚刚才带着侍卫闯院的气势,以及杜鹃的哀嚎惨叫,冯秀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冤枉了白慎晚,脸上流露出赧然。 “是三嫂误会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无妨。”白慎晚表情平静,“三嫂收起来,三哥那边回头我去说。” 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冯秀云明面上没表露出来,再次谢过后带着丫鬟回去了。 扭头看了眼院门,白慎晚眸色冷厉深沉,沉思片刻也同春夏离开。 白慎晚来这一遭,让白玉欣折了杜鹃不说,还失了冯秀云的信任,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的性子哪里会甘心,一计不成又来一计,缓了片刻后又趁着白毅不在的时候找到大嫂孟冉面前。 这次却不是口出离间之言,而是向孟冉请教女红,时不时给她带些精美的布料和新式的花样,连白晓谷喜欢的吃食也没落下。 女儿家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些,加上白玉欣热情,一来二去的,妯娌俩关系比之前亲近许多,孟冉也放心让白玉欣和白晓谷接触。 在取得孟冉信任后,白玉欣便趁厨房无人时,将白晓谷平日里常吃的点心和蜂蜜藏了起来。 作为长房嫡孙,白晓谷身体一向不好,除却药汤之外,吃得最多的便是蜂蜜点心,从而补充糖分。 白玉欣这一偷,加上厨房的疏漏,便让白晓谷今日的份没吃到。 小孩子对缺点少点的本不在意,然而当翌日白晓谷在院中玩耍时,却忽然晕了过去。 看那小小的身子倒在地上,白玉欣眸光一暗,快速跑过去扬声呼救。 “来人!小少爷晕倒了!” 这一嗓子下去,白府瞬间又乱了起来,把白毅的院子堵得水泄不通。 在众人含忧的目光注视下,大夫诊断完毕,沉声道:“小少爷气血不足,营养不可缺。今日晕倒,便是因为没及时补充到所至。” 此话一出,孟冉当即反驳:“怎么可能?晓谷平时一直吃专门制作的点心,怎么还会气血不足?” 就在这时,小孩子的声音弱弱地响起。 “娘亲,我昨天,没有吃……”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55章 找人对峙 “你说什么?” 一听儿子没吃到,孟冉登时急了,握着他的手急切追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娘亲。” 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委屈,白晓谷怯生生地开口:“昨天我去厨房的时候,点心和蜂蜜已经没有了。我当时急着和妹妹玩,也就没在意。” 闻言,孟冉的脸色已经不是可以用难看来形容的,紧锁的眉间满是不解和愤怒,对身侧的丫鬟低吼道:“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没长眼的敢拿晓谷的续命点心!” 丫鬟战战兢兢地应声退下。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白玉欣在这时上前,佯装恍然道:“哎呀大嫂,说到这事,我好像想起来一点。” “你说。” 叹了口气,白玉欣随即拔高声音:“这事会不会和妹妹有关?喜鹊昨看到春夏在厨房待了一会儿呢,算时间,那会儿晓谷的点心应该才出锅不久。” 闻言,孟冉眸光骤然冷厉。 白慎晚受白家男丁娇宠,与女眷向来不甚和睦,除却特殊情况,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和她们同桌用膳,吃食也都是让春夏去厨房取。 对于这种开小灶的行为,孟冉早就看不过眼,碍于白慎晚受宠才作罢,心里的不满却是越积越深。 眼下听到白玉欣的话,孟冉半分思索都没有便信了,眸中登时燃起怒火。 白慎晚平日要风得风就罢了,居然还把手伸到晓谷的份例上。 当她是死了吗! 再看看白晓谷苍白的脸色,孟冉不由得握紧了拳,压低的声线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怒火。 “这件事我会查的,若此事当真是她所为,我绝不会放过她!” 查? 她查不出什么的。 眸底得意笑色愈发深浓,白玉欣装模作样地陪了孟冉一会儿,而后起身告辞。 网已布下,只待鱼儿上钩。 接下来几天,府上逐渐恢复平静,白慎晚却发现了不对劲。 春夏从厨房带回来的菜品,越来越怪了。 倒也不是不精致,燕鲍牛羊做得色香味美,若是旁人见了定要食指大动。 然而白慎晚对这些却是敬而远之甚少食用,甚至可以说得上讨厌。 “春夏,厨房那边怎么了?” 如果她没记错,孟冉是负责管理厨房用度的,也管了挺长时间,不应该记错她的口味才是啊。 被白慎晚这么一问,春夏顿时苦了脸,放下食盒控诉道:“小姐,大少奶奶吩咐厨房,小少爷身体孱弱,这几日要多做些补品,让府里女眷也能跟着吃点。” “可是小姐根本不爱吃这些东西!我让他们换菜品,他们不是推脱就是直接跳过去,也不知是抽什么风。” 听完春夏的抱怨,再看看桌上和前几日如出一辙的菜品,白慎晚眉头微蹙出不解的弧度,垂着眸若有所思。 正当她思索孟冉为何这般针对时,有不速之客带着侍女上门,脸上挂着热情又虚伪的笑意,张口便是:“妹妹,我来救你了。” 白慎晚抬眸,见白玉欣向她款款走来,旁边的侍女喜鹊手里拎着个红木食盒。 眉心的结更紧了些,白慎晚语调清冷,态度疏远:“你来做什么?” 白玉欣盈盈一笑,嗓音柔和,全然不复当日杜鹃暴露时她的歇斯底里。 “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补菜,想来妹妹定是腻味了。这不,我让小厨房做了些新菜,都是你爱吃的,趁热尝尝?” 说完,白玉欣给了喜鹊一个眼神,后者提着食盒上前,将准备好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上。 杏仁豆腐,珍珠白玉羹,晶莹剔透的水馒头搭配着香糯的粥,清淡又勾人胃口。 都是白慎晚平日爱吃的菜式,白玉欣这番倒是下了功夫。 扫一眼她殷切的笑脸,白慎晚倒也不怕她下毒,上赶着的菜不吃白不吃,她也确实腻了这几天的肉菜,道谢之后便动了筷子。 白玉欣坐在一旁,等白慎晚吃了几口后,先是长叹一声,随后故作纠结地开口:“妹妹,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温热的汤羹下肚,白慎晚也多了点耐心,淡淡回道:“说。” 话音刚落,就见白玉欣脸上流露出惶恐与犹豫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不敢泄露,最后却又架不住良心拷问选择和盘托出。 “妹妹,我今天在大嫂那边,看到了小人!” 说到这,白玉欣面露惊慌,又补充了点细节:“我看了几眼,那小人的头胸全是银针,真是吓人。” “哦?” 不慌不忙地将勺中温粥喝下,白慎晚眉峰微挑,面上不见半分惶然:“然后呢?” 眸光微暗,白玉欣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妹妹,那个小人,是你的模样啊。” 见白慎晚表情微变,白玉欣眉头紧蹙,满目慌张地补充道:“不过当时离得有点远,我也是觉得大致轮廓是你的样子,至于细节,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敢细看,但我总觉得,那个小人就是以你模样制的。” 当白玉欣以好几副模样说完最后一句后,白慎晚也明白了她的目的。 好拙劣的挑拨离间。 还说什么像,若真是想告发,直接告诉她人偶在哪或者带过来不就行了? 心里冷笑连连,白慎晚面上却是一副相信了白玉欣说辞的模样,瞪大了眼震惊又恼怒:“大嫂她竟然……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妹妹莫气,其实这事也不能直接盖棺定论,万一这中间有误会呢?” 白玉欣说得温温柔柔,心里的算盘则打得劈啪作响。 以白慎晚的性格,没有实际证据断不会找人对峙,而孟冉又对她生了提防之心,私下多有抱怨。 两个互相有怨怼的人,在接下来的接触里只需要一点点矛盾,就能爆发。 而她白玉欣,只需做个得利的渔翁就好。 眼里的得意险些遮掩不住,白玉欣捏了捏拳才忍住笑,佯装温柔地安慰。 殊不知白慎晚早已入局做戏,将“发现巫蛊真相又碍于兄长侄儿无法直接揭发”的无奈愤怒表现得淋漓尽致。 黑着脸缓了许久,白慎晚低声开口:“我想去看看晓谷,你与我同去?”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56章 故意收买 这话题转得太快,让白玉欣愣了一下,不解发问:“你怎么突然要去看他?” “我有两日没过去了,的确该看看,更何况你说大嫂扎了小人,那我总得找机会调查才是。” 闻言,白玉欣以为白慎晚彻底上钩,不疑有她欣然答应,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离间计划。 她满心期待着白慎晚和孟冉接下来的暗暗较劲从而两败俱伤,然而却没想到,向来不拿证据不说话的白慎晚,进了院子后并没去晓谷的房间,而是去了正厅。 看着一前一后过来的人,孟冉眉头微蹙,脸色算不得好:“你们怎么过来了?” 瞥一眼身侧微微变了表情的白玉欣,白慎晚红唇微勾,扬声问道:“姐姐,你说大嫂扎了小人诅咒我,那麻烦你给我指出来,也省的我去找。” 闻言,白玉欣瞪大了眼。 白慎晚不是一向喜欢先搜查证据再行事吗?怎么现在又像个愣头青一般张口就问? 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白玉欣张了张嘴刚想补救,就收到了孟冉疑惑的泛着冷意的目光。 “玉欣,你是这么和她说的?” “大嫂,我没……” 白玉欣摆着手试图辩解,白慎晚却嗤笑一声,冷冷打断她。 “姐姐,你在我那边说大嫂近日针对我,又扎了小人,还让我别告诉她。虽然这事不宜张扬,但我想,都是一家人,有话还是直说比较好。” 眉峰扬出戏谑的弧度,白慎晚看向孟冉,语调意味深长:“大嫂,你告诉我,你有吗?” 面色一慌,孟冉急忙解释:“我没有!你若是不信,就让家丁搜!” 说完,孟冉往旁边退了一步,不等白慎晚开口就让家丁行动。 两圈搜查下来,莫说小人,连可疑的布片线头都没有。 听完家丁的汇报,白慎晚莞尔一笑,转眸对上脸色已经阴沉的白玉欣,从容发问。 “姐姐,大嫂没有扎小人,她平时和你也没什么过节,你为什么要冤枉大她呢?” 脸上青红交加,顶着白慎晚和孟冉刀剑般的目光,白玉欣嘴唇翕动许久,尴尬地挤出一句:“那,那可能是看错了……” 眸光骤然狠厉,白玉欣突然发作,随手拿了桌上的木盒就往旁边的喜鹊身上砸。 “你这该死的丫头,当初口口声声跟我保证,结果是你看花了眼!你可真是把我害苦了!” 喜鹊低着头挨打,连喊都不敢喊。 白玉欣恶狠狠地打了好几下才停手,而后面露歉意地开口:“大嫂,妹妹,都是我不好,听信了这贱丫头的疯话,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好好教训!” 说完,白玉欣揪着喜鹊的衣袖,灰溜溜地离开了。 “你现在得到证实了,我没有扎小人。” 见白慎晚还没走,孟冉淡淡开腔,神色淡漠疏离。 白慎晚眸光莹莹,唇边笑意温和:“大嫂,我是相信你的。” “家人间最难得的便是相信和尊重,你能相信我,我很感激。” 孟冉话是这样说,心里的厌恶却如藤蔓一般,慢慢地爬了上来。 白慎晚若真的相信她,还会把白玉欣拉过来搜查吗? 再想到晓谷点心的缺漏,孟冉险些要忍不住眸中的冷意,拢在袖中的手攥紧了些。 白慎晚不知她心思,转头对春夏吩咐:“你去给晓谷买些零嘴回来,若看到小兔小猫什么的,就买上一只带回来给晓谷玩。” 见白慎晚掏出银两春夏递过去,孟冉脸色微变,出声阻拦。 “慎晚你不用破费,晓谷平时的吃食我都有注意,不会饿到他,你忙你的事情,不用操心。” 白慎晚摇摇头,提及晓谷时神色难得柔和两分,语气温和:“大嫂,这都是小事,晓谷是我的侄儿,我平时在院里不怎么出来,但既然来了,就得给他做点什么。” 孟冉虚虚一笑:“你有心了。” 见阻拦无用,孟冉便借口给晓谷擦身离开,见状白慎晚也没再停留,转身离去。 然而白慎晚前脚刚走,后脚孟冉便回到内室,对躺在床上的白晓谷沉声叮嘱。 “晓谷,娘亲有事要交代你,你要牢牢记住。” 看着儿子懵懂清澈的双眼,孟冉神情冰冷又严肃,放慢语速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以后你不要去找白慎晚玩,你这个姑姑不是好人!” “为什么?” 稚童脸上满是不解,奶声奶气地反问:“小姑姑对我很好呀,总是给我买零嘴,还会陪我玩,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白晓谷到底是孩子,对他而言,只要陪他玩,给他好吃的那就是对他好的人,更何况,白慎晚是他的血亲。 一听白晓谷反驳自己,孟冉眉头紧蹙,通身的气压低了许多。 伸手握住白晓谷的胳膊,孟冉靠近了些,语气也变得严厉。 “她这是故意收买你的!你忘记你大姑姑说的话了?如果不是白慎晚让丫鬟带走你的吃食,你怎么可能会因为缺营养晕倒呢?!” 孟冉平时和颜悦色,甚少有这样横眉冷目的时候,白晓谷着实被吓得不轻,为了不让娘亲继续发脾气,只能不情不愿地应声。 “……那好。” 不能再去找白慎晚,对于白晓谷而言着实没了很多乐趣。身体恢复后,眼看满身的力气没处发泄,他便去寻了二房的孩子白莹月玩。 两个孩子都是四五岁的年纪,玩起来没个分寸,你追我跑下不小心碰倒了院中的一个珐琅花瓶,声音清脆刺耳,顿时把白莹月的母亲何锦宁吸引出来。 看到心爱的花瓶的碎片,何锦宁登时沉了脸,对躲在树后的小家伙扬声道:“莹月,你出来。给娘亲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比起白竹的风趣幽默待女温和,何锦宁向来严以治家,对白莹月而言是位严母。 听到她冰冷的问声,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是我们碰倒的,对不起。” 无奈地叹了口气,何锦宁把两个孩子好生教育一番才作罢。 白莹月习惯了母亲的作风没什么反应,白晓谷却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挨训难免委屈,离开院子后没忍住吐槽了几句。 好巧不巧,正被白玉欣听到。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57章 事情关键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白玉欣没走,却也没上前纠正,躲在暗处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白晓谷对于何锦宁的全部吐槽。 当白晓谷说完走远后,白玉欣这才走出来,脸上已然浮现出阴狠的表情。 机会来了。 心里又生盘算,白玉欣却没急着付诸行动,而是转身离开。 两天后。 闲来无事,阳光又好,白慎晚正在贵妃榻上休憩,耳畔却突然响起小孩子的哭声。 睁眼望去,就见一袭粉色小袄的白莹月一边哭一边朝着她跑过来。 “姑姑,姑姑,你快帮帮月儿!” 小人儿脸上的泪痕看得白慎晚心里狠狠一揪,连忙弯下腰迎过去,把白莹月拉进怀里,摸着她的脑袋柔声询问。 “别哭别哭,月儿需要姑姑帮什么忙?” 哭得一抽一抽的,白莹月红着双眼哽咽道:“姑姑,娘亲的房间里有只机关小鸟很厉害,我和晓谷哥哥知道以后就过去玩,但我不小心把娘亲的房间弄乱了……” 听着白莹月因为痛苦而微微沙哑的嗓音,白慎晚哑然失笑,轻声安慰:“没关系,房间弄乱打扫好就是了。” “不是的姑姑。” 小小的人头摇得像拨浪鼓,又紧跟着补充:“娘亲是出去查看铺子里账本失误的事情,本来心情就很烦,我们还把房间弄脏,后面打扫的时候,娘亲发现镯子不见了。” 听到这,白慎晚眉心一蹙。 照这么说的话,何锦宁是怀疑两个孩子是偷东西的小贼? “月儿,你不着急,你慢慢说。” 白慎晚把白莹月往自己跟前又拉近,同时抬手将她眼角上的泪水悉数擦尽,嗓音柔和地哄着。 白莹月的声音已经沙哑,眼也红得像兔子,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娘亲觉得是我们偷的,因为只有我们两在房间里,我们怎么说娘亲都不相信,于是娘亲就搜身了。” 听到搜身二字,白慎晚眉头拧得更紧。 何锦宁教女严苛她是知道的,却不想竟严厉到如此地步。 孩子才多大,就这么搜身,难怪莹月哭得这么惨。 心里的怜惜更浓了几分,白慎晚干脆把小丫头抱到腿上坐着:“然后呢?” “我们没有偷东西,可是娘亲居然从晓谷哥哥身上搜出了金镯子。娘亲觉得偷东西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她很生气,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大伯母,我和晓谷哥哥被骂了好久……” 说到这,白莹月像是想起了之前被斥责的情景,小嘴一瘪又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诉委屈。 “姑姑,我和晓谷哥哥没有碰过娘亲的东西……晓谷哥哥也不是偷东西的人,姑姑,你帮帮我们!” 当时被何锦宁搜查时,无论他们怎么哭怎么解释,这严苛的女人愣是没信。 到后面,孟冉也跟着一起教育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是白晓谷偷了镯子。 解释无望,白莹月这才找白慎晚。 在她看来,这个小姑姑是一定会相信她的! 白果然,慎晚听出了问题,脸色不禁沉了几分,让白莹月与自己对视,很是严肃地发问。 “月儿,你有没有看到晓谷单独走掉?看到他拿东西了吗?” 白莹月连连摇头,一再保证白晓谷没有离开她的视线,还说对金镯子不稀罕。 小孩子对金银珠宝并不感兴趣,更何况他们从小生活在将军府内,从小娇生惯养,又何至于偷妇人的佩戴之物,要说晓谷把机关小鸟拿走那还差不多。 说偷镯子,白慎晚怎么都不相信。 察觉出这件事有反常,加上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间的教育很重要,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安上偷盗罪名,对晓谷的影响可谓是严重。 是以白慎晚认真了神情,对白莹月保证道:“放心月儿,姑姑会帮你们的。” 让春夏拿来点心哄白莹月后,白慎晚坐在桌边,开始梳理此事线索。 账房那边一直都是孟冉在管,何锦宁是协理之责。账本就算出了问题,如果孟冉没吩咐,何锦宁也不会突然过去。 想到这,白慎晚先等白莹月吃了两块点心,然后带着她来到大房住处。 孟冉怒气未消,何锦宁也在,而白晓谷则是低着头,靠着墙抽抽噎噎的。 见白慎晚带着白莹月回来,何锦宁脸色不太好看,眉头拧得很紧,吓得小丫头直往白慎晚身后躲。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白慎晚转眸看向两位嫂子,问好以后对孟冉说道:“大嫂,请问账房那边,是不是你以账本有误把二嫂叫走了?” 孟冉闻言顿时拧眉,语气不解。 “我叫她做什么?是她自己过来的,没待多久就走了,后面就告诉我晓谷偷了她的金镯子。如果不是人赃并获,我绝不会相信。” 说到这,孟冉面上流露怒意。 也正是因为何锦宁对她告状,她才会对晓谷那么严厉地呵斥。 原本事情都平息了一点,结果现在白慎晚又给她提醒,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孟冉把何锦宁叫走的? 见两位嫂子的表情都变得复杂且疑惑,白慎晚心里有了底,弯腰看着白晓谷,放轻了语气。 “晓谷,告诉姑姑,你今天除了和月儿在二伯母房间里玩,还有没有见别人?”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果然,白晓谷只是微微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便和盘托出。 “除了月儿妹妹……我还和大姑姑一起玩了,是她告诉我,二伯母房里有只机关小鸟很厉害,于是我和月儿妹妹就一起过去了。” 怯生生地抬头瞥了眼神情严肃的何锦宁,白晓谷嘴一扁,委委屈屈地解释道:“我们进去后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金镯子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姑姑,晓谷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拿!” 小孩子显然是哭过,双眼红红,原本奶声奶气的声调也哑了许多,靠在墙角不敢动的模样看得白慎晚满心怜惜,眉心的结愈拧愈紧。 好好的孩子,居然被冤枉成这样! 心疼归心疼,白慎晚也没错过白晓谷话里的关键—— 白玉欣。 第58章 问题所在 府上最近每次出事,白玉欣都牵连其中。 若说这件事和她没关系,白慎晚打死都不信。 揉了揉白晓谷的头,白慎晚直起腰身回头看向何锦宁,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心知她也听出端倪,遂沉声发问。 “二嫂,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晓谷拿了你的金镯子吗?” 何锦宁沉默。 孟冉说没有下令让她去账房,可她明明从下人口中得到消息,说孟冉让她赶紧去账房一趟。 现在看来——不是孟冉,是有人想要把她引走,再把两个孩子扔到她的房间,故意弄成一团糟,让她怀疑到他们身上。 白莹月是自己亲生的,品性如何她清楚,就论血缘她也不会太怀疑。 所以她的矛头就对准了白晓谷。 白晓谷担上偷盗的罪名,那她就会把这件事告诉孟冉,孟冉也是个护犊子的,就算证据确凿她也训斥了,心里肯定也会有不满。 这一来二去的,两房就生了隔阂。 何锦宁眼眸微眯,从齿间挤出三个字:“白玉欣。” 是了,是她告诉白晓谷机关小鸟的事! 当时何锦宁气过头了,如今再想,此事还真是蹊跷百出。 见何锦宁变了脸色,白慎晚心知她态度有所动摇,立刻朝着下人斥话。 “把今日进过二少奶奶房间的所有人都给我召集过来!” 将军嫡女下令,加上何锦宁和孟冉都默许,下人们不敢耽搁连忙照做,不到片刻,今日所有进出何锦宁房间的下人在院子里排成了一排。 “二嫂,要不你和大嫂一起搜?” 白慎晚扭头朝着何锦宁颔首示意,淡淡开腔。 两人同时动作,总不会有人有意见说偏袒谁。 何锦宁和孟冉对视一眼,确认彼此无异议后,便一人一边对下人进行搜查。 没有金镯子的影儿。 见一点效果都没有,孟冉眉目冷厉,直接放了狠话:“你们最好如实招来,不然长鞭的滋味可不好受!” 话落,孟冉向旁边丢了个眼刀子,丫鬟立刻给她取来奉上。 手中长鞭乌黑油亮落地有声,孟冉神情阴沉,对着站在最外侧的几个看着可疑的人,毫不犹豫地抬手—— 带着倒刺的鞭子卷起风声打在下人身上,其声清脆令在场其他人都身子一颤。 而那被打的人挨了两下就惨叫连连,模样很是狼狈。 孟冉拧眉,那张本就生了泼辣相的脸此刻更是怒意滔天。 “是你们自己招,还是要我严刑逼供?亦或者,把你们送去官府?” “后者你们可要考虑好,如果你们自己能站出来,或许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但如果你们不能……” 说着,孟冉冷冷一笑,又是几道长鞭辉下去。 “扑通”一声,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双腿往前挪着,脸上满是急切。 “大少奶奶,你别打了,也别报官,我招我全部都招!” 见有人出来承认,孟冉冷眸而视,嗓音严厉。 “既然招,那就从头到尾把话好好地说清楚!” 哭丧着脸,下人战战兢兢地开口:“是大小姐让我把小少爷带去二房的,大少奶奶,看在我如实交代的份上,饶了我!” 下人说完,对着孟冉不住磕头求饶。 “白玉欣?” 猜测得到证实,孟冉脸色愈发阴沉,一旁的白慎晚更是眉头紧锁,俯视着他声声冷厉, “大房还轮不到白玉欣当家作主?你怎么什么都听她的?” 那下人抬起头,苦着一张脸颤声道:“不听她的,那也是要受罚的,大少奶奶,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二小姐说,二少奶奶才是当家主母的最佳人选,只要抓住晓谷少爷,或者是大少奶奶你的错处,那二少奶奶就有机会。” 白玉欣和何锦宁是一条战线? 胸口气得剧烈起伏,孟冉白了一张脸,怒极反笑:“她有没有机会不是陷害我就可以的,你帮白玉欣,帮何锦宁,看来你是很相信她们会得势得权是?” 说到气头上,孟冉又是几道长鞭打在下人身上,随后厉声怒喝:“来人,把他拉下去,打五十大板后扔出白府!” 下人闻声脸上血色尽失,连求饶都忘记了,直到被人拖出去,才凄声呼救哀求。 孟冉面无表情,直到门外惨叫声从高亢到微弱,也没再出去看过一眼。 当家许久,孟冉对于权力很是看重,如今听了下人的供词,再看身侧的何锦宁,便是一百个不顺眼。 “何锦宁,你还真是好心思好手段啊,和白玉欣串通一气,就为了夺我的权是!” 何锦宁此刻脸色也不好看,正欲出言辩解,白慎晚却先她一步,拦在孟冉面前淡淡开口:“大嫂,你冷静一点。” 对上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孟冉的怒气诡异地收敛了些,但还是没给何锦宁好脸色,一副坚信她不安好心的模样。 何锦宁情绪更稳定些,叹了口气后缓缓解释:“大嫂,我协理你许久,若想夺权何必熬到现在?更何况,我的确是被人叫去账房说是你下的令,人证也的确在,你不能怀疑我。” 两人各有苦楚,对比之后,孟冉黑着脸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咱们去和白玉欣当面对质,看看晓谷说的是不是真的。” 何锦宁痛快答应。 白慎晚自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跟在两位嫂嫂身后来到白玉欣的住处。 孟冉正在气头上,问话也相当直接,人还没踏进房间,声音就先传了进去。 “白玉欣,是你把晓谷引去你二嫂房中又把镯子塞给他的是!你就这么想看我们反目?” 听到动静,白玉欣急忙迎出来,还没等她开口,何锦宁也紧跟着孟冉说出了问题所在。 “账房的问题也是你安排的?白玉欣,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这么坏!” 事到如今,两位嫂嫂都已想清楚个中蹊跷,认定面前的白玉欣就是真凶,说话也越发不客气。 白玉欣哪里想到事情暴露得这么快,顿时面露慌张,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被孟冉和何锦宁骂了个狗血淋头。 \u0003\u0003\u0003 第59章 小心眼儿 骂痛快了,两个重新和好的女人走出房间,正好与闻讯赶来的白松撞见。 见妻子脸色缓和不少,白松心有不解,忙询问白慎晚情况如何,得知事情已经解决后松了口气。 转眸看着何锦宁,白慎晚温声提议:“二嫂,现在真相水落石出,你也可以放心了,不过此次毕竟冤枉了晓谷这孩子,二嫂还是给他道个歉为好。” 白松也低声劝道:“阿锦,此次是我们对不住晓谷,别看他年纪小,却是极有自尊心的。” 何锦宁一听,也想起晓谷委屈落泪的样子,心中顿生愧疚。 “是我误会了那孩子,我该向他道歉,我作为长辈,本就该做个榜样,也好教导孩子们往后知错能改,敢做敢当。对,我这就去。” 见何锦宁脚下生风地向自家院子去,孟冉不禁露出笑容,也跟了上去。 妯娌家要说话,白松不好掺和,便对白慎晚轻笑道:“妹妹,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这次多谢你。” 白慎晚扯了扯他的袖子:“嫂嫂先前也是误会了,所以恨铁不成钢,并无恶意,如今真相大白,二哥也得好好安慰嫂嫂。” “知道你贴心,放心,我会做的。” 眼看此事圆满解决,白慎晚心里绷着的弦也松懈下来,由衷露出个笑容。 何锦宁办事雷厉风行,很快就拿了小玩具向白晓谷道歉。 晓谷羞红着脸却没掩饰住喜色,蹦蹦跳跳地找到了白慎晚:“姑姑,二婶婶和我道歉了。” 捏了捏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白慎晚笑得温和:“跑得这样快呀,如今可还委屈?” “不委屈了。” 眼里满是崇拜,活像两颗水晶珠。白晓谷仰着头,说得很大声。 “谢谢姑姑帮晓谷说话,晓谷最喜欢你了!” 说罢,小团子一把抱住白慎晚的胳膊,在她身上蹭啊蹭的。 伸手轻轻敲了下他的头,白慎晚佯装嗔怪:“满脸都是汗,可别把我的也蹭花了,小花猫。” “姑姑是不会嫌弃晓谷的。” 白晓谷十分笃定,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献宝一样在白慎晚面前打开。 “这些糖果是我最喜欢的,娘和父亲都不让我多吃的,但我聪明,总是偷偷藏起来一些,现在就和我最喜欢的姑姑一起把它们吃掉,可甜可甜了!” 小孩眸中一片赤诚,看得白慎晚心头暖意融融,也跟着笑起来:“好孩子,姑姑也最喜欢你了。” “嘿嘿。” 白晓谷瞧着白慎晚的笑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姑姑这样好,为什么娘亲不让我和姑姑一起玩呢?” 闻言,白慎晚一愣,下意识重复道:“你说你娘不让你同我一起玩?” 孟冉为何要同孩子说这种话?总不能是她哪里得罪了,还是觉得她会带坏小孩? 白晓谷点点头:“对呀,娘亲是这样说的,还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可是你是姑姑,不是别人。” 白慎晚眉头微蹙,百思不得其解。 但都是一家人,她不想把关系闹僵,便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重新对白晓谷露出笑脸:“晓谷喜不喜欢姑姑呀?” “喜欢!” “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你娘亲不在的时候,我们就一起玩。” 白晓谷眼睛一亮:“这样也可以吗?” 白慎晚含笑点头。 白晓谷不懂大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以后还能跟姑姑一起玩,姑姑依旧很疼爱他,于是快快乐乐地吃着糖果,扑蝴蝶玩去了。 而白慎晚则是望着白晓谷活泼的身影,想着他方才说的话,眸光深暗。 孟冉这人,究竟还有多少别样心思? …… 又过了半个月,白毅带兵剿匪回朝,皇帝大悦。 江妄行代替皇帝口头慰问夸赞了他,再带着皇帝赐下的赏赐前往将军府。 春夏来传话的时候,白慎晚正躺在床上,满眼的生无可恋。 身为女子,月事向来是一大难事,每月稍有不妥当就极可能造成疼痛,浑身无力,四肢酸软。 她如今便是如此,且还觉得头脑昏沉,明明从早晨躺到了现在,却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去告诉太子,说我身子不适,请殿下莫要怪罪。” “是。” 听着白慎晚发虚的嗓音,春夏自然不会勉强,乖巧地去前厅回话,然而当她说到身子不适时,江妄行却眉毛一挑,俨然不信。 “可真是太巧了,孤一来,她便身子不适了。” 白家众人跪了一地,虽然按照规矩,接圣旨时,全家在的人都必须到场,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只是瞧江妄行的脸色难看,生怕他怪罪白慎晚,白榆首先开口:“舍妹向来体弱,前些日子又染上了风寒,若是能够来,她自然不会赖在床上,还望殿下体谅。” 江妄行轻哼一声,眸光冷冽:“你这话说的,倒显得孤咄咄逼人,只是这规矩不能废,既然她说是得了病,那孤便去瞧瞧。” “如果她真的病重到下不了床了,孤也好让太医来给她诊治一番。” 说完,江妄行作势要往后院去。 白毅眼皮子一跳,连忙拦在他面前,一脸严肃:“殿下,后院是女眷所在之地,您不方便去的。” 闻言,江妄行停住脚步,眼眸微眯缓缓扫视一圈,嗓音冷如击玉:“不让孤去,又不让她过来接旨,所以白家是铁了心不敬皇家吗?” 毫不畏惧地同他对视,白毅抱拳行礼:“臣并无此意。” 江妄行也不欲与他多话,蹙了眉不耐道:“白将军有功,这是喜事,孤也不愿为难你,你们既不让孤入后院,那便让白小姐来见孤,自己选!” 死命令一下,白家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春夏则是冲回院子,气得直跺脚:“太子实在是太过分了,都与他解释了小姐身子不适,他不信,偏要亲自来后院瞧。” “他过来了?” 白慎晚眼皮子一跳,拿起靠枕就要往门口扔。 春夏连忙拦住她:“没呢,被几位公子拦下了,不过太子非要您亲自过去,不然就是不尊皇家。” “呵,他倒是小心眼儿的很。” 白慎晚被江妄行此举气笑了,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 腿还是软的,少女却反手抽了一把剑来。眉目间冷意萧然。 “他要瞧我是,那就让他好好瞧!” 第60章 碰不起的 春夏懵了。 等反应过来后白慎晚已经冲出院子,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春夏一惊,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白慎晚身子发虚却跑得快,气喘吁吁地还未站稳呢,手中的剑便直指江妄行而去。 剑鞘未脱,主子未令,旁边的侍卫便没动手。 目光停留在白慎晚苍白的脸上,江妄行微微一愣,见她一掌袭来,干脆拉住他的手往前面带。 白慎晚本就体力不支,那剑分明已经横在江妄行的脖颈上,却因力气不足,整个人半瘫在他怀中。 江妄行用力控住她,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肩膀,眸光晦暗几分。 “白小姐好大的凶性。” 轻而易举地拿开剑,瞧着白慎晚抿起的唇,江妄行眼神戏谑:“青天白日拿着剑往当朝太子身上刺,当今天下,也唯有白小姐一人了。 被他禁锢在怀里,白慎晚面上怒意不加掩饰,冷声回怼:“仗着太子的声名胡作非为,还好意思说我行刺你?你的脸呢?” 见江妄行没有半点松开她的意思,白慎晚尝试着掌心运力,想把长剑重新架在他的脖子上。 然而姿势力气都在下风,加上身体不适,她根本做不到,见反击无果,眉间怒意更甚。 看着她炸了毛的模样,江妄行唇角微勾:“白小姐这话可就过了,若孤真想对你做什么,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在这里跟孤好好说话?” 哑哑拉长的语调引起了白慎晚的反感,一旁的白榆眼见着不对,立马站出来劝架。 “慎晚,快住手!” “殿下,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小妹一般见识,还请息怒。” 白榆生怕白慎晚受伤,满脸都是紧张。 就算圣眷不浓,江妄行的身份摆在那里,也绝不是白家随便碰的起的。 瞥了白家男丁一眼,江妄行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松了手。 “那好,孤便饶她一回。” 白慎晚狠狠瞪他一眼,极力克制住怒火,撩裙跪了下来。 太监这才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毅剿匪有功,平一方安定,此等将良乃我朝之福星,特赐如意一对,南海夜明珠一枚,黄金万两,钦此。” 话音落后,白家众人跪地谢恩,随后白毅接旨,带头主动清点江妄行带来的赏赐。 江妄行也没有离开,一身黑衣肃冷而立,玉雕般的眉眼看得一旁的白玉欣内眼含柔情,到底是克制不住那颗躁动的心,往他身边走近几步。 “殿下。” 娇滴滴的嗓音让江妄行下意识皱了眉,转眸看着面前故作柔弱的女子,态度不冷不热。 “有事?” “只是想问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白玉欣脸上绯红明显,羞涩地抬眼望一下又低下头去。 瞥一眼不远处的白慎晚,江妄行突然改了主意,对着眼前的白玉欣温和了语气。 “还好。对了,近日天寒,白小姐出门时多加件衣裳,以免着凉。” 江妄行是故意这么说的,本以为白慎晚听到后会有所反应,可当他望过去时,却见那眉眼如画的少女面无表情,仿佛听不见他与白玉欣的对话,也不在意。 白玉欣却把江妄行的假意关心当了真,眼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娇声应道:“殿下此言小女铭记于心。” 脸上满是羞涩的红晕,白玉欣靠近一步,小心翼翼地试探:“殿下,比起休息,小女更想好好照顾您,小女愿意到您跟前侍奉。” 江妄行本来就是拿白玉欣故意刺激白慎晚,白慎晚没理会已经让他没了兴致,面对白玉欣的自荐,自然不会答应。 温和的神色重新变成淡漠,江妄行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白小姐的好意孤心领了,不过孤不缺人伺候。孤还有事,先走了。” 白玉欣却不死心,甚至自恋地以为江妄行这是体谅她,眼里爱慕更甚。 “殿下,您先去忙,小女明日就去东宫,小女会好好照顾您的,还希望您能给个机会。” 面对这比之前大胆许多的请求,江妄行眸光深暗,语气冷了三分。 “东宫的人手变动并非孤一人而定,再者说,你是白家小姐,去做婢女不合适。” 说完,江妄行没再看白玉欣的反应,被亲卫簇拥着转头离开。 刚坐上马车,江妄行不经意地一摸,却发现腰间空空如也。 他的玉佩不见了! 眼神一凛,江妄行仔细回想了下先前情况,最后确定玉佩应该是在他和白慎晚纠缠时掉落的。 那块帝王绿魑龙玉佩是东宫太子的象征,落入他人之手定要生麻烦,更遑论被白慎晚拿到。 就冲着白慎晚现在对他的态度,这玉佩在她手里,还不知道会用来做什么。 想到这,江妄行眸光骤冷。 玉佩必须要拿回来。 但不是现在。 难耐地等了许久才到深夜,江妄行换了身衣服从宫中角门出来,直奔将军府。 之前来过几次已让江妄行对将军府地形很熟悉,直接绕到后门翻墙而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白慎晚的院子。 一盏灯都没亮。 猜测她应该睡了,江妄行稍稍放下心,弄晕春夏后从窗进入,轻盈而无声地停在白慎晚的床前。 借着月色,江妄行看到少女侧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凌厉尽退。 暗暗松了口气,江妄行正欲寻找玉佩,床上的少女却忽然动了动,随后开口:“春夏。” 软软糯糯的嗓音透着半梦半醒的懵懂慵懒,却听得江妄行神经登时紧绷,站在原地不敢动。 被发现了?怎么解释? 脑中正思考应对之策时,却见白慎晚连眼睛都没睁,就含含糊糊地吩咐。 “我难受,你去给我拿个暖炉过来,再帮我揉揉肚子。” 说完,白慎晚又翻了个身背对着江妄行,没动静了。 外面的春夏早就被他下了迷粉不会听到她的吩咐自然进不来,江妄行不担心这点。 那就只剩下这个……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的姑娘了。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61章 你又无辜 出于谨慎,江妄行没敢动。 直到耳畔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少女的呢喃声愈发软糯,他才彻底相信。 白慎晚当真是睡熟了。 只不过这睡着了还使唤人是怎么回事? “冷……” 江妄行垂眸看去,眉头一蹙。 盖着这么厚的被子还冷? 想起方才少女迷迷糊糊的吩咐声,江妄行很是认真地思索一番,待反应过来后,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窘迫。 他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原本江妄行此番潜入就是为了寻回玉佩,既然白慎晚真的睡了,他完全可以忽略掉,找到玉佩后离开。 然而…… 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小小一团,江妄行缄默片刻,认命地叹了口气。 月色下,有人将暖炉放在白慎晚身侧,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更是带了点犹豫地探进被褥中,覆在了少女柔软的肚腹上。 感受着白慎晚身上的温度,江妄行眸光微暗,心里却没有半分绮念,动作缓慢且笨拙地给她轻轻地揉着,试图用掌心的热度让她舒服些。 少女哼唧一声,很是满足。 心口突然泛起热意,江妄行凝眸望她睡颜许久,唇边溢出叹息。 确认她彻底睡熟,通身也暖和一些后,江妄行这才抽出手,又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开始在房中找起来。 果不其然,玉佩在她的妆屉里。 将玉小心地收好,江妄行本想直接离开,然而目光落在白慎晚身上后又改了主意。 手边就是笔墨,江妄行铺了纸,借着月色在上面飞快提下两句,再用胭脂盒压住。 做完这些后,身姿笔挺的少年这才推开门,跨过倒在地上睡着的春夏,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翌日,白慎晚悠悠转醒。 手边的暖炉尚有一点余温,让整个被窝都暖乎乎的。 摸了摸肚子,疼痛已减轻许多。 白慎晚闻声抬眸,对端着水盆走进来的春夏轻声夸道:“春夏,你昨晚做得很不错,有这暖炉在被窝里,我现在全身都很暖和。” 闻言,春夏一头雾水:“小姐,您在说什么呀?” 昨夜她一直在门口守着,什么都没做呀。 春夏脸上的疑惑也让白慎晚心生不解,拿起暖炉对她问道:“这不是你塞进来的吗?我记得我昨天吩咐过的。” 春夏听后更懵了:“小姐,我昨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没听到您吩咐……” 话音未落,主仆二人脸色皆变。 春夏睡着了没动,那么是谁进的房间还做了这些?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白慎晚眉头微蹙,决定先梳洗再查线索。 结果人刚坐在妆台前,就看到胭脂盒下露出一角。 抽出来一看,上面字体遒劲,语气却戏谑,仿佛能看到落笔者书写时那含着嘲弄的眼神。 “卿非佳人,睡姿亦不堪。然孤心善,予卿照料。望卿知后诚心感谢,孤拭目以待。” 换句话就是—— 你不漂亮睡得还丑,得亏本太子心善才照顾你一下,别忘了好好感谢! 眸中燃起熊熊怒火,白慎晚三两下把纸条撕了,一掌拍在妆台上。 “鼠雀之辈!” 旁边的春夏身子一颤:“小姐,您怎么了?” 闭了闭眼,白慎晚努力压制着怒意,却还是有恼恨从齿间挤了出来。 “昨晚有人进来了。” 闻言,春夏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来磕头告罪,又问来者何人。 想到江妄行那张漂亮又嘚瑟的脸,白慎晚眸中冷意如刀,无视了春夏的请罪,起身走到门外。 “来人。” 话音刚落,府上侍卫立刻走进院子颔首行礼:“大小姐有何吩咐?” 指了指周围的墙头,白慎晚冷声开口:“准备些铁蒺藜放在内院的墙头上面。” 顿了顿,白慎晚又改了口:“把所有院子的墙头都放上!” 有了这些,她倒想看看江妄行还怎么进来。 扎不死他! 春夏照顾白慎晚多年,是她跟前最忠诚的丫头,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守口如瓶。 不仅如此,她还在侍卫领命后沉声警告:“偷偷地办,不许张扬,对外就说近日京城不太平多加防范,若是让人多想,仔细你的前程!” 侍卫连连应声。 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白慎晚本想训斥几句,想到这小丫头道歉的模样又心软了,叹息一声道:“这次是你疏忽,下次切记注意。” 春夏面上满是愧色:“对不起小姐,我一定长记性,把门看好!” 白慎晚脸色缓和了些,转身回到妆台前坐下:“交代下去,今晚值夜的侍卫再加四人,如有异常,一律按刺客处理,打个半死再说!” 眼里燃起报复的小火苗,春夏应得尤为痛快,小跑着就去办了。 抬眸望着镜中神情严肃的少女,白慎晚目光沉沉,冷意十足。 江妄行,有本事你就再来! 有了昨夜的教训,白慎晚今晚没敢睡,一直在桌边坐着,等那无耻之徒找上门来。 果不其然,当烛火燃到一半时,一声惨叫声忽然响起,清楚地传入耳中。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响。 听到动静,值夜的侍卫立刻按照春夏说的将人制服,押到了白慎晚的院子。 春夏手举火把,叉腰呵斥:“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将军府,看我们小姐怎么收拾你!” 话音落下,白慎晚从房间里走出来,火光之下一双黑眸清冷如霜,通身气场冷厉。 本想好好教训江妄行一番,却不想眼前这挣扎着的男人在听到她的脚步声后猛地抬起发丝凌乱的头,语气痛苦又无辜。 “晚晚,是我啊!” 好耳熟的声音。 白慎晚垂眸看去,映入眼中的五官英气又清澈,仍透着几分少年的意气。 最重要的是,这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 是她的五哥白榆! 脸上的愤怒成了错愕,白慎晚微微瞪大了眼,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见她不动,白榆越发委屈,挣脱侍卫后控诉道:“晚晚,你连我也要收拾吗?” 他不过是翻个墙,结果却在自己妹妹这里栽了这样的跟头? 简直不要太倒霉!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62章 满是痴迷 看着白榆的脸,有一瞬间白慎晚以为是江妄行用了易容术,忍不住上前动手扯了扯他的脸皮。 “疼!晚晚你到底怎么了?!” 很结实,撕不下来。 直到现在,白慎晚这才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白榆,眼神顿时多了点慌张。 “抱歉五哥,我只是……” “行啊你个小没良心的,平时五哥把你当宝贝,你却把我当成戴着人皮面具的采花贼?真是伤心!” 白榆故作愤怒地控诉着,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确认他是亲哥之后,白慎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本来用来应对江妄行的陷阱现在全用在了白榆身上,看着他身上的灰尘和手上的伤,白慎晚哭笑不得地开口:“好好的大门不走,你翻墙做什么?” 白榆闻声没好气地哼了声,解释道:“父亲下个月寿辰,我便去学了入阵曲,打算和几位兄长一起给爹祝寿,也算是给爹一个惊喜。” 不然他才不要偷偷摸摸的。 白慎晚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五哥,我能加入吗?” 作为白老将军的嫡亲女儿,祝寿舞蹈怎么说也得带她才是。 白榆却面露疑惑:“跳入阵曲的多是男子,练习也累,你就别来了?另外你弄这些是做什么,家里进贼了?” 对于他的问题白慎晚选择搪塞过去,却执意要加练习,一副不同意她就和父亲告密的模样。 白榆无奈,只能同意。 白家五位男丁加上白慎晚一共六人开始暗中练习,想着寿辰时能够惊艳亮相,让老将军高兴。 然纸到底包不住火。 消息终是传到了白玉欣耳朵里。 略略思索一番后,她提笔书信一封寄去了东宫,诚心邀请江妄行届时来府上参加寿宴。 江妄行正琢磨着该以何理由再去将军府,白玉欣的信无疑给了他机会,当即答应下来。 得知此事,白玉欣顿时面露喜色,开始思索后招。 白家那几个人合起伙来献礼的话自己肯定是比不过了,那么能出头的机会就只有一个—— 彻底和江妄行扯上关系。 思及此,白玉欣便开始频繁外出,去药铺和奇趣居寻她所需之物。 一次两次还好,但她外出过于频繁,又总是挑在清晨,便成功引起了白慎晚的警觉。 对她而言,以白玉欣的性子,绝不可能在寿宴前这么安静。 于是在看到白玉欣再次出门后,白慎晚想也没想,直接跟上。 却不曾想,映入眼帘的却是白玉欣和江妄行的碰面。 眸中漾着欣喜的笑意,白玉欣故作羞涩地开口:“殿……江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好巧。” 又是这样黏腻的笑脸。 江妄行眉头微蹙,出于风度没有发作。 好在白玉欣这次没多说,及时收敛话锋,见状,江妄行暂且压制住心底的烦躁,淡淡颔首。 “是很巧。” 脸上满是希冀,白玉欣柔声邀请:“江公子,你可曾用过膳,要是没有,小女请你如何?” 垂眸看着她的笑靥,江妄行眸光幽暗。 若不是借着她的邀请进白府,他真想扭头就走。 但想到某人浓丽的面容,江妄行又忍下了对于白玉欣做作姿态的不适,点头应下了她的提议。 “好,那江公子这边请。” 白玉欣笑盈盈地一指不远处的酒楼,眸中喜色不加掩饰。 两人并肩走远的背影被暗处的白慎晚看了个一清二楚,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进了酒楼雅间,白玉欣先让江妄行点菜,随后借故出去,将一个店小二拉到暗处,拿出一锭银子和一个纸包。 “等下上菜时,你把这东西混到饭菜里面!这是定金,事成后,我再付你三两白银。” 店小二看到银两眼前一亮,一听到后面还有银子拿,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又交代了几句后,白玉欣折回雅间,坐在江妄行身边,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痴迷。 只要过了今天,她的入东宫之路就稳了。 身侧少女的目光太过黏腻,江妄行不适地皱了眉,正欲开口,耳畔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直奔他而来。 眉目骤然凌厉,江妄行动作如电抓起一个茶杯直接砸了过去。 “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明暗处的二人已经撞上。 看着神色从容的白慎晚,江妄行先是一愣,随即勾唇笑得冰冷又戏谑。 “没想到白小姐还有偷窥的嗜好。” 听到“白小姐”三个字,白玉欣顿时坐不住了,跟着追到屏风后。 果不其然,面前立着的少女五官浓丽神情冰冷,不是白慎晚又是谁? 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白玉欣下意识攥紧拳头。 白慎晚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刚刚收买店小二是不是被她看到了? 该死的,偏偏她这时什么都做不了! 从容地迎上江妄行的目光,白慎晚连嘴角都懒得扬,面无表情地回怼:“我这点爱好和殿下比起来,怕是还不及你十中之一。” 这是说他深夜潜入闺房的事了。 江妄行心下了然,眸色深暗几分,正欲再开口,白玉欣却突然上前,对着白慎晚温柔劝慰。 “妹妹,你最近不是头疼吗?赶紧回去,免得爹爹担心!” 理都没理白玉欣,白慎晚眸光如刀,嗓音清冷。 “殿下看了个乐呵,我也要看回来,不是很公平吗?你能拿我怎样?” 面前的少女眉间含怒,像只炸了毛的猫。 无端的,江妄行心情很好,笑声低沉间吐出带着纵容的一句。 “当然不能拿你怎么样。” 唇边溢出一声冷哼,白慎晚一把将他拨开,走到白玉欣面前,开门见山地发问。 “白玉欣,你刚刚和店小二说了什么?另外你这段时间频繁早出晚归,又想搞什么鬼?” 心里一惊,白玉欣咬牙忍住慌张,强颜欢笑道:“妹妹,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和江公子正常吃饭而已,哪能有什么阴谋呢?” “没阴谋是吗?很好。” 点了点头,下一秒,白慎晚神色骤然凌厉。 “既然没有,那就滚!” \u0001 第63章 狼子野心 “你!” 没想到白慎晚会这么直白,白玉欣登时变了脸色,下意识想发作,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江妄行,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若是当众同白慎晚争执,岂不是要毁了自己在太子心中的温柔形象? 可白慎晚这副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无法直接回怼也不能平心静气,白玉欣双手紧握成拳,一张还算漂亮的脸憋得几乎发青。 “怎么,不走?” 两只手互相按了按让骨节都咯咯作响,白慎晚凤目微眯,有锋利的冷意从中流溢出来,像轻薄又染血的刀子,要往人身上捅。 “那你是想让我丢出去?” 表情彻底绷不住了,看着面前这完全无所顾忌的少女,白玉欣气得浑身发颤:“你真是不可理喻!” 扭头向江妄行瞥去委屈浓浓的一眼,白玉欣眉头微蹙,叹息道:“殿下恕罪,小女先行告退。” 丢下这含嗔带怨的一句后,白玉欣又狠狠剜了一眼白慎晚,带着不甘和愤怒走出雅间。 白慎晚转过身将门关上,随后垂眸看着桌上已经上了一半的佳肴,唇边溢出一声冷哼。 “她倒真是舍得下功夫。” 对于被粗暴赶走的白玉欣,江妄行心里半分怜悯都未生,眼下听着白慎晚这冷如冰雪的语调却是勾起嘴角,眼神顿生戏谑。 “听你这意思,莫不是吃醋?” “不过半月未见,殿下的脸皮倒是更厚了些。” 面无表情地迎着他玩味目光,白慎晚很是认真地颔首:“我很佩服。” 许是与白慎晚纠缠争执久了,再看她冷漠待人,江妄行非但未生不悦,甚至还觉得她这副模样格外率真动人。 想到昨夜那哼哼唧唧要暖炉要揉肚子的少女,江妄行眸中笑意愈深,上前一步与她拉近距离,嗓音如琴嗡鸣般低沉。 “白小姐此言差矣,你与孤,可不是半月未见。” 刻意忽略的事实被这眉清目朗的少年以调侃的语调说出来,白慎晚原本平静的表情顿时崩裂一丝,眉头跟着拧出弧度:“殿下,有没有人告诉你。” “什么?” 白慎晚磨牙:“你真的很欠揍。” 这是半点恭敬都没有啊。 江妄行不怒反笑,眉峰一挑别是风流:“那你来?” 像个无赖。 没忍住轻啧一声,白慎晚眼里锐意已然浮现,想到欲问之事又硬生生压下去,坐下来倒了杯茶一口灌了进去。 “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今天不想打架,是想问你些事。” 见她恢复到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江妄行面上飞快掠过一丝失望,被他妥帖藏好后,也在她面前坐下。 “你可以问,但回答与否,看孤心情。” 不再和江妄行打嘴仗,白慎晚紧盯着他,直入主题:“听闻太子已与朝中武将打好关系,那敢问,边疆情况如何?” 意料之外的问题。 眼中玩味不再,江妄行坐直了些,望着白慎晚的目光透出些审视:“你何时对这些感了兴趣?” “将门之女,问边疆军事不是很正常?”白慎晚又倒一杯茶,喝下去后漠然道:“你只需告诉我。” 瞧着她的动作,江妄行忽然也觉得喉头有些渴。 忍着莫名的燥意,江妄行正经了神色,沉声答道:“戎狄喀轶尚有动乱,无暇顾及入侵,朝中派去镇守的昭武将军王怀浩行事也算稳妥,是以边疆还算稳定,无大乱发生。” 江妄行话音落后,白慎晚随之松了口气。 万幸,比她所想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既然边疆情况稳定,皇帝就不会急着让白家男丁回去镇守,这也就代表她有更多时间,来挽回白家上辈子那惨烈的命运。 思及此,白慎晚只觉压在心口的巨石轻了许多,连带着看面前的江妄行都稍微顺眼了一点儿。 但只是一点儿而已,面对他,白慎晚还是没给笑脸,起身沉着眉眼开口。 “多谢殿下告知,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妄行没回话,略显急躁地拿壶斟茶,干了一杯后又倒,呼吸微微急促。 这反应有点不对劲,但白慎晚也不想管,转身绕过屏风就往外走。 然而门却拉不开。 “嗯?” 白慎晚眉头微蹙,又试着使力气去拉,依旧不动,反而隐约听到一点铁链碰撞的声音。 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白慎晚弯下腰借着门缝往外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乌黑的铁锁和链条。 竟是被人从外锁上了。 脑海中在这时浮现出先前隐约听到的怪异声响,白慎晚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懊恼。 当时她一心听着江妄行的解答,没太在意这动静,现在一想,门估计就是在那时被人锁上的。 再一想来时白玉欣和店小二窃窃私语的模样,白慎晚脸色愈发难看。 白玉欣不搞幺蛾子会死是不是! 从门走是出不去了,白慎晚正打算去窗边看看,身后却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像是主人步履踉跄。 扭头看去,面前的一幕让白慎晚冷了眼神。 江妄行仍是那副漂亮又欠打的模样,此刻双颊却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扣得严严实实的衣襟被他扯开了些,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隐约一点锁骨线条,分外勾人。 然而最让她不适的,是他看过来的眼神。 像是盯住猎物的野兽,炽热浓烈,丝毫不掩饰内里的欲望。 白慎晚自己中过药,对这种催人情意的东西不算陌生,自然看得出来江妄行也中了招。 奇怪,她之前没闻到什么异常的味道啊? 白慎晚心有不解,然而眼下的情况却不容她仔细思索,因为江妄行已经逼近到面前,伸着手就要抓她! 眸中冷意森然,白慎晚闪身避开,看着扑了个空的江妄行厉声道:“我劝你别发疯,不然我会让你后悔。” “啧。” 撑着房柱站稳了,江妄行抬眸看过去。 少女眉眼浓丽,不可方物。 早就埋在心中的念头一点不剩地被勾了出来,江妄行并未失去理智,却仍勾唇笑得邪肆又惑人,毫不掩饰那如兽的征服欲。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孤行事由你说了算么?”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64章 入木三分 “咻——” 一柄飞刀毫不犹豫地朝江妄行刺过去。 江妄行侧身躲过,见那飞刀入木三分,不由勾唇轻笑:“你这是铁了心要孤的命吗?白小姐可真是舍得。” “殿下凭何认为我不舍得?” 眉间满是霜雪,白慎晚抽出袖中软剑,冲过去的动作干脆利落。 她有意以疼痛帮助对方神志清醒,免得两人被关在这房间里面,真的行了荒唐的事情,之后不好收场。 奈何江妄行见她如此,反倒起了兴味,眸中野火燎原。 “那孤倒要看看,白小姐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他有意挑逗,借着白慎晚冲过来的力道反而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中。 “放手!” 白慎晚冷眸一凝,反手一掌拍向江妄行。 江妄行却早已把她的招式摸透了,游刃有余地与她过招。 与他不同的是,白慎晚的体力急剧下降,要分神不伤他要害,又要确保自己不被他压制,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而江妄行则是趁她不备,使了力气将她拉上内室的软榻。 纱帘被利刃割断,垂落在相叠的两道身影上。 白慎晚暗道不好,抬手去锁江妄行的喉咙,然而眉宇英厉的少年却已看破她的想法,强势地扣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用力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唇齿纠缠。 呼吸炽烈让白慎晚懵了一瞬,随即怒上心头,狠狠合齿! 江妄行的唇被她咬破,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揽着她吻得更深。 锈铁的气息混杂越发炽热的呼吸中,一时竟分不清是在颠鸾倒凤,还是在刀剑相向。 鼻息里都是对方的味道,江妄行先前还能保持神智,如今却是自愿沉溺,放任自己坠入药欲的海洋中。 紧紧拥住了身下的人,哪怕白慎晚手中的刀已然抵在脖颈,江妄行也仿佛不知一般吻着她。 就好像前世心怀爱意与她缠绵时。 “晚晚……” 一声喃喃响在耳边。 白慎晚瞳孔骤缩。 刀柄从手中滑落,眉眼如画的少女无力地松懈了身体,闭上眼,任指甲因那强硬的力道而陷入了少年结实的背。 …… 满室靡靡之音停歇下来时,白慎晚已经累得瘫倒在江妄行身上,根本无法去管对方仍旧不安分的手。 江妄行吻着她的侧脸,眸中透着戏谑的笑意:“白小姐可还好?孤于此道不甚熟练,以后必然潜心看书学习,再与白小姐讨教一番。” “住嘴!” 白慎晚气得一脚踹过去,然而浑身没有力气,玉足反而被江妄行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中。 这人得逞之后似还有些意犹未尽,半真半假地磨着她,全然不似在人前那般矜持冷淡。 白慎晚累急了,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讨人嫌的模样。 江妄行忍不住闷笑两声,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是孤过分了,白小姐莫怪。” 白慎晚懒得理他。 两人相拥着,倒是难得的和谐。 只是在这房间刚待满了一个时辰,外头的下人便开始敲门,说是要进来洒扫。 敲门声将白慎晚惊醒,反应过来后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然而浑身酸痛,才动作快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她拧眉的模样,江妄行干脆抱起她,卷着衣服躲在榻下:“且忍一忍。” 若是让人知道他和白慎晚这样,恐怕会牵连出许多事情,到时还真不好收场。 门被推开,下人见里头没有人,倒有些疑惑:“人怎么不见了?跳窗户走了?真是稀奇。” 虽然惊讶,下人却也没多想,见榻上凌乱,便十分熟练地收拾了起来,似乎是见怪不怪。 待他离开后,白慎晚立刻板着脸要从榻下出去,谁知刚推开江妄行,门口边又传出响动。 白慎晚下意识地往下靠,正好砸在刚要出来的江妄行身上,两人又滚入了榻下。 “唔……” “什么声音?” 进来的一男一女疑惑地环顾四周。 闻言,白慎晚忙捂住江妄行的唇,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眼眸中含着无奈,江妄行点点头,手趁机搭在白慎晚腰间,还捏了一下。 白慎晚浑身一僵,垂眸狠狠瞪了他一眼,确认他不会再出声后,这才缓缓松开放在他唇上的手。 眼里含着玩味的笑,江妄行凑她耳边低声呢喃:“你能换个地方压吗?” 听出他话外之音,白慎晚脸都气红了,眸光潋滟含怒,粼粼动人。 她也想啊,可如今他们这姿势稍微动一动,恐怕就能惊动房间里的人。 真是难耐! 刚进来的一男一女并不知屋里还藏着一对鸳鸯,等菜上齐后便开始对饮,没过多久,饮酒就成了调情。 听着那暧昧的声音,白慎晚脸色一僵,却又不好看身下的人,只能往外瞥,正好瞧见那女子垂下来的手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然后紧紧捏住了榻边。 一时间,白慎晚只想一头撞晕过去。 她身下的江妄行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软香如玉,不久前还拥有过,偏偏这会儿就得做个清心寡欲的柳下惠,于他而言着实煎熬。 两人默契地想当对方不存在,可两具身体常来的热度实在是难以忽视。 不知过了多久,动静终于停下了。 那对男女开始温存,说尽了各种各样的情话,山盟海誓一张口就来。 等白慎晚在心里默念诗经快把自己念睡着时,才终于又听见了房门开关的声音,随即归于安静。 确认没动静后,白慎晚小心翼翼从榻下爬出来,怕再进来什么人,便想赶紧离开。 江妄行却在这时揽住了她的腰,不待她回神,就勾着她的下巴又吻了下来。 这次倒是极尽缠绵,甚至有些温柔的味道。 白慎晚怔愣一瞬,连忙把人推开,眼神含怒:“你有完没完!” 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江妄行笑得邪肆:“你若生气,不如再吻回来?” “殿下真是慷慨呢。” 白慎晚面无表情:“只是这等慷慨我受不起,告辞。” 说完,白慎晚径直推门出去,江妄行则不紧不满慢地跟在身后:“孤送你回去?” 磨了磨后槽牙,白慎晚强忍怒意挤出二字:“不用!” 第65章 底气不足 江妄行不怒反笑,眉目风流:“白小姐,好歹春风一度,何必再对孤这般冷淡?” “……殿下,想知道为什么?” 白慎晚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眉眼中填充了怒火更显浓艳至极。 轻笑两声,江妄行再想开口,便听她冷声讽刺:“殿下身份贵重,哪怕再如何也只会被称一句风流,做事情自然任性利落,甚至不顾及后果。” “可有想过,于女子而言,有关清白,旁人几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她唇上还隐隐残留着自己的齿痕,江妄行看得眸色一暗,低声回道:“白小姐何必拿这话来刺孤,孤敢做敢当。” “那我只需殿下守口如瓶。”白慎晚打断他的话,神色清冷,“往后,也请殿下自重,告辞。” 说完,白慎晚扭头就走。 双腿间顷刻又传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叫她膝头一软,差点跪下去。 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白慎晚咬紧牙关,在心里把江妄行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抱着把罪魁祸首凌迟八百遍的念头,白慎晚勉强遏制住心头上涌的火气,恢复了些许理智,也有空开始琢磨自己的身体情况。 没办法,纵使白慎晚再羞耻,也只能将双腿微微分开,一步一步姿势别扭地向前走。 唯有这样,才能缓解布料摩擦某处带来的羞耻痛感。 可这姿势实在是不雅,活像一只被浪花拍上岸又在烈阳下挣扎的螃蟹! 心底对江妄行的怨念不禁更重了些,白慎晚深呼一口气,微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好不容易回到白府,白慎晚只觉浑身像被车轮碾过又重新组合,酸痛得让她眉头紧皱。 一步一挪地进了院子,回房后,白慎晚一屁股坐在床上,下一刻就忍不住轻呼出声。 实在难受。 咬了咬牙,她正从手旁的药箱里取了舒缓膏准备擦拭,门却在这时被推开,春夏走了进来。 白慎晚下意识收起药膏,屏住呼吸拼尽全力让自己不要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以免被春夏发现。 抬眸望去,春夏手上拿着粘毛,是进来打扫卫生的,见白慎晚坐在床上,惊喜道:“小姐,你回来了!” 白慎晚难受得不行,还要强打起精神应付春夏,是以喉咙微动,勉强应了一声:“嗯。” 然而只是这短短的一个字,也让春夏发现了不对劲。 小姐听上去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 放下手头的工具,春夏一步一步靠近白慎晚,略有些猜测地询问:“小姐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而且……您这姿势,怎么有些别扭啊?” 白慎晚正打算悄悄挪到床里,可惜刚一动,就立马被春夏看出端倪。 身体一僵,白慎晚在心里把江妄行再次骂了个百八十遍,随后强装无事地看向春夏。 “没有啊,可能是我之前教训了几个小混混,不小心伤到了腿,也有些累了,所以才会这样。” 这理由还不算离谱,春夏便没有怀疑,脸上顿时流露出心疼:“啊?小姐,那奴婢给你擦点药。” “不,不用。” 见她要过来,白慎晚连忙拒绝。 春夏哪里肯依,拿了药瓶就要帮忙,就在主仆主仆俩争执时,又有两人走了进来。 正是白玉欣和孟冉。 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白玉欣一进来就用手指着白慎晚向孟冉告状:。 “大嫂,就是她故意带催情药想和太子发生关系,以此攀高枝!先前她特意扰乱我和太子相会我就觉得奇怪,后来,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去问过大夫后,正是催情的药粉!” 闻言,白慎晚面色一沉。 原来这就是白玉欣的后招。 正思索她是怎么这样快就重新布局时,孟冉已经把药粉包甩在了桌上,冷声质问:“慎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于白慎晚,孟冉报之的态度很是复杂。 她不止一次帮了晓谷,按理来说于大房有恩,可是…… 想到背后的晦暗,孟冉顿时撇去心底零星的一点愧疚,瞪着白慎晚厉声训斥道:“慎晚,你是将军府的嫡小姐,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做出这等下作的手段!” “我身为你的长嫂,又执掌府中中馈,有义务教训你,省得你再堕了白家的名声!” 孟冉说完一挥手,就有两个丫鬟捧着一样东西上前,仔细一看,是一条乌亮的长鞭,看着极为骇人。 这是要动家法? 脸上不见半分惊慌,白慎晚抬眸迎向孟冉如刀目光,反问时语气甚是从容不迫。 “大嫂,你掌管后院多年,如今只偏听白玉欣一人之言,是否有失偏颇?你怎么就能断定,她说的是真的?”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先前还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转眼又向她对准矛头,看来她被白家女眷讨厌的这点,还是没有半分改善。 想到这,白慎晚勾唇笑得嘲讽。 她的笑对孟冉而言分外刺眼,脸脸色愈发阴沉:“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证据。” 眼含不屑地看着这些粉包,白慎晚二话不说随手扬了。 “不过就是些迷情粉,我要是从药铺买来,再冤枉白玉欣故意攀高枝,难道就能当做证据吗?” 这一番自辨,倒让孟冉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因为她知道,确实是这样不错。 单凭一包药粉,确实不足以定罪,她之前之所以声势浩大,不过是想先下手为强,坐实了这件事,却没想到被这个小妮子抓住漏洞,反将一军。 “不过……” 白慎晚突然话锋一转:“我有办法,可以证明这包迷情粉出自谁的手。” 闻言,白玉欣眼皮一跳,心中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孟冉则是眼睛微眯:“当真?” “别听她的话,她一定又想耍诡计!” 白玉欣下意识阻拦,换来的是白慎晚意味深长的一瞥:“你着急做什么?心虚?” “怎么可能,又不关我的事,我当然不会……” 白玉欣神色异样地反驳,底气却略显不足。 白慎晚不再看她,让下人取了材料来,随后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制出特制的无色药水。 随后,趁白玉欣一时不备,白慎晚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把药水洒了上去。 不过几秒钟,白玉欣衣袖上的玉色莲花就染上了淡淡的蓝!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66章 踩在头上 在白玉欣震惊的目光下,白慎晚又单独拿了药粉以及自己的衣袖做实验对比。 药粉遇水发蓝,而白慎晚衣料颜色未变。 眸中冷意乍现,白慎晚直勾勾盯着白玉欣,一字一句问得清楚。 “此药水碰上这催情粉会变蓝,白玉欣,你不是说是我下药吗,那为什么你的袖子会有反应呢,而我的没有?” 原本平和的询问忽然变成冷厉的大喝:“还不从实招来!” “不,我,我……” 如此鲜明的颜色对比之下,白玉欣只觉百口莫辩。 而事到如今,孟冉也已看透。 白玉欣找她告状时她还觉得能给白慎晚一个教训,却不想自己又被当成枪骗了! “无耻!” 孟冉比白慎晚更狠,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枉我念昔日情分对你再信任一回,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白玉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白慎晚的衣袖不断哀求。 “是我错了,妹妹,我不该嫁祸到你头上,求求你不要告诉父亲,我也没有和太子殿下发生关系,求你了,你千万别说!” 若是传出去,那她才是真的完了! 白慎晚不在乎白玉欣的名节,却不想让白老将军生气,于是勉强同意,还不忘警告一番。 “看在爹临近过寿的份上,我饶你一回,若有下次,我让你里子面子全都保不住!” 白玉欣这才松了口气,连连道谢后狼狈地退了出去。 一场闹剧结束,孟冉脸上也挂不住,干巴巴地说了两句道歉的话后也随之离开。 垂眸看着桌上的狼藉,白慎晚突觉疲惫,轻轻叹了口气。 这群女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耍那些害人不利己的心眼? 催情粉一事,白慎晚确实没打算告诉白老将军,毕竟实在不光彩,除了把人气着,没半点好处。 因此,她守口如瓶。 可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那日白玉欣声势浩荡带着孟冉来找她麻烦,可被不少人看在眼里,也有不少下人趁机窥伺打量。 下人的嘴一向是最碎的。 一传二,二传四,不过一日功夫,大半个白府都已知晓这位白二小姐使了下作手段勾搭太子不说,还试图嫁祸给大小姐。 这日,白老将军下朝回府,刚进自己的院子,就听到两个洒扫的婢女窃窃私语。 “诶?你说,玉欣小姐真的和太子殿下发生……那种关系了?你不会骗我,玉欣小姐虽然近来不再如以往那般温柔良善,可好歹也是大家小姐,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自然是真的,我们这些人里都传遍了,那日玉欣小姐气势汹汹带着大少奶奶去质问大小姐,想要污蔑她给太子下药攀高枝,结果大小姐英明,查出那催情粉竟是从玉欣小姐身上来的,那就说明妄图攀高枝的实则是她啊!” 脸色一阴,白老将军没上去阻止,躲在暗处听完了全程。 当那两个婢女议论够了离开后,白老将军一张脸已是阴冷如铁,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这个逆女,逆女!” 披风甩出凌厉的弧度,白老将军步履如风,径直来到了白玉欣的院落。 许久未见父亲,白玉欣面色一喜,刚想温柔行礼,然而下一刻,一道戒尺就挥了下来,直接打在她身上。 白玉欣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满眼震惊地抬眸看向白老将军:“父亲,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一见面就对女儿下此狠手?” 手中戒尺挥得虎虎生风,白老将军怒目圆瞪,情绪激动:“打的就是你,你个不知廉耻的逆女,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你还有脸问我为何打你!” 白玉欣闻言,神色顿慌。 那事被白老将军知道了! 白慎晚那个贱人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告诉父亲的! 恨得牙痒痒,白玉欣却不敢发作,先对着怒气冲天的白老将军认错卖乖,眼泪顺着脸淌,哭得狼狈又凄惨。 “父亲,女儿知错了,求您饶我这一回!” 白老将军瞪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白鹤年一世英明,没想到教养出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今日若不管教,我枉为人父!” 说着,白老将军又狠狠抽了几下戒尺。 白玉欣哪里承受得住一介武将的力道,被打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哭嚎声都变得沙哑。 “父亲,女儿知错了……” 看着从白玉欣衣衫里透出的血色,白老将军终是生了恻隐,痛心又愤怒地扔了戒尺,冷声下令。 “从现在起,你给我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不准出门!” 说罢,愤怒地甩袖走人。 “父亲,父亲……” 白玉欣在他背后绝望地哭喊,再看看身上的红肿的伤口,眼里划过深深的恨意。 都是白慎晚,一定是她背后告状! 她竟如此不守信用? 白玉欣捏紧拳头,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流溢出的尽是狠意。 “白慎晚,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 养了几天伤后,趁着白老将军不在,白玉欣偷偷溜了出去,来到大房的院落。 孟冉一看她就面露讽刺:“哟,白玉欣,你真是好不要脸,之前骗了我,现在还敢上门?” 白玉欣被贬得无地自容,勉强扯出一抹笑:“大嫂,我这回,是有要事跟你商量,可以一举扳倒白慎晚,我知道你也讨厌她……” 孟冉被坑怕了,并不相信,冷声打断:“要是只有这些话,你就不必说了!” 白玉欣急得不行,干脆大喊出声:“大嫂,白慎晚很有可能已经不是处子!” 此话一出,才让孟冉真正在意,脸上冷意微凝,蹙眉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她肯听自己说了,白玉欣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连忙给她分析。 “大嫂,实不相瞒,我确实想给太子殿下下药,可惜,药刚下了,白慎晚却出现打断了我,我走后,可是她和太子共处一室,很有可能……” 听到这,孟冉不由得捏紧了绣帕:“可你怎么能确定?” 白玉欣掩唇一笑:“这就要看大嫂了,你想个法子,验一验白慎晚是不是处子,若不是,我们就可以大做文章,到时她有了这个污点,就再也不能踩在我们头上了!” 第67章 没好脸色 听到这里,孟冉眼神微闪。 她确实有些心动。 她虽然讨厌白玉欣,却也不喜欢那个过于敏锐的白慎晚。 若真如白玉欣所说,这么好的机会,她还真不想错过。 只不过白慎晚心思多,不好搞定,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孟冉垂下眼,淡淡道:“你细细说来。” 白玉欣莞尔一笑。 成了! 商量了一晚上,两人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次日,白慎晚的门被敲响,外面竟站着一位大夫,旁边的侍女则温柔解释:“大少奶奶身体抱恙,请了熟悉的郎中来看,同时也想着家里女眷,让郎中顺便来给你们请平安脉,这不,大小姐,轮到您了。” 白慎晚听了秀眉却微微蹙起,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平安脉? 大嫂打的什么主意? 正思索着,察觉到不对劲,白慎晚目光凌厉直向暗处:“谁!” 说罢,手起又落,一根银针飞了过去。 暗处正在悄悄偷看的白玉欣被白慎晚一声谁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根锋利的飞针直戳她脑门,吓得她连忙躲藏。 却忘了身后是台阶下,一不留神直接摔了下去。 白玉欣一个娇气小姐,如何受得了这般疼痛,眼中登时落下几滴清泪,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挪去一个好坐的地方。 结果这一动,脚踝也是一阵刺痛,痛得白玉欣龇牙咧嘴,全然顾不上形象, 若是有人看到,也实在很难相信,这位衣衫凌乱,哭得毫无形象的白玉欣会是平时最重形象,最好面子的白府千金。 摸着刺痛的腿,白玉欣满眼恨意。 又是因为白慎晚,自己才会遭这样的罪! “贱人,都怪你,要是我的腿有个好歹,我一定要让你这条贱命陪葬。” 正压低声音说着恶毒的诅咒,耳畔忽然响起异动,惊得白玉欣连忙抬头,正好与端着糕点的春夏四目相对。 见白玉欣狼狈地坐在石头后,春夏面露诧异,皱眉问道:“你不是在禁足中么,怎么会在这?” 目光往下,看到白玉欣腿上的淤青后,春夏眉头拧得更紧:“二小姐,你怎么伤着了?” 虽然她不喜欢白玉欣,但自己毕竟是下人,且又在白慎晚的院子里,若是自己不管不问,怕是要给白玉欣编排小姐的机会。 思及此,春夏把糕点往旁边一放就要上去搀扶,谁知白玉欣转了转眼珠后却突然发作,指着她厉声斥责。 “是你,你这个贱胚子,就是你把我弄伤的,是你推了我,好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把主子弄伤!” 春夏被她这空口说白话的本领震惊得不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后,她气愤又委屈地反驳回去:“我说二小姐,你怎么能凭空栽赃人,明明奴婢才刚刚过来,你早就已经受伤了,跟奴婢没有任何关系,你怎么能诬陷?” 说着,春夏放弃了上前帮忙的念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一而再再而三的栽赃陷害,让春夏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骨子里就是黑的,指望她嘴里能有一句实话,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的动静闹得大了些,传进了屋内的白慎晚的耳中。 一听到白玉欣和春夏争执的声音,白慎晚眉心微蹙,忙拒绝了大夫的看诊,出去查看。 见她过来,白玉欣也顺势迁怒到她头上,顶着一张气红的脸怒道:“白慎晚,你怎么管人的?一个奴婢欺负到主人头上来,像这样的,就应该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打死!” 春夏闻言惊得身体一颤。 眸光透着冷意,白慎晚走过去将春夏护在身后,俯视着白玉欣,语调淡漠, “我的人,要杀要打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笑话还是不要宣扬的好,有编排人的功夫,你还是先顾好自己。” 丢下这一番话后,白慎晚倒也没有全然不顾,叫了刚才在屋里的大夫出来查看白玉欣的伤势。 大夫看过后眉头微皱:“有点不妙,二小姐这是伤到了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得在床上静养些时日了,老朽会去开一张方子,切记,忌油腥辛辣,不要轻易走动,以免伤了根本。” 闻言,白玉欣圆瞪双眼,很是惊愕:“啊?可是,可是过几日就是父亲寿辰……” 她早就筹谋好了,要在寿宴那天大放异彩,若是躺在床上静养,她还怎么引起江妄行的注意? 大夫听了,很不赞同地反驳:“就算有宴会,也请小姐不要随意走动,要不然骨头伤病复发,就算是神仙下凡,小姐也逃不开不瘸也跛的结果。” 大夫的语气很是严肃,说的后果更是将白玉欣吓得脸色苍白,总算安静下来,再也不敢造次。 接下来几天,白玉欣都乖乖待在自己房间,不敢作妖,府中倒是清净了许多。 时光悠悠而过,转眼就到了白老将军的寿辰。 青门前车马成群,前来祝贺的宾客犹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地向里去,恭喜之声亦不绝于耳,可见这场宴会有多热闹。 身为将军府嫡女,白慎晚自然在外迎客,正笑吟吟地接待完一位夫人后,耳畔就响起仆人的高喝。 “太子殿下到!” 抬眸望去,只见江妄行今天身着玉色锦袍,衣角绣蟒,眉目清朗,步履沉稳。 进门后,江妄行首先和白家几位兄弟互打招呼。几人之间虽有些误会,但是在大场面上都还顾着礼仪,彼此也算是相谈甚欢。 白慎晚不愿看到他,转了身就打算走,却被身后一道含着针对性的声音截住了去路。 “白小姐身为主人,怎么连最基本的迎客道理都不懂,见到客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走吗?” 白慎晚眸中含怒,捏着拳头回过头,对着江妄行那张玉般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对于欢迎的客人自然要迎,至于那些不欢迎的……” 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慎晚眼神淡漠:“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了!” 第68章 偏爱那种 闻言,江妄行微微眯起眼睛,表情不善:“白小姐倒是伶牙俐齿。” “彼此彼此。” 白慎晚眼含敌意地瞪了回去,气势半点不输。 见状,白家男丁连忙将两人隔开,当着和事佬打圆场。 将军府今日热闹,讯息也多。白玉欣无法出门,只能让人关注宴会情况再转述给自己, 在得知白慎晚和太子拌嘴时,白玉欣气得直接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这个贱人,总是用这种方法故意引太子的注意!” 瞥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喜鹊,白玉欣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开口:“我要去。” 喜鹊一时没理解其中意思,抬起头面露错愕:“什么?” 白玉欣脸色一变,当即扬手,将滚烫的茶水泼到了喜鹊身上。 “本小姐说要去参加宴会,你是没长耳朵听不清楚吗?” 喜鹊被烫得尖叫出声,连连后退,眼里有委屈的泪水打转。 看着因为嫉妒和偏执表情已经逐渐扭曲的白玉欣,喜鹊心中更怕,下意识又后退一步。 白玉欣却被她的行为激怒了,双目圆瞪地怒吼:“贱蹄子,退什么退,我可是你的主子!” 被她隐含威胁的阴鸷目光盯着,喜鹊身体一抖,这才上前,头摇得像拨浪鼓,怯怯道:“不敢,奴婢不敢……” “哼。” 白玉欣睨她一眼,傲慢吩咐:“赶紧把那件山茶花的裙子拿出来,再给我梳妆,要是耽误了时辰,看本小姐不扒了你的皮!” “可是小姐,你的腿伤……”喜鹊颤颤巍巍地提醒。 “你只需要照做就是,其他的用不着你管!” 白玉欣狠狠瞪了过去,明明是清纯的长相,却充斥着刻薄尖酸,让人脊背发寒。 在这一声呵斥下,喜鹊更不敢说什么,小心翼翼地为白玉欣梳妆。 香妃色的大袖襦裙,是现在时兴的款式,头发也被指挥着梳成了高髻,上面朱翠作响,华丽明艳。 这是白玉欣一改往日的清纯风,希望一鸣惊人的明艳美。 看着白玉欣沾沾自喜的模样,喜鹊不禁腹诽。 美是美,可这副打扮根本不应出现在白老将军的寿宴上。 老将寿辰,又不是女子比美,打扮得如此招摇作甚,不仅不庄重,还有意抢了寿星的风头。 想着白玉欣先前的狠戾,喜鹊没敢再劝,低头装哑巴。 白玉欣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打扮,确认没问题后强忍着腿疼,盛气凌人地去了前院。 她到时已是正午,寿宴正式开始,不少宾客已经落座,没坐的也三两成群地说笑着。 白慎晚本招待着中郎将家的夫人小姐,不经意间抬眸,就看到白玉欣盛装而来,脸色登时沉了, 父亲的生日,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 白玉欣还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已经被宾客悄悄议论,自以为艳压众人,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意。 白老将军坐在主位,远远瞧见那浓妆艳抹的一团,浓眉微皱。顾着在场宾客的面没有发作,只是低低叹息一声。 又过半刻钟,宾客落座完毕,一番客套祝贺后,便是献礼。 之前准备的舞没法跳了,白玉欣只能献上书画作贺。 她素有才女之名,才情不错,书画一出,立马引得赞声一片。 “二小姐字迹娟秀,文词斐然,真是妙啊!”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的功底,实属难得!” 可惜白老将军对于诗词歌赋不感兴趣,只能陪笑,瞧着那一团字看不出任何特色来。 白玉欣对此略有些失落。 她献礼后,便轮到了白慎晚。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白慎晚一身轻装,伴着乐师的鼓点和几位兄长一起出场,手中或持长剑,或持厚盾,俨然一副战场兵戈之象。 白老将军眼睛一亮。 乐声渐昂,兄妹六人按着之前排练的舞步和声而动,腾挪回转间尽是飒爽之气,将金戈铁马之景以舞姿展露得淋漓尽致。 白慎晚手中持的是一柄青锋剑,锋刃光色凛冽,偏她又着一身黑红色窄袖裙,简洁利落,唯跳跃时裙摆随风扬起又绽开,宛如漠地中生出的艳丽花朵,张扬又顽强。 她漂亮,白家男丁亦英姿飒爽,一曲《入阵曲》舞毕,场上登时掌声轰鸣如同雷震。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观!” 他们这一捧场,瞬间把白玉欣之前出的风头全都引到了白慎晚头上。 看着白慎晚笑意盈盈的模样,白玉欣眸中满是气愤,眼看着即将到江妄行献礼,这才压制下去,目露期待地望了过去。 顶着众人的目光,江妄行起身,嗓音清朗:“将军为国尽忠,如今过寿是乃大喜。孤素日清寒,亦知将军不喜金银,故赠将军汗血宝马一匹,祝将军松鹤长春。” 江妄行说得谦虚,却听得在场人暗暗吸气。 汗血宝马,比金子还要珍贵! 白老将军更是大喜,谢过后忙让人将马牵上来,一看那马儿身姿挺拔鬃毛油亮,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殿下有心了,老臣谢谢你!” 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江妄行抬眸望向白慎晚,意有所指。 “这不算什么,哪比得上大小姐一舞倾城,也不知将军是如何教养的,能养出这一位优秀的姑娘。” 白慎晚眼眸微眯。 他又打什么主意? 座席中的白玉欣见江妄行公然夸赞白慎晚,气得下意识跺了跺脚,却不想伤势未愈,这一下直接让她疼得轻呼出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目睽睽之下,白玉欣望着江妄行,嗓音娇嗲:“抱歉,腿伤未愈,让大家见笑了。” 这姿态实在矫揉造作,她直勾勾盯着江妄行的目光更是让白慎晚阴沉了脸色。 瞥一眼不远处神色玩味的江妄行,白慎晚眸光幽暗,起身扬声道:“殿下,马儿初入府中恐会怕生,劳驾,可否帮臣女见过它带到马厩?” 这邀请实在难得。 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江妄行颔首应得优雅。 “当然可以。” 两人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离席,待走到后院,江妄行突然开了口。 “你和你姐姐可真是不同,一个利落英勇,一个心思甚多。” 白慎晚并未因为他的夸奖而喜,反而嗤笑一声,语气嘲讽。 “是,但有些人就是那么肤浅,偏爱那心眼子重的。” 第69章 心思太重 江妄行眉眼微扬,目光如晦般地盯着白慎晚。 “是啊,就是不知究竟哪位的心思更重。” 言语之间,指向十分明确。 白慎晚牵着马绳的手势轻轻扯了扯,没有接他的话。 此行她的目的就是看不惯那白玉欣故作娇弱的姿态,将这江妄行带走,现下事已办好,她也没必要与这人多费口舌。 江妄行知晓白慎晚的脾性,看其默不作声之态,扬手扯住了烈马鼻尖的铁圈。 “白玉欣是什么性子,我十分清楚,不过你这前脚利用完我,后脚便不爱搭理人究竟是何脾性?” 白慎晚与身旁的马儿被江妄行看似轻飘飘却又十分控制性的力度被迫一人一马停住了脚步,她眉头微微皱起,看向江妄行的面容,略带烦躁。 “太子既是知晓臣女之意,那现在的行径又是为何?” 许是前面江妄行对白慎晚的态度感到几分不满,现他看着面前之女拿他没办法的模样,心中想要逗弄这人的心思越发深重。 “你可知,父皇三番五次邀我进殿,有意将你许配于孤。” 两人重生一世,对彼此了解甚多。 白慎晚心中一惊,只觉此时胸口衣裙下的躁动,几乎是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中。 回过神后,她连忙松开手上僵绳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十分“惶恐”地弯了弯身子,作了一礼:“请太子莫要与臣女开此等玩笑了。” “臣女不敢攀附,白家亦不是能够享受此等机遇的门庭。” 明明二人不久前才享受过鱼水之欢,可这白慎晚怎么表现得这般疏离,仿佛从未与之亲近过? “可若父皇金口玉言,下了旨意,你白家还敢抗命不成?” 江妄行言语清淡,面容已然多了几分不悦。 白慎晚低下头:“太子殿下,臣女何德何能承受您的错爱,请太子莫要再提此事了。” 上一世,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她跟这位太子扯上了联系,最后才害了白家,这一世,她委实不想与面前这人,再有太多的纠葛。 白家设宴,此时清廊上并无婢女侍从,见白慎晚一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般的模样,不由让江妄行心中恼意越来越甚。 一阵微风扬起。 白慎晚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何状况,就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一道清冽的味道带到了柱子之后。 熟悉的唇瓣在她唇齿之间纠缠,白慎晚面色一变,手上想要反抗,动作却实实在在被压在自己身上的江妄行牢牢控制。 “唔…” 这个该死的浪荡子! 白慎晚整个人被江妄行拥在怀中,背靠宽柱,无力反抗,无处可躲! 见状,她心一横,倒也不再动作。 江妄行对自己这冲动之举也弄不明白缘由,而怀中女子不再挣扎倒是让他前期恼怒的情绪渐消,吻得轻柔了些。 察觉到他的松懈,白慎晚眸光一冷,趁其不备狠狠推开了这个浪荡子。 被推的踉跄一步,江妄行也不介意,满意地看着白慎晚已然被他亲至微微肿胀的唇瓣,心情大好。 脱离江妄行掌控之后,白慎晚往后退了两步,满眼戒备恼怒。 “殿下自重。” 这江妄行居然敢在白家光明正当地对她无礼!若是被白家人看了去,说不准又要闹出什么是非! 念及此处,白慎晚又狠狠地剜了一眼江妄行,谁知后者全不在意! “你想要带孤出来气白玉欣的目的已然达到,孤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暂不做陪了。” 说完,江妄行转身离开,回到席面上的白慎晚心绪则是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明明她已经很尽力在避免这些事的发生,可为什么现在还是跟江妄行牵扯上了联系,如果还像上一世,两人的感情破裂最后不欢而散,那么白家的下场,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行,她要想办法避开这些祸事。 念及此,白慎晚再无落席的想法,轻捏裙身,面不改色地从席面上悄然退去。 …… 清廊。 “晚晚,方才我看你在席面上,并无食欲,这是怎么了?” 一道轻快的男声冷不丁地打断了白慎晚的心绪,她朝着声音响动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青年英朗的面容。 “五哥。” 抬眼看着面前这张带着关切的容颜片刻,白慎晚随即转头看向远处青树,双目多了几分惆怅。 “江妄行说要向陛下请旨娶我。” 太子娶亲,这不是小事,可当这太子说要娶自家妹妹……这,这便是塌天大事! 白榆脸上登时流露慌乱:“这一入宫门深似海,晚晚,你可想好了?” 白榆知晓白慎晚对江妄行的心思,这太子殿下忽然求娶着实让他意外,但又似情理之中。 “五哥,我并不想嫁于他。” 白慎晚声音平淡,不由得让白榆感到几分不真切,又追着问道:“我记得你之前对太子……好像亲近了许多,现下怎么又变了主意?” 白慎晚静静听着白榆的声音,脑中浮现出的,是前一世自己对江妄行过分的占有欲以及控制欲。 一想到白家后面因为他们之间的纠葛落入家破人亡的境地,白慎晚哪里还有心思再陷入这般的情爱之局,摇摇头拒绝。 “五哥,我不会嫁的。” 容色娇美的少女身上陡然多了几分白榆看不明白的悲伤情绪,看她这样,白榆哪里还有心思再开玩笑,连忙放柔语气哄她。 “晚晚,五哥逗你玩的。如果你不想嫁给江妄行,哪怕他是太子,我们白家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若是真如你所说,这太子会去请旨,那我们在这京都,不待也罢!” 白榆最是心疼这个妹妹,平日里白慎晚闯下什么祸事,大多也都是他主动出来为之挨罚。 这他放在心肝上的妹妹,怎能受的了这般随意嫁人的委屈。 听着白榆的安慰,白慎晚心中自是知晓,白家绝对不会委屈她去嫁不想嫁的人。 可当五哥在自己身边念念叨叨,只为哄她一笑之时,白慎晚还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70章 腿伤未愈 “谢谢五哥,晚晚知晓,你们对我最好了。” 白慎晚皱起的眉头因为白榆的安抚,微微舒展了几分。 见状,白榆思绪飞转,忽然拉住白慎晚的手腕向外跑去,男子清悦的笑声随即响起。 “走!西边巷子那边最近开了一间新铺子,五哥带你去好好逛逛!” 白慎晚跟在他身后,感受着兄长掌心的温度,微微弯了嘴角。 …… 半月时间飞逝,眼看府中下人的衣衫都加了一圈绒,而关在后院的白玉欣却还是不得出门, “为什么父亲还是不许让我出去!” 零落的书籍与花瓶碎片在这半月时间内,说不清是第几次被散落一地。 房间内,面容姣好的女子,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慨。 这是白玉欣第三次想要出府却被拒之门内。 细算算,她已经被老将军禁足快一个月了, 怔怔地看着地面上的狼藉,白玉欣脑中又浮现起白老将军在上一次白家宴席结束后,对她的怒骂。 “你竟是这般恨嫁!在席面上还想用伤腿去与太子纠缠!” “此时朝堂纷争不断,太子不是我们白家能随意攀附的!你是读书读糊涂了?既是这般,那么你就好好房间里思过!” 白老将军对白玉欣当时在席面上的行径看得一清二楚。 为此,他全当是自己没有教养好白玉欣,所以才导致这女儿有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故又严加管教。 白玉欣可不会理解白老将军的用心良苦,此时计划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断的她,心中除开对白慎晚的怨恨与嫉妒,便是深似海底的慌乱。 她的很多筹谋,都已经渐渐不受她的控制了。 现在她若是一直被困于白家,见不到江妄行,那么他和白慎晚两人会不会在她全然不知晓的情况下,私相授受? “不行!” 白玉欣几乎无法掩饰内心的嫉妒与愤怒,尖叫出声:“我要出去!” 恨恨地看着窗户外面,此时院子外还时时刻刻跟着白老将军的仆从! 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解了这场囚牢! 就在这时,从远处缓缓走来一道白玉欣期盼许久的身影。 少女身形纤弱,手上拎着食盒,面带惧意地看向院子门口的仆从,颤颤巍巍的。 “我是来送小姐伤补药的,可,可不能耽搁了药效。” 喜鹊看着站在院子门口丝毫不动的健壮仆从,心脏感觉都要跳了出来。 仆从们看了一眼食盒,鼻尖传来的浓厚中药味让他们没有多作检查,放了行。 喜鹊十分懂事,微微颔首后随即快步进去,等进了白玉欣房间,便利落地关上房间的门锁。 坐在床榻之上原本面无表情的白玉欣,看见喜鹊后,眼睛顿时多了几分光亮。 “怎么样,可是给我带来了什么好的消息?” 白玉欣虽被白老将军困在白府,可她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歇。 这段时间,她与喜鹊里应外合,一直在与府上的哥哥们联系求情。 好歹也是疼了她许久的兄长,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喜鹊闻言却不敢直视白玉欣的眼神,手臂抖得比方才见仆从时还要厉害三分。 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喜鹊缓缓拿出味道浓郁的伤补药,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大少爷他们拒绝了您的请求。” 白玉欣面露惊愕:“怎么会?” 大步向前握着喜鹊的手臂,白玉欣目光灼灼:“喜鹊,你可是按照我给你说的,去与大哥哥说明的?” 被白玉欣突如其来的力气拉得生疼,喜鹊皱了眉:“是的,小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给大少爷说,您身子不爽,想去西周庙宇住上一段时间。” “他是怎么回复的?” “大少爷说,既是您身子不爽,那还是好好在府内休息便好。” 白玉欣眼神一厉:“孟冉呢?” 喜鹊支支吾吾的:“大少奶奶……她称病不出,奴婢没有见到。” 白玉欣还不死心,又将其他几个哥哥问了一遍,那略带癫狂的模样将喜鹊吓得不知所措,哪里还敢回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时,再不想接受现实的白玉欣,也明白了当下的情况,不禁嘲弄地笑出声来。 “呵呵,哥哥们好狠的心啊。” 一行清泪直直从眼眶中流出,划过女子姣好的鼻梁,随即滴答一声落在碎裂开的青花瓷器碎片之上。 目光落在地面上的宣纸凝了许久,白玉欣又看了一眼喜鹊,心中渐渐有了想法。 …… 七日后,白家。 “小姐,东宫来人了!说是要请玉欣小姐去东宫一叙旧!” 跑进来的春夏声音清脆,话里则隐含愤慨。 闻言,正美美晒着太阳的白慎晚微微睁开眼,眉头微扬。 “呦?” 被困在府中这般久竟还能与东宫联络,白玉欣还真有几分本事。 见白慎晚面色从容,春夏不免有些着急:“小姐,可不能让太子把她接走,影响白家名声不说,万一……” “放心,我明白。” 不慌不忙地起身,白慎晚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随即走到墙边,将挂在紫檀木架上的长剑握在手里,眸中凶光乍现。 “她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东宫下旨,于白玉欣而言无疑是黑暗中的曙光,看着宣旨的太监,她脸上难掩激动,正要举手接过,却听到耳畔风声骤戾。 疑惑地回头,白玉欣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绯色的裙角,下一秒腿上便传来锥心刺骨的剧痛! “啊!” 从容地将长剑收回腰间,看着倒在地上被自己打得痛昏过去的白玉欣,白慎晚面色不改,看着宣旨太监淡淡开口。 “玉欣姐的腿疾未愈,烦请告知殿下,暂时无法前往东宫。” 太监面如土色。 这白家嫡女脾气暴躁虽说都城皆知,可这一剑鞘将自家姐姐的腿打断,这这着实吓人啊!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太监一脸为难:“大小姐,您这……恐怕让奴才不好交代呀。” 思索片刻,白慎晚弯了唇,笑颜如花:“你无需害怕,这样,我与你一道回去,亲自向太子殿下禀明缘由,如何?” 第71章 浑身秘密 若是没瞧见刚刚那一幕,太监还不至于变了脸色,如今瞧着这白家嫡女前后判若两人的脸色,脸都白了几分。 身为一奴才,他也不敢阻拦,若是惹怒了这嚣张跋扈的主,只怕自己的腿也不保了,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下意识吞了口口水,不敢违抗。 白慎晚的目光时不时看向太监,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柔声细语道:“公公?” 沉浸在自我担忧中的太监没做声。 白慎晚刻意眯起眼睛,脸上笑容依旧,那一排白牙整整齐齐,落在太监眼里却阴森森的。 任凭太监打量着自己,白慎晚勾唇一笑,淡淡扫了一眼白玉欣,随后又笑颜如花,极为乖巧。 太监终于回过神,讪讪开口:“那便有劳大小姐随奴才入宫一趟。” “如此甚好” 架不住白慎晚的气势,太监也只能应了,一脸愁容,白慎晚却笑逐颜开。 抬脚正准备走,白慎晚突然停驻不前,向前扫视了一眼。 远处有几个侍女走过,此处并无他人,可她却不禁眉头紧蹙,刚刚会是她的错觉吗? 为何她感觉身旁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但却并无恶意。 查看了一圈,看了半晌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和人,白慎晚这才慢慢收回目光,往大堂外走。 然而,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堂之后,一个身佩长剑的男子才缓缓抬起了头。 看着白慎晚消失的方向,行舟眸中不由得微闪暗芒。 刚刚那一眼差点被发现,看来这白家嫡女不容小觑。 凝眸片刻,行舟随后也转身离开,几个闪身的功夫便消失不见踪影。 这头,白慎晚乘着轿子往皇宫去的路上,她手撑窗户横梁上,托腮思索。 而此时的东宫中,江妄行身着一袭墨兰色华服,负手立在窗柩前,阳光倾斜透过树荫,呈现出斑驳的景相,落在那张冷峻的容颜上。 那一身高贵疏离的矜贵气质,将本就俊俏出尘的脸衬托出了一丝倨傲天下的王者气概。 然那漆黑如墨的长发在阳光下又多了些柔和,为他浑身流露的冷漠增添一丝不一样的神秘。 身后,是行舟。 “殿下,计划有变,白慎晚已经入宫了,且来势汹汹,属下在将军府刚刚差点被发现……” 话说到这,行舟皱了皱眉头。 听着属下的禀报,窗柩边的江妄行眉头也不由得轻敛,却没有任何动作。 半晌后,他才抬起头,目光一瞬间变得深不可测。 察觉到他的反应,行舟颔首沉声:“殿下,依属下之见,白大小姐只怕是披着羊皮!” 江妄行抬头望着窗外,天空万里无云,甚是晴朗,他平静无波的脸上亦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那目光却愈发复杂。 白慎晚?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江妄行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窗,随后又收回,在大拇指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眉梢带着些轻挑和趣味。 “还有呢?” 察觉到太子殿下话语里的兴趣,行舟顿了一下,随即把刚刚将军府发生的事丝毫不落地说了一遍。 一眨眼的功夫,江妄行已坐回桌前,手中拿着上好的狼毫笔,沾了墨水,一脸凝重地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笔,随后在纸上落下三个字——白慎晚! 看着墨水在纸上印下痕迹,江妄行动作优雅地将笔放下,拿起纸,眼眸幽深冷锐,唇瓣轻启:“暗中盯好她,事无巨细都需禀告,另外,看好白玉欣!” “是!” 行舟应声后快速消失。 微敛的眉逐渐舒缓开来,江妄行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复杂。 将军府,白慎晚,白玉欣?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有点意思了。 东宫的日子本就无聊,来点乐趣也无妨。 莫约一柱香的功夫,将军府的车辇停在了宫外。 白慎晚踩着脚踏被侍女搀扶着从轿子里下来,姿态端庄大方。 太监转身看向她:“白大小姐,请随奴才这边来。” 白慎晚点了点头,神态慵懒,甚是安静乖巧地跟在那太监的身后。 通往东宫的路被宫女太监们打扫得极其干净,笔直地往前延伸着,放眼望去,是高耸的城墙。 这便是寻常百姓都向往的深宫,却一望无边般窒息。 一路走着,白慎晚心事重重。 太子殿下居住的东宫,奢靡程度可见一斑,红墙琉璃瓦,宫殿上的飞檐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 这条路,她前世已走过无数回,如今就算是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可物是人非,她早已对这深宫无向往,此生她都不愿被这高墙束缚。 寝殿内,江妄行早已等候多时,见白慎晚已然来到,遂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去迎接。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如此乖巧之举动,倒让江妄行挑了挑眉。 二人心思各异。 白慎晚也在不露痕迹地打量着他,眸光晦暗。 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了,只是不知他是何态度。 扬了扬眉,江妄行语气戏谑:“急匆匆地见孤,莫不是吃醋了?” “吃醋?” 白慎晚听完,心中了然,看向江妄行的眼神多了丝探究和玩味。 看来将军府那道眼神并不是自己的错觉,果真有人在跟踪她。 江妄行点头:“正是,白玉欣求见孤你也是知道的,莫不是吃醋了,何须为难她?” 这是打算兴师问罪? 白慎晚借招拆招,丝毫不慌。 她抬起头,脸颊通红,似乎当真是心生酸楚,声音发涩:“太子殿下,这是要要为了美人秋后算账么?” 江妄行轻笑一声,拇指抚着玉戒指,淡淡调侃道:“白小姐,你可知你这是坏了孤的美事?美人投怀送抱,岂有抗拒的道理?” 白慎晚抬起头顶了回去,脸上却又笑得温婉:“既然如此,不妨臣女多找几个美人献与太子可好?一天一个,定不会让殿下乏味厌倦。” 身为皇宫之人,又贵为太子,江妄行又怎会是傻的。 二人仅仅对视一眼,就看透对方的嘲弄之意,目光登时锐利了些。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72章 被她迷惑 白慎晚撩裙坐定,抬手端起茶杯,饮茶的瞬间与江妄行目光相撞,在对方的猜测打量中,仍旧表情不变,执杯颔首。 茶水入口的瞬间,唇齿留香。 对面之人亦手执茶杯,一脸窥探的模样,似乎要把她看穿了。 重活一世,白慎晚早已不再是那个心浮气躁之人,任凭江妄行目光如刀,方仍旧不动如山,惬意品茗。 明明是她火急火燎地要进宫,又是她吃味打断白玉欣的腿,此刻却反倒露出毫不在意的模样。 江妄行不禁气笑了。 怎会有这样的姑娘? 起身顺手拿过白慎晚手上的茶杯重重放下,江妄行拧眉,语气有些不满。 “吃味的是你,急着见孤的也是你,这会儿也不见你在乎孤,白小姐莫不是同孤耍小性子?” 缓缓抬起眼皮,白慎晚答得漫不经心:“殿下此言差矣,堂堂太子,美女如云,哪里会在乎我。” 见她赌气,江妄行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也生出淡淡的愉悦。 缓步走到白慎晚身旁,江妄行手还没碰到她,这道靓丽的身影就快速消失在他触碰范围之外。 下一秒,背后一道清冷声音幽幽道:“殿下当真滥情。” 被倒打一耙的江妄行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眼里的兴趣被勾起,敏捷出手,一下功夫便伸手拉着白慎晚的胳膊把人紧紧圈在了怀里,从容调笑。 “白小姐此言差矣,这京中女子众多,孤只对你感兴趣。 话音落后,面前的少女红唇微弯,笑得意味不明,却也明丽,看得江妄行一怔。 白家双姝性子南辕北辙的,只不过扪心自问,江妄行还是更看重白慎晚。 她生得漂亮,性子狡黠,就像只勾人的狐狸,让他心痒痒。 眉宇英厉的少年出神时眼神柔和了些,落在白慎晚眸中,化作一抹阴险一闪而过。 下一秒,少女的嗓音骤然娇软。 “太子殿下。” 江妄行闻声回神,就见白慎晚一脸魅惑,扭着身子慢慢靠近他,伸出纤纤玉指勾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勾唇笑得风情万种。 心酥了一半,江妄行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去,任凭她大胆上前,修长的双腿一迈,直接跨坐在他腿间。 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发愣的太子殿下,白慎晚极力忍住了内心的嘲讽,脸上笑容愈发明艳。 江妄行看似没有反应,殊不知此刻他内心早就波涛汹涌,几乎按捺不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热意自身上一点点升腾再蔓延,从脖颈到脸颊,最后连耳尖都染上绯色。 白慎晚眼尖地捕捉到了,看着江妄行泛红的耳垂,眨眨眼后直接伸手摸了上去。 指尖冰凉, 都说女子要矜持,可她如此举动却如妖精一样蛊惑人心。 玩心十足,白慎晚一点也不打算见好就收,甚至想要再添一把火,身体紧贴他,附在耳边温柔缱绻地开口:“太子殿下莫不是害羞了?还是不喜我这么主动?” 被她压在身下的江妄行直接僵硬了。 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白慎晚勾住他的脖颈,含笑发问:“我这样,太子殿下可还喜欢吗?” 轻柔的嗓音,诱人的馨香。 喉结上下滚了滚,江妄行微垂眼帘,努力隐忍。 见他落了下风,白慎晚乘胜追击再度问了一句,眼尾如同勾子一般诱人,殷红的唇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明明方才是他占据主导,如今却变成他被调戏。 看着身上那妖精一般的少女,冷漠惯了的江妄行眼里破天荒掠过一丝无措与隐狠。 许是觉得明明亲近过还落于下风太丢面子,江妄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然换了神色。 看着还坐在身上动来动去的妙人,江妄行不再被动承受,大手环住白慎晚盈盈一握的细腰,压抑着回了一句。 “白小姐,这可是在东宫,你若再动,就别怪孤把你拆裹入腹了。” 腰肢被他掐着动弹不得,眼看自己被反将一军,白慎晚脸上娇媚尽退,眉头微皱。 看来是玩过了,江妄行要是来真的…… 眉间浮现出抗拒,白慎晚轻嗤一声:“忍不住也得忍,殿下这般定力都没有?” 说完,白慎晚努力平复情绪,起身拉开一段距离,语气里带着一丝得逞和紧张:“那看来殿下也不过如此。” 虽然有前面几次欢好,江妄行也没想到青天白日的白慎晚会在二人都清醒的前提下撩拨他。 这人,骨子里的野性还真是足。 咬了咬牙,江妄行眼尾已然泛红,看着面前娇俏的少女,只觉喉间泛起阵阵焦渴,声音也沙哑了。 “白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自己点起的火,要自己灭……” 江妄行话未说完,白慎晚就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耳根子都红了。 眸光炽热,江妄行紧盯着她。 忽然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掌心! 白慎晚身子一僵,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上一次纠缠的画面,毫不犹豫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别来脸去。 “心疼殿下的女子千千万,你随便找一个,我不奉陪了。”说完就想开溜。 看着红了脸颊的白慎晚,江妄行心情忽然好了些,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生得漂亮,真切笑起来时眉舒目展,宛如天人之姿,勾人得紧。 白慎晚也不得不承认,东宫之主俊美,自己上一世落得那般境地,也算应得。 等等,她不能被皮囊迷惑了! 捏了捏手心,白慎晚干脆把整个身子转过去,不再看他。 “白慎晚?” 江妄行可不愿这么放过她,追上去从背后搂住她,动作巧妙地制服住她的挣扎,将头搁在她的脖颈。 白慎晚眉目含怒:“你……” 正想一手肘把他怼开时,寝殿外忽然响起一道清亮软糯的声音,直冲冲地飞了进来。 “太子哥哥!” 下一秒,一道粉色的身影小跑着冲进来,小脸儿上满是担心,对着江妄行喊道:“太子哥哥,你们两个不要打架,快停下!” \u0001 第73章 纠缠不休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正在纠缠的两人都愣了愣。 江妄行下意识松了手,而白慎晚则是垂眸看去,还未看清来人面容,就被她护在身后。 小姑娘抬起头,对着江妄行义正辞严地开口:“太子哥哥,你是男子,怎可对这个姐姐动手?” 这声音…… 白慎晚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小姑娘一张圆脸粉粉嫩嫩,眸子明澈,表情愤慨又天真。 是六公主江柔。 眸中的戾气登时退去,甚至柔和了些。白慎晚抿了唇,任凭江柔把自己检查一番,还不忘关切地问道。 “我认得你,你是父皇常夸的那个白姐姐,家里都是英雄!你没事?” 见白慎晚摇头,江柔再度转过身去,眉头微锁,还未等江妄行开口,便怒气冲冲地看向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质问:“太子哥哥,你怎可如此待白姐姐?” “孤……” 对这单纯的小公主,江妄行也不知作何解释,她年纪尚小,尚不知这等调情之事,真是…… 罢了罢了,索性就不解释了。 被护着的白慎晚侧头看了眼江妄行,见他被说也不能做解释,表情无奈又委屈,忍不住轻笑一声。 “多谢公主维护,臣女不胜感激。” 行了个礼,白慎晚也老实了些。 眼里满是好奇,江柔打量白慎晚一番,笑眯眯地开口:“白姐姐,听人说你很厉害,正好你在这,不如你陪我玩好不好。” 小丫头的眼神天真无邪的眼神盯着自己,再想到前世她于自己有恩,白慎晚便没有拒绝,含笑答应。 江柔顿时笑了:“那你同我下棋好不好?” 在宫中憋坏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新鲜的人,江柔很是粘人,拉着白慎晚的手软软糯糯地同她撒娇。 白慎晚哪里架得住,连连点头。 “太子哥哥,你去取棋子。” 无奈地叹了口气,江妄行照做,将棋具拿来放在桌上。 眼睛亮晶晶的,江柔提议道:“太子哥哥你去忙,有白姐姐陪我就好了。” 江妄行面不改色:“孤在一旁看着,另外白小姐可不是哥哥,柔儿不可耍小性子,输了不能哭鼻子。” 被揭了短的江柔小脸一垮:“太子哥哥,你莫要污蔑我,我什么时候哭过鼻子了。” 江妄行挑眉:“三天前就有。” “你!” 眼看这兄妹俩要掐起来,白慎晚连忙以开局转移注意力,手执白子与江柔对弈。 结果没过一会儿,江柔就开始耍赖:“等会,我下错了。” 一旁的江妄行一脸“孤就知道”的表情。 悔棋的小公主吐了吐舌头,可怜兮兮地想让白慎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姐姐……” 白慎晚摇头轻笑:“无妨。” 江柔顿时欢喜,欢呼一声后棋局继续。 白慎晚一脸严肃地看着棋局,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江妄行身上,这种被忽略的感觉让江妄行心中顿生酸意,看着面前宠溺的妹妹也有些吃味。 “柔儿,阿越最近可还安好?你二人可有走动?” 江柔撇撇嘴:“哥哥他还是老样子……” 被江妄行这么一问,江柔明显分心,哪怕白慎晚放水不止一次也还是再度落了下风。 一炷香后,江柔彻底落败。 输了棋的小公主不满地嘟起小嘴,满脸写着“我不开心”四个字,生气地瞪着罪魁祸首:“太子哥哥,你偏心,故意让我分心!” 江妄行坦然应下:“好,是孤的错,不过输赢乃是兵家常事,况且你这只是连珠棋,输了又有何妨。” 江柔仍不开心:“都怪太子哥哥!” 江妄行无奈,只得问江柔解决办法。 只见这小公主转了转眼珠,随即揪着他的衣袖撒娇:“这样,太子哥哥替我下一盘。” 看着桌对面神色不变的白慎晚,江妄行毫不犹豫地答应,坐在了江柔的位置上。 江柔坐在一旁,看着棋局逐渐变换,最后成了她完全看不懂的模样, 本就对棋局不甚了解的六公主看得越发迷糊,头一点一点的,眼都快睁不开了。 眼前的棋子越来越花,江柔最终抵抗不了睡意直愣愣睡着了,头差点撞在桌面上,好在江妄行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脸,这才避免了意外。 拍了拍胸口,白慎晚也放下心。 六公主天真无邪,眸子里流露出的童真是她曾羡慕的,足以见得她被保护的多好。 收回跑偏的神思,白慎晚转眸看向江妄行,眉头微挑:“继续?” 江妄行弯唇:“自然。” 二人又全身心投入棋局当中。 高手对弈,酣畅淋漓。 江妄行棋风狠厉,白慎晚却柔中带刚,相较间仿佛可见兵戈之声,让人心跳加速。 围棋,在江妄行手中从来都是应付自如的小事,如此吃力,还是第一次。 不由得抬头注视一眼投入其中的白慎晚,江妄行眸光微沉。 她身上还有多少未知的秘密? 沉浸其中的白慎晚并不知自己下得有多出色,对方是太子,心思缜密,棋艺高超,看似颓废,实则样样精通。 眉头微蹙,白慎晚越发谨慎,缓缓落下棋子,长舒一口气抬头正准备缓一缓,却发现江妄行此刻正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之间,她警惕了一下。 莫不是自己让他怀疑了。 轻咳一声,白慎晚强装镇定:“殿下为何这么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压下了心头对她的疑惑,江妄行摇头,收起打量的目光,低头看向棋局。 快速落下一子,正式结束。 “你输了。” 看着被吃尽的白子,白慎晚神色未见不悦,淡淡道:“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眸中光色如刀,江妄行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这棋艺同何人学的?” 果然,怀疑她了。 白慎晚警惕心起,表面则风平浪静,声音轻柔平缓:“臣女不过是同父兄过招罢了,久而久之,熟能生巧。” 她的话真假参半,江妄行也并未揭穿。 不论是何种方式,她的聪慧足以见的。 就在这时,迷迷糊糊睡着的江柔忽然唤了一声哥哥,眉头紧锁。 白慎晚听后,神色微微一变,感慨道:“都说皇宫生杀予夺从无感情,不曾想殿下竟然如此柔情,实属意外。” 宫中本就是冷血之地,六公主在睡梦中仍能唤他的名字,看来上一世还有些她不知情的。 却不想江妄行摇了头,否认道:“柔儿口中的哥哥并不是孤,乃是她的亲哥哥,江越。”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74章 这是怕了 江越? 那个五皇子? 前世,白慎晚一心痴缠江妄行,对于宫中其他事解得并不深,只知道五皇子是婉妃所生,性子温和。 多的,还真不清楚。 见白慎晚神情透着不解,江妄行难得正经了表情,压低声音解释。 “阿越打小养于贵妃身边,被迫与柔儿分开。他们兄妹二人虽关系甚好,却无法日夜相见,贵妃待阿越也未真心。” 想到一双幼弟幼妹相隔时的难过,江妄行眸色骤沉。 “贵妃势大,孤也无能为力,只能多花时间陪着她,暗中保护阿越。” 虽然江妄行的语气很平淡,但白慎晚仍从这话中听出了他的无奈和不满。 贵妃受宠,后宫话语权悉数掌握在她手中,身为不甚受宠的太子本就易被人欺,又如何对抗贵妃。 不知为何,明明这是已经知晓的事情,可再度从江妄行口中听到,心尖却忽然疼了一瞬。 白慎晚垂了眸。 庆幸她重活一世还是将军府嫡女,不需重蹈覆辙,于她而言,白玉欣不过是蚂蚁一般,不足为惧。 但江妄行呢? 抬眼直视少年太子的黑眸,白慎晚眉心微蹙:“婉妃又怎会甘心。” 江妄行自嘲一笑:“宫中本就是个吃人的牢笼,婉妃无权无势,不甘心又如何?贵妃一手遮天,她怎么反抗?” 听到这,白慎晚心里莫名发堵,沉声道:“母子分离,想必婉妃也很是痛苦。” 江妄行闻言,抬头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叹息一声,语调冷漠又讥诮。 “宫中有多少人是能按照自己意愿生活的?尔虞我诈,权利纷争,随时都有可能掉落深渊,人人谨小慎微,又谈何幸福。” 他眼中神色无比冰冷,通身气场也逐渐阴郁。 白慎晚凝眸注视,心情复杂。 少女难得不再嘲讽,静静陪伴的模样温柔且恬静。 眸中戾气退去一点儿,江妄行薄唇微抿,欲说些什么,却又转移话题。 “柔儿在这睡不方便,随孤送她回去。” 白慎晚没反对,看江妄行起身抱起睡得正香的江柔,动作很是小心。 二人朝着东南方的霏兰宫行去,刚踏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 “娘娘!” 眉头紧蹙,江妄行顺手拉住跑出来的宫女:“发生何事了?” 侍女哆哆嗦嗦的说不完整,见状,白慎晚也没了等她说完的耐心,直接提起裙摆,大步冲进房间:“怎么了?” 贴身侍奉婉妃的侍女吓了一大跳,认出白慎晚的身份后顾不得礼节,上去抓住她的手急切道:“白小姐,快看看我家娘娘,她吐血了!” 婉妃房中哭泣声此起彼伏,让睡得本就不安稳的江柔醒了过来,还未彻底清醒,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腿软。 “母妃!” 江妄行一把将她捞回来,低声哄道:“无妨,有你白姐姐在,婉妃不会有事!” 浑身无力地瘫倒在江妄行怀里,江柔满脸担忧和绝望。 她不过离开片刻,母妃怎么会变成这样! 地上已经染上血渍,更遑论床边。看着面无血色偏偏唇殷红的婉妃,白慎晚眉头微蹙,上去诊脉后转头吩咐。 “我现在要给婉妃娘娘针灸,诸位还请离开。” “施针?” 江柔一脸担忧,她并不知白慎晚医术多好,可看到这人眼中的坚定,又没来由地选择相信:“白姐姐,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救我母妃!” 白慎晚点头:“我会的。” 待人都撤出房间,白慎晚打开随身携带的针包,用火细细烧过。 婉妃还未晕过去,征得她同意后,白慎晚方才动手施针。 也是因着两世的经验,这些天又时常练习,白慎晚才有信心。 手起,针落。 屋内安静得可听火跳裹挟针入肉声,屋外则是脚步声乱,祈祷音慌。 一炷香后,施针结束。 白慎晚也脱了力,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好险。 房门于此时被推开,江妄行快步冲进来,眸光顿变:“你怎么样。” 身体着实没力气,白慎晚便没拒绝他的搀扶,坐稳后对着周遭满面担忧的宫人以及江柔道:“娘娘已经脱离危险,好生照顾着便是。” 缓了缓力气,白慎晚把针收了,随后又让下人准备纸笔,开了药方。 “母妃!” 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婉妃的脸,江柔满脸泪水地要跪谢,被白慎晚出手拦下,只得满眼感激地开口:“白姐姐,多谢你出手相助,待母妃好了,我定登门拜访。” 白慎晚带着疲惫的声音轻轻流出唇边:“不妨事,好生照顾着她。” 见状,江妄行走到她身侧,沉声道:“柔儿,孤先带她回东宫,倘若有事,尽管寻孤。” 江柔抹着眼泪应声。 垂眸看着满面疲惫的少女,江妄行眉头一拧,不待她动作,先一步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怀抱宽厚且温暖,白慎晚便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 一路稳当地回到东宫寝殿,将人放在软榻又让宫人退下后,江妄行这才坐在白慎晚对面,很是严肃地发问:“婉妃的病情可还乐观?” 揉了揉眉心,白慎晚嗓音沉冷:“婉妃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倘若不及时医治,只怕时日不多。” 提及此,白慎晚面上流露怒意,眼神亦多了几分愤慨。 她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可能养出江柔江越这样好性子的孩子,婉妃脾性也不会太差。 好歹也是主位妃级,却是这般落魄模样,属实令人唏嘘不忿。 观她神色,江妄行知她心思,拧眉低声道:“此乃贵妃一手遮天导致,倘若婉妃出事,只怕柔儿……” 想到那纯良温善的小公主要生活在贵妃的阴影之下不复欢乐,江妄行眸光骤厉,看着白慎晚认真提议。 “白慎晚,不如你与孤合作,联手扳倒贵妃,如何?” 闻言,白慎晚神情微僵。 她知道江妄行是条暗藏杀机的潜龙,却不想这一世,在这个时间,她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请她当他的盟友 有一瞬间,白慎晚差点同意。 然而脑海中浮现出的家人安危还是让她避开他的视线,冷冷拒绝,撂下一句无能为力便起身要走。 “怎么,你这是怕了?” \u0003\u0003\u0003 第75章 心不踏实 心中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白慎晚拧了眉,正欲抓一个家仆询问,身后却已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还夹杂着“请缨”二字。 心口一沉,白慎晚急忙回头冲向已经走进正院的白家男丁,皱眉询问:“父亲,哥哥,我听你们说什么请缨,是怎么回事?” 白老将军面色平静:“敌国幽渠已侵边境,为父与你二哥三哥打算前去支援。” 话音未落,白慎晚已僵在原地。 “妹妹,可是身子不舒服?” 好端端的小脸突然变得煞白,白家老小当即面露担忧。 沉浸在上一世痛苦的回忆当中,白慎晚只觉浑身冰冷如同掉入冰窟,比窒息还难受。 上一世,正是这一场战役夺去了二哥白松的性命,老将军更是负伤,又因丧子之痛垮了身体,大不如前。 而如今,她的二哥又准备请缨。 陷入过往痛苦回忆之中,白慎晚并未注意到自己眉头紧锁的模样让白家老小担忧得也跟着蹙眉。 白松白竹兄弟俩对视了眼,都很是担心妹妹,疑惑道:“难不成,晚晚受欺负了?” 没听清他俩的话,白慎晚垂眸思索,内心越发焦灼不安。 任凭谁都知道,边境战事丛生,幽渠此次来势汹汹,只怕准备很是充分,此番若是前往边境,只怕凶多吉少。 重来一回,她再也不愿家人抛头颅洒热血,只愿家人平安顺遂。 然而,这才重生没多久,父亲和哥哥们便要上战场。 难道这一世,她又要眼睁睁看着哥哥牺牲吗?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白家的命运怎么还是这般! 见白慎晚不说话,白松和白竹一脸紧张,小心翼翼地开口:“晚晚?” 白慎晚终于回过神,一双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兄弟俩,红唇微启,说出的话却夹杂着质问的意思。 “二哥,三哥,你们当真向陛下请缨了?” 几乎是紧咬牙关说出这几个字! “妹妹,我们乃是将军府的人,征战沙场是我们的使命和职责,不过出征一事还未禀明陛下,只是父亲和哥哥们的想法罢了,我们打算明日上朝时再同陛下请缨。” 白松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这个宝贝妹妹生气。 “傻子!” 没忍住怒斥出声,白慎晚急得眼睛都红了,却不能告知真相,只能换了话头讲。 “哥哥,战场危机四伏,你们难道不知道战场的凶险吗?偌大的京城,能人将士数不胜数,为何只盯着一个将军府,倘若不是我盘问,莫不是你们要继续瞒着?” “好了好了,别生气啊。” 白松大咧咧地凑过来,揽住白慎晚的肩膀安慰道:“妹妹,你放心,哥哥上阵杀敌也是老手,这次请缨原因无非两个,一是我们和幽渠军交手过,对他们的手段和能力还算熟悉。” 正值盛年的少将军语气无比自豪,刚准备得瑟一番,看到妹妹满含怒气眼神又收敛了一些。 “二来呢,将军府男丁骁勇善战,即便不主动请缨,只怕陛下也会如此安排。” 听二哥这么说,又看看三哥,白慎晚的脸色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加阴沉,忧心忡忡道:“你们不能去!” 这般强烈的反对,着实让白竹白松有些意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白老将军更是不解,蹙眉道:“晚晚,男儿想去戍守边疆是好事啊,而且为父与你兄长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不会有事的。” 白松白竹附和地点头。 榆木脑袋! 白慎晚心绪复杂,见劝不动,干脆拧眉发了脾气:“总之,你们哪儿也不许去,我不允许!” 如此反常的白慎晚着实让几个大男人摸不着头脑,却也清楚以她的性格来看,情绪波动这么大,那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并且不希望他们知道。 女儿家都有自己的心思了,身为哥哥也不便多问,估计她是耍性子,便打着哈哈安慰几句。 瞅着两个哥哥油盐不进的模样,白慎晚眼眶猩红,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咬了咬牙,白慎晚扑通一声跪在父兄面前,满脸泪水地哀求道,“父亲,哥哥,我求求你们了,就听我一次,别去犯险好吗?晚晚不会害了你们的。” 长这么大以来,这是白慎晚第一次这般无能为力。 无力于这明明心知却无法言说的命运走向。 几个大男人被白慎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愣了两秒后连忙把人扶起来,满目心疼。 “你这是做什么,也不怕磕坏了?” 白慎晚垂眸哽咽。 瞧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兄弟二人收起了笑脸,笨拙又怜爱地替她擦眼泪,叹息道:“妹妹,你的心思我们理解,可是前线需要我们。” 白慎晚拼命摇头:“别去,求你们了!” 想这大小姐诞生起就被宠得甚少落泪,哭成这个惨样还真是头一回。 白家男丁本就疼她,眼下看她满脸是泪更是心疼得不行,见她一副不答应放弃请缨就不罢休的模样,几个男人只能暂时妥协。 又把白慎晚好生哄了一番后,此事才算平息。 吃过晚膳回到房中,白慎晚的心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哥哥们看似答应了她,可二哥平日里就是鬼精狡黠,焉知他不会再耍什么花招? 心里实在不踏实,白慎晚几乎一夜未眠,熬到天蒙蒙亮后便披衣出了门。 白松和白竹才收拾好准备出门,就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拦住了。 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白慎晚,兄弟二人皆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快步走上前去。 “妹妹,天色尚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用问,看他们这样子也猜得出这是要进宫去。 回想起上辈子看到二哥灵柩时的钻心之痛,白慎晚眼眶又红了,哽咽出声:“哥哥,你们今日不要去上朝可好?” 看着白慎晚脸上的泪水,向来疼爱妹妹的兄弟俩都长叹一口气,内心却也颇为感动。 往日里,兄妹之间关系虽融洽,却不曾这般直接,他们的妹妹也从未是这般模样。 想来定是舍不得他们。 罢了罢了,既然注定是要上战场,索性由了她去,任性一回陪她在府上多待一会,就当是补偿接下来会空缺的日子好了。 第76章 贵妃的狗 叹了口气,白松擦去白慎晚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抚:“好,我们不去了,在家陪你,可以吗?” 白慎晚半信半疑:“当真?” “千真万确!” 心头狂喜,白慎晚立马拉住两个哥哥的手,破涕为笑。 不去上朝就能拖延些时间,朝中武将也不止白家的人,总会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危机并未解除。 午膳用过,一夜都不敢闭眼的白慎晚终于撑不住去睡了会儿,然而正是这片刻的功夫,宫中就来人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如今边疆战事吃力,将军府男丁骁勇善战,理应出征抗敌,故命白鹤年,白松,白竹明日动身前往边境,支援战事!钦此!” 白老将军颔首应声:“臣领旨!” 圣旨已下,白家男丁便散去做准备了,而后院里,得知消息的春夏火急火燎地冲进房间,见白慎晚刚坐起来,遂急切出声。 “小姐,你可醒了,陛下已经颁下圣旨,命老爷和二少爷三少爷去前线,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 乍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白慎晚一时怒火攻心,起身时还晃悠了几下 春夏早有准备,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待站稳后,白慎晚冷静了点,抓着春夏的手急切地看着她:“卓公公呢?” 春夏低着头,无奈地回答:“已经走了,皇上下令让将军明日就出发,只怕此刻他们已经在收拾行囊了……” 千防万防,还是来了。 白慎晚连连摇头,不愿相信,口中自言自语:“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不行,不行……我决不能让他们去送死!” 思绪飞转间,脑海中浮现出江妄行的身影。 白慎晚眼眸骤亮。 眼下能帮她的恐怕也只有江妄行了,即使他不甚受宠,可身份摆在那里,总该有点说话的分量。 想到这,白慎晚再也站不住,踉踉跄跄地就要往外冲。 春夏见劝不住她,只能上前伸出双臂拦住路:“小姐,奴婢知道您着急,可您也得换身衣服再去啊!” 刚睡了午觉的白慎晚此刻还穿着亵衣,发也有些凌乱,这般模样出去,只怕会被人笑了去。 听到这句话,白慎晚猛地停住,低头打量了自己的穿着,这才冷静了点,回到梳妆台前坐下。 冷静之后,便是愤怒。 皇帝是只会盯着白家是么! 白慎晚抿着唇没说话,身上的煞气却重了几分。 春夏无奈叹息,快速帮她换了衣服又重新梳了发髻,这才同她离开房间,准备去东宫。 一路上,白慎晚都面无表情,步履如飞, 春夏小跑着跟上,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对于皇帝下旨这事恐怕早已积了一肚子的怒火,生怕她惹出什么事来,连忙宽慰道:“小姐,太子殿下一定会有法子的。” 白慎晚没说话。 平日入宫,感觉路和寻常小道也没什么区别,可今日,她却觉得这条路没有尽头。 好不容易到了东宫门口,白慎晚头发再度凌乱,脸色也因为狂奔而绯红,气还没喘匀乎,就扬声喊道:“白家嫡女白慎晚求见太子殿下!” 话音落后,走出来的并不是锦衣玉带的江妄行,而是因为上次廷杖瘸了一条腿的利泰,脸色很阴沉。 “呦,这不是白大小姐么,你怎么过来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白慎晚拧了眉,想到自己有事相求,勉强压了脾气:“太子殿下呢?” 利泰摇头一笑:“太子不在宫中。” “他在何处,何时才会回宫?” 将白慎晚上下打量一番,利泰面露了然,扬眉开口:“白大小姐若是为了诏书一事,那还是离开,殿下虽是太子,可到底没什么分量。有道是君无戏言,白家此次出征,是在劫难逃呦。” 利泰虽在东宫当差,可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上次一事已看白慎晚不顺眼,如今江妄行不在,他仗着贵妃更是嚣张跋扈,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白慎晚可不会惯着他。 求助无门她心中怒火正盛,利泰的嘲讽无疑是给了她发泄的机会。 不过是贵妃的一条狗,她还怕他不成? 再次抬起头时,白慎晚眼底怒火丛生,却又冰凉彻骨,仿佛毒蛇一般要缠上利泰的身子。 察觉到不对劲,利泰皱了眉:“你要做什么?” 捏了捏骨节,在利泰不解忐忑的目光注视下,白慎晚缓缓走向他,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对着这张恶心的脸狠狠抽了下去。 啪! 利泰猝不及防被扇得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震惊地抬起头,就看到白慎晚那双凤眸中是掩饰不了的杀意。 “不过一条走狗,竟敢如此放肆!” 脸上流露出恐惧,还不等利泰呼救,这厢白慎晚又不知从哪抽出了长鞭,舒展后照着他就挥了过来! 利泰想躲,可这鞭子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抽在他脸上,登时留了一条血印子。 “啊!”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利泰伸手一摸,又是一声哀嚎。 “反了天了,白家嫡女这是要杀人了!” 仿佛听不见他的怒斥与求饶,白慎晚眼神冷漠且空洞,将利泰狠狠打了一顿,直到他满身是血,才觉得心里的怒火发泄出一点儿。 但也只是一点儿而已。 知道今天怕是见不到江妄行了,白慎晚转身就走,回到白府后,看到的便是父亲与兄长装点行囊的画面。 心头一痛,白慎晚闭了闭眼。 在惹怒皇帝和保护家人之间,她选择后者。 再睁开眼时,少女的眸光已然变得坚定。 快步上前,还不等白老将军询问,白慎晚二话不说抽出一旁的长剑,对着放在石桌上的,白家男丁出征所用的盔甲就狠狠砍了下去! 其声清脆,震得在场人都惊了。 白松眉头紧蹙,冲上前就要抱住她的手臂,口中喊着:“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闪身躲开兄长的阻拦,白慎晚神色凌厉又决绝,使了浑身的力气,对着这些盔甲与刀剑就是一番破坏! \u0003\u0003\u0003 第77章 纵火烧屋 盔甲破碎,剑亦卷刃。 看着完全报废的狼藉,白家父子皆面露愕然。 虽说这些东西还有备的,可白慎晚二话不说上来就砸,也着实出乎他们意料。 “晚晚,你……” 心口的郁气怎么也发泄不出来,白慎晚眼神又怒又悲,从齿间挤出一句。 “你们还要去吗?” 白家父子面面相觑。 见这三人不理会自己,白慎晚眼眸微眯,又把目光落在旁边的弓箭上。 察觉到她的破坏欲已经到达顶点,白竹再也看不下去,趁着父亲唤她的那一瞬间闪身到她身后,一记手刀狠敲下去! 后颈一疼,方才还满身煞气的白慎晚身子骤僵,缓缓转身,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了始作俑者一眼,随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松及时将她接到怀里。 眸中满是无奈,白松叹了口气,询问父亲:“妹妹要怎么办?” 虽说知道她方才所举皆出于关心,可圣旨已下,皇命难违,又怎是一个姑娘能阻拦的。 垂眸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白老将军目中不舍与愧疚交织,最后化成决绝,背过身,犹豫许久才扬起手。 “把她带回院子,告诉那些女人,看好她。” 眼里沉沉一片,白松与白竹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长长叹息。 将白慎晚送回院子后,白家父子生怕这丫头醒来又大闹一场,干脆不等到明日,简单收拾行装后便踏上赴边境之路。 …… 白慎晚是被女孩的哭声吵醒的。 后颈还疼着,让她忍不住嘶了声,睁开眼后看着熟悉的床幔,神色透着迷茫。 “小姐……” 一听哭声是从外传来的,白慎晚眉头微皱,连忙起身下床,开门时却发现纹丝不动。 再探窗户,亦是如此。 脸色顿时阴沉,白慎晚扬声唤道:“春夏!” 守在外面的小丫鬟闻声连忙凑到窗前,哽咽出声:“小姐你总算醒了!奴婢,奴婢……” 听着她的哭声,白慎晚心中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连忙追问父兄下落,得知他们已经出发后,脸色顷刻苍白如雪。 走了! 再看看这钉死的门窗,白慎晚眉心愁结深锁,嗓音清冷:“春夏,是谁把我关进来的?” 春夏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答:“是大少奶奶她们,说是防止您再闹,奴婢一个人拦不住……对不住小姐!” “孟冉。” 从齿间挤出这两个字,白慎晚眸光如刀,没怪罪春夏,而是转过身环视四周,寻找破局之法。 看得出,孟冉当真怕她再闹出什么祸事,将她房里的刀剑以及任何可以用来撬门的东西都收走了。 钉死程度她试探过,哪怕用凳子砸,从里面也万万砸不开。 满身都是戾气,白慎晚神色阴沉,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没听见她说话,春夏很是担忧,试探着劝道:“小姐,要不算了,老爷和少爷也是不想让您操劳,估计他们这会儿已经出城了,我们追不上的。” “不行!” 毫不犹豫地反驳出声,白慎晚目光凌厉,又在这房中寻找着。 不经意间转眸,一抹光亮引起了她的注意。 定睛看去,两支花烛分别在床的两侧,此刻火苗摇曳光芒暖黄,将她的影子在墙上拉长。 又看看这屋子里锦绣叠叠的布置,白慎晚微微抿唇,眼里有纠结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决绝取代。 快步走到梳妆台前,白慎晚拿了梳头用的桂花油,连存的那罐都一起,尽数倒在了窗帘上,床幔也没放过。 将罐子随手一扔,白慎晚随即拿起花烛,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对着那浇了油的地方扔了上去! …… 天色渐晚,白家男丁又走了大半,女眷们闲来无事,用过饭后便聚在一起在院里赏月闲聊。 吸了吸鼻子,何锦宁面露不解,问身侧的孟冉:“大嫂,我怎么闻到一股烟味呢,你可有闻到?” 孟冉闻言一愣,下意识闻了闻,脸色微变:“确实,可好端端的,哪来的烟?” 话音刚落,随即响起的家丁呼喊就回应了她的困惑。 “走水了!大小姐院子走水了!” 此言一出,白家女眷顿时乱作一团,连忙吩咐人前去救火,自己也赶了过去。 等到了白慎晚院前,抬头望去只见冲天火光,滚滚黑烟,宛如修罗炼狱。 孟冉看得退后几步,额头渗出冷汗。 白老将军前脚刚走,后脚白慎晚院子便失了火,这让她怎么和他交代! 好在发现及时,一个时辰后火被扑灭,但白家嫡女那精致华美的院落屋邸也成了一片废墟。 看着互相搀扶着走过来的灰头土脸的白慎晚和春夏,孟冉快步上前,皱眉询问。 “慎晚,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走水?” 春夏闻言面色微变,正思考如何搪塞,就见白慎晚挺直了腰板,答得坦坦荡荡。 “我故意的。” “你!” 一口气上不来,孟冉差点晕过去。 伸出颤抖的手指对着白慎晚,孟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哆嗦半天后厉声骂道:“白慎晚,你是疯了吗!” 其他女眷亦面露愤慨,纷纷出声指责。 “纵火烧屋子,白慎晚你也太过分了!你作死也别拉着我们啊!” 阴冷的目光从这群女人身上一一掠过,白慎晚脸上灰尘未擦,黑了不少,却衬得那双眼明亮如星,内里杀意冷冽。 “此番父兄出征万分凶险,我有心劝阻却被你们关在房里!我今日就告诉你们,倘若他们出了事,你们这些人,都要陪葬!” 这话说得太狠太嚣张,将白家女眷的怒火都点了起来,指责声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向白慎晚袭去。 她本人却全然不在意,转头看着春夏沉声吩咐:“准备下,我们出发!” 虽然被白慎晚烧房子这惊世之举吓得不轻,但听到她下令,春夏还是应得干脆利落。 无视了其余女眷的怒骂与指责,主仆二人从账房支了银钱后离开将军府,寻了家客栈,收拾一番后便踏上了出城之路。 看着身旁默默跟着的春夏,想到先前她在门外撕心裂肺的呼喊,白慎晚心里也有些愧疚,嘴唇翕动片刻,最后低低问出声。 “春夏,去边境的路很危险,你怕吗?” 春夏摇头,答得坚定:“奴婢不怕,小姐去哪我去哪。” \b\b\b\b\b\b\b\b 第78章 离开京都 小丫头眼神真挚,令白慎晚心头一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过了今天,只怕要受苦了。”白慎晚低声道。 “奴婢不怕。” 冲她露出个温柔的笑意,白慎晚将行李又检查一遍,遂同春夏快马加鞭向城外赶去。 有白家嫡女这个身份,守城人没敢多问,速速放了行。 抬头看了眼天色,白慎晚确认了要走的路,便加快了脚程。 她们出城时还是辰光熹微的清晨,然而当走到帝都边境线时,日头已经开始往下落。 已经离开京都范围,再往前走,便会正式踏上赴边之路。 “小姐,跑了一天了,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下,您脸色不太好!” 担心主子的身子,春夏轻声提议,毕竟马背不同于马车舒适,硬邦邦的不说,她们又为了近抄的小路,很是颠簸。 莫说白慎晚,就连她都一阵头晕恶心。 闻言,白慎晚勒停马,侧头问春夏:“你累了?” 主子没说累,春夏自然不敢抱怨,摇着头扯出个笑容:“我还好。” 仰头望了望远处的夕阳,白慎晚轻叹一声,放轻语气:“再坚持一会儿,等天黑以后我们再歇息。” 看得出白慎晚当真是满心急切要见到父兄,眼里的焦灼掩都掩不住。 见她这样,春夏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点头应声。 主仆二人再度纵马前行,两道身影在落日余晖下格外引人注意,落入远处某人眼中,化作一抹惊诧。 “殿下,您看那边。” 闻言,马上的江妄行扭头望去,见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近,眸中亦浮现出震惊。 “她们两个怎么会来?” 下意识的,江妄行掉转马头向白慎晚迎了过去。 二人都心怀急切,撞上也不过片刻时间。当看清对方的脸后,皆愣在了原地。 “江妄行?” 看着面前清俊的少年,白慎晚眉头紧锁:“你怎会在此?” 想到之前在东宫扑了个空,白慎晚心里颇恼火,然而眼下看到这人就在眼前,怔愣几秒后便反应过来。 这人也是去边境? 白慎晚观察时,江妄行也在打量着她,见她身边只有一个春夏,不由得心生恼怒,语气也严厉许多:“你去哪?” 多说只怕暴露自己,白慎晚并未搭话,一勒马缰继续向前。 江妄行黑了脸:“跟上。” 四人两前两后地走着,中间始终保持了两米距离,待行了一段路后,白慎晚终于确定,江妄行和自己走的路线是一致的。 而江妄行也在这时反应过来白慎晚要去何处,当即阴沉了脸色,喝马快走几步拦在她面前。 “你这是要去边境战场?简直是胡闹!” 白慎晚丝毫不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江妄行,语气平淡:“你怎知我是胡闹?” 江妄行眉头紧锁,震惊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就算白慎晚会武又如何,到底是女子,边境情况尚且不明,兵荒马乱是必然,就她和一个小丫鬟,如何自保? 抬眸看着白慎晚娇美的面容,只见她神色无比坚定,一副势必要去的模样。 想到她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江妄行心底戾气更甚,拧眉训斥道:“你可知边境此时有多危险?孤此番前去是为战事,无暇顾及你的安危,倘若你如果出事又当如何!” 少年太子的嗓音清朗,不掩饰怒意与焦急,听得白慎晚一怔。 凝眸看去,江妄行脸上满是担忧。 是对她的。 心弦一紧,白慎晚有点狼狈地别过头,闷闷开口:“我心意已决,殿下莫要多言。” 江妄行脸色并未缓和,和她僵持许久后长叹一声:“就算你执意要去,孤也要知道你是为何,不可欺瞒。” 闻言,白慎晚眸中浮了冷意,转过头语气讥诮:“这不拜殿下的好父皇所赐?倘若不是诏书,父兄何须上战场,我又何须铤而走险?” 一旁的行舟和暗卫面露诧异,着实没想到白慎晚会如此胆大妄为。 而江妄行则是紧紧盯着白慎晚,眸中晦暗不定,最后吐出一句:“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是试探的语气。 边界如今局势动荡,可还有些消息并未传到京城,倘若不是前世经历过,他尚且不知道情势,怎么白慎晚却如此担忧。 难不成她也同自己一样? 对上江妄行探究的眼神,白慎晚心中咯噔一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淡定。 “殿下何出此言?传闻幽渠人精于用毒,防不胜防,我挂念父兄安危,只为去战场帮忙。” 闻言,江妄行慢慢打消了脑海里的怀疑。 将军府的兄妹之情他有所听闻,白慎晚会点医术,惦记父兄铤而走险也是情有可原。 脸色缓和了点,看着白慎晚这明显不如在京时精致的模样,江妄行又没忍住皱了眉头。 一路奔走,她也真是能吃苦。 眼里有心疼一闪而过,江妄行沉声发问:“春夏!你是怎么看着你家主子的?” 春夏低下头,不敢开口。 白慎晚不满了,挡在春夏身前:“她是我的人,要凶也是我的事。另外殿下既然同去战场,你又是因何出发,又为何秘密行事?” 她之前可没听说江妄行离京。 连着两个问题把江妄行接下来要质问的话都堵了回去,看着定定望着自己的少女,他轻叹口气,没打算隐瞒。 “边境战事丛生久久不平,父皇怀疑有内鬼暗中作梗,特派孤前去一探究竟。” “原来如此。” 说清楚后,气氛缓解些许。 思索一番后,两人决定同行,左右目标一致,虽说关系不太好,但越近边境危险越多,多些人,也多一重保障。 由于边境动荡紧急,前世惨烈回忆太过深刻,白慎晚满心急切几乎不敢歇息,江妄行虽担忧她,却只能依了她的性子。 紧赶慢赶将近半月,一路餐风露宿的辛苦下来,众人终于踏入边境线。 长天浩荡,风卷黄沙,走几步就能迷了人眼。 轻咳一声,江妄行侧眸看向身边少女,淡淡开口:“就快到了。” 第79章 破坏气氛 闻言,白慎晚收回远眺的视线看向一旁的俊美身影,接连赶路的风霜,也未减他半分风采。 眸光微暗,她低声问:“不知殿下有何计划?” “那边有处村落,不若你和孤一起去打探一番,了解一下情况。” 看着江妄行眸中的笑意,白慎晚心里却是不由地泛起了嘀咕。 这人……又想了什么坏主意? 见白慎晚一直未回答,江妄行露出恍然神色,语气赫然带了调侃:“又或者说……晚晚有更好的建议?” 被这称呼惹了一身鸡皮疙瘩,白慎晚连连摇头:“没,就按殿下所言。” 猜不透江妄行的想法,白慎晚干脆选择放任,要不了多久,自己总会看清他的打算。 却没想到在自己答应之后,江妄行就直接说出了他的计划——进村之后,由白慎晚开口打探情况,他从旁协助。 二人刚到村口,就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 白慎晚上前两步,迎了上去:“老人家,跟您打听点事儿。” 白慎晚的外表极具迷惑性,笑起来时更是能够轻易获得别人的好感,老翁打量了她几眼,神色略松:“不知姑娘想要问的是何事?” “这附近似乎有不少军队,怎么这地方看起来还是……” 白慎晚神色犹疑,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老翁笑了两声,接过话来:“姑娘是想问这村落为何如此破败?看起来就好像被洗劫过?” 白慎晚点了点头,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翁也不在意,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人很多,但就是没法抵抗敌军。” 说到这里,老翁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久而久之,村民们怀疑军队通敌,也不愿意再支援粮草和补给,村民和军队之间的关系,也就越发紧张了。” “原来如此,多谢老人家解惑了。”白慎晚朝老人行了一礼,轻声道谢。 “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这里不是好地方。” 老翁叮嘱了一句,转身走进村落。 等人走后,两人对视一眼,江妄行先俯身凑到白慎晚耳边,嗓音低沉:“有什么看法?” 白慎晚摇头,只是听老翁的话,未免有些单一,还缺少些线索。 江妄行沉默片刻,在前带路。 “跟我来。” 又行了一段路后,二人来到驻地。 还未靠近营地,两人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下:“驻军要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速速离开。” 脸上不见慌乱,江妄行直接拿出太子信物,随即畅通无阻地见到了驻守在此地的将军马天遒。 “太……太子殿下!” 认出面前人的身份,马天遒当即跪了下来。 江妄行沉着脸,走到营帐中主位坐下,垂眸看着下方跪着的人,神色漫不经心,语气却冷。 “你可知罪?” 被含着冷意目光注视的马天遒只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住,随时可能被咬断脖颈,连忙抱拳行礼。 “殿下……卑职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孤在来的路上听到些传闻,听百姓说有军队通敌。不知道马将军对此事怎么看?” 江妄行的语气依旧不温不火,马天遒却觉自己更加危险,当即跪下连续磕了好几下。 “冤枉啊,殿下!” 马天遒哭丧着脸,很是委屈:“那哪里是什么百姓,那都是些刁民啊!军民关系本就紧张,他们这完全是泄私愤,诽谤于我们!” 白慎晚听得皱眉,没忍住开了口:“那敌军来袭时为何拦不住?我军和敌方的差距当真如此之大?” 打量了下白慎晚的模样,马天遒猜出她身份应当也贵重,语气尊重了些。 “您有所不知,敌军的手段实在是诡异非凡啊。” 说着,马天遒似乎回想到当时的情景,神色流露出明显的忌惮。 “他们能让我军在夜间失去视觉,什么也看不见,于黑暗中就被敌人一刀割喉。军中人防不胜防,已经死了数百人。” 听闻此话,白慎晚脸色微变。 突然失明,的确诡异。 “在失明之前,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马天遒仔细回想,眉心紧皱,看起来十分为难。 白慎晚在一旁出言提醒:“比如说特殊的气味之类的。” 马天遒恍然大悟:“对,气味,对方每次用诡计时,我们都能闻到一股香味。” 听到这,白慎晚确定了心中猜测,暗自思索解决的办法。 看她这个反应,江妄行也猜到,她必然是找到了缘由,遂询问:“可是看出什么了?” 白慎晚点了点头,也不卖关子,解释道:“敌人使用的应该是某种毒物。” “竟然是毒!该死的,他们真是阴邪!” 马天遒忍不住厉声斥骂,白慎晚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未对他刚刚的话发表看法,只是继续解释失明的事情。 ”按照马将军所形容的情况,敌军很有可能让毒以烟雾或是粉末状随风传播,我军吸入体内或触碰眼睛就导致失明。” 江妄行面露了然:“可想出了解决之法?” “最简单的,自然是提前观测风向,或者是利用风向,让敌人自食其果。可惜这样的计划充满太多变数,不如使用克制毒烟之物。” 白慎晚叹息,声音中有几分无奈:“若给我些时间,我还可以制出解毒之物。” 时间……恰恰他们这时候,最缺的就是时间。 挥挥手打发走马天遒,江妄行随即问起白慎晚之后的计划。 “我担心,就这样告诉父兄这个消息,他们不相信。” 说完,白慎晚看向江妄行,见对方明明听出了自己的话中之意还故作茫然,不禁暗自咬牙。 “所以,我想拜托殿下帮我易容,好有一个容易取信于人的外表。” 看着白慎晚咬牙切齿的模样,江妄行忍不住发笑,却没逗她太甚,亲自动手,帮她易容。 看着垂眸在自己脸上捣鼓的江妄行,白慎晚略微有些失神。 太近了,仿佛呼吸都彼此交融。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妄行的声音打破这安静又暧昧的气氛。 “好了。” 白慎晚回神,避开江妄行带着笑意的眼,在看到铜镜中自己面容的那刻,心中杂乱思绪瞬间清空。 怎么这么丑? 第80章 大材小用 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白慎晚嗓音发冷:“殿下。” “怎么?对你的新外貌还满意吗?” 顿了顿,江妄行含笑补充:“你现在的外表,看着就很有可信度。” 白慎晚磨了磨牙,正欲发作,就听江妄行继续说:“若是没问题,我就带你去见你的父兄,正好将抵御失明毒烟的办法告诉他们,顺便商量一下退敌之策。” “……” 很好,看来某人在做完之后,也察觉心虚了。 白慎晚未继续和江妄行在这件事情上纠缠,选择妥协,随后在其带领之下,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父兄。 “晚晚?你怎么在这?” 看到来人,白老将军有些不可置信,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父亲叫破伪装,白慎晚顿时有些尴尬,低声唤道:“爹爹。” “你这傻孩子,边境苦寒偏远,你还不远万里跑过来,这又是何必呢。” 白老将军心疼地打量着女儿,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我的晚晚啊,受苦了。” 白慎晚拉着父亲的手,轻声安抚:“我没事,能见到您,我很开心。” 心疼完闺女,白老将军朝着江妄行拱了拱手:“多谢殿下这一路上对小女的照顾了。” 江妄行摆手:“无事。” 说完思念后,白慎晚正经了神色:“爹爹,我这里有克制毒烟的办法,只要将士们不再受毒烟侵扰,一定可以战胜敌人。” 白慎晚将之前所说的办法又和白老将军说了一遍,末了补充:“对了,我还需要一些草药,可以制作解毒药,只要有了那些,就算有人中毒,也不用怕了。” 说着,白慎晚连续报出几个药材名字。 “这……” 白老将军神色有些为难,却在白慎晚看向他的时候,掩去难色。 “这些药材,需要点时间准备。晚晚赶过来也辛苦了,可以先去休息,等药材筹备好了,会让人送到你那边。” 白慎晚的确有些累了,再加上看出父亲有话想和江妄行商量,也未推脱,跟随引路者去往自己的住处。 次日用膳之时,白慎晚察觉父亲碗里皆是清汤寡水,再对比自己碗中明显粘稠一些的粥,知道父亲是将自己碗中的米粒都添进了自己碗中,顿感心疼。 “爹爹,您不用这样,我饿一会没关系,可您还要带领将士们迎敌,万万不能挨饿。” 说着,白慎晚强行将米粒重新倒回白老将军碗中。 白老将军拗不过女儿,只好吃下。 快速喝完粥把碗放好,白慎晚起身,嗓音轻柔:“爹爹,我出去在附近转悠一会,来的时候注意过周围的地形,或许会有一些草药。” 白老将军犹豫了一会,思及附近都有士兵望风,有危险能第一时间察觉,也并未阻止,只是提醒白慎晚不要走得太远。 白慎晚软软应下,之后叫上江妄行一起,上山采药。 “你说什么?” 江妄行刚听到白慎晚提出的事,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白慎晚漠然重复:“我想请殿下和我一起,上山采药。” “简直是胡闹!” 江妄行眉头紧蹙,明显不赞同白慎晚的主意:“老将军不是说会将药材准备好,送到你那里吗?” 白慎晚面露无奈,垂眸苦笑:“我还不了解我父亲吗?他那反应,分明就是军营里没有药材储备了,还硬撑着,若我不去找,他就要自己进山了。” 脸色一僵,江妄行无奈叹息代表妥协,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就你这体力,还想上山采药呢?荒郊野岭的,遇上个野兽都能把你叼走了。” 听出他这是答应了,白慎晚松了口气,歪着头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殿下一起行动了吗,若是遇到野兽,恰好猎回来给将士们饱饱口福。” 听她顺着自己的话捧了一句,江妄行眼里浮现出晦暗流光,没再多言,在前带路,朝着山内走去。 “还不快走?” 白慎晚莞尔一笑:“来了。” 两人进入山间后,白慎晚便开始仔细观察地势及植物规律,根据所需几种药草的特性,将其找到。 看着她弯腰采摘的模样,江妄行表情很是复杂。 “孤还真是中了邪,竟然真的跟你来这个地方找罪受。” 白慎晚没理他,小心摘下药材,将其以特定方式保存好。 忙碌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似乎眨眼之间,天色就已经开始转暗。 “这是所需的最后一种药材,之后我就可以配置解毒药了。” 将药材小心摘下,白慎晚脸上的喜色难以压抑。 看着她眼睛都亮了的欣喜模样,江妄行心头一软,出声感慨:“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一路并未遇到野兽。” 听到这话,白慎晚瞥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细微抽抽, 运气好吗?天知道她原本是打算采药时碰碰运气,抓几只猎物回去的。 眼看江妄行已经走上回程的方向,白慎晚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殿下,将士们没有粮草补给,支撑得很是困难,连填饱肚子都是问题,又怎么去和敌人战斗呢。依我说,不如让你的暗卫出手,帮忙猎杀一些野兽,先给他们填填肚子。” 这是她难得求人的时候,江妄行顿时停住脚步,思索一番后点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 话音落下,又有几句插了进来。 “暗卫打猎?这白小姐未免也太有想法了。” “谁说不是呢,我还真没听说过说过用暗卫猎杀野兽,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几道议论虽然声音不大,但在此时相对寂静的环境中,就衬得格外显眼。 “行舟!” 沉声制止手下的吐槽,江妄行拧眉吩咐:“就按白小姐刚刚说的做,带着其他人去寻找猎物。” “是。” 行舟颔首应下,带着人很快离开,没过多久便满载而归,将打到的野兽丢在军营门口。 饿了许久的将士顿时大喜,将那些肉搬了进去。 当天晚饭十分美味,有不少人谈论着太子带人捕猎的事情,皆出言感谢,军营中气氛也缓和不少。 而白松白竹看到白慎晚孤身待在一旁,有些担忧,连忙凑上前去。 “晚晚怎么了?受委屈了?” “我没事。” 白慎晚勾了勾唇,拿出两个香包分别递给两人,见他们面露不解,耐心解释。 “这里面装有解毒的药,若是不幸中毒,吃了便可解,香包的气味,也可以压制毒素的蔓延。” 说完,白慎晚抿了抿唇,看向两人的目光带着担忧。 “一定要小心,要平安归来。” 第81章 遭遇袭击 战场刀剑无眼,白慎晚担忧实属情深。白竹白松闻声皆面露动容,很是认真地应下了妹妹的要求。 兄妹三人又交谈片刻,随后各自返回房间。 军营床铺不比闺中柔软,又因为心里藏着事,白慎晚意料之中地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几遍,索性起身,出了营帐。 “睡不着?” 黑暗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白慎晚一跳,转头定睛看去,在认出是江妄行后高悬的心放下,没好气地回怼:“你不也是么。,” 江妄行轻笑出声:“既然睡不着,不如一起研究御敌之策?” 白慎晚沉思片刻,答应。 或许是为了避嫌,两人并未选择进入营帐,而是在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一直交谈至后半夜,白慎晚才略有睡意,刚准备和江妄行道别,便听到外面响起的警示。 “敌袭!” 眉目登时凌厉,江妄行立刻做出反应,站起身来。 “敌人来了,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营帐里,不要出去。” 江妄行叮嘱的同时迅速往声音来源处跑,让白慎晚想阻拦的动作直接停下。 偷偷撩开一角帘子,白慎晚凝眸看向远处,天色很黑,她看不清具体,只能从不断响起的兵器碰撞声,将士们的叫喊声,及利器入体的声音判断情况。 将士们已经和敌人缠斗在一起,战况很是焦灼。 虽然有了白慎晚之前的提醒,军中早有准备并未受到毒烟困扰,不过敌军极快的刀法还是造成不少麻烦。 交锋的这段时间,便带走不少人的性命。 与此同时,另一边,村落之中。 值守的白松被声东击西骗走,敌军趁机闯入村庄专门找女人孩子欺辱杀害,在这之后点火烧房,迅速离去。 等白松赶回时,映入眼中的只有一片狼藉。 “该死!” 白松双拳紧握,忍不住锤在身旁的树上:“立刻救人,轻点伤亡损失,灭火!” 白松扬声吩咐后,自己以身作则,先行进入村落。 看着地面堆积的尸体,以及百姓死亡时脸上的惶恐,白松心头自责浓浓,恨不得将敌军千刀万剐。 “我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好在白松赶回的速度够快,并未给敌人留下太多时间杀人,除了那些受伤的人之外,还有不少百姓都提前躲藏了起来。 此时看到白松等人救助伤者,犹豫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加入救援大军。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很快就将伤者安置妥当。 松了口气,白松随即找几个幸存之人询问了当时的情况,确定是他被引走之后,敌人就直接进入了村落。 果然,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计划。 心里很是沉重,白松留了一部分人善后,而后带人返回营地。 刚一回来,便对上白慎晚透着担忧的眼。 扯了扯嘴角,白松似乎想安抚白慎晚的情绪,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看出兄长身上的颓唐,白慎晚蹙眉出声:“怎么回事?” 江妄行紧跟着发问:“你们那边也遭遇袭击了?” 白松点头,简单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知两人。 听完后,白慎晚沉思片刻,嗓音低沉:“看起来,敌军这是意在挑衅?” “的确是挑衅。” 江妄行冷声附和,停顿片刻,紧接着补充:“恐怕是想引我们先进攻。” 白慎晚有些不解:“引我们先进攻,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眼里已经有了沉重,江妄行指指桌上沙图,语气冷肃:“只要我们先进攻,他们就可以占据主动,联合西部各国,一起对抗我国。” 白慎晚还未有反应,白松先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西部那几个国家的君主一向胆小,从来主和不主战。” 江妄行挑眉:“谁知道呢,或许他们有什么办法说服西部各国也说不定。” 这厢他话音刚落,另一头白慎晚便严肃了神色,缓缓吐出四个字。 “唇亡齿寒。” 见两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白慎晚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 “他们很可能利用唇亡齿寒的说法来劝服西部各国,一旦我们先行进攻,就会给对面留下把柄。其他国家在看到我们的进攻性之后,会担心我们灭掉这个国家后不收手,继续针对下一个,从而逐步蚕食。” 白松闻言恍然大悟:“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他们选择合作就并不奇怪了。” 拧眉思索片刻,白慎晚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们,慎重开口:“我觉得,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先转移百姓,让自己人守村。”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让百姓迁走,换上自己人,不仅能减少百姓的伤亡,且若是再遇到敌军袭击,也能及时做出反应,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白松话音落后,其余人也表示赞同,最后把目光落在江妄行身上,等他做决定。 扫一圈营帐内诸位,江妄行轻叹一声,道:“今日时间已晚,先暂时休息,等天亮之后再行动。” …… 次日,白慎晚和白松白竹一起去劝说百姓。路上,两位兄长面露难色,几次欲言又止。 白慎晚自然不会忽略二人的反常,在距离村子不远处停下,转身看向他们。 “兄长这是怎么了?为何吞吞吐吐的。” 没料到妹妹突然止步,白松白竹匆匆停下,这才避免了撞上的惨剧。 犹豫片刻后,白松低声提议:“晚晚,要不你还是在村外等着,我们进去和村民交谈。” 白竹连连附和:“是啊,晚晚,那些村民都不太友善,你还是不要跟我们一块进去了。” 白慎晚却不答应,摇着头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得相当坚决。 白松白竹相当无奈,拗不过这个妹妹,只能妥协,温声叮嘱:“那进去后,千万不要离我们太远,也别离那些村民太近。” 白慎晚点点头,对于兄长的提醒却心生不解。 然而等入村见到那些村民之后,白慎晚就明白,兄长们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从进村开始,就不断有目光停在他身上,隐藏的恶意很是尖锐。 “滚啊,你们这些废物,还敢来这里!” 第82章 守护村子 有村民情绪激动,怒吼出声,很快被一旁其他人压制下去。 之前和白慎晚交谈过的那个老翁站了出来,主动与众人交谈。 “各位军爷,还请离开。村里有些人的家人死在敌人的数次偷袭中,情绪不稳,若是伤到军爷可就不好了。” “老人家,这地方危险了,敌人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我们想将你们先转移到其他地方。” 白慎晚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其他村民打断。 “笑话,你们守不住我们的家,反倒劝我们离开?将来是不是还打算将我们的村子,拱手让给那些刽子手啊?” 村民态度相当坚决,白松等人劝说无果,反倒像是激怒了他们。 有人拿起石子杂物,开始打砸。 “二哥!小心!” 眼看一块尖锐的石头射向白松脑袋,白慎晚连忙出声提醒。 经此一遭,白松白竹带来的那些人也瞬间警惕,拿着武器朝向村民。 村民明显有些惧怕,后退几步,同时心中的怨气也正在发酵。 “干什么,都放下武器。” 白松拧眉,安抚手下士兵:“我们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手中的武器可不是对着本国百姓的。” 听闻这话,士兵们明显动摇,在劝说之中放下武器。 可村民却没有就此退缩,反而更加强势。 “不需要你们假仁假义。” “滚出村子!” 一声接一声呐喊不断响起,满含愤怒与抵触。 眼看村民情绪激昂,白松无奈叹息,提议道:“情况不妙,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再另外想办法。” 白竹附和点头。 几人达成一致,随后撤出村子先行返回驻地。 之后几天,白松白竹经常走神,白慎晚看出他们在烦心村民不肯撤离的事情,不免担忧。 犹豫之后,白慎晚找到江妄行,主动提及当时的事情。 “我和兄长之前尝试劝说村民转移地方,但他们不肯离开,反而差点和军队动手。” 听到这话,江妄行并不意外。 “之前听白老将军说起过此事。” 说完,江妄行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继续道:“这支军队和村民积怨已久,他们自然不会相信军队的说辞。” 白慎晚重重叹息:“可若是放任百姓不管,等到外敌入侵,必然死伤惨重,甚至整个村子都有可能不复存在。” 长指轻敲桌面,江妄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百姓虽然不信军队,可对于皇权却依旧敬畏,若孤以太子身份出面,这事倒有可能解决。” 江妄行一边说一边观察白慎晚脸上的神色,见她明显松动,当即抛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孤可以出手帮你,不过,需要你付出一点代价。” 白慎晚闻言皱了眉,眼泛警惕:“你想要什么?” 江妄行轻笑一声,安抚白慎晚有些过于紧张的情绪,从容开口:“放松,这对于你来说很简单,孤只是想要你教一点制毒的技巧罢了。” 竟然是为了这个? 眉间泛起犹豫,白慎晚思索片刻,并未痛快答应彻底。 “毒之一道并不简单,想要吃透需要花费不少的心思,我只能教你一些皮毛,剩下的还需要你自己钻研琢磨。” “那样便足矣。” 江妄行倒也不生气,直接应下,二人交易算是达成。 之后,两人前往村子。 “是你们两个。” 之前见过的老翁最先出现认出两人,神色明显不如第一次见面时友善。 “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 说完,老翁也不打算理会,转身就想要回村子。 见状,江妄行扬声唤道:“老人家,大仇未报,你真的甘心就这样等死吗?” 老翁未回头,语气却有些不稳:“不甘心又能怎样,我们能怎么报仇?靠那支军队吗?” 话音落下,似乎是觉得有些讽刺,老汪自己率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村外的动静引来其他村民,见白慎晚和江妄行站在那,顿时凑上来将他们将团团围住。 “是她?” 有人认出白慎晚,当即怒吼出声。 “那个女人之前跟着军队一起来过,他们肯定又在想什么阴谋,想将我们赶离村子。” 神色很是平静,江妄行眸光如刀,扫过众人,沉声发问。 “你们不相信军队,那皇室呢?” 话音刚落,那些原本叫嚣着的人仿佛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声音。 老翁则是摇头叹息,明显不想多说:“皇室远在京都,哪里能知道我们的苦难。” 白慎晚找准机会,扬声插话:“谁说的,你们可知道我身旁这位是谁。” 刻意顿了顿,白慎晚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又拔高了声音。 “他可是当今太子,江妄行。” 一语惊起千层浪,引来一阵议论,却无人相信。 堂堂太子不在宫中享清福,跑来这边境苦寒之地受罪,谁会信? 面对质疑,江妄行神色依旧冷静,从腰间取下玉佩,将中间的龙形纹路,对准老翁。 “孤的确是太子。” 老翁定睛一看,表情微变。 龙纹一般人不敢使用,更不要说那玉佩雕工精湛,明显不是俗物。 村民不认识太子的贴身玉佩,却也能知道,面前这人大抵真的身份不俗,气焰顿时落下去不少。 而得知太子和妹妹两人来村落的白松白竹已经前来,恰好在村民怀疑太子身份时赶到。 听到几人之前的对话,意识到江妄行的打算之后,当即配合,屈膝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看到这群齐齐跪下,村民终于信了江妄行的身份,皆面露惶恐,跪地行礼高呼殿下。 垂眸俯视这群苦难中的百姓,江妄行神色温和,再度发问。 “现在你们可愿转移地方,孤以太子身份承诺,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这一次,百姓们并未在反抗,一齐道谢后简单收了下,踏上上山之路。 看到他们几乎没有可带的粮食,江妄行转头朝着白松吩咐:“将粮食匀一些给百姓。” 白松犹豫之后,将仅剩的军粮分给了百姓,只打算之后自己再进山,给士兵们找些吃食。 分完粮食后,江妄行又派出一部分军队,保护躲在山中的百姓。之后,白老将军,白松,白竹分别带人镇守三个村庄。 而江妄行带着白慎晚和暗卫,守护在另外一个村落。 第83章 手上沾血 入夜,敌人来袭。 他们并未发现村民已经被转移,大大咧咧进入村中,准备再制造一起屠杀。 不料这次,猎人与猎物的方位反转。 入侵者一进村,就遇到暗卫包围,对方武功高强,招招狠手。 白慎晚也拿出之前准备好了毒药,抹在匕首上,找机会出手偷袭,只要被她手中的匕首划伤,必然丧命。 很快,来人皆被剿灭。 看着满地鲜血,以及未处理完的尸体后,白慎晚一阵头晕,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 一旁的江妄行见了,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也没看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啊,难不成是……有了?” 江妄行语气玩味,说话的同时,还想要伸手去摸白慎晚的肚子。 白慎晚只感觉心头一股闷气,见江妄行靠近,下意识反手挥了过去,竟是直接打了他一巴掌。 她浑身没劲,打一下并不疼,却还是让江妄行沉了脸色。 本来准备生气,可看着白慎晚一脸苍白,眉心紧蹙的样子,江妄行却不由有些担心,眉头微蹙,上前两步,扶住白慎晚有些不稳的身体。 “你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白慎晚摇头,揉着眉心不想多说。 见她这样,江妄行不得不让手下暗卫收拾出一间屋子,带着白慎晚入内,让其休息。 看着亲力亲为,照顾自己的江妄行,白慎晚眼神很是复杂。 目光掠过男人脸上依旧未完全消退的痕迹,心中略微有些内疚。 “别想那么多了,先休息。” 在江妄行低沉的安抚声中,白慎晚缓缓闭上眼睛。 结果当天晚上,敌军双倍人马再度来袭。 白慎晚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 “怎么了?” 刚睁开眼,白慎晚还没缓过神来,神情透着茫然。 江妄行还未回答,他们的房门便被人粗暴地踹开。 来人一脸凶狠,目光直接扫过江妄行,落在白慎晚身上。 “这里竟然有个女人!” 那人目露诧异高喊出声,他的同伴很快发现这边的动静,也凑了过来,打量白慎晚一番后啧啧两声。 “长得还不错,不如把她抓回去做奴隶?” 淫邪恶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白慎晚身上,让她觉得一阵恶心,当即又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对面两人见状还以为白慎晚是在瞧不起他们,心里不免愤怒,当即冲上前来。 一人提刀砍向江妄行,一人直接冲向白慎晚,作势要直接扒她衣服。 白慎晚下意识反击,却发现因为先前的头晕呕吐导致身体反应明显跟不上,不禁皱了眉头。 江妄行也发现白慎晚这边的困境,想尽快解决对手去帮她,于是手中攻势更猛,在逼退那人之后,快速挡在白慎晚面前。 “退后些。” 江妄行把白慎晚往后推了推,主动出手,攻向敌人。 “想要英雄救美?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既然你不识趣,那我就先杀了你,再享用美人。” 那人狞笑一声,抬起手中的刀砍向江妄行,力道透着狠辣。 江妄行侧身避开,手中的剑也趁机刺了上去。 被挡在身后的白慎晚,看着江妄行与对方缠斗的背影,目光复杂。 江妄行和那人交手处于上风,白慎晚并未太过担心,低头取出自己之前调配的毒药,之后揣摩面前这些敌人的来意。 和江妄行交手那人,明显也武功不低,不可能是一般的士兵。 视角余光中看见又有几个敌人潜入进来,其中一人拿着双刀,意图偷袭,白慎晚眸光骤变,忙高声提醒。 “小心!” 江妄行及时反应,避开之后反手一剑,直接刺穿背后之人的心窝。 此时暗卫也解决外面的人冲了进来,将房间中这最后几人包围。 “主子,外面的敌人已经全部毙命。” “抓活的。” 眼看着败局已定,原本和江妄行交手的那人,眼中闪过一缕狠色。 “想活捉?你休想!” 说着,他又提起了刀,江妄行和白慎晚见状都警惕起来,不知道对方要玩什么把戏。 两人都在警惕着那人的攻击,却不料他只是挥了一把手,之后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可奇怪的是,那些偷袭的人却一个又一个地倒了下来,就连江妄行手下的暗卫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不好,他想灭口。” 白慎晚瞬间反应过来,看向江妄行,厉声道:“殿下,室内不宜久呆,我们必须尽快去往空旷之处。” 江妄行点头,吩咐暗卫将还活着的人带出去。 一行人快速离开屋子,刚一出门,白慎晚就看到附近的残尸及血液,心中又是一阵反胃,咬牙强行压抑住干呕,以免干扰江妄行的行动。 而暗卫也听从江妄行的吩咐将幸存者从房间中带了出来,将他压到白慎晚和江妄行面前。 看到这个放毒的罪魁祸首,白慎晚勾唇笑得冰冷。 “想自尽?” 男人抬眸,恶狠狠地瞪着她:“就算你们抓到我又能怎么样?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相当坚决,说着嘴巴一动,便想咬舌自尽。 白慎晚看出他的意图,直接伸手点了她的穴位,之后又卸掉了下颚骨,动作干净利落,让江妄行不禁投来诧异的视线。 “真是不老实,现在还想要自尽。” 白慎晚轻笑一声,从怀中拿出几个小包,眸中光色凌厉。 “说起来,这几样东西,自从我制出来就还没人试用过,这次倒是便宜你了。” 说完,白慎晚拆开一包,在那人眼前晃了一圈。 “这药能让你对疼痛的感知放大数倍,而这个,中毒者会感觉到全身上下骨头酥麻,直到所有的骨头都被腐蚀干净,人才会丧命。” 白慎晚一个接一个地介绍着,明明语气轻柔,然而传入男人耳中,就成了催命的厉曲,让他只觉面前这容色娇美的少女也如恶鬼一般恐怖。 介绍完以后,白慎晚微微歪着头,红唇弯出一个玩味的弧度,将这些药包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你说,我该先给你用哪个好呢?” 第84章 给个痛快 说话的同时,白慎晚莲步轻移,向男人缓缓靠近。 “唔,唔……” 男人目眦欲裂,挣扎着想逃离,却被暗卫控制得死死的,根本无从挣脱。 “算了,还是先从这个开始。” 白慎晚挑出一包,拆开后凑到男人面前,随后吩咐暗卫。 “给我把他的脑袋仰起来。” 暗卫连忙照办,白慎晚则捏开男人下巴,将整包粉末倒进他的口中。 挣扎之间有不少药粉掉到边上,让男人看起来分外狼狈。 “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了。” 白慎晚笑靥如花,伸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男人的脸。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能试药的药人,怎么也得将之前没有机会试过的毒药,先试一次,验验毒性。” “呜……呜……” 男人眸中恐惧成江,明显有话想说,却因下巴被卸掉而无法成言。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白慎晚故作疑惑,垂眸思考之后,重新将他的下巴合上。 才恢复正常,男人便厉声求饶:“我说!我都交代,只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 似乎是药粉开始起作用,男人说话的同时不时扭动着身体,想要在身上抓挠,却怎么也够不到,痛苦地扭成一团,像只丑陋的虫子。 见状,白慎晚朝暗卫示意:“可以放开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跑不了。” 暗卫闻言看了江妄行一眼,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才应声照办。 脸上依旧笑眯眯的,白慎晚拍拍手,轻声吐字:“说。” 男人不敢耽搁,忍着痛痒艰难出声:“将军会在今晚混入村庄,假扮村民与巡逻兵起冲突,再借形式混乱,趁乱火攻营地。” 浑身的痛楚仿佛万蚁噬心,男人仰着头,满脸痛苦。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眉目染上霜雪,白慎晚拿出匕首,蹲下去在男人身前比划着,说得轻缓。 “确定没什么其他隐瞒的了?” “没了,真的没了!杀了我!” 男人一边说,一边凑近白慎晚手中的匕首,很是狼狈。 确认她所言不虚,白慎晚站起身来,转眸看向江妄行:“他的确不知道什么了。” 江妄行答得漫不经心:“那便杀了。” 手下暗卫当即照办,一刀结果了男人的性命。 鲜血四溅,江妄行仿佛看不到般,倾身询问白慎晚:“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白慎晚沉默片刻,沉声开口:“我想先回去和父兄商量一下,这件事关系重大,他们恐怕还不知内情。”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江妄行点头附和,留下一部分暗卫把守村子,随即同白慎晚赶往另一处营地与白松等人会和。 到达之后,白慎晚将他们所遭遇的事情简单告知,白家三人听完,都是一脸的担忧之色。 良久,白老将军打破沉默:“若当真如此,可就有些麻烦了。对方小人行径,难以防范。” 白慎晚目光沉沉,思索一番后提议道:“最重要的是护住粮草等易燃物,我们得提前准备些水源和防火布,以防不测。当然,也要加强巡逻,如果能提前抓住对方,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江妄行听后轻笑出声,眼里透出赞许:“你想的倒是周到。” 白老将军等人也是连连附和,之后几人分开,开始按照白慎晚提出的计划行动。 江妄行带人亲自镇守营地,在高强度的巡逻之下,敌人探子刚刚接近营帐,就被发现拿下,敌军的计划,自然也被成功阻止。 其他几处的人也陆续回来,同时带来好消息。 “多亏了晚晚的计划,好久没打过这么爽的仗了。” 白松笑眯眯地感慨一句,白竹也跟着点头,气氛颇为融洽。 听到敌军被打退,白慎晚松了一口气,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一连几日,她为这些事忧心筹谋,东西吃的少,睡觉时间也少,神经始终紧绷着,如今得知好消息,忽然松懈,堆积的疲惫顿时就涌了上来。 察觉到白慎晚的晃神,江妄行眉心微蹙,凑过去询问:“怎么了?” 白慎晚摇摇头,对着众人的关切目光,勉强扯出个笑容。 “没事,不用担心。” 敌人刚刚被打退,白家几人身上还有事情,也没有在此处多留,和白慎晚简单交谈片刻,便又急匆匆地离开。 很快,屋中就只剩下白慎晚和江妄行两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殿下此行辛苦了。” 白慎晚犹豫片刻后才开口,暗示对方可以回房间去休息。 可江妄行却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深意,摇头道:“不辛苦,说起来,倒是白老将军他们更加辛苦。” “……”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僵持许久,江妄行先行打破沉寂:“你之前用的那种毒,可否教孤?” “嗯?” 白慎晚闻声抬头,看向江妄行的视线还有些发懵。 “就是之前审问探子的那种毒。” 似乎害怕白慎晚想得不够清楚,江妄行又温声补充:“可以让人从骨头里开始被腐蚀掉,充满痛苦死去的毒。” 眸光透出点惊讶,白慎晚瞥了江妄行一眼,眉头微挑:“当然是我骗他的,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阴毒的药。” 这倒是的确,哪怕是用毒杀人,白慎晚也更喜欢瞬间致命,或者能在无声无息中取人性命的,那种专门用于折磨虐杀的东西,她几乎没有制过。 江妄行被噎了一下,依旧不死心地追问:“那他之前怎么那样痛苦?” “那就是普通的痒痒粉罢了。” 白慎晚笑了下,眼中神色带着嘲讽,声线清冷。 “我先入为主,提前跟他说那个药的效果,在他的脑海中埋入怀疑的种子,后面只要出现相似状况,他自然会套入,说起来,不过是他输给自己的惧怕罢了。” 白慎晚说得有条不紊,让江妄行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 抿了抿唇,他正想继续问白慎晚之前答应教用毒的事情,对方却似乎有所感应,在他开口的前一刻,抢先出声。 “殿下,我先出去一趟。” \b\b\b\b\b\b\b\b 第85章 他的在意 江妄行下意识拦在她面前:“你去哪?” 白慎晚语气平淡:“之前听闻你们归来便匆匆赶了过来,地图研究尚未完成。” 本来要说的话被堵回嗓子里,江妄行有些无奈,却也不想因为私事影响大局,只好答应。 白慎晚走出房间后松了口气,随即来到摆放沙盘及地图的营帐,继续研究分析战局。 这一研究,就又是半天没露面。 天色渐暗,江妄行准备来找白慎晚一同用餐,刚进入营帐,就发现少女侧躺在椅子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心里咯噔一下,江妄行快步上前伸出手,在触及到白慎晚皮肤的时感知到对方身上的冰冷,更是心中发慌。 “白慎晚!醒醒!” 简单检查一番未发现有明显的伤口,江妄行略松了一口气。 也是,应该没有人能避开附近的守卫悄无声息溜入营帐,暗算白慎晚。 不是暗算,那就只能是她自身的问题了。 想起之前白慎晚的几次干呕头晕,江妄行眸中闪过担忧。 眼下怎么都叫不醒,江妄行只好让暗卫通知白家几人。 很快,白家男丁便匆匆赶来。 “晚晚怎么了!” 人还没到,白老将军担忧的喊声便已经传了进来,江妄行闻声回眸,对一脸焦急的老将解释。 “应该无碍,只是陷入了昏迷,或许是最近过于累了。” 紧随在父亲身后的白松白竹也挤了过来查看妹妹情况,江妄行则很快被白家三人挤出白慎晚身旁。 看出三人神色焦急,江妄行倒是没有多加计较,反而提议:“军中情况到底有限,不利于恢复,要不,我们还是送她回城。” 白老将军沉吟之后应声:“也是,晚晚最近的确是辛苦了,回城中找大夫看一下,也好。” 其他两人自然也无异议。 见这三人都点了头,江妄行主动提议:“几位在军中都有要事,不去由孤带她回城?” 白老将军稍作犹豫,随后叹息应下:“那就麻烦殿下了。” “无碍,举手之劳。” 同白家男丁说完后续安排后,江妄行便带着白慎晚骑马离开军营。 怀中少女始终未能醒来,带着一个昏迷的人骑马赶路,难免有些不方便。 是以到达驿站前,江妄行便让暗卫提前去买了一辆马车,等到他们在驿站稍作歇息,就可以用马车赶路。 看着怀中双眸紧闭的少女,江妄行面上难掩担忧,等到了驿站后便火急火燎地请来大夫,让他查看白慎晚情况。 检查一番后,老大夫得出结论。 “操劳过度,心力透支,这才导致寒气入体虚弱昏迷,之后一段时间都得好好养着。” 老大夫说完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叠药名递给江妄行:“按我开的这个方子,一天两次,煎药服下。” “多谢老先生。” 江妄行接过药方,让人给过诊金之后,送大夫离开。 转眸看着躺在床上的白慎晚片刻,江妄行改变了最初直接出发的想法,带她在驿站又住了两天。 期间,江妄行一改之前阴鸷,对白慎晚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然而令人心惊的是,这脸色苍白的依旧没能醒来。 看着白慎晚逐渐消廋的身形,江妄行很是担心人还没醒身体就先撑不住,眉间的戾气与焦躁逐渐浓厚。 越想越暴躁,江妄行干脆又让人将上次的大夫请了过来。 盯着这位爷阴恻恻的目光,大夫小心翼翼地给白慎晚诊了脉,随后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回道:“这段时间坚持服药,她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江妄行眉心紧蹙,难掩焦急:“那她怎么还不醒过来?” 冷汗越渗越多,大夫语气也随之忐忑:“这是正常现象,小姐身子亏空有些厉害,自我保护陷入休眠,等过两天体内营养跟不上了产生需求是,然会醒来。” 简而言之,等到白慎晚饿得受不了了,自然会醒。 江妄行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在送走大夫之后,带着白慎晚离开驿站,坐上马车。 虽然在赶路,江妄行却依旧保持着照顾白慎晚的习惯,马车厢到底不如驿站平稳,担心她磕着碰着,江妄行在喂完药后,就一直让她躺在自己身上。 几天之后,白慎晚终于醒来。 刚一睁眼,便感觉身体摇摇晃晃,眼前则是马车的厢顶。 懵了片刻后,白慎晚回神些许,再一抬眼便看到江妄行线条完美的下颚线,不禁又是一愣。 眨巴眨巴眼,白慎晚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躺在江妄行的腿上,脸色猛地一变,毫不犹豫地伸手便要过去。 却没想到睡得太久,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且脑袋依旧晕沉沉的,以至于这一拳没有任何攻击力,反而打在空处。 江妄行见她清醒,眸中惊喜一闪而过,嘴上却不饶人,语气玩味又戏谑。 “一醒来就这么热情,你这打招呼的方式可真特别。” 江妄行的调侃让白慎晚气得牙根直痒痒,见打不到他,便退而求其次地在他腿上掐了一把。 这力道还不如猫挠痒痒,江妄行全然不在意她的僭越,转移话题。 “边境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你父兄在那边收尾,商量后决定由孤带着你回京城。” 闻言,白慎晚目露狐疑:“我得了什么病?” 睡了这么久,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除了乏力之外并没有其他问题,怎么听江妄行这说法,好像出了大毛病一样。 这样想着,白慎晚指尖落在腕上,先行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脉搏。 看到白慎晚这举动,江妄行不由笑出声来:“没事,你就是太累了,身子亏空,加上染了些风寒才吃了几天药,现在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意识到江妄行之前是故意逗自己,白慎晚抽了抽嘴角,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 见少女当真要生气了,江妄行忙止住话题,让手下将膳食送进来, “好了不闹了,先吃点东西。” 说着,江妄行凑近白慎晚,语气颇为轻柔。 “睡了这么多天一定饿了?就算要闹,也先把这些吃了,长点力气,嗯?” \b\b\b\b\b\b\b\b 第86章 关系缓和 看着江妄行隐含关切的目光,再闻着鼻尖菜肴的香气,白慎晚最终还是妥协,接过碗自己吃了起来。 几天未进食,她的确是饿了。 风卷残云之后,白慎晚把碗一放,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装哑巴。 江妄行也不在意她的冷漠,拿起一旁的书垂眸翻阅。 气氛还算和谐,只可惜这样的安宁,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麻已经行至山路,马车不免颠簸。 白慎晚初醒不久力气还没恢复多少,是以没稳住身体,直接撞进江妄行怀中。 伸手将少女搂紧了些,江妄行眸中带笑,出声调侃:“倒是也不必这么热情,孤有些受宠若惊。” 白慎晚咬牙,正准备反讽,就被江妄行以指尖按住了嘴唇。 “嘘,外面有人。” 注意力被引开,白慎晚凝神,果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当即撩开马车窗户的帘子,朝外张望。 只见江妄行带来的暗卫已经和另一波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很显然,那波黑衣人的目标就是马车中的他们,正在不断寻找机会靠近,却一直被暗卫挡住。 “尽快解决掉。” 江妄行显然缺少耐心,沉声催促了一句。 对于暗卫来说,解决这些人并不算难事。 行舟看了一眼马车中的江妄行,颔首应声:“殿下放心。” 见战局已定,黑衣人放出信号弹。之后更加凶狠地扑向暗卫。 “你们逃不掉的!” 然而比起训练有素的东宫暗卫,这些黑衣杀手显然有些不够看,一个最普通的暗卫尚且以一当十,更何况统领行舟亦在。 不过半柱香时间,外面的喧嚣就归于安静。 暗卫重新隐回暗处,行舟则驾驶马车继续出发。 白慎晚看了一场杀戮,脸色微微苍白,但还是冷静地分析:“刚刚的信号弹一定是对方用来通知同伴的,我们必须得改变路线。” 江妄行点头,对外面唤了一声。 “行舟。” “好的,殿下。” 行舟会意,控制马车以最快速度偏离原先的道路,本以为接下来的路程会安全,却没想到对方依旧追了上来。 车厢里,江妄行脸色骤变,突然将白慎晚扑在身下。 下一秒,一支箭穿透车壁,直接钉在了距离两人耳畔不足五厘米的位置。 之后便不断有羽箭穿过,白慎晚埋在江妄行怀里,嗅到越发浓厚的血腥味,眸中闪过担忧,忍不住动了动。 “别动。” 江妄行嗓音低沉,轻而易举制住白慎晚的动作:“你不会有事。” 这语气…… 费力地抬眼望着他线条锋利的下颌,白慎晚红唇微抿,眼神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行舟的声音终于再度从外传来。 “殿下,我们暂时甩开了那些追兵,您可有事?” “孤无碍。” 江妄行语气平静,应声之后直起身松开了对白慎晚的束缚。 白慎晚跟着坐回去,垂眸看去,眉心不免拧起弧度。 虽然江妄行穿的是玄色衣裳,可两人离得近,她还是发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流出的血迹将那一片衣料的颜色泅得更深。 见江妄行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白慎晚微微抿唇,默不作声地从袖中掏出药粉帮他处理。 少女眉眼低垂,神色平和,映在江妄行眼中比画还好看,嘴上却依旧是调侃的语气。 “怎么,心疼孤?” 白慎晚没接话,手中的动作却瞬间一重。 江妄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嘶,你这是恩将仇报?”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白慎晚神色复杂,倒是难得没有和他对损,在听到他呼痛声时,手上动作轻了几分。 伤口不长却很深,难为他还有心情说笑。 而她被护得很好,一点伤都没受。 撕了块裙角给他包扎上,白慎晚别过脸去,唇边溢出叹息。 真是……让她不知说什么好。 回到京城需要十几日的时间,在这期间,明明江妄行受伤更严重些,却是他一直照顾白慎晚,两人的关系也有了很大的缓和。 经过这段时间,白慎晚才知道,原来她与江妄行的相处也可以这样融洽。 只需一个眼神,伙食一个小动作,江妄行就能明白她需要什么,配合也颇默契。 倒是让她恍惚想起了前世未决裂时那段甜蜜又悠闲的时光。 这样周到的照顾仿佛温水,将白慎晚泡得舒舒服服,甚至可以同他像寻常友人一般斗嘴玩闹,气氛也愈发融洽。 这不对劲。 离京城已经不算太远,马车行进也缓了下来。 白慎晚靠在窗边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觉对于江妄行的态度更加复杂。 头有些晕,是以白慎晚还未想多久,便陷入沉眠之中。 睡着之后的身体不由朝着另一侧倾倒,本来正看着书的江妄行头都没抬就伸出手,很自然地将白慎晚揽入怀中,而后继续阅读。 马车一路平稳地前进,白慎晚这一觉便直接睡到日落。 眼看天色暗了,行舟在外请示道:“殿下,是否要找个地方先行休息。” “嗯,顺便弄点吃的。” 行舟应声,很快找到合适的地方将马车停了下来。 江妄行这才放下书,轻轻摇了摇白慎晚:“醒醒。” 刚叫的时候白慎晚没有反应,江妄行也只当她睡得太沉,并没多想。 可尝试好几次之后,白慎晚依旧没有醒来,江妄行便有些急了。 “你怎么了?” 看着少女紧闭的眼,江妄行眸中掠过不安,担心之前没好的病症又复发,摇晃她的动作也大了些。 在他锲而不舍的呼唤下,白慎晚终于醒来,一双眼水雾蒙蒙,透着茫然。 “嘶,头有点晕。” 白慎晚哼了声,觉得格外难受,随后抬手摸摸额头,声音发虚:“殿下,我好像发热了。” 江妄行不知白慎晚心思,顺着她的动作伸手摸去,果然一片温烫。 脸色登时沉了,江妄行忙追问:“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说完,江妄行收了手转而去翻之前的药材,好让行舟再去煎一幅,却被白慎晚阻止。 “没事,就是有些头热。” 看出江妄行的担忧,白慎晚轻声安慰:“应是深秋寒冷,而我身体又过于亏虚,这才染了风寒,过几日便好。”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87章 不够看病 说话的同时,白慎晚拉着江妄行的手,再次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冰凉的温度让她深呼了一口气。 “不行,你这样熬下去容易出问题。” 江妄行依旧担忧,眉心愁结未解:“这里距离城中也不远了,我们连夜赶路,将你送回将军府。” 江妄行作出决定,立刻叫行舟加快速度,行舟也没多话,收拾好刚刚拿出来的东西,便再次驾着马车赶路。 在江妄行一阵阵的催促中,行舟几乎将马车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本应一日有余的路程,硬生生缩到将将一天。当日头再次升起来时,马车停在将军府前。 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江妄行轻声唤道:“醒醒,我们到了。” 然而白慎晚此时已经烧得迷迷糊糊,根本听不清江妄行的话。 见她脸颊绯红,江妄行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将她从车厢里抱出来,带其进入将军府。 将军府的下人们都认识两人,自然不敢阻拦,而且快速将太子送白慎晚回府的消息传了出去。 等江妄行带着白慎晚走进内院时,白家众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他进来,跪倒一片。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尽快叫大夫过来,替你们小姐诊治。” 江妄行说完,抱着白慎晚就想送她回房。 孟冉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太子殿下,把晚晚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的。” 江妄行犹豫片刻,考虑到男女有别,最终还是将白慎晚递到孟冉手中,动作格外小心。 “那就麻烦少夫人了,” 江妄行嗓音低沉,言毕又看了白慎晚一眼,准备离开,却被孟冉叫住。 “殿下一路辛苦了,为感谢殿下对晚晚的照顾,白家略备薄礼,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孟冉欠了欠身,示意家仆将礼物送上。 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江妄行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正欲抬脚,白玉欣却又凑了上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太子殿下,您一路辛苦了,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江妄行便扭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春夏。 “春夏,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她伤了身子,得好好养养。” 春夏不敢马虎,连连应下。 这冷漠无视的态度把白玉欣气得够呛,偏偏这样做的人是江妄行,她又不能得罪,只是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 连搪塞她的心思都没有,又叮嘱春夏几句后,江妄行抬步离开。 等他走后,白玉欣憋了许久的脾气终于忍不住了,低着头挡住有些狰狞的神色,眸光发冷。 “真羡慕妹妹,能让太子殿下专门送你回府。” 听到白玉欣的感慨,在她旁边的一个女眷瞥了白慎晚一眼,目光不屑。 “偷偷跑去战场,还让太子殿下专门送你回府,的确是好大的架子啊,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和某些没人疼的自然是不一样。” 话语中对于白慎晚的不满几乎毫不掩饰。 有人听不下去,开口反驳:“可别这么说,听说这次慎晚跑去战场,还得了不少的功劳呢。” 白慎晚在边境做的事情有一些已经传到了京中,一个小姑娘以身退敌又制出解毒药方,如此本事引起不少人敬仰。 然而闻言,最先开口的那人却依旧满脸不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功劳?你也知道,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一向宠她,谁知道这军功怎么来的?” “也是,没准是老将军为了哄大小姐开心,故意将功劳让给她也说不定。” “一个女人上什么战场?要我说啊,白慎晚,这次的危机没准就是因为你上了战场,才导致的。” 有了最开始的带头人,不少女眷纷纷附和,怒骂声不绝于耳,趁机发泄着平时对于白慎晚的不满。 白慎晚还没走回房间就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声,皱了皱眉,本就因为高烧而疼痛不断的脑袋,更像是要炸开一般。 揉了揉脑袋,白慎晚不想理会那些人,这时春夏也追了上来:“还是将小姐交给我来照顾。” 孟冉本就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自然不会和春夏争抢,顺势便将白慎晚交到了春夏手中。 小心翼翼地扶着白慎晚回到房间,等她躺在床上后,春夏轻声询问,眼神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单手搁在自己的额头上,白慎晚眯着眼睛想看向春夏,无奈眼皮却沉重得难以睁开,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答,春夏愈发担忧,皱眉道:“小姐,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抓药。” 白慎晚点点头,彻底闭上眼。 看着她陷入沉睡后春夏才走出房门。动作放得很轻,关上门后直接走向大房的院子。 “春夏?” 看到来人,孟冉有些惊讶,随即皱了眉头:“你不好好在院子里照顾你家小姐,跑我这里来作甚。” 春夏抿唇,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大少奶奶,小姐病得很重,我想支些银两,给小姐看病。” 孟冉啧了声,眉心流露出不耐:“她的事还真是多,净给人添麻烦,知道自己不行,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偏偏还敢跑到边境去。” 说罢,孟冉撇了撇嘴,从口袋中拿出几块铜板,朝着春夏丢了过去。 “喏,拿去用。” 话音落后,孟冉转身便要离开。 看着手中的铜板,春夏眉头紧皱:“这……这些钱根本就不够看病的……” 抬眸望望孟冉往里走的身影,春夏咬了咬牙,起身壮着胆子快步上前,挡在孟冉身前。 “大少奶奶,小姐根本就不是故意添麻烦,她只是担心老将军和几位少爷,才会……” “贱婢,谁准许你和主子大吼大叫,没人教过你尊卑吗?” 孟冉身旁的丫鬟察觉到自家主子的不悦,上前呵斥出声,说完又一巴掌打在春夏脸上。 春夏没料到对方会直接动手,被那股力道抽到了地上,满眼惊愕。 也不再理会身后的闹剧,孟冉冷哼一声,施施然走进房间。 坐在地上愣了许久,春夏才从地上爬起身,揉了揉印着掌印的脸颊,吸了一口凉气。 垂眸看去,春夏缓缓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铜钱,面露苦涩, 区区几文,怎么够用? \b\b\b\b\b\b\b\b 第88章 分清主次 求助孟冉是无用了,春夏只能折回白慎晚的房间,试图唤醒她,可却徒劳无功。 看着少女越发绯红的脸颊,春夏眼中渐渐泛起泪光,转身出去回到自己的小屋,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镯子。 银质的镯子,成色不算太好,却是春夏攒了许久的宝物。 眼底流露出不舍与纠结,然而对于白慎晚的担忧与忠诚最后占了上风。春夏没敢再耽搁,拿了镯子又加上一对耳环,偷偷溜出去将其变卖换了钱。 东拼西凑的,总算给白慎晚请来了大夫。 而另一边,当天晚膳时,白家女眷除了白慎晚几乎全员到齐。 这么多人凑在一块,自然不会安生,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众人又讨论起这段时间关于白慎晚的传闻。 “到底是白家的嫡女,就算是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竟然也没有人追责。” 不知是谁发出的感慨,很快就引来其他人的赞同。 “可不是嘛,不过她这做法,也算是把咱们将军府的脸在丢尽了,现在但凡有些势力的,谁不知道白家嫡女擅自跑去边境,偏执凶狠,丝毫没有世家小姐的风范。” “白慎晚也真是不知分寸。” 白玉欣坐在一旁,听着其他人数落白慎晚,心里暗自窃喜,面上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劝解的姿态。 “几位快别说了,要是被听到,可就不好了。” 她的这番话很快引来其他人的不赞同,纷纷皱眉反驳。 “白玉欣,你未免也太胆小了。” “就是,白慎晚又不在这里,怕她做什么。” 众人三言两语,表面上在数落白玉欣,实则针对白慎晚。 “说的也是,倒是我看不清了,打扰了各位的兴致。” 白玉欣故意装作愧疚服软,其他人也没有继续数落她,重新将话题拉回到白慎晚身上。 “不过我们也就只能在这里偷偷谈论两句了,人家可是将军嫡女,就连最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比我们要高一级。” “说起吃穿用度,这些不都还掌握在大嫂手中,只要大嫂一出手,哪怕是将军府嫡女,也只能受着。” 有人顺势奉承孟冉,这样的话显然让其心情大好,眉眼带了笑意。 “你说的有理,白慎晚身为将军嫡女,竟然私自外逃,还跑去边境,惹下如此大祸。我们虽说不能对她怎样,却也能越略加惩处,让她以后长点记性。” 孟冉说完,便吩咐下去,缩减白慎晚的吃穿用度,其他人见此,纷纷出言奉承。 膳厅这边一片虚伪的其乐融融,而在府中东侧的院子里,春夏请回大夫给白慎晚看过之后,将药煎好喂给她服下,随后便守在床边,不敢睡去。 这一守便是一整夜。 次日一早,白慎晚迷迷糊糊地醒来,脑袋依旧有些昏沉。 捂着头轻呼一声,白慎晚慢慢直起身,一眼就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的春夏。 起床的动静也惊动了她,在发现白慎晚醒来后,连忙伸手前来搀扶。 “小姐,你终于醒了。” 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春夏扶着白慎晚彻底坐直,她这一动作,也让白慎晚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手指印。 微微眯起眼睛,白慎晚脸色骤冷:\"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春夏脸上的手指印着实骇人,让她大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肯定没有及时处理,可想而知她有多么痛苦。 “我没事,小姐。” 春夏侧过头,试图将痕迹遮挡起来,语气关切:“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看出她有意转移话题,白慎晚神色变得严肃,强硬地让她转过来,沉声道:“春夏,不要让我再继续问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春夏无奈,只好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 听完她的讲述,白慎晚一张脸已然阴沉如水,紧握的拳头直接落在床沿上。 “孟冉,真是好样的。” 从齿间挤出一句,白慎晚说完就想起身,却感觉身体一阵酸软无力。 高烧引起的难受及其他反应,让她就算想要给春夏报仇,都有心无力。 “春夏,再忍一忍。” 白慎晚咬牙,轻声安抚春夏:“等我身体好起来,我带你去找孟冉。” 春夏轻声应了。 之后几天,白慎晚依旧卧床休息,为了防止春夏再遭遇那样的事情,她也阻止了这小丫头继续外出寻药的举动。 在白慎晚的坚持下,接下来的几天春夏也没有出过院落。 主仆二人的暂敛锋芒让白玉欣还以为白慎晚怕了,心中生出更恶毒的计策,直接带着人直接闯入院落。 “你们要干什么?” 看到突然闯入的一群人,春夏下意识阻拦,听到动静的另一个丫鬟冬霜也连忙赶了过来。 白玉欣从踹门的丫鬟身后走出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听说妹妹还在病中,我特地前来探望。” 说完,白玉欣看了一眼春夏,拧眉反问:“怎么,难不成连我也见不得?” “我们小姐还在病中,暂时不能见客,也担心传染给您,请回。” 白玉欣的脸色让春夏有些害怕,却依旧强撑着没有让开。 “你这丫鬟,怎么这么分不清主次?之前大嫂跟我说时我还有些不信,今日看来,的确是缺乏管教,这样,我今天就替妹妹管教管教你们。” 白玉欣说完,看向身后的丫鬟,阴恻恻地出声:“给我把这两个不知礼数的丫鬟拖出去,直接卖到青楼。” 白玉欣的声音丝毫没有掩饰其阴狠之意,似乎是故意在激怒房中的人。 事实上也如她所料,听到这话,屋里白慎晚再也没办法保持平静,冲出来三两步到白玉欣面前,眸光冰冷如刀。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见她反应这样迅速,眼神又那般冷冽,白玉欣心底下意识有点发虚。可看到自己身后带来的丫鬟和小厮,又有了底气,扬眉笑吟吟地回怼。 “这样不听话的丫鬟,留着有什么用,不如就让我替妹妹处理了,也免得……” 话还没说完,白慎晚眸光便骤然狠厉,直接一拳打了上来!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89章 是个疯子 白玉欣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只感觉嘴上剧痛,忍不住伸手捂着,双目圆瞪说得含糊不清。 “白慎晚,你疯了!” 血液顺着她捂住嘴巴的手指间流了下来,白玉欣惊慌地张开手掌,发现掌心分明躺着一颗牙,脸上怒意更甚。 这一拳并没让白慎晚解气,语调仍冷嗖嗖的:“打的就是你,不服?那我就打到你服!” 说完,白慎晚再次挥着拳头朝白玉欣走去,她刻意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接近,给面前这嘴染血色的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白玉欣目露惊恐地看着靠近自己的人,最终忍不住后退。 “疯子,你个疯子!” 没了继续挑衅的勇气,白玉欣扭头就跑,途中还差点摔个跟头。 越想越气,白玉欣也顾不上风度,直接保持这狼狈的模样,来到了孟冉的院落。 “这……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白玉欣的惨状吓了孟冉一跳,在最初的惊讶过去后,便略带嫌弃地后退了几步。 “还不都是那个白慎晚,大嫂,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白玉欣哭诉着,还想伸手去扯孟冉的衣服,不过很快被她躲开。 见状,白玉欣动作一顿,微垂的双眼中划过一抹狠色,随即被掩饰下去。 装作没发现孟冉的举动,白玉欣将刚刚白慎晚暴打她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至于她主动去找茬的部分,却简单略过。 孟冉沉默。 白慎晚能直接将白玉欣打成这幅样子,她若真的找过去,难保不会步白玉欣的后尘。 思索片刻,孟冉摇头叹息:“认栽,她现在精神了,我们没办法和她斗。” 白玉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也不敢和孟冉翻脸,只好拖着一身狼狈返回自己的院子。 之后几天无人惹事,白慎晚难得安宁,细心休养下,身体逐渐好转。 这天,她正在院子中央晒着太阳翻看医书时,春夏却焦急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春夏,何事慌张的” 看着白慎晚不解的表情,春夏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二少爷回来了。” “这是好事啊。” 白慎晚眼眸一亮,当即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我得去看看二哥,好久没见,倒真想他了。” “小姐,二少爷他……” 看着白慎晚兴奋的模样,尽管不忍,春夏还是将刚刚得知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是被抬回来的。” 闻言,白慎晚笑意僵住。 不可置信地抬眸,白慎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发涩:“你说什么?” 眼眶已然发红,春夏低下头,哽咽出声:“二少爷他……断了一条腿。” 春夏说完又连忙抬头,看着白慎晚的反应目露紧张:“小姐,您得冷静……” 白慎晚拿在手中的医书掉落在地。 二哥……断腿了? 前世听到白松战死消息的情景仿佛又在眼前浮现,让白慎晚头脑一片空白,眸中却是景一片血色。 这一世她为了改变历史才专门去了战场,却也只能将二哥从战死的结局,改为断腿? 老天在开玩笑! “小姐,你没事。” 看白慎晚身影摇摇晃晃,春夏连忙上前扶住,她的声音也将白慎晚从那片压抑的过往中,扯了出来。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白慎晚摆摆手:“没事,春夏,我得去看看二哥。” 话虽这么说,往外跑的步伐却踉踉跄跄,透着慌乱。 春夏急忙追上去。 刚来到白松的院落,白慎晚就听到几人小声的议论。 “你说二少爷,好端端的怎么就断了腿呢。” “害,谁知道呢。说不准就是有人因为私欲,坏了风水,引起的呗。” \"很有道理,之前都没事,偏偏她一去,这二少爷就断了腿,真是可惜了……\" 一声声议论,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白慎晚身上。 春夏听得眉头紧蹙,连忙出声安慰:“小姐,别听他们乱说,才不是这个样子,跟您没关系的。” 说完,春夏就想上前和说闲话的那两人理论理论。 白慎晚伸手拦住她,眼神雾沉沉的一片,缓缓抬步,从那两人身边走过。 似乎没想到说闲话会被正主听到,那两人神色略带惧怕,后退一步。 无视了他们慌张的反应,白慎晚越走越快,最后冲进内院。 白府中大部分人都聚在了白松的院子,此刻听到脚步声纷纷转头,对着白慎晚投去很是怪异的眼神。 白慎晚恍若未视,直愣愣地走过去,涩声发问:“二哥的情况如何?” “给我站在那里,别再继续过来了!” 何锦宁皱眉呵斥,满眼抗拒:“你害得他还不够吗?” 闻言,白慎晚动作一顿,未再继续靠近,而是继续追问:“医师怎么说,二哥的伤有好转吗?” 站在一侧的孟冉冷笑出声:“这些都不用你关心,你若真的为了二弟好,就尽快离开这里。” 白慎晚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人表情皆是如此。 都在赶她。 气氛陷入僵持。 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白慎晚凝眸盯着床帐许久,最终转身离开。 走得失魂落魄。 春夏看着白慎晚的情况,心中担忧,每天主动打探白松的消息,再尽数告知。 听到二哥的腿始终没能被治好,白慎晚难忍焦躁,在房中不停踱步寻找解决办法。 “不行,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二哥情况越不利。” 主意已定,白慎晚也不再纠结,直接找到孟冉等人,提出自己动手替白松医治。 “你说什么?” 孟冉不可置信,随后眉头紧皱:“白慎晚你胡闹什么,你半点医术不懂,如何替二弟医治?!” 白慎晚丝毫不惧,直直盯着孟冉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说,我要替二哥治伤。” “不行!”孟冉断然拒绝。 不止她否认,其他女眷也纷纷附和着。 “就是,你还真当自己是神医了?是把二少爷治出个好歹来,你能赔得起吗?” “连医师都说没办法,你一介女流能做什么?” 一声声指责被白慎晚听在耳中,让她神色更加冰冷,这次却没有拂袖离开,依旧定定站在那里。 孟冉神色冰冷:“你也看到了,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不同意,大家都不愿意让你插手二弟的治疗。” “好,很好。” 说完,白慎晚深深看了她们几眼,转身离开。 第90章 别强求了 见她走了,白家女眷以为在这次的交锋中胜过了白慎晚,不由得意,殊不知少女在离开时已经将随身携带的迷粉洒进了炭火之中。 这种迷药受热之后效果会放大数倍,放倒屋内这一群女眷绰绰有余。 离开几人的视线后,白慎晚再次返回,直接爬到屋顶上蹲守。 很快,迷药便起了作用。 屋内的人纷纷倒下。 白慎晚垂眸观察情况,确定全部昏迷之后,直接将她们软禁起来。 这下,终于没有其他人阻挡。 白慎晚顺利进入内室。 白松此时正半靠在床上,看到妹妹进来,下意识想起身,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见状,白慎晚连忙上前几步,扶住白松:“二哥,莫要乱动。” 白松脸色苍白,唇边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晚晚,你怎么来了。” 看到兄长关切的神色,白慎晚眸中顿生委屈,低着头闷闷道:“我早就想来了,要不是有其他人阻挡,还能到得更早些。” “谁敢欺负我们晚晚?告诉二哥,二哥帮你教训他。”白松说着,宠溺地摸了摸白慎晚的头发。 两人这一打趣,成功让有些压抑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见白松状态尚可,白慎晚不再磨蹭,进入正题:“二哥,让我看看你的腿,或许能有些办法。” 说完,白慎晚便朝着白松的腿伸出手,脸色流露出紧张。 白松倒是看得开,明明腿都断了,语气却还透着豁达,安抚着白慎晚不安的情绪。 “治不好也没事,那种情况能保下一条命就已经是幸运了。” 忍不住抬眸白了他一眼,白慎晚嗔怪一声,随即专心于手上的诊断。 在察觉是毒素导致白松断腿之后,白慎晚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整条腿彻底废掉,而且是毒素影响,虽说她的岐黄之术还只是通过医书学习了一点儿,但用毒,却是她的强项。 将被子放回去,白慎晚斟酌一番后将情况简单地同白松讲述,明显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在听完她的话后变得惊喜。 是啊,虽说白松已经做好真的废掉一条腿的准备,可若是真的还有救,谁又愿意残疾呢? 定了定心神,白慎晚直视兄长乌沉沉的眼,缓缓开口:“二哥,我的确有法子给你医治,但是与寻常的手段不同。这过程或许有些残忍,痛苦也无法避免……但请你相信,这些对你的伤势有用。” 白慎晚的法子,便是用毒。 白松腿骨伤势不重,之所以不利于行主要是因为肌肉筋骨间的毒素使其闭塞麻痹从而无法正常活动。 想要医治,便要先排除毒素,才能对症下药。 只是以毒攻毒这法子着实有些残酷,饶是知道兄长坚强,白慎晚解释时也费了一番工夫,让他接受的同时还要想办法掩饰自己为何会精于用毒,还养了毒虫。 却不想听完白慎晚的一连串话后,白松的神色甚是淡定,也没追问这妹妹何时会了这样的手段,只是平静地,带着笑地回答—— “你尽管去做,哥哥受得住。” 有他这声保证与安慰,白慎晚放下心,取出先前饲养着的毒虫佐以药材尝试着给白松治疗。 这样的治疗十分耗费精力,看着越来越疲惫的白慎晚,白松的心态也由最初的庆幸,转变为担忧心疼。 “晚晚这法子虽然猎奇,却也有效,另外,我总感觉你的岐黄之术有长进了。” 看着蹲在床边替自己清理的白慎晚,白松眼里情绪颇为复杂,混合着赞许与心疼。 白慎晚没有回答,此时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那几只虫子上,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要不别勉强了,二哥这腿……” 白松话还没说完,就见白慎晚又放了一只虫,随即抬眸看着他。 “二哥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 看出妹妹的不高兴,白松犹豫地抿了唇,可最终,对于妹妹的心疼还是占据了上风。 “别强求了……” 听着兄长发涩的声音,白慎晚鼻尖一酸,连忙眨眨眼掩饰。 轻咳一声,白慎晚说得坚定。 “我愿意强求,哪怕只有一点的可能性,我也会坚持试下去。” 说完,白慎晚不再理会白松,将毒虫放好后又洒上药粉,再佐以银针,直到针尖变黑,才扎进白松的腿中。 这厢白慎晚尽力尝试,而另一边被软禁起来的孟冉等人也不消停。 担心白慎晚再捅什么篓子,孟冉干脆让送饭的下人联系自己的情夫周评,以白慎晚对白松不利为由去报官 得到消息,官兵很快赶到将军府。 同时,宋楚岚也听到消息,二话不说便闯进了白松的院落,见房门紧闭,冲上去扬起手便是一顿猛敲。 门不开,宋楚岚情绪很是激动,忍不住隔门对着白慎晚大吼。 “白慎晚!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家大嫂已经找人报了官,官兵很快就要来抓你了!” 屋内,白慎晚还在下针,对于宋楚岚的报信充耳不闻。 听到宋楚岚尝试破门的动静,白松叹了口气,主动说道:“要不,先给他开门?” 察觉到门不开宋楚岚就不会安静下来也会影响治疗,白慎晚沉默片刻选择妥协,吩咐一旁帮着收捡东西的春夏去开门。 房门刚被打开,宋楚岚便如一阵绯色的风冲到白慎晚面前,见她手里又是银针又是药粉,白松腿上还是毒虫,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白慎晚,你做事能不能考虑全面一点啊?” 宋楚岚满眼担忧,烦躁劝道:“现在立刻停手,不要再继续冒险了!你这一堆虫子摆在这,等官兵到了抓你个现行就来不及了!” 白慎晚头都没抬,沉声回绝:“不行,我有把握。若是中途停止,二哥的身体很有可能产生抗性,下次想再治,就难了。” 宋楚岚怒得脸都红了:“白姣姣你真是够固执的!你就不能听话吗!” 白慎晚沉默,又是一根针扎下去。 治疗到了空档,她这才起身,迎向宋楚岚急切的眼神,答得坦荡无畏。 “成败即将到来,不出结果,我不会走。” 第91章 病的虚弱 宋楚岚急得眼睛都红了,看着白慎晚笃定的眼神,咬了咬牙突然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就把人往外扯。 白慎晚猝不及防被他带到外面,这人当真是急切,力气大得让她挣不脱,踉踉跄跄地被他扯着向院外走。 然后又被十几名官兵逼得退回到院子中间。 白慎晚眸光微冷。 宋楚岚亦皱了眉头,将少女护在身后,对那为首的长官使沉声道:“大胆,这是将军府嫡女宅院,谁准你们闯进来的?” 瞧这一身张扬的红衣,长官使认出他的身份,说话还算客气:“小侯爷,下官收到报令,白家大小姐以毒谋害白少将军,故特来调查,还请小侯爷不要妨碍公务。” 眸中浮现戾气,宋楚岚非但没让,反而将白慎晚护得更紧了些。 然而白慎晚用毒虫给白松是事实,纵然他满心焦急,此时却说不出辩驳的话。 就当宋楚岚打算硬碰硬时,另一道脚步声传入耳畔,下一秒就见这群官兵齐齐转过头,很是惊讶地让来了路。 “太子殿下!” 这一声也让白慎晚目露讶然,抬眸望去,便见江妄行一身玄衣缓步而来,脸上表情讳莫如深。 宋楚岚一向看他不顺眼,此刻更是冷了语气:“怎么,太子殿下也是抓人的么?那恕我得罪了。” 冷冷瞥他一眼,江妄行根本没将这愣头青放在眼里,转眸看着长官使,淡淡开口:“要抓她?” 见对方点头,江妄行眉心微蹙,声音已染冷意:“无凭无据便要抓人,你们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 长官使语塞:“可是事关少将军安危……” “是毒害还是医治,总要弄清楚再行事。” 江妄行说完看向白慎晚,眸光沉沉地开口:“白小姐,你且说。” 对上他的眼神,白慎晚心里莫名一定,遂扬声道:“我的确用了毒,却是为了医治二哥,他是我的血亲,我何以加害?” “听到了?” 扫一眼闻讯赶过来的白家女眷和一众官兵,江妄行不紧不慢地挪动脚步,不经意间也挡在了白慎晚身前。 “既说是医治,那总要给人时间才是。依孤看,不如先等一个时辰?” 长官使面露难色:“殿下……” 话还未说完,只见江妄行漫不经心地抬眼,投过来的目光便如刀剑一般,刺得他后背一凉,不敢多言。 太子身份矜贵,白家这群女眷自然也不敢出声。 满意地收回视线,江妄行对上白慎晚颇复杂的眼神,说得意味深长。 “一个时辰,最多再加一炷香时间,供你自证清白,够么。” “可以。” 眸中满是坚定,白慎晚从宋楚岚身后走出来,对着一众人从容开口。 “二哥眼下正在进行治疗,目前再度昏迷,却只是暂时。一个时辰后,若二哥未能醒来,我绝不反抗,老老实实跟你们走,任凭你们处置。” 她这样的反应反倒让官兵有些拿不定主意,与此同时,孟冉白玉欣等人则站不住了,面露质疑,厉声斥责。 “开什么玩笑,就你这样子,还想给白松看病,我看你是故意想害他。” “就是,大夫都说没办法,难不成你比大夫还要厉害?” “我们在被关起来之前,他分明还是清醒的,现在竟然又陷入昏迷,鬼知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 一声接一声的指责不绝于耳,白慎晚面对众人的为难,却丝毫没有改变脸色。 “我有没有办法,一个时辰后,你们自然会知道。” 闻言,江妄行眉峰微挑,看向白慎晚的目光中隐隐含了鼓励。 “去,做你想做的,放手一搏,没准他的命运会因此而改变。” 心弦微微一动,白慎晚颔首谢过,随即转身折回主卧,身后还跟着一众女眷以及长官使等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慎晚再次将手中银针粹药,回忆着先前从医书中学习到的,依次扎进白松各个穴道之中。 孟冉等人不通医术,且对白慎晚丝毫没有信任,看她将沾有不明粉末的长针扎进白松腿上,纷纷被吓到。 “我可怜的夫君啊……” 何锦宁哭喊着想朝白松那边扑,江妄行见状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官兵:“把她拦住,不要让她打扰到白小姐。” “是!” 太子发话,其他人自然连忙照办,何锦宁很快就被拦住,不得靠近一步。 收回目光,江妄行转而专心观察着白慎晚的举动,看她全神贯注地替白松施针,心里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半个时辰后,白慎晚将白松腿上的银针拔下,再将毒虫收回,最后松了口气。 “好了。” 听到这话,众人的注意力都到了白松身上,却发现他还处于昏迷之中。 “你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他还没有醒。”何锦宁忍不住追问,满面怒意。 “就是啊,该不会治出什么问题来了。” 不少人小声议论,江妄行则是观察白慎晚反应,发现其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意识到她有把握之后,放下心来。 “大家也别这样说,妹妹也是出于好心,想要治好二哥。” 白玉欣故作劝解,实则拱火,在其他人正准备嘲讽时,又很快转向白慎晚。 “不过也是,妹妹既然没有把握治好二哥,又何必给大家希望呢。” 白玉欣装模作样的姿态让白慎晚看得直皱眉,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二哥,你醒了。” 白慎晚顿时顾不得理会白玉欣,连忙扭头看去,发现重新醒转的白松正费力地撑着身子,连忙搭了一把手。 “咳咳……” 刚一动弹,白松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白慎晚眉头微蹙,轻声劝说:“二哥,你身体还很虚弱,得先躺着休息。” “我都还没睁眼呢,就听到有人在说你的不是,哪里还能躺得下去。” 白松长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众多女眷,视线并不算冰冷,甚至还带着几分大病的虚弱,可偏偏让被他注视着的几人感觉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心里一阵发寒。 几人都不敢对上白松的目光,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第92章 如此信任 见此,白松扭过头,注意力重新落回到白慎晚身上。 抬起手摸了摸妹妹的头,白松温声安抚道:“晚晚,没事的,哥哥信你,就算治不好我的腿也没事。” “二哥,你嘴上说着相信我,可你刚刚说的话却不是这个意思。” 白慎晚轻哼一声,表情有些不满:“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怎么可能会治不好。” “好好好,是哥哥错了,哥哥说话没过脑子,晚晚不要生气。” 白松也不生气,面对白慎晚时,耐心出奇的好。 在安抚了妹妹的情绪之后,白松这才抬头看向周围围了一圈的官兵:“麻烦各位空跑一趟了,我没……” 话还没说完,白松脸色骤变,突然弯下腰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啊!” 不少人被吓了一跳,随即惊声尖叫起来。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何锦宁慌了神,用力挣脱官兵束缚扑到白松身边,满眼惊慌,转头看向白慎晚时又带了狠意。 “我就说,白慎晚那半吊子功夫不靠谱,快去请大夫……”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与怒骂声不绝于耳,长官使则来了精神,立刻带人想要拿下白慎晚。 “先等等。” 江妄行冷冷出声,阻止官兵的行为,同时再度护在白慎晚身前。 “太子殿下,这……” 长官使面露为难。一方面不想违背太子的命令,另一方面也不敢玩忽职守,很是纠结。 江妄行沉声解释:“孤之前已经让人请了郎中,先让他进来查看白松的身体情况再说。” 见江妄行没有强行阻止他们,官兵们松了一口气,也乐意卖太子殿下一个面子。 “那就请郎中进来。” 说着,官兵中有人出去,将郎中请了进来。 郎中进来后便着手替白松诊治,顶着众人各异的注视,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二少爷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现在需要的就是休养,要不了多久就会康复。” 闻言,白玉欣目露讶然,出声反驳:“可他刚刚分明还吐血了。” 摸着山羊胡,大夫笑了笑:“吐血是排出了体内残余的毒血,这东西留在少爷体内反倒有害。” 听到郎中这话,众人面面相觑。 白慎晚则是松了口气,扬眉出声:“怎么?我就说二哥的腿还有救,你们偏偏不信。” 少女的神色虽然依旧清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却让对面几人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于她的嘲讽。 白家女眷和官兵们自知理亏,都感觉失了面子,也没有颜面继续待在这里,很快便灰溜溜地离开。 在众人离开后,宋楚岚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姣姣,抱歉,我不是故意不信你的,我只是……” 白慎晚沉默。 自己会毒一事对此刻的宋楚岚而言的确算得上惊世骇俗,更遑论施针之术,他不相信,也正常。 只是心里还有点郁闷。 “晚晚,你能不能原谅我。” 见白慎晚一直没有回应,宋楚岚面露不安,再次轻声询问。 轻轻叹了口气,白慎晚别过脸去,声音已不复之前的热情。 “我还得给二哥煎药,就不好多招待你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 宋楚岚明显还有话想说,可白慎晚这时也并不想和他多加纠葛,只是敷衍了两句,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白松身上。 见此,宋楚岚只好无奈出声:“那晚晚,我先回去了,我那里还有些补品,可能对二少爷的身体有益,我晚一点给你送过来。” 说完,也不等白慎晚回应,宋楚岚便慌慌张张地离开,那背影颇有几分逃窜的意味。 白慎晚没扭头看,继续叮嘱白松:“二哥,你体内余毒刚刚清干净,身体还很虚弱,千万要注意饮食啊。” “知道了,晚晚不用担心。” 白松揉了下白慎晚的头,神色宠溺:“再这样下去,我们晚晚都要变啰嗦了。” “我这样还不都是因为担心你。” 白慎晚无奈叹气,暗自翻了个白眼,侧过身不想理会白松。 “好了,别生气。” 白松试图哄好自家妹妹,不料伸过去的手却被直接避开,眸色透着些许不解,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二哥,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此时白慎晚已经走到了门边,即使没回头去看白松,也知道对方的目光现在正落在他身上。 她心里很难受。 分明已经早知道这些事,却还是没能避免惨剧的发生。 她是不是太过自大了? 若是当时自己能够再注意一些,二哥的腿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越是这样想,白慎晚心里就越是压抑,眸中雾沉沉的一片,出了门后反手将房门轻轻关上。 正准备走向厨房,却发现那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的江妄行此刻正倚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上,并未离开。 “你怎么还在这?” 白慎晚惊讶出声,见他神色深沉,皱了皱眉不想理会,越过他朝着厨房走去。 江妄行戏谑微敛,抬步跟上。 “你跟过来做什么?” 白慎晚侧头,不解地看江妄行一眼:“我还得给二哥煎药,可没空接待殿下。” “孤不介意。” 江妄行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凤眸微弯:“之前你不是答应了要教孤制毒,孤这次就先跟着学习学习。” “我答应的是教你制毒,可我现在是要去煎药。” 眉间笼着无奈,白慎晚刻意在毒和药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可偏偏江妄行像是没听出来她的提醒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自古医毒不分家嘛。” 江妄行笑得颇为无赖,完全不顾白慎晚的拒绝,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白慎晚眉头紧蹙,却知江妄行主意已定,自己很难让其更改,索性不再理会,径直来到厨房,找了些煎药的工具带回白松院落。 之后,白慎晚在小厨房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材,放入药罐子里。 火已生起,白慎晚坐在小凳子上用扇子扇着,江妄行就在一旁默默看着,完全不在意这里面的烟火气。 沉默许久,白慎晚忽然出声打破寂静。 “殿下为何如此信任我。”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93章 亏空严重 江妄行并未立刻回答,他蹲在一边,略微垂下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跳动的火苗,丝毫看不出太子的威仪。 就在白慎晚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其实我也是不信的……” 这个回答,让白慎晚不由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轻声应了一句,却未追问。 “我只是看出了你对家人的在乎,相信家人是你宁愿去以生命相护的人,这样的你,又怎么会做出对白松不利的事情。” 说完,江妄行抬头看向白慎晚,一双好看的眼睛眸光清澈,直直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是啊,就连殿下都知道,我不可能会做出对家人不利的事情,可偏偏却依旧有人看不清。” 白慎晚轻声感慨,神色难得有些低落。 许是很少看到这样安静着难过的白慎晚,江妄行嘴唇微抿,心情有些复杂。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别难过,人生总是这样,你会遇见信任你的,也会遇到针对你,毕竟你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殿下说得有理。” 白慎晚微微一笑,起身看了下药炉子,见火候适中,才再次坐了下来。 想起江妄行之前说想学毒的事情,借着这个时间,白慎晚干脆讲了下白松的情况,以及这种药的作用。 二人难得相处平静,在谈心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又缓和了很多。 江妄行不再只是在一旁看着,主动提出帮白慎晚看着火候。 闻言,白慎晚看过去的目光略微有些不信任:“殿下之前做过这样的事?” “放心,总不会将药熬干。” 江妄行打趣的语调颇轻快,引的白慎晚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愈发融洽。 而另一边,返回侯府的宋楚岚则是越想越难过。 简单平复了下心情,宋楚岚开始收拾家中的补品,打算之后去给白慎晚道歉。 然而当他提着补品来到白府后宅时,却发现白慎晚正和江妄行赏月谈心,两人靠得颇近,谁都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看着不顾太子威仪和白慎晚席地而坐并肩谈笑的身影,宋楚岚心中一阵闷痛,垂了眼眸。 似乎,他对于白慎晚的不信任,哪怕只有一瞬,也将她推远了。 白慎晚身边,有了另一个能陪她说笑,全身心信任她的人。 想到这,宋楚岚心里又是一阵自责,同时伴随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若是他当初能多信任慎晚一点……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定定地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许久,宋楚岚到底没过去打扰,将补品轻轻放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对于他短暂的出现,坐在草地上的两人全然没有察觉。 因为连日忧心操劳,白慎晚和江妄行交谈时,突然感觉到头晕不适,忍不住抬手捂着头,刚刚说到一半的话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 察觉到白慎晚的反常,江妄行不由地担心询问。 “没事。” 白慎晚摆了摆手,并不想让此事麻烦到江妄行,只是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江妄行话说完,白慎晚正准备回绝,就感觉脑袋又一阵刺痛,随即便是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慎晚,你怎么了?” 江妄行本就不放心,注意力集中在白慎晚身上,此时看到她倒下,当即伸手将她接在了怀中。 试探着喊了几句白慎晚的名字,见她一直没有反应,且全身发冷,江妄行心中更为担忧,直接抱起她,将人带回房中。 本来正忙着的春夏看到自家小姐昏迷着被江妄行抱回来也吓了一跳,当即迎了上去,试图从江妄行手中接过白慎晚。 “小姐这是怎么了?” 江妄行没回答,避开春夏将白慎晚抱去内室,稳妥地安置在床榻之上。 春夏面露担忧地跟了上来,却又碍于江妄行的身份,不敢擅自靠近。 帮白慎晚将被子盖好之后,江妄行这才转头看向春夏,眉头紧锁:“你们小姐怎么回事?之前大夫看过,不是说好好休养就会无碍吗?” 面对他冰冷的目光,春夏显然被吓到了,愣了一会,在江妄行逐渐不耐的注视下勉强回过神,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姐她最近一直在替二少爷的病情担忧,根本顾不得自己,而且……” 春夏话说到一半,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江妄行拧眉追问:“而且什么?” 春夏抿了抿唇,接着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含糊:“而且小姐的那个推迟,一直来。” “哪个?”江妄行皱眉,有些不满。 “就是……葵水。” 春夏答完,脸羞得通红,当即低下头不敢直视江妄行。 “……” 江妄行沉默,目光掠过躺在床上的白慎晚,神色骤变。 此刻,他倒是有些怀疑白慎晚怀孕了。 思索片刻后,江妄行沉声叮嘱:“你先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孤去找大夫替她来诊治。” 说完,江妄行便抬步离开。 两个时辰后,白慎晚悠悠醒转,看到在自己床边趴着的春夏,心中不免感慨。 刚一动,春夏就被惊醒,在发现白慎晚醒来后,大喜过望:“小姐,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我能有什么事,没乱想了。” 白慎晚轻声安抚一句,随即吩咐道:“我这里没什么需要守着的,你先下去休息。” 春夏应了声,把江妄行送白慎晚回来,以及之前询问她身体情况的事一一告知,这才退了下去。 回想着春夏的复述,白慎晚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白妄行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次日,江妄行带着大夫上门。 大夫诊脉时,江妄行目光一直落在对方身上,神色颇为紧张。 看着他眼底的慌乱,白慎晚心里微沉,越发肯定之前的猜测。 等大夫收手后,江妄行迫不及待地发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只是过于操劳。小姐身体之前亏空过于严重,需要长时间休养,万万不可操劳费神,我开几副方子,吃段时间便会好转。” 闻言,江妄行眉头拧得更紧了。 \u0003\u0003\u0003 第94章 护着白家 似乎怕几人不重视,老大夫又继续叮嘱道:“虽说情况不严重,不过想要彻底根断,还是需要调养。” 春夏连连应下,跟着老大夫去抓药。 而另一边站着的江妄行,在发现白慎晚只是因为太操劳并未怀孕后,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失落。 “殿下这是什么表情?” 白慎晚故作不解,冷冷瞥向江妄行:“该不会以为我怀孕了?” 说着,还不等江妄行回应,白慎晚便换了一副语气,声音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殿下放心,就算是怀了,我也会打掉,绝不会给你生孩子。” “你……白慎晚,你一定要和孤这样说话吗?” 江妄行被气得够呛,可想着白慎晚的身体,又不想对她发火。 这股子火气憋在他的心中,反倒让他自己心中一阵闷疼。 “当真是好心没好报。” 江妄行冷哼,眉目凌厉:“我看你现在倒是精神得很,根本不像有什么大问题。” 江妄行的阴阳还没说完,就被白慎晚沉声打断:“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这和昨天对比鲜明的态度让江妄行气得太阳穴一阵闷疼,握了好几下拳才忍住,随后阴恻恻地开了口。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让孤护着白家么?” 见江妄行主动提起此事,白慎晚眸中不免浮现惊讶。 她之前的确尝试过几次,若是江妄行能出手相护,白家的结局绝对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凄惨。 只不过当时都被他无视了。 现在提出来,白慎晚只觉蹊跷,半信半疑地反问:“你肯答应?” “孤可以答应你,不过前提是,你得让孤看到你的价值。” 江妄行说着,见白慎晚注意力全聚集在自己身上,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满是自己的倒影,心情突然好转了些。 “孤名下有间歌舞坊,名被看招,暂时还缺个管理者,若是你能将其打理好,孤便答应你,之后尽心尽力护着白家。” 白慎晚听得一怔:“就只是这样?帮你打理歌舞坊?” 对上白慎晚明显不信的眼神,江妄行勾唇轻笑,答得漫不经心:“只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一言为定。” 见他承认,白慎晚立刻答应下来,似乎怕江妄行反悔,犹豫片刻又说道:“既然是交易,不如我们立下字据为证。” “依你。” 两人很快立下字据,一式两份。 看着白慎晚此时的反应,江妄行眸光微暗。 心里对于为折腾白慎晚而故意让她打理名下不景气产业的做法,突然生出些许愧疚。 等白慎晚发现真相,想必对他会更加厌恶。 或许……就算她没能打理好,日后他也可以护着白家一些。 这样想着,江妄行释然地松了口气,将手中属于自己的那份字据收入怀中。 两人交谈结束,春夏恰好抓完药回来。 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她看了看白慎晚,又看了看江妄行,讷讷的不敢开口。 最终,还是白慎晚先行打破沉默:“药都抓好了吗?” “都抓好了,小姐,冬霜在外面煎药,我进来看看小姐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搭手的。” 白慎晚点头,随后看向江妄行:“恐怕不便多留殿下。” 听出白慎晚话中的送客之意,江妄行也不打算继续多留,淡淡回应:“那孤走了,你好好休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见白慎晚点头,江妄行这才离开。 等人走后,春夏立刻走上来帮着白慎晚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春夏,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 春夏一愣,神色略带不赞同:“小姐,你现在身子还弱,应该好好休息,怎么可以外出呢。” 白慎晚摆了摆手,制止春夏要长篇大论的举动:“此事延误不得,且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没什么大碍。” 白慎晚态度相当坚决,春夏清楚她的固执,知道自己再劝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只能妥协。 \"那小姐,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备些什么?\" 白慎晚沉吟片刻后答道:“只需将之前备下的男装拿来即。” 春夏应声后前去收拾,冬霜随后则端着药走进来。 到底还是有病在身,白慎晚喝过药后便很快睡去。 第二天一早,白慎晚痛快起身,在春夏的服侍下准备妥当,悄悄出门,来到被看招查看。 看着那颜色明丽甚至称得上招摇的牌匾,春夏脸上担忧浓浓,忍不住扯了扯白慎晚的衣袖:“小姐,这地方……” “放心,不会有事。” 白慎晚安抚一句,随后率先朝里面走去,春夏见此,连忙跟上。 “贱人,能服侍爷是你的福气,还敢躲?” 两人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正扬着手想要掌掴被他拉着的女人。 见状,白慎晚眉头微蹙,快步过去拽住男人的手腕,制止了他要打下去的动作。 “什么人?不要命了?竟然敢打扰爷的雅兴!” 那肥胖男人脸色黑沉,转头看向白慎晚,在看清她长相的瞬间眼中划过淫邪之色。 “你这小子,怎么长得像个娘们似的,还学人家英雄救美?真是笑话。” 说着,男人放开舞女,另一只手朝着白慎晚的脸庞伸了过来。 白慎晚眸光闪过厉色,抓住他的手反手一扭! 只听一声惨叫,男人吃痛后脸上浮现狠厉,下意识朝白慎晚过去。 “贱人!竟敢对我出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一边挥手一边怒吼,神色十分狰狞可怕。 春夏见状拦在白慎晚身前,厉声喝道:“我管你是谁,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 心里对这小丫头的快嘴无奈地叹了口气,白慎晚身体则很诚实,一脚将男人踹了出去,语气嘲讽。 “废物。” 白慎晚这一脚力气极狠,男人顿时躺在地上迭声哀嚎,看向白慎晚的目光已经有了忌惮。 不过看到周围不少人的视线都已经被这场闹剧吸引过来,男人明显放不下面子,强撑着害怕,盯着白慎晚色厉内荏地怒吼。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你若是现在认错,老老实实跪下来给爷磕几个响头,没准我还能够原谅你,饶了你一命。” 看出男人是个外强中干的货,白慎晚忍不住嗤笑出声。 “你饶了我?” 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男人的胸口,白慎晚俯视着他,眸光讥诮。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现在的形势,不如我再帮你冷静冷静。”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95章 不再忍耐 说完,白慎晚脚上使力,对着男人胸口又是一脚! 男人叫得愈发凄厉:“你敢对我动手,我家里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家里人?” 似乎被勾起了几分兴趣,白慎晚蹲下去,压低声音说得冰冷:“我还真有些好奇……究竟是哪家,能养出你这样的畜生。” 说完,也不等男人回复,白慎晚便有些意兴阑珊:“至于你说的报复,有本事就让他们到将军府找我。记住了,找将军府嫡女白慎晚。” 懒得再同他多话,白慎晚重新站直,直接一脚将男人踢了出去。 男人似乎被吓到了,惊慌地爬起来看了白慎晚一眼,捂着胸口就逃,不敢多停留片刻。 白慎晚转身走向一旁被推倒在地的舞女,将她扶了起来。 对方满眼感激:“小女子绵月,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不过这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日后要多加小心。” 绵月连忙应下,白慎晚却依旧有所顾虑,若是那男人之后来寻仇,绵月无力反抗,反倒是她连累了对方。 这样想着,白慎晚不由开口:“不知绵月姑娘,可愿和我学一些简单的防身之术。” 绵月闻言面露欣喜,感动于白慎晚的关心,连忙答应。 白慎晚遂传授了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之后才向里走,带着江妄行的书信见到了被看招的管事虹姑,开门见山。 “殿下让我来接手这里。” 见白慎晚说明来意,虹姑连忙行礼,之后将坊间细节及资料一一告知。 白慎晚静静消化整理刚刚得知的消息,同时发现虹姑神色似乎有异,遂出声询问。 “可是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虹姑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现在贵妃势大,被看招处处受打压,情报收集困难。” 白慎晚沉吟后轻声开口:“坊内一直是那些表演,久而久之,客人们难免缺乏新鲜感,姑姑可有考虑,排练歌舞剧招揽客人?” 虹姑略微思索,便觉白慎晚提议很有道理,眼中多了赞许之色。 “白小姐果然是殿下看中的人,被看招以后有您在幕后出谋划策,必然重现荣光。” 虹姑夸赞后,又为难于将此事交给谁去负责,见她半天想不出人选,白慎晚索性一并揽了,又得对方一阵感谢。 既要对坊间演出进行改动,首先变化的便是外观,白慎晚有心做全新的妆容和服饰,便亲力亲为,带着春夏前往布料铺子挑选。 随意进了家店,白慎晚甫抬眸,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竟是孟冉。 目光相撞,孟冉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慌,连话都没说,只瞥了白慎晚一眼,便匆匆离开。 白慎晚眉头微皱,目光久久跟着孟冉离开的背影,颇为不解。 孟冉跟自己一向不和,平常每次碰在一起,总要找机会数落几句。 这次居然直接走了? 很是蹊跷。 这样想着,白慎晚心中对于此事的怀疑更深了些,决定之后找人查一查。 不过眼下还是挑布料为主,白慎晚便收回目光,和春夏讨论起选何花色,中途倒是感觉那叫周评的掌柜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却没在意,选完后让其制作后便回了被看招。 虹姑早已带着挑选出来的姑娘等候在排练处,见白慎晚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白小姐,你看看我挑选的这些姑娘,可还合适?” 白慎晚目光在那些女子身上环视一圈,见其姿容美丽,各有特色,颇满意地点头:“很合适,姑姑辛苦了。” 将人数清点之后,白慎晚便开始组织众人排练歌舞,先将需要注意的事和众人讲述了一遍,接着又以身示范。 能被虹姑选来的姑娘,除了自身长得漂亮之外,也不缺乏悟性,很快便在白慎晚的教导之下,学得有模有样。 见状,白慎晚便让那些姑娘自己练习,熟记步骤及台词,之后拉着虹姑走到一旁。 “白小姐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 虹姑本来就是老江湖,看白慎晚这番行为,立刻猜到了她的目的。 心思被看透,白慎晚也并不介意,坦荡回答:“既然被看穿了,我也不多隐瞒,的确是有件事想要拜托姑姑。” 虹姑连连摆手:“拜托这词担不起,白小姐有什么话直接吩咐便是。” “那就谢谢姑姑了。” 白慎晚先道了谢,随后才继续说:“我想拜托姑姑帮我盯着一个人,看她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不知是什么人?” 眸光沉了几分,白慎晚压低声音:“白家大少奶奶,孟冉。” 虹姑观她神色,心里不禁泛起嘀咕,然而贵门中的事情,不是她这种身份能多嘴的,且白慎晚于被看招有恩,这忙不帮,说不过去。 这样想着,虹姑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安排好盯梢的人选后,为了排练新的歌舞,便宣布被看招暂时闭门谢客。 却不想才关门一天,就有人上门挑事了。 “开门!” 被看招大门外站着个黑衣男人,此刻正不停敲着门板,冒出来的动静不小。 新来的小厮听到声音将门打开,赔着笑脸解释:“不好意思公子,被看招最近暂不营业,您可以过段时间再过来。” “有钱都不赚,爷看你们是不想开下去了。” 门外那人似乎动了怒,一把推开小厮就要朝门内闯去。 “爷今天非要进去,我看谁敢拦我!” 男人说着直接闯了进去,小厮追在他的身后,却根本拿他没办法,只能徒劳无力地劝说。 “这位爷!您真的不能进去!” “去你的,一边儿去!” 男人粗鲁地吼了声,步履如飞地要进被看招内院,却被闻声赶来的白慎晚拦住了前路。 “我看谁敢再上前。” 白慎晚通身气息凌厉,这男人却仿佛看不到一般,依旧是一副不进去不罢休的架势,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小娘子,这进去与否,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眉间笼上冷意,见他好话不听还要推自己,白慎晚也不再忍耐,直接出手向他胸前打去!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96章 示范一遍 白慎晚只当这男人是力气大些的登徒子,心道把人揍出去就罢了。 却不想面对她凌厉的攻势,男人却应对自如,和她缠斗的同时还有心思调笑。 “小娘子好身手啊,在下徐衍,敢问姑娘芳名?” “无礼!” 冷冷斥了一声,白慎晚手中动作更狠了几分。 叫徐衍的男人依旧应得从容,那表情姿态,不像是打架,反倒是像…… 猫逗老鼠。 白慎晚眉头紧皱。 不知是不是错觉,打了几回合下来,她突然感觉这徐衍招式有些熟悉。 这样想着,白慎晚生出试探之意,故意再度接近徐衍,向他腋窝处攻去。 徐衍脸色微变,下一秒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踢翻了旁边的青瓷花瓶,却又用足尖稳稳接住,再将其放回去, 看着他利落的动作,白慎晚彻底明白了,眼中不免浮现怒意。 江妄行又抽什么风! 正准备揭穿他的身份,却不想这人飞身如电,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就强行捂住她的嘴,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我对姑娘一见如故,想来姑娘看我也应如是,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详细聊聊?” 看着他眼里戏谑的笑意,白慎晚很是不解地瞪他,见他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由冒火,抬脚狠狠踩他一下! 江妄行吃痛闷哼一声,却还是没松手,而是凑到白慎晚耳边,压低声音, “你先答应不暴露我的身份,我就放开你,我们再单独找地方聊,这里不适合说话。” 白慎晚无奈答应。 这时方听到动静的春夏等人也赶了过来,她们速度不如白慎晚,过来时只看到白慎晚被一个陌生男人挟持,顿时心生警惕。 见状,江妄行放开白慎晚,主动解释:“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刚刚只是和这位小姐发生了点误会。” 其他人不太相信他的说辞,将询问的目光转向白慎晚。 在心底把江妄行骂了几十遍,白慎晚面上勉强保持镇定,沉声道:“的确如此,这边没什么事,你们去忙。” 众人这才放下心,逐渐散去。 冷冷瞥江妄行一眼,白慎晚挤出两个字:“带路。” 江妄行耸肩轻笑,带着她来到僻静之处后语气玩味地开口:“看不出来,你还挺招人喜欢的,这才几天,就已经得到她们的信任了。” 没理会他的打趣,白慎晚眯了眯眼,冷声质问:“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到自己的地方来还要易容伪声。” 见白慎晚只记挂着正事,江妄行无奈地叹了口气,遂耐心解释。 “我现在的情况十分复杂,还是易容出宫安全些。” 白慎晚显然不是这么好忽悠的,依旧拧眉瞪着他:“殿下,你似乎没有一定要到被看招的目的,不是么?” 闻言,江妄行垂眸沉思片刻,随后抬起头,对着白慎晚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晚晚,难道来看看你也不行么?”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人又开始恶心自己,白慎晚也不接话,只是冷着眸光直勾勾地瞪着他,直到他先忍不住,避开了目光。 “好好,我承认。你之前没接触过这些,我这不是怕你把我的产业毁了,所以亲自过来看一看吗?” 说到这里,江妄行扬眉一笑:“若是真出了问题,作为被看招的琴师,我还可以提前补救。” 白慎晚:“……” 考虑到要把这里作为自己的情报组织,白慎晚也不愿这时和江妄行翻脸,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等江妄行安静下来后,白慎晚才耐着性子,和他说明了歌舞剧的想法。 听完,江妄行沉默许久,目光落在白慎晚身上,带着一丝惊疑。 这丫头的想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新奇了。 不过,倒也不错。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江妄行没吝啬自己的赞叹,甚至还给出了建议:“或许剧情以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为主,毕竟听戏爱听儿女情长破镜重圆,这歌舞剧,也是如此,不是么。” 见白慎晚冲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江妄行刻意卖了个关子,直到她催促,这才后面的话说出来。 “比如说……映射贵妃父母的故事?暗中投诚,才不会被贵妃党排挤。” 白慎晚垂眸。 江妄行的建议,确实不错。 歌舞剧其实也是她突发奇想的点子,比起寻常的戏确实更另类一些,真上演时,肯定也会有不赞同声音。 但若是剧情映射贵妃家人又加以赞美,或许会减少些麻烦。 这样想着,白慎晚便答应下来。 为了能尽快招揽客源,白慎晚干脆在被看招住下,方便排练,左右家里人宠着她,有春夏看着,也不会多问。 在白慎晚严格的选拔下,两名身段不错的舞女脱颖而出,成为了歌舞剧的主角。 剧本已然写好,文中缠绵又跌宕的爱情让在场的不少舞女都心生向往,颇为期待。 扮演男角色的舞女是被看招后院打杂的,长相英气,身材也比较魁梧,因此被白慎晚一眼相中。 但因为芸娘因为没有学习太多,所以现在也跳不出男人霸气的感觉,是以白慎晚格外关注她。 “芸娘,你眼神里要有那种情爱如丝的感觉,不能太过生硬。” “芸娘,又跳错了。” “芸娘,身体太僵了,别害怕,直接抱住绵月。” 看着芸娘又一次摔倒,白慎晚忍不住扶着额头。 怎么就这么难。 芸娘面露忐忑,讷讷道:“东家,我再试一次,肯定能达到您要的感觉。” 绵月也细心地告诉他该如何能展现出男子的霸气,而不是女子的姿态,结果…… 又一轮过后,芸娘停下,顶着白慎晚不满的目光,哭丧着脸求道:“小姐,芸娘做不到啊!您能不能给我示范一下您想要什么样的感觉?就一次!我肯定能记得住。” 看着肢体僵硬的芸娘,白慎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弹琴伴奏的江妄行勉强忍住笑,走过来对白慎晚温声提议。 “白小姐,不如咱俩一起给芸娘示范一遍?”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97章 交代清楚 江妄行早就看过话本,他原就是个男人,定能演出话本中男主的感觉。 白慎晚心里想着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将就。 她走上台,开始和江妄行演剧里男女主从打架到缠绵拥抱的过程,刚出手时招招都带着狠劲。 江妄行目光含笑,虽然看着正在节节败退,但实际上却在不经意间掌握了主动权。 乐声激昂时,白慎晚也被江妄行一掌打了出去,在旁边看戏的众人以为她要摔落,正要上前去扶,却见江妄行三两步就将白慎晚拉进怀里,霸道地揽着她的细腰,脸也窝在她的颈肩处。 众人目瞪口呆。 这就是白小姐想要的感觉吗? 这种从针锋相对到酣畅相爱的感觉,让她们这些看惯红尘的姑娘都觉得脸红。 台下的芸娘也受到了启发,脑瓜里飞速地想着一会该如何演。 而台上,白慎晚和江妄行两人对视,眼神中的情意让他们皆心神一荡。 察觉到自己异样,白慎晚立马收住,挣脱了江妄行的怀抱。 “我身体不适,示范就到这!” 江妄行看出她是不想和自己有太多亲近,心里虽失落但也没表现出来,乖乖地回后台伴奏。 芸娘见了二人演示,在演的时候也没有像当初那样僵硬,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脚下生风,动作柔和却给人一种力量。 白慎晚也看到了这歌舞剧的曙光,眼中带了笑意。 白慎晚看着送来的衣服,白慎晚微微拧眉,觉得应该再裁剪下才行。 江妄行则认为衣服已经够好,再做下去反倒是浪费时间。 “衣服也是歌舞剧出彩的地方,不能随意,这款式不行,得重新弄。” “有吗?我感觉很好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排练几次。” 二人针锋相对地打了半天嘴仗,最后还是江妄行败下阵来,带着衣服和白慎晚去了周评店里。 一进店里,却发现人不在,只有忙得脚底都快喷火的伙计。 “客官,是买布还是做衣,我们小店信誉很好,做的衣服也不错……” 白慎晚没让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他:“你们东家呢?我找他有急事,赶紧让他出来。” 伙计看出白慎晚脸上的急切,还真以为她找周评有很严重的事,皱眉道:“这位客官可真不巧,我们掌柜的家里有事回去了,您若是着急的话,就去掌柜的家里!” 伙计想了下,将周评的住址告知:“我们掌柜的住在城东头篱笆巷最后一户,另外客官其实您可以……” 话音未落,白慎晚已经和江妄行转身走了出去,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伙计只觉得奇怪,刚想思考就又来了客人,也就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而白慎晚和江妄行则是来到城东篱笆巷,按着伙计说的找到最后一家,看着眼前的大瓦房,忍不住出声感慨。 “这周评住的屋子还不错啊,居然还是个三进制的院子。” 又打量了几眼,白慎晚不免心生疑惑。 她观察过,周评的生意也没有那么好,是怎么买得起这房子的?且地段还很不错。 眸中闪过暗色,白慎晚她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就直接进去了。 “这么大的院子,又如此干净,肯定是丫鬟和小厮的,只是这青天白日的怎么没见到人?” 心里越发不解,白慎晚冲着江妄行使了个眼色,对方随即会意,与她一起放轻脚步,向着后院走去。 本以为周评兴许又有事出去了,却不想还没走到正屋,二人就听到了男女间淫浪的声音。 “评郎,你比那傻大个可强多了,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一点情趣都没有。” “冉娘,我的好娇娇,疼疼我!” 听着这动静,白慎晚脸色尴尬,原是想退出去的,可好巧不巧就听到了周评在喊冉娘,再一听,总感觉屋里那女子的声音很像她大嫂嫂。 眉头拧起怀疑的弧度,白慎晚和江妄行干脆走向正屋里,越走一步,心里就越发忐忑。 想起那天在周评店里孟冉的行径,白慎晚越发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到内室屏风前停顿一下,而后狠狠心绕了进去。 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 这颠鸾倒凤云雨正欢的两人,不是周评和孟冉又是谁?! 看着孟冉带着情潮的脸,白慎晚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向脑子里进发。 想到自己为国浴血奋战的哥哥,白慎晚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厉声怒喝。 “孟冉,你个娼妇!你对得起我哥哥吗?我哥哥辛苦养家,你却在这儿和别人苟合,你还要不要脸!” 白慎晚气疯了,看到屋子里还盛着一盆水,直接拿起来泼到两个衣衫不整的人身上。 孟冉原本还沉浸在情爱之中,忽然听到白慎晚大喊又被泼了一头冷水,顿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站着两人。 白慎晚怒不可遏,江妄行眼底也透着冰冷,直接上前将周评扯开绑了。 白慎晚则冲上去狠狠打了孟冉两巴掌。 孟冉这下被彻底打醒,瞪着白慎晚大喊:“你个小贱蹄子竟敢打我?你不知道什么叫长嫂如母吗?” 白慎晚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听孟冉这么喊,又给了她两巴掌。 “你个娼妇,还有脸提我哥哥,提我母亲?贱人!” 孟冉的脸被打得高高隆起,身子也倒在一旁,而周评则是心虚地看着被打的孟冉,哀声求饶。 “大小姐,都是你大嫂勾引的我!我是被她下了药,所以才和她……” 孟冉没想到周评竟然这么不是男人,居然将所有的错都推在自己身上,顿时寒了心,厉声喊道。 “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看上你这么个烂男人,我这辈子怎么这么苦?夫君没有情趣,情夫竟然将所有的苦果错处都推在我身上!你还是不是人!” 周评哪里会认,和她对骂起来,完全没了先前你侬我侬的兴致。 江妄行则懒得听这两人争吵,上去狠狠踹了周评几脚,逼问通奸的真相。 “将你二人如何苟且的,通通交代清楚。” \u0003\u0003\u0003 第98章 全看心情 江妄行的眼神过于恐怖,周评实在扛不住了,就将孟冉和他相识相知的全部过程说了出来。 “我真的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白慎晚眉目凌厉,蹲下来用刀抵着周评的脖子,眼神阴狠。 “是么?劝你一句,最好老老实实吐干净,要是被我们查到别的,可就不止是一顿打了。” 对上这堪比厉鬼的目光,周评面如土色,被吓得尿了裤子,声音发颤, “我说!我都说!” 孟冉闻声目光骤变:“周评,你敢!” 事到如今,周评哪里顾得上她,白慎晚的刀锋已经刺入脖颈一分,那疼痛让他恐惧不已,哆哆嗦嗦地开口。 “白晓谷是我的孩子……不是白家大公子的,好了,我都说完了,放过我!”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可真亲耳听到周评承认,白慎晚还是忍不住怒上心头。 想到白毅对白晓谷的疼爱,白慎晚转过头,目光满是冷意,二话不说冲过去又给了孟冉两个耳光。 “不知羞耻!” 嘴角已经渗出了血,孟冉却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眼神空洞地狂笑出声。 勉强压住怒气,白慎晚看向江妄行:“得把他们带去见我爹才行。” 江妄行点头。 二人便在深夜安静时带着这对儿奸夫淫妇回了老将军府。 看到白慎晚和江妄行一起回来,白老将军还有些疑惑,闺女最近待在被看招他是清楚的,怎的又和太子扯到了一起?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来不及细想,听到通传的白老将军连外套都顾不上穿,火急火燎地来到大堂。 看着面色担忧的父亲,白慎晚眸光微暗,下意识抿了抿唇。 孟冉通奸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让朝廷中那些和白家对立的人家知道,一定会在圣上面前参白家一本的。 想到这,面对父亲的询问,白慎晚低声回道:“爹,咱们还是去祠堂说话。” 看着自家女儿严肃的表情,白老将军心里一沉,点头应声。 父女二人来到祠堂,刚打开门就看见衣衫不整的孟冉和周评被绑在一起,而江妄行则在一旁守着。 白老将军惊于江妄行的速度,对孟冉的状态更是讶然,怔怔道:“怎么回事?” 白慎晚走过去扶着他,斟酌一番后沉声开口:“这男人是城东成衣铺的掌柜周评,今日在家同孟冉行苟且之事,被我和太子殿下抓了个正着。” 听完这些,白老将军脸色骤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白慎晚连忙给父亲顺气,看向孟冉的目光愈发不善。 待白老将军平静下来后,白慎晚微微拧眉,刚想问他该怎么处置两人,祠堂的门就被踹开,一个身影急吼吼地闯了进来。 正是凑巧听到墙角的白毅。 目光落在孟冉凌乱的衣襟上,白毅眸中掠过一丝惊痛,却还是不敢相信,转头看着白慎晚,问得艰涩。 “晚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慎晚能对父亲讲述全过程,面对真正的受害者,自己的亲大哥却一时语塞,略带难过地垂了眸。 见她说不出话,江妄行轻叹一声,站出来将全部的细节告诉了白毅。 随着江妄行的讲述,白毅原本就不算平静的脸,逐渐崩裂。 当江妄行讲完后,白毅一双虎目已然通红,连眼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冲过去抓住孟冉的肩膀低吼出声。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冉被摇得身子发颤,不情不愿地睁大了眼,看着面前不解风情的丈夫,勾唇笑得嘲讽。 “对,我就是和别人行了苟且之事又如何?你根本就不懂情爱,给不了我想要的!你只顾自己,对你妹妹的关心都比对我要多,我也是个人,不是个玩意儿,我也需要被人呵护!” 白毅万万没想到和自己成婚多年的妻子,竟然是这么想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愤怒又悲哀。 “我对你还不好吗?你到底有多恨我,竟连孩子都不是我的!” 听着白毅的质问,孟冉神情几近疯癫,仰着头大笑出声。 “你对我好?每次你征战回来,从未给我带过一件礼物,却给你妹妹带了那么多东西!你总是四处跑,留我一人在家,我耐不住寂寞,找别人又怎么了?难不成就只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而我们女人就只能有一个夫君吗?” 听着孟冉这番疯狂的反驳,白毅气得面容几乎扭曲,连头发都要竖起来,可见其怒意滔天。 孟冉说的是什么歪理? 他四处征战也是为了保家卫国,若是国不安稳,小家安能存? 而且他虽然不懂女子礼物,可每次银票都毫不吝啬地往她荷包里塞! “你别再找借口!什么我四处征战冷落了你,无非是你自己不守妇道不知羞耻!” 眼里一片血红,白毅焦躁地在祠堂内来回走,目光最后落在供奉在香案上的长刀,怒极了杀意便上来,二话不说将其拿在手里就要刺向孟冉! “大哥,别!” 白毅向前冲的动作一顿,猩红着眼看着拦在面前的白慎晚,嗓音发颤。 “小妹,难不成你要拦大哥吗?这娼妇只要还留在世上一日,你大哥,甚至整个白家就一辈子有污点呀!” 白慎晚叹了口气,握着刀柄的手半点没松,眉头微蹙地劝说。 “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咱们白家和殿下是一体,牵一发动全身,大嫂这事还需得从长计议,若是被那些有心之人参一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被白慎晚这么一提醒,原本怒上头不打算阻拦白毅的老将军顿时清醒,连忙让管家吩咐下去,今晚的事谁都不许多嘴,胆敢传出半句,杀无赦。 做完这事后,白老将军看向正和白慎晚僵持着的白毅,目光透着无奈与疲惫,沉声说道:“毅郎,你妹妹说的有道理,把刀放下。”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99章 歇斯底里 白毅虽然年纪大些,却最是孝顺,眼下听父亲都这样说了,虽然心里万般不甘,却也只能遵从,恨恨地松了手。 白慎晚将刀夺过来,看着兄长暗淡的脸色郑重开口:“大哥,你是朝廷官员,父亲亦然,你二人的本事是要在战场上展示的,至于这内宅的事,就交给我,我保证会让你们满意,也不会让风声泄露。” 见白慎晚这般保证,白毅沉默许久后点了头,失魂落魄地走出祠堂。 今晚的事太过让人恼火,白老将军亦是满身疲惫,叹着气离开了。 等二人走后,白慎晚将刀放回供桌上,垂眸看着因为激动快要晕过去的孟冉,眼底恨意与无奈交织。 白毅是自己的血亲,对自己好不是应该的么? 况且孟冉并非没得到好处,仅仅因为嫉妒与寂寞就做出这不知羞耻的事,着实恼人,却又愚蠢。 夜深了,祠堂静且凉,被捆着的两个人一个拒绝交流一个已经吓晕,白慎晚便没了继续审问的心思,给江妄行使了个眼色。 对方会意,把绳索绑得更紧了些,随后和白慎晚走出去,回到她的院子。 屏退下人之后,白慎晚沉声开口:“殿下,您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 江妄行闻声轻笑回道:“若是宫里出现此事,涉事双方必将杖毙刺扔入乱葬岗,嫔妃家里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更别提奸夫,若圣上大怒,九族皆死也不是没可能。” 话音刚落,白慎晚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让她死便宜她了。” 听这阴恻恻的语气,江妄行顿时会意,又说了另外一种:“若是不死,圈禁一生也可以。” 白慎晚垂眸。 孟冉如果直接死去,对她而言反而是解脱,而受害者心里的痛并不会疏解半分。 想孟冉一直管着将军府的中馈,如今她出事,倒是可以在处置她之前,做点别的事情。 想着周评经营的那家铺子,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过上那么奢靡的生活。 背后定然有鬼。 想到这,白慎晚也不管现在夜已深了,连忙将管账的管家叫了过来,让他把府中的账本通通送来。 没了睡觉的心思,白慎晚将账本抱在桌上,坐在椅子上随便拿了本开始翻看。 见状,江妄行眉头微蹙:“这么晚了,你不睡是要熬鹰?” “我又没拦着你睡。” 白慎晚抬眸对上江妄行不太赞同的眼神,答得平静:“而且正如殿下所说,夜深了,你在我房中是不是不太合适。” 闻言,江妄行脸色微变,直接跳过了这话题,走过来也拿了本账,在手里甩了甩后扬眉开口:“孤不困,今儿心情不错,勉为其难帮你看看。” 白慎晚眼里掠过一丝无奈,没再理会他,重新低下头去。 “那请便。” 有人帮忙她还能省点时间。 就这样,二人相对而坐仔细查看一笔笔账目,发现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额外的银子支出。 孟冉美名其曰是救济远方亲戚,然而从最早的每月十两到现在,已经变成每月一百两的支出了。 什么亲戚能花这么多? 没有再看的必要了。白慎晚合上账本,眼神已然变得狠厉。 这孟冉还真是胆大包天,与人苟合不说,竟然敢用府中的钱去救济情夫。 将军府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闭了闭眼,白慎晚眉心拧结,缄默片刻后抬眸看向江妄行,冷声道:“你还不走么?” “我说你也太没良心了些。” 江妄行皱眉,很是不悦:“孤帮你揍人,替你绑了丢祠堂,不睡觉和你一起看账本,结果现在你赶孤走?拜托你看看,已经半夜了。” 对于江妄行的控诉,白慎晚只是扬了扬眉,大有一副“又不是我求着你做”的模样。 着实把这位太子殿下气得不行。 眼看江妄行眉间的结越来越深,白慎晚心情忽然好了点,微微勾了唇。 “留在这也可以,不过殿下,你睡软榻。” 见江妄行皱眉,她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地上也可以。” 就知道这人不会给出什么好条件。 看着烛火下少女明丽冶艳的容颜,江妄行认命地叹了口气,摆摆手与她达成协议。 积攒了一天的疲惫在此刻席卷而来,白慎晚也不再同他多言,挪来屏风当遮挡后,遂和衣睡下。 这一觉还算安稳,天亮后,白慎晚洗漱完毕又把江妄行赶走,随后叫来了给孟冉送饭的粗使婆子。 塞给她几个小纸包,白慎晚淡淡吩咐:“把这个放到饭里,一顿都不许落。” 虽然猜出这药可能不是好东西,但婆子也不敢违背嫡小姐的命令,遂讷讷应声,并且乖乖照做。 白慎晚眸光已然阴狠。 她给孟冉下的并不是致命毒,却会致幻,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发疯,分不清到底活在梦里现实。 这种感觉,可谓生不如死。 给孟冉用正好。 等婆子走后,白慎晚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回房,就听到耳畔响起熟悉的清冽声音。 “那药是做什么用的?” 被这一句惊了一跳,白慎晚连忙抬头,瞪着站在墙头并轻而易举翻过来的江妄行磨了磨牙。 “你怎么还没走?” “好歹孤也是客,不用早膳就走,说得过去?” 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在走到白慎晚面前后收敛了些。江妄行黑眸沉沉,目光紧锁少女面容,低声又问。 “告诉孤,那药的作用,放心,孤只是好奇。” 见江妄行一副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架势,白慎晚认命地叹息一声,下一秒眼神却骤然冰冷,一字一顿地将那毒粉的作用说了出来。 让人疯癫迷幻却又不得解脱,这是多么痛苦煎熬的惩罚方式。 听完解释,江妄行没再看她,微微垂了眼睫,抿唇不语。 他这沉默的模样无端让白慎晚心里一颤,以为这人又没想好的,干脆自嘲地笑出声,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你在心里骂我呢?毕竟孟冉做我大嫂近十年,我却这么狠,说出去的确不好听。” “没这么想。” 容色清俊的青年重新抬眸,眼神不复先前晦暗,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和与包容。 “你做得很对,若我是你,也会这么做。” 心弦忽然被拨动了下,荡漾出说不出是何成分的涟漪。 有点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白慎晚抬手拢发当作掩饰,声音却还是泄露出了一丝名为试探的情绪。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这一声,像是从这辈子问到前世,曾经那个偏执扭曲的女人也看着上首的帝王,问得歇斯底里。 江妄行眸光一凝。 第100章 不算什么 难得恍惚了瞬,江妄行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缄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在宫中沉浮久了,孤只知道一句话,只有够狠,才不会被欺负。” 带着凉意的嗓音传入耳中,这回轮到江妤怔愣,思绪又飘到上辈子。 决裂之后,眼前的人对她的所作所为,是担得起他今日所言的。 无处不狠辣绝情,令她痛楚锥心刻骨,爱不得恨不得,挣扎着吞下苦果不得解脱。 他怎么会觉得她狠,因为他比她狠上百倍不止。 意识到这点,白慎晚原本因他所言而放松了点的心情再度变得沉重,脸色也不甚好看,冷着声音下了逐客令。 “殿下,府中近日事多,你并非白家人,还是莫要多管,请离开。” 闻声,江妄行眸中掠过一丝错愕。 方才还好好的,垂着眼眸的模样迷惘中又带了点脆弱让他心生怜爱,怎么现在却又清眉冷目,通身透着疏离? 他又怎么得罪她了? 见江妄行没动弹,白慎晚一双远山眉紧紧蹙起,冷声催促:“你已经待了一晚上了,你不顾及名声,我还要。” 少女又竖起了满身的尖刺,让江妄行疑惑又无奈,只当她是因为家事心情不好,也没和她计较,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白慎晚脸上冷意退去些许,却被沉闷所取代。 是她近日和他接触太多了,竟会生出心软的情绪。 而他今日一句又让她清醒了。 晃了晃脑袋,白慎晚压下心中那郁闷的情绪,回房休息。 还是先顾着大哥要紧。 …… 被关了三日之后,孟冉疯了。 她每天也不休息,就在一房小院里大笑奔跑,白日里还好,可当夜晚,看守的婆子起夜时,就看到孟冉衣衫不整地蹲在地上,蓬头垢面,完全没了当日艳丽精致的模样。 “你不疼我,为何不让我找别人?天下没这个道理的!” “哦不,我其实是爱你的,只是我……” 颠三倒四的疯话从孟冉口中说出来着实有些诡异,婆子也没见过这等场景,着实被吓了一跳。 是以第二天孟冉疯了的消息就在后院传开,不过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白慎晚雷厉风行地压下去了。 孟冉通奸毕竟是丑事,府里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故而白慎晚坚决封锁消息,同时把送饭的活交给了春夏,以免他人再嚼舌根。 这天,春夏照常去小院。 许是恢复了短暂的清醒,孟冉这次竟没有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而是趁着春夏低头摆饭的功夫,直接用食盒将她砸晕,一路疯跑了出去。 后院,白慎晚正在看医书,却发现眼皮一直在跳,心中也隐隐生出不安。 书没心思看了,白慎晚放下书本朝着关押孟冉的院子走去,才到门口,就看见已经苏醒的春夏,慌慌张张地向她跑来。 “怎么了?” “小姐对不起,孟冉把我砸晕了,自己跑了!” 闻言,白慎晚暗骂一声。 早知道孟冉能惹出这么多事情,她就不应该心存最后一丝善念。 若是直接把她弄死,便再无后患! 事到如今,白慎晚也不好迁怒,当即回房拿了佩剑冲到街上。 孟冉的确清醒了片刻,也仗着那股子劲儿冲出了府,然而她蓬头垢面的,一到街上就被指指点点,在众人怪异的注视和讨论下又受了刺激,再次变得疯癫。 当白慎晚赶到时,孟冉身边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而她本人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眼里混沌一片。 闭了闭眼,白慎晚阴沉着脸示意家丁让众人散了,随后亲自将孟冉押回了院子。 白毅得知此事,没过多久便赶了过来,却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孟冉,脸上神色颇为复杂。 到底是结发夫妻,白晓谷也实打实地养了好几年,看着孟冉的惨状,白毅动了恻隐之心,看向身旁的白慎晚,犹豫片刻低声开口, “晚晚,她这样已经够惨了,要不然咱们把她……” 白毅刚说出这话,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这么贱,那日他还想将孟冉弄死,现在就又想救她了? 白慎晚听后面无表情,冷声提醒:“大哥,别忘了她做过的事。” “大哥知道,可她到底嫁给我十几年,如今疯了,我想……” 白毅话还没说完,便有家丁小跑着过来,慌里慌张地道:“不好了!府前来了个破皮,正骂大少爷呢!” 一听禀报,兄妹二人心里皆猜出端倪,对视一眼后各自会意,吩咐人看好孟冉后向正门跑去。 果不其然,站在门口的正是那天被白毅亲手丢出去的周评,此刻正对着正门破口大骂。 “白毅,你给不了你夫人应有的爱就放过她!像你这样的,算什么好丈夫!” “大将军不疼妻子这件事早就传遍京城了,要不然你们府上的小公子怎么不像你啊!” 听着周评带着挑衅意味的话,白毅脸色顷刻阴沉。 本以为他心存善心留周评一条命这人就能安分,却不想竟下贱至此! 而白慎晚远比白毅更愤怒,眼看周评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放肆羞辱,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裆部! 周评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后已是剧痛难耐,倒在地上哀嚎打滚。 冷眼看着他的惨状,白慎晚眸光如刀,厉声呵斥。 “你不是愿意和那淫妇一起吗?好啊,我成全你们!来人,把孟冉带出来!” 家丁连连应声,将还疯着的孟冉带了上来。 眼里满是厌恶,白慎晚看都不想多看,让人把孟冉丢到周评身边,而后带着大哥回府,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既然周评想败坏将军府名声,那她更狠,一人疯癫,一人残废,让这俩凑一起自生自灭,多好。 处理完此事,白慎晚又将府里的下人都叫到面前,很是严肃地叮嘱一番,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外人如何说对眼下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晓谷知道。 \u0001 第101章 连累白家 处理奸夫淫妇上,白慎晚得心应手也不会留情,但一到大哥和白晓谷身上,就不免发了愁。 晓谷还小,虽说不是白家真正的血脉,却是实打实从小疼到大的,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让晓谷知道叫了那么长时间的父亲竟不是自己的生父,自己是母亲通奸后的苦果,定会接受不了。 叹了口气,白慎晚眉头紧锁,开始思索该如何让晓谷慢慢接受孟冉离开的事情。 加上孟冉失势,府上中馈权自然到了她这个嫡女手里,连着几天看账本,让她睡眠严重不足,眼圈也泛了淡淡的青。 春夏心疼得不行,轻声劝说:“小姐,今天就看到这儿!您这几天都憔悴了,这账本虽重要,您也要注意休息啊。” 白慎晚摇摇头:“府中事务还需多加操劳,要知道许多家族都是从内里败落的,故而要勤看一点。” 正打算继续看呢,结果白毅院子里的小厮过来求助,说白毅喝多了正耍酒疯呢,谁也劝不了。 万般无奈下,只能深夜前来请白慎晚过去。 明白大哥心里的苦楚,白慎晚没拒绝,利落地放下账本向大房院子走去。 才到门口,就听到白毅带着浓浓醉意的声音。 “醉里挑灯看见,梦回吹角连营,在天愿做比翼鸟,一枝红杏出墙来!” 这不伦不类的诗句听得白慎晚拧了眉头,抬脚走进去,就见醉醺醺的白毅拿着他和孟冉的定情玉簪看了半天,最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而白晓谷看着理智全无的父亲,小脸儿上满是恐惧,却没离开,怯生生地躲在屏风后。 这凄凉的一幕令白慎晚心里发沉,走过去夺过白毅手里的酒壶。 “大哥,别喝了,你都把晓谷吓到了。” 一听到儿子的名字,白毅先是一怔,随即红着脸转过头,见他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遂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要去抱他。 而立之年的壮汉一身酒气满目颓唐,着实把白晓谷吓坏了,避开了他的拥抱,向白慎晚跑去。 扑了个空,白毅甚是失落地坐在地上,沉默片刻后竟低声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白毅眼下着实到了伤心处。 压抑的哽咽声听得白慎晚心中酸疼不已,走过去轻轻抱住兄长的头,柔声安慰。 “大哥,莫哭了,往前看,你还有我们在。” 看着白毅失魂落魄的模样,白慎晚忽然有点迷茫。 挑破孟冉的奸情,是否完全是正确的? 现在大哥没了媳妇,晓谷也没了娘亲,大房的院子终日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下,让人远远望着都心生压抑。 然而这点念头只维持了一瞬便呗被白慎晚自己否定。 孟冉行事不端,得此下场,是罪有应得。 而大哥虽然痛苦,却是必须要经历的,只有挺过这些,才能过好以后。 这样想着,白慎晚坚定了念头,耐心地安抚着白毅,等他因为扛不住酒意歪头睡着后,便让家丁将其扶进内室。 松了口气,白慎晚转过头,发现还有个小家伙没走,遂缓和了脸色,走过去柔声问道:“晓谷,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呀。” 小脸儿皱巴巴的,白晓谷很是不解地开口:“姑姑,爹爹这是怎么了?这两天总是哭,有时还到我房里来哭。” “另外晓谷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娘亲了,姑姑,你有见到她吗?” 看着小孩子清澈无瑕的双眸,白慎晚实在不忍心将真相这么快告诉他,只能勉强露出个笑容,轻声编造谎言。 “晓谷,娘亲和爹爹闹了点矛盾,回娘家去了,过几日就会回来的。今晚晓谷就跟姑姑一起睡,好吗?” 白晓谷犹豫片刻,怯怯点头。 轻轻叹了口气,白慎晚伸手将这小家伙抱起来,吩咐家丁看好白毅后,带着他回了自己院子。 翌日。 因为昨天晚上醉的厉害,白毅直接错过了早朝,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地睡着。 难得看他不守规矩,朝上看不惯白家的人,当即开始编排。 “陛下,白家虽满门忠烈,但白将军今日没说缘由就不来早朝,难道不是居功自傲吗?”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纷纷说起白毅的不是。 江妄行站在帝座下首,听着那些文臣合起伙抨击白家,忍不住沉了脸色,站出来对着皇帝扬声开口。 “陛下,儿臣认为白家并非居功自傲,许是白将军因先前劳苦突发恶疾也未可知。还请父皇允准,朝后让儿臣前去查看。” 皇帝坐在上首,眼里神色晦暗。 这些个老臣都憋着坏,他也着实听累了。 见江妄行主动提出,他便没拒绝。 朝中人心各异,而将军府中,白毅还在床上睡着,根本不知自己因没去上朝又被参了一本。 而此时江妄行已经来到院子,见小厮正在清扫,遂上前询问。 “大公子在何处?” “回殿下,大少爷他,他还在睡。” 闻言,江妄行蹙了眉:“今日他又不休沐,怎么不叫醒他去上朝?” 听到这阴沉的语气,小厮立马跪下,哭丧着脸看着他:“太子殿下,不是小的不叫,实在是他最近脾气越发暴躁了,我们不敢,也叫不动呀!” 听到这里,江妄行猜测出些许,没再询问小厮,直接走进正房。 进了内室,只听鼾声如雷。 江妄行面不改色,走过去对着白毅的脸,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下去。 “谁啊!烦不烦?!” 被这一掌拍醒,白毅满是戾气地睁开眼,刚想发作就看到江妄行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宿醉的酒意也散去一大半。 “殿下,您怎么来了?” 神情颇为平静,江妄行缓缓解释:“今日你未去上朝,朝中有人弹劾,说你居功自傲。故而孤来替父皇探望,看看大公子情况如何,明日是否能正常上朝。” 白毅脸色很是难看,却是低下头,一声不吭。 看着他消沉的模样,江妄行再度皱了眉,声音也冷了。 “大公子,你是武将,孤着实佩服你的勇猛。但有一点也是事实,你心思单纯,玩不过那些文臣。” 闻言,白毅浓眉深锁,双手握拳。 “英雄难过美人关,此乃人之常情。但大公子当真要一直沉溺于此,给那些文臣送把柄,从而影响自己甚至牵连白家么?”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102章 折磨自己 白毅闻言,面上虽未表露,心里却是大惊。 众人皆知当朝皇帝重文轻武,他们这些武将总是低文官一头。 今日他未去上朝,自然会遭弹劾。 经江妄行提醒,白毅这才意识到他万不能再这样惶惶度日,因为背后不是自己一人,而是整个白氏家族,如今小妹与太子亲近,就是向着世人证明,将军府一样投入东宫麾下。 虽说太子眼下不得圣心,可他能看出来,这人才能不浅,定能荣登宝殿的。 在这关头,自己万不能掉链子。 神色变得肃穆,白毅起身下床,拱手对江妄行郑重一拜。 “太子殿下,您今日之话,臣听进去了,今后绝不可能被儿女情长所绊倒,您放心!” 江妄行看着白毅,眸光渐渐浮现欣慰。 他自然是相信白这位白家大公子,在家族兴盛面前,什么情爱都得靠一边去。 见他不再消沉,江妄行勾唇一笑,吩咐家丁给这位重新振作的大公子打水洗漱,而后离开了他的院子,径直去了后院。 此刻白慎晚正盯着白晓谷读四书,小小的孩子摇着头的样子甚是可爱,惹得白慎晚想上前打扰他,还好理智尚存才忍住。 白晓谷虽然年纪小,但承白毅教导下,却也勤奋好学,如今他读得认真,她怎好打扰。 只是看着小不点摇头晃脑的模样,心里着实喜欢,看着他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你大哥在前院沮丧颓唐,你倒好在,这当了个伴读小生。”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白慎晚抬头,对着向自己缓步而来的青年漫不经心地颔首。 “恭迎太子殿下。” 话是敬语,语气却半点不恭敬,还让白晓谷这个小家伙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也对着江妄行点点脑袋。 看着他憨态可掬的样子,白慎晚没忍住笑了出来,对着春夏招手。 “春夏,带着晓谷去玩会,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了,该去放松放松。” 春夏明白小姐这是要和江妄行说话,不想让白晓谷听到一这才支开,当即应声。 白晓谷也是个爱玩的性子,一听能出去玩,立马把书合上。 “春夏姑姑,我能去找莹月玩吗?” 春夏闻言看向白慎晚,白晓谷见状也看着她,眼里满是渴求。 白慎晚噗嗤一笑:“去!你看你这可怜劲儿的,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你个小皮猴可万不要将莹月给带坏了。” 白晓谷才不听白慎晚的说教,见她同意,当即跟着春夏跑出去了。 等他走后,白慎晚转头看向江妄行,眼眸微眯:“太子殿下,刚刚是何意?” 江妄行一撩衣摆在她对面坐下:“你不知你大哥今日为未上早朝?若不是有孤说话,他险些要被打板子。” 听到这话,白慎晚蹙了蹙眉,声音当即冷下来。 “那些狗官平日里不想着怎么为百姓,倒是最会勾心斗角,我兄长少年时就上战场保一国平安,可到了他们嘴里,竟成了居功自傲。” 江妄行眸光一厉:“慎言!” 白慎晚却不听,不服气地讲完,末了瞪了江妄行一眼,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被她这反骨气笑了,江妄行眉峰一挑,语气戏谑:“不过,你倒是真厉害。捉个奸就让你大哥没了娘子,晓谷没了娘亲,还是你厉害。” 抬眸望了一眼江妄行,白慎晚面上染上薄怒,拧眉反驳。 “殿下可是怪罪我挑破了孟冉的奸情?我若不这样做,难不成还让我大哥蒙在鼓里,还让孟冉花着将军府的钱养情夫?天下可没这个道理!” 白慎晚越说越怒,后面几句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意识到这姑娘生气了,江妄行连忙补救:“你的做法确实正确,只是忽略了你大哥的感受。” “当断则断,若是优柔寡断会更加痛苦,我相信殿下一定深谙其道。” 说一句被怼一句,江妄行也拧了眉头,脸色微沉。 “你若这样说可就有些蛮不讲理了,孤是好心才和你探讨几句,你可想过晓谷?若是孩子以后问你她娘去哪了,你该如何回?孩子还小,正是该有母亲教导的时候,现在没了娘,你让晓谷如何?” 白慎晚别过脸,语气生硬:“这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事情既然出了,自然有解决的办法,若是殿下无事,就请走!我还有事,不送了。” 白慎晚说完就低下头拿着医书继续看,一副关门送客的疏离模样。 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自讨没趣,江妄行没纠缠,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看他走了,白慎晚放下医书,回房拿着孟冉救济周评的账本去了白毅的院子。 当初她看到孟冉奸情时已然气疯了,便也不管不顾起来,事情了结之后才想起白晓谷和白毅这两个无辜的人,总要补救一下。 白毅正在院子里练武,每一招都透着狠厉,仿佛这样就能宣泄郁闷,让那些苦痛通通消失。 “大哥。” 白毅听到动静收了势,抹了把额头的汗,挤出一个笑容:“妹妹,你怎么来了。” 看着大哥未散颓废的摸样,白慎晚很是心疼,走到一旁石桌旁倒了杯茶递给他。 “大哥,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但是你别折磨自己啊,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承担的。” 白毅低着头没说话,手却紧紧攥着。 “大哥,现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便没有退路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数年夫妻,她真的就……” 白毅一想到孟冉就鼻头一酸,眼眶再度泛红。 看着他难掩失落的模样,白慎晚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大哥,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把晓谷给我带!一是你在军中有许多公务,不方便带孩子,二是,若给二嫂嫂带的话,倒也行,不过二嫂嫂要管家,还要带着莹月,实在忙不过来。” 白毅最是宠爱自己的妹妹,也为晓谷考虑,以眼下情况来看,给白慎晚带着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白毅压下心中不舍,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03章 你是骗子 见白毅同意,白慎晚当即让人把白晓谷的东西搬到自己院子里的东厢房,那里采光极佳,也适合晓谷读书。 晚上,白晓谷跟着春夏回来,看着桌子上的铜锅很是兴奋。 “姑姑,原本二婶要我在她那里用饭的,但是我想着还是要回来陪姑姑吃饭,要不然姑姑就没人陪了。” 听着白晓谷奶声奶气的话,白慎晚笑得宠溺,揉了他脸好几下。 “真是姑姑的好侄儿,姑姑没白疼你,来,坐下吃饭!” 自从接管了白晓谷,白慎晚便天天陪在他身边,盯着他读书习字。 白晓谷虽然爱玩,但这几天被白慎晚管着,也有了小学究的摸样。 只是逆几天下来,白晓谷虽未松懈,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对。 这天用晚膳时,他实在想孟冉,就低声问白慎晚。 “姑姑,我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啊?晓谷好想她。” 闻言,白慎晚表情一僵,观察着晓谷的神色,见他脸上满是思念,忍着心里的沉重重新露出笑容,放柔声音。 “晓谷乖,你娘啊还在家里呢,昨儿来信了,她家的大嫂嫂生了病,你娘在跟前伺候,可能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白晓谷哦了声,没再多问,低着头继续吃饭。 只是孟冉不回来,他实在不开心,没吃几口就回房了。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白慎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说一次慌,可是要用成千上百个慌来圆啊! …… 另一边,白玉欣坐在屋子里绣花,因为心情烦操,手上已经被针扎了好几次,斑斑点点的。 “凭什么那个小贱蹄子能抚养嫡长孙,我跟她比差哪了?不就是不是一个爹娘吗?就她那样,能抚养的好嫡长孙吗?” 自从白玉欣得知白慎晚抚养白晓谷后,每天都要在屋里骂上几句,喜鹊起初还宽慰她几句,现在也不言语了,只在在她骂累了的时候倒上一杯水,给她润嗓子。 “不行,我不能让这小贱蹄子如意,得想办法离间他们的感情才是。” 白玉欣这人阴毒,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内心却满是算计,主意一定,当即让喜鹊摸清白晓谷在院中玩耍的时间,而后趁着白慎晚不在,跑去他。 此刻白晓谷正由春夏陪着,和几个丫鬟在院子捕蝴蝶。 见状,白玉欣让手下人把那些人支开,随后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向那因为人都走了而面露疑惑的小孩子靠近。 “晓谷,你在干嘛呀?” 白晓谷闻声抬头,答得乖巧。 “玉欣姑姑,我正等春夏姑姑回来呢。” 看着孩童粉嫩的脸,白玉欣可不考虑他知道母亲被休弃后伤不伤心,当即凑过去神神秘秘地开口。 “晓谷,你知不知道你娘亲的事啊!” 白玉欣身上的香粉过于刺鼻,让白晓谷皱了皱眉头,看在对方知道娘亲的事才没有挑破,乖乖巧巧地答:“玉欣姑姑,我娘亲不是回家照顾姨姨了吗?” 闻言,白玉欣心里冷笑。 白慎晚这个小蹄子还挺能编。 眸中闪过一丝恶毒,白玉欣压低声音,故作担忧地出声:“你娘跟别人一起睡觉被你姑姑发现了,现在人已经被你爹和姑姑打出门去了,你别听姑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脸上流露出震惊,白晓谷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玉欣姑姑,你没骗我。我娘真的已经被休弃了吗?” 白玉欣点头,答得很是认真:“晓谷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 见白玉欣一脸笃定,白晓谷的眼泪渐渐蓄满了眼眶,连话都不说了,飞速跑回了院子里。 白慎晚正躺在摇椅里研究医书,听到声响抬起头,就看见了正哭着跑来的白晓谷,顿时一惊,起身迎过去。 “晓谷,你怎么了?” 见白晓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慎晚满是心疼,拿了手帕要给他擦眼泪,却被他一巴掌拍开。 “姑姑,你跟我说的都是骗我的,我娘是不是被你赶走了!根本没有回娘家对不对?” 听到这话,白慎晚一时语塞。 果然纸包不住火,可她如今真不知道该如何跟白晓谷讲。 看白慎晚不说话,白晓谷原本含着希冀的眼神越来越淡,最后变成失望。 “姑姑,你骗了晓谷,晓谷再也不相信你了!” 心里一急,白慎晚连忙拉住他,试图解释:“晓谷,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娘和别人在一起了,这事是家丑不能随意说,你别怪姑姑,姑姑也没办法,权衡利弊之后才出此下策。” 白晓谷却不听,哭着推开白慎晚,涕泪横流地怒吼:“可是我没有娘亲了呀!你让我怎么办呀?你就是个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丢下满含怨念的一句,白晓谷扭过头呜咽着跑回屋子,锁上房门不让人靠近,也不出来吃饭。 看他这样,白慎晚急得也掉了眼泪,守在门前轻声道歉。 “晓谷,姑姑向你承认错误,对不起,姑姑不该骗你,你先把门打开,吃点饭好不好?” “晓谷,姑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丸子,你闻到了吗?快出来吃饭,你之前不是说长大后保护姑姑吗?现在闹着不吃饭,以后也长不了大个子的呀!” 白慎晚在门口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天,然而白晓谷铁了心不出来,那糖醋丸子也热了四五遍了。 彻底没了耐心,白慎晚站起来,对着身后的春夏沉声吩咐:“这样下去不行,春夏,去找人把门弄开,再让人去煮点小米粥过来。” 春夏应声而去,没一会儿带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仆过来,干脆利落地撞开了房门。 白慎晚提着裙摆走进去,一眼看见白晓谷正缩在被子里,那小小的一团,看得她万分心疼,也心生愧疚。 若是不骗他的话,现在就不是这般境地了? 叹了口气,白慎晚走过去,柔声劝说:“晓谷,咱们起来了,把小米粥喝了好不好。” 白晓谷闻声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盖住大半张脸,就是不搭理白慎晚。 看他这倔模样,白慎晚眼泛无奈,最后狠了狠心,一把将白晓谷从被子里薅出来死死地抱住他,春夏则是逮住机会喂饭。 折腾了半天,才终于将那一小碗粥喂进白晓谷的肚子里。 “你走,你这个骗子,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04章 她是帮凶 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白晓谷,白慎晚没了办法,只得暂时妥协。 “好,姑姑走,晓谷,晚上别开窗户,早点休息。” 小团子在被子里直扑腾:“你走!” 无奈地叹了口气,白慎晚垂眸掩住眼底的失落,转身出去,动作甚轻地关上门。 春夏在侧轻声安慰:“小姐您别难过,小少爷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真相,让他自己静静,会想通的。” 白慎晚闻言眉间愁绪更浓,低声自语:“他还小,能懂的道理还不多,如今只能认定是我赶走了孟冉,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谁不粘着母亲。” 说罢,又是深深叹息。 春夏听得面色凝重,沉默片刻后像是想到什么,皱眉提醒:“小姐,奴婢觉得此事有蹊跷,您之前分明下令,让府中人管住嘴,那些事又怎会传入小少爷耳中?” 眉目在春夏话音落后染了霜雪,白慎晚冷嗤一声,嗓音低沉。 “自然是……有人耍花样了。” 心中虽然有数,白慎晚却没急着抓人,当务之急还是安抚好晓谷的情绪,孩子还小,一天天不吃饭怎么行。 白慎晚惦记着晓谷的身体,是以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东厢房,推门进去后轻声唤道:“晓谷起床了,今天的早膳是虾仁粥和香菇包子,你最喜欢了,起来吃点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被子里的小人儿没再大喊着让她出去,却安静得出奇。 心中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白慎晚快步走过去,垂眸一看,只见白晓谷窝在被子里双眸紧闭,一张小脸儿已经通红。 伸出碰了碰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白慎晚登时变了脸色,扭头对着春夏急切道:“晓谷发烧了,快请大夫来,要专门看孩子的那种!” 春夏不敢耽搁,应声后便跑出去。 白慎晚则在屋中看了一圈,随后令侍女端盆凉水过来,用棉巾打湿了轻轻擦拭着白晓谷因高烧而绯红的双颊。 春夏叫得急,郎中没一会儿便提着药箱赶过来,要给白晓谷诊脉。 偏偏这小家伙这时候醒了,一看屋子里都是陌生的人,还有那个已经失去信任的姑姑,当即崩溃,再度大声哭闹起来。 别看白晓谷正在发烧,战斗力却仿佛随了白毅,格外惊人,又踢又蹬地硬是不让郎中近身,情急之下还把人家的手咬了一口。 郎中一脸无奈:“大小姐,不是我不给小少爷看,实在是他……” 看了眼抱着被子缩到床角仿佛一只手上小兽的白晓谷,白慎晚拧眉思索片刻,将郎中拉到一旁,压低声音。 “劳您先开些寻常通用的散热方子备着,我去请人过来,在我回来之前请您务必别走。” 将军嫡女放低姿态恳求自己,郎中哪有拒绝的道理,连连答应。 又回头看了白晓谷一眼,白慎晚重重叹了口气,屏退旁人独自出府,径直向东宫去了。 不知为何,事到僵局,她脑中浮现的人便是江妄行。 虽说不知道这人能不能让晓谷乖乖听话,但……还是找他商量一下。 许是先前来过几次混了个眼熟,又有将军嫡女的名头撑着,白慎晚这次没被阻拦,畅通无阻地进了东宫。 好巧不巧,她与江妄行正好是前后脚的功夫,这厢他也刚回来不久,身上的披风还没脱。 听到动静,江妄行扭头看去,眸中掠过一丝错愕:“你怎么来了?” 白慎晚上前一步,开门见山:““敢问殿下现在旁的事要处理吗?若是没有,就请帮我个忙。” 闻言,江妄行眸中惊愕更浓。 想白慎晚一向是骄傲矜贵的,遇到什么事能自己处理绝不让旁人插手,如今竟会请自己帮忙,还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面上登时流露出兴味,江妄行一撩衣摆坐定,慢条斯理地开口:“是什么要紧的事能让白大小姐相求于孤,说来听听。” 眉头因他这戏谑的语气微微一皱,但考虑到晓谷眼下的情况,白慎晚还是忍住心中不满,只是将缘由说出来时,语调还是没忍住掺了几分沉重。 “晓谷已经知道孟冉被我赶了出去,大骂我是骗子,昨日闹了一天没怎么吃饭,今早发了高热,也不肯让郎中看。” 眼里的愁浓得快要溢出来,白慎晚抬眸看向专注听着的江妄行,沉声开口:“我实在没办法了,大哥那边又不能说,只会让他徒增烦恼,所以这才过来,问问你有什么办法。” 听完白慎晚的讲述,江妄行脸上玩味尽褪,深深地望着她,声音透着点说教的味道。 “昨日便和你说了,你只考虑到了白府的颜面,却忘记了你大哥和晓谷的处境,孟冉虽可恨,你处理也没错,但后续的安抚却是没及时。” 被他指出问题,白慎晚没反驳,吹了眼眸,低落道:“此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周到,孩子发现自己被骗,心情不好也是正常。我已和他道歉,但他现在不让我近身。” “原不原谅我暂且不提,但他发着烧不让大夫看,身体会遭殃的。” 难得听少女用这样低柔又惘然的语气讲话,江妄行望过去,见白慎晚秀眉紧蹙愁容满面,比起平日的高傲明艳又多了几分令人心颤的怜爱,不禁心里一软。 起身走到她身边,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搭在白慎晚纤瘦的肩上,江妄行柔和了语气,道:“别唉声叹气了,我有办法。” 闻言,白慎晚原本灰暗一片的眼眸泛起希冀的亮光:“殿下此话当真?” “你在他眼里是骗了他的姑姑,春夏是你的帮凶,眼下他对你抗拒,也在情理之中。” 脸上表情平静又温和,江妄行冷静地分析道:“但孤和他认识,也算有点情分,且你方才说了,他不知此事和孤有关系,所以孤劝他,应该有用。” 见江妄行有条不紊地讲出其中关系,白慎晚心中顿生希望,迫切道:“那就拜托你了!” “不急。” 顶着她殷切的目光,江妄行弯唇一笑,说得略带几分神秘。 “还需要一些东西。”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05章 一个要求 在白慎晚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江妄行走到角落的檀香木柜前,从最底层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物件儿。 定睛望去,竟是木雕的人偶,只是做工粗糙,一看就知不是宫中产物。 江妄行怎么会有这东西?上一世她都未看过。 见白慎晚拧眉盯着自己,江妄行寻了盒子将木偶装进去拿在手上,随后走到她面前。 “可以走了。” 看出他没有多言的意思,白慎晚也不打算追问,跟在他身后向东宫外走去。 二人乘车回到将军府,才进内院,就见春夏迎过来,眉头紧锁一脸为难。 “小姐,你走后奴婢又试着劝了劝小少爷,但还是……” 话没说完,春夏瞧见站在白慎晚身侧的江妄行,眸中掠过一丝惊讶:“殿下怎么来了?” “来看看晓谷。” 江妄行答得淡定,转眸看向白慎晚,沉吟道:“这样,孤先进去同他说,你与郎中守在外面,见机行事。” 虽说对他不抱太大希望,但眼下看白晓谷这般闹脾气,白慎晚实在是没了办法,遂点头应下,让侍女都退出去,只让江妄行一人进去。 眼看房门关上,白慎晚眸中忧色浓浓,走到窗前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刚凑过去,就听到白晓谷用不算激烈却依旧带着抗拒的语气冷冷出声。 “是你?你来做什么?也是帮着姑姑劝我看病的吗。” 屋内,江妄行看着白晓谷紧锁的眉头,弯唇笑得温和。 “晓谷既然不愿看病,孤已然不会勉强。孤今天来,是想给你讲讲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白晓谷对江妄行印象还算不错,一听他不是强行让自己看郎中的,警惕心稍淡了点,但还是满眼疑惑:“什么故事?” 放慢脚步走到床边,江妄行坐下,将那盒子从背后拿出来,当着晓谷的面打开。 看到里面那两个做工粗糙还褪了颜色的木偶,白晓谷很是不解:“这是什么?” 眸中掠过一丝追忆之色,江妄行摩挲着木偶身上的纹路,低声开口:“这是孤儿时亲手所做,小一点的是孤,大的那个,是孤的母后。” 尾音不经意间溢出星点怅惘,江妄行沉默片刻,随后抬眸对盯着木偶的白晓谷微微一笑。 “孤要讲的,就是孤和母后之间的故事。” 窗外,偷听着的白慎晚脸色微变。 江妄行和皇后之间的事? 老实说,即使上一世,她对于这母子俩的故事也不甚了解,只知道皇后不得君心,同江妄行这个儿子关系也冷冷淡淡的。 而眼下听江妄行所言,内里是有什么隐情么…… 想到这,白慎晚忍不住又凑近了些,想要听得更清楚,本以为会听到什么皇家秘辛,却不想江妄行嗓音平缓地讲出来的,不过是些童年的琐事。 只不过比起她和晓谷,要难过许多。 随着故事到尾声,白慎晚的表情也随之复杂,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印象里,甚至到现在,江妄行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凉薄狠心的主,与他相处也不过是利益为上,各取所需。 可此刻听他将儿时的苦痛温温柔柔地讲给白晓谷听,这种自揭伤疤去安慰人的方式着实让她恍惚了瞬。 这人,偶尔也不算太坏。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忽然响起的清朗声音吓了白慎晚一跳,扭头看去,正好对上江妄行雅人深致的眉眼,都不知他何时出来的。 心里莫名虚了下,白慎晚垂眸避开他的视线,问道:“晓谷他情绪怎么样了?” “只能说,你找孤帮忙是对的。” 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江妄行仿佛没察觉白慎晚在外偷听一般,语气温和:“他现在应该可以和你好好说话了,进去。” 悬着的心放下了点,白慎晚不敢耽搁,江妄行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往屋里走。 绕过屏风抬眸望去,只见小家伙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神情比之前平静了许多,一双眼睛水润润的。 压着心里的忐忑,白慎晚走近两步后停住,试探着出声:“晓谷。” 稚童闻声抬起头,见白慎晚正以一种关切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自己,想到江妄行方才在讲完故事后告知的道理,再一想之前自己那样蛮横的举动,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惭愧,声音很低地叫了声姑姑。 听到这声,白慎晚知道这小家伙已经不再抵触自己,连忙温柔地应声,人也走到他身边,耐心询问:“晓谷你感觉怎么样?郎中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先让他进来看看好不好?等你身体好了,再和姑姑闹。” 少女语气里的纵容令白晓谷面上愧色更浓,连忙摇头:“我不闹了,姑姑,让郎中进来,我会乖的。” 闻声,白慎晚大喜过望,忙扬声让郎中进来给白晓谷诊脉。 万幸,小家伙只是精神不振受了点风寒导致发热,并不算严重,郎中很快便开了药方,白慎晚遂让人下去煎药,而后亲自给白晓谷喂粥,肚子里有食才好吃药。 这回白晓谷全然没了之前的抗拒,乖乖巧巧地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干净净,等药送过来后虽然有些嫌苦,却也喝下去了。 发着烧身体还虚,加上之前和江妄行说了不少话,白晓谷喝完药没一会儿就困了,嘟囔着要睡觉。 “好,你睡,姑姑晚上再过来。” 安抚完白晓谷后,白慎晚直起身往外面走。 江妄行站在门外,听到声音转头看她,语气平静:“忙完了?” “嗯。” 白慎晚轻声应了,眸光凝在江妄行英朗的眉眼间,犹豫片刻郑重道谢。 “殿下,今天谢谢你。” 难得听她这样真诚地谢自己,江妄行唇角微勾,垂眸望住少女娇丽的容颜,嗓音含笑。 “你若真想谢孤,不如答应孤一个要求?” 白慎晚点头:“殿下但说无妨。” 眼里泛起促狭的笑意,江妄行忽然低头凑近了,在白慎晚惊愕的注视下弯着唇不紧不慢地开口。 “今晚让我住你这里。” 第106章 不近人情 话音落下,白慎晚清亮的眸子随即浮现讶然,眉头也皱了起来。 “殿下身为外男,来府中做客无可厚非,但留宿女眷内宅,于理不合。” 江妄行对她的拒绝毫不意外,也未生退却之意,语调依旧从容。 “此言有理。不过晓谷先前同孤说,等他精神好些,还要听孤讲故事,你说,若是他醒来见孤回宫去了,会不会很难过?” 闻言,白慎晚表情微僵。 白晓谷情绪好转是好事,可她怎么觉得,江妄行这一出手,他们两个的关系怎么比自己还要亲近了? 脸上笑意玩味,江妄行眉头微挑,继续追问:“你这个当姑姑的,应该不会忍心让你的侄儿情绪低落?” 白慎晚拧眉,心里不免生出被捏住软肋的恼怒,但正如江妄行所言,眼下她确实挂记着晓谷,也有心尽力补偿,的确不愿让他难过。 抬眸对上江妄行戏谑的眼神,内里掌控一切的从容让白慎晚心中很是不忿,但顾着侄儿,还是咬牙答应。 “可以,但请殿下守些规矩,在晓谷睡着的时候,莫要做些失礼举动。” 这话倒是把江妄行逗笑了,不过看着白慎晚眼中的淡淡警惕,没再逗她,随意地应了下来。 白慎晚这才放了点心,把人安排到厢房住着。 事实证明,江妄行所言的确不虚,自从一番深入交流后,晓谷对他很是亲近,醒来后果然又让他给自己讲故事。 看着一大一小凑在一起的身影,白慎晚心中顿生被忽略的失落感,不过见晓谷精神逐渐好转,也就忍了下去。 转眼,翌日到临。 在白慎晚的精心照顾下,白晓谷退烧很快,小家伙比昨天精神不少,小脸儿瞧着也好看多了。 江妄行的确有些功劳。 想到这,白慎晚冲旁边的江妄行投去含着赞许的一瞥,又迅速收回。 本以为这点小心思只有自己知道,却不想江妄行敏锐地察觉到,唇边当即勾了笑意。 “瞧着晓谷状态不错,不如今天午膳我们出去吃?” 闻言,白慎晚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不行,他虽说退烧了,却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再等等,想吃什么让人送来就是。” “啧啧,真是不近人情。” 江妄行很是无奈地摇头,眉头微拧故作惋惜:“可怜小家伙,先前还说病好了想和姑姑出去玩才忍着苦喝药,却不想被自己的姑姑拒绝了。” 白慎晚嘴角抽了抽。 像是觉得这还不够,江妄行又冲白晓谷使了个眼色。 对方当即会意,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恳求。 “姑姑,晓谷已经没事了,你就带我出去吃饭,我也想,也想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 这厢晓谷话音刚落,那头江妄行就继续放柔语气帮腔,一大一小攻势默契,着实让白慎晚招架不住。 看看这眼含笑意的青年,再看看那满脸渴求的小娃,白慎晚只觉一阵头大,磨着牙出声。 “行,出去吃!” 考虑到自己身份太过引人注目,江妄行遂易容成徐衍的模样,带着白慎晚和白晓谷一起去醉仙居下馆子。 “太子……” 白晓谷刚要说太子哥哥,就被白慎晚捂住了嘴,压低声音叮嘱。 “嘘,晓谷,现在你要叫他徐伯伯。” 闻声,江妄行斜她一眼。 得,还把自己说老了。 白晓谷虽不懂,但还是点点头,乖乖巧巧地任这两人一左一右地牵着自己,来到了醉仙居的雅间。 点完菜后,小家伙一脸懵懂地问出声:“太……咳,徐伯伯,为什么我要这么叫你啊?” 江妄行温和一笑:“因为我现在化名为徐衍。” “可你不是叫江妄行吗?” 被小娃娃直呼名讳,江妄行也不恼,耐心地给他解答,听得旁边的白慎晚不免有些吃味。 “呵,你可真是看人下菜碟。” 江妄行闻言挑眉:“白小姐,何出此言?” 白慎晚一脸嫌弃:“对我时冷言冷语中,对晓谷就这么温柔,我看你这个太子,更适合去唱戏。” 江妄行弯起嘴角,清清淡淡地笑:“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醋味儿?” 被他调侃,白慎晚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三人继续吃饭,这时却有一声厉喝传入耳中。 “官差办案,看谁敢拦!” 听到这声,白慎晚和江妄行面面相觑,随后少女先走到门前,打开门向楼下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无视了掌柜的示好,粗声粗气地开口。 “楼下的散客本官就不查了,但楼上的还是要查。” 掌柜表情则甚是绝望。 收回目光,白慎晚沉声开口:“是钟佑。” 当朝刑部侍郎,也是贵妃钟嫣的亲弟弟。 这人,当真是好大排场。 仿佛没听见白慎晚的话一般,江妄行面色平静,继续喂白晓谷吃饭,见状,白慎晚也坐了回来。 然而还没等她继续动筷子,雅间的门就被踹开,伴着一句凶巴巴的—— “官差查案!” 走进来的钟佑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着江妄行,仿佛要把他看穿,而后吐出两个字。 “搜身。” 听到这话,白慎晚先皱了眉。 今日二楼雅间仅此他们这一桌,钟佑放过了楼下的客人却要搜江妄行的身,不是针对是什么? 语气冷下来,白慎晚沉声开口:“钟大人,你这是何意?” 钟佑瞥她一眼,认出她的身份,说话稍微客气了点,但还是不掩倨傲专横。 “白小姐,本官查案跟你没关系,你就不要瞎掺和了,要不然吃亏的还是你。” 白慎晚眉头紧锁:“不可理喻。” 钟佑不再理他,只一摆手,身后的官差便上前架住江妄行往外走,动作粗暴得让白晓谷被吓到,没忍住哭出声来。 眼含惊愕地瞥了眼那完全没反抗的青年,白慎晚把晓谷护在怀里,眸光凌厉如刀。 “钟大人,你吓到我侄儿了,且你无凭无据便要押人搜身,是否矫枉过正?” 一张黑脸满是不耐,钟佑并不打算听白慎晚的,拧着眉冷声回道:“白小姐,你若再说一句,本官就当你是同犯了。” \u0001 第107章 你凭什么 没忍住冷了脸色,白慎晚语气更冷。 “凭什么?” 钟佑却没再理会她,直接让人押着江妄行走了。 看着一声不吭被带走的人,白慎晚心弦一紧,把白晓谷安抚好后,便赶去了刑部公堂。 此刻公堂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而江妄行站在正中央,笔直如松,眸光深暗。 他现在虽是易容,然而钟佑与他接触过,若轻易动手,怕是要被察觉。 钟佑是坚定的贵妃党发现,被他发现自己与将军嫡女出行,定会惹来麻烦。 还要见机行事才行。 想到这,江妄行刻意压低声音。 “钟大人,您误会了,草民今日一直和白小姐在一起,她就是我的证人,我从未去过您说的那个地方偷窃。” 钟佑冷哼:“真是狡辩,若是你挟持白家小姐要挟她那么说,又当如何呢?” 见江妄行还要辩解,钟佑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接下来的每句,都是呈堂证供,想清楚了再说。” 江妄行垂眸,死死攥着拳头。 “钟大人,我说了我今日一直和白小姐在一起,你为何还是不愿放过我?难不成你想屈打成招吗?” 钟佑闻声脸色一冷,声音跟着往日来:“本官如何,不是你能做主的,我说你有罪,你便有罪,哪怕你再辩解也别想洗脱!” 话音落后,钟佑向旁边的师爷使了个眼神,随即便有官差带着一个老头儿过来。 那老头儿才到堂上,就跪地哭嚎:“大人,草民委屈啊!今日我在家中做饭,竟有人登堂入室抢我的财物,那可是十三两八钱银子,是我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儿。” “平时省吃俭用才攒了这么多钱,大人,您可一定要为做主呀!” 听着老头儿的诉苦,堂上的江妄行和赶到的白慎晚都放了心。 二人一直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抢那老头的钱,现在只要他说抓错人了,那么江妄行就可以平安无事地离开。 钟佑不耐地打住老头的哭诉,粗声道:“何老头,你去看看,可是这人抢了你的财物。” 何老头闻声爬起来,看了眼旁边的江妄行,随后点头。 “大人,正是此人!” 江妄行面露错愕,眉头紧锁:“老人家,您可要看清楚了,我从未见过你,也没去过你家。” 却不想老头忽然起了混不吝的劲儿,瞪着眼厉声指责。 “哼,简直是胡说八道,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江妄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老头儿怎么老眼昏花至此,他分明没有做过,却承了这无妄之灾。 真是晦气。 脸上泛起一抹阴沉沉的笑意,钟佑一拍惊堂木,沉声质问:“徐衍,人证指认是你,你可有话要说!” 江妄行不答,只定定望着他,眸光如刀。 白慎晚则听不下去了,站出一步扬声开口:“侍郎大人,这徐衍一直同我在一起,怎有机会偷窃?更何况他说与这老伯素不相识,你怎可凭一人之言就定他的罪过!证据呢!” 钟佑却没耐心听,探究的眼神来回在堂中笔直站立的江妄行与白慎晚二人之间徘徊。 这女子年纪尚小,可身旁的孩子已然有了一定的年岁,想必定是这二人盗窃后,为了掩人耳目而将孩子带在身边! “啪!” 案板重重落在席案之上。 白晓谷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现在证据虽是未有,可人证已然齐全,敢问堂下之人,可是认罪?!” 老者当众指认江妄行,已然断绝了想要给江妄行解释的机会。 刑部侍郎钟佑,看上去正义凛然,嫉恶如仇,实则缺乏判断,只是个会空读书迂腐不喜用脑子的傻子。 抛开钟佑自身的条件不提,这些年贵妃在后宫如鱼得水,作为贵妃的弟弟,朝堂上怕是有不少的人对之谄媚。 江妄行不准备解释什么,淡淡地看着稳坐明镜高悬四字下的钟佑,冷冷开口:“刑部侍郎,可曾给过我们辩解的机会?” 这话一出,门外关注此次案件的良民们纷纷一阵唏嘘。 “咦……此人竟敢在高堂之上,直言顶撞刑部侍郎。” “这怕是想断了自己以后的活路呀!” 一时间,众人纷纷感慨惋惜。 钟佑可不是什么能容忍他人冒犯自己威严的性子,面前的江妄行改不认罪,一旁那女子与孩子就这般孤立地站在审案堂中,着实让他失了面子! “大胆!” “自刚入府衙,尔等三人便没有对本官行礼叩首,现下已然有了认证还概不认罪,死不悔改?来人呀!将这三人先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听到这儿,白慎晚淡定不下去了,对着江妄行横眉冷目地低声开怼。 “原本我寻思你这般聪慧,定是想到来府衙后解决问题的办法,怎知你竟是这般呆愣?” 嫌弃地叨叨两句,白慎晚对着即将走到他们三人面前的几个魁梧的士兵,用力挥了挥袖子。 “砰。” 钟佑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大堂上响出声,面前的视线便被一道浓重的白烟全部覆盖。 “大人小心呐!” “恐这白烟有毒!” 钟佑一个激灵,他怎能不知这烟雾中的套路?还没等身边的人提醒呢,就缩在了案板之下。 一时间,在外观案的良民们惊慌失措,审案堂内嘈杂纷乱不已。 另一边,白慎晚一手拉着白晓谷,一边拽着江妄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从衙门中逃离的三人,躲进了中途路过的一家慈孤院。 “姑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般迅速找到衙门后院的呀?” 白晓谷对白慎晚逃跑的套路惊奇不已,上下打量着周边适合躲避的庭落,心中对之多了几分敬佩。 “刚刚衙门上那个什劳子刑部侍郎,可把我吓到了,还好姑姑你聪慧!” 白慎晚喘着气露出一笑,还没等她说几句自夸之言,一旁的江妄行便冷不丁地笑出了声,眉目清澈,语气玩味。 “还能有何缘由,无非是因为幼时贪玩爱跑,琢磨出来的套路经验。” 第108章 单纯夸赞 “你!” 白慎晚无语回头,嫌弃得不行。 “如若不是为保护你不被人钳制,我可无需带着我侄儿陷入这般境地。” 江妄行听罢,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 “好好好,要不然我怎说你是会跑的呢,此处正好有人,能够帮我们遮掩,甩开后面的追兵。” 懒得和他计较,白慎晚先行一步,进入这慈孤院里,却不想才进去,就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见江妄行出现在自己面前,尽管面容有所改变,可通身的气场却那样熟悉,林秋儿先是一惊,随后便大喜过望,无视了他旁边的白慎晚,迎了过来。 “太子殿下怎会突然造访?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险况?” 林秋儿机敏,作为太子的江妄行突然易容来到这边颇荒凉的慈孤院,不管从何方面分析,都知此事必有缘由。 江妄行微微一笑,客气道:“林姑娘聪慧,一猜击中缘由,我与白家姑娘以及她侄儿遭遇了些麻烦,现下外面正有追兵不停搜索,可否相助?” 林秋儿听后点头,应得毫不犹豫:“慈孤院内的孩子们刚刚用完午膳,过会儿便会回房歇息,殿下与白小姐不防先去后院?那边是孩子们的住处,外面的官兵便是看在我林家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多作纠缠。” 听到这话,白慎晚惊叹于面前女子在江妄行面前伪装的善意,心中不禁生出嘲讽,移开目光没有出声。 江妄行则神情温和,颔首道谢:“那边有劳林姑娘了。” 林秋儿在京中芳名遍布,至于名从何来,那便是明明生于世家,却对在外的流浪孩儿们有着一颗温柔照看的心。 不仅如此,她广收流浪孩童,甚至愿给想读书的孩童们教育的机会。 白慎晚三人来到的此处慈孤院,正好是他们林家投入修葺的院子,不论如何,外界的追兵再多放肆,那格外爱惜自身羽毛的钟佑再怎么嚣张,也不会在林家的地盘上做伤及羽毛之事。 果不其然,当追兵来到林家慈孤院内之时,林秋儿仅简单与之首领客套了两句,对方便乌泱泱地散去。 白慎晚躲在暗处,看着林秋儿面色不改,佯装做戏的模样,脸上不由第多了几分冷意。 这般心机深沉的女子,能不惧风险帮忙,也就是因为…… 白慎晚偷偷瞥了身边的江妄行一眼,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祸水。 眼看追兵离开,白慎晚和江妄行才从孩童的寝室出来,回到前厅。 才堪堪坐下,那边端着热食饼糕的林秋儿,便面带柔和笑意地走过来。 “太子殿下,白姑娘,我弄了些吃食,你们莫要嫌弃。” 白慎晚看着林秋儿面上挑不出错的笑意,心中不由再次感慨。 也难怪前世江妄行对林秋儿的态度一直不错,这般温柔,若她不是重生之躯,也要以为她是真的心思纯善了。 想着自己先前一直没出声似乎有点尴尬,白慎晚想了想,忍着厌恶开口。 “林姑娘此次出手相助,我们三人对此表示感谢,因当下手中实在无礼,下回定登门拜访,以表谢意。” 林秋儿莞尔,语气柔和。 “白姑娘说笑了,殿下乃我朝天子之后,我能帮上殿下的忙,已然是我的荣幸,怎会要求你们谢我呢。” 几番推诿,白慎晚不再多言。 一旁的白晓谷看了看自家姑姑,又看了看一旁的林秋儿,手中的热食糕饼倒是吃得不亦乐乎。 扫一眼这平静下来的小家伙,江妄行抬眸看着林秋儿,温声开口:“此次多亏了林姑娘,坊间传闻不假,林家确实出了个聪慧世故的好女儿。” 江妄行面子功夫做得不错,若是不知晓这人的心思,此刻倒是真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在夸赞。 果不其然,听罢这话,林秋儿又喜又惊,微微往后一退,面色赧然。 “太子殿下放心,今日秋儿什么都没看见,您大可继续用易容之术,我也不曾见过什么白家姑娘以及孩子。” 江妄行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伸手虚扶了一下。 “那孤谢过林姑娘了。” …… 几人并未在慈孤院留太久,那钟佑虽说爱惜羽毛,但是其矫枉过正的性子,白慎晚可是一清二楚。 虽说林秋儿短暂地打发走了明面上的追兵,但谁知后脚会不会来几个带了点头脑? 是以三人同林秋儿告别,抄了小路往回走。 短暂的沉默后,白慎晚冷声开口。 “林秋儿聪明通透,如果没有利益纠葛自是最好,你可莫要与之深交。” 听她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江妄行不禁一愣,眸中掠过一丝疑惑。 难不成,这丫头一直以来隐藏着的占有欲终于在林秋儿与自己接触时,露出了马脚? 江妄行心里直犯嘀咕,脸上神色则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此话怎讲。” 白慎晚侧眸睨他一眼,没深说林秋儿心性,只笼统地总结了一句权当是提醒:“林秋儿此人,足够聪明,但是敌友不辩。” 虽说现在林秋儿对江妄行有爱慕心态,但其性格并非是全然投入不计较其他那种,当感情消弭殆尽时,江妄行可说不好会经受什么。 后面这些想法白慎晚没说出来,抿着唇沉默,眸光清冷。 见她缄口不言,江妄行忍不住心底兴味,出言调侃。 “你这么说,难不成你吃醋了?” 白慎晚:“?” 听到这话的白晓谷仰起头:“小姑姑为什么要吃醋?” 作为孩童的白晓谷自然不清楚这些大人间的弯弯绕绕,只是单纯地疑惑,却不知自己一句话反倒让气氛愈发微妙尴尬。 拧眉冷冷地瞥了眼神情玩味的江妄行,白慎晚随手捂住了孩子的耳朵,语气透着不悦。 “不要乱说话,教坏我的侄儿。” 江妄行眉头微挑,没打算接受她这生硬的跳话题,继续说:“若非如此,孤当真想不出,除却妒忌林姑娘以外,你还能有何缘由让孤不去与之深交。” 白慎晚眉头深锁,目视前方假装听不见。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109章 在等什么 江妄行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许是觉得她的沉默是落了下风,又摸着下颌思考片刻,随后装作恍然大悟。 “你不说孤还未有其他心思呢,你这般谨慎,孤倒是发现你与林秋儿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想到此处,江妄行言辞越发玩味。 “你不让孤和她接近,那孤接近你如何?” 白慎晚实在听不下去了,把白晓谷往这边一拉,拧眉冷声。 “此处距离将军府不远,请恕我无礼,先走了,殿下自便。” 说完,便匆匆带着白晓谷离去。 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江妄行深邃如海的眸中漾起意味深长的笑,又转瞬不见。 与此同时,将军府已有不速之客。 钟佑站在门前,身后十几名官兵盔明甲亮,而他本人一脸正气,声音洪亮。 “白府慎晚小姐可在府中?她当前涉及一件严重的抢劫案件,我想白家定不意摊上这等罪名,所以,请贵府将慎晚小姐请出来,好好对峙一番!” 钟佑越说语气越严厉,身后的士兵们面上毫无表情,凶狠无礼极了。 听到这话,府中奴仆半信半疑。 他们都听到了什么?自家小姐涉嫌抢劫,这还是刑部侍郎亲自登门审案? 可这是白家呀! 白家虽是武将出身,可满府荣耀无双,天朝皇子都要给几分薄面,又怎会贪图什么宝物不成? “小姐现在在哪儿呢!” “小姐小时候是顽劣了一些,但奴婢万万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现在闹成这样,还是需要小姐出来给这刑部侍郎好好解释……” 就在仆从们交头接耳地议论时,白慎晚已经带着白晓谷回来,看到这一幕扬声发问。 “怎么都围在门口,没活了吗?” 熟悉的清冽嗓音传入耳中,众人纷纷抬头望去,见是自家大小姐回来,连忙屈膝行礼。 白家毕竟是重臣府邸,哪怕是刑部侍郎想要登门,也是需要拜帖提前约见,这不,即使以查案为理由,钟佑却还只能在白家府门口,此刻正发火无计可施。 如今看到白慎晚,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阴阳着说了句。 “白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啊。” 钟佑一向是个压不住脾性的,之前在府衙上,他躲在案下缩成一团的模样可是被在场很多衙役与百姓都看见了,是以在外没搜到人时,他便直接杀来了将军府。 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对上钟佑不含好意的眼神,白慎晚眉峰微挑,语气冷漠。 “侍郎大人不在府衙等案上门,来我府上作甚?” 钟佑阴恻恻地笑了声,虎目阴沉:“白小姐,我来自然是为了正事。” “今日与你在府衙上的那名犯人到底是谁?!为免不在贵府门前过多叨扰,还得请你好好配合!” 白慎晚眸光一冷。 她倒是忘了这茬,啧,真应该从后门回家。 “侍郎可是多虑了?我并不认得什么抢劫犯人。” 白慎晚一脸无辜模样,已然冲消了府内被这钟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奴仆的疑虑。 见状,钟佑想起今日在府衙上的遭遇,一时间逼问难听,言语激烈。 “不认识?白小姐一句不认识,就准备将我等弃之不顾?” 白家奴仆大多都是老人,听罢,难免对这什劳子刑部侍郎多了几分厌恶,将白慎晚团团护住。 “还请侍郎稍作等待,奴才等人已将此事禀告将军,莫要再为难我家小姐!” 换言之,你算老几,我们白家可不受你的气! 好一个白家啊! 看着白府奴仆将白慎晚与白晓谷护得严严实实,钟佑满脸冷笑。 “本官倒是没想到,这白家竟是这般护犊子。” 他乃御前刑部侍郎,在整个朝上说话都十分有重量,更别说自家姐姐在后宫中受尽天子宠爱。 当前居然困在白府之外受人打量观赏? 对上钟佑怒意滔天的目光,白慎晚眉头微皱,掩唇故作忧伤:“大人,您要是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 “我真的不清楚您在说什么,我带着自家侄儿出门赴约,您二话不说闯进来说我们是抢劫嫌犯,这实在让人惶恐不安。” 白慎晚说到最后嗓音赫然发颤,听得一众家仆愤慨不已,纷纷为她辩解清白。 “大人,我们小姐自小要什么没有,何以抢劫?是不是您认错人了?” 白慎晚眼下娇娇弱弱的,与方才在府衙中凌厉出声的模样判若两人,有白府家仆护着,钟佑也不好直接让官兵在门前闹事,一时怒火上头,恼怒不已! “白慎晚,本官是刑部侍郎,没功夫跟你耗着,要么你与本官回府衙重新审理案件,要么你直接将那个人的身份供出来!不然,本官纠缠到底!哪怕是闹到皇上面前,也是不怕的!” 白慎晚面上愁容不展,心中则大骂这人真是死脑筋。 还未曾开口说出什么,便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嘲讽。 “哦?我竟不知这市井之中,还有我小妹想要却不与家中道明去买,反而靠抢劫解决的物什?” 安全了。 心里轻呼一口气,白慎晚回头望去,对着走过来的自家二哥轻轻软软地唤了声,眼神委屈不已,嘴角却悠悠上扬几分,看了看跟在白松身后的春夏,也算有了几分照应。 方才在钟佑准备继续闹事的时候,她就给了春夏一个寻找救兵的眼神。 果然,春夏不负期望,果真请来个有主意的。 “晚晚,这是怎么回事?” 白松常年在外征战,即使近日在家休养,身上杀伐之气也比这刑部侍郎浓上许多,不说别的,光是这挺拔的身板往这一站就气场强大,令人心生畏惧。 扁了扁嘴巴,白慎晚轻声开口:“二哥哥,刑部侍郎说我涉嫌抢劫还与贼人为伍,可这事跟我没关系,那人也不是嫌犯,这都是误会。” 看着自家妹妹委屈巴巴的模样,心中虽知她憋得快要笑出声来,白松面上依旧严肃不已,转眸瞪向钟佑,声音淡漠又冰冷。 “既是这般,那为何钟大人还要为难我家小妹?” \u0003\u0003\u0003 第110章 认错了人 钟佑一愣,面上表情不可置信,先是啊了声,随后拧眉质问:“白将军,你这是准备包庇自家妹妹了?哪里有审案只听个人只言片语的?还请白将军莫要闹出什么笑话才是……” 钟佑在白松未出现时趾高气昂,而当白松一身阴霾逼人地站在那,气势顿时弱了几分,看得白慎晚忍不住在心里嘲讽地笑了两声。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白松冷冷一笑,不紧不慢地反问:“既然如此,钟大人可有确切证据,能证明小妹与犯人有纠葛?” “要知道,女子的清誉,可是万金不得!” 说到最后,白松语气已然带了冰冷的威亚,令跟着钟佑来的那些官兵都低下头,不敢动作。 证据? 看了眼躲在白松身后的白慎晚,像是抓到了机会,钟佑眼里泛起得意之色。 “白将军倒是提醒了本官。” 说罢,钟佑微微抬手,身后的官兵便带上来一位年迈老人,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眼睛也浑浊,正是方才在堂上作证的何老头。 看着他颤颤巍巍的模样,白慎晚不以为意,凑过去对白松低声道:“二哥哥,这老人患有眼疾,恐是因为这缘由才错认了人,过会儿你挑个高个子的奴仆,一试便知。” 白松点头应下,面不改色地等着钟佑接下来的话。 想到这苦主老人在场,钟佑多了几分底气,再度扬声:“白将军,本官自认为不是找贵府的麻烦,这苦主本官带来了,您若不相信,可以去听听他的指认!” 白松神情淡定:“好,就让他说。” 何老头费力地抬头,见白松满身戾气,不免心生畏惧,一时不敢上前。 还是白松缓和了气息安抚几句,这人才敢出声。 白松耐心听完他的诉苦,温声开口:“老人家,钟大人追拿贼人到了我们府上,说是贼人逃离,刚好,我这边抓到一个小贼,您可要来辨认辨认?” 听罢,老人一个激灵,认真点头:“要的!自然是需要的!草民恳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这话听着不太对劲。 钟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白松指了指身后一位身量高挑的奴仆,对着何老头询问。 “老人家,您瞧瞧,偷盗您财物之人,可是这位?” 何老头眼睛眯了眯,认真端详一番,随后惊喜地上前一步。 “是的大人!就是他抢了我的财物!” 钟佑:“?” 看着老人的变化,钟佑表情有些懵,不敢相信事情会变成这般,又追问道:“老人家,要不然您再仔细瞧瞧?方才在堂上的那名嫌犯,究竟是不是面前这位?”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白松在其重新回头指认之时,又将另外一位长得高挑的仆从推上来给之指认。 看过以后,何老头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他抢了我的财物,这可是我棺材本啊!我无儿无女……” 看着老人不识面容的模样,钟佑突然觉得额头有点抽痛。 真相水落石出。 何老头的钱或许当真是被人抢了,可他完全认不得贼人究竟为谁,只以高挑的身量去判断,也是令人哭笑不得。 看完这场闹剧,白松拧眉,语气阴沉:“钟大人,情况你亲眼看见了,方才站在此处的两位皆是我府上家仆,你判断贼人的条件,可否过于单一?” 钟佑嘴角一抽,考虑到情况对他不利,连忙赔礼道歉。 “是,今日是本官叨扰了,这就告辞。” 说完,钟佑狠狠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围观群众看够了,嘴上议论着纷纷散去,至于白慎晚则双眼冒光,回府后去厨房亲自做了甜羹,献宝一般端在白松面前。 “二哥哥,今日你当真是威风。” 脸上笑容温柔甜美,白慎晚不复先前的尖锐冷漠,语气带点得意地邀功。 “这是我亲手做的,还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喝了,来,尝尝!” 白松勾唇笑得无奈且纵容,对她的示好表示满意,刚准备接过自家妹妹手中的汤碗,下一瞬就感觉自己的袖子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低头看去,对上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儿。 “爹爹,我也想喝。” 白莹月奶呼呼的话语不禁让白松与白慎晚莞尔,语气更温柔。 “好,那你小姑姑盛的这碗,先给月月。” 语毕,白松将软乎乎的女儿抱在怀中,看她小小的手费力地拿着汤匙,当真是可爱又可怜。 白慎晚面上带着笑意,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禁想到上一世白家家破人亡的场景,眸光忽然一暗。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白松以为她是羡慕,遂出声调侃:“晚晚,既然喜欢孩子,不如去找个夫婿生一个?” 低落的情绪顷刻尽敛,白慎晚剜了一眼二哥,娇声嗔怪:“二哥,我还小呢。” 念及此处,白松面带笑意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正色:“晚晚,你也大了,我想有些事,确实还需要你知晓。” 闻言,白慎晚收起面上娇意,耳边全然是二哥略带严肃的口吻。 “目前白家权势如日中天,然而在外战事安定,没有战事的白家功高盖主,怕是皇朝难以容下。” “你是白家嫡女,为了你自身的幸福,哥哥还是希望你早些定亲,以免落入皇家联姻,嫁于自己不喜之人。” 听到这话,上一世的遭遇再次如暴风般袭入白慎晚的脑海中。 血海中的白家,惨死的父兄,和洋洋得意的白玉欣…… 白慎晚娇美的面容突然白了。 二哥说的对,倘若她再次同皇家扯上关系,说不定又会招来什么风暴。 可对于尽快嫁人这事,她却也不认同,避免白松继续劝,干脆顺着他的话说:“有道理,我想我应该得快点把自己嫁出去才行!” 没想到刚才还说自己小没到成亲年纪的妹妹这么快就改了主意,白松着实一愣,随即耳畔就响起少女清亮的声音。 “二哥哥慢慢喝,我先回房思量对策了!” 话音未落,眼前已没了白慎晚的踪影,只留白松抱着女儿无奈摇头。 “这孩子。” \u0001 第111章 烧了高香 京中四时变化甚快,快到让人恍惚觉得,明明头一天还是秋高气爽,第二日便成了银装素裹。 不过,的确是入冬了。 将军府门前的积雪还没扫干净,便有少年踏雪而来,风一般到后宅门前,对里面扬着嗓子喊。 “白姣姣,梅花都开了,出去玩啊!” 宋楚岚一身黑色貂绒披风,内里仍是张扬的绯红棉袍,双色相映,明丽耀眼。 见春夏听到声音迎出来,少年弯着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晃了晃手中提着的包裹严实的药包,笑眯眯地开口:“你家小姐不会还没起?” “小侯爷说笑了,您先进来坐,奴婢这就去喊。” 将宋楚岚与其小厮请入正堂后,春夏走入后厅,面露喜色。 “小姐,宋小侯爷来啦,我看他手中又带了几包药材,可不知是不是您想要的那几种呢。” 闻声,白慎晚歪了歪脑袋,看了眼窗外刚下过雪的院子,眉头微拧:“这般冷的天气,他又过来干什么?” 春夏看着小姐微微一笑,手中为她穿衣的动作却不停歇:“小侯爷说,外面梅花开得很好,想和您一块儿去赏梅。” 赏梅? 白慎晚恍惚了瞬。 上一世得知宋楚岚死讯时,也是大雪天,红梅艳艳,和他颈间的鲜血一样刺目。 “也是这样的雪景,梅花如血。” 心口忽然疼了下,想到上次因为给白松治病时自己对他发的脾气,白慎晚眸中掠过一丝愧疚,低声道:“等会儿装点红糖梅子给我,他喜欢吃。” 春夏含笑应声,给白慎晚外面的披风实实地打了个漂亮的结,又将一个暖炉塞在她的手中,这才抬头对着她不解开口。 “小姐,你刚刚说什么?之前你怕凉,什么时候看过像雪一样的梅花呀。” 白慎晚缓缓勾唇,笑意清淡。 “或许是在梦里。” …… 当看见等在正厅的宋楚岚时,那一抹绯色,让白慎晚眼眸微热。 再看看宋楚岚身旁桌案上的药包,白慎晚简直难言心中情绪。 他还是如上一世般对她照顾有加。 真是个傻子!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他周全。 后者可不知白慎晚心中所想,见她出来,一双桃花眼盈盈泛光:“听闻最近你钟爱研究药材,这不,本小侯爷便花了些功夫,整了点给你研究,还不谢谢我?” 宋楚岚语气吊儿郎当的,惹得白慎晚笑出声来。 “你啊,我要是侯爷,可要为你这么个儿子头疼得紧,就围着姑娘转。” 宋楚岚不以为然,眉目风流:“我家老头子已看穿我不是当朝廷命官的料子,准备对我放养,或许他只求我不惹事,便是烧了高香。” 白慎晚忍不住笑骂:“没出息。” 宋楚岚厚着脸皮应声:“没出息便没出息,我开心就好!” 两人相处讲究一个真诚直接,也没再说之前的不愉快,依旧相谈甚欢,看得一旁的小厮婢女捂嘴笑。 许是为了弥补对宋楚岚的愧疚,白慎晚应下了许多邀约,以至于两家决定相约年关之时,一同过年! 消息传到东宫,让某人登时冷了脸色。 “你所言当真?白宋两家当真下了帖子准备一起过年??” 行舟弯腰作楫,认真重复:“是,这宋小侯爷也不知为何,前段时间给白大小姐送了几趟名贵药材,她便欣然接受了他的邀约,两家这般频繁来往,恐怕年关时,就不是什么简单庆祝了。” 寝殿之中突然静谧。 行舟难免对当前江妄行的反应多了几分好奇,不过还没等他抬头,耳畔便传来了太子殿下的命令。 “你去给白慎晚说,孤身体不适,听闻其医术有所进步,需要她看诊。” 行舟颔首应声。 暗卫统领的效率极高,前脚江妄行刚开了金口,后脚他便踏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太子下令,白府上下敢拒绝。 白慎晚则是黑着脸,跟在行舟的身后,心中暗暗吐槽。 不知江妄行又抽了什么疯。 “行舟,殿下身体不适,应当先由太医院照看才是,我才钻研医书不久,并未实践,为何要我去?” 行舟面不改色:“殿下心思,属下不知。” 没问出话,白慎晚皱了眉:“那你可知,当前他情况如何?” “属下不知。” 白慎晚啧了声。 她错了,居然试图从对方心腹中知晓这用意,还不如思考等会儿要怎么应付呢。 将白慎晚带去东宫留下一句“您在此等候”后,行舟便没了影子。 白慎晚落了个自在,见这殿中寂静四周无人,瞥了眼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子,心中有了思量。 一盏茶的功夫,娇俏的白家小姐消失不见,多出来的只有一道鬼鬼祟祟的孱弱宫女身影。 “你既然用皇家权利召我而来,那就不要怪我在你宫里多看点东西了。” 书房里,白慎晚轻手轻脚地翻看着书案上的奏折,嘴里悄悄念叨。 “边境战事正常,蜀地米粮丰富……” 还没看多久,外面稀稀疏疏声响便招来了她的注意,好奇心驱使她躲在柱子身后,门外太监声音轻微,可还是听清楚了。 “殿下现不在东宫,速将此事告知贵妃。” 是利泰。 眸中深意流转,白慎晚看了眼放在远处花瓶上的鸡毛掸子,心下有了主意。 “噼里啪啦。” 花瓶摔碎的声音在东宫中分外清脆,下一瞬传出来的便是白慎晚佯装恐慌的惊叫。 “啊——” 白慎晚易容出来的面容平平无奇,完全无法让人想象出她会与白家小姐有所牵扯。 是以,这也是她敢这般夸张地从江妄行的书房中闯出来的原因。 “利泰大人救我!” 白慎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着利泰的小腿趴在地面上。 她造出来的声响十分突然,门口这还在商量传消息出去的二人被惊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为何从太子殿下的书房出来?” 白慎晚垂着脑袋,弱弱道:“回大人,奴婢是负责书房扫洒活计的,前几天奴婢听殿下说他最喜欢书房的花瓶,但可惜于那上面仅有些简单的画笔。” “刚好奴婢家中有专门烧陶瓷瓶器的亲戚,想着给殿下惊喜,便想再看看那花瓶的形状,好让亲戚照模样烧制多添些花样,结果,奴婢不小心花瓶碰碎了!”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112章 会做傻事 白慎晚的哀求与哭声,听在利泰耳中,让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再一听她将花瓶打碎,更是烦躁。 想利泰横行许久,哪里会存怜悯之心,再加上白慎晚这一折腾直接耽误了他手下人给贵妃传信,当即抬起手朝着她挥去! 眼看这一巴掌就要落在白慎晚脸上,她正思考是否要躲,下一秒太监的通传声便响了起来。 “殿下回宫——” 闻声,白慎晚松了一口气。 她大着胆子冲出来原本就是为了拖住利泰和他的爪牙,想行舟潜在宫中,得知此事定会给江妄行报信。 只要江妄行回来了,那利泰的小算盘也就没用了。 听到这声,利泰眸光一厉,把手收了回去,脸色讪讪。 江妄行已经走近,目光从易容着的白慎晚脸上划过,并没将她认出来,只淡淡问道。 “怎么回事?” 利泰忙躬身解释:“回殿下,这丫鬟是新来的,笨手笨脚地将殿下喜欢的花瓶打碎了,奴才正准备罚她。” 显然,利泰的答复并没让江妄行满意,反而皱了眉,语气冷冽。 “手下人办事失误,你这个首领太监首先应该反省自己,是否治下不严,教导不利。” 听着这阴恻恻的语调,利泰心知自己这回被抓了个把柄,眼珠一转连忙跪下。 “殿下饶命,奴才今后一定严格管教手下。” 面对利泰的哀求,江妄行神色淡漠,眼里厌恶一闪而过:“自己去慎刑司领五板子。” 利泰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而白慎晚则低着头,看起来似乎是害怕,实际心里则考虑着江妄行此举的目的。 不彻底赶人,还要留到什么时候? 目光掠过周围伺候的人,江妄行伸出手指朝着几个方向点了几下。 “你们不用再来了。” 话音落下,还没等那几人反应,就有暗卫直接进来将他们拖了下去。 处理完后,江妄行进入书房内殿,环视了一周后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情。 白慎晚缓缓起身跟上去,发现江妄行眉头紧锁,显然有心事。 突然意识到屋内还有人,江妄行头也没抬地开口:“那丫头,你也下去,一个花瓶而已,孤不会怪你。” 白慎晚下意识想应声,又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真的易容,不禁在心里暗诽一句自己演上瘾了,遂朝着江妄行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着手取脸上的易容。 \"不是说了让你先下去吗?\" 听到动静越来越近,江妄行有些不满地抬头看去,恰好看到白慎晚的举动。 虽说还未完全抹去遮掩,却也已经可以从露出来的白腻肌肤和远山眉黛认出她的真实身份。 江妄行眸中掠过诧异:“你怎么搞成这样子?” 见他当真是震惊,白慎晚得意一笑,将自己易容在利泰面前闹腾的事情说了,末了调侃一句。 “亏你自己还会易容,却没认出我来。” “这不代表你技艺精湛么。” 淡淡地回了句,江妄行脸上没什么表情:“无事的话你先出去,孤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妄行说完别过脸去,明显不打算继续交谈。 白慎晚乐得不与他多说,当即转身出去。 本以为江妄行是因为自己那句淡淡的嘲讽闹脾气,却不想一下午过去了,他都待在书房里没出来。 这人怎么了? 心里有点疑惑,白慎晚多次假装无意从书房门前路过,实则趁机观察其中情况。 到第五次后,才看到江妄行离开书房,依旧是一副饱含心事的样子,薄唇微抿,一言不发。 这反应实在是反常,眼看快到用晚膳的时间这人却又泡在书房,白慎晚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端着茶走进去。 “有心事?” 江妄行闻声,抬眸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都待在这一下午了,不是你喊我来给你看诊么,你把自己关起来作甚?实在反常。” 少女容颜娇美,眼中一抹极浅的别扭的关切掠过,被江妄行捕捉到,心弦微微一动,直勾勾地盯着她。 见他眼神幽暗却没别的欲念反而透出些奇怪的低落,白慎晚眉头微蹙,低声道:“有心事你就说,我不一定帮你,但你要是真憋出毛病了,这罪名还得落在我身上。” 明明是损人的话,却听得江妄行眉头舒展了些,也愿意坦白了:“孤的确遇到了些难以抉择的事。” 白慎晚没急着催,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眸光暗下去,江妄行声音发涩:“外祖母年事已高,前段时间染了病,一直吃药养着,结果今冬太冷,她没能扛住,已经驾鹤西归。” 没料到江妄行说出的会是丧事,白慎晚着实愣了下,嘴唇张了又合,犹豫许久却也只能吐出一句。 “殿下节哀。” 江妄行抬眼,没对白慎晚的劝说发表任何意见,就连表情都没变化多少。 这样的态度让白慎晚微微不安,不知自己是否说得不对,让这太子又不痛快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妄行才再次叹息着开口。 “让孤苦恼的并不是这件事,外祖母年纪大了,西去不过时间问题,孤已有准备。孤愁的,是不知道如何跟母后提及,孤担心她听后接受不了。” 没想到江妄行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白慎晚垂眸思考片刻,提议道:“或许你可以直接和皇后娘娘说?娘娘看起来并不是那样脆弱的人。” 江妄行闻声摇头,直接否决:“有些事你不了解。” 白慎晚抿唇沉默。 想到母族往事,江妄行的语气不由得低沉:“外祖父与几位舅舅走得早,这么多年只剩她和外祖母相依为命,关系很是亲厚,后来母后嫁给父皇,不得不离开外祖母,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江妄行的话,让白慎晚真正了解了皇后面对的局面。 皇后所失去的,或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的,最后的牵挂。 这样来看,此事的确难办。 白慎晚不知该如何开口,反倒是江妄行继续打破沉默。 “孤担心母后得知后,会做什么傻事。” 第113章 不堪设想 说这话时,江妄行神色忧虑,不像是矜贵清冷的太子,反倒像一个普通的担心母亲的好儿子。 见他眼里一片愁绪,白慎晚不由得共情了瞬,声音放柔。 “既然担心皇后娘娘一时接受不了,那不如先将此事隐瞒,等寻到合适的时机再提起。” “或许,只能如此。” 江妄行深深叹了口气,言语之间诸多无奈。 因为太过担心,江妄行连晚膳都没用,屏退近侍,独自一人前往中宫看望皇后。 结果才进正殿,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眉头顷刻蹙起,江妄行随口叫住一个丫鬟,沉声询问:“怎么回事?” 被抓住的丫鬟吓得够呛,连忙跪倒在地:“殿下饶命,奴婢不知……实在是娘娘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啊!” 眉间满是冷意,又担心皇后安危,江妄行也顾不得处置丫鬟,大步流星地闯入内殿。 进入后,酒味更加浓郁,呛得鼻子发痒。 抬眸望去,便看到倒在酒坛中央的皇后,醉眼迷蒙,乌发凌乱。 “母后,你没事?” 江妄行快跑几步来到皇后面前,伸出手想要将她先扶起来,皇后却没理会他,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间滑下,让皇后的目光更加迷离。 “母后,您别再喝了。” 江妄行面露担忧,一边劝说一边伸手想要去夺皇后手中的酒,却被她再次躲过。 “陛下,你怎么来了……” 皇后眯了眯眼,看清面前人的瞬间,本来还算平和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江妄行此时丝毫没意识到危险,嘴上依旧还在劝说着:“母后,你醉了,先休息一会儿。” 满心关切的太子,全然没料到平日里温柔的皇后起身后会直接掀了桌布,酒坛杯盏破碎,一时间碎片齐飞。 离得最近的江妄行连躲都来不及,脸颊被飞过的碎片划了个口子,流下细细的一条血线。 而彻底让他变了脸色的,是在皇后粗暴动作下被踹飞的火炉,因为触碰到墙壁反而弹回来,正好冲着她! 那黄铜火炉虽然不重,温度却高,若是砸在皇后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眸中掠过担忧,江妄行顾不得自己当即伸手将皇后拉到一旁,同时挡在她身前,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挡下所有的危险。 电光火石间,那火炉已经砸在江妄行的手上。 饶是江妄行能忍,此时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却咬牙忍住,低头查看怀中的女人。 “母后,您没事?” 皇后此刻醉得厉害,意识还不清楚,没能认出江妄行的身份,只是不停挣扎着,同时把手边够得着的一切东西都砸向自己这亲儿子。 见劝不醒皇后,江妄行不得不离开,脸上带血,手上烫伤,身上的蟒袍也被皇后的撕扯断了根衣带,看起来分外狼狈。 可他仿佛察觉不到一般,拒绝了宫人的搀扶,慢慢地走在落雪之中,眼神恍惚,寻不到方向。 落寞的背影逐渐被雪色掩盖,最终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东宫中的白慎晚久久等不到江妄行,不免面露担忧。 “怎么还没回来。” 白慎晚双手支着下巴,抬头看着飘扬的雪花自言自语。 “行舟,你说这天寒地冻的,殿下难不成病在半路晕倒了?” 说完这话,白慎晚当即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就他那样,看起来也不像是要生病的人。” 白慎晚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却一直得不到回应,到底是有些不满,抬起头朝着周围隐蔽处张望。 “行舟,你好歹给我些回应啊?” 依旧安静。 眼里满是无奈,白慎晚决定不再跟个傻子一样自说自话,下定决心出门寻找。 撑了把伞出去,白慎晚顺着东宫到中宫的路找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几乎要被雪埋没的江妄行,当即皱了眉头。 “江妄行你疯了!” 嘴上骂着,财神头手上却很诚实,将伞撑在江妄行头顶,替他挡住纷纷扬扬的大雪,又伸手帮他拍掉身上的积雪。 那把小小的油纸伞几乎全挡在江妄行头顶,以至于白慎晚头上肩上没一会儿就落了白,而她全然不觉,依旧替他拍着。 江妄行愣愣垂眸,看着正拧眉为自己拍雪的少女,眼里逐渐泛起奇异的神色。 “问你话呢,怎么搞成这样?” 白慎晚一边怒问一边打量,这才注意到江妄行手上的烫伤,再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他脸上的血痕,还是殷红的颜色。 白慎晚一愣:“这……” 犹犹豫豫的,白慎晚想碰碰他的伤,踌躇片刻还是放下了手,怕弄疼了他。 见他失魂落魄的,白慎晚明白过来,心道他这次前去恐怕不太顺利。 “没事的,你可以下次再尝试,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白慎晚的劝解还有点作用,闻声江妄行回过神,朝着她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一起回到东宫。 吩咐丫鬟找来干净衣物,白慎晚遂伺候他简单梳洗,之后又让人准备了姜汤送过来。 看着江妄行喝下姜汤后,白慎晚找来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了,直到伤口被药粉覆盖这才收手,却还是不放心,又劝了好一会儿。 直到江妄行面露倦意,白慎晚这才离开回偏殿,然而才睡了没多久,就被东宫再起的喧嚣吵醒了。 江妄行受了伤,又在雪中毫无遮挡地走了那么久,即使喝了姜汤,也还是发了高热。 看着躺在床上意识昏沉的江妄行,白慎晚心情很是复杂。 好像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虚弱的模样,像个小孩子。 心里有一处忽然软了,白慎晚认命地叹口气,亲力亲为地照顾着。 见她这般体贴,之前不管白慎晚怎么叫都不肯现身的行舟在此时终于从暗处出来,眼神复杂地开口。 “你很关心殿下?” 听到这话,白慎晚拧毛巾的动作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关心么?从重活开始,她就暗暗下决心不要重蹈覆辙,对江妄行也是尽可能远离,不假辞色地冷待,甚至连毒酒都能给他喝下去。 可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 第114章 不揉沙子 “白小姐可知殿下这般折磨自己乃是心病?” 行舟偷偷觑着白慎晚的神色,唤了她一声。 白慎晚骤然回过神,回望过去,眸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行舟见她感兴趣,望了一眼床上虚弱的主子,抓紧机会立马愁眉苦脸地道:“白小姐有所不知,我家主子虽贵为太子,却从小不受皇后疼爱,被人轻视不说,陛下和皇后都对他置之不理,就连宫女都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回忆往昔,行舟眼眶泛红,愤愤不平。 只因殿下身上流着皇上的血,皇后对这个儿子不管不问,深宫之中勾心斗角,失去宠爱的皇子便如同草芥,太监宫女都欺负,对他非打即骂。 幼年的江妄行一直活在黑暗之中,堂堂的太子殿下,过的却是比下等奴才宫女都不如,久而久之,殿下才会变得如此孤僻,沉默寡言。 行舟回忆着过往,说着说着面色阴沉,眼眶赤红,全身因着愤恨而发抖。 闻言,白慎晚脑海里不断脑补着,六岁,那么小小的一团,本应被捧着宠着,却…… 垂眸望着床上睡得不安稳的男子,白慎晚神情复杂。 上一世,江妄行从未提及幼年的事情,倘若不是这一世,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 眸光晦暗不明,白慎晚只觉内心一片混乱,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五味杂陈。 她难以想象,江妄行是怎么熬过来的,皇宫内苑深似海,他又经历过什么? 皇宫之中捧高踩低之人数不胜数,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宫里的日子定是无比黑暗。 白慎晚蹙紧眉头,情绪微动下,竟上前去撩起江妄行的衣物。 行舟还来不及阻止,便已经让她看到了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 而此刻白慎晚脸色已经大变,眸色越发深邃。 江妄行腹部的伤疤深深浅浅的纵横交错,而她前世竟从未注意到,一时间懊恼充斥胸腔,抿紧了唇。 他当时一定很疼。 亲眼得见他的露出,白慎晚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胸腔疼得厉害,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重活后白慎晚不断告诫自己要远离此人,然而此刻,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她还是觉得眼眶发酸,沉默许久方才抬头,声音沙哑。 “他这些伤,皇后娘娘可知道?” “知道。”行舟眼神里满是不平。 闻言,白慎晚握紧拳头,嘴角勾起,却带着几丝讥讽。 亲儿子都如此漠不关心,皇后当真心狠。 此刻的白慎晚满脸冰冷,眼里也是浓浓的不悦。 “水……” 睡梦中的江妄行动了动,喃喃地唤了一声。 白慎晚回过神,应声后倒了杯水,亲自试过温度这才喂他喝下去,动作很是小心,惹得一旁的行舟眨了眨眼睛。 喝过水后,江妄行再次睡了过去。 放下茶杯,白慎晚淡淡开口:“好生看着你家殿下。” 行舟蹙眉:“白小姐可是要回将军府?” 白慎晚并未回答,只是快步走出东宫,神色晦暗不明。 一路步履如飞行至皇后寝宫,路上阴冷偏僻,大有冷宫的阴森,就连宫女太监都不曾见到几个。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白慎晚停在寝宫门口,嘴角勾了勾,径直走进去。 偌大的寝宫竟荒凉冰冷至此,堂堂皇后如此待遇,只怕这颇有贵妃的功劳。 行至殿内,才有一身浅灰色裙裳的丫鬟出来,带着她进了内殿。 殿中,皇后正虚弱地靠在软榻上,毫无精气神,身形也格外消瘦,醉意熏熏的,哪有中宫之主的风范。 恍惚记起上次见时皇后还是雍容华贵的模样,白慎晚眉头微蹙,走上前查看情况。 竟是醉晕过去了。 她这般,白慎晚不好直接叫醒,闻她浑身酒气,干脆先拿了随身带着的银针给她扎穴位,勉强作清醒之效。 过了片刻,皇后幽幽转醒,见白慎晚正冷着脸坐在一旁,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眼皮。 “你怎么在这?”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白慎晚先起身行了礼,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疏冷和愤懑。 感觉醉意退去了些,皇后撑着身子起身:“起来,不知白小姐今日找本宫,所为何事?” “臣女有要事相求。” 余光瞥了眼一旁服侍的宫女太监,皇后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白小姐,说,” 皇后一只手揉了揉头,注视着白慎晚的眸光很是提防。 正经了神色,白慎晚沉声开口:“娘娘可知太子受伤了?” 垂眸的皇后闻言抬起头,眼里已经没了迷蒙的酒意,却透着复杂,没有说话。 见皇后似乎有些触动,白慎晚直接将来意说明:“殿下如今在宫中的处境,想必皇后娘娘也心中有数,臣女只求一事,您可否多关心关心他。” 皇后眉头微挑,饶有兴致第看着白慎晚,却并不说话,眼神透出一点威胁。 这白家嫡女此番前来,怕是受人所托? 尽管被皇后用带着冷意的目光看着,白慎晚也仍旧不慌,一脸平静,任由她打量着自己。 沉默许久,皇后才幽幽开口。 “本宫与世无争,早就无意争权夺利,你且回去,本宫乏了。” 直言不讳的逐客令让白慎晚脸色变了变,却仍旧没起身离开,而是定定地望着眼前容颜憔悴的妇人,声音微沉。 “娘娘想必也知道,身在深宫之中,与世无争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只要一日在,便一日不得安宁,争权夺利乃是宫中避无可避之事,臣女不求别的,只愿太子殿下平安无虞。” 听闻她一番恳切言辞,皇后再次抬头。原以为平静无波的心,再次莫名地痛了一下。 “他能有你这般护着也是幸运。” 白慎晚面露无奈:“皇后娘娘可知,想要在宫中安稳度日,只有权利紧握在手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话音落下,皇后脸上虚浮的笑意彻底消失,眼神冰冷彻骨。 “白小姐,本宫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见皇后面露抵触,白慎晚微微一笑,再出口的话赫然带了挑衅。 “有贵妃在前,娘娘当真甘心吗?” \u0003\u0003\u0003 第115章 打消念头 真是大胆。 一个将军的女儿,竟敢用这样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 皇后应该是怒的,因为面前的少女已经不再客气,放肆地蔑视她身为皇后的权威。 可听着她冰冷又真实的提醒,她却一句怒言都说不出来。 在宫中待久了,这里头的腌臜事儿她如何不知。 贵妃怎么够容得下她母子二人! 很长一段时间,皇后以淡泊形象避免争斗,也是想躲个清静,可如今被白慎晚毫不留情地挑破,这种冲击感直接让她有些懵。 待反应过来后,便是愧疚感涌上心头,让她难过得无以复加。 见皇后脸色巨变,白慎晚放轻语气:“娘娘,太子殿下只是无辜之人。” 短短一句话让皇后心中更是刺痛,本就苍白的脸庞更无血色。 缄默许久,她涩声开口。 “白慎晚,那孩子可知你为他做的这一切?” 闻言,白慎晚挑了挑眉,并未回答。 “他……可还好?” 皇后此刻坐直了,目光中满是担忧。 她过去何尝不爱江妄行,但是一看到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那冷情的皇帝。 皇帝给她带来了太多的痛苦,以至于她曾恨那孩子,矛盾又痛苦。 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令皇后不由得呼出一口气,眼眶发酸。 现在想想,江妄行何错之有啊! 扭曲的心结被解开后,皇后沉寂许久的慈母之心终于复苏,再一听江妄行现在情况不好,顿时清醒,招呼侍女为自己梳妆,准备前往东宫。 白慎晚耐心地等。 一刻钟后,凤驾停在东宫前。 方才还热血上涌的皇后此刻却停驻不前,站在原地不断深呼吸,努力压下忐忑的情绪。 白慎晚唇边挂着温柔的笑,轻声鼓励了几句,便安静地站在她身侧。 待心绪平静了些,皇后这才重新迈步,向东宫寝殿走去。 行舟正守在床前,听到动静抬眸望去,见来者正是殿下生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忍住揉了揉眼睛。 确定来人当真是皇后,行舟连忙跪地行礼。 迷迷糊糊的,床上躺着的人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试探着问了句。 “是谁来了?” “阿行,是我。” 皇后快步走至床前,紧紧拉着江妄行的手,失而复得的喜悦油然而生。 久违的关切让江妄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是自己的错觉。 手心温热的触感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内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声轻轻的“母后”。 听到这声含着尊敬的呼唤,皇后只觉愧意滔天,当即潸然泪下。 “是母后对不起。” 轻抚着江妄行的脸,皇后泪水涟涟的眼中满是愧疚,却不移开目光,试图将他如今的模样印在心里。 听得这句,江妄行先是一怔,随即强打着精神让行舟去外面守着,这才对着皇后微微一笑。 “母后,别哭了。” 皇后哪里肯听,数年的冷落让她心痛不已,干脆抱着他哭了个痛快,最后语气坚定地发誓。 “从今天起,母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江妄行愣了片刻,而后缓缓勾唇,露出一个释怀又温柔的笑意。 白慎晚在旁默默看着母子重归于好的画面,眸中浮现淡淡的欣慰。 如此,她也算补偿了一点。 夜深,又哭了一场,许久不曾出寝宫的皇后已经疲倦,忍不住掩唇咳嗽。 江妄行见状连忙让人送她回去,等人走后,将目光落在白慎晚身上,不复玩味,尽是真诚。 “今日,多谢你。” 白慎晚无奈叹息,将这人按回到床上躺着:“如果不想烧成傻子让皇后再伤心一场,就好好休息。” 高热未退,江妄行身上确实乏力,闻言没有反驳,乖乖地重新躺下,深深地望了白慎晚许久,才闭上眼。 寝殿外,行舟正守着,却眼尖地发现贵妃正往这边来,心中不由得一梗。 皇后前脚刚走,后脚贵妃就来了? 决不是巧合! 脸色微变,行舟迎上去施礼,不动声色地打量一旁的利泰,见他和贵妃目光交流,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又是这死太监搞的鬼! 眸中满是轻蔑,钟贵妃冷冷开口:“听闻宫中进了刺客,本宫命人追查,发觉刺客往东宫来了,因担忧太子的安危,故命人前来。” 行舟闻声看去,见贵妃身后还带着十几人,俨然一副定要将东宫搜查一番的架势。 而不远处又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想来是新的禁卫军。 行舟眉头紧蹙。 江妄行身体未痊愈,现在应该睡下了,贵妃这么折腾的话,分明是雪上加霜! 在心中飞快思索着,行舟颔首,沉声开口:“贵妃娘娘好意,属下这就通传殿下,还请娘娘稍等。” 说完,不等贵妃开口,行舟便起身,步履如飞地向寝殿去。 白慎晚刚给江妄行擦完额头,正准备回去休息,就见行舟急匆匆地冲进来,脸色很是难看。 “出事了。” 眉头微蹙,白慎晚示意他小点声别吵到江妄行,随后压低声音询问。 行舟遂将情况告知,脸上满是难色:“贵妃这架势,倘若殿下不出去,定会折腾个天翻地覆,可殿下现在……这分明是要他的命!” 白慎晚静默片刻,忽然开口:“有个法子,以一试,只是能不能瞒得住,还得看到时候的情况。” 行舟眼睛一亮:“什么?” 脸上表情变得严肃了些,白慎晚迎向行舟目光,一字一顿:“由我扮演太子。” 见行舟目露错愕,白慎晚给他解释:“贵妃这是掐住了太子卧病在床故意闹事,我若易容出去,兴许还有应对之策,但若是让她就这么闹,不光太子身体有影响,他的威信也会一落千丈。” “所以,只能冒险了。” 眼下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办法,行舟无奈,只能按照白慎晚的吩咐找宫中的侍女要了点脂粉,再拿了件江妄行的衣服过来。 守在门外时,行舟心里还忐忑不已。 他会口技,可以伪装太子声音,可若是白慎晚的易容被认出来怎么办? 然而这点子担忧在白慎晚走出来后,便彻底打消了。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16章 圆不回来 只见江妄行的衣裳穿在白慎晚身上,竟出乎意料的合适。 少女面庞不复之前的娇柔美艳,在妆容改动下变得凌厉许多,眉目深邃,属于江妄行五官的特点被她模仿的极为相像。 不过由于男女有别,在身高上还是有些许突兀,是以白慎晚索性找了两块木头搬在绣鞋下,宽大的衣袍刚好遮住双脚,在昏暗的环境下,几乎是找不出什么差别。 二人凑在一块,商议好对策。 行舟不敢耽误,侧身放任白慎晚朝外靠去。 她推开殿门,见钟贵妃被众人围在中间,手掌稍稍握紧,抵在腹部位置。 站在门槛后一寸的位置,角落的阴影几乎将白慎晚半个身子都笼罩在内,更是让旁人瞧不出差池。 行舟则悄然来到暗处蹲下,借着装饰物的遮掩,死死盯着殿门口,粗粝的手掌抵在唇峰往上的位置,眼见白慎晚开口,对着口型,迅速模仿她的声音。 “贵妃娘娘,夜时此刻你带这般多的人,大摇大摆地闯到东宫,是不是有些不妥。” 钟贵妃眯起双眼。 身旁人提着的宫灯火把熊熊燃烧,暖光席卷上她的脸庞,照得她眸光微闪,透出一丝算计。 “太子安康即可,不过本宫听闻太子寝宫中出现刺客,为了你的安危,这才过来查看。” 钟贵妃一边说一边拎着手袖,仔细地观察着江妄行,眉头微蹙。 江妄行如今这样子,和利泰传的口信中所描述的完全不同! 分明生龙活虎,哪儿病了? 但利泰跟了自己许久,钟贵妃还是选择相信他。 光线这般昏暗,说不准是江妄行身侧之人扮演来糊弄她呢! 贵妃话音落后,白慎晚一顿,接而沉声开口,暗中的行舟瞬间跟上。 “谢谢贵妃娘娘担忧,若孤寝殿之中有刺客,定是被利索解决,不劳烦贵妃担心。” “那若是太子包庇呢?” 闻言,白慎晚眼底凝出一道冷光,直剜着钟贵妃,冷厉质问。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孤有心谋害父皇?” 钟贵妃红唇弯弯:“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太子这话,着实伤了本宫的心。” 眉目艳丽的贵妃含笑同白慎晚拉扯着,余光却递给身后的侍卫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白慎晚可没错过,当即心生防备。 只见跟着贵妃来的侍卫阴沉着脸,大步走向江妄行,更有越过他的想法。 “属下要查是否有刺客突袭,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口上见谅,动作却不见半点尊卑。 白慎晚眉眼中满是不满,伸长手臂拦住对方的去路。 在侍卫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慎晚满脸狠厉,抓着他的胳膊,抬腿重重地踹在对方的腹部上。 由于惯性往外突兀,侍卫疼得满脸惨白,手臂却被白慎晚拉住往后掰扯。 “啊——!” 一声惨叫后,侍卫瞪大双目,眼珠几乎要突兀出来。 “钟贵妃,想必你是想要挑战孤的底线?” 白慎晚冷着脸甩手用力往旁边一丢,留侍卫踉跄着倒在地上,抱着手臂痛嚎叫着。 擅自闯入宫殿的后果摆在他们的面前,钟贵妃身后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禁心生胆怯。 钟贵妃则是脸色瞬变,终于相信消息有误,勉强扯出一抹淡笑,微微颔首:“想来是本宫听错了,打扰到太子休息了,告辞。” 言毕,钟贵妃回头厉喝一声,大步往前走着。 眼见钟贵妃愈发远去的背影,白慎晚才彻底放松下来,握着手腕活动着筋骨。 想来这贵妃回去后定要大发雷霆了。 不出白慎晚所料,钟贵妃刚回到寝殿,就气得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把利泰给本宫喊过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侧着身体坐在软榻上,半天不能平息。 听见脚步声,钟贵妃冷冷抬头,见利泰畏畏缩缩地耸着肩膀走了进来,全程低着头,不敢看向她。 心生一气,钟贵妃猛地起身,抬掌对准利泰的脑袋就直接扇了过去。 “畜生!敢骗本宫!” 力气之大,让利泰整个脑袋几乎都偏向一旁。 “娘娘!” 利泰尖锐着嗓子哀嚎一声,脸上的红印混合着泪水,显得格外磕惨。 他双腿合并,跪地坐在钟贵妃跟前不断求饶:“娘娘!奴才句句属实,从未说过一次谎话!可奴才不知太子怎就突然好起来了!” 钟贵妃气急败坏地抬脚,用力踹在利泰的胸口上:“你还敢欺骗本宫!” 利泰整个人被踹倒在地,脑袋更是磕到了门槛上,头疼欲裂却丝毫不敢停顿,连忙求情,慌张到身体都在颤抖。 他太过熟悉钟贵妃的做事风格了,若是求情失败,他的后果定然十分惨烈! 想起以往钟贵妃所惩罚下人的场面,利泰不禁打了个哆嗦。 然而钟贵妃却不再顾忌,冷声下了命令:“来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逐出宫去!” 贵妃宫中哀嚎阵阵,而东宫中,解决了麻烦后,白慎晚继续照顾江妄行,几乎是衣不解带,一切能接触到江妄行的食物与各种杂物,都经过她把关才行。 直到第二天中午,江妄行才悠悠转醒。 迷茫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另一个自己。 江妄行眸光一冷,却在对上目光时候,从她的双眸中看见一抹熟悉的情绪,当即惊愕出声。 “白慎晚?” 刚醒,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你怎么易容成孤的模样,还穿着我的衣服。” 将她打量一番,江妄行眼底荡出一圈笑意:“莫不成是对孤心生情愫,看孤累倒,这才易容成孤的模样,替孤办事?” 白慎晚翻了个白眼,嗔怪道:“都成这样了,还贫嘴!” 行舟恰好出现,无奈地将当时发生的实情尽数说了出来,说完后耸着肩膀,皱眉嘟囔道:“殿下,您还真得好好感谢一下白小姐,若不是白小姐恰好会易容术,属下又会口技,这一场怕是圆不回来了。” 听完行舟的解释,江妄行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17章 想不明白 从小在皇宫长大,他太清楚贵妃的用意,若是被她闯了寝殿,这刺客抓与不抓,都达到了她的目的。 日后他想要在朝廷之中站稳脚跟,可能都会因为此事变得些许困难。 目光转移到白慎晚的脸上,看着与自己十分一致的脸庞,江妄行心中划过一丝暖流,面色认真:“等孤痊愈,定会郑重感谢。” 白慎晚摇摇头,对江妄行口中的感谢并不感兴趣,而是仔细检查他如今的情况,见一切安好,心中浮起的大石也安然放下。 仔细一想,她还是主动开口,将打听到的消息主动提出。 “利泰被除掉了。” “利泰?” 江妄行稍稍惊讶,那可是钟贵妃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当初钟贵妃做的十分周全,他又找不到机会除走,才让这太监在宫里待了一日又一日,传遍情报。 白慎晚点头,她垂眼理着身上宽大的衣袍,沉声说:“钟贵妃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此次你病重的消息又是利泰所传,消息有误,她自然认为立泰背叛了她。” “人已被打了二十大板,扔出宫了。” 白慎晚顿了顿,低声道:“我找人暗中除掉了。” 此次易容挡灾,也间接地挑拨了钟贵妃和利泰之间的主仆关系,她自然好下手。 “白慎晚。” 江妄行眸子亮了亮,平日冷淡的语气几乎锐减,温沉开口:“干得不错!” 伸手握住白慎晚的手掌,手心里的柔荑纤纤,让江妄行舒服地眯起双目,忍不住揉了揉。 然而下一秒,这人却突然皱眉,随后倒在床榻上,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 白慎晚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抽出手掌,纤细的手指立即反手扣住他,白慎晚迫使对方折弯过去,附上他的脉搏。 仔细瞧了后,白慎晚面色隐约露出愠色,悄然握拳,打在江妄行的胸膛上:“你骗我!” 将军之女的力气,自然不容小觑。 见江妄行痛苦之色浮上表面,白慎晚吓得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掌按在自己胸口的地方。 行舟早就有眼力见地退出去,此刻寝殿只有他们两个。 江妄行稍稍使力,就让白慎晚险些倒在他的身上。 瞧着身上的“自己”,江妄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禁锢她的手力气不禁弱了几分。 白慎晚欲要挣扎起来,却盯着江妄行精致的眉目恍惚出神。 重活一世,她已经改变了家族的命运,那她也应当能改变自己和江妄行的结局? 想起前世最后的下场,白慎晚眼眸暗了暗。 江妄行也微微出神。 前世的二人从年少倾心到相看两厌,这世再次碰面,他们最后结果会如何? 他有些纠结。 手中的触感十分真实,他不太清楚这一世他们二人是否该圆前世还未了解的缘分。 若是分开,他心中顿生源源不断的不舍,若是没有,他怕重蹈覆辙,再次重现上一世的结局。 江妄行眼底浮现一丝贪恋,嗅着属于白慎晚独特的香味,混合掺杂着自己的气息,大拇指下意识摩擦着他的手背,低声喃喃试探。 “孤突然想起一件事。” “嗯?” 白慎晚回过神,注意力放在江妄行的脸上:“什么事情。” “父皇和怒吼都打算让孤娶你,眼下只等一个时机提亲。” 江妄行低声缓缓说出,眼神却紧紧地盯着白慎晚的脸,几乎紧张到呼吸急促。 他想看见她脸上浮现高兴欢愉的情绪。 白慎晚却是愣了愣,随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前世被婚姻束缚,她全心全意地围着江妄行转,只想让他满眼都是自己,落到最后身心俱疲。 这世,她不想这样了。 “你刚恢复过来,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低声说了句,白慎晚给江妄行掖了掖被褥,遂起身离开,步伐中却透出一丝慌乱。 而江妄行躺在床榻上,偏着头直视着敞开的大门,心底十分期盼对方会扭头,能瞧见她明媚的容颜。 可到底没有。 眸光落寂一瞬,江妄行默默转过身子,直接将被褥盖过头顶,几乎将自己藏在其中,不被外人所见。 江妄行身体好转,白慎晚也不欲久留,当即出宫回到家中,刚进门,就撞上了白晓谷。 对方显然没料到白慎晚这时回来,瞧见她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姑姑!” 一路小跑到白慎晚跟前,白晓谷直接拽着她的手,往一处方向拉了过去。 “晓谷,这是怎么了?” 白慎晚一脸懵逼,被迫往前走了几步。 闻声,白晓谷回过头,皱着脸低声抱怨:“姑姑,最近爹爹手里一直捏着一支簪子发呆,就算我叫了好几次,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白晓谷都快气炸了,这才想到去搬救兵,没想到自己门还没出,救兵恰好就回来了。 “你正好回来,也省了我去找你!” 听完侄儿的解释,白慎晚忍不住轻笑出声,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安抚。 “知道了,此事姑姑去处理,你安心去写功课就行,你爹现在在何处?” “就在后山的院子里。” 白晓谷有些郁闷,欲要跟着白慎晚,想要瞧瞧姑姑到底如何治自己的爹爹。 可想法还没透露出来,就被白慎晚阻拦下来。 小孩子满脸不悦,但白慎晚发话,他不敢不听,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根据他的指示,白慎晚很快就找到了白毅。 此刻他还在亭子边坐着,驼着背,脸上没了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染上一层颓废。 “大哥。” 男人闻声回眸,目光落在白慎晚娇美的眉目上,勉强扯出笑容:“小妹,你怎么来了,可是晓谷那小兔崽子喊的你?” “他整日担忧着爹爹,瞧见我,自然就把我喊来了。” 坐在白毅的身侧,白慎晚与他一同抬眸瞧远处风景,轻笑询问:“还在想着她呢?” 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肯定。 白毅顿了顿,没想到白慎晚会十分直白地说出来,先是笑了两声,旋即脸上露出痛苦之意。 “她是我看中的妻子,一同育过晓谷,我怎么都想不到,她竟会做出那……” \u0003\u0003\u0003 第118章 你清醒吗 后几个字,白毅着实说不出口。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在外征战四方,心尖惦记着妻子孩子,知晓妻子爱美,每回回家,都会带上精心挑选的簪子,但对方却以背叛来回报自己。 为什么? “人走茶还热着,晓谷也懂事,大哥你又何必一直纠结从前不放。” 白慎晚轻声开口:“你可是白家长子,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士,何必一直困扰在情爱之中?更何况你忘了之前太子说的了吗?” 就着茶香,兄妹二人聊了许久。 白毅纠结许久之后,垂眼落目手中捏住的簪,忽然抬起手臂。 在白慎晚不知他所为时,只见一道黑影抛过,重重地跌入水中。 再瞧白毅手中不见一物,瞬间了然。 白慎晚眼中止不住地泛起欢喜。 白毅能走出来固然是好的,能打理好夫家,知书达理的女子多的是,怎么会缺一个孟冉? 却不想大哥的回应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次日,白毅仅留书一封放在房间桌上,旋即便向皇上请缨前去驻守边疆。 此刻边疆正是缺人之际,白毅一开口,皇上当即应了下来。 他没多逗留,急忙收拾行李,不等白家其余人知晓,就早纵马离开。 情字一事,怎会轻易放下。 就算昨日白慎晚亲眼所见,那簪子被白毅抛到水里,她仍然不太放心,一大早便去了白毅房间查看情况。 再回来后,在院子里等着的春夏就见自家小姐闷闷不乐的,目光缓缓朝下,瞧见她手里捏着一张信纸。 白慎晚郁闷地坐在木凳上。 信纸上的内容早已看了好几遍,如今却还是止不住去看。 眼尾泛起红意,重生后白慎晚第一次这般懊恼。 昨日她就不该说什么战场,说什么将士! 忆起此事,白慎晚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信纸被她丢在木桌上,白慎晚整个人几乎是趴靠在信纸上,双眼微微空洞。 春夏跟了白慎晚许久,小姐的的情绪,她也是愈发了解。 眼见白慎晚郁闷成这般模样,联想到早起之际白毅的反常,春夏多少也能看出点端倪来,当即悄然退出屋,找到了白晓谷。 “小少爷,小姐大抵是因为大少爷出走的消息闷闷不乐,不如您能否带小姐去宋府,去找宋小侯爷玩?好让小姐早早走出这情绪。” 对于白毅离开,白晓谷情绪并不大,白毅常年待在军营,在家日子不多,虽对他极为宠爱,但他最亲之人却不是这个爹,而是娘亲与姑姑。 一听春夏请求,白晓谷当即同意。一路小跑到白慎晚的房间,将人从桌上拉了起来。 “姑姑,您陪我去平南侯府找宋哥哥玩!” “你自己去,好不好?” 白慎晚实在是没有心情,然而这小家伙却铁了心一般,执意让她一同前往。 无奈之下,白慎晚只好起身。 平南侯府。 一听白慎晚要来,宋家立刻摆出招待贵客的姿态,侯夫人张氏更是乐呵呵地跑到正屋迎接,走到白慎晚面前,接过手拉到手心里轻拍着。 “今日天气好,我还想去将军府瞧瞧你呢,却不想这么巧,你先来了。” 对于白慎晚这丫头,侯夫人越看越喜欢,余光瞪了眼吊儿郎当的宋楚岚,皱眉埋怨道:“还不赶紧带晓谷去玩!” 宋楚岚本想同白慎晚说话,却架不住母亲训斥,只能带着白晓谷走了。 而侯夫人则拉着白慎晚聊了许多,眉间满是笑意。 “慎晚,你来的突然,我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这手镯还算漂亮,送给你了。” 白慎晚抬头,瞧清东西后惊呼一声,连连推脱:“使不得,我怎能要这般珍贵的东西!” “哎!” 侯夫人嗔怪一句:“一个镯子而已,我瞧着与你很相配就给你,再说了,若是你日后真与我家楚岚成了亲,我们送的可不能就这点,未免寒酸了些!” 闻声,白慎晚微微恍惚,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即哭笑不得。 合着宋家早已将她当做儿媳妇来对待了? 眸光微暗,白慎晚再度回想起前世宋楚岚为自己做的种种事,最后却落了个惨死的下场,眼底不禁一丝伤感。 抬眸望去,那一身红衣的小侯爷正同自家侄儿玩得开心,令白慎晚看得微微抿了唇。 若这一世不与江妄行结缘,自己还要成亲的话,或许…… 和宋楚岚成亲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家交好,她与宋楚岚又是青梅竹马,若是结成亲家,那是喜上加喜,宋家待她不薄,嫁过来后她定然过得极为顺意。 “娘,娘!” 少年的呼唤声让白慎晚回过神,只见宋楚岚双手抱胸,慵懒地靠在门框,长发高高竖起,尽显少年之感。 “人好不容易来寻儿子玩一趟,你却一直拉着她闲聊,我们游玩的计划都要落空了!” 侯夫人反应过来,连连说是,笑着放白慎晚离开,看这两人离开的背影满眼愉悦,却不知自家儿子同白慎晚这点动向,早就被东宫所知。 江妄行一直密切关注着白慎晚的踪迹,一听她和宋楚岚相处了一天就到了提亲的地步,瞬间坐不住了。 夜深。 一团黑影掠过窗前,烛光印下,影子几乎被拉到最长。 屋内,白慎晚正捧着酒碗,仰头一闷,酒水灌进喉咙,剩下的一点儿顺着嘴角滑落下来。 少女眉眼带红,眸光没一会儿就被酒水熏染出了迷离的色彩。 听到纸窗猛地飞抬,白慎晚迷茫地抬眼看去,却不见任何人,遂再次端起酒碗。 却不想,在酒水的倒映中瞧见江妄行那张清俊却阴沉的脸。 微微一怔,白慎晚刚转过头,脸就被捏住了。 视线之中,在烛火照耀下,江妄行的脸变得稍稍柔和,问话的语气却阴郁不耐。 “怎么一天不见,你和宋楚岚都到提亲那步了?!” 白慎晚打了个酒嗝。 许是江妄行捏得些许用力,她难受地蹙起眉,嘟嘴偏脸想要打掉他的手,然而动作却是软趴趴的,没点力气。 “走开!” 少女的语调被酒水浸泡得软了许多,脸上红霞如云,踉踉跄跄起身后对着江妄行就是拳腿并施。 在白慎晚眼中,她是毫不留情地殴打了一顿,可在后者眼里,却是少女无意却诱惑的勾引。 耳旁伴随着她哼唧埋怨的声音,嘀嘀咕咕说了许多,江妄行一点都听不清,黑眸在她蹭摸的动作下变得幽深,眼底慢慢升上欲色。 目光流转,蔓延在她曼妙的身姿上,声线也跟着沙哑了许多。 伸手搀扶着她,江妄行低道:“你清醒吗?”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119章 不速之客 那双藕臂,如曼蛇旋绕攀附上他的脖颈。 少女皱着脸,撒着泼道:“我非常清醒!” “清醒就好。” 低低沉沉的嗓音尤为好听,勾得白慎晚凤眸微瞪,看着眼前放大的英俊五官,下意识附了上去。 她的主动是江妄行没想到的。 被那突如其来的温热惊得一愣,见这少女正笨拙地含着他的唇,江妄行顷刻回过神,旋即反客为主咬住那抹柔软, 夫妻重生,对彼此身体的敏感之处最为了解,江妄行的吻慢慢上移,对着白慎晚那对小巧的耳垂轻柔吮吸着。 破碎娇吟声顷刻入耳。 江妄行眼底的欲色愈发浓郁,已经遮掩不住,索性也不忍耐。 高大的青年将少女托抱在桌面,桌上碗碟随他动作散落在地发出脆响,却无人敢进来查看。 炽热缠吻片刻,欲望终是决堤。 将这少女横抱而起,江妄行动作有些粗鲁地扯下床头帘帐,遮住这无尽的旖旎春光。 一夜欢爱淋漓。 翌日,白慎晚悠悠醒来,熟悉的酸软感让她猛地睁大双眼。 想要支起身,后腰却无比酸爽,迫使她躺回床榻上,瞧着房梁半天没回过神。 默了片刻,白慎晚偏过头,见熟悉的脸庞英俊映入眼帘,眼中当即闪过愠色,握拳重重地打在江妄行的身上:“趁人之危!难不成宫里从小教导你的规矩就是趁着闺中女子吃醉之际动手吗!” 江妄行迷糊地睁开眼,就看见白慎晚面含怒色地质问自己。 吃饱喝足,他眼中全是餍足,大手一挥将少女揽入怀中,刚睡醒的声线变得极为沙哑。 “好了,我好困。” “江妄行!” 白慎晚彻底怒了。 她着实没想到江妄行竟会不要脸到这程度! 前世她怎就看不出来,还傻乎乎的为他争风吃醋? 心中气打不出一来,白慎晚对准角度,又对他重重打了几下,唯有这般,才能发泄出她心中的愤怒。 “呃!” 本是紧闭双眼的江妄行突然皱眉,脸色难看地捂着方才白慎晚殴打的地方,半天没出声。 这着实将白慎晚给吓到了,方才的怒意瞬间消散,紧张地附上他的手背,担忧询问:“怎么了?!” “可能被你打伤了。” 江妄行眉头紧皱,低头看着胸口的位置,疼得一张俊脸白得厉害。 白慎晚一惊,手掌顺着江妄行的手臂往下滑顺,落在他的手腕上。 微凉的手指抵在那处,诊脉一番,白慎晚下意识皱起眉头。 果真受了伤…… 心里敛下愧疚,白慎晚仔细地查看着方才捶打的伤口,轻叹口气,小声说:“你就在床上休养。” 完全没了方才嚣张跋扈的气势。 说完,白慎晚撑着身体下床,拎了几服药就前去熬药了。 春夏想要进房间打扫,也被她找理由给支走了。 这一上午,江妄行就躲在白慎晚的闺房,躺在香软的榻上,嗅着属于她身上的清香味,嘴角勾起一丝目的得逞的笑意,好不快活。 等这少女煎好药回来后,江妄行半坐着靠在床头的位置,手里捧着药碗,懒声道:“你不如去被看招一趟?” “好端端的去那做什么?” 白慎晚蹙起眉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那边的排练已经差不多了,况且你现在受了伤,除了我谁能看着?” “别那么激动啊。” 江妄行索性换了个姿势,将药碗放在桌面上,沉声道:“被看招的舞曲在这京中出了名的惊艳好看,你教了她们新奇的歌舞剧,不如学学她们原本的?互相补充也不错。” “理由。” 白慎晚没兴趣地撇了撇嘴。 她如今医术都还没练好,繁琐事情一堆,所谓的歌舞剧也不过是创新所致,若当真要认认真真地重新学一支舞,不知道要多花多少时间。 难不成在江妄行的眼里,她白慎晚是得闲之辈? 见她不耐烦,江妄行也不恼,慢悠悠地开口:“下个月,敌国幽渠的使臣会面见圣上,需要你去打探消息。” 闻言,白慎晚收拾药材的手一顿,眼眸一凛。 幽渠使臣? 倒是冤家路窄啊。 没急着答应,白慎晚露出一副淡然询问的模样:“面见圣上,又与打探消息有何干系?想让我去,总得有个让我甘愿去的理由才是。” “和白家安危有关。” 江妄行盯着白慎晚,仔细注意着她的神态与动作,温沉反问:“这下,你可愿意去了?” “去!” 和白家有关的事情,白慎晚向来重视,怎会坐视不管。 “是今日去被看招还是明日?” 白慎晚想了想,提前说明:“我舞曲方面的天赋较为一般,若是想让我去打探消息,或许得让被看招最好的舞女出来。” 江妄行眉峰一挑,哑声笑了笑。 一开口便是被看招最好的舞女,这很符合白慎晚的性格。 了然地点头,江妄行表示自己都会去安排,接下来白慎晚又提了几个要求,他也都一一答应。 说完,江妄行正要起身,肩窝处却突然出现一只手,将他摁压下来,耳畔随即传来少女的恼声。 “你现在身体还处于虚弱期,这药你早晨起来喝过一次,但不代表喝完就足够了!” 一想到那药汤的味道,江妄行神色不免有点扭曲,欲要拒绝,下意识想要交代出真正的伤害来源,却在瞧见她白慎晚担忧的眸光后把想说的话卡在了嘴边。 “我能不喝吗?感觉现在伤口好多了……” “不行。” 推辞无效,江妄行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白慎晚离开。 而屋外,小院又多了个不速之客, 白榆欢快地跑来,刚抬眼就瞅见院内烟雾环绕,凑近了一看,发现白慎晚竟在煎药。 快步到白慎晚的身边,白榆盯着她的动作,好奇询问:“妹妹,府上是有人生病吗?你好端端地突然煎药做什么?” 闻声,白慎晚目光从药汤上转移到白榆的脸上,对上他清澈的双眸,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开视线,谎称道:“我有些不舒服,便煎点药喝。” 说到这里,白慎晚便想着打发走白榆,免得他突然冲进房间。 若是瞧见了房里的江妄行,那可就遭了! 第120章 他在吃醋 想到这,白慎晚转了转眼珠,连忙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以为这般就能劝走白榆,可她却忽略了对方对她的关心程度。 一听白慎晚身体不适,白榆着实担心,连忙将扇子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将人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自己帮忙扇着药罐。 “妹妹,既然身体不适,那就进屋休息!待会药好了我帮你端进去!” 闻言,白慎晚吓一激灵,连这个凳子,都坐得十分不安。 “无事,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用这般紧张。” 白慎晚越坐越是心慌,索性起身让白榆让开,自己继续煎药。 可白榆却不肯,说什么都要帮她。 “妹妹,这病来得这般突然,是夜里着了凉吗?” 盯着跟前的药罐,白榆忍不住唠叨:“若是夜里着了凉,就让春夏盯着些。” “她若是盯着我,那她不睡了?” 白慎晚微微不耐,白榆却不厌其烦地继续唠叨,到最后,她只能敷衍回应,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编理由了。 许是察觉到白慎晚不愿回应,白榆默默闭嘴,耐着性子熬药。 江妄行有伤在身,二人又睡过一夜,白慎晚索性允许他与自己同睡一张床榻上,把白榆应付走后,见春夏要来服侍,白慎晚又把她支走,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左瞒右瞒的,总算把今天熬了过去, 翌日。 天还未亮,白慎晚就醒了。 被看招是风流之地,此次前去学舞,得掩人耳目才是。 一切准备就绪,白慎晚刚准备离开,却被江妄行拦住。 “我与你一同去。” 闻言,白慎晚挑眉,上下打量一眼对方,失笑道:“你太子身份谁人不知,随我同去被看招,定会引人注目,到时候我不也藏不住了?” 江妄行目光平静地盯着白慎晚,缓声吐出四字:“易容便是。” 白慎晚一愣。 这几天忙乱,倒是让她忘记了江妄行也会易容的事了。 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带了点戏谑,白慎晚别过脸,轻哼一声。 余光却见这人甚是熟练地上了妆,当他站起来后,又变成了乐师徐衍那温润如玉的面庞。 二人相携着去了被看招,提前打过招呼后,缩身在后院,舞女已经等候在此,等白慎晚准备好以后,便开始教习。 “小腿翘起,旋转时候腰肢要软下来,扭也是要扭得恰到好处的。” 舞女轻柔的嗓音,伴随着琴声尽数入了白慎晚的耳,舞姿亦是曼妙,展示完毕后旋即退后几步,将白慎晚自己多练习。 一曲完毕。 舞女面色透着犹豫,为难地皱起眉头,斟酌片刻,欲要点评,门外就传来了虹姑的声音,遂对白慎晚颔首。 “姑娘先练着,晚点我再来教你。” 等人走后,江妄行缓缓轻按着琴弦,抬眸直勾勾地瞧着白慎晚的动作,忍不住调侃:“谁家姑娘跳舞的时候舞姿是僵硬的?你之前教她们的时候跳的不是很好么?” “你这样,到时献舞,还没等接近大臣,你便在台上出尽洋相,引人嗤笑。” 白慎晚不悦地拧了眉头,却知江妄行说得不假。 她会跳的舞并不符合那使臣的口味,这被看招的舞蹈妖媚风流,她学起来,的确有点困难。 碍于面子,白慎晚别过脸,嘴硬道:“我这鞋子不合脚,跳舞老磕着碰着,穿得难受。” 不合脚? 江妄行拧眉,目光朝下。 白慎晚穿的舞裙较短,摆在小腿肚的位置,恰好露出她那双脚,只见脚裸泛着红意,后跟的位置也没能幸免。 眉头皱得更深了。江妄行索性起身绕过琴桌:“走,带你去做鞋。” 眸中掠过一丝惊讶,白慎晚还来不及出声,就被他拉着向外走去。 二人拉拉扯扯地到了家做鞋的铺子,开始挑鞋面料子和花样,全然不知暗处有人已将他们的互动尽数看在眼里。 盯了片刻,男人转身离开,随即去了林氏的慈孤院,对着院中的林秋儿搓搓手,行礼道:“林小姐,小的有一事想告诉您。” 林秋儿挑眉:“何事?直说。” 男人立即将自己方才瞧见的画面告知,并补充道:“他们做的鞋较为繁琐,现在若是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林秋儿双眸瞬间亮了,从荷包里捏出一锭银子丢给男人。。 “做的不错,去。” 打赏完后,林秋儿不敢耽搁,迅速喊人套了马车,朝着白慎晚二人所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到店铺门口,瞧见那熟悉的身影,林秋儿眸中喜色盈盈,面上则佯装惊讶。 “咦好巧,竟会在这遇见你们。” 白慎晚循声瞧去,见林秋儿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身侧的江妄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想起前世的种种,她忍不住瞪了眼江妄行,眸光冷厉。 “太……” 林秋儿瞅着江妄行的外貌,及时改口:“前段时间听公子病重,如今瞧见,倒是好了不少。” “多谢关心。” 江妄行声线中透着疏离。 正主在侧,他对林秋儿没有半点兴趣,注意力全在白慎晚身上。 鞋子已经做好,白慎晚把盒子抱在怀里抬脚出去,回眸一瞥,就见林秋儿还缠着江妄行,脸上笑容甜美。 心里隐约不爽,却没在表面表露,白慎晚神色淡淡,装作无意地开口:“林小姐过来,却没照顾师父的生意,倒是巧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林秋儿脸色微变,望向白慎晚的目光透着不满。 白慎晚却懒得理会,凉凉地回视一眼,率先离开。 见状,江妄行作势要跟上,林秋儿却突然伸手阻拦他的去路:“公子留步!” 向周围看了看,林秋儿的视随即落在江妄行身上,柔柔地打着转,刻意压低声线:“慈孤院需要朝廷资助,但秋儿不是男身,无法入朝,可否恳求公子帮个忙?” 本要离开的脚步在听到慈孤院三字后停顿下来,江妄行回过头,语气平静。 “需要我做什么?” 林秋儿眼中光色清亮,连忙说出自己的看法。 因着是正经事,故而江妄行耐了性子听她说,以至于耽误了片刻。 本以为白慎晚会等自己,却不想等他摆脱林秋儿追出去后,却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想起她临走前眸光阴郁的模样,江妄行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顿时了然。 这莫不是,吃醋了?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21章 只会骗我 回到被看招内院,刚到门口,脚尖点在地上所发出清脆声音就吸引了江妄行的注意。 悄然进去,只见白慎晚一个漂亮的转身,飘然若仙,然而对上他的目光后却又瞬间移开视线。 一旁的舞女见二人之间气氛不对,干笑着开口:“白姑娘,今日你将这段舞练熟了就成,姑姑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舞女颔首,没有半点停顿地转身离开。 见她走了,白慎晚索性停下,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江妄行,沉声嘲讽。 “看来二位聊得很愉快,竟聊了这么久,我舞曲都练会了不少。” 望着她冰冷的神色,江妄行缓缓解释:“慈孤院需要朝廷相助,身为太子,我理应帮助,除却此事,其余半点话我都没说。” 青年嗓音低沉,语气诚恳,没有半点说谎的意思。 白慎晚拧眉盯他片刻,心底的郁气散去了一点儿,却还是不愿理他,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这却给了江妄行机会,连忙凑过去又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才让这浑身竖起尖刺的少女收敛了脾气。 翌日,练习依旧,却在这时响起敲门声,掺杂在悠长悦耳的琴声内,显得格外突兀。 白慎晚眉头微蹙,放下手中水袖走过去将门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丽柔婉的面容,仿佛夏日亭亭荷绽,清雅动人。 瞧见林秋儿的脸,白慎晚眸光骤变,当即就想把门合上,但见她笑意盈盈,只能忍下,稍缓情绪:“林小姐过来所为何事?” 林秋儿面色绯红,轻声开口:“白小姐可否让下,我寻徐衍有事。” 扶着门房的手指悄然握紧,白慎晚心里很是不爽,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只好侧身让出位置。 见白慎晚在门口与人聊了片刻,江妄行不免心生疑惑,刚起身查看,就见林秋儿走了进来。 怔了一瞬,江妄行反应过来后,对上的便是来自于白慎晚的阴恻恻的目光,心里不禁暗暗叫了声苦,表面还得做出温和模样,询问林秋儿的目的。 外人在侧,林秋儿很聪明地没叫出江妄行的真实身份,望着他的目光却依旧含羞带怯。 “徐公子,昨日若你没答应,小女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这顿饭算是谢意,请你谢纳。” 说完,林秋儿将手中的食盒捧到江妄行面前。 碍着他人在侧,对于她的好意,江妄行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接了过来。 食盒拿在手里宛如烫手山芋,江妄行脸色稍稍阴沉,余光频频看向白慎晚,却只瞧见她的背影。 轻咳一声,江妄行淡淡道:“东西收到了,若是没事,林小姐还是……” 话还未说完,林秋儿就打断了,许是因为激动过头,她脸色红如云霞,极为期待地瞧着他:“徐公子不如先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吃。” 江妄行一顿,垂眸扫了一眼,当即明白这饭乃是林秋儿亲手制作,遂摇摇头。 “现下还不饿。” 林秋儿稍显失落,却没勉强。 二人的对话被白慎晚听在耳里,脸色越来越沉,忍不住伸手扯着袖子上的牡丹花纹。 待林秋儿依依不舍地离开后,那鲜艳精致的瑶池牡丹,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见窗外天色已晚,白慎晚欲先离开,刚走出去,身后便响起了江妄行急切的声音。 “怎么不等我?” 快步到白慎晚身边,江妄行想送她回去,却被少女冷声拒绝。 “不必了,男女授受不亲。” 没给江妄行辩解讨好的机会,白慎晚提裙步履如飞,丝毫没停顿。 江妄行怔然,愣愣地看着白慎晚离去的背影,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春夏早早地在将军府后门等候,扶着白慎晚下车后却没在她身后瞧见江妄行的身影,不免有点惊讶。 二人平日虽总是发生口角,但关系却越来越亲密,白慎晚和江妄行一起去被看招,她便守在府里做内应,以免被他人发现。 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姐,今日殿下没送您回来吗?” 闻言,白慎晚脸色一僵,语气烦郁:“别提他,晦气。” 春夏面露不解,一路跟着白慎晚回到闺房,忍不住询问缘由:“小姐,别怪奴婢多嘴,您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那林家小姐。” 有了倾诉对象,白慎晚遂愤愤地说明了白日之事,气得连喝了几杯茶水,都不足以平息内心的怒意。 春夏了然地垂下眼,目光流转在白慎晚身上,心里有了主意。 熬了一晚上,白慎晚顶着一双没睡好的眼准备前往被看招,春夏这次却说什么也要跟上。 拗不过她,白慎晚便同意了。 一炷香后,春夏没等白慎晚换衣服出来,先去了练习的院子。 不经意间转头,春夏眼尖地瞧见远处一抹鹅黄色的身影正向这边过来,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脸色一凛,春夏快步进了内院,打断了江妄行练琴的动作,微微俯身,低声道:“殿下,我家小姐想让您去给她选舞衣。” 选舞衣? 江妄行微微诧异。 莫不成白慎晚气消了? 没敢耽搁,江妄行连忙起身向后院去,全然不知把他支走后,春夏又加快脚步,在他之前拦住早已换好舞衣正赶来的白慎晚,面色慌张地开口:“小姐,殿下又内伤反复了,您快去看看!” 闻声,白慎晚双眸微瞪,不敢相信般又问了遍。 春夏连连点头道:“他正在后院休息着,小姐您赶紧去看看!” 顾不得还在生气,白慎晚连忙提着舞裙朝后院赶了过去。 见计划顺利进行,春夏低头偷笑了声,也不急着回练习处,悄悄跟了上去。 她这一折腾,直接让林秋儿扑了个空,见练习处空无一人,只能悻悻返回。 而另一边,白慎晚步履如飞,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正好与站在桌边安然无恙的江妄行面面相觑。 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白慎晚旋即面露愤然:“你骗我?” 江妄行打量她一番,也跟着皱眉:“你不也骗我?!不是说让我帮你要选舞衣?结果已经穿上了!” 第122章 口味不大 说完,二人同时愣了愣。 察觉到不对劲,白慎晚背身合上房门,随后对着江妄行歪头询问:“你说我让你帮我选舞衣?” 江妄行点头:“方才春夏同我讲,你让我帮你挑舞衣,我这才赶来。” 说到这,他也品出了其中的蹊跷,拧眉反问:“我怎么骗你了?” “春夏说你内伤反复。” 闭了闭眼,白慎晚深吸口气。 好啊,原来是春夏想的主意! 心里又气又无奈,白慎晚正想把这自作主张的小丫头拎过来教训一顿,却被江妄行拦住。 抬眸看去,她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不免皱眉:“你笑什么?” 江妄行勾唇笑得愉悦:“方才你那般着急,是在关心我?”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欲要牵起白慎晚的手。 被他这一提醒,白慎晚遂想起方才自己急切的模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脸上浮起淡淡的绯色,白慎晚装作不知,偏头催促:“赶紧走,教习说不准早等着了,别让她等太久。” 见她一副回避的态度,江妄行也不恼,轻笑着应声,眸中的情绪写着满足二字。 能这样便很好,他不急。 …… 此后,白慎晚一直勤加练习,同时舞台也在紧锣密鼓地搭建。 又过七日,歌舞剧《长生殿》准时开演。 第一场便是白慎晚的戏份。 退去官家的繁复裙裳,少女一袭绯红纱裙袅袅婷婷,面纱遮脸,只露出一双妖娆冷冽的眸, 水袖随音甩开,舞姿清逸绝美。 更何况还有琴师,也就是江妄行的加持。 江妄行在《长生殿》戏份中占据男二的角色,与白慎晚互动颇多。 琴声起,舞步旋,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从最开始的懵懂,一见错愕,到最后的惺惺相惜,痛苦分别,眉目间流转的情意不禁让台下的观众触动,纷纷高声喝彩。 “好!” 掌声不休,有的甚至还朝着台上扔银子。 但这并没影响本来的演出,到最后,江妄行所扮演的角色为救白慎晚而死,死前想要见白慎晚最后一面,那句‘心悦于你’始终没来得及出口。 白慎晚亦是撕心裂肺,眸中含泪,久久未能平息情绪。 台下的观众银子砸得更欢了,甚至还有人直接哭出声。 “什么长生殿,什么破名字?就不能把主角的结局写好点吗?” “我们给钱,还是原来的主角,把结局给我们改了,要在一起,要白头偕老,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无论台下观众怎么吆喝煽动,可这便是最终结局,再加上白慎晚代入了自己真实的情感,此刻低落的心情也需要好好整理,便没多言,行礼后准备退场。 刚下台,就有一只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块白色的梅花手帕。 不等白慎晚反应,那清朗的声音已经响在耳侧:“一场戏而已,当不得真。” 是江妄行。 彼时他身上的戏服还没有脱下来,白衣如雪,芝兰玉树,温文儒雅,令白慎晚恍惚又想起刚刚的互动。 琴师为了救她而死,到死都还在想着她。 而她自己本身却没有经历过。 “嗯。” 白慎晚低低地应声,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两下,随后走到后台。 见她开始卸妆,江妄行忙拦住她的动作:“先不急,这次长生殿成功让被看招起死回生,赚了不少的银子。” 江妄行语调平稳,心道等下所有演出结束后,全部主角就可以上台对台下的观众致辞。 观众情绪越是激动,就会急着想看后续,收入自然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江妄行嗓音含笑。 “白慎晚,你的确很厉害。” 白慎晚闻声抬眸,见江妄行嘴角掠开明朗的笑容,目光中亦是对她的欣赏。 少女却没有因被夸奖而洋洋得意,只扫一眼他英朗的面容,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赚了这么多银子,那我抽走一半的利润,没问题?” “当然,你可是主角,此次被看招的翻身全靠你,利润你全部带走都没有问题!” 区区银两对于江妄行而言根本是小问题,他在意的,是被看招未来的发展。 所以给她,心甘情愿。 他如此大方,白慎晚却不领情,摇摇头继续道:“全部带走。我没有那么贪心,而且演出成功也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的功劳,按三成走,给我一成如何?” 舞台的搭建,道具,还有这段时间训练所产生的费用,都是要从这里面扣除的。 要是利润全被她搜刮走,被其他人知道了,该如何想她? 她胃口没那么大,人也没有那么自私! 江妄行当然顺从她的意思,眉眼皆是笑意:“行,你要几成都可以,以后可要常出主意才好。” “嗯。” 白慎晚应得冷淡。 有钱赚,她当然不会推辞。 演出过后,一切按照江妄行的计划进行,事态也如他所料,取得的反响很不错。 长生殿的走红,让整条凤阳街都传得沸沸扬扬。 林秋儿也没落下。 听着人们的讨论,少女眼眸微沉。 对于白慎晚,她是嫉妒的。 将军府的嫡女,风风火火言行无状,怎么转瞬就成了京中的名人,甚至还被江妄行视若珍宝。 不甘心。 妒意只需一瞬间就能燃烧,眼看被看招越来越火,林秋儿终是坐不住,暗中花钱,找到了被看招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顿时眼前一亮:“小姐,你要我办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林秋儿亮出的,都是实打实的金元宝,已经能保他后半辈子安乐无忧了。 眉间笑意盈盈,林秋儿嗓音温软:“我要你办的事情很简单,这些账目,做得要多乱有多乱,然后你走人。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之后的事情,保证他们不会找到你,不会找你的麻烦。” 账房先生一走,她这边也好行动。 能花钱办好的事对她而言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能和江妄行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只要她在江妄行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怕什么? “就这么简单?” 账房先生明显心动了。 他只要不去处理这些账目,又没贪污,走人不见,自然不会被追究责任! 林秋儿莞尔一笑:“当然。” “好!” 账房先生一口应话,又怕林秋儿反悔,于是挑眉提出:“你得给我写个字据,不然我拿走你金元宝,事后你告我偷盗,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都解释不清了?” 林秋儿颇有耐心地应下,成功和他完成字据,将其遣走了。 \b\b\b\b\b\b\b\b 第123章 有仇必报 被看招。 演出结束之后,就是账面上的清算,结果当白慎晚开始查账时却发现账面凌乱不堪。 若先要拿走酬劳,就得先把账面上的问题解决了先。 没办法,只能亲自动手。 就在这时,小厮过来通报:“白小姐,有人来应招账房。” 闻言,白慎晚眼眸微眯。 这前脚账房先生才留下一堆乱账不知所踪,后脚就有人跑来应招账房。 消息传得这么快? 分明是有端倪。 脸色不太好看,白慎晚对小厮沉声开口:“你去回……”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一身粉裙的林秋儿便袅袅婷婷地从小厮身后的廊道走过来,面上挂着清婉的笑容。 林秋儿是特地过来找江妄行的,之所以遣走账房,为的就是这个机会, 却不想除了小厮之外,只有白慎晚一人。 笑容微微一僵,碍于旁人在场,林秋儿考虑到江妄行的身份,并没有直接言明,轻声询问:“白小姐,徐公子不在么?” 冷冷扫了她一眼,白慎晚语调淡漠:“不好意思林小姐,我们这儿不招人。” 她不等允许进来也好,自己正好驳她一个面子! 脸上的笑容有点绷不住了,林秋儿深呼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仍是轻轻柔柔的。 “白小姐,被看招并不是你一人掌控,徐公子呢,我要见他。” 脸上并未闪过丝毫尴尬,白慎晚淡淡地低笑出声,眉眼透着嘲讽:“他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而且,账房先生是要经过考核的才能任职的,恕我直言,林小姐教育孤儿或许是个中翘楚,但看账本打算盘的事,林小姐还是莫要强行揽过去,以免出了差错,败了你温柔贤良的名声。” 字如玉碎地吐出一番嘲讽后,白慎晚转过身,视线不再落在林秋儿身上。 而林秋儿听完后,嫉妒与不甘的情绪在心底彻底爆发,让她再也无法维持那伪善的面皮,眸中赫然多了冷厉。 “白小姐之所以嚣张到口出此言,无非是依仗背后的将军府。可白家愚忠,有勇无谋,绝非长久兴盛之族,还望白小姐多做准备,免日后落差太大,难以适应!” 若是寻常的挑衅,白慎晚也就冷笑几声无视过去了,偏偏林秋儿这妒意上头的女人提到了白家。 通身顷刻散发出戾气,白慎晚回神,望向林秋儿的眸光冷冽如刀。 “我白家今后命运如何无需你指点,况且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林家能否长荣不衰亦是未知数!林小姐,劝你一句,别总以这副伪善又高傲的样子说教人,我还不吃这套。” 被白慎晚毫不客气地以同样的方式怼回来,林秋儿面色已尤为难看,当即快步冲到白慎晚面前,声音冰冷。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那圆目怒睁的模样,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白慎晚看她一副几近失态的模样,没有半点畏惧之意,弯唇冷笑出声。 “我说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怎么,难道我有说错吗?” “你!” 林秋儿彻底被白慎晚激怒,一时忘了自己平日维持的温柔形象,抬手就要打过去。 眸中满是嘲讽,白慎晚一个侧身便轻松躲过,反而让林秋儿因为用力过猛而摔在地上。 “呀,林小姐你不用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白慎晚低低一笑,话里的讽刺格外明显。 林秋儿本就在气头上,再加上摔在地上的疼痛,加上白慎晚的羞辱,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眸中怒火滔天,林秋儿费力地爬起来,咬牙道:“白慎晚,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能风光多久,其实你……” 林秋儿愤怒的声音过于尖锐,终是将其他人引来。 虹姑第一个冲过来,将白慎晚护住的同时也拦住了愤怒的林秋儿。 “林小姐消消气,可千万别闹出大矛盾!论武功,论才智你都不是白小姐的对手,而且白家现在如日中天,你还是别跟她作对的好!” 林秋儿怒容满面,听到虹姑这些话,更认定白慎晚是仗势欺人。 “白慎晚,今天之耻,他日我必报!” 白慎晚慵懒勾唇,冲她挑眉:“还等什么明天,我现在就站在这里。” 见两个人又要掐起来,虹姑又拉住白慎晚的手。 “白小姐,咱们还是先去后院,徐公子正在等你,你完全没必要和林小姐闹这么大的矛盾,她也是一时没思考好,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说完这些,虹姑半强硬地将白慎晚拉走,其他人也挡住了林秋儿,没让她追上去。 眼看白慎晚走远,林秋儿冷静了一点,这才意识到被看招毕竟不是她的场子,若再闹大,还是她吃亏。 想到这,林秋儿愤愤地丢了个眼刀子过去,愤然地拂袖离开。 …… 见林秋儿没跟上来,白慎晚走了没几步就伸手把虹姑的手拂开,未退怒意的声音透着疏离的凉意。 “我自己去找他就行,姑姑你去忙别的事。” 虹姑一怔,随即会意地垂眸应声。 站在原地缓了缓,白慎晚重新抬脚向后院去,见到江妄行的瞬间,回想起方才林秋儿的嘲讽,顿时来了情绪。 本就没散尽恼火的脸更添雪色,白慎晚快步走过去,对着刚扯出笑容迎接她的江妄行沉沉开口。 “殿下,我知道你的身份会引许多女子倾慕,但现在你是被看招的琴师徐衍,能否克制一下,别再营业期间招惹桃花?真的很烦!” 被劈头盖脸地指责一番,江妄行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心里猜测许是林秋儿登门,眸中掠过一丝了然。 眼前的少女粉腮含怒凤眸染愠,添了几分娇俏的鲜活。江妄行看得心弦微动,并未因她的斥责而恼怒,反而轻描淡写地回应一句。 “那些桃花,你有处置权。” 桃花并非他本意招惹,既然找到她头上影响到她,那她自然随意处置。 对于江妄行的回应,白慎晚着实惊了一瞬,半信半疑地开口:“这可是你说的,可别我到时候真的出手,你又反过来怪我不怜香惜玉。” 江妄行答得笃定:“不会。” \u0001 第124章 言辞诚恳 见他言辞诚恳不像说谎,白慎晚这才放心。 林秋儿说的那番话的确影响到了她,再想到前世这人的阴狠算计,新仇旧恨一起报,让白慎晚当即就想把人教训一顿。 看到白慎晚脸上掠过的一抹狠色,江妄行伸手拉住她:“明日幽渠使臣就到了,你得帮个忙。” 白慎晚闻言不悦地皱了眉,却也知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遂暂且压下收拾林秋儿的心思,点了点头。 江妄行眸染笑色,又问:“虹姑呢?” “虹姑没有跟……” “过来”两个字还没道出口,虹姑的声音就已经打断了白慎晚的话。 “公子找我何事?” 江妄行抬眸望向她:“你进来,有些事情得商定一下。” 虹姑恭敬应声,缓步走进来将门合上,垂首待江妄行发话。 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江妄行淡淡开腔。 “幽渠使臣明日便会抵达,依你们所见,要如何才能在使臣无法察觉的情况下,给其下药?” 话音落下,三人对视一眼便开始想对策。 虹姑最先提议:“我们可以在使臣的食物上动手脚。” 这话刚出口,白慎晚立马出声否决,严肃道:“不行,刚刚他说了,要在使臣不发觉的情况下出手,你的法子过于直接,一但事发,最先查的就是食物。” “白小姐说的是,是我愚昧了。” 虹姑立马承认了自己的问题,一时惆怅起来:“那怎么才能让他无法察觉呢?使臣入京定会设宴,能下药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所以我才说,一起商议。” 眉目间染着沉静的思索之色,江妄行低声开口:“食物酒水皆不可取,我所想的,是宴上所演的舞蹈,但从哪里下手,还没有决定。” 听他这么一说,白慎晚眸光一亮,接着定定出声。 “烟器。” 闻言,江妄行和虹姑皆抬眸望向她:“此话怎讲?” 面上一片冷静神色,白慎晚轻声解释:“这次献舞不用歌舞剧了,换飞天舞,使用烟器作为舞台的演出效果,在烟中加入药物,这样一来,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虹姑皱眉提出疑问:“可是这样的话,我们现场所有人不就都中招了吗?” “就是所有人都中招才能避免自己被质疑。” 江妄行定定出声,眸中已有决断之采:“让我们的人身上备着解药,事发之后服用。” 这个问题算是解决,接下来虹姑又提出临时改舞或许来不及完善的问题,也被白慎晚解决。 容色艳丽的少女从容出声:“现在找人去排练,我作为主舞连夜练习,我所需要的那些东西也抓紧安排上。” “好。” 江妄行和虹姑同时应声,随即分头行动。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还有江妄行这个太子在这里,演出服装包括烟器一样一样都被准备好,而白慎晚也抓紧时间练习新舞。 精致华美的舞台上设置了全新的道具画框,瞧着站上去颇为费劲,得亏白慎晚底子好又会武,才能在巨大的画框里从容不迫地起舞。 而周围框边的装饰物则让烟雾呈现出形状,以此来代替飞天的披帛,制造缥缈感。 不得不说,白慎晚的计划颇为厉害,虽然实施过程有些难度,但在她的指点下,也慢慢完善起来。 而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白慎晚开始了一遍一遍的训练,期间,江妄行一直待在台下,目光凝她,情绪复杂, 反复练习几次后,白慎晚这才满意地下台。 江妄行第一时间给她递水:“辛苦了。” “这是应该的,反正事后你得给我酬劳,我也不是白给你帮忙。” 白慎晚接过水,淡淡开腔,神色依旧透着两分疏离。 他们之间各有所需,过多言谢只会模糊距离。 江妄行低低一笑,声线低柔:“好,到时事成你想要多少都行。” 他从不吝啬。 见白慎晚脸上略有疲态,江妄行等她喝完水后轻声开口:“练了这么长时间,你先好好休息会,明日早朝我得先走,有什么事直接说即可,暗卫就在你附近随时候命。” 对于暗卫一事白慎晚并不惊讶,点头应声:“嗯,你去,我不会出岔子的。” “嗯,辛苦了,事成之后,你想要的都给你。” 江妄行目光温柔,有想伸手抚摸白慎晚脸颊的冲动,但还是忍了下来,留一句好好休息后转身离开。 白慎晚脸色微变,垂了眸子缄默不语,一时说不清心底是何情绪。 而另一边,江妄行趁夜回了东宫,连觉都没睡多久,便火速换了朝服前去上朝。 朝堂之上,提及使臣入京一时,众人皆无异议地认为江妄行作为太子,理应前去接待。 但…… 被看招那边不能出任何差错,再加上白慎晚排练许久,江妄行实在担心她的状况,遂故作痛苦地咳嗽两声,躬身告罪。 “父皇,儿臣近日感染风寒,接待使臣一事,关乎国之威严,父皇还是安排他人去接待。” 此话一出,赞成反对者皆有之,而江妄行则是继续伪装病态,以袖掩唇又是一阵咳嗽。 他本就几乎一夜没睡,眼下发青,脸上也满是疲态,这副伪装颇为成功,以至于皇帝并未怀疑,斟酌片刻后沉声开口。 “既然你身体不适,那接待使臣一事,便交给江褚。” 历朝历代,接待强国使臣皆是太子或极有威望的宗亲,此举以表示对使臣的重视。 现下这桩差事到了江褚头上,眉目清俊的青年登时眼掠喜色,拱手应声。 “谢父皇,儿臣一定不负所托。” 皇帝点头,见事情都已交代完,便令群臣退朝,宫中继续完善接待宴会所备之物。 为了表现自己,江褚迅速带人去城门口等待,全然不知江妄行和侍卫里应外合,此时已经骑马来到城外。 幽渠使团长途跋涉多有疲劳,此刻正在京外驿站休息,准备等下再正式进京。 而使团的首领阿史那图泰,就在驿站顶楼雅间之中。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25章 意欲何为 脚步声响。 守在门口的异邦侍者顿时警惕,瞪向面前身姿笔挺,面容平凡的男人。 “什么人?报上姓名与身份!” 易容过后的江妄行不慌不忙地压低声音:“我乃朝中礼部官员周明,前来拜见幽渠使臣阿史那图泰大人。” 说完,江妄行微微欠身,向守卫出示了官印以证身份。 将官印反复查看一番,侍卫又对侍卫搜了身,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兵器后才放行。 眸中掠过一丝锐意,江妄行迈着从容的步子上楼。 阿史那图泰他在前世就有印象,是个阴狠又好色之人,曾在两国交战时攻下南方一座城,将城中大半女子都收为军妓,供他狎弄亵玩。 这样的人,很好对付。 果然,对上那面容阴鸷的异邦男人后,江妄行并未劝说太久,只简单地描述了下被看招的美人美酒,这厮便动了念头,吩咐使团先行,自己就带了一名近卫,便随江妄行前往被看招。 与此同时,被看招最大的雅间已经布置完毕,锦帛叠彩,花绽艳色,精致华美的舞台对面是宽大的长桌与柔软的座椅,桌上佳肴美酒琳琅满目,就连一旁伺候的侍女都是容色姣好。 若旁人进了雅间,只怕是要称赞一句仙境。 阿史那图泰也的确如此,当他被江妄行笑吟吟地带入雅间之后,瞧着满眼美轮美奂的布置,脸上顿时流露出惊艳。 “这便是帝京的待客之道吗?果然不错,真是好看!” 江妄行笑容满面地示意他落座,随即故作神秘地开口:“阿史那大人,这只是我国对您的一部分诚意罢了,更美的还在后面。” “哦?还有?” 阿史那图泰顿时兴奋了,连连催促道:“那快快呈上来,让我好好看看!” 佯装客气地应下了,江妄行抬眸对着门口使了个眼色,对面的虹姑会意地点头,随即抚掌笑呼。 “请阿姣姑娘登台!” 话音落,乐声起。 舞台两侧的烟器一点点飘出白色烟雾,将那缓缓行到台前的身影勾勒得玲珑缥缈,仿佛仙人。 定睛看去,少女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轮廓妩媚的凤眸,盈盈如水,潋滟波光。 不同于一路走来所见的帝京女子打扮,这少女的舞裙格外轻薄暴露,露出大片白皙如玉的雪肤,偏偏腰间和脚踝又系了铃铛,随她动作一步一响,伴着乐声犹如摄魂仙乐。 如此美人,只消一瞬就让阿史那图泰看直了眼,视线中再无其他,只有少女柔软的腰,明澈的眸,眉峰秀丽若远山,眉心朱砂红如雪,脸上逐渐流露出痴迷之色。 台上烟雾逐渐浓厚,少女舞姿也越发欢快,踩着画框一跃而起,仿佛画中生出的美丽精魅。 阿史那图泰看得如痴如醉,连酒都忘了喝,而站在他一旁的江妄行则是眸光阴沉,内里暗厉光色翻涌仿佛蓄了惊涛骇浪。 不过一晚不在,她怎么选了这身舞衣! 余光瞥一眼阿史那图泰快要留下口水的痴迷模样,江妄行只觉胸腔内怒火越烧越旺,握紧双拳才忍住上去揍他的冲动。 乐声到尾,那放出来的加了药物的迷烟也被阿史那图泰吸入大半,此刻眼神已经不复清明,只会看着向他走来的白慎晚痴痴地笑。 江妄行抬眸,同白慎晚对视一眼,遂垂了眼睫敛去眸底恼意,给她让开位置。 白慎晚顺势坐在阿史那图泰身边,忍着厌恶柔声开口:“奴家阿姣,见过大人。” “美人儿,你的舞可真是漂亮。” 脸上满是迷恋的神色,阿史那图泰伸手欲摸白慎晚的脸,见她轻巧地躲开,又不依不饶地凑上去。 “美人,我实在喜欢你,让我抱抱你,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弯唇扯出一抹虚伪的娇羞笑容,白慎晚强忍住恶心,没再拒绝阿史那图泰的手,却没再让他继续靠近。 见他越发猴急,白慎晚眨眨眼,娇声问道:“大人莫急呀,您若是想与奴家共赴巫山,还得回答奴家几个问题才是。” 阿史那图泰连连点头:“你问就是。” 闻言,白慎晚示意周围的人先退下,只留江妄行在侧,随后看向阿史那图泰,先问了几个简单的无关痛痒的问题。 迷烟效果极强,加上那乐曲和铃铛声本就有扰人心智之用,阿史那图泰没有半点隐瞒,将答案尽数告知。 这些问题的答案白慎晚心知肚明,确认这人没有说谎,眸光登时冷沉,压低声音继续问。 “幽渠和帝京向来不和,前段时间才有交战,此番又来京到访,究竟意欲何为?” 打了个酒嗝,阿史那图泰嘿嘿一笑,和盘托出:“自然是打探底细了!不瞒你说,我们早就在帝京四周设了眼线用来盯住京中军卫,等摸清楚兵力和国库情况,便是进攻之时!” 闻言,白慎晚脸色微变,扭头看去,见江妄行亦眉头紧蹙,心道二人猜测应该相差不大。 垂眸敛去内里杀意,白慎晚稳了稳心神,维持着娇柔的语气开口:“幽渠和帝京数月前才有战事,想来两方折损都不小,按理来说幽渠应该休养一段时间才是,怎么这么急就要再次开战?这胜算可不大啊。” “单对单自然胜算不大,可我们有帮手!” 说到这,阿史那图泰脸上流露出得意,揽着白慎晚的肩膀笑答:“寂遥也对帝京觊觎已久了!国主只一封书信,他们的主子就同意与我们联手,一起对帝京施压!” 像是想到了未来的胜利,阿史那图泰兴奋至极,眉飞色舞地扬声道。 “我们的将士个个骁勇,又从寂遥手中学到了全新的毒方,定能将帝京打个落花流水!” “等攻下这片国土,我们就会和寂遥平分,让这些中原的美酒佳肴皆为我们所享用,男人为奴,女人为妓,永远臣服于我们脚下!” 如此张狂的话被阿史那图泰说得无比大声几乎要震痛耳朵,白慎晚却没躲开,而是定定地望着他,眼里一点一点地泛起了恨意。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26章 必成大器 阿史那图泰仍旧在兴致勃勃的侃侃而谈:“有寂遥在,我们更不用畏惧中原,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用中原女子的滋味了!” 他猖狂地放肆笑着,浑然没有看到白慎晚眼底逐渐浮出的浓烈狠意。 前世,也是这般。 战事起的突然,甚至可以说是急促,猛烈的攻势与防不胜防的毒物迅速侵占了中原,生灵涂炭,百姓无家可归。 而白家,更是首当其冲。 汹涌的战火如潮水般淹没了白家,让原本应该安乐的白家人死不瞑目,最后甚至尸骨无存。 想到这儿,白慎晚袖管间的手指捏得越来越紧,几乎快要勒疼自己。 江妄行看出她隐忍的模样,拧了拧眉头,到底还是没说话。 在药劲儿的促使下,阿史那图泰说话结结巴巴,迷蒙蒙地抬手想要去摸白慎晚的脸。 见他彻底被迷晕,白慎晚敛了先前强忍出来的乖顺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淡漠与冰冷,更是不着痕迹推搡了他一下。 阿史那图泰瞬间歪歪扭扭地倒在了桌面上,但是嘴里仍然断断续续地吐着淫荡的话语:“快让我好好瞧瞧你,美人儿,嘿嘿。” 说着话,他胡乱地挥舞着大掌想要去触碰白慎晚。 白慎晚则是退到江妄行的身侧,抬眼时,眼底尽是汹涌的恨意:“你都听到了。” 闻声,江妄行静默颔首,声音很轻:“听到了。” “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顿了下,白慎晚语气坚定:“一旦任由幽渠与寂遥联手,中原必定防不胜防,届时百姓流离失所,你我也不复存在。” 对此,江妄行丝毫没有否认,眸光流转,流露些无奈的意味:“我清楚,但按照眼下的局势来看,我没办法短期内说服父皇。” 他并不愿对白慎晚说谎,便如实托出。 听见这话,白慎晚难免有些失望,却没有过多意外。 当前局势动荡,不少人各怀心思,必定会让皇帝进退两难。 江妄行即便身为太子,也没法全权掌控全局。 “好了,你先出去。” 看着阿史那图泰昏沉中依旧猥琐的模样,白慎晚不由得心生厌恶,皱着眉头推江妄行出去。 江妄行眉头微蹙,但还是任由白慎晚推着他出了门。 外头已经候着一个精挑细选的舞女,身形与白慎晚相近,容貌也有些许相似,若不仔细看,确实难以辨认。 更何况屋内的阿史那图泰还中了药,必定分不清她与这舞女。 舞女恭敬地作揖,转身关了房门,屋内没多久便响起男人畅快的声音与女子的娇吟。 白慎晚听着里头的动静,心底作呕,却沉默在了原地。 无论如何,幽渠与寂遥攻打中原已是板上钉钉。 眼下,她也只能让江妄行将这个消息传递给皇帝,等待后话。 然而事情必定不会如同她所期待的那般发展。 思量间,白慎晚不自觉地蹙眉,连江妄行的凑近都未曾发觉。 “还在想这件事吗?” 江妄行稍显疼惜地盯着她眉宇间的焦虑,声音轻柔,大掌拢住了她的小手。 见状,白慎晚顺势依靠在他肩上,依旧沉默不语。 江妄行察觉出她情绪不佳,便也没再追问,二人望着天边皎洁的明月,久久没有开口。 直到舞女满眼疲惫地踉跄着从屋内走出,白慎晚这才恍然回神,从袖口摸出提早准备好的银两,搁置在她手上。 送走了舞女,白慎晚没准备久留,同江妄行离开。 翌日清晨。 阿史那图泰从床榻上起身,只觉得脑袋酸胀疼痛,宛若被人狠狠砸了一般。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嗅到了空气中萎靡的气息,总算是想起来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双眸中浮现出阵阵迷恋。 昨夜的女人实在令他满意,竟不知不觉间昏沉的地睡去了。 恰巧外头传来了阵轻轻的叩门声。 “醒了吗?” 阿史那图泰瞬间听出这是昨夜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当即喜出望外,猛地推开房门。 “阿姣,你总算来了,我都要想死你了。” 他连忙迎白慎晚进屋,满眼都是贪婪的迷恋神色。 “奴家也甚是欢喜。” 顶着阿史那图泰放肆的目光,白慎晚努力压抑住厌恶的心绪,有模有样地说道。 见白慎晚对自己示好,阿史那图泰更是满意,油腻腻地开口道:“你放心,等我事成之后,必定带你回我幽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眼前这女人实在美丽,他愿意耗费些钱财养着。 “先不急嘛,这些日子就在中原小住一阵,奴家陪你玩乐。” 白慎晚媚眼如丝,几句话便让阿史那图泰春心荡漾,连连应下:“没问题。” 二人交谈了几句后,白慎晚便朝身侧的下人使眼色,那人立即离开房门。 不多时,房门再度被敲响。 阿史那图泰原本还打算与白慎晚厮磨一阵,听得外面叩门,不由有些不满。 而门外走进来的人一袭月白长袍,眉目端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尊贵的上位者气息。 “使臣,幸会。孤乃是中原太子,特此邀请你进宫宴饮。” 江妄行一番话说得平静柔和,叫有些幽怨的阿史那图泰挑不出半点毛病,想起自己此番还有正事要做,忙笑呵呵地应下了。 “我这就随太子殿下入宫。” 皇宫为招待使臣设宴,阿史那图泰却不见踪影,皇帝原本忧心忡忡。 但听闻小太监称太子引了阿史那图泰进宫,宽心之余也有些疑虑,但仍笑眯眯地举杯欢迎:“远道而来辛苦了。” 阿史那图泰当即拱手抱拳,做足了姿态。 路上,江妄行便与阿史那图泰交谈甚欢,宴饮时更甚,二人你来我往,几乎快要拜把子了。 “好兄弟,你真是我的知己,有些事情我不得不一吐为快啊!” 阿史那图泰以为自己遇到了知己,对着江妄行便是一顿卖惨哭穷,说了一堆世人难以解决的难题。 而江妄行则不慌不忙,一边斟酒,一边凭借前世的知识一一支招。 二人交谈的景象不偏不倚地落入了落座于首位的皇帝眼里,瞧着江妄行不卑不亢的模样,不自觉地缓缓点头。 太子,端庄可靠,必成大器。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127章 在你身边 阿史那图泰虽为使臣,但人轻狂高傲,除了江妄行外,并未搭理旁人。 这令江褚很是不满。 他虽不为太子,但好歹也是中原的皇子,阿史那图泰不过区区一个使臣,竟也敢不把自己当回事? 虽这么想,但江褚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仍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好兄弟,认识你当真是不错。其余的那些人,无趣至极!” 就过三巡,阿史那图泰也有些口无遮拦,竟当着江妄行的面斥责起皇室之人。 江妄行眸中划过一丝戏谑,并未搭话,反倒扯开了话题:“近些日子使臣也劳累了,孤特意为你安排了宫内最好的住宿。” 说到一半,他顿了下,压低声音:“连同那位一起给你送去了。” 闻言,阿史那图泰眼前一亮,欣喜不已地拼命拍着手,笑得极为淫荡:“还是你懂我啊!” 江妄行表面笑得温和,内里却极其唾弃这等淫贼,但碍于众人目光,他仍旧与对方侃侃而谈,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宴会举办得极其顺畅,阿史那图泰也颇为满意,大肆赞扬了中原的招待,这令皇帝也十分高兴。 宴会过后,江妄行主动来到了皇帝跟前。 “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江妄行不卑不亢,位于皇帝身侧沉声低语。 闻言,皇帝稍有疑惑,但想到今日宴会上他事事都处理得有条不紊,便点头道:“宴后你单独来书房一趟。” 听了这话,江妄行略微颔首,随即退下。 半个时辰后宫宴彻底结束,众人纷纷退去,江妄行则提着盏灯,踏入了皇帝的书房。 “说,所为何事。” 皇帝抬眸,瞧着眼前越来越成熟稳重的太子,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欣慰之意。 见状,江妄行也不卖关子,低头垂眸。 “儿臣启奏,前不久从幽渠使臣口中得到消息,幽渠想要联合寂遥攻城!” 他话语简短急促,却生生震慑了皇帝的心。 皇帝攥着狼毫笔的手猛地一抖,神色大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江妄行拱手,话语笃定:“若有半句不实,儿臣愿意担负全部责任。” 闻言,皇帝紧绷的身体缓慢松弛,盯着江妄行的双眸中略微有些起伏。 他近些日子乖顺,吩咐下去的事情也都一一照做,实在没有编造谣言的必要。 而太子又是亲自引领幽渠的使臣进入宴会,莫非他早就察觉出有这等事情,意在暗中窥探? 想到这儿,皇帝只觉得头晕脑胀,来不及细想,便扶住了额头。 光一个幽渠还好说,但寂遥善用毒术他知晓得一清二楚,若任由对方攻打中原,恐怕凶多吉少。 可若出手制止,局势必定也不会如此简单。 一时间,皇帝骑虎难下。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策,而是慎重道:“此事我须得询问众臣意见,光凭朕一言难以服众。” 听了这话,江妄行并不意外,却也有些惋惜。 若皇帝执意自己决定,其余人即便心中怨恨,也绝对没有地方发作。 见皇帝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江妄行识趣地告退离开:“那儿臣先行告退,还请父皇不要太过烦忧。” 离开后,皇帝御书房间的红烛,彻夜未灭。 翌日早朝。 江妄行淡漠地立在一侧,瞧着皇帝眼底青黑地落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声高呼,皇帝却面露烦忧,挥了挥手。 “平身,朕有要事与诸位爱卿商议。”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下,皇帝缓慢开口:“前不久,朕从密报处得知幽渠想要联合寂遥攻城,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朝臣顿时乱作一团。 “什么?幽渠居然是这样的打算!” “难怪有恃无恐,原来是联合了寂遥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 底下瞬间混乱起来,江妄行只觉得聒噪,不禁蹙了蹙眉。 “好了。” 皇帝适时开口,镇压住了暴乱的朝臣:“朕是要你们给意见,而不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叫来叫去!” 此话一出,堂下的江褚环顾四周,与几位熟识的朝臣对上了眼。 他立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儿臣以为理应主和。” 诸位贵妃党的朝臣闻声也都上前大声附和,然不待江褚继续启奏,旁边的多数朝臣便翻了脸。 “主和?莫非你想要幽渠大获全胜地回去,而我中原一味退让?” “我中原男儿血气方刚,怎能退让求和?” “微臣提议主战!” 听到这声,江妄行垂了眼。 一如他所料,朝臣中势必会分成主和与主战两派。 江褚见众人反对,脸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犹豫了半天再度开口:“儿臣以为求和乃是最佳之策,还望父皇三思。” 但多数朝臣仍不买账,险些当众争执起来,聒噪的声音让皇帝更是头晕目眩,忙不迭地挥了挥手:“都闭嘴。” 紧接着,他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江妄行,声音放缓了些:“太子以为如何?” 毕竟这个消息也是江妄行亲自打探来的,询问他再合理不过。 众目睽睽下,江妄行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儿臣以为,应当软禁阿史那图泰。” 不待他话音落定,江褚便立即出声否认:“万万不可!“眼下幽渠与中原并未开战,贸然软禁使臣,这不是故意惹事生非吗?” 闻言,江妄行眉头微微蹙起,眼里光色暗厉,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皇帝点头,斟酌许久,在一众大臣希冀的目光中悠然开口。 “既然如此,那便让幽渠的使团带走一部分财物,保我中原平安。” 说完,皇帝并不打算听底下动乱的声音,拂袖离去。 “退朝!” 这样的结果自然令江妄行不满,他当晚便再度易容成徐衍,到被看招见了白慎晚。 “如何?”白慎晚蹙眉轻问。 江妄行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阐述了皇帝的安排。 听到最后,白慎晚柳眉深深拧在一起:“想不到皇帝竟如此胆小怕事,若两国联合进攻,第一个出事的必然是大哥!” 气不过下,少女声音有些抖。 江妄行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28章 密谋什么 “嗯。” 白慎晚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庆幸道:“还好目前暂时把阿史那图泰图泰留在了这边。” 有他在京城一日,就能拖延多一日。 不过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江妄行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想到阿史那图泰平日风流成性的样子,不由猜测:“他又看上哪位舞女了?” 提到这个,白慎晚就来气:“怎么可能,你也知道他有多挑剔,上次亲眼目睹飞天舞后,别的舞他都看不上。” 随后,白慎晚简单说了下用舞女代替自己的事。 江妄行听后气得直接笑出来,语气却阴恻恻的:“很好,美人计,他还幻想着你的脸。” 在跟别的女人做那种事。 多年来的教养让江妄行说不出后边的话,只能黑了一张脸。 见状,白慎晚眼含歉意,声音也软下去半分:“这不是事急从权,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但凡有别的办法,她都不至于用这一招。 “而且以后朝廷出兵,将他打个痛快,这口气就出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江妄行轻转手里的扳指,还是觉得这太过便宜阿史那图泰。 不过,先解决眼下困境,再收拾这人不迟。 想到这,江妄行站起身:“我跟你再去会一会他。” 为了避免被阿史那图泰认出,他做了简单的易容,结果到了被看招,便发觉这举动有些多余。 阿史那图泰一看到白慎晚,眼睛猛放精光,眼里哪里还有别人。 “美人!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想死你了。” 说着便从椅子上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慎晚面前,想要献殷勤。 待凑近一看,美人眸含春水,肤若凝脂,脑子里自动浮现那晚她和他颠鸾倒凤那一幕,魂魄都飞了大半:“怎么感觉美人比那晚更美了呢。” 白慎晚勉强笑了笑:“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美人说话的声音都是好听的,阿史那图泰没心思管她到底去了哪,心里只想一件事。 再跟她销魂一次! “走!我们进去里面说!” 他着急忙慌地去抓白慎晚的手腕,可惜,手还没碰上美人的一片衣袖,就听咔擦一声,腕骨被人重重一扭。 “啊!” 阿史那图泰发出一声惨叫,这时才注意到,原来美人的身边,竟然还带有一名小厮。 那小厮虽然弯腰低头一副下人的模样,但手劲之大,竟然跟草原的猛士相比也不遑多让。 阿史那图泰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对待过,气得眼睛都绿了:“大胆奴才,敢伤你爷爷,小命不想要了。” 江妄行不卑不亢,声音平稳:“奴才只是习惯了,看到有人要欺负小姐,忍不住制止,否则回头主子会责怪我不忠心了。” 言下之意,伤人并不是故意的。 “放你娘的屁!” 阿史那图泰才听不惯这一长串的大道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你家小姐,再说了,我们这是情趣,你个下贱玩意儿懂什么。” 江妄行并未出声,手上一捏,力量加重。 “啊!” 阿史那图泰又是一声惨叫,断骨般的疼直冲脑门,让他流汗不止:“你快放了我!” 两人僵持不下。 白慎晚适时充当和事佬,面含笑意:“大人不要生气,家里的下人不懂事,还不快放了。” 江妄行果然松手了。 阿史那图泰揉揉手腕,手上不疼了,便再次作威作福起来,随手抓起一个茶杯,往江妄行身上砸。 “砸死你这个小孬种!” 江妄行依然垂眸,略略往旁边一避,杯子没砸到他,茶水却泼到袍子上。 如果不是为了大计,这样的蠢才,早丧命在他手下。 阿史那图泰还想再砸,却被白慎晚拦住,笑盈盈地开口:“大人跟个下人较什么劲,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闻声,阿史那图泰一拍脑门:“对!别让下人坏了我们的好事。”紧接着,手臂一伸,极其热情地请她进去。 需要到内室里说的,也就只有床上那点事。 只见阿史那图泰飞快扒开身上的衣服,已经跃跃欲试:“美人,快来,我已经等不及了。” 话没说完,就想去抱白慎晚柔软的身子。 忍着厌恶,白慎晚往屏风边一躲,身姿轻盈又袅娜,犹如展翅欲飞的蝴蝶,嗔怪道:“这样也太没意思了,难道你们幽渠男人都是这么不解风情的?” 阿史那图泰听得骨头都酥了,连忙哄人:“怎么会,我们幽渠男人最会讨女人欢心了,保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白慎晚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向他:“那我现在想喝酒。” 阿史那图泰当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原来你比我还会玩。” 喝酒好啊,美人一醉,还不是让他肆意妄为。 随着他抚掌,立刻有仆人端上美酒。在白慎晚半哄半命令下,阿史那图泰咕咚咕咚喝下两大坛。 哐当。 不到半个时辰,那健硕的身子就倒在酒桌上。 白慎晚嫌弃地拍拍他的肩膀:“大人?喝醉了?” “别动我!我还能再喝,美人再陪我喝一杯。” 阿史那图泰说话含含糊糊,鼾声快要震天,让白慎晚松了口气,悄悄把江妄行叫进来,随后和他相视一眼,开始分头行动。 当初为了让阿史那图泰留下来,在厢房的选择上也煞费苦心,选的就是最精美繁复最大的一间,因此找起东西也费劲。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白慎晚终于有所发现。 “你快来看这个。” 只见床下的箱子里,除了装有阿史那图泰的日常行装,还有一个竹制的信筒。 那信筒没彻底关上,里面有卷成团的纸。 江妄行大约已经猜到了,眉心微拧:“是幽渠往来的书信。” 许是阿史那图泰这几日忙于寻欢作乐,信没寄出去。 闻言,白慎晚脸上一喜,声音放低:“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不过当看到信上的内容,她的脸就垮了下来。 “这是幽渠的文字。”她看不懂。 江妄行点头:“而且还是经过加密的。” 哪怕找来本国精通幽渠语言的人,也未必能破解真正的意思。 “那要怎么办。” 白慎晚看了一眼阿史那图泰醉倒的方向,眼里隐藏担忧:“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醒了。” 第129章 纸上谈兵 慌忙间,白慎晚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徐徐图之的办法,沉声道。 “这几天我就先住这边,想办法套他的话。” 以阿史那图泰对她近乎已经到痴迷的态度,不过是再喝几次酒的事,再不济,只能劳烦那个舞娘,再委屈伺候几晚。 但话一出口,立即被江妄行否决。 “不行。” 男人语气极冷,沉思片刻后拿起纸笔,快速誊抄信上的字,同时跟白慎晚解释。 “我有办法能知道信上的内容。” 既然是往来的书信,肯定不止阿史那图泰一人知道秘语。 傍晚时分,江妄行再次易容成使团里的人,又吩咐酒楼老板搬上几大坛好酒,成功混入使团内部。 那些使团这些天寻欢作乐,早就被京城的美酒泡软了骨头,防备心也降低很多,看到江妄行,甚至还招手让他过去一块享乐。 “你这小子,真会来事,从哪里买来这么多美酒。” 江妄行笑笑,低声答:“自然是从这里最有名的望江楼买来的,特地买来孝敬各位,希望回去后,各位能替我美言几句。” 陈年的葡萄美酒散发阵阵有幽香,勾引使臣们的酒瘾,其中一个使臣咂一下嘴,随即放声大笑:“好说!”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掀开酒盖,却不料江妄行眉眼含笑地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下一秒,就听江妄行惋惜道:“大人请留步,刚才的酒楼老板说了,酒可以随意喝,但要能猜中酒坛上面的字才可以。” 怕那些人有误解,江妄行又解释:“也是酒楼老板仰慕咱们幽渠,又不想落人口实,这才变着法给咱们送酒喝。” 闻言,使团的人定睛一看,酒坛上确实贴有几个幽渠字,随即痛快出声。 “好,那咱们就都来玩一玩!” 这些人被恭维到了,放声大笑,话音落后便有人站出来,指着其中一个酒缸大吼:“这不就是贵字吗,有什么难的。” 另一人赶紧扯扯他的袖子,小声开口:“你怎么用密语来猜字,上面如果知道了……” “怕什么!” 那人不在意地一挥手:“反正不管我们说什么,他们中原人都认为是对的。” 听到这话,其余人顿时挺直了胸膛,自豪无比,仿佛中原人都是傻蛋,表情极为张狂。 一连猜下来,每个使臣都赢得了酒,一手抱酒坛,一手抱美人,飘飘欲仙,江妄行则边应酬,边记下猜字的内容。 “太子无能,纸上谈兵,贵妃势大。” …… 另一边,白慎晚也没有闲着,连夜回了一趟将军府去找白松。 此刻白松正在书房里埋头研究密文,愣是没发现她的到来。 “二哥!” 一听少女从身后叫他,白松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你要吓死我。” 白慎晚挑挑眉:“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哪能啊。” 白松满脸愁绪,叹了口气跟妹妹吐槽:“你说那幽渠也就那么一个小国,怎么还有那样复杂的文字呢,有这功夫,他们还不如去想想帐篷迁到哪里。” 白慎晚被逗得噗嗤笑出声,眉眼弯弯道:“你怎么就不能允许他们有点追求。” “我是看这些弯弯扭扭的字,快要看吐了。” 白松痛苦地揉揉发胀的脑袋,选择暂时歇会儿,这一闲下来,兄妹两人不可避免说到朝廷上的事,脸色都微微沉了。 “听皇上的意思,他是赞成主和的,毕竟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跟幽渠结盟,顶多就是送出去一点丝绸黄金。” 听到这里,白慎晚暗暗捏了捏手掌,一想起这事,怒意仍然浮上心头。 白松的神色也落寞下来:“若是如此,还要我这个武将做什么。” 保家卫国,驱除蛮族,才是他这个将军应该做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有一身抱负,却没地方施展。 空气中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气,白慎晚听后眉目沉冷,在他身边坐下,安慰道:“朝廷不会一直不出兵的。” “会吗。” 白松的眼里突然迸出光芒,语气期待。 “一定会的。” 白慎晚重重点头,语气笃定:“幽渠人那么嚣张,朝廷哪怕能容忍他们一时,也容忍不了一世。” 更不说,江妄行也会从中周旋。 听了她的安慰,白松的心情果然好点,随即咬牙道:“那我就等着出兵那一日,攻破幽渠城门,拿到幽渠可汗的项上人头!” 白慎晚笑着点头:“二哥好志向!” …… 被看招。 次日,被看招。 当阿史那图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怀里并没有他朝思暮想的美人,身下的帐篷还支起,可见昨晚并没有得到美人的青睐,顿时暴躁起来。 “来人!” 江妄行正在他房里,听闻声音面不改色地来到他的面前。 “大人有何事?” 阿史那图泰立即皱了眉头:“怎么是你?你们家小姐呢,我的美人呢。” “她……” 江妄行故作犹豫。 见他不说,阿史那图泰扬手就想打人:“昨天不是还口口声声要当一个忠仆吗,现在怎么屁也放不出一个。” “大人请息怒。” 阿史那图泰的耐心已经所剩不多,几下就穿好靴子,脸也不洗就往外走:“没用的废物,我自己去找!” 说着便招呼来一群手下:“你们几个分头去找,我还不信了,今天我必须要让那小美人再跟我来一次。” 手下连忙应声:“这好办,把她捉来就是了。” 阿史那图泰闻声更怒,跳起来对那手下的屁股就是一脚:“捉什么捉,对美人要怜香惜玉。” “是!”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要去找人,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江妄行一人。 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前,江妄行打开箱子将信筒的信件取出,转而再从袖口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条,重新放入信筒,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被人知。 只要假密文发出去,计划便可成功大半。 江妄行做好这些,又变成默默不起眼的小厮,光明正大走出房间,到了门外找管事要了匹马,直接去了将军府。 白慎晚看到他,目露惊愕:“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说要去破解信上的密文,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眼下不是说事的场合,江妄行只微微点头,挑拣重要的事先说:“阿史那图泰醒来不见你,正带人四处找你。” 第130章 想要离开 闻声,白慎晚皱皱眉,沉思片刻后吐出一句。 “让他先找着。” 她刚好可以借此事,试一下林秋儿的态度。 江妄行宫里还是事,只沉声叮嘱她要小心,不得不策马匆匆而去。 晌午,白慎晚赶到慈孤院。 在廊下绣香囊的林秋儿一见她身影,噌地站起,眼里充满抗拒:“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再看白慎晚神色着急,鬓边发丝微乱,林秋儿再次发问:“你怎么会弄成这个鬼样子。” 白慎晚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指指身后:“幽渠使臣对我有不轨之心,他们就要追上来了,你能不能找个地方给我躲躲?” 林秋儿半信半疑,嘴上不忘讽刺:“你还真有本事,幽渠使臣都想拜倒在你的石榴裙底下。” “你就说帮不帮?” 白慎晚没功夫听她那拈酸带醋的话,她就想看看,林秋儿对她的恨意有多少,是否可以不惜联合幽渠,也要置她于死地。 如果林秋儿真如此狠毒,她往后也不必对她手软。 林秋儿咬唇想想,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可以帮你。” 白慎晚有些意外她竟然答应这么快,却也没表露出什么情绪。 下一秒,林秋儿就让管家去备好马车,随后同她解释:“慈孤院藏不了人,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可以。”白慎晚回答得干脆。 马车飞快地从城中驶出,半个时辰后,来到城南的一处温泉庄子。 林秋儿边带她往里走边介绍:“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幽渠使臣不一定能找到这里,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也尽量不要出去。” 然后又跟这里的管事打招呼:“今天谢绝一切访客,任何人不能进入。” “是。” 管事应声后跑下去,吩咐底下的人做好防备。 “我在这里真的安全?” 白慎晚声音发抖,警惕地看向四周,这模样落到林秋儿的眼里,让她心里一个暗笑。 看样子这贱人是真怕被幽渠使臣轻薄,连她的话都愿意相信。 林秋儿仰起下巴,神情冷淡:“要是不信我,你还不如直接给人投怀送抱。” 白慎晚连忙改口:“我信你就是。” “这不就得了。” 林秋儿目光扫向山庄最里边的房间:“你就躲那里去,我给你出去探探风。” 白慎晚点头如捣蒜,快步朝里走去。 等她身影彻底不见,林秋儿再次出现在管事的面前,压低声音。 “有幽渠人来,你不要阻拦。” 说完,林秋儿重新登上马车,返回城中,也是她运气好,没走几步竟然真看到一群奇装异服的男人,正四处打听人的下落。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幽渠使臣。 林秋儿暗掐一下大腿,泪水瞬间扑扑地流,人也慌张地跑过去:“使臣,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如果放在平时,阿史那图泰见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女人,肯定将她掳回去,强占一番。 但自从那晚体会到极致的快乐,此时脑海里盘旋的都是白慎晚那张明艳娇贵的脸,寻人心切,直接一脚将这个挡路的一脚踹开。 “别挡你爷爷找美人!” 林秋儿险些疼晕过去,勉强稳住身形,声泪俱下:“我知道你要找的人藏在哪里。” 闻声,阿史那图泰果然停下脚步,目光紧锁她:“她在哪?” “她躲在城南的山庄里,我刚才见到她,她跟我说,您举止粗鲁,样貌丑陋,不想被你玷污,这才躲起来。” 说到这,林秋儿啜泣一声:“我特别为您打抱不平,您对她这样好,她怎么能如此恩将仇报,如果这世上有人能这样倾心待我,我都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阿史那图泰闻言,脸慢慢胀红,再想到昨晚白慎晚便没让他亲近,怒气更甚,将旁边的摊子都掀翻,破口大骂。 “死贱人,看我不去收拾了她!” “使臣……” 眼看阿史那图泰怒气冲冲地走远,林秋儿擦干不存在的眼泪,冷笑出声。 只要白慎晚没了清白,太子殿下便再也不会喜欢她。 到那时,殿下自然就是她的了。 …… 当阿史那图泰脚步临近时,白慎晚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两眼一闭,假装晕倒。 阿史那图泰一脚踹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美人娇弱倚墙体力不支的画面,这一路来生的闷气顿时消减大半。 “美人?” 他凑过去,轻轻触碰白慎晚几下。 白慎晚悠悠睁开眸子,一见到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嗔怪开口:“还不快帮我解开。” “嗯?” 阿史那图泰进来时只关注她那张脸,这时才发现她被绳子捆住,动弹不得,赶忙帮她解开,却也还在怪她。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自己一个人躲到这里干嘛,难道爷爷没让你快活,你就不想伺候了?” 白慎晚声音弱弱地解释:“你听谁说的风凉话,谁要躲你,我被人捆在这,随时都会没命。” “就那个娘们说的!” 阿史那图泰胸中的怒火不断往上冒,满目凶光:“还说你嫌弃我,非要躲我。” 白慎晚垂眸,冷哼了声:“这里是林家的产业,你找人一打听就知道,她把我往这里一锁,怎么骗你不行。” 说着,她把白白细细的手腕伸出去,上面的的红色勒痕触目惊心。 阿史那图泰见状,恨不得给她吹上两口,心疼道:“乖乖,回去给你擦药,我都宁愿伤的是我。” 白慎晚侧过脸,显然不愿搭理他。 阿史那图泰立即挥手叫来两个属下:“你们两个,去把那个造谣生事的娘们找来,把她两条腿打断。” 转头又去哄白慎晚:“这样你能解气了吗。” 上下扫他两眼,白慎晚这才勉强点头:“嗯。” 不过早在刚才,她就见管家偷偷溜走,给林秋儿通风报信去了,估计这女人这会儿早已经逃之夭夭。 但也没关系,她此行的目的本也不是要林秋儿挨打。 “时候不早,我再不回去,家人要担心了。” 白慎晚边说边虚弱地扶住墙,费力地站起来。 阿史那图泰见她这柔弱的模样,急得额头直冒汗:“回什么家,你都多久没给我睡了,今晚去被看招!” 第131章 无法解释 “我也想去。” 白慎晚垂眼,神情惋惜:“只是家里兄长摔断腿,身边也没人伺候,怪可怜的,我如果不照顾他,这也太不顾念兄妹情谊了。” 美人语气轻柔言辞恳切,阿史那图泰没有办法,只能送白慎晚回去。 当夜辗转反侧,前来投怀送抱的舞女都被他赶走,天微亮,他直接打马进宫面圣。 “皇帝陛下,我欲求娶白将军家的嫡女白慎晚,请陛下应允。” 他语气郑重无比,甚至行了一个幽渠最高规格的叩拜礼。 皇帝听闻,情绪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笑笑,以过来人的姿态调侃:“使臣真是专情之人,何时对白家姑娘动心了?” 阿史那图泰并没有那闲聊的耐心,认真承诺道。 “只要陛下愿意下旨赐婚,我幽渠便是贵朝的盟国,从今往后互通商市,互惠互利,那寂遥要是敢进犯,幽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皇帝顿了顿,笑容无比和蔼:“朕明白使臣的一片苦心了,只是两国联姻终究是大事,容朕考虑考虑。” “那臣便先回去,静等陛下答复!” 阿史那图泰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话里都是催促的意思:“只是臣爱慕白小姐,请陛下体念臣的相思之苦,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后,他转身径直就走。 座上的皇帝盯着那道身影,目光放远,悠悠叹了口气。 这天,将军府迎来一位打扮平常的贵客。 白老将军和儿子白松听到消息,来正厅见客,一看清来人的真面容,两人同时跪下去。 “拜见陛下。” 皇帝没看两人,负手观察整个府邸的构造,姿态放松。 “起来,今天朕只是来你这随便坐坐,不必拘礼。” 话是对白老将军说的,仿佛真是来做客。 白老将军赶紧让下人沏茶。 皇帝目光逡巡一圈:“怎么不见你那女儿?” 正常情况下,女子不方便来见男客,但白老将军听皇帝那么一说,也就明白了,皇帝这次过来是来找女儿的。 不知道女儿做了什么事,竟然连皇上都惊动了,他虽然有心想挡一挡,但挡不住皇帝要见人的意思。 思虑间,白老将军垂眸道:“臣就让小女过来。” 白慎晚听到皇帝要见她也很惊讶,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略一想,便恢复镇定,跟随管事来到皇帝面前。 “臣女见过陛下。” 她从容一拜,即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皇帝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在她身上打量,让她略微不适。 过了片刻,皇帝笑着赞赏道:“果然女大十八变,出落得越来越好了。” “谢皇上夸奖。” 白慎晚笑笑回应,自然不会把这场面话当真。 皇帝点点头,目光变得悠远,陷入回忆:“前几天幽渠使臣那天来求见朕,说他很喜欢你,想求娶你为王妃。” 他既没问白慎晚答不答应,也没有表明态度,话说完后只是静静看白慎晚的表现。 毕竟,白家手握重兵。 如果他们对此不满,真萌生出造反的念头,后果不堪设想。 眸光添了冷意,白慎晚暗暗捏住掌心,咬牙道:“臣女以为,泱泱大国如果要用女子和亲来换取和平,那跟懦夫有什么区别?” “臣女不愿嫁给阿史那图泰图泰。” 少女声音清脆,坚定非常,皇帝听后并未生气,只是挑了挑眉:“可你也要知道,如果用一个女人就能休兵止戈,换取千万百姓的性命,朕不介意担下懦夫这个罪名。” 他真正忧心的是,一旦开战,白家手握重兵,万一白老将军早就有不忠之心,中途叛变谋反,朝廷必定腹背受敌。 解决外敌之前,必先安定内患。 站在一旁的白老将军隐约已经听出皇帝话里的意思。 皇上这是在借和亲一事,暗暗敲打整个白家啊! 想到这,他突然站出来,拱手开口:“皇上,我愿交出军权,只希望小女不必远嫁幽渠,可以自由婚嫁。” 白慎晚眸色微微一变:“父亲!” 紧跟着白松也跪下,决心道:“我和几位兄长也是如此心愿,请皇上成全。” “你们先起来。” 皇帝端起茶杯,缓缓喝了口茶,雾气模糊了帝王喜怒不定的脸色,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自带威严的声音才响起。 “让朕好好想想。” 临走前,皇帝拍拍白老将军的肩膀,赞赏地大笑出声:“白将军的忠心,朕一直都知道,这次来你府里,朕很高兴,下次再来向你讨茶喝。” 回到宫里,皇帝让太监立刻去传话。 江妄行接到旨意,单独来到书房。 殿内只有他和皇帝两人,其余伺候的奴才早就退出去,寂静无声。 “你对联姻一事怎么看。” 皇帝也不来虚的,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江妄行斟酌用词,声音平稳地回答:“阿史那图泰执意要迎娶白家小姐,如果不让他如愿,他回去后必定污蔑我朝,开战也会不可避免。” “哦?”皇帝来了点兴趣:“这么说,你同意和亲?” 如果真如白家所说,愿意交出兵权,皇帝倒愿意一战,到时也就没有和亲什么事了,说实话,他也不愿牺牲一个女人去换取和平,不符合大国风范。 但太子所顾虑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江妄行闻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儿臣并不主张和亲。” 皇帝眉头紧锁,竟是气笑了:“既要不惹怒阿史那图泰图泰,又不想交出女子和亲,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儿臣已经想到一个两全之策。” 江妄行脸上没有半点惧意,举止依旧恭谨:“儿臣不主张和亲,是因为和亲无用,幽渠要攻打出兵是事实,即使嫁一女子过去,也无法动摇他们的决心。” 那些通信的幽渠密文,便是铁证。 “为了不激怒阿史那图泰,可找个忠心的宫女假扮白小姐,作为缓兵之计,我朝可以争取更多时间,联系边境各官员,做好布署应战的准备。” 江妄行一次全说完,知道皇帝在考量,于是静静站在堂下,等待皇帝的裁断。 整个书房,只剩下皇帝轻敲桌面的的细微声响。 “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132章 不要忤逆 良久的沉默后,皇帝沉沉出声,拧眉吩咐:“主意既然是你出的,那么此事全权由你负责,不能出半点出错。” 江妄行拱手垂眸:“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白慎晚要和亲的消息,最先传到钟贵妃那里。 钟贵妃转转凤眸,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招手叫来宁德。 “褚儿今日可在宫里?” 宁德笑眯眯地应话:“在呢,这个时辰想必四皇子刚下朝。” “你跑一趟,说本宫想见他,外人要是问起,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他来看望。” “是。” 不一会儿,江褚来到钟贵的面前。 “儿臣给母妃请安。” 笑盈盈地让他起来,屏退左右之后,钟贵妃简单说了下计划。 “你去当两国和亲的证婚人。” 听到这话,江褚轻微一怔,很快就了悟:“母妃想让儿臣随时能获取幽渠的消息?” “没错。” 钟贵妃极其满意地看着面前俊秀的儿子,红唇微弯:“你随和亲队伍一起去幽渠,一来可以监视使团的动向,二来……” 女人笑意更深,眼底闪烁出胜利在握的光芒。 二来可以说服幽渠首领,将来扶持她的褚儿登上万人瞩目的那个位置。 江褚听出弦外之音,也跟着一笑:“这好办,我去父皇那里说说,父皇说不定还会夸我懂事。” “你也是你父皇的儿子,他当然会夸你。” 钟贵妃眉间染闪几分得意,又同江褚说了些,让其退下。 过几日。 江妄行到被看招见白慎晚,同时也带去了假和亲的消息。 白慎晚眉头紧锁:“一切都准备好了?” “嗯,都准备好了,只等五日后阿史那图泰去宫里迎亲。” 虽然不是真的成亲,但白慎晚仍然不太放心。 她看眼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偷听,于是凑近江妄行,小声问:“那个假扮我的宫女呢,会不会有危险?” 根据她跟阿史那图泰相处的经验,那家伙眼睛毒得很,就怕他发现不对,一气之下把人给杀了。 江妄行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宫女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不过……” 他看向将军府的方向,眼里藏有丝丝担忧:“我担心你父亲兄长们不善演戏,怕万一露出什么马脚。” 白家武将居多,一个个可以在战场上厮杀拼搏,但是涉及到朝堂上的一些阴谋,可能并不能应付自如。 白慎晚咬牙想了想,果断道:“那就先瞒着他们,让他们以为我就是要和亲去幽渠。” 只有不知道真相,事情才会显得真实。这主意虽然听着有些残忍,却是最有用的,是以江妄行没有反对,选择配合。 傍晚,宫里的旨意下来了,白家嫡女和亲幽渠,结两国之好。 白慎晚才踏进府门,已经能感受到家里的一片愁云惨雾。 “姑姑,我不要你嫁人!” 最先跑过来的白晓谷一把抱住她的腿,已经哭成个泪人:“听说幽渠距离京城很远,那里的人都很凶,你过去,一定会被欺负的!” 白慎晚眸色泛暖,伸手轻轻揉揉他的脑袋。 来到正厅,一家人都在等她,几个嫂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拿着手帕擦泪水。 即便是英勇无比的二哥白松,双眼也微微发红,声音哽咽:“我和父亲已经决定交出兵权了,皇上怎么还不是不肯放过你。” 他就不明白了,京城那么多高门大户的姑娘,怎么就单独然他的妹妹去和亲。 白慎晚抿唇,掩饰脸上的内疚,安慰他:“既然圣旨已经下来,我也认命了,二哥不用再打抱不平。” “我才不认命!” 白松语气执拗:“我如果不让你嫁,皇上还能跟我抢妹妹吗。” “小心这话传到皇上那里,治你个大不敬。” 二嫂何锦宁在这时站出来,温声宽慰道:“好在这是皇上赐婚,给妹妹的嫁妆绝对不会少,等妹妹到了幽渠,精打细算,好好打理那些嫁妆,日子定然不会差的,这几日,我就教你些如何管理田庄店铺的法子。” “闭嘴。” 白松心情不好,一听到这话当即呵斥一声,唬得何锦宁瞬间低下头。 白慎晚摇头失笑,她这个二嫂眼里还是只有田庄铺子银子。 四哥白杉脸色同样阴沉,对她招招手:“妹妹,过来。” 跟二哥白松想要拒绝和亲不同,白杉已经替她筹谋嫁到幽渠那边的事。 “我给你挑选几个美婢,婚后就让她们去伺候阿史那图泰,你能拖延一天就是一天,到时两国仗一打,他更不会顾得上你了,咱们再给你弄个假死,把你偷偷接回来。” 听到这缜密的安排,白慎晚心头一酸,眼泪几乎忍不住掉落:“四哥都想到这么远了?” “我连避孕的药都给你准备好了。” 白杉说着从袖口里拿出药瓶,还没递给她,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这个办法不行。” 白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眼睛像兔子似的红:“我听外面的人说,阿史那图泰自从见了妹妹,就转了性子,别的女人都不碰了,你觉得他会宠幸你那几个美婢?” 白杉拧眉:“那你有何办法。” 白榆沉吟片刻,眼睛一亮:“你偷偷配点药,让阿史那图泰病死得了。” “他是一国使臣,幽渠的人能查出来。” “那就是你医术不精。” “你!” 两兄弟互相瞪眼,越说越有吵起来的架势,活像两只炸毛的公鸡。 “好了!” 白老将军黑着脸厉声制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站起身披上外袍,匆匆要出门。 出门前他轻轻抱了白慎晚一下,嗓音低沉:“晚晚不用害怕,我这就入宫去求见皇上。” 哪怕拼了他这条老命,也绝不让女儿远嫁幽渠。 短短几天的功夫,白老将军头上的白发都多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疲惫苍老。 白慎晚心里泛起阵阵苦涩,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清晰道:“请爹相信我一次,我绝对会没事的,你千万不要进宫忤逆皇上,更不能因为我让整个白家的人都遭殃。” 感受到女儿手上的劲,白老将军愣一下,慢慢坐了回去。 第133章 语出惊人 转眼五日已过。 一大早,宫里就派了人过来,帮忙给将军府布置,不多时,白家人依依不舍将白慎晚送出府门。 单是她身后的嫁妆数目之多,都让路过的百姓咋舌不已,然而在白家人看来,这还不够,恨不得把所有能用的都给她带上。 尤其是父亲和几个兄长,就差把他们自己打包装进箱子里,跟她一起走。 “女儿……” “妹妹……” 几人低声开口,努力压抑痛苦的神色。 “你们保重。” 白慎晚吸了吸鼻子,忍着嗓音的酸涩开口:“我不在,哥哥们记得叮嘱爹要按时吃饭。” “白小姐。” 作为两国和亲证婚人的江褚,恰在这时打断她的话,提醒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皇上和使臣都在宫里等着,别错过吉时。” “知道了。” 白慎晚垂眸敛去眸底冷意,调整好情绪,踏上马车。 随着江褚一挥手,车夫驱动马车,朝着宫中的方向而去。 大殿上,皇帝正襟危坐,阿史那图泰则不断踮起脚尖,眺望宫门的方向。 等白慎晚的身影一出现,他眼睛都看直了。 视线中的美人,靡颜腻理,肤色如玉,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令人心生爱慕。 走得近了,白慎晚翘起唇角轻轻一笑,复又低下头,白皙的脸一片羞红。 一瞬间,阿史那图泰被她看得魂飞魄散,不加思索便想跑到她的身边去。 江褚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拦住,眉眼含笑道:“使臣不必着急,新娘子还未更衣呢。” 阿史那图泰无奈地咂咂嘴,好在美人即将就要到手,他也暂时忍住,妥协开口:“行,我可以等。” 江褚用眼神跟皇帝请示一下,随后叫来伺候的人:“快请白小姐去后殿换喜服。” 后殿里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白慎晚一到那里,就发现江妄行已经等在里面,心也跟随着安定下来。 这时,一个身穿喜服的宫女从里间走出来,恭敬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白小姐。” 白慎晚目光投在她的脸上,微微惊讶:“你就是顶替我的那个宫女?” 这宫女的眉眼和脸型,竟还真和她有几分相似,大约是这几天故意模仿她的行为举止,连走路也很像。 江妄行简单对其吩咐道:“路上依计行事。” “奴婢明白。” 就这样,宫女盖上红盖头,随着宫里的嬷嬷缓缓走出大殿,白慎晚则躲在暗处,亲眼看见阿史那图泰欢天喜地地牵着新娘坐上轿子,身后是相送的文武百官,还有幽渠带来的一小队人马,朝宫外浩浩荡荡移动。 …… 阿史那图泰从来没像此刻这样高兴。 此次来中原,不得白捡一个美人,还得到无数的丝绸黄金,等回到幽渠,首领看他这样能干,必定还会赏他更多。 他坐在马上,脑里已经幻想来日的荣华富贵,以及跟美人日日夜夜纠缠到一块的欢愉,越想越控制不住下半身,脸色都发红。 入夜时分,和亲队停在郊外休整,忍了许久的阿史那图泰跳下马,避开江褚那些人,来到新娘的营帐前,满脸淫笑。 “美人,我今晚跟你睡!” 阿史那图泰松松裤腰带,伸着肥手就要扒开帐门,却忽然听到轰一声,左边营帐前的幽渠士兵猛然倒下,脑袋跟脖子已经分家。 阿史那图泰以为看错,抬手揉了揉眼睛,谁知道几秒之间,前方又有不少士兵倒了。 不远处惊起一声大叫。 “不好啦!寂遥的人杀过来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一群人纵马驰骋而来,这些人虽然都蒙面,但服装他却认得出来。 就是寂遥人! 阿史那图泰脸色瞬间发白,惊恐万分,冷汗不断往下流。 一瞬间,临时扎起的营地中火光四起,惨叫无数,半个时辰过去,幽渠使团全员覆灭,只剩下一个小兵,吓得裤子都湿透,跌跌撞撞逃出生圈。 眼看小兵彻底不见,江妄行摘下脸上的黑布,冷声吩咐身后的将士。 “以后幽渠要是发问,便一口咬定,是寂遥动的手。” “是,殿下。” 次日上朝,皇帝不可避免问起幽渠和亲队伍的情况,早接到消息的大臣左右看看,无人敢上前回话。 “这是怎么了?” 皇帝盯着那几个老臣,最后视线定在江妄行身上:“太子来说。” 江妄行抿唇,站出一步如实以告:“禀父皇,幽渠使团半路遇刺,全数身亡。” “什么。” 皇帝神色一惊,身子跟着往前倾:“何人所为?” 江妄行沉声道:“正是儿臣。” 话语一出,满堂皆惊。 他们有些人只知道幽渠全军覆灭了,却不知是谁痛下杀手,现在一听,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都齐聚在江妄行身上。 贵妃一党抓住时机,立刻进奏:“皇上,常言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太子殿下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狠戾。” “堂堂储君,此事万一传出去,如何让各国臣服!”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之上,皇帝撩撩眼皮,语气反而平缓下来:“太子,你还有何辩解?” 堂下,江妄行目光清明,神色坚定:“幽渠早有谋反之心,儿臣这样做,不过是祸水东引,嫁祸寂遥,让他们鹬蚌相争而已。” 那个被他放走的幽渠小兵,就是通风报信用的,让幽渠的人知道,是寂遥刺杀整个使团。 话未说完,立刻有人出来反驳。 “哼,一国储君,如果使用这等卑劣手段才能赢,还不如光明正大跟幽渠人在战场上杀个痛快。” 即便是中立党,也有大臣劝谏皇帝道:“请陛下必须严惩!” 皇帝眼看朝堂下争论不休的几波人,揉揉眉心,最终还是下了旨。 “太子罔顾礼法,杖打八十。” 贵妃党一听,暗暗勾唇偷笑,江妄行则神情不明,拱手弯腰:“儿臣领旨。” 话音落后,立刻有太监过来,请他去后方行刑,不多时,另一个小太监步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皇上,白小姐求见,说有要事禀告,且事关幽渠使团。” 第134章 踏破中原 刚打了太子,皇帝眉宇间多了丝烦躁,但事关幽渠,不能不宣,遂沉声开口:“让她进来。” 本以为白慎晚是胆大包天,却不想她不是一人上殿,在她身后还有几个寻常穿着的百姓。 皇帝见状面露不解:“他们是谁。” 白慎晚神色清明,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朗声发问:“臣女想先请教皇上,对付小人也要行君子之风吗。” “大胆!” 一个大臣大声呵斥:“你小小女子,怎么敢对皇上无理。”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白慎晚一脸恭敬,黑白分明的眼再次看向皇帝:“请皇上如实相告,解臣女疑惑。” 皇帝冷哼出声:“如果对方是小人,自然不用以礼相待,否则吃亏的只会是君子。” “臣女明白了。” 白慎晚点点头,眸光缓和了些。 只要证明幽渠使团是小人,就不存在太子行事狠戾的罪名。 眉目如画的少女转过头,看上跪在地上的几个人:“你们自己说。” 最先说话的是酒楼老板,天子的威压把他吓得脸色如土,头磕得砰砰响。 “草民亲耳听到,那些幽渠使臣在醉酒后,把宫里的贵人们全头到尾都大骂一遍,还扬言有一天必要占领皇宫。” 紧接着一个妇人膝行上前,哭诉道:“他们简直是禽兽,抓了民妇的丈夫,十几个人还强迫我。” “老妇的孙儿才不过五岁,就被他们打断了腿,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 随着酒楼老板的开头,陆续有七八人控告,揭露幽渠人的恶行。 一时间,满朝寂静。 即便是刚才嗓门最洪亮的贵妃党,也全都缩头缩脑,不敢发声。 不得不说,幽渠使臣那些罪行,按照本朝律法,当场诛杀也不为过,哪里能怪太子不仁。 “皇上,您还认为太子有罪吗。” 白慎晚抬眼,迎上皇帝带有威压的目光,丝毫不惧。 座上的皇帝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不语。 白慎晚见状弯唇一笑:“那臣女就当皇上是默认了。” 她说完后,简单行个礼,留下尚未反应过来的群臣,脚步干脆地朝后殿走去。 板子落在身体上的沉闷声响,一下又一下地传入耳中,白慎晚抬眸望去,见两个小太监分别站在江妄行两边,有序行刑,顿时黑了脸。 “住手!” 呵斥声突然响起,小太监吓得手一哆嗦,赶紧停手里的动作。 白慎晚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方才前朝的动静你们想必也听到了,都下去,有事我一力承担。” 两个小太监互相看一眼,唯唯诺诺地退下。 跪在地上的江妄行看到她来,扯唇笑了笑:“我没事。” 他的脊梁依然挺直,如果忽略那已经不断渗出鲜血的背部,还有发白的脸色,确实像是没事。 白慎晚心尖疼了一瞬,快步走过去扶起他:“我们走!” 少女平静的声线下,是不易让人察觉的颤抖。 …… 幽渠。 一个小兵骑着马从远处跑来,到营帐前因为体力不支,直接从马上噗通滚下来。 “我有要事禀告,快去通传……” 守门的士兵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把人拖到国师莫勒根面前。 眉眼深邃的男人深深凝视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兵,长眉紧皱:“你是何人?” “小人是阿史那图泰部下的人,不久前跟随使团出使中原王朝。” 小兵大口喘气,嗓子干燥到几乎可以冒火,此时也顾不得会被责罚了,抓起旁边士兵腰上的水囊不断往口里倒。 最近不少异国探子,都是用这种方法混入敌方营帐,莫勒根并不能全信眼前的人,抬手一挥,命令道。 “把他的脸擦干净。” 士兵听命照做,不一会儿,小兵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高鼻深目,果然是幽渠人,而且还是经常跟在阿史那身边的亲信! 莫勒根见他单独回来,已经料想到发生什么事,眉头更加紧锁:“你们出了何事?” 小兵立即将整个使团遇刺的事说了,神情恨不得将敌人生吞活剥。 周围的权臣们一听,顿时咬牙切齿,纷纷上前出谋划策。 “寂遥实在嚣张,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国师,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借攻打寂遥的名头,同时侵犯中原,胜利指日可待!” 莫勒根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大臣,转而投向挂在身后的地图上。 中原那大片肥沃的土地,丰富的资源,他垂涎已久,还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早就想坐上去,看万人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好!” 他眼中迸发出雄心勃勃的光,振声道:“速去召集二十万精兵,随我一起,踏破中原王朝的城门,将他们那皇帝老儿拉下宝座!” 在座众人,无不沸腾。 “踏破中原!” “踏破中原!” 声浪一层高过一层,仿佛地动山摇。 几日后,大队人马南下,不断骚扰中原边境,边境百姓痛苦不堪。 白毅的书信传回朝廷时,哪怕早就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朝野还是震惊一片。 皇位之上的帝王,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下旨应战。 这天,江褚手拿圣旨,神情复杂地踏入东宫。 “父皇要你领兵去边疆御敌。” 他语气平静无波,犹如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实。 江妄行背上的伤至今未好全,闻言缓慢起身,接过那道明黄圣旨,但在手指碰到的那一霎那,江褚往后一挪,圣旨仍然还在他手上。 江妄行拧眉:“你何意?” “没什么。” 江褚收敛好情绪,把圣旨交过去。 江妄行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确认并没有什么不妥后沉声开口:“那就劳烦你去回禀父皇,孤会及时赶去前线。” “不用你说,我自会禀告。 ”江褚例行公事般交待完毕,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他却突然折返回来,脸上带有努力隐忍过后的暴怒。 “你就不怕死吗?” 江妄行一听这话只觉得好笑,扬眉反问,语气冰冷:“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孤的死活了?” 第135章 高看我了 闻言,江褚神色一暗,拧眉低声:“幽渠人勇猛凶悍,诡计多端,今天在朝堂上,没有一人敢自请应战。” 他这个太子兄长倒好,一接到圣旨,什么也不反驳,竟然就答应了。 他是讨厌江妄行,但也不想他死在边境,连个全尸都没捞着。 江妄行垂眸敛去眼底晦暗,勾唇冷笑:“与其贪生怕死,不如想好怎么应敌。” “你可以去求父皇。” 江褚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怒意压下去说得平缓,江妄行却犹如听到一个笑话,眉眼光色愈发嘲弄。 “圣旨已下,让孤去求父皇收回旨意?” “你!” 犹如吞进去一块石头,让江褚的喉咙一阵发堵,他看了眼周围,低声咬牙道:“父皇正在气头上,你去跟父皇认错,说你暗杀幽渠使臣只是一时意气用事,以后定会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这样父皇一消气,还是会顾念父子情义,说不定找个别的理由,就不让江妄行领兵出战了。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信江妄行听不懂。 “啧。” 下一秒,江妄行摇头笑出声。 江褚竭力忍耐:“你又在笑什么?” “阳奉阴违,假扮好人。” 江妄行目光定在江褚身上,自嘲一笑:“孤已经领会过你那些招数了,难道还要再领会一遍?” “我什么招数。” 江褚已经处在狂怒的边缘,额头青筋明显。 江妄行悠悠开口:“恐怕孤前脚刚踏进宫门,你和你那个好母妃早就编好数十条罪名,要将我孤之死地。” “所以你觉得这是我和母妃故意设下的圈套?” 江褚明白过来,面上怒意浮现,冷哼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孤这里并不需要你的好心。” 江妄行坐回床上,别过脸去声线清冽:“请回。” “算我多事,枉做好人。” 江褚说完一拂袖,大步朝外走。 等他离开后,不小心听了全程的白慎晚从屏风后站出来,表情愤愤。 “真是是非不分!” 明明没有错,却还要认错,这是什么天理! 她越想越气不过,抓起案上的宫牌,低声道:“我这就入宫去见皇上。” “不用。” 江妄行抓住她轻软的袖子,含笑对她摇摇头:“父皇对我不重视,说什么都没用。”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 江妄行往旁边挪了个空位,手掌在上面拍了拍:“你过来坐着就行。” 白慎晚长长叹一口气,坐过去。 想想还是不服气。 次日一早。 林秋儿手提食盒,脚步匆匆走进东宫,神色担忧。 “殿下,你没事?” 少女心怀惦念,说话也急促:“我昨天听到消息就想来看望你的,奈何家里有事绊住脚,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立刻就过来了。” “哦,我特意做了殿下爱吃的点心,殿下务必要保重身体。” 江妄行颔首应声:“有劳。” “顺手做的而已。” 林秋儿垂头,掩饰脸上的娇羞,说了这许多话,才注意到旁边的白慎晚。 想到便是这女人前几天害她差点被幽渠使臣打断腿,她表情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 “原来白小姐也在这里。” 白慎晚只是敷衍点个头。 林秋儿倒也不在意她爱搭不理的态度,盈盈的眸子再次转到江妄行脸上。 “依我看,殿下等伤好以后,还是入宫跟皇上认个错,只要殿下态度好些,皇上总不好抓住这事不放。” 听到这话,江妄行并无多少表情,倚靠在枕上,静静投来视线。 一直沉默的白慎晚却发出一声冷哼:“认错!认错!我真是听够了!” 她怒视林秋儿,从昨天开始积攒的闷火开始发作:“他有什么错,严惩奸人也是错?凭什么要认?” 没想到她语气这么冲,林秋儿眸色一暗,随即尴尬地笑笑:“现在不是讨论是对是错的问题,殿下贵为太子,万遭皇上厌弃,白小姐可有想过后果么。” 一旦太子被废,那些与他树敌的皇子朝臣,会怎么对待他这个废太子,责骂侮辱都算小事,万一丢了性命,那该怎么办。 说完,林秋儿福了福身子,对着江妄行认真道:“还请殿下为大局,为天下的百姓想想,暂时忍下这一时的屈辱,只有保住这太子之位,日后才能图谋更多。” 闻声,白慎晚唇角勾起嘲笑:“什么天下大局,就那个是非不分的烂天烂地,还不配让他接手。” 她虽然不在朝堂,却也知道现在的朝中党派众多,每个人心思各异,明争暗斗,有几个朝臣能做到真心真意为百姓谋福祉。 内朝不安定,周边各个小国三天两头不断挑衅滋事,北方的大片领土也未能回归中原。 如果江妄行真能顺利登位,那么接手的也是一个烂摊子,不知道要励精图治多少年,偏偏还有人认为太子之位是个香饽饽,挣着抢着去要。 “白小姐!” 林秋儿被接连怼得眼泪扑扑簌簌地流:“你看不起这太子之位没有关系,但请你不要让殿下误入歧途。” 白慎晚轻哼一声,抬眸瞥她一眼:“是,你不但看得起太子位,眼里也只剩太子位了。” 这不是暗暗在说她只惦记太子位能够带来的荣华富贵,而不是真正关心江妄行吗。 哭声一噎,林秋儿顿了顿,再度泣不成声:“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都是好心为殿下着想。” 泪流满面的柔弱少女抬眸望向江妄行,语气很委屈:“殿下,你知道我的……” “你先回去。” 江妄行并没有看她,神情也淡淡。 “殿下。” 林秋儿还想再劝,却见江妄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已经是在下逐客令,遂难堪地咬咬唇,离开时还不忘狠狠瞪一眼白慎晚。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白慎晚摆摆裙子,慢慢坐下:“一听那些混话,我随时都能喷火。” 一声非常轻的悦耳笑声传来,白慎晚转眸望着面前的男人,拧眉叹气:“你还有心思笑。” “我在想你刚才那番话。” 江妄行低低地笑,话里有点调侃的意味:“你是太高看我了。” 第136章 心知肚明 江妄行心知肚明,他虽然还是太子,但将来未必就能继承大统。 白慎晚转过身,视线跟他平视,黑白分明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值得期待的君王。” 在他的治理下,王朝会河晏海清,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鳏寡孤独有所养。 她仿佛能看到那样的盛世画卷,在眼前缓缓铺展开来,眼睛发亮。 江妄行被她的眸光烫到呼吸一停,心里也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算了,还是不想将来了。” 白慎晚眉眼弯弯:“我还是回家收拾包袱。” “嗯?”江妄行眼里露出点疑惑。 白慎晚眼睛滴溜溜地转:“我想大哥了,这次就勉为其难,去关外看看他。” …… 三日后,大军开拔,在半个月后的深秋,终于抵达关外。 “小姐,白将军特意让我在此地等您和殿下,我一早就在这里等着。”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体格健硕,说话洪亮如钟,白慎晚认得出来,这人是大哥的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之一轻轻点头:“大哥怎么没有过来。” 那人恭敬回话:“前几日幽渠又派一小队人马搞偷袭,将军前去镇压,现在估计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那就劳烦你来带路了。” “小姐客气。” 傍晚,大军在城外二十里地休整驻扎,经过长途跋涉,将士已然疲惫,此时看目的地就在眼前,众人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 江妄行站在高地,眺望四周的地势,忽然,视线里有密密麻麻的小点黑影在向近处移动,眨眼之间,那些黑点如蛇虫一般散开,无声无息混入军营。 在睡梦中的将士,尚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已经被一刀刺进胸膛。 江妄行眸光一凛,吩咐身边的行舟:“速去通知各军,敌军来袭。” 话音刚落,远处的杀伐声已经响起,一个小将也急色匆匆跑过来,禀告道:“殿下,幽渠国师莫勒根率领五万精兵正朝东南方向走来,像是早有预谋。” 这一战,没想到毫无征兆地提前了。 莫勒根等人来势汹汹,一连斩杀好几名大将,在马上桀骜不驯地叫嚣。 “中原人如此懦弱,还打什么,不如回家找娘去。” 那些幽渠兵也跟着在欢呼雀跃,仿佛这一战已经胜利在望。 江妄行眯了眯眸子,当即跨上战马:“我去会一会那个莫勒根国师。” 巧的是,他一上马,莫勒根已经注意到他了,同时也催马而来。 “你是哪个大将,报上名来,本国师或许能留你个全尸。” 莫勒根眼里杀机毕露,不动声色地盯住眼前的男子,此人气度不凡,或许是朝廷重臣,如果能杀掉他,必定震慑那些个虾兵蟹将。 江妄行冷笑,扬声回道:“是来杀你之人。” 话未落地,已经被激起怒意的莫勒根长刀一耍,锋利的刀刃迎面袭来,江妄行侧身避过,利剑又快又狠,朝莫勒根的心脏刺去。 没想到莫勒根反应敏捷,根本不给任何武器近身的机会,不但格挡住他的剑,还从暗袖里放出三支毒箭。 江妄行瞳孔一缩,不得不弯腰避开,也就在这时,他瞄准时机,长剑直击莫勒根的战马,那马受惊,嘶鸣一声,两只蹄子扬起,让莫勒根控不住,整个人摔下马背。 “他奶奶的。” 他咬咬牙根,突然发现眼前那个看似英勇的男子,背部紧绷额间冒汗,行动间似乎并不灵活。 莫勒根暗暗一笑,纵身一跃,再次跳上战马。 这一次,他专挑对方的弱处,几个回合下来,肉眼可见对方在强撑作战。 “受死!” 犹如暗中窥伺的豺狼,终于等到报仇的机会,他蓄了满满的力,一刀直接划在江妄行的背上。 江妄行承受不住巨大的内力,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殿下!” 刚带兵赶到的白毅一声惊呼,快马挡在江妄行的前面。 “莫勒根,要打我跟你打。” 莫勒根狂妄大笑:“又来一个送死的。” 恰在这时,幽渠军师悄声在他耳边提醒:“国师,你看周围。” 莫勒根闻言放眼望去,不看还好,一看神色惊骇。 刚才只专心跟江妄行打斗,没有注意到场上的变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两队人马前后夹击,竟然将幽渠军包围住。 一队自然是白毅的人马,至于另一队,居然是个绝色女子领头。 莫勒根眸子微眯,若有所思地望向那个方向。 现在如果不想办法逃出去,他们幽渠就快被围攻。 “你们跟在我身后,杀出重围!” 他举起长刀作为指令,下一秒,毫无犹豫地冲向女子所在的方向。 没想到那女子看到他来,脸上没有半点惧怕,灿若星辰的眼睛反而弯了弯,声音清脆。 “莫勒根,我还怕你不来呢。” 话落,少女白皙的小手一抬,霎时间,她身后的士兵拉起弓箭。 如此巨变,让莫勒根根本拉不住马匹,当箭雨落下来时,他更像是冲着去找死一样,身边的亲信纷纷倒下,他肩胛也中了一箭。 “撤!快给我撤!” 号令之下,那些恋战的幽渠兵不得不偃息旗鼓,如潮水般褪去,天空微亮时,这场战争终于结束。 “小姐,我们打扫战场时,发现还有一个活口。” 底下的士兵前来禀告,白慎晚跟随其过去查看,发现地上俨然躺着一个少年,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满是鲜血,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旁边的士兵给她解释:“属下们不确定他是我朝的百姓,还是幽渠人,所以不敢随意处置。” “知道了。” 白慎晚俯身,伸手去探少年的鼻息,却不想少年突然睁眼,神色凶狠无比,直接扣住她的手腕。 “坏人!” 随着少年的低骂声,只见这人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径直朝白慎晚腹部捅。 白慎晚眼疾手快地踢掉少年手中的匕首,又趁其分神之际,反手将他控制住。 少年被控制住却依旧不肯罢休,扭着瘦弱的身体挣扎:“放开我!” 白慎晚凝眸盯他片刻,声音冰冷:“你是幽渠人。” 第137章 飞鸽传书 “我不是!” 少年偏过头,好像被她误会到了,执拗的眼神里多了点点委屈。 白慎晚目光扫过他扔在地上的匕首,哼笑出声:“你演技很不错,但你的东西可出卖了你。” “什么。” 少年顺着她的方向看,身形也随之一顿。 匕首上,雕刻有精致的幽渠图腾。 见少女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他也跟着轻哼一声:“这是我无意中捡到的,我拿来做防身用,你怎么就能因为我有这东西就是幽渠人。” “我恨幽渠,我才不是幽渠人!” 白慎晚拍拍手,神色淡漠:“随便你怎么说,我不信,来人,先把他关起来。” 眼看手脚被绑,少年对着她的背影大喊:“我可以帮你联系医仙!” 闻声,白慎晚脚步一顿,扭过头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医仙。” 少年目光深邃,眼里有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幽渠人不能联系医仙。” 白慎晚沉默下来,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听他继续开口:“我知道你的很多士兵都受伤了,如果医仙来治,肯定会好,但是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放了我。” 姑且就信他一次,反正联系不上也没有什么损失。 白慎晚叫士兵拿来纸笔,推到少年的面前:“你现在就联系。” 少年垂眸,拿起笔刷刷写起字来,用的还是中原的文字,落在白慎晚眼中,化作一抹深意。 在少年的信放出去后,傍晚时分,便有身穿红裙的少女站在军营前,神色冷淡,微扬下巴。 “是谁飞鸽传书找的我?” “是我。” 被绑住的少年挣扎站起来应声。 少女泛红的眼尾一挑,淡漠的目光扫向四周:“病人呢。” “这你就要问她。” 少年朝白慎晚所站的方向努努,后者则凝眸打量眼前的少女,试探着发问:“你就是医仙?” 传闻中,医仙驻颜有术,五十多岁的年纪,却有十五岁妙龄女子的容貌,眼前这少女,倒是符合描述。 等那传说中的医仙走近,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在空气里浮动,却不止是草药香,隐约还夹杂各国厉害毒药的异香。 闻到这味道,白慎晚便断定此人确实是医仙,遂做了个请的手势:“医仙跟我来。” 营帐里,江妄行又吐出一口血,血呈黑色,是中毒的征兆。 白慎晚也曾试过调制解药,但奈何所学医术还不精,又许久未接触幽渠的物品,拿对方的毒没有办法。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医仙到来,或许可以尝试以毒攻毒。 站定之后,白慎晚敛眸,对着那少女恭敬开口:“请医仙施以援手。” 听到这话,医仙神情淡淡,清冷的嗓音不夹杂一丝喜怒:“那就要看病人和我有没有缘分了。” 白慎晚略一迟疑:“怎样才算有缘分?” “我看过就知道。” 不等白慎晚回答,医仙已经走到病床前,两指搭在江妄行手腕上。 脉象混乱,气若游丝。 医仙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边上的少年一眼。 江妄行所中的毒,竟然比眼前幽渠帝王的更重。 过了片刻,医仙收回手,唇边终于漾出几分笑容:“好,这个病人我可以治。” 白慎晚颔首:“那就麻烦医仙了。” 她也知道,世上的能人异士,多多少少都有点怪癖,医仙医术精湛了得,大概只治有挑战的患者。 如此一想,白慎晚在心里又把莫勒根大骂一通。 “不过。” 医仙在这时话锋一转:“我只有三成把握,成或不成,就看他的造化了。” 白慎晚沉思片刻,再看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江妄行,下定决心:“哪怕有一成把握,我也要试。” 医仙那犹如寒潭的眸子此时终于转到她的脸上,藏有微微的动容,转瞬即逝。 接下来几日,医仙不眠不休全力为江妄行解毒,莫勒根得知消息,大笑不止,重新整顿兵马,再次进犯。 “本国师就是来看看,你们的太子是不是一命呜呼了。” 宝座上的莫勒根意气风发,身子往后仰,表情倨傲:“这次过来,说不定还能为你们太子殿下好好吊唁一番。” 白毅暗咬后槽牙,哼笑一声:“国师还是先担心自己的身体。” “白将军放心,我怎么说也会比你们太子命长。” 莫勒根笑意更深。 幽渠的毒,无人能解,还有什么比杀死一国太子更振奋人心的事情。 莫勒根笑完,目光锐利一扫,立即看到骑马在白毅身边的女子,今天她规规矩矩披上战甲,除了身形比将士小一圈,跟别人无异,完全不像那天那样,一身明艳的鹅黄衣裙,马上翻飞,鲜艳妩媚。 显然,那天就是为了引他进入圈套。 莫勒根眯了眯眸子,语气发冷:“那天不小心中了白家小姐一箭,今天白小姐可是要小心了。” 白慎晚漠然地睨他一眼:“国师放狠话的水平,如果能比放箭狠就好了。” “小嘴真会说话。” 莫勒根唇角勾笑,下一刻忽然面露狠意,长刀一挥,身边的幽渠兵顷刻间蜂拥而出。 “谁能手刃那个女人,赏百金!” 话音落地,那些士兵如同疯了一般,个个眼放精光。 杀一个女人就能得百金,多划算的买卖! 白毅和白慎晚这边的将士早就被激怒,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战争持续一个时辰,竟然谁也没捞到半点便宜,双方不得不退兵。 回城的路上,白毅愁眉紧锁:“莫勒根这次退兵很快。” 白慎晚立即了解哥哥话里的意思,沉声发问:“你是担心其中有诈?” 白毅点头,忧心地往她身上看一眼:“他上次中你埋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这次莫勒根的作战计划未免太多简单,仿佛只是应付了事一样,放个狠话,再假模假样痛杀一场,实际上损失根本没有多大。 白慎晚沉吟片刻后猜测道:“或许他想憋个大的。” “那我回去后让士兵加强守备。” 白毅沉声叮嘱道:“你行事也要小心,不可自己单独行动。” 白慎晚嗯了下,又小声嘟囔:“你跟我说话越来越像爹了。” “贫嘴,小心回头我告诉父亲。” 第138章 坦白身份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军营。 “将军,不好了!军中众人上吐下泻,疑似中毒!” 士兵匆匆来禀告,话刚说完便腹中一痛,人直挺挺倒在地上,随着身体不断抽搐,口中的白沫也越来越多。 白慎晚赶紧过去,伸手想去查探那个士兵的情况,就听一声呵斥,人也被他拉回身边:“万一他把毒传给你。” 白慎晚摇摇头,面色凝重:“这毒不像是空气传播。” 毕竟她看得清楚,那个士兵毒发前,先是肚子痛,随后才严重。 这时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响,白慎晚和白毅互看一眼,先后跑出军帐,只见空地上原本正各司其职的将士,竟然也纷纷倒下,症状和那个士兵一模一样。 白毅守在边境多年,跟幽渠交锋数十次,看眼下这情况,已经料想到他们这次用的是何种诡计,当即长长叹口气:“他们这次是投毒啊” 难怪莫勒根这次并不恋战,恐怕趁他们还在战场厮杀的时候,已经偷偷在军营里投毒了。 随着四周越来越多人倒下,整个军营里弥漫阵阵哀嚎声。 白慎晚听得面色凝重,强忍着怒意拍拍白毅的手臂:“你去安稳军心,我去寻找毒源。”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白毅点头应下:“那你要小心。” 白慎晚应声后离开,先去军营做饭处,向伙夫询问大致情况。 “小人一直在这里,并没有看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菜和肉也都是跟以前一样,该怎么做便怎么做。” 闻言,白慎晚拿起没煮的食材,凑近嗅了嗅,无毒,随后又勺起大锅饭,发现米饭的香气中,隐约有点生涩的气味。 再去闻煮好的菜,也是同样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她快步跑到医仙的面前,拿出一个水囊。 “医仙能否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毒?” 对于军中将士中毒一事,医仙早有耳闻,接过水囊没有立刻去闻,反而看向眼前的人。 “你找到了毒源?” 白慎晚点头,咬牙恨恨道:“他们在河流的源头动手脚,心肠真歹毒,也不怕把他们自己的人都毒死。” “他们有解药。” 医仙说完背起竹篓,言简意赅:“我去采药。” 白慎晚连忙跟上她的脚步:“我跟你去。” 医仙迟疑半秒,最终也没说什么,算是允许她跟着。 要采的几味药草多生长在荒漠里,幸好并不难找。 回来后,白慎晚又跟随医仙把草药煮沸,往各个军营里送去,再到各个地方做消毒清理。 “明天再给他们送一次药,毒就解得差不多了。” 医仙轻轻瞥白慎晚一眼,淡淡吩咐:“明天你亲自配药熬药,我在一旁监督即可。” “可以!” 白慎晚眼眸一亮,欣然答应。 紧张地忙活了一整天,白慎晚终于有空去看江妄行,回到营帐后只见其依然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原本俊美无俦的脸,变得苍白,无半分血色。 白慎晚走得近了,轻唤他一声:“江妄行,你该喝药了。” 营帐内寂静无声,没人应答。 站在原地默了片刻,白慎晚敛去眼底暗淡,哼了哼后自言自语:“那我就喂你。” 一勺黑乎乎的药汁,被她小心翼翼地送到江妄行的唇边。 江妄行前几天还能呕出几口血,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但从昨天开始,再也没有醒来过,更不说能张嘴吃药。 白慎晚把药喂到他嘴里时他连吞都吞不下去了,汤药沿着嘴角流下。 “你不喝就真的没命了!” 眉眼含怒的少女不死心,给他擦干净后又送了一勺汤药过去。 跟刚才一样,江妄行一点药都没吃进去,眼眸也紧闭着,看着脆弱得很。 心里一股火上来,白慎晚直接丢了勺子,瞪住眼前的男人,低吼出声。 “你不许死!” 少女牙尖紧咬,眼尾泛红:“你即便真要死,那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毕竟,他这条命都是她救的,死也必须由她说了算! 床上的江妄行没有半点反应,胸口起伏的呼吸已经弱到不能再弱。 白慎晚吸吸鼻子,却还是让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坠落,很快洇湿面前的被子。 这人怎么能死呢…… 真是奇怪,明明重生后要下定决心不与他纠缠的,可经历了这么多,胸腔内的心脏竟还会因为他而痛。 难过得要命。 泪越掉越多,白慎晚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抬手恶狠狠地在脸上抹了把。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很浅的轻笑。 “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白慎晚一惊,连忙低眸看去。 在她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床上的男人眉目清朗,薄唇微勾,眼角也沾上几分纵容的笑意。 见他清醒了,白慎晚胡乱地抹去泪水,转而回他一个笑容。 “你终于醒了。” 江妄行点头都费劲,只眼皮虚弱眨一下,算是回应:“听到你骂我,被气醒了。” 白慎晚又想哭又想笑,看着面前男人英朗的眉眼,忍不住像小兽般龇了龇牙道:“我还想狠狠揍你一顿。” “这辈子大概不能了。” 江妄行的眼里有遗憾和不舍,看得白慎晚一顿,好不容易擦掉的泪水,重新在眼里凝聚。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个。” 她侧过头,有点恼火。 那话怎么听都像是临终前的告别。 江妄行只看到她带泪的眼睫,还有微红的小巧鼻尖,他用了很大的劲才抓住白慎晚的手,叹气道:“但是我再不说,可能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说。” “你有。” 白慎晚回瞪他,语气坚定:“你不会死的。” “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江妄行的目光移到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好像又看到上辈子独自委屈的那个女子,眸色温软下来。 “大概是上辈子我听信她们的挑拨,没有好好待你,现在遭受报应了。” 江妄行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却染了温柔。 “这辈子想好好对你的,可惜我并没有这样的福分。” 白慎晚面色骤变,以为是自己听错,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你……” 江妄行在说什么? 他也是重生过来的?! 第139章 等待时机 本来一直存在脑子里的某些疑惑,仿佛终于得解答。 怪不得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江妄行跟前世不太一样。 原来他早就想弥补她。 白慎晚心里泛过密密麻麻的疼,泪水决堤而下,她想要告诉江妄行真相,他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你要小心堤防钟贵妃,一旦她和幽渠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白慎晚只觉心痛如刀割,一边点头一边哭得更凶:“我会听你的,我会注意。” 下一秒,紧抓住她的手突然松了,而手的主人头倒下去,彻底陷入昏迷。 “江妄行!” 白慎晚眸中掠过惊慌,接连叫他几遍都没有回应,眼眶猩红一片。 站在军营门前的身影见到此景,摇摇头后转身离开。 眼角余光瞧见少女绯红的裙角,白慎晚赶忙擦干眼泪,追了出去。 这个时辰,除了守卫的士兵大多数人已经睡着,穿过一顶顶营帐,只见少女停在风沙狂吹的沙坡上,只留一个落寞的背影。 白慎晚走上前,对着她郑重地行了一个礼。 “请医仙收我为徒。” 医仙的声音随着风声模模糊糊地传来,透着难言的情绪。 “为何想学医术。” 白慎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救我在意的人,也想救受伤的将士。” 此时,一直背对她的医仙转过身,目光紧紧盯住她:“不后悔?” 白慎晚摇头:“这是我的选择,不后悔。” 医仙轻哼一声:“那你可知道,学医并非易事,甚至还能害你性命。” 白慎晚的眼睛停在医仙腰间的香囊那里,试探着问:“医仙是指那些毒草吗。” “没错。” 医仙跟着她的目光看一眼,随即缓缓开口:“研究毒草,不是易事,稍有不慎,将自己毒死都未可知。” “我不怕!” 白慎晚抿唇,声音无比清脆。 看她身上那股执着的劲,医仙轻叹一声:“罢了,你伸出双手。” 白慎晚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伸出双手。 突然,手上一沉,低眸看去,泛黄且已经卷起毛边的书籍俨然已经躺在她的手上。 “自己回去熟读里面的内容。” 撂下一句话,医仙拂拂袖子,往营帐的方向走。 白慎晚知道医仙这是答应收她为徒了,神色一松,转而对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应道。 “徒儿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跟白毅巡防营地,白慎晚多数时间都在研究那本医书,意外的是,她发现里面居然有很多怪异的解毒之法,认真研究一番,还真给了她某些启发。 “师傅,我想用这个法子来试一试。” 医仙正兀自挑拣筐里的草药,闻声看过去,神色淡淡:“那方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我来请教您了。” 白慎晚语气认真。她当然知道办法不简单,书中所记,除了要用人血作为药引,还有几味药材也用得非常刁钻。 并非是多名贵的药材,只是在煎药的过程中,用量和时辰都不许有半点误差,否则都会影响药性。 斟酌一番,白慎晚提出自己的想法:“还像上次一样,我来煎药,师傅在边上看,就当是师傅考验我学艺精不精。” 医仙把挑好的几味草药递过去,眼风一扫:“那你还在这里等着什么,现在还不快去。” “好!” 整个下午,煎药失败了三次,当感受到医仙那不赞同的眼神,白慎晚便倒掉重新再煎。 当第四碗药出来时,只有浅浅的一层。 医仙看了一眼后,把刀递了出去:“来。” “嗯。” 明白了她的意思,白慎晚屏气凝神,任锋利的刀尖划过手腕,看着鲜血滴进药碗里。 大功告成。 闻着血腥气,医仙神色不复先前淡漠,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别过头去。 “把药喂给你心上人。” …… 五日后,江妄行终于转醒。 耳边是少女掩藏不住的喜悦声,他轻应着点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却看不到梦寐以求的人。 白慎晚这才想起什么,捉住他的手,声音艰涩地解释:“你的眼睛受到药力影响,暂时看不见,再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话刚说完,江妄行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嗓音沙哑:“你靠近一点。” 白慎晚坐过去,食指戳几下他的手臂,仿佛算账一般傲娇道:“你这条命被我救回来两次,事不过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江妄行低低浅笑:“知道了。” 想到未完的战事,他不免忧心询问起来,白慎晚便说了下莫勒根这几天的动向。 “他除了投毒,也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举动,估计是想等军营里的将士都倒得差不多再动手。” 说到这,白慎晚愤怒地握起拳头。 “可怜我大哥和几位将军,为了防止幽渠再次偷袭,整夜轮流带人防范,都不能好好睡过一觉。” 江妄行沉思片刻后出声:“你让大哥撤走一半的巡逻士兵。” 闻言,白慎晚突然来了精神,眸子发亮:“你这是想请君入瓮?” 江妄行的眼睛看向虚处,弯唇笑了笑,答得轻而坚定。 “正是,” 入夜。 当莫勒根得知敌军守卫减半,果然召集兵马,铁蹄踏入军营。 “今夜如此良机,定要给我斩尽杀绝!” 无数的火球划破夜空,投向中原王朝的军营,霎时间,火光四起,杀伐声不断。 白毅早做好准备,带领副将一路冲锋陷阵。 莫勒根虽杀红了眼,可惜战略有误,转眼损失几千人马,在身边亲信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才杀出包围。 “国师先走,我们为你断后。” 亲信在轰炸声中,艰难牵来战马,莫勒根再也顾不得这么多,翻身上马,咬牙狠狠看了眼白毅:“等我养好伤,下次该倒霉的就是他们。” 话没说完,胸口就像被蜂王的针突然刺入,他一低头,骇然大惊。 三根银针,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的齐齐钉在他胸口,阵阵的疼也从伤处快速蔓延至全身! 第140章 一视同仁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莫勒根身边的亲信竟然被斩杀了,白毅的人也围攻过来。 几个人一脚踹上他的膝盖,莫勒根招架不住,直直跪在地上,不多时就有人将他捆住,带去干净的营帐。 当看到那绝色女子时,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哼,好歹毒的女人,竟然对我用毒。” 那三根银针,想必就是来自她的手笔,刚才大火侵袭军营时,怪不得没有看到她,她肯定是躲在暗处,就等着用银针暗算人。 白慎晚不甚在意地勾唇一笑:“比起国师的毒,我可要甘拜下风。” 莫勒根嗤笑一声,看到一旁的江妄行,眼里嘲笑意味更浓:“一个眼瞎的太子,回朝后就会接到废太子诏书了。” 江妄行不骄不躁,语气平静:“那可能要让国师失望了。” “不跟他废话了。” 白慎晚神色清冷,语毕叫来两个士兵,吩咐道:“看守好这位国师,这可是重要的犯人。” 交代完,她扶江妄行去休息。 眼看两人离开,莫勒根闭上眼,缓缓调息。 正如那个女人说的那样,她下的毒并不如他的厉害,只要给他两个时辰,他就能把毒素彻底从身体里逼出来。 时间不断在流逝。 当毒素逼出去一半的时候,门口那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多时,军营中最不起眼的少年偷偷溜进来,用最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原来是大王来了。” 莫勒根犹如见到老熟人一般,微微一笑寒暄起来:“大王这些天躲在中原军营里,过得还舒心么。” 不同于在白慎晚面前时的乖顺,少年此刻眉宇含着戾气,冷冷弯唇:“没有你,我会更舒心。” 自从国师把持朝政,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少年帝王放在眼里,如果今晚国师命丧此地,幽渠人也不能指摘什么,他甚至还能重整朝纲,将权利牢牢抓在手中。 这样一想,墨承绎执起手里利剑,架在国师脖子上。 莫勒根非但不怕,反而把脖子伸长,弯唇笑得邪恶又放肆。 “如果没有我,大王认为还会有幽渠么。” 他往不远处江妄行和白慎晚休息的地方刮一眼:“说不定,幽渠的王宫都会被他们踏为平地,到时哪里会有你这个帝王。” “你闭嘴!” 墨承绎说得狠厉,握着利剑的手指却微微颤抖。 国师狡诈,不能全听他所说。 但这确实是墨承绎最担忧的问题。 他嫉恨国师莫勒根专政独权,却也不得不依赖他的能力,保住幽渠不被他国侵袭。 眼看少年帝王正陷入挣扎,莫勒根瞄准时机,内力一震,体弱且深中剧毒的墨承绎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功力,整个人摔在地上,连滚两圈。 …… 夜色最浓的时候,守门的士兵惊慌大叫。 “不好了,莫勒根逃跑了。” 白慎晚和江妄行赶到时,只剩下一堆被砍断的绳索。 注意到旁边少年嘴角渗血,她皱起两道细眉:“你怎么在这里。” 墨承绎又恢复成可怜瘦弱的少年模样,脑袋低垂,一副犯错事的表情。 “我听到动静,就想过来帮忙,过来时,刚好撞见逃跑的莫勒根,就被他打伤了。” 江妄行听后显然不信,语气质疑:“这个时辰,大家都已入睡,为何只有你一听到动静就跑出来?” 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实在可疑。 墨承绎捂捂肚子,神色低落:“我饿了,睡不着,但是怕吃多了你们又嫌弃我,赶我走。” “说辞前后对不上。” 江妄行抬头望向白慎晚:“此人留下来也是个祸患,不如趁早处理干净。” 此话一出,墨承绎顿时惊慌失措,跑到白慎晚面前砰砰磕头 “姐姐,不要杀我,我向你证明过的,我没有恶意,我也不是幽渠人。” “你先起来。” 白慎晚不喜被人跪拜,往旁边退了半步,随后按住江妄行的手,低声在他耳边开口。 “你昏迷的时候可能不知道,是他联系到医仙,我才能把你成功救过来。” 不管这少年品性如何,就冲这救命之恩,也不该没问清楚原因,就把人杀了。 闻言,江妄行这才勉强妥协:“那就暂时饶他这一次。” …… 此事过后,墨承绎依旧待在白慎晚身边,行事乖巧,但夹杂着些许拘谨,可能是江妄行之前说过要杀他,便始终与这位瞎了眼睛气场却依旧强大的太子保持距离。 又过一日,江妄行虚虚地望着某处,沉声发问:“战事情况如何?” 白慎晚闻言放下手中的医书,眉头微蹙,叹口气答:“不太好,又打了几次大仗,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江妄行脸色更难看了:“打了多久?” 白慎晚不明所以,想到大哥传来的消息,回想片刻如实回答,说完后,又疑惑道:“有问题吗?” 江妄行眉头紧锁,语速飞快:“短时间内不断交手,战场上的尸体根本来不及清理,眼下天气炎热……” 随着江妄行话音落下,白慎晚脸上的血色也一寸寸消退,显然意识到他口中的后果。 瘟疫! “可眼下还没传来消息,会不会……”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江妄行把她的侥幸掐灭,眉目发沉。 两军突然停手,极大可能真的开始爆发瘟疫,他们如今不能确定,而且路途中风险太大,只能暂居附近的村里。 听完他的话,白慎晚果断起身往外走,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叮嘱。 “我要去村里说声,让大家注意,你等我消息。” 江妄行刚想开口,却被闻声赶来的墨承绎抢先:“我跟你一起。” 白慎晚沉默一瞬,下意识去看江妄行,见他薄唇紧抿,俨然不悦,一时没有做决定。 见状,墨承绎又对着白慎晚殷切开口:“我可以干些小活,不会给你拖后腿。” 闻声,江妄行左拳捏紧。 这是点他? 他眼疾未愈,没办法帮忙。 一想到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场面,白慎晚额头跳了跳,再感受到江妄行越来越沉的威压,当即拧眉道:“那跟我走。” 第141章 没有底气 白慎晚带着墨承绎离开营地,先是跟村民提醒接下来可能会有瘟疫,让大家尽量别外出,时刻注意自己和家人的身体状况,随后便联系白毅做后续预防准备。 白毅得知此事特地帮她储备了些药材,还特意弄了几间单独的屋子备用。 “还有吗?药材不太够,就这么多。” 白慎晚点了点,又核对三遍,确认无误后点头:“够了,谢谢大哥。” “都是小事,你也别太担心,大哥最近也小心点。” 白毅爽朗地笑了笑,抬起胳膊不以为意:“就你大哥的体格,根本不怕。” 白慎晚无奈地摇摇头,把药材全部封存后,带着大家离开。 不出三日,瘟疫果然爆发了,而且很快蔓延到村子。 当第一个病人出现时,白慎晚立刻赶到现场,用提前浸泡过草药的白巾蒙住口鼻。 “大家都散开!不准靠近!” 然而村民根本不听劝,还有人不忿地嚷嚷:“我看了,不是瘟疫,就发个烧,睡一觉就好了。” 白慎晚置若罔闻,挤开大家查看病人。 发高烧,盗汗,很快神志不清。 白慎晚掀起对方的衣袖,映入眼帘便是几个脓疮,眼看就要溃烂,是典型的瘟疫症状。 “几日了?” 她转头询问病人妻子,对方也有些怕,唯唯诺诺地回:“昨天就起热了,可还没有脓疮啊。” 闻言,白慎晚冷了眸光。 感染速度如今快,是瘟疫没错了。 语气严厉了些,白慎晚急切催促所有人离开,待在家里不准出来,村民也把病人的脓疮看在眼里,心底怕了,没再反抗。 “你去把我之前准备的东西发给村民,每一家都给。” 白慎晚有条不紊地安排墨承绎干活,仿佛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遍。 “就按照我说的做,我还有别的事,很快回来。” 事到如今,白慎晚比谁都清楚,必须赶紧把江妄行送走,趁现在瘟疫还没彻底爆发送他回总营,医仙还在,也能应对。 却不想当白慎晚带着江妄行回到总营时,医仙早已不知所踪。 偏偏江妄行还执意让她留在这里,莫要再去犯险。 看着男人眉间的忧色,白慎晚拍拍他的手背,凝声道:“不行,我要回村子,我存了很多药材可以应付,你别担心,目前军营最安全,你就先在这里养伤。” 白慎晚假装轻松,不顾江妄行的阻拦,转身就走,回到村里后立刻让墨承绎加强巡逻以防村民偷跑出来,随后开始翻阅医书。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在江妄行面前的底气,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她之前并没有处理过,眼下只能从头研究。 这一看就是大半天,等天色擦黑后白慎晚才放下书本,喝了点水后,猛地想起今日一整天白毅都没有再来。 心里微微发沉,白慎晚向回来的墨承绎询问一遍,见他面露难色,顿时瞪大了眼。 “大哥也被感染了?” 墨承绎艰涩点头。 脑子空白了一瞬,等白慎晚反应过来,人已经打马冲到了白毅的住处,见房门紧闭推不开,忙在门外大喊。 屋里传出白毅虚弱又坚定的声音:“你别进来!” 白慎晚听得鼻子发酸,靠在门口哽咽道:“大哥,我一定会治好你。” 如今说再多都是虚的,白慎晚咬牙平复心情,叮嘱白毅一些注意事项后折回去继续研究药方。 然而还不等她想出应对之策,村里就已经多了被感染的人,一个接一个,情况越发严峻,村子上方仿佛都蒙着一层愁云惨雾。 白慎晚心急如焚,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这才从古书中找到了应对瘟疫之策,然而此方已许久未被人用,药性又颇猛烈,能否真正让人好转尚未可知。 看着村里逐渐增多的病患,白慎晚闭了闭眼,决定尽力一试。 她按照书中所讲调配出药方,试着让村民服下,本以为能有所缓解,却不想效果并不大。 而这时,村子里出了第一个因瘟疫而死去的村民。 死亡犹如导火索般将村民们的恐慌与愤怒点燃,走投无路的他们在绝望之下,干脆把一切都怪罪到白慎晚头上。 “都怪你!要不是吃了你的药,我娘不会死!” “本来还有几日可活,都是吃了你的药才会变成这样!” “你这是拿我们试药呢?没良心的东西,赶紧滚出村子!” 失去理智的村民将白慎晚团团围住,步步紧逼,墨承绎见状连忙挤开众人护在她面前,大喊道:“跟她无关,若不是……” 人群中不知是谁扔了块石头,正中他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白慎晚面色一白,连忙拽过墨承绎检查伤势:“没事。” 墨承绎不适应跟人太近,捂着脸不住摇头,却还是努力护在她身前。 耳畔是村民们的指责声,眼前是少年殷红的鲜血。 白慎晚只觉心乱如麻,咬了咬舌尖感受到一缕血腥气才冷静下来,随即转眸看向村民,决绝扬声。 “请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们,我大哥也感染了,我没必要害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 死人的确让人恐惧,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出路。 看着白慎晚坚定的神色,众人的气焰渐渐弱下去,选择暂时相信。 白慎晚这才松了口气,给墨承绎包扎完后落寞回房,强打着精神继续研究医书,可还是一无所获。 而白毅的病情也越发严重,白慎晚不得不贴身照顾。 村民的不理解,大哥的病情,毫无进展的药方,仿佛一座座大山压在她身上,让她完全喘不过气。 而白毅身上越来越多的脓疮,终是成了压倒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大哥苍白的脸色,白慎晚再也忍不住,握着他的手奔溃大哭:“大哥,我是不是什么事都办不好。” 白毅满眼心疼:“走,留在这里也只是拖累你,妹妹,你已经很厉害了,别这么想……” 白慎晚眼眸猩红,紧紧握住白毅的手,努力把失控的哭声憋回去。 过了许久,白慎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艰涩,语调却坚定, “大哥,我不会走的,相信我,我一定能解决。” 第142章 留条活路 白毅知晓她的韧性,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只能无奈叹气。 这厢白慎晚孤立无援,而另一边,军营的气压也一片低沉。 江妄行眼睛还未恢复,浑身的戾气冷冽逼人,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将信送回朝廷,军营中的一切事务交给副将处理,医仙呢?” 最后一句语气着急。 “医仙已经找到,正在外面等着。” 闻声,江妄行不敢耽误,跌跌撞撞地迎出去,将村里瘟疫的情况说了一遍。 医仙得知后,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表情阴沉。 “瘟疫前期来势最凶,也是最好控制的时候,这么久还没消息传来,恐怕不妙。” 江妄行一声不吭地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是能拿出来的所有药材,够吗?” 医仙随意扫了眼,语调并不轻松:“药方没研究出来,药材再多也没用。,不过药多不愁,我带去试试。” 医仙说着便准备动身,江妄行紧随其后,那走几步就微微踉跄的模样让她看得皱了眉,冷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妄行面不改色,语气坚定:“我跟你一起,我不会放她一个人在那儿。” 闻言,医仙脸色缓和了些,勾起嘴角没有拒绝,默认让他跟着。 江妄行没带太多人,让人把药材放到村口之后便径直走进村里。 白慎晚看到他的身影,还以为休息不够出现幻觉,低声自语:“我眼花了?看来最近睡得的确不够。” 直到江妄行缓步走到面前,温热的指尖碰到脸上,白慎晚才反应过来。 他真的来了。 看着男人英朗的眉和无神的眼,白慎晚只觉眼眶酸热,情不自禁钻进他怀里,, “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 江妄行拥住她,低声安慰:“瘟疫可不是靠你一个人就能解决了,你别逞强。” 医仙在这时步入房内,权当没看到一般往一旁走,反倒是吓得白慎晚慌忙从江妄行怀里出来,擦掉眼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抱歉,我没做好。” 医仙摇头安抚:“我在村子里看了一圈,你做得很不错了,外面的瘟疫还没爆发,你稳住了整个村子。” 医仙毫不吝啬的赞美,让白慎晚勉强笑了笑,但心情还是不佳。 “好了,我也来了,你把你研究的药方给我看看。” 白慎晚闻声赶紧把药方整理好给她,刚想跟医仙出去,胳膊就被拽住。 “你别急,回去睡觉。” 江妄行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即使看不见也把她拉了回去,盯着她的方向,表情认真。 “不行,我睡不着。” 眼看要有新的进展,白慎晚容不得一点耽误,江妄行则不退步,挡住前路。 白慎晚拗不过他,无可奈何地躺回床上打算装睡,等他走了,自己再去找医仙。 却不知江妄行早就拆穿她的小心思,搬来板凳摸索着坐在床前。 “睡,我守着。” 低沉舒缓的嗓音安抚住白慎晚紧绷的神经,她怔愣片刻,缓缓闭上眼睛。 当真是累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白慎晚就已呼吸均匀,彻底陷入熟睡。 江妄行虽看不见她的脸,却还是下意识想伸手抚摸,刚要碰到时又停住。 刚见面时两人都没在意,此时冷静下来,就不能如此唐突。 江妄行静默半晌,确定她睡熟后,起身去了小厨房,让人做了点吃食。 白慎晚睡得并不长,但醒来后精神恢复了不少,闻到饭香,她抬眸望去,见江妄行坐在桌边,无神的眼正望着她的方向。 “吃饭。” 白慎行乖乖坐过去。 等到她吃饱喝足,江妄行这才告诉她:“医仙在等你商量村里的瘟疫之事。” 白慎晚眼眸微瞪:“你怎么现在才说?” 江妄行淡淡反问:“我早说的话,你会好好吃饭吗?” 白慎晚面露无奈,又怕医仙等急,来不及跟他争论,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刚到门口又被江妄行叫住。 她转头,就见江妄行走过来,动作轻柔帮她把白巾戴好。 “你把这个忘了。我帮不上忙,但缺什么就跟我说,我在家里等你。” 闻言,白慎晚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微微一笑着点了头。 有了医仙的帮助,白慎晚的药方改善了许多,再加上江妄行送来的药材,给了很多试错的机会。 村民的病情得到控制,被感染的人变少了,民愤也得以平息。 而在日常相处当中,白慎晚越发依赖江妄行,什么事都下意识跟他商量,哪怕是一件小事,她都乐意跟他分享。 而江妄行十分有耐心,眼盲之后耳朵反而灵敏,并不太影响日常活动,二人的默契也肉眼可见地上升。 但江妄行太久没出现在军营,难免惹人猜疑。 为了不引起恐慌,很少人知道瘟疫之事,眼看军营中无将,前来支援的江褚和宋楚岚便找了过来,却不想刚到村口就被拦住, “放肆!” 江褚眉眼染怒,扬手亮出令牌表明身份,可护卫半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 宋楚岚一双桃花眼眯起,打量着后面村子,然后又看向护卫。 “可是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害怕这两位主子进去出事他担待不起,连忙承认:“村子里起了瘟疫,眼下禁止出入。” 闻言,二人被这消息惊到面面相觑,下意识远离村口。 江褚忧心忡忡地发问:“瘟疫?村子里的人还活着吗?” 宋楚岚则眉心紧锁,沉声道:“瘟疫不可小觑,若是让村子里的人逃出去,死的人只会更多!” 江褚眉目阴沉地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接话:“你的意思是,按照典籍,直接放火……”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还是你想看到生灵涂炭的天下!” 江褚没再犹豫,挥手安排。 官兵来势汹汹,惊动村子边缘的村民,看到连片的火把,闻到空气中的火油味,顿时了然,纷纷奔走相告。 “有人要烧村子了!他们不想给我们留活路!” 此话也很快传到白慎晚耳朵里,急得当即往外冲。 江妄行闻声也变了脸色,抬步跟了上去。 第143章 和我同坐 冲到村口,亲眼看到那火光,白慎晚顿时急了,扬声大喝。 “你们准备做什么?” 少女眼下泛着青黑色,脸色却十分严肃。 看到她这副明显生了气的模样,宋楚岚惊讶的同时,心底有些没底。 但瘟疫实在可怕,他不愿白慎晚过度操劳甚至把自己搭进去,而旁侧的江褚难免也有退缩之意。 毕竟江妄行与白慎晚两个人认定的事情,他也不好轻易改变。 两边顿时寂静了下来。 见状,宋楚岚立即皱了皱眉,无奈地对白慎晚说道:“你也看到了,如果不用火烧毁的话,只怕病情会越传越广。”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为了大局着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闻言,白慎晚的神情没有半分动摇之意,而是坚定地站在江妄行与百姓们的身侧,双目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退让的。” “你!” 见白慎晚油盐不进,宋楚岚一时间也有些急了,他低呼了声,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白慎晚却立即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听。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眼见情形僵持在原地,江褚一时间也有些无奈,沉思片刻,瞧着两边都不肯退让的样子,低声开口。 “这样,我给你们七日时间,这七日任由你们折腾,但若七日一到你们还治不好……” “想必不用我多说。” 若没医治好,下场自然只有烧村一条出路。 百姓们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白慎晚,心里都有些胆怯。 而白慎晚站在最前面,神色不变,甚至主动点了点头:“就依你说的做,如何?” 她末尾的话是冲着宋楚岚说的,后者见状没好气地哼了声,声音凉凉地应了下来。 “你可别耍赖。” 于是,此事就此敲定。 天气开始转凉。 白慎晚专心致志地捧着手里的书卷,认真研究解药,旁边江妄行虽目不能视,却可帮忙给意见。 医仙已经被找到,白慎晚制作药物的时候便更为大胆,甚至得心应手。 第三日。 村内本就没有多少的物资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但眼下,并没有百姓藏着掖着。 毕竟他们已经得了病,即便留着这些粮食也没人再去吃了。 况且白慎晚为了这个村的百姓已经付出了太多,如果这个时候再吝啬粮食,恐怕就真的不能称作为人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分给白慎晚与江妄行的粮食也不多,堪堪只能煮一碗。 摸索着碗,江妄行毫不犹豫地递给白慎晚,语气笃定:“你夜以继日地研究药方,必须要多吃点,这些你全吃了。” “不行。” 白慎晚却摇了摇头,拉了拉他衣袖:“坐下,和我一起。” 江妄行明显有些不愿意,见状,白慎晚瘪了瘪嘴:“我有些冷,你不愿和我同坐吗?” 听见她说冷,江妄行没再犹豫,立即挨着她坐下了。 屋内的确发冷,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寒意才消退了一些。 “我没力气和你讲这些,吃了我好继续研制解药。” 白慎晚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接着放回去,瞥了江妄行一眼,没再继续说什么。 见状,江妄行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也没再强求,就着她的勺子也吃了几口。 医仙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二人互相依偎吃饭的模样,当即内心深受触动。 他们的模样实在令人感动。 医仙没再打扰二人,静悄悄地转身离去,再度投入到研究解药之中,只不过这次,她更为认真了一些…… 第六日。 百姓们心怀祈祷地服下了医仙与白慎晚共同调制的药物,忐忑地准备面对自己身上剧烈的变化。 然而令他们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的是,半日之内,还没有人死亡,甚至所有人的症状都减轻了不少,而浑身几乎快要腐烂的白毅,也奇迹般地康复了。 这几天,他宛若和死神擦肩而过,眼下见自己好了不少,忙不迭地找到了白慎晚。 “若不是你们,怕是我这辈子都要是当初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道谢才好。” 见状,白慎晚欣慰地摇头:“大哥,你同我们还这么客气做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 白毅当即爽朗一笑,也没否认:“说的是!” 见越来越多的人逐渐康复,白慎晚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第七日。 白慎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村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见原先病得整日哀嚎下不了床的人,此刻都宛若获得了新生,每一个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最后一天,他们成功了。 病情完全被控制住了! “谢谢你啊,我们之前还怀疑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百姓们推选出了一个代表,心怀感激地对白慎晚道谢,所有人也都高声附和着。 他们质朴的语言和纯真的笑意感染了白慎晚,令她瞬间觉得身体都没有那么疲惫了。 而今天,也正是她需要跟江褚汇报情况的最后截止日期。 白慎晚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江褚议事的屋内,抬手叩门。 瞧着白慎晚得的脸色苍白的模样,江褚眼底划过丝不忍,接着出声询问道:“怎么样了?” “放弃了。” 宋楚岚在旁边冷冷念了句,抬眸看向她。 他心底是想让白慎晚知难而退跟自己回去的。 听到这话,白慎晚笑眯眯地看过去,摇了摇头:“不。” 顿了下,她再度将目光落在了江褚身上:“这是第七日,村落里原本患病的人悉数康复,也没有人再度被感染。” “我们做到了。” 白慎晚唇角挂着浅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汇报完了情况。 闻言,江褚意外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应时,眼前少女纤瘦的身形却猛地向后倾倒。 “砰!” 在满屋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白慎晚终究还是因为过度操劳彻底晕倒了。 宋楚岚再也绷不住冷漠的神情,当即慌乱起身,双手颤抖地俯下身子,破口大喊。 “来人啊!” 第144章 商量对策 江妄行听到惊呼,下意识抬手要去扶白慎晚,可惜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也无法辨别方位。 那边的宋楚岚已经抢先一步,接住已经昏迷不醒的白慎晚,打横把人抱在怀里,神情严肃。 “我先把她送回房。” 白毅不放心,叫人即刻去请医仙。 半刻钟后,医仙从外边回来,给白慎晚检查一番,暗暗松了口气。 “她没有大碍。”只是这几天太过疲倦,吃的东西又少,身体大约扛不住,休息几天就好。 白毅和宋楚岚一听,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都松弛下来。 江妄行在床前守了片刻,下午,白毅前来邀请他商讨战后百姓房屋重建等事宜,他应邀前往。 开战以来,中原和幽渠无数次交锋,百姓苦不堪言,再加上前不久那场肆虐的瘟疫,无异于雪上加霜,有些百姓的房屋塌了,也没有能力再修缮。 白毅一路上看过去,只觉得心下凄凉,向江妄行提议道:“我想先在城北搭建棚子,给无家可归的百姓暂时提供一个可落脚的地方。” “等他们的房屋搭好,到时自然可以再搬回去,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 江妄行思虑片刻,点头:“此法可行,只是人多易生事,务必加强那一带的守卫。” “还是殿下思虑周全。” 白毅拱了拱手,转而去跟当地的官员交待各项事宜,殊不知,混迹在百姓中的一男子,目光紧紧盯住他们这边。 跟随在身后的墨承绎感觉不对劲,一回头,视线就撞入男子锐利隐藏锋芒的眸子里。 墨承绎心里一惊,汗毛瞬间竖起,大白天的竟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惧意。 他脚下步伐加快,不动声色来到江妄行身边,用极其小的声音警惕开口。 “殿下,我好像看到了莫勒根。” 江妄行眉头轻皱,眼睛尚未恢复,也没法确定这话的真假:“他在哪个方向。” “东南方,马厩旁边。” 说话时,墨承绎小幅度转头,想去确认莫勒根的行踪,一看过去,马厩旁边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莫勒根。 “哎?人呢?” 他刚才明明看见莫勒根就站在那里,虽然已经易过容,但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野心勃勃和杀机,他根本不可能认错。 “闭嘴。” 江妄行低低呵斥一声,耳边有浅浅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自从眼睛看不见,江妄行逐渐习惯听声辨人,而身后那些脚步,是经过训练后才能有的轻盈,跟普通百姓差别甚大。 或许经过上一战,莫勒根并不甘心,又想出阴招。 江妄行原想告知白毅,叫他去处置那些跟踪的人,不料白毅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因为刚才说话的功夫,他们也和队伍走散。 听着身后脚步越来越近,甚至有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江妄行猜到他们可能要有所行动,低声对墨承绎开口。 “你见机逃跑去搬救兵。” 墨承绎心跳如擂:“那你呢。” “我想办法脱身。” 话音刚落,身后那几人已经来到身后。 江妄行只能听声音,一手推开墨承绎,示意让他立刻跑,而后猛然转身,重掌击向身后的几人。 不料,那几人也早有准备,不约而同后退一步,捂住口鼻,将手里的毒粉一挥。 漫天的粉末洒下来,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墨承绎只感觉呼吸一窒,全身没了知觉。 等墨承绎睁眼醒过来,周围早已经不是边境残破的街道,四周阴暗无比,嘀嗒嘀嗒的水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空气里还有丝丝血腥气息。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在另一个角落里发现躺着的江妄行,于是手脚并用爬过去。 “殿下,你怎么样了?” 伸手一摸,江妄行的额头烫到惊人。 墨承绎顿时便慌了:“肯定是那些毒粉。” 他可以承受住那些毒药,但刚刚死里逃生的江妄行就未必。 “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解药。” “这是哪里。” 江妄行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微微沙哑。 墨承绎低下头,藏住眼底的愧疚,转而才想起对方看不见,无奈抿抿唇。 “这里是幽渠地牢。” 身为幽渠的帝王,他自然认得幽渠地牢,只是这个地方四面犹如铜墙铁壁,跟前面那些只是简单关押犯人的地方不一样。 墨承绎也是努力分辨过位置,才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大概是地牢的最深处。 莫勒根竟然瞒着他,偷偷在地牢深处建了这么个暗室。 一时间也没法出去,江妄行挨着墙面闭目养神:“见机行事。” “可你的伤……” 墨承绎看他几眼,欲言又止。 …… 白慎晚休息好后,一个白天已然过去。 白毅在外找人找不到,知道事态严重,面色凝重地来到她的房里,把江妄行消失一事说了。 “我派人找遍方圆五十里,就是不见他的踪影,还有那个少年,听跟他同住的人说,昨天就没见过他。” 白慎晚皱眉沉思:“会不会是已经不再边境了。” 她相信大哥的办事能力,既然边境内搜不到,那只有一个可能。 江妄行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被弄到外面哪个小国去。 白毅一听,恍然大悟,既震惊又着急:“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在幽渠?” 毕竟最近也只有幽渠跟他们不对付。 白慎晚点头,苍白的脸上藏有浓浓的担忧,江妄行身体未恢复,眼睛也不能视物,真要被幽渠抓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样一想,她掀开被子,快速下床,坚定道。 “大哥,我要去幽渠一趟。” 白毅想要拒绝的话没说出口,门外宋楚岚便走进来。 “我跟你去。” 他按按悬挂在腰间的剑:“虽然我打架不太在行,但找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说话间,白慎晚已经收拾好自己,闻言看了宋楚岚一眼,旋即答应下来。 “走。”宋楚岚率先往外走。 一出门,他直接撞在匆匆而来的江褚身上。 江褚看二人满脸焦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极其无奈地揉揉眉心:“幽渠那边是什么情况都未知,你们能不能别如此莽撞,好歹先商量好对策。” 白慎晚和宋楚岚相视一眼,同时坐了回去。 第145章 谁生谁死 夜色最浓的时候,白慎晚换上幽渠人的衣裙,避过守卫的士兵,从墙上跃下去。 白毅和江褚不同意她冒险潜入幽渠,她只能偷偷去,多耽搁一天,江妄行就多一重危险。 没想到刚落地,她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回过头,看见宋楚岚身上同样是幽渠人的打扮,手指放在唇边,对她“嘘”了声,让她别说话。 白慎晚点点头,指指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马匹。 两个时辰后,两人已经纵马来到幽渠境内。 宋楚岚下巴朝城内的幽渠人一扬:“我去跟他们打听打听,看看近期有没有押送回来的中原人。” 消息很快问出来。 他摆摆手:“他们说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是秘密押送,谁也没看见。” “那我们想办法去狱里看看。” 白慎晚快速打定主意,可惜的是,幽渠城内大街交错纵横,每个商铺楼房都长差不多,人走进去,犹如置身迷宫,他们在里面绕了许久,毫无线索。 宋楚岚打开地图,急得直挠头,嘴里嚷嚷:“不应该啊,出来前我特意看过,牢狱不就是在城北这个地方吗。” 说着,他手指往地图上一戳。 白慎晚凑过去:“我看看。” 就在两人研究时,不远处两个士兵大声呵斥。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白慎晚连忙苦起脸,把准备好的那套说辞搬出来:“官爷,我和兄长是逃难过来寻亲的,谁知道现在就迷了路,请官爷通融一下。” “不行。” 士兵将他们上下打量一遍,黑沉着脸:“你们行迹有疑,关进地牢去。” “地牢?” 她要找的地方就是地牢。 士兵以为她在害怕,脸色也稍有缓和:“怕什么,你们要是没干坏事,顶多被关个两天就出来了。” 宋楚岚立即点头哈腰恭维:“我们不怕,也不敢为难官爷,官爷把我们抓进去。” 就这样,两人轻松到了幽渠地牢。 夜深人静时,宋楚岚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发簪,尖端探进锁洞里,左右掏几下。 咔擦,锁头应声掉落在地上。 “你去那边找。” 白慎晚打算跟他分头行动,随后放轻脚步出去。 找了一圈,地牢里关着的都是犯点小事的犯人,并没有江妄行的身影。 宋楚岚指指前方,小声开口:“我在那边发现一条密道。” “过去看看。” 她和宋楚岚走进去,阵阵阴风迎面扑来,越往里走,湿气更重,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面铁墙,被封得严严实实。 白慎晚垫起脚,从送饭菜的小口看下去,神色蓦然一凛。 “江妄行。” 她轻唤了一声。 倚在墙角的江妄行闭眼昏睡,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墨承绎眼睛一亮,跑了过来。 “你们居然找过来了?” 白慎晚紧张地盯着里面的人:“他情况怎么样?” “中毒了,还在昏迷中。” 墨承绎顿了顿,又安慰道:“不过我已经想办法帮他把温度降下去了,暂时不会有事。” 此时正在开锁的宋楚岚一脸暴躁:“不行,他们这个锁是特别打造的。” 他的那些雕虫小技,开普通的锁还可以,对这种就不行。 暗道尽头,隐约有士兵交谈的声音传来,再在这里待下去,就会被发现。 白慎晚咬咬牙,跟墨承绎交待:“你好好照顾他,我们明天找机会再过来。” “放心。” 在墨承绎担忧的注视中,白慎晚和宋楚岚溜回关押的地方。 次日。 地牢深处的铁门被打开。 随从放了把椅子,莫勒根便坐在那张椅子上,姿态倨傲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江妄行还在昏迷中,他自然不会审问一个将死之人,于是把视线放在墨承绎身上。 “沦为阶下囚的滋味怎么样。” 膨胀之下,莫勒根连对少年帝王的尊称也省略了。 “国师已经体会过了,何必问我。” 墨承绎神色嘲讽。 他指的是当初莫勒根被中原活捉那一次。 这是莫勒根最屈辱的回忆,现在一听,气到怒气上涌,拳头紧紧捏起。 “再嘴硬,我不介意明天就跟臣民宣布,他们的王卖国求荣,突然薨逝。” “是吗。” 墨承绎边说边暗暗看了眼打开的铁门,心里默默算计。 如果这时白慎晚他们能赶过来,不失为救人的好机会,只是要先想办法把他们叫过来。 少年做好决定,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莫勒根身上,突然冷笑一声:“即便是我死了,我也留有遗诏,国师如果想要那个位置,那也只能名不正言不顺地坐上去了。” 莫勒根一听,暴怒而起,一脚踹上少年的胸膛。 “你说什么?” 在他的计划里,是征服中原,登上王位,接受万民朝拜,但如果小皇帝秘密立有遗诏,他不成了逆臣?如何让万人敬服。 “来人,给我打,打到他肯求饶为止!” 两个随从得到主人的指使,当即走过去,对墨承绎拳打脚踢。 砰砰的踢打声夹杂着少年喊叫从地牢深处传出去,不多时,墨承绎便猛吐几口鲜血,蜷缩在地上,但眼里那股不服输的劲不曾磨灭。 莫勒根耐心全没,暴躁大喊:“说,遗诏在什么地方。” 墨承绎并未回答,只是看着他身后,弯唇笑了笑。 莫勒根正想问他笑什么,脖颈却突然感到一凉,心中暗道不好。 低头一看,锐利的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 随即是透着威胁的低沉声音。 莫勒根微微转头,视线里是一个陌生男子,他不认识,是那男子身边的女人,他再熟悉不过。 白慎晚。 她居然能出现在他精心打造的地牢里! 但眼下不是对付她的时候,莫勒根双手举起,认命道:“别杀我,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白慎晚声音冷冷:“我要你放了他们。” “好,我放。” 莫勒根答应得爽快,在宋楚岚不防备时却手肘出力,把人狠狠往后一撞,随后趁机跳到两个随从的身后。 宋楚岚吃痛,暗暗骂了句脏话。 莫勒根逃出生天,得意大笑:“看来,今天要死的是你们!” 第146章 再次受伤 话未说完,手臂传来针刺般的一痛,这感觉他也很熟悉,上次中银针时,就是如此。 莫勒根突然抬头,看向白慎晚所站的方向,只见她神色冷绝,手里的银针只剩下两根。 下一瞬,他的两个随从也倒下了! 心里一慌,莫勒根忙向后退,手上的毒在这时骤然发作,令他眼前白了一瞬,脚步踉跄了点。 宋楚岚找准机会,趁这厮摇着头后退的瞬间,猛地上前拔出腰间匕首,干脆利落地捅入他的后腰! 剧痛传来,莫勒根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愕然,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白慎晚随即而至的一刀捅了回去。 视线彻底模糊,莫勒根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晃了几晃后便如同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 “死了?” 宋楚岚走上前,查看莫勒根的鼻息,对方果然已经气绝身亡。 杀人过后,他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面色凝重:“幽渠如果知道他们的国师死在中原人手里,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白慎晚抿唇,不发一语。 墨承绎则神情复杂,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你们带江妄行先走,我来断后。” 宋楚岚拍拍胸脯,豁出去了:“实在不行,我就去认罪,说我跟莫勒根是私仇,刺杀他跟两国没有关系。” 话还未落,少女那清脆的声就音打断了他。 “不行。” 脑海里浮现出上辈子宋楚岚惨死的模样,白慎晚咬咬牙,语气认真而郑重。 “你不能死。” 宋楚岚只以为她是讲义气,气到跺脚:“这个时候你跟我倔什么。” 说话间,白慎晚已经蹲到莫勒根身边,极其利落地掏出腰间的香囊,哗啦一声,把香囊里的东西倒出来,各种缩小版的易容工具都准备齐全。 宋楚岚惊讶地瞪大眼:“你……”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白慎晚看他一眼,催促道。 “好的!” 宋楚岚快速将赴死的壮举抛开,跑过去帮忙。 白慎晚手上的动作没停:“你们把莫勒根衣服扒下,给江妄行穿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切已经妥当。 昏迷中的江妄行俨然变成莫勒根的模样,白慎晚和宋楚岚也换上两个随从的衣服。 两人扶起昏睡的“莫勒根”,由墨承绎充当的狱卒在前面引路,畅通无阻地走出地牢。 地牢门口,是莫勒根的带来守卫的十几名士兵,每个人手握刀柄,严阵以待。 自然,看到进去时还完好无恙的国师,此时竟然昏迷,众人难免起疑。 白慎晚见状,扫眼底下的人,沉声开口。 “中原太子意图暗杀国师,现已伏法,国师身受重伤,我等先送国师去治伤,各位继续盯紧地牢,不可松懈怠慢。” 士兵们略一迟疑,相信了这番话,拱手恭敬道。 “属下明白!” “国师千万要保重身体。” 紧接着自发给白慎晚几人让出一条大道。 眼看又过一关,宋楚岚暗暗松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在里面忙活半天,出来才知道此时天光大亮,在地牢里的一切犹如一场梦。 白慎晚看眼交错纵横的街道,轻轻皱眉:“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要知道在外人看来,他们正扶着的人是莫勒根,堂堂国师,总不至于还迷路在自己的都城里。 “先找个人少的地方。” 宋楚岚左右看看,指向左边的街道。 白慎晚瞪他一眼:“那边是集市。” “那就走这边。”宋楚岚挠挠头。 大约是耽搁太久,昏迷中的江妄行猛地呕出一口鲜血,随后剧烈咳嗽。 白慎晚捉住他的手腕查看,心下一惊:“要赶快找地方稳住他身体里的毒。” 再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江妄行血气逆行,毒药只会发作更快。 “跟我来!” 一直沉默的墨承绎突然出声,率先走到前面,见状白慎晚也管不了这么多,跟宋楚岚扶着江妄行追上去。 没过一会儿,恢宏的府邸出现在眼前,巨大的匾额上郝然两个大字,莫府。 管事听到动静,连忙小跑出来,目光在江妄行身上打量,担忧又心疼。 “国师这是怎么了,快!快把国师扶进屋里。” 白慎晚和宋楚岚沉默照做。 这次有管事引路,倒也没出什么错,尽管莫府路形复杂,也能准确来到莫勒根的房间。 把江妄行扶到床上躺好,宋楚岚转身看向管事,一本正经地开口命令。 “你去叫下人们烧点热水过来,国师的伤口要处理,还有,国师要静养,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管事的心都扑在自家主子身上连忙应声:“是,我马上去。” 房门关上,屋里都是自己人。 宋楚岚先观察周围的摆设,没发现什么异样后,叫住白慎晚:“你先给他检查伤口,我去门外看着。” “你小心。” 宋楚岚摆摆手:“知道。” 门外伺候的人都被差遣走了,倒也没人来打扰。 宋楚岚抱着手臂,在门口一站,谁也进不来。 这时,长廊尽头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赶。 “莫勒根怎么样了?” 女人身穿华服,头戴朱翠,微圆的眼睛里充满担忧。 宋楚岚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敢随便叫人,只像个侍卫一样,低头垂眸,恭敬回答。 “国师受了点伤,需要静养。” 说着往旁边一站,挡住女人的去路。 “给我滚开。” 女人反手把人推开,发现推不动,怒意瞬间浮上眼睫:“你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我。” “小人不敢。” 女人立即厉声呵斥:“那还不让开,莫勒根要是出什么问题,我砍了你狗头。” 把宋楚岚狗血淋头大骂一顿后,女人急急忙忙地跑进去。 宋楚岚赶紧跟在她身后,同时朝屋内大喊:“您慢点,路上滑!” “少废话!”又是女人扬声大骂。 屋里的白慎晚听到动静,立刻掀开江妄行的衣领,拿手帕假装在擦拭。 看女人进来,她朝对方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好在女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受伤的男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莫勒根情况怎么样?” 第147章 国师中毒 白慎晚的心跳都快跳出喉咙,用勉强镇定的声音回道:“国师中毒,还在昏迷中。” “什么,中毒?” 女人喃喃自语,下一秒泪水滚滚而落:“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没有大碍?” 这个真不好回答,白慎晚低下头,满是愧疚:“怪我们没有保护好国师。” 这模样落到女人眼里,那就是莫勒根没救了,顿时神色哀痛,扑到江妄行身边,呜呜大哭。 “夫君,你不要丢下我和孩子,我们不能没有你。” 话一出,白慎晚突地抬头,视线跟后面追进来的宋楚岚撞上,两人都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震惊。 这女人,居然是莫勒根的夫人。 作为莫勒根的枕边人,恐怕最容易看出丈夫的不同。 宋楚岚不由得再次细细打量趴在床边的女人。 肤白细腻,养尊处优,腰间挂一柄弯刀,想来应该会武功。 那边女人哭完了,两手快速抹掉脸上的泪痕,冷声开口:“你们告诉我,是谁伤的他。” 那架势,像是要去寻仇。 宋楚岚偷偷对白慎晚摇摇头,让她别说话,而后才站到女人面前,愤怒道。 “是敌国奸细伤的国师。” “敌国奸细。” 女人暗暗咬牙,手已经摸到她腰间的刀上,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 随即,她叫来管事:“你,立刻去请郎中过来给莫勒根解毒,还有你们,在我没回来以前,务必确定他的安全。” 后半句话是对白慎晚和宋楚岚说的。 白慎晚和宋楚岚相视一眼,马上应是,而女人也不耽误,召集府里的护卫,风风火火出府去抓人。 目送一群人走远,白慎晚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无奈开口。 “看样子,我们只能暂时躲在这里了。” 幽渠最近加派了不少兵力守卫都城,到处森严,想要溜回中原简直难如登天,更不说江妄行身上还有伤。 宋楚岚点头,把墨承绎拉过来:“小兄弟,没事的时候你就跟我在府内打探消息。” “可以。” 墨承绎没有什么犹豫便答应下来。 话刚落地,外面的丫鬟禀告,说郎中已经到了,三人立即闭上嘴巴,等郎中进来。 “两位请让让,我先给国师把脉。” 宋楚岚客气地笑笑:“请郎中一定要治好我们国师。” “老朽自当竭尽全力。” 郎中把手搭在江妄行脉搏上,须臾,皱起花白的眉。 见状,宋楚岚以为是情况不乐观,表情也多了丝紧张:“国师病情如何?” “这……” 郎中支吾一下,两指再往江妄行的脉上摸了摸,眼里有些许的不确定。 白慎晚沉声开口:“郎中有话不妨直说?” “实在是奇怪。” 眼里满是疑惑,郎中直摇头:“老朽想不明白,国师怎么会中自己配制的毒。” “什么!” 宋楚岚顿时傻眼。 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一层。 江妄行身上的毒,可不就是莫勒根下的么,但是外人不知道情况,更不知道眼前的莫勒根早就非他本人,当然会起疑心。 郎中明显已经开始怀疑,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来回逡巡。 “老朽为国师诊治多年,深知他从来不会以身试毒。” 所以,眼前的国师究竟是何人又或者,国师已经被这两个随从要挟下毒,没办法张口呼救。 霎时间,很多不合时宜的想法从郎中的心里冒出来。 “郎中误会了。” 白慎晚两道细眉拧紧,脸上作担忧状,上前一步轻声解释。 “国师昨晚去地牢审问敌国奸细,谁知道奸细狡诈,不但破解掉国师的毒,反过来还摆了国师一道,导致国师中毒昏迷。” 说完长长一番话,白慎晚仿佛想起什么,又补充:“哦,好像那个奸细挺有来头,还是敌国的太子。” 郎中对于这些事也早有耳闻,皱眉问:“是不是中原的太子,叫什么江妄行的?” “对!” 白慎晚捏紧拳头,神色愤恨:“国师在此人手里不知道吃亏多少次,这次好不容易把人抓来,没想到他死前还要拉国师做垫背。” “真是岂有此理!” 郎中跟着同仇敌忾起来,心里的怀疑也随之消失。 站在一边的宋楚岚,在郎中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给白慎晚竖起一根大拇指头。 白慎晚只装作没看见,提醒边上的郎中:“那么请郎中抓紧入药,好让国师醒过来。” 郎中一听,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治,是国师这毒根本无解啊。” 宋楚岚闻言大惊:“什么意思?” 敢情刚才演了那么多戏,都是白演了? 他突然很想狠狠揍这郎中一顿。 郎中也愧疚不已:“实在是国师制毒精绝无双,老朽苦学数十年,也追不上国师的脚步,惭愧。” 白慎晚沉思片刻,拧眉发问:“那先生可会缓解毒性?” 只要能争取多点时间,或许就有办法。 郎中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可以为国师施针,暂缓他体内的毒。这样等国师醒来,他或许可以自行解毒。” 想到已经丧命的莫勒根,白慎晚彻底笑不出来,只能勉强做个请的姿势:“那就请您施针。” 郎中点点头,把药匣里的银针取出来,放在烛火上炙烤片刻,分别扎进江妄行头上的穴道。 片刻的功夫,病床上的人有了动静,郎中见状欣慰一笑:“总算没有辜负两位的信任,国师醒了。” “现在在哪里……” 江妄行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宋楚岚一看,生怕郎中听出异样,赶忙拳头放在唇边,不断咳嗽起来。 “咳咳咳。” 白慎晚立刻把手伸到被子下,轻轻握住江妄行的手,随后在他掌心轻点两下作为提醒。 江妄行收到信号,及时闭上双目,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太过虚弱,并没有任何反常。 随后,白慎晚感激地看向郎中:“多亏有郎中妙手,等夫人回来,会重重酬谢郎中的。” 郎中心虚地摇摇头:“我这治标不治本,接下来就看国师自己了。” 宋楚岚松了口气,随即开口:“我送郎中出去,正好跟您去抓药。” “您客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一直守候在旁边的墨承绎也走出去看门,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江妄行等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才睁开眼轻声问:“都走了?” 第148章 我喜欢她 白慎晚低声应:“你可以说话了。” 虽然郎中说毒性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但她还要亲自查看才放心,毕竟,那郎中是幽渠的人。 江妄行看不到所处的环境,只能看向虚处,能感觉到白慎晚就坐在靠窗的方向,犹豫片刻后问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门外的墨承绎轻敲两下房门。 “姐姐,殿下,我能求你们件事吗。” 白慎晚端正坐好,跟江妄行保持好一段距离,回答道:“进来说话。” 得到她的允许,少年才不疾不徐地走进来,视线停在脚下的地砖上,没有多偷看一眼。 白慎晚心里满意,对这少年略有改观,语气也放缓。 “你要说什么事。” 墨承绎抿唇,郑重地开口:“我想留下来给你们当下人,希望你们不要赶我走。” 他有理有据地给白慎晚分析:“目前莫府危机重重,姐姐和殿下可信的人并不多,有我在,也算多一个帮手。” 想到少年这段时间提供的帮助,白慎晚便答应下来:“如此也好,你就留下。” 墨承绎一听,带有些许稚气的脸上瞬间迸出惊喜,白慎晚给他机会,他也愿意投桃报李,提供自己知道的事。 “据我所知,先帝在位时,莫勒根就是肱骨之臣,先帝驾崩,将少帝托付给他,他的野心却日渐膨胀,逐渐不把年轻的少帝放在眼里。” 说到“少帝”二字,墨承绎只停顿片刻,便继续往下说。 “现在的幽渠王朝,遍地都是他的党羽,你们如果遇到这里的大臣,事先得明白那些人站在哪一边。” 这也是墨承绎决定暂时留在此处的原因之一。 即便现在回朝,朝里不服气他的人如此之多,他的皇位也坐不稳,倒不如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白慎晚闻言,突然目光深深地盯住眼前的少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平常百姓家这个年纪的少年,不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墨承绎稳住狂跳的心,指指外面:“这是我和宋小侯爷无意间向府里那些仆人打听的。” 对于宋楚岚跟人打交道的能力,白慎晚还是知道的,了然地点点头:“做得好,你叫他有空再多打听点。” “我这就去告诉他。”墨承绎说完高兴跑开。 如此,四人在莫府暂时安顿下来。 白慎晚也没闲着,一头扎进莫勒根的书房。 莫勒根善战,藏有不少兵书,但更多还是医书,很多绝世孤本都能在他书架上找到。 “有什么发现吗。” 江妄行娴熟地走进来,短短几天,他已经记住厢房到书房的路线,并且熟悉大半个莫府的构造。 “没有。” 白慎晚托腮,长长地叹了口气:“书都是好书,但没有关于怎么解你身上之毒的。” “不急。” 江妄行柔声宽慰,犹如汩汩的泉水流过心间,白慎晚听到他的嗓音,烦躁都被抚平,于是眉眼弯了弯:“我不急。” 她看向旁边一架子的医书,斗志昂扬:“说不定我看完那边的,就找到方法了。” 江妄行笑了笑:“我帮你去拿。” 说着穿个大半个书房,来到西面的书架前,手指摩挲到最上面几本。 看不清眼前的情况,他手肘碰到下层没放好的医书上。 按照过去经验,下面那几本书肯定要掉,但跟预想中的不一样,书掉下去,并没有听到落地声,反而是女子满满心疼的声音传来:“夫君,你小心一点。” 这些天宋楚岚他们也打听清楚了,这女子叫胡娜,出身于幽渠最尊贵的那支血脉,五年前嫁给莫勒根,生有一子,是以莫勒根对她宠爱有加。 江妄行现在既然是莫勒根的身份,自然要接受莫勒根拥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和孩子。 “我没事。” 他用不那么僵硬的声音回答。 胡娜接住掉落的书,重重放回架子上,语重心长地叮嘱:“你要拿什么东西,叫我一声就好了,何必自己动手,这几天都把自己磕碰出什么样了。” 说完,胡娜抓住江妄行的胳膊,仔细给他揉搓起来,嘴里念叨不停:“跟我回房去,我给你擦药酒,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受伤,我给你擦擦马上就好。” 江妄行收回手,后退一步:“先不用,我还有事情要忙。”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自从胡娜进来,白慎晚已经变回那个恭敬谦卑的随从,默默站在一旁,低眉垂头,仿佛没有听到主子们的谈话。 这边胡娜一听,当然不依,嗔怪道:“有什么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做,你这几天好好休养不好吗。” 正说着话,胡娜一抬头,看到的便是自己夫君深深望向随从的一眼。 那眼神里有浓浓的情愫,还有无尽的担忧。 她皱皱眉,往随从那边看了看,突然哼的一声:“夫君记得好好休息,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熬的粥都好了没。” 说完,带着怒火转身走掉。 …… 白慎晚知道这是在演戏,倒也没放在心上。 一连几日,她已经把其中一个架子上的医书给攻克完毕。 这天,江妄行刚给她递来半杯茶水,胡娜便气冲冲地破门而入,径直来到她的面前,柳眉倒竖。 “你是女子?” 这事瞒不住,白慎晚也没打算隐瞒,把帽子取下来,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又露出那副云容月貌。 胡娜打量她几眼,冷冷哼笑:“果然,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立刻揭穿你。” “这事跟她没有关系。” 江妄行沉声开口,将女子护在身后。 胡娜看他保护的动作,眸子里蓄满委屈,直直望进江妄行的眼里:“夫君是不是已经不爱我,准备移情别恋了?” 江妄行并未说什么,但这也就意味着承认。 “很好。” 胡娜抹掉泪水,答得痛快:“我也早就看出来,你最近对我很冷淡,对她却很亲近。” 白慎晚眼看事态越来越重,赶忙澄清:“不是的……” 真要让胡娜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那就糟了。 话只说了一半,江妄行却把她揽在怀里,大方承认。 “我是很喜欢她。” 第149章 是半成品 胡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愣了下,随后生气跺脚:“喜欢就暂时把她留下,等不喜欢了,再把她轰走,这是我最低的底线。” 从前那些大臣送给莫勒根的歌姬舞姬,都是这么处理的。 江妄行摇头,平静的声线里在诉说一个事实:“她的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走不了。” “什么。” 胡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慎晚平坦的小腹。 白慎晚下意识捂住肚子,如果不是知道真实情况,听江妄行那笃定的语气,她都以为自己怀有孩子。 “那……” 胡娜迟疑半刻,想不出别的法子。 毕竟,稚子无辜。 “那就让她做妾,地位不能高过我。” 白慎晚怕江妄行再说出什么骇人的话,立刻顺着胡娜,行了个礼。 “那就多谢夫人了。” 胡娜拧眉嗤了声:“你,跟我单独来一下,我既然是夫人,有些东西就必须教会你。” 像是知道自己丈夫有多宠爱这个新来的女子,胡娜看向江妄行,态度冷冷。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伤害你们的孩子。” 江妄行考虑几秒,应下。 胡娜又瞥一眼白慎晚:“还不快跟我来。” 白慎晚应声后跟过去,发现来到的是胡娜的房间,屋内的摆设倒跟莫勒根那边的所差不多,大约都是根据莫勒根的喜好布置的。 胡娜把房门关上,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她几眼,而后扬起下巴叮嘱。 “莫勒根无肉不欢,牛肉羊肉他都喜欢吃,你伺候的时候别整那些素不拉几的菜。” “他不喜欢喝茶,渴了就爱喝羊奶酒,晚上你要准备好一杯放在他床头。” 白慎晚已经听懂,原来胡娜要教她怎么伺候莫勒根,当即笑着应下:“幸好有夫人提点,不然国师要打我骂我了。” 胡娜根本不领她的情,继续吩咐。 “还有,他的那间密室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你如果不知道情况巴巴地闯进去,孩子都保不住。” 听到这话,白慎晚神色一凝:“密室?” 胡娜只当她在好奇,黑着脸再三提醒:“反正,想要你的小命,就千万不能进去。” 敛去眸底暗色,白慎晚乖巧保证:“我知道了,肯定不会乱闯。” 话已经说完,胡娜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下去,我看到你就烦。” “那我告退了。” 入夜。 两道身影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护卫,轻手轻脚地来到密室门前。 “你说你,假扮一次莫勒根的小妾,竟然得到这么个有用的信息,多值。” 宋楚岚一边说一边捂嘴直乐。 “闭上你的大嘴巴。” 白慎晚瞪他一眼,开口催促:“钥匙呢?” “哦,在这。” 宋楚岚说着从怀里拿出钥匙,这钥匙还是从莫勒根房间的暗格里找到的。 伴随着铁链划拉地面的声响,密室那道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密室内,三面墙壁上分别放置颜色各异的瓶子,一进去,怪异的幽香扑鼻而来。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宋楚岚拧开其中一个小瓶子,只瓶子里躺着两颗艳红丹药,在黑暗里散发诡异红光。 “快盖上。” 白慎晚眼疾手快,把盖子塞回瓶口:“这些是蛊毒,少碰为妙。” 闻声,宋楚岚脸色一变,立刻将瓶子放回原位,小声吐槽:“没想到莫勒根还是制毒高手,他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所以他肯定配制有解药。” 白慎晚眼看四周:“我们抓紧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给江妄行用的是哪种。” 宋楚岚应声后往里走,耳边却突然传来桀桀的怪叫,他静下来,扯了扯白慎晚的袖子:“你听。” 声音好像来自密室的深处,白慎晚也听到了。 就在这时,她和宋楚岚踩到地上的莲花纹地砖,寂静的密室里突然传来咔擦的地动声。 眼前的墙壁轰隆挪开,最幽暗的角落里,十几个蛊人顷刻间奔涌而出。 这些蛊人都半张脸发青,眼睛放出绿幽幽的光,血口大张,神色狰狞。 “他奶奶的。” 宋楚岚破口大骂,踹掉最先冲上来的一个蛊人,朝白慎晚大喊:“快想办法拉闸门。” 说话间,他又踹掉第二个第三个。 白慎晚眼看旁边也有蛊人,果断抛出银针扎在蛊人的腿上,阻止了他们继续往前。 “机关在那里!” 她弯腰躲开蛊人的进攻,跳到另一个莲花砖上。 又是轰隆一声。 铁门从天而降,挡住了蛊人进攻。 “现在不宜再待在这里,我们先回去!” 逃出生天后,两人皆大口大口地呼吸,宋楚岚的手臂上有几道三寸长的抓伤,疼得他直咧嘴。 “你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白慎晚缓了口气,把他带回房间,帮忙处理伤口。 宋楚岚还在后怕中,脑门都是冷汗,声音也发颤:“你说那些蛊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只能算是半成品,还没有完全蛊化。” 白慎晚神色担忧,不知道莫勒根留那些蛊人要做什么,心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也不注意,宋楚岚被她的手指一碰,忍不住嘶了声。 “你能不能轻点!” 白慎晚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憋着笑:“你说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怕疼。” 宋楚岚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因为你,非要爬到树上,我怕被你爹和你哥哥们打屁股,就去接你,结果差点被你压到半身不遂。” 从那以后,他就怕疼。 白慎晚听后冷哼了声:“如果没记错,是你诓我上树的。” 宋楚岚一愣:“是吗。” “你敢说不是?” “不敢不敢。” 屋外,江妄行站在窗下,听着少男少女的调笑声传入耳膜,站了片刻,才走进去。 宋楚岚一看到他便眼泛疑惑:“你脸色这么这样差。” 江妄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开口:“管事说要跟你商量府内护卫轮值的事。” “啊。” 被他这么一提醒,宋楚岚忙拍拍脑门:“我差点忘了,现在就去找他。” 紧接着人跳起来往门外跑,不一会儿没了人影。 江妄行抿抿唇,坐到白慎晚身边,冲着她的方向直直地望着。 白慎晚盯着他神情沉沉的脸,轻笑着调侃:“我要是没记错,这个时辰管事已经睡了。” 第150章 别无选择 江妄行的语气骤添几分酸意:“放心,他这个时候去找管事,管事也会起来跟他说事。” 眸中漾了点笑,白慎晚凑过去,小巧的鼻子往他的衣袍上嗅了嗅:“我怎么闻到好大的醋味啊。堂堂太子殿下,吃起醋来居然一点都不含糊,唔!” 话未说完,白慎晚的唇就被男人狠狠封住。 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全身包裹,迷糊中,白慎晚感觉到江妄行俯身,滚烫的气息流连在她的耳垂。 “给我,嗯?” 白慎晚被亲得全身没力,犹豫片刻之后,柔软的胳膊攀上男子的脖颈,回应他更多。 …… 与此同时,幽渠的朝廷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帝王不知踪影,权臣又卧病在床,一时间人心惶惶。 “眼下情况如此恶劣,若别国趁机攻打,我幽渠岂不是必定会走向灭亡之路?” “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啊!” “国师不是还在吗,我们还可以去请求国师登基!” 众人叽叽喳喳喧嚷了许久,最后一致决定前往莫府,请求他登基。 这样浩大的声势立即传到了莫勒根的府邸,听到下人禀报,江妄行脸上划过丝诧异,紧接着平定下来吩咐:“传上来。” 他隐约也猜到了这些大臣的用意。 “是。” 下人立即弓着身子出去将诸位朝臣都迎了进来。 紧接着,江妄行便听到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 他朝着声音的来源轻轻点头微笑:“不知诸位前来所为何事啊?” 诸位朝臣见江妄行神色波澜不惊,一时间心头也有些忐忑起来,场面霎时间静了下去,还是一位平日里便极为赞许莫勒根的朝臣上前一步,声色严肃道:“如今幽渠动荡,还请您出面主持大局!”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纷纷附和道。 “请您主持大局!” 许多臣子匍匐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对江妄行说道。 闻言,江妄行不着痕迹地别开目光,尽量不让人发现自己眼睛的异常,轻启薄唇:“哦,诸位朝臣所言何意?” 为首的臣子立即爬起身上前一步,如实禀报:“如今幽渠局势动荡,您也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以微臣等人看来,您无疑是帝王的最佳人选,还请您莫要推辞,助我幽渠重回顶峰!” 此话一出,他身旁的几位朝臣也都高声附和着,生怕江妄行不同意。 对此,江妄行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他现在以莫勒根的身份面见众臣,对方毫无顾忌地表明希望自己称帝,想必素日里他便主战,深得人心。 江妄行自然可以委婉拒绝,但他斟酌片刻,觉得答应下来也无妨。 一来他贸然否定或许会让众人起疑,二来如果自己能够治理好幽渠目前的状况,似乎可以一定程度上防止中原被战事搞垮。 江妄行先是假意推辞,说了几句场面话:“眼下情况确实不利,但诸位朝臣理应找得到比我优秀的人来担此重任。” 三两句,便透露出不愿登基的意思。 顿时,各位朝臣们急了。 莫勒根从前便压着少年帝王,手下人员浩荡,除了他,哪里有人配得上亦或是敢称帝呢? “此言差矣,微臣认为眼下您就是解救幽渠于水火之中的最佳人选。” 朝臣们纷纷拍起了马屁,生怕江妄行真的一口回绝。 “是啊,若您不同意,微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听到这儿,江妄行做出副沉思了许久的模样,随后沉声开口:“既然诸位大臣都这样讲,那我也不得不成全各位了。” 听了这话,诸位朝臣顿时喜出望外,当即叩首臣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此,江妄行不可置否,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开,毕竟他眼下对莫勒根了解并不算多,多说多错。 待到众臣离开,江妄行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不少。 他并未与白慎晚和宋楚岚商议此事,自顾自地答应了下来,也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傍晚。 白慎晚与宋楚岚匆匆赶了回来,路上便听闻了今日有诸位朝臣拜见,心里疑惑的同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二人进门的瞬间,江妄行便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袒露。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宋楚岚惊得双眸瞪大,不可思议地反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言,江妄行背脊挺得很直,默然颔首:“知道。” “知道你还同意?” 宋楚岚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尽量平复着呼吸说道:“眼下幽渠局势动荡,你我藏匿于此已经是下下策,你居然还敢去当什么皇上?” “此举太过冒险,还望慎行!” 他一口气说了这些,只觉得气喘吁吁,又落座在旁边。 对于江妄行不询问自己与白慎晚便自行做决定的行为,他十分不满,但是碍于白慎晚在场,他也不好怎么发作,只能生着闷气坐在一旁。 见状,白慎晚略作思索,当即也摇了摇头:“他说的不错,眼下你登基实在太过冒险,不说旁的,光眼睛一事,你要如何解决?” 她的态度并没有宋楚岚那般不满,而是缓慢阐述眼下的情况,试图让江妄行回心转意。 然而江妄行先前已然思索许久,此时只淡淡摇了摇头。 “我已答应众臣,若贸然改变主意,恐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何况畏缩在这里又能如何?” 江妄行坚持自己最初的看法,并没有同意二人的劝说。 “你!” 顿时,宋楚岚气得用手指着江妄行,甚至都有些哆嗦:“顽固至极。” 他咬牙切齿地甩下一句话,紧接着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 “啪!” 听到这声,江妄行神色不变,向身后的枕头靠过去。 长时间的黑暗似乎令他的动作都有些麻木,江妄行不得不时刻保持身形紧绷,以提醒自己。 瞧着宋楚岚负气离开的背影,白慎晚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她缓慢踱步走到江妄行的身侧,声音很轻:“你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些选择,和我说说。” 第151章 绝不泄露 听着白慎晚宛若羽毛般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江妄行沉默片刻,如实告知:“如若我处理好幽渠,中原或许不必参与到战火中。” 短短一句,让白慎晚怔愣了片刻。 她目光中流露出些不忍,尽量平和地说:“可你的眼睛……” “还有你在,不是吗。” 江妄行的语气格外沉静,虽说双目失明,但他仍盯着声音传递来的方向,意外的有种让人臣服的魅力所在。 听到这儿,白慎晚掀了掀唇角,没再否认什么。 她瞥了眼宋楚岚离去的方向,轻柔开口:“是的,有我在。 “我会帮你的。” …… 国师准备登基的消息犹如飞鸟振翅,瞬间便传到了幽渠的各个角落。 听闻此消息的人有唏嘘有惶恐,却无一人诧异。 毕竟莫勒根的确已是眼下幽渠最适合称帝的人选了。 与此同时,白慎晚也忙碌了起来。 登基大典就定在五日之后,按理来说这些事情理应交给下人来做。 但眼下江妄行双目失明,许多事情都不能独立完成,须得白慎晚从中做些调整与改变才行。 宋楚岚负气离开后回去思索了许久,也明白了一些江妄行的意思。 但他也没有主动拉下面子去找江妄行,而是跟着白慎晚安排登基大典的场地,一一仔细排查。 将一切处理妥当后,白慎晚搀扶着江妄行来到了五日后他应一人走过的路。 “登基的路上无人能帮你。” 白慎晚眸中划过一丝不忍,接着继续说道:“尽管可以让胡娜陪伴,但此举过于刻意,或许会被人猜忌,所以最好还是你一人走过全程。” 对此,江妄行没有半分不同意,而是微微颔首。 他当初应下来的时候,便料到了这些情况。 于是接下来的这五天,江妄行几乎每日都要来这里走动数次,熟悉道路,生怕届时穿帮。 宋楚岚虽面上百般个不愿,但江妄行每次到这儿练习的时候,他都会死死卡住外面的视线,不让任何人进入。 白慎晚也十分担忧江妄行的情况,每日都会来陪伴鼓励。 “放心,有我在。” 这样的态度令江妄行的心底也坚定了不少,更加反复练习上下台阶。 很快,便到了登基大典。 庄严肃穆的正殿前,江妄行身着华服,不怒自威。 在旁侧,站立着胡娜,她今日打扮得极为端庄,远远望过去,二人倒是极为登对。 白慎晚则是低调的多,特意伪装成了宣读圣旨的女官模样,为的就是能时刻提醒江妄行顺利走完流程。 很快,登基大典便开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眼下幽渠动荡,国师莫勒根不忍此情此景,愿为幽渠与百姓奉献出全部心血,自立为王,意帮助幽渠子民度过难关,钦此。” 白慎晚说得掷地有声,将圣旨上的内容传递到各个角落。 看着圣旨上江妄行精心攥写的文字,白慎晚不免有些意动。 江妄行必然有帝王之姿,不过是为了搪塞幽渠众臣的旨意都能如此振奋人心。 白慎晚按照流程一一诵读后,放下了手中的圣旨,继续高声说道。 “请皇上登于宝座,彰显帝王之姿!” 此话一出,江妄行倏忽动了,缓慢却不失稳重的大步朝远处的宝座前行。 与此同时,白慎晚的心也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尽管江妄行此前已经训练过很多次,但他的眼睛到底还是看不见,周围的朝臣们可都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是此刻出了事,怕是必定会被人惦记,若是届时露馅,怕是难办。 想到这,白慎晚捏着圣旨的手收紧了不少,目光忐忑地盯着江妄行。 而他却面不改色,迈出的步伐沉稳有力,没多时便走到了宝座前,稳稳落下。 几乎是他甩袖落座的瞬间,底下原本嘈杂的朝臣都安静了下来,纷纷跪下俯首磕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势浩大的一道道声响贯彻在周围,嘹亮至极。 “胡娜为人敦厚质朴,善良温婉,立为皇后。” 白慎晚连忙接着诵读圣旨上的文字,目光投向了胡娜。 而胡娜也按照着之前排练好的模样,老老实实地跪下叩首谢恩:“谢皇上恩赐!” 接下来,白慎晚又时刻叮嘱提醒,总算是让江妄行安然无事地度过了登基大典。 大典后。 江妄行与白慎晚顺利入住了皇宫,不再遮掩。 胡娜成为皇后之后,欣喜异常,对于白慎晚的存在也没有了太多抵触,毕竟据说她已经有了身孕,对方又没有对自己不敬,甚至颇为讨好,胡娜自然也不会去触及皇上的霉头。 自从成了皇后之后,吃穿用度便又提了一个档次,不过一个白天,便递过来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玩意儿。 她瞧着手头从未见过的香料,思来想去,还是叫人将白慎晚传召了过来。 白慎晚虽疑惑,但也没有拂了对方的面,立即赴了约。 “你瞧瞧这些玩意儿,我看着新奇的很,一个人却也用不了,不如你我平分。” 在接纳了白慎晚后,胡娜也变得极为慷慨大方,主动开始为白慎晚挑选起来。 在她看来,若对方真心实意爱慕莫勒根,自己也没什么好芥蒂的。 对此,白慎晚心底五味杂陈,但仍有些意动。 眼下,知晓江妄行失明一事的人不过尔尔,而胡娜似乎极为爱慕莫勒根,那么在江妄行穿帮之前,她便是足够令人信任的人。 想到这儿,白慎晚主动上前握住了胡娜的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开口:“眼下皇上登基,双目却仍然不见好,若是被有心之人得知,恐怕你我皆不会安然存活。” 她严肃地对胡娜说了一通,对方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拜托娘娘隐瞒皇上失明一事,我近几日会着人想办法根治皇上,不会阻碍你二人的情缘。” 虽然这话在白慎晚嘴里说出有些古怪,但眼下为了大局,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开口。 听着白慎晚这番话,胡娜不禁觉得有些感动,当即再三保证:“你放心,我必定不会泄露此事。” 第152章 万无一失 紧接着,白慎晚又亲自安排了宫廷内的守卫,以此保证万无一失。 深夜。 江妄行的桌上堆积了许多奏折,却无法批阅,只能等待白慎晚一一诵读。 “末将已打造出大量兵器……等等。” 不知批阅了多少奏折,白慎晚有些疲惫,但当她触及到手上的文字后,立即惊醒。 “准备攻打中原?” 白慎晚逐字逐句地念出了接下来的话,脸色大惊。 这是莫勒根的亲信希尔发来的奏折,其中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们已经造出了大量的兵器,准备趁机袭击边境,以攻打中原。 白慎晚捏着奏折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他们竟然行动如此之快!” 对此,江妄行也有些诧异,连忙追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闻言,白慎晚便继续阅读了好几遍这封奏折,然而除了禀报当下的情况,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人留意的地方。 “我大哥必定应付不来这般情况。” 白慎晚几乎立即就想到了苦守阵线的白毅,抿了抿唇角,慌忙起身:“我得去告诉宋楚岚。” 说完,她放下手中的奏折,匆匆离开了房间。 而江妄行则是缓慢地站起身,摸索了几下来到榻上,坐下后认真思索起来。 希尔乃是莫勒根的亲信,他的信件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莫勒根的看法。 看来幽渠中的主战派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数量,难怪自己贸然登基都无人反驳。 夜逐渐深了,江妄行眯了眯眼。 “来人,传希尔。” 另一边。 白慎晚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宋楚岚的门前,立即叩了叩门:“开门,是我。” 宋楚岚似乎没有想到白慎晚会这么晚来到这里,诧异地推开门询问:“怎么了?” 白慎晚立即走进屋内,猛地关上了房门,神色严肃, “莫勒根的亲信传来了信件,说是已经准备攻打边境,眼下我大哥一个人肯定无能为力,你应该回去。” 白慎晚盯着宋楚岚的眼,一五一十地交代。 “什么?” 对此,宋楚岚大惊失色,皱了皱眉,语气担心地询问:“那你们呢?” 如果没了自己,白慎晚与江妄行在此处可就是孤军奋战了。 若是江妄行还健康倒还好说,可他眼下眼睛出了问题,恐怕没办法护住白慎晚。 对此,白慎晚却毫不犹豫:“我们会小心为上,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边境,你尽快回去,我大哥才不会有太多伤亡。” 她认为自己与江妄行小心为上,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而边境的情况眼下刻不容缓。 听到白慎晚如此笃定的话语,宋楚岚流连到嘴边的拒绝话语也咽了下去。 自然,他也清楚以大局为重。 于是宋楚岚上下打量了白慎晚许久,认真地叮嘱:“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二人要小心为上,待到那边情况稳定,我必定会回来。” 闻言,白慎晚坚定地点了点头,催促着宋楚岚离去。 宋楚岚无奈地被白慎晚推出房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幽渠。 送走了宋楚岚后,白慎晚的心不由得沉静了不少。 与此同时,下人也将希尔传召到了殿内。 “皇上。” 希尔单膝下跪,俯首禀报:“不知传召属下所为何事?” 他话说得恭敬,眼睛里却划过了一丝狼似的光芒,蠢蠢欲动。 江妄行目不斜视,平静却不失威严地询问:“朕看了你的奏折,攻打中原自然是幽渠当前的大事,但你试图强占边境,似乎有些不妥?” 对此,希尔眸中似乎有些不屑,却仍然拱手禀报:“眼下正是攻略边境的大好时机,属下自然不会畏畏缩缩。” “但你要清楚,边境的百姓必定会因为此举怨恨起幽渠,届时人心惶惶,若传到城中该如何是好?” 面对莫勒根的亲信,江妄行还是存着谨慎之意,并没有上来就否认他的话语,而是循循善诱。 闻言,希尔却突地嗤笑了声:“皇上,只有狠下心来才能得到应有的权利,您眼下虽然登基,但中原这样一块儿肥美的肉您难道不想夺下来吗?” “此时正是大好的时机,我幽渠能够一鼓作气把边境的两城吞并。” 希尔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神色间也存了些趾高气扬的意思。 对此,江妄行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个希尔,还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不但不考虑边境子民们的意愿,甚至面对自己时说话也丝毫不放尊重。 于是江妄行冷哼了声,声音沉重:“眼下幽渠局势动荡,如果硬要抢占并非不可,但此时兵力大损,若其余国家趁虚而入又该当如何?” 闻言,希尔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话语反驳,只能硬着头皮答:“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属下放弃即将到手的事物!” “朕赞同你的选择,但眼下并非好的时机,不如另寻时机,此事就此作罢。” 江妄行大手一挥,断定了此事。 “这……” 希尔明显有些不服气,袖管里的手捏紧了几分,看向江妄行的眼睛也冒起了火光。 然而失明的江妄行却没注意到这一切,为表友好,主动提议道:“行了,此事算朕贸然,但事情已经至此,无需多言,明日朕会设宴,你可一定要来。” 听了这话,希尔心里七上八下,却也无法拒绝,只能强忍着火气应了下来。 “是。” 送走了希尔后,白慎晚也很快归来。 “你和他说了什么?” 看着希尔愤怒离去的模样,白慎晚倒是有些好奇。 江妄行言简意赅:“不过是否了他攻打边境的法子,但明日设宴也邀请了他。” 对此,白慎晚没太多在意,扶着他去休息。 翌日。 江妄行以莫勒根的名义召开了宴席,邀请了不少人,然而席间却没有社交,反而是让白慎晚代替自己敬酒。 这样奇怪的做法令不少人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人细想。 希尔本来也没有想太多,但是他突然发觉,素来狠厉的莫勒根目光似乎有些呆滞,像是他曾经见过的不少盲人…… 莫非,他看不见了? 第153章 丢去喂狼 意识到这个可能,希尔心下大惊失色,却也存着些忐忑的兴奋。 默了片刻,希尔当即对着江妄行做了许多违背君臣之道的行为与表情,以莫勒根的性格,就算不杀了他,也定会降下雷霆般的重罚。 然而挑衅许久,他所见到的仍是江妄行面不改色地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希尔一惊,只觉心跳越来越快。 难怪皇帝会让那个容色艳丽的女人代替自己敬酒社交。 原来他已经看不见了! 确定了这个猜测,希尔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澎湃了起来。 唇角勾起了狼一样的狂妄笑意,趁着许多人借故离席,希尔自己也借故离开:“皇上,臣突然想到还有些要事要做,便不久留了。” 江妄行循声望过去,微微颔首,语气沉静:“去。” 眸中掠过阴狠的光色,希尔冲着江妄行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连礼都没再行,转身迈着大步离开。 离席后,希尔迫不及待地召集了手下的得力人员,吩咐他们齐齐埋伏在皇宫背面。 一个时辰后,宫宴结束,天色渐渐暗下来,宫中也变得安静许多。 为了给江妄行挡酒,白慎晚自己喝了不少,随他往寝殿走的时候,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 江妄行虽然看不见,但仍然察觉到身侧少女醉醺醺的气息,遂抬手搀扶。 二人慢慢地走到寝殿门口,刚要抬脚进去,突然,江妄行眉头一皱,拉住了白慎晚的手。 “等一下。” 不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 几乎是江妄行察觉到蹊跷的瞬间,几道箭矢便划破风声,对着他们呼啸而来! 白慎晚亦听出危险,转过头时眸光已然冷厉,把江妄行往身后一推。 “小心!” 见这二人已经发现,隐藏在暗处的刺客也不再只用箭矢攻击,纷纷跃下房梁,手持长刀冲了过去。 酒意散得干干净净,考虑到江妄行目不能视,白慎晚放弃了单打独斗的想法,一边扬声唤侍卫护驾,一边抽出腰间匕首同刺客缠斗。 锋刃碰撞的声音冰冷刺耳,仿佛带了血腥的残忍。 即使眼前一片黑暗,江妄行脸上也不见惊慌之色,而是根据声音的变化,借着周围的廊柱闪躲。 有一瞬间,他甚至能感受到刀尖掠过耳畔,眉间也掠了狠厉之色。 而纠缠到现在,宫中的侍卫竟然还没来,好在二人身手皆不凡,又有白慎晚随身带着的毒粉做帮助,也没落了下风,反而让对方死伤不少。 一刀划开刺客的喉咙,鲜血喷溅落了白慎晚满身满脸,她顾不得抹掉,余光瞥见还有四个人冲江妄行扑去,忙足尖使力前去支援。 将最后一点毒粉撒出去后,白慎晚眼疾手快地拉住江妄行用力一拽,使他躲开了刺客挥过来的长刀,眉眼狠厉地反手刮过去。 又是兵刃入肉的悚然声响。 没想到这失了明的帝王身手居然还能这般敏捷,那纤细柔弱的少女更是招招凌厉,刺客们攻势渐弱。 远处,终于响起了宫卫的脚步声。 一听侍卫前来支援,再看江妄行与白慎晚只是受了轻伤却无大碍,剩下的五个刺客扭头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绝望。 莫勒根行事狠辣,若落到他手里定没有好果子吃,可希尔的暴戾也不输于他,来之前他们得到的是死命令,若砍不下莫勒根的项上人头,那付出的代价便是他们自己的性命,甚至还会牵连家人。 犹豫的功夫,身着玄衣背佩弯刀的侍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在火光的照耀下,刺客们看到那华衣染血的帝王被少女搀扶着站直了,深邃的眉眼间一片淡漠,简简单单地吐出三个字。 “留活口。” 宫卫们的武力不输刺客,加上败局已定,这剩下的五人抵抗起来都没了气势,很快就被抓住,按着跪在了青石砖地上。 费力地抬头看去,便见帝王缓步行近,那双眼睛虽然无波无澜,可居高临下望过来的时候,仍带了凛冽的锋芒与锐气。 方才同刺客搏斗的时候,江妄行手上被划了一刀,眼下鲜血未凝,正顺着他修长如玉的指尖滴答,落在地上成了殷红的血花。 然而这深目长眉的男人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耳尖微微动了动,随即沉声开口。 “是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刺客冷冷瞪着江妄行,见他虽在询问,脸上却没什么愕然的神色,忍不住嗤笑出声。 “皇上心里有数,又何必假意询问呢。” “哦?” 眉峰一挑,江妄行面色忽添几分戏谑,微微俯身朝着刺客出声的方向望过去,嗓音低沉。 “自然是……为了有个名正言顺杀人的理由。” 江妄行说得轻描淡写,可那一瞬间所散发的杀意却让这几个常年刀口舔血的刺客都惧了一瞬。 这男人,怎么失明了还如同狼王一般,强大到不可击破? 意识到今日再无退路,刺客眸中掠过绝望,脸上则嘲讽依旧,哈哈地笑出声。 “皇上真是好打算!不过我等是不会让你心愿得偿的!” 察觉到蹊跷,一旁的白慎晚神色骤厉,正欲出声喝止,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这五个刺客纷纷抿紧嘴唇,像是咬到了什么,下一秒身体猛地一僵脸色也难看,挺了两秒后便倒下去,从嘴角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液,一转眼就断了气。 见状,白慎晚自知此路断绝,回眸望向江妄行,沉声开口:“他们齿间应是藏了毒药,现在……都已暴毙。” 闻声,江妄行的脸上有狠色一闪而过,他缓缓上前,对着其中一个刺客的手伸出脚踢了踢。 确认对方没半点动静后,江妄行抬眸望向侍卫所在的方向,神色漠然地下令。 “丢去喂狼。” 帝王之令如雷霆降下透着残忍,周遭侍卫自知救驾来迟,纷纷唬得变了脸色,不敢有异议,齐声应下。 眼看人都走了,见江妄行手还滴着血,白慎晚脸色一变,正要帮他处理伤口,他却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就往寝殿走! 第154章 事事回应 “怎么了?” 白慎晚不明所以,手腕被紧紧扣住动弹不得,疑问也得不到回应。 来到寝宫,江妄行冷声打发走伺候的宫女。 “这里不用伺候,都下去。” 待所有人恭声退出去后,他将殿门关上后,便把白慎晚按在门上,盯住她的眸子,脸上浮现凝肃。 “今晚我们找机会离开。” 微微起伏的呼吸,透露出他平静面孔下隐藏的不安。 白慎晚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担心我们的安危?” 江妄行声音沉沉:“此处危机四伏,不宜久留。” 那些已经咬毒自尽的刺客,是经过精心培养的死士,由此可见,幕后黑手心狠手辣,想要置他于死地。 此时再不设法逃离,日后对方下手只会更狠。 他一人涉险没事,只是…… 江妄行的目光从眼前女子的脸上划过,眼底黯然:“你不能有事。” 闻言,白慎晚摇了摇头,眸光坚定:“我们还不能走。” 在江妄行微疑惑的目光中,她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到床榻边,安抚他先坐下,缓缓解释。 “即便逃离这里,我们回到中原,那里同样暗藏杀机,尔虞我诈轮番上演。” 她一面说,一面帮江妄行止血上药,所幸伤口不深,养几天就能好,等包扎完毕,她紧紧握住江妄行的双手,语气无比认真。 “比起殿下在中原处处被压制,无法施展抱负,我宁愿殿下暂时留在幽渠,因为,这里更需要你。” 清润的嗓音,缓解了江妄行内心的焦躁,他眼里的戾气也逐渐消散,神色缓下来。 “我听你的。” 白慎晚一听,松口气,放下心来,和江妄行说起刺客的事。 “皇宫守卫森严,每个时辰都安排固定的侍卫轮值,那些刺客如果没有人跟他们里应外合,绝对不能从宫外躲过层层巡视,准确无误到达皇帝所在的宫殿。” 江妄行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那就是内贼了。” 别看莫勒根从前贵为国师,现在又登基称帝,权势之下,党羽遍布朝野,但视他为眼中钉的亦不少,究竟是谁要对他痛下杀手。 一时间,他还真有人选。 白慎晚皱眉,沉思片刻,直接道:“先从那个希尔查起。” 毕竟希尔手握重兵,权力仅次于帝王。 江妄行应下。 …… 次日早朝。 大臣见高座之上的帝王脸色深沉,手上负伤,唯恐遭到迁怒,无不垂头低眼,不敢多吭一声。 然而,终究逃不过帝王的责问。 “昨夜皇宫潜入刺客,诸位爱卿如何看。” 话一出,众人四顾,议论声响起,复又安静下去。 沉默许久的希尔左右一看,突然上前一步,表情迅速换上哀痛之色,拱手开口。 “臣昨夜听闻皇上遇刺,恨不能手刃刺客,保护皇上的安危!” 他话锋一转,愧疚地低下头:“只是昨夜在外查检军粮,一时赶不回来,还请皇上恕罪。” 三言两语之间,即表明了忠心,也作出不在场证明。 希尔说完,悄悄瞥了眼皇帝。 皇帝只是静坐上首,对于他这番话并没有过多反应,天子威严,在这一刻淋漓展现。 希尔赶紧低头不敢直视,但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却对心腹所在的方向动了动。 心腹看到后,立即走出一步,红着眼开口:“希尔大人忠心耿耿,令我等敬仰,请皇上感念大人的一片赤诚之心,予以嘉奖。” “不敢!” 希尔心下得意,脸上却谦虚抱拳阻止:“只要皇上龙体康泰,臣万死不辞。” 这个时候,龙椅上的江妄行突然笑了声。 “如此一看,朕是该好好赏你。” 不知为何,希尔听到这话,后背泛起一阵冷意,明明江妄行笑容和煦,却让人如坠冰窟。 “臣愧不敢当。” 希尔收敛不该有的得意,神情恭敬谨慎。 下一秒,江妄行那笑着的脸蓦地冷下来,视线直直投到他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气势。 “朕是要赏你治军不严,纵容刺客直闯皇宫,还是要赏你擅离职守,放着皇宫的安危不顾,无旨查看军粮?” 话音刚落,众大臣诚惶诚恐,纷纷跪下。 希尔膝盖一弯,噗通跪地上,冷汗直流:“臣有罪,下次再也不敢了,请皇上降罪!” 江妄行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了大概猜测,冷脸拂袖而去,留下一群双腿颤抖的大臣。 盯着那道离去的身影,希尔暗暗磨了磨后槽牙,脸上的惧怕已经彻底消失。 出了皇宫,他拉上心腹兄弟,直闯酒楼,将里面的百姓轰走,一群人抱起酒坛猛喝,不多时,众人醉意熏熏,大声叫喊。 “我看莫勒根是飘了,才当上皇帝没多久,竟然敢当众骂我,害我在百官面前丢脸。” 希尔一想到今日所受的屈辱,胸中怒火便熊熊燃烧,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心腹听到这话,愤怒狂拍桌子:“可不是!一登上那个位置,人都变了,依我看,他接下来还有大动作啊。” 就在众人应和之时,酒楼跑堂的小二抱酒走上来,笑脸讨好。 “各位官爷,吃好喝好啊。” 希尔看他小小的身板,只觉得酒楼招这么个人来伺候,实在不得劲,于是烦躁地挥手:“滚下去,别妨碍爷爷喝酒。” “小的这就退下。” 小二在他脸上看两眼,赶忙弯腰告退。 “刚说到哪了?” 希尔手舞足蹈,往喉咙里猛灌一口,终于想起来,再次大骂:“我就说,莫勒根卸磨杀馿,不敬功臣,这样的皇帝值得我们为他出生入死打天下吗。” “别说为他打天下,咱们不把他打趴下都算是仁慈。” 旁边的兄弟捏起拳头。 “好!” 其余人纷纷扬声大喊:“以后谁服从那狗皇帝,谁就是龟孙子!” “哪天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咱们兄弟也去过过当皇帝的瘾!” 眼看众人越说越激动,希尔哼笑一声,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他倒是要看看,不得人心的皇帝,还怎么坐稳皇位! 门外小二的耳朵贴近窗门,直到里面的人渐渐喝醉没声了,才轻手轻脚转身,出门往皇宫的方向去。 第155章 没有可能 “你猜的不错,希尔有异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臣服。” 皇宫里,白慎晚清水净面,露出她本来的真容貌,再将酒楼所见详细说给江妄行听。 “那么行刺八成也是出自他的安排了。” 江妄行给她递上帕子,眉头紧锁。 白慎晚看出他的忧虑,眸色也转为担忧:“你是担心他还会再出手?”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江妄行望向窗外,即便什么也看不见,也能感知到隐藏在各处的危险气息。 “立刻飞鸽传书给医仙。” 他突然对门外的墨承绎道。 午后,医仙便出现在皇宫里。 对于江妄行假扮莫勒根且突然登基一事,医仙并没有过问,只平静地问:“殿下要我来,所谓何事?” 江妄行凝神发问:“医仙可有能快速让我视物的药?” “有。” 医仙直言不讳:“只是你若服下那药,元气将大为受损。” “那不行。”白慎晚急忙制止。 她从医书上得知,一旦元气受损,身体便不能恢复如从前了,后续还会出现各种不可控制的问题。 江妄行按住她急切的手,示意她不要再阻止,转头对医仙笑了笑:“请医仙写药方。” 医仙略有迟疑地看白慎晚一眼,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不多时,江妄行把药方交给墨承绎,沉声吩咐:“抓药煎药全由你负责。” 实在是现在宫内可信的人并不多。 白慎晚看江妄行如此执拗,只好妥协,转身去叮嘱墨承绎:“万事小心,不要让旁人知道是皇上在服药。” 墨承绎点头:“他们如果问起来,我就说是我病了。” 一个时辰过去,墨承绎把煎好的药呈上来,江妄行直接端起药碗,一口喝下浓稠的汤药。 医仙在旁边提醒:“殿下请闭上眼睛,感受药力在体内筋脉的运行。” 江妄行闻言照做,果然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肺腑涌上眼周。 伴随医仙的指示,他慢慢睁开眼。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帐涌入眼睛,周围的一切起初模模糊糊,逐渐变得清晰。 他往旁边看去,只见女子那双盈盈的水眸里充满担忧。 “江妄行,你能看到我了吗。” 她语气不太确定,几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妄行展眉一笑,一把将人抱进怀里,随后又极其用力地抱了抱。 …… 校场。 希尔赤裸上身,肌肉在太阳底下油光发亮,将一个迎面冲来的士兵轻松扛起,重重摔在沙地上。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鼓掌,夸他英勇神猛。 就在这一片充满阳刚气息的呐喊声中,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异常突兀。 “皇上驾到。” 希尔面色一凝,立刻放下手里的长刀,走上前恭敬跪下去。 江妄行含笑让他起身:“朕只是随意看看,你继续操练士兵。” “是。” 希尔早朝时遭到数落,本不想再惹怒皇帝,但在转身的刹那,一个主意从心底冒出来。 他唇角暗勾一下,回到江妄行的面前,状似回忆的开口。 “见到皇上出现在此处,臣突然想起,当年和皇上初见时,就是在这里。” “当时臣还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兵,机缘巧合跟皇上进行一场较量,没想到臣输了,您却还是将我提拔我身边的亲信。” 希尔越往后说,眼眶越红,拱手请求道:“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让臣能再次目睹皇上的风采?” 当然,风采什么的不重要,他要让士兵们知道,当今的皇上不过是个睁眼瞎。 如此一个瞎眼皇帝,如何带领幽渠兵征战天下。 只是他说了这么多,江妄行并不言语,反而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冷哼一笑,娇声呵斥。 “放肆,皇上贵为九五至尊,怎可跟你比武?” 一个宠妃罢了,希尔并不放在心上,抬头望向江妄行,只见他的眼睛并无任何神采,心中更加得意。 “娘娘这是妇人之仁了,我们幽渠的男人,哪个不是铁血男儿,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皇上作为九五至尊,更要为天下万民表率。” 白慎晚当即冷笑:“知道的会以为你真想比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借机谋害皇上呢。” “娘娘舌灿莲花,清者自清,我不与娘娘争论这么多。” 希尔转头看向身后的士兵,高声大喊:“诸位,想不想一睹皇上的风采?” 底下的士兵怕伤了皇上,又怕得罪希尔,不敢应声。 这时,角落里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人,带头喊了声。 “想!” 众人的胆子顿时也被撑大,纷纷举起刀柄跟着大喊。 这下,哪怕江妄行惜命不想上,但为了顾及颜面也不得不上。 希尔满意一笑,回身恳求江妄行:“皇上,望您成全大家的一片心意,就算是增长士气了。” 江妄行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朕便与希尔切磋两招。” 希尔大喜,仿佛已经看到他惨败的情形,迫不及待递上长刀:“那臣便得罪了。” 如果放在平时,希尔自然不觉得他能打败莫勒根,但今时不同往日,对付一个瞎子,他随便砍几刀都能赢。 抱着如此想法,希尔快速绕到江妄行身后,企图借他眼力不佳,率先砍上一刀解气。 却不想在他举刀的刹那,原本还静静伫立的帝王矫捷转身,不但抗住他那一刀,手腕突地一转,刀柄直直往他胸口撞。 钝痛从胸口传来,希尔顿时瞪大眼珠,脸上闪过惊讶。 “你……” 莫勒根居然没瞎! 那么此前他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想试探他的忠心? 就在分神之际,年轻的帝王抬脚,往他胸膛踹上去。 士兵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看,只觉皇帝体力大不如前,踹人无力,恐怕随便来个刚入伍的小兵,都比这强。 下一秒,就见希尔像是被内力所震,连连倒退几步,等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他健硕的身躯猛地一晃,竟然跪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希尔只觉耳边嗡嗡的响,不可置信地盯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帝王。 “怎么可能?” 第156章 不仁不义 希尔略作思量,心中大骇。 莫勒根根本就不会使用这样的招数,他应战向来以刚克刚,何时有过这种推卸内力的法子? “你到底是谁!” 几乎是瞬间,希尔便从地上爬起来,面露警惕地看着眼前仍旧波澜不惊的帝王。 闻言,诸位士兵们怔愣了许久,紧接着不知道是谁恍然大悟,嘀咕了一句:“这似乎与皇上从前的招数截然不同啊。” 伴随着这一声呢喃声,士兵们炸开了锅,各个目瞪口呆地望向轻松击溃希尔的江妄行,每个人都做出了警戒姿态。 尤其是希尔,他位于士兵前,警惕地看着江妄行质问:“快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 江妄行冷哼一声,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帝王的压迫感。 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莽撞的士兵已经按捺不住,从身后猛地刺向江妄行。 白慎晚顿时心头一跳,没等开口,江妄行就已经迅速掠动身形,两三下便镇压住了七八个士兵,面露阴厉。 “我看你们都是想反了不成?” 他暴喝一声,将所有试图上前的人都镇住,紧接着将那些士兵跟丢垃圾一样踹到了旁边。 江妄行环顾四周,那阴冷的目光让所有与他对上视线的人都畏缩着低下了头,丝毫没人敢吭声。 “希尔,朕念你是初犯,不做惩罚。如果有下次……” 突的,他声线提高了几分,甩袖离去:“要你好看!” 众人根本不敢质疑,嗫嚅着目送江妄行离开了军营。 这样的行为言语令希尔内心颇为屈辱,他死死咬着牙齿,看向江妄行的眸色越发阴沉。 几乎是离开众人视线的瞬间,江妄行的身形便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见状,白慎晚立即上前扶住他歪歪扭扭的身体,担心地询问:“没事?” 闻言,江妄行脸色稍显苍白地摇了摇头。 “没事,不过是副作用罢了,回去休养几天就好了。” 幽渠还等着他来治理,希尔在旁虎视眈眈,这样危机的时候他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 见江妄行的神色越来越虚弱,白慎晚也不敢再耽搁,立即遣人带自己与他回了皇宫。 回宫后,白慎晚立即命人着手准备各种大补的药膳,隔三岔五地给江妄行补身体,生怕他出什么事儿。 对此,江妄行虽虚弱,但还是照常服下。 翌日。 天刚蒙蒙亮,白慎晚便揉着惺忪睡眼起了床。 又到了早朝时间,昨天江妄行消耗了气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照旧上朝。 怀揣着担忧的心情,白慎晚缓步来到了江妄行的床榻前,轻轻撩起帘幕。 不撩倒好,一撩,她脸色霎时间变了。 江妄行满头大汗地平躺在床上,额头上的青筋尽数暴起,微张着唇,整个人处于一种痛苦的状态。 “江妄行?” 白慎晚瞬间有些心慌,小声呼叫他的名字。 而江妄行艰难地睁开眼,对上白慎晚心疼的目光,勉强掀了掀唇角:“没事……噗!” 还没等他说完话,便从口中猛地呕出了大片赤红色的鲜血,瞬间浸染了整个被褥。 这样的突发情况令白慎晚更是无措,连忙倒了杯温水递给江妄行,仔细探查起他的脉搏。 过了片刻,白慎晚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江妄行明显是遭受了药物的反噬,导致头痛呕血,身体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如果不好好调理,恐怕日后会留下后遗症。 想到这儿,白慎晚紧紧抿着唇角,尽量稳定住心神道:“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说着,她平复了下呼吸,照顾起头痛欲裂的江妄行。 经过了白慎晚的照顾与药物短暂的压制,江妄行明显好了不少,但当他准备从床榻上下来去参加早朝的时候,又头晕目眩了起来。 “不行,我好像去不了了。”’ 虽然不甘,但是江妄行还是交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如果贸然上朝,恐怕会被一些精明的大臣们发现端倪,倒不如不去。 白慎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她却仍旧处于思索中。 昨天江妄行刚与希尔战了一场,今天便不去参加早朝,恐怕有些太过明显。 想到这儿,白慎晚微微咬了咬牙,将被褥给江妄行盖好,语气沉静:“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替你上朝。” 闻言,江妄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对。 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话。 毕竟眼下最好的办法便只有这一个了。 白慎晚立即动手给自己易容伪声,穿上了不太合适的龙袍,稍显忐忑地上了早朝。 她来的不算晚,刚刚好到了时辰。 底下的小太监立即尖着嗓子开始喊,吵得白慎晚耳朵有点痛,却仍旧绷着脸环顾四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白慎晚挥挥手:“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 “臣有事禀报!” 几乎是白慎晚话音刚落,希尔便上前一步,脸色似乎有些阴沉。 瞧着他不算好的神情,白慎晚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紧接着笑着询问:“有什么事,尽管说。” 闻言,希尔拱了拱手:“陛下,如今国库的银两都花在了制造兵器上,并且颇有成效。但与此同时,百姓和国库的钱粮已然不足以过冬,还望陛下重视这一点。” 说着话,他立即对着自己的手下挤眉弄眼,示意他们附和。 “是啊陛下,眼下百姓们人心惶惶,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啊!” “不错,总不能让我幽渠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啊。” 伴随着几个大臣稀稀拉拉的话语声,朝廷内顿时响起了许多议论声。 闻言,白慎晚轻笑了声:“那爱卿认为应当如何?” “臣提议,攻打边境争夺资源,还百姓安居乐业。” 希尔立即回答,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就等着白慎晚应答。 对此,白慎晚迎着他信心十足的目光,略作思索,缓慢摇了摇头:“此事不妥。” “如若贸然进攻,势必会对百姓们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至于过冬的银两,大可利用宝石矿产加强贸易,我幽渠还没到弹尽粮绝的时候。” 话音一落,希尔脸色十分精彩,青一阵白一阵,他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可是……” “不用可是了。” 白慎晚眯了眯眼,甩袖离去。 “退朝!” 第157章 辛苦你了 白慎晚急着退朝,一来是怕在朝廷上呆久了,恐怕会暴露自己并非江妄行的事实。 二来,她也想赶紧回去照料仍然痛苦的江妄行。 然而希尔却根本不让她如愿,几乎是急匆匆地拦住了准备离去的白慎晚,咬着牙说道:“陛下,臣还有些事情想和您聊聊。” 他低着头,眼里是满满的野心。 白慎晚看不到,却也能感受到他别有所图,想要拒绝,却被他抢先:“我想和您探讨贸易之事,此事可不能拖沓!” 面对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白慎晚自然不好拒绝,只能稍显不耐地点了点头。 二人立即来到书房坐下,准备商讨贸易之事。 希尔定睛看向白慎晚,眼底却划过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今日的莫勒根身上的龙袍似乎不太合适,甚至有些宽松,倒像是女人穿着男人的衣裳…… 这个想法一出,希尔便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仔细观察着白慎晚,发现对方神色中有些匆忙与不耐烦,像是根本不想与自己探讨所谓的贸易。 而莫勒根对于利于自己的事情向来不会如此。 想到这儿,希尔不免冷笑了声,试探性地问道:“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与臣外出之事?” 他话说的笼统,白慎晚面色微沉,连搪塞都找不出理由,只能勉强答:“你说的是哪件事?朕近日记性不大好。” 此话一出,希尔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面露阴翳笑得阴暗:“你确实记不住,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陛下!” 话落,希尔便骤然对白慎晚发起了攻击。 事情虽发生的突然,但白慎晚时刻保持警惕,并没有被他偷袭成功,反而趁此机会对他甩了好几根银针。 见状,希尔惊魂不定地闪身躲过,看着屏风上的针孔,怒声呵斥:“你到底是谁,我们的陛下呢?” 诚然,他确实想取莫勒根而代之,但眼下,莫勒根居然已经被人操纵了,这已经完全跳脱了他能够掌控的范围! 所以希尔才会如此愤怒与狼狈。 “他,早就被我控制了。” 白慎晚随意扯了个慌,将口袋中淬了毒的银针再度朝着希尔抛掷而去。 “什么?” 巨大的冲击令希尔愣在了原地,尽管立即躲过了眼前的银针,却没有躲过白慎晚隐藏于背后的那一针。 “你!” 伴随着一道破碎的声音,希尔捂着胸口瘫倒在地。 白慎晚则是没半分松懈,立即上前用绳子团团捆住了希尔的胳膊,面露阴厉:“我没打算找你的麻烦,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毒针蔓延到希尔的五脏六腑,他顿时吐了一口血,却仍然不忘恶狠狠地看向白慎晚:“你对我和陛下都做了什么?” 白慎晚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已经给莫勒根下了蛊,他不会再崇尚战争,也不会再配合你。” 听到这话,希尔的瞳孔收缩了一瞬,摇着头失声否认:“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白慎晚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的内心防线,探查了他的脉搏,确认对方中了自己调配的毒后,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我给你下了毒,解药给了莫勒根,你每月去找他要解药,否则你便会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慢悠悠地说着,看向希尔的眼神里带了些怜悯。 白慎晚为了希尔,特意调配了药性浓烈的毒药,如果没有解药续着,恐怕承受几次这样的痛苦就会身亡。 希尔原本没有相信她所说的话,但当浑身的经脉火烧般的疼痛起来,他顿时心生恐惧,战战兢兢地摇着头:“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疼痛侵袭了希尔的身体,希尔痛苦万分地挣扎着却无能为力,只能面露乞求地看向白慎晚:“这个月的解药也要去找陛下吗?” 看着他几近臣服的模样,白慎晚倒是没有吝啬,摸出了解药扔给他,再三强调:“一个月服用一次,相信不用我提醒你怎么拿到解药。” 解药在江妄行手里,如果他有造反的心思,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希尔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白慎晚的目光瞬间浮现出了些难以磨灭的忌惮之意。 看着他这副模样,白慎晚也懒得再说,给他松了绑,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匆忙服用下解药的希尔在原地死死捏着手心,一脸不甘。 宫内。 江妄行服用了白慎晚暂时调配的药物后,身体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床行走。 白慎晚回了宫,就看见他穿着一身单薄的衣物缓慢下床,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好点了吗?” 闻言,江妄行微微颔首,轻启薄唇:“今天的早朝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 白慎晚抿了抿唇,随即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到这话,江妄行了然地点头,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得似能掐出水:“辛苦你了。” 见状,白慎晚唇角勾起恬淡的笑意,主动把今天的奏折拿到床旁,二人一起批阅。 “今天希尔为首的大臣们说了过冬的事宜,今日的折子想必也是围绕这些来启奏的。” 白慎晚缓慢讲析,将一些重要的奏折放在江妄行跟前。 听到这,江妄行拿起奏折略微瞥了几眼,倒是没有多大意外:“年关将至,大雪封城,无论如何都能安稳一冬,不必太过担心。”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融洽。 另一边。 希尔并不甘心眼下的情况,他的生命怎么可以被掌握在那个女人手里! 是以他在房内苦思冥想了一整天,这才想到了法子,随即偷偷来到莫勒根之子塔尔的寝宫内,还特意备了他喜欢的稀罕玩意。 “你是?” 塔尔此时正在屋内独自玩耍,他年幼,又被莫勒根保护得很好,是以看着希尔走进来,顿时心生疑惑。 “我是你父皇的手下啊,不记得我了吗?” 希尔笑意盎然,紧接着拿出了准备好的小玩意,套着近乎道:“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 看到这些,塔尔兴奋得不得了,很快就和希尔打成了一片。 见时机差不多了,希尔随即面露为难:“我近日觉得陛下的情况不大对劲,却没法多问,但是我这里有些药,不知殿下可否替臣送去?” 第158章 真正帝王 “可以!那拿过来。” 塔尔一口应下。 随即,希尔拿出几枚药,交到了塔尔的手里。 塔尔才五岁,并不懂药材中的玄机,且他是莫勒根的亲儿子,就算去了他的寝殿,也不会有谁察觉到什么异常。 于是,希尔慢慢蹲在塔尔跟前,语重心长地叮嘱:“殿下,这些药你送去给皇上,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皇上的手里。” 同时,希尔又附耳交代了一些细节:“殿下,皇上对这些药是过敏的,你要注意看,要是不过敏,那就证明,皇上是他人假扮的!” “好。” 塔尔点头如捣蒜。 很快,他便在宫人的帮助下到达了寝宫。 “父皇,这是儿臣给您带过来的药,这些药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您一会儿让宫人给你服用,您一定要快快地好起来!” 说着,塔尔便将那些草药拿到了江妄行的面前。 江妄行注意到这些草药是无毒的,只当是塔尔身为儿子的一片孝心,压根就没有多想,当即伸手接过,还不忘夸赞这小孩子几句。 塔尔眨巴着眼睛暗中观察。 他的父皇一拿到这些草药手上就会起红疹子,所以这些草药父皇都不会碰。 但是现在,眼前的“父皇”却把这些草药拿得平稳,那手一直放在外面,皮肤光滑不见半点异常。 很明显,眼前的人是他人假扮,压根就不是他的父皇! 这下塔尔哪里还能淡定? 他顿时双手叉腰,愤怒地朝着江妄行呵斥道:“胆大包天的贼子,居然敢冒充我的父皇!快说,你把我父皇藏到哪里去了?不把我父皇交出来,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塔尔到底是皇室中人,虽然小小年纪,生气时却是魄力十足。 江妄行没有料到塔尔突然会这么说,眸中掠过一丝讶然,随即反应过来。 肯定是塔尔发现了一些小细节。 只一瞬,江妄行便察觉到是那些草药的问题,但他并没慌乱,而是稳坐不乱,循循善诱:“塔尔,你是听了何人的挑唆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若不是你的父皇,那何人是你的父皇?” “我的父皇对那些草药过敏,你没有,所以你不是!” 塔尔这话一出口,江妄行周遭的那些宫女和太监纷纷错愕地盯过来,脸上还闪过一丝惶恐。 “对,皇上对那些草药过敏,奴才刚刚都还觉得奇怪,小殿下这么一说,那全部都能解释的通!” “来人,快来人!” 闻讯过来的白慎晚白见状,立马朝着宫女和太监呵斥,同时也厉声吓唬住塔尔。 “喊什么喊?对草药过敏者,也要一个过程,皇上若不是皇上,那是何人?皇上的所言所行,需要你们来议论?” “塔尔,你到底是听了谁的谗言来试探你的父皇?若他不是,你觉得,就你现在喊的这些,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 听着白慎晚的训斥,塔尔一时也没有底气。 可这些宫女太监的视线却纷纷落在江妄行的手上,有几个对视一眼后,冒死跪在地上。 “可是皇上的确对那些草药过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皇上和以前相比……” “奴才也觉得很有问题……” 眼看着宫女和太监们左一句右一句的,白慎晚也不好让流言继续漫天飞。 现在阻止流言的源头,那就是把塔尔带走。 “来人,把小殿下给我带下去!皇上有没有问题,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奴才来议论!” 剩下的宫女和太监,立威便可。 白慎晚这一呵斥,她身边的人立马到塔尔的身边,将他带离了寝宫。 扫一眼剩下的宫女和太监,白慎晚冷冷下令:“你们什么身份?皇上大病一场,体质改变也是很正常,这种乱人心智的言论亏你们还说的出来!来人,把他们给我拉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白慎晚这一声命令落下,宫女和太监纷纷吓得变了脸色,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惨白着脸色被拖下去。 寝宫外面很快惨叫声连连。 塔尔质疑皇帝身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胡娜的耳中,一听莫勒根身份有假,她哪里坐得住,当即持刀冲到了江妄行和白慎晚面前。 首先把刀对向江妄行,胡娜厉声质问:“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白慎晚心弦一紧,护在江妄行身前。 “娘娘慎言。” 看到冲到面前的白慎晚,胡娜更是怒从心起,立刻把刀锋指向她:“用不着你在这里说!况且,你不觉得你现在已经爬到皇上头上了吗?” “你们两个最好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对那些草药不过敏,为什么你会给这个女人这么高的权利?” 白慎晚不过轻飘飘地下令,就有好几个宫女和太监被杖责,他们不过是说出了质疑的话,她就敢这样做。 那要是其他人进言,还不得被赐死? 胡娜越想越愤怒,以至于此刻只想好好教训白慎晚,见江妄行不答,当即对着白慎晚挥刀。 白慎晚焉是束手就擒之辈,见胡娜动了杀心,也不客气,同她交起手来, 眼看两人越打越狠身上都落了彩,江妄行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踢开胡娜的刀,迎向她愤怒的眼神。 “别打了,我的确不是莫勒根。” 胡娜如今步步紧逼,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慎晚为保护他而受伤! 这话一出口,两人立刻停止打斗。 白慎晚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望着江妄行的目光带了点嗔怪。 他不该提前自曝身份。 而胡娜的眉头更是高高扬起,眸色展现出一抹凶狠之意:“那你是谁?” 江妄行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身玄衣的墨承绎匆匆赶来,挡在了他们中间。 “都别打了,也别问了,是我让他们隐瞒自己的身份。” 在白慎晚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墨承绎神色清冷地从腰间取出一支金令箭,展示在众人面前。 待看清上面的字后,除却胡娜,白慎晚和江妄行皆面露愕然。 眼前这清瘦的少年,竟然就是幽渠真正的帝王! 第159章 生灵涂炭 胡娜虽不比白慎晚两人震惊,却也是皱眉盯着墨承绎,一脸不解。 好好的,墨承绎为什么要安排这两个人在皇宫里? 身份既已戳穿,胡娜强忍着怒气,对墨承绎行了个礼,随后沉声发问。 “皇上,你为何这么做?” 淡淡地瞥一眼这彪悍浓艳的女人,墨承绎心知她行事虽鲁莽,却不怎么参与莫勒根筹谋之事,故沉声解释。 “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杀掉反贼莫勒根。” 听到这话,胡娜直接愣在当场。 “皇上,他怎么可能会是反贼?” 自从生下儿子塔尔后,胡娜多在后宅打点,对莫勒根所行之事了解甚少。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丈夫还是那位在少主即位时兢兢业业辅佐,让幽渠转危为安的功臣。 而且,莫勒根她和孩子的好那也历历在目。 他从来没有乱杀过谁,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反贼? “不,我不相信……” 看着胡娜震惊的神色,墨承绎缓缓开腔:“起初我不信国师大人会起狼子野心,可这是事实!” 铁证如山,辅佐少年帝王的权臣,终是敌不过诱惑,对皇位生了贪念。 胡娜神色越来越崩溃,眼尾泛红,声音沙哑。 “我才不相信这些鬼事实!这肯定是你在颠倒黑白,我要杀了你!” 说着,胡娜举起手中的刀就朝着墨承绎砍了过去。 她现在只想维护莫勒根的尊严,哪怕这个人是幽渠的帝王,为了维护深爱的丈夫,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的出手。 杀了墨承绎后,再杀白慎晚和江妄行,以此来对满朝文武,对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刀还没落到墨承绎面前,白慎晚就用手中长剑抵挡住了胡娜的进攻。 “胡娜,你不要做不明是非的人,如果这不是真的,现在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局面。你杀了他,难道就能更改莫勒根是反贼的事实吗?” 白慎晚脸色格外严肃,眉目中都染着一层戾色。 她以为说到这个地步,胡娜是能够分辨出事情的好坏的,可谁曾想,她居然还这么无理取闹! “砰”的一声响,胡娜手中的刀猛地掉落在地上。 是啊。 如果不是真的,江妄行和白慎晚这两个中原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是真的,就算是把墨承绎给杀了,所有的局面都无法扭转。 胡娜顿时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样,凄凄地笑了两声:“是啊,我真的是很可笑!” 话落,她没再看这里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寝宫。 看到胡娜失落的背影,白慎晚不由得担心起来。 胡娜深爱莫勒根,现在他背着反贼的罪名死去,对她来说,是不是一个残忍的冲击? 那她和塔尔要怎么办? 看出白慎晚的担忧,墨承绎叹了口气,轻声道:“她那是太相信莫勒根了,还当他是当初那个忠臣,现在只有让她自己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想清楚这一切。” “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件事她迟早都要发现,跟你没有关系!” 在墨承绎的劝说下,白慎晚无奈地点点头。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 却不想第二天,宫人就带来了胡娜带着塔尔离开皇宫的消息,因为是深夜走的,是以当他们发现时,母子俩早已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无人能追得上。 对此,白慎晚颇为自责。 当时她要是没有让人带走塔尔,没对那些乱说话的奴仆杖责,胡娜也不可能冲动过来,最后得知真相。 失去丈夫,主动丢弃皇后之位。 她带着儿子,以后又会过怎样的生活? 胡娜行事虽泼辣鲁莽,却没什么坏心思,当初知道白慎晚“怀孕”时还给她送了许多补品,甚至帮她绣了两件肚兜。 现在却…… 看着白慎晚失落的模样,墨承绎和江妄行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少年帝王,想了许久还是劝慰出声: “白姐姐,你要知道,纸包不住火,你瞒不住她一辈子,她迟早都要知道真相。另外,这件事也让我受到了启发,明日,我就会对大臣们坦白这一切。” 闻言,白慎晚面露惊愕。 “江妄行才假扮没多久,你就要对他们坦白真相,你觉得那些人会相信你吗?” 往坏处想,那些人兴许还会觉得这是墨承绎故意蓄谋,为了除去莫勒根的手段。 虽然对墨承绎隐瞒身份此举有些不满,可了解他与莫勒根的恩怨以及这些年的经历后,白慎晚着实心疼这小小的却要扛起重担的少年, 她不想墨承绎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 白慎晚还要再劝,却看到江妄行对着她摇了摇头。 注意到他眸中的神色,白慎晚语塞一瞬,叹了口气没再开口。 这是墨承绎的选择。 作为幽渠的帝王,他的确有这个责任。 …… 隔日,墨承绎换上朝服,顶着满朝文武震惊的眼神行至龙椅前,对他们坦明了一切。 闻声,百官皆惊, 他们不敢相信,近日自己拜的皇上居然是假扮的,而那年轻的少年,竟然扳倒了莫勒根! 局势已定,满朝文武虽心有异念,可想到江妄行先前所展示出的实力,再看看墨承绎如今的气度,皆聪明地没敢多言。 端坐在龙椅上,墨承绎清秀的面容上挂着肃然神情,扬声下令。 “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向中原开战,不然,杀无赦!” 两国开战,遭殃的是百姓。 宁要暂且屈居人下,也不要生灵涂炭! 听着帝王的命令,百官面面相觑后选择臣服,齐齐应了是。 这幽渠皇朝的权力,看来要被这小皇帝真正握在手中了。 墨承绎虽年少,处理政事却颇有方法,他亲政后,江妄行和白慎晚便闲了下来,安心准备过年。 却不想江妄行再次出了事。 他之前服用过的药本就是应急之用,伤身不说药效也有期限。 现如今,药便失灵了。 看着重新变成黑暗的眼前景,江妄行抿了唇,打算隐瞒。 可相处这么久,失明之人与正常人的细节白慎晚早就了然于心,一眼就看出了异常。 看着江妄行重新变得无神的眼,白慎晚又生气又心疼。 “你以为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了?告诉你,我一定会治好你!”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妄行这么瞎下去! 第160章 治疗方法 幸好医仙还留在幽渠,白慎晚当天便去请教医术。 连续三天,终于让她找到治疗的办法。 “你先把这粒药吃下去。” 她把药倒在江妄行掌心。 江妄行不作多想,仰头直接吞下。 毕竟是新研制出来的药,白慎晚不放心,蹙眉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江妄行摇头笑笑。 其实真要治不好,也是天意,他已经可以做到坦然接受。 但白慎晚比他更上心。 每日为他诊脉,再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加减药量。 直到第五日,江妄行隐约能感知到光线的存在,睁开眼,眼前像凝结了一层霜白的雾。 虽还是看不清,但可勉强视物。 白慎晚再为他诊断,高兴地呀了声:“看来那些药起效了。” 也不枉费她每天泡在药堆和医书里。 “可惜现在这个药方只能让你恢复这么点视力。”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快速恢复斗志:“我下午继续去医仙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彻底看清楚!” 说做就做,她收拾好药材,站起身要出门。 “等等。” 江妄行叫住她。 白慎晚刚要回头,手腕已经被抓住,整个人跌入江妄行怀里。 江妄行看着模模糊糊的影,不待她反抗,翻身将人压在床上,神情炽烈,又隐约带有一丝兴奋。 大概是能看见东西了,他也是高兴的。 白慎晚迷迷糊糊地想。 意乱情迷。 感受到男子攻城掠地般的占有,她在沉沦中保持最后一丁点的理智,推推上方的江妄行。 “我等下还要去医仙那里……” “明天再去。” 江妄行抵住她的额,呼吸急促:“今天,你陪我。” 不待白慎晚开口,他抱住她,将她放在身上,以从前未尝试过的方式,挑得她粉面含羞,喘气连连。 …… 次日,墨承绎得知消息,命身边的太监送了大量珍贵药材过来,还说等江妄行完全康复后,请他指教武艺。 江妄行闲不住,待视力稳定后,便约墨承绎去校场。 “你从前的基础不稳固,真要习武,要一步步来,不可急躁。” 他声音沉沉地叮嘱,墨承绎听得认真,眼中闪过惊讶:“殿下这都能知道?” 从前莫勒根在时,对他百般刁难压制,自然不会给他请厉害的师傅,即便请了,那些人也不会认真教他。 墨承绎想要练武,只能偷偷溜去士兵那里学习模仿,故而他的基本功极差,但心里又急于战胜莫勒根,想要剑走偏锋,所以也练了点难度极大的招式。 没想到,江妄行只看他耍几下,便能把他的情况摸清。 恐怕搜遍整个幽渠,再也找不到如此厉害的人。 想到这,墨承绎垂下眼,恳求道:“不知道殿下这段时间能不能多指点我?” 江妄行没答,只是轻轻笑了笑,往站在一旁的白慎晚投去目光。 墨承绎立即了然,转身朝白慎晚走去:“姐姐,殿下要你点头才肯答应我。” 他还是按照从前的习惯去称呼白慎晚。 只见白慎晚拧眉,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下头。 “可以,但时间不能太长,他眼睛还在恢复。” 墨承绎面露欣喜:“我定不会让殿下累着。” 这时,太监捧着东西急色匆匆跑过来,待走近,才看清此人手中拿着信件。 “皇上,这是从中原边境那边送来的加急信。” 太监往白慎晚所在的方向看一眼,复又低下头:“信差说,是白毅将军送来的,请白姑娘看信速回。” 闻言,白慎晚不禁怔愣:“我大哥的信?” 要知道,中原和幽渠敌对多年,边境战乱,哪能轻易通信,但大哥却想尽办法把信递进幽渠皇宫,可见应该是出了什么急事。 如此一想,她急忙把信拿过来,快速打开。 信上内容不多,她一目十行大致看完,眉头已经紧锁。 “发生了什么事?” 江妄行看不清信上的字,但也察觉到她的担忧。 白慎晚望向他,突然下定了决心。 “我需要回家一趟。” 大哥信上说,自从她偷偷潜入幽渠后,父亲以为她就此失踪,多次书信给白毅,白毅也不知具体情况,因而回信也总是安慰的话。 如此下来,白老将军察觉到事情不妙了,担忧之下,不慎感染风寒,没想到病来如山倒,现在已经卧床不起。 那可是最疼爱她的父亲,她不能坐视不管! 江妄行听到原因,直接牵起她的手:“现在去收拾东西,明日出发。” 最快,半月之内可以回到京城。 第二日清早,天色还灰蒙。 年轻的少年帝王带领百官,浩浩荡荡地出城,为两人送行。 文武百官知道这两人是少帝的好友,又帮助过少帝登上皇位,交情匪浅,因此态度恭恭敬敬。 即便是幽渠的百姓,也纷纷带上瓜果蔬菜,站在道路两边,想借此表达他们的谢意。 墨承绎神情不舍,语气惋惜:“本想留殿下和姐姐多些时日,至少等幽渠稳定下来。” 还有他的武艺,还没学到多少。 江妄行宽慰一笑:“皇上已经可以独挡一面,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至于武艺,我给皇上留下书籍,皇上只要勤加练习,想来问题也不大。” 墨承绎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周到,心中一动,再次承诺道。 “我也给殿下保证,幽渠往后绝不在边境挑事,日后不管幽渠和中原的关系如何,殿下若有需要,我幽渠定会协助殿下。” 作为帝王,他深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位,而江妄行身为太子,登基之路势必比他更艰辛。 他愿意倾尽所能,给予帮助。 “那我就先在这里多谢皇上。”江妄行颔首。 墨承绎想起了什么,叫人牵上两匹矫健的黑马,随后开口解释。 “这是我们幽渠精心培养出来的战马,日行达千里,可以让你们快速回京。” 他看向白慎晚,真诚一笑:“希望姐姐能尽快见到白老将军。” 马正是白慎晚急需的,她点头道谢:“那我和殿下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墨承绎求之不得。 随后,在百姓和官员的注视下,两人利落跨上马背,扬鞭朝着东边而去。 第161章 胡思乱想 半月后,白府。 白老将军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突然见管家着急忙慌过来,激动地对他大喊。 “老爷,小姐回来啦!人都快踏进大门了呢!” 管家知道老爷挂念小姐,特意提前来禀告。 白老将军一听,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猛地要从床上起来:“什么。” 无奈久病之人,身上没什么力气,身子又跌回去。 不多时,门外的帘子一动,他就见到神色焦急的宝贝女儿跑进来,像幼鸟归巢般扑到他的跟前。 “爹爹!” 直到听到这叫声,白老将军才真正感觉到女儿千真万确的回来了,老泪顿时留下,手指颤抖地去抚摸她的脑袋。 “晚晚,回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 白老将军再次哽咽。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敢想象,若她真在幽渠出了什么意外,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没有事。” 白慎晚抓住他的手,眼泪扑簌簌地流:“我都回来了,爹爹也要快点好起来。” “会的,爹爹会的!” 白老将军一遍遍保证。 边上伺候的白玉欣见状,温柔地笑了笑:“现在妹妹回来,父亲终于能安心了。” 然而,没人回答她们,只有父女俩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动大哭,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白玉欣咬咬唇,默默退出去。 只要有那个贱人,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白家真正的大小姐。 不管她这些天多辛苦地伺候父亲,只要白慎晚一回来,父亲便再也看不到她。 白玉欣心里有气,却不能发作,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也缓解不了心里的痛。 恰在这时,春夏从廊道那边抹着高兴的泪水跑来。 看着她的脸,一个毒计突然从心里冒出来,白玉欣随即调整下情绪,挡在路中间。 “春夏。” 春夏着急要见小姐,自然不喜阻碍她去见小姐的人,于是冷下脸:“大小姐叫我有什么事。” “你是要去见你家小姐么。” 白玉欣笑容嫣然,好意提醒道:“刚才妹妹着急要给父亲治病,已经到城郊荒野去了,说是要找一味很难找的药。” 春夏愣了下。 小姐担忧老将军,确实会第一时间去给老将军找药,因此也没有怀疑。 白玉欣观察着她的表情,又说:“哦,她说人手不够,让我如果见到你,让你也赶紧过去。” 春夏忠心,闻声当即管不了其他,转身往白府大门跑。 小姐在荒郊野外肯定不安全,她要赶快过去。 …… 白慎晚什么也不知情。 陪白老将军说了会话,再等他吃药入睡,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从幽渠匆忙回来,她的房间还来不及收拾。 想找春夏,底下伺候的那些小丫鬟说,春夏去找她了,现在还未回来。 她猜想应该是路上跟春夏错过了。 等春夏不见她,肯定会回到院子,因此倒也不着急。 但等了许久,还是没见到春夏的人影,白慎晚便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再派人去问,就听守门的仆人回禀道。 “春夏姑娘一个时辰前就出去了,说是去城北找小姐,还让我晚上不要早早就锁门,她和小姐找药可能要很晚。” 白慎晚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找药要很晚,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找药。 这事不对! 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白慎晚立即叫人去通知江妄行,跟他在城门汇合后,又一起去了仆人口中所说的城北郊外。 城北郊外是一片荒野,坟茔遍地,因经常传出闹鬼之说,大白天也没什么人。 白慎晚刚到那,隐约便听到女子痛苦的呼叫,还夹杂着男子痛快的邪笑声。 待走得近一点,那声音也更加清晰。 她听出来了! “是春夏!” 一瞬间,说不清是着急还是生气,白慎晚急忙跑过去,只见杂草中间,四五个无赖混混赤裸下身,对春夏又打又骂。 “混账玩意儿。” 白慎晚登时怒气上涌,二话不说扒开欺压在春夏身上的男人,直接踹上他下面那软趴趴的二两肉。 江妄行也出手,不过眨眼之间,几个混混便倒在地上,身下流出恶臭和鲜血。 “小姐……” 春夏眼泪直流,拼命用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遮挡青紫遍布的身体。 白慎晚心痛如割,拿衣服给她穿上,把她揽在怀里低声安慰:“没事了,坏人已经死了。” 但在听到坏人的刹那,春夏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坏人没有死,是大小姐,她把我骗到这里,还让人我这么对我……” 天知道她来这里找不到小姐,却看到几个眼放精光的混混,求救无门时有多可怕和绝望。 闻言,白慎晚眼中划过一抹狠意:“白玉欣?”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竟然敢伤她的人! 白慎晚眯了眯眸子,暂时压下愤怒,低头去安慰春夏。 “我先带你回府去疗伤。” 府里有现成的治伤药,将她带回去后,白慎晚小心地给她涂抹均匀,但看到那满身的伤,心里怒气还是不断往上冒。 没想到刚哄春夏睡下,正想要去找白玉欣算账,房间里就传来丫鬟的叫声。 “不好了,春夏上吊自尽了。” 心跳猛地一停,白慎晚白了脸,步履如风地跑回春夏的房间。 只见房梁上挂有白绫,而春夏悬挂在半空中,人已经昏迷,不知是死是活,几个丫鬟正合力要把人解救下来。 白慎晚赶紧过去帮忙,幸好发现及时,她在春夏手臂上的穴道扎了几针,这少女才慢慢醒过来。 但一见到白慎晚,她只会呜呜地哭。 “小姐,你让我就这么走,我这么不干净的人,哪里配伺候你。” 白慎晚握住她的手,目光狠绝:“凭什么要你死,真正该死的是那些为非作歹心狠手辣的恶人。” “你不许死,你死了只会让他们更得意,你要振作起来,活得比他们更好。” “小姐……”春夏眼泪夺眶而出。 白慎晚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眸中满是凌厉的光色。 “我去给你报仇,你好好休息,不许胡思乱想。” 第162章 后果自负 白玉欣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先是听说白慎晚救回那下贱丫鬟,她料到事情败露,想去白老将军那边求庇护。 然而出门便碰上江妄行带来的人,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带到这里。 但也无需担忧,她到底还是这府里的大小姐,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如此一想,白玉欣心里有了底气,稍微整理乱糟糟的头发,直接迎上白慎晚的目光。 “妹妹,事情不是我做的,你可不要屈打成招……” 话只说到一半,只见白慎晚沉着脸快步走上前,在她张嘴说话时,往她嘴里塞进一颗药。 速度之快,让白玉欣根本反应不过来。 听说这贱人私下无人时研究医书,恐怕给她吃的是什么毒药。 白玉欣想把药吐出来,但下巴却被紧紧扣住,随着本能的吞咽,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颗药通过喉咙滑入腹中,在她体内分解。 白慎晚的声音也冷冷地从上方传来。 “半盏茶的功夫,药效会发作,你最好现在去跟春夏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一阵猛咳,白玉欣知道药是吐不出来了,也并不打算再伪装,呵地嘲弄一笑。 “是那下贱东西天生狐媚,青天白日就跟男人厮混,跟我有什么关系。”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白慎晚勾引她钟情许久的太子殿下,还抢走父亲和哥哥们对她的疼爱,她是暂时不能怎么样,但对付那么个丫鬟,还绰绰有余。 要她道歉,门都没有! 白玉欣抬眸,望向在一边默默守护的江妄行,再看可以任性妄为的白慎晚,眼底闪过一抹杀机。 用尽全身的力,白玉欣猛地爬起身,从鬓间抽出发钗,狠狠朝白慎晚刺去。 “贱人,我要你死!” 白慎晚瞳孔一缩,及时后退。 而江妄行挡在她身前,一脚踹在近乎魔怔要冲上前的女人身上。 白玉欣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踉跄着跌在地上。 这时,药效也开始发作,肚子里的肠子好像全扭在一起,搅得她五脏六腑都错位似的,再耽误半刻,她都觉得小命要折在这。 “妹妹,我错了,我这就去跟春夏道歉……求你给我解药。” 白玉欣脸色惨白,身体以诡异的姿势爬动。 白慎晚冷声哼笑:“姐姐还是识时务的,早听我的话不就完了。” 说着便打开药瓶,将里面的药丢一颗出去。 “多谢妹妹!” 白玉欣眼睛放光,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混着泥土便把解药往嘴巴里塞。 等她解了毒,再跟这贱人斗也不迟! 但随着解药吃下去,腹痛并没有得到缓解,身体里反而升起一股灼热,渐渐把她的器官都烧起来。 顿时,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 白玉欣惊恐万分,不可置信地瞪住眼前的人。 “你……” 她吃的根本不是解药。 而是另外一种毒! 白慎晚看她如在看一只蝼蚁:“我突然觉得,你还不配去脏了春夏的眼。” 所以,道歉还是不必了。 直接死了更痛快。 阵阵的灼热疼痛再次传来,白玉欣发出撕扯般的惨叫,诅咒和谩骂声也不绝于耳。 …… 彼时,白老将军刚喝了药,正准备歇下。 隐约有什么动静从东边院子传过来,又风雪声掩盖。 “这是什么声。” 白老将军望向在旁边照顾他的白榆。 白榆凝神听了会儿,听得不太真切:“好像是玉欣。” “你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白老将军眼含担忧:“晚晚回来了,玉欣可能心里不太舒服,我怕她们闹起来。” 白榆听了这话,只好来到白慎晚的院子。 只听那惨叫声越来越大,虽然心里早就有数,但一到院子,白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白玉欣从前多娇柔美丽的一个人,现在浑身脏乱,扭曲滚在地上喊叫。 就连那头乌黑浓密的发,竟然也隐约长出些许白发,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把一个人折磨至此。 白榆敛敛神,刚要走进去问具体情况,江妄行却来到他的身边,眼神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你们都惊动到父亲那边了。” 白榆往院子那边再看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相信妹妹不会无缘无故惩罚白玉欣,因此也没有第一时间救人。 江妄行将事情的原委大概说了一遍。 “她正惩罚恶人,先别去打扰。”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白慎晚。 白榆听后静默片刻:“那殿下在这里看着,父亲那边肯定等急了,我先去告诉父亲。” 江妄行颔首:“放心。” 白榆回到白老将军的病床前,又将江妄行那番话原原本本地传达。 “父亲,我觉得玉欣这次是过分了点,姑娘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怎么能毁人清白。” “再说了,春夏对妹妹忠心,妹妹待她自然不同,玉欣这次下手这么狠,妹妹怎么可能不给春夏报仇。” 听罢,白老将军叹了口气:“你扶我起来。” 当白榆用轮椅推着白老将军过来时,白慎晚着实震惊了一下。 “爹爹,你怎么过来了。” 郎中说,白老将军这病需要静养。 白老将军神色里藏着哀痛,呼吸像漏了风,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我过来看看。” 那边的白玉欣已经被毒药折磨到奄奄一息,但在看到白老将军的刹那,她好像抓到救命的稻草,挣扎着要爬过来。 可惜药力太强,她又吐过太多血,挪动了半天,也没挪到白老将军身边,只能扯着嗓子粗哑在叫。 “父亲,救我……” 白老将军推着轮椅过去,神情既失望又痛苦:“当年把你从战场上救回来,没想到虽救了你的命,却没能把你教好。” 谁能想到,在他面前向来听话懂事的女儿,背地里能歹毒至此。 “我愧对你那为国牺牲的亲生父亲,也对不起你。” 白老将军眼中愧疚之色渐浓,双眼逐渐通红。 白玉欣一听,呜呜摇头:“父亲,你是准备放弃我,不要我了吗……” 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忍,白老将军转过头,凄楚地望向白慎晚。 “晚晚,她也是个可怜人,看在爹爹的面上,留她一条性命好吗。” 第163章 她的所有 白慎晚的目光停在白老将军那苍老很多的面容上,喉咙哽了哽。 父亲这身体,再也经受不住任何刺激。 至于白玉欣,两种毒都能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留下小命也无妨。 “我听爹爹的,饶她一命。” 白慎晚叫来仆人,冷声吩咐:“把她给我关起来,不许再踏出房门一步。” 白老将军欣慰地拍拍她手背:“晚晚长大了,我可以放心了。” 白慎晚抿抿唇:“我送你回去休息。” …… 几日后,白老将军的病情再次复发。 白慎晚暗暗替他诊脉,也是无法。 解毒她或许可以试上一试,但这种沉疴旧疾她却是束手无策。 江妄行请了宫里的御医前来白府,御医把脉后,皱眉直摇头。 “老将军常年征战,身体早已亏空,这次旧病复发,老臣也没有办法了。” 白榆一听,掩藏不了心里的焦急,当即反问:“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办法,开药方去治啊。” 御医移步到房外,避开白老将军,才说了实话。 “白老将军所剩的时日不多了,老夫猜测,最多也不过是明年开春,目前只能尽量开些温补的药,延长老将军的寿命。” 话落。 白杉大喊了声:“妹妹!” 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白慎晚满脸泪痕,彻底晕了过去,幸好江妄行扶住她,才没摔在地上。 当白慎晚醒来时,天色已然转黑。 江妄行坐在床边,对她展眉一笑,声音轻柔。 “醒了?” 白慎晚想到御医的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我要去看我爹。” 江妄行忙按住她的手:“老将军没事,刚才仆人来禀告,他晚上吃了碗肉糜粥,现在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白慎晚仍不放心:“那我还是要去看看。” “你先冷静冷静。” 江妄行突然把她抱在怀里,手拍着她的背。 一瞬间,白慎晚的情绪得到安抚,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掉落。 “我不想没有爹爹。” 她眨眨眼,语气执拗。 “我想永远待在爹爹身边,永远也不要和他分开。” 江妄行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掉泪水,等她哭完,发泄完情绪,才缓缓启唇。 “生死由命,即便是九五至尊,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他顿一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耐心:“我想,你爹爹这辈子征战沙场,守卫中原疆土,再有你们这些孝顺可爱的子女,他回想一生,应该是无悔的。” 白慎晚目光迟疑:“会吗。” 她还以为,爹爹可能会有很多遗憾未完成,要抱憾而去,毕竟,中原边境从来没有稳定过,而她和几个哥哥们,也没有尽到什么孝心,反而还劳累爹爹担心。 江妄行像是看出她所想,笑着点头。 “边境战事有你的哥哥们,他们会继承你爹爹的遗志,继续守卫边疆,还有你,这次我们不是解决幽渠的事情了么。至于你们的孝心,他是知道的。” “嗯!” 白慎晚有被安慰到,抹掉泪水,收拾心情:“那我就让爹爹在接下来的日子都开开心心的。” 次日。 白慎晚换上颜色鲜艳的襦裙,跑去白老将军那里。 房间里,白杉和白榆都在。 白榆手拿一碟蜜饯,正蹲在床边绞尽脑汁去劝白老将军。 “父亲,药那么苦,吃这个刚好压住你嘴里的苦味,吃一颗。” 白老将军便像个小孩子一样冷哼:“堂堂男儿,为什么要像女子那样,喜欢吃甜食。” 大约两个哥哥的想法和白慎晚一样,都不愿意在白老将军面前哭哭啼啼,因此都跟平时那样嬉笑。 白慎晚悄悄走进去。 那边白老将军和白杉看到她脸上的调皮劲儿,知道她又想捉弄人,都默不作声。 只有白榆还在苦巴巴地劝说,毫不知情。 白慎晚趁机绕到他左边,手却在他右肩膀狠狠一拍。 “啊!” 白榆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里的碟子甩出去,等回过头,看到那个始作俑者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气不打一处来。 “四哥!你知道她来,怎么不提醒我。” 白杉装作一脸无辜:“别冤枉我,我可不知道。” 白榆想想还是气不过,便要去追妹妹,想找她算账。 白慎晚却精得很,立即跑到白老将军那里,抢先告状:“爹,五哥还是这么不稳重。” 白老将军乐呵呵地笑着,很乐意给她撑腰:“你打他打得好,这臭小子啰嗦我半天,耳朵疼。” 这话一出,白榆不情不愿地哼唧:“您怎么还是非不分了呢。” 不过妹妹一回来,父亲脸上的笑容都多了,果然还是妹妹有办法。 生病之人最忌心情不好,说不定父亲一开心,病就好了呢。 接下来几日,白慎晚都是如此,白天陪白老将军,再和白杉白榆他们斗斗嘴,时间过得极快。 只是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那股担忧再次笼罩上来。 这晚,窗户那边传来吱呀的声响,江妄行从无人把守的地方跳进房间。 “你怎么来了?” 白慎晚偏头,不着痕迹地擦掉眼泪。 “办事刚好路过。” 江妄行视线从她那双红红的眼睛略过,随意编了个理由:“今晚外面挺热闹,要不要跟我偷溜出去看看。” “我……” 白慎晚的话才刚起个头,人已经被江妄行抱起来,带着她飞檐走壁,来到白府外面的街道上。 临近年关,街上确实热闹。 白慎晚被一路牵着,收获很多江妄行买来的小玩意儿。 等逛累了,他又带她去酒楼吃东西暂作休息。 不知不觉,桌上的酒被她喝得见了底,她迷迷糊糊,醉意爬上绯红的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妄行再次抱上她,声音低低。 “醉猫似的,抱你回家。” 白慎晚醉得不省人事,却还是捕捉到江妄行话里的某些意思。 他不陪她了,竟然要送她回家。 回家她一个人,总是想哭。 “你不许走!” 白慎晚突然凑近他怀里,手臂紧紧抱住江妄行的腰,语气极其霸道。 “江妄行,我要你陪我。” 江妄行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妥协:“好。” 说着人已经快步如飞,回到院子后急切地冲进闺房,把她放在床榻上,轻吻她的额头,再往下,是她的所有。 第164章 喜欢我吗 转眼,到年关。 宋楚岚跑来将军府做客。 看到府内在舞狮,两只狮子动作灵活喜庆无比,宋楚岚也来了兴致,扯住白慎晚的胳膊。 “跟我玩舞狮去!” 白慎晚不搭理他:“我不去。” 她更想去看哥哥们比武。 “我看你是害怕炮仗把你炸飞。” 宋楚岚转了转眼珠,故意使出激将法:“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跟小孩似的怕这怕那。” “谁怕了。” 白慎晚登时把宋楚岚推去两只狮子中间,舞狮的师傅看宋楚岚长得讨喜,便围着他转圈,不让他出来。 “白姣姣,你长本事了!” 白慎晚扬眉瞪他:“你有本事就出来打我。” 宋楚岚急得上蹿下跳。 那边坐在轮椅里的白老将军看到这一幕,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他们白家可能快要办喜事了。 思虑间,宋楚岚已经从包围圈里偷溜出来,手里还抢走舞狮用的彩球,献宝似地捧到白老将军面前。 “老将军,祝您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白老将军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你这小子,现在就向我拜年了,我可没有提前准备压岁钱。” “您多夸我几句,我就当是压岁钱了。” 宋楚岚的嘴巴像抹了蜜,惹得白老将军又是一阵大笑。 随即,白老将军想到什么,招手叫来白慎晚。 “晚晚,过来。” 白慎晚走过去,蹲下来跟白老将军平视:“爹爹,怎么了。” 白老将军分别握住她和宋楚岚的手,慈爱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你们的婚事,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话一出,宋楚岚惊了下,随即眼眸亮若星辰。 原来白老将军看出他喜欢白慎晚啊? 但是…… 宋楚岚又望向白慎晚。 他还没向白慎晚表明过心意,也不知道她答不答应。 白老将军也略有担忧,拍着自家宝贝女儿的手背,解释道:“爹爹看你和宋楚岚相处挺好的,不如把婚事办了。” 趁他还清醒,还没有病入膏肓,把能安排的都安排了。 不料白慎晚却嗔怪一声:“您老人家能不能别乱点鸳鸯谱,我和楚岚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闻言,白老将军手上的动作一顿,倒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仔细一回想,发现女儿跟宋楚岚相处,确实没有那种女子面对爱慕男子的娇羞状态。 “罢了,是我误会了,这事不提。” 白老将军顿了顿,又打圆场:“你们年轻人继续玩。” 接下来,白慎晚再也没看到过宋楚岚,在府里找过一圈,最后在假山后面找到他的人影。 “躲在这里干嘛。” 白慎晚走过去,坐到宋楚岚身边。 即便他不说,她也能隐约猜到原因。 少年对她的心思从来都很好猜,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对她的好从来都不求回报。 果不其然,当宋楚岚抬头看向她时,眼里已经没有方才的光亮,反而多了丝落寞。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 他轻叹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盈盈水润的碧青玉镯:“这是十岁那年我就买下来的,你收下。” 白慎晚怔愣住。 十岁。 她倒也没想到,宋楚岚十岁已经把她放在心上了。 上辈子那些关于他凄惨下场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让她的眼眶不自觉湿润了些。 宋楚岚见状,以为她不愿意接受,赶忙解释。 “我送你玉镯,只是想说,不管我俩是什么关系,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望着少年绝艳的脸,白慎晚神色颇为复杂,沉默片刻后,唇角扯出个笑容:“好,我戴。” “我帮你!” 宋楚岚俊脸一喜,不接受他没关系,但以后不能不把他当朋友,说着便把玉镯套进白慎晚那纤细莹白的手臂。 白慎晚歪头看他:“那你也不要躲起来偷哭了。” “谁偷哭了。” 宋楚岚别扭地站起身:“我去看热闹了,不跟你说了。” 白慎晚微微一笑,抬步跟上他:“跑什么,我也去。” 花园那边,白杉白榆和江妄行正在切磋比武。 江妄行虽是太子,武艺却不输沙场儿郎,以一敌二也颇为轻松,让白杉白榆险些丢掉武器。 “殿下太厉害,我输了。” 白杉喘着气,认命般拱拱手。 “我也不打了,等我再练几年,到时再跟殿下切磋。” 白榆说完,把比赛赢得的彩头双手奉上。 江妄行笑意温朗:“承让了。” 眼看两位白家公子到旁边喝水休息,江妄行尚未感觉到疲累,转头找到白慎晚,把她带到人少的地方。 “把手伸出来。” 看着少女潋滟的眸,江妄行眉眼含笑,开口命令她。 “干什么。”白慎晚一头雾水。 但今天日子特殊,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辞旧迎新,她也不会拂了他的意,于是伸出嫩白的掌心。 江妄行低头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手腕上多出来的碧玉手镯,不由得皱起眉。 前世,宋楚岚曾经在很多场合偷偷拿着这个手镯,或纠结或惆怅地摩挲。 想来那便是睹物思人。 如今,这手镯戴在白慎晚手上,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江妄行将手里的东西放回袖子,嗓音里多了丝憋闷和不悦。 “算了,宫里还有事要忙,我先回去处理。” “嗯?” 白慎晚脸上闪过疑惑,走上前,把人拦住,在江妄行的脸上,再次看到那熟悉汹涌的醋意。 她立即了然,嘴角藏着点笑意。 “撩人撩到一半就跑,简直太缺德,我的好奇心都被你勾起来了。” 江妄行沉着脸:“你也不缺撩拨你的人。” 估计宋楚岚不知道对她说了多少甜言蜜语。 “我缺!” 白慎晚扬起下巴,重新伸出手:“把你要给我的东西交出来。” 她就没见过醋意这么大的男人。 本来要给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江妄行从袖间拿出玉佩,放到她手上,语气还是很生硬。 “比试赢的彩头。” 白慎晚低头,手掌里躺着的玉佩温润细腻,摸上去很舒服。 她璀然一笑,突然踮起脚尖,在江妄行耳边咬牙小声道。 “我只喜欢你一个。” 江妄行眼眸微睁,多了点不属于他平时那般沉稳的喜悦。 白慎晚觑着他的表情,哼了哼:“但是你下次再乱吃飞醋,我就不一定会继续哄你了。” 江妄行揽住她的腰,把她禁锢在怀里,嗓音低沉。 “你敢。” 第165章 决定好了 傍晚,临近告别时,宋楚岚看向白家一家老小,拱手邀请。 “老将军,你们去我家吃年宴。” 为了把人都叫去,宋楚岚说的极其卖力。 “前几天,我和我爹去狩猎,猎到好多野兔,今晚可以把它们都烤来吃,烤到滋滋冒油的,撒上佐料,再配上最浓郁的西域美酒,我们一烟花过年。” 白老将军笑着摆摆手:“我老了,懒得挪动,你们几个年轻的去。” 话是对白慎晚和白杉白榆他们说的。 白慎晚闻声抱住白老将军的手臂撒娇:“我今晚陪爹,哪里都不去。” 白老将军立即哼道:“陪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我困得很,经不住你们闹腾。” 白慎晚还在坚持:“我可以很安静,又不会吵到你。” 看着女儿的娇态,白老将军一脸宠溺,捏了捏她的脸:“去去去。” “那现在就走!” 宋楚岚知道事情成了,一脸亢奋。 白杉和白榆也来拉白慎晚,悄声劝她:“咱们要听父亲的话。” 尽量让父亲多笑点。 闻声,白慎晚无奈同意,跟着宋楚岚往门外走,还依依不舍地看两眼。 白老将军望着年轻人们离去的背影,努力将这最后一幕牢牢印在脑海里,直到几人走远,他仍然脸带笑意,伸出颤抖的手挥了挥。 …… 诚如宋楚岚所说,宋府的年宴热闹至极,席间觥筹交错,还请了人来耍杂技,等吃完肉喝完酒,见众人还有精神,宋楚岚便提议打牌守岁。 白慎晚手气不好,输了好几把,被灌了好几杯酒。 等次日醒来,只见白榆白杉醉躺在角落,宋楚岚还抱着个酒壶在含糊不清说梦话。 而她,则枕在江妄行的膝上,身上盖有他的外袍。 这时,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仆人脚步匆匆走进来,最显眼的是,腰间绑有白腰带。 白慎晚眨眨眼,终于认出来。 这是他们白府的管家。 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她浑身开始泛冷,手也颤抖。 管家走近之后,神色哀痛地禀告道:“小姐少爷,老将军刚刚走了。” 听得这声,白杉白榆他们如遭雷击,瞬间清醒,几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白府,只见到处挂满白幡,三姨娘刘氏见到他们一行人,双眼通红,跑出府门直接开骂。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老爷走的时候身边没人,孤零零地就去了,连你们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早上还是仆人进去伺候,才发现老将军身上没了气息。 白慎晚捏着拳头,低垂眼睫。 白杉和白榆也低下头,眉间满是伤痛内疚。 见状,刘氏骂得更起劲,尖尖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几人的脸上。 “枉我忙上忙下,打点一切,这些事难道不是你们子女做的吗,以前这么多个晚上都没出门,好了,昨晚一出去,老爷就没了,你们就那么喜欢热闹吗?” 江妄行在这时上前一步,沉声开口:“刘姨娘。” 强大气势之下,刘氏忍不住缩缩脖子,嗓门也降低好几度。 “怎么了,我骂得不对。” 江妄行拧眉反驳:“现在诚然不是论对错的时候。” “我想,白老将军是不愿看到儿女伤心,故而昨晚特意支走他们几个,这是白老将军对儿女的爱护,刘姨娘怎么反过来责怪他们这些小辈。” 刘姨娘说不过,只能撇撇嘴:“殿下说的是。” 只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凭什么啊。 老爷偏爱他们几个,便叫他们出门,留她去料理后事。 等转头看另一边,她的儿媳何锦宁沉默站立,也不知道为她这个婆婆说话,顿时把气撒到她身上。 “闷葫芦似的,平时不是挺能的吗,还不快去布置灵堂。” 布置灵堂,意味着又要花钱。 何锦宁立即不愿干:“那娘要跟大家说清楚,这笔钱是从我们二房出,还是走公账,别到时候开销乱成一团,最后大家掰扯不明白。” 刘氏眼中怒意燃烧,破口大骂:“你掉进钱眼里了,这个节骨眼还说这个。” “我当然要说。” 何锦宁不满地盯着刘氏,早就忍受不了这整日对她指手画脚的婆婆。 “以前爹还在,这个家自然不能散,但现在爹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分家的事。” 财产要按府里人口分,至于那些田产庄子铺子,最好变卖换成银子,如此分配才公平。 何锦宁默默在心里打算盘。 不想刘氏一听,瞬间暴起,恨不得一个耳光子打下去,呵斥道。 “你要街坊邻居笑话不成,老爷头七都没过,就说什么分家。” 家自然要分,但不能失掉面子。 “好了。” 白松眉间几道折痕,厉声打断婆媳两人:“爹尸骨未寒,怎能在他面前争吵,是想让他魂魄不得安宁么。” 毕竟是二房的顶梁柱,刘氏和何锦宁听后,立即噤声,默默退到旁边。 白松走到白慎晚的面前,语气歉然:“妹妹,我替她们向你道歉,爹突然去了,大家心情都不好。” “没事。” 白慎晚目光直直地放在室内的棺椁上:“如果二嫂不愿意花钱,爹的后事可以由我全部负责。” 反正爹爹肯定不愿意,让不情愿的人来处理他的后事。 如此正好。 “哪里的话。” 白松被说得无地自容:“你二嫂就是心直口快,她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今天刘氏和何锦宁确实闹得太难看,父亲刚走,便是这种姿态,以后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白松思索片刻,单独去见了白慎晚,短时间内,她已经除去发簪,换上孝服,脸色和她衣服一样苍白。 “二哥有什么事。” 白松愧对于她,眼神躲避:“我想过了,我娘她们闹得那么凶,她们再留在白府,也只会给你添乱。” 他能做的,只有带着姨娘和妻子搬出白府,这样对大家都好。 白慎晚沉默下去,定定地望了白松许久,才轻声开口:“二哥决定好了?” 白松嗯了声,眉眼间低落浓浓,语气却坚定:“我回去就让她们收拾东西。” 第166章 两国开战 二房主动提出搬出的消息着实让将军府不安宁了些。 刘氏是个算计性子,何锦宁亦是商贾之女生得精明,婆媳二人本不愿脱离白家的庇佑,可见白松执意要搬,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只是人虽要搬走,却不甘心只带着本院的那些东西,开始算计起白家的家产了。 眼看何锦宁与刘氏端着一副算计又贪婪的嘴脸要多拿些东西,三房的女眷顿时坐不住了,站出来同其争执辩驳,拿着算盘恨不能将每一丝儿都分得干干净净。 费了将近一天的口舌,东西没分平均,火气倒是蹭蹭往上添。 最后,二房三房的女眷因为一卷古画的分配而吵了起来,脾气上头时,竟然顶着一身的白动了手。 看到这一幕,白慎晚深感失望痛心。 平时这些人虽然各有心思,却也算是和和睦睦,如今为了这么些财产,竟然不顾白老将军丧期未满,便露出这般贪婪的嘴脸。 “够了!要是觉得不平衡,我的的那一份拿出来!” 白慎晚实在看不下去,扬声掷话之后,便步履如飞地回到闺房,取了银钱细软乃至名下地契丢在两房的女眷面前。 “一方各一半!” 女眷们一看,顿时欣喜不已。 “多谢大小姐!” 白慎晚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她那一份家产自然好的没话说。 拿了足够的钱,两房之间的纷争这才停止。 将这些金银分出去后,白慎晚这才发现,老将军的遗物,如今只剩下一面染着无法洗净的鲜血的军旗。 这叫什么? 人去楼空,昔日的繁华和睦,再也不在。 看到众人还忙着清点自己手中所分得之物的模样,白慎晚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当即怒斥。 “都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再也别出现在白府,别再出现在我白慎晚面前!” 她突然的发飙着实把这些贪婪的女眷吓得不轻,也是担心她又追回手中分得之物,连她为何暴怒的缘由都不问,抱着银钱包裹便跑了。 诺大的白府,如今寂静萧条。 看着满目的素白,白慎晚难压心中悲痛,强撑着精神熬过白天,等入夜后便坐在院子里,借酒消愁,所有的情绪都趁着酒劲发泄。 “什么忠心耿耿,什么家人一心,都是假的!这一切比不过钱财,比不过权势!” 字字泣血的心声,令闻讯而来的江妄行内心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白老将军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心居然苦到了这个地步。 眸中是浓浓的不忍,江妄行小心地迈步上前,坐在她的身边,声音低沉。 “晚晚。” 如前世爱着她时那样怜惜温柔。 白慎晚闻声抬起头,那双眼里是一片迷蒙的水光,潋滟着哀痛之色。 下一刻,她嘴巴一瘪,像摔疼了的小孩子扑进江妄行怀中大哭。 “我没有爹爹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少女满含痛意的哭声让江妄行也心痛如割,搂紧了她低声安慰。 “你还有我,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慎晚虽没有再喝酒,却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 到最后,她分不清是酒劲,还是困意,才闭上眼一瞬,就在江妄行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第二天醒来,江妄行也没有离开,而是给她端来早膳和醒酒汤,一直在她身边陪伴。 第七日。 这是白老将军入土后的第七天,白慎晚纵使再难过,她也清楚,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消沉只会让暗处的敌人畅快。 而且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于是,白慎晚收拾了情绪,安顿好家中后,便和江妄行一起去了皇宫,面见圣上。 皇帝见了白慎晚,神情颇为意外。 要知道她现在还在服丧。 白慎晚双手作揖,往前站了一步,神色清冷且严肃。 “陛下,臣女有事启奏。” 皇帝颔首,示意她讲。 稳了稳心神,白慎晚将近日来所有实情一一上报,包括之前在幽渠的一应事宜,还有江妄行中毒一事。 但是,皇帝对此事的态度却很漠然,甚至还朝着江妄行和白慎晚拧眉反问。 “这又如何?倒是你,身为太子,私自潜入幽渠,导致边境将士死伤,此乃大罪,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朝臣皆是一愣。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全然不顾江妄行的安危。 但有些人确实暗自窃喜。 漠不关心,这就说明江妄行在皇帝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地位,那么,他的太子一位,必然保不住。 顿时,便有朝臣趁机参奏。 “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番若不治太子私逃之罪,恐怕难以平民心!” “请皇上治罪太子,莫要让百姓对我朝失心!” 见状,太子党的大臣连忙站了出来。 “皇上,太子此番也是为国,此乃赤胆之心,万不可治罪!若治罪寒了太子之心,那日后谁为我朝效劳?” “皇上,臣等求皇上体恤太子,莫要追究太子责任!” 朝臣们直接分成两派,一半求治罪,一半为江妄行求情,吵吵嚷嚷的让人头疼。 白慎晚没料到,她和江妄行虽然未得帝令潜入幽渠,但杀了莫勒根这个对中原威胁最大的权臣,又同幽渠少帝缔结和平盟约,怎么也会得到激理解才是。 现如今却换来了两拨不同的声音。 她甚至有点自我怀疑,今日所举是否有错? 再看看江妄行,他薄唇紧抿,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是白慎晚还是清楚看到,他眼神中的黯淡和失落。 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白慎晚深知他心情。 重活一世,他是渴望得到皇帝认可与那一丝亲情的,可除却最开始被寻回时享受了一段温情时光外,之后他所收获的,又是帝王的无情。 他以残弱之躯为中原赢取转机,皇帝却给他安了那么多罪名。 若不是为了国民天下,江妄行何苦要做到这一步? 心中骤生愤懑,白慎晚冷了眸光,望着上首的帝王,扬声开口。 “皇上,太子一心一意为国为民,之所以那样做是万不得已,而且已经把伤亡降到最低,皇上,若是两国真的开战,那才真的是生灵涂炭!” 第167章 自然担忧 白慎晚含着不忿的声音带动了那些为江妄行求情的人,甚至那些反对派的声音也小了几分。 本以为皇帝会因此留情,可谁曾想,他仍是面色冷漠,眼神更是凌厉。 “所以,害死人还是功劳了?” 冰冷的嗓音让群臣噤声,战战兢兢地看着帝王起身走到江妄行面前,神情严肃。 “你是太子,你更要清楚应做之事,而不是你一时兴起,就要有人命给你的事做垫脚石。江妄行,这不是你值得骄傲之处。” “朕发现你的利益心太重,若你不能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依朕看,你这个太子也没有当下去的必要了!” 皇帝一字一句,犹如利箭一般,狠狠地穿透了江妄行的心。 他为国,为民,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利益熏心? 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胸腔内的那股怨气和不平迅速窜动,江妄行想忍却没忍住,脸色苍白之后,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江妄行!” 旁边的白慎晚面色骤变,急忙冲上前将他扶住,低头看去,因为怒急攻心,吐了一口鲜血后,江妄行已经晕了过去。 白慎晚只觉心脏狠狠的疼。 她正要反驳皇帝的话,一旁却幽幽地传来一道叹息声。 “看太子这个样子,只怕命不久矣,皇上……” 江妄行若是身体不行,就要重新立储君。 再加上皇帝对江妄行的不看好和刚刚出现的争执,贵妃党就想趁机参奏。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白慎晚把江妄行交给旁边的太监,随即快步上前,狠狠地给了那个说话的大臣一巴掌! 这是个文臣。 文臣自古以来除却一张嘴说是非之外,什么也不会! 那大臣被打了一巴掌,捂着脸眼神又震惊又愤怒。 “白慎晚,朝堂之上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子?” 要知道他还想趁机让皇帝重立太子,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慎晚以这样的方式打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耳光,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眸中狠色凌厉,大臣当即转头对着皇帝跪了下去。 “陛下,白慎晚胆大包天,目无王法!求您给臣一个公道!” “皇上,请治罪白慎晚,还陆大人一个公道!” 原本对江妄行议论纷纷的朝臣现在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白慎晚。 看到这些大臣一个个不知道想办法来平息战争反而进谗言,白慎晚怒意更甚,对着那姓陆的大臣反驳。 “你胡说八道我凭什么不能打?太子是为国才会中毒,纵使太子有错,也轮不到你在说三道四!” “这事若是传出去被百姓知晓,亦或是传入敌国,所带来的影响你有没有想过!” 见那人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白慎晚没再理他,重新搂住江妄行,对着皇帝行礼。 “皇上,太子需要救治,臣女先行告退!” 话落,她扶着江妄行头也不回地离开。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要是治罪,她也无惧。 这皇宫的冷漠让白慎晚感到恶心,猜测江妄行醒来也不愿待在这,便将他带回了将军府。 他的情况紧急,白杉见状当即给他施针,不过看到扎进去的银针全黑,不由得一脸沉重。 “四哥,他还好吗?” 注意到白衫的神情,白慎晚心里跟着一紧,蔓延出丝丝恐惧。 要是江妄行出事情,她可怎么办? 白杉收了手,语气严肃。 “这毒有蹊跷,一时半会我还没有办法给他解,但是这段时间他必须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也不能再动武。” 白慎晚垂眸听着,内心沉痛。 今日若没有进宫,没有那些人的议论和皇帝的冷言冷语,那江妄行还会心绪平稳,不会气到吐血。 心里针扎一样的疼,白慎晚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医术不精,只能求助于白杉。 “四哥,你一定要帮我救救他!” 白衫郑重点头,手搭在白慎晚的肩膀沉声承诺:“晚晚,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他。” 有这句话,白慎晚放心不少。 随后,白衫去熬药,白慎晚就寸步不离地守在江妄行的身边。 然而,江妄行的情况还是不太好。 他始终未清醒,甚至开始高烧,口中喃喃地说着:“母后……” 他声音很低,白慎晚为了听清楚只好凑上前,却反而被江妄行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次她听清楚了。 “母后,儿臣求你了,不要走,不要丢下儿臣……” 听到这些,白慎晚心里很不是滋味。 哪个孩子不渴望和父母在一起,江妄行虽是皇室中人,却更渴望亲情,只不过被身份,被局势困住了罢了。 眼眶微微发红,白慎晚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抚:“我不会走,你会好起来的,听话……” 然而收效甚微。 白慎晚深知这些只是暂时的,等江妄行醒来,发现那回应只是她的配合,定会失望。 白慎晚不忍看到他那么痛苦,思来想去,把江妄行先留给了白衫照顾,随后孤身一人进宫求见皇后。 万幸,此行还算顺利。 看着宫装繁复的女人,白慎晚也不绕弯子,直接跪下说明自己的来意。 “皇后娘娘,江妄行中了毒,身体很是虚弱,再加上今日在朝堂又受了些刺激,现在已经高烧不退,可即使在昏迷中,他还一直叫您,敢问皇后娘娘,您可否跟臣女回将军府见他一面?” 白慎晚进来时皇后便注意到了她着急的神色,再加上近日也听说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母子连心,她自然担忧。 “本宫这就跟你去。” 皇后神情同样焦急,察觉到这身行头不方便,匆匆换下宫装,然后就要跟着白慎晚一起出宫。 然而刚走到宫门,却被门口的太监拦住了。 只听尖锐的声音响彻耳畔:“皇后娘娘莫不是忘记了皇上下的禁足令,您若是出去了,奴才们如何向皇上交差?娘娘莫不是想要抗旨不成?” 话音落后,太监不顾皇后难看至极的脸色,直接扬声唤来了御林军,将中宫的大门层层封锁! 第168章 七窍流血 看着腰间佩刀的御林军,白慎晚细眉拧紧,神情严肃。 如果只是一个太监,她对他出手是绰绰有余。 可是现在来了这么多,一人之力她难以抵挡不说,更要让皇后背上抗旨之名。 她自己无所谓,但皇后是江妄行的母亲。 正在白慎晚发愁的时候,六公主江柔刚好路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你们这是何意?居然连白大小姐和皇后娘娘都敢拦?依本公主看,你们这些狗奴才怕是想死了?” 江柔年纪虽小,发起脾气来却颇有公主的气场,那娇嫩的声音一呵斥,便唬得太监立马跪地。 谁人不知,江柔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对上江柔疑惑的眼神,白慎晚如实告知:“你皇兄高烧不退,想见皇后娘娘,我过来请,结果被他们拦住了。” “放肆!” 江柔小脸儿一绷,顿时瞪着那太监怒喝。 “你知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皇后是一国之母!而她,是我未来的皇嫂,赶紧滚开,莫要在这里挡路,不然本公主叫你狗头不保!” 太监面露难色:“可是皇上有令……” 江柔拧眉,面色更沉:“你们不去禀告父皇,父皇会知晓吗?本公主,皇后娘娘和未来太子妃的话都不管用了是?” 太监闻声吓得屈膝跪地,不敢再眼。 江柔趁势扫向一旁的御林军,眸光竟也多了几分凌厉。 “本公主要带着母后出去散心,父皇现在也不会过来,来了你们就说本公坚持,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本公主身上。母后,皇嫂,我们走!” 说着,江柔就拉着皇后离开,白慎晚紧随其后。 而有了江柔的帮助,白慎晚和皇后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出了皇宫,回到了将军府。 刚进大门,一行人便直奔江妄行所在的房间。 推开门,皇后一眼看到床上躺着的江妄行,只见他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神色痛苦不堪。 这下皇后哪能站得住? 她当即迅速冲上前,扑在江妄行的身边,一脸自责。 “阿行,我可怜的孩儿,都是母后不好,母后没有照顾好你,也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落得今日惨状。” 对于皇后的自怨,白慎晚同样心里发堵,上前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皇后娘娘,件事不能怪你……” “不,怪我。” 指尖颤抖着摸过江妄行的脸,皇后眼中满是懊悔,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痛苦。 “是我太过隐忍,没有保护好他,我现在明白了,一昧退让根本无用!慎晚,我不能再让钟贵妃继续嚣张下去了,请你给我一些毒药。” 皇后说完抬眸望着白慎晚,一脸笃定,眼中也闪过一抹坚决。 她要除掉钟贵妃,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也要换来江妄行的平安!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白慎晚能理解皇后的心情,可是贵妃在宫中风头正盛,母家亦手握重权,若是没能成功,事后江妄行知道,他如何能平静? 甚至他还会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皇后娘娘,您这样做不妥,万一出点什么事……” “不会出什么事情。” 皇后沉声打断白慎晚的话,眉头深锁,眸光冷锐。 “钟贵妃视我为死敌,定不会放过羞辱我的机会。她不死,我的孩儿就永远没有安宁之日,这次,我是为了他。”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白慎晚没说话。 皇后的坚定也让她意识到,这位隐忍了许久的中宫娘娘,现在的确是改变局面的关键人物。 为了让江妄行以后顺利些,贵妃一定要死。 但是光凭皇后去做,也太过危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 想到这,白慎晚轻声开口:“娘娘,我陪着您。” 皇后闻言怔了一瞬,随即脸上流露出疑惑:“你如何陪着我?你的身份,只怕贵妃……” 下一刻,白慎晚便寻了人皮面具贴上,稍加修饰后,扮作了皇后身边的侍女。 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皇后心中了然,松了口气。 有白慎晚在身边,的确可以安心不少。 又照顾了江妄行片刻,皇后便和白慎晚离开将军府,返回皇宫。 她们前脚刚到,后脚钟贵妃就差人来请。 “皇后,贵妃娘娘想邀您共进晚膳,说有要事相商。” 真是机会主动上门。 给了白慎晚一个眼神,皇后沉声应下,随即摆驾钟贵妃。 进了寝殿,只见紫檀木桌上佳肴琳琅满目,而钟贵妃盛装娇美,见到皇后忙行礼作揖,客客气气地请她入座。 “姐姐,都是我不好,若不是褚儿无能,太子也不会那样操劳以至于垮了身子。另外上次也是我不对,才会让姐姐禁足,看太子还要偷偷摸摸的……” 看着贵妃虚假的笑脸,皇后强忍着撕破脸的冲动,语气温和。 “妹妹莫要这样讲,这与你没关系。妹妹现在深得皇上喜爱,还望妹妹以后多多照顾太子。” 斗了这么久,皇后心知钟贵妃最受用的是什么,于是故意做出卑微的模样向她敬酒。 一杯酒下肚,钟贵妃面上流露出得意之色,皇后看在眼里,又找借口再敬一杯。 而第二杯,则加了白慎晚所给的毒药。 钟贵妃正乐得看皇后在自己面前奴颜婢膝,是以第二杯酒也没拒绝,笑吟吟地喝了下去。 却不想刚喝下去,就见面前容颜端庄的皇后退去了谦卑的神情,望着她的目光满是杀意。 心弦一紧,钟贵妃暗道不好,刚要唤来侍卫,腹部就是一阵剧痛! “徐月然,你做了什么!” 见钟贵妃已然毒发,皇后眸中掠过冰冷的快意,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杀心。 “钟嫣,这断肠散的滋味如何?” 话音落下,钟贵妃瞳孔骤缩。 怎么可能,皇后平日里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她怎么敢,又怎么能对自己下毒! “徐月然,你就算杀了我,你也不会……”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华丽的宫装。 然而纵有万般愤怒不解,也敌不过毒药的威力,不过片刻,钟贵妃便颓然倒地,七窍流血而亡。 第169章 彻底断气 等钟贵妃彻底断了气,皇后遂换上一身戎装,神色凄婉哀绝,径直闯入皇帝寝宫。 皇帝见到她,还意料不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只眉头轻皱,脸上带有一丝不悦。 “皇后突然弄这装扮,又想搞什么鬼。” 话音未落,只见皇后利落拔出剑鞘,剑锋直指他的喉咙那满副苍白的病容,再也没有年轻时的英姿妩媚,语气也冷若寒霜。 “皇帝,我只问你一句,为何听信谗言,意欲废掉太子?” 皇帝瞥了眼剑锋,心里大骇,厉声呵斥:“你放肆!竟敢如此对朕。” 这女人,是吃错药疯了不成。 “说!” 皇后扬声,随着她走上前,剑也抵在皇帝的喉咙处,只需稍微用力,便能当场将皇帝击杀。 帝后两人本来便相看两厌,皇帝丝毫不怀疑,这疯女人随时都能了结他。 这种情况,只能好好说明白。 皇帝悄悄往后挪了少许,假意做出无奈状。 “你不妨好好想想,堂堂一国太子,性格冒冒失失,涉险偷偷潜入敌国,致使无辜士兵惨死,叫朕如何放心把国家重担交到他手上。” “不过你大可放心,他毕竟是朕儿子,朕不会真要他性命。” 常言道,虎毒尚且不食子。 到时随便指派个蛮荒之地给他,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皇后闻言,冷笑出声,但笑着笑着,赤红的眼便泪流不止。 “都多少年了,皇上还是只会来这种把戏,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突然,皇后怒瞪双眼,凄清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殿。 “首先,太子孤身前往敌国,以一己之力重整幽渠,这是勇,是智,是谋,即便是皇上亲自出面,恐怕也不能妥善处理。” “其次,即便你不杀他,试想一个被废的太子,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是幽禁屈辱一生罢了,亏得皇上还冠冕堂皇地上演了一场父慈子孝。” 字字句句,无一不在反驳皇帝方才的那番话。 奈何皇帝早就被奸臣奸妃蒙蔽,听不进半句。 皇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主意已定,狠意道:“既然如此,便由我结束这一切。” 只有斩杀昏君,太子顺利登位,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去死!” 皇后怒喝一声,手腕转动,手上的剑便犹如感受到主人的怒意,直入皇帝颤抖的身体。 皇帝瞳孔猛缩,慌忙之中不断后退,终于在架上摸到另把长剑,当即用剑柄挡住皇后来势汹汹的杀意。 然而皇后到底是将门虎女,即使身体大不如前,想要斩杀一个整日荒淫无度,疏于锻炼的皇帝还绰绰有余。 剑刚要刺入皇帝的胸膛,那边皇帝退无可退,电光火石之间,心生一计。 “月然……” 皇帝的眼底闪过几分央求的意味,喃喃呼唤皇后的闺名。 闻言,皇后突然怔住。 从前未出嫁时,她突然从太后那里听说要把她嫁给皇帝,那个时候,她对未来的夫君是有过期盼的,也幻想过夫妻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刚成婚那几天,皇帝对她的还很容忍,时常去看她,也像现在这样,低低叫她名字。 只是,两个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人,做再多都是徒劳。 想到过去种种,皇后潸然泪下,终究有所不忍,手一抖,剑哐的掉落。 这时,原本还缩在角落的皇帝,颤抖地抓住地上的剑,犹如失去理智一般,捅入皇后的腹部。 “杀朕的都去死!” 像是怕遭到皇后反扑,他再一用力,剑瞬间穿透皇后的身体。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站在旁边的白慎晚大惊失色:“娘娘!” 谁也想不到,临到最后一刻,皇后都犹豫了,皇帝竟还要反杀。 夫妻做到如此,真是可悲。 嗤。 来不及阻止,皇帝猛然抽剑,让皇后蓦地喷出一口鲜血,将他溅得满头满脸。 这一幕,恰好落进匆匆赶来的江妄行眼里。 “母后!” 他箭步上前抱住即将倒地的皇后,将她放平在地上,手忙脚乱地要去捂住皇后腹部上的窟窿,然而那血喷涌似的,怎么也捂不住。 “不用白忙了。” 皇后气若游丝,说话极其费力。 早在对皇帝生出不忍之心时,她已经预料到后果。 “母后不是个好母亲,从你出生也没管过你,害你在皇宫遭受这么多苦痛。” 想到什么,她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还好,钟贵妃已被我所杀,也算给你除掉一个大隐患,我走得也就放心些……” 皇后感觉到身体逐渐在冷却,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太子,务必做一个明君,不要辜负我今天所做的一切。” 她用尽全力,抬手想碰碰儿子紧绷的脸,然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却仿佛远不可及,不管怎么伸手,也触碰不到一丝一毫。 最后,那双沾满血的手用力一伸,再也无能为力,倏忽垂落在地。 “母后!” 江妄行哀痛地呼了一声,把皇后紧紧抱在怀里。 死者不可再生。 但他必要追究到底,母后到底为何而死! 片刻之后,他动作轻柔地缓缓把皇后放在边上,而后站起身,转头望向皇帝,目眦欲裂,神色阴戾。 “不知道母后哪里得罪父皇,竟然可以让父皇痛下杀手。” 那犹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森森质问,哪怕是生杀予夺的皇帝,背后也生起凉飕飕的寒颤。 皇帝抹了把脸上的血,终于恢复些许冷静,狠狠道:“皇后意欲谋杀朕,是为十恶不赦的大不敬,朕做这一切,只求自保。” “哼,自保?” 江妄行冷笑:“父皇颠倒黑白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他看到的明明不是如此。 “看来我也不能从父皇这里得到什么解释了。” 脑中回荡的都是母后倒地的那一幕,江妄行眯了眯眸子,杀意从眼底喷薄而出。 脚轻踢一下地上的那把带血的剑,光影一晃,剑落到他手里。 “母后这条命,我要从父皇这里讨了。” 说着身影如飞,朝皇帝直冲而去。 “逆子!你这是要杀君弑父!” 皇帝是害怕皇后的杀害,但此时要杀他的,是他这个孽子,没有老子怕儿子的道理! 第170章 你先住手 殿内刀光剑影,烛台奏折纷纷掉落一地。 眼看皇帝招招都要往江妄行的命门上砍,白慎晚脸色焦急,内心担忧。 如果不加以阻止,势必会再造成另一出惨剧。 “江妄行,先住手。” 白慎晚大叫一声,左右四顾,发现殿内还有把寒光毕显的长剑,她再也不做犹豫,执起长剑,先挡住江妄行的进攻,再打掉皇帝手中的利剑。 哐当一声,剑柄掉落。 与此同时,听闻声响的卓岸破门而入,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侍卫也以惊人的速度列队成振,将皇帝保护在身后。 “奴才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卓岸诚惶诚恐地跪下。 “无妨。” 皇帝想摆摆手,只是方才打斗时虎口早被震麻,整只右手颤抖不停,鲜血混杂着汗水,让他略显狼狈。 见状,卓岸立即起身,看到殿内皇后流血身亡,皇上和太子打斗留下的痕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当即冷脸下令。 “来人,太子弑父逼宫,意图谋反,即刻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卓公公,请等一等。” 白慎晚上前一步,姿态从容。 卓岸细长的眉皱了皱:“白小姐想阻止奴才?” “我怕不阻止的话,可能会让卓公公担上以上犯下的罪名呢。” 白慎晚轻轻一笑,解释道:“殿下从来没有弑君逼宫,公公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殿下押进牢里,这不是冤枉了堂堂的储君吗。” “这……” 卓岸面露迟疑, 这话也不无道理,毕竟江妄行现在还是太子,哪怕遭到皇上厌弃,但朝廷之事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他有朝一日会不会东山再起。 真要是得罪狠了,以后遭到太子报复…… 那边的皇帝听到这话,喘气都沉重许多:“若太子不曾弑父弑君,那么他刚才拿剑要杀朕,难道是朕的幻觉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竟然敢信口胡说。 白慎晚抿唇笑了笑,轻轻摇头。 皇后已经不在了,她不能让江妄行再背上谋反的罪名,否则,皇后的死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稍微稳住心神,白慎晚缓缓启唇:“皇上有所不知,殿下刚服下的解药,虽然解毒效果甚好,然则里面掺杂一味容易令人致幻的草药。”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说得有理有据。 “刚才殿下听闻皇上遇刺,拖着病体便赶过来,其实是想救驾的,没想到骤然看到皇后娘娘身死,刺激之下,以致药性大发,把皇上认为是杀母的刺客,这才对皇上痛下狠手。” 皇帝半信半疑,沉沉的视线转到江妄行脸上,试图一探究竟。 “是吗,那怎么太子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杀掉我这个父皇。” 白慎晚笑意不减,眸中充满真诚。 “那是因为殿下眼睛不好,把情况都错看了,真要说起来,殿下本来真的意图,并不是弑君杀父,而是忠心护君。” 说话间,她藏在袖子下的手,轻轻拉扯江妄行一下,在他耳边咬牙低声。 “先忍一时,以后再做打算。” 江妄行接到指示,果然身形一晃,像是随时能倒下。 白慎晚立即开口:“皇上你看,殿下的药效还在发作。” 皇帝负手沉思,过了片刻,挥了挥手:“罢了,此事以后再说。” 好像是听说太子中毒来着,如果真是药力发作的原因,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没有哪个皇子的胆子敢如此之大,能顶得住文武百官乃至全天下百姓的唾骂,也要杀父篡夺皇位。 这个时候,卓岸躬身提醒了另外一件事:“贵妃娘娘在晚膳中突然暴毙而亡,奴才觉得,事有蹊跷,请皇上裁夺。” “什么!” 皇帝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那是他最宠爱的贵妃啊。 “查!给朕立刻去查!” 不多时,卓岸把当时在场的宁德和佩珠叫进大殿。 宁德和佩珠一见到皇帝,噗通一声跪下,抹着眼泪哭诉。 “启禀皇上,是皇后在酒里下毒,可怜咱们娘娘毫无设防,亲手接过毒酒,死前连皇上和四殿下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宁德说完,佩珠又重重地磕头。 “请皇上一定要为贵妃娘娘报仇,否则,娘娘的芳魂在地下都不能安宁。” 皇帝闻言,脑袋又是一阵眩晕。 怪不得皇后突然要来杀他! 原来,是先毒杀了贵妃,做下这等了亏心事,因为害怕他怪罪,所以又来杀他! “皇后!” 皇帝牙关紧咬,声音犹如诅咒,转头看向躺在鲜血里的女人。 皇后死了,也算给贵妃报仇。 但是…… 皇帝慢慢转眼,视线落到一旁的两人身上,只见对方眼底无澜,静静站立。 “太子。” 皇帝突然出声:“贵妃之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下毒虽然是皇后干的,可难保其中没有太子以及白慎晚这个女人在从中推波助澜。 事到如今,他们不认也得认。 不等江妄行辩解,皇帝已经做下判断。 “贵妃之死,朕必定要给朝臣和百姓一个交代,现在朕给你们两个选择。” 皇帝缓慢踱步,来到江妄行的面前:“其一,废掉你这个太子,贬为平民,流放北疆,无诏不得回京。” 话落,江妄行只是垂眸,脸上晦暗不明,便是皇帝,也猜不透他内心所想。 可谁愿就此放弃无上尊贵的太子之位呢。 皇帝自认将人性掌握得透彻,唇边升起稳操胜券的笑意,转而睨向白慎晚这边。 “其二,将军府嫡女白慎晚妖言惑众,魅惑太子,刺激皇后给贵妃下毒,即刻下狱,择日问斩。” 这女人就是变数,只要她没了,后面的事都好解决。 皇帝弯唇笑了笑:“你们选。” 白慎晚抬眸,对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眼。 狗皇帝这是不准备放过她了,明摆着要让江妄行在江山和女人中做出选择。 其实并不难选。 只要江妄行的太子之位能保住,后续才能有所图谋。 思及此,白慎晚上前一步,敛眉脆声开口。 “所有罪责皆由我而起,我愿意一人承担。” 第171章 亲自教训 “好,算你还识时务。” 皇帝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给旁边的卓岸使了个眼色。 卓岸会意,当即叫上两个小太监,左右架住白慎晚的胳膊,将她押出去。 “晚晚……” 江妄行想要把她救回来,却在追上去的片刻,撞进皇帝暗含警告的视线。 皇帝的命令,谁也不可违抗。 江妄行停下脚步,嘲讽地笑了声,咬牙质问道。 “父皇这么做,难道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心吗。” 不管是除掉他,还是除掉他心爱的女人,其实都是在针对他,然而皇帝还像是施舍了什么大恩惠一般,要让他感恩戴德。 恐怕,皇帝早就把他这个太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话犹如触碰到皇帝的逆鳞,皇帝一听,随手抄起茶杯,愤怒朝江妄行砸去。 “朕何来的私心,你行为不正,朕动易储的念头也再正常不过,滚,给朕滚!” 江妄行沉着脸,脚步缓慢而沉重走到徐皇后面前,弯腰把早已冷透的皇后抱起身,在皇帝愤怒的注视下,走出庄严的大殿。 皇后的身后事,按照前朝皇后的丧仪进行,皇帝为堵住悠悠众口,只是敷衍地走了个过场,之后再未出现。 江妄行亲自将徐皇后的尸身下葬,沉默地奉上三柱清香。 “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行舟心里不是滋味,在一旁耐心劝说。 直直地盯着面前供奉的牌位,江妄行已经将悲伤掩饰得很好,眼底只剩下没有任何情绪的平静。 “我要去劫狱。” 他突然开口。 此话一出,行舟神色一变,噗通跪下去。 “殿下,万万不可啊!” 江妄行声音沉沉:“为何不可。” 只要安排妥当,救个人应该不是问题。 行舟看出他所想,心里越发着急,赶忙分析目前的情况。 “殿下先前做的那些事,已经惹怒皇上了,现在皇上之所以还保留您的太子之位,不过是顾忌朝中支持您的大臣,再加上暂时找不到治您大罪的错处。” 朝堂之上早就有传言,皇上更属意四皇子江褚作为太子。 这江妄行何尝不知道,只是现在情况所迫,别无他法。 江妄行忍了忍,拳头暗暗捏起:“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是让我坐以待毙,不去救人?” “这属下一时也想不到应该怎么办。” 行舟皱眉苦恼:“要知道,一旦您劫狱,那就是公然跟皇上作对,到时候别说是救不了白小姐,就连您的性命恐怕也不保了。” 说到这,行舟挪动几下,拦在江妄行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恳求道。 “所以,为了大局考虑,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啊。” 江妄行轻叹了声:“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母后已经离开我了。” “我不能再失去晚晚。” 后半句,他的语气莫名加重。 行舟听得心中一酸。 是啊。 殿下本来就孤苦伶仃,皇后娘娘一走,这个世上牵挂他的人又少一个。 “那么,请殿下另找别的办法,这个时候,不能再惹怒皇上了。” 江妄行沉吟片刻,转身去候府找到宋楚岚,且将这几日的事情大致说了遍。 “什么!” 宋楚岚大惊,猛地站起身:“白慎晚被关进大牢了?” 别的不说,什么朝廷大局他不管,肯定是江妄行没把人照顾好! 思及此,宋楚岚气愤不已,上前狠狠拽住江妄行的衣领:“你作为男人,就是这么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的?” 江妄行垂下眼,无可辩驳:“是我考虑不周,让她入宫。” “你何止考虑不周。” 宋楚岚咬牙,气到呼吸起伏不定:“你简直就是混蛋!” 他放在心尖尖上十几年的人,到头来就让江妄行害得这么个下场! “今天,我就替白慎晚好好教训你一顿!” 宋楚岚二话不说,拳头狠狠招呼过去。 本来以为江妄行会躲避,但随着他好几拳落下,江妄行眼都未眨一下,硬生生抗下所有拳头。 宋楚岚气不过,又一口气打了几拳,最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你怎么不还手?” 江妄行目光深深,擦掉嘴角的血:“这是我应该受的。” 宋楚岚突然觉得没劲,一把推开江妄行:“算了,我打累了。” 说着宋楚岚走到旁边,往嘴里猛灌几口茶,努力平复呼吸。 江妄行也沉默下去,静静想着对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楚岚才转身,不善的视线投过去,语气也生硬。 “现在你想怎么办?” 江妄行盯着他,言简意赅:“我需要你带我进入狱里。” 毕竟宋楚岚顶着小侯爷这个身份,那些狱卒想必也会给他这个面子。 “你收拾收拾,跟我来。” 宋楚岚扔下一句话,率先出门。 江妄行易容换装,跟随在宋楚岚的身后,守门的狱卒看到两人,只以为是宋楚岚带着家里奴才过来,并没有起疑心。 “我听说前几天得罪我的那个商贩还关在里面,本小侯爷想想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想亲自教训他,你给我开个门。” 宋楚岚摆出身份的谱儿,扬着下巴叫唤,同时也给江妄行眼神暗示了一下。 江妄行既然假扮奴才,当然要做奴才的活,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和颜悦色道。 “这是我家小侯爷给狱卒大哥们的,拿去买酒喝……” 话没说完,江妄行的耳朵里,突然飘入板子落到身体的闷声,一下又一下,要打到他的心里去。 现在狱里关押的犯人并不多,如果真的有人在挨打,那只能是…… 他不敢想下去。 旁边的宋楚岚显然也听到了,隐忍地咬住牙关,脸上还要装作不在意的催促:“能不能进去,就一句话的事,别磨蹭。” 狱卒颠了颠那沉重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态度都恭敬很多。 “小侯爷请。” “嗯,你很懂事,回头我让我爹提拔你。” 宋楚岚迈开步子走进去,血腥混杂脏臭的气味迎面扑来,转过几个狱房,板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当看到白慎晚浑身血迹地躺在地上,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心也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白慎晚……” 第172章 视为同党 眼看行刑的狱卒已经停手,宋楚岚压下心底的痛意,随后装作神色如常,吩咐身边的江妄行。 “天冷下来了,快给几位官爷一点买酒钱暖暖身子。” 江妄行垂眸应是,再次把银子交到那几个狱卒的手上。 刚好狱卒们也累了,索性接受了小侯爷的贿赂。 没过一会儿,狱里的人都退出去。 “晚晚……” 江妄行快步走到白慎晚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受了半天的酷刑,白慎晚力气全无,抬手虚弱地抱住他,苍白的小脸上有未凝固的鲜血。 “我没事。” 她艰涩地开口,声音无比沙哑。 站在旁边的宋楚岚捏捏拳头,咬牙道:“你们长话短说,我去门外给你们看守。” 说着大步往外面走,速度之快,连白慎晚想向他道谢都来不及。 “为安全起见,还是让他守着。” 江妄行看出她心思,一面安慰着,一面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膏药。 “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 看着她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江妄行只觉心痛如刀割,眼尾顷刻染上绯红颜色。 “不用了。” 白慎晚嘴角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抬手阻止,语气难掩凄凉:“我现在只希望将我处死的圣旨早点下来,让我不用再受这些皮肉之苦。” 闻言,心犹如被人剜去一块,痛到无以复加。 这是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期盼生命早点结束。 忍着眼里的酸楚,江妄行紧紧拽住她的手,沉声开口:“不许生出这么不吉利的念头,我不许你死。” “是生是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白慎晚望着他猩红的眼眸,释然一笑。 早在皇帝让她和江妄行做出选择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如果真逃不过,她刚好可以去陪爹爹,所以也没什么看不开的。 “不。” 江妄行把她的手放到心口,语气极其郑重,开口保证:“我会想办法劫狱,再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你一定要留住你这条命,不要轻言放弃。” 今日冒险来到这,本来也是为了事先探知狱里的情况好方便以后劫狱,同时也是提醒白慎晚,让她提前有心理准备。 不料这话一出,白慎晚突然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清亮的眸中透露着坚决。 “不行,殿下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痛,用同样郑重的语气说道:“江妄行,你要以大局为重。” “只有你登基,成为我朝的新帝,才能拯救我白家,拯救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不管是现在的皇帝,还是被众人拥戴的江褚,都不能做到。 “可我不能失去你。” 江妄行难忍哽咽,愁眉紧锁。 诚如白慎晚所说,只有权力握在手中,方能护住想护住的人,但他也做不到为了登上那个位子,便要牺牲喜欢的女子。 霎时间,江妄行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或许那人能有办法。 “这里已经被我和宋楚岚打点过了,他们以后行刑也只是做点表面功夫,你不要怕。” 帮白慎晚上好药,又交待好一切,江妄行直接前去顾太傅府拜访。 “不知道太子殿下登门,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太傅顾执柯歉然地拱拱手。 此人德高望重,在皇帝还是幼年时便一直教导,因此皇帝对他敬重有加。 或许由此人出面,父皇能听进去一二。 江妄行略一思索,开门见山道明来意:“孤这次来,是有要事请求顾太傅。” 顾执柯却是不急,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先坐下,喝口茶。” 江妄行无法,只能撩袍坐下,囫囵地喝了口茶,但嘴里苦涩,尝不出什么味道。 这时,顾执柯才缓缓开口:“若臣猜得没错,殿下是为白家小姐来的?” 当日皇上下旨将白小姐关押,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整个朝堂,故而也不难看出太子此次的目的。 江妄行也点头承认:“正是。” “孤是想,以太傅在父皇心里的位置,如果能劝说几句,父皇应该能收回旨意。” 闻言,顾执柯摇头,摸了摸胡子:“要臣出面并不难,只是,此事明明是殿下和皇后娘娘有错在先,让臣如何说动皇上?” 江妄行听后,自嘲地了笑。 原来,他和母后的努力在这些人眼里,只是一场错?哪怕是品性高洁的顾太傅,也是如此认为。 多说无益,江妄行起身拱手:“既如此,孤也不再勉强,先告辞。” 顾执柯本以为还要多费口舌说上很多大道理,没想到太子居然就此放弃,愣了下才缓缓站起来。 “恭送殿下。” 次日早朝。 江妄行刚走到殿外,侍卫就将他拦住:“殿下请止步,皇上有旨,从今日起,殿下不必早朝,更不许踏入大殿一步。” 路过的大臣无意间听了一耳朵,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看来,太子失势是板上钉钉了,朝堂不知道又会面临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想到这一层,早朝上众大臣无不谨慎小心。 贵妃党抓住时机,不断进言。 “皇上,臣听闻太子行刺,意图弑父杀君,实在是枉为人子,枉为忠臣,这等不孝之人,请皇上定要严惩。” “臣认为,严惩已经不足以平息众怒了,太子品行不端,不堪为储君,请皇上另立太子。” 而支持太子的大臣,也不甘示弱,纷纷站上前。 “太子何错之有,所谓弑父杀君,肯定是殿下心中有冤无处诉,不得已而为之,臣认为,其中肯定有误会。” 礼部尚书陈平躬身行礼,恳求道:“臣听闻,皇上一怒之下关押了白小姐,可怜白老将军一辈子征战沙场,为国为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黄泉下得知他的女儿落到如此下场,该是有多寒心。” “因此,臣恳求皇上,看在已经辞世的白老将军面子上,重查太子弑君一事,务必不使一人含冤。” “行了。”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太子刺杀一事,证据确凿,无需再查,至于白老将军的女儿……” 皇帝停顿一下,言语间杀伐坚决:“白慎晚妖言魅惑储君,罪无可恕,朕已决定将其秋后问斩,谁再为她求情,一律视为同党!” 第173章 巨大失落 圣旨下后,平南侯府炸开了锅。 “你要干什么,你要去为了慎晚冒险,不行,我不许你去!” 侯夫人在宋楚岚身后严厉呵斥阻拦。 闻声,宋楚岚回头,脸上是豁出一切的果决平淡:“娘,我心意已决!” 侯夫人做梦都期盼她儿有独当一面的一天,可这一切,却是为了已被皇帝下了杀令的失势小姐。 这是抗旨啊! 她无法接受,上前猛地握住了他的手:“楚岚,你听母亲的话,慎晚触犯了圣怒,犯的是大不敬之罪,你没有必要为她对上皇上,更没有必要舍弃掉你的子嗣荣华啊!” 侯夫人语重心长,神伤不已,痛苦地望着小儿子,眼中闪动着难以言喻的恳求:“楚岚,你非要让侯府落到那一步,落到那一步吗?” 宋楚岚死死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手也在在微微颤抖。 脸上有纠结,也有愧疚。 诸多复杂的情绪在他眼里闪过,最后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侯夫人面前,字字轻颤,声声微抖。 “娘,孩儿不孝,是孩儿对不住你,对不住侯府,可孩儿不能眼睁睁看着白慎晚去死,就算豁出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救她,求母亲成全!” 说完,他再不犹豫,也不停留,一起身径直大步离开了。 少年目光坚定,带着无畏一切的勇敢,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改变他的想法。 朝堂。 在大臣们一一阐述了朝事过后接近尾声时,宋楚岚迈着坚毅的步伐走上前。 “皇上,臣有本奏,臣请旨赐婚!” 突然爆出一个大料让其他朝臣震惊不已。 最近也没听说宋家和哪家在商讨婚事,怎么突然就到了求圣上赐婚的地步了? “哦?” 皇帝轻轻挑了挑眉头,兴味十足:“是哪家的千金,你说出来,朕为你牵线搭桥。” 宋楚岚拱手,掷地有声:“白老将军之女,白慎晚!” 白慎晚三个字一出,朝臣们当即神色各异,皇帝的脸,也在一瞬间沉了下来,神色不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特意加重了音量,表达他的不悦,也是再给宋楚岚一次机会。 可少年却没有任何改口的意思。 “臣甘愿放弃子嗣继承侯位,只希望能迎娶白老将军之女白慎晚为妻,求皇上赐婚,此事也是白老将军的遗愿,求皇上成全。” 他特意加重了白老将军遗愿这几个字,毕竟这位老将军劳苦功高,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因此,皇帝就算不乐意,也要掂量掂量遗愿这几个字的分量。 白老将军忠诚一生,临终时的最后一个愿望,他身为明君,实在不能不给面子,若真是阻拦,落在这些臣子眼里,也难免让他们寒心。 而且,白老将军已死,正是武将空缺的时候,皇帝如今已经因为白慎晚的事得罪了白家,不能再得罪宋家,否则战场上有何兵将可用? 于是,在心里斟酌了片刻,皇帝握在扶手上的手紧了又松,终究松口。 “好,朕答应给你们赐婚,就于……三日后举行婚礼。” “谢皇上。” 宋楚岚眼里飞速地掠过一抹喜色,跪地叩拜。 虽是为了救慎晚的权宜之计,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也是止不住从心里涌出喜悦。 另一边,江妄行很快得知此事,当即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平南侯府。 宋楚岚刚露面,就迎面被凶狠地打了一拳,将他打得一个踉跄,侧身吐出了一口浊血来。 “宋楚岚,你怎么敢?她是我的女人!” 眼前人暴怒得如同一只被抢了配偶的野兽,双眼猩红只为找他麻烦,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宋楚岚却面无表情,看着这人盛怒的面容忽然大吼了一句:“因为这是和平救她的唯一办法!” “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发火,你能平平安安救出她,让她名正言顺不受到一点伤害吗?” 他进一步逼近江妄行,咬牙切齿地质问。 江妄行一噎,被怼得哑口无言,挥舞的拳头逐渐落了下来,愤怒的脸色也转而变成了落寞。 是啊,他根本就无法做到。 哪怕劫狱救出了慎晚,也不过是让她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东躲西藏永远见不了光。 思及此,江妄行心头涌出来一股巨大的失落,这让他无力再追究宋楚岚什么,愤愤地回到了东宫。 回去后,他挥退了所有下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借酒消愁。 一口又一口烈酒入喉,江妄行似乎发了狠,不要命地喝,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到后面,他已然麻痹,醉醺醺地瘫软在了地上。 此时的江妄行哪有半点太子的风采,满目颓然,偶尔闪过一抹痛色,为了遮掩痛楚,又一次接一次灌酒,喝到不能喝为止。 江褚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走进来,手上提着一把长剑,剑身在月色下反衬出凌厉的寒光。 他目光冷冽,往日的温润不再,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只剩下外露的锋芒和戾气。 看着江妄行,江褚心里陡然升起一团无法遏制的怒火,剑锋一指对准了江妄行,握住剑柄的手却微不可查地有几分轻颤。 “江妄行,我母亲是你母亲害死的,是不是!” 江妄行一言不发。 他就这样躺在地上,懒懒的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哪怕江褚的剑已经到了他脖子上,也一动不动。 江褚怒上心头,干脆把人拉到雪地里让其清醒清醒,可人仍然颓然地没有反应。 江褚一咬牙,想到丧母之痛,骤然狠了心,将剑插进江妄行的腹部。 鲜血飞溅在雪地上,白与红的映衬分外鲜艳,带了血腥的残忍。 可那双目无神的男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不躲也不反抗。 剑锋一寸寸向下,却最终还是在要人命的前一寸停留了下来。 江褚抽出剑,默了片刻愤愤离开。 而江妄行任由腹部蔓延开一朵血花,依旧躺在雪地里不动,任寒冷侵蚀了全身。 第174章 嫁给我吧 次日一早。 行舟赶回来照顾江妄行,看到雪地中几乎被白雪覆盖的苍白人影,瞳孔猛缩,大惊失色地冲了过去:“殿下,殿下!” 他急忙将江妄行扶回寝殿,又是叫下人,又是请太医,整个东宫都陷入了忙碌中。 忙前忙后许久,江妄行终于一点一点清醒过来,只不过仍然容颜病态,神情疲惫。 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眼下布满黑眼圈的行舟。 见他醒了,行舟双目放亮,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殿下,你可算是醒了,吓死属下了!” 见面前不是自己想见的人,江妄行懒懒地合上了眼皮,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颓废模样。 见状,行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只有一个人能引起他的注意:“殿下,属下刚刚得到消息,白小姐已经平安回到将军府了。” 果然,听到这话,江妄行猛地睁开眼,定定地看向行舟。 随后,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殿下,你身体还没好,不能轻举妄动。” 行舟慌忙提醒,可江妄行根本不听,固执地想要起身。 然而他失血过多又冻了一夜,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现在还高烧在身,根本浑身无力。 任他如何努力,疲惫的身体也不容许他起身,又重重地跌落回了床上。 不得出门,江妄行烦躁地狠狠捶了一下床沿。 行舟在一旁很是无奈:“殿下,都说了你的身体不能动弹,还是先好好静养。” 江妄行抿着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略有些勉强地开口:“将孤的衣裳拿来。” 行舟不解其意,还是乖乖地给他拿来了。 从衣襟里掏出一样用锦绣布帛包好的东西,打开之后是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簪,白得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是上好的玉器。 江妄行爱怜地轻轻抚摸了一下玉簪,轻叹一声说:“这是母后留给我的遗物。” 提起皇后,行舟眼眸闪了闪,划过一丝怅然,他知道,皇后的死会是殿下心里永远的伤。 江妄行抚摸了一会儿,收好玉簪,交给行舟:“你把这根簪子送到将军府,送给白慎晚。” 行舟眼中划过一抹讶异,随后明了。 玉簪只能由丈夫亲自送给正妻,殿下这般做的意义分明是…… 接下来,他不敢再深思,只是恭敬地接过:“是。” 随后,他也不敢耽搁,立马快马扬鞭赶去了将军府。 彼时他来到将军府时,正好撞见了回来的白毅。 “白将军。” 他拱手行了个礼,有些好奇:“您怎么会在这儿?” “幽渠那边不打仗了,我就回来了,你这是……” 白毅随口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簪子上。 行舟笑了笑道:“这是太子殿下让我给白小姐送来的。” 见玉簪,白毅明白其意,抿了抿唇后伸出手:“东西就给我,我会帮你转交给慎晚。” 行舟没有多想,将玉簪给了白毅。 白毅随后进了门。 回到房间后,他看着手上的玉簪,心绪却忍不住飞远,想到了孟冉。 想到和孟冉之间的伤心事,他心头难过,没忍住给自己灌了些酒,喝醉后,簪子就被他随手放到了一边。 另一边,白慎晚浑身是伤地回到白府,可把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吓了个不轻。 又是换衣服又是找大夫治病,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忙活起来。 就这样在下人们的精心照顾下,又有一口一口补品汤药喂下去,白慎晚才终于补充了元气,小脸也稍微有了一丝血色。 只是想到自己被放出来的原因,白慎晚的心情便控制不住地低落,即使清醒了也没什么精神,只定定地望着窗外出神。 “小姐,你在看什么? ”春夏端着药进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好奇询问。 “没什么。” 白慎晚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话出口时,却掩不住其中的几分怅然。 随后,她被春夏搀扶着坐起身,被褥结结实实盖在她身上,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衬得苍白的脸越发可怜娇弱。 在春夏的伺候下,白慎晚一口一口喝着汤药,等半碗药下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轻声问了一句:“春夏,他,江妄行,他来看过我吗?” 春夏喂药的手一顿,眼神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满,怕白慎晚不开心,又转瞬即逝。 “没有。” 思考片刻,春夏十分坦诚地回答,语气似乎闷闷的,有几分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的味道。 白慎晚听了,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眼底却有一点落寞被她遮掩得很好。 沉默了一会儿,白慎晚怔怔地开口:“哦,这样啊。” “不过小姐,宋小侯爷倒是经常来看你,他可关心你了!” 见她神情漠然,春夏拔高了音量强调,希望她听了能愉悦一点儿。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白慎晚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些细微的苦涩。 正说着,宋楚岚便来了,还带来了很多解闷的小玩意儿。 春夏识趣地退下去。 “药怎么没喝完?” 垂眸避开少年关切的眼神,白慎晚语气怔忪:“太苦了。” “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娇气。” 宋楚岚无奈一笑,坐到床边拿了装蜜饯的罐子打开,送了一颗果脯到白慎晚唇边:“喏,新买的梅子,吃。” 眸中没什么神采,白慎晚僵硬地抬手接过。 舌尖酸甜飞快弥漫开,可心底却控制不住地泛起苦涩,让她连凝神听宋楚岚絮叨都做不到,思绪没一会儿就飞远了。 他怎么会不来呢,就算不来,送些什么东西也好,不是么? 见白慎晚凝眸望着虚空某一点出神,宋楚岚声音顿住,垂下眉眼掩饰住一抹暗淡,语气确定:“你还是在惦记江妄行,对吗?” 白慎晚抿唇不语,脸上表情已说明一切。 见状,宋楚岚轻叹一口气, 犹豫了许久,他才鼓起勇气凑近了些。 “姣姣,你要清楚,皇后杀了贵妃,贵妃党和江褚都不会放过江妄行,他此刻自身难保,所以……” 少年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中,是殷切的期盼与恳求。 “你安心嫁给我,若是你觉得我不好,到时再和离,可以吗?” 第175章 不遗余力 白慎晚抿了唇。 面前的少年姿容俊秀如初,却因忧思过重褪去了几分先前的轻狂,变得稳重许多。 然而定定望过来的那双桃花眼中依旧含着盈盈的期待,明亮又滚烫。 他是那样小心地恳求她,给他一个机会。 少年的心意炽热浓烈,从前世到如今都未变过,然而却已无法在白慎晚心中荡起涟漪。 脑海中浮现出另一道挺拔英朗的身影,带着锐意与执着,挥之不去,深刻心间。 白慎晚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江妄行身边从不缺要他命的仇家,自幽渠归来后,要将他赶下太子之位的人更如过江之鲫。 皇后负罪薨逝,皇帝冷清凉薄,群臣心怀不恭。 他的处境实在过于艰难,若说眼下谁还会给他帮助,除却自己,恐只剩那零星的太子党,再就平南侯府了。 抬眸望去,宋楚岚依旧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不急不躁,满眼真诚。 他从来都是这副将真心殷切捧上的模样,若是寻常女子见了,定会满心欢喜地应下。 可…… 想到那个夺去情意与思念的人,白慎晚未恢复血色的唇畔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垂下眼睫遮去眸底掠过的愧疚,沉默良久之后,艰涩地吐出一句。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白家已然式微,虽然只有先入平南侯府养精蓄锐才能助江妄行脱离如今的困境,可就算是假成亲,她也不愿。 她不想让江妄行难过。 而对宋楚岚…… 白慎晚唇边的笑意微微发苦。 到底是走了和前世相差无多的路。 少女的回答声很轻仿佛微风拂过,落在宋楚岚耳中却如雷声轰鸣,将他整颗心炸出大片失落的火花。 “姣姣,你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望着宋楚岚脸上混合着祈求与难过的表情,白慎晚心头泛起丝丝酸意,伸出手想去摸摸他微乱的发,却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宋楚岚眼睛一亮,连忙握住。 少年掌心温热直烫指尖,白慎晚定定看他许久,才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下重复出声。 “我不能嫁给你,这对你不公平,对他也一样。” 话音未落,宋楚岚眸中满天星光,暗淡下去,悲伤之下,连眼尾都微微泛红。 “姣姣,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 “抱歉。” 忍着愧疚打断他的话,白慎晚抽出手,声音艰涩。 “我只把你当哥哥。” 像是心碎掉了般,宋楚岚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痛苦与迷茫,欲重新抓紧她的手放到心口,像是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克制住。 沉默许久后,他勾唇,扯出个自嘲的笑容。 “我知道了,抱歉,是我失礼了。” 白慎晚红着眼看他。 眸中分明要有泪水,宋楚岚却咬牙忍住,哽了又哽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既然如此,你入我侯府,认我做兄。” 白慎晚闻声,面露震惊:“楚岚,你……” “你听我说。” 宋楚岚打断她的话,脸上分明挂着笑,却看得人心里发苦。 “我知道你头上有五个兄长,认兄之事对你来说或许荒诞可笑。但说难听的,陛下如今不甚清明,老将军离世后便是给了他机会打压白家,你的哥哥越多能力越强,他反而会更不悦,而且他们都是武将,若在朝堂护你……” 顿了顿,宋楚岚没把残酷的事实全说出来,而是转了话头。 “但我宋家不同,我爹虽也是武将,族中旁支却已渐修文事,能在朝上说得上话。我家也没有女儿,若我认你做妹妹,我爹我娘肯定会护着你!” 少年越说越激动,顶着一双通红的桃花眼,在白慎晚面前将利处说了个清楚。 最后,他仍小心翼翼地发问。 “我知你对我无意,我也不会再强求,可我还是想请你给我一个护你周全的机会,可以吗?” 他的目光那样真诚滚烫。 胸腔被感动与愧疚填满,白慎晚闭了闭眼,点头应声。 “好。” 换来宋楚岚释然的一声笑。 达成约定后,宋楚岚便抽了时间出去。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又花了多少功夫,只是当他再次登门时,陛下赐婚的旨意已经收回。 而本该举行的婚礼,也成了侯府的认亲仪式。 宋楚岚来了精神,仗着兄长之名住进了将军府,不遗余力地照顾着她。 尊贵又肆意的小侯爷,为了能白慎晚快些好起来,连熬药都亲自看顾,手上烫出水泡也不在意,巴巴地端着托盘来到床前。 “姣姣,药熬好了,你趁热喝,蜜饯我也给你准备好了。” 白慎晚正欲接过,目光落在他手指上的伤口后,动作骤然停顿,出口的话也变成了询问。 “这药你熬的?” 宋楚岚点头:“是啊,你快些喝了,对你身体好。” 见他手上好几个水泡却感觉不到痛般只关注自己的情况,再想到他让皇帝收回旨意所付出的代价,白慎晚眸中愧怍更深,声音有一瞬间变得艰涩。 “先放那。” “啊?” “让你放那就放那。” 无奈地瞥了眼放下托盘就手足无措的俊秀少年,白慎晚起身下床,从抽屉中取了烫伤膏和银针后折回来,对着宋楚岚扬了扬下颌。 “过来,坐下。” 宋楚岚这才明悟,脸上掠过一丝窘迫,强装镇定:“没事的,小伤而已。” “坐下。” 见白慎晚细眉拧起面露不悦,宋楚岚立刻收了剩下的话,乖乖地坐到她身边,像只忠诚的犬伸出了受伤的爪子。 少年手指修长,白皙漂亮,如今却多了好几个水泡,看着颇唬人。 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怜悯,白慎晚嘴上却不留情:“忍着点,先挑破了才能给你上药。” 宋楚岚满不在乎地笑:“这点小疼,我……哎呦!” 知道他被娇惯得也不怎么耐疼,白慎晚放轻了动作,将几个泡挑破之后又拿了烫伤膏,细细涂抹。 药膏接触到肌肤一片清凉舒缓了痛意,令宋楚岚微蹙的眉头也随之舒展。 眼前是少女光洁的额头,纤长的睫羽,像一场触手可及的美梦。 却也只是梦。 第176章 推卸责任 宋楚岚眼神变得柔和,情不自禁地向着她凑过去。 窗外在这时忽然响起异动。 白慎晚耳朵尖,最先反应过来,放下手中药膏起身向外去。 她这一动,宋楚岚也从自想的暧昧中回过神,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后抬脚跟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向着方才发出声响的窗根处看去,却无任何异常,窗下雪扫得干净,连痕迹都未留下。 “奇怪。”白慎晚喃喃一句,眸泛疑惑。 宋楚岚走过去,同样不解:“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白慎晚说着回头望向宋楚岚,见他摇着头表示没怎么注意,遂熄了探究的心思。 “好了别想了,外面冷,我们进去。” 又望了望窗根的砖石,白慎晚默了片刻,轻声应下,同宋楚岚转身进屋,全然不知有人背着身形消瘦的男人在漫天寒意中回到了东宫。 两个时辰后,床上的江妄行悠悠转醒。 行舟忙凑过去,送上一杯热茶,语气忐忑:“殿下,您还好吗?” 江妄行未动,望着虚空中某一处,眼里渐渐凝结了一层寒凉彻骨的冰。 江褚那一剑让他伤得不轻,加上在雪里泡久了,恢复起来着实吃力。 今日他好不容易攒了些力气,惦记着白慎晚的情况,又恐贸然行动引人注意再生事端,最后实在按捺不住相思之情,易容潜出东宫前往将军府探望。 身上痛楚仿佛都在见她的期待喜悦之下淡去,可当江妄行揣着满腔情意趁人不备来到白慎晚的院子,走到闺房窗前所看到的却是…… 她坐在床边,姿态乖巧,任宋楚岚慢慢靠近,吻上了她。 不是要认宋楚岚为兄长么?怎么还会这样! 江妄行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愿再去想他们接下来会做的事。 “殿下……” 行舟见状,知主人正伤心,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劝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一路走来,他知道白小姐对殿下绝对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怎么会任由宋小侯爷亲近。 江妄行唇角泛起丝丝的苦涩,整个人犹如被抽去所有的精气神,看上去毫无生气。 “眼见为实,能有什么误会。” 大约,她对他是真的失望了。 江妄行握紧拳头,任凭指尖如何陷入到肉里,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行舟看他这副模样,神色更加着急:“不管怎么说,殿下还是先养好伤,等身体好了,再去找白小姐问清楚情况。” 说着便放下茶杯,扶江妄行躺回床上。 恰在这时,大门处传来动静。 几个宫里的小太监弯腰走进来,有的手拿包袱,有的扛着竹筐,一进门,领头那人行礼解释。 “这是宫里给太子殿下的补给,请殿下找人验收。” 往年补给也都是这么送过来的,行舟的注意力都在江妄行身上,并未细看,只挥了挥手:“先抬到外面,我等下去看。” 不料,当他无意间瞥一眼过去,怒意顿时浮上眼底,嗓音也不自觉拔高。 “你们说,这东西是给殿下的?” 宫人不敢正视,把头埋得更低:“确实是给殿下的不错。” “哼。” 行舟冷冷一笑:“你是觉得我眼瞎了吗,就拿这么点东西糊弄我。” 就那被包裹起来的棉被,只是薄薄的一层,如何能御寒,还有那炭火也少得可怜,连一个箩筐都铺不满,银子更少了,像打发叫花子似的。 宫里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是看殿下失势了,送来的东西也都缺斤少两。 宫人被震慑,抬头露出张苦脸,委屈开口:“奴才也没办法,东西都是上面的分下来的,奴才只负责送东西,至于别的事,奴才人微言轻,是万万不敢插手的。” “你这是想推卸责任了?” 行舟睁眼怒瞪,打定主意追究到底:“那就叫分东西的那人来见我。” 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谁敢怠慢殿下! 宫人一听,连连抱手求饶:“请您不要再为难小的了,小的哪请得动那些人。” “我倒是不想为难你,但你们为难到我了。” 行舟严声呵斥:“今天就敢缺这少那的,明日是不是就敢欺负到主子头上?” 宫人连声说不敢,却也没说东西会不会补全,气得行舟恨不得往他们头上猛敲几个窟窿。 “罢了。” 一直沉默的江妄行坐在床上,手捂住伤口,出声阻止。 行舟气不过,嚷了声:“殿下!” 江妄行并未再看他,而是看向那些宫人:“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退出去。” 宫人如临大赦,忙不迭带人离开。 行舟踢踢那半篓都不到的炭,越发气闷:“今年冬天这么冷,殿下身上还病着,怎么熬过去。” 江妄行无声地摇了摇头,蓦地自嘲般一笑。 也是。 他这边境况如此之差,难道让她跟着受苦么,还不如等日后成就大业,再想办法把她风光接回身边。 思定后,他缓缓躺回去。 三日后,正是良辰吉日。 宋楚岚有心洗清白慎晚这段时间受的委屈,认亲礼办得风光,难得没了吊儿郎当的姿态,笔直地坐在马上,亲自来将军府接人。 白慎晚大清早便被叫起梳妆打扮,戴了玉钗穿了翟衣,等宋楚岚一到,她便被几位哥哥送上轿子。 “妹妹以后又多了个几位家人,不过若是宋小侯爷敢欺负你,我们几个绝对揍得他哭爹找娘。” 白榆红着眼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宋楚岚也过来亲自掩好轿辇的帘子,同时笑着保证:“你们放心,我既然也成了她哥哥,以后只有她欺负我的份。” 几人轻快的谈话声絮絮飘进白慎晚的耳朵,但此刻好像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了,她掀开轿帘,往外面的人群看去。 平南侯府认将军府嫡女做小姐,还特地举行了仪式,今日来凑热闹的百姓不少,街道两边甚至是沿路的酒楼上面都挤满了人。 她一一望过去,这么多面孔,就是没有最想见的人。 江妄行难道不在乎她要和宋楚岚的关系更近一层么? 白慎晚捏住帘子的手紧了紧。 春夏见她这举动,着急开口提醒:“小姐,按照规矩,您是不能往外面看的。”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小姐定然在找殿下的身影。 如此一想,春夏急忙走上前,为白慎晚遮挡住旁人窥探的视线。 白慎晚轻叹了声,端坐回去。 “算了,不看了……” 第177章 保持距离 侯府的夫妻认了将军府的嫡女为干女儿,这消息传入坊间着实是件令人惊讶且不解的事。 毕竟自从白老将军离世后,白家势头远不如前,先前还曾传出白家小姐进大狱的消息,可见是得罪了圣上。 而平南侯府却是凭借着侯爷的中庸之道和旁支的效忠一如既往地稳固着风光鼎盛,嫡子虽不着调了些,却也是个正值好年纪的。 若是从前,宋白两家交好是锦上添花,而现在,将白慎晚收入侯府中,无疑是自添烦恼。 是以今日认亲宴来的宾客虽多,却大多数抱的是看热闹的心思,悄声议论着平南侯夫妇等下会以怎样的态度面对着干女儿。 轿辇停稳后,白慎晚被春夏扶着下来。 抬眸望望刻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的侯府牌匾,白慎晚一张玉白面容无波无澜,顿了片刻,跟着宋楚岚往里去。 礼宴尚未开始,身上衣服又繁琐,故白慎晚被送到后院歇息,等正礼将要开始再去前院。 宋楚岚在侧陪她。 “你实在不必如此。” 看着怕她饿特地送来糕点的俊秀少年,白慎晚一双潋滟眸子中漾着愧怍,嗓音轻柔。 “今日礼宴这般排场已是花费你一番心思,你若是再在我这耽搁,侯夫人定要说你了。” 听着少女含着赶人意味的话语,宋楚岚拿着点心的手微微一顿,眸光飞快地暗了一瞬,随后脸上又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 “哎呀,没这回事,我爹娘得知要认你做干女儿,都欢喜得不行,急着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多照顾你呢。” 将莹润的糖糕塞到白慎晚手上,宋楚岚看着她,笑意柔和:“以后你就要在侯府常住,等下又要见礼,我这不是怕你紧张嘛,多陪陪你。” 宋楚岚语调轻松,却听得白慎晚心头发苦。 平南侯夫妻纵然以前再喜欢她,可看着宋楚岚为了她三番五次顶撞皇帝,只怕早就心有异样。 能让他们接受,宋楚岚不知背地里花了多少功夫。 万千话语堵在喉咙说不出来,到最后白慎晚也只能忍着心头愧意将那块点心吃下。 又歇息了片刻,正礼即将开始。 宋楚岚敛了戏谑的神情在前引路,白慎晚跟在他身后,妆容精致,面色淡然。 一步,两步。 眼看离前厅越来越近了,两人却停住了脚步,脸上皆掠过一丝异样。 只见装扮一新的前厅里宾客如云,尊位上除却神容严肃的平南侯夫妇,还多了一个人。 玄衣如墨,眉目深远。 男人脸色仿佛覆了冬日的新雪,是病色未退的白,那双深如寒潭的眸中意味难明,看得白慎晚心头一颤。 江妄行竟会过来。 这人在她病弱时不见身影,怎的她要入侯府与宋楚岚结为兄妹时却来了? 宋楚岚的脸色亦不算好看,身侧拳头攥了又攥还是没忍住低斥一声。 “他来给人添堵吗?” 气氛瞬间僵滞。 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坐在尊位上的江妄行长睫微垂,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嘲弄,再抬起眼时目光已变得温朗柔和,唇畔亦勾起了笑容。 他侧过头,对着一旁瞧着白慎晚和宋楚岚微微蹙了眉的平南侯温声开口。 “看来小侯爷对白小姐这个妹妹很是疼爱,亲自引路,当真颇具兄长风范。” 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平南侯赞同不是反驳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随后瞪向宋楚岚。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带你妹妹过来!” 侯夫人则脸色不虞,没忍住溢出一声含着不悦的轻哼。 闻得此言,因江妄行突然到场而无措了一瞬的两人回过神,强压下心底异样,继续向前。 行至前厅正中,白慎晚缓缓抬眸。 他似乎瘦了,颧骨都比以往更清晰了些。 他望过来的眼神为何会那样复杂?像是含着愤怒,又仿佛带着痛惜,让她心底如有银针刺扎,痛得连绵。 深吸了口气,白慎晚撩裙跪地,从一旁侍女手上接过茶盏,对着平南侯和侯夫人送过去,乖巧地叫了干爹干娘。 虽然对于准儿媳变女儿的事颇有不满,但事已至此,考虑到两家先前关系,平南侯夫妇还是给了一点白慎晚好脸色,递了红包过去。 白慎晚轻声道谢,随后又转向宋楚岚,郑重地唤了一声兄长。 那桃花眼尾泛红的少年怔忪一瞬,随即勉强扯出一个笑,应了她的称呼。 如此,就算礼成。 接下来是庆贺礼宴,宾客纷纷落座入席,笑言议论接踵而至。 身上的翟衣着实繁琐沉重,又行了那么多礼,白慎晚只觉肩颈酸疼,同宋楚岚打过招呼后就向后院走。 却不想才离开前厅,路过假山时突然从身侧多出一只手,以强硬的力道拽着她进了山洞。 被人按在墙壁上时,白慎晚出乎意料的没有惊讶。 抬眸迎向江妄行幽暗的目光,她一时说不清心底是何情愫,只能低声唤一句。 “太子殿下。” 如今的她在皇帝和朝臣眼中仍是祸水一般,不得再靠近江妄行,否则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她有心护他,却不知她的刻意保持距离在他眼中却成了情意改变的证据。 想到当日在窗前看到的二人拥吻的画面,再亲眼看了这场认亲仪式,江妄行只觉荒谬又可笑。 腹部的伤口仍隐隐作痛,想到自己数日的煎熬和痛苦,情绪上来,江妄行语气控制不住地染上讥诮。 “你与宋楚岚玩得倒是花哨。” 明明都做了那样亲密的事情,却冠以兄妹之名,何其荒谬。 难不成,这是变相的掩饰? 想到这,江妄行眸底痛意更深。 被他这语气刺得心里一痛,白慎晚细眉紧拧,难过又不解。 “你什么意思?” 江妄行笑声低哑又冰冷:“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入这侯府也不错,多了父母庇护,亦有兄长疼爱,往后日子想来能顺遂些。” 顿了顿,他盯住白慎晚的眼,眸光变得漠然,一字一顿地开口。 “既如此,往后你与我倒是能保持些距离了。” 第178章 不放过你 话音落下,白慎晚面上飞快地退去血色,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愕然。 他为何会这样说? 难不成,之前杳无音信不见人影也是因为…… 不等白慎晚问出声,江妄行已经转过身去。 “也罢,你有这机会是你幸运,孤如今处境想来你也看不上,不如恢复以往的好。” 以往? 白慎晚很快了然。 眼下境地,江妄行所言以往自然不是情意流露心意相通,而是他漠然狠厉,她满心憎恶,二人相见甚厌。 心底密密麻麻地泛起酸疼,望着他挺拔又单薄的背影,白慎晚深吸一口气,忍住喉头的哽咽,缓缓出声。 “好。” 情感上疯狂叫嚣着不甘,但重活一世,白慎晚心知自己与他都更清醒。 皇帝威压,群臣参奏。 她与他处境皆岌岌可危,此刻相依偎非但不会有所助力,反而会成催对方命的利刃。 是以纵使心里疼得要命,白慎晚还是绷住了冷静的面容,对着江妄行屈膝行礼。 “殿下,臣女还要更衣,先行告退了。” 话落,她转身走。 身后,男人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手却攥得死紧,有血慢慢渗出来,再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 在侯府住了一晚后,翌日,白慎晚回将军府,宋楚岚陪同。 面对兄长们的关切,白慎晚压下心头酸楚,同他们谈笑风生。 气氛正愉悦时,一个极其眼熟的青衣侍女焦急地走了进来。 “不好了,大小姐突然晕倒了,请少爷和小姐们快请郎中给她医治。” 白慎晚轻拧细眉。 如果没认错,这侍女是白玉欣身边的人。 自从她把白玉欣关起来后,她身边那些侍女便也识趣得很,不再往她面前凑,偏偏是今天,趁她回来就禀告说白玉欣病了,由此可见居心不良。 “不用请郎中。” 白慎晚施施然起身:“我也会点医术,这就去给你家大小姐看看。” 侍女没料到她如此说,表情有些不自然:“小姐请跟我来。” “既如此,我们也过去看看。” 白毅白杉几个人想起白玉欣做的那些事,终是放心不下,也一并同去。 来到白玉欣的闺房,只见她唇色发白,以虚弱的姿态躺在床上,虽被毒药折磨这么些天,小脸仍有引人怜惜的意味。 可惜白慎晚不是男子,并不会怜香惜玉,把手搭在白玉欣的脉搏上,只觉得脉象平稳,除了虚弱点,并没有别的问题。 估计是想趁着此次的机会重获自由,做回她的大小姐。 白慎晚了然一笑,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摸出银针。 “我为她扎一针,保证让她醒过来。” 旁边平躺的白玉欣听到这话,眼皮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这贱人真是好狠的心肠! 将她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说,如今还要阻止她出去,既然贱人无情,也别怪她心狠! 白玉欣暗暗捏住一早准备好的银针,眼看白慎晚倾身要往她的虎口扎针,她咬牙抢先一步,左手猛然抬起,往下刺去。 听说在人的头部有几处命门,只要扎对穴位,便可一招致使贱人毙命。 白玉欣被关住的这些时日,别的事不能做,一心研究如何让白慎晚快速丢命,眼下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宋楚岚大喝一声。 白玉欣手中的银针尚未碰到白慎晚分毫,手就突然被人捏住,而后狠狠往后一掰。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白玉欣被粗鲁地拽下床,此时那边的白毅他们也醒神过来,分别将她按压在地上。 “不是晕倒了吗,怎么还能伤人。” 宋楚岚目光如刀,能将她凌迟千百遍。 白玉欣忍着疼,很快冷静下来,语气委屈地开口。 “我不是有意的,刚才醒来,就看到妹妹要扎我,我害怕极了,以为她又想欺负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简直是在狡辩!” 宋楚岚多听一个字都觉得恶心,挥手叫来仆人:“把她送出官府,治她个故意杀人未遂的罪。” 白玉欣瞪大眼眸,脸上写满不可置信,想多辩驳几句,然而仆人已经走上前,往她嘴里塞块臭布,便往外抬。 没了她在,房内终于安静下来。 白慎晚若有所思地眯眯眸子,望向宋楚岚:“她这个罪名,是会被处死的。” “会!直接砍她的头。”宋楚岚斩钉截铁。 凡是欺负白慎晚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白慎晚哼笑了声,眼里藏着狠意:“可是这样也太便宜她了。” 她可没忘记,白玉欣上辈子是如何对她,这辈子又是如何欺负春夏的。 这种人,就该受尽百般折磨。 次日,白慎晚亲自去到大牢里。 “你想要做什么!” 白玉欣见到她,已经明白这女人是如何的歹毒,半点怨恨都不敢有,脸上布满恐惧之色。 只见白慎晚笑意吟吟,声音轻快:“昨晚制作了好几种新毒,正好需要个人来试上一试。” “不!” 白玉欣震惊地摇头,不断后退,直到脚跟碰到墙根,退无可退地跌倒在地上。 而白慎晚已经来到她面前,捏紧她的下巴,连续往她嘴里丢了三颗药丸。 随后赶到的宋楚岚刚走至门口,耳边便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小侯爷。” 守门的狱卒态度恭敬,对他点头行礼。 宋楚岚应了声,眼睛仍望向大牢深处幽黑的方向。 白慎晚说的不错,直接砍头,未免太过便宜那个女人。 “既然如此,我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玉欣不是叫人欺负了春夏么,宋楚岚望向身边的两个狱卒,轻咳了声,稍作提醒。 “里面不是关进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吗,左右也是个死囚,她的家人也不会来救她了,这辈子也出不去了。” 两个狱卒瞬间两眼放光。 他们是知道牢里有个容貌不错的女人,只是对方口口声声自称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他们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对她做别的。 可现在不同,听小侯爷话里的意思,那女人是枚弃子,那还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入夜,当白玉欣被药性折磨得醒来时,发现牢门已然大开,七八个神色猥琐的男人走进来对她狂笑。 作为女子,她哪里不知这些人想干什么,强撑住身体大骂:“你们都出去!否则我让白家的将军们杀了你们狗” “白大小姐请放心,我们不会伤,只是想跟你快活快活!” 白玉欣来不及阻止,那些人就兴奋地围过来撕扯她的衣服。 在被侵入的痛苦之中,她发出阵阵怨毒的诅咒。 “白慎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179章 出了意外 翌日晌午,白慎晚得知了白玉欣的死讯。 “她作恶太多本就心虚,被折磨疯以后一头撞死了。” 提及白玉欣的下场,宋楚岚眉间难掩嫌恶,仿佛多说一句就晦气。 白慎晚面无表情地听完,出乎意料的,心底并未生出想象中的快感,而是无甚波涛,仅有一丝轻松,停留了一瞬便消失了。 从重活到至今已近两年,有些事她避免了前世的坎坷,却也无形之中引出了新的变化。 是以前路于她而言,竟还是如蒙了一层雾一般,走起来依旧需要小心。 白玉欣,不过是前行路上除去的一个阻碍罢了。 她不能掉以轻心。 见她垂着眸子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宋楚岚还以为她是被白玉欣的死讯惊到了,遂放轻了语气。 “她在白家长大,如今死了,要我把尸体带出来葬了么。” “不必。” 白慎晚回过神,眉目间一片漠然。 “这是她罪有应得,让狱卒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好,我回头去吩咐他们。” 宋楚岚说完缓了缓,面上对于白玉欣的厌恶退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纠结复杂的表情,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白慎晚观他神情,略有不解:“怎么了,还有别的事?” 宋楚岚觑了眼她的神情,艰涩开口:“我从我爹那里听说,江妄行已经上奏,欲放弃太子之位,请皇上收回他的太子印鉴以及册封圣旨。” 仿佛惊雷在头顶炸开,白慎晚眼中满是震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朝中局势不明朗,江妄行一旦失去太子之位,以后如何自立,如何实现他的报复。 眼下的情况,他完全可以忍耐些许时日,再谋求后动。 “难道,他那边又出了什么意外?” 白慎晚皱眉望向宋楚岚,企图通过他的表情能探知些许真相。 不料,宋楚岚也是疑惑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眼见白慎晚焦急不定,脚步来回走动,他缓下语气安慰。 “不过你先不用太着急,皇上看了奏折并未表态,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白慎晚踌躇片刻,眼底浮现深深的担忧。 若是江妄行遇到什么难处…… “不行,我要去东宫一躺。” 她神色坚定,打定主意要去问清楚情况。 “我跟你去!” 宋楚岚不做他想,急忙撩袍跟上。 东宫。 当江妄行看到仿若形影不离的两人时,心尖的疼痛莫名加重几分,整个人冷漠至极。 “不知两位前来,有何贵干。” 视线从他们两人紧挨的袖子间滑过,他的语气也暗含嘲弄:“难不成,是来给我展示你们的兄妹情深?” 白慎晚抿唇,压下舌尖的苦涩,从踏进寝殿的第一步开始,眼睛便再也无法从病床上的那人身上挪开。 想来江妄行的身体并没有彻底恢复,脸色惨白如纸,不过是强撑住精神与他们说话。 她不欲耽搁他养病,直接将心底最关心的事问出来。 “殿下为何要放弃太子之位?” 闻言,江妄行突然自嘲般嗤笑了声,在如此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极其突兀。 伴随这一声笑,白慎晚的心也高高悬起。 这才几日没见,江妄行对她已经凉薄至此,连话都不愿意同她好好说了。 最令她担心的是江妄行如今的处境,不但重伤未愈,遭到皇帝的厌弃,他还拒绝她的帮忙。 “江妄行……” 白慎晚眸中哀痛,欲言又止地叫了他一声,那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却带有无限的关心,江妄行略略偏过头,不忍再去听。 她已经跟宋楚岚不清不楚的了,难道还会在意他的死活,定然是他久病糊涂,连一个人的语气也听不明白。 思及此,江妄行冷下眸子,面上是彻骨的寒意:“既然二位想知道,告诉你们也无妨。” 话落,他无甚情绪地朝白慎晚望去,句句清晰道。 “太子之位,我想要也不能再要。” “为什么。”白慎晚急忙追问。 至少目前看来,皇帝迫于群臣压力,并不会立刻下旨废太子。 江妄行的目光定定停在她的脸上,无喜无怒,尽力克制看她时的欢喜情绪,缓缓启唇。 “如果不是你给了我母后毒药,怎会给了她毒杀贵妃的机会?” “如果她没有毒杀贵妃,我今日怎会落到这样的情境?” 江妄行嗓音清冷,连声质问:“试问我若不退位,可还有半分活路,恐怕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谁知话音刚落下,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楚岚当即跳出来,扬声大骂。 “太子殿下,你怎么变得像今日这般不知好歹。” 他将白慎晚护在身后,皱眉咬牙道:“她当初为了救你,连大狱都去了,现在好了,你三言两句就把她对你的恩情撇得一干二净。” “这还不算,你是在指责她拖累你吗,敢情她不是不应该给你母后毒药,她应该从开始就不跟你这个人在一起!” 越说越气,宋楚岚牵起白慎晚欲往外拉:“走,咱们不在这里受他的气。” 白慎晚还出神地看向病床的方向,身影不动:“我……” “走!” 宋楚岚憋着一口气,愣是将人带走。 大殿外的冷风一阵扑来,白慎晚的脑袋也从浑噩中清醒过来。 从来不知道,江妄行竟然是如此看她的,竟然认为是她耽误了他的正事。 如此一看,她和江妄行,恐怕再没有一起的可能了。 身边的宋楚岚愤怒也消了少许,一面走,一面安慰她:“你就当他在胡说八道,听过就忘。” 白慎晚垂眸,摇了摇头。 宋楚岚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突然站定,低下头细细看她的脸,轻声哄着。 “好啦,别难过了,以后的事情大不了以后再说,过一天就是一天。” 少年灼亮的桃花眼里闪烁出真诚,白慎晚不想让他担心,勉强弯了弯唇角。 “你说得对,他现在对我是什么看法,我也不在乎了,走。” 宋楚岚旋即展眉一笑:“对嘛,这样想就对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宫,马车就在前方,宋楚岚率先小跑过去,把凳子先拿下来,方便白慎晚上马车,而后对她扬了扬好看的眉。 “走!我们回家!” 第180章 如实回答 接下来连续两日,白慎晚都在候府闭门不出。 不愿意去想江妄行,她便把未来得及看的医书都看过一遍,直到第三日彻底把书看完,不得不出门。 “我到街上寻买医书古籍,你晌午不用等我吃饭。” 她跟宋楚岚交待道。 宋楚岚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带上春夏,很快就回来。” “好。” 宋楚岚拗不过她,好在书坊距离候府不远,转过两条街就是,他也稍微安心。 白慎晚和春夏来到书坊,踏进门,视线从架上的书籍一一扫过,真让她发现要找的书,不由得脸上一喜。 “这应该是前朝遗落的孤本。” 她踮起脚想要去拿,但余光里突然多出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也要去拿她看中的那本医书。 犹如被烫到一般,白慎晚急忙收回手,这时再去看旁边的人,突然愣住。 居然是江褚。 他一身淡青长袍,姿态从容,显然是便装出来闲逛的模样。 自从贵妃身死,白慎晚无辜落狱后,她再也没见过江褚一面,更不知他态度如何。 现在乍然碰到,白慎晚默了默,不知怎么开口。 江褚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眸光一惊,随即收回手,沉下脸发问。 “你怎么会在这?” 这明显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既然身在书坊,不是为了买书又能做什么。 但白慎晚还是如实地答了,此后便闭嘴不再多说。 “我问你。” 江褚看了眼周围,并无第三人在场,于是压低声音,厉声质问。 “我母妃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外界都在传,皇后和江妄行毒害她的母妃,其中更有白慎晚的帮忙。 这些天他料理贵妃丧事,且沉浸在母妃不幸亡故的悲痛里,无暇过问朝堂之事,但对父皇惩治白慎晚一事,还是略有耳闻。 若她真无辜,父皇会无缘无故惩罚她吗,江褚不得不怀疑。 白慎晚抬头,迎上他沉沉压迫的视线,清楚开口。 “跟我没有关系。” 如果她知道当初皇后从她那里要毒药是为了不顾一切地与其和皇帝同归于尽,或许她会仔细考量,到底要不要帮皇后的忙。 江褚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任何一丝神情。 只见女子眼神清亮坚定,嫣红的唇轻抿,既没有解释太多,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那坦坦荡荡的样子,不似作假。 “好,我相信你。” 白慎晚闻言只怔了下,随即恢复镇定,垂眼轻笑:“多谢四皇子信任。” 江褚轻不动声色挪开眼,去看满架子的古籍,解释道:“因为你能听懂我的曲子,我视你为知音。” 既是知音,自然知道她有没有撒谎。 江褚想到她喜欢的人,脸色突然转冷。 “但是,我跟江妄行之间有杀母之仇,我是一定会杀掉他的,到时可别怪我心狠。” 提到江妄行,他眼中杀机毕现,白慎晚被那锐利的光芒刺到,眉头轻皱。 若她是江褚,必定也会报杀母之仇,日后抓住机会狠狠刁难仇人,绝不放过。 幸好,以江妄行今时今日的智谋,早就远超江褚之上了,她不必为此担忧,更没必要此时去找江褚的不痛快。 想到这,白慎晚故作潇洒地笑了笑,摊摊手:“随便你们怎么折腾,我现在只担心我的古籍能不能找到齐全。” 被她轻松的语气逗笑,江褚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欣然点头。 “好,先不说那些事了,今日我帮你找古籍。我知道那边还有间书坊,里面藏书众多,你跟我过去,路上还能再游玩一番。” 见他实在热情,白慎晚推辞不了,被迫在外逛了大半日,傍晚时分江褚才放她走人。 白慎晚走在回去的路上,脑子纷乱,脑海里不断闪过江妄行这些天的一举一动,同时夹杂着皇帝的怒吼,大臣们的争吵不休。 朝廷之上波谲云诡,瞬息万变,内有隐患,外有仇敌,她最后想到的,是白家和候府的命运。 如果因为她言行不当,导致家族惨灭,罪孽是何其的深…… 在她出神之际,昏暗的角落里突然冒出个黑衣人,身影如飞动作迅捷,剑刃从她身边划过。 白慎晚只觉眼前剑光一闪,不自觉偏过头,躲开那刺目的亮光,然而下一刻,黑影从她身边而过,胳膊传来一阵疼痛。 她低头,胳膊已被划开一道两寸长的口子,鲜血透过袖子晕染开,而那黑衣人并不满足于此,稍微站定后,再次朝她扬剑。 白慎晚稳住心神,出声制止:“阁下是谁。” 单看那蒙面的黑衣男子,她瞧不出此人的身份,只是根据他必下狠手的招式,大致猜测他可能是某个组织培养出来的杀人高手。 只听见男子声音冷冷地传来:“是谁就与你无关了。” “是与我无关。” 白慎晚边与他周旋边暗中摸索银针所在的香囊,拖延时间。 “只是我这个将死之人,在死前总要知道以后下到阴曹地府,该向谁去索命,如果找错人那就不好了。” “白小姐爱找谁都可以。” 黑衣人眯着眸子,看她犹如落进陷阱里再无逃出生天的幼兽。 这世上,也就只有此女一人能得四殿下的青睐,四殿下甚至愿意耐心陪她逛街游玩。 顾太傅说,只要除掉此女,江褚便再无软肋,从此做个明君。 “白小姐,那我便不客气了。” 黑衣人仿佛一道黑旋风,朝白慎晚席卷而来。 这时白慎晚已经摸到银针,在黑衣人靠近的片刻,猛然抛出,扎进他的膝盖。 噗通一声,黑衣人跪在地上,腿上如遭到千万只蚂蚁啃噬,他不敢再恋战,拼尽全力飞跃上屋顶,转而消失在白慎晚的视线里, 回到候府,宋楚岚见到白慎晚受伤,边数落边拿出药箱。 “你说你,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胳膊就缺个口。” 白慎晚乖乖伸出手,因自知理亏,没敢吱声。 “有点疼,你忍着点啊。” 宋楚岚往她胳膊吹了吹,开始上药,一边涂抹一边问。 “你可有看清那黑衣人的真面目?” 第181章 你的甜茶 白慎晚摇头:“别的不说,但他是百分百想要我的命。” 放眼整个京城,与她树敌的不在少数,想要她性命的亦不在少数,想要知道是谁痛下杀手,难上加难。 “我看我还是要给你找个随身暗卫。” 宋楚岚凝眉考虑片刻,下定主意:“武功必须要好,对你也要忠心。” 这样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不至于再受伤。 “明天开始,我就给你从暗卫组织里找人,你先休息,我去准备。” 宋楚岚上好药,风风火火走出去,然而他前脚刚出门,负责在候府盯梢的人即刻前去东宫报信。 “殿下,白小姐遇刺受伤,宋小侯爷正着意挑选暗卫。” 江妄行听后,瞳孔猛缩,捂住腹部艰难地从床上起来。 “她可有事?” 沙哑的嗓音略带哽咽,听得行舟一阵心疼,解释道:“白小姐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你去查查备选的暗卫名单有哪些人。” 江妄行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思绪飘到候府所在的方向。 不能再让她遇险。 最好能不暴露身份的到她身边,保护她。 江妄行转过身,再次吩咐:“另外,准备好易容工具,想办法让我混进去。” …… 这日,候府摆下擂台,选拔暗卫。 “我知道,在座各位都身手了得,武艺不凡,我想从你们二十人当中选出一个,来保护小姐的安危。” 宋楚岚站在擂台中间,声音回荡在整个比武场。 下一刻,他指向正前方的白家旗帜,扬声道:“看到院中那面旗了么,旗最后落在谁的手里,谁就是胜出者。” 话一出,底下人沸腾不已。 高手间的较量,可比别的有意思多了,更何况能进候府做暗卫,能保护白小姐,前途无可限量。 江妄行在最后一排,周围的人都在激动讨论战术,唯独他一人静静伫立,视线越过在场众人,远远望向坐在亭子里休息的女子。 她似乎对于比试的兴致并不高,极其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江妄行担心穿帮露馅,也未多看,快速转开视线。 这时,台上的宋楚岚宣布,选拔正式开始! 暗卫们使出看家本领,飞跃而上,往竹架上攀爬,想要争夺最高处的旗帜,奈何竞争者众多,期间不少人被打落。 而其中更是不乏佼佼者,领先别人好几步,只差最后一段距离,便能摘下旗帜获得胜利。 江妄行自知身上有伤,若混入人群进行乱斗,体力肯定不支,故而等大部分人倒下后,他轻功飞上顶端,跟最厉害的那人打斗一番。 宋楚岚在底下望着,暗暗握拳:“此人好功夫,原来他刚才是在藏拙。” “有智有谋的人挺好的。”白慎晚漫无目地搭话。 宋楚岚点头,深以为然:“当然,要保护你的暗卫总不能是个只会耍拳头的粗鲁武夫,聪明非常重要。” 他极其看好那个后来居上的暗卫。 果不其然,那暗卫的身姿轻盈却又暗含力道,轻而易举将第二名踹下去,成功拿下绣有白字的旗帜。 “好!从今以后,你就是小姐的暗卫!” 宋楚岚望向场中那道挺拔的身姿,眸中闪过赞赏之色。 这暗卫不但功夫厉害,连周身的气度也与寻常人不一样,可想而知,此人日后肯定会有所作为。 面对他的夸奖,这暗卫也不骄不躁,只恭敬利落地垂下头。 “属下定不辱使命。” 宋楚岚满意点头:“好,你现在下去,跟人熟悉一下小姐的生活起居,明日就开始保护小姐。” “是。” 江妄行抱拳,感受到腹部伤口撕扯般的疼痛,咬牙忍耐片刻,只是那痛意丝毫不减,肯定是刚才打斗时,不慎牵扯到伤口。 宋楚岚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以为是自己说的意思还不明白,遂耐心解释。 “你可以下去找春夏,她会告诉你怎么保护小姐的,快下去,别站这晒太阳了。” 江妄行额头冒出冷汗,连眼前的人都变得扭曲,突然两眼一黑,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哎?你怎么了?” 宋楚岚着急走上前。 在场的众人见状,不约而同探脖子张望。 那边的白慎晚也快步走来,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子,拧眉猜测。 “他大概是刚才打斗时受了伤,请个郎中给他医治看看。” 毕竟她刚才就注意到,这暗卫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苦楚。 宋楚岚跳起身,对她的话唯命是从:“我这就去叫人!” 之后的事白慎晚便没有太多留意,只听郎中来回禀,说那个暗卫并无大碍,只需休养几天就会没事。 果然到了隔日,那暗卫的身体已然大好,早上到她身边保护她。 春夏刚帮她梳好头发,那暗卫手捧茶杯到她面前。 “小姐,这是给你准备的甜茶。” 白慎晚闻言,转过头来,这时才去注意到暗卫的真实长相。 只见他眉目清秀,容貌不算出挑惊艳,但属于越看越耐看的类型,此时给她端茶倒水,不像仆人,倒像翩翩的公子。 只是…… 白慎晚的目光停在他端着的那杯茶上,眸含迟疑。 “你怎知我早起喜欢喝甜茶?” 这是她最近一年来发现的新喜好,好像连春夏也没说过,也只有跟她有过数次亲密的江妄行,才知道她这癖好,可眼前的人并不是他,连声音也不像。 白慎晚的心犹如石子沉入湖泊,再也生不出半分喜悦,也不愿再想那个人。 而暗卫听了她的话,眼底并无波澜,语气极其平静。 “刚才春夏姑娘跟我交待的。” 白慎晚凝思,半信半疑。 大约,她真的跟春夏说过,只是不记得了,再追究也无益。 “我知道了,以后这些事让她来做就可以。” 江妄行颔首:“知道了。” 眼看用过早饭后,白慎晚便手执医书坐在窗边细细看起来,只不过她心情不佳,很久也没有翻页。 江妄行敛眉,挡去眸中翻滚的情绪,抱剑默默坐在不远处。 直到深夜,等到她沉沉睡去,江妄行才避开候府的侍卫,同行舟悄无声息地前往京中的—— 暗阁。 第182章 成为阁主 所谓暗阁,乃皇家情报兼杀手机构,专为皇帝和太子办事,而阁主的选拔机制也残酷异常,不分场地时间,谁能杀了阁主,便能成为下一任新阁主。 现任阁主见江妄行深夜前来,料想太子应该有要事,但又考虑到目前京中废太子的传言,故而态度倨傲,姗姗来迟。 “不知殿下来此地,所谓何事?” 江妄行睨他一眼:“我有一事需要阁主帮忙,不知道阁主愿意与否。” 自然了,这人若能为他做事,那便最好。 闻言,阁主眼睛不停直转,考虑利弊之间,最终抱歉开口。 “殿下请不要为难我,暗阁从来只看圣旨办事,不知道殿下这次来,有没有皇上的圣旨或者口谕?” 一个即将要废掉的太子,还犯不着让他冒险。 江妄行将阁主的态度看在眼里,心下了然,沉声道。 “没有旨意。” 阁主怪笑两声:“那恕我不能听从殿下的吩咐了。” “知道了,孤不会为难你。” 江妄行抬眼,暗含笑意的眸子突生寒霜。 阁主并未看见他眼底的飓变,刚要请太子出去,突然听到嗤的一声,带血的剑刃从他腹部直穿而出。 他不可置信又惊恐地回过头,只见太子刚才带过来的暗卫,竟从身后一剑要了他的命。 见人已死透,行舟猛然抽剑,而后朝江妄行抱拳行礼,态度恭敬。 “现任阁主已死,请殿下遵照暗阁规矩,担任下一任新阁主。” 江妄行若有所思地摇头:“我有太多琐事在身,无暇继任这个位置。” 说完,他望向跪在地上的行舟,再次发话:“依我看,新阁主由你担任再合适不过。” 毕竟他想要的,不过是听他命令的暗阁,如今暗阁内若有行舟,简直如虎添翼。 行舟明白主子所想,只迟疑片刻,便领命接下这重责,承诺道:“殿下放心,以后暗阁上下所有人必定听从于殿下。” 江妄行伸手将他扶起:“时候不早了,为避免他人怀疑,尽快回去。” “是。” 次日清早,江妄行如同前几日那样,手端水盆,不疾不徐地走到白慎晚面前。 “小姐,水温正好合适。” 他站在白慎晚旁边,眼眸只望向眼前的地面,严格按照一个暗卫的职责,并不敢正视,只是温声提醒。 白慎晚精神不好,也并未注意到他这个暗卫的异样,倦怠地挥挥手:“放那里就可以。” 江妄行闻言照做,只是放下水盆时牵动肺腑,突然觉得血气上涌,喉头一阵腥甜。 他的伤未好全,再加上这几日劳累奔波,俨然有更严重的趋势,江妄行咬牙,努力将漫上来的血压回喉咙。 殊不知在屋内伺候的春夏,清晰地将这一幕望进眼里。 江妄行咽下一口血,急需找个无人之地处理伤口,于是躬身告退。 “属下先下去了,小姐有事尽可吩咐我。” 白慎晚本来也不习惯屋内多出一个男子伺候,点头允许了:“你下去,我说过,伺候的事不用你来。” “这是我的本分。” 江妄行说不了太多,转身要退下,不曾想春夏突然挡住他的去路,神色充满敌意。 “你先不许走!” 肺脏犹如烈火燃烧,江妄行掩饰疼意,温和一笑:“不知道春夏姑娘有何事。” “你跟我来!” 春夏二话不说将他扯到白慎晚的面前,扬声开口:“小姐,我看此人太过可疑,实在不宜放在身边。” 暗卫的责任便是保护主子,可若是这个暗卫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到头来置主子于危险之中,那等同于养个豺狼在身边。 春夏说完狠狠拍向江妄行的后背,厉声质问:“你敢不敢跟小姐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重伤,别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为了躲避仇家,才不得不栖身在我们这个将军府!” 话音刚落,江妄行承受不住那一拍,嘴角渗出丝丝鲜血。 而这在春夏看来,无疑是最好的证据,恨不得跳起来指给白慎晚看。 “小姐,你看我说得有没有错,他这伤果然有来历,只怕还不知道包藏什么祸心!” 闻言,白慎晚凝眸望向江妄行,似在考量他的言行。 江妄行对上她的视线,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拼尽全身力气解释。 “小姐尽可派人去查我的身份来历,当初宋小侯爷选人,也经过多方考察……” 只是真要说他接近白慎晚的目的,也并不单纯是护卫罢了。 他还想时时陪伴在她身边,护她周全,让她快乐。 江妄行话未说完,身上那股疼痛再次席卷全身,在晕倒之前,只见到她拧眉纠结的神情。 眼见大活人突然倒下,春夏愣在原地,一时六神无主:“怎么好好的就晕了,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白慎晚走上前,轻探脉搏,随后松了口气:“还好,他只是身体太虚弱才晕过去。” “那我们还留下他么。” 白慎晚细眉轻皱。 这暗卫是可疑了点,但就如他所说,他的身份经过宋楚岚的多次查验,想来并无多少没问题,只是不知道心里藏了什么秘密。 然而她也不是要探知他人秘密的人。 “算了,你先帮我扶他起来。” 白慎晚和春夏合力,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把人扶回他的房间。 只是在凑近他时,若有似无的清冽雪松气息突然钻入鼻尖。 “这味道……” 白慎晚喃喃自语,这味道很淡,却同她朝思暮想的那男子身上的气息一样。 再看这暗卫的脸庞,眉眼并无半分相似,只是那透露出来的从容不迫,却和江妄行如出一辙。 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江妄行何等尊贵,怎么会在她这里做一个暗卫,还低三下四伺候她。 想来不过是天下之大,有相似的人也并不为奇。 稳定下心神,白慎晚开始为他诊治。 病人失血过多,她开了点温补的药,之后两日再根据这暗卫的实际情况,稍微加减药量。 等第三日她端药进门时,暗卫已然大好,只是动作笨拙地在缠几根细线,不知道在做什么。 第183章 休想逃脱 白慎晚看他手指头都破了,忍不住皱眉:“你这是?” 江妄行眼含温柔笑意,嗓音低柔:“在做风筝。” “风筝?” 白慎晚瞥向他手里的东西。 风筝还未成型,几根竹签捆绑到一起,有点不好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把这东西跟杀人于无形的暗卫联系到一起。 想问为何突然要做风筝,病床上的暗卫先解释了。 “多谢小姐多日照顾,属下没有别的可报答,只能做这些小玩意,供小姐一乐。” 说话间,竹签又戳破他的手指,他却像不怕疼一般,只揉揉手指头,便继续做。 这憨憨真诚的模样,逗得白慎晚不由得噗嗤一笑。 “先不要做了,你先把手伸出来。” 她故作生气地命令。 江妄行一听蓦然怔住,急忙听话地伸出双手。 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白慎晚展颜轻笑,心里犹如澎湃冲刷过细细的暖流,让他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一只手就够。” 旁边的白慎晚又命令,而后拿出膏药,细心地为他涂上,还边跟他闲聊。 “你叫什么,我还未问过你姓名。” 江妄行的目光紧随着她,神情柔和:“从前在组织里只有暗号,并无名字,他们说应该由主子来取。” 白慎晚沉吟片刻后做了决定:“那天暗卫选拔时你身影如风,就叫御风。” 既是她的暗卫,名字定要霸气。 “还有,你以后只需要保护我,不需要费心讨好我,可听清楚了?” 听着她严肃的语气,江妄行垂眸,低低嗯了声,辩不清情绪。 与此同时,江褚在早朝时不断煽风点火。 大臣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约而同纷纷上前进奏。 “皇上可有想好如何处置太子请旨废去其位一事?” “臣等认为,太子此举并不是真心放弃太子之位,而是以退为进,想要让皇上为难。” “天下百姓如果知道此事,不免胡乱猜测,是皇上容不下他,到时他自可收获众多民望人心,恕臣直言,太子将皇上架于炭火之上,实在是不忠不孝。” 话落,支持江妄行的大臣也不甘示弱,出声辩驳。 “按照你们所说,不管殿下如何做,都会落下罪名了?真要如此,咱们这些做大臣的,不免心生惶恐,日后不敢做实事。” “依臣看,太子此举,是不想让皇上在储位上为难,恰恰是忠臣孝子的表现。” 高座在御座之上的皇帝漫不经心地手玩玉珠串,直到两方吵得差不多了,他方出声。 “朕自有决断,立刻去宣太子。” 江妄行接到消息,连忙进宫。 “儿臣参见父皇。” 他无喜无怒,在众目睽睽之下,礼仪周到妥帖,令人寻不到一丝错处。 皇帝正眼未瞧,极其淡漠地宣布。 “太子有治世之才,即日起前往封地宣州,替朕治理好封地。” 此话一出,众臣无不震惊。 历代君王担心储位之争,但凡皇子亲王成年,多是赐下封地,责令他们前往赴任,无召不得回京。 但太子之位未废,皇上却让他前往封地,那么其中的深意可就大了。 更不说宣州贫瘠,到那种地方去,无兵无粮,太子更不可能起兵造反,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皇上这是怕落人口实,在明升暗贬啊。 可堂下的江妄行却并无异议,敛眸接受下这份旨意。 “儿臣,遵旨。” 早朝一散,消息随着各自回府的大臣,传遍整个京城,将军府自然也不例外。 春夏神色着急,外出采买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便匆匆跑到白慎晚的面前。 “我听外面的人说,明日太子殿下就要启程前往封地了,有些大臣猜测,皇上这是彻底放弃他了。” 白慎晚震惊之余,暗暗捏拳:“皇帝果然心狠。” 江妄行已经退让到如此地步,可皇帝还是看他不顺眼。 她不知道是该庆幸江妄行捡了条命,还是要担心他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心绪乱成一团,白慎晚愁眉紧锁:“给我备马。” 江妄行真要去封地,以后天长路远,山水相隔,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最起码要去送送他。 次日,晨光熹微。 城外荒道上只有三两个仆人跟在江妄行身边,护送他前往封地。 至于朝中那些大臣,已经知道皇帝的心思,无一人敢来送别。 江妄行坐在马车内正凝神思索,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哨鸣,马匹受到惊吓,扬蹄不再往前行走。 他掀开帘子,忽见十几名黑衣人从隐秘的树干飞跃而下,瞬间将他与奴仆包围住。 “太子殿下,我等特地前来,送殿下一程。” 领头的黑衣人眼中泛冷,手中利剑直指马车。 说是送最后一程,恐怕是要送他前往黄泉路。 江妄行端坐于马车内,闻言只是轻笑两声,了然道:“你们的四殿下,果然不肯放过我。” 皇帝令他前往封地,便是留他性命的意思,而眼前这些人,只能是江褚派来的。 黑衣人突地怔住,实在没料到太子聪慧至此,竟能猜出他们听命于四皇子江褚。 “殿下既已知晓,那更不可留在这世上了。” 黑衣人使个眼色,周围的人瞬间蜂拥而上。 刀光剑影中,江妄行拧掉其中一人的脑袋,夺走他的刀剑,拼命厮杀。 江褚和他势如水火,派来的人更是招招能毙命,江妄行剑过封喉,那些黑衣人纷纷倒地。 眨眼之间,十几人已被他杀尽,但他也讨不到半分好处,身上好几个地方被剑划伤,鲜血直冒。 喘了口气,他正要吩咐奴仆继续赶路,树丛里突然窜出一支利箭,朝他的方向射来。 “江妄行!” 恰好这时赶来的白慎晚见到这情景,瞳孔猛缩,惊骇大喊。 然而江妄行无力再躲,那支利箭毫无阻拦地没入他的胸口,而他所望的方向,还是女子急忙冲过来的纤影。 这个时候,第二波黑衣人已然赶到,再次拔剑欲杀他而后快。 “太子殿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别想逃掉!” 第184章 新的太子 在敌人的杀笑声中,白慎晚从马上垫脚而起,跳跃进包围圈,悄悄在他耳边小声开口。 “我倒数三个数,你捂住口鼻。”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摸出香囊,开始倒数,随着三二一落下,毒粉朝黑衣人撒去。 漫天紫黑的粉末,只需有丁点沾上黑衣人的发丝,都能让他们七窍流血而死。 那些黑衣人不曾想过毒粉之厉害,只用手肘捂嘴,身上还是沾染上粉末,霎时间先后倒地。 而江妄行也支撑不住,即将倒下。 “江妄行……” 白慎晚将他扶进马车内,想要再去查看周围是否还有余党。 “别走。” 江妄行费劲地抓住她袖子,胸前晕染出大片的血,而他语气带了点央求:“陪陪我。” 身上这伤,他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我才不陪你。” 白慎晚撇撇嘴,想做出冷漠的表情,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掉落。 江妄行虚弱地笑笑,抬手擦掉她的泪痕后,极其珍惜般抚摸过她的脸。 “在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只是以前有太多误会,需要离你远远的,这样你才能更安全……” 越说到最后,他的气息也越微弱。 心头巨痛,白慎晚哭得更凶:“你混蛋,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怀里的江妄行却再也没法回答她,眼眸缓缓合上。 “殿下,小姐。” 这时行舟马不停蹄地赶到,看白慎晚在抹泪,忙按照不久前江妄行吩咐好的一切,偷偷往他口中塞入一颗药。 “白小姐,殿下已经去了。” 做完这些,行舟故作伤心,说话哽咽。 白慎晚一听,不可置信地往江妄行的鼻端探去,居然没有半点呼吸,她顿时又慌又急,再去摸他的脉,再无一丝跳动。 怎么可能! 江妄行怎么会死。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跟他做,他怎么能死! 天旋地转间,记忆里回荡着江妄行的一举一动,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全都详细浮现在眼前,犹在昨日。 胸腔内的疼痛越发剧烈,白慎晚脸色骤变,呕出一口鲜血,随后再也支撑不住,拥着怀里的人倒下去。 行舟一惊,不确定白慎晚是否真晕过去,尝试着叫了声。 只见女子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泪痕,显然伤心欲绝,昏迷前却仍然紧紧抱住江妄行不放。 眼里划过过一丝愧疚,行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利落地贴在脸上,不过片刻已经变成御风的模样。 “白小姐,得罪了,我不是有意欺瞒于你。” 行舟说完将白慎晚抱起,打马直接回到将军府,再用压低的声线跟春夏解释道。 “小姐伤心晕倒,劳烦春夏姐姐照顾。” 春夏只当他还是原来那个心有秘密的暗卫,并不怀疑,只小小嘟囔两声。 “你要保护好小姐呢,怎么能让她晕倒。” 不过白慎晚是去跟殿下告别,伤心也在所难免,春夏想想便不追究。 随后,行舟随意找了个借口,暂出将军府。 诚如殿下预料到的那般,皇帝得知太子在城外遇刺,目前下落不明,当天便宣他进宫。 “你是太子身边的暗卫,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丝丝缕缕的沉香模糊了皇帝脸上的表情:“只是有一件,不管太子是死是活,务必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行舟面无表情地行礼:“属下知道了。” 入夜,他策马前去城外,夜幕之下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人肉烧焦之后刺鼻气味。 江妄行早就被转移到安全之地,暗阁里的人也听从他的命令,一把火烧焦这片荒地。 行舟指向地上的一具焦尸,沉声命令身后的侍卫:“这便是殿下,我跟在殿下身边多年,不会认错。” 话音刚落,立即有侍卫上前,将黑如焦炭的太子抬上担架。 …… “皇上,属下把殿下带回来了。” 行舟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声泪俱下:“可怜那些刺客杀死殿下还不能泄愤,竟放火烧山。” 皇帝越过他负手走到那句焦尸旁边,难闻的气味直冲脑门,让他不由得后退半步。 “这便是太子?” 皇帝脸上并无悲痛,只抬抬手,开口命令:“你去掀开白布。” 行舟擦擦眼泪,闻言照做。 白布之下,焦尸面目全非,再也辨不清江妄行的原貌,只是看其身高轮廓,还能有几分太子的样子。 皇帝只看几眼就转身回到座位上,神色淡漠。 “传朕旨意,太子遭遇意外,骤然薨逝,特令礼部准备一切事宜,只是如今战事频生,丧事从简。” “另外,国不可无储君,四皇子江褚人品贵重,历练有成,封为皇太子,即日起入主东宫。” 连续两道旨意,令人瞪目咋舌。 谁也没料到,太子还未去到封地便死在路上,而丧事未过,新太子的人选已经定下。 这日,东宫小太监手拿拂尘,笑眯眯地来到白慎晚的院子。 “殿下想请白小姐前往东宫叙旧,请小姐准备启程?” 尖细的嗓音响起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小太监微微疑惑,抬眼朝白慎晚望过去。 只见白家小姐脸色苍白,形如枯木,双眼再也不见昔日的流光溢彩,整个人瘦得只剩下骨头了。 这也不难怪,毕竟她曾心悦于太子,哦不,应该说是先太子了。 小太监叹了口气,走近几步,再把方才的话说一遍。 白慎晚这才缓慢回过神,嗓音极其沙哑:“江褚叫我去东宫做什么。” 她现在哪里也不想去,只要不出门,太子薨逝的消息便不会传到她的耳朵。 这样,就当江妄行还活着…… 小太监弯腰笑了笑:“殿下说,他整理出一些先太子遗物,又知小姐肯定惦念,所以想赠给小姐。” 闻言,白慎晚犹如听到什么喜讯,猛地转头望向那个小太监。 江妄行的遗物…… “我立刻就去!请公公带路!” 她提裙快速站起身,也无心整理容颜,往门外快步走去。 半个时辰后,江褚终于见到要见的人,而她则面无表情地行礼。 “见过……殿下。” 第185章 抓到把柄 视线从她惨白的脸滑过,江褚眼底怒意渐起,暗骂开口:“你怎么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难道她对江妄行的情意就如此之深,让她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 江褚又气又急,抬手叫来太监:“立刻去传膳,把她爱吃的东西都拿上来!” “不用。” 白慎晚制止出声,只是那声音也同她的人一样,没有半点生机。 “你不是要给我江妄行的遗物吗,我拿走就回去了。” 听到最不愿提起的名字,江褚心中生起一股无名之火,走上前按住白慎晚的肩膀,要她坐下,嘴上敷衍着。 “先吃饭,吃完我再把东西给你。” 白慎晚一心只想见到遗物,根本不想吃饭,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无奈又被江褚按下。 膳房那边的动作极快,几乎是江褚刚吩咐下去,眨眼就有人送上新鲜热乎的饭菜。 “我不吃,你不用让他们白忙了。” 白慎晚见到那些饭菜,只觉得口中苦涩之味更重,摇头拒绝。 江褚见状,忍耐许久的脾气终于濒临爆发,愤然道:“你现在想他已经想到茶饭不思了?难不成,也想跟他死一起吗。” 绝对不行。 没了江妄行,从今以后他和白慎晚之间再无障碍。 江褚黑沉着脸,拈起一块糕点送到白慎晚的唇边:“你最好听话,吃点东西。” 眼看白慎晚不吃,他再将糕点凑近。 白慎晚最烦遭人强迫,心里躁意横生,格挡住江褚的手,语气不悦:“我说了,不想吃,你不要逼迫我。” “如果,我就是要你吃呢。” 江褚不依不饶,估摸着白慎晚大约不喜欢吃糕点,又给她夹了块肉,送往她的唇边。 白慎晚再也忍不住,一手拍掉他的筷子。 啪的一声,江褚的手背迅速变红。 他贵为皇子,受众人尊敬,何时受过这等对待,这下,所有的怒意喷薄而出,厉声道:“我今天势必要让你吃下东西。” 白慎晚为了躲避不断阻挡,最后竟然和已经魔怔的江褚打起来,桌上的碗碟也噼里啪啦掉落。 如果放在平时,她或许还能阻止江褚一二,只是多日来未曾进食,眼前不断闪过黑影,稍微不慎,往一旁倒下去。 “白慎晚!” 江褚及时扶住她瘦弱的身体,随后打横抱起,进入书架后面的暗室。 密室里只有几根蜡烛,勉强可以照明,江褚轻柔地把人放到床上,温柔的笑容里多了丝偏执。 “以后,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 入夜,宋楚岚在府门前探头张望,眼看天色渐暗,还是没等到白慎晚回来,急忙叫来出去打探消息的人。 “还没见她回来吗。” 得到的回答仍然跟前几次一样。 “守在宫门前的下人说,并未看见小姐出来,沿路也都找过了,没见人影。” 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宋楚岚再也等不下去,火急火燎直闯东宫。 东宫之内并无异常,宋楚岚往整个正殿匆匆扫一眼,只见江褚静坐在桌前处理政事,再也没有别人。 “人呢?” 宋楚岚着急找人,也不兜圈子,直接冷声发问。 江褚见他来,眸中闪过丝惊讶,旋即很快镇定下来,故作疑惑地笑笑:“什么人?” 紧接着便起身,请他入内:“来都来了,不如跟我下盘棋再走?” “谁要跟你下棋。” 宋楚岚拂开江褚的手,语气不善:“你别跟我装傻充愣,白慎晚人呢,她进宫后再也没回家。” “什么?” 江褚微睁眼眸:“可是她一个时辰前已经从我这离开了,我还吩咐小太监务必把她送回去。” “你跟我扯谎没有用,谁不知道,你觊觎她也不是一两天的了。” 宋楚岚边说话边打量屋内的各个角落。 真是没想到,江妄行才死,江褚就按耐不住,想把白慎晚据为己有。 他派出去探查的消息不会有错,白慎晚肯定没出宫门,只是不知道人到底去了哪里,又或者遇到什么意外。 宋楚岚冷哼着望向江褚:“你敢让我的人搜查一番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确实不知道白慎晚的下落。” 江褚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很明显,随便搜。 反正东宫之内的那间暗室,历来只有皇帝和太子以及身边的亲信知道,宋楚岚哪怕掘地三尺,都未必能找到。 “你们几个,给我里里外外地搜!” 宋楚岚抬抬手,紧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当即分头出动搜寻,不多时,几人无功而返。 “禀告小侯爷,没有看到白小姐。” 宋楚岚闻言,眉头皱得更厉害。 而江褚眉宇之间增加几分得意,脸上却关心道:“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去了,你不妨回去看看,有消息记得叫人告诉我。” “不对!” 宋楚岚双眸如漆,紧紧盯着江褚:“人肯定还在你这里,今天你不把人交出来,我就赖在你这不走了。” 毕竟,白慎晚是从踏入东宫后不见的,他总觉得此事跟江褚逃脱不了关系。 如此一想,宋楚岚也下定决心,带领侍卫在门口站成一排。 “我和我的人就站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把人交出来,我就走。” 江褚话语一噎。 经过东宫的宫女太监并不少,真让他们传出去,说宋小侯爷不满新太子的行为,所以这才站在这里不走,到时不免影响到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形象。 “宋楚岚。” 江褚咬紧牙关,暗暗威胁:“最近父皇对你已经有诸多不满,小心连累你整个候府上下。” 宋楚岚听后,一口气憋在心口,恨不得给江褚两个拳头。 但江褚所说没错,皇帝多疑,一旦对谁不满,抄家落狱都有可能,更何况是一个候府。 “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 宋楚岚怒气腾腾地放完狠话,颇不甘心地带人离去。 直到一群人的身影彻底不见,江褚坐回位子上,才露出真面目,眯起危险的眸子吩咐身边的太监。 “去把行舟叫来。” 第186章 不断进攻 那间暗室里的机关多年来不用,想来都生锈了也未可知,江褚急需叫人来重新修复。 而这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曾经伺候江妄行的行舟,只有他熟悉各个机关之间的结构。 半盏茶的功夫,行舟踏着夜色来到江褚的面前。 江褚只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便不耐烦地下令:“孤给你三天的时间,务必将暗室里的机关修好,而且不能被人察觉。” 殊不知,眼前的行舟根本不是他本人。 江妄行不露痕迹地低下头,简单回复:“是。” 休养几天,他的伤势才好点,却突然得知消息,道白慎晚在东宫失踪,于是深夜易容前来。 至于暗室里的机关,江妄行再熟悉不过,人刚走进密室,耳边隐约传来女子微弱的呼救声。 江妄行一听,心瞬间揪在一起。 是白慎晚的声音! 他不会听错! 循着如幼猫般的求救声往里走,果然看到白慎晚被关在最里面的那间密室。 “你有没有事?” 隔着铁门,江妄行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而铁锁也重新换过,他并没有钥匙,更怕触及里面的新设置的机关,万一伤了她,不敢轻举妄动。 白慎晚迷迷糊糊地听到了男子的声音,她忙看向铁门的方向,语气带了点不确定。 “是行舟吗……” 沙哑无力的嗓音传出来,江妄行心疼万分,简单交待了下他进入暗室的经过,然后从怀中拿出包好的糕点,从门底下的缝隙塞进去。 “你先垫垫肚子,保存好体力。” 白慎晚低低地嗯了声,只是过了很久,糕点还原封不动,她并没有过来拿走。 江妄行着急询问:“怎么不过来?” 里面的白慎晚无奈一笑:“我好像有点发热,走过去要慢一点。” 不是她不想拿,是行动艰难,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挪动。 江妄行心痛难忍,找来修理机关的工具,努力把糕点放进去离她近点。 “这样能够到了吗。”他耐心地问。 白慎晚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小包裹,指尖使劲伸过去,终于碰到边缘。 下一刻,她又听行舟担忧地开口。 “你再继续待在里面,恐怕性命不保,不如先假装服软,让江褚先放你出去。” 白慎晚趴在地上,思索片刻。 眼下江褚对她势在必得,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让江褚放下警惕。 于是,她点头答应:“我听你的。” 江妄行交代完,当晚便假称修理机关的材料不够,需要出宫采买,从东宫溜出去。 回到暂时安置的地方,他立刻叫来行舟。 “让他们想办法去通知宋楚岚,就说白慎晚此时人就在东宫,江褚欲对她实行软禁。” …… 次日清早,负责看管暗室的下人满脸喜色,一把跪在江褚面前。 “恭喜殿下,总算得偿所愿了,刚才白小姐说,今晚愿意给殿下侍寝。” “什么!” 江褚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欣喜地从座椅上起来。 他就知道,白慎晚总有一天会被他感动,并且愿意接受他心意的。 “快,快去暗室。” 江褚按捺不住激动之色,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不少,等来到暗室,赶紧叫人开门。 见到里面虚弱苍白的女子,他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将她从床上扶进怀里。 “晚晚,下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怀中的女子柔软香甜,江褚心思百转,忍不住叫起她的小名。 白慎晚只觉得倒胃口,可表面还是应承着,唇边漾出一丝笑容。 “难道我会说假话吗。” “你当然不会。” 江褚恨不能立刻将人据为己有,手臂不自觉用力,将人抱紧了些。 白慎晚眼看时机差不多,状似无意般提起:“这里又黑又潮湿,你难道让我在这里侍寝?” 江褚怎么舍得,经这提醒,如梦初醒般拍了拍额头:“我立刻抱你出去。” 他并未给白慎晚准备其他的厢房,而是直接把人抱去了自己的寑殿。 随后,流水般的东西送上来,摆到白慎晚的身边。 “这是你爱吃的,你先吃点。” 江褚说着指向另一边下人捧着的托盘:“还有这些,是一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都是国外进贡的,父皇赏给我,我把它们全部给你。” 毕竟,白慎晚以后是他的人了,他愿意倾尽所有对她好,这点小玩意儿更算不得什么。 白慎晚对那些东西兴致缺缺,吃了点东西,勉强恢复点体力,心里计划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时,门外传来些许争吵声。 江褚正忙着讨好心尖上的人,突然被这动静打扰,极其不悦,冷冷吩咐身边的太监。 “你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如此大喜的日子,岂容他人搅和。 太监应了声是,一路小跑至宫门,当看到门外的场面时,一阵心惊肉跳。 只见宋小侯爷带领几个暗卫,神情冷若寒冰,手握一杆长枪,连续将阻挡他的宫人侍卫都杀了,地上尸体横躺,他却视若无睹,一步步走进门。 “不想死,就给我带路。” 那尖锐的长枪,直抵太监的喉咙。 毫无疑问,如果不答应他,下场就和那些死去的宫人一样。 太监吓得不轻,双腿哆嗦地带路。 待走到江褚的寑殿门前,他抬脚狠狠一踹,宫门轰隆倒下。 动静之大,直接惹怒还沉浸在欢喜中的江褚,后者猛地站起,怒视来人。 “宋楚岚,你擅闯东宫,是不想要命了吗。” 宋楚岚犹如没看到他,目光直直望向他身后的白慎晚。 不过一日不见,她更加憔悴了,唇色比纸还白,可见江褚对她不好。 怒火在眼底跳跃,宋楚岚沉默上前,长枪不留情面地朝江褚的喉咙刺去。 “今天就算是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江褚没想到他的胆子如此之大,为了区区一女子,竟敢刺杀储君! 不过面对这样的对手,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不断躲避的同时也找到机会,在架上抽出自己惯用的宝剑,旋即跟宋楚岚撕打起来。 而给宋楚岚断后的那些暗卫,此时也到了殿内,朝江褚不断进攻! 第187章 跟谁不好 见此时正是救人的好时机,宋楚岚大喝一声:“御风,快去救人!” 易容成御风的江妄行闻声,趁殿内打斗正酣,轻松跃过众人,来到白慎晚的身边,柔声提醒。 “我先带你出去。” 白慎晚没什么力气的点头,任由男子抱起她,飞出门外。 见状,江褚目眦欲裂:“今天,谁都别想踏出这宫门一步!” 那是他的女人,怎么能跟别人走。 想到这,江褚拍下墙面的机关按钮,眨眼之间,数十支冷箭从四面激射而出,稍微不小心都能把人扎成窟窿。 “宋楚岚,注意你左边。” 已经逃到门外的白慎晚停下脚步,着急提醒。 然而已经来不及,利箭从宋楚岚的身侧穿过,破了他的衣裳,也把手臂带出一道血痕。 “嘶。” 宋楚岚倒吸口凉气,可此时箭簇众多,根本不能停下,只能不停挥动长枪,阻挡四面的利器。 那边的江褚得意一笑:“你现在如果肯投降,乖乖把人留下,我看在候府的面子上,可以放你回去。” “你做梦!” 宋楚岚呸了声,迎着利箭继续同他纠缠。 江褚不知道又触碰到哪里,地面上的几块地砖突然翻转,上面倒刺丛生。 宋楚岚既要注意墙面的冷箭,又要小心脚下的刺,已是分身乏术,这个时候,耳边传来御风清晰悦耳的声音。 “在你东南方向,前进二步。” 宋楚岚赶紧照做,那里利箭从他身边过去,竟然伤不到他分毫! 江妄行闭眼,脑海浮现出东宫寑殿的机关图,沉声再次提醒。 “转动你左手边第二个暗阁上的书籍。” 随着宋楚岚的动作,冷箭突然调转方向,朝江褚而去。 江褚大惊,赶忙躲避。 他入主东宫刚不久,情势危急之下,竟然忘记如何控制住那些箭。 就在犹豫之时,御风杀掉一个侍卫,来到宋楚岚身边,将他从包围里解救出来。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江妄行半拥住白慎晚,将她保护在范围之内,旁边的宋楚岚也不恋战,跟在他们身后做保护。 而还陷在机关阵里的江褚又气又急,犹如困在牢笼里的猛兽,发出阵阵怒吼。 “来人,快给我拦住他们!” 可惜在场的侍卫或死或伤,无人上前阻拦。 东宫大门就在眼前,三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只要出了江褚的地盘,日后他再想做什么,也不敢太过放肆。 “宋小侯爷,白小姐,请留步。” 这时,从外边而来的太监站在三人面前,笑意中暗藏威胁。 “皇上听到东宫这边有动静,实在放心不下,请二位,还有太子殿下立刻跟奴才前去面见皇上。” …… 大殿之内,皇帝不断往三人身上打量,神色不怒自威。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褚简直是推责一把好手,半句不提宋楚岚,却句句都能把罪名往宋楚岚的头上扣。 “儿臣为宫中丧命的十几名宫人侍卫惋惜痛心,请父皇恕罪,是儿臣没有管好他们。” 闻言,皇帝脸色缓和了少许。 褚儿善心,将来必定是位仁君,只要不是褚儿的错,问题不大。 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皇帝望向跪在地上的宋楚岚和白慎晚,声音冷漠。 “那就按宫规处置,各打二十杖,以儆效尤。” “皇上,此事都是因为我而起,不关白慎晚的事。” 宋楚岚磕了个头,郑重开口:“她身体虚弱,我愿意为她领下那二十杖。” “不行……” 白慎晚急忙抬头,想要让皇帝收回成命。 可宋楚岚却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我经常被打,这点棍子不算什么。” 况且今日的事情,是他冲动行事,而皇上偏心江褚,肯定不会罚自己的儿子,那么他必然会成为领罪的那一个。 与其两人都受伤,还不如他一个人痛。 皇帝已经没什么耐心,烦躁地挥挥手:“行了,都退下。” 当天,宋楚岚挨了四十杖责,几乎是被仆人抬着才回到候府。 “我去给你拿药。” 白慎晚心急如焚,手指颤抖着倒腾出各种止血膏药。 宋楚岚的背部已经不能看了,皮开肉绽不说,白色中衣都被染红,跟血肉粘在一起,他却不甚在意一般,嘴上说笑逗着白慎晚。 “我没事,那个打我的太监大概没吃饱饭,打到后面就像给我挠痒痒似的,我都想叫他多使点力气。” 话音刚落,只感觉一滴泪砸到他的后背,滚烫到惊人。 宋楚岚费劲扭过头,见白慎晚极力忍耐啜泣,泪水却还是不断掉落,顿时慌了。 “你别哭啊。” 宋楚岚满眼心疼:“真的没事,我皮糙肉厚,过几天伤口就愈合了,到时保证一点伤痕都不留。” “可你都是因为我。” 白慎晚自责地低下头。 其实,他不必揽下所有责任的,她挨个打也不会真丢掉性命。 “别胡说。” 宋楚岚眉目严肃,当即反驳:“我哪里是因为你,我是早就看江褚不顺眼,想揍他一顿了。” 白慎晚明知道他在安慰她,想叫她不要内疚,可心中仍是过意不去,只好轻轻为宋楚岚处理伤口。 闻讯赶来的宋侯爷和侯夫人见状,心疼地支抹眼泪。 “你说你跟谁对着干不好,怎么要去得罪新太子。” 侯夫人不断用手帕擦拭眼角,骂完宋楚岚,斜眼再看向正在上药的白慎晚,嘀咕道。 “古人都说,红颜祸水,现在看来果然说得不错。” 她和侯爷可都听说了,宋楚岚提枪闯进东宫杀红了眼,是为跟新太子抢女人。 而这女人,便是眼前的白慎晚。 侯夫人再望向少女时,眼中多了丝埋怨:“我就怕,我儿子也被祸到了。” 宋楚岚听不得这话,哎呦喊痛了两声:“娘,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呢,明明是江褚惹事,要骂也骂他。”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别乱动了。” 侯夫人见儿子牵扯到伤口,哪里还敢说别的,立即闭嘴不再提。 夫妇两人在房中待了片刻,直到宋楚岚上好药,又吩咐一番,才面露担忧地离去。 第188章 和好如初 见状,江妄行走上前,用御风的声线提醒。 “小姐,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他看白慎晚苍白的脸上带有点点病态的红,也不知道她的发热有没有退。 宋楚岚也应和了声:“对,你快去躺着,我这里没事了。” 白慎晚眉头微蹙,不太放心地叮嘱:“那你记得每两个时辰就要让仆人给你敷药一次。” 宋楚岚点头:“知道知道,快去。” 也许是这两天太过折腾,白慎晚回到房间,只吃了半碗热粥,沾到枕头便睡着了。 只是梦里也不能安生,不断闪过那日城郊外的暗杀场面。 别的她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男子呕血倒在她的怀里,再也没起来。 “江妄行,别走……” 声音细弱可怜。 江妄行在一旁给她倒水,听不真切,等春夏一走,他走到她身边,倾身去听。 这下,她带有哭腔的声音清晰传入耳膜。 “江妄行,我好想你,别走。” 心脏犹如搅成一团,江妄行将她抱在怀里,手轻轻拍她的背,低低哄着。 “乖,别哭,我在这里。” 怀里的人似乎听到他的声音,果真安稳下来,手臂依赖地抱住他,生怕他突然离开一般。 次日一早,白慎晚从梦中醒来,习惯性地往旁边看去。 床榻是空的,没人陪她。 可是昨晚的经历真实无比,她好像做了梦,细细地哭起来,而一直心念着的男子,竟像从前那样将她搂在怀里,声声低哄,眼含宠溺。 那真实的触感无不在提醒她,江妄行没死,他悄悄回来看她了,但是天才一亮,他便不见踪影。 如此真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小姐,起来洗漱了。” 温润的男声响起,白慎晚闻声望过去,见御风垂眸端水走进来,心头突地一跳。 差点忘了,江妄行会易容,而眼前这个御风,行为举止其实很像他,只不过以前她没往这方面深想。 不管怎么样,试试就知道。 用早饭时,白慎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御风,筷子往桌上的鲜汁鱼片夹过去。 鱼片晶莹滑嫩,她一点也没犹豫,直接放入口中,但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只见御风神色之中透露出担忧,拧眉阻止道:“你不能鱼,吃上一点身上就会起红疹。” 他可没忘记,从前白慎晚误食鱼肉,不过半刻身上就红肿痒痛,更严重的,夜里还会发烧。 现在她身体还未康复,根本经不住如此折腾。 着急之下,他甚至连小姐也忘记叫。 只是话音一落,白慎晚已经放下筷子,灼亮的眼眸几乎要望进江妄行的心里。 “你到底是谁?” 她神色有些复杂,再次质问:“你又是从哪里得知我不能吃鱼?” 江妄行闻言,垂眸掩饰住眼底的焦急与担心,装作面不改色地回答。 “当初被选中来做小姐的暗卫,我自然不敢懈怠,牢牢记住小姐的喜好和禁忌。” 话里的意思,还是从春夏那里知道的。 白慎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问太多也没用,他还是会用这个理由。 吃过早饭,白慎晚前去看望宋楚岚。 一个夜晚过去,宋楚岚的身体情况好了些,只是还不能下床,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 见到白慎晚进来,少年眸中放光,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你昨天给我的膏药真好用,我后背凉凉的,一点都不痛了。” “别说大话。” 白慎晚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把手伸出来。 她还不知道么,宋楚岚就是不想让她担心才这么说的。 宋楚岚一听,果真乖乖闭上嘴巴,再把修长的手放出去。 白慎晚默默把他的的手掌翻个面,两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过了片刻,语气认真地吩咐。 “这几天别乱动,好好待在床上。” 到时她再添补些药材为他补身,让伤口结痂快点,问题应该不大。 “知道了。” 宋楚岚脸上的笑容加深:“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做,好好躺上几天,我这是因祸得福。” “闭嘴,休息!” 白慎晚只觉得他小嘴叭叭的,浪费精神,轻斥一声。 宋楚岚不再吭声,再次趴回去。 给他盖好被子,白慎晚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但才回到她自己的住处,就一阵头晕目眩,人也摇晃将要站不住。 “小姐!” 江妄行心中一惊,有力的手臂急忙将她揽进怀里。 呼吸里都是属于江妄行独有的清冽气息,白慎晚即便脑子再迟钝,也不可能忽视这熟悉的味道。 如果他真是江妄行,肯定会着急的? 白慎晚灵机一动,脑袋中突然蹦出某个想法,见此时时机正好,再不试更待何时。 于是她双眸缓缓闭上,身子也柔软地倒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 江妄行见状,根本来不及考虑太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这些天操劳过度,身体恐怕早已虚弱不堪,万一真出什么意外…… “晚晚,不能睡过去。” 江妄行眉间眼梢都是着急,声线也忘记压低,快速将怀中的人打横抱起,想抱她到床上躺好。 却不想,女子原本软软垂下去的手臂突然抱住他的脖子。 江妄行低下头,只见白慎晚眼中蓄满泪花,转而委屈地大哭起来。 “江妄行,我就知道是你!” 她对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次绝对没有听错! 她紧紧将人抱住:“你别跟我说你们暗卫会模仿别人的声音,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怀中的人仿佛对他依赖至极,恨不得永远粘在他身上,江妄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嗓音也放柔。 “是,你认出我了。” 不知道是该说她狡黠心细,不断试探他,还是应该说是他关心则乱,只要在她身边一天,他的心意便很难隐藏。 江妄行把她抱去床上,跟她额头相抵,两人虽并没有说话,无声表达彼此的思念。 “你先休息?” 江妄行担心她太累,要为她放下靠枕,想让她休息。 “不要!” 白慎晚钻进他怀里,脸颊往里蹭了蹭,神色无比留恋:“我就要抱着你!” 第189章 他的存在 好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又只剩下她一人。 “我就在这里陪你。” 江妄行轻抚她光滑的乌发,温声交待当初为何决定假死的事情。 “当时的情况,我如果不采取这一招,到了封地也会遭到暗杀,与其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刀,不如我退到暗处,让敌人自相残杀。” “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带你离开,你不用担心。” 白慎晚闻声突然从怀里起来,双手珍惜地抚摸过江妄行的脸。 从凌厉的眉峰,到挺拔的鼻梁,再到那双薄薄的唇,而后闭上眼,郑重地吻上去。 幸好,江妄行没死,他还毫发无损的回到她身边。 白慎晚吻完,深深望进江妄行深邃的眼眸:“那这段日子你还是用御风的身份,我会帮你隐瞒得好好的。” 江妄行感受着她的温暖,轻笑一声:“那我这个暗卫就要仰仗晚晚的照顾了。” “嗯。” 白慎晚眸中含泪,再次吻上江妄行的唇。 与此同时,皇宫。 皇帝负手站在台阶之上,望着低头不语的江褚:“太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意中人?” 既然身为太子,就要肩负起繁衍子嗣的责任,再不可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也好叫大臣百姓安心。 江褚没有立即回答,眼睛望向自己的靴子,不愿让皇帝看出端倪。 宫中耳目众多,他不信皇帝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现在这样问,不过是想要探知他的态度。 而白慎晚并不得皇帝喜欢,他更不可能在这时承认喜欢的人是她,那跟得罪皇帝并无本质区别。 江妄行被废的事情历历在目,江褚不想做第二个废太子。 上首的皇帝将他的心思都看在眼里,阴沉沉的脸令人生畏。 “那便是没有意中人了,朕看林家的小姐就不错,朕会即刻下旨,让你们尽快完婚。” 这才是皇帝的真正意图。 江褚抬头,眼藏疑惑:“林家的小姐?” 朝中林姓的官员不少,江褚想了片刻,才想起来那些官员中哪家有女儿,猜测道:“是林秋儿?” “不错。” 皇帝眯起混浊的眼:“她饱读诗书,性情不错,跟你正好相配。” “父皇,请收回旨意。” 江褚撩袍郑重跪下,行了个礼:“母妃刚枉死,儿臣应为她守孝,还不想太快娶亲。” 更何况,他根本不想娶林秋儿那个女人。 “你放肆!” 皇帝的愤怒说来就来,生气之下胡子不断抖动:“太子,你可知道忤逆朕是什么后果。” 从前贵妃在时势力强盛,他自然会忌惮一二,不会轻易打骂江褚,但随着贵妃薨逝,再也无需忍耐。 皇帝抓起茶杯,抬手朝江褚砸去,厉声道:“这旨意你不接,朕有的是办法让你接。” 眼看茶杯在身前摔个粉碎,江褚知道这婚事是推不掉了,咬牙拜下去。 “儿臣都听父皇的,请父皇不要动怒。” …… 冬去春来,府中众人渐渐发现,小姐似乎对身边的一个暗卫好得过分。 “我从来没见过小姐这样,每此独自用餐时,就会让御风坐下来,叫他一同吃饭。” “还不止呢,前天小姐刚带他出门游玩,没想到昨天又带他去了,买了好多东西。” “莫不是那个御风有什么好本领,能得到小姐的青睐?” 仆人闲暇时讨论起来,眼中艳羡不已。 可怜宋楚岚,刚养好伤能下床,无意中听到仆人们的话,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好了,别再说了!” 他走上前,打断仆人们的交谈,脸色却越发阴沉。 白慎晚怎么能对别人那样好呢,不行,他必须把属于他的地位找回来! 当天,宋楚岚便急哄哄地跑去白慎晚的院子,提建议道:“春来万物生发,风景美如画,姣姣,我们出去踏青?” 白慎晚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略有担忧:“你能走那么远的路?” “能!” 宋楚岚随意拍拍自己的后背:“你看,一点事都没有,我养伤闷得慌,出去走走有利于身体恢复。” 白慎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挑了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和宋楚岚出门前往城郊游玩。 如同宋楚岚所说,现在这个时节确实适合踏青,山花烂漫,春风柔柔扫过皮肤,人都疏懒放松几分。 下了马车沿着山阶往上爬,白慎晚一路上边赏景边爬山,半点都不觉得累。 走在她前面的宋楚岚更是充满精神,甚至还有心思为她采摘颜色亮丽的鲜花。 到了山顶,宋楚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风筝,搓着手跃跃欲试。 “姣姣,咱们比比谁的风筝放得更高?” 他其实想说的是,要是他赢了,她就要像对待御风那样对他好,但最终还是紧紧闭上嘴巴。 白慎晚对于他这个提议兴致缺缺:“你明知道我放风筝不太行,你还想跟我比,也不知道肚子里装有什么黑水。” 宋楚岚这才想起来,她确实对这个不擅长,从前经过她放出去的风筝,不是飞不起来,就是断线再也找不到,不过…… 这正好给了他机会。 宋楚岚桃花眼亮了亮:“那我可以教你,我可会放风筝了,以前大家都叫放风筝第一人。” 被他赤诚的语气逗笑,白慎晚眸光转温,答应下来。 宋楚岚欢天喜地把风筝塞她手里,教她怎么迎着风向让风筝起飞,教她怎么控制手中的线。 “你不能让它随便乱飞,要适时地拉扯。” 宋楚岚说着话,往远处不显眼的树丛望过去。 只见御风身影挺拔,抱剑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身为暗卫,御风现在的职责是保护主子,不像他可以尽情陪白慎晚玩耍。 这下,白慎晚总算没想起那个御风,宋楚岚朝那个方向挑了挑好看的眉,心里那点闷气终于消散。 江妄行何尝没看到宋楚岚那点幼稚炫耀的意味,只是这时候不方便过去,否则他的身份容易遭人怀疑。 只是目之所及,少男少女站得极近,宛如般配的璧人。 江妄行眸光深暗。 第190章 林家嫡女 清脆悦耳的笑声伴随春风隐约飘送过来,江妄行默默收回目光,不愿再多看。 只是心里仍然在疯狂叫嚣着,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别人休想占据,哪怕一根头发丝都不可以。 江妄行抿抿唇,眼看两人已经跑到另一面山坡去了,遂收起情绪追上去。 只是刚要迈出脚步,耳边就多了道脚踩在草地的窸窣声。 然而循着声音看过去,并没有看到多余的人。 江妄行瞬间警惕起来,手放在剑柄上,随时做好拔剑的准备。 朝廷之中,有不少人将白家和候府视为仇敌,他担心是有人借机想伤害白慎晚和宋楚岚。 往四面望去,树林浓密,正适合藏人,而正北方向那边,月白的衣角露在视线范围里。 略一思索,江妄行追上去,但是那衣角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他的靠近,急忙闪到一旁。 江妄行一路追寻,等再也找不到那道月白身影时,发现他不知不觉竟然走进了竹林深处。 脖颈一凉,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个人,把剑抵在他的喉咙。 “别动。” 男子沉沉的声音响起,暗含威胁意味。 江妄行拧眉,反应极快,趁那男子尚未反应过来,手掌已经来到男子的手臂,猛地一扭,将对方的手扭到身后。 当看到眼前的男子,江妄行眼中闪过些许惊讶。 竟然是钟佑。 按照江妄行目前的身份,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暗卫,根本没有同钟佑有什么仇恨。 那么钟佑将他引到这里,又想除掉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思虑间,钟佑奋力挣扎,竟然挣开控制,和他打起来。 喉咙几次挨着剑刃,江妄行艰难躲开,而钟佑犹如杀疯一般,一句话不说对他进行猛攻,十几个回合下来,谁也没落到上风。 “不知道我哪里惹到阁下,阁下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江妄行只当自己还是个小小的暗卫,并不知道钟佑的身份,因此并未叫钟佑的名字。 “我问你一个问题。” 钟佑停下来,剑指向江妄行:“你接近白慎晚究竟想做什么。” 根据探子从将军府里打探来的消息,据说便是这长相还不错的暗卫,不知道耍了什么花言巧语,竟让白慎晚对他青睐有加。 江妄行闻言,心中笑了声。 原来是为此事,要解释起来也不难。 “看来,今日我不说清楚,阁下是不准备放我走了。” 江妄行假装投诚,语气肃然:“实不相瞒,我是暗阁的人,皇上特地命我想办法混到他们中间,时刻监视他们的举动。” “果真如此?” 钟佑皱眉沉思,半信半疑。 皇上对白家和候府是颇为忌惮,安插个人进去也不奇怪。 看来这暗卫做出那等行径,不过是想得到白慎晚的信任,好从中得到有用的消息,不过也不排除这暗卫为保命随口胡说。 想到这,钟佑将剑收回腰间,扬声道:“既然这样,我先饶你一命。” 另外一边,白慎晚和宋楚岚玩累了,便坐在树底下喝水休息。 “御风人呢,怎么不见他?” 白慎晚往各个方向看去,不见江妄行的身影。 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浮现出江妄行被黑衣人包围刺杀那一幕,让她再也休息不下去,忙起身要去找人。 “我去那边找找,你别乱跑,就在这里不动。” 白慎晚匆匆交待一句,往那树林茂密处走去。 宋楚岚哪里肯,当即追上她,小声嘟囔:“他是暗卫,说不定藏在那个角落保护你呢。” 哪里有主子需要去找暗卫的。 白慎晚着急地摇摇头:“这附近不一定安全,他作为暗卫也有可能打不过那些人。” “哦。” 宋楚岚耷拉下眉眼,声音闷闷。 虽然心里对御风有不满,但他还是跟着白慎晚找了一大圈,却依旧不见御风的人。 见白慎晚表情焦急,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宋楚岚走到她身边,安慰道。 “放心,他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会吹暗哨来提醒的。” 这是每个暗卫都该有的常识,当初组织培养他们,也有传授过落单遇难时该如何呼唤同伴求救。 “可他……” 白慎晚欲言又止。 想说江妄行并不是暗卫,但话到嘴边,旋即想起来江妄行身边的行舟便是暗卫,那么他应该知道暗卫的一些常规操作。 现在仔细倾听,也并未听到求救的哨声,白慎晚暂时松了口气。 “姣姣。” 宋楚岚突然叫她名字,纠结地将一直存在心底的疑问给问出来。 “我能不能问问你,你为什么如此在意一个暗卫?” 那种关心程度,甚至远超主仆关系。 白慎晚不想暴露江妄行的身份,也不想欺骗宋楚岚,含含糊糊地开口。 “因为他对我忠心啊,这年头忠心的暗卫并不多,而且再怎么说,暗卫也是人,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我不能不着急。” 宋楚岚挠挠头,回味一番她的这些话。 听上去是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又不仅如此。 刚要再问,突然看见御风从另外一边的密林中走出来,宋楚岚立即扯扯白慎晚的袖子,提醒道:“你看,他在那里。” 早就说了,御风不会有事,能从几十人中脱颖而出的人,料想他应该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白慎晚看过去,果然见江妄行从远处走来,忙提裙跑过去。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只见江妄行神色如常,衣服也整整齐齐,并无打斗的痕迹,白慎晚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能落回肚子里。 江妄行不想让宋楚岚怀疑到什么,自然也不提钟佑的事,只是摇摇头,简单回答。 “刚才发现好像有人跟踪,我去看查一下,没找到人,我就回来了。” 宋楚岚斜看他一眼,心情再次沉郁:“也可能是你看错了,整座山又不是只有我们来踏青。” 话音刚落,腹中咕叽叫了声,宋楚岚脸顿时一红,再也没心思反驳江妄行。 “走,去吃饭。” 一行人走到山腰饭馆,没想到遇到一位旧相识。 眉目清婉,长发如瀑。 正是林家嫡女。 第191章 大胆去做 宋楚岚见到她,眉头轻皱,将白慎晚拉回身边。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她,这顿饭不吃也罢。” 反正从这里回府,用不着多长时间,回去吃也一样。 白慎晚望向那抹倩影,点点头。 这时,坐在餐馆里面的林秋儿却突然起身,扬声叫住她。 “白慎晚,等一下。” 白慎晚这回是想躲也躲不掉,眼睁睁看着林秋儿一步步走到她和宋楚岚的面前。 “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林秋儿勾动唇角,视线停在白慎晚的脸上,犹如老朋友叙旧寒暄。 却不知,在她打量白慎晚的同时,对方也凝神打量她。 别的变化看不出来,只觉得林秋儿比上次见到时消瘦了点,脸上涂抹厚重的脂粉,才能掩盖那眼下仍有痕迹的乌青。 “能进去坐坐吗。” 林秋儿安静地看向她。 白慎晚直觉她必定有话要说,沉吟片刻后点点头。 餐馆内放置有屏风,旁人不易窥探偷听,白慎晚刚坐下,对面的林秋儿就眼含泪光,声音哽咽。 “殿下是怎么死的?” 白慎晚下意识往江妄行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他躲在暗处,无人察觉。 也不难怪,林秋儿对他用情至深,自然会关心他的死活。 为避免被林秋儿看出端倪,白慎晚悄悄收回目光。 然而不等她开口,林秋儿便轻拭眼泪,兀自说道:“我只听外面的人在说,殿下前往封地遇到刺客,但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你猜的不错。” 白慎晚担心林秋儿又想使什么手段,并不说太多细节。 林秋儿仔细辨别她的话,捏住手帕的手突然收紧,像是确定了什么猜想,突然站起来,语气激动。 “是不是江褚下的手!” 这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白慎晚嗯了声:“是他。” “好啊。” 林秋儿冷哼了声,眸子里的狠意更盛,突然睁眸直直瞪住白慎晚。 “你需要我帮忙吗?” “什么。” 白慎晚不解,林秋儿能帮她什么忙,不害她都算好的了。 林秋儿看出她的疑虑,深吸口气解释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嫁给江褚了。” 试问谁能嫁给一个杀死她心上人的凶手! 在白慎晚和宋楚岚微惊的注视中,林秋儿来到两人面前,认真开口:“只要我嫁给他,就能随时掌握他的行动去向,到时再把消息偷偷传给你们。” 以她目前的能力,也只有找到盟友,方可除掉江褚。 “白慎晚,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跟我合作,为殿下报仇?” 白慎晚静坐不语,在考虑林秋儿这番话的真实性。 林秋儿的一些小手段确实登不上台面,白慎晚实在不喜欢,只是不得不承认,她对待江妄行却是有几分真心,现在为替江妄行报仇,还敢以身犯险,她都暗暗敬佩。 一瞬间,白慎晚想了许多,不可避免地想到江褚。 江褚性子偏激,已经彻底疯魔,留他到以后恐怕也是个祸患,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江妄行,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所以,合作是必须的。 “好,我答应你。” 白慎晚微扬下巴,语气坚定。 林秋儿听到她的话,并无多少欣喜:“那我先回去准备着。” 说完再也不看白慎晚一眼,径直而去。 用餐时,宋楚岚拧眉,眼里担忧不止:“就这么答应她,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他可不认为林秋儿会突然转性,毕竟这女人从前陷害白慎晚的事可没少做。 白慎晚摇摇头:“可是现在我很需要一个随时能盯住江褚的人,然后尽可能得到更多消息。” 若非迫不得已,她何尝愿意跟曾经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人合作。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涉险杀害江褚,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肯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宋楚岚抱着胳膊,小声吐槽:“江褚他现在可是太子,谋杀储君这样的罪名,轻则杀头问斩,重则诛杀九族,不是谁都敢做的,所以姣姣,你再好好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 白慎晚轻叹一声:“哪怕我不杀江褚,江褚也不会放过我的。” 因此不管是动或不动手,眼前都是死路,就看能否突破这条绝境而已。 宋楚岚越听下去越心惊,低声提醒道:“或许,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想出个别的什么办法,你真没必要如此冒险。” “好了。” 白慎晚不喜他说教,需知办事犹豫太过也是大忌,于是出声打断他的话。 “我主意已定,你别再劝了,而且刚才已经答应林秋儿,开弓没有回头箭。” “好……” 宋楚岚掩盖眼底的担忧和失落,低下头喝茶。 傍晚回到宋府,白慎晚支开身边伺候的仆人,紧闭窗门,和江妄行说了下午的事。 江妄行当时站太远,并未听清林秋儿那番话,现在听后,眼中多了丝嘲讽意味。 “没想到皇帝挺看重江褚,竟给他选择这样一门姻亲。” 只可惜,新娘子对江褚另有筹谋。 “我也没想到。” 白慎晚眉头深锁:“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次机会。”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轻叹口气:“我倒是不怕别的什么,就怕不能手刃江褚,到时候反而连累整个白家和宋府,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她自己一个人承担罪名不要紧,可是家族上下那么多人的性命,不得不考虑在内。 “江妄行。” 白慎晚低低地唤了声,抬眸望向房内身姿如松如玉的男子,认真地问。 “你会反对我这么做吗。” 闻言,江妄行弯唇笑了下,转而蹲下身握住她的双手,语气坚定。 “我只会支持你。” 他眼中笑意渐浓,仿佛根本不畏惧生死,郑重开口。 “若有杀局,我必定相助,不叫你一人承担。” 鼻头一酸,白慎晚扑进他的怀里,话语带了点哭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不管她想要做什么,都有人在身后默默陪伴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江妄行嗓音柔和。 “所以,你放心大胆去做。” 第192章 轻车熟路 干燥温暖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让白慎晚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犹如得到抚慰,瞬间安定下来。 又是几日过去,江褚和林秋儿的婚事临近,白慎晚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两人婚礼的筹备有多隆重,皇帝又赏赐了多少东西。 只是自从那日山腰见到林秋儿以后,白慎晚便没有接到过她的消息,甚至一度怀疑,当初林秋儿只是戏言而已。 直到婚礼前夜,天色已然黑透,管事悄悄来到白慎晚面前,低头禀告道。 “小姐,有位姑娘在后门,说想要见你。” 白慎晚眼眸一动,猜想到来人极有可能是林秋儿,赶忙让管家把人请进门。 片刻,只见女子身披黑色披风,将整个脸以及身躯都牢牢遮住了,远远看过去,即便是熟悉的人,也未必能将人认出来。 待来到白慎晚的房间,女子摘掉宽大的帽子,露出充满红血丝的眼。 “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相较于林秋儿,白慎晚倒显得淡定许多,平静开口:“你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不过应该是件重要的事,否则也不值得林秋儿冒险,深夜也要过来。 林秋儿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说话。 隔墙有耳,白慎晚觉得她这顾虑没错,于是走到林秋儿身边,微微侧过去身子。 林秋儿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前几天,也不知道江褚是怎么想的,在慈孤院里找出几个姿色还不错的小姑娘,想要让她们侍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慎晚眼中充满疑惑。 江褚现在已经是太子了,想要什么样的高门闺秀没有,纳几个侧妃想必皇帝也不会不答应,干什么要从慈孤院找人。 林秋儿紧捏手帕,眉头深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现在把她们都关在一个地方,也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听说有个别哭闹绝食的。” “我担心再这样下去,那些姑娘会有危险,更不说最近江褚性情大变,暴怒的时候杀掉她们也未可知。” 白慎晚愁眉考虑片刻,重新望向林秋儿:“你既然来我这,想必已经有应对办法了。” “你也不算太笨。” 林秋儿轻轻哼了声:“你不是会功夫吗,我想让你明晚易容成我的样子,趁江褚不注意,把那些姑娘救出来。” “明晚?” 白慎晚抓住话里的关键,迟疑几秒:“我要没记错,明晚是你跟江褚的洞房花烛夜?” 林秋儿点头:“也正是这种时候,江褚才不会起疑心,你放心,等第二天一早,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回来,谁都发现不了。” 白慎晚心里默默把整个计划盘一遍,最后发现这或许也是个方法。 她装成林秋儿的样子,先给江褚下毒,再将那些小姑娘救出来,一箭双雕,也省去很多麻烦。 “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白慎晚推开窗,望向漆黑的北面树林。 这段日子江妄行保护她时,大多数都是在那边,可是今晚他大概有别的事要忙,并不在那里,她想告诉他一声也不能够。 而林秋儿在旁边催促:“你还在看什么,现在跟我出门,好为明天做准备。” “你等等。” 白慎晚来到书案前,抽出纸张,给江妄行简单交待她的行踪,这才跟林秋儿避开众人,悄悄离开候府。 …… 翌日,锣鼓喧天,婚礼在万人瞩目中进行,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林秋儿犹如提线木偶,机械地拜堂行礼,全程没得到江褚半点温情。 等进入洞房,伺候的仆人都下去,林秋儿独留一身丫鬟装扮的白慎晚,低声催促:“时间紧迫,你快易容变成我的样子。” 林秋儿边吩咐,边急忙褪下繁重的婚服,配合着白慎晚换装。 转眼入夜,当江褚醉意熏熏踹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谨守规矩坐在床边等候他的新娘子。 不见到人还好,此刻见到了,不免让江褚想起曾经遭受的屈辱。 这一路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拿到太子之位,没想到到头来,连心爱的女子都不能娶。 胸腔之中燃烧着一股无名火,江褚脚步虚浮地走过去,伸手狠狠一拽,盖头被粗鲁扯下,连带新娘发上的珠钗也勾落。 这时新娘的面容也出现在江褚的视线里。 巴掌大的小脸,无悲无喜,毫无疑问,姿色根本不及白慎晚万分之一。 江褚暴躁地端起她下巴,用力捏了捏,嫌弃开口:“就你这样,给我暖床都不配,居然还妄想做我的太子妃。” 白慎晚吃痛,倔强地扭过头,呸了声,躲开江褚的控制。 “醉了就滚一边去,对女人发酒疯算什么男子汉。” 说着,她嫌恶地瞪了江褚一眼。 这举动,无疑彻底激怒了江褚。 这女人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给他摆脸色。 江褚发了狠,扬起手狠狠要往白慎晚的脸上打,却不想巴掌还没落下,手居然被她紧紧挡住。 “你好大的胆子!” 江褚瞪眼怒视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一只手被控制住,他便抬起另只手,要去抓白慎晚那头乌黑透亮的长发。 女人么,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控制住,最后还不是任他所为。 “江褚,你这是在找死。” 白慎晚眸光幽冷,抬腿往他的膝盖踹去。 在江褚的印象中,林秋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想到她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那一脚结结实实落到他腿上,蚀骨般的疼痛叫他从醉意中彻底清醒过来。 “贱人,谋杀亲夫,你想守寡不成?” 白慎晚见状冷嗤一声:“我守寡都好过整天面对你这种人。” 话落,她抓起早早准备的银针,猛地往江褚的额头上刺。 江褚哪里想到她会这么狠,根本来不及阻挡,只觉得额头一痛,手脚再也动弹不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困意。 噗通一声,他倒在婚床上,再也起不来。 时间紧迫,白慎晚当即溜出新房,去找那些被困住的小姑娘。 来过东宫这么多次,她也算熟门熟路,最后在西偏殿厢房里,发现有藏人的痕迹。 第193章 死的是谁 伸手往窗户戳个洞,当她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时,只觉得江褚当真是个禽兽。 里面那些小姑娘年岁大约都不过十五,有些更显稚嫩,亏得江褚能对她们下手。 “你们别怕,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白慎晚说着拿出林秋儿偷来的钥匙准备开门。 “站住!是谁!” 身后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白慎晚暗道不好,转过身,就见五六个肃装的侍卫手拿佩剑,似乎要把她当作刺客处理。 只是当他们看清她的脸时,先是愣了下,随即放松下来。 “太子妃您怎么在这。” 其中一人给她解释:“殿下吩咐我们务必要看好里面的人,若是让她们逃跑,定会降罪于我们。” 言下之意,劝她少管闲事,别进去看望。 白慎晚虚虚地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故而过来看看。” 说着,她暗暗打量这些侍卫。 这些人身手应该不错,眼下只她一人,恐怕未必能对付他们,而且一旦动手,还会打草惊蛇,引来更多的人。 怎么办才好,里面那些姑娘,她是一定要救的,她刚想再跟这些侍卫周旋片刻,忽见他们视线突然望向她的身后,神色一凛,纷纷抱拳行礼。 “见过殿下。” 白慎晚一听,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殿下。 在这个东宫,还能有哪个殿下! 江褚不是中了她的毒么,怎么会醒来!要是让他发现她想救人,他还不得更疯! 白慎晚僵硬地转过身,视线落到江褚身上。 江褚跟刚才在洞房里的没什么区别,俊脸仍有酒醉留下的绯红。 就在她观察时,江褚负手走到她的身边,只看她两眼,随后看向眼前的几个侍卫,沉声吩咐。 “都下去,别打扰到我和太子妃。” “是。” 侍卫们不疑,转身到别的地方巡视。 这下,白慎晚眸中的震惊再也掩藏不住,呐呐道:“你……” 这个江褚,怎么性情大变似的。 “是我。” 温和的嗓音骤然响起。 白慎晚再是一惊,而后从男子的眼中看到熟悉的神色,脸上一喜:“怎么是你!” 易容成江褚的江妄行走近她几步,含笑点头:“我回去发现你留下来的信,便偷偷潜进宫。” 没想到刚进来,就看到她遭到侍卫阻拦。 被巨大的惊喜冲刷,白慎晚用力将他一抱:“幸好你来了!” 江妄行摸摸她微凉的手指,将她带到房屋门前,放缓声提醒。 “我去开门,今晚就把她们带出去。” “嗯!”白慎晚高兴点头。 没了侍卫阻拦,一切顺利无比,两人开了锁,再为小姑娘们解开身上的绳子。 白慎晚手放在唇边,对她们嘘了声:“等会儿你们跟在我身后,一定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小姑娘们犹如惊弓之鸟,颤抖点头。 一行人走出殿外,突然从前院传来太监尖锐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白慎晚脚步一顿,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紧接着,沉稳规整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进来,即便不细听,也能感知到来人并不在少数。 这下,想要出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她和江妄行相望一眼,立即读懂彼此的意思,随即带领小姑娘们退回殿内。 隔着殿门,江妄行往外望去,瞳孔猛然一缩。 “不好,四周突然多了很多支侍卫把守。” 想从偏门离开的想法是彻底落空了。 江妄行回过身,双手紧扣住白慎晚的肩膀,慌乱之下快速稳住心神,叮嘱她道。 “你等下继续扮作林秋儿。” 既然逃不出去,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白慎晚闻言,赶紧整理微乱的发鬓。 这时,脚步声越发清晰,伴随哐的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两队侍卫手拿火杖,步伐一致地率先闯入,迅速将他们包围起来,紧随在而来的皇帝面色发沉,紧紧凝视在他二人身上。 女子恶毒的嗓音也瞬时响起。 “皇上!就是她假扮成臣女的样子,不知道有何居心!” 白慎晚闻声看过去,手几乎要掐进掌心。 居然是林秋儿! 原来她所说的合作是假,夺命是真! 庭中火光大亮,自然能照清楚她的面容,两个林秋儿,皇帝自然更愿意相信在他身边那个。 “白慎晚,又是你,你怎么屡屡生事。” 皇帝对她的容忍已经快到极限,微眯的眸子里暗藏杀机。 林秋儿见状,一改前几日柔弱可怜姿态,煽风点火道。 “皇上,白慎晚先是唆使宋小侯爷悔婚,再跟一个暗卫私通,今日还想搅乱臣女与殿下的大婚,桩桩件件,简直藐视天家威严,藐视皇恩,请皇上定要严惩于她!” 话落,林秋儿的视线转到江妄行身上,再次扬声。 “还有那个暗卫,居然假扮太子殿下,身份实在可疑,皇上不得不查。” 试问天下臣民,谁敢易容成太子的模样,这不是明摆着意图不轨,想要霍乱天下苍生。 “来人,扒下他的面具。” 皇帝抬手,厉声吩咐周围的侍卫。 眼前和身后都是刀剑寒光,江妄行被控制住,不能轻易反抗。 当侍卫抠下他的面具,露出众人熟悉的锐利五官,在场的人无不倒吸口凉气。 居然是先太子! 他不是死在城郊,尸骨早被烧焦了么! 皇帝神色大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 宫中耳目众多,先太子能避开他的暗卫,成功制造出已经身死的假象,可见城府有多深。 不止是皇帝,林秋儿亦是震惊到忘记呼吸,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江妄行那般智勇双全,又怎么会轻易遭人暗算而死? 如果今日留他性命,林秋儿自知,她欺骗过白慎晚,又诱使白慎晚入局,恐怕以后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于是,林秋儿默不作声地走到皇帝身边,小声提醒道:“皇上,您从前那样对他,估计这次是想对您不利,还是尽快斩草除根比较好。” 皇帝眸光一震,深觉太子妃此言有理。 江妄行这个逆子,对他起杀心也不是一两次了,若不先动手,死的只能是他! 第194章 终于惨死 想到这,皇帝冷声下令。 “来人,废掉他的武功,再拔掉他的舌头。” 如此,这逆子不但近不了他的身,就连想出去跟人辩解,恐怕也说不出声。 “是!” 侍卫们得到皇令,立刻下去准备割舌用的匕首。 “嗤。” 江妄行冷笑一声,神情早已麻木,仿佛并不把皇帝的寡漠无情放在眼中。 可那凄凉的一笑落到白慎晚的耳中,顿觉不是滋味。 凭什么。 江妄行又没有什么错,皇帝凭什么下此狠手。 还有站在皇帝身边那女人…… 不报今日之仇恨,就不是她白慎晚! 白慎晚趁身边的侍卫不注意,连续踹开两人,一跃跳到林秋儿那边,抬手就往她的门面上砸过去。 “啊。” 这一下让林秋儿感觉脸都被砸扁,然而这还没完,白慎晚犹如疯了一般,对她一顿拳打脚踢,速度之快,连皇帝身边的人都拦不住。 而白慎晚也不甘于此,在跟林秋儿撕打的同时,暗暗解开腰间的香囊。 此时院中已经大乱,那边的江妄行也找到机会,与那些侍卫进行一翻恶斗。 刀剑乱飞,太监担心皇帝受伤,急忙挡在皇帝身前,嘴里不停嚷嚷。 “快来护驾!护驾!” 侍卫们听到声音,当即分派出十来人,肃然站在皇帝前面,可如此一来,对付江妄行的人手便不够。 在场数十双眼睛,谁也不曾注意到,一只紫黑的蚊子嗡嗡哼鸣,从白慎晚的香囊中悠悠飞出,穿过烟熏火燎的火把,停在皇帝脖颈的大血脉处。 “嘶。” 脖子上传来针扎般的痒痛,皇帝以为是蚊子,轻轻往上面一拍,虽然没拍着,但那痛痒也消失了,他并不当一回事,转而看向江妄行那边。 “你若束手就擒,朕还能留你一命。” 不过瞬息之间,场上的侍卫纷纷倒下,再无一人敢上前。 江妄行提着剑走上前,神色冷绝,从剑上流下的血蜿蜒一路,血腥气味越发浓重。 那冷寒的目光落到皇帝的身上,后者只觉后背一阵生凉,寒颤地怒视来人。 “你想做什么,要杀了朕么。” 江妄行无端笑了声,眼里不参杂一丝情绪:“你对我的狠心,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皇帝咬紧牙关。 两人对峙,不像父子,更像是万年仇敌。 江妄行凉幽幽地开口:“我和江褚同为你的儿子,为何一直对我冷淡,甚至将我当作弃子。” 他自问做的并不比江褚差,做太子时也谨守人臣人子的本分,不曾有越矩之心。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帝犹如听到一个笑话,都说帝王不轻易暴露喜怒,但此时他望向江妄行的眼神,是无尽的厌恶,绝情的嗓音也沾上冷意。 “朕看你这个逆子不顺眼,还有什么理由。” 江妄行听这话,蓦地笑出声。 原来如此。 他不得皇帝喜欢,原来从来都不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而是皇帝对他的厌弃不曾停过。 既然这样,也无需再为这虚假的父子之情伤心。 他扬剑,一招连杀三人,转而目光越过庭院众人,落到白慎晚身上。 那边,白慎晚已经将林秋儿打伤。 “晚晚。” 江妄行叫她一声。 白慎晚回过头,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快步跑到他的身边,背部相贴。 “走!” 随着江妄行一声指令,白慎晚双手抱住他暗含力量的腰,被他带着一并飞跃过皇帝以及太监的头顶,冲出包围圈。 林秋儿见状,哪里肯让二人就此逃跑,纵使一身狼狈,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给我追!” 眼中尽是愤怒与杀意,林秋儿娇斥一声,带领所剩不多的侍卫急急追上。 宫道曲折,没想到白慎晚和江妄行两人一路躲藏逃跑,她险些追不上,好在中间增派人手,终于将他们拦截在皇城门外。 再也不能让他们逃跑了! 林秋儿纵身一跃,脚踩住侍卫的肩膀,借力跳到白慎晚身后,手指如同鹰爪般,紧紧扣住她肩膀。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劝你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抗争。” 这贱人出手伤她,她定要将她千刀万剐,折磨至死! 白慎晚只觉林秋儿手力惊人,若非练武之人,根本不会有如此力量,抬剑一挥,她目光泛冷,往林秋儿的手臂划下重重一刀。 “啊!” 林秋儿感觉筋骨都要被砍断,吃痛大叫。 此时的江妄行反应过来,将白慎晚护在怀中,众人看他浑身充满森森的威压,眼眸落血,多了几分杀伐气息,竟都不敢上前。 白慎晚冷眼在林秋儿打量片刻,皱眉发问。 “你竟然会武功?” “哼,没想到。” 林秋儿笑了声,脸部因得意而微微扭曲:“我曾经受过贵妃娘娘恩惠,试问怎么会帮助你谋杀江褚?” 想到即将唾手可得的东西,林秋儿眸中大放异光,唇边的笑意更浓。 “我现在已经嫁给江褚,便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也就只有你这个蠢货,会相信我是想为殿下报仇。” 白慎晚跟着笑出声。 可不是么,是她太轻敌,只注意到林秋儿伪装出来的情意,却忘了权力给人带来的诱惑。 大错已经铸成,只能弥补。 “既然如此,我要你付出代价。” 白慎晚扬眉,再次执起手中的剑,同时沉声叮嘱在她身边的江妄行。 “你杀那些虾兵蟹将,那女人,我来负责。” “你小心。” 江妄行扔下一句话,身姿如风般混入侍卫中间。 霎时间兵戈碰撞,火花划破黑夜,侍卫接二连三倒下。 白慎晚眼中没别人,一心只盯住林秋儿,不管林秋儿如何出手,她都紧追不舍。 半刻钟过去,林秋儿气喘吁吁,脸白如纸,身上几处划伤让她再也无力逃跑,而白慎晚却仍有余力,抬脚往她腹部用力一踹。 林秋儿承受不住如此强力,不断后退。 嗤的一声。 利剑穿入她胸膛。 似乎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死去,林秋儿在倒下去之时,双眸瞪得极大,死前狠狠盯住把她杀害的女子。 白慎晚! 第195章 给个交代 其余侍卫眼看太子妃身死,顿时方寸大乱,再也没有任何心思抓人了,丢下兵器逃命似地跑回皇宫。 “皇上,属下们无能,太子妃她……” 侍卫跪在皇帝面前,哆哆嗦嗦,不敢往下说。 皇帝怒目而视,厉声开口:“太子妃如何了。” “太子妃被白慎晚杀了,先太子和她也不知所踪。” “放肆!简直放肆!” 皇帝手拍桌案啪啪作响,将牙根咬得紧紧的:“传朕旨意,立刻全城追捕他们二人,不得有误!” 圣旨一下,侍卫们纷纷出动,于是天还未亮,城中贴满江妄行和白慎晚的通缉画像。 只要发现两人的踪迹,可赏百金,活捉两人者,赏万金。 …… 如今的京城中,可以说是遍布皇帝的耳目,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白慎晚和江妄行自从逃出皇宫,便不敢轻易露面,白家和候府更不是栖身之地。 思虑之下,两人暂时先去暗阁避风头。 只不过白慎晚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刚到那里,即刻叫来两个暗卫。 “你们乔装打扮成百姓,把那夜的事宣扬出去。” 白慎晚沉吟一下,强调道:“最好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严重点。” 哼,皇帝不让他们好过,他也别想自己好过。 这天,一则小道消息从茶铺子里流传开去,渐渐蔓延到全京城,不到两天的时间,几乎人尽皆知。 “你们听说了吗,好像太子妃死了,就死在新婚那夜,死因非常蹊跷,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外传。” “这是不是说明新太子德行有问题,命硬克妻啊。” “小声点!不要命啦,好像是先太子没死,不知道怎么的又回来了,听我一个在宫里当差的侍卫亲戚说,那晚东宫事变,太子妃才无故枉死的。” 听到这,百姓们扼腕叹息,为林秋儿打抱不平。 “可怜林小姐生前行善积德,没想到红颜薄命,当真是可怜。” “可不是,我以前摔断腿没钱医治,刚巧碰到林小姐,是她亲自请郎中为我医治,还给我做小生意的本钱。” “这么善心的一个人,皇上居然不追查凶手,这不是让林小姐死不瞑目吗!” 次日上朝,皇帝就收到了大臣呈上的万民书。 “皇上,如今百姓多有议论,都在请求皇上即刻下旨,替已逝的太子妃申冤做主。” 不止是是万民书,许多百姓至今还自发跪在皇宫门前,声称太子妃之事一日不解决,便跪在那里一日。 即便是此时,大臣们在大殿内议事,也能听到城外百姓的动静。 “依爱卿们的意思,此时该如何处理。” 皇帝额头隐隐发疼,手指轻柔脑袋穴位,实在没想到,逆子逃跑后,竟然要他来收拾这烂摊子。 如果下旨彻查,到时天下人皆知,是因为他偏爱幼子,致使长子喊冤不满,从而发生那晚的骤变,更连累到林秋儿身死。 这样的事,怎么能公布于众。 大臣们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翻来倒去还是那些话。 “臣以为,实在是太子妃太得民心,为顺应民意,朝廷还是要给出个交待为好。” 皇帝不耐烦的挥手:“罢了,对外只说,当夜宫中闯入寂遥奸细,误杀太子妃,此事就算是完了。” 说话时,皇帝耳畔再次飘入百姓们的请愿声,眉心聚满躁意。 “再有,谁敢再议论此事,就当是敌国奸细,一律问斩。” 皇帝甩甩龙袍,扬长而去。 几日过去,皇城守卫依然森严。 白慎晚回不去将军府和候府,更出不了城门,只能靠行舟从外面带来消息。 “皇上倾尽全城人马,也未找到人,估计是面子挂不住。” 行舟不太放心地看了白慎晚一眼:“我听说,皇上关押了白将军,想要以此来做威胁。” “狗皇帝。” 白慎晚暗骂一声。 她早就见识到皇帝的心狠手辣,却不想堂堂一国之君,竟能做出如此卑鄙小人才会做的事。 眸中满是担忧,白慎晚捏了捏拳头:“那我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 行舟垂下眼,如实道:“不太好,皇帝狠下心要找人,当然也不会善待白松将军。” “殿下和小姐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行舟叹口气。 当天,白慎晚和江妄行易容成寻常老百姓的模样,悄悄来到城门,混在人群中。 只见城门上的白松双手被捆绑,暴晒在烈日底下,那些看守的人不给他水喝,让他难受到昏迷入睡,双唇已经开裂。 “简直欺人太甚!” 白慎晚暗暗咬牙,恨不得冲上去先剐了那些孙子,再把白松救下来。 江妄行按住她的手:“先别冲动,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到一会儿,当百姓越来越多时,一个细眉白须的太监缓缓登上城楼,不到半刻,笑眯眯走到白松身边。 白慎晚认得出来,此人是皇帝身边的走狗,专听皇帝命令。 “大家听好了,白家窝藏奸细,皇上感念白家曾经的忠心,不诛杀府中众人,只要白家交出奸细即可。” 白慎晚听到这话,眼底划过丝丝的冷意。 狗皇帝真是会收买人心,明明是想借白松逼她和江妄行自投罗网,却拐弯抹角地编出一大串理由,当真是虚伪至极。 在城下百姓指指点点的时候,太监抬抬手,吩咐身边的人。 “来人,把刀拿上来。” 白慎晚眸子一眯,心都被悬起。 果不其然,当侍卫呈刀上来时,太监阴恻恻地冷笑一声,将刀横在白松的身前,从牙缝里挤出话。 “当然了,如果白家负隅顽抗,始终不肯把人交出来,也别怪咱家心狠。” 说完,目光一凛,狠狠往白松的腹部划上一刀,再次威胁。 “奸细一日不出现,我便往他身上划一道口子,咱家就是要看看,白松将军到底能挨多少天。” 白松被疼痛惊醒,意识到现在已经沦为质子,突地往城下乌泱泱的百姓看去。 底下人太多,他眼前犯晕,没找到要找的人,但妹妹身边有暗卫,总会打探到消息,说不定还会犯傻来救他。 他不能让妹妹落在这奸人手里! 第196章 她不怕死 “妹妹,不要管我,牺牲我一个没有关系,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白松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大喊。 太监岂会允许他乱喊乱叫,一拳往白松的脸上揍去,后者扛不住,再次陷入昏迷。 “哥哥。” 白慎晚哽咽一声。 江妄行握紧她的手,声音低低:“只要我们不出现,他就还有利用价值,皇帝是不会轻易要他性命的。” 回到暂时躲藏的地方,白慎晚拉住江妄行,眸中无比坚定。 “我想要救哥哥。” 她不可能做到熟视无睹,弃白松不顾。 “我也正有此意。” 江妄行靠近她,柔声安慰道:“只是现在不能着急,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还有我!” 宋楚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快步来到白慎晚面前,语气认真:“姣姣,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白慎晚神色微惊。 宋楚岚唔了声:“我听说白松被抓,就去城门看看,然后无意中就看到易容的你们。” 幸好他见过白慎晚和御风易容后的样子,便跟了过来。 “姣姣,有什么需要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宋楚岚拍拍胸口保证:“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做。” “等我们商量好对策,再告诉你。” 紧急关头,白慎晚不再说客气话。 当晚,江妄行走进白慎晚房间,展开牢狱内部的地图,往左上方的位置指了指。 “行舟已经查过了,白松就关在这,我们找个合适的时机,可以考虑劫狱。” 白慎晚深深拧眉:“可是我们现在手里的人不多,真要跟守卫打起来,胜算不大。” “所以要想个以少胜多的法子才行。” 江妄行手指轻敲地图,默算赢的几率有几成。 宋楚岚走到门口,身形突然顿住。 屋内男子说话的声音莫名熟悉,他眉头一跳,透过门缝看进去。 屋内两道身影挨得很近,灯火映照两人的面容,竟然无比般配,最重要的是,站在白慎晚身边的男子不是别人…… 宋楚岚一时间心情复杂,沉思了会,转身默默离开。 这边,白慎晚和江妄行已经快速想好对策。 深夜,守卫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不过须臾,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不好!有人来劫狱了!” 守卫们如梦初醒,当即抄起家伙,前去支援。 谁也察觉不出来,这些劫囚乃是由将军府亲兵假扮,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真要把人救走,而是一面制造动静,一面将守卫引到别的地方。 牢狱中守卫已经出动大半,至于剩下来把守的人,也都打起十二分警惕,不敢再有任何差池。 这时,却见卫队长昂首阔步走来,紧皱的眉头流露出浓浓的不满。 “仔细着点,里面有皇上看重的要犯,别让人跑了。” 守卫纷纷应是,下一刻,又听卫队长严肃的吩咐道。 “刚才皇上下令,增加大内的侍卫过来看守,这是我最新调整的轮班顺序,给他们发下去。” 守卫们求之不得。 有大内的人过来帮忙,他们反而可以躲懒放松。 根据轮班信息,下个时辰就轮到大内侍卫过来。 “卫队长,那我们下去交班了。” 守卫们禀告了声。 江妄行不露痕迹的点头:“去。” 随着最后一个守卫离开,牢狱内再也无人看守,至少在半刻钟内,不会有人过来查看。 监牢中烛火幽暗,江妄行左顾右盼,确认长廊无走动的人,俯身开锁。 锁链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白松抬起眼皮,警惕注视着来人,紧绷的手臂上血珠滚动没入身下的层层稻草中。 江妄行瞧见血色,眉头紧蹙,从宽袖中抽出一个火折子吹亮:“兄长放心,我是来救你的。” 暖黄色的光瞬间涌进牢房,白松目光闪烁,干裂的嘴唇轻轻嗡动着,半晌没发出一个音节。 江妄行一刀砍断他脖颈处的铁链,搀扶着他从计划好的路线撤离。 白松艰难地挪动着步子,临出宫门时,脚下忽然一顿,说:“你,你可将外袍脱与我,我身上的伤口太狰狞了,待会见到妹妹会吓到她的。” 江妄行垂眸,瞥见白松手臂上布满刀口,鲜血浸湿破烂的囚服。 他二话不说,剥下身上的外袍,披在白松肩上。 这边,白慎晚带着府兵从另一条小径抵达城门口,见到脸色苍白的二哥,眼眶不禁酸涩起来:“二哥哥,你还好吗?” 说话间,她攀上白松的手臂,着急地仰头检查他脸上的伤口。 “嘶。” 白松缩缩手臂,后退几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赶快出城才是上策。” 白慎晚敏锐地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紧追不舍地靠近他:“二哥哥,你手臂怎么了?” 一道暗影滑挡在她的面前,江妄行握紧佩剑,提醒道:“现在出城,才能医治二哥,你再这样感情用事,今晚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好好。” 白慎晚鼻头一酸,明亮的眸子覆上热雾,指甲紧掐掌肉,用疼痛分担悲伤。 江妄行动了动唇,似在反思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过重了。 白家的人并非感情用事,而是为彼此着想,皇家不曾有这种血肉亲情。 “近日乱贼甚多,你们给我提神查仔细了!” “要是有一个乱贼从这个关口溜走,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驾着黑马的人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马背上的人举起火把,在出城的百姓队伍中来回穿梭,视线扫过一排排面孔,大声吆喝。 粗音灌进搜查的士兵耳中,他们不敢懈怠。 身前的队伍慢慢地变短,白慎晚的神经宛如紧拉的弓线,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别怕,不会有事的。” 沉稳有力的嗓音贴着她的脸颊响起,肩上陡然一沉,江妄行的手揽紧她的肩膀。 紧紧相贴的身躯缓解了些许紧张,白慎晚扎进男人的怀里深呼吸。 她并不怕死,但她想带二哥出城。 “你们,转身。” 第197章 逃不掉了 手中握剑的方脸士兵,伸手比划着。 江妄行按照士兵的要求转一圈,顺利通过,静静地站在一侧等待着他们。 白慎晚看着男人深邃的眉眼,心里安定了不少。 呲啦。 白松不堪重负,一个踉跄栽在地上,脚边溅起的小石块砸在她的脚腕上。 “这怎么了!” 士兵闻声立刻拔剑,团团围住可疑的白松。 江妄行薄唇向上牵动,淡定地扶起白松:“我这兄弟吃醉了酒,各位不要见怪哈。” 士兵立马嫌弃地掩住鼻子,收剑摆手道:“我说怎么一股怪味呢,走走走!臭死了。” 见二哥顺利出城,白慎晚悬在心间的石头骤然落下,欲上前接受搜查。 身后一只滚烫的大手却陡然扼住她的手腕:“姣姣。” 白慎晚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转动脖颈,回头看向拉扯她的人。 宋楚岚一袭红衣,发梢乱糟地贴在脸侧上,黝黑色的瞳仁水光潋滟,藏着隐晦的委屈。 “你怎么来了?现在外面不安全,快回府去。” 白慎晚将他扯到一边,说教两句。 宋楚岚不回话,撅起唇瓣直直地盯着她白玉无瑕的脸。 白慎晚的视线自始至终也没回视他,摆手道:“你快回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城门口。 宋楚岚展开折扇,落寞地看着上面的山水画,轻声问道:“姣姣,你真的要同他走吗?” 白慎晚坚定地点头,轻嗯一声。 见她一步步地跑远,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宋楚岚失魂落魄地坐上马车,咬紧牙槽,眸底的不甘倾泻而出,“去告诉搜查的人,白松跑了。” 站在软轿一侧的侍卫很是为难:“小侯爷这不妥?咱们与白家是世交……” 宋楚岚撩起轿帘,冷声道:“排队出城的百姓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人去知会当值守卫,谁能想到和我宋家有关系?” 塞满银子的锦袋从车窗里砸出,打在侍卫的脸上,脸上火灼般的疼痛使得他不敢再反驳,匆匆去找人带话。 不出半刻,轿子外响起一声嘹亮的呼喊:“官爷,叛贼跑了!将军府的白慎晚劫狱了!” “什么!你说什么?” “快去通知四皇子!” 马车缓慢地向前移动,暴乱声慢慢离远。 一队铁骑倾巢而出,凶煞的士兵们坐在马背上,手中高举火把。与宋楚岚的马车匆匆擦过。 移动的火把恍如白昼,短暂地照亮宋楚岚扬起的唇角。 这边,江妄行和白慎晚才走出一段距离,夺命般的马蹄声宛如踩在他们的耳膜上,割得生疼。 “不好有追兵!” 白慎晚活动着酸疼的脚腕,回看一眼远处的军队,跟在江妄行身后拼命地向前跑,周围没有任何掩体,等待原地就是死路一条。 人腿迈动的速度完全比不上奔驰的骏马。 江妄行的后背还背着白松,沉重的身躯大大减慢了他移动的速度,身后的追兵却驾着快马似一阵狂风拍打在他们的身上。 三人被团团围住。 “白慎晚,我劝你早点束手就擒,兄弟几个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嚣张的领头士兵甩动着手中的铁链,扬手掷出两个大铁爪,江妄行和白慎晚动作敏捷,侧身躲避。 腰背多出的重量导致江妄行在闪躲时,右脚踩了空,身子猛地倾斜。 追军抓住这个破绽,甩动鞭子,抽打在江妄行的侧脸。 啪! 江妄行的脸上溅起血珠,凶戾地瞪着那个挥鞭的士兵,错开身子躲避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一路冲到那人的马前,用手肘捶击柔软的马脖子。 马受惊,发出嘶吼的悲鸣,扬起前蹄,背上挥鞭的士兵,哐当一下滑了下来。 江妄行边躲闪其他人的进攻,边抬脚跺向挥鞭士兵的脸。 几近残暴的力度下,挥鞭士兵的脸已然成了一滩血泥。 江妄行这种睚眦必报的架势,吓得握刀的士兵虎躯一颤,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白慎晚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背在身后的十指牵动细线,操控着蛊虫的行动轨迹,抬手一挥,道:“去。” 黑乎乎的蛊虫弹射在士兵的脖颈上,以极快的速度撕咬着他们的血肉,融进他们的身体里。 士兵们承受不住这噬心的痛楚,浑身抽搐,手中的剑纷纷落地。 解决完追兵,白慎晚牵起江妄行的手,浅声道:“快走。” “站住!你们逃不掉的。” 冷冽的风如刀子刮着白慎晚的眼睛,身后城墙亮起通明的火光。 转头望去,江储站在城墙上,正冷眼睥睨着他们。 白慎晚看见他的嘴脸就恶心,自然不会听他的话乖乖站在原地,再次冲着江妄行说:“咱们走!” 江储癫狂发笑,吐字清晰地发出命令:“跟上他们,活捉白慎晚,其他两个不留全尸,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 白慎晚身体一僵,仔细地观察江储身边的景象。 待看清楚伏在城墙上的人影憧憧后,白慎晚怒目圆瞪,瞳孔里映射着弓箭手们蓄势待发的尖锐箭头。 “他们有弓箭手,很多,我们逃不掉了。” 白慎晚失落地松开江妄行的手,身穿盔甲的重兵顺势举起长矛,围截住他们。 瞧见他们放弃抵抗,江储心花怒放,驱马狂奔到他们身侧,大笑道:“劫狱的罪名你们可要坐实了!” “放我下来!” 白松气息微弱,身子软得像一滩水,唇间滑出一股鲜血,武将该有的骨气未弱半分。 “二哥,放心,没事的。” 白慎晚小声安慰着,不聚焦的视线定格在远处,无奈道:“江储,你放过我二哥,我跟你走。” “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江褚笑得直不腰来,“白慎晚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就算不放走白松也能活捉你。”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现在他们的处境处于劣势。 只要江储一声令下,趴在城墙上的弓箭手就会射箭。 三人都会万箭穿心而死。 “妹妹,你同江妄行先走,阿兄用这条命给你开出一道路。” 铿锵有力的声道落下,白松夺过一士兵手中的长枪,护在白慎晚身前。 反抗的举动彻底激怒江储,干脆地喊道:“给孤杀!” 第198章 都愿意做 白慎晚展开双臂护在白松身前,泛着杀意的眸子愈加透亮。 “不要伤害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可以?” 江褚带有羞辱意味地重复着女人的话,低眉撇向她。 下一瞬,挑起长剑,横在了她的胸前。 白慎晚站得端正,无惧在胸膛前游走的锋刃,森冷倔强的视线直视着江褚恶心的嘴脸,藏在宽袖的细指紧握着一颗桂圆。 “你既不能为我下刀山,又不能你倾慕于我,能做什么呢?” 江褚慢声慢气地反问,手掌已经搭在白慎晚的肩上。 白慎晚偏头躲开他视线,不动声色地捏碎手中的桂圆。 灌进桂圆里的细粉落了出来,淡雅的清香在两人间拉锯。 江褚情不自禁地凑近。 “好香。” 药效没有即刻爆发,白慎晚嫌弃地缩缩身子,小幅度的躲避引得江褚不悦,拍手道:“这样,你吻我一下,我就放过你们。” “你在说什么?” 江妄行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握成拳,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低估了江褚下贱的程度。 捕捉到江妄行脸上的怒火,江褚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被追兵包抄,快要死到临头了,江妄行的表情还是那般从容,有恃无恐的优越感看得人不爽。 江褚就是想看他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我说要白慎晚过来抱我,吻我。” 长剑出鞘。 锋利的剑刃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精准地砸向江褚扭曲的脸上。 刀肉相贴,江褚的嘴角破开,涌出血液。 周围起哄的士兵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摁住江妄行一顿拳打脚踢。 城墙上的弓箭手看见底下乱成一团的画面,放出一箭击中江妄行的手臂。 不屈的情绪在心口翻涌,江妄行绷紧薄唇,血与泥土沾染在他的长衫上。 见状,白慎晚连忙出声。 “好,就按你说的做,你放了他们。” 说着,她手摸腰间匕首,快步走过去抱住江褚。 幽香与女人的身躯一同袭来,江褚愣愣地站在原地,扬在空中的手不知放在哪里。 仅拥抱一瞬,白慎晚就凶相毕露,拿出匕首扎在江褚的脖子上。 尖刀触及皮肤表层一点刺疼落下,江褚反应过来,抓住女人瀑布般的黑发,迫使她扬起脑袋。 “不知死活。” 江褚梗着脖子,死死掐住白慎晚的脖颈甩向地面。 一阵天旋地转,白慎晚落在地上,五脏六腑震得生疼。 用力过后,江褚跌坐在地面上,双手摁压在起伏的胸口。 殴打江妄行的士兵飞速跑过来查看情况,白慎晚赶在他们之前坐起来,手勒住江褚的脖子,刀尖紧贴住他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道:“别过来!” 行云流水的动作早在白慎晚的脑海里设想了一万遍,那些士兵纷纷后退,自觉扔下手中的刀剑。 “江妄行,我二哥托付给你了。” 白慎晚一边交代着,一边抬手拍向离她最近的马。 江妄行会意,扛起重伤昏迷的白松,在马狂奔过来之际纵身一跃跳上马背。 江褚见状气急败坏,猛烈挣扎,出言恐吓:“江妄行,你若是走了,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白慎晚!” “快走,若我没去汇合,你就不必再等我了。” 白慎晚一扔发簪扬手朝着马背扎射过去。 刺疼惊马,江妄行来不及说告别的话,身下的马儿已载着他们飞奔出去。 看着江妄行走远,白慎晚抛起手中的匕首,反握住刀柄,砸晕江褚,随即抓住机会五指伸腰侧的锦袋里,捏了把药粉挥指一撒。 升腾起来的粉色烟雾,弥漫着一股怪味,吓得士兵们纷纷退后,屏息凝气。 白慎晚趁机反身上马,沿着路线狂奔。 …… 数日后,几人抵达北地某个小城。 白慎晚从马车中探出头,看向骑马在前的江妄行,脆声道:“先在这里安顿几天,哥哥的身体需要静养。” 路途颠簸,白松伤口总是不见好。 江妄行见已经逃脱危险,轻轻点头应下,寻思今夜该在哪里落脚。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翻飞声。 尘土飞扬,白慎晚定睛看了许久,才看清马背上的少年,眸中闪过惊讶。 等少年风尘仆仆来到近前,白慎晚打量他好几眼,才皱眉极其不赞同地问。 “你怎么跟过来了?” 宋楚岚只看她一下,目光随即心虚的挪开:“我不放心你们,所以追过来了。” 就当是弥补他曾经犯过的错。 他在心里悄悄补充说。 “那你的伤呢?”白慎晚不放心地追问。 就这些天,他的伤恐怕都没能结痂,也不怕再裂开。 宋楚岚想到身上的旧伤新伤,隐约还在泛疼,但暗暗咬牙忍了忍,连忙摇头。 “我没事,那点伤早就好了,你就让我跟着。” 人都已经追来,白慎晚不好拒绝,便不再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前行,宋楚岚策马到白慎晚的身旁,隔着车帘子同她解释。 “我出来前特意跟人了解过,大致知道一些北地的生活习惯物土风情,所以等进城后,我去找落脚的地方。” 白慎晚刚要拒绝,又听宋楚岚声音闷闷地响起。 “你和江妄行一路上照顾白松,想必也辛苦,就让我多做点。” 交代完,宋楚岚抽动马鞭,抢先一步去找地方。 白慎晚没想到当她进城时,宋楚岚已经找好地方,宽敞的三进宅子,整洁干净,还有三个仆人随时等候差遣。 江妄行皱眉,打量这井然有序的院落。 天色已暗,他们之中还有伤员,如果再大费周折找住处,肯定显眼。 思虑再三,只好先在这里住下。 帮忙将白松扶进房,江妄行眉间仍有警惕之色,轻声在白慎晚耳边道:“我去查看周围是否有何隐患。” “嗯,你小心。” 白慎晚边给白松诊脉边开口:“我在这里先照顾哥哥。” 眼看江妄行脚步匆匆而去,宋楚岚也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急忙问:“你缺什么药材吗,我去买。” 白慎晚翻动药箱,果真缺少一些药,于是将药材写在纸上,让宋楚岚去补充购买。 半个时辰后,宋楚岚手提几个药包从外面回来,只是刚踏进门,他身形一晃,倒在地上。 第199章 注意到了 听闻动静,白慎晚以为他在外遇到什么危险,大吓一跳,急忙过去救人。 “还好,只是身体太虚弱。” 白慎晚给他检查一番,和仆人合力,才将昏迷不醒的宋楚岚送回房间。 药吃下去,宋楚岚有了知觉,缓缓睁开眼眸,便看到守在他床边的白慎晚。 “你到底怎么回事?” 白慎晚紧紧盯住他的脸:“怎么又多了新伤。” 方才她都仔细查看过了。 宋楚岚后背皮开肉绽,青紫一片,仿佛是被板子打出来的。 “没什么,不小心摔下来了。”宋楚岚小声说。 白慎晚顿时严肃下来:“不能对我说假话。” “……是摔下来的,没骗你。” 宋楚岚桃花眼乱转,当对上白慎晚清亮的视线,不由得彻底败下阵来,轻叹声气:“好,我说。” 理由很简单,他执意要出门,他爹不同意,便动用家法打他几十板子。 宋侯爷以为他挨了打,肯定没力气出门,也就让下人放松把守,宋楚岚看时机正好,连夜收拾包袱偷溜。 白慎晚听后,神色极其复杂,数落道:“你说你何苦这么做,好好待在候府不行吗。” 如此也不至于虚弱昏倒。 “可我是真的不放心。” 宋楚岚虚弱的牵动唇角,再扯一下白慎晚的衣袖,完全是不打算离开的模样。 “算了,我不赶你走就是。” 白慎晚认真叮嘱:“只是,再也不许有下次了,这几天也不要劳累,就好好躺床上。” “我知道!”宋楚岚点头如捣蒜。 白慎晚嘴角抽了抽:“那你快睡。” 闻言,宋楚岚立即闭上眼睛,只是多日来的愧意却还盘绕在心底,始终挥之不去,睡得也不踏实。 白慎晚照顾他一夜,天微亮时,注意到江妄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拧眉静静伫立在廊外的窗下。 “是遇到什么事吗?” 白慎晚轻声走出去。 江妄行的视线从宋楚岚那边收回来,沉沉开口:“你就没有怀疑过他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宋楚岚。 白慎晚轻皱细眉:“什么意思。” 江妄行转过身,望向庭院里光秃的景致,陷入回忆里。 “营救白松那天,我曾远远看见过他出现,似乎在跟守城的人交谈着什么。” 那天救人心切,他没有细想。 现在想来,宋楚岚此举,实在可疑。 白慎晚皱眉更厉害:“你怀疑是他通风报信,导致江褚带人过来围堵?” “不错。” 江妄行越想越觉得这推断合理,否则江褚怎么能如此及时赶到城门口。 如果说没有泄露消息,他实在不能相信江褚的能力竟这么大,能把眼线安插到他身边。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中间出了叛徒。 他和白慎晚自然不会泄密,白松身负重伤,当时已然奄奄一息,也不会有机会告密,那么,知情者只剩下宋楚岚一人。 如此一看,宋楚岚不能再留在身边。 “我去找他问清楚。” 江妄行手抚上剑柄,要拔剑入内。 “你别进去。” 白慎晚按住他的手。 看这架势,江妄行像是会要了宋楚岚的小命,但以宋楚岚目前的伤势,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两人若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宋楚岚。 白慎晚摇摇头,否定道:“应该不会是他。” “你怎知就不是他做的?” 江妄行见她百般维护,眼底多了些许怒意。 她对宋楚岚的感情,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但不辞辛劳熬夜照顾,还始终相信宋楚岚的为人,好像对他都未必能如此。 白慎晚没察觉到男子肆意横生的醋意,呐呐开口:“他救过我多次,真想害我的话,他早就能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更不说上辈子的宋楚岚,待她也是少年人的一片赤诚之心。 江妄行不知原委,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心口灼热,犹如遭受炙火燃烧。 闭了闭眼,他调整呼吸,耐下心道:“我只是想提醒你,目前我们的处境不乐观,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要小心提防。” “我知道你的担忧。” 白慎晚据理力争:“可能当时是江褚查探到我们的行踪才赶过去的,跟宋楚岚没有半点关系。” “你也说是可能。”江妄行失笑。 白慎晚停顿一下,仰头看向他,眸光透露出执着:“你也没有证据说明这是就是宋楚岚干的。” 不管怎么说,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她不允许江妄行冤枉人。 江妄行揉揉眉心:“那去问问你哥哥,说不定他当时也注意到什么。” “去就去。” 白慎晚应了声,将房门关好,防止江妄行不分青红皂白,提剑进去伤人。 见她这举动,江妄行忍耐般磨磨牙根,嗓音低低压着不甘的情绪:“你放心,我不会伤到你最关心的人。” “你胡说什么。” 白慎晚莫名其妙,总觉得他话里阴阳怪气。 来到白松的房间,她先给白松上好药,才试探的问:“哥哥,你是看着宋楚岚长大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白松捂住伤口,靠在床头上,回忆着开口:“他虽有时行事鲁莽冲动了些,倒也不失坦率天真。” “说实话,当初看你们走得这么近,我和白杉白榆他们还打过赌,说你以后的夫婿肯定是他。” 白松犹如打开话匣子,说起来滔滔不绝。 话音一落,白慎晚感觉周身的温度降下来好几度,冷得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转过头,只见站在她身边的江妄行脸色黑沉,目光冰寒。 “都是陈年烂芝麻的事情了,你还提这个做什么。” 白慎晚表情一僵,忙出声阻止白松的话。 白松眼泛疑惑:“不是你问我宋小侯爷怎么样的吗。” 怎么老实回答也不行。 “我是问你,当时你被关在狱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 白慎晚沉吟片刻,补充道:“比如,有没有看到宋楚岚出现。” “你们在怀疑他?” 白松这才听出白慎晚真正要问的意思,微睁眼睛。 白慎晚哼了声:“不是我怀疑。” 说着她下巴撇了撇,撇到江妄行那边。 第200章 拥护太子 白松顺着白慎晚的目光往眼前的两人打量几眼,瞬间了然。 看来妹妹和殿下因为这事吵起来了,这才来他这里评理找答案。 他们经历种种磨难,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吵? 仔细回想了一下,白松摇了摇头答道:“那天我光顾着杀敌逃跑了,也没注意到还有没有别的人。” 说完,白松又放松一笑:“不过我对宋小侯爷很有信心,他绝对做不出出卖我们的事,你们两个也不要再因为这事吵起来了。” 白慎晚嗯一声,又和白松闲聊几句,才退出去。 “你都听到哥哥的话了,他很放心宋楚岚。” 回房的路上,白慎晚和江妄行重新提起这事。 江妄行停下脚步,看向信誓旦旦的人,眉心的结依旧没松开:“你就这么相信他?” 白慎晚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哥哥也没看到看见他出现。” 见江妄行仍面露不悦,白慎晚轻声安慰:“所以你先放下对他的戒备,可以吗。” 说完她伸出手,想去抓江妄行的指尖以做安抚。 江妄行却退开一步,没让她碰着,语气也淡淡的:“我想起来附近还有些地方没查看,早饭你和二哥他们先吃,不用等我。” “那你早去早回啊。” 心里一梗,白慎晚盯着他看了两秒后轻声叮嘱。 江妄行面无表情地点头,一路走去书房,眼中难掩失落意味。 白慎晚和白松都如此信任宋楚岚,倒显得他是格格不入的那个。 深吐气息,心中的不快却并没有消减,江妄行郁郁推开书房门,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窗台的信鸽。 料想应该是行舟送来的消息,江妄行走过去,取出信鸽脚上的信筒,从里面抽出小小的信纸。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他目光变了又变。 在他们出逃的短短几日之内,朝廷发生巨变。 先是江褚突然重病,陷入昏迷至今没醒过来,对于朝廷而言,堂堂太子一病不起,事关国储,不可谓不严重。 而后,大臣不断上言进谏,说皇帝德行有失,这才导致太子昏迷,天灾人祸不断。皇帝听后,震怒不已,斩杀了好几个叫声最大的大臣。 不曾想到,在这多事的时候,远在封地的岐王突然回京,上书建议皇帝祭天并发罪己诏,向臣民忏悔他的过失。 看这情况,京城怕是要乱。 而京城一乱,天下势必跟着大乱,到时敌国再次席卷而来,瓜分中原大地,百姓民不聊生…… 江妄行虽不再是太子,对于这即将方大的危机却做不到坐视不管,连夜牵上马匹。 离去前,他深深望了眼白慎晚所在的房间。 这个时辰,她已经睡下了,窗内漆黑没有透出半点烛光,更看不到她的身影。 如此危险的行动,江妄行不欲让她同行,看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扬鞭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 进入城门时正值深夜,江妄行只略略遮掩了面容,便被顺利放行。 “我要见岐王。” 江妄行压压帽沿,同岐王府的管家禀明来意。 虽然夜色浓厚,但管家还是注意到他的脸,惊吓地啊了声,却很快稳住心神,语气恭敬道:“殿下请进来,奴才去禀告王爷。” 颔首致谢后,江妄行跟随管家,一路进入正厅。 岐王江兆临的实力不容小觑,在一众藩王中,他封地最大,手中还握有三万兵马,如果说想要动摇国本,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江妄行正拧眉考虑此人突然回京的用意,耳边就传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那脚步声渐近。 江妄行抬眸望去,只见岐王急急踏过殿门,脸上充满惊喜和激动。 “殿下,没想到多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说着话时他不停往江妄行身上瞧,眼中闪过隐约的泪光。 按照辈分,江妄行该尊称他一声皇叔,只是想到此人的意图,他没有任何叙旧的心思,冷冷质问道。 “不知道岐王回京,到底所为何事。” 眼前的人挺拔且英俊,眉宇间的锐气与凌厉像极了某人。 岐王的目光变得温和,凝视江妄行许久后低声开口:“殿下,你当真是长大了。” “岐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听着江妄行冰冷的语气,岐王摇头苦笑两声,示意他先坐下,随后叫侍女看茶。 眸中掠过一丝疑惑,望着岐王不减风华的面容,江妄行犹豫片刻才撩衣坐下,但表情并未松动半分。 待茶上来,岐王这才出声。 “我此番进京,自然是因听闻圣上所作所为,心有不忿,前来劝诫。” 男人嗓音低沉且严肃,让江妄行一时忽略了他生性孤傲却并未自称“本王”的细节,拧着眉听他继续说。 “不过半日,我已经知晓京中诸事,前朝动荡,后宫不安,你说,我不应该让皇帝下罪己诏么。” 说到这,岐王的目光骤然凌厉,表情也有点激动。 “更何况你身为太子,皇帝却对你冷待严苛,是他失了良心!” 看着岐王义愤填膺的模样,江妄行心里疑惑更重,默了瞬沉声开口:“皇叔慎言,如今的我已不是太子,入主东宫的是江褚。” “江褚那个庶子,怎配穿那身四爪龙袍。” 岐王冷哼一声,语气中诸多不满,又说了许多皇帝的过错才堪堪停下,喝了口茶。 这在旁人听来大不敬的话出自岐王之口却意外的不违和,江妄行安静地听完,眸底神色愈发晦暗。 瞧岐王这样子,莫不是…… 许是察觉到江妄行的沉默过于长了,岐王从自己的情绪中回神,脸上怒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愧怍和温情混合的情绪。 江妄行越发不解。 下一刻,面前的男人便摸出一枚玉佩,向他递了过来。 “这玉我本来打算找机会给你的,既然殿下今日主动上门,便拿着。” 江妄行垂眸看去,只见那玉佩莹润透亮,颜色是极正的翠,看着就贵重。 好端端的,岐王给他这个作甚? 第201章 害你之意 岐王看他迟疑不接,将玉佩放到他面前的桌上,笑容温和地解释。 “放心,这绝无害你之意。” 江妄行心中疑虑更甚,只是脸上并未显现,仍然静默不语。 大约,岐王是想将玉佩作为信物,明面上表示站他这边,实则暗地里想借他的名义谋反。 以拥护先太子为由,即便是出兵谋反,也是师出有名,得天下百姓拥护。 而他偏巧需要这上位的好时机,何不顺势而为。 “如此,我便不辜负皇叔的好意了。” 江妄行轻笑颔首,把玉佩纳入掌中。 岐王见状,眼底笑容更浓:“你我何须客气。” 交谈一番,江妄行从府邸出来,趁天黑无人注意,去了一趟暗阁。 “你以暗阁主的名义,主动向岐王示好。” 江妄行负手站在阴暗处,沉声向行舟交待。 行舟略有不解,猜测道:“殿下是想给岐王提供帮助?” “算是。” 江妄行勾唇笑笑,眸色深深。 岐王既要“助”他夺得皇位,他也要给出点诚意。 更不说以现在的局势看,岐王纵然手中兵马众多,奈何也是多年未回京,总有手掌伸不到的地方。 而暗阁,或许可以为岐王带去有用的消息。 行舟听后,若有所思地点头:“殿下考虑周到,属下明白了,保证让岐王知晓暗阁对他的好意。” “即刻去办好这件事。” 江妄行交待好一切,纵马闯进浓重夜色里,悄无声息返回北方小城。 远远的,只见宅院门口有抹纤影,似在暮色里探头张望。 江妄行目光微凝,不自觉挥鞭,加快马匹的速度。 等走近了,看清白慎晚神色中的焦急,他心中一暖,当即翻身下马,快步到她身前。 “晚晚。” 低低叫了声白慎晚的名,江妄行迫不及待将人揽入怀中。 “殿下先冷静。” 白慎晚见到他,立即收敛好着急的神色,主动退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 “我……” 江妄行要解释,余光瞥见从宅子内疾驰而出的人。 “你这些天哪里去了?” 宋楚岚眸子里漾出丝丝的怒意,大声叫嚷道:“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都不说,无缘无故就搞失踪,到头来还让人替你瞎担心。” 边说着话,宋楚岚转头瞧一眼白慎晚,愤愤地替她打抱不平。 “她每天除了要照顾我和白松,还要担心你的安危,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事出有因。” 江妄行回答得简单,目光轻轻落在宋楚岚身上。 几天过去,宋楚岚身体已然无事,只是想到这人先前的可疑…… 江妄行轻拈两下手指,主意已定。 不能再留宋楚岚在这里。 轻咳一声,江妄行注意着宋楚岚的言行,皱眉解释道:“我得到消息,京中即将生变,不得不回去一趟。” 宋楚岚闻言,眼眸突的睁大,语气陡然拔高:“京中生变?” “不错。” 江妄行将岐王那番举动原原本本说了遍。 宋楚岚眼底的担忧愈发强烈,紧盯住江妄行,迫切想从他这得到消息:“那我爹娘呢,他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如果岐王真要谋反,恐怕也不会放过候府。 江妄行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眼下京城山雨欲来,情势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好。” 宋楚岚下眉一阵狂跳,手掌反复揉搓,却缓解不了心中的紧张。 愁思片刻,他来到白慎晚跟前,脸上尽是不舍与无奈:“姣姣,我不放心我爹娘,需要回家一趟才安心。” 到底是骨肉亲情,血浓于水,白慎晚理解,转而安慰道。 “我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你放心回去,侯爷和夫人的安全比较要紧。” 宋楚岚嗯地点头:“等我确定好他们没事,我还会来找你的!” 迎上少年执拗灼亮的目光,白慎晚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弯唇催促:“快去收拾行李。” 当天,宋楚岚便同她辞行。 宽敞的宅院少了个人,更显冷清。 “晚晚,别走那么快。” 江妄行追上她的脚步,宽厚的手掌轻而易举扣住她细细的手腕。 白慎晚拧拧手,挣脱不掉,皱下鼻子哼了声。 “我还要去给二哥煎药,你爱干嘛干嘛去,别拦我的路。” 想想还是很气。 这人连封信都不留,单枪匹马就回了京城,害她总担心,是不是江褚的人追来,将他抓走。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 江妄行眸光柔和,声音如潺潺流水般温润:“只是怕你知道后,反而要跟我同去,实在太过危险。” “那你就没想过,我不知道你的去向还是会担心。” 白慎晚没好气地推开江妄行:“你走开,别再这里惹我发脾气。” 实在是暂时不想看到这个人,她拍开江妄行的手,气哼哼地往厨房走。 “唔!” 腰上一紧,紧追上来的江妄行将她拦腰扛在肩上。 眼中所见瞬间颠倒,白慎晚小腿不安分地踢了踢,嘴里嘟囔:“你快放我下来!” “乖点,等下所有人都发现你被我扛回房。”江妄行拍拍她的腿。 白慎晚脸上一热,顿时不敢再吭声。 二哥的房间离这里不远,真让他看到,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此,她像只待宰的白兔,任由江妄行扛回房里。 将她放在床榻上,江妄行一言不发,剥掉她外边的薄纱裙,欺身而下。 双手犹如安抚,又似在挑逗,将她弄得再无半分反抗的力气。 白慎晚掩盖得住上身,又阻挡不住别的地方,反而像是欲拒还迎,更加激发男子的占有和掌控。 一夜荒唐过去,她的身子骨几乎散架,而江妄行却更显得英姿爽朗,俊美无俦。 他把玩着她一缕发丝,眼中是明晃晃的笑意:“昨夜就当是道歉礼,不知道我这个道歉还算不算诚心。” “你走开!” 白慎晚想到他折腾人的那些招数,羞红浮现在白嫩的脸上,一路蔓延至修长的脖颈。 江妄行凑近几分,低声道:“如果不满意,我再来点别的。” “你别闹了。” 白慎晚真害怕他再来,立即板起脸,严肃开口:“这次就先原谅你,但你再不告而别,就别想再这么混个过去。” 第202章 心情大好 得到原谅的江妄行心情大好,起身吩咐仆人送水,要为她清洗擦拭。 白慎晚推开窗,瑟瑟寒意迎面扑来。 “都春天了,怎么还会下雪啊?” 她稀奇地伸出手,晶莹雪花落在掌心,转瞬化成冰水。 白慎晚一阵发抖,赶紧缩回被窝。 掀帘而入的江妄行将她搂进怀里,低声回答:“想来是北地的春天来得较晚。” 白慎晚唔了声:“京城这个时候,早就草木复苏,春光明媚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场雪越下越大,连下数日,最后演变为雪灾。 出门采买的仆人揉搓着将要冻坏的耳朵,跺脚向她禀告。 “小姐,不好了,大雪封路,咱们这个小城彻底成了孤城,咱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 “最要命的是,很多百姓身体遭不住寒冷,纷纷病倒了,外边的粮食药材也运不进来。” 白慎晚仰头,看了眼灰沉沉的天。 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不断绝地往小城里塞,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吩咐厨房,最近省着点粮食,御寒的冬衣也务必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是。” 也幸好当初搬进来时,准备有足够多的东西,白慎晚掰着手指头,计算还能撑几天。 仓库里有米有粮,干肉蔬菜都存放在地窖,至少能挨上半个月。 纵使雪灾再严重,想必那时道路已经疏通,吃穿用度一应东西也能运进来。 她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想解决这些问题还是不够。 入夜,宅子大门轰隆作响,叫嚣声此起彼伏,不多时,两扇门洞然大开。 一群贼人手拿武器,当见到宅子内的景象时,顿时眼中放光。 “兄弟们,我是不是说的没错,这家院子最大,钱和粮食肯定也最多。” “还等什么,把东西都给我搬走!” 随着一声大喊,贼人踹掉守门的仆人一窝蜂冲进宅院,然而刚入内,只听嗖的声响,利箭从窗户穿射而出,钉在他们脚前的雪地上。 只要再进一步,那箭毫无疑问能废掉他们的脚! “谁敢伤你爷爷!” 贼人狂怒,大喊一声。 江妄行手持弓箭,从内推门而出,寒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今天谁敢拿走这里一样东西,手别想要了。” 贼人冷哼:“好狂的口气,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拦得住!” 话音落下,一群人再也顾不得许多,刀剑朝江妄行迎面砍下,只是招数还没使出来,身后就传来啪的一声。 寒风中的女子面容姣好,眸子却泛着一股子冷劲,手中的软鞭银光闪烁,材质上佳。 随着她挥手一扬,贼人们的后背顿时皮开肉绽。 “臭娘们,你这是在找死!” 几人不再对付江妄行,转头攻击白慎晚。 白慎晚左右躲避,冻僵的双手紧握住鞭子,僵硬地挥动。 那边,江妄行连续踹翻几个贼人,将他们摁倒在地,不多时,八个贼人再也起不来身,捂着伤处哀嚎。 “都给我滚出去。” 江妄行冷斥一声。 贼人已经见识到他们的厉害,不敢再冒犯,求爷爷告奶奶的,拖着受伤的身躯往外爬。 突然,离白慎晚最近的那人目光变狠,抓住地上的剑,狠狠朝她刺去。 “晚晚小心。” 江妄行瞳孔猛缩,情急之下,飞跃上前,一剑刺穿那贼人的胸膛。 鲜血喷射,将雪地染得斑驳。 其余几人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杀人了,杀人了……” 他们都是附近的百姓,为饱腹不得不打家劫舍,但杀人的事却没干过,哪里能见得血腥。 震惊之余,也看清江妄行和白慎晚的模样,有人悄悄跟同伴附耳道。 “这两人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同伴牙关哆哆嗦嗦:“先保命再说!” 一时间,贼人连爬带滚,逃窜而去。 次日,这些人再次登上门,只不过这次他们带来附近的百姓。 有人举起拳头,在人群中大喊。 “各位父老乡亲听我说,里面住着朝廷通缉犯,只要将他们送去官府,就能得到赏银。” 雪灾严重,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这话传入众人的耳中,无人不振奋,于是跟着纷纷呐喊。 “报官!” “报官!” 闻声出来的白慎晚目光一凛。 都怪昨晚对付那些贼人时,没来得及易容,让他们认出身份。 她给江妄行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轻声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百姓太多,寡不敌众。 可如果去官府,官府上报朝廷,她和江妄行必定危险。 江妄行抿抿唇,沉思片刻:“先跟他们去官府再说。” 行踪已经暴露,即便他们不去,官府的人得知消息,也会过来。 半盏茶的功夫,在百姓的围堵下,两人来到公堂下。 “县太爷,请立刻把这两人关押入狱,朝廷钦犯不能放过啊。” 县令疯狂揉着太阳穴:“都这个时候了,本官哪有心思管什么朝廷钦犯。” “这话就不对了。” 百姓们当即出言反驳:“你是官,捉拿朝廷通缉犯是你责任,怎么能不管呢。” “对啊,怎么能不管呢。” 众人一言一语,吵得县令头晕眼花。 “道路未通,被压坏的房屋未修缮,冻病的人得不到救治,本官哪有闲暇管别的,你们也都消停消停,各回各家。” “不行!必须抓他们,不然我们不走!” “你们,你们简直是不把本官放眼里!” 眼看县令吹胡子瞪眼就要同百姓争执起来,白慎晚眼睛溜溜转过,突然上前一步,笑着开口。 “县令大人,我有办法救灾,不知道能不能将功补过,先不把我俩关进去?” 听这话,县令来了精神:“你有办法?” 要知道,救灾可是大事,不可马虎,更别说一小小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看眼前的女子神色认真,语气笃定,他也就多相信几分:“你且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县令烦躁地拍拍桌子,厉声呵斥道:“先给本官安静,听她怎么说。” 第203章 找到据点 白慎晚伸了伸被捆的双手,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县令。 “让人办事,是不也该把这些刀枪放下啊?” 眉目如画的少女满眼无辜:“不然这没法动,我不给您演示,你也看不明白,不是吗。” 县令阴沉着脸,盯着白慎晚。 两人目光交汇,仿佛在较着劲。 白慎晚目光始终淡漠,仿佛做的事情理所当然。 沉默片刻,县令冷哼一声,抬手让衙兵放刀,反正就这俩人,能跑出什么名堂? 白慎晚活动活动筋骨,扫了眼被围的江妄行,笑得颇带点无赖的味道。 “大人,他跟我一起的,不然我一个人难以行事。” 县令牙都咬碎了,气得一甩袖背过手去。 “放!” 白慎晚心下暗松了口气。 县令眉头紧锁,冷哼一声呵斥。 “赶紧的,要是再提要求,我就把你斩了示众!” “不敢。” 白慎晚连忙赔罪,扫了眼周围之后对县令拱手:“大人,民女认为第一步应该融雪,雪不融,路不通,雪越大,路越堵,越难通!” 县令脸色阴沉:“那你说说,怎么通!” “以盐融雪。” 话音落下,围观百姓登时沸腾起来。 “用盐消雪?这不胡扯吗?我吃了这么多年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效果?” “就是,不会就下去,别浪费东西!” 白慎晚转过头,目光如寒冰一样射向挑事的妇女,后者触及她的眼神顿了顿,不再说话了。 顿了顿,白慎晚从容开口:“既然大家都不信,那我便给大家示范一下,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她看向一旁的县令,对方示意一旁的衙兵,一袋盐很快拿了过来。 将一把盐撒在厚厚的雪中,不一会儿雪就消了,留下一小滩水迹在原地。 众人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看向白慎晚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敬佩。 白慎晚很是满意,环视一圈后沉声吩咐:“你们要知道,我今天敢站在这里,就有站在这里的本事。” 见她轻松地融雪,县令也打消了怀疑,沉吟片刻后决定让她同江妄行一起救灾。 …… 第二日,官府的救济粮下来,白慎晚和江妄行亲自去分发。 “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听从我的安排,开始分发食物,有了力气大家才好干活。” 众人听到这,眼珠都亮起精光,纷纷往食物上扑,路上幼小的小孩跑不快,被狠狠地碾在地上。 白慎晚皱着眉头,拿起一旁衙兵手上的刀狠狠拍在粮袋上! 周围人被吓得僵住。 冷着一张玉白的面容,白慎晚眼里闪着狠意,声音在此刻寂静的人群中极为响亮。 “这里的食物,够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吃,但你们要是敢抢夺,那就一口也别想吃!” 周围的衙兵也迅速围了上来,将刀枪对着他们以作警告。 见状,方才还不要命地争抢的人顿时乖乖排起了长队。 白慎晚松了口气,侧头看着江妄行:“我们慢慢给他们发,也不知道救兵什么时候来。” 江妄行颔首。 领完粮食后,众人又拿着一袋袋盐走向大街小巷开始铺洒。 雪很快就化了。 见此情景,百姓眼里的忧愁化为了喜悦,心里对白慎晚也充满感激。 要不是有这么个厉害人物,他们还不一定能逃过这雪灾呢。 半月后。 朝廷派的救兵终于赶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内赶,背后摞着粮食数袋,个个面上疲乏,一看就是赶路劳累未眠。 见到他们,城中的百姓纷纷欢呼雀跃。 终于能吃顿好的了! 县令府。 早在几日前,白慎晚和江妄行处理完雪灾就被县令强留在府中,要让他们好好休息一番。 县令府处处都好,没有拒绝的必要,两人便就此住下。 却没想今天一出门,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岐王。 见到两人,岐王背着手语气温和:“这次的事情本王听说了,你们二人做的不错。” 白慎晚谦虚颔首:“王爷谬赞了,小女并没做什么,是老天不让百姓受苦,我也只是顺了老天的意罢了。” 岐王一听顿时笑开,随即望着江妄行,意有所指:“你们都到这里了,接下来怎么办?想着一直逃吗?” “不知。” 见江妄行惜字如金,白慎晚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摇头。 行程透露给别人总归不好。 “不如,你们回京城,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将功折罪,我想皇上不会那么小心眼。” 岐王挑眉浅笑,这话说得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戏言。 但面前的两人依旧没有丝毫回应。 察觉到他们的抵触,岐王面色微微一僵,不再自讨无趣。 “行,其实你们不告诉,本王也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是去找寂遥暗探的据点对吗?” 说着,岐王又转了几圈,故作高深道:“本王知道那据点在何方,你们要听吗?” 白慎晚笑得客气:“不用麻烦了。” 江妄行更是冷漠。 岐王脸彻底拉下来,随意说了几句后便冷哼着看向二人:“言尽于此,你二人好自为之。” 眸色深了些,江妄行扫了眼白慎晚,与她眼神交流。 那眉来眼去的模样看得岐王直皱眉头,死盯着两人也看不懂什么意思。 默默地达成统一意见之后,白慎晚重新看向岐王,苍白着脸色摇了摇头,语气也虚弱下来。 “多谢岐王殿下好意,只不过现在可能我和他无法脱身,得延缓一段时间才行。” 岐王闻言面色更沉,上前两步凑到白慎晚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 从薄唇中吐出的话,意味深长。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白慎晚抿着唇低下头,面上流露出羞涩之色,犹豫片刻才抬起眼睑看向一旁的江妄行。 江妄行会意,伸手把她拉到怀里,细细安抚一番,那模样像极了疼爱妻子的丈夫。 下一刻,他迎向岐王满含探究的目光,勾唇露出一抹满足又愉悦的笑容,温温和和地解释。 “皇叔不知,晚晚几日前刚查出身孕,现下出发,怕是不太方便。” 第204章 一探究竟 “怀孕了?” 岐王一顿,目光不由自主移向白慎晚仍然平坦的小腹,眼底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惊喜。 江妄行将他的神情都收入眼中,笑容愈发温柔,点头道:“孩子还太小,没敢告诉别的人。” “你说的很是道理。” 岐王考虑片刻,抬手叫来仆人,沉声吩咐道。 “你拿我的腰牌,去找城中最有名的郎中,叫他亲自过来一趟。” 仆人领命去了,岐王又转头向江妄行解释。 “怀孕之事马虎不得,还是找个厉害的郎中再看一看,才比较稳妥。” 这在江妄行看来,无疑是岐王并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必须验过才能打消疑心。 问题是,白慎晚的肚中根本没有孩儿,一验便穿帮。 调整好情绪,江妄行故作感激状:“多谢皇叔好意,本来应该听皇叔的,让郎中再诊脉一次……” 话未说完,江妄行宽厚的掌心被挠了挠,带起一阵痒意。 他不动声色地转头,迎上白慎晚对他轻眨的水眸。 那里面的意思很明确,她有办法躲过郎中的诊脉。 于是,江妄行再看向岐王时,没了拒绝的意思,转而道谢说:“那便听皇叔的意思,再给晚晚诊一次脉。” “这就对了。” 岐王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不多时,郎中提着药箱,恭敬走到白慎晚床边,想到她是岐王看重的人,全程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烦请姑娘伸出手。” 白慎晚闻言照做,把手腕伸出帘帐外:“有劳郎中了。” “姑娘客气了。” 郎中将手帕附在她腕上,这才将两指轻轻搭在上头。 脉跳平稳,与平常人无异。 只是也根本没有仆人告诉过他的喜脉。 “这……” 郎中不敢轻下断言,手指再挪动少许,毕竟,这是岐王吩咐的差事,不能有一丝差错。 恰在这时,帘子后的白慎晚轻轻开口,语气担忧般询问:“郎中,可是我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请姑娘再给我一些时间。” “不急。” 说话间,白慎晚催动内力,脉象的跳动从心头起,渐渐蔓延到手掌。 下一刻,郎中终于探到喜脉,脸上一喜,恭贺道:“恭喜姑娘,腹中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白慎晚闻言,有模有样地摸摸肚子,脸上是初为人母的娇羞和喜悦:“听郎中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在郎中注视下,江妄行握住她的手,体贴至极地安慰:“没什么不放心的,孩子会平安降临到这个世上。” 岐王见两人此状,欣慰一笑,耐下心叮嘱江妄行:“既然如此,别的事先不想了,先照顾好你的孩儿。” “谢皇叔挂念。”江妄行颔首。 等岐王带着郎中兴致满满离去,江妄行立即收起笑容,脸上多了几分严肃。 “岐王这关,暂时混过去了。” 白慎晚盯着门口的方向,嗯了声:“我看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好些天,不如准备准备,过几天离开这里?” 如今大雪已停,出行也不是问题。 更何况他们在此地暴露过身份,久住不是长计。 “我也正有这个意思。” 江妄行眸色深邃,开始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隔日,白慎晚出门查看灾后街道的情况。 沿路的乞丐好像比前几日看到的更多了点,她刚走没几步路,衣衫褴褛的少年就手捧破碗,虚弱央求道。 “姐姐行行好,我家里人都病了,需要看大夫。” 白慎晚上下打量少年几眼。 即便少年头发遮住脏兮兮的脸,但一眼就能看到他脸上大片的红疹。 红疹严重的地方,皮肤已然溃烂,翻出淡黄的脓水。 白慎晚皱皱眉:“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少年眼巴巴地仰头:“现在很多人都这样,一觉醒来,身上就会起红疹,然后头疼发热,没过几天全身开始溃烂。” 白慎晚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念头,脸色开始变得凝重。 灾后容易发生瘟疫,莫不是百姓因此而遭殃。 思及此,白慎晚重新望向眼前的少年,轻声问:“那你好好想想,你们有没有吃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少年皱起两道淡眉,还摇摇头:“我们吃的就是乞讨来的东西,以前都是这么吃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样啊。”白慎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晚。” 恰在这时,办完事的江妄行见到她,疾步来到她面前,低低唤了她一声。 “你来得刚好。” 白慎晚将刚才少年的话说了一遍。 江妄行听后,眉头微紧,往少年的碗中投放半块碎银,向他询问道:“你能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吗。” “可以!” 得了银子的少年喜笑颜开,跑在前面带路。 半个时辰后,白慎晚和江妄行来到城中的贫民窟。 无数百姓躺在破败的棚子里,哀叫连连,熏臭气息弥漫。 “你看那些虫子。” 江妄行脸色沉沉,指向角落里的飞虫。 白慎晚定睛一看,倒吸口凉气。 只见那些飞虫只有米粒般大小,一旦停在人的皮肤上便不动了,直到啃噬出大片红疹,再飞到另外一人身上。 那些百姓不当回事,只以为是蚊虫,巨痒之下,反复抓挠,渐渐的将整片皮肤挠烂。 “好狠毒的手段。”白慎晚恨恨地捏住掌心。 这不瘟疫,是有人故意下毒! 只要不到半个月,中毒的百姓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而且这种毒法,很像寂遥人的做派。 “你过来。” 白慎晚朝少年招招手,当少年走到她面前时,她轻动指尖,放出香囊里的蛊虫。 蛊虫顺着少年的腿一路往上爬,爬到他脸上,轻咬一口。 正所谓以毒攻毒,少年只觉得脸上一痒,原本那撕扯般的疼痛慢慢便消失了,他摸摸脸,脸上平整光滑,再也没有先前的红疹脓疮。 白慎晚见这方法可行,再次放出大量蛊虫。 一切做完,其余百姓的病情也得到好转,她把江妄行拉到无人的地方,小声开口。 “我们必须揪出放毒的幕后黑手,否则他还会去别的地方下毒。” 到时纵然她有再多蛊虫,恐怕都救不过来。 想到岐王提供过的寂遥暗探据点,江妄行挑挑眉:“那就只能去那个地方一探究竟了。” 第205章 来借蜡烛 某个花楼。 白慎晚简单易容后,从后门悄悄溜进去。 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姑娘们揽客的娇笑声隐约从厢房里传出来。 她一进门,被抓个正着。 “哎?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房中的姑娘顿生警惕:“没人告诉你,我不喜欢跟别的姑娘伺候同一个客人吗?” 白慎晚拧眉,上下打量她几眼。 女人眸含春水,云鬓乌发。 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这里的花魁。 看那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白慎晚刚好需要这花魁的身份,于是客气地干笑两声,解释道。 “我是新来干杂活的,并不跟你抢客人,是管事的吩咐,让我来给姑娘们的房中换上新鲜的花。” 花魁听见这话,果然眼中没了敌意,轻抚着鬓边的步摇,语气懒懒地催促。 “那你快点,我这里就快来客人了。” “好的呢。” 白慎晚弯弯唇角,乖顺无比,当花魁转身时,她快步上前,一掌打在对方后脑勺上。 “你……” 花魁两眼一闭,身子软软倒下。 白慎晚及时接住她,眸中闪过歉意。 “先借你的衣裳一用。” 以最快的速度扮成花魁,白慎晚模仿着袅娜的走姿,自如地在整个花楼穿梭。 听说花楼便是寂遥暗卫的据点,可她走遍各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另一边。 老鸨笑意盈盈地在门口揽客,忽然见到男子身着华服,周身气度轩然,眼睛突然一亮,忙扭着腰肢走上前。 “这位公子,可有想见的姑娘,若是没有,我可以为你引荐。” “那便把你们这最美的姑娘带来。” 易容后的江妄行轻转折扇,眉眼风流,瞬间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老鸨看得入迷,愣住好一阵方回过神来:“姑娘们,快来,一定要把公子伺候舒坦了。” 霎时间,几个姑娘莲步上前,将江妄行迎进厢房。 “公子,我陪你喝一杯好吗。” 红衣姑娘娇媚的嗓音响起,手指若有似无般,轻抚江妄行的衣领。 气息里都是刺鼻的香味,江妄行不着痕迹轻皱眉头,扇柄挡住姑娘的手。 “喝酒没有多大的意思,玩点别的什么,才不辜负如此良宵。” 那轻挑的语气,即便是见惯风月场的人,也不由得面红心热。 红衣姑娘按耐住砰砰的心跳:“那公子想玩什么呀。” 江妄行手指轻点额头。 他越是不说,越引得在场的人好奇,有人忍不住,轻笑一声,嗔怪道:“公子真坏,就知道吊咱们的胃口。” 江妄行看气氛正合适,状似无意般提起:“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 寂遥据点,应该便是在这样的地方。 红衣姑娘以为他想换个地方玩,骨头都酥了一半,娇哼道:“没想到公子一本正经的,花样却这么多。” 男色在前,旁边的人跟着附和:“说起来,咱们花楼是有个地方,不过那里从来都不让人进去。” “正是呢,如果去那个地方玩,天黑风高的,公子肯定能尽兴。” “快打住,妈妈从来都不允许我们跟别人说,今天还是看跟公子有缘,才提了这么一嘴,公子千万不要说出去。” 江妄行眯起眸子:“这是当然。” 话落,他调整一下坐姿,眼中满是遗憾:“那地方去不了,当真是可惜,只能喝酒助兴了。” “我们敬公子一杯。” 姑娘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几人纷纷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江妄行避开所有人,一路走到后院,果然在东南角方向,看到尘封的大门,将手放在凹陷处,石门无声无息地开启。 里面就是寂遥留下的密室。 江妄行左右看看,周围并无人发现,于是抬脚迈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大门之内还设置有重重机关,稍微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还真符合寂遥人的谨慎和毒辣。” 江妄行冷哼一声。 第一道机关很容易解开,移动墙壁上的石子,头顶上方传来轰隆的巨响,淬毒的刀尖也挪开了。 只是动静太大,大约是给主人作为提醒之用,想必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江妄行沉思一瞬,当即掉头离开。 …… 密室内。 花楼主明玠从睡梦中惊醒,抬眼询问属下:“怎么感觉有人偷偷潜进密室了?” 属下闭目,凝神细听片刻,回答道:“好像是,属下这就去查看。” 不多时,属下再次回到明玠的跟前:“确实发现机关被人动过的痕迹,想必不知道是哪个细作探知到我们的据点。” “简直放肆!” 明玠猛地坐起身,眼神狠戾:“敢到我们的地盘来撒野,立刻跟我去抓人!” 命令下达,一群人倾巢而出,将整个花楼包围。 明玠站在最高处,幽暗的目光扫过下面的客人,语气肃然道。 “花楼进贼,丢失了几样贵重物品,请各位暂留在此处,接受我们的盘查。” 客人们爆发出浓重的不满,场面一度混乱。 “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我们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是来当囚犯的!” “安静。” 明玠撩起眼皮,给属下投去一个眼神。 属下接到他的意思,直接拿起刀,抹了个客人的脖子。 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面露惊骇,紧紧闭上嘴巴。 明玠满意笑笑,继续道:“这里太暗,先去多点几根蜡烛。” “是。” 明晃晃的烛光将室内照亮,所有东西无处遁形,包括客人们藏在暗处的小动作。 而从烛火里飘出的焦黑气息,也丝丝缕缕飘进所有人的鼻间。 摄心毒,寂遥审问犯人惯常用的手段,中毒者只需闻到一星半点,再无自主意识,全程只能乖乖说实话。 “好了,现在可以问了。”明玠抬抬手。 属下抓住站在最中间的一个客人,扬声问:“来这里想做什么,刚才去了哪里?” 客人目光直直望向正前方,犹如被操控的傀儡,毫无表情道。 “来这里享乐,刚才一直在房间,干了两个姑娘。” 第206章 我来替你 手持羽扇的男子顿了顿,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逼近,长眸里闪着张扬的杀意。 “朱公子可曾去过后院?” 被点名的朱公子瞳孔涣散的光稍稍聚拢了些,神色依旧木讷地应道:“在下刚进花楼,并未离开过席位。” 明玠手腕微转,摆动羽扇,站定在江妄行的身前。 僵如木头人的白慎晚心头一紧,垂在身侧的指尖跟着勾动。 轻微的动作,惊的明玠一愣,盯着白慎晚的脸颊看了两三秒,放下手中折扇,粲然一笑:“小姐。” “嗯?” 白慎晚圈住江妄行的手臂,朝着他讪讪地点头。 来回张望四周如傀儡的人,踌躇片刻,装傻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明玠开口,她又接着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对这么多人用毒,这位是我的……” “熟人?小姐说的是,我先安顿这些人,小姐先自便。” 明玠刻意打断他的话,抬手变出一个铃铛,轻轻晃动。 门口涌进两排女子,她们带着紫色薄衫面帘,右手腕绑着铃铛手腕。 “带下去。” 明玠一声令下,她们倏地一下举起手腕,晃动着手臂,小铃铛齐齐颤动,发出刺耳的声波。 白慎晚捂着刺疼的脑袋,耳侧响起一阵整齐的踏步声,那些中毒的人纷纷跟着声音走远。 江妄行也加入了挪动的队伍,白慎晚抓住他的手腕硬扯回来,拖向屋内。 白慎晚将江妄行平放在床榻上,快速地撩起他的袖子,检查毒源。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晕倒在角落的女人嗖地站了起来,散落的密发遮住双眼。 白慎晚透过乱发间隙看着她颤抖张合的嘴角,缓缓说道:“我们不是坏人。” 那人显然不信,看向白慎晚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大声尖叫起来:“你的脸为什么和我生的一样,明玠哥哥!” 白慎晚偏头,快速地扎针替江妄行解毒。 尖锐的银针落在皮肤上,埋进血肉那段的针尖慢慢变黑。 江妄行轻阖眼皮。 白慎晚一把揪住那个女人的袖子将她拉进屏风后。 “你要干什么?我是公主!” 女人吓得全身都在颤抖,双手捂在头上,不敢直视白慎晚的视线。 公主? 寂遥有几个公主,白慎晚不知道。 但流落在外的公主只有一个,貌似是最不受宠的三公主晴嫣。 预想中的巴掌许久没有落下,晴嫣双手捂住眼睛,指尖露出几条缝隙,观察女人下一步动作。 “公主,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们是走投无路了。” 滚圆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滚。 白慎晚哭的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家中实在贫苦,幼弟突发恶疾,赌鬼父亲不愿拿出银子给幼弟治病。 “我,我听人说在花楼里做事,月钱极高,我想来试试。谁知还没见到真正管事的人,身上的银钱就被人骗光了,连母亲给我的银镯子也被那人骗走了。” “我找人打听后,才知道那个骗子,经常来这里。我才冒险,打晕姑娘你的。幼弟死了,我现在也不奢求能谋取差事了,我只想拿回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白慎晚声泪俱下,泪眼朦胧,偷瞄晴嫣的神情。 晴嫣久久不语,坚硬的面部线条微有触动,鼓起勇气与她平视。 白皙的脸颊镀上一层水光,挺俏的鼻头泛起红色,含着泪水的眸子里春光流转,显得楚楚可怜。 看着白慎晚顶着自己的脸做出委屈绝望的表情,晴嫣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笨拙地哄道:“不哭,你有什么难处,说给明玠哥哥听,他一定会帮你的。至于你母亲的遗物,我也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好,多谢姑娘了。” 白慎晚见她沉浸在悲伤中不再害怕,又折回床边,替江妄行把脉。 毒素已退。 一个时辰后,江妄行端坐起来。 晴嫣看着猛地挺坐起来的江妄行,吓得深呼吸,拍着胸脯拿出藏在身后的小木箱,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攒下来的珠宝钗环,要是明玠哥哥不收留你们,你们也能渡过难关。” 沉甸甸的实木箱子落进江妄行的手心里,他不可置信地望向白慎晚。 白慎晚仰头,错开他的视线。 “寂遥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先回去。” 江妄行麻溜地套上靴子,将那盒宝物塞回晴嫣的手里,满不在乎地说:“攒下来的宝贝,你自己留着。” 晴嫣悬伸在空中的手心软绵绵的,仿佛承受不住那个木盒子的重量。 “啪”地,木盒掉在地上。 江妄行皱眉,理着袖角,从那滩碎玉上跨过去。 “嚣张跋扈!” 白慎晚磨牙,控诉他盛气凌人。 又弯腰捡起地上零碎的珠宝,摸出一袋银子,冲着晴嫣软声道歉:“姑娘,他这个人就这样,我回头替你揍他两圈。” “咯吱” 呆愣如木偶的晴嫣僵硬地转动,呲牙,露出阴沉的笑容。 手中的银子脱手,白慎晚双目瞪大, 正常人转动脖颈不会发出这种诡异的声响! “快走,这里机关重重,等会不好脱身。” 江妄行趴在门缝上朝着外面观察了一会,回头觑了晴嫣两眼。 晴嫣却猛地抓住白慎晚的袖子,撑腰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走不掉的。” 余音绕梁。 女人像是换了个灵魂似的,从怀中揪出一串铃铛,一边剧烈地摇动着,一边大喊:“明玠。” “小姐。” 门外的暗影几乎是闪现过来的。 白慎晚和江妄行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配合地行动起来。 白慎晚抽出用过的银针,刺向晴嫣的手腕。 晴嫣吃疼地闷哼一声。 白慎晚迅速甩开她的手臂,反手抓住晴嫣的肩膀,指尖捏着银针,轻插进她的后颈。 挣扎的晴嫣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妄行快步走到白慎晚身侧,接替她的位置 明玠站在门外,不向前迈一步。 白慎晚随后走出房间,回头带上房门。 明玠提着饭盒恭敬地垂头,问:“小姐唤我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唤你了?” 白慎晚挑眉反问,招手示意他跟上并排走。 第207章 过于明显 明玠紧跟在她身侧,脸上的笑意藏不住,镶嵌在眼眶的透亮眼珠转动,一路上都在偷看白慎晚的侧脸。 那炙热的目光快将白慎晚看透了,却始终一言不发。 “我今晚能睡在明玠哥哥的房中吗!” 白慎晚在偌大的花楼里转了两圈,脚腕上宛如绑上了两块巨石,属实走不动了,佯装困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这幅皮囊是仿制晴嫣的。 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明玠,后者招架不住,毫无抵抗力地轻“嗯”两声。 随后,提起手中的饭盒,补充一句:“小姐,记得要吃夜宵。” “你进来哄我,我最近有些失眠。” 白慎晚抱着他的手臂,由他在前面带路。 明玠看不出端倪,小姐不凶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总是格外依赖他…… 想到这处,明玠脸颊发烫,带着白慎晚转入一道长廊,随手推开一扇房门。 房间里的摆设和晴嫣房中没有什么不同,空气中弥漫的熏香味道都是一样的。 “小姐请。” 明玠一本正经地伸出手臂,请她入睡。 白慎晚对上他炙热的视线,尴尬地躺平,静静地听着楼上的动静。 “小姐,要点熏香吗?”明玠轻声问。 白慎晚捏起拖在地面的宽袖一角,压在枕头下面,喃喃道:“不必了,你的屋子很香了,吹灭烛火,坐在这里陪我就行。” “好。” 明玠细白的手掌张开,放出极小的暗器,撞灭正在燃烧的烛火。 室内暗沉下来。 明玠提衣摆,起身子一低,双膝贴地,跪到她的床头。 黑暗中,白慎晚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慢慢攀爬进她的头发丝里,吓得忘却了呼吸。 明玠似能感受到她的神经在绷紧,细声细气地说:“小姐放松。我新学了个按摩手法,保管能治失眠。” 柔软的指尖紧贴在头皮上揉搓,白慎晚舒畅地放松,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在她享受安逸的同时,楼上江妄行还在苦苦等着她回来。 “你们闯红花楼有什么目的?” “不管有什么目的,明玠都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被粗绳捆住的晴嫣不屑地扯着嘴角,浑身蓄力,十个指头用力伸展收拢,卡在脖颈上的银针直接弹了出去,落在江妄行的脚边。 下一秒,晴嫣直接站起身,甩动着被粗绳捆绑的双手。 一下,两下… 她的双手不停扭转出残影,打成死结的绳子松松垮垮地散落在地上。 刀光闪过。 江妄行再次抽出长剑,晴嫣狞笑着,手心散出花粉,消失在烟雾中。 江妄行慌忙捂住口鼻,停止呼吸。 可惜在晴嫣散出毒粉的瞬间,他就吸入了。 脑袋越来越沉重,江妄行猛栽在地上。 另一边,白慎晚从噩梦中惊醒,手心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单。 脸上的汗珠还没擦净,墙壁上敞开的木窗上忽地跃进来一个人影。 晴嫣贴墙而站,毫无血色的面容上点缀着冰冷的笑容。 隔着几个身位的距离,白慎晚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种死人煞气。 犹如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冤魂。 “你的银针很厉害,解毒的手法也很高明,我特地等明玠走了才进来,起来和我比划比划。” 晴嫣背对着月光,高扔起手中的长刀,在空中翻转几圈,发出一阵急促的铃铛响声。 那可怕的声音犹如一把钝刀在刮白慎晚的脑袋。 她捶了捶涨疼的头,眼神锐利起来,快速披上衣衫,疾步上前,跳起身去够空中的长刀,势在必得地说:“好啊,我也正好奇你铃铛里面藏着什么品种的毒药。” 晴嫣神色一变,突地伸手推向白慎晚的肩膀。 白慎晚灵活躲闪,漂亮地接住刀柄。 没有攻击武器的晴嫣抬腿踹向白慎晚的前胸,后者顺势抓住她的腿,高高拎起。 一只腿无法站立的晴嫣,很快就趴在了地上。 白慎晚不缓不慢地拉过旁边的圆凳,弯腰端坐,浅笑道:“我问你回答是还是不是就行。” “哼!” 被制服的晴嫣嘴唇紧绷,头扭转到另一侧,完全不想理会她, 白慎晚不在意地点燃烛火,睡眼惺忪地看向那把做工精美的匕首。 焊在上面的小铃铛足有十多个,白慎晚屏住呼吸晃动刀柄,那些铃铛便颤动着,发出难听的声音。 没有药粉脱落? “你没有把毒药放在铃铛里,为什么常人听到这声音有开颅般阵痛的痛感?” 白慎晚没指望晴嫣能老实回答她的问题,长指一并贴在额头上轻揉,自说自话道:“难不成是这花楼里的熏香,饭菜?” 晴嫣得意地笑了起来,兴奋地说:“你慢慢猜!反正你的小郎君也活不久了。” “你说什么!” 白慎晚抬脚踩在她的后颈上,几近暴虐地将她弓起的身子狠踩在地板上,“你把他怎么了?” “他已经死了,虽然你在蛊毒和银针解毒方面更甚我,但是下毒这块,你没我输。” 晴嫣强撑着手臂,想要从她的脚下逃离,站起来反击,可她挣扎的反力对白慎晚来说,什么都不是。 白慎晚怒火攻心,猛地跺脚。 晴嫣的身躯再次磕到地板上,坚硬的地板格的肋骨酸疼。 “解药。” 白慎晚不信江妄行的生命力那么脆弱。 晴嫣腹部骨头撞的很疼,猛烈地咳嗽起来,喷出一口血。 白慎晚毫不怜惜,加重脚上的力度,重复道:“最后再问你一遍解药在哪,江妄行要是死了,我把你生吞活剥了。” 温婉可人的女娇娘突然露出这种面孔,晴嫣害怕地说:“我给你解药……” 还没说出解药的位置,又猛烈咳嗽起来。 晴嫣的身体很虚弱,每一次吐血,仿佛都要将五脏六腑吐出来。 白慎晚到底还是生出怜惜之情,挪开脚。 晴嫣趴在地上呼呼喘气,翻身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调整好身体后她挺坐起来,低声道:“你过来,我告诉你解药在哪里。” 这是能救江妄行的唯一可靠办法。 白慎晚硬着头皮地凑近她。 晴嫣低眸看着女人凑近的脖颈,勾唇吐出一丝毒雾。 白慎晚从未见过有人见毒藏进口中,心悦诚服地掏出银针,扎在自己的手臂上,防止毒素蔓延。 晴嫣飞快地后退,扒着木窗边缘,嘻嘻一笑:“你那么爱扮我,这段时间就替我待在这花楼里。” 音落,少女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208章 接着试毒 见追不上,白慎晚折回去。 心脏狂跳不止,手掌贴着木门上,迟迟不敢推动。 停在门前,他们先前见识过寂遥暗探所用之毒有多厉害,不敢面对里面冰凉的尸体。 “叩叩。” 屋内的暗影伏在地面上,拍打木门。 掌心感受到波动,白慎晚嗖地一下推门而入。 见倒在地板上的江妄行脸色苍白,白慎晚抬脚冲到他身边。 在迈动双腿时,一阵疾风蹭着裙摆,先一步落在江妄行的手臂上。 一条青色的小蛇快速缠绕住江妄行的手臂,吐出鲜红色的蛇信子,冒着寒光的蛇眼紧盯白慎晚。 “啊!” 白慎晚抄起桌上的木棍,大声惊叫。 她炼制蛊虫,阅过无数毒虫,对蛇的恐惧只增不减。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白慎晚压低声音,驱赶趴在江妄行身上的青蛇:“走开。” 青蛇仿佛能通人性,扭着身子,钻进江妄行挂在腰间的瓶中。 白慎晚顿时恍然大悟,这条蛇是他养的。 “什么时候养了条蛇!” 白慎晚压下心头的恐惧,拖着男人的身躯挪到床上。 银针刺肉,针尖立刻泛黑。 沾着草药的银针不仅没能将江妄行体内的毒素排出一丁点,还引发了一系列的反作用。 江妄行手臂上的血管快速凸起,不断膨胀,似乎要炸裂。 白慎晚眉头一皱,两指一捏快速地拔出银针。 男人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猛地挺坐起来,一手撑在床头,吐出一滩鲜红的血液。 白慎晚擦干净他嘴角的鲜血,指尖嗖嗖地落下,男人几个的穴位被点中,变化复杂的毒素无法蔓延。 行云流水的动作刚停下,白慎晚还没来得及擦去额头上的细密汗珠,门外就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小姐,您醒了吗?要喝水吗?” 白慎晚一惊,绷直身体喘了口气,声音立即变得凌厉威严:“进来。” 梳着流云鬓的侍女额头印着鲜红的桃花花瓣,轻轻放下手中托盘,恭敬地端起盘中的杯盏,双手递向白慎晚。 “你留在这里,照顾好这个男人,不准让他醒,让不能让他死。” 白慎晚接过她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下垂的视线撇向腰间的铃铛挂坠。 “男人?” 侍女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触及江妄行硬朗的五官,吓得娇躯一颤,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奴婢知道了!” 白慎晚交代完毕,匆匆返回明玠的房间。 花楼里的女娘们已经起床,成群地在楼中活动。 “你们听说了吗?毒虫感染的面积越来越广了!”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月,他们都得死!” “哈哈哈,那真是美事一桩。” 几个容貌姣好的舞娘斜倚在楼梯上说笑,其中一个身子后仰,毫不端庄地举起酒壶,大张着嘴往口中送酒。 白慎晚从她们身边途经,浓烈的酒味直贯入胸腔,不悦地掩鼻。 “切,装什么?上月我蹭亲眼目睹,她抱着酒壶畅饮,现在怎的连酒味都闻不得了。” “喂,你们别说了,明玠来了。” 她们讥讽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进白慎晚的耳中。 白慎晚略微惊讶地扭头看向她们,见缓步走来的明玠露出清爽的笑容,身后跟着几个端盘侍女。 舞娘们碰撞着肩膀,恭敬地朝明玠行礼:“楼主早啊。” 殷切的笑脸让白慎晚不禁怀疑,这个花楼到底是谁当家。 “小姐,你生气了吗?” 明玠与她相对而坐,使唤侍卫布食。 装着美容佳肴的盘子轻轻落下,饭菜香味飘进白慎晚的鼻中,她闷闷地拿起手边的金筷,说:“没有,只是毒虫已经漫入城中?我们不会有危险?” “当然不会,花楼中的暗探,都是小姐精挑细算的蛊师。不会受到毒虫的侵害,但那些百姓定然会死。” 明玠边说边伸手从果盘中拿出一颗葡萄,慢慢地剥开,送到白慎晚的唇边。 果实的酸甜侵入口腔,白慎晚顺势吃下葡萄。 明玠的笑容又明媚了几分。 他在说城中百姓会死时,神情是淡淡的,似乎还没有看着她吃下这颗葡萄开心。 “好,我先密室研究蛊毒。” 白慎晚捋平衣摆上的褶皱,神情尽量放松。 明玠应道:“是。” 白慎晚点点头,夹起一块酥饼,象征性地吃两口,迫不及待地去看寂遥暗探炼制的蛊毒是哪种。 “小姐,楼上那位,您的故友?该如何处置?” 明玠冷不丁地说,语气间满是试探。 他和三公主一同长大,从不知三公主还认识这样的人。 “这……” 白慎晚没想好说辞,往嘴里送了几勺甜粥。 明玠重声强调道:“看他的长相,不像是我们寂遥人,小姐如果只是看他样貌好看,那大可不必留他一命,不值得。” “你也看出来?” 白慎晚咽下甜粥,露出严肃的神情。 这下轮到明玠疑惑:“看出什么了?” 白慎晚弯唇,语速飞快地说:“看出他不是寂遥人,那个男子腰间的玉佩我在宫中藏书阁中见过,那是中原太子才能佩戴的。” “中原太子?”明玠惊愕地抬头。 白慎晚站起身,肯定地说:“是,他现在中了我们的蛊虫,能算得上是一个好筹码了。父亲肯定不想看到中原太子死在寂遥。” “是。” 明玠脑子飞速运作,消华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 见蛊惑成功,白慎晚脸上闪过狠戾的凶光,指尖不轻不重地点着袖角上的花纹,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替他解毒,定然也能捞到不撒后好处。”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明玠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侍女收拾桌面,白慎晚遂跟着明玠来到后院密室。 明玠走在前面,贴心地替她打开所有机关。 哗啦。 大铁门向上收缩,一阵阴凉的潮气扑面而来,让白慎晚额前薄薄的刘海被暗室里的风卷到两侧。 “小姐,我同您一起进去,今日花楼客人不多。” 明玠说着,自觉地向前走。 白慎晚扯住的衣袖大喊:“不必,明玠你去盯紧那个中原太子,别让他死掉了!” 毕竟明玠留在密室里,她不方便研究蛊毒。 第209章 无话可说 明玠一愣,随即不情不愿地回道:“是。” 然后走进室内,抬手摸到桌角,点燃墙壁上的蜡烛,恭敬地告退。 密室敞亮。 白慎晚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巨大的实木柜子与墙壁同高。 三面墙壁被柜子遮挡在后,无数个方格里整齐地放置着炼制出来的毒药。 白慎晚走近了看,每个方格的下方都刻着对应毒药的名字,以及解药,只要找到江妄行中的是哪种蛊毒,就能现场炼制出解药。 白慎晚蹲下身,目光掠过最下面一层的毒药名字,心头一喜,伸手拿出两瓶研究起来。 虽不是江妄行中的那种蛊虫,但这些毒药都是精品。 她从未见过,有时她只能放出毒性猛烈的蛊虫撕咬敌人,这里不一样。 寂遥暗探已经掌握到所有蛊虫的毒液提取办法。 装着毒液的瓶子捏在手心中,方格中还有一叠厚度可观的暗影, 白慎晚的手接着往里伸,指尖碰到锋利的书页,是写满字迹的破旧古书。 白慎晚盘地而坐,早将江妄行的伤势抛之脑后了,认真地品读先人炼制蛊毒的办法。 ”楼主,里面那位公子醒过来了,就是不吃也不喝,小姐交代过不能让他死……“ 另一边,伺候江妄行的婢女四处找不到白慎晚,着急地奔向人群中的明玠。 在与顾客谈笑风生的明玠闻言冷脸放下酒杯:“速速带我去看。” 坐在床上的江妄行正尝试抬起双腿,急的满头大汗,看向门外的来人,大声问道:“你们家小姐呢?快叫她过来!” 最后昏倒的瞬间,江妄行就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背影,担心晴嫣打败他后,会去找白慎晚的麻烦。 明玠对他咋呼的态度很是不满,砰地甩上房门,端起凉掉的粥,冷声道:“我们家小姐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江妄行没理会他话中的深意,试探性地问:“这么说,你家昨晚一直都在你房里,没有被人追杀?” 长相秀丽的侍女插话道:“我们明玠哥哥可是最厉害的,有他保护小姐还有什么小贼敢靠近小姐?” 听他们主仆一唱一和,江妄行暗自庆幸,白慎晚的身份没有被揭穿。 庆幸过后,江妄行又质问他们:“我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我只是来花楼玩罢了,腿为何会伤成这样?” “小翠,堵住他的嘴!” 明玠烦躁地抓抓头发。 小翠一手拿着凉掉的糕点,慌里慌张地找来一块抹布,呆呆地垂眸看着双手中的动作,为难地说:“可是,堵住他的嘴他就没法吃饭了,小姐交代过让我们好好照顾他。” “叫你们家小姐过来,我有话对她说。”江妄行焦躁地说。 他想确认白慎晚的处境平安,能动的手指攀向松开的瓶盖。 不知白慎晚有没有被他的蛇吓到。 明玠愤怒地夺过侍女手里的抹布,捏着江妄行的嘴角,生硬地塞了进去:“你给我闭嘴!不准你喊我家小姐!” 江妄行漫然地抬起冷眸,对上貌美男子深潭般的眸底。 怒喝声直戳人耳膜,侍女一抖肩膀,嗫嚅地说:“楼主你冷静一点。” “你也给我闭嘴,饿他几顿死不了,等小姐回来要打要罚,我都认!” 明玠说完拉来凳子,端坐在江妄行的床边,一手拿着书卷,慢慢翻阅。 侍女不敢吭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敢落下。 与此同时,在密室中的白慎晚一口气看完了数十本炼制蛊毒的秘笈,感觉身心都得到了升华,顺畅地活动着酸疼的腰肢。 没找到能诊治江妄行的办法,白慎晚便收拾完药柜准备离开。 安静的室内忽地传来咯吱的声响。 白慎晚动了动耳朵。 她对这种声音最熟悉不过,是蛊虫攀爬的声音。 站在密室中间,白慎晚闭上双目,仔细聆听,找到声音源头在墙壁后。 她俯身贴近那面空荡的墙壁,伸手拍打,果然传来动荡的回声。 这面白纸一般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白慎晚看向其余三面墙壁,寻找机关。 堆满的药柜挡住白花花的墙壁,其中有一架药柜上空出了几个方格,白慎晚迫不及待地垫起脚尖,指尖扒在药柜缝隙中。 深长的方格里,平放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金豹。 白慎晚轻轻转动那个金豹,身后的墙壁跟着转动,侧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白慎晚立刻冲了进来,发现室内的摆放和上一间密室一样。 不同的是上一间密室里摆放的是提炼出来的蛊虫,这一间是玻璃柜方格,里面装着满满的毒虫。 白慎晚垂头观察几只比较特别的蛊虫,直到夕阳垂下。 “楼主,你快点给江大人松绑,小姐回来了!” 站在楼道上望风的侍女大喊着,跑进屋内。 挺坐着阅书卷的明玠没有慌张照做,只是收起手中的书站到一侧。 白慎晚懵懵地推开房门,看到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的江妄行嘴角抽搐,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小姐,这位中原太子居心叵测,属下给他喂饭,他拒不下咽,还拿利器划伤了属下的手腕。” 明玠恶人先告状,可怜巴巴地下拉着眼角,亮出手腕上浅浅一圈的血痕。 白慎晚点了江妄行的穴位,他绝对没有挣扎伤人的可能。 “呜,嗯?” 嘴被破抹布堵住,江妄行听到明玠的说辞,猛地瞪大双眼,连连摇头。 白慎晚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说:“好了,我知道,你们先退下。” 明玠摇头,护在白慎晚的身前,忠心耿耿地说:“不行,我不能让他伤了小姐!” 猛然落在身前的手臂,吓得白慎晚一激灵,连声道:“好好好。” 她走上前,解开绳子。 江妄行拔出嘴里的破布,能动的手臂死死露出白慎晚的后腰,不着调地说:“多谢三公主宽待,我会记住今日的遭遇。” “是我们怠慢了,太子殿下大人不叫人过呗!” 白慎晚顺势贴在男人的身上,捧起近在咫尺的脸颊,检查伤口。 江妄行红着耳根,轻哼一声。 “小姐,不要离这种危险人物那么近。” 明玠揪住白慎晚的后衣领子,咻地拽起她。 白慎晚险些被勒死,转头对上明玠脆弱受伤的眼神,又无话能说。 第210章 再次发疯 顶着晴嫣的脸,白慎晚不能站在江妄行这头,只能清嗓抖着袖子,放冷态度:“小翠,看好这个中原太子,也不用伺候太好,别让他死了就行。” 冷漠的腔调犹如一把利刃刺着江妄行的胸膛。 明玠得意地翘起嘴角,跟在白慎晚的身后离开。 两人刚踏出门外,明玠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一群穿着便衣的大块头堵在门口,为首的油腻男人挫着掌心,步步紧逼,朝着白慎晚,轻蔑地说:“事情都办完了吗?” “我们借一步说话。” 白慎晚还没认出那些人是谁,回头看明玠死水微澜的双眸,顿感大事不妙。 一群人跟着他们走进屋内,门一关上,明玠眸中的光暗淡了许多,沉声禀报道:“城中的毒虫已经感染大半百姓,我们已经很快了。” “他们为什么还没死!公主这进度,我们可不好回去交差呀。” 油腻男人脸上的肥肉抽搐着,发出猖狂的笑声。 白慎晚不明所以,只感明玠的身体僵直了几分。 啪。 火辣辣的痛感从手臂开始蔓延。 白慎晚杵在原地,无数道暗影嗖嗖的抽打过来。 “公主不好好做事,就吃顿鞭子!” 油腻男人边说边挥动手中的鞭子。 白慎晚边侧身边闪思索,晴嫣会躲开吗。 这种屈辱,常人恐怕不能忍受。 没有听到晴嫣的惨叫声,男人不满意地加大力度挥动。 “别,别打了。” 白慎晚思考片刻,干脆蹲在地上抱头,缩成一团,发出小兽般的嘤咛。 刺人的鞭子却没有落在身上,而是落在了明玠的手心里。 “明玠,你是要反了天?” 油腻男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明玠。 而门外蹲守的舞娘们也一窝蜂地涌进来,反手拍打着那些侍卫,轻而易举的击退。 “三公主,今日发生的事,我会一字不差的禀报给王上。” 侍卫捂着头边跑边喊。 白慎晚眼中没有半分惊恐,定神后,扫视着人群。 那些舞娘没说什么又退了出去,明玠则熟练地拿出药箱,拉着她的手坐下。 “公主,我们只要像今日这样反抗,一定可以的。属下只忠于你,你要是背叛寂遥,我们也愿意跟随。” 手臂一凉,白慎晚小臂上的袖子被拨开,明玠跪在她的身前,拿出药膏,慢慢涂抹,低磁的声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哽咽。 “现在背叛寂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花楼里的姐妹为我们着想,我们也要为她们想想。” 白慎晚说完摸了摸他的头。 停顿了好一会,明玠忽然站起身,说:“那我就接着去研制蛊毒,那你少受些委屈。” 白慎晚慌忙起身,抓住明玠的掌心,翁声翁气地说:“明玠,我不想再杀人了,我们能不能一起破解这个毒虫之毒,城中的百姓不能死。” “好,不管小姐想做什么事,属下都誓死保护小姐。” 明玠单膝跪在她的身前,目光隐忍又坚定。 白慎晚受不了他那么热切的目光,钻进被窝里一言不发。 几日后,明玠拿着研究出来的解药,引路带她进入集市。 被毒虫蛰咬的百姓齐齐地跪在一家药坊前,穿着破布旧衫,脸上长满红痘,气若游丝地呐喊:“张神医,救救我们。” “张神医,求求你让我女儿能活下来!” 无数声乞求像雨像雨滴一样砸进白慎晚的心里,她默了瞬,从屋后绕到药坊中。 坐在桌案前的男人看到他们浑身一颤,手中厚重的医书砸在地上。 “你们也是来治病的吗?你们杀了我,我真的救不了人,这种疾病我见都没见过!” 白发苍苍,少年长相的男人说着就瘫坐在地上。 白慎晚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医术,拍拍他的肩膀,坦言道:“我们有能解毒的办法,但是解药要由你传递到那些百姓手中。” “为何?”张神医不解地问。 被砸碎的窗户又松动了一下,江妄行从窗外跳进来,解答他的疑惑:“自然是因为身份不便透露,反正张神医也不希望看着城中百姓全部丧命。” “那断然不会!医者父母心,这场病灾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张神医歇斯底里地拍打着身侧的桌面,架子上的医书已经被他翻阅数十遍,依旧找不到应对之策。 白慎晚自作主张地拉开大门,跪在门前的百姓纷纷抬头,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芒。 “你们进来,张某愿意用尽毕生学,救治你们。” 张神医冷静下来后,朝着门外的百姓深深一拜。 治疗的过程很是复杂,涌进来的百姓纷纷席地而坐。 白慎晚戴着面纱,在前院和后院来回走动,江妄行紧跟在她的身后。 白慎晚使坏地抬起脚,踩上江妄行的脚尖,又快速跑开,蹲在一个小女娃身前,为她上药。 小孩黑黝黝的眸子一直盯着白慎晚的眼,奶声奶气地称赞道:“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为什么要戴着面纱?” 江妄行立马接话道:“因为姐姐只有眼睛好看,相貌奇丑无比,摘了会吓的你哇哇大哭。” 小孩眼神瑟缩了一下,快速地垂下头,避开白慎晚的视线。 “你干什么!这样说小孩晚上会做噩梦的!” 白慎晚掐着江妄行的颊肉捏了两下,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江妄行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死皮赖脸地俯下身,脑袋朝着女人的肩膀蹭了蹭:“好几日都没见到你了。” 站在不远处的明玠将两人打闹的一幕尽收眼底,大声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公子,能不能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骤然拔高的声调在病人的惨叫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宛如一道惊雷,让病人纷纷侧目而视。 江妄行一愣,不爽地说:“这里都是病人,你大喊大叫什么?” 明玠声调不减,将手中的药瓶砸在地上:“是你先靠近我家小姐的!”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白慎晚忙制止,捡起地上的瓷瓶碎片,无奈开口:“明玠够了,这里都是病重的百姓。” 明玠情绪愈加失控,倏地拔剑,狂怒道:“你不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呢!” 第211章 药效发作 见他已经戳破,白慎晚并不隐瞒,主动说起那日晴嫣离开的经过。 “她是自己离开的,至于去了哪里,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 话落,只见明玠死死盯住她,而后发出嗤的一声冷笑。 “撒谎也不编得像点样子,你以为我会信?” 以他对晴嫣的了解,绝不会抛下他不辞而别。 白慎晚一阵无语:“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伺候,我老实回答你,你还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 “你简直是在狡辩!” 焦急之下的明玠,犹如一头恶兽,提剑上前,直指白慎晚的脖子。 那速度太快,白慎晚眸光一滞,想躲避也无路可退,突然身边闪过一道人影,将她往旁边一拽。 “晚晚,小心。” 江妄行将她护在身后,用剑刃作为格挡。 哐当。 明玠被震的虎口发麻,武器掉落在地,但他不怒反笑,眼里充满嘲讽与不屑。 “一个命不久矣的人,也敢在我眼皮底下逞能?” 寂遥的毒,催动内力只会加快药效发作,与找死并没有任何区别。 下一秒,阻挡住他的江妄行稍微站定后,唇边蔓延出血迹。 明玠挑眉一笑,神色多了丝幸灾乐祸的意味:“看,现在不好受了?” “那也与你无关。” 江妄行目光冰寒彻骨,不着痕迹落在明玠的手上。 这人武艺高超,中毒之后的他根本不是对手,继续缠斗下去,他和白慎晚最后只会落到这人手中。 想到这,江妄行眼中闪过丝丝决绝,手掌蓄满内力,将白慎晚送到柱子后方,以只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她道。 “你先离开,我之后再想办法逃跑。” 被巨大的力气裹挟,白慎晚想上去帮忙也使不出力气,那边的江妄行交代完一切,再次与明玠进行缠斗。 这时明玠的手下已经听闻消息,提刀赶到现场,将江妄行围住。 寡不敌众,白慎晚略一思索,便不再犹豫,趁众人打斗无暇顾及到她,弯下身子悄悄退出众人的视线。 眼看那抹纤影彻底不见,江妄行勾唇无声一笑,手掌松开佩剑,彻底放弃抵抗。 “不打了。” 目的已经达到,再打只会加重毒性蔓延全身的速度。 江妄行的笑容中多了释然与轻松。 明玠还以为他会抵御顽抗直到毒发身死,不曾想这中原太子变脸似的,说不打就不打,没有半点骨气。 刚想嘲讽一番,却见原本应该躲在一旁的女人,竟然不知道何时偷溜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跟我玩这一套。” 怒意浮上脸颊,明玠抬手叫来身边的亲信:“把他给我绑了,给我押回去。” 只要有这个中原太子在手,那个狡猾的女人也逃不到哪里去! 立刻有亲信上前,将江妄行五花大绑,再把人扔进密室。 “说!你们到底把晴嫣藏到哪里去了。” 明玠从袖口中摸出颗赤红丹药,阴恻恻地威胁:“你如果不说,我再给你喂别的毒,保证让你死得很难看。” “那我倒是很想尝尝这药的味道。” 江妄行轻笑一声,脸上毫无惧意。 反而是明玠身边的亲信见状,小声提醒:“这人对我们还有大用,再喂毒下去,恐怕挨不过今晚。” 明玠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非但套不出消息,还平白惹了一身的怒火。 “那就把他关在这里,让他受尽毒性发作的苦楚,我看他还嘴不嘴硬!” 说完后,一拂袖子,转身离去,密室大门也缓缓关上,将光线都阻隔在外。 …… 白慎晚逃离暗卫的监控后,策马直接来到岐王的面前,将事情简单告知。 “殿下落在寂遥暗卫的手里,请王爷增兵驰援。” 岐王脸上先是一惊,而后露出深深的无奈:“不是本王不想救,是现在手底下没人了。” 白慎晚眼含疑惑:“怎么会如此?” 据她所知,岐王不但有支庞大的军队,单是府中作为守卫的侍卫,也有上百人。 提起这事,岐王愁容满面,嗓子沙哑地解释:“寂遥人下的毒,实在太狠了,本王手底下那些人几乎全无幸免,现在还在军营里躺着。” 白慎晚蹙起两道柳眉。 仅凭她自己,根本救不出江妄行。 为今之计,只能先医治士兵,等士兵身上的毒解了,再进行下一步。 白慎晚起身,朝岐王盈盈行一个礼:“那就请王爷带我去营帐,让我给士兵们治病。” “你?” 岐王上下打量她一眼,有些迟疑:“你会解毒?” 白慎晚不卑不亢地颔首:“死马当活马医。” 眼下确实没人能医治,岐王深觉她这话有道理,点头同意道:“行,我立刻让人送你过去。” 当天,白慎晚记录下士兵的各种症状,回去后,加快速度研制解药。 一连几天,真让她摸索出好几种药方。 岐王过来查看成果,眼见她毫不犹豫又将一颗解药放入口中,急得赶忙上前制止。 “你不要命了,难不成又想晕倒在我府上?” 也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太过劳累,白慎晚晕倒好几次,岐王哪能不挂心。 “这次不会了。” 白慎晚眼底迸发出浅浅笑意,把药放到岐王跟前。 岐王觑着她的神情,仿佛猜到什么,跟着脸上一喜:“解药研制出来了?” “出来了,而且没有什么副作用。” 白慎晚细心交待发药的事项,叮嘱道:“一个士兵两颗,早晚服下,毒性应该就能去除。” “本王让他们去发药。”岐王脸上露出喜色。 与此同时。 江妄行悠悠转醒,黑暗的密室伸手不见五指。 已经撑过毒发期,五脏六腑不再灼热疼痛,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观察四周的机关。 如果能逐一破解,或许能逃出去。 他耳贴门边,手掌轻拍铁门两下,故意扬声询问道。 “外面有人吗。” 等待一阵,回应他的只有自己拍门的回声,再没别人的声响。 想来明玠对密室的机关颇有信心,料定他逃不出去,所以并不曾派人守卫。 这正合江妄行的意,江妄行摸索到机关按钮,仔细聆听解锁的声响。 第212章 密室深处 密室深处。 这天傍晚,寂遥暗卫疾步入内,脸上藏有焦急之色,跪在明玠面前。 “不好了楼主,那女人杀回来了。” 明玠闻言,冷冷一笑:“回来就好,省得我还要派人去找她。” 暗卫欲言又止:“可她这次带来不少的人……” 透过密室特殊窗口望出去,明玠果然看到骑在马背上衣裙翻飞的女子,那矫捷的身姿,伴随着冷冽肃杀的气息。 在她身后,几队士兵铁甲寒光,威风凛凛,如果跟他们硬碰硬,讨不到半分便宜。 明玠转动手上的扳指,眼底萌生出杀机。 “他们不是来救人吗,那就让他们救好了。” 明玠勾勾手指,指向堂下其中一个暗卫:“你过来,帮我去办一件事。” 白慎晚赶到密室时,火光照亮半个夜幕。 熊熊烈火犹如掉进一锅热油里,火势顺着密室的大门滋滋燃烧,黑烟滚滚冒出。 “挨千刀的寂遥人。” 岐王咒骂一声,立即吩咐手底下的人:“快去找水救火,殿下还在里面!” 底下的人闻声而出,岐王仍然嫌弃他们行动太慢,兀自走到一口井前,挥刀劈开上面的井盖。 可当看到里面的水已经被抽干时,岐王想杀人的心都有。 实在没想到寂遥人如此心狠,不但放火杀人,连水井也算计进去,提前抽空水源。 岐王快步走到白慎晚面前,简单交待道:“你先在这里盯住他们,我带领一队人去找水。” “王爷快去。” 白慎晚眼底满是焦急。 眼看火势蔓延进室内,她将身上的斗篷快速系紧,飞身冲进火场。 “江妄行,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砰砰拍两下门,里面并没有人声。 白慎晚心口如被火烧,泪滚滚而下。 江妄行本就身中剧毒,恐怕面对大火也无力逃跑。 要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被抓……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你不能当个骗子。” 白慎晚使劲拍门,火舌灼伤她娇嫩白皙的肌肤,可她感觉不到半分疼痛,注意力都在密室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内突然传出石子敲击地面的闷声。 咚,咚咚。 极其有规律的击打,让白慎晚眼眸一亮,不顾灼热再贴近几寸:“江妄行,是你吗。” 虚弱无力的嗓音透过门缝传出来,带有一丝无奈的宠溺。 “我没骗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白慎晚细听,果然是江妄行的声音! “晚晚,你看看你的左手边往上三寸,是不是有个突出的圆石。” 白慎晚知道他这是要自救,连忙擦掉眼泪,按照指示摸了摸门边,真让她摸到那颗圆石。 “我摸到了。”她大喊。 “好。” 江妄行说话断断续续:“你跟我一起按下它。” 这道机关需得两人内外同时合作,如果少一人,机关会变成陷阱。 江妄行研究半天,才弄明白其中奥秘。 按钮下去,伴随着巨响,铁门应声分成两面。 “江妄行!” 白慎晚见到里面倒地不起的人,脸上一喜,当即冲进去,把江妄行抱进怀里。 “你别睡着,我带你出去。” 额头轻抵,白慎晚语气坚定,没想到刚想扶住江妄行,头顶又是一声碎裂声,燃烧的房梁从中折断,轰隆倒下,彻底挡住两人的去路。 室内的空气都被燃烧殆尽了,只剩下浓烟,白慎晚咳嗽几声,眼前渐渐模糊。 “不好,殿下他们被困里面了。” “快去救人,快去救人。”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白慎晚也慢慢听不见,只记得在彻底晕过去前,紧紧扑在江妄行的身上,替他遮挡四面八方的滔天烈火。 …… 晨鸟鸣叫,江妄行被唤醒。 守在床边的岐王见状,随即松了口气,庆幸开口。 “还好,终于醒了,郎中说你只要能醒过来,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江妄行坐起身,揉揉发胀的额角。 记忆也慢慢回拢。 漫天大火里,是那个女子奋不顾身,将他护在怀里…… “晚晚呢!” 江妄行眸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惊慌。 左右看去,并不见惦念的人。 “呃。” 岐王迟疑片刻,暗暗收起神色里的担忧,故作轻快道:“她没事,在另外一间屋子里休息,等你养好伤,她差不多也能来看你了。” 江妄行眯起眸子,沉思他这番话的真实性。 当时火势猛烈,白慎晚全力为他挡火,伤肯定比他严重。 如此一想,江妄行立即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看看她。” “不急。” 岐王上前拦住他:“我这里还有正事要跟你商量,事关寂遥,刻不容缓。” 江妄行盯着他,深邃的目光几乎穿透人心:“皇叔,请跟我说实话。” 他能看得出来,岐王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不到半刻,岐王顶着他视线的压力,终于败下阵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放心,她没有性命之忧,就是这里被烧到了。” 岐王指指自己的右脸和脖子,接着道:“她一姑娘家的,脸上留疤,总归心情不好,这几天都躲在房间里,不愿出来见人。” “我寻思着,等过几天,等她想明白了,再让你去见他,毕竟你身体也未恢复。” 江妄行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无法想象,她是有多疼。 “皇叔不用阻拦了,我今天必须看到她。” 江妄行囫囵披上外套,在仆人的掺扶下,一步步走去白慎晚的房间。 房门紧闭,伺候的婢女也只能站在外边随时等候吩咐。 “晚晚,我来看你了。” 江妄行压下舌尖的苦涩,轻敲几下房门。 里面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婢女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殿下,姑娘早上说了,谁来都不见。” “你们先下去,不用伺候了。”江妄行沉声吩咐。 等门外再没多余的人,他走到窗下,嗓音极尽温柔。 “晚晚,你说过别让我留你一人,现在难道是你要抛下我吗。” 周围只有风动树枝的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慎晚略带凝滞的声音随风飘送出来。 “我现在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你回去好好养病。” 第213章 拿到解药 江妄行闻声心揪成一团,不自觉凑近几分。 “你是在担心我会嫌弃你的容貌?” 话落,极其轻浅的抽泣声传来,虽然只有丁点,还是被江妄行敏锐的耳力扑捉到。 江妄行眼底情绪复杂,心疼与怜惜,愧疚和担忧,种种交缠,连带语气也放到最柔。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只想要你。” 屋内还是没有传出动静。 江妄行拧眉,静等片刻。 说话不管用,只能用苦肉计。 他拳放唇边,虚弱咳嗽一声,再次道:“晚晚,你再不开门,我只好一直守着了,只是身体里的毒未清除,不知道能站多久……” “如果我倒下去,还要麻烦你及时请郎中,我这条命,全系在你身上了。” 话音刚落,从内室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打开。 白慎晚眸中蓄满眼泪,嘟囔着开口:“你就是想让我担心,才故意说这些严重的话。” “只要你愿意见我就行。” 江妄行一把将她抱起进入屋内,再将她抱在腿上,细细吻住她的泪痕,逐渐往下,吻过她微红的烧伤。 她也乖得像只幼猫,静静揽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怎么亲,只小小的呜咽几声,不做任何反抗。 等吻过之后,江妄行捧住她的脸,安慰道:“这些伤,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嗯。” 白慎晚感受着男子带来的炙热,知道他是真不嫌弃,低低应了声,头埋在江妄行怀里不愿起来。 江妄行心底一片柔软,轻扣住她的下巴,再次吻上她的唇,将她彻底占有。 次日。 白慎晚不再有心结,也愿意出门。 解药还在不断研制,发放给中毒的百姓,她和江妄行一大早便赶去防间发药。 忙到中午,岐王手下的人突然禀告道。 “殿下,小姐,药材告急,已经制作不出解药了。” 话未说完,另一人掀帘而入。 “百姓们没拿到解药,正在闹事,请问殿下小姐,应该怎么办?” 白慎晚眼里凝聚急色:“前几天从城外运来的药材,也都用完了?” 下人点头:“能用的都用进去了。” 白慎晚握住拳头,焦急地来回走。 要怪只能怪寂遥不断投毒,制药的速度赶不上百姓中毒的速度。 “你先去告诉岐王,让他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从别的地方找到药材。” 白慎晚边说边往外面走:“我先去看看起哄的百姓。” “我跟你去。”江妄行眉头深锁,牵住她的手。 等来到发药的地方,百姓果然乱成一团。 “不想给解药直说就是,何必骗我们说没有!” “把你们的领头叫出来,我们倒是要看看,他这解药到底是发还是不发!” 百姓不断举起拳头抗议。 “大家请先稍安勿躁。” 白慎晚大敲锣鼓,百姓知道她是制出解药的人,也愿意给几分面子,随即安静下来。 “敢问姑娘,是不是真没解药了?” 白慎晚不愿欺瞒,直接点头:“药材不够了,但我承诺大家,只要药材一到,解药会马上分发的。” 这话一出,百姓顿时沸腾。 “我们也想等啊,可阎王爷在催命呢,姑娘这么说,是想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吗。” “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不愿意给药。” “那还等什么,跟他们拼了!” 百姓们蜂拥而上,不但将屋里的锅碗砸了,连士兵也打伤。 士兵上前镇压,无端激起民愤,互相撕打起来。 白慎晚有意阻拦,却无济于事,而江妄行有伤在身,效果甚微。 如此哄闹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关键时刻,从不远处的巷口闯出一支军队。 银白战甲,中原图腾,迅速将百姓包围起来。 白慎晚神色微微一怔,以为是岐王带人来支援,正要暗松口气,场上情势突然发生急变。 只见刀光一闪,士兵从腰间拔出刀剑,动作利落地抹掉百姓的脖子。 鲜血喷射,尖叫声此起彼伏。 江妄行目光微变,猛地纵身一跃,飞去救人。 不过眨眼之间,立即有士兵将他重重困住,招招对他下狠手。 “住手!” 白慎晚呵斥一声,可一切都晚了,作乱的百姓纷纷倒地,即便是老弱妇孺也被杀个干净。 随后赶到的江褚骑马到她跟前,勒住缰绳,唇角扬起炫耀的笑容。 “晚晚,可还满意我为你做的一切?” 白慎晚难掩惊骇之色。 江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病入膏肓了吗! 不过不管他怎么样,他的行事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恶。 白慎晚呸了声,破口大骂:“连无辜的人都要杀,你也不怕遭天谴。” 可怜她好不容易治好的人,到头来死在江褚的刀下! “我怕什么天谴。” 江褚勾唇一笑,执拗的目光里染上几分无辜:“我可都是为了帮你,你怎么还怪我。” 说着跳下马背,悠悠走到白慎晚面前,长指挑起她下巴。 “怎么半月不见,你就弄得到处都是伤,看看这脸,这脖子……” 江褚啧啧摇头,望向白慎晚时,神色多了丝痴迷。 “不过晚晚容貌绝艳,就算有这些伤痕,也胜过千千万万庸脂俗粉。” “拿开你的脏手!” 白慎晚一手将人拍开。 手上失去滑腻温软的触感,江褚心猿意马,正要再碰,胳膊传来皮肉撕裂的疼痛。 “嘶。” 江褚侧眸,恨意顿时浮起,狠狠磨牙道:“江妄行,是你。” 没想到派了这么多人围攻,还是让他逃出来,江褚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立即捏拳砸过去。 江妄行在刚才的打斗中耗尽精力,冷不防挨到一拳,呕出一口鲜血。 “血居然是黑的。” 江褚视线落到那摊血上,眼睛闪烁出奇异光芒,笑道:“真是没想到,原来你中毒了。” 从前的江妄行或许会令人忌惮,但现在,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江褚得意一笑,利落抽剑。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剑架在江妄行脖子上,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割断他的喉咙! 第214章 再做处置 利刃就在颈侧。 但眉宇深朗的男人只是垂下眼睫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又与江褚直直对视。 目光沉静如秋日湖面,所含的讥诮却又似凛冬不可融化的坚冰。 江褚脸色一僵,紧锁的眉间流溢出浓厚的不解与愤怒。 “你为什么不害怕?” 就连狡黠如白慎晚,见他以剑横于江妄行脖颈都失了冷静面露担忧,这个被废了太子之位又身上中毒的人为什么会面不改色! 他筹谋许久,千里追杀,想看的就是他方寸大乱,跪地求饶! 听得江褚质问,江妄行嘴角微勾,极轻极淡地笑了声。 嘲讽很浓。 江褚眸底怒意因这一声轻笑而翻涌澎湃,手上使了力气,利刃刺入江妄行颈间皮肉一分,登时有血渗了出来,将那剑锋都染上殷红。 白慎晚大惊失色:“江褚,你住手!” 几近癫狂的新太子仿佛听不到她的话一般,手中持剑强迫着江妄行倒下。 “你怎能不惧?你凭什么不惧!” 他的愤怒落在江妄行眼底宛如戏台上演绎的丑戏,即使颈间疼痛尖锐,他也依旧维持着正坐的姿势。 风华不减。 “知道么江褚。” 江妄行长眸微眯,染了鲜血的唇勾勒出嘲弄的弧度。 “你现在这副模样,真像个戏子。” 贻笑大方。 轻描淡写的一句挑衅,气得江褚额角青筋暴起,身体颤抖了片刻后弯唇露出个扭曲的笑。 “有骨气,很好。” 下一刻他眼中情绪瞬间狠厉。 “那你就带着这份骨气去地府!” 话音落下,江褚随之扬起手中长剑,带着十足十的狠辣力道向着江妄行的脖颈挥去! 目睹这一幕的白慎晚脸色苍白如雪,发了狠般冲向包围阻拦她的江褚亲卫,试图杀出一条路。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破空之声。 缀着金白双色翎羽的利箭划破风声,箭头以势如破竹之势撞上了江褚的剑。 力道强大,江褚只觉虎口震得一麻又传来剧痛,下意识松了手。 长剑落地的同时,白慎晚也摆脱亲卫钳制,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江妄行面前,带着他闪避到距江褚两米远的位置。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一点儿。 救了江妄行一命的箭声并非只一瞬,因为白慎晚听到那破空之声如雨一般细密,伴随而来的便是士兵中箭的惨叫。 她震惊地抬眸,远远望到又有一队人马向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男人黑甲如漆面容硬朗,挥剑砍杀京兵时力道如狼。 是岐王的军队! 心中赫然涌出生的希望,白慎晚眸中掠过狠色,随手拿了刀刺穿一个欲扑上来抓她和江妄行的京兵的肚子,鲜血喷溅时她对着岐王人马高声大喊。 “现太子不仁,欲手刃亲兄!有违伦理纲常!” 听到这声,岐王本就沉冷的面容厉色愈发明显,挥手示意手下停止放箭,却也把江褚和他那为数不多的亲卫团团包围。 突然杀出的援兵打了江褚一个措手不及,愤怒又疑惑地抬起头,对上岐王的脸时,还怔了一瞬。 这人…… 两秒钟后,江褚回过神,面上怒意更甚,磨着牙语气不善。 “皇叔,江妄行是父皇亲自下令抓捕的通缉犯,你公然帮他,是想造反吗?!” 岐王端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表情狰狞的江褚,面无表情。 “殿下慎言。本王此举,乃是为护皇室血脉,谈何造反?” “殿下说江妄行是朝廷通缉之人,前来抓捕,也算有理。但本王来此地之前问过陛下对他的处置,陛下说的是,抓回京中,再做处置。” 见江褚脸色微变,岐王乘胜反问:“而本王方才所见,倒像是殿下要对他痛下杀手啊,那你此举,是否也算违背帝令呢?” 尊贵的亲王满身肃杀之气,冷声诘问时气场全开,硬生生压了江褚一头。 江褚无言以对。 把将江妄行护在身后,白慎晚跟着冷笑出声。 “如今城中多灾,你身为太子,却为一己私欲纵容亲卫屠戮平民!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冷血疯狂之人!” 清脆如铃的声音铿锵有力,将周围幸存百姓的情绪带动,这厢白慎晚话音刚落,那边百姓们的怒吼和指责便直冲云霄。 眼看江褚面露慌色往亲卫身边躲,江妄行眸光清冷,强撑着吐过血后虚弱的身体站起来,扬着声音开口。 “江褚,你先前害我,我只当你丧母哀痛,不与你计较,就算你枉顾兄弟纲常,我也忍了,不愿与你走到不死不休那一步,但今日——” 指着那些惨死的无辜百姓,江妄行面容苍白,神情却无畏坚定。 “草菅人命,视灾于无物,江褚,你不配入主东宫。” “你说我们要造反?呵,如果在你眼里,偏安一隅是反,救济灾民是反,那我们便反了!而且——” 他向江褚步步走近,深暗的长眸中终于浮现了熟悉的厉色。 “我本无意再逐鹿,但你步步紧逼,那就别怪我将你从这太子位置拉下来!” 如同负伤却彻底燃起斗志的狮,露出了愈发尖利的獠牙,咆哮着要将尊位夺回。 过于强大的气场让江褚脸上的冷厉再也无法绷住,心中已生退意,却还为了面子强撑。 “江妄行,你已被废了!便是你说上百句狂言你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废太子!你注定比不过我!” 略微凄厉的吼声听得人心烦。 岐王拧了眉头,以眼神示意江妄行是否要把江褚抓起来。 左右此地离京千里,江褚如今又是困兽。 却不想江妄行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漠然。 “放他回去。” 江褚目露震惊地瞪着他。 白慎晚亦细眉深锁,扯了扯他的衣角。 若放走江褚,定有麻烦在后。 江妄行却是铁了心,定定地同岐王对视,眼神坦荡凛然。 叔侄二人默了片刻后,岐王唇边溢出叹息,颇不情愿地让手下退后,给江褚让出一条路。 得见生机,江褚也顾不得什么太子威严,忙撩衣上马,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卫向回京方向去了。 第215章 平替药材 “你们先跟我回府。” 岐王轻叹一声,率先调转马头,白慎晚扶住江妄行,紧跟其后。 回到王府。 岐王叫人收拾出干净厢房,再找来库存不多的药材。 “你先给他疗伤,需要什么再跟本王讲。” 话是对白慎晚说的。 白慎晚面露感激,先给江妄行探脉,和想象中的情况差不多,脉象虚浮诡异。 江妄行身体里的蛊虫游走全身,部分已经进入重要经脉。 “我要想办法先把他体内的蛊虫引出,请王爷派人守卫在门外,别让闲杂人打扰。” 白慎晚神情凝重。 岐王深知事有轻重缓急,当即点头应了,并开口承诺。 “你放心就是。” 说完便招手叫来得力心腹,将厢房前后围起来。 眼见再无隐患,白慎晚将江妄行扶到床边,找来软枕让他躺下,而后提醒道。 “可能接下来你会有点疼。” 她清亮的眸中满是担忧和心疼,江妄行勾动唇角,轻轻浅笑:“那点疼不算什么。” 怎么她比他还紧张。 白慎晚抓着袖子,抿抿唇:“我是第一次用这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即便不行,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江妄行揉揉她的发顶,语含安慰。 全身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安抚,白慎晚心情也放松下来。 “那我开始了!” 她拿起匕首,放在烛火上反复炙烤消毒,等匕首冷却,轻轻往江妄行手腕划开一道口子。 紫黑的血蜿蜒而下,滴进盆里。 整个过程,她沉着冷静,手没抖过一下,轻声解释。 “我先给你放点血,排掉你体内的毒。” 江妄行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在她脸上,那点痛比起蛊虫的剜心蚀骨,简直不算什么。 “你先凝神屏气。” 白慎晚出声提醒,闻言,江妄行闭眼照做,调整好气息。 白慎晚从药箱里挑选出几味药,捣碎涂抹在伤口。 不多时,江妄行只觉得气血翻涌沸腾,从骨头缝里传出密密麻麻的痒意。 而他线条分明的手臂上,蛊虫游走在皮肤下层,正往伤口处汇集,清晰可见。 “就快成了!” 白慎晚紧紧盯住那些蛊虫,心跳如擂。 只要再等片刻,蛊虫闻到药材的气味,便会受其吸引,从伤口爬出。 没有蛊虫,江妄行自然不必再受折磨。 这时,旁边的岐王突然呀了声。 “不好,蛊虫怎么往回走了?” 白慎晚心下一惊,低头看去。 只见蛊虫纷纷转头,重新钻回江妄行的血肉里,不到半刻,再也不见踪影。 “是我配制的药不对。” 白慎晚的心凉下去半截。 岐王眼里划过无奈,叹了口气:“你也不要灰心,寂遥的毒哪能如此轻易就解了。” “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江妄行生怕她难过,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事到如今,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白慎晚垂眸,掩饰眼底的失落,嗓音发闷:“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起来。” 放血太多,也不利于身体恢复。 “那有劳晚晚,麻烦将我伤口包得好看点。” 江妄行眉眼带笑,故意逗她。 白慎晚撇撇嘴,心思都在解药上,并不吃这一套,嗔他一眼:“你的伤口藏在袖子里,别人又看不到,要这么好看干什么。” 江妄行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自己看着也赏心悦目。” 白慎晚忍不住,破涕为笑:“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可我确实感觉到身上松快很多。” 江妄行停顿一下,眼底漾着笑意:“这时候就想逗你笑。” “你就是油嘴滑舌。” 白慎晚绷住上扬的嘴角,轻轻打他一下。 眼看两人浓情蜜意,岐王立即轻咳一声:“那什么,本王还要出门察看百姓伤情,你们先住下,把伤养好再说。” 匆匆扔下一句话,岐王快步走出房门,内室只剩下白慎晚和江妄行两人。 静谧的气氛在流转。 “晚晚,靠近过来一点。” 江妄行抬起没受伤的手,朝她展开。 不想白慎晚刚坐过去,便被他拉进怀里。 那深深的一抱,仿佛耗尽毕生的想念。 好闻的气息钻入鼻间,白慎晚懒得再挪动,嫩白的脸颊往里贴了贴。 她和江妄行静静相拥,感受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缠绵温存。 不知道多了多久,白慎晚才缓缓抬起头,说起正事:“我看岐王的态度,好像对你很好?” 岐王几次出手相救,情谊不似作假。 江妄行拧眉,若有所思地嗯了声:“他的确很护着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皇位之争。” “好在还没到那一步,他暂时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白慎晚轻轻叹气:“先度过眼下的困境再说。” 次日。 她前去拜见岐王,并将心底的想法如实告知:“王爷,现在药材短缺,我琢磨着,能不能考虑去寂遥大量收购药材?” 此地距离寂遥,不过二三十里,寂遥擅毒,药材想必也不会短缺。 话音落地,岐王立即摆摆手,面露为难:“本王也曾想过这个法子,但行不通。” “为什么。” 岐王负手走到窗前,背影莫名多了丝落寞:“寂遥人仇恨中原,根本不会愿意卖药。” 白慎晚轻蹙眉尖:“可我前些天还看到药铺里有卖从寂遥运过来的药材。” “你的观察是细致,倒也难得。” 岐王眼底多了丝赞赏的意味:“那些药是经过特殊门路进来的,别的人没有路子,绝对拿不到药材。” 白慎晚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跳跃出一个人的名字。 明玠。 作为地道的寂遥人,明玠肯定有办法买到药材。 “王爷,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白慎晚语气郑重,在得到岐王的默许下,方缓缓开口。 “请王爷派人,尽快找到明玠。” 岐王沉思了片刻,欣然应下:“这倒也不难,本王叫人去找就是,只是……” 白慎晚看出他有顾虑:“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明玠此人狡猾非常,想要找到他,可能要费上些时日。” 岐王是担心,城中的药材即将耗尽,可能撑不到找到明玠的那天。 白慎晚皱眉,神思突然一动,已经有了办法。 “可以先使用平替药材,效果虽然不算特别好,但勉强也能用。” 第216章 手中利剑 商量好对策,白慎晚前往坊间救治百姓。 这天,刚走到城北,迎面直接碰上明玠。 “怎么是你?” 明玠微勾的眼眸中顿生警惕。 几日不见,他憔悴不少,微乱的发丝垂在额前,即便如此,也难掩容色的绝艳。 白慎晚目光泛冷,轻哼一声:“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没把你和那个中原太子弄死,是我的疏忽。” 明玠轻挑眉峰,语气加重:“但是,这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下一秒,他挥动修长的手指,指骨发出窸窣声响。 毒蛊接受到主人的号召,从天边蜂拥而至。 白慎晚心头蓦然一跳,寻思该怎么躲过这些蛊虫,突然,少女气若游丝的声音传过来。 “玠哥哥,不要……” 犹如接到皇令,明玠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蛊虫瞬间往四周飞散。 “小姐,别说话了。” 明玠快步上前,将晴嫣抱进怀里。 也是在这时,白慎晚才注意到晴嫣的存在。 她软绵绵地躺在床榻,小脸上布满蛊痕,纵横交错的深紫纹路仿佛把她整张脸都罩起来。 如果猜得不错,这是遭到蛊毒反噬的结果,看晴嫣这副模样,明显已经到了毒发后期,稍微开口说话,都会牵动蛊毒,以致吐血身亡。 明玠显然知道这一点,抬手往她体内灌输灵药的气息,柔声劝说:“你不要再动了,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把你治好。” “别浪费那个时间。” 晴嫣唇角扯出一丝笑容,清冷的目光落到白慎晚身上,随后不着痕迹地收回。 “玠哥哥,我好想吃桂花糕,你能帮我去买吗。” 明玠收起愁容,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久病之人,难得想吃点东西。 他欣然应下:“你等着,我给你去买。” 经过白慎晚身侧时,他眯起眸子,警告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否则,你和你的心上人都别想活命。” “我又不像你那样滥杀。” 白慎晚轻嗤回怼。 再说了,她找明玠还有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下狠手。 “那最好不过。” 明玠放下一句狠话,朝酒楼而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晴嫣才拍拍床边的位置,以命令的口吻叫道。 “你过来……” 白慎晚走过去,整理好裙角,缓缓坐下:“明玠说了,你这个时候情绪不能太激动。” 听到这话,晴嫣笑了声,唇角牵动蛊痕,让她表情多了丝狰狞:“我一个快要死的人,管那么多干嘛。” 她仿佛陷入回忆里,兀自苦笑出声:“回想这辈子,我这个三公主做得是真窝囊,连个卑贱的仆人都敢对我拳打脚踢,百般羞辱。” “临到死了,想没什么痛苦地离开都不能,生不由我,死也不由我,你说我来这世间干什么。” 白慎晚心下一沉,苍凉的感觉铺天盖地萦绕在胸口。 细想想,她前后两辈子,道路也是坎坷艰难。 一路走过来,从京城流落到北地,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命运的掌心。 沉默一瞬,她轻轻拍了拍晴嫣的手背,安慰道:“至少,这世上还有真正关心你的人,你应该为他活下去。” 晴嫣抿起苍白的唇角,由衷开口:“你是个好人。” 言毕,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个信封,交到白慎晚手上。 “就当是酬谢,感谢你还愿意听我这样一个临死之人的唠叨。” “这是?”白慎晚面露疑惑。 晴嫣释然一笑:“对你有用。” 白慎晚刚要去看信,只见晴嫣催动蛊毒,往自己脑门狠狠拍去。 咔擦一声。 头骨碎裂,晴嫣当场气绝身死。 白慎晚大骇,伸手去探鼻息。 没有半点动静了。 “小姐!” 匆匆赶回的明玠看到这一幕直接僵在原地,手中糕点坠落。 回过神后,他猛地将白慎晚推开,重新将晴嫣抱在怀里。 只是这一次,怀里的人全身冰凉僵硬,再不像从前那样温暖软绵。 花了半刻的功夫,他终于接受晴嫣已经离去的事实,将人轻轻放下,眼眸腥红如血。 “你且先等等,等我为你报了仇。” 眼中闪过无尽杀意,明玠豁然起身,抽出一旁悬挂的佩剑,朝白慎晚刺去。 “贱人,是你杀了她!” 丧失理智的男子犹如失去方向的猛兽,一味只知道横冲直撞,不惜伤害自身,也要将对手拆卸入腹。 白慎晚略微躲避,踹掉他手中的剑,极其无语地开口:“凡事讲究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杀的她。” 明玠额头青筋暴显,怒火从眼底喷涌而出,咬牙质问道:“她离开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你一人,不是你干的,还能是别人。” “我劝你先冷静冷静再说话。” 白慎晚从怀里摸出信封,一把拍到明玠的手上:“这是她给你的。” 见到晴嫣字迹的刹那,明玠浑身的戾气顿时收敛一半,眼中藏有脉脉温情。 “这是她给我的信?” 白慎晚点头:“上面不是写有你的名字吗。” 指尖颤抖,明玠展开信纸,泪水渐渐模糊双眼。 短短的几句话,他反复看了好几遍。 她让他不要伤心,好好活下去。 如果可以,尽量帮助白慎晚。 许久,明玠才收起信封,珍重地放在最贴身的位置,转头望向女人所站的方向。 “你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地方,趁我主意没改,尽快说出来。” 话里充满伤感和疲倦。 白慎晚知道这不是提要求的好时机,但时间紧迫,不得不说,遂深吸口气,镇定道:“我听说你有办法从寂遥购买到药材。” 话只说到一半,明玠已经了然:“你想让我帮忙补足缺失的药?” “不错。” 白慎晚摆出条件:“价格方面,我可以给你提成,不会让你吃亏。” 明玠失笑般摇摇头:“不过身外之物而已,我并不放在心上,暗庄里就有大量药材。” 两指弯曲放在唇边,明玠发出一阵刺耳的哨声。 下一刻,他手底下的人从角落里冒出,跪在他面前。 “楼主有何吩咐?” 明玠的声音犹如平静的湖面,生不起半点涟漪:“你带她去暗庄搬药。” 第217章 全是暗器 白慎晚跟随明玠的人去取药。 再次来到暗室,避开重重机关,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最深处,只见四周墙面上都放有来自寂遥最珍贵的药材,散发出淡淡药草香。 亲信走过去,拿出钥匙打开上面的锁,语气恭敬道:“小姐,药全部都在这里了,您要取多少。” 白慎晚估算着药量:“先拿一半。” 有这些药材,制作解药不成问题。 回去后,她根据百姓的病情,调整几味药的用量,研制出新的解药,再跟岐王的手下配合,把药分发给百姓。 不到半月的时间,百姓得救,镇中逐渐恢复正常。 空闲下来,白慎晚也不用再制药发药,手拿医书,懒懒坐在窗下,跟旁边的江妄行闲聊。 “突然没别的事做,还真有点不适应。” 江妄行望向她,眸中藏着星星点点的温柔,闻声跟着一笑:“你静静陪着我也不错。” 如今身上的蛊毒暂时得到压制,他没感觉到那蚀骨的疼痛,神色也露出丝舒适愉悦。 更不说身边还有白慎晚作陪,女子临风窗下,鬓边的发丝拂过她饱满微翘的唇角,多了点平时没见过的俏皮。 江妄行手撑额角,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到她白皙的脸上,逐渐入神。 只是这宁静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晌午时分,前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不会是刺客?” 白慎晚眼神换上警惕,从座上一跃而起,防备地望向窗外。 他们所住的院子距离前院有一段距离,除了看到庭中的花草山石,半条人影都看不到。 江妄行来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先出去看看。” “我先拿上剑!” 白慎晚将剑挂在腰间,为防万一,把她研制的毒粉放进随身佩戴的香囊。 走出院子,路上没见到伺候的仆人,白慎晚更加怀疑,说不定是江褚带兵杀回来,导致府中的人都出去抵抗御敌。 她和江妄行越走近门口,声响越大,等来到前院,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无数的百姓挤在前面,双手捧起瓜果蔬菜,激动地叫岐王收下他们的东西。 当见到她和江妄行出现时,那些人眼睛突的一亮,不停往前凑,有些人的帽子衣领都被挤歪,仍不肯放弃。 “小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小姐定要收下。” “什么小姐,这是神医,这次如果没有神医,我们早就没命了。” 百姓不停应和,举目望过去,都是人头。 岐王在她旁边,轻声为她解释道:“他们一大早就过来了,说一定要王府收下他们的礼物,否则便不愿意离开。” 为避免混乱,岐王要派兵维护秩序,还要在这里安抚百姓情绪。 说着偏过头,示意她看那边的院子:“那边也都是百姓送的,快要把本王的院子塞满。” 白慎晚心里涌出暖流,走上前从百姓手里接过一颗新鲜白菜,笑道:“我已经知道诸位的心意,拿这个就够了,如今镇里刚恢复,正是需要物资的时候,你们把东西拿回去。”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入,犹如清晨荷上的露珠滴进心田,百姓躁动的心都得到抚慰。 她话一出口,当即有人红着眼眶感叹。 “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我会每日在菩萨面前祈祷,希望小姐驱灾避祸,长命百岁。” “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便把东西拿回去,不给王府造成困扰。” 白慎晚展眉一笑:“多谢各位的体谅。” 百姓只觉得她亲切,七嘴八舌关心起她来。 江褚藏在不远处的角落,清晰将这一幕看进眼里,眸中闪过阴翳之色。 “都准备好了吗。” 他语气阴恻恻的,询问身边的亲信, 亲信点头:“殿下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殿下的命令了。” “很好。” 江褚直直盯着府门前少女曼妙的身子,唇边勾起狠毒的笑。 就先让他们得意一阵。 那边的白慎晚还在跟百姓说话,突然感觉到一抹视线黏在她身上,凉飕飕犹如蛇信子,极其不适。 只是当她抬头去寻找时,并未发现异常,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随即也消失了。 这时,岐王抬抬手,场上百姓霎时安静。 “城中解除了一场灾难,本王很是高兴,今夜举办庆功宴,与尔等一同畅饮!” 岐王话音一落,百姓的欢呼声再次响起。 入夜,王府灯火通明,百姓围着火堆载歌载舞,仆人不断送上酒水菜肴,一片热闹。 白慎晚坐在边上,笑眯眯看着这场面,偶尔接受百姓敬给她的酒,再不时往江妄行那边看几眼。 江妄行察觉她的目光,温温和和回给她一笑,随后又跟岐王说正事。 这时,一个老妇杵着拐杖,笑容和蔼地来到他面前。 “这位公子,我认得你,那天城中大乱,有人滥杀百姓,是你出手,救了我和我孙儿的。” 老妇混浊的眼露出无尽感激:“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请公子接受我一拜。” 江妄行对老妇说的早没印象,那天场面混乱,他不记得都救过谁,这老妇说是他救的,那就算是。 只不过他怎么能让老人下跪,急忙拖住老妇的手臂,阻止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老人家不必跪我。” “要的要的。” 老妇屈膝的同时,眼中闪过杀意,眼看江妄行就在眼前,她手上突然用力。 江妄行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闪,老妇手中的拐杖不知怎么的竟然变成锋利的匕首,直直往他的胸口刺入。 “先太子,给我去死!” 老妇厉声大叫。 瞳孔一缩,江妄行眼疾手快,抬手打落老妇手中的利器,而那老妇身手异常敏捷,随即跟他撕打起来。 场上的情势也突变,哐当一声,玉杯破碎,混迹在百姓中的杀手撕下伪装,随手抓住一个人便是乱杀。 百姓哪里想到庆功宴会变成屠杀场,抱头逃跑奔蹿,但无一例外都被杀手拽回去,狠狠抹掉脖子。 江妄行有意出手帮忙,只是被老妇缠住,忙于阻挡她各种暗器,无暇脱身。 第218章 重重奖励 “江妄行!” 白慎晚眼看老妇要刺到江妄行的手臂,神色一变,想出声提醒他。 奈何场上大乱,她这边挤满百姓,根本过不去,更不说那些杀手经验丰富,捅了百姓一刀,立即混进人群里。 白慎晚想制服他们,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人。 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撞倒的烛台燃烧帘帐,火光映着鲜红的血。 “小姐,快跑!” 青年朝她大喊,只听见噗嗤一声,刀子从他腹部刺出。 杀手半刻不犹豫,抽出刀子,随手捏住一个姑娘的领口,又是一刀下去。 这次,白慎晚终于看清杀手的真面目,眸子一眯,操控手中银针。 “滥杀无辜,你也配活在世上!” 她二话不说,将银针推进杀手胸口。 杀手还没倒下去,白慎晚刚想给他个痛快,迎面飞出一柄羽扇,带有凌厉破空之势,重重撞在凶手后背。 杀手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内力,身形一顿直直倒在地上,而那伤他的扇子,也回到主人的手上。 明玠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殿内,将扇子收回,泛冷的眸子凝视场上作乱的人,提醒道。 “杀手的腰上都是宝蓝腰带。” 他们也是根据这特征,才不会伤到自己人。 白慎晚当即了悟,指尖挥动几下,召唤出蛊虫。 明玠看她一眼,知道这蛊虫经过特殊培养,有自主意识,会根据主人的意愿,只伤害特定的人。 但那些蛊虫颜色淡青,还没炼化彻底,毒性远远不够。 “你稍等。” 明玠撩起眼皮,不紧不慢地制止。 白慎晚手上的动作一停,眼含疑惑:“你想做什么。” “给你的蛊虫加点料。” 明玠面无表情,往她手上挥了挥,金亮的粉末飘飘洒洒,落到蛊虫身上。 白慎晚拧眉:“你还往上加毒?” 明玠不答反问:“你不是想让那些人死么。” 白慎晚确实这么想的,便不再犹豫,以咒术催动蛊虫。 蛊虫接到她的号令,展翅往四周飞去落到杀手身上,不多时,场上的杀手捂住脖子喊痛,纷纷倒在地上。 江妄行那边将老妇卸了胳膊和腿,纵身跃到白慎晚身边,将她护在怀里。 岐王忙着指挥手下安抚百姓,四处奔走,场上的混乱暂时得到缓解。 “以后我和暗庄,会为你效力。” 明玠突然开口,晦暗不明的目光投到白慎晚脸上,带有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决心。 白慎晚岿然不动:“你会愿意听我的命令?” 明玠心思复杂,她一直看不透。 “谁愿意屈居人下。” 明玠摇头笑了声:“她让我帮你,这是她临死前唯一不多的心愿,我照做就是了。” 他话里带着深深的伤感。 白慎晚了然,原来是为了晴嫣。 正好她也需要这份助力。 “好,我答应你。” 白慎晚回答得干脆,明玠闻言,无喜无悲,默默站到她身后。 这时,岐王手下将混迹在人群里的江褚带上来,禀告道。 “回禀王爷,我们发现他时,他正要安排杀手离开,被我们抓个正着。” 岐王睁目怒视,愤怒已经隐忍到极点,大声斥道:“江褚,又是你!” 毫无悲悯之心,杀害无辜百姓,这样的人,如何当得起一国储君! 江褚冷冷一笑,唇边溢出的血让他笑容莫名扭曲,目光扫到江妄行身上时,歹毒狠绝。 “如果不是我身体未愈,旧伤复发,今天肯定将你挫骨扬灰。” 他丝毫没想到是白慎晚释放蛊虫,才导致突然呕血。 白慎晚也不算打算让他知道,嘲讽开口:“败了就是败了,说这么多干嘛。” “来人!” 岐王扬声:“把他给我关押起来,别让他再兴风作浪。” 话刚落地,江褚猛地抬头,死死咬住牙关,威胁道:“你敢!孤是太子,皇叔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故意囚禁太子么。” “太子不必着急。” 岐王冷哼一声,脸上并无半分惧意:“你还是先想想,回京后该怎么向皇上澄清你这一路的所作所为。” 江褚眼底露出稍纵即逝的惊慌,这才意识到岐王不是想秘密解决了他,而是要把他交给父皇! “岐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我!” 江褚红着眼怒吼。 岐王只觉得吵闹,挥手让人把他抬下去。 殿内终于安静,岐王看向江妄行,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轻叹道:“殿下,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京了。” 躲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江妄行紧抿唇角,不发一言。 岐王明白他的顾虑,走近他几步,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跟他解释:“这次回去,本王会与你们同行,顺便将江褚也押回去。” 沉思片刻,江妄行颔首:“那便听皇叔的意思。” 岐王命人简单收拾好行囊,三日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晓行夜宿,半月后,终于抵达京城。 守城门的侍卫见到江妄行,以为看花了眼,震惊立在原地。 “这是……先太子?” 谁也没有想到,他端坐马背,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通缉里说得明确,谁能抓到先太子,加官进爵,重重有赏! 侍卫们眼放精光,跃跃欲试,可感受到江妄行那压迫极强的威压,又不敢上前。 领头的侍卫胆子最大,吐口唾沫,突然举起刀剑,大喊道。 “兄弟们还等什么,把他拿下,以后吃香喝辣,住豪宅抱美人。”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其余侍卫一听,想到日后的逍遥日子,顿时来了精神,齐齐跑上前拿刀对准江妄行。 “我看谁敢动他!” 岐王面色铁冷,目光似万年冰寒的霜刃,冷冷凝视眼前的人。 “王爷……” 领头侍卫感觉无形中一把刀悬挂在头顶,让人遍体生寒,忙缩了缩脖子,为自己辩解道。 “皇上下令捉拿先太子,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请王爷不要阻拦。” 岐王冷笑一声:“今天谁敢在本王眼皮底下把他带走,先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再说。” 岐王的身后,是银光战甲。 数千士兵严阵以待,只需一声令下,铁蹄踏破城门。 侍卫不敢阻拦,侧身让出一条道:“王爷请进城。” 第219章 太子之位 江妄行握住白慎晚的手,并肩走进岐王的军队里。 城中巡逻的士兵快马赶回宫中,传送岐王进城的消息。 皇帝还没想出应对之策,岐王一行人就直奔大殿。 岐王亮出一张通缉令,躬身长拜后,蹙眉问道:“皇兄,江妄行一路赈灾济贫,城外的士兵非但不行礼迎,还叫嚷着是奉您的命令捉拿先太子的?” “王爷在封地待久了,可能不知道城中发生了怎样的大事。”持着拂尘的太监赶忙赔笑,打岔两句。 “那皇兄定然也不知道江妄行与白家嫡长女在大雪赈灾中出了多少力。” 岐王面不改色地撕毁通缉,稍稍抬手,身侧的侍卫立即将地府官员整理好的文书,呈在皇帝的桌案上。 文书的第一页,称赞江妄行与白慎晚想出的救灾之法有多厉害。 “先太子还年轻难免会犯错,此番立奇功,那就功过相抵了。” 礼部尚书挂着欣慰的笑容,与江妄行短暂地对视一眼,恨不得立马上奏折,恢复太子宫位。 “陈平,你好大的本事,敢替皇帝做决断?” 工部尚书不服气地抖抖袖子,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文武臣间向来少不了唇枪舌剑。 “太子,你认为呢?” 岐王冷不丁地转头,寒凛的视线如刀子直逼得江储瞳孔。 “我,我自然是认可皇叔的想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江储掌心都快掐出血了,碍于岐王的威胁只能硬着头皮乱说一通。 力挺江储的几位老臣顿时泄了气。 “礼部尚书和太子都没有异议,还有哪位大臣不服?” 岐王的视线从那些大臣的脸上掠过,最后停在皇帝的脸上,张扬的火焰在双眸中熊熊燃烧,他虽站着,但一字一句都让人心尖猛颤。 仿佛他才应该坐在皇位上,呼风唤雨。 皇帝抚着袖上的刺绣,干笑两声,说道:“妄行毕竟也是我的孩子,他此番的成就确实让人脸上有光。” “皇上的意思是同意功过相抵了?”岐王咄咄逼问。 皇帝只好当着众臣的面颁下免除江妄行罪证的圣旨。 岐王遂拿起那卷圣旨,亲手交到江妄行手中。 此番举动,使得一些墙头草纷纷倒向江妄行。 “众卿无事禀奏。就退朝!” 皇帝伸手抵额头上,装出一副不适的样子,用装病堵得那些要上奏恢复江妄行太子之位的大臣哑口无言。 岐王看清局势,率先告退。 “皇弟你留下,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朕特地命人做了盛宴为你接风洗尘。” 皇帝留下岐王,看都不看江妄行一眼。 江妄行不想自讨没趣,捧着免罪的圣旨快步走向站在宫门处等待的白慎晚。 “怎么样?皇帝恢复你的宫位了吗?” 白慎晚兴奋地展开圣旨,短短两行字,没有一个字与太子宫位有关。 江妄行摇摇头,眸底闪过一丝落寞,自嘲地说:“一路披荆斩棘,还要靠着岐王的逼迫才能拿到这卷免罪的圣旨,真是讽刺。” “行了,多亏有你,皇帝才连我的罪过一起免了,我请你去吃酒!” 白慎晚挺起胸膛轻拍两下,指尖摸向腰间的银袋,却发现又空又扁。 银钱用来购买药材了,两人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只凑出碎银几两。 “哎,怎么办好饿。” 白慎晚激昂的气焰瞬间熄灭,可怜巴巴地盯着手心里的碎银,一手揉着咕咕叫的肚子。 江妄行闷头向歌舞升平的宫内走去,愤愤地说:“父皇不恢复我的宫位,总不至于不给我们一口饭吃。” “算了!” 白慎晚抓住男人的袖角,眼珠子转动一圈。 她忽然想到一个地方,被看招。 江妄行不想让她饿着,无视阻拦,接着往前走。 去宫中要饭有失尊严,还要遭那些宫女太监的白眼。 白慎晚抓着男人冰凉的手,直言道:“我们去被看招,绵月肯定会欢迎我们的。” 江妄行沉思了几秒,应道:“好。” 守宫门的侍卫听到他们的对话,低声嘲笑起来。 “前太子回宫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竟要到那种风月场所去歇脚……” 白慎晚拳头梆硬,转头想记住那个侍卫的长相。 “闭嘴!” 突然一道人影闯进白慎晚的眼帘。 她听见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巡逻的侍卫长拿着板子教训那个出言不逊的人:“皇家之事这不是我等能议论的。” 被打的侍卫嘴上糊满鲜血,站的笔直目视前方,不敢再多说一句。 恶人自有恶人磨。 白慎晚像是打了胜战,歪进江妄行的怀里放声大笑,道:“我就说,狗不能乱叫,挨打了!” 嘚瑟不过一瞬,那个手持重剑的侍卫长快步追了上来。 “二位留步。” 闻言,白慎晚神色一冷,提神做好战斗的准备,却见侍卫长追到他们身边,双手奉上食盒。 “这是岐王要小人交给您的东西。” 两人有些犹豫,岐王手握兵权,为何站在他们这边,还贴心到这种送吃食的程度。 “岐王说,两人一路奔波。莫要饿着肚子在城中闲逛。” 侍卫长掀起盖子,捏起盘中鲜肉吃了一块,再次将食盒递近两人。 “没毒。” 白慎晚咽咽口水,凑到江妄行耳边,轻吐一字:“饿。” 江妄行会意接过食盒,冷漠地说:“多谢。” “白慎晚大快朵颐,啃着香喷喷的鸡腿,不忘补充一句。 “岐王心思还真是重。” 江妄行从袖中抽出手帕,静静地看着她吃完,顺手抹干净她唇上沾染的油渍。 两人按照原来的计划,赶到被看招。 时隔数月,白慎晚再次站在繁华的楼前,一阵恍惚。 “两位客官里面请,咱歌舞坊好吃好玩的,什么都有!” 门外招客的小厮贼兮兮地挑着眉,伸臂请他们进去。 “走了。” 江妄行牵起她的手。 白慎晚恍然回神,进入店内,烟雾弥漫,兴奋的呼喊声粗犷难听盖过琵琶弹奏的声音。 站在高台上跳舞的女娘们身上松垮地披着薄纱裙衫,冲着台下的男人们搔首弄姿。 男人朝着高台挥洒铜钱。 落下的铜板如雨点砸在白慎晚的肩膀上,她抬头观察台上舞娘的表情,眉头一皱。 “这雾气不对。” 第220章 毁于一旦 奢靡低俗的场景不堪入目,江妄行自觉侧身,将视线停至在白慎晚脸上。 白慎晚轻嗅那雾气,气愤地叉腰嘀咕:“被看招几时变成这样了,给舞娘们用魁毒。” 被看招是歌舞坊,不愿出卖身体的女子可以靠着乐籍混口饭吃。 但眼下…… “什么是魁毒?” 江妄行低眸,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语气不解。 白慎晚嗓音沉沉:“雾气里有魁毒的成分,我给乐娘们写的调理食谱中有一味青华,这两种蛊碰在一起就有催情的效果。” 台上那些舞娘,有可能不是自愿的。 闻言,江妄行面色也沉了下来。 “两位客人,请买座!站在台前是要加钱的。” 一旁的小二流里流气地抬抬手中盛满铜板的托盘,提醒他们买座。 “这是谁定的规矩,叫虹姑过来回话。” 江妄行眉目冷冽,一掌拍翻装铜板的托盘,怒声喊道。 “回话?你好大的口气,我们店里根本就没有虹姑这个人,这个店铺可是太子的地界,太子殿下你知道吗!” 小二心头怒火直窜云霄,招来两个打手,将他们赶出门外。 “来人啊,这两个人买不起看票,给我轰出去!” 白慎晚咬着指尖顿感不妙,着急地问:“你还有那些产业,商铺,庄子,不会都归到江储名下了?” 两人相对无言。 在街道上奔走,接连问了十几家铺子,亮出的房契上都落着江储的大名。 “吃不上饭,手下的产业还被江储偷走了。” 白慎晚腿又酸又疼,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心情大起大落的,吃不消。 “这是我们采购药材的账簿,可以拿出户部报销。” 江妄行掏出随身携带的账簿,翻查了两三遍,带着白慎晚去找户部侍郎。 算珠相碰撞数万下,丁耀终于算完,合上账本,揉捏着酸胀的手指,说出一个巨大的总数后,问:“支票还是现银。” “支票。”白慎晚双眼发亮。 丁耀疑惑地嗯了一声,翻到账本最后一页,泛黄的纸上空无一字。 ”怎么了?“ 白慎晚一惊,手指不安地颤动着。 数银票的手停住,丁耀眉头一皱,摸着羊角胡须问:“你们的账本上没有官印,不放款。” “丁大人,当时灾情过重,地方衙门的房子都塌了,官印受损。我们救活那么多百姓,没从国库拨过一笔银两!” 丁耀沉默。 白慎晚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灾情有多惊险,说得口干舌燥。 丁耀静静地看着她,慢悠悠地提起水壶,倒了碗清茶。 “谢谢。” 白慎晚伸出双手欲接,谁知丁耀却仰头一饮而尽,慢吞吞地说:“没有官印,别想从国库拿走一枚铜板。” “老倔驴。” 白慎晚双手接了团空气,累到无力吐槽。 丁耀冷哼一声,转过头与白亮的墙壁对视,也不愿看着他们。 “走,户部侍郎古板至极,你说不动他的。” 江妄行拿起账本,起身走人。 踏出账房,两人才发觉夜色已朦胧了。 街道上的小摊贩扯着嗓子叫喊,食物的香气交织在空气中形成一张大网,诱捕着白慎晚靠近。 “好久没尝过城中的夜宵了。”白 慎晚舔着唇角,往一个煎饼铺子频频张望。 江妄行拿出身上仅剩的铜板买了一份,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没能力。” “是我,赶路时你打猎也不会让我饿着,回到城中反而憋屈了。” 热腾腾的油饼掰成两半,白慎晚递给江妄行。 “我不饿,你不能跟着我风餐露宿了。” 江妄行没接过油饼,低声交代道:“吃完这顿,我就送你回将军府。” “这也是个办法。” 白慎晚点点头,吃完手中的食物,带着江妄行回将军府。 拎着大红灯笼的侍卫看见白慎晚,瞬间激动起来,大声跑进屋内禀报:“小姐回来了!” 白慎晚打了个哈欠,对着着另一个站在原地的侍卫说:“我能进去了吗?” “小姐请。”侍卫慌忙地推开门。 门内泻出一道暖色窄光,白慎晚硬挺的肩膀塌下来。 熟悉的府邸处处散发着安全气息,她走进门内,向前走了一段路,猜测道:“等会让你看看我住的小院会不会和以前一样。”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白慎晚低头一看,地上只剩她一人的影子。 “江妄行!” 白慎晚快速地往回跑,追上偷摸摸溜走的暗影。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好住处,怎么刚丢下我!” 站在江妄行身边,白慎晚的心里踏实了一些,歪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哈欠连连,双腿无意识地走动。 “没有好住处,你快回府去。” 江妄行望向女人眼底的倦意,伸手推开她。 “干什么!没有好住处就和我回将军府啊,一整天没吃饭力气还这么大!” 力度过重,白慎晚一个踉跄,睡意跌出脑袋,开始清醒地释放怒意。 “不去。”江妄行低声拒绝。 他现在是个麻烦,和将军府走动密切,白慎晚几个哥哥的仕途可能毁于一旦。 上一世,白慎晚死后,将军和夫人来讨要说法,江妄行充耳不闻。 这一世,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没给过白慎晚好脸色。 这样糟蹋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江妄行无颜去叨扰。 “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我们饿死在街上好了,明日江储看到我们的尸体指定笑掉大牙。” 白慎晚看不穿他的微妙心思,倔强地缠在男人身侧。 两人对峙许久。 江妄行不忍看她挨饿受冻,带着她回将军府,心中想着到了府门口就白慎晚迷晕,交送到婢女手里。 “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快快,鞭炮点起来,那边的锣鼓敲起来,给大小姐接风洗尘!” 锣鼓喧天。 看到这一幕,江妄行愣在原地,捏在掌心里的迷粉不敢撒出。 白松白榆体型魁梧,如两座大山挡开江妄行,脱下披肩给白慎晚搭上,调皮道:“刚才我将膳房忙活的女婢全都叫醒了,给你做大餐。” “咳咳,快别敲了,我们现在可是皇帝的眼中钉。” 白慎晚哭笑不得,忙叫停敲锣打鼓的阵仗。 “那又如何,不管你们身上有没有罪名,都是白家的人,快些进去用膳歇息!” 白松说完,伸臂勾着江妄行的肩头,欢欢喜喜地将两人迎进府中。 第221章 变着花样 将军府内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白慎晚跟在白松白榆他们后面,笑眯眯地来到正厅。 不料脚刚迈进去,就一眼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小娃娃。 光线太暗,白晓谷背对着她,白慎晚看了几秒才认出人,于是脚步轻松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晓谷!怎么姑姑回来了也不吱声?” 白晓谷揪着手里的弹弓,没接话,白慎晚也看不到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生你气呢,怪你不告而别,丢下他离开京城。” 白松手掩着唇,悄悄提醒:“就为了这个,晚上躲进被窝里偷偷抹眼泪大半个个月。” 说不感动都是假的,白慎晚眼眶微酸,决定好好哄哄这小娃娃。 “我怎么闻到红烧肉的味道啊?” 她故意夸张地动动鼻子,在空气里努力嗅了嗅:“还有烧鸡烧鹅醋鱼金丝卷如意糕……” 白晓谷咽咽口水,本来没觉得饿,但听白慎晚报菜名,肚子不争气咕噜叫唤。 那声音太大,白松白榆他们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捂嘴偷笑。 即便是江妄行,嘴角也轻轻扬起。 白慎晚看有戏,继续乘胜追击,使用激将法。 “啊呀,这么多好吃的,今晚有人不吃,刚好我可以把他那份都吃光光!” “不可以!” 白晓谷转过头,皱起两道小眉毛:“谁说我不吃,你别想抢我吃的!” 白慎晚挑挑眉:“终于肯理我啦?” “我!我是不想你太得意!”白晓谷搅动脑筋,费劲地找理由。 那边的白松适时走出来,充当讲和的人,对白晓谷苦口婆心地说话。 “你看,你姑姑都还记得你喜欢吃什么,你身为小小男子汉,是不是不能生气那么久?” “而且她不告而别,是她愿意的吗,她也是不得已的嘛。” 过了好一会,白晓谷嘟起能挂油瓶的嘴,傲娇哼道:“那我就先原谅你这一次。” “只是,下不为例!” 他想了想,又坚持地强调。 白慎晚立刻蹲下身,伸出小手指头:“好!我跟你拉勾保证!” “小孩子才拉勾。” 白晓谷丢给她一个你很幼稚的眼神。 白慎晚气得张牙舞爪,把他圆乎乎的脸一顿揉搓。 白晓谷哼哼唧唧,这才有点姑姑是真正回来的真实感。 晚上的宴席很丰富,白松白榆恨不得让厨师搬空所有食材,变着法做出花样。 席上,几人不免说起最近发生的事。 白慎晚简单将这一路的经过都说了,白松白榆心疼又唏嘘。 轮到白松,他支吾好几次,才说起来:“我跟你二嫂和离了,就这个月的事。” 问及原因,白松回答得也含糊。 “我与她性格不合,再相处下去对谁都不好。” 白慎晚没觉得有什么惋惜,何锦宁与白松,确实不像是一路人。 早点分开也好。 “那二哥搬回来住,刚好你可以教晓谷读书学医。” 毕竟,白松教育孩子是出了名的严格,她相信他会把白晓谷教得很好。 白松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答应,对面的白榆抢先举起手,激动抢答。 “还有我!我可以教他习武!” 白榆说话太快,被饭菜呛到,下一秒捂着脖子大咳,引得白慎晚他们轰然大笑。 将军府出现久违的笑声。 白慎晚和江妄行就此住下。 这天的早朝。 江妄行如平常那样,准时踏进大殿。 时辰未到,皇帝没出现,大臣们陆续赶到,在看到江妄行静静站立一旁时,几个大臣想到最近的传闻,言语间带点嘲笑。 “听说殿下最近都住将军府?” 有个大臣明知故问。 江妄行料想到对方会说什么,语气平平:“不错。” 大臣啧啧摇头:“这怎么行,堂堂皇子,怎么能住在将军府,要是传出去,百姓还以为殿下没有自己的府邸。” 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安静。 说话的大臣自觉说说太多,咂咂嘴低下头。 主要是江妄行目前的身份,太过尴尬。 一个被废的太子,东宫是住不了了,皇上也未表明如何处置他,他不住在将军府,别的地方恐怕也不敢收留这烫手山芋。 站江褚的朝臣却没说话的禁忌,逮住机会便指责。 “不管怎么说,殿下也不该住将军府,这与吃软饭有什么区别?” “总不能让别人议论说,殿下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到头来还要靠女子养活。” “简直有损我朝的颜面啊。” 这时,门外的太监伸着脖子,大喊一声。 “太子殿下驾到!” 朝臣闻言,赶忙换上恭敬的表情,给江褚行礼。 “免礼。” 江褚一进来,目光直接落到江妄行身上,仿佛像是随意般开口。 “孤在门外就听到你们说兄长的不是,怎么,他贵为皇子,暂时住个小小的将军府都不可以吗。” 他表面上的意思是在维护江妄行,上演兄友弟恭的一幕,实际上,无异于再暗暗讽刺一遍。 说完后,江褚给太傅顾执柯递去一个眼神。 顾执柯微微点头,即刻走上前,故作猜测道:“诸位同僚可能想多了,听说将军府里的吃食不错,最近还新添了江南来的厨子,殿下住那里,想必是喜欢吃那些菜肴?” “将军府里的东西真有这么好吃?” 别的大臣顿时来了兴趣,望到江妄行身上,期望他能够亲自为他们答疑解惑。 江妄行从容笑笑:“太傅都这么说了,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最近是住在将军府,再反驳也不会起到什么效果。 别人真正关心的也不是他住哪里,而是如何笑话他。 顾执柯很满意他的回答,摸着胡子询问:“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有没有口福,也到将军府尝尝那美味佳肴?” 别的大臣随即露出浓浓的兴趣,应和道:“是啊,殿下独食总说不过去?” 江妄行目光深邃,打量在场的朝臣。 有人笑容真诚,是为佳肴而去,但也有人包藏祸心,想借机闹事。 朝臣太多,不能全部得罪。 思及此,江妄行脸上笑意不改,谦逊开口:“还要感谢各位肯赏光才是。” 第222章 技艺生疏 得知消息的白慎晚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吐槽。 “我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江褚搞的鬼。” 不过她也不怕,和江妄行认真准备宴席所需的菜肴酒酿。 当夜朝臣下值后,纷纷来到将军府,宴席一开,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啧啧,这碗是从街市便宜买回来的,放在手里甚是粗糙。” 工部尚书聂端捏住一个瓷制的碗,神色略带嫌弃:“说实话,也只有平民百姓会用这样的碗,将军府怎会用这样的东西待客?” 这一发话,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各自面前的瓷碗上。 白瓷为底,碗身雕有玉兰,简朴大方,倒也没有聂端说的那么不堪,只不过终究不是什么名贵器物就是了。 礼部尚书陈平是坚持站在江妄行这边的,闻言笑了笑,跟聂端玩笑道。 “聂大人擅于制作金银器物,当年皇上都夸奖你手艺精妙,想来自然看不上这普通的碗。” 聂端眼中闪过得意之色,被夸得飘飘要飞上天:“经过我手的东西,无不镶金带玉,华贵万千,那才符合我朝盛景的气象。” “那是当然。” 陈平呵呵地笑,同时看一眼江妄行。 江妄行意会,好奇开口:“这么看来,大人制作的东西,肯定价值万金?” “何止万金,有时千里迢迢到幽渠寂遥那边找块玉,都不止这个数。” 聂端被夸上头,再加上几杯酒水下肚,话也多起来。 “哦?可是最近朝廷战事刚停,皇上下令节俭,聂大人这么做,似乎不妥。” 陈平不太赞同地摇摇头。 江妄行配合他,拧眉感叹:“如果这些银子能用到军队上,增草放粮,精进兵器,何愁打退不了别国。” “殿下这话不错。” 陈平先称赞几句江妄行,再严肃指责聂端:“聂大人,铺张浪费,奢靡无度,那可使不得啊。” “反而是将军府,大到桌椅小到碗筷,无不低调内敛,简朴中隐含大气,这才是为人臣的道理。” “这……” 聂端顿时酒醒了大半,终于醒悟过来,陈平这老家伙和江妄行一唱一和的,是在引他入局。 “殿下和陈大人言重了,我不过是听皇上的命令办事,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聂端神色讪讪,有了这一出,不敢再评论将军府里的东西,遂转移话题。 “宴上只吃东西也无趣,不如来点歌舞助兴?” 在群臣的注视下,白慎晚果断起身,笑容灿然。 “那就让我为大家舞剑。” 她是个记仇的人,心眼比针眼还小,聂端嘲讽他们家的东西,她当然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于是,聂端眼睁睁看着她身姿如燕,刷出漂亮的剑花,那剑刷刷刷的,直往他的门面上刺。 “啊!” 聂端大惊失色,躲到旁边大臣的身后。 白慎晚呀了声,抱歉开口:“刚才喝得有点多,手有点抖,对不住大人。” 虽然是道歉,但她眼里明晃晃的笑意,哪里有半点不好意思。 聂端被吓糊涂了,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好跟个小小女子计较,只好心惊胆颤地摆摆手。 “没事,你这舞剑挺有意思……” “是嘛!” 白慎晚眼睛一亮,仿佛得到他的夸奖是天大的殊荣,语气无比兴奋:“我这里还有一套剑法,是新学的,可能舞得不好,大人再帮我看看?” “你还要再舞……” 聂端汗流浃背,被刺一次就够了,他真不想再经历一次。 白慎晚睁着无辜的眼:“对啊,大人既然觉得我的剑法好,我当然不能辜负大人的看重。” 聂端来不及发话,只见女子跃上房梁,凌空挥剑,那剑锋几乎从他头顶擦过去。 几根发丝悠悠落地。 “啊!” 聂端觉得脑袋莫名一凉,当下面子都管不了了,弯腰缩进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地喊:“别杀我!别杀我!” “大人这是怎么了?” 白慎晚跳回平地,脸上全是关心:“我没有伤到大人啊?就是招数还不太熟。” 聂端惊魂未定,左右摸摸脑袋和耳朵,发现都还在,深深吐了口气:“没怎么,我刚才不过是低头找东西去了。” “那大人找到了吗?” 白慎晚明知他在找借口,还是继续追问。 “找,找到了。” 聂端扯着不自然的脸皮干笑。 他就没见过如此睚眦必报的女子。 本来讽刺她家的碗,不过是想借机嘲讽江妄行落到这种地步,用这种粗制的东西,关她什么事。 没想到她比江妄行还激动,当着众人的面,迫不及待就要报仇,真是无礼! “咳。” 这个时候,沉默许久的顾执柯咳嗽一声,面容严肃地开口:“身为一女子,能武不能文,最终只会变成粗鲁村妇,终究不太妥当。” 白慎晚蹙蹙眉尖,没说话。 反而是那边端坐着的江褚笑了声,搭话道:“太傅对她是有误会了,她的琴技极好。” 说着,江褚从腰间拿出玉笛,自作主张地询问:“不如今天我和白小姐合奏一曲,就当是给诸位助兴?” “太子殿下好雅兴!” 周围的人大声赞扬。 白慎晚凝眸抿唇,第一反应是拒绝。 谁想和江褚那种卑鄙小人合奏! 只是她如果拒绝,就是直接告诉在场的人,她除了舞剑没有任何才艺,那便是顾执柯口中的粗鲁村妇。 白慎晚想了想,手放到后背,悄悄催动蛊虫。 只要让江褚毒发,这厮就没有心思再吹笛。 窸窣的声响传出,蛊虫发动,然而那边的江褚并没有什么变化,脸上依旧春风得意。 “难道是没唤醒毒性?” 白慎晚心底疑问,这次增加咒术,调动江褚身体里大半的蛊虫,几秒过去,仍不见江褚有任何痛苦之色。 江褚似在等她回复,执拗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开口打趣:“完了,白小姐一定是技艺生疏了,都不敢跟我合奏。” “不过也没有关系,我愿意迁就你,稍微放慢点速度也无妨。” 江褚做了个请的姿势:“白小姐,别让客人们失望,请。” 第223章 做得不错 江妄行见状,深若寒潭的眼底酝酿着滔天怒意。 趁人并没往他这边看,他手指拈起小小石子,靠内力弹动。 石子无声无息,径直朝江褚那边飞去。 宴上的朝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江褚倒吸口凉气,手上玉笛无端掉落,碎成两半。 “既然太子没了玉笛,不如便让我和晚晚合奏。” 江妄行站起身,神态清朗落拓,并不见半分心虚。 “你可真是好样的。” 江褚磨了磨后槽牙,手臂上阵阵发麻的痛意提醒他,肯定是江妄行动的手。 在场众人,没有谁再有如此强大的内力。 江妄行只当听不出他的恨意,虚心点头应下了,转而望向其余大臣:“那我和晚晚便献丑了。” “晚晚,来。” 江妄行朝她招招手。 白慎晚的脸上写满喜悦,跑过去将手放在他手里。 不多时,侍女为她摆上琴架,众人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仿佛并不看好她。 白慎晚摆正身子坐好,纤纤手指放到琴上,在得到江妄行的眼神示意后,和他同时拨动琴弦。 芙蓉泣露,昆山碎玉。 琴箫配合,犹如仙乐从天边飘下,月光为抚琴的女子镀上一层柔光,裙袂飘飘,仿佛要乘风而去。 江褚目光痴迷,全身心都放到她身上,真害怕她下一刻飞回九重仙宫。 一曲落,朝臣们久久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回过神,忍不住惊艳。 “白小姐年纪不大,既然能作此曲,真是难得呀。” “殿下与她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至于江褚一党,全部缄默不语。 宴席过后。 江褚心心念念想着人,脑中那抹仿若天人之姿的倩影始终挥散不去,干脆接着酒劲,闯进白慎晚闺房。 “白慎晚,你就跟我一晚,行吗?” 他脚步踉跄,像色中饿鬼,急急朝女子身上扑。 “就一个晚上,明天我绝对不再缠着你。” 酒气熏天,白慎晚捂住鼻子,嫌弃万分。 面对这种人,她话都懒得说,直接抄起墙角的扫帚,往江褚的后脑勺猛敲一棍。 噗通。 江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白慎晚想踹他几脚,又担心他身上的酒臭沾到她鞋子,忍了忍,没踹得下去。 “他怎么在这里?” 听到动静的江妄行赶来,眉头深深皱起。 白慎晚一阵无语:“他发酒疯,被我打一顿。” “他有没有伤你哪里?” 江妄行细细打量她,醋意在无声中酝酿。 她只能是他的,谁碰都不可以。 白慎晚感受到他的不悦,乖乖摇头:“他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先掰断他二十根。” 江妄行被她话语逗笑,心情好了点,开口提议:“要不要跟我去街上逛逛?” 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 白慎晚点头,任由江妄行牵住,穿梭在各种摊贩人群里,江妄行怕她走丢,全程跟她十指相扣。 跟出来的白晓谷莫名吃了好几碗狗粮,摇着脑袋瓜子不断叹气。 “我好多余!真的好多余!” 白慎晚把糕点塞进他嘴里,拍拍他脑袋调侃:“是谁跟我说在家里憋了好多天,好想出门玩耍的?现在后悔也晚了。” 白晓谷边啃吃的,边捂眼睛:“我也没后悔啊,出来还是很开心的。” “开心你就多吃点。” 白慎晚又塞给他一袋糖炒栗子。 这时,何锦宁牵着白莹月刚好也来买东西。 “原来是小姑子啊?” 何锦宁眼珠子上下转动,仿佛要将白慎晚全身看透,再看站在她旁边的江妄行,阴阳怪气地开口。 “也就是你没心没肺,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敢跟废太子在一起。” “在一起也就算了,总得藏着掖着点,居然大摇大摆来逛夜市,生怕皇上不治罪是么。” 白慎晚心里翻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她担心江妄行会生气,默默抓紧他的手,并暗暗将他保护在身后。 江妄行对她摇摇头,并没将这话放心上。 回京以来,他听到比这更难听的都有。 何锦宁没错过两人郎情妾意的恩爱模样,想到自己婚姻的不幸,又被白慎晚这态度气到,双眼瞪得老大。 “我这是在关心你,你别不识好歹!” “那么请问一下,你以什么身份来关心我。” 白慎晚偏过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跟我二哥和离了?你也不是我们将军府里的人了?” “你!” 何锦宁气到嘴歪:“不管怎么说,我曾经都是你二嫂,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对待长辈的吗,还有没有半点教养?” 白晓谷闻声,立即跳起来帮白慎晚说话:“你一见到我姑姑就大嚷大叫,到底是谁没有教养!” “哎!你这个小野种!” 何锦宁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当即破口大骂。 白慎晚说她也就罢了,连个小孩子都敢蹬鼻子上脸,这不反了天了! “小东西,与其在这骂我,不如去问问你娘,看你到底是谁的种!” 眼看白莹月从白晓谷那里接过一串糖葫芦,何锦宁气不打一处来,正愁没地方发泄,一手拍掉白莹月手里的东西,连自己女儿也开骂。 “没长眼睛啊,野种的东西你都吃。” 白莹月整只小手瞬间通红,委屈地掉眼泪。 街道上人来人往,全都被她们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目光。 白慎晚深深呼吸,突然叫了声。 “何锦宁。” “干嘛。” 何锦宁大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白慎晚端起旁边的一盆糖浆,神色平静中带着狠劲,哗啦啦往她头上倒,黏黏糊糊的浆液粘住她的头发,往下流淌。 何锦宁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暴躁怒骂:“你这是干什么!” “首先,晓谷是我大哥的儿子,是我们白家人。” 白慎晚眸光清湛,语气不容置喙,一字一句道:“其次,侮辱我们白家人,你这下场都算是轻的。” 何锦宁气到身体颤抖,偏偏嘴巴也被黏住,开口困难,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下一刻,只见白慎晚将银子放到买糖葫芦老板的手中,笑着夸奖:“你这糖浆做得不错,我下次还带我侄儿过来买。” 第224章 心里有鬼 回到将军府,白慎晚紧紧抱住江妄行的腰,白皙的脸颊贴在他坚硬胸膛上。 “她口没遮拦的,你别放在心上。” 似乎真害怕他不高兴,白慎晚抱了他一会,慢慢踮起脚,吻住他唇角。 吻完,她睁着亮亮的眸子问江妄行:“这样,你有高兴一点吗。” 江妄行心中涌出暖意,还没回答,白慎晚便以为做的还不够,于是亲上他喉结。 “这样呢,有好点吗?” 白慎晚不死心再问。 江妄行眸色变了变,一把将人抱起,放到桌上。 这个高度正合适相吻,他托起白慎晚下巴,带着浓重的占有,深深印上她饱满甜蜜的唇。 室内旖旎。 最后,江妄行觉得桌上不够,把人按在窗边,又要了她一次,直到深夜,白慎晚才能安稳躺回床上,闭眼沉沉睡去。 次日天亮,她被江妄行捞进怀里,唇流连在她后背。 他好像很喜欢她后面那块地方,又啃又咬,带起阵阵过电般的酥麻痒意。 白慎晚睡得正香,不满地咕哝一声:“你不要闹了。” 耳边传来江妄行吃饱魇足后的低低笑声:“日上三竿,你再不起来,你的哥哥们真会怀疑什么。” “可我真的好困。” 嘴里小小抱怨着,白慎晚还是艰难坐起身,锦被滑落,凝脂般的肌肤露出深深浅浅的吻痕,比昨夜更加诱人。 江妄行眸光晦暗,很想再跟她来一遍,但也知道此时不合适。 把毛巾拧干,他仔细给她擦脸,再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裙,一件件给她穿上。 两人收拾妥当,房门笃笃被敲响。 “妹妹,你起来了吗。” 白松语气着急,以至于房门打开时看到两人同时从里面出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二哥怎么了,你慢慢说。”白慎晚轻声安抚。 白松脸上露出为难:“是何锦宁,现在在外面闹着。” “她是因为昨晚的事跟我算账?” 白慎晚哼了哼:“如果让我道歉,那绝对不可能。” 白松无奈叹口气,将事情大致说了。 原来昨晚何锦宁回去后,忙于处理身上的糖浆,就把白莹月交给仆人照顾。 结果今天醒来,白莹月凭空不见了,何锦宁找不到女儿,来将军府大闹。 “此事原本和你没什么关系,只是现在莹月失踪,二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得不来找你。” 白松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愧疚。 白慎晚摇摇头:“二哥别这样说,我们先出去看看。” 同江妄行相视一眼,她先走去外院。 刚到那,何锦宁的撒泼哭闹声震天动地,要不是有白榆拦住,她能将整块地皮都掀了。 “白慎晚!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何锦宁见到白慎晚出现,咬牙甩掉白榆的手,提步跑到她跟前,红着眼眶质问。 “说,你是不是对莹月做了什么!” “你先冷静。” 白慎晚揉揉被饱受摧残的耳朵:“昨晚莹月是跟你回去的,失踪也是在你家里,你现在到我这里找人,你觉得合理吗。” “再说了,她是我侄女,身上流淌着白家的血,我能对她做什么。” 白慎晚有理有据地分析。 何锦宁浑身炸毛,犹如一只丢了幼儿的母鹰,全身都是防备:“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莹月以前都好好的,怎么昨晚见到你,人就不见了?” “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合着你的所有不幸,都跟我有关吗?” 白慎晚叹气提醒:“真要追究起来,昨晚我可没有打她。” 何锦宁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打了她,她才不见的?” 可是她那是在教孩子,以前不都这么过来的,莹月每次都乖乖听她的话。 “我不管,孩子就是你藏起来的。” 找不到理由的何锦宁死搅蛮缠,死死瞪住白慎晚,话语肯定到仿佛亲眼看见。 “你记恨我昨晚那些话,所以才想着通过莹月来报复我,真是好狠的心肠啊。” 白慎晚不屑冷笑:“我报复你哪里需要通过别人,难道你觉得昨晚那盆糖浆程度太轻了,还算不上报复?” “我……” 何锦宁嘴唇动动,回答不上来,这时视线一转,注意到站在白慎晚身后的江妄行,尖尖的指甲立刻指出去。 “那就是这个废太子做的!对,他不是白家人,也不会对莹月手下留情。” 外人传言,废太子阴翳歹毒,连弑父杀君的事都能做出来。 因此杀一个小姑娘对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何锦宁想到女儿可能命丧他手,怒从中来,突然蓄足了力气,弯腰往江妄行的身上撞,嘴里嚷嚷。 “我要跟你拼了!” “锦宁!” 白松沉着脸,将她拽回去。 何锦宁脚步噔噔的,一时站不稳摔在地上,眼看已经没了脸面,索性扑在地板上,捶地大哭。 “白松,你竟然如此对我,丢的可是你的女儿啊,你还不分青红皂白,偏帮凶手。” “你嚎再多也没有用,妹妹和殿下做不出伤害莹月的事。” 白松额角突突的疼,白榆也跟着劝:“是啊二嫂,你在白府这么些年,有看见过妹妹伤害莹月晓谷他们吗。” 何锦宁捂脸流泪:“可是我真的找不到莹月了,她还那么小,万一遇到什么坏人,那可怎么办……” “照顾的仆人怎么说。”白慎晚突然出声。 何锦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说,昨晚是等莹月入睡后才离开的,今早想去叫她起床,人就不见了。” 说来说去,人还是在何府失踪的。 白慎晚皱起柳眉:“既然这样,我和江妄行就去你何府一躺。” “啊?” 何锦宁想不到她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愣了愣,忘记要去哭:“你们去我何府做什么?” “当然是查清楚情况,找到莹月,也好为我们自己洗清冤屈。” 白慎晚目光锐利,居高临下打量地上的女人:“你该不会是心里有鬼,不愿意我们过去?” “……怎么会,你们现在去。” 何锦宁扯扯脸皮,勉强从地上撑起来,为他们两人带路。 第225章 随时联络 到了何府,江妄行朝里面看了眼,沉声吩咐身边的人。 “行舟。” 行舟点头,带领手下分成几队,分头找人。 趁找人的功夫,两人先去白莹月的院子查看一番。 内室整整齐齐,没有打斗的痕迹,更没有凶手留下的线索。 这时行舟也搜查完毕,走到江妄行身边,在他耳边禀告。 “殿下,跟我去看一些东西。” 江妄行知道他有所发现,扔下一旁忐忑不安的何氏父女,跟白慎晚一同前去。 何锦宁紧拽着袖子,小声跟何父嘀咕:“这可怎么办啊……” “先跟上他们。”何父脸色黑沉。 那边,两人已经来到库房,随着哐的一声,行舟打开放在最里面的几口木箱。 “殿下和小姐请看。” 白慎晚看到里面的东西,眉头微皱。 箱子里的金条在日光照射下,金光刺眼,只是里面明显被动过,金条摆放凌乱,还少了大半。 她想不通,何府的开销为何如此大。 怪异的还不止这个,库房内部还存有大量铁矿石,再往里,是已经打造完成的锋利箭头。 江妄行随意拿起其中一个,手指在上面摩挲几下,转而走到何父面前,疑惑的语气中带有质疑。 “何府用得上这么多箭头?” 何父脸色不改,谦虚地笑笑:“殿下,实不相瞒,我这是在做生意。” “哦?” 江妄行挑挑眉,简单的音节,却显露出不怒自威的锋芒,明显是觉得这答案太敷衍。 何父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进一步解释道:“江湖人多用箭,我派人采矿制作兵器,不过是想赚点苦钱罢了,请殿下不要怪罪。” “民间不少人以此为生,我为何要怪罪。” 江妄行仿佛体谅他的难处,正当何父暗暗松口气时,只见他眸光突然一凛,寒意深深望过来,神色转为严肃。 “只是我看你这箭头精良,纯度比朝廷的还要高,难道是想做军用?” 江妄行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你可知道,私自贩卖精良兵器,那可是死罪。” 朝廷对于民间兵器的制造有严格规定,凡是民用的,都不能超过军用的规格。 这也是担心有人私制兵器,意图造反。 何父闻言,噗通跪下,连连喊冤。 “殿下冤枉我了,我哪里懂得什么,他们怎么要求的,我就怎么做,否则他们看我这里的兵器太差,也不肯买啊!” 何锦宁眼睛飘忽,随即也哭着替何父说话:“我父亲说的正是,你们只要出去稍微打听都知道,私底下打造这种兵器的绝对不止我们一家。” 江妄行若有所思地笑笑:“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们了?” “不不,殿下心系黎民百姓,是天下人的福气。” 何父擦擦不存在的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再胡乱拍了一通马屁。 可惜江妄行并不吃他拍须溜马这一套,顶着巨大压力,他越说声越小。 见状,何锦宁苦着脸,及时转移话题:“这跟找莹月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 听了全程的白慎晚点头,斩钉截铁地开口:“我和殿下要了解清楚,你们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才方便找人。” 停顿一下,白慎晚眯眼看向她,威胁道:“所以,你们最好坦诚。” “我们已经把该知道的都说了!你们快找,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何锦宁捂脸大哭。 “闭嘴。” 白慎晚冷呵一声,跟江妄行分头去找人。 傍晚,两人按照约定,在何府门外汇合,交换信息。 毫无意外,她和江妄行都没有任何收获。 “我觉得,何府处处透露着蹊跷。” 白慎晚托着下巴,将下午所见所闻告诉江妄行。 “我跟府内的丫鬟小厮打听消息,他们全都一问三不知,嘴巴严得很。” 江妄行揽着她到旁边坐下,才悠悠开口:“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听从父女俩的话,不敢透露任何消息。” “你说的很有道理。” 白慎晚眉头紧锁,嘶了声:“还有,他们肯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何父何锦宁两人说话时眼神躲避,显然在心虚。 白慎晚将他们的表现尽收眼底,只是怕打草惊蛇,没故意揭穿。 “看来,在何府这里是找不到任何东西了。” 江妄行两指轻敲着白慎晚的手背,考虑该怎么办。 夜幕降临,两人再次找上何锦宁。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向父女两人告辞。 白慎晚弯起两道细眉,故意作出极其苦恼的模样:“我和殿下再没办法了,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人。” 何锦宁失望的啊了声:“那你们就不找了,莹月还没找到,你这个做姑姑的,能放心?” “我没说不找。” 白慎晚觑了眼对方神色,委婉开口:“我们去外面找找,说不定莹月只是贪玩迷路了,总会有路人瞧见。” “她要能回来早就回来了,我不管,你们必须帮我找到人!” 何锦宁不依不挠,旁边的何父突然扯扯她的衣服,她表情一愣,随即松了口。 “不过你说得也对,那你们快出去找她,有消息记得叫人回来通知我们。” 何锦宁说完,用手帕压压眼角。 白慎晚只当看不见他们这些小动作,颇为担心地提醒:“你们如果有莹月的消息,也来告诉我和殿下。” “一定,一定。” 何父抱着拳头再三保证:“多谢殿下和白小姐费心,我送二位出去。” 说着,他客客气气地将两人送到门外。 江妄行在他的注视下翻身上马,再朝白慎晚伸手,体贴将她拉上马背。 等白慎晚在他怀里坐好,他说了声告辞,便催马朝将军府的方向去。 马蹄哒哒,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何父彻底松了口气,拍拍肚子往里走,命人关门。 殊不知,江妄行只走了一段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和白慎晚又回到何府门前。 “你悄悄守在前面。” 白慎晚指指后院的方向:“我去后面蹲着,有消息随时联络。” 第226章 瓶子碎片 入夜,何府后院的小门吱呀打开。 何锦宁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偷偷摸摸从里走出,怀里揣着什么,步履匆匆往树林的方向去。 夜黑风高。 身材魁梧脸上带疤的男人从黑黢黢的树干纵身跃下,犹如巨人般站在何锦宁面前。 何锦宁掏出怀里的信,塞到男人的手上,眼睛闪着泪花央求。 “拜托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帮忙。” “好说。” 男人不再多说什么,转身隐没在夜色里。 白慎晚默不作声跟上,趁男人不注意,从后一棍子打上去,男人应声倒地。 “看看你们在交换什么信息。” 她拍拍男人的胸膛,果然拍到要找的东西。 打开信,白慎晚目光微微凝滞。 何锦宁这信居然是写给土匪的,上面说,只要土匪头子夜魈帮她找到女儿,他们何家愿意给出重酬。 至于重酬是什么,信里倒是没说。 白慎晚思索片刻,先在树洞里留下记号和信,再回到男人身边,将人推了推。 “喂!你醒醒。” 男人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犹如误闯迷宫的无辜少女,眸子扑闪扑闪的,有一股天真的劲。 “你是谁?是你打晕了我。” 男人眉眼警惕,随即撸起袖子,要将人给抓了。 白慎晚身子躲了躲,不满的嘟囔:“你这个人怎么不问清楚就想伤我,我只是路过,刚好看见你晕倒了,想把你叫醒。” “如果是我伤的你,我干嘛要叫醒你呢,我不是有病吗。” 男人闻言,深觉她说的话有道理。 更不说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睐,容貌惊人,说话声脆脆的又似在撒娇,实在让人把持不住。 男人努力让自己狰狞的面孔温柔下来,哄骗道:“是我错怪姑娘了,不如我带姑娘去个地方,给你赔罪道歉?” 白慎晚要的就是这话,水润的眼睛猛地一亮:“刚好我没地方去,你带我走!” “好!姑娘肯定会喜欢那个地方。” 男人还未见过如此好骗的人,心里一喜,带她往山上走。 走了半个时辰,犹如铜墙铁壁似的山寨徐徐展现在眼前。 眨眼之间,白慎晚跟随男人走进里面,只见守卫的土匪们黑块脸,凶狠无比,而她像不甚闯入狼窝的白兔,敌人一口就能将她完整吞入腹中。 “别怕,快来见过我们寨主。” 男人扬了扬下巴。 座上的人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土匪头子,夜魈。 听闻此人武艺精绝,尤其擅长机关术,土匪在他的带领下无不臣服敬佩。 白慎晚从前听她爹说,夜魈训练手底下的人,手法完全按照朝廷练兵的方式来,纪法严明有度,朝廷想派兵剿匪,次次都无功而返。 此时她终于见到真人,和想象中的凶猛彪悍不一样。 男人长眉入鬓,俊脸白净,紧抿唇角凝视着她。 “快拜见寨主啊。” 男人看少女发愣太久,出声催促。 “哦,好。” 白慎晚回神,屈膝盈盈一拜,袅娜的身姿,姣好的容色,令周围的人渐渐看得眼神迷离。 男人转而看向夜魈,语气讨好:“老大,我在路上捡到这美貌的女子,就想着看您喜不喜欢?” “若是喜欢,让她当个压寨夫人正合适,您说是不是?” 夜魈没表明态度,居高临下打量着白慎晚:“你是自愿来的?” “当然!” 白慎晚吸吸鼻子,委屈凝结眉头:“小女子无依无靠,只想有个能容身的地方,希望寨主能收留。” 座上的人并未发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出修长的手,朝白慎晚勾了勾。 “过来。” 白慎晚乖乖走上前。 等她走近了,夜魈再看她几眼,终于发话。 “你可以留下。” “真的?” 少女白皙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夜魈眼里翻涌着什么,吩咐身边的人:“带她去厢房住下。” “谢谢寨主!” 白慎晚脆声,跟随别的土匪前去房间休息。 一个夜晚过去,她没摸清楚情况,不敢擅自行动,次日一早,土匪过来叫她,让她去陪膳。 “寨主不喜欢多话的女子,你只要安静给他夹菜就好。” 昨夜被她打晕的男人悄悄提醒。 白慎晚应得干脆:“我知道!” 等到夜魈那里,她什么菜都不夹,纤纤玉手搭在酒壶上,给夜魈斟满酒。 “寨主,多谢收留,小女子很久以前就听说过您的威名,请您饮下此杯。”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寨主就觉得亲切,这一杯敬缘分。” 她唠唠叨叨,夜魈虽然没什么话,酒却是一杯杯喝了。 喝到最后,两个酒坛子没剩下一滴,夜魈莹白如玉的脸浮上两抹醉红,人趴在桌上,幽怨开口。 “你怎么能说这么多话,吵死了。” 白慎晚装醉,打了个酒嗝,说话含含糊糊:“因为我看寨主很寂寞啊,可能需要有个朋友跟你说说话。” “我不要什么鬼屁朋友,从小我爹就不许我交朋友。” 夜魈挥挥手,扫落桌前的碗碟,眼角滑出眼泪。 白慎晚凑过去,佯装出好奇:“你爹怎么会对你这么严格,真是太过分了。” “哦,那不是我亲爹,是我义父。” 夜魈眼底闪过迷蒙的自嘲:“他堂堂的刑部尚书,朝廷的重臣,哪怕对待一个收养来的孩子,自然也是严格的。” 信息量略大。 白慎晚心底愈发疑惑:“那你怎么会来当土匪头子?” 夜魈不耐烦,将头埋进臂弯里:“不服管,逃了。” “这样啊……” 白慎晚一阵唏嘘,下一刻,她偷偷摸出银针,往夜魈的手臂扎了一针,他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该套的信息都套出来了,白慎晚避开把守的土匪,沿着墙根偷偷往外溜。 江妄行在何府一定等得着急,她必须把消息带回去,没想到逃到半路,耳边传来女童虚弱的呼救声。 “娘……” 房门半掩,留出条缝,白慎晚心脏漏跳一拍,循着声音看进去。 房间一片狼藉,被捆住的白莹月倒在地上,身边都是瓶子的碎片,小姑娘迷迷糊糊的,两颊通红,随时要晕过去。 第227章 易守难攻 “莹月,你有没有事?” 白慎晚钻进门,手摸小姑娘的额头,一片滚烫,再在为她把脉,还好,只是惊吓引起的发热。 “姑姑带你出去,走。” 白慎晚将人放到背上,重新隐藏进夜色里。 只可惜两个女子逃跑太扎眼,守卫的土匪发现她们的踪迹,大呵一声。 “是谁!谁在那里!” 不多时,众人举着火把将她包围。 “这女人不安分,竟然想逃跑。” “要不要去禀告老大?”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白慎晚手放在背后,悄悄摸出毒粉。 土匪太多,她打不过,但毒晕他们不是问题。 这个时候,有人发现她的小动作,大喊提醒。 “不好!她想下毒!” 立刻有人上前,将白慎晚的手脚控制住,再拿沾有迷药的毛巾捂住她的嘴。 白慎晚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地窖里,不但四周黑暗,空气也稀薄。 躺在她身边的白莹月紧闭双眼昏迷入睡。 白慎晚叹了口气,弄湿手帕敷在小姑娘脑袋上,这才摸黑攀上木梯,一步步往上爬。 到达顶部时,她脑门磕到盖子,闷哼了声,透过缝隙往外询问。 “外面有人吗。” 守卫的土匪听见动静,拿刀柄戳戳盖子,语气凶狠地警告。 “老实点,别白费力气。” “我没想逃出去。” 白慎晚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跟人唠起嗑来:“兄弟,我看你们山寨真是卧虎藏龙,用的迷药都很特别。” 守卫想到寨主要她做压寨夫人,也不想把她得罪狠了,坐下来跟她搭话。 “你鼻子真灵,居然能闻出来迷药特别。” 白慎晚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闻过挺多迷药,就你们这种,很像寂遥那边的制毒风格。” 说起这个,守卫来了精神,语气里充满得意。 “寂遥人看重我们山寨,特意给我们送来很多毒药。” 他们拥有这些毒药,打家劫舍能省掉很多麻烦,就连寨主夜魈也夸寂遥的毒药好。 白慎晚拧眉思索片刻:“那这么说来,想必你们山寨也给寂遥提供什么好处,否则他们也不会把这样的好东西给你们。” 守卫沾沾自喜:“当然,双方交易,才能互惠互利嘛。” 白慎晚嗯了声,表现出很好奇的样子:“那你们能给寂遥什么好处?” 她实在没想到,寂遥的势力竟渗透进中原内部,跟小小山寨都有合作。 守卫意识到她在套话,当即收起笑意拉下脸:“这不是你应该打听的,别瞎问。” “我就是好奇而已。” 白慎晚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又顺着楼梯爬回去。 …… 今日的早朝没什么大事,皇帝靠在龙椅上,眼皮沉重,睁不开眼。 直到江妄行清冷的嗓音从大殿里传出,才驱散皇帝身体里的瞌睡。 “儿臣有要是禀奏。” “城西山头的土匪猖獗,近日有跟官商勾结的嫌疑,儿臣请旨,带兵剿灭山匪。” 此言一出,立即有朝臣出来阻止。 “殿下指的是由夜魈组建的那支土匪队伍?” 江妄行垂眸,行动间不卑不亢:“正是。” 他已经看到白慎晚留下的记号书信,知道此时她人就在山寨里面,只不过寡不敌众,他现在手里能用的人不多,需要向朝廷报备。 朝臣闻言,更觉不妥,连连摇头。 “朝廷围剿夜魈三年,每次都遭到重创,殿下贸然带兵过去,不过是想让士兵送死罢了。” 江妄行摇头:“若我准备周全,谈何送死?难道大人觉得,我带兵就意味着失败?” “还是说,大人想继续放纵着山匪,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如此一想,倒让人怀疑大人是否跟山匪有勾结。” 他漆黑深邃的眼,直直凝视眼前的大臣。 大臣弯下腰,两腿哆嗦:“……臣不敢。” 江褚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奇怪,平时江妄行在朝上总是隐忍低调,为何今日说话锋芒毕露。 随即,他眼眸一睁,脑里蹦出一个答案。 肯定是白慎晚出事了。 “父皇,兄长说得极是!” 江褚暗勾唇角,上前一步行礼:“夜魈盘踞山头多年,是朝廷的大患,儿臣请旨,让儿臣亲自带兵剿匪!” 顾执柯见状,及时帮话道:“微臣以为,太子殿下带兵最合适,一来可以得到历练,二来可以重振声望。” “多谢太傅的信任。” 江褚眼梢沾满得意,挑衅地看一眼脸色不好的江妄行,向皇帝信誓旦旦地保证。 “父皇请放心,儿臣定会尽心竭力,剿灭山匪。” 江妄行沉声:“父皇,太子地位尊贵,不容有任何闪失,这等危险的事,还是……” “让太子去。” 皇帝主意已定,挥挥袖子:“朕乏了,你们退下。” 江妄行不好再说什么,无声退出大殿,刚好江褚也从里面出来,经过他身边,笑吟吟的声音落入他耳朵。 “孤今天总算体会到身为太子的好处,等以后剿灭山匪,救出晚晚,权势和美人就都是孤的。” 江妄行犹如没听到,整整衣袍,径直往宫门的望向走。 江褚盯着那道离去的身影,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语气阴恻恻地吩咐。 “立刻召集东宫幕僚,商量剿匪事宜!” 三日后,江褚带领上千士兵,声势浩大来到山寨门前,疯狂叫嚣。 “夜魈,你今日如果肯出来和我打一场,我敬你是个英雄,或许能留你个全尸。” 山寨寂静,没人回应。 江褚等不急,下令进攻,士兵们纷纷搭上梯子,顺着铁桶一般的墙面往上爬。 然而身强力壮的土匪兵突然出现在城墙上方,一言不发提起木桶,浇下滚烫的热油。 朝廷兵哪里能承受如此巨痛,惨叫一声,纷纷掉落摔到地上。 见到这种情况,土匪们搭配默契,随即抛下巨石般的火球,可怜朝廷兵还没来得及逃跑,已经成为火人。 “殿下,这里不宜久留,快撤!” 亲信以衣服作为掩护,提醒江褚快跑。 江褚脸色大变:“驾”的一声纵马逃回营地。 属下担心他的安危,上前再劝:“山寨易守难攻,殿下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 “不能回去。” 江褚捏紧拳头,狼狈的面容里透露出一丝偏执:“不踏平土匪窝子,孤绝不下山。” 第228章 准备浴桶 深夜,几只信鸽从山寨飞出,扑棱翅膀奔向四面八方。 行舟蹲守在附近,随即撘起弓箭,瞄准目标。 下一秒,啪嗒一声,他捡起地上猎物,再取走爪上的信卷,悄悄回将军府交差。 “殿下,这是夜魈发给京城郎中的密信。” 他将东西交到江妄行的手上。 江妄行拧眉,把信上内容看完:“他要召集郎中为山寨里的人治伤,如此看来,正给了我们机会。” 旁边的白松顿时听懂半分,额角轻轻一跳:“你的意思是,想混进去?” “不错。” 江妄行想起皇帝早朝时的态度,眉头深皱:“皇上不允许我带兵,但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另外想办法。” 白松眼里闪过赞赏:“晚晚果然没看错人!既然如此,我也去!” “有劳二哥了。” 江妄行并不推辞,当天跟白松易容成郎中,到医药铺里与几位郎中汇合。 坐在主位的那位老者,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便是夜魈最信得过的郎中,此次前往山寨,必须经过他引荐。 “老夫和师兄下山历练,愿意跟您到山寨走一趟。” 江妄行佝偻着身子,缓缓走到老者面前。 老者看他和白松两人身体还硬朗,不像别的人路都走不稳当了,摸着胡子爽快决定下来。 “好,就你们跟我一起去!” 老者语气严肃地叮嘱:“到那以后,不要乱走,也别瞎打听,老老实实看病,寨主会赏你们的。” 江妄行闻言,对山寨越发好奇,面上却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 白慎晚脸颊贴近地窖的墙面,仔细听了听。 杂乱的脚步声,伴随士兵的惨叫和炮弹的轰鸣声,外面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她咚咚爬上楼梯,端着笑脸跟守卫打探消息。 “兄弟,山寨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守卫哼了声,张口大骂:“还不是朝廷那什么狗屁太子,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三天两头带兵过来骚扰。” 江褚啊…… 白慎晚捏着下巴沉吟片刻,也不知道江妄行在做什么,肯定等得着急。 她要把消息带出去才行! 想到这,白慎晚从怀里摸出颗黑乎乎的药丸,一把抛进自己嘴里。 守卫正纳闷她为何没接话,耳边传来咚的闷响,等打开盖子去看,活生生吓了一跳。 只见刚才还好好跟他说话的人突然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唇色黑到骇人。 “你怎么了?”他拿定不了主意,手忙脚乱。 白慎晚哎哟哎哟地大叫:“我好痛!我快死了!” “你等着,我去叫人!” 白慎晚闭眼等了会儿,耳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夜魈那微凉的嗓音也落入耳中。 “你没事?” 白慎晚眼睛虚虚睁开一条缝,有气无力地抱怨:“就算我逃跑,你也没必要对我下死手……” “荒谬,我何时对你下死手。” 夜魈沉着脸,像抱根羽毛似的轻松将她抱起,一路出了地窖,把她放在床榻上,再吩咐身边的山寨兄弟。 “快去请郎中过来。” 半盏茶的功夫,郎中被请来了。 江妄行看眼床上的人,掩住眸底的激动与担忧,垂下头语气恭敬道。 “请寨主到外面等候,好方便老朽为这位姑娘把脉。” 夜魈目光如炬,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沉声开口:“无妨,你们治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 “那请寨主到旁边稍坐片刻。”白松弯腰行了个礼。 这次夜魈没再说什么,撩袍在一旁坐下。 江妄行不动声色上前,按照平时白慎晚给人探脉那般,手指搭上她细白的手腕。 趁夜魈看不到这边,他扯扯她的袖子,在她掌心轻碰几下。 “你!” 白慎晚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话到嘴边,意识到夜魈还在,随即躺回枕头上,心里还是突突地跳。 眼前的郎中是江妄行,他在她掌心写了他的名字…… 那边的夜魈只觉得郎中磨蹭,不悦地催促:“她到底是什么问题。” 江妄行收回手,老实站到一边,垂头回禀:“这位姑娘身中剧毒,老朽和师兄医术不精,不能为姑娘解毒。” “那请你们来有什么用。” 夜魈磨了磨后槽牙,目光沉沉地望到白慎晚的身上:“你在地窖里有没有乱吃什么东西。” 白慎晚急于将人赶走,仿佛认真回忆了一遍,再晃晃脑袋:“你什么都不给我送,我能吃什么,八成是遭到那什么太子的投毒了。” 没办法,这口锅先扣到江褚的头上。 她捂住肚子,痛苦地喊叫:“要不然,你去问问太子,看他到底下了什么毒,我不想死!” “闭嘴,谁说你会死。” 夜魈在她床边坐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我再给你请别的郎中,你很快就会好。” 白慎晚一愣:“你不去问江褚吗。” 他不走,她怎么跟江妄行透露消息。 夜魈摇头:“那太子还进不了我的地盘撒野。” 白慎晚唔了声,身体蜷缩,头缩进被子里。 这条路行不通,还有别的路能走。 眼里多了点决绝,她再给自己投喂一颗药丸。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她佯装出全身痛苦的样子,贝齿紧紧咬住唇,差点将饱满的唇咬出血来。 “你怎么样。” 夜魈摸摸她的额头,掌心犹如摸到寒冰。 白慎晚惨叫一声,彻底晕过去。 “你们快给她看看,是不是毒性加剧了。” 夜魈焦急挥手,叫江妄行和白松上前。 江妄行已经领略白慎晚如此做的目的,语气平静地开口。 “虽然不知这位姑娘身中哪种毒,但老朽这有个法子,用药浴熏蒸,或许可以暂缓毒性在她身上的蔓延。” “好!就按你说的办,快去准备浴桶!” 夜魈长指来到白慎晚的腰间,要去解她腰上的带子。 白松心下一惊,急忙阻止:“寨主这是在做什么。” 夜魈冷声:“既然要泡澡,不给她宽衣解带,还怎么泡。” 白慎晚感受到压在她腹部上方的手,冰凉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偏偏她在装昏睡,还不能对他怎么办。 第229章 不会吃素 江妄行凌厉的下颔紧紧蹦起,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下去。 跟白松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默默上前,分别抓住夜魈的手臂,牢牢将人控制住。 “别动!” 眼看夜魈挣扎,白松呵斥一声。 白慎晚听到哥哥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眸,眼睛亮亮:“二哥,你也来啦!” “我不来都不知道这寨主这么无耻,竟然想占你的便宜。” 白松咬牙切齿。 夜魈的眼仿佛幽深漩涡,狠狠盯住他们三人,旋即冷笑出声:“你们是一伙的。” 他的视线最后落到白慎晚的身上,恨意交织,咬牙一字一顿:“你,居然骗我。” “要怪就怪你抓我亲人。”白慎晚脆脆地哼了声。 “晚晚,少跟他废话,先把他弄晕再说。” 江妄行拍拍她的手作为提醒。 白慎晚点头,从怀里摸出毒粉:“就让他尝尝我新研制的毒好了,名字都还没来得起。” 这种毒经过反复提纯,只需沾上少许,就会昏睡半月,犹如在梦中走过大半生。 她指甲轻轻勾起一点,碰碰夜魈的鼻尖。 “嗤。” 夜魈嘲讽地勾起唇角,蓝色粉末随风进入他的鼻间,片刻过去,他仍然睁着眼,无端笑了声:“你这毒药,是不是过期了?” “不可能。” 白慎晚心里闪过疑惑,她的毒经过反复试验,不会有问题。 唯一的变故,就是眼前的男人。 “再试试别的。”白松在一旁提醒。 白慎晚手指在半空中轻点,催动蛊虫,眨眼之间,蛊虫无声无息从她香囊中飞出,落到夜魈脖颈,悠悠钻进他的衣领里。 整个过程,夜魈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而蛊虫也飞回她的掌心,没能钻进对方的身体。 “这人邪门得很。” 白慎晚脸色变了又变。 夜魈听她这话,邪气一笑,被拧在身后的手突然打了两个响指,墙面当即给予回应,发出细细的声响。 “不好,他在启动机关!” 江妄行心脏一缩,想要将白慎晚拉进怀里。 然而为时已晚,夜魈紧绷的手腕蓄满力量,用力一转,竟将他和白松的钳制都挣开。 夜魈半刻都没有耽误,挣脱控制后,手掌重重往白慎晚的身上拍去,白慎晚冷不防遭到强大的内力,身子飞出几丈远。 这时,沉重的铁门从天而降,轰隆砸到地上,把她和江妄行他们彻底隔开。 “你们快跑!” 白慎晚捂着胸口的巨痛,失声大喊:“别全部落到他手里。” 江妄行没时间考虑太多,纵身跃到门槛,拔足往外跑。 “你们是跑不了的。” 夜魈目光深深,势在必得似的呢喃了一声,随即五指弯曲,伸进墙面的缝隙里,转动机关按钮。 一座座牢笼从里铺展,沿着长廊排开,江妄行和白松轻功再快,也赶不上机关掉落的速度。 白松脚步梢慢点,眼前竖起铜墙铁壁,压根走不出去,想往后,铁笼子罩住回去路,彻底被困。 “妹夫,不要再往前了。” 白松呼吸急促,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前面肯定都是机关!” 江妄行眸子一眯,中途突然拐弯,跳到院子中间,机关像是感受到猎物的身影,也跟着调转方向。 轰隆。 闸门降落,他逃无可逃。 见状,山寨的土匪兴高采烈去跟夜魈禀告:“老大,已经将那两个假冒的郎中活捉了,等您发落呢。” 夜魈扬起下巴:“很好,我这就是处理了他们。” “老大,不好了!” 从寨门方向跑来的土匪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那什么太子又带人来进攻了。” 夜魈暗骂一句,转身往寨们的方向走,同时吩咐身后的人:“你们先跟我去御敌,留几个人看守那两个郎中就行。” 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白松盘腿坐在铁笼里,等到天色大暗,前面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守卫的土匪又少了两人。 幸好,出门的时候准备齐全,他随便找个借口,将守卫喊过来,再捂住口鼻,撒把毒粉到半空中。 守卫不像夜魈那般百毒不侵,碰到毒粉便骨头松软倒下去。 “我可不是吃素的。” 白松扬扬眉头,费劲地从他们身上摸到把钥匙。 下一刻,钥匙放进锁里转动几下,卡住了,打不开。 “殿下,你接住!” 白松挥动手臂,精准将钥匙抛到江妄行那里,好巧不巧,那钥匙刚好能开江妄行那边的锁。 江妄行避开灯光照射的地方,悄悄到他那边,眼含担忧:“那你呢?还有没有找到别的钥匙?” 他行动方便,弯腰在那两个守卫全身搜查过一遍,没找到多余的东西。 白松摇摇头:“你别管我,这些机关一时半会解不开的,晚晚那里应该也差不多,先不要白费力气。” 咬牙思索片刻,白松心思一动:“你先下山,看看能不能再想别的办法,或者能搬来救兵也行。” 将军府里虽然人不多,可还是能调遣出百来个武将。 “那么请二哥尽量拖延时间,在照顾自己的同时,多帮晚晚那里。” 江妄行长话短说,交待完毕,身影隐没在黑夜里,朝山下的方向而去。 殊不知刚走出寨子,隐没在树丛里的侍卫也快步赶回营帐,将消息告诉江褚。 “殿下,我们的人发现先太子孤身下山,身边似乎没人保护。” 江褚连日攻寨,眉宇间充满疲惫,可在听到消息的刹那,整个人来了精神,眼底迸出光彩。 “他在哪里?” “刚到山腰,还要走半个时辰才能下山。” “他那个暗卫也不在?” “不在。” 一切都如此顺利,江褚勾唇笑了声:“好啊,在山腰好啊。” 哪怕死在那里,朝廷也只会认为是江妄行违抗旨意,擅自上山,不慎遭到土匪的暗算。 跟他更是没有半分关系。 “立刻随孤过去,把他杀了,速战速决,别留下什么痕迹。” 江褚负手站在窗前,眼前是夜雾弥漫的山林,可他仿佛已经可以看到江妄行尸横山野的惨状,眼里升起胜利在望的笑。 第230章 彻底爆发 “算了,孤亲自去。” 江褚不放心,略一停顿,从墙上拿下佩剑,再带领一队人马,火急火燎往山下的方向去。 在侍卫的带领下,轻而易举将江妄行拦截在山腰,江褚暴躁怒斥一声,叫人把他围住。 “你今天,是别想从我手里逃出去了。” 江褚骑在马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向江妄行,仿佛在俯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话音一落,侍卫们纷纷抽刀,数十把刀尖对准江妄行,不让他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江妄行微微拧眉,周身散发着森森的寒意,抬头直接迎上江褚的目光,冷声道:“我说过,我无意于皇位,你一定要赶尽杀绝?” 他死不要紧,可山寨的事还未得到解决,白慎晚白松他们也等待他救援。 听这话,江褚无动于衷,反而眼底的杀意愈发浓重:“事到如今,你不死也得死。” “你是先太子的这个身份,已经对我构成威胁,孤可不敢保证,某天哪个逆臣贼子拥护你来做皇帝。” 到时再想去杀他,恐怕就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江妄行无端笑了声,面色突然变得凝肃:“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助你攻破山寨,剿灭山匪呢?” 反正他下山也是为了搬救兵,而江褚手下那些人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倒省得再去找别的人过来。 江褚凝眉,眼里闪过质疑:“你?” “你连续攻寨数日,不见任何效果,想必也没法跟父皇交差。” 江妄行冷笑了声,顶着寒意森森的刀尖上前一步,胸有成竹地开口:“而我刚好能帮你解决所有困难。” 亲信见状,悄悄附耳到江褚的身边:“不如先留他一命,属下听说,先太子用兵如神,或许能解今日之困境。” “滚!” 江褚最烦有人夸江妄行,大声呵斥了那个亲信,但亲信的话是听进去了。 不妨就让江妄行试上一试,如果成了,自然是他的功劳,万一不成,他也有办法将所有的罪都扣到江妄行身上。 “好,你立刻去军营里,跟谋士们商量对策。” 江褚一甩马鞭,神色狠戾地威胁:“要是失败,到时别说是我了,父皇也会处置了你,皇兄,你可要步步小心啊。” 话到最后,江褚几乎用调侃的语气在揶揄,不等江妄行反驳,他调转马头,朝山上疾驰。 江妄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徒步跟上。 到了军营,他紧急召见几位将士,并与他们商量攻打山寨的事宜。 山寨虽说易守难攻,但想要攻进去并不是难事,天色还朦胧之时,江妄行命令一队人马继续前往山寨门前,做出要攻寨的强势气势。 再让一小队人避开土匪耳目,悄悄绕到后门,可怜夜魈和兄弟们在前面指挥作战,完全不知后院已经被攻破。 等得知消息时,一切都晚了,江妄行带人闯入山寨,牢牢控制住山寨的几处入口。 “弟兄们,不打了,快跟我走!” 夜魈一把抹掉脸上的血迹,从小路狼狈奔蹿。 至于他那些土匪兄弟,丢兵弃甲,犹如身后有洪水猛兽,跑的比什么都快。 丧家之犬,再追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江妄行没管这些人,先去了后院厢房,启动机关。 “晚晚!” 见到白慎晚的刹那,他眸中闪过焦急与后怕,张开双臂紧紧抱她进怀里,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 白慎晚缩进他怀里,眷恋地蹭了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就我们的!” 她眼眸亮亮,白皙的脸因为激动,泛起一层绯红。 “你去救二哥,我去救莹月。” 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山寨的后门:“到时在那里汇合,我们一起下山。” “你注意点。” 江妄行在她额头重重落下一吻,转身去救人。 半刻后,四人汇合,白松背起昏迷不醒的女儿,江妄行牵起白慎晚,没惊动别的人,悄悄下山。 等江褚带人赶到时,愣是没找到他们的半点行踪。 “人找不到是其次,务必给孤找到这山寨跟寂遥勾结的证据。” 这是立功的机会,江褚磨了磨后槽牙,跟随侍卫亲自到各处查找。 耳边突然传来咻的一声,他踩到块地砖上,墙面放出数支冷箭,从他身边擦过。 “嘶。” 手臂传来巨痛,江褚倒吸口凉气,这一刻,压在心底的怒气彻底爆发。 人找不到,证据也没着落,要他怎么交差!再晚点,说不定被江妄行抢先一步。 江褚捂住手,狂躁下令:“不要再找了,清点人数,立刻回朝!” 几乎是不曾耽误一刻,江褚回去后,衣裳不换,伤口也不包扎,迈着急促的脚步先去面见皇帝。 “儿臣拜见父皇。” “儿臣幸不辱命,终于攻破山寨,虽未能斩杀夜魈,但他带着残兵,已经不成气候。” 江褚额头碰地,态度恭敬。 皇帝听闻消息,沉肃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语气也放缓。 “你此番立下大功,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江褚脸上露出一片喜色:“儿臣没想太多,只是想剿灭山匪,让父皇能少些烦心事。” 皇帝目光落到他身上,只见江褚面额都是血痕,手臂也晕染出血,心微微一痛,走到江褚面前,嘘寒问暖。 “怎么也不知道处理了伤口再过来。” 江褚心中得意,面上却谦卑温和地回答:“儿臣着急禀告战事,等会儿再包扎伤口也不迟。” “很好。” 皇帝面露赞赏之意,说起正事:“你可有找到山寨与寂遥勾结的证据?” “他们是通过什么交易纠缠到一起的?这些都查清楚了么。” 连续的发问,江褚脸色一白,支吾答不出话来。 “这……” 他怎么知道证据在哪里,光顾着回来立功,哪管得了那么多。 皇帝看他答不上来,不悦的皱起眉头:“怎么,是遇到什么难事?” “儿臣,儿臣……” 江褚维持行礼的动作,垂下去的眼不停转动,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第231章 出卖朋友 “皇上不用再问了。” 少女清凌凌的嗓音响彻大殿。 在朝臣的注视中,白慎晚从容迈进大殿,接着道:“再问多少遍,太子想必也拿不出证据。” 此时在殿中的,大多是江褚的人,闻声当即冷言冷语呵斥。 “放肆!太子殿下岂是你能诬赖的!” 白慎晚直接忽视这些声音,径直来到大殿中央,丝毫不惧的迎上皇帝凌厉的视线。 “皇上,因为证据在我们这里。” 跟随她身后走进来的江妄行,冷脸呈上证据,用不参杂一丝喜怒的声音解释。 “这是山寨和寂遥往来的书信,里面详尽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勾当,父皇一看便知。” 立即有太监上前,将他手中的书信拿走,转而交到皇帝手上。 江褚的视线仿佛定住了,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那些信,瞳孔猛颤。 真是百密一疏,他以为先一步面见皇帝,就能抢占功劳,借此博得贤名,没想到,证据居然在江妄行那里! 这还了得! “父皇,你不要听他们的一派胡言,这些信件都是伪造。” 江褚呼吸急促,目光怨毒地停在江妄行身上:“昨夜,皇兄趁我攻打山寨之时,偷偷溜进山寨,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故而这些信,他极有可能动过手脚,父皇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闻言,皇帝的脸瞬间黑沉,再看江妄行时,犹如看到奸佞邪祟。 “你没朕的旨意,竟敢私自闯进山寨?” “你可知道,万一打草惊蛇,惊动了夜魈等人,导致攻寨失败,该是什么后果?” 江妄行齿间溢出丝冷笑,眼里参杂着嘲讽的意味:“父皇就是这样看我的。” 从决定借江褚的兵攻打山寨时,他料到会有这后果。 江褚仿佛担心他将事情托盘而出,当即反咬一口,厉声道:“皇兄,此事军中的人都亲眼目睹,你抵赖不了。” 话刚落地,两边的朝臣纷纷应和。 “若真是如此,皇上必须严惩才是!” “殿下无召私闯军营,必须按照军法处置!” 在一群老家伙喋喋不休时,白慎晚不屑的哼声尤其突出。 “我真是受够了!” 她柳眉倒竖,叉腰嗤了声:“亏你们还是朝廷重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怎么越老越分不清是非了呢。” “要不是殿下给你们的太子出主意,那山寨等你们白骨入土都攻破不了,现在还好意思在这里怪人!” 那些老臣被她气到,颤抖着手,找不出一点反驳的话。 军中确实在传,自从那晚先太子江妄行进入军营后,次日清早便攻破了山寨。 白慎晚可不管这么多,骂完大臣,清亮的眸子转到皇帝那边,大声道。 “皇上如果想确认信件的真假,去何家搜查就知道。” 皇帝的神色已经在争吵中平静,他摸摸胡子,若有所思地打量朝堂下的人,权衡利弊后,苍老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来人,彻底搜查何家。” …… 何锦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批官兵手持刀剑,闯进何府大肆进行搜查。 何父下眉狂跳,疯狂想去阻止,却被明晃晃的圣旨给挡回去。 没过多久,库房里的东西全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父女两人被押上大殿。 在见到白慎晚时,何锦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里闪过深深的恨意。 “皇上,是白家嫡女冤枉我们何家。” 何锦宁噗通跪在地上,脑袋磕得砰砰响。 江褚巴不得有人来搅局,挑眉接话道:“你好好说,怎么冤枉你了,有皇上做主,定不会让你们蒙冤。” 何锦宁挺直脊梁,信誓旦旦地开口:“白家嫡女看不惯我,在我和白松和离后,她更记恨我,所以故意栽赃陷害。” “我一小小女子,怎么搬动得这么多矿石,锻造几大箱的箭头?” 白慎晚啧啧两声:“何锦宁,我即便真想陷害,那也做不出这么大的事呀,还有你们的账簿和购买清单,都能经过查证的,这我能做得出来?” 在场的众人屏声敛气,喘气都不敢大喘,只有座上的皇帝,在翻阅账簿信件时,发出沙沙声。 何锦宁咬咬牙,再次朝皇帝拜下去。 “皇上,臣妇知道,私造兵器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何家没法不认罪,但是。” 她幽怨的眼神落到白慎晚身上,话锋一转:“白家嫡女冷血无情,竟然连自己曾经的嫂子都背叛,说不定以后能卖国求荣,皇上放心将这种人留在世上吗。” 即便她死了,也要拉上个垫背! “是啊皇上,白家跟我们何家曾经还是姻亲呢,转头就把我们出卖了,是有多冷心!” 何父抹着眼泪哭诉。 听到这话,白慎晚不怒反笑,饱满的唇勾出嘲讽的弧度:“我冷血?” “二哥,你过来。” 她冷着眸子给了白松一个眼神,白松静静来到她身边。 “那么就请诸位好好看看!” 她眼中满是冷光,双手扒开白松的衣襟。 众人循声看过去,目露不忍,随即撇过头去。 白松魁梧的身上,剑伤刀伤遍布,长达数寸的伤口从胸膛延伸到腹部,心口的位置中了深深一箭,即便休养几年,皮肉仍凹陷一块。 白慎晚指着那些伤,声音冷若寒霜,质问道:“试问你何家的箭落到我们白家人身上时,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在你们谋求私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边境将士会死在你们锻造的箭下?” “如此一看,究竟是谁更冷血?” 何锦宁哑口无言,何父亦不敢再说话。 场上的巨变,令皇帝心累不已。 “罢了,证据充分,白家嫡女无需再多言。” 皇帝叹了口气:“何家抄家,财产悉数充公,男女老少,一律流放北疆,永世不得回京。” 处理了这么些事,皇帝揉揉酸胀的额头:“就这样,下朝。” “皇上!” 白慎晚扬声:“那么我侄女白莹月呢?” 朝上的大臣无不瞪大眼睛震惊,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阻止皇帝下朝的。 皇帝烦躁地挥挥手:“她既然姓白,自然不用承担何家造下的孽。” 第232章 太担心你 白府。 白莹月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想到再也不能见面的娘亲,抹抹脸上的泪水,却是越哭越凶。 “我要睡觉,你们不要进来吵我。” 呵退伺候的人,她偷偷溜出门,愤愤躲在街角,踹着地上的石子发泄。 “都怪姑姑!” “姑姑太坏,我踢!” 她踢得太专心,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被人偷窥。 藏在不远处的少女肤色惨白,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只有右眼角上的红痕赤红如血,仿佛毒蛇盘桓,诡异非常。 听小姑娘在骂人,少女眼里多了抹狡黠,随即往脸上贴了块人皮,变成何锦宁的模样,再跌跌撞撞跑出去。 “莹月!” 白莹月闻声回头,看到是娘亲,大哭扑进金缨怀里:“娘,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好孩子。” 金缨擦擦并不存在的泪水,很喜欢这当人娘亲的游戏,爱怜地摸摸白莹月的脑袋,问起想问的事。 “你是不是很恨你姑姑?” 白莹月重重点头:“要不是她,娘和外公也不会要去那没什么人的地方,我恨死她了。” 不过白莹月也有疑问,抱着金缨关心地问:“娘,你不是被送出去了吗,怎么能回来,是不是以后都不走了。” 金缨笑吟吟的,鲜红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过小孩子嫩滑的后颈:“娘是偷偷换了别人的衣服溜出来的,你要保密,对谁都不能说,好吗?” 白莹月吸着鼻子保证:“嗯!我谁也不说。” “乖,娘亲的宝贝女儿真乖。” 金缨勾勾唇色极淡的嘴角,从坠满宝石的腰带里掏出一个小小玉瓶,塞到白莹月的小手里,认真地叮嘱。 “你不是恨姑姑吗,把这个放到她饭菜里,惩罚她一顿。” 见好女儿小脸满是担忧,金缨再揉揉她的脑袋,温温柔柔地劝说:“放心,不会要她的命的,娘亲只是想教训她。” “娘亲怎么会害她呢?” 说到后半句,她几乎是咬着牙,字一个个往嘴里蹦出来。 作为寂遥的暗探首领,手中多的是这毒药,金缨故意挑选了毒性不大,却又颇为磨人的这种。 白莹月没有多想,点点脑袋,把药瓶放到贴身的衣物里,听话地回答:“我听娘亲的,只要娘亲不走,我以后会乖乖听话。” “莹月真棒!” 金缨蹲下身,装作真正母亲一般给女儿整理几下衣领,再轻点眼角的眼泪催促:“你快回去,别让他们发现你不见了。” “好!” 白莹月一路小跑回白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天黑了,伺候的人叫她去吃饭。 “我这就去。” 白莹月回答一声,把玉瓶藏进袖子,像平常那样被伺候的人带去吃饭的地方。 “姑姑,我到厨房帮你端菜?” 白莹月眨了眨无辜的眼。 白慎晚没有怀疑,只当她长大懂事了,拍拍她的肩膀,叮嘱道:“我这里没什么要端的了,你去帮你爹。” 今晚这顿饭,是她和白松为庆祝攻破山寨做的,可谓是卯足了劲做各种菜色。 “我先帮你把剩下的端走。” 白莹月眼看地板,没敢直视白慎晚。 在得到答应后,她才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悄悄往上面洒上一点白色粉末。 菜上齐,白松唇边带着淡淡的自嘲和苦涩,望向白慎晚和江妄行那边,痛苦道。 “是我没发现何家的阴谋,如果能早点察觉到何锦宁的异样……” 话说到一半,白松摇头失笑,此时再说这些也没用,他倒了杯酒,要借酒消愁。 “爹!” 白莹月大叫一声,眼睛死死盯住白松手里的酒杯。 白松闻言,眉头轻轻皱起,板起脸教训女儿:“怎么能大呼小叫的,和晓谷好好吃饭。” “你没吃东西就喝酒,对身体不好……” 白莹月缩了缩脖子,嗫嚅不敢再说下去。 白松以为她听话了,不当一回事,往嘴里灌了酒,还要倒第二杯。 那边白慎晚夹了块肉放嘴里,同时苦口婆心地劝:“二哥,少喝点,喝醉了我还要给你煮醒酒汤,你可真会折腾人。” 白松被她的话逗笑,妥协地摆摆手:“好,我不喝了,殿下这次攻寨辛苦,多吃点。” 江妄行眉眼含笑:“这次还多亏二哥相救,我以茶代酒,敬二哥一杯。” “好好,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刚放下杯子,五脏肺腑突然有如火烧,同时呕出一口深黑的血。 “二哥!江妄行!” 白慎晚心下大骇,慌忙想去查看两人的情况,可在起身的瞬间,脑袋一阵嗡鸣,迫使她重重跌回椅子上。 “晚晚,你也……” 江妄行眸中闪过焦急,白府的饭菜怎么会有毒? 白慎晚来不及考虑这么多,用银针扎进自己虎口的穴位,轻微的刺痛让她从昏迷的状态清醒过来。 随后,她强撑起身子走过去,给江妄行和白松诊脉。 “还好,不是什么剧毒,把这两颗药吃下去。” 她心里松了口气,将药丸分别放到两人的手上。 “爹,我给你倒水。” 白莹月提裙跑出门,过了一会儿从厨房那边回来,拿来新的茶壶和水杯。 眼看白松把药吞下去,小姑娘既心急又担忧,小手捂着脸细细哭泣:“爹,你千万不要有事。” 她不是有意给所有人下毒的,只是想帮娘亲惩罚一下姑姑而已,谁知道爹爹也吃了酒肉饭菜。 白慎晚将她这些举动都放在眼里,眯起的眸子紧紧凝视在白莹月的脸上,厉声道:“莹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我没有。” 白莹月哆嗦摇头,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拽紧裙摆。 屋内的所有人因为白慎晚这话全都看向她这边,白莹月更是低头不敢再直视。 白慎晚眼里酝酿着怒意:“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厨房拿新的茶杯,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我太担心你们,没注意到……” 白莹月越说声音越低。 可惜白慎晚一个字也不信,咬牙再次质问:“真是这样么?” 第233章 我下的毒 “说话!” 那边的白松意识到女儿的反常,黑沉着脸怒斥一声。 洪亮的嗓门仿佛字字砸到白莹月的身上,孩童小小的身躯一震,差点站不稳,再也不敢隐瞒。 “是我下的毒。” 白松眉间沟壑深深:“你哪来的毒?” “我……” 白莹月憋住眼泪,想起娘亲那些话,最后还是撒了谎:“药是我从山寨里拿的,我恨姑姑,要不是因为她,娘亲和外祖父也不会被罚。” 仿佛心里鼓足了勇气,她突然抬头,狠狠瞪白慎晚一眼,将心里的恨意都发泄出来。 “我就要姑姑中毒!要她痛苦!” 白慎晚捂住阵阵发疼的心口,呼吸不顺畅:“你恨我就冲我来,误伤到别人是怎么回事。” “难道为了伤我,连你爹和你的叔叔伯伯们都要毒害吗。” 白莹月咬咬唇,直接顶撞大叫:“我也不想,可是如果我不给大家的饭菜里下毒,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吃我给的东西!” “白眼狼,简直是白眼狼!” 白慎晚怒上心头,逮住要逃跑的白莹月,啪啪往她屁股上打。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在皇帝面前多言,直接让白莹月跟她那个好娘亲发配北疆! 幸好那毒药药性不强,否则他们一家子都要死在白莹月手下。 然而白莹月像是不知悔改似的,被她连打好几下,牙齿死死抵住唇,硬是没有半点悔过之意。 “你打死我好了,反正娘亲已经被你弄走,我在这个白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白松见状于心不忍,低声劝白慎晚:“妹妹,她还小,不明白何锦宁做的那些事,一时想不明白才恨你。” 白慎晚也知道不能跟小孩子计较太多,只是遭到最亲的人毒害,心里拔凉一片。 过了半晌,她无奈地摇摇头,把白莹月放下来,嘴里喃喃自语。 “算了。” 白莹月没了她的控制,呜呜哭着拔腿跑出门。 房内总算安静下来,白松眼中充满愧疚,弯腰给江妄行行了个礼:“殿下,是我教女无方,害殿下毒发,真是对不住。” “没事。” 江妄行摆摆袖子,并没有多做计较。 接下来也没人再有心思继续晚膳,各自脸色极其不好地回房。 “晚晚,过来陪陪我。” 江妄行拍了拍床边的空位,仿佛担心白慎晚不肯过来,捂住胸口咳了几声:“我没力气过去了,只好劳烦你坐近点。” “你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白慎晚眼底焦急,急忙去摸他的脉搏。 跟吃饭的时候差不多,江妄行体内的毒没有加剧,这才意识到男子在故意逗她,嘟囔着捶了下他的手臂。 “都这时候了,你还能开玩笑。” 江妄行顺势将人搂在怀里,下巴蹭蹭她的额头,缓缓解释:“这不是看你没笑过吗。” “我笑不出来……” 白慎晚贪恋他身上的温暖,白皙的脸埋进他怀里,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到放松。 已经半夜了,白莹月的哭声还在继续,透过窗缝隐隐约约飘进房间。 “唉,我是不是对她下手太重了点。” 白慎晚叹了声,心底不是滋味。 江妄行将她搂得梗紧了点,温柔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等她想明白,就不会这样了。” “那你不觉得我心狠吗?” 她伸出发红的手掌:“我打她很用力,我的手都红了,她身上肯定有伤。” “你不教训她,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今天能下毒,明天便能持刀杀人。” 江妄行揉揉她脑袋:“所以,别多想了。” “唔。” 白慎晚呼吸顺畅了点,然而眼底的那股愧疚却始终挥之不去。 次日早朝。 朝臣禀告过各种事宜之后,皇帝慢慢掀起沉重的眼皮,一一扫过场内的人,最后停在江妄行的身上。 “太子身上有伤,捉拿夜魈的事,便由你去办。” 江妄行神色一顿,低眉走上前,没发话。 皇帝只命令他捉拿夜魈,却没说要他带哪些人去。 江妄行静静站立,等待后文。 却不想这态度落到皇帝眼里,就是极大的不敬,帝王隐隐不悦,沉声威胁道。 “怎么,你不愿?” 江妄行知道事情没有转机,便不再多言,垂头应下:“儿臣遵旨。” 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点,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那就这样,捉拿不到夜魈,你自行领罪。” 早朝一结束,朝臣聚到一块,避开江妄行单独议论。 “皇上此举,大有深意啊,不给殿下一兵一卒,如何追杀夜魈等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殿下哪怕有再大的本事,单凭自己一个人,等于是去送死。 大臣们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摸着胡子声声感叹。 “我听说夜魈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深山角落去了,这要怎么找?” “照我看来,皇上是打算彻底放弃殿下,才会给他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如此,我等也要与他划清界线,不要沾惹是非。” 一时间,朝臣打量江妄行时神态各异,有些原本持中立态度的人也默默撩袍,主动远离江妄行。 落在后面的刑部尚书陆恺快步走上前,笑呵呵地看向各位大臣:“诸位恐怕误会皇上的意思了,皇上何时说过要放弃殿下?” 别的大臣饶有兴趣地哦了声:“难不成陆大人还会揣摩圣意?” “天子之意,岂能是我能揣摩的。” 陆恺朝着皇位遥遥一拜,才转过脸与众人分析:“只是我想,皇上把如此艰难的任务交给殿下,恰恰是看重殿下,对他寄予厚望。” 众人互相看了眼,深觉这说法很有道理。 “陆大人果然理解透彻,我等自愧不如!” “我也只是猜测,在圣意未明朗之前,诸位还是不要妄下断言。” 陆恺谦虚地拱拱手,不再跟他们客套,脚步匆匆而去,追上单独行走在宫道上的江妄行。 江妄行被拦住去路,眉头微微拧起:“陆大人有何事。” 陆恺摇头笑笑,语气却十分郑重:“我愿意与殿下一起,将夜魈捉拿归案。” 第234章 满意答案 几日后,数十精锐悄无声息进入遮天蔽日的密林,在得到江妄行的发令后,分散隐藏到各处。 白慎晚眯起眼眸,半蹲在一块山石后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住进山的唯一入口,偶尔用眼神与藏在对面的江妄行和陆恺交换信息。 根据行舟打听来的密报,今天便是夜魈和寂遥交易的日子。 要想捉拿他,成败就在今日。 她和江妄行他们从傍晚蹲守到凌晨,在所有人饱受蚊虫折磨时,脚踏落叶的碎碎声清晰入耳。 小心翼翼扒开树丛,白慎晚果然看到身强体壮的一群土匪在夜色的掩护下,很有目的地朝林中的向走去。 其中几个人她甚至在山寨中见过。 “他们就是夜魈派去和寂遥交易的人……” 她张张嘴巴,手指比划几下,那边的江妄行立即了然。 “上。” 伴随着江妄行沉声的吩咐,精锐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扑入黑夜,悄悄绕到土匪后方。 这些土匪做惯了不能见人的勾当,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神色里充满戒备和警惕,当意识到情况不妙时,手摸到腰间的刀上,意欲跟敌人来场嗜血厮杀。 然而他们失算了,精锐毫无动手的意思,在土匪们挥刀转身时,他们掩住口鼻,朝空中撒上毒粉。 几乎是眨眼之间,土匪两眼一闭,哐当在倒地上,整个过程利落干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做完一切,三人拍拍身上的落叶,从容不迫地从隐蔽处走出来,互相极有默契地点点头。 陆恺拱手行了个礼:“接下来的事,就有劳殿下和白家小姐了。” 江妄行颔首,时间紧迫,不宜多耽搁,他清亮的黑眸落到白慎晚脸上,低声叫她。 “晚晚,我们走。” “好!” 白慎晚点头,在一众的精锐中挑选出几个身材魁梧的,叫他们换上衣服,再易容成土匪的模样。 一群人按照跟寂遥约定的时间,步履飞快地穿梭在林间小道上,最后来到棵巨大的凤凰树下,以拍掌三下作为暗号。 没过多久,在一片静谧中,同样发出极有规律的掌声。 啪,啪啪。 几个面纱覆面的男子从黑暗中转出,目光阴阴沉沉,腰间悬挂森森白骨,随着他们的走动,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等走近了,领头的那人伸出手,声音沉沉:“东西呢?” 东西,没有。 行舟纵使再厉害,也无法得知夜魈这次与寂遥人交易的具体是什么。 白慎晚也没打算给,微微扬起下巴,眼底闪烁出倨傲的光芒,同样伸出手掌反问:“那你们的东西也带来了吗?”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的要求并不过分。 谁知道这话当即惹怒了寂遥人,领头的怒目瞪她,严厉呵斥一声。 “放肆!夜魈就是如此调教手下亲信的?” 不远处,精锐的黑影正迅速朝这边聚拢。 白慎晚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迎上领头锐利的目光,冷冷哼一声。 “大人少拿我们寨主压我,这次过来,就是得到寨主的吩咐,双方都见到东西,这买卖才有得做。” 领头没有怀疑她话里的意思,反而嗤笑出声:“看来夜魈真被朝廷打怕了,莫不是想收了我们这笔钱,就带着婆娘远走高飞?” 话一落,其余人仰头狂妄大笑,惊飞林间的乌鸦。 此时不收拾了他们,更待何时! 白慎晚抿唇,默不作声后退半步。 在她身边的江妄行敛眸,藏在袖子下的手勾动两下,下一刻精锐从天而降,如法炮制般利落地控制敌手,再抛洒毒粉。 别的都好解决,唯有领头那人武力了得,非但没被毒晕,还连续掀倒两名精锐,要往丛林深处逃去。 “快追!” 白慎晚瞳孔猛缩,扬声大叫。 若留此人回去通风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江妄行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身姿矫捷如闪电,然而刚到近前,只见早堵在那边的陆恺利落挥掌,将人一记打晕,再丢进人堆里。 寂遥人就此全部被活捉。 白慎晚拿剑挑开几人的面纱,勾唇笑了声,忍不住吐槽:“不就是普通人的样子吗,有什么好遮的,像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白姑娘还真是幽默。” 陆恺被她的话逗笑,摸了摸胡子,转头吩咐身后的精锐:“把捉到的两拨人都捆起来。” 现在就差找到夜魈了。 白慎晚走到一个土匪面前,冷脸摸出银针,往他头顶扎下去半寸。 等那个土匪悠悠睁眼,她冷着眸子,声若冰锥似的启唇质问。 “说!夜魈现在在哪里?” “除了山寨,他藏匿的据点还有哪些?” 面对连声的质问,土匪感觉如坠冰窟,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天灵盖一阵发凉,犹如脑壳被人挖走一半。 土匪哆哆嗦嗦,支吾半天:“我,我只是个小啰啰,哪里知道这么多,姑娘饶命……” 白慎晚挑眉,尾音上扬地哦了声:“不知道吗?” 话音落地,她拧住银针,加重手里的力道。 “啊!” 土匪承受不住灭顶般的巨痛,发出一声惨叫,这次再也不敢说谎了,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恳求:“我错了,我说,我立刻说。” “慢着。” 站在一边的陆恺显然不相信此人的话,十分谨慎地提醒:“夜魈培养的人对他向来忠诚。” 白慎晚惊讶于他对夜魈的了解,随即也了然:“陆大人是担心他不肯说实话?” “正是。” “这好办!” 白慎晚眼眸一弯,眼底是生动的狡黠光芒,在陆恺和江妄行的注视下,动动几根嫩白的手指,蛊虫从她袖间缓缓爬到掌心。 “去。” 她戳戳蛊虫深紫的翅膀,蛊虫便悠悠飞出,贴附在土匪脑门上。 只见原本还跪地求饶的土匪突然身形一顿,整个人仿佛灵魂附体,僵硬地站直了身体,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道。 “姑娘有何吩咐?” 白慎晚满意地点点头:“你带我们去找夜魈。” “是。” 土匪身体直接调转方向,手指向山林的东南方向:“姑娘请跟我来,夜魈就在那里。” 第235章 与我无关 “我也去!” 陆恺面色严肃,抬脚跟上土匪。 不多时,土匪机械地走上栈桥,手触碰到墙面上凹陷的石块后,墙上的石门无声开启。 “姑娘,请进。” 他愣愣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行动与那粗犷的面容很不相符,甚至带有莫名的滑稽。 白慎晚操控着蛊虫,赞赏点头:“不错。” 可陆恺却没心思管这些,已经到达地方,他也无需再要土匪引路,铁冷着脸闯入洞穴,找到在里面闭目养神的夜魈。 “孽子,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呵斥声在洞穴中回荡,夜魈犹如不受任何惊扰,懒懒掀开眼皮,打了个哈欠。 “远远就听到你的脚步声,没想到真让你找到这来了。” 他这义父虽然有点本事,但找人并不在行,否则怎么能让他在外肆意妄为三年。 当夜魈看到随后跟进来的白慎晚时,平静的眼底终于泛点波澜,皱眉开口:“居然又是你?” 白慎晚挑起两道细细的眉,哼声反问:“是我又怎样?” “前几天,便是你和你的同伙勾结,害我山寨兄弟死伤无数。” 夜魈拳头攥起,怒意横生,一副要找她算账的模样,当视线移到她身边的江妄行时,突地笑了声:“今天刚好是个适合报仇的日子。” “给我闭嘴!” 陆恺冷冷打断他的话,教训道:“你造的孽还不够多?多少条命死在你手里还不算,如今都学会卖国求荣了?” 话落,陆恺的神色里多了丝愧疚和后悔,恨恨开口:“都怪我,教出你这么个东西,你要我以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那也是你活该。” 夜魈最烦他这一套说辞,俊脸染上一层怒气的红,毫不留情面地顶撞回去:“你们陆家的列祖列宗跟我有什么关系,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至于你,跟我更没关系,我劝你也别多管闲事,回去好好做的刑部尚书。” 夜魈嗤笑转身,下逐客令:“尚书大人,请回,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人。” 陆恺见他这番态度,连骂了好几声逆子,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背上,声声诘问。 “我将你养大,供你吃穿,教你识字明理,你如今长大了,这就想跟我撇清关系?试问养育之恩是你说不认就不认的?” 面壁的夜魈深吸了口气,从激动中缓缓平复下心情,过了半晌,他转过身时,已经恢复成往日的淡漠。 “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顿了一下,他沉声开口:“如果今天我能打赢你,你以后别管我的事。” 陆恺冷眼追问:“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我以后不再过问寂遥的事,也自愿跟你回去。” 夜魈一字一顿,语气里充满决绝。 他是真的想脱离陆恺的掌控。 白慎晚轻轻叹了口气,眼见夜魈眼泛狠光,从高台上跳下,提剑便和陆恺打起来。 刀剑相碰,火光刺目,夜魈招招下狠手,每一剑都往陆恺的命门刺去。 陆恺亦不落下乘,在挡住孽子的进攻时,竟然心细如发,找到他的弱处,给予重重一击。 场上变化太快,白慎晚来不及细看,只听见哐当一声,夜魈手中的剑突然脱落,铮的刺入对面的墙壁,而他人也跪倒在地。 “是我输了。” 夜魈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甘,抬手抹掉唇边溢出的鲜血。 陆恺利落收回佩剑,哼道:“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如何能赢?” 看着夜魈唇边淡淡的血痕,陆恺的脸色也缓和了点,摆出从前劝他向学的那些话。 “武艺尚且还练不精,做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心智还未成熟,就一味要逃离父母亲人,与七八岁的小孩子又有何异。” 夜魈低头,长长的睫羽遮挡住他的情绪,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认命似地低语了一声。 “我自认有错,会跟你回去。” 陆恺神色里也有动容,宽慰应道:“你肯如此想,再好不过了,现在就跟为父回去。” 夜魈低低应了声,忍着伤口的疼痛,手撑住墙面才能起身。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洞门外穿射而出,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入他腹部。 “儿子!” 陆恺心中大骇,急忙上前扶住夜魈。 江妄行顺着冷箭射来的方向看去,明艳的红裙在夜色中翻飞,只是一瞬,又隐没消失。 “是谁!” 他厉声呵斥,没想到在他们过来找夜魈时,竟有黄雀在后。 “晚晚,你先在这里,我去看看是什么人。” 他拧眉向白慎晚交待。 白慎晚面色凝重,嗯了声:“你不用担心这边,快去。” 眼看江妄行追随那道红影而去,她从随身携带的玉瓶里倒出颗药丸,交到陆恺的手上,轻声解释:“这个能止血,先给他喂下去。” 陆恺不疑,把药放进夜魈嘴里,语气担忧:“我是担心,他是惹上寂遥的什么人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白慎晚不明真相,也不好下定论:“还是先让我给他查看伤势。” 还好,冷箭没射到夜魈的要害,只要再偏一寸,他都会性命不保。 白慎晚松了口气:“找个担架,让人把他扛回去再治疗。” “姑娘考虑周到。”陆恺目光感激,当即叫精锐去找担架。 另一边。 江妄行一路紧追,眼见那道翩跹的红衣就在眼前,但转角又不见人影。 少女故意躲着他,等吊足了他胃口,从腰间掏出骨哨,淡白的唇抿住哨端,轻轻吹响刺耳的哨声。 顷刻间,附近的黑蛇从洞穴中爬行游走,往山顶的方向而去。 “唉,姑奶奶今晚也玩够了,就不跟你们玩啦。” 金缨擦擦额角上的汗珠,右眼角下蛊纹更显得妖艳几分,一蹦一跳地朝着山下的方向而去。 江妄行来到山顶,见数条黑蛇盘旋在树枝,丝丝的吐着蛇信子,快要将树枝搅断。 想来就是这些黑蛇发出动静,才引他到这个地方。 眉头深深皱起,他知道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便不打算追踪,原路返回夜魈那边。 第236章 原路返回 次日,江妄行回朝复命。 他和白慎晚携手刚踏入大殿,朝臣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喜欢八卦的,甚至悄悄议论起他们和陆恺三人的剿匪事迹。 “我听说,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操控野蛮的土匪,让土匪乖乖带路。” “听当时在场的精锐说,是白家小姐得到神灵的保佑,突然领悟到了仙法。”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摆手反驳。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是殿下耳力如神,百里之内有什么动静他都能听到,所以才能捉住夜魈的手下。” “还有陆大人,听说是他制服了夜魈,当真是勇猛,我等以前都小瞧他了。” 白慎晚一路走进去,都能听到诸如此类神乎其神的话,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恰好这时皇帝为从殿后出来,无意间听了一耳朵,脸色隐隐黑沉。 江妄行上前一步,利落行礼,再禀告。 “儿臣已经追回夜魈,特来复命。” 他镇定自若,言语间并无得意自满。 陆恺见状,眼中暗含赞赏,上前为他讲话:“皇上,殿下在此次追捕中有勇有谋,机智无双,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番话,无疑是说给当初讽刺江妄行的大臣听的。 此时那些大臣听他这话,无不低下头颅,恨不得逃离现场,而支持江妄行的那些人,也不断出来替他说话。 “殿下能做常人不能做的难事,真真是黎明百姓的福气。” “皇上应该给予嘉奖才是。” 皇帝坐在高位,将底下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江妄行的不是。 “这次,辛苦你们三人了。” 皇帝说得不太情愿,脸皮也紧绷。 但这在朝臣看来,含义便大不同了,至少表明皇上并没有彻底放弃殿下。 于是一群人再看江妄行时,目光敬佩中夹杂着惧意。 江褚冷眼将这些人的态度看在眼里,怒气在心底越积越多,等下朝,他迫不及待将江妄行拦住。 “江妄行,你居然不守信用。” 他狠狠咬紧牙关,要不是顾及周围路过的朝臣,恨不得一剑将人杀了。 迎上江妄行深邃如幽潭的目光,他压低声音开口:“当初,是你跟我说,你不会抢我的功劳,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江妄行不过一个被废的太子,现在光芒却盖过他这现太子,这让朝臣和百姓怎么议论。 是说他德不配位,将来太子之位早晚会回到江妄行的手上么。 江妄行抿唇不语,在他旁边的白慎晚却看不下去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当即瞪着灼亮的凤眸,脆声回怼。 “江褚,麻烦你长点脑子好吗,别逮着人就乱吠吠。” 她紧紧牵住江妄行的手,将他保护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围内,娇叱开口。 “要不是有些人病了,捉拿夜魈这种难事会落到江妄行身上吗,你身为太子,这差事难道不是你的吗。” “现在好了,你自己身体不争气,反过来还责怪别人厉害,你怎么这么能。” 这话落到江褚的耳朵里,犹如字字钻心,更因为此时骂他的那人是白慎晚,伤痛加倍。 “我是病了,是不能捉拿夜魈,可让他出风头了吗?” 江褚胸口起伏,气到心肝一颤一颤的:“他既然答应我不抢风头,就该老老实实,别出什么鬼主意抓人,即便抓不住,父皇也不会怪罪,何必那么拼!” 听这话,白慎晚气极反笑,突然骂道:“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失忆了?” 谁能忍受心爱之人的辱骂,江褚顿觉颜面尽失,捏起的拳头因为太用力没有一丝血色,磨牙警告道:“你什么意思,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怎么连最表面的话都听不懂。” 白慎晚指了指那边走动的大臣,声音冷冷:“你去随便叫来一个人问问,皇上当时在早朝上都说了,如果江妄行抓不回来人就要领罚。” 那种情况下,他要是空手而回,恐怕又不知道被贬到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你!” 江褚话语一憋,说不出半句话。 他是听说过皇帝这样的话,可即便如此,江妄行也不能出风头! 心里憋了口气,江褚的心肺快要炸开,突然喉咙间漫上一股腥甜,咽了几次压不下去,最后一口血喷在汉白玉台阶上。 白慎晚这女人,竟然把他气到吐血! 偏偏她还不当一回事,白皙的小脸没有半点关心。 “来人,太子病了,扛他走。” 没什么感情的吩咐一声,她亲密地抱住江妄行的手臂,两人并肩离去,连背影都如此和谐般配。 江褚血气翻涌,从台阶上栽下去。 “殿下!” 小太监一脸急色,幸好将太子扶住了,才没让人摔断骨头。 回到东宫,请御医抓药一阵忙活,江褚才疲惫地睁开双眸。 “孤到底是什么病?” 他从床上撑起身子,无奈体力跟不上,又重重地倒在枕头上,虚虚地叹了声气:“以前孤就算再生气,也绝对不会吐血。” 御医在他手上探了下脉搏,没查到什么原因,又再摸了摸颈边的穴位,最终面带愧疚地摇头。 “请殿下恕罪,臣实在诊不出殿下的病症。” “从脉象上看,殿下龙精虎猛,身体强健,并没有任何问题。” 江褚一个字都不信,手掌重重拍打床沿:“一派胡言!孤如果身体没事,怎么会吐血晕厥。” “或许是某些疑难杂症,以至于老臣暂时诊断不出来。” 御医额头的冷汗直流,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提醒道:“听闻白家嫡女这次有神力相助,或许她能知道殿下的病症。” 白慎晚…… 想到那个敢顶撞他的女子,江褚一阵心猿意马。 她好像确实是个神女,多少不可能的事到她那里都变得可能,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永远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令人着迷沉沦。 如果能将神女据为己有,把她变成私有物…… 江褚眼底划过一抹不可言说的兴奋,仰在软枕上考虑如何把她夺回来。 第237章 款待恩人 “越儿,过来。” 见到五皇子江越小跑到门边的身影,江褚心里有了某个想法,抬手叫他到身边,笑容温柔地问:“皇兄今晚陪你用膳好吗?” 江越没有多想,点了下脑袋:“可以。” 毕竟从前皇兄经常陪他吃饭。 次日,伺候五皇子的宫人跌跌撞撞跑到江褚面前,哭着回禀。 “太子殿下,五皇子突然上吐下泻,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江褚眼里闪过一抹胜利在望的亮色,面上却是深深的担忧,大声斥责那些伺候的人。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孤的皇弟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 “殿下饶命。” “殿下饶命。” 在宫人砰砰的磕头声中,江褚冷着张脸,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来到五皇子的寝宫,例行公事般询问御医具体情况,他便抱起江越,径直到了皇帝面前,脸色凝重地跪下去。 “父皇,越儿得了怪病,宫中的御医找遍医书古籍也无法医治,儿臣很是担心。” 在他怀里的江越疼得小脸惨白,在看到皇兄紧皱的眉头时,费劲地伸出手,摸摸皇兄的脸,小声安慰:“皇兄不要着急,我没事。” “还说没事,都没力气走路了!” 江褚脸上一片焦急,一副恨不得代替皇弟受罪的痛苦模样,实实在在地上演了一场兄弟情深。 皇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神色放缓了少许,难得展露出慈父的一面,柔声开口:“你对待兄弟手足如此上心,朕很是欣慰,那你说说,该如何医治?” 江褚闻言,将心底的激动掩饰起来,正色道:“儿臣听闻,白家小姐擅医术,能治世间罕见疾病,不如请她进宫为越儿医治。” 左右不过是请个人进宫罢了,皇帝想想便应下,转头望向太监那边:“去叫人。” 因此当白慎晚接到旨意时,嘴巴微微张着,水眸里还带点懵。 太监抱着拂尘,笑眯眯地催促:“白小姐即刻进宫,五皇子的病耽误不得。” 江妄行暗暗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我陪你一起去。” 白慎晚心里一暖,主动往他那边站近了点。 有江妄行在,没什么好担忧的。 两人跟随太监,坐上了皇宫里特意用来接人的马车,转过几道坊门,终于抵达巍峨的宫门。 可刚到后宫,东边琉璃瓦上就闪过一个黑影,紧接着便是侍卫们匆匆赶来,朝江妄行行礼道。 “殿下,宫中有刺客,请殿下祝我们一臂之力。” 身为皇子,有责任守卫皇宫的安全,江妄行推脱不了,可也不放心白慎晚单独前行,眼底划过急色,正左右为难。 倒是白慎晚拍拍他的手,劝他抓刺客要紧:“我这边不会有事,看完病就回去了。” “那你小心。” 交待一句,江妄行跟随侍卫去抓人。 白慎晚被带到了五皇子寝宫,当看到静立一旁的江褚时,脚步一顿。 实在不想见到这种卑鄙小人,磨牙忍了忍,她选择无视,眼睛直视前方,先给五皇子探脉。 还在昏睡中的五皇子脸色惨白,眼下和嘴唇淡青,白慎晚再翻开他眼皮看看,心中已经有数。 “五皇子是中毒的征兆。” 她望向伺候的宫人,皱眉发问:“他最近有没有去了哪里,或者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宫人哪敢回话,个个紧闭嘴巴不敢多说一个字,此时屋里能做主的只有江褚。 江褚巴不得她在这多留片刻,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打量,语气愉悦地回她:“越儿昨天是和我吃的饭,吃之前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呕吐了。” “带我去看看你们吃的东西。” 白慎晚不欲与他多纠缠,眉眼透露出淡淡的距离。 江褚也不介意她这爱搭不理的样子,答应得爽快:“好啊。” 随着他发话,立刻有宫女端着昨晚的吃食上前,白慎晚用银针一道道菜检验下去,果然在那道烧汁蜜鹅上发现异样。 白慎晚低头嗅了嗅,基本可以确定是哪几种毒草,略一思索后写下药方,再到皇帝那里禀明情况。 “有人在五皇子的饭菜里下毒,好在五皇子吃的不多,喝几副药下去,毒性慢慢就从体内排除了。” 身为九五至尊,最忌有人下毒谋谋害皇子,皇帝闻言,阴翳的眼蒙上一层怒意,将手里的念珠一把拍在桌案上。 “给朕去查,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下毒!” 下毒的江褚并无半分慌张,反而眼眶红红,作出担忧状:“父皇不要动怒,保重龙体才是,否则等越儿醒来,知道父皇为他气急伤身,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 一番话说得体贴周到,没过多久,去查凶手的太监回来了,还押上江褚一早准备好的替罪羊。 皇帝眼睛都不眨一下,挥手下旨:“将她斩首示众,尸首挂城门上,以儆效尤。” 江褚见目地达成,唇角得意地勾了勾,趁人不注意,转身去了婉妃宫里。 “越儿已经没事了,婉妃娘娘不必担心。” 江褚摆出太子高高在上的姿态,没等婉妃允许,撩袍坐到主位上。 婉妃脸色僵了僵,低垂的脖颈透露着柔婉恭敬,闻声松了口气。 “多亏太子殿下努力找人为越儿医治,否则他……” 婉妃手帕掩唇,泪水决堤而下。 江褚哼笑了声:“婉妃误会了,这次不是孤的功劳,你如果真要谢,就去谢白家小姐。” “什么。” 婉妃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睁着含有泪光的眼,一时忘记啜泣。 江褚唇边那抹笑意不断加深:“孤的意思是,白小姐对越儿有救命之恩,婉妃娘娘出于感谢,总该留她用膳作为感谢?” “……这是自然。” 婉妃勉强扯扯嘴角,正当皱眉疑惑时,江褚已经缓缓她面前,仿佛庞大的黑影朝她彻底笼罩,压迫窒息之感迎面扑来。 下一刻,他把一个莲花纹玉瓶放当她手上,咬牙特别强调:“到时候,就用这个款待救命恩人,方显得郑重。” 第238章 错处不少 婉妃的手瑟缩一下,没敢接。 久居深宫多年,她清楚玉瓶里装的是什么,太子话里意思已经足够明确,是要她在款待的膳食中动手脚。 视线避开,她嗫嚅摇头,下意识开口要拒绝。 这时江褚却再次发话。 “婉妃娘娘,还是越儿的身体比较重要,你觉得呢?” 仿佛毒蛇舔舐过肌肤,心底生起阵阵恶寒,婉妃惊愕抬眼,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她自己受苦不要紧,但越儿不行! 太子拿越儿的身体作为威胁,她还能怎么办。 “我知道了,肯定会招待好贵客的。” 婉妃换上柔顺谦恭的笑脸。 “这就对了。” 江褚轻拂衣袖,满意离开。 目送他的身影彻底不见,婉妃眸子转冷,吩咐宫人准备好酒菜,再亲自跑一趟,恳求白慎晚务必赏光。 见她满含感激,白慎晚不好推辞,只好客随主便,欣然前往。 “我这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请白小姐千万不要嫌弃。” 婉妃歉然一笑,看她如同救命的恩人,说完盈盈拜下去。 白慎晚将人稳稳托住了:“娘娘不必如此,我只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 “那也要你医术了得,如果换作旁人,指不定查不出越儿的病因……” 说到伤心处,婉妃鼻尖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流。 哭了会儿,她意识到在客人面前哭哭啼啼不好,赶忙擦干眼泪笑了声。 “你看看我,光顾着哭了,平白惹白小姐不高兴。” 话落,她给了那边的宫女一个眼色,宫女得知主子意思,默不作声为客人斟酒。 等酒装满,婉妃端起酒杯,遥遥一敬:“所有的感激都在酒里了,千言万语,还要多谢白小姐出手相救。” “娘娘客气。” 白慎晚莞尔,喝下那杯清亮澄彻的酒。 但唇在碰到杯子沿的刹那,她眉心微微蹙起。 醇香的酒气中,分明混杂有迷药的气息,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没立刻喝下去。 “白小姐这是怎么了?” 婉妃将她这番举动都望在眼里,心也高高悬起:“难道是这酒不好么?” “怎么会。” 白慎晚弯了下唇角,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如若婉妃真想给她下毒,她不妨借机看看,这位娘娘到底意欲何为。 想到这,她眯起眼眸,露出一副陶醉的模样:“我是看娘娘这里的酒太香,舍不得喝。” 婉妃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语气却万分热络:“这有何难,等下你出宫,我让他们给你装几大壶,亲自送到你白府去。” “那真是太好了!” 白慎晚随即把酒倒进嘴里,享受地啊了声:“果然是好酒!” 话刚说完,她便哐当倒在桌上,再也没起来。 见状,婉妃试探地叫一声:“白小姐?” 白慎晚脑袋枕住手臂,没吱声。 “白慎晚?” 婉妃走过去拍拍她肩头,见她果然不省人事,心底的石头总算能落下一半。 “去通知太子过来。” 深吸一口气,婉妃声音里是百般的无奈。 等宫女去了,她再叫来个小太监,以手帕作为遮挡,小声在他耳边吩咐。 “去通知江妄行,路上悄悄的,别让旁人发现你。” 太监一愣,随即低下头:“奴才明白。” 做完一切,婉妃缓缓坐回位子上,自斟自饮,勾唇笑了声。 太子是可以利用她达到目的,她也会顺服,可并不意味着身为棋子的人便不会反抗。 “本宫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摇头笑了笑,目光转向白慎晚那边:“剩下来的,就看你的命了。” 白慎晚听了整个过程,藏在桌底的手不自觉捏紧。 又是江褚搞的事! 不过婉妃已经叫人去通知江妄行,她也无需再做什么,先看江褚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不到半刻,她感觉手脚一轻,几个小太监将她扛到另外的房间,随后躬身退出去。 紧接着便是江褚略带急促的脚步声,急急破门而入。 “你们都下去。” 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江褚没等伺候的人撤离,已经到她身边,手抚上她脸庞。 肤若凝脂,玉骨娇颜。 痴恋的目光在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流连,江褚还没做什么,心神已经摇曳。 “晚晚,你最后还是我的。” 他低低呢喃一声,手指下移来到女子的领口,呼吸是从未有过的急促,急切地解开她充满馨香的衣裙。 哐当。 房门在这时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装昏迷的白慎晚心中一喜,知道可能是江妄行及时赶到。 可事无绝对,她没有睁开眼,反而强忍下江褚的触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江褚被人打扰,本就不悦,当看到门口眸光泛冷的江妄行时,怒意遏制不住,凝眸冷声呵斥。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闯后妃的宫殿!” 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江褚随手抓起边上的花瓶,狠狠砸向门槛。 今天,他势必要白慎晚成为他的人。 哪怕是江妄行,也休想阻止! “江妄行,你是让我叫人把你轰走吗。” 江褚喘着粗气。 出乎意料的,江妄行并没有立刻上前阻止,反而后退一步,侧身行了个礼。 “父皇。” 犹如惊雷在头顶炸开,江褚心跳一停,抬眼看过去。 脸色黑沉的皇帝负手前来,眉宇间凝结浓重的不满。 霎时间手忙脚乱,江褚几乎忘记自己是如何下床,又是如何跪倒在皇帝的脚边绞尽脑汁地解释。 “父皇,儿臣并不是……” 一滴汗从额角滑落,江褚话语一噎,搜刮不出理由。 人赃俱获。 如果白慎晚没躺在他房里,倒还好解释,可现在皇帝亲眼看他解开女子的衣物,便是说上天也没用。 见他半天不语,江妄行冷眼拱手。 “父皇,太子在后宫大行秽乱之事,必须按宫规严惩。” 皇帝无视这话,淡淡的目光压在江褚的头顶,轻声训斥:“不要为了这么个女子,就伤了你们兄弟间的和气。” 话里话外,仿佛在说江褚做下这种事,并非他一人之过。 同样的,江妄行也被此女迷惑,以至于不惜深夜惊动圣驾,错处也不少。 第239章 天下一统 江褚闻言,眼底顿时浮现喜色,再次深深一拜。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再也不敢了,以后定会修身养性,尊敬兄长。” 皇帝神色不明地嗯了声:“你肯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除此之外,再也不提惩罚的事。 躺在床榻上的白慎晚听得火气噌噌往上冒,这时不为江妄行说上几句,她能呕死! “皇上,太子想轻薄我,是他的不对,关殿下什么事。” 悠悠睁开眼眸,她坐起身,目光里是定要追究到底的执拗倔强。 江褚自顾不暇,此时没心思去想她为什么突然转醒。 江妄行见她醒来,目光有所缓和,不动声色到她身边。 皇帝却是生了大气,胡子抽动两下,哼道:“放肆,你是对朕不满,还是想教朕做事?”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公道。” 白慎晚微扬下巴,直直迎上皇帝的视线。 不过看这情况,她是说不动皇帝了,皇帝那颗心早不知道偏到哪里去。 手指悄悄抬动,她开始召唤皇帝身体里的蛊虫。 丝丝的声响传到耳畔,这是只有蛊虫和主人能感受的响应。 “去!” 她在心里默念一声。 蛊虫缓缓蠕动,从皇帝脖颈的血脉往下游走,直到进入心脉。 端住茶杯的皇帝猛地一顿,心头犹如被白蚁啃噬一口,那痛意转瞬消失了,但说出的话却跟刚才有所差别。 “你想要什么样的公道?” 他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女子。 白慎晚牵动唇角:“当然是给我一个交代。” “太子收买宫人,下迷药想夺我清白,又在婉妃娘娘的宫殿行秽,若不严惩,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这话一出,江褚拳头上的青筋暴显,死死抵住牙关瞪向她:“白小姐,不要夸大事实,哪有这么严重?” 白慎晚一个正眼都没给:“我有没有夸大,皇上说了算。” 蛊虫蠕动,在消耗她的力气。 皇帝烦躁地挥挥手:“那就依你所言,太子行为不检点,按宫规,杖三十。” “父皇!” 江褚微睁的瞳孔里满是震惊,明明皇帝都没有深究的意思,怎么白慎晚一醒就要严惩他。 唯一的可能,便是父皇不想落人口实,要做样子给众人看! 江褚不断磕头:“父皇,请收回成命,儿臣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能否私底下行刑。” “如果此事传出去,人人都知道儿子做错了事,还有何颜面立足,还怎么做这太子?” 当然了,他还有一个私心,要是私下行刑,可能皇帝心肠一软,大可以放过他,对外只说太子已经领罚。 面对他声泪俱下的恳求,皇帝却始终神色淡淡,片刻过去,态度仍然不改。 “旨意已下,谁再求朕都没用,今日的事就到这里。” 说完后,皇帝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冷脸而去。 江褚面如死灰。 “太子殿下,请您移步。” 行刑的太监伸出手,请他到院中接受责罚。 江褚忍了忍,嚯地从地上起来,咬牙走到长凳面前,屈辱地趴下去。 白慎晚眼看皇帝走远,松了口气,也放掉对蛊虫的控制。 全身的力气仿佛抽丝般脱离,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倒下去。 “晚晚……” 江妄行将她搂进怀里,打横抱起。 路过庭院,刚好撞见正在挨板子的江褚。 “江妄行,你还真有本事啊。” 江褚恨得要叫将牙齿都咬碎,偏偏这时板子落到他背上,他闷哼一声,没法再去瞪人。 江妄行脚步一停,眉眼冷若冰霜:“这是你自食恶果,怨谁都没有用。” 在江褚充满怨恨的目光中,他厉声警告道:“但是你再自掘坟墓,伤害我心尖上的人,后果可不会只像今天这般。” “一派胡言!” 江褚又气又怒,身上是皮开肉绽的痛,疯狂地大声吼叫:“你不过一个被废的人,凭什么诅咒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砰砰的板声。 江妄行抱着人,只留给他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 人财两空,还惹回一身皮肉伤,江褚五脏六腑都快要炸开。 江妄行懒得理会,带白慎晚直接回白府。 怀里的少女累极,闭眼乖乖躺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梦中还小声叫了他名字。 江妄行心里一片柔软,守在她身边整晚,直到次日看她醒来,心才安定。 “晚晚,你是不是对皇帝做了什么。” 喂给她一口甜糯的粥,他才问起关于皇帝的事。 白慎晚老实点头,如实交待了当初在皇帝身上种下蛊虫的事。 “我就是看不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江褚,再冤枉你。” “我现在只能消耗自身力量,强行控制蛊虫,但是只要再过几个月,他就会完全变成蛊人,完全听从我们的意思。” 江妄行抿抿唇,怜惜地揉揉她发顶:“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 至于皇帝,那点本来就不多的父子情早就消磨殆尽了,他不在乎皇帝会如何。 白慎晚嗯了声,向他认真保证:“我以后会小心的。” 话音刚落,窗边有瓷碗磕碰到墙面的清脆声。 白慎晚看过去,心头猛地跳了下:“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白松站在窗下,手里拿着个药碗,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脸色倒是一如往常。 “我本来是想过来给你送药的。” 白松动动手里的碗,转而绕过窗牗,来到她和江妄行面前。 白慎晚探出头,试探着问:“那刚才我和江妄行的话,你也听到了?” 毕竟她刚才那番话,又是蛊虫蛊人的,太过骇人,而且中蛊的人还是九五至尊的皇上。 白家满门忠烈,沙场报国,她不确定白松会不会认为她这是在弑君篡国。 白松看出她的担忧,拍拍她的脑袋,宽慰开口:“晚晚不要怕,二哥是支持你们的。” “真的?” 白慎晚不可置信地抬头。 “这是自然。” 想起当今朝廷局势的变化,白松眉头紧锁:“江褚性子暴戾残忍,绝非明君,如果是他登基,天下必定大乱,但如果是殿下,那就不同了。” 白松转头望向江妄行时,蕴含一股期盼的光芒,倏而笑道:“殿下登基,必定天下一统,万民归心。” “二哥!你真好!” 白慎晚终于放心,眉眼弯成月牙。 第240章 还在生气 转眼入夏,宫中举办端午夜宴。 江褚醉眼朦胧,在接受众人敬酒的同时,视线不断打量不远处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 “宋小姐,你的手帕掉了。” 找到机会,他把手帕送到少女跟前。 少女愣了下,低头看去,淡扫的蛾眉更是拧出不解:“可是这并不是我的手帕,太子殿下怕是找错人了。” “可我现在眼里只装得下小姐一人。” 江褚端的是玉树临风,脸凑近少女几分,吐出滚烫的气息。 少女白嫩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唇不自在地嗫嚅:“太子您这是……” “我对你一见倾心,你能否感觉得到孤的心意?” 江褚眼底泛着柔情,心里却毫无波澜。 要不是为了稳固地位,他怎么会看上别的女子,实在是上次受罚,他深感江妄行带来的巨大威胁,不得不拉拢宋府。 不给少女反驳的机会,他将玉佩放到她手上,握住她的手重重捏紧。 “楚燕,这是孤给你的信物,你收好。”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 白慎晚刚入席,看到的便是这场面。 江褚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执起少女的手,竟然把定情信物都交出去了。 脑中不自觉闪现前世的种种。 宋楚燕一个候府宠出来的女儿,自幼有侯爷夫人的疼爱,又有宋楚岚这个哥哥给她撑腰,日子可谓是顺风顺水。 可便是这样一个人,前世为了保护江褚,身中数箭战死沙场,白骨任由鹰鸟野兽撕咬也没人收敛。 心底涌出一阵酸楚,白慎晚垂下眼,将眼里的泪意憋回去。 就在她出神时,那边江褚已经闯过宴席,径直到了皇帝面前,郑重下跪。 “父皇,儿臣心悦平南候府的宋小姐,请父皇成全儿臣的一片心意,娶宋小姐为妃。” 此话一出,原本觥筹交错的大臣以及家眷不约而同闭上嘴巴,朝大殿正中望过去。 谁都没想到,太子竟然在夜宴上请旨求赐婚。 白慎晚握住酒杯的手指泛白。 座上的皇帝听这话,神色反而温和下来:“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 太子总算不再只盯住白家嫡女,对皇帝来说便是欣慰事,赐婚更是易如反掌。 “朕可以为你们赐婚,迎娶之事,便交由礼部……” “不可!” 皇帝的话只说到一半,银铃般清脆的嗓音蓦地响起。 宴会里的人听得心惊肉跳,谁敢打断皇上的话! 江褚循着声音望过去,眉头蹙起,心里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咬牙开口。 “白小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阻止父皇赐婚?”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他是有情意的? 白慎晚没管他怎么想,清澈的眸子微微扬起,直视座上的皇帝。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总不能只由皇上说了算?是不是该问问宋小姐的意思?” 当着众多人在,皇帝脸皮撑不住,眼中压抑着天子之怒。 “朕一时高兴,倒忘了问候府的意思。” 皇帝憋着股气,为自己找台阶下。 话刚落,只见白慎晚欠了欠身子,一点都不客气地开口:“那这种差事,就由臣女代劳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宋楚燕,语气放缓:“婚姻并非儿戏,你要不要考虑清楚,难道这就要嫁给一个没见过多少面的男子?” 江褚那人,实在不是良配。 宋楚燕没考虑好,支吾一下:“我……” 宋夫人见状,急忙站起来握住女儿的手,话却是对白慎晚说的。 “多谢白小姐的好意,只是刚才我和侯爷商量过了,这桩婚事很好,一切听从皇上的意思。” 那边的皇帝终于露出为数不多的笑容,扬声道:“好,朕为你们赐婚。” 白慎晚犹如心里堵了块石头,呼吸极其不顺畅。 宴会的东西是吃不下去了,她愤愤地拽几下袖子,吩咐边上的春夏。 “这里闷得慌,我出去透透风,你不用跟着。” 春夏轻轻点头:“小姐小心。” 白慎晚独自走到池塘边,咚咚往里面投几颗石子,心底的烦躁还是挥之不去。 “你再扔,这口池子就满了。” 熟悉好听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江妄行帮她把白嫩嫩的手掌擦干净,再塞给她一个荷包。 “宫里用来驱邪避祸的香包,你看看味道喜不喜欢。” 白慎晚往上面嗅了嗅,心里还是气:“这应该给江褚佩戴,他自己就是个祸害。” “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江妄行看她鼓着脸,饱满的唇潋滟水润,情难自禁地低头吻上去,细细品着她的甜软。 “不要!” 白慎晚推推他的胸膛,闷闷地撇过脸:“我怕我一生气,把你咬破了。” 听这话,江妄行嗤地笑出声:“你倒也可以这么做。” 他变戏法似的,又给她掏出各种小玩意儿,扇坠布老虎彩绸糖人,这才把人哄好。 与此同时。 江褚故意在凉亭小坐了片刻,果然等到从宴会里偷溜的宋楚岚。 “宋小侯爷,请留步。” 笑意满满走出去,江褚把人叫住。 宋楚岚脚步一顿,正儿八经地行礼:“太子殿下。” “你我即将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客气。” 江褚热络地拍拍他肩膀。 宋楚岚勉强扯扯唇角,实在笑不出来。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还能跟江褚玩到一起,可见识到江褚那些狠毒手段,便亲近不起来。 江褚不知他心里所想,皱眉说起了此番特意等他的目的。 “楚岚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太子之位坐的是如履薄冰,若无人支持,当真是孤立无援,下场凄惨。” 江褚目露忧愁,几乎是和他推心置腹:“你可愿站在我这边,让我不至于成为孤家寡人?” 胃里翻涌着一股恶心,宋楚岚忍了忍,面上却爽快点头:“你刚才都说了,我和殿下即将成为家人,我理所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我就先见过未来小舅子了。” 江褚眉梢沾上得意,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开口:“我长在宫中也无趣,不如我们改天到郊外游玩一番,你叫上白慎晚他们一起?” 宋楚岚二话不说,坚决摇头。 “不行。” 第241章 为何不行 江褚的目光瞬间冷下去半分,低声质问。 “为何不行?” 宋楚岚唇角紧抿:“如果我没猜错,殿下还是对姣姣念念不忘,想借我的手接近她?” 他可以假意对江褚投诚,可江褚想通过他陷害白慎晚,那绝对不可能! 江褚没料到他竟然把实话都说出来,怒意在无形中酝酿。 “我只是想着人多热闹,你不要多想。” 他耐下心解释,不料宋楚岚并不吃这一套,再次戳破他心底那层遮羞布。 “殿下刚才还在宴会上说钟情于我的妹妹,转头就叫我约姣姣,这让我怎么想?” 江褚磨了磨后槽牙:“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帮我约人?” 宋楚岚撇过头,语气坚持:“除非殿下能给我合理的理由。” “笑话!” 江褚那阵阵涌起的怒意再也止不住,脸色黑沉沉地大声呵斥:“孤堂堂太子,何须跟你说明理由?” “那恕我不能帮殿下这个忙了。” 宋楚岚冷着眸子颔首,就要告辞。 江褚气到脸部疯狂抽搐。 不过小小一候府的世子,竟然敢对他大不敬! 他暴躁上前,把宋楚岚扯到角落,卯足了劲一拳挥过去。 下一刻,宋楚岚的嘴角顿时冒出丝丝血迹。 “太子殿下就是打死我,我也办不到。” 拳头紧紧捏起,宋楚岚忍着疼,始终没有还手。 再怎么说,江褚还是一国太子,真要是还手,皇上肯定会治整个候府的罪,于是宋楚岚咬紧牙关,硬生生挨下江褚好几个拳头。 白慎晚远远便听到咒骂声,和江妄行走近一看,气到手指发抖。 “又是江褚这个混蛋。” 大骂一句,她急忙催动江褚身体里的蛊毒。 幸好,这次成功了。 “嘶。” 那边正在揍人的江褚突然感到心口一疼,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 宋楚岚也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抬眸看向着急跑来的白慎晚,桃花眼亮了亮。 “姣姣,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都快被人打扁。” 白慎晚给他查看一番,没伤到肺腑,都是皮外伤,心情稍微轻松了点。 冷眸转到江褚那边,她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太子,还不快回你的宴会上去。” 江褚捂着已经不疼的胸口,目光阴恻恻地望向她,再移向她旁边冷脸的江妄行,心里顿生毒计。 她不是心软见不得别人被欺负吗,他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不劳白小姐提醒孤。” 冷哼一声,江褚拂袖而去。 “姣姣你要小心江褚,他对你不怀好意已有许久。” 宋楚岚紧紧盯着他背影,拉下脸来严肃提醒。 白慎晚眸中闪过暖色:“我知道,先扶你去上药。” 然而刚上好药,三人回到宴会上没多久,宫里又出了事。 “启禀太子殿下,奴才发现这宫女鬼鬼祟祟的,觉得是有蹊跷,便把她押了过来,等候殿下发落。” 太监掐着尖嗓禀告,同时带上来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 江褚煞有介事地唔了声:“可有查到她这是为了什么。” “查到了。” 太监皮笑肉不笑的:“她偷了殿下的金麒麟砚台,因为物品太贵重,又不好拿出去销赃,只好想办法放回原位,没想到就让奴才抓了个正着。” 江褚按照预想中的步骤,面色不虞地命令那宫女。 “抬起你的头来。” 话落,宫女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 “呀!” 场上的一个夫人尖叫了下:“这不是曾经伺候过皇后娘娘的玉藻姑娘吗?” 紧接着,陆续有人认出玉藻,议论也渐渐多起来。 “皇后身边的人都会行窃,殊不知是不是教导不善啊。” “简直把故去皇后的脸都丢尽了。” 嘈杂的话飘到江褚耳中,他唇角勾了勾:“既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更应该重罚。” 视线落到那边的白慎晚身上,江褚享受这一刻生杀予夺的感觉。 “那就拖出去,杖毙!” 跟想象中的差不多,他刚说完,白慎晚便冷眼站起身:“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轻率断案的。” 她唇角勾出一抹嘲笑:“太子在处罚这宫女以前,是不是该搜搜证据,省得像儿戏似的,让人看了笑话。” 她看不惯江褚的所作所为,那玉藻从前伺候过皇后娘娘,还是江妄行的玩伴,偷窃不偷窃还有待查证。 但江褚连小小奴婢都不肯放过,草率就定了罪。 “白小姐放心,孤既然下了令,就是有十足的把握,来人。” 江褚抬抬下巴,太监意会,当着众人的面,从玉藻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金麒麟。 玉藻哭得更凶,额头在地上磕出血迹:“奴婢没有偷东西,请太子殿下绕奴婢一命。” 江褚充耳不闻,洋洋自得地笑了声:“人赃俱获,孤可以处置她了?” 白慎晚暗掐掌心。 江褚做了十全的准备,她再有心帮玉藻脱罪,也无可奈何。 这时,沉默许久的江妄行却走上前,唇边是浅淡的笑意。 “这么个大活人,处死倒也可惜。” 江褚挑起戏谑的眉峰,正愁江妄行不出声,没想到他自己撞上来了。 “那按皇兄的意思,是想包庇这宫女么。” “虽然说玉藻有照看皇兄长大的功劳,但孤如果把她放了,恐怕别人只会以为皇兄盛气凌人,不遵守宫廷法度。” 在连续的质问中,江妄行始终沉稳从容:“太子对我多有误会,我何时说过要为玉藻求情。” 他清朗的笑如同天上皎月,缓缓启唇道。 “我只是看宴会上丝竹歌舞甚是无趣,不如拿这宫女博宾客一笑,也好过让她白白丢了命。” 江褚眯了眯眸子,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皇兄想怎么来。” 江妄行笑笑:“就来玩猎人游戏,不知道太子是否愿意与我切磋。” 场上的大臣命妇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所谓猎人游戏,以活人做靶,衣袖和裙摆系上铃铛,让她在固定的场地内跑动。 比试的人只要在三回合内射中三只铃铛,就可将收她为奴隶,这游戏曾在前朝风靡一时。 毫无疑问,江妄行的意思便是让玉藻成为那个活靶心。 江褚自认弓箭骑射不在话下,想想便应了。 “好,我就与皇兄比上一比。” 第242章 很感谢你 “我也来!” 白慎晚站起身,活动一下久未射过箭的手臂。 江褚见状,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一眼,顿时觉得这比试有意思了许多,勾唇道:“难得白家小姐有兴趣,真是三生有幸,来人,立刻去准备。” 趁人不注意,江褚偏过头在太监耳边低语。 “比试用的弓箭,你知道怎么做。” 太监露出阴恻恻的笑:“奴才知道,殿下请放心。” 不多时,场上准备完毕。 江褚为了玩得尽兴,特意从做错事的宫女里又选出四名,与玉藻一起作为活靶。 一声令下,宫女们提裙在场上跑动,或有跑得慢的,太监一鞭子重重甩下去,宫女承受不住皮开肉绽的巨痛,拼尽全力奔跑,犹如笼中挣扎求生的猎物。 “长幼有序,皇兄先来?” 江褚勾唇,笑容里多了丝不怀好意,转头将手里的弓箭交给江妄行。 场上众大臣和夫人小姐都在,要是能让江妄行出丑,都不需要他再做什么,那些人便会觉得先太子箭术骑射不行,如何能跟他比? 不料才递过半空中,视线里就多出双女子葱白似的玉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白慎晚颔首一笑:“太子还是让我这个小女子先来。” 江褚脸色微变,但碍于众多眼睛盯着,便不再阻止,语气僵硬地开口:“……那就让白小姐先。” “这就对了。” 白慎晚不再理他,转头跟江妄行交换个眼色,便拉起饱满的弓,瞄准场上疯狂移动的活人靶子。 下一刻,弓弦发出嗡鸣,箭脱手而去。 白慎晚从小在几个哥哥的耳濡目染下,自认箭法哪怕算不上拔尖,但也并不差到哪里去,但这次不一样。 紧绷的弓弦仿佛故意调过,只需稍稍用力,就震得她手疼,箭也能射出去很远。 她吃痛,手指瞬间变得通红。 至于那箭,穿过宫女的衣袖,铃铛却没响。 “晚晚,有没有怎么样?” 江妄行眼底闪过焦急,上前查看她的手。 白慎晚抿唇摇头:“我没事。” 皮肉伤而已。 旁边的江褚却弯唇嘲笑:“这还没开始呢,已经结束了吗,白小姐还是将门虎女,怎么连铃铛的一角都没碰到。” “太子还是注意下分寸。” 江妄行冷声提醒,转头执起白慎晚的手,与她共同拉弓。 般配的两人,贴得极近。 白慎晚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这弓箭跟平时用的不一样,你等下力气要轻点。” “放心。” 江妄行凝眸,箭随着跑动的宫女移动,等瞄准,他低醇的嗓音在白慎晚耳边响起。 “松。” 两人同时松手。 箭以凌厉之势,穿过场上呼啸的夜风,朝宫女的袖子而去。 叮。 清脆的铃铛声传入每个人耳中。 “白家小姐,中一铃!” 裁判高声宣布。 江褚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侧眸朝场上的某个大臣轻挑眉峰。 大臣随即起身,拱手一拜,义正言辞道:“殿下,两人共射一箭,是不是以多胜少,有作弊的嫌疑呢?” 此话一出,别的大臣也出来帮腔。 “是啊,比试不公平,这还比什么。” “太子殿下当真是宽宏大量,任由他们胡来也不加以阻止。” 江褚这才满意了,手指轻点额头做出为难状:“皇兄,这可如何是好,我虽不介意你们互相帮忙,但顶不住悠悠众口啊。”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即便他们胜了,那也是胜之不武,将来不免沦为大臣们嘲笑的笑柄。 江妄行轻笑两声:“这有何难,我们眼睛蒙上黑布再做比试,可算公平了?” 闻言,江褚一愣,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法子。 见他不语,江妄行转身面对朝臣,黑眸灼亮如星,询问道:“那么各位大人们的意思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 黑布蒙眼,考验的便不只是射箭功夫,还要求射箭人能见微知着,听音预判活靶的移动方向。 难度可谓是加上百倍不止,如此就不存在不公平。 “老臣无异议。” “老臣亦是。”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里,太监同时为江妄行和白慎晚蒙上黑布。 两人如法炮制,像前次那样,瞄准目标,利落放箭。 一箭射出,两声脆响。 众人见到此景,一时忘记呼吸。 直到裁判的嗓音回荡在场内,大臣夫人小姐们才如梦初醒。 “白家小姐,中两铃!” 两人的箭法实在太震撼,蒙眼射箭本就不易,偏还一箭同时射穿两个铃铛! 江褚气得牙痒痒,轮到他时,因有珠玉在前,颇感压力,一箭竟然射在十米之外的树上。 白慎晚立即啧啧补刀:“看来太子最近疏于练习呀。” 如此五个回合下来,江褚面前托盘里的铃铛稀稀落落,少得可怜。 裁判咚咚敲下锣鼓,判定输赢。 “恭喜殿下和白小姐拔得头筹,五名奴隶归胜方所有!”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好箭法!” “殿下的箭术真是了得啊。” 江褚脸色黑沉,眼底酝酿出暴躁和狠戾。 这时太监给他呈上擦手用的手帕,他怒上心头,一脚踹上去。 “滚!没有点眼力见的东西!” 场上人见状,顿时脸色各异。 江褚却没察觉到似的,连踹太监几脚,甩袖而去。 白慎晚没空管这些,五名宫女齐齐跪在面前的空地上,按照游戏的规矩,她们以后便归她和江妄行管。 “春夏,给他们银子。” 她沉声叮嘱地上的五人:“你们拿了银子,便回家去,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宫女们听这话,无不感激落泪,给她重重磕头。 “小姐菩萨心肠,我等一定会铭记小姐的大恩大德!” “不必。” 白慎晚摆摆手,刚要转身离开,跪在最末尾的玉藻却突然双膝上前,抹着眼泪声声央求。 “求殿下小姐收留奴婢,奴婢在宫外已经没有亲人了,即便出宫也没地方去。” 她脸上都是青紫伤痕,白慎晚心有不忍,扯扯江妄行的手臂,征询他的意见。 “殿下觉得呢。” 到底是伺候过母后的人。 江妄行沉声点头,看向地上的玉藻:“你以后便伺候晚晚。” 玉藻又哭又笑,砰砰磕头。 “多谢殿下!多谢小姐!” 第243章 别吓自己 江褚回去后急火攻心,胸口一痛,呕出一摊鲜血。 “御医,快去传御医……” 勉强扶住墙,他急忙叫宫人来伺候。 然而御医们诊断的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都说太子殿下身强体壮,没有任何病症,至于为何吐血,尚且查不出原因。 “那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江褚死死咬住牙关,阴翳的眸里闪过杀意:“从今日起,到宫外给孤找寻名医,谁能治好孤的病,必有重赏。” 过几日,宫外的郎中有序进入东宫。 连续好几波人都是胸有成竹地来,垂头丧气地离去,江褚一看,怒火攻心,将他们都轰走。 直到,少女脆嫩的嗓音在床边响起。 “太子殿下这病,其实根本不难治!” 江褚脸上一喜,随即掀开垂在床前的帘幔。 眼前的少女肤色极白,右眼角下的蛇形红痕交错盘旋,呈现妖异之态。 少女眼眸澄亮,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地打量他。 古来多少能人异士,样貌大多与平常人不同,江褚只惊讶片刻,神色随即恢复如常,向少女请教道。 “不知道名医说的可是真,孤的病真不难治?” 少女嗯一声:“等我给你详细看看,就知道开什么药了。” 江褚并未怪她无理,虚虚地伸出手:“那劳烦你给孤看看。” 冰凉的手指搭上脉搏,金缨乌黑透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收回纤手。 “你吃下这个药丸,以后就不吐血了!” 她从腰间掏出药丸,放到江褚手里。 江褚仰头吞咽下去,果然感到有股充盈的气息在体内游走,隐约流向心间,一时间心口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欲仙的舒适畅快。 “姑娘的医术果真了得!” 折磨多日的病症终于消失,江褚眸中闪过惊喜与得意。 金缨翘起唇角:“我不止能只好你身上的病,也能帮你收拢人心,积攒人望。” 江褚眼放异光,犹如捡到稀世珍宝:“姑娘请说!” 金缨垫脚一跳,轻松坐到桌上,等坐舒服了,才笑吟吟晃着脚尖开口。 “根据天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大地动。” “你便暗中给百姓们下毒,到时我以你门客的身份,帮忙医治百姓。” 如此一来,百姓只会感激他这个太子仁厚善良,是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 江褚心思流转,仿佛已经看到那日的盛景,扬声道:“好!就按姑娘所说的做!” 还有江妄行,前几天被他压了一头,害他遭到文武百官的嘲笑,总要出掉这口恶气。 “来人!” 江褚叫来身边的亲信,弯下唇角吩咐:“立刻安排一些死侍过来,孤有重要的事情交待他们。” …… 这日江妄行下了早朝,从宫里骑马赶回将军府。 路上两名侍卫提刀将他拦住,凶戾的目光里是阴沉沉的杀机。 “殿下请留步,皇上怀疑你私自携带重要印鉴出宫,特令我们前来搜查。” 江妄行拧眉:“是何印鉴?” 两人答不出来,语气强硬:“这个殿下就不用问了,只要给我们搜身,便知道殿下有没有私藏东西。” 这两人眼生,江妄行眯起眸子,心里快速做下判断。 硬来不行,不如先按兵不动,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既然如此,你们搜。” 他眉眼温和,还下了马方便他二人搜查。 只是当两人靠近时,双双目露凶狠,抬起手里的刀就要往他腹部捅,同时嘴里大声嚷嚷。 “殿下拒绝搜身,违抗皇令!” 路上的百姓听到这话,纷纷抱头逃窜,霎时间熙攘的街道空无一人。 眸色微变,江妄行察觉到事情有异,抬脚踢掉他们的刀。 正当他想抓住两人问清楚情况时,两人相视一眼,先后撞上他手里的利剑。 鲜血横流。 前一刻还喊打喊杀的两人,已经横尸街头身首异处。 “杀人啦!” “皇子杀人啦!” 百姓中不知是谁惊恐地大喊。 次日,一则骇人的消息在街头巷尾流传,百姓议论得津津有味。 “你们听说了没有,先太子当街滥杀无辜,老天爷震怒,要引发百年难遇的大地动。” “可这不关咱们百姓的事啊,老天爷惩罚他不要紧,连累我们受苦干什么。” “大概是先太子德不配位,地动就是在警告当今圣上,不可以把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白慎晚听了全程,手指几乎掐进掌心里,暗暗大骂。 “大概这一切都是江褚安排的。” 包括侍卫们假传圣旨,恐怕也是出自江褚的手笔。 江妄行面色凝重,低低嗯了声:“先想想怎么度过这场地动再说。” “对。” 白慎晚眸中闪过担忧。 流言或许是流言,但大地动却是真。 时令来到五月,天气炎热,鼠虫出没是正常,但今年的鼠虫尤其多。 还是大白天,成群的黑鼠从人的裤腿下横行,房梁上偶尔悬挂几条颜色鲜亮的长蛇,大狗狂吠不休,这些都是地动的前兆。 但凡有地动,少不了伤亡和瘟疫。 “我们先去采买草药,再去看看相应的救灾工具。” 她牵起江妄行的手,往京城内几家大药铺的方向走。 凡是治疗外伤内伤,邪病阴病的药,全都放进马车里。 短短一个下午,白府仓库里堆满药物和工具,白慎晚还嫌地方太小,吩咐下人收拾出没人住的院落,好好安放买回来的东西。 白松白榆听到动静走过来,被眼前的阵仗吓一大跳。 “妹妹,殿下,东西是不是多了点。” 白榆挠挠后脑勺,表情略纠结:“咱们家都能开药铺了,或许地动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白慎晚拧起两道细眉,神经紧绷地摇摇头:“有备无患总是好事,别到时候要用的时候买不到。” 江妄行在旁边清点几箱工具,边应声:“我和晚晚还觉得东西准备不够齐全。” “你们就是太紧张!” 白榆白松分别拍拍他们的肩膀,轻松地开口:“别想这么多,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先吓自己。” 第244章 为我而活 白慎晚突然想到还有一事,放下手里药物清单,面色严重地叮嘱白松白榆他们两个。 “二哥五哥,让府里的人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京避难。” 她思索一下,又补充说:“另外附近有百姓愿意跟我们的,也一并带上。” 这次地动的情况未知,但为避免伤亡,还是要早做打算,白松白榆表面上嘻嘻哈哈,实际上也颇为重视。 当天便召集好府中众人,连同两百多名的百姓,拖家带口迁出京城,前往城郊驻扎。 这里有白家早就布置好的粥棚营地,可供逃难的百姓在此休息。 “地动结束以前,委屈大家先在这里住上几天。” 白慎晚声音清越,恰好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免不了一番感谢,就在这时,只听到轰隆的巨响,朝京城的方向看去,高出半空的楼台摇摇晃晃,塌下去一半。 紧跟着别的房屋也纷纷倒塌,没来得及逃跑的百姓尖叫奔蹿,乱成一团。 地动,开始了! 白慎晚左右看看,眼泛疑惑:“晓谷莹月他们呢?” 怎么没见那两个小家伙的身影。 白松往各个帐篷看去,同样不解:“刚才出门的时候,我还看到嬷嬷牵着他们。” 几人在营地里找了一圈,仍然没见人。 此时地动正是最强烈的时候,即便远在城郊,也有摇晃站不稳之感。 江妄行拧起眉头,猜测道:“或许他们还在城里没出来。” 眼里闪过浓浓的担忧,白慎晚随即道:“我回去找找他们,或许丢在半路也有可能。” “我跟你去。”江妄行应声。 那边的白松白榆听这话,当然放心不下,既不想小一辈出事,又不愿妹妹殿下冒险,争相要自己去找人。 “二哥五哥还要在这里安抚百姓,我和江妄行过去就可以了。” 白慎晚弯弯唇角,好不容易劝住白松白榆,随后便和江妄行原路返回京城。 京城的情况很严重,大片房屋倒塌砸伤不少人,街上都是喊痛的百姓。 将军府东边的院子也倒了大片,白慎晚踏进家门,心情莫名变得沉重。 “晓谷,莹月!” “你们在这里的话,给姑姑一句回应。” 她放声大喊。 不知道过了多久,瓦片废墟下传来咚咚的两声敲响,随后是白晓谷激动的叫声。 “姑姑,我们在这里!” 白慎晚脸上一喜,和江妄行快步走过去,果然在房梁倒塌的地方看到两个小家伙,白晓谷紧紧抱住妹妹,两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艰难在缝隙中生存。 “你们有没有受伤?”白慎晚盯着黑暗里的两人,语气担忧。 白莹月摇摇头:“多亏晓谷哥哥拉着我跑得快,我们没受伤,就是出不去。” “姑姑帮你们出来。” 白慎晚用购买来的铲子小心翼翼地刨挖,那边江妄行轻松抬起房梁。 幸好白晓谷他们陷得不深,过了一刻钟,两个脏兮兮的小孩从里面爬出来,眼睛却亮得惊人。 “谢谢姑姑!” 白晓谷抱抱白慎晚的脖子,抬头看到边上的江妄行,立即大喊:“也谢谢姑父!” 江妄行蓦地轻笑一声,然而话还没说出口,房屋再次开始摇晃,不远处的百姓惊慌尖叫。 “不好了!地动又开始了!” “快跑!” 咔擦。 没了房梁支撑的屋顶轰然倒塌,说时迟那时快,白慎晚在慌乱中把两个小孩推出去,等自己再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晚晚!” 江妄行瞳孔猛缩,以最快的速度飞扑到她身上,想为她当掉下落的瓦片。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大片墙体倒塌,把他们压在地底,只要微微转动身体,头顶就有大片灰尘掉落。 “晓谷莹月,快,去那边灶台下躲起来!” 白慎晚在地底下提醒,同时冷静安慰道:“我们没事,不用担心。” 白莹月没见过这阵仗,抹脸眼泪直流,反而白晓谷作为哥哥,牵起妹妹的手就往灶台那边跑。 “妹妹,我们要听姑姑的话!” 两个小身影跌跌撞撞,总算跑到安全的地方。 白慎晚暗暗松了口气。 耳边是接二连三轰隆的巨响,不知道城中又有多少人伤亡,她和江妄行躲在下面,倒也暂时相安无事。 等震动过去,她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下来,这时才感觉到右腿上的阵阵疼痛。 江妄行察觉到她的异样,护住她的手紧了紧:“你受伤了?” “没事,我的伤不严重。” 白慎晚勉强扯扯唇角,给他一个安慰的暖笑:“熬到有人过来救我们的时候,应该问题不大。” 江妄行神色复杂地抿唇,默默将她抱紧了点。 次日,地动几乎已经过去,城中没受伤的百姓也自发组成好几个小队,分别到各处救人。 “快看,这里有人!” 有百姓发现他们还活着,赶紧叫来同伴。 “等等,里面的人好像是先太子。” 百姓往洞口看了眼,确定道:“没错,就是当街杀人导致天灾的那个罪魁祸首!” 其余的人登时冷下脸:“老天爷都在惩罚他,我们要是救他出来,不是会遭天谴吗。” “留他自生自灭!” 百姓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有气不过的,已经拿起地上的石子狠狠砸进洞里,拿脏话大骂。 “什么鬼屁先太子,就是一祸害!给咱们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还不如去死!” 一群人发泄完毕,扛着工具骂骂咧咧离开。 江妄行眸色微暗,声音低低:“晚晚,是我连累了你。” 右腿整夜得不到医治,伤口有加重的趋势,白慎晚有气无力地笑了下:“不关你的事,人性罢了。” “他们受尽苦楚,当然要找个人作为发泄,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别的人,都一样。” 黑暗中的男子紧抿薄唇,眼中都是对她深深的担忧,白慎晚粲然一笑:“再说了,能跟你独处在这里也挺好的。” 江妄行扯扯唇角。 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她自己都受伤了,还想着安慰他。 他在女子的耳边郑重开口。 “晚晚,那么请你为我撑下去。” 第245章 一个白天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 附近的百姓把罪名都扣在江妄行身上,没人再靠近白府。 “姑姑姑父,你们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白晓谷往洞口里塞进好几种水果,奶声奶气地解释:“还好我们府里还有吃的,不用向百姓去要。” 想到百姓们的态度,他气得握了握拳头:“他们真是过分,不过我们也不要他们救助。” “没错。” 白莹月在旁边数着还剩下很多的瓜果,脆声应和:“有这些吃的,应该能等到爹和五伯回来。” 白慎晚欣慰地笑笑,唇边有江妄行喂过来的橘瓣,干躁的喉咙瞬间得到滋润。 傍晚的时候,白松白榆见他们已经两天没有消息,骑马赶回将军府,并在废墟里找到他们。 “你们别动,我们这就救你们出来。” “妹妹再坚持坚持。” 身材魁梧的两人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不到一会儿,掀开压在上面的墙体,将他们从下面挖出来。 “脚上怎么样?”江妄行将她抱在怀里。 白慎晚已经虚弱至极,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才不至于倒下。 白榆见状,飞快跑去库房,又脚步生风地跑回来,庆幸道:“还好药物都没被压坏,你快涂药!” “我来给她包扎。”会医术的白松抢先拿过纱布。 几个人眼中露出焦急和关心,将白慎晚团团围住。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街角里,红衣少女只探了个头,便蹦蹦跳跳地转身。 穿过街边等待救治的百姓,金缨来到没人注意的水井边,笑吟吟地撒下红色粉末。 产自寂遥的毒粉,可使百姓快速染上疫病,并且有一人传百人,百人传千人的功效。 连续往好几口井里投上毒粉,金缨满意地拍拍手,再若无其事逛回城中,骨哨召唤出小小的幼蛇把玩。 没过几日,饱受地动灾害的百姓遭受疫病的侵袭,京城里大半的人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江褚眼底一片急色,命人多番打听,终于找到金缨在那玩乐的酒楼。 “姑娘,你不是承诺过孤,要为孤医治城里的百姓?” 但是地动发生以来,江褚按照她的提议给百姓下毒了,却再也没见到她人影,更不说看到她医治百姓。 “现在疫病蔓延整个京城,姑娘再不出手,孤就要错过最好的时机了。” 江褚捏了捏藏在袖子下的拳头,心里筹划着,此女若不肯听他的命令,杀掉也无妨。 “你不要急。” 金缨微扬起下巴,鲜红的指甲慵懒抚过眉梢,神色放松地开口:“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帮你救治百姓,挽回声望。” 江褚将她不咸不淡的态度放进眼里,咬牙忍了又忍:“那请问姑娘,什么时候能开始救人。” “现在就可以!” 金缨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欢快地往外走:“太子殿下叫人准备东西,我要坐诊看病了。” 江褚黑沉的脸色这才终于好转,即刻叫仆人在宫门外搭建帐篷,给金缨作为看病用。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等他一走,金缨便烦躁地挥挥手,跟边上伺候的人吐槽。 “这么多病人,我累死啦,下午我要好好休息,太子如果问起来,就说我有好好给人看病。” 伺候的人不敢得罪这位姑奶奶,生怕惹她生气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便听了她的话,为她在江褚那里遮掩。 结果等到第二日,这位姑奶奶早上也没出诊,只让他们几个假扮成她的样子,敷衍坐在棚子底下完事。 这样一来,京城里的百姓得不到医治,疫病愈发严重,短短三日之内,京城的棺材一售而空,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白慎晚渐渐发现,来求她看病的百姓越来越多,排队的人从白府绵延出去好几条街。 “各位不要插队,每个人都能领到药。” 江妄行和白松白榆他们几个在人群中维护秩序。 白晓谷和白莹月埋头包药,就连府中没活干的管事仆人,也自发出来帮忙煎药熬药。 空闲之余,江妄行给她递上凉饮,提醒道:“你脚上的伤还没好,不要太劳累。” “知道!” 白慎晚嘴上答应着,可染病的百姓太多,她每天还是忙到深夜。 …… 与此同时,宫里的情况更是惨烈。 先后有宫女太监倒下,御医开的方子虽然能延缓疫病的发作,但却没法做到彻底根治。 皇帝担心疫症染身,已经半月没上朝,然而亲眼见到身边的大太监突然暴毙,是彻底坐不住了。 夜幕降临时,皇帝带领最信得过的朝臣和贵族,连夜逃出皇宫。 明明没几个人,可装有金银玉器和粮食的箱子却满满当当,一群人走在小道上也非常醒目,很快迎来流民的注意。 “兄弟们,皇帝老儿想要连夜逃跑,不管我们的死活。” 流民头子眼睛放光地盯着那些白花花的米面,激动道:“他不仁我们便不义,不如把东西都抢过来!” 一时间流民上前哄抢,金银粮食流满一地。 “放肆!简直是放肆!” 皇帝神色大骇,猛地拍打轿撵扶手:“来人,把这些刁民杀了,朕看谁还敢抢东西!” “是!” 侍卫们手拿刀剑,上前强行镇压。 慌乱中,有人无意中抹杀了一个流民的脖子,路上的百姓见状,眼中怒意再也遏制不住。 “皇上杀百姓,天理何在!” “狗皇帝,早晚遭雷劈!” 众人不断举起拳头抗议。 江褚见状,发红的眼睛露出杀机,还坐在马上便一刀砍下去。 鲜血飞溅,百姓脑袋身体分家。 “谁敢辱骂天子,就是这下场。” 江褚厉声开口,声音回荡在百姓的耳中。 百姓们浑身颤抖,捏起的拳头始终松不开。 在众多幽怨的目光中,江褚满意于他们的臣服不敢反抗,再次发话道。 “朝廷的粮食,自然只能由朝廷来分配,尔等既没有建功立业,也没有扬名立万,自然分不到粮食。” 他抬了抬手,冷声下达命令:“来人,把粮食分给大臣和贵族,其余人如果有异议,那就问问孤的剑。” 第246章 疲惫不堪 京城偌大,景却两分。 臣宦贵族得赏救济粮,自诩身份矜贵高平民一等,依旧趾高气昂。 而城郊断壁残垣连绵,贫苦百姓满面愁容,只在见到那几处简单搭起来的施粥帐篷时眼中才有一点光亮。 “大娘,您慢些,小心烫。” 白慎晚盛了满满一碗粥递给面前的老妇人,抹了把额角的汗,望着依旧很长的领粮队伍,微蹙眉心。 少女语气不解:“不是说朝中也派出救济军了么,为何城郊的难民反而越来越多?” 站在她身侧的江妄行眼里亦闪过凝重:“确有增长之势。” 听到二人交流,在旁吃粥的残疾汉子冷哼一声,带着埋怨的语气开口。 “还不是因为太子无德,只将救济粮分给朝中官员和世袭贵族,根本不管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死活!” “什么?” 白慎晚眸色骤冷,转头看向那个汉子:“大哥此话当真?江褚真的只给贵族发粮食?” 闻声,不光那汉子点头,其余得知此事的百姓皆怨声附和。 “是啊白小姐,这旨意是皇上亲颁太子实行,明明粮仓储备还够,却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百姓挨饿!” “有人实在饿得受不了前去求官兵施舍一点儿,结果反被打了一顿……” 一声声的怨言传入耳中,化作白慎晚眼底的熊熊怒火。 她转头,从江妄行眸中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情绪。 一国之本在于民,皇帝与江褚竟昏庸至此,弃这数万百姓的性命不顾。 何其荒谬可笑! 心底仿佛有团火在灼烧,白慎晚握着勺柄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清亮的眸中戾气清晰。 江妄行缄默片刻叹息出声:“先顾好这些百姓,皇上那边我们回头再想办法。” 望望面前一张张灰黄交织的瘦弱面孔,白慎晚强忍胸腔怨愤低下头去,将碗里的粥装的更满了些。 绝不能让这对父子再把持朝政惑乱江山。 她想。 灾后的白日仿佛都比平时更漫长了些,却因救人施粥依旧过得飞快。 天色如墨时,白慎晚才堪堪停手,与江妄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见男人的掌心因频繁的搬重物而磨出了细碎的伤痕,白慎晚细眉拧出怜惜的弧度,从随身的腰包中取出伤药。 “手给我。” 江妄行乖乖把手伸过去。 小心翼翼地把药粉倒上去,白慎晚又吹了吹,随即低叹一声。 “在想白天听到的事?”江妄行轻声问。 白慎晚望住他漆黑的眸:“你不也是么。” 话题一开,二人情绪皆染上沉重的不忿。 “我原以为,皇上虽纵容江褚放肆行事,却还算爱惜百姓,会念及君主声名行仁政,却不想他如今……” 话说到最后,江妄行声音已然染上冷意。 知他对这君父彻底失望,白慎晚握住他的手指。 “不会太久的。” 江妄行眼神微动:“晚晚,你……” 勾唇露出一抹理解的笑,白慎晚柔声道:“黑暗虽长,却总有被白昼取代之时,所以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眼神从微惊转为柔和,看着这个陪了自己两世的女子,江妄行低笑一声,反手将她拥入怀中。 这厢二人心意相通共谋未来,而城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番地动令皇宫受损也颇严重,远不复当日守卫森严,加上皇帝和江褚区别对待的行为已招大批百姓不满,恨不能将这二人生吞活剥。 失了民心,加之疫病,这京城便从天堂变成危机四伏的炼狱。 是以在深思熟虑后,皇帝带着江褚以及一群重臣,由平南侯府的宋家军护送,前往殷山行宫。 那里地势易守难攻,且未受地动瘟疫影响,也算一个避难的去处。 宋楚岚一改往日风流模样,银甲加身手持长枪,桃花眼中的玩味笑意被严肃取代。 从皇帝到朝臣,他守在这条上山之路已近半宿,眼看未入行宫的人越来越少,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深。 他忙着护送这些权贵,已经一日多未得到白慎晚的消息。 不知她如何了。 正胡思乱想着,负责打探消息的宋家士兵已归,呼吸急促神色焦灼。 宋楚岚忙迎上去:“找到人了吗?” “回小侯爷。” 士兵深吸一口气,凑近了些沉声回禀:“白小姐和殿下此刻在城郊救济灾民,但灾民数量太多,他们那边大概是应付不过来。” 话音落下,宋楚岚脸色随之变得冷沉,紧蹙的眉间难掩忧心。 天灾难测,下一次地动是否会来尚未可知,随处是危险,再加上城中如今疫病横行,死伤无数,待得越久,怕是越有性命之危。 宋楚岚不敢再往下想,转身大步向行宫寝殿走去。 连夜赶路上山,皇帝已疲惫不堪,此刻却还揽着个宫女坐在床上。 “小侯爷,你不能进去,哎小侯爷你不能……” 听到太监声音,皇帝脸上流露出被打扰的不悦,眉头紧锁地望向闯入的宋楚岚。 “无诏入宫,宋楚岚,你是仗着护送有功便目中无纪了么。” “臣不敢。” 宋楚岚撩衣跪地,颔首沉声:“皇上,臣斗胆闯入是有要事禀告。” 皇帝不耐烦地开口:“什么事?” 抬眸望了帝王一瞬,宋楚岚复低下头,语气郑重。 “皇上,臣得知白家小姐与先太子正在城郊救济灾民,已快支撑不去,如今城中疫病肆虐,若再留在那恐有染病之危,故臣恳请皇上,准许臣带人将其接到行宫。” 宋楚岚话说完,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沉了几分。 “宋楚岚,你倒是慈悲心肠啊。” 眉目如画的青年把头低得更深:“皇上,臣只是担心他二人安危,白小姐和殿下行了善事,理应过来避难。” “话是这样没错,可你方才也说,这疫病肆虐,稍有不慎就会感染。” 皇帝眯了眯眼,语气阴恻恻的。 “白慎晚与江妄行在城中待了许久,焉知身体仍康健?若草率将其接来,又该如何保证行宫内一众人的安全啊?” 第247章 清楚后果 听出话里的拒绝,宋楚岚一时顾不上君臣之礼,仰头直视帝王,桃花眼中满是惊愕。 “皇上,你这是弃他们的命于不顾了吗?!” 青年清朗又震惊的质问令皇帝脸上的皱纹都聚在了一起,投下去的目光分外阴鸷。 “宋楚岚,别忘了你的身份!” 宋楚岚满面祈求:“皇上,臣无不敬之心,臣只是恳求您,别放弃白家小姐……” “够了!” 皇帝不耐地一甩袍袖:“他二人久在疫区,不可入宫,你若再多言,当心你的脑袋!” 宋楚岚眸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 夜幕降临,眼前还是百姓长长的队伍,白慎晚揉揉酸痛的脖子,刚要继续诊脉,耳边便传来骏马从远处踏来的长声嘶鸣。 马背上的青年眉头紧锁,薄唇紧绷,手里的鞭子落下去,正快速朝她这边跑来。 还没到近前,他率先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到她面前,气息略微不稳地开口。 “晚晚,我请来了郎中,随后就到。” “他们可以和你一起看诊。” 宋楚岚指指后面的方向:“哦,还有药材,我也拿了点过来。” 现在这种时候,郎中都被请到勋贵人家坐镇去了,能自愿来做义诊的是少数,更不说他还带来了两位。 白慎晚眉心微皱:“你从哪里找来的郎中?” 宋楚岚总不好说是他瞒着皇帝从行宫里把郎中拖出来的,于是面颊微红地撒谎。 “他们常给我爹看病,现在我们家不是跟皇上到行宫里面了吗,也用不到他们。” 如果放在平时,或许白慎晚会发现他话里的漏洞,但此时百姓嘈杂还等待她去看病,她便没有多想。 有两个郎中的加入,队伍移动的速度果然快了点,待到月上中天,最后一个百姓道谢离去,今天的看诊算是完满结束。 江妄行也得以脱身,从不远处走回。 宋楚岚见人都在,拧眉将心底一直藏着的话说出来:“现在城中太危险,你们一直逗留在这太不安全,不如跟我去行宫避一避?” 白慎晚并不知道皇帝的态度,只当行宫只要放行便能进去,跟江妄行交换一个眼色,便答应下来。 “等我们收拾好药箱,就跟你去。” “我帮你们收拾!” 宋楚岚眼眸一亮,先迈腿去收拾那些瓶瓶罐罐。 等一切忙完,几人借着月色纵马前去行宫,在宋楚岚的安排下住进环境清幽的宫殿。 次日上朝,宋楚岚默默站在边上,等朝臣把要事都禀奏了,方缓步上前,行礼禀告道。 “皇上,臣私自请白家小姐和殿下到行宫,目前两人已在行宫偏殿住下,请皇上责罚。” 行宫人多眼杂,总有一天会白慎晚他们的行踪会暴露,宋楚岚本来也没打算隐瞒。 “什么。” 皇帝眯起眼睛,放在龙椅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宋楚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朕玩先斩后奏那一套。” 来自帝王的不怒自威,令殿内朝臣垂头不敢直视。 宋楚岚眼看皂靴,仍然搬出昨晚那套说辞。 “皇上,他们义无反顾救治百姓,施粥放粮,难道不应该得到善待?” 当着群臣的面,皇帝不好直接说明心底真正的担忧。 “善待也不是非要把他们接进宫,朕可给予他们重赏……” 说到这,皇帝顿住。 人都已经到行宫,说这些没有用。 “罢了。” 皇帝摆摆龙袍:“他们人呢,让他们来见朕。” 宋楚岚乐于见到皇帝妥协,说话的音调都上扬少许:“白家小姐一直在外面等着,殿下整理完药物后就会过来了。” “宣。” 皇帝兴致缺缺,可当看到白慎晚的刹那,眼睛微睁,心中警铃大作。 女子脸色苍白,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满是倦意疲惫,仿佛只要风一吹,她就能即刻倒下。 这分明是染上疫病的症状! “来人!” 皇帝猛地拍下奏折,呵斥出口:“此女身染疫病,绝对不能再留,立刻诛杀!” 侍卫们顷刻间出动,将白慎晚团团围住。 一切的变故都在眨眼之间,白慎晚唇边溢出丝冷笑:“皇上误会了,我身体好好的。” 只不过是连日得不到休息,身体虚了点,狗皇帝却犹如惊弓之鸟,误以为她染上重病,恨不得将她杀了烧个干净。 显然,皇帝并不信她这番说辞,紧紧掩住口鼻,给她下达死令。 “白家嫡女故意带病上殿,蓄意害朕,还等什么,将人杀了丢去火葬场。” “慢着!” 男子沉沉的嗓音从殿门处传来,带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大臣们心下莫名一沉,不约而同朝门外看过去。 先太子江妄行脸色黑沉,周身散发出微冷气息,一步步走到殿中央。 “父皇,儿臣可以作证,她并非感染时疫。” 皇帝却是正眼未抬:“无需多说,朕不容许因她一个人,导致文武百官皆染上重病。” “那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她!” 失望漫过眼底,江妄行冷下眼眸,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从侍卫手中抽出利剑,突然往江褚的方向而去。 喉咙处传来刀割般的疼痛,江褚大惊失色,说话断断续续:“皇兄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妄行无视他的话,锐利的目光直直望到皇帝布满惊骇的脸上:“皇上如果不放人,我可不担保太子还有没有命见到明日的太阳。” “孽子,你放肆!” 皇帝目眦欲裂,有哪个皇子敢在朝堂上威胁他这个九五至尊! “你敢伤太子一根头发,朕要你偿命。” 在皇帝的怒吼声中,江妄行重重按剑,声似淬冰般寒冷:“那皇上看看我是敢,还是不敢。” 话音刚落,江褚脖子渗出丝丝鲜血,只要剑再压下半寸,即使华佗转世也无力回天。 朝臣们冷汗直流,太傅顾执柯随即站出来,黑沉着脸色指责。 “殿下,你这等举动,与逼宫有何分别?” “弑君杀父,谋害手足兄弟,等百年之后,要遭到后人多少唾骂,江妄行,你可想清楚后果?” 第248章 过这一关 皇帝沉沉的声音也从上方传来,似在劝他悬崖勒马,给他最后的机会。 “逆子,即便你今日能救出这女人,日后还是免不了朕的治罪,你们一样难逃一死。” “倒不如放了太子,朕或许只将你终身幽禁,并不会多加为难。” 江妄行只觉得好笑,嘴角的嘲讽愈加浓烈:“我今日都未必能过下去,谈什么以后?” 不管今天是什么选择,皇帝都不会饶过他。 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杀出个生路! 他藏在袖子下的手动了动,给行舟作出指令。 行舟将他的意思看在眼里,突然怔愣住。 殿下的意思,居然是…… 弑君! 行舟惊骇万分,但看着江妄行的神情,随即很快镇定下来。 弑君便弑君。 看着皇帝近似疯魔的样子,被卫兵包围着的白慎晚冷笑一声,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一瞬间,殷红的血流淌在了地上。 而原本怒目圆睁的青筋暴起的皇帝在白慎晚鲜血掉落的瞬间,竟诡异地慢慢平复下来。 眼底的红逐渐褪去,换来的则是呆傻的神情。 此时此刻皇帝已然成为白慎晚手中的傀儡,对她听之任之。 “皇上,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白慎晚心中暗道。 皇帝原本就浑浊的目光变得更加呆愣,痴痴傻傻地瘫坐在龙椅上,口中小声说道:“皇上,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白慎晚微勾唇角,十分满意。 也不枉费她拼了命将其控制起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她一定要赢。 她一定要帮助江妄行要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江妄行,是朕错怪你了,朕不应该对你太过无情,也不应该对你赶尽杀绝。之前的种种都是朕无心之过,还恳请你能原谅朕的过错。” 皇帝面无表情,机械地重复着白慎晚在他耳边说的话语。 江妄行听在耳里,心里毫无波澜。 他对这个已经名存实亡的父亲早就没了任何的期盼。 他的爱永远都不会给自己。 “都是朕的过错,可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朕也是为你计上一计。” 白慎晚神色幽暗,通过皇帝自己的嘴将这一生的过错全都托盘而出。 若是此时皇帝是清醒的,一定会立刻住嘴,只可惜在蛊虫的作用下,他神智已然不清,只能继续按照白慎晚所言念叨。 “朕在位几十年,一直碌碌无为,欺压百姓,实在是昏君无比……” “朕明白,如今朕大势已去,天命难违。” “阎王要朕三更死,朕留不到五更,现将皇位托付给先太子江妄行。” 下一刻,不知是蛊虫催动让这皇帝良心发现,还是白慎晚说的话过于蛊惑人心,只见皇帝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他用愧疚愤怒,怀疑以及怨恨的目光看了眼站在龙座之下的太子,随即哑声开口。 “朕,今生亏欠你们母子太多,估摸着到地下朕也偿还不清……” 白慎晚眼眸微瞪。 这些话都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心中虽惊,白慎晚却反应极快,当即转了主意,低声呢喃。 “写传位诏书,加盖传国玉玺,将这皇位传给江妄行。” 皇帝应声,叫来身边的公公,亲自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传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太子江妄行淑慎性成,克己复礼,慈政爱民……” 皇帝写下一笔,便念一句词。 他仿佛知道写完这传位诏书之后便是他的死期,说得格外慢,大殿上也只有他醇厚的声音。 白慎晚看着他这副低沉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活该。 不过在台阶下的江妄行神色倒是浮现出一瞬的愁苦。 “皇位,传于江妄行。” 话音落下,白慎晚还未开口,就见皇帝突然抓起那锋利的狼毫,笔锋一转,尖头径直插入喉咙之中。 鲜血四溅。 而他在断气之前还看了眼江妄行所站的方向。 随后倒地。 江妄行有治国之才,他留下的这些烂摊子会被他一点一点收拾干净,将国家变得更加繁盛。 众臣看着皇帝自尽咽气,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开始哭嚎。 金缨则是气急败坏地看着在旁边已经快哭得昏厥过去的江褚,低声传音。 “你在做什么?你难不成不想坐上那个位置了吗?” 江褚摇了摇头,现在皇帝驾崩,最能护着自己的人不见了,他又怎么可能再去肖想那个位置。 看着烂泥扶不上墙的江褚,金缨气急败坏地吩咐手下,令其行刺江妄行。 江褚终于转过弯来。 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若是江妄行真的登上皇位,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眼看金缨的手下趁乱冲江妄行背后放出冷箭,而他此刻正恍惚着,根本没有察觉。 白慎晚倒是看到了,脸色骤变大喝一声,吓得那人手一抖。 箭头入肉。 江妄行愣愣转身。 只见原本应该穿透他心脏的冷箭,此刻偏了一寸,扎在了江褚的肩胛骨。 竟然是他? 看着江妄行脸上震惊的表情,江褚心知自己赌对了。 自己这皇兄虽然看着十分冷淡,可心里终归有一处是柔软的。 这苦肉计,想来是成功了。 想到这,江褚拧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对着江妄行低声道:“我知道错了,皇兄,这是我欠你的。” 眼看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江妄行眸光骤变,伸手扶住他。 “你怎么……” 明明这人之前还恨自己入骨,怎么会突然上来挡箭? 窥见江妄行眼底的不解与纠结,江褚颤抖着双手掐住了他的衣襟,忍着喉间的腥甜颤声开口。 “皇兄,我知道我做的错事太多,我被刺也是值得的,只要你还活着,咱们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男人的眼神澄澈,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兄友弟恭。 江妄行心口突然泛起疼意,低声拦住他后面的话。 “别说了,你先省点力气,我去叫太医,只要你能活下来,别的事都可再议。”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江褚唇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随即头一歪晕了过去。 只要挺过这一关,他就能安安稳稳度过这次的劫难。 值了。 第249章 我谢谢你 太医还没赶到,旁边支持江褚的那些大臣当即上前,朝殿中静立的女子拱手请求。 “听闻白家小姐医术了得,在此次的疫病中更是救了千万百姓,不如请白小姐施以援手,为太子殿下……” 大臣说到这,突然愣住。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太子殿下了。 于是改口重新说道:“请白小姐为四殿下察看伤势,老臣担心箭头里有毒,还是尽早医治的好。” 白慎晚微微拧起柳眉,没有即刻回答。 实在想不明白,江褚为何态度大变,明明前几天还对江妄行喊打喊杀,今天就能以身涉险救兄长。 除了别有所图,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至于江褚那箭伤…… 她半蹲下身,两指搭上江褚脉搏,回答得略有敷衍:“他没中毒。” 简短四个字,令几位大臣松了口气,可接下来几人便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没中毒,接下来也应该如何处理伤口?可白家小姐说完后好似再没别的什么交待,这是什么意思。 白慎晚确实不想救人,手揉了揉眉心,突然嘶的一声:“肯定是连日休息不好,我突然好晕。” 女子微蹙眉尖,气息不稳,再配上她那苍白却难掩容色的脸,谁也没有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 除了,和她最亲密的江妄行。 “晚晚,我陪你去休息?” 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揽进怀里,紧绷的唇角终于露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 这小小女子,估计还在气江褚三番四次陷害他,现在连颗药丸都不愿意给。 江妄行经历了半天的谋权政变,鲜血淋漓,心头终于涌出点点的暖意。 怀里的白慎晚感觉到他的笑,索性继续装下去,不紧不慢地唔了声:“那劳烦你送我回房了。”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大臣们呆愣半晌后,突然听到新帝沉声的吩咐飘进耳朵。 “传太医给四殿下医治。” “先皇的丧礼由礼部和内务司共同协办,今日的事就到这里,退朝。” 大臣们眼睁睁看着江妄行半拥着虚弱无力的女子走出大殿,两人双双消失在殿门拐角,一时回不过神来。 那边已经有太监将先皇的遗体抬下去,场上只弥留淡淡的血气,提醒巨变曾发生过。 金缨抿抿唇,计上心头,突然扬声开口:“地上凉,叫人先抬四殿下到回宫里。” 其余大臣知道她是江褚的门客,并未怀疑什么,任由金缨的人找来轿撵,合力将江褚抬走。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原本该往东宫的轿撵在人少的地方突然改道,朝着宫外的方向而去。 “就把他抬到我的地方!” 成功把人偷运出来,金缨愉快地拍拍手,心里的如意算盘敲得啪啪作响。 即便江褚现在生死未卜,跟皇位已经无缘,但他的身份永远摆在那。 堂堂的皇子,曾被先皇立过储,只要牢牢把他掌控在手里,日后定有大用途。 金缨哼笑了声:“让我来看看,这太子死没死。” 纤白的手轻点江褚的额头两下,金缨微眯的眼突然一凝,随即唇角勾出一丝玩味的笑。 真是有意思。 本来只是想察看江褚的伤势,没想到让她有了新发现。 不知道是谁使的手段,竟然能悄悄给当时权势正盛的江褚下蛊,按照蛊毒在身体里的分布,恐怕都有两三个月之久。 “主人要为这太子解蛊吗?” 侍从看金缨出神太久,在一旁不解的问。 金缨娇俏地哼了下:“我为什么要给他解毒?” 相反,她还要感谢那个给江褚下蛊毒的人,几乎都不用她出手,以后就能通过现有的蛊虫控制江褚。 “把消息传出去。” 金缨两手托腮思考片刻:“对外就说江褚被歹人劫走,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等再过些时候,就说有人看到他死了。” 侍从猜测到她接下来的计划,眼里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属下这就去办!” …… 次日,消息传到江妄行那里。 “皇上,听闻四殿下突然失踪,臣很是忧心。” 大臣双手呈上一双带血的鞋袜,垂头道:“这是出去搜查的侍卫在护城河南岸捡到的,根据伺候四殿下的宫女和太监指认,确实是四殿下的东西。” 其余大臣也忧心忡忡的应和:“臣也担心四殿下是否遭遇到什么不测。” 坐在桌案后面的江妄行面容沉肃。 因登位仓促,且先皇刚驾崩不久,龙袍尚未赶制出来,他身上还是皇子时的降紫龙纹衣袍,即便此时一言未发,也隐隐有帝王的锋芒。 过了片刻,他目光扫向对面的群臣,方缓缓启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人继续查找江褚的踪迹。” “是。” 朝臣见他并未为难亲兄弟,心中不免感慨一番新帝的仁慈,随后又说到先帝丧礼的事。 “如今地动刚过,灾后百废待兴,臣认为,先皇在天有灵,也不愿劳民伤财大办丧仪,不如丧礼从简,银子拿来开仓赈灾。” 江妄行并无迟疑,简单答道。 “准。” 紧接着便是圣旨传下去。 先帝驾崩,辍朝七日。 江妄行作为储君,自然要为皇帝披麻守孝。 举目望去,漫天白幡,朝臣和后妃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夜晚众人哭累了才得以安静。 白慎晚把柔软的蒲团递过去,轻声叮嘱:“你跪这个上面,这样膝盖没有那么疼。” 空旷的灵堂里只剩他二人,江妄行弯弯唇角,由衷夸人:“还是晚晚想的周到。” 白慎晚在他身边跪下,望着皇帝的画像长叹一声,神色里露出点唏嘘。 “本来我都想好了,和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没有其他人打扰,好好的过下辈子。” 皇宫的纷争,从来让她厌烦。 可一步步走到今天,很多事不是人力可控制,一国无君,百姓危矣,如果登上皇位的人是江妄行,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意难平。 白慎晚释然一笑,清亮的眼眸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江妄行,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江妄行眼里露出微微动容,朝她拱手行礼:“那我在这里先谢过晚晚了。” 第250章 你的归宿 守灵的第三日,有线报秘密传回。 “殿下,暗阁最近打听到消息,说有人以高出十倍的价钱在出售粮食。” 说这话时,行舟面露愤愤的怒气,将牙尖咬得紧紧。 “眼看百姓买不起高价粮了,他们又出了个损招,提出用活生生的人来做交换。” “可有查到是谁?”江妄行沉声。 行舟摇摇头:“对方做事谨慎,没露出什么马脚,我们的人还在查。” 旁边的白慎晚听得火冒三丈,从地上噌地起身:“他们无法无天,和发国难财有什么区别。” 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等于直接要了百姓的命。 这事不能再耽搁下去。 “我出宫一趟,看看那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她掏出易容工具,哗哗往脸上抹黑粉。 江妄行看她干得起劲,无端笑了声:“你顺带帮我也改装了。” “可以。” 白慎晚给他贴上人皮面具,又捏捏鼻梁的高度,这时才回味过来,微愣一下:“你要跟我一起去?” 江妄行嗯了声:“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这话有道理,白慎晚说不出反驳的话。 两人扮成穷困潦倒的百姓,偷偷溜到城郊灾情最严重的难民营。 人群熙攘,熏臭气息弥漫,双眼无神的百姓沿街乞讨,不少人拖拽着妻女要去发卖,满大街都是痛苦的哀求声。 “大爷,您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白慎晚随意找了个人套话。 大爷面露苦色,满是无奈地摇摇手:“别提了,刚把我家婆娘卖出去,我的心难受得厉害。” “好端端的,怎么要卖人?” 白慎晚充作不知情,眼底泛出疑惑。 大爷看她面善,话匣子打开了便关不住:“姑娘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要拿家里的女人去换粮食。” 白慎晚的心微微一跳,这正是她和江妄行想要打听的事。 “大爷猜得不错,我和表哥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可惜亲戚在地动中丢了命,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不知道怎么办过下去。” 大爷听这话,唉声叹气:“你们去那边,姑娘你长得好,还能多换点东西。” 说完,他指了指难民营最里面的方向。 白慎晚紧抿唇角,更是不解:“长得好就能换得多?” 她不得不怀疑幕后之人的真实目的。 “不错。” 大爷回想起那些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给白慎晚:“他们说了,人分九等,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能换来更多的粮食。” “可怜我婆娘都给他们了,只换来半框的米和面,哪里够家里的老母和四个孩子吃。” 白慎晚捏紧掌心,眼底怒意又多了几分。 告别大爷,她和江妄行顺着人群往里走,终于找到置换粮食的地方。 圆形高台上,肥硕油腻的男子大声吆喝,言语间难掩得意之色。 “去年刚收上来的新鲜粮,只要家里女人足够美,爷保你们填饱肚子吃饱饭!” “错过今天,明天不一定有了,各位抓紧机会!” 白慎晚听得倒胃口,打量男子几眼,视线突然定在他拿在手里的佩剑上。 “那上面的镂金纹路,好像是工部尚书府的。” 她偏过头,在江妄行耳边悄悄开口。 不是她心有多细,实在是聂端那人喜爱奢华,设计出来的瓷器也大多精美繁复,当时看一眼就记住了。 江妄行眸光深深:“我也有印象。” 没想到这事有尚书府的掺合,白慎晚蹙眉考虑片刻,扯扯江妄行的手,提议道:“等下你把我卖了!” 这样她也好顺藤摸瓜,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走。”江妄行牵她过去。 两人来到壮硕男子面前时,已经拉下脸扮成贫困夫妻的模样。 “大人,你看看我妻子能换多少粮食?” 江妄行目光落到那一大车粮食上面,仿佛真的饿到被迫卖妻。 男子闻声,在看到白慎晚的刹那,睡不醒的眼睛猛地睁大。 真是绝色! 女子虽然灰头土脸,发丝脏乱,但不难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就你妻子这副模样,起码值十……” 男人想说值十袋米面,可话到嘴边,想起主人说的尽量压低粮食斤两,于是急忙改变主意:“四袋粟米,毕竟人也不算多美。” 江妄行感恩戴德地一笑:“多谢大人。” 下一刻,他转过头,有模有样地叮嘱白慎晚:“以后你就跟他们了,快去。” “夫君,我都明白的。” 白慎晚乖乖回答一声,随后便被人带上马车。 车里有不少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各自坐在角落里无声啜泣。 等到傍晚,马车缓缓移动,有规律节奏地朝尚书府的方向走。 透过车帘缝隙,白慎晚一眼就看到尾随在后面的江妄行,提起的心也稍微安定下来。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停了,肥硕男人跳下马车,恶狠狠地吆喝道。 “快点进去,进了咱们聂府,就要守聂府的规矩,少主子让你们伺候谁,你们就得把他们伺候得舒舒坦坦,听明白了吗。” 少主子。 白慎晚立即抓到话里的关键。 原来为非作歹的人是聂端的亲生儿子。 她全程把头埋得低低的,混在一群红肿着眼睛的女人堆里,来到安置她们的小院。 默默数了数,竟然有三十多个女人,姿色都是不错的那种,白慎晚坐在一个身穿粗布的姑娘身边,装作十分好奇地问。 “姑娘,我们等下要去干什么呀,我刚到这里,好怕得罪贵人。” 姑娘揉揉发红的眼,声音闷闷:“你只要听他们的话就可以了,不要反抗,前儿有个人咬了聂公子一口,这几天就再也没见到她了。” 白慎晚唔了声又问:“他们都有谁啊?我们能伺候好他们那些权贵吗。” “都是聂公子那些狐朋狗友。” 姑娘想到伤心的地方,泪水颗颗掉落:“他们不会管你愿不愿意,强买强卖的就把你带回去,运气好的话做个通房小妾,运气不好乱葬岗就是你的归宿。” 第251章 无人把守 “简直禽兽不如。” 白慎晚在心里暗骂一句,当晚趁无人把守,偷偷溜出聂府,找到在角落里蹲守的江妄行。 “打听出来了,就是一群公子哥管不住下半身,对良家妇女施以兽行取乐。” 她眯了眯眸子,咬牙道:“我可能还要回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做别的勾当。” “你小心。” 江妄行将一把小巧的匕首放到她袖子里,语气是无尽的严肃:“这个可以防身用,如果遇到危险,记得以哨声作为提醒。” “我知道,都记着呢。” 白慎晚指指聂府的后门:“那我先走了,被他们发现就糟了。” 江妄行点头,眉间的沟壑始终化不开。 那边白慎晚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沿着墙根移动,可在推动小门时,耳边传来仆人压低过后的咒骂声。 “真是晦气,每天都让我们抬死人,还说赏给我们,我们能对个死人怎么着。” “小心你的狗命,这要是让公子听到了……” 两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白慎晚探出脑袋看过去。 只见两个仆人抬着的担架上躺着个人,白布蒙面,下身淌血,在漆黑闷热的夜晚多少有点瘆人。 出于好奇和不忍,白慎晚一路尾随。 不知不觉间,两个仆人来到城外的荒坟里,随意把女人往坑里一丢,便脚底抹油似地跑走。 周围是幼兽嗷嗷待哺的呜咽声,毫不怀疑,只要再过片刻,女人就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白慎晚悄悄走过去,掀开蒙住女人的白布。 “冯若云?” 眼眸微睁,白慎晚露出一片惊讶之色。 冯若云怎么会到聂府,又被折磨成这个惨状? 眼下没功夫想太多,白慎晚探了探对方的呼吸。 还好,人还留有半口气。 将提神养气的药丸塞到冯若云嘴里,白慎晚在黑暗中摸到她手腕,静下心来把脉。 不诊还好,当她摸到那双双跳动的脉搏时,手突然顿住。 这时服下药丸的冯若云缓缓睁眼,看到她时唇角扯苦涩:“没想到最后救我的人竟然是你……” 白慎晚凝眸:“你怎么会到聂府?” “三言两语的说不清。” 冯若云气息微弱,大约知道白慎晚有太多疑问,只喘着大气道:“孩子是白竹的,不过现在保不住了。” “你……” 白慎晚喉咙哽咽。 三哥和冯若云成亲多年,眼看白晓谷白莹月他们一年年长大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谁曾想冯若云刚有了身孕,就被拐进了聂府。 “妹妹,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很抱歉……” 冯若云脸上混杂着血泪,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眼前人的手,痛哭央求道。 “三嫂在临死前,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冯若烟,这次也被抢到了聂府,你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救救她。” 她是不想妹妹再遭到虐待而死了。 眼看白慎晚拧眉不动,冯若云抓住她的手扯了扯:“就当是三嫂求你,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她目光涣散,撑不了太久。 白慎晚将眼底的泪意憋回去,轻轻应声:“好,我会找机会把她带出来。” 话音一落,冯若云唇畔多了丝欣慰的笑意,随后便闭上了眼。 救人要紧,白慎晚将已经冷掉的尸身放进空出来的棺椁里,原路返回聂府。 “这里有没有个叫冯若烟的?” 她依然跟身穿粗布的姑娘打听消息。 粗布姑娘缓缓点头:“有,刚被管家叫走,说让她去伺候聂公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白慎晚愤恨地咬牙,果断转身去找人。 哐当。 瓷器砸碎在地的巨响从院里的某个房间飘出来。 聂府偌大,白慎晚刚摸到其中一个庭院,耳边就听到男子暴躁的大骂。 “本公子买你来,不是听你哭的,收起你那嚎丧的贱样。” “连支曲儿都弹不好,还不如花楼里的姑娘。” 女子低低充满委屈的声音也即刻传来。 “聂公子饶命,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弹好曲子。” 却不想这央求换来的是男子更粗暴的对待,只听砰的一声,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同时没了动静。 白慎晚听得心惊肉跳,慌忙端起早准备好的酒壶,急急破门而入。 聂登的兴致被打扰,很是不悦,红着脖子大骂:“没眼力见的东西,小心把你赏给奴仆玩。” 话虽然不是屋里的女子说的,但女人一听,全身瑟瑟发抖,仿佛要被惩罚的是她。 白慎晚侧眸看过去,女子眉眼和冯若云有八分像,只是怯怯的眼眸里多了抹纯真和温婉。 至于额头上的伤,应该是刚才聂登拿酒壶砸人的杰作。 稳定下心神,白慎晚恭敬禀告道:“回禀公子,是管家担心您这里酒不够了,特地叫我送过来。” 少女的嗓音柔软非常,莫名还有三月桃李的脆爽。 聂登那颗烦躁的心瞬间被抚平了一半,身体还升起酥酥麻麻的舒爽,说话语气不自觉放缓。 “既然送来了,那就搁桌上。” 他醉眼朦胧地打量身姿曼妙的少女,突然邪笑了声:“今晚你来伺候。” “好的!” 白慎晚弯弯唇角,走到冯若烟的身边小声提醒:“你先回去,他今晚不会为难你了。” 冯若烟抬起的水眸里充满感激:“这位姐姐,你……你留在这里,不会有事吗。” “我没事。” 白慎晚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等冯若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悄悄往措金凌云香炉里投了点粉末。 “聂公子,要听我弹琴吗。” 不待聂登发话,她已经坐在琴前,素手拨弄琴弦。 聂登对琴颇有兴趣,只不过听了一耳朵,就知道此女琴技了得,当即满意地大手一挥。 “来一首凤求凰,弹好了,我以后肯定给你吃香喝辣的。” “那请公子听好。” 白慎晚心中冷笑,脸上却笑意温柔,伴随着屋内潺潺的假山流水,弹下第一个音, 琴声如醉。 炉里白烟袅袅,飘到每个角落。 聂登的眼神逐渐迷离,痴痴望向屋顶。 白慎晚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必须回答,听清楚了?” 聂登愣愣点头:“听清楚了。” 第252章 满是毒粉 催眠术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白慎晚凝眉敛神,快速发问。 “那么我问你,出售高价粮食,用女子作为交换,这些事除了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你爹聂端有没有参与?” 聂登表情麻木地摇头:“没有,我们就是趁我爹不在家,才想着大赚一笔,再抱着美人好好享乐。” 看他一提起美人两眼放光,白慎晚狠狠拍下这人的脑袋,咬牙切齿地骂。 “你们的享乐,都享出人命来了,也不怕她们家里人报官!” 聂登仿佛不知道疼痛,仍然木愣地开口:“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他们把女人卖给我,那就是我的人,我想怎么处置了不行。” “去!” 白慎晚眼底怒意翻涌,指向窗边的空地:“去那磕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聂登哦了声,走到那边后,直直的身体突然跪下,脑门砰砰磕地。 见状,白慎晚还觉得不够解气,又冷声下令:“磕快点,每磕一个头都要说你错了。” “我错了。” “我错了。” 木质地板发出阵阵回响。 聂登脑门红肿,渗出丝丝血迹,仍然停不下来。 做完一切,白慎晚灭掉香炉里的香末,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姑娘们所在的小院。 没想到刚推进门,坐在床边苦等的冯若烟仿佛等到希望,听到动静便第一时间跑出门。 “这位姐姐,你有没有事,聂公子为难你了吗。” 毕竟聂登玩弄女人很有一套,不把人扒掉层皮是绝不会轻易放人的,冯若烟生怕白慎晚替她遭罪,水光潋滟的眼不断上下打量。 白慎晚拍拍她肩膀作为安慰:“我没事,他喝醉了,现在正呼呼大睡,想来今晚也不会再叫人过去。” “那就好。” 冯若烟松了口气,想到姐姐的死,眼眶微微发红:“我现在只想好好活下去,这样姐姐在天上才能安心。” 她哭得伤心,其余姑娘跟着也偷偷抹眼泪。 白慎晚赶紧嘘了声:“惊动别的人就不好了,我们会想到办法出去的。” 话一落,姑娘们立刻捂住嘴巴,各自缩进被子里不敢再出声,房间顿时安静下去。 次日一早。 白慎晚被阵阵的咳嗽声惊醒。 睡在她旁边的冯若烟唇色发白,脸颊通红,用嘶哑的嗓子喊话:“我好难受,能不能请你给我拿点水喝。” “你等等。” 白慎晚穿鞋下床,倒了满满一杯水送到冯若烟唇边,而冯若烟如遇甘霖,仰头将水喝得一滴不剩。 此时别的姑娘已经听到动静,有人惊慌地呀了声:“她不会是染上疫病了?” 管事听到动静赶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都是惊慌:“这可不是小事,我要去禀告少爷!” 没过一会儿,聂登撩起衣袍火急火燎地闯进门,身后还跟有两名体格健硕的仆人。 “把这女人抬出去,给我烧了。” 他嫌弃万分地捂住口鼻,嘴里骂骂咧咧:“真是触霉头,没伺候爷几天,就不中用了。” 仆人们随即上前,要把躺在床上的冯若烟抬走。 “等等。” 白慎晚冷下脸,挡在冯若烟前面。 视线落到聂登脑门上的那个肿包上,她突然弯了下唇角。 “聂公子,如果我能治好她,是不是就不用把人送走了?” 聂登挑挑眉,语气怀疑:“就凭你?” 眼前的女子眀眸善睐,微抬的下巴透露出一股子倔强,比起那些低眉垂头只会乖乖听话的女人不知道有趣多少倍。 不确定有没有要她伺候过,聂登突然来了兴趣,嘴角勾起轻浮的弧度:“你如果治不好,那该怎么办,我这里有的是折磨人的功夫。” 白慎晚灿然一笑:“到时候随便公子怎么处置就是了。” “好!有意思!” 聂登高兴大笑,恨不得立刻把人拖回房里,使用各种手段跟她快活一番。 白慎晚只当不知道他所想,客客气气地开口商量:“那请公子给我们准备单独的厢房,为避免他人染上疫病,我们必须分开住。” “管家,给她们准备!” 聂登大手一挥,不过是间厢房而已,聂府里多的是。 管事躬身上前,略微思索片刻,就把白慎晚带去隔壁院子的空房。 这边偏僻很多,往来的仆人也少,白慎晚默默打量周围的环境,等其余人都离开后,小声向冯若烟提议。 “这两天你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的,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这是最好的机会。 没想到冯若烟一听这话,神色惊慌失措,手紧紧拽住她不放:“不行的,聂府守卫森严,很多人都想逃出去,但最后只会遭到守卫们的轮番折磨。” “姐姐如果不信,看看守在四面八方的人就知道了。” 白慎晚推开窗,果然看到门外静静伫立的守卫,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刀剑发出寒光,这些人几乎都快融进夜色里。 平时她一个人偷偷溜出去还好,但如果带上生病的冯若烟,容易暴露行踪。 暂时想不出办法,两天悄然而过,白慎晚摸黑出府找到江妄行。 “府里有很多姑娘,可是想把她们都带出来,必须要对付那些守卫,还有一群的仆人丫鬟。” 她眉头紧锁,默默估算需要用到多少毒粉。 江妄行按住她的手,沉声道:“迷晕他们这条路行不通。” 目标太大,还容易惊动聂府里的其他人。 白慎晚托着下巴,认真思索片刻:“那只能想办法从聂登那里下手了。” 擒贼先擒王嘛。 这边他们的话还未说完,聂府的后门突然被人从里打开。 “嘘。” 江妄行瞳孔一缩,把她带到布满蛛丝的角落。 白慎晚脸上惊住,以为行踪暴露,唇抿得紧紧,直到外面的脚步声从他们身边走过,心跳才渐渐恢复正常。 和上次看到的差不多,仆人满脸晦气地抬起已经没有气息的女人,正往城郊的坟地而去,只是这一次抬的是两具尸体。 不用想也知道,聂登手段变态,一下子把两个姑娘折磨至死。 白慎晚恨恨地捏起拳头:“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 第253章 穿肠破肚 回到聂府,她把熬好的药端给冯若烟,目露担忧地询问。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冯若烟抿嘴一笑,梨涡浅浅:“还要多谢你,我这两天感觉身子轻快了,大概已经好了。” “哪能好这么快,普通人都要七日才会好。” 白慎晚被这话话逗笑,伸手摸到冯若烟的手腕。 出乎意料的是,冯若烟已经不再发热,身体确实在恢复。 “别看你弱弱的,没想到身体挺好。”她轻笑了声。 冯若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羞羞低下头:“你不要笑话我。” “我哪有。” 两人正说笑,脚步虚浮的聂登闯进来,看到美人笑靥如花,尤其是坐在床边那个,眉眼弯弯容色明艳生动,当即心猿意马控制不住。 “今晚,就你来伺候本公子!” 他的手指原本颤颤抖抖,但在指向白慎晚时突然定住,目的十分明确。 白慎晚压下心底泛起的恶心,勾唇勉强一笑:“这里还有病人呢,你不怕染上疫病了?” “区区疫病算得了什么!” 聂登挥袖,嘴里吐着酒气说混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先痛快一场再说!” 说完,他脚步踉跄,二话不说朝白慎晚的身上扑。 “姐姐!” 冯若烟惊骇大叫。 白慎晚对她摇摇头:“没事。” 在聂登扑过来时,她往旁边避开几寸,愣是没让聂登碰到一片衣袖。 一个醉鬼,对付起来也容易,白慎晚摸出银针,往他眉心扎了一针,只听哐当一声,聂登趴在床上犹如昏睡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 她推开门着急大喊:“聂公子染上疫病,突然晕倒啦!” 躺在床上的冯若云脸上一惊,随即知道她想做什么,也跟着喊起来:“聂公子快要不行了,快来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串脚步声急急朝她们这偏僻的小院跑来,除了管事,还有几个脸色发白,眼底乌青很重的华服公子。 “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晕了?” 身穿竹纹蓝袍的公子睁着惊恐的眼问道。 他那微敞的领口,以及上面斑驳的吻痕,明显是刚从女人堆里出来。 白慎晚嫌恶地撇开眼,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到这里就倒了,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蓝袍公子撇撇嘴,往聂登的方向看,床幔低垂,看不到聂登的正脸,只看到他确实倒下去,和疫病的症状是很像。 “完了,他刚才亲过的女人还塞给我,真是挨千刀的。” 蓝袍公子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咬牙大骂,其余的人也一阵后怕,两腿发颤站不稳。 “他娘的我还和他上了同一个女人,疫病会不会找上我?” “要不咱们立刻去吃药?”有人提议。 这时隔院的姑娘们闻声赶过来,在接到白慎晚的眼神示意后,七嘴八舌地劝说。 “公子,吃药不一定有用,还不如立刻将聂公子搬出去,省得他在这里把病传给我们。” “是呢,别让他耽误我们伺候各位公子。” 几个公子相互看一眼,觉得这方法可行,没有聂登,他们还能享受更多美人的奉承。 “管家!” 蓝袍公子扯着中气不足的嗓音大喊:“把聂登挪到他私养的歌妓那里,等病好了再说。” 谁也没注意到,当轿子刚抬出聂府,迎面便碰上一群手持暗器的黑衣人。 抬轿的仆人惊恐万分,生怕被人抹了脖子,随即不再管还在昏睡中的聂登,扔下轿子撒腿就跑。 “殿下,里面的人果然是聂登。” 行舟拉下蒙脸的黑布,掀开轿帘往里面看一眼,佩服道:“白小姐居然真把人轰出来了,厉害。” 江妄行深邃的眼落到聂府大门的方向,声音沉沉地下令:“先把他关押到暗阁,其余人继续守在聂府外。” “是!” 黑衣人齐齐拱手。 入夜时分,从聂府后院传来两声犹如鸟鸣般的清脆叫声。 江妄行手指微抬:“行动。” 话音落下,黑衣人顷刻间出动,径直闯入聂府。 聂府现在没了聂登,守卫也松懈下来,更不说那些只会饮酒作乐的公子哥们,被姑娘们的温言软语一哄,早酥软了骨头,醉得不省人事。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行舟便把这些人全部捉拿,连同聂登一起关在暗阁。 白慎晚走到江妄行身边,轻声提醒:“已经都问清楚了,参与此事的人除了太傅的外孙顾沿因为这几天有事没来。其余人全都在这里。” 江妄行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这不难办,漏网鱼罢了,先押他们回行宫。”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那条漏网鱼却主动出现在他们眼前。 “各位,请留步。” 马背上的男子沉着一张白皙没有血色的脸,手里捏着把长剑,拦在一行人的面前。 白慎晚挑挑眉尖:“你就是顾太傅的孙儿?” 顾沿直认不讳:“没错。” 他看向铁笼里一群还在酒醉昏迷的兄弟,气到额头青筋暴起,磨牙威胁道:“他们都是朝廷重臣的儿孙,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一旦把他们抓了,会得罪多少人?” 听这话,江妄行唇角勾起冷笑:“这么看来,顾太傅还真是教出个好外孙,竟然学会威胁人。” “我说的是事实!” 顾沿怒眉冷对,他堂堂顾太傅的孙子,受众人追捧拥护,还怕威胁人吗! 最怕的是他们的事一旦败露,被新登基的皇帝知晓,有可能就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把得到的金银美人分你们一半,你们从此不再过问我们的事。” 顾沿的心头在滴血,却仍然颇有耐心地问道:“怎么样?” “嗤。” 女子不屑的笑声传到他耳朵。 顾沿一愣,怒意横生:“你笑什么?” “我听她们说,在这么多人里就属顾公子最会折磨人,曾把一个姑娘弄得穿肠破肚。” 白慎晚冷哼:“今天,我只觉得顾公子太聒噪,吵得人耳朵疼。” 她抓抓白嫩的耳朵,明明是纯良无害的动作,却让顾沿心头一震,后背生起凉飕飕的冷风。 “你,你想做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脖子缩了缩。 “行舟,让人把他舌头割了。” 白慎晚皱皱鼻子,嫌弃地转过头:“记住手脚利落点,别把血溅到哪里都是。” 一时间,男子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在半个山林的上空。 第254章 民心所向 小插曲过去,一行人车马辚辚,朝行宫的方向而去。 经过三个多月的修整,城中已经恢复大半风貌,断垣残壁已被重整,百姓的脸上也重现笑容,行走在街边的商贩也逐渐增多。 次日上朝,江妄行便宣布了回京事宜。 “即日起,移銮回京,不得有误。” 满含威严的声音传遍大殿每个角落。 新帝发冠上的珠玉在阳光照射下熠熠夺目。 朝臣在忌惮的同时,无不面露喜色。 虽说行宫风景宜人,衣食也不缺,但习惯了京城的气候,朝臣们还是怀念京都的盛景。 “皇上英明!” 众人下跪参拜,即便有不服的,见大部分人已经跪下,也无奈接受现实,顺服屈膝。 易容成老臣的金缨勾动一下唇角,突然拖着病体上前,颤颤巍巍地跪下。 “皇上,这次地动死伤无数,幸得皇天庇佑,百姓才得以逃过劫难,我朝才得以焕发生机。” “皇上登基不久,是否应该祭祀天神,告慰死去的众多亡灵?” 少女的声音经过药物压制,发出垂垂老者的干瘪声线。 这话一出,别的大臣也点头应和。 “老大人所言极是,若是不提,恐怕我等忙着赈灾,都忘记如此重要的事。” 金缨摸摸胡须,谦虚地拱手:“老臣只是尽到为人臣的本分罢了,皇上,请务必考量老臣的提议。” 座上的江妄行脸色冷峻,深如幽潭的眸子令人分辨不出喜怒。 金缨看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静静跪在地上等着,过了不知道多久,男子微沉的嗓音才从上方传来。 “依你所言,准。” 金缨像个忠心耿耿的老臣,随即郑重地磕头跪拜:“皇上万岁!” 没过几日,南郊祭天。 江妄行身穿衮服,手执镇圭,带领焚香沐浴后的一众朝臣来到庄严的祭坛前。 四周是听闻消息赶来的百姓,全都想目睹皇家的天威恩仪。 没想到前一刻还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当新帝踏上台阶的刹那,天色突然阴沉,黑云压在头顶。 站在人群里的白慎晚抬头看了眼,细眉轻皱。 祭天下雨,被视为不详。 场上的朝臣指指点点,议论声传到她这边。 “看这天,怕是要下雨啊。” “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莫不是皇上不详,老天给予警告?” “其实皇上登基一事也蹊跷得很,先皇明明立的是四殿下江褚为太子,怎么薨逝前又改变主意了?” “大约是皇上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他还在这个位子上,恐怕还会有天灾!” 围观的百姓听见这话登时气得脸色发红,撸起袖子想要揍人。 “皇上仁慈心善,多次救我们于危难,怎么会不详。” “你们这些读书人,道理都读不懂,就敢侮辱皇上,还不如回炉重造。” 朝臣当即瞪眼大骂:“刁民,这里岂容你们放肆!” 两边争吵不停。 金缨满意看到的一切,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下一刻,她催动掌心里的力量,天色瞬间黑沉,雷电划亮天际,仿佛随时能炸到每个人的头上。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浇灭燃烧的柴垛,黑烟滚滚。 朝臣见到此景,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议论更是没停,而百姓听不下去,竟然冲到朝臣阵营里,互相撕打。 场面混乱,祭祀用的牛羊器具全部掀翻。 侍卫想上前镇压,无奈也被卷入混战。 “不行。” 白慎晚捏捏掌心,心里暗道一声。 再这样下去,即便证明这场雨和江妄行无关,可一旦传出去,不知情的人也只会认为他德行有亏,以至于引发大臣和百姓的斗殴。 “春夏,跟我去那边!” 她提裙跨过路上的水坑,朝旁边的偏殿走。 一到地方,她先沉下脸吩咐紧跟而来的春夏:“你去找几个伶俐的宫女和太监过来,别惊动其他人。” “我这就去!”春夏脆声应答。 片刻的功夫,宫女太监都恭恭敬敬站在白慎晚面前,同时开口:“悉听白小姐的吩咐。” “好。” 白慎晚信心大增,目光落在宫女身上的宫装上:“你们先把外面那层白纱借我。” 宫女们一脸疑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听她的话乖乖褪下白纱。 手上整理着收过来的纱布,白慎晚再吩咐旁边两个太监:“你们去准备火盆和生柴,到那边墙根下去烧火。” 停顿一下,她特别强调:“记住要制造浓烟,越多越好。” …… 此时场上的大乱还在继续。 金缨跪在地上,掩面大哭:“皇上,是老臣不好,如果不提出祭天,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江妄行由一群暗卫保护不让任何人近身,她也见不到这新帝的脸色。 不过这也不重要,达到目的就好。 这番话一出,犹如火入沸油,群臣激怒。 “哼,如果没有老大人这一招,我等还不知道皇上不详呢!” 百姓也暴怒:“你们这些做大臣的才不祥!” 就在进入新一轮争吵打斗的时候,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你们快看那边!” 雨后的天边升起袅袅仙雾,起先朦朦胧胧的,看得不太真切,但等仙雾散去,披着白纱的神女仿佛踏云逐月而来,身姿轻盈曼妙。 朝臣百姓以为出现幻觉,使劲眨眼,但天边的神女仍在。 她慈眉善目,眼底有怜悯苍生的大爱,在俯瞰人间的千万种情态。 百姓们愣了好一下,才回过神惊呼:“这就是神女!神女显灵了!” 话落,众人纷纷参拜,唯恐礼仪不周,惹得神女降罪。 白慎晚紧紧绷起脚尖,才不至于从屋檐上掉下去。 天降大雨是不详,那么她扮演神女,总该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祥瑞了。 旁边的春夏得到她的指示,朝人群里的宫女太监起使眼色。 宫女太监们随即趴在地上大喊:“皇上祭天,感动上苍,特让神女降临,是大祥瑞之召啊!” 百姓们登时感动落泪,朝江妄行叩拜磕头。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民心所向,呼声震天。 第255章 我没做过 大臣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银牙快要咬碎。 祭天过后,心中不服的几人故意落到队伍后面,低声嚼舌根。 “咱们这位新帝,当真会收买人心。” “哼,什么祥瑞,不过是骗骗愚昧无知的百姓罢了。” “听说聂大人家的公子就是被皇上捉拿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聂端嗤的一声,眼睛盯着最前面威仪万丈的新帝,脸上的怒意如何都压不住:“明日上朝,我定会好好跟皇上追究这件事!” “聂大人放心,我到时也会协助于你。” 顾执柯怒目而视,一甩宽大的袖袍。 聂端自是感激不尽,朝他拱拱手:“如此明天就有劳太傅替我儿多说好话,好让皇上知难而退,别总是小题大做的。” “顾大人不必客气,我也是帮我自己。” 果然到了次日早朝,眼看身穿龙袍的新帝刚坐上位子,聂端随即上前禀告道。 “启禀皇上,臣有要事要奏。” 江妄行勾下唇角,笑意里有丝丝的寒气。 “聂尚书有什么事,等朕解决了高价出售粮食的罪伙,再行禀奏。” 话音一落,聂端的心突然咯噔一下,本来想借机对新帝进行刁难,没想到新帝先发制人,主动提起这事。 那边已经有侍卫将聂登顾沿等人押上来,几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经历过暗阁的折磨,个个面如菜色,蓬头垢面。 有些大臣见到自己的儿子就在这些人中间,神色大骇,站姿都不像前一刻那样挺直。 这个时候,江妄行满含威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聂登顾沿,你们可认罪?” 犹如利刃出鞘直中人心,聂登瑟缩一下,眼睛疯狂转动考量利弊。 如果认罪,真是什么活路都没有了! 下一刻,他突然抬头,语气坚定:“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在家里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被皇上绑到了这里。” 说完,他朝其余的大臣重重磕头,抹着眼泪大哭:“各位大人,请为我做主,我真的是冤枉的!” 别的人还没说什么,作为父亲的聂端抢先跪下了,声泪俱下地为儿子辩白。 “皇上!小儿虽然不成器,但贩卖高价粮的事他有十个脑袋都做不出来,请皇上明察。” “身为明君,不能使一人含冤啊!” 那话里的意思就差在说,如果不放了他儿子,那就是昏君。 礼部尚书听这话,饶有兴趣地哦了声:“聂大人,我怎么听说都是你们聂府里的仆人出面做交易啊?” 的目光在跪着的人堆里搜寻一圈,随即定在一个体格壮硕的仆人身上。 “皇上,若臣没记错,应该就是那仆人?” 江妄行点头:“陈尚书依旧耳聪目明,不错,正是此人。” “多谢皇上夸奖。” 摸着胡子笑吟吟的:“既这么说,便是有人证了,聂大人还辩驳什么。” “不!我没做过!” 那边的聂登死死咬住牙就是不愿意承认,大声反驳道:“聂府的仆人自作主张,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做错事,就要怪到主子身上吗。” “唔!” “唔!” 一直沉默的顾沿手脚并用爬出来,疯狂点头赞同聂登的话。 顾执柯心里一惊:“沿儿,你有什么冤屈,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唔!” 顾沿说不出话,像想到什么似的,私下衣袍的内衬,随即咬破手指。 众人还以为他这是怎么了,几十双眼睛都打量在他身上,不到半刻,顾沿把血书放在众人的面前。 “祖父救命!皇上割了我舌头!” 鲜红的字迹,刺伤了顾执柯的眼。 “为君者怎么能如此残忍,严刑厉法,残害忠臣后代,皇上难不成是想效仿暴君,施行暴政吗!” 顾执柯锐利的双目直直瞪向龙椅上的人。 他就这么个宝贝外孙啊。 以后口不能言,后半生怎么度过! 江妄行修长的手指轻敲龙椅,仿佛没受到什么影响,挑眉反问:“那顾太傅请好好问问你的孙儿,当他对女子施行残暴时,他作何感想。” “你!” 顾执柯脸色涨红。 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顾沿的那些特殊癖好,他们无从抵赖。 爷孙两人找不出理,同时沉默下去。 聂端这时却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充满悲伤和怀念:“想当初四殿下身为太子,为先皇处理政事时,做的让人心服口服,没想到……” “没想到事到如今,四殿下下落不明,皇位也易了主,唉,真是世事无常。” 闻言,厉声呵斥:“放肆,聂大人,伤心归伤心,你这话实属是大逆不道了。” “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陈尚书何必咄咄逼人,你的儿子如果受了冤屈,你不会做到如此静。” 聂端呛声。 这时,殿门哐当一声闷响。 “聂大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面容姣好的少女带领一群女子走进来,粗略算去,竟然有三十人之多。 聂端对这些人没印象,只认得现在最前面那人,想到她脾气暴躁动不动爱砍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白慎晚冷冷瞥他一眼,像问候旧相识:“聂大人,别来无恙啊。” 聂端讪讪,没敢去看她正脸。 白慎晚也没在他身上多停留,清亮的眸子投到江妄行那里,语气认真地解释。 “皇上,我想着光听聂大人顾太傅他们说还不够,于是找来一些人证,也要听听她们的意思不是吗。” 江妄行弯唇:“是。” 白慎晚随即叮嘱身后的姑娘:“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说,皇上会为你们做主。” 刚才还叫嚣的聂登心跳如擂,缩起身体不敢说话。 要说证据,这些姑娘们就是最好的证据。 冯若烟双手呈上账本,字字清晰地开口:“这是聂登顾沿等人买卖姑娘的账本,上面明确写有用多少粮食来交换她们。” “另外,左边这五个,都是遭到他们玩弄而怀有身孕的,皇上可以命御医来查看,就知道民女有没有冤枉了聂顾两位公子。” 话刚说完,别的姑娘也拿出每个公子留下的私物作为指证。 “这是顾公子留在我那里的玉佩。” “这是聂公子留在我那里的亵裤和里衫。” “我记得顾公子两腿之间有颗黑痣。” 第256章 一字不落 “证据确凿,诸位难道要替太傅和工部侍郎改了律法不成?” 江妄行从受害的姑娘手中接过厚厚一沓文书,砸盖住顾沿画出的血字。 顾沿肩膀一抖,瞳孔里倒映着纷纷下落的纸张。 那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朝纲律法摆在哪里,唇枪舌剑的众臣也不敢再出声,各各垂缩脖子,装鹌鹑。 江妄行冷撇一眼顾执柯,再次宣读判决:“顾沿,聂登凌辱良家女子致死,按律当斩!与此事有牵连的从犯杖刑八十。” “哼!” 聂端心尖拔凉,唇角的灰白胡须被鼻孔哼哧出的怒火拍打着,颤动不止,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很是滑稽。 下了早朝。 江妄行直奔内殿,和白慎晚又议起今日之事。 “终于替那些女子报仇了。” 白慎晚越说越兴奋,激动地搂紧男人的脖颈。 “你做的很好。” 脸颊处落下几个香味,江妄行耳根烫红,反手抓着在颈间乱蹭的脸颊,掌握主导权。 覆在腰间的大掌略微收紧了些,白慎晚错愕地抬起杏眸。 四目相对。 空气里满是黏腻的暧昧气息,江妄行刚欲回吻怀中娇羞的人儿。 门口的侍卫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硬生生地打断两人:“殿下,工部侍郎和太傅大人带重力前来拜访。” “他们来说情的?” 江妄行警惕地眯起长眸,想一口回绝不见。 “好机会。” 白慎晚指尖勾着他的衣袖,稍稍用力扯拽,眼底划过一道精光,凑到江妄行耳边密谋。 望着两人亲昵交谈的动作,侍卫识趣地退出门外。 “太傅和工部侍郎原先都是江储的人,在朝中又不少党羽,若是我们两个都帮,搞不好为弄巧成拙,惹上受贿的罪名。” 江妄行不解地拂着袖子,说道:“那就都不帮。” 白慎晚理平他衣襟间的褶皱,细指点了点他的喉咙,若有所思地说:“都不帮的话,先前拥护江储的那些老臣还怎么敢归入你的麾下。其实我们只帮一个就好。” 不管是帮太傅大人,还是工部侍郎。 先前拥护江储的那群臣子看在往日情分上,断然不会上奏弹劾江妄行受贿,将聂登顾沿置于死地。 “好,那我先去迎太傅。” 江妄行一点就通,先行去正厅迎顾执柯。 白慎晚迟半刻钟,才从偏门走出。 等待已久的聂端早已崩溃,瞪着眼珠,怒斥门口的侍卫:“顾执柯能进去,我就不能?你们家殿下也忒会看人下菜碟了!” “没有接到命令,小人不敢随便放人进去……” 看门侍卫话还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掌,吐出一口血水,偏头瞄见白慎晚。 宛如看到了救星,提着衣袂朝着白慎晚跪下 见侍卫朝着身后的方向跪拜,聂端怒气冲冲地扭头质问:“你可让我好等!” 白慎晚摸着发髻上的红花簪子,慢悠悠地问:“工部侍郎,可是不想活命?在此处喧哗。” 语气一扬一顿,吓得聂端僵硬地委屈求全,齿间挤出:“非也”两字。 黑发间的红花金簪拔出,白慎晚垂头把玩,意有所指地看向聂端:“我知道聂大人救子心切,可到这里,也要好好说话才能行得通。” “聂大人,这里人多眼杂,不如进来说话。”身旁的丫鬟招手引路。 聂端不明所以,心中不满,烦躁地问:“你有话直说!” 江妄行亲自接待顾执柯,就派一个妇人来打发他。 “这是边塞进贡的金簪,城中女子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白慎晚将簪子呈在聂端面前。 聂端果然中招了,后退两步。 作为工部侍郎,他最擅长制作这种金银器物。 红花金簪是最擅产珠宝的边陲之国进贡之物,天下仅有一支,没想到不在国库,竟在白慎晚手里。 “可我总觉这金簪子花色不好看,不如顾执柯家的黄金牡丹漂亮。” 白慎晚略略挑眉,一手压在聂端的肩上,接着说:“要是侍郎大人在给太傅孙女送簪子时,将那黄金牡丹偷过来,皇上一开心,兴许就能从轻发落聂登。” “此话当真?” “当真。” 聂端没有丝毫顾虑,一口答应下来,提剑直冲太傅府邸。 正殿内。 顾执柯脸上布满细纹,无神的双眸盯着杯中晃动的水面,缓缓启唇道:“对于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犯错该受罚,不过聂端的账目有些不清楚,太傅若是能查清此事,方可功过相抵,破局而出。” 江妄行早就怀疑聂端借官职贪污。 可惜每次一查起,江储旧党就团团护住聂端,让他无从下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终究还是走到这一天了。” 顾执柯满面悲壮,手中瓷杯脱落,碎了一地。 “大人!” 跟随顾执柯的杀手听到动静,立马拔剑冲进来。 江妄行身侧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警觉。 剑拔弩张。 “杯子里的水总想跳出来,殊不知杯子碎掉,就护不住他们了。” 顾执柯仰头,两行清泪划过蜡黄干燥的皮肤,隐进白发里。 从碎渣里溢出的水就像是护不住的孙子。 “我去劝聂端伏法,皇上留顾沿一命。也请牢中的兄弟不要心软,让他吃点苦头!” 刚正不阿的发言砸进江妄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太傅大人半生清廉,末了竟要毁在不争气的儿孙手里。 顾执柯一走,白慎晚就从屏风后穿梭出来,展示着身上的粗衣,兴奋地说:“我们也去聂府凑凑热闹。” 江妄行应声道:“好。” 两人易容,趁乱潜伏在顾执柯的随行家丁里。 进了聂府,顾执柯拦住他们,只身进去与聂端交谈。 “聂端,你去认罚,我自会请求陛下对聂家上下从轻发落。” 顾执柯在聂端的罪行时,刻意放轻声音。 “太傅大人可真会做梦?在这个节骨眼上逼我认罪,想将功补过救你孙儿?” 聂端这个做了错事的人,语气倒是出了奇的嚣张。 站在门外的白慎晚背手,耳朵快速抖动。将他们压低的声音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第257章 贪污钱财 “这太傅大人竟直接来找聂端?” “聂大人,好自为之!” 一双大掌猛然拉开门板,白慎晚身后刮过一阵阴凉的风。 顾执柯利落地从屋内走出来,站在屋檐下望着黑云滚滚的天空,良久才下令:“回府。” “是。” 贴身的家仆应了声,白慎晚匆匆跟近。 不曾想,顾执柯猛然转头,朝着带刀的暗卫嘀咕道:“留下几个人,搜查证据,切记不要伤到无辜之人的性命。” 暗卫顷刻从台阶跳下,攀爬伏在屋顶。 闷雷扯响。 白慎晚站在离顾执柯最近的位置上,寒意渗进毛孔。 顾执柯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冲进雨里。 顾宅。 院墙里传出的嘈乱声,隔着两条巷子都能听到。 撑着油纸伞的家丁看到雨帘中的老太傅,连忙跑过来,大喊:“顾太傅不好了,不知道谁把偏门打开,引进来一窝盗贼,劈砍伤好几人!” “什么!” 顾执柯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挺挺地栽进雨地,周围的家丁慌了神,担忧地围着他。 白慎晚趁乱拉住江妄行的手往后退,抹掉额头的雨珠,说:“我们进去看看。” 江妄行点头应允。 两人从敞开的偏门,进入顾家宅院。 “退后!” 血珠落在雨水里,一个面带黑纱的暗卫挟持着太傅孙女,逼得护院的士兵只能垂手扔剑。 “光天化日竟然敢抢权臣宅院?有没有王法了!” “千影哥哥,救我!” 被挟持在怀里的女子小脸煞白,冰冷的刀刃架在她的脖颈上,动弹不得,新得的簪子也掉落在地上。 豆大的雨珠压的眼皮沉重,视线不清晰,白慎晚费力地摸清现场的布局,望着对面的阁楼,断言道:“那位应该就是顾太傅的孙女了。” “等会我出去周旋,你找人拿弓箭,在对面的阁楼上射伤这个人。” “不行……” 危险! 江妄行伸手,没挨到白皙的手腕。 白慎晚双手搭在头上挡雨,义正言辞地喊:“我才是顾太傅的孙女,你们认错人了!” 行刺的暗卫打量了着她身上粗布,又将刀刃往那女子的脖颈抵了几分:“退后。” “我真的是!” 白慎晚扒开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展示那圈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瞧见没有,这是西域新进贡的,整个皇城只有我有!” 暗卫不懂金银珠宝,粗暴地拽起顾太傅孙女的手腕,空荡荡的。 几人来回看了一眼,怒视着白慎晚。 “罢了罢了,本小姐不舍得看贴身侍女死在你们手里,来抓我。” 白慎晚伸长手臂。 纠结的暗卫迅猛地扑过来,顾太傅的孙女被推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江妄行也爬上了对面的高楼,手中绷紧的弓弦要松动,见对方又换了人,又猛然抓紧。 这么远的距离,谁也不能保证精准射击。 江妄行心头一紧,眉头压低。 “你们来我家干什么?” 白慎晚十分相信夫君的箭术,内心无负担,冷撇着在书房门口进出的盗贼。 “拿到了!” 两个暗卫合力端着一件东西从白慎晚身边经过。 狂风卷起遮住物体的黄布,露出一多金光闪闪的牡丹,那金子打磨出花瓣惟妙惟肖,竟一点也不俗气。 “不准你们偷走我家的东西!” 摔倒在地的顾小姐狂吼,捡起草地的大块碎石砸向那伙人。 原本要放了白慎晚的暗卫被石头击中,眸子凶光乍现。 江妄行怎么还不动手!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救,一支银箭射穿挟持她的暗卫。 眉心多出一个血窟窿,暗卫倒下的重力拉扯着白慎晚栽到水洼上。 端着黄金牡丹的暗卫们齐齐地慌了神,身子贴在长廊上举着就剑,警惕地打量射箭之人藏在何处。 江妄行没再放箭。 官府的兵马赶来,那些暗卫迅速撤离。 “你为什么不上去把我们的传家宝抢过来!” 顾小姐叉着腰原地起跳,却蹦得不高。 “奴才无能。” 白慎晚夹着嗓子变声,回复她的话,然后快速迈腿,去偏门与江妄行汇合。 “刚才人质为什么换成你了!你知道哪有多危险吗?” 江妄行紧握住她的手腕,拉进雨帘中一路狂奔。 回到宫中。 白慎晚褪去湿哒哒的衣服,身披棉被,在江妄行的注视下喝完一大碗姜汤,瓮声说:“喝完了。” 江妄行冷着脸,接过她手中的碗,咣当一声放在桌角。 白慎晚一哆嗦,小拇指缠绕住男人的手指,轻挠道:“我知道危险,可现在我们知道顾太傅和聂端谁才是能用之人了。” “因为这个你就以身涉险?” 江妄行不满意这个解释,体内的怒火正盛,说话都带着一股火药味。 白慎晚摇摇头,如实回答道:“其实我也猜到了闯入顾太傅宅院中的盗贼是聂端派去的,聂端总不敢真的伤了太傅亲孙女。” 做事不仅狠辣还蠢。 为达目的,不惜暴露身份,伤及无辜。 次日,早朝。 顾太傅带着整理好的证据,递上奏折,扬声弹劾聂登:“老臣有奏!工部侍郎聂端昨日带着一伙盗贼杀入我家中,家丁死伤过半!” “顾太傅,你家中遭了贼,就说是我干的,你有什么证剧!” 聂端跨前一步,不服地辩解。 先前拥护江储的老臣一时懵住了,不知改帮谁说话。 顾太傅振振有词:“我有证据,昨日有大侠出手相助,射伤了挟持我孙女的暗卫。” 江妄行不假思索,阴沉沉的视线落向聂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聂端心里挖苦,破罐子破摔道:“我是帮您做事……” “咣当” 顾太傅双膝贴地,打断他的话,弓腰曲背,高举手中的奏折:“臣!还要弹劾聂登结党营私,贪污之罪!” 一语如惊雷炸翻满池鱼。 “顾太傅,您老糊涂了,这话不能乱说。” “您一句贪污,整个工部都难逃一死了?” 往日和聂端走近的奸臣,一起浮出水面。 江妄行平静地听着他们吵完,不改说辞:“顾家举报贪污,功过相抵。罚顾沿杖责二百,聂登斩首且没收聂家非法贪污钱财。” 第258章 照拂之恩 “皇上,怎么能只凭顾太傅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 聂端心里极不平衡,感觉被白慎晚下套了。 江妄行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是对是错,大理寺自会彻查清楚,聂大人回去听后发落。” “皇上!” 多数臣子还是站顾太傅那头,不提异议。 任凭聂端怎么喊叫,江妄行直接摆手,说:“退朝,诸位爱卿。” 工部的官员忙着和聂端撇清关系,慌不择路地回家清理账目,其余人则围着顾太傅关心问候。 聂端站在大殿内迟迟不走,捏硬拳头,望着泛光的龙座。 “聂大人,还有怨言?” 歧王不知何时绕到珠帘后,面朝着他走过来。 聂端要哭了似的:“歧王殿下,您也看到了皇帝不明事理,您要替我做主啊!” 圆润荧光的珠子从在指缝滑动,歧王丹凤眼里闪着犀利淡漠的光,惊得聂端停住了哭声,不敢再言语。 不曾想,下一瞬,歧王的眼角弯起,笑眯眯地说:“以本王的权势是能保住你和你儿子的,但是这事不能急,你回家等我的信。” “欸!好,能帮我就行!” 聂端由悲到喜,抹着两汪老泪,差点撞在柱子上。 在门外监听的太监听到两人的对话,马不停蹄地去书房找江妄行禀报。 “你没听错?歧王答应要帮聂端?” 坐在江妄行怀里的白慎晚扔到手中的书卷,眼镜瞪大像铃。 现在朝中分成三股势力。 歧王为主,江储余孽和江妄行的人。 小太监扶正官帽,口干舌燥地说:“是的!” “怎么会?” 白慎晚嗖地站起身,不安地看着江妄行:“他不会要谋权夺位?” “不会。” 江妄行脱口而出,气淡神闲地捡起手边的狼毫笔批改奏折。 他也不是信任歧王。 只是先前有那么多好机会,歧王都没碰皇位,为何偏要等他深得民心后再出手。 “我易容出去调查一下。” 白慎晚还是不放心,皇家夺位向来是不讲时机的。 “歧王驾到。” 门帘拉开,身高八尺的歧王与白慎晚撞了正着。 少女赶忙反身扑回江妄行的怀里。 “陛下,臣又要事想同你说。” 歧王瞥了眼周围伺候的侍女太监,不等江妄行发话,那些人就退了出去。 殿门严丝密合地关上,白慎晚心里发怵。 闲杂人等都撤了下去,岐王说话也不再客气:“陛下,可知偌大的工部有多少人?贪污受贿之事查起来可是容易的?” “陛下若是信我,就配合我演戏。不信就别想查出聂端贪污的银钱。” “演戏?” 白慎晚一愣。 她和江妄行的拿手好戏竟被人抢走了? “我已经找好了聂登的替代者,只要进入牢中学习聂登的神色,过几日,他会以聂登的身份替你们监视聂端。” 详细完美的布局一经亮出,白慎晚不得不折服。 话音落下,岐王一挥手,披着重甲的士兵立刻推进来一个与聂登长相像十分相似的男子。 “这便是我养在暗处的影。” 白慎晚听说过这种“影”,形同暗卫,只在关键时候出场。其余时刻养在地牢中,没有亲人朋友。 达官贵人家中多会养各种身影样貌的男女,前朝则有臣子用影来躲避杖责,刑法。 白慎晚打量着影,听岐王接着说:“聂端在制作金银器具方面颇有造诣,你们稍加利用,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江妄行也盯着那个影出神,打开通往地牢的秘道。 腥臭味阵阵传来,几人躲避巡查的士兵,将影带到聂登的牢房门前。 “进去。” 影听到指令,麻木地踩着枯草走进牢房。 聂登在监牢中也不安分,常常踹到食盒,这会饿得趴在枯草上扭动身躯。 影也躺下,僵硬的表情一点点鲜活起来,眉宇间慢慢浮现出痛苦。 歧王垂眸,看着聚精会神的白慎晚,岔开话题:“想学吗?你的易容术不错,我教你。” 与他一对视,白慎晚瞬间情醒,回答道:“不想,没有谁生下来就想当别人的影子。” 歧王的计谋好似一张密网,被圈中的猎物唯有死路一条。 白慎晚佩服又害怕,冰凉的指尖勾住江妄行的袖角,低喃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没道理。” 一开始歧王就像家中长辈,用低沉温和的教诲,手把手地教他们做事。 遇到的坏人太多,江妄行和白慎晚都不相信岐王为诚心为他们谋深远。 看着并肩而立的俊男艳女,岐王勾唇一笑,眼底显出几分柔情。 “我生在皇家,纵使不想参与权势之争,可手里的兵权也总会给我带一些麻烦。先皇后是个很善良的人。在世时对我有照拂之恩。” “口说无凭。” 不知为何,白慎晚更加不信。 与她相握的大掌却隐隐地颤动了几下。 白慎晚感受到江妄行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变得僵直。 昏暗的长廊尽头响起铁链晃动的声音,岐王不得已止住动作,说:“我们换一处说话。” 监牢中下一波犯人会关押进来,白慎晚点头,拉着江妄行回到书房。 暗门关上,岐王再度开口。 “这是先皇后亲手给我绣的荷包。” 万般珍惜地取出宽袍中的香包,岐王将其捧在手心里,不舍得沾染桌案上的墨香。 “另外家中还有先皇后留给你的箱子,若是不信,明日我托人送进宫里。” 白慎晚凝眸,见暗紫色的布料上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又瞥了歧王一眼,磨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子怎么随意赠予旁人这种贴身之物。” “晚晚,别问了。” 江妄行脱力地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地看着绣工精美的荷包。 “我比你更讨厌皇家,但看在先皇后的情面上我会竭尽所能助你坐稳江山,工部有上百人,你要查贪污必须拿到材料进价。影潜入聂府后会常与你们通信,切记一切小心行事!” 歧王说完,径自要离开。 “皇叔!” 江妄行如梦初醒,急切地叫住他,声音渐小。 “母后留给我的东西我今天就要见到。” 第259章 多了动容 岐王听这话,脚步一顿,眼里多了几分动容,最终沉吟似地低低回道。 “好,我回去让人把东西送进宫。” “不必。” 一来一回要浪费不少时辰,江妄行已经从座上起身:“我们和皇叔一起出宫。” 看出他是思母心切,岐王欣慰又伤感地叹了口气:“……走。”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岐王在京中的府邸。 岐王走在前面,将他们带到书房。 “跟我来。” 等转动架上的白玉瓷瓶,一扇小门在后方缓缓挪动打开,岐王往里面看了眼:“先皇后的遗物就在里面。” 想到或许江妄行并不喜欢被打扰,他主动道:“你们进去,本王先出去了。” “多谢皇叔。” 江妄行沉沉的声音里多了丝颤抖。 近乡情怯。 没见到先皇后遗物之前,他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目睹母后在这世上所留不多的痕迹,但等东西近在眼前,脚步似钉在原地,始终迈不出去。 感受到他的迟疑,白慎晚默默将手放到他宽厚的掌心,轻声安慰。 “皇后娘娘知道你的孝心,会很高兴的。” 她抓抓男子泛冷的手指:“走,进去看看。” 江妄行回握住她绵软的手,感受指尖的温度慢慢流淌至心底,低低地嗯了声。 暗室里纤尘不染,整洁干净,两边墙上有明亮的烛台,鲜花果香淡淡,可见岐王平时有命人随时打扫。 墙边长桌上放置着的箱奁,花纹繁复,样式精美,想来里面便是先皇后的遗物。 “打开。” 白慎晚取来烛台,为江妄行照明。 吱呀。 下一刻,厚重的箱子被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都是女子在闺阁时有趣的玩意儿。 雀羽做的毽子,颜色虽然有些陈旧了,但不难看出它从前的鲜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把这东西跟端庄华贵的一国之母联系到一起。 “她在未进宫前,肯定无拘无束,满眼笑意。” 江妄行唇角弯了下,眼前仿佛展现女子在闺中浅笑安然的模样,只可惜…… 一入宫门深似海,女子还没适应从少女到为人妻子的转变,就要面对宫里无休止的争宠暗害,不得不收起软弱,用最坚硬的铠甲保护自己的孩子。 后面的事太过鲜血淋淋,江妄行不忍再想下去,苦涩在眼底蔓延。 “如果她当初能有选择……” 他垂下眼,手指轻轻摩挲毽子顶端绒绒的羽片,低低地呢喃了一声。 或许,母后会和与她心意相通的岐王在一起,徜徉山水,纵情肆意,琴瑟和谐。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江妄行自嘲地笑笑,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回原位。 见状,白慎晚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握住他的手更紧了几分,认真道:“我想如果皇后娘娘有选择,她还是会进宫的。” 为了家族,为了稳固朝廷,她还是会披坚执锐,义无反顾。 “娘娘曾经跟我说,她这辈子有你,因此并不曾后悔。” 白慎晚贴近男子宽厚的胸膛,在他耳边小声哄着:“你就不要内疚伤心了,我也会难过的。” “晚晚。” 江妄行将她搂进怀里,只有感受到她的温热和心跳,才感觉从冰窟里挣脱出来。 “整个皇宫乃至天下,我只有你了。” 他的唇贴在她细腻如玉脂的额头,声音似从胸腔发出,带有微微震动。 白慎晚心头一酸,闷闷地唔了声:“你还会有更多东西的。” 次日,登基大典在最巍峨庄严的紫宸宫举行。 先皇后贵为新帝生母,追封懿仁太后。 婉妃端淑恭瑾,又助新帝于危难,封为敬宪太后。 “白家嫡女柔明毓德,静正垂仪,授金册凤印,册为皇后。” 明黄的圣旨徐徐展开,太监高亢的嗓门传遍每一座宫殿琼楼。 日出东方之时,百官身穿官服,整整齐齐站在大殿面前的阶梯下,等吉时一到,新帝携皇后自正殿门缓缓走出。 年轻的帝王紧抿薄唇,眼底迸发出不怒自威的淡光,令人胆战心惊不敢直视。 而在他身边的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的织金龙凤纹凤袍,将她明艳的五官映上飞霞,远远望去,火红迤逦,钗环夺目。 帝后两人在一片肃穆中,踏过莲纹砖石,一步步走上汉白玉宫阶,来到宫殿的最高处。 百官见到此景,随即拂袖,郑重跪下去行正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不歇。 宫内金澄澄的琉璃瓦也为之一震。 白慎晚感受到身边男子投在她身上的温柔目光,抿唇回他粲然一笑。 白日的典礼结束,便是晚上的宴饮。 江妄行不愿让太多人吵闹打扰,只让熟识的人进宫,权当做是家宴。 “妹夫,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们家晚晚。” 白榆多喝了几杯,俊白的脸浮上两抹浅红,但说话却字字清晰:“有我们几个哥哥在,你休想欺负她!” 话没说完,他脑门就遭到白松的一顿敲打。 “才喝多少,嘴就没有把门了,皇上也是你随便叫的。” 嘴上这么训斥,白松却觉得这话没毛病。 晚晚嫁到宫里,终究不及外面自由,还不知道以后要受多大的委屈,因此给皇上一点提醒也没什么不对。 白榆对遭到挨打不满,捂着额头嘟囔反驳:“我这么叫有什么不对!” 白松还想做做样子说他几句,那边座上的江妄行却眼眸含笑,态度温和地开口。 “哥哥们说的是,以后我会好好待晚晚。” “在白家你我之间没有君臣,我只是晚晚的夫君,你们的妹夫。” 话音一落,白榆听得心里顺畅了,当即举起酒杯,大声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可见是真把晚晚放心上。” 他对江妄行这个妹夫很满意,于是便想出民间嫁娶的习俗,想要撮合两人更近一步。 “听说在民间,都要让新郎和新娘一起吃吊绳樱桃,预示以后两人同甘共苦,生活美满。” 说话间,白榆已经拾掇完白松,两人拿出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用细细的丝线绑好,就悬挂在新婚夫妻之间。 白松白榆眼含期待地催促。 “来,开始。” 第260章 很不正经 白慎晚的耳垂比那颗樱桃还要红。 “五哥,你越来越不正经!” 她拍了白榆一掌,又狠狠地去瞪白松:“还有二哥,都不知道管管他,居然还跟他胡闹。” 殿内那么多人,要她怎么吃得下去。 那颗樱桃只有玉珠般大小,只要她和江妄行共同咬一口,彼此肯定会碰到。 恐怕他们真正想看的是这个。 被揭穿心思,白松搂着白榆哈哈大笑,跟她说起笑来。 “难得高兴嘛,民间都是这么来的,咱们也按照民间那套全来个遍!” 还有什么闹洞房考新郎吃生饺子,他脑袋里闪过很多种玩法,却被白慎晚一一按回去。 “你喝酒去,堵住你的嘴!” 女子脆脆地哼了声,声音里虽然饱含羞怒,可语调里却洋溢着一股幸福。 宋楚岚看向在人堆里欢闹的女子,桃花眼染上无尽落寞。 到头来,他还是不能将心爱的人拥入怀中。 嘴角勾苦涩,他往嘴里猛灌几杯烈酒,可惜那灼烧的感觉没能压掉心底的痛意,反而更疼痛几分。 “晚晚,这是我给你的新婚之礼。” 把手中的东西交出去,他已经耗费全身的力气。 夜明珠雕刻的小兔子,希望可以伴她好眠。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掌心里的小兔子憨态可掬,白慎晚手指戳了戳那肥肥胖胖的兔耳朵,弯唇笑出声:“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雕刻,竟然像真的一样。” “没事的时候学的。” 宋楚岚勉强扯了扯唇角,尽力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边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莹莹会发光的兔子身上,他默默转身,离开了满是欢声笑语的地方。 宴会中有不少人,谁也没发现他缺席。 等宴饮过半,太后笑吟吟地走来,一左一右还牵着五皇子和六公主两个小家伙。 “愿皇上和皇后娘娘龙凤呈祥,早诞龙子。” 太后眼眸含笑,用最诚意的目光恭贺两人。 在她身边的江越和江柔也行了个礼,学着母妃的样子奶声奶气开口:“祝皇兄和皇嫂百年好合。” 江妄行颔首一笑:“免礼。” 白慎晚从桌上拿了两个点心放在他们手里,再摸摸两个小家伙滑嫩嫩的小脸,笑道:“吃。” 江越和江柔欢天喜地,宫里长久没办喜事,难得热闹一回,两人捧着糕点啃得比兔子还快。 看儿子女儿能跟皇上皇后好好相处,太后脸上露出宽慰的笑。 “本不想打扰皇上和娘娘共享婚仪之乐,我们来道一声喜,便回去了。” 她微微点头,重新牵起江越江柔往大门的方向走。 白慎晚正要挽留,只见没走出去几步的女人身形突然一晃,眼看就要晕倒。 “太后!” 身边的太监急忙把人扶住。 白慎晚指向一旁,急急道:“先扶她去偏殿。” 等太后躺下,她再上前,为其把脉医治。 “太后是因为前段时间劳心劳力,忧思过度,以至于神思恍惚,饮食不佳,这才晕倒的。” 白慎晚拧眉吩咐等候在一边的几个御医:“你们等会儿再诊脉一遍,看看我开的药方是否可行。” 毕竟事关太后,不能有马虎和差错。 御医们齐声应是。 检查过药方,也没有问题,其中几味药,更是他们都想不到的最适合给太后温补的良药。 半个时辰过去,太后虚弱地睁开眼睛。 “多谢娘娘救了我一命。” 她在太监的掺扶下摇摇晃晃起身,而后朝眼前的两人突然跪下去。 “请皇上和娘娘允许,让我带着两个孩子离宫修行,就当是为先皇祈福。” 听这话,白慎晚抬起头,和江妄行互相看了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眸光里的疑惑。 太后从前不过是贵妃用来平衡六宫的棋子,要说对先皇有多少真心,恐怕在后宫的磋磨中未必还剩下多少。 怎么好好的便想起要离宫为先皇祈福? 白慎晚眼底的疑惑渐深,轻轻问道:“为何想要离宫,现在你们住宫里不是挺好的吗。” 太后摇摇头,眼泪摇摇欲坠。 那瑟瑟发抖的模样落到江妄行眼里,让他的语气也温和下来:“太后有什么忧心的,都可以和朕说。” 仿佛得到赦令,太后眼里也多了丝坚定,流泪缓缓道。 “我是真怕了,在这后宫里永远有阴谋算计,很怕我的越儿和柔儿也像我刚才那样,晕死过去都不知道敌人是谁。” 只要能逃离这是非之地,他们娘仨儿才有活命。 白慎晚一听,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她蹲下身与太后平视,柔声安慰:“可是你刚才不是遭人暗算,是太劳累了,喝几副药就能好。” “不错。” 江妄行简单应和,随后轻轻搂住白慎晚的肩,仿佛感叹似地说起。 “朕母后离世得早,您不曾与我母后为敌,曾经也帮助过我和晚晚,若您不嫌弃,我和晚晚以后会孝敬您,将您视为生母。” 太后微睁大了眸子,又听江妄行沉沉的嗓音响起。 “至于后宫纷争,我的后宫只有晚晚一人,除非她跟我闹,否则应该生不起什么大乱。” “明明是你闹好吗。” 白慎晚翘翘嘴角,不服气地反驳回去。 江妄行随即妥协,挑起的眉略含深意:“是,是我闹。” 眼看新婚的夫妻打情骂俏,太后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他们把她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那我便听你们的,以后在宫里好好过日子。” 她随即擦掉脸上的泪,慢慢坐回床榻上。 “五皇子,六公主,走,跟我去玩!” 白慎晚把两个小家伙牵在手里,拍拍他们手感颇好的脑袋,提醒说:“别吵到你们母后休息。” “可以!” 江越和江柔只歪头想了片刻,愉快答应下来。 三人一路去了宫中风景最好的荀芳林。 这个时节草木生发,繁花层层叠叠。 江越正是上窜下跳的年纪,一到地方便撒欢地跑,不到一会儿,他小腿飞快地跑回白慎晚身边。 “皇嫂,我在那边发现了个很奇怪的图案,你快跟我去看。” 第261章 为谁效力 “什么图案?” 白慎晚只以为是小孩子好奇,看见什么新奇的便想与人分享,但被江越拉过去看到石头上的图案,目光瞬间移不开。 黑黢黢的石头只有巴掌大小,可上面的纹路细致复杂,像扭曲的蜈蚣,又像形状怪异的长蛇。 指尖往上面碰碰,划痕还很新,不像是经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形成的。 白慎晚再觑了眼周围。 茂林修竹,假山环绕,正是人少适合隐蔽的地方。 没道理有人无聊到这来,还画下这种诡异的图案。 许是她出神太久,江柔伸出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如果看不懂,不如我们把石头拿回去给母后和皇兄看。” 说完后,江柔手碰上石头。 “不行。” 白慎晚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万一划下这图案的人看到石头消失不见,肯定起疑心不再来。 “六公主,你能帮我去找纸和笔吗?” 白慎晚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你等着!” 江柔哒哒跑出去,不到片刻的功夫就从附近的宫苑里找来纸笔,乖乖放到白慎晚手上。 “回去给你糖吃。” 白慎晚弯唇笑了笑,把薄薄的纸当到石头上,一笔一画开始认真勾画。 越画越觉得图案的复杂,只要错画一根横线,大约最终呈现的效果都相差很大。 她边临摹,边细细叮嘱旁边两个小孩:“今天的事是个秘密,先不要说出去好吗。” 江柔睁着圆眼保证:“我最会保守秘密了。” 最主要的是,她和皇嫂有秘密,那么以后就是自己人! 江越没姐姐想的那么多,乖乖点头:“我也不会说。” “真乖啊。” 白慎晚赞叹一声,最后一笔已经完成,把纸拿起来,吹干上面的墨迹。 又带两个小家伙玩了会捉迷藏,她才带着东西回到自己的宫殿。 “去这么久?” 男子低醇的嗓音夹杂着不满,透过内室的屏风和层层纱幔飘出来。 白慎晚绷紧要扬起的嘴角,提裙走进去,果然看到慵懒坐在床头的江妄行。 他手里拿着本杂书,仿佛已经很久没翻一页,大概是等她等太久,他脸色微沉,对她晚归抱有微词。 不过这很好办,哄哄就行。 白慎晚一心记挂诡异图案的事,也没怎么哄,扯扯他宽大的龙袍,正经道:“你快来看看这个,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话落,她把纸张摆到桌上,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再把下午和江越江柔的发现一并说了。 “直觉告诉我,这事不简单,所以我就按照原样拓了回来。” 江妄行看向纸上的复杂图案,眸光微微一凝,眉头也蹙起:“你难道不觉得,这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过提醒,仿佛有什么回忆突然乍现,白慎晚眼皮猛地抬起:“你是说寂遥?” “正是。” 江妄行目光深深:“只有寂遥那边的人,才会奉蛇为神明,并将它描作图腾作为供奉。” 如此一看,宫里可能混入寂遥的细作。 白慎晚托起下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细作是在和同伴传递什么消息吗。” 可是单看形状扭曲的图腾,她也看不出在传达什么。 次日晌午,江妄行下了早朝,便和她悄悄出了宫。 被看招还是老样子,老板还使用下三滥的招数强迫姑娘们接待客人,迎面扑来的廉价脂粉令白慎晚深深打了个喷嚏。 忽略掉满堂男子女子腻味的调笑,两人直接去了后院。 “见过殿下和白小姐。” 绵月盈盈下拜。 被看招并未重建,她也无需周旋在客人之间,因此淡妆素抹,多了几分平日没有过的雅净。 只是刚拜下去,虹姑适时在她旁边笑着提醒:“现在该改口了。” 绵月姣好的面容一惊,随即想要重新行礼。 “不用管这些虚名。” 江妄行沉声制止,牵起白慎晚的手:“我们此番过来,是想让你们入宫。” “入宫?” 虹姑声音拔高,但看江妄行白慎晚两人神态认真,便想到宫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帝后两人急需能用得上的人。 “我和绵月自会为皇上皇后效力。” 反正最近也无事可做,虹姑欣然应下,只是拧紧的眉还是露出疑惑:“不知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白慎晚眼睛发亮地盯着两人:“你们只需要进宫里当差,假扮成伺候的姑姑和小宫女就可以了。” 等两人彻底打进宫女太监内部,便能一面收集情报,一面暗中排查出寂遥的细作。 听这话,虹姑和绵月双双舒了口气。 “原来还是打探情报的活儿!” 虹姑拍拍胸口保证:“你们放心,我和绵月等会儿就收拾好东西去宫里报道,对外就说我们家里穷,想来宫里找口饭吃。” 江妄行点头:“南宫门那边会有太监接应你们。” 从被看招出来,他和白慎晚驾着马车,一路兜兜转转避开附近有可能藏匿的耳目,来到城内隐蔽的暗阁据点。 “皇上,人我都已经筛选过一回了。” 行舟拍了下手掌,随即十几名身姿挺拔的暗卫闻声而入,在室内齐齐站成一排。 都是训练有素的男儿,身体绷得紧紧的,眼睛只注视下方,如果没得到命令,不敢窥视主人的真面目。 行舟站在他们面前耐心解释:“因为这次要挑选的是入宫的人,属下的筛选范围便不止是考察他们的武力,譬如察言观色特色才学,也都纳入选人标准。” 江妄行望向旁边的女子,眼底温柔,笑着开口:“晚晚,你来挑?” 考虑到太后母子三人的安危,增加宫内的暗卫必不可少。 白慎晚唔了声:“那我不客气了。” 清亮的目光扫一眼在场的的男子,很快她便定在最末尾的少年身上。 少年扎着高马尾,紧紧抿起的唇也带有顽劣的劲儿。 似乎察觉到女子的目光,少年竟无视了行舟之前的规矩,抬眸与她对视。 隔了两辈子,白慎晚还是一眼将人认了出来,不免有点唏嘘。 第262章 为何没事 白慎晚到现在还记得,少年从前跟随他父亲在军营里行医,他年纪小不能给士兵看病,于是能将医术都发挥在受伤的小动物上。 整个军营上下,只要他出现,身边总是跟着一群猫猫狗狗小兔子。 只是后来在一次白家军出征的时候,少年的父亲随军战死,少年也不知所踪。 没想到还能在暗阁里见到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她一眼,随即撂下眼皮,语气有点倔:“阁主没给名。” “就叫……白昭。” 白慎晚对他扬了扬眉:“就你了,明天去宫里。” “可是。” 少年咬牙,从齿间压抑出来的声音低低。 恰在这时,行舟见白慎晚选好了人,随即上前禀告。 “娘娘放心,我会嘱咐好他入宫后的各种事宜,定让他保护好宫内安全。” 中气十足的嗓门压过少年的声音。 面容明艳的女子点点头,而后与她身边的男子携手,如同民间蜜里调油的夫妻似一般往暗阁门外走。 白昭目光幽深,盯住那道离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捏紧。 就是他们白家干的好事。 如果不是他们在战事中调度不力,他父亲又怎么会枉死! 次日一早,白昭到了宫里,抬眼看了下四四方方的天,脸色更是臭得厉害。 “皇后娘娘,我过来报道了。” 敷衍地拱拱手,不等白慎晚发话,他便飞身藏进暗处,执行暗卫的保护职责。 只是干了半日,心底的愤懑越来越多,白昭磨磨牙尖,终究忍不下去,从草丛里提溜了条滑溜溜的黑蛇,转身去了白慎晚寑殿。 “皇后娘娘呢?” 他往四周看几眼,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玉藻轻声细语:“娘娘去看望太后了。” 如此正好。 白昭心里一乐,轻而易举地把殿内宫女和太监都打发出去后,身姿轻盈地跳到床榻面前,高扬的马尾也一晃又一晃。 “这样你总会生气,轰我出宫了!” 嗤笑一声,他将藏在袖子里的黑蛇拿出来,动作粗鲁地卷几个圈,再塞进锦被里,往上面拍了拍。 没有哪个女子不怕蛇的,只要等她从被窝里摸出这打结成团的玩意儿,还不得吓得花容失色,下令狠狠惩罚他这个始作俑者。 白昭做完一切,愉快地拍拍手,转而双脚一绷,原地旋转到房梁上。 晌午过半。 女子推门而入,带来外面躁热的暑气。 白昭耳尖动了动,瞬间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彻底清醒,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寑殿内的那道身影移动。 只见女子卸下钗环,在春夏的伺候下,洗了脸净了手,万般慵懒地躺下身。 锦被里的蛇到处游走,只露出尖尖的尾巴。 白昭默默倒数,捂起耳朵准备迎接女子惊天动地的尖叫,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眼睁睁看着女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针,轻轻扎进黑蛇身体,那条生猛黑蛇瞬间软趴趴掉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生机。 “把它拿去处理了。” 女子仿佛不把这当作一回事,充满倦意的声音深深打了个哈欠。 “最近天热,你们在皇宫里撒上点驱虫的粉末,刚好我前几天配了不少药。” 白昭见状,发泄地捶打房梁几下。 没想到她不怕蛇,是他疏忽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拿她没有办法! 午睡结束,白昭随即端了碗凉丝丝冒着冰雾的甜汤,佯装出十分恭敬的样子来到她面前。 “皇后,喝这个解暑。” 身子半弯,他把瓷碗递过去。 白慎晚笑眯眯地问他:“你在这里当差可还适应?” “还行。” 白昭撇撇嘴角,再把碗递过去几寸,暗暗催促:“御厨已经冰过好几次,再不喝就扔了。” “好。” 白慎晚只觉得少年天性就是如此不羁,不甚在意地接过甜汤。 御厨大概是听了江妄行的吩咐,口味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这甜汤入口冰凉酸甜,喝过后更唇齿留香。 她一口气喝了半碗,脸上的倦意消失,全身舒畅。 “傍晚我还要喝,你让春夏她们准备好。” 清脆如银铃跳跃的声音飘入白昭的耳朵。 把瓷碗接过来端好,他眼睛直直看向女子因睡饱而红润的脸。 没看出什么异样。 白昭暗暗抿抿唇角,眼里闪过深深的疑惑,他分明在甜汤里加了无色无味的毒药,怎么她连喝半碗,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许是看他直挺挺地伫立太久,白慎晚凝眸探究地看向他:“你还有事?” “啊?” 白昭愣了下,连忙摇头:“没事。” 白慎晚继续追问:“那你站在这里是?” “当然是保护皇宫。” 白昭理直气壮地应了声。 足足半刻钟过去,想象中的女子毒发吐血的场面并没有到来,他拧起的眉头流露出更多不解。 “我到外面去守着,不打扰皇后休息。” 语气生硬地禀告一声,白昭径直告退。 然而心底的疑团始终萦绕,他不信邪地勺了口甜汤,慢慢放进嘴里,咂咂嘴品尝几口。 汤还是那碗汤,除了本身的味道,确实尝不出毒粉的气味,难道那个女人没有喝? 想到这,他十分奇怪地回头看了白慎晚一眼,下一瞬,天旋地转心跳加快,他眼前突然变黑,整个人直直栽倒在地。 “白昭?” 那边的白慎晚脸色微惊,实在想不明白少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下去。 等给他把脉一看,身中剧毒。 幸好毒药刚下肚,情况还不算太严重。 “按照这个催吐的方子去抓药,先把他吃下去的东西清空。” 她把药方交到春夏的手里。 过不久,浓浓的药熬出来,白慎晚捏住少年的鼻子,让他被迫张开发紫的嘴。 一剂药全部灌下去,昏睡中的白昭突然觉得胃部翻涌,眼睛还没睁开,先翻身吐了几口苦水。 “玉藻,给他擦擦嘴。” 白慎晚悠悠坐在边上吩咐。 白昭连吐几次,终于感觉好了点,仰在床上,双眼虚弱到没有焦距,呐呐地开口问。 “你为什么会没事。” 第263章 对我没用 提起这个白慎晚就来气,重重地往少年结实的胳膊上一拍:“你的毒对我没作用,我当然会没事。” “倒是你,小小年纪的,竟然学会偷偷给别人下毒,下毒也就算了,如果你能毒到别人,也算是你有本事。” 白慎晚勾唇,给他一个嘲笑的眼神:“可是你不但没把别人毒翻,还差点把自己弄死,要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啊。” 这顽劣的少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给她投毒。 白昭偏过头,觉得脸这次是彻底丢没了,咬牙嘟囔:“你别说了,吵死了,我要睡觉!” 话音刚落,得知消息的江妄行匆匆推门而入。 瞥了眼脸色发紫的少年,他快步来到白慎晚面前,紧紧握住女子微带凉意的指尖。 “你有没有事?” 白慎晚摇头,指指床上躺着的人:“有事的是他,不过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脸色傍晚就能变回来。” 躺在床上的白昭听这话,额角抽动两下。 白家的人就是狡猾,这女子更甚,说得他好像变色龙一样,脸色说变就变。 不过面对江妄行,他并不敢过分放肆,勉强撑住床沿坐起来,虚虚地行了个礼。 “见过皇上。” 江妄行眯起眼眸,微冷的嗓音里多了丝质问的意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暗卫,理应将主子的一切视为头等大事,但今日却让主子宫里出现有毒的甜汤。 白昭咬咬牙,垂头在想应该如何辩解。 总不能说是他不愿意留在皇后身边,于是想出各种损招要对付人。 “我……” 面对江妄行强大的威压,他支吾一声,没想好措辞。 然而却在这时,女子轻笑娇嗔的声音传来。 “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白慎晚抓了抓龙袍上的绣纹,安抚道:“刚才是他弄混毒粉,自己还吃了大半,所以才会昏迷的。” 话一出,白昭错愕地抬头。 没想到这女子居然为了维护他,没把事情全部说出来。 果然江妄行听这话,沉沉的脸色终于缓和几分,半信半疑地启唇:“真是如此,他刚才怎么不说。” 白慎晚随即拍拍少年的脑袋,理由随手拈来:“你看他都被毒傻了,哪里还能回答你的问题。” 白昭默了默,有一阵无语。 偏偏那女子还给他一个眼神,眨眨眼问他:“白昭,你说是?” 如果他说不是,皇上肯定会追究,就凭当今圣上对皇后那在意的劲,将他五马分尸都有可能。 白昭极其僵硬地点下头:“皇后说的是。” 白慎晚这才满意地勾勾唇角,牵起男子宽大的手往外走。 “我们不说这个了,让他慢慢解毒!” 她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等出了白昭房间,任由男子紧紧搂住她一路回到寝宫。 江妄行摸摸她白皙的脸,确认她是真的没事,便拉起她一同倒在柔软的床上。 “晚晚,陪我睡会儿。” 沙哑且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 白慎晚听话地嗯了声,乖乖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埋头用鼻尖蹭了蹭,享受来自男子身上的清幽好闻的气息。 眼看江妄行眉头仍然紧拧,她仰起白里透粉的脸问:“是不是朝廷里又发生什么事。” 否则他不会如此疲惫。 “晚晚不愧是个聪明的人。” 江妄行故意调侃她一句,手抚上她那头乌黑透亮的青丝,心里的躁意瞬间得到缓解。 等她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江妄行才说起今天朝堂上的事。 “今早有人提出灾后重建的事,随即有大臣出来反对,说这些年国库亏空严重,已经无力支撑接下来的消耗。” “于是另外几个人又说,灾后重建迫在眉睫,朝廷必须尽快筹措银两,否则一入了秋,百姓无粮无银,又会引发一场饥荒。” 白慎晚皱皱细眉,确实是个棘手问题。 “那他们接下来是不是说,要增加各地的人税地税,以此来保证国库充盈?” 她猜测着说。 江妄行笑了声:“你猜的不错,不过都被我否决了,让他们回去再想。” 提高赋税,终究不是长远计。 白慎晚拧眉思索片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男子的衣袖把玩,脑袋里终于蹦出个想法。 “要不,可以从各处行宫下手?” 她费劲地从江妄行怀里爬起身,语气认真:“老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大兴土木,耗费人力物力到处修建行宫,至于里面的陈设布置花瓶器具,更是奢华无比。” 可惜先帝驾崩后,那些东西白白留在行宫,除了给宫人增加扫洒除尘的重任,再也没有别的用途。 “你是说从里面的陈设布置入手?” 江妄行随即也坐正了身子。 “嗯!” 白慎晚重重点头:“把东西卖给商贩,这么多东西筹卖出去,应该能缓解国库紧张?” “晚晚当真是帮了我大忙。” 江妄行眉眼含笑,在她额头落在深深一吻。 次日,他便在早朝上提起这事。 “天灾刚过,朕不忍增税于百姓,故而决定向各地商贾售卖行宫器物,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话一出口,底下的朝臣面露纠结,议论纷纷。 “这,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前朝都没有过的这样的先例,如今怎么好下定论。” 在交头接耳的私语声中,陈平挺直腰板,缓缓走上前一步。 “皇上,此法行不通!” 他严肃下老脸解释:“行宫的器物说到底都是皇家用具,每件器物都有皇家专属印记,若是东西流到民间,到时百姓该怎么议论?” 旁边的大臣立刻接话道:“百姓必定会以为皇室亏空,实力大不如前,到时藐视天家恩威不说,如果消息传到幽渠寂遥等敌国那里,他们或许会认为我朝无力再战,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江妄行若有所思地凝眸:“陈尚书可有良策。” 被点名的陈平立即醒神:“回禀皇上,臣以为不如大铸纸币,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他刚说完,旁边的岐王忽然呵斥一声。 “断断不可!” 第264章 会起疑心 岐王面色凝重,两道锐利的目光仿佛直直望进陈平心里。 “真按照陈尚书此法执行,日后纸币贬值,市场失衡,以至于引发混乱,到时又该如何。” “臣刚才也说了,这法子只能解决眼前之困,日后的事无法预料。” 陈平遭到顶撞,神色微微不悦,翘起胡子反问岐王:“王爷难道有什么良计?” 岐王摆摆手:“本王还在考虑中,并没有想到什么方法,只是觉得你这做法太冒险,与扬汤止沸有什么区别。” 闻言,陈平冷哼一声:“王爷若是没办法,就不要阻止老臣,老臣再不济,也是实实在在为朝廷考虑。” “可真要为朝廷考虑,也要从长远出发。” 岐王冷脸甩甩袖子,和陈平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出结果。 …… 早朝过后,口干舌燥的岐王猛灌一壶浓茶,单独面见江妄行。 “皇上在座上听了半晌,可听出什么心得?” 他撩撩衣袍,在一旁缓缓坐下。 江妄行失笑摇头:“陈平的方法不可行,朕提出的办法亦有缺陷。” “正是这个道理。” 岐王面露赞同,摸起胡子沉吟开口:“不过,如果能找到不是皇家的用具,再售卖给商贾,或许皇上的方法可以一试。” 可惜凡是皇宫内一切都记录在册,上哪再去找价值连城的东西去。 江妄行闻言,眸光一动:“如果只从各地有名的商贾那里入手。” 岐王眼睛一亮,即刻想到了什么:“皇上的意思是说,可以找个合适的理由,借机鼓动各地商贾进行捐赠?”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前他封地里就有好几户名号响亮的商贾,在地动中也捐献过不少钱财粮帛,说不定各州各地,也有很多善心大发的商人。 江妄行正是如此想,点头问道:“皇叔,朕记得户部都有登记在册的商贾,不如让他们一一联络。” “此法可行!” 岐王眼里闪过希冀:“如此,我便去协助户部鼓动商贾捐献。” 说完,他起身告辞。 江妄行目送他脚步仍然稳健的身影,沉声再叫来行舟。 “你去通知暗阁,即日起前去疏通各路商道,确保捐赠的银两安全运回京城。” 行舟知道这是一项重任,赶忙垂头应是:“属下定会好好完成皇上的吩咐!” 伴随脚步声渐远,书房重归寂静。 白慎晚掀开水晶帘子,从屏风后走出来,眸子亮若星辰地看向正在批阅奏折的人。 “陛下,你真厉害。” 她由衷竖起一个大拇指,语气里满是夸赞:“这样棘手的问题,三两天便能迎刃而解。” 难怪哥哥们总是夸他有治世之才,连她都这么觉得。 沉思间,身子突然一轻,白慎晚惊了下,整个人瞬间落入男子充满冷香的怀抱。 “你干嘛!” 女人不满地拍打男人的胸口几下。 那点痛意如同挠痒痒一般,江妄行不怒反笑,用下颔碰碰她脖颈那片娇嫩的肌肤,声音低低。 “那也多亏是经过晚晚的提醒,才让朕想到商贾那里。”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进女子领口,加重强调道:“所以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这夸赞太过直白,白慎晚的脸颊瞬间浮上羞红:“你说得好像我是女诸葛一样了!” 江妄行眉眼都染上笑意,挑眉反问:“难道你不是?” “啧,肉麻。” 不远处的白昭轻啧一声,嫌弃地撇过头,声音虽然极小,但仍清晰地落入白慎晚耳中。 “就你话多。” 她无声地瞪起亮眸,袖间也亮出银针,还故意转动手腕,让少年看个一清二楚。 白昭的脸色当即一变。 永远没法忘记她用银针扎向黑蛇的那一幕,明明是娇滴滴的姑娘家,下手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一针扎到黑蛇的七寸,蛇立刻软绵绵死去。 白昭见到那针都能想到自己死在她手下的惨状,于是默默闭上嘴巴,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 入夜时分。 眼见帝后两人相拥回到寑殿,玉藻轻手轻脚地关上殿门,到膳房里找到春夏。 “春夏姑娘,今晚是我可以出宫的日子,我想到宫外给娘娘买点她爱吃的糕点。” 她笑盈盈地行个礼:“娘娘和皇上那里,就劳烦姑娘去守夜了。” “可以啊!” 春夏欣然应下,顺便叮嘱说:“娘娘喜欢城西茶楼的白玉糕,你记得多买一点。” “我都记着呢。” 玉藻弯弯唇角,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皇宫,来到宫门外喧嚣热闹的酒楼里。 “主人,我来晚了。” 面对红衣如火的少女,她两膝一折,额头紧紧贴在地面。 金缨吹吹指甲上的白色粉末,凉幽幽地叹声:“不晚,你在宫里嘛,宫里规矩就是这么多,麻烦得很。” 玉藻听得遍体生寒,后背仿佛有蛇信子嘶嘶舔过,只能强打起精神开口:“多谢主人不怪罪。” “不客气呀。” 金缨嘻嘻一笑,身子从桌台上一跃而下:“你这几天不用回宫了,就好好待在这里,谁也不许见!” “那我在宫里的差事……” 玉藻艰难地咬咬唇:“皇上皇后如果发现我不见,他们会起疑心。” “不用怕,我会代替你。” 金缨食指勾起她的脸,凑近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随后用人皮捏出个一模一样的脸来,不紧不慢地往自己脸上贴。 等天色大亮时,她轻抚一下勾起的眼尾,语气轻松愉快。 “那么我进宫啦!” 守门的侍卫见她手里拿着各种点心,香味阵阵飘出,料想到她应该是为皇后娘娘办事,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不经检查便顺利放行。 “玉藻姑姑,您回来了。” 宫女热络地和她打招呼。 毕竟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宫女,地位跟别人不同。 金缨学起玉藻那笑不露齿的样,行走的姿态端庄有礼,不想刚走进宫殿,一眼便看见树荫下谈话的两人。 “你这药还是不行啊,我吃了大半瓶,什么感觉都没有。” 白慎晚皱皱眉,把药瓶扔回白昭怀里。 白昭脸色白了白,不服输地嚷嚷:“你这体质,都快成百毒不侵的鬼了。” 两人在互相切磋医术,白慎晚扬扬下巴,目光挑衅:“那你吃吃我的毒?” 第265章 洋洋得意 看着女人明媚的笑容,白昭毫不犹豫,一口闷掉整瓶,挑起的眉满是洋洋得意。 “你的毒对我也不怎么样,我也没事。” 话音刚落,温热的液体就从他口鼻流出。 白慎晚大笑不止:“快解解毒,不然你三天都要瘫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 白昭疑惑地喃喃一声,随手抹掉脸上的血,飞去找医书。 躲在暗影里的金缨静等片刻,直到两人都回去殿内,方探出头走到树荫底下。 纤纤玉指拿起桌上的那瓶毒药,她放到鼻尖浅嗅几下。 “这是医术不到家呀。” 金缨勾起玩味的唇角,从腰间掏出几种颜色各异的药粉,全都投入玉瓶里。 经过她改良的药水,咕噜咕噜冒泡,毒性快速增加。 “我来看看娘娘的膳食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不动声色走进膳房,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中分别倒上毒水。 …… 殿内,白慎晚从袖中抽出一条白手帕,搽去白昭嘴角的残留血渍,轻笑不止。 白昭气愤地挥开她的手,毒素在体内蔓延,心口骤然一缩,宛如一只大手粗暴地揉搓他的心脏。 阵痛导致白昭再无翻书的力气。 “白昭公子,请用药。” 立在屏风一旁名唤阿柔的婢女,快快开启手中的锦盒取出金帕包裹的药丸。 白昭呼吸急促,被疼痛折磨的没了骨气,抓过帕上的丹药胡乱地塞进嘴里。 苦涩的药丸嚼碎,体内的毒素得到缓解,他不服气地斜瞪着白慎晚:“我会赢你的!” “啊好,赢赢赢,先用膳。” 白慎晚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见两人拌嘴,江妄行往白慎晚碟中添了几道菜,闷声上朝。 香喷喷的炸藕刚碰上嘴角,白昭就嗅到股怪味,浑身僵直。 片刻后,放下筷子,捧腹大笑。 饭菜里有毒,白慎晚嘴上说着没关系,结果在这给他下绊子,还好没中招。 “孩子真闹腾。” 白慎晚不解他为何发笑,喝下勺中的热粥。 另一边,江妄行神色恹恹坐在龙椅上,站在底下的官员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官服,看得人沉闷。 “陛下,陵县的灾情已缓解,当地县令请求免了今年的赋税。” “东大军营……” 呼吸愈发困难,殿中汇报的声音像被谁推远了,江妄行听得模糊,腹腔像是钻进一把旋转刀,戳的直不起背,忍不住弓身咳嗽。 “咳咳咳!” 热液从口中滑出,打断正在禀报的大臣:“陛下,您……没事?” “快传御医!” 眸中水汽蒸腾,江妄行身子一滑,歪倒向椅背。 他看不清面前晃动的身影,忍着腹部推上的气体,强忍下咳嗽挤出一句话:“不管如何,不可对皇后不敬…” 极具威慑力的警告落下,江妄行便晕了过去。 围成一圈的大臣抓着太监的袖子,催喊道:“先将皇帝送回寝宫,催促太医院的老东西们跑快点!” 白慎晚赶到时,禁卫军将皇帝的寝宫围得水泄不通。 “荒唐!下药切磋竟下到了皇帝的身上,仗着陛下三分宠爱就要做祸国殃民的妖后不成?” 尚书沧桑的老脸黑如锅底,犀利的眼神撇着急忙赶来的白慎晚。 这就是在毫不避讳地当面数落她。 “陛下昏倒前交代过,不可对皇后不敬,还是等太医诊断。” 皇帝中毒,当场吐血晕倒,兹事体大。 文武百官的视线像一柄刀,悬在脑袋上。 跪在床榻前的老太医摸着胡须,脸上淌着层热汗,诊脉后更是摇头叹息:“陛下这是中毒了。此毒猛烈,老夫回院里取几味药材先试一试。” 太医提起药箱急冲冲地去拿药材。 金缨垂头端着水盆,顺势跟在太医身后离开,转进小径后扬手砸翻水盆,露出乖张的笑容:“皇宫的御医也不过如此。” 指尖灵活地把玩着余下半瓶的毒药,三个时辰内不止住毒素,皇帝就会暴毙而亡。 医术堪忧的老太医竟缩回太医院翻医书去了,想到此处,金缨不由得放声大笑。 与此同时,白慎晚拨开床帐,望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心口涨疼。 “娘娘,药。” 侍女拿着两瓶制好的草药上前两步。 覆在男人手腕上的指尖轻点,白慎晚一手晃着药汁,眉头紧皱:“这毒不可能是白昭下的,他还没到这个境界。” “是,虽说这白昭顽皮,总不会拿着全族性命开玩笑。” 谋害皇帝,株连九族。 白慎晚缓缓扶起江妄行,喂药。 青绿药汁滴在唇瓣上,江妄行慢慢恢复意识,紧抓住她的手掌,担忧地问:“你没事?” “我没事。” 白慎晚这几日和白昭下毒切磋,服了不少药调理,体内的药毒相融,侥幸逃过一劫。 “你没事便好。” 江妄行又咳嗽起来,眼眶四周泛起可怜的红色,脆弱不堪,仿佛浑身的鲜血都要从口中滑出了。 坐在一边等待皇帝清醒的大理寺上卿,拿着手里的折子蠢蠢欲动,硬着头皮击碎两人的暧昧氛围:“皇上此番中毒,非同小可,必须严查!” “罪人白昭已带入大理寺审问。” “白昭,不可能下毒的,你们当真好好查了?” 白慎晚起身,与大理寺上卿争辩。 毒害皇帝的罪名一旦坐实,后果不堪设想。 大理寺上卿是个倔种,自认为刚正不阿,抖袖扬言:“这是众臣的意思,我等在白昭的住处发现了大量毒药瓶,皇后若是执意袒护,就同我一齐回大理寺!” “够了,退下。” 江妄行冷脸,含水的眸子划过一阵戾光,宛如桃花凉雨席面。 “臣告退!” 振振有词的大理寺上卿不服,话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作案之人定是宫中的,知晓你们下毒切磋之事。” 病弱咳嗽的江妄行多几分羸弱的美感,泛红的眼尾扫的人心旷神怡。 白慎晚心软成一滩水,大咧咧地缩在他的怀里,娇声挪揄:“你不知道,你晕倒时那些大臣就坐在那里恶狠狠地瞪了我一天,吓了我一跳。” “好,过了这阵子,我找借口减他们的俸禄。” 第266章 安心睡觉 江妄行体虚,睨了眼那摆放整齐的桌椅,能想象到群臣坐在那里冷脸与白慎晚对峙的场面。 他闭眼喘息,身体下坠。 白慎晚推着江妄行躺下,掖好被角,盘腿坐在床边,下巴搭在枕头一角。 粉嫩的颊肉挤变了形,亮晶晶的眼睛近距离地注视着他。 江妄行受不住,动唇想说什么。 一股热气直攀耳尖,白慎晚媚眼如丝,捏起他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上,半带挑逗地挪揄道:“克扣他们的俸禄,到时候他们又该说我是只会吹枕边风的妖后。” “咳咳。” 江妄行偏过头,耳尖红透,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愣是不知如何应答。 往常,他定当昏君,推倒这美娇娘。 可现下毒素侵身,着实不妥。 “不逗你了,我去给你找解药了,你要好好睡觉。” 白慎晚对他害羞的模样颇感新奇,弯腰轻吻他的额头,不舍地告退。 …… “娘娘,这是太医在饭菜里查处的毒药药渣,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偷偷誊抄了一份。” 春夏缩在暗角里张望,时不时攥紧手中的薄纸吓得双腿发软,一转头看见白慎晚,连忙递出药单。 弯曲生长的树杈与密竹暗影折射在墙壁,月光从竹叶缝隙里散落,两人双手交接。 白慎晚一路向前,走进书房,卷开薄纸,确认毒药成分。 “和我想的一样,还差一味草药。” 笔尖上的墨珠在白纸上推开,白慎晚写信求助明玠。 侍女放下灯笼,卸掉她的钗环,不解地嘀咕:“娘娘,你亲自求药,明玠肯定会给的,为何还要去宫寻药?” 皇帝中毒一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怀疑是白慎晚指示白昭做的。 这个节骨眼,她们偷溜出宫,等同引火上身。 “草药从寂遥运过来要些时日,皇上的身体等不得。” 城中找不出这种草药,白慎晚着急为白昭洗清冤屈,乔装赶往黑市,连访七八家铺子都找不出哪味草药。 “小姐,你要找的草药对生长环境特挑,不易存活且过于罕见,我们这里真没有。” 带着鬼脸面具的掌柜尖嗓大喊,吐字焦急,目光悄悄斜向被风吹拂开的薄帘。 白慎晚两指一夹,随口说了几个珍贵的草药,问:“这些可有?” “有的,我去替你拿。” 掌柜敲着算盘,拿起货架上的秤砣去后院。 “听说当今圣上中毒了?坊间都在传下毒的人是皇后的亲信。” “呸,天子的事哪是我们能议论的。” 互相搀扶的两个女人跨进店门后,看见端坐在板凳上的白慎晚后,立刻止住声音。 包好的草药拿在手里格外沉重,白慎晚忧心忡忡地走出药铺。 江妄行昨日中毒,讯息今日就传开。 “皇后,大理寺上卿请她去正殿。” 粉衣婢女掐住手心在宫苑门口来回踱步,瞧见白慎晚即刻上前伸长手臂引路。 白慎晚蹭净鞋上的泥土,整理好仪容,跨上通往大殿的台阶。 一进殿内,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直戳白慎晚的前额。 “皇后还能安心睡觉,真让人羡慕!” 白慎晚笑着回应:“瞧上卿说的,皇上只是身体有恙,你们就不敢吃不敢睡,若是死了,你们难不成还会陪葬?” 几个出言训斥她的愣头青顿住,其余臣子还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 人高马大的男子齐齐弯腰,藏在他们背后的人显了出来。 江褚坐在床头,脸上的锐气打磨平了,泛出一层油光,笑意吟吟地望着她:“皇后娘娘,妆安。” “听闻皇兄中毒,我连夜带着神医来。” 说着,他的指尖指向在屏风一侧。 一位肤色苍白的少女站在那里,血色的红纹趴在眼角。 “神医?” 白慎晚视线下垂,望着那个女人垂在身侧的手背,粗糙如枯树皮,与脸上鲜嫩光滑的肌肤截然不同。 “这是金缨,方才陛下喝了她的药气色好了很多。” 顾太傅了解江褚的脾性,不放心地端起剩下的半碗汤药呈给白慎晚。 汤药离得近些,白慎晚不着痕迹地轻闻。 药材挑不出错处,她面不改色地放下,假笑道:“我相信四皇子带来的神医。” “神医不敢当,想要彻底清除陛下身体里的毒素,还需要一味新鲜的药材。” 金缨双手缩紧袖子里,盯着白慎晚看。 “哦,你说说看。” 白慎晚侧坐在床边,拉住江妄行的手,蹭着他的掌心,指尖伸进被窝里,覆在脉跳动的搏上。 毒难解,江褚又回来了。 一阵烦郁压在心头。 金缨平静道:“这种草药只有寂遥有,采摘再运回来会不新鲜,药效会大大减少。” 白慎晚眉头一皱。 她确实没考虑到草药新鲜程度。 “哎!” 江褚猛叹一口气,坚定诚恳地说:“如此看来只能立刻启程去寂遥,毒素伤身,唯有彻底根除才是良策!” 午时。 众臣告退,江褚和他带来的神医还守在江妄行的床前。 “四皇子,我要伺候陛下更衣,你带这位小娘子回避一下可好?” 白慎晚没了耐心和他们耗下去,双手飞快地解开江妄行的衣带。 裹在肩头上的布料滑开,没入腰身。 一大片雪白硬挺的胸膛露出,江褚看着淡定一笑:“无妨,医者面前不分男女,皇后不要吃醋才好。” “屋内闷热,我与皇后出去走走。” 江妄行淡淡瞥他一眼,松垮地披上衣衫,与白慎晚对视。 白慎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床边的长靴给江妄行穿上,两人并肩走远。 “江妄行还和之前一样。” 望着红雕木床沿的龙纹,江褚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身出去。 阴风嗖嗖,挂在枝头的花被吹散。 亭子里坐着两个人,对视的目光中满含冷意。 “江褚他想把我们引去寂遥,谋权篡位?” 白慎晚一边捡起飘散在水洼里的花瓣,一边猜测江储的阴谋。 江妄行点头:“朝中还有支援他的官员。” “可是不去寂遥,你身上的毒素就无法清除干净。” 男人瘦削的脸颊映入眼帘,白慎晚心疼地摸上他冰凉的鼻尖。 “我……” 江妄行还没出声,就听到另一道声音。 “皇兄,你可让我好找。” 第267章 暗中助你 抬眸看,江褚抱着两把油纸伞,遥遥地朝他们跑过来,擦着额上的汗珠,扶膝喘气,道:“快下雨了,猜你们没宫人伺候,一会要淋雨回寝宫。” 白慎晚看向江妄行,脸上写着无奈。 江褚自顾自撑开雨伞,暖声催促:“这里风大,皇兄你还有病在身,莫要再着凉了。快些回寝宫。” 白慎晚被膈应得没了法子,直接拧眉挑明了说。 “四皇子,你别这样。我还是欣赏你之前的样子。”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江褚非要上演兄友弟恭的把戏,还要拉上她,实在恶心人。 “我知道先前是我做了错事。你们放心养病期间我想清楚了,我现在只想当个闲散王爷,陪你们去寂遥寻药。” 江褚放下伞,满脸愧疚自责。 轰隆隆震响的雷声压向地面,回应江褚的话。 白慎晚看他那架势,大有得不到原谅便原地不走的意思。 于是她悄悄挪近江妄行半步,用气声不露痕迹地提醒:“先弄走他这障碍再说。” 有江褚在,他们说话不方便。 江妄行抬眸,给她个放心的眼神,转而面色温和地望向江褚。 “你的心思朕已经知道,只是出发前往寂遥一事,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以后再说。” 闻言,江褚小心讨好的脸终于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只要皇兄能原谅我,我什么都听皇兄的。” 话音落地,翻滚的乌云转瞬化为倾盆大雨砸向地面,他忙不迭重新拿起伞,快步走到两人身后。 “皇兄,我送你们回宫?” 眼看他身子湿了大半,额头发间都流淌着水,白慎晚磨磨后槽牙,忍无可忍,叉腰大骂。 “江褚!我们两个要雨中赏景,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多余吗。” 江褚愣愣啊了声,恍然大悟似的突然抱歉行礼:“是我打扰你们了,我这就告退。” 话说完,他把伞柄交到江妄行手上,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似的转身冲进雨幕。 “我怎么感觉他这次回来,像性情大变一样。” 白慎晚盯着那道在门角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 凭她的直觉…… “他肯定有什么阴谋!” 江妄行揽住她,声音沉沉:“先回去再说。” 回到宫殿,两人的外衫还是不可避免湿透,江褚那两把伞做工不精,早被风雨吹的彻底散架。 “叫人拿去还给他。” 白慎晚烦躁地摆摆手,和江妄行说起刚才的事。 江妄行低低嗯了声,手上给她擦干发丝的动作没停:“他屡次三番提起要一起前去寂遥,或许有诈。” 虽然江褚现在态度良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白慎晚神色严肃地点头:“这样的话,我们更要小心应付了。” 恰在这时岐王冒雨入宫,两人简单收拾过后,把心底的顾虑说了出来。 “国不可无君,我担心我们离开京城后,江褚为了皇位借机搞事。” 白慎晚暗暗捏紧拳头,眼眸闪过寒光:“到时候又将是民不聊生,浩劫难挡。” 江妄行温声:“晚晚所说,正是我之所想。” 听这话,岐王从座上肃然起身,正色道:“如果你们放心我,我可以暂为监国,稳定京中局势,确保四皇子无从下手,只是……” 岐王目露担忧,视线转到年轻的帝后两人身上:“只是京中如果没破绽的话,江褚可能就要从你们这边入手了。” “无事,皇叔只要守好京城就好。”江妄行温和颔首。 另外一边。 江褚出了宫门,愤恨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痕,随即藏进百姓人堆里,悄悄来到一座不起眼的院子前。 手拍两下院门,见到有钟家的管事出来,他冷下眸子问出口。 “舅舅今日在不在?” 管事眼亮点头:“在!四殿下快随我来,最近京城守卫森严,侯爷不好现身,一直在这里筹划着呢。” 江褚被带到里屋,当见到背影高大的男人时,撩袍郑重跪下去。 “我这次遇到困境,请舅舅务必施以援手!” 说着,头磕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男人随即转身,稳稳托住他的双臂:“褚儿不必行此大礼,我这次回京,本就是为了替你母亲报仇雪恨。” 提起钟贵妃,江褚眼眶微微发红,说话也哽咽。 “难为舅舅还记挂着我母妃,实话实说,自从母妃离世,我没有一天能安稳入睡,如果不能手刃敌人,夺回皇位,母妃可能永远都不能瞑目。” 身为钟贵妃一母同胞的哥哥,钟霆何尝不是这样想,老泪瞬间纵横而流。 “正是这个道理,对了,你这次过来,没人跟踪?” 朝廷如果知道应该远在边地的镇远侯突然回京,恐怕要怀疑他准备叛变。 江褚摇头:“我过来的时候故意饶了好几条道,即使有跟踪的人,早就跟丢了。” “好!不愧是我们钟家的人!” 钟霆收起眼泪,赞赏地拍拍他肩膀:“说,需要舅舅做什么?” 眼底涌出一片喜色,江褚语气却阴恻恻的:“江妄行不日会启程前往寂遥,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彻底了结。” “至于京城这边,岐王太碍事,请舅舅趁我们出京的时候,找人干掉他就是。” 钟家在边境扎根多年,早就有属于自己的兵马,杀岐王更不是难事。 钟霆二话不说,欣然答应下来:“既要杀人,我就不去见那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了,你自去准备一切,舅舅暗中助你。” “多谢舅舅!等功成那日,待我坐上皇位,舅舅便是万人尊敬的王爷,以后配享太庙,荣耀无限!” 江褚眼眸闪出灼人的亮光。 告别钟霆,他立即回到宫里,阴翳的脸换得比翻书还快。 “皇兄,这是金缨熬炼的补汤,你喝下去才有力气出宫前去寂遥。” 手里的药黑沉沉一碗,浓郁刺鼻的味道直往人的天灵盖钻,江褚强忍下要吐的感觉,双手恭敬地递过去。 白慎晚拿手帕晃了晃,驱散难闻的味道,故意调侃道。 “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啦,你堂堂皇子怎么好做这些?” 第268章 找出解药 江褚脸上的担忧未减:“只要皇兄的病能好,别说端药端茶水,就是要我的命去换,我也心甘情愿。” “倒也不必。” 白慎晚嫌弃地睨他一眼。 江褚不能信,他身边的那个金缨更是不能信。 把药端到鼻尖,仔细闻闻里面的草药成分成分,白慎晚这才放心地勺起一勺,吹凉放到江妄行唇边。 “这个可以喝,对你身体确实有好处。” 眼看江妄行一口口喝下,江褚再次扒拉住他衣角央求:“皇兄,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就让我一起去寂遥可以吗?” 说到最后,他瘪嘴好像随时能哭出声。 “晚晚,你说呢。” 江妄行拍拍女子轻柔的手背。 那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她按照先前商量好的,给江褚满意的答案。 白慎晚轻快地嗯一声:“那就让他跟着去,多一个人帮忙找药也好。” 留江褚在京城,她反而不放心。 江褚闻言,激动到眼泛泪光。 “皇兄肯让我一起去,肯定是不再怪我了,我到寂遥后,就算不吃不喝,也一定要找出解药!” 白慎晚嘴角抽动几下,挥手叫他住嘴:“真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次日一早,天还灰蒙蒙,一行人换成寻常百姓的装扮,默不作声地上了船舱。 “你们还没有吃东西?我这里刚好带了各种糕点。” 金缨睁着亮晶晶的眼,打开三四层高的食盒,语气关心道:“赶路是要紧,可是也不能饿坏了身体呀。” 见众人没什么兴趣,而且还都不太搭理她,她也不恼,极其热情地把糕点送到每一个人手上。 “吃,不吃会饿坏身体。” 宋楚岚态度淡淡地摇手:“我不吃,但是多谢你。” 在他看来,江褚侍女递过来的东西,即使里面没毒,他也没胃口。 “不用跟我客气的。” 金缨唇边的梨涡浅浅,苍白的脸在温柔的浅笑中竟然多了丝红润气色。 “那这位暗卫兄弟,你要吃吗。” 讨好不成,金缨瞬间把注意力转移到白昭身上。 白昭扯扯听得聒噪的耳朵,虽然没说什么话,但还是拿走两块糕点,转身飞向暗处。 “还是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比较好哄。” 金缨抚抚右眼角下的蛊纹,唇边荡起满意的笑。 按照这种办法,她又给几个扮成船工的暗卫都送去糕点,如此两天下来,送水送衣裳,她对众人的照顾体贴周到。 尤其是对白慎晚,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 “皇后娘娘,你且等等。” 金缨站在角落里,神秘兮兮地招手。 准备回房的白慎晚脚步一顿,眼中闪过疑惑,考虑到对方应该暂时不会出手,还是走过去。 只见金缨笑眯眯地从身后拿出碗红糖水,凑到她耳边小声开口:“你这几天来那个了,脸色好白,快喝点。” 白慎晚眉头拧起:“你哪里来的红糖。” 船舱上大多是男子,想来也不会准备这些。 “我花了大价钱从一位大娘那里买来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不过够你喝个两三天了。” 金缨絮絮叨叨:“船上湿气重,你不注意的话,晚上容易小腹痛,这时候更要小心。” “好的,我知道了。” 白慎晚挑挑眉,把药端走。 “一定要记得喝啊!” 金缨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喊。 不过喝不喝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跟所有人混成一片,让他们放下警惕和防备。 …… 白慎晚回到房,随手将东西倒进花瓶里。 低低的咳嗽声同时也飘进她耳朵。 “还在难受吗?” 焦急跑过去,她轻轻拍着江妄行的后背。 船舱偶尔摇晃,江妄行本就身中剧毒,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还有晕船的症状。 他勉强扯动惨白的唇角,柔声安慰:“刚才吃过你的止晕药,已经好很多了。” “什么好很多!” 白慎晚声音拔高,和他贴一下额头,滚烫到惊人,鼻尖蓦地一酸:“你都快要烫熟了!” 这人居然还有心思安慰她。 “发热一会儿就退了,没事……” 江妄行声音渐弱,疲惫席卷上来,眼睛也缓缓合上。 “我想办法给你降温。” 白慎晚用银针给他扎了几处穴位,再用湿手帕不断敷额头,一阵忙活下来,满头大汗。 “你先去休息,我可以替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宋楚岚接过她手里的湿帕,眼神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关心。 好在白慎晚此时满心满眼都在中毒受伤的男子身上,并未注意。 她摇头坚持:“还是我来,我知道什么时候要给他换药吃药,照顾起来也顺手。” 宋楚岚深吸一口气,像背书似地兀自说道:“他每隔半个时辰要吃桌上那些缓解毒性的药丸,两个时辰要吃止晕药,手帕敷到退热为止,还有什么吗。” 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白慎晚话语一噎。 宋楚岚抿抿唇,轻声再劝:“我不是要你什么都不管,我们两个换班照顾总行了?” “要不然等他一好,你自己又倒下去了,到时候又换成他来照顾你,等你好了,他肯定又会累倒。” 宋楚岚摊摊手,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鬼脸:“你说你们何必呢,白白折腾人不是吗,害我们也跟着遭殃。” 噗嗤一声,白慎晚没人住笑出来。 接连几天,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江妄行会有好的那天。 “呐,笑了啊。” 宋楚岚指指门口,话语催促:“快去睡一觉,等你睡醒来换我,我也困得很。” “那要是发生什么,你要叫我。” 白慎晚一步三回头。 “妥妥的。”宋楚岚拍拍胸口。 江上的天色黑得比较快,才傍晚过去没多久,舱内已经点起烛火。 金缨赤足来到船尾,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是时候可以动手了?” 她眼尾挑看四周,搓起纤纤玉手按捺不住的兴奋:“坐船这么久,真是无聊死我啦。” 江褚眺望茫茫江水,无端勾唇笑了声:“火药已经藏在船底,刚才手下也来报,布置已经妥当。” 第269章 过于嚣张 万事俱备,就等船驶向江心,到时整船倾覆,他恨的人也全都成为大鱼的腹中餐。 “呀!” 金缨恍然醒悟,掌心拍拍脑门:“那我不能继续在这里了,姑奶奶还没吃够玩够呢,不想陪他们去死。” 江褚对这并不在意,没什么兴趣地开口:“你等下找个理由离开就行。” “好啊。” 金缨回到船内,当着众人的面期期艾艾地把话说了。 “这几天跟大家在一起,我很高兴,但是前面很快就到地方了,我和四殿下商量着,让我先在前面的码头下船,提前给大家找住处。” 美眸望向江妄行那边,她咬紧着唇表示关心:“皇上身上还病着,总不能到了地方还要跟着我们找地方住,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既然如此,等到了前面那个码头,你先下去。” 白慎晚对一个侍女的行踪并不在意,更何况她的话有几分道理,拂手让她离开。 眼看女子抹起不舍的眼泪下船,江褚心里嗤笑一声。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拈起颗石子,朝正在船里休息的百姓们投去。 啪嗒。 石子弹到其中一个百姓的嘴边,那人当即暴怒而起,凶神恶煞盯着周围的人。 “谁干的!是不是你?” 他紧紧拽住另外一个人的领口,唾沫几乎要飞到那人身上:“从前你们跟我们抢生意也就罢了,现在出门都想伤人,说!是不是这次还想抢我们的货。” 被拽住的那人不甘心蒙受冤枉,脸红耳赤地要掰开对方的手。 两人在京城的时候便是对手,此时因为一场误会,更是忍无可忍,众目睽睽下扭打起来。 至于他们带来的随从,忍受不了各自的主人受伤,也抄起家伙加入撕打。 “弄死他们!” “打断他们狗腿!” 桌椅哐当倒下,碗筷也摔碎在地上,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充斥整艘船内。 谁也没想到,短短时间之内混乱就此发生。 船板松动,再继续打下去会面临漏水沉船的危险。 “能不能搞清楚情况再打!” 白慎晚气急跺脚,往一个目露凶光的百姓扎了根银针。 那百姓仿佛被定住,当即愣在原地,也没办法再打人。 江褚飞扑过去,抱住其中一个人的大腿,朝她大喊:“我抓住他了,你快扎!” “你让开!” 白慎晚捏住银针的手左右移动,迟迟没投出去。 有江褚在,那个百姓挣扎更厉害,她反而扎不准。 江褚要的就是这效果,眯起眼朝人群里使了个眼色,薄唇无声翕动两下。 “动、手。” 脸上带刀疤的男人脸色黑沉地点头。 只要拉动隐藏在船角的细绳,爆炸装置便能即时引爆。 男人趁乱滚到一旁,肌肉虬结的手臂抓住细绳,咬牙狠狠一扯,随即抱头缩进桌底。 船底的火药数量之多,只有他最清楚,那可是足以让整船人都丧命。 然而好几个呼吸过后,预想中的轰炸声迟迟未响。 刀疤男子愣了下,迟疑地看向引爆装置,绳子分明已经扯下,火舌应该早蔓延到炸药那里才对! “怎么回事!” 那边控制百姓的江褚目光阴翳,咬紧的牙仿佛随时能把人拆卸入腹。 刀疤男子缩缩脖子,手指做了个向下的姿势,告诉江褚他要下到底仓查明原因。 或许是江水打湿炸药也未可知。 吱呀一声,底仓门打开,刀疤男子见到里面的情形,心脏猛缩,神色大骇。 “你们!” 他准备的火药全部被重新收集,整整齐齐叠放在箱子里! 青年和少年拧起好看的眉,各自抱着剑,左右站在炸药两端。 “哼,证据确凿,这下没跑了!” 宋楚岚哼笑一声,桃花眼潋滟出胜利的光芒。 白昭不耐烦地啧了下:“说这么多干嘛,把人抓起来再说。” 两人左右夹击,轻易将刀疤男子捆绑制服,再押到白慎晚的面前。 “姣姣,就是他布置的炸药,刚才还想去检查,被我俩直接来了个人赃俱获。” 宋楚岚没好气地踹一脚刀疤男子。 此时船内的混乱已经得到控制,斗殴的百姓也各自分开在两个房间。 江褚的心一寸又一寸的沉下去,拳头也暗暗捏紧。 白费功夫了。 千算万算,实在没料到白慎晚他们有所察觉,竟然提前安排宋楚岚和白昭检查仓底。 下一刻,白慎晚微冷的嗓音响起。 “有没有人指使你?” 听这话,江褚猛地抬眼,震惊看向她。 要是手下遭受不住她的逼问,把他供出去…… 幸好,钟家培养的都是忠贞不二的死士。 “没有人指使我!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对妖帝妖后,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刀疤男子大吼一声,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绳索,狠狠朝白慎晚和江妄行所坐的方向冲去。 甚至在白昭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还利落地抽出对方手里的剑,刺拉一声,剑刃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晚晚!” 江妄行费劲起身,将她护在怀里。 白慎晚瞳孔一缩,正想摸出毒粉或者银针,却不想站在她旁边的宋楚岚抬脚一踹,直接一剑刺穿来人的腹部。 “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刀疤男子口中吐血,发出最毒的咒骂:“我就算是做厉鬼,也要把你们拖下十八层地狱!” 说完后,轰然倒在船板上。 宋楚岚上前探探他的鼻息,脸上闪过遗憾:“没想到这么不经杀,还没问出主谋呢就死了。” “扔进江里喂鱼。” 白慎晚撇过头,没再看那人一眼:“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们也都各自回去休息。” “是。” 暗卫们抱了下拳头,重新钻向仓底,宋楚岚和白昭也都分别回房, 谁也没注意到江褚抹了抹额上的大汗,后背已经彻底浸湿。 房门关好,白慎晚扶江妄行在床上坐下。 “我怀疑船上还有敌人,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她紧紧握住江妄行的手,明亮的双眸也染上几分紧张和担忧,字字清晰的道。 “所以,在到达寂遥以前,你能不出房门就不出去。” 第270章 引起怀疑 再有一天一夜,船就要抵达寂遥了,如果敌人想做点什么,肯定就在这一两日。 江妄行为她整理好额边的碎发,柔声开口:“你也一样,除了我们彼此,谁的话都都不要轻易相信。” “嗯!” 白慎晚弯弯唇角:“我现在也只敢信你的了。” 笃笃。 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透过木门板传来。 “我来给你们送饭。” 宋楚岚再敲门几下,等白慎晚把反锁的门打开,他收敛起眼里的漫不经心,语气转向认真。 “姣姣,皇上,我可以在这里发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两个,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都可以和我说。” 话音落地,他随即竖起三根手指头,作出要发誓的样子。 “好了,不用发誓。” 面对一起长大而且知根知底的人,白慎晚按下他的手,微微扬唇:“相信你,不用发誓。” 隔日,船停靠在岸。 金缨翘首等了片刻,终于见到熟悉的身影,眼睛当即一亮。 “看到你们真高兴,快跟我来,住的地方已经找到了,又大又宽敞,正适合我们这么多人住。” 她热情地接过白慎晚手里的包袱,家常闲聊般的说起来。 “娘娘在船上一定闷坏了,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花瓣浴,保管你到了那边能舒舒服服的。” 白慎晚敷衍点头:“还行。” 一路到了住处,确实是个宽敞干净的院落,尤其在这种边境小镇,能找到这样的房子更是不易。 当夜,见众人都在收拾行李,江褚掂了掂香囊里的银两,含笑走到江妄行身边。 “皇兄,我出门补给一点物资,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江妄行眸光深邃,态度也淡淡:“你买你的便好。” “那我就看着都买点,如果看到合适的,抓几只鸡回来给你们补身体。” 江褚仿佛操着老妈子的心,将兄友弟恭演绎得淋漓尽致。 金缨见状,随即也兴奋走上前:“我和四殿下一起去,这么多东西,他也不方便拿。” 两人躲开众人,独自来到无人的高坡。 “真是没想到,好好的计划都能泡汤了,害我没看成这出好戏!” 金缨抱起双臂,愤愤地娇嗔。 江褚冷哼:“我何尝不是,敌人没炸死,还损失了身边最得力的死士,还差点暴露自己。” 总而言之,各种不顺。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金缨眼睛闪过幽怨的光,毒计也在心里酝酿而出:“不如让寂遥的暗探们出手,把他们各个击破!” “你忘了,我们不能出门太久,否则容易引起他们怀疑。” 江褚唇角勾起不屑:“现在你能联络到寂遥暗探?” “你可能是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金缨笑吟吟拿出森白的骨哨,抿唇往上面一吹,颜色赤红如血的幼蛇随即爬到她脚边,兜圈讨好。 “去通知他们准备行动了哦。” 少女手指碰碰赤蛇的头部,蛇随即扭曲着身体爬下山崖。 “行了,回去等消息。” 她愉悦地拍拍手,蹦蹦跳跳往回走。 白慎晚见他们手提大包小包而回,摇摇头没说什么,把药端回房里。 “最近还有灼烧的感觉吗。” 她半弯下腰,柔软的手摸到江妄行的腹部。 江妄行的呼吸瞬间一停。 在她的照顾下,身体内的毒虽没能全解,但也好了大半,然而这才好点,她便做出这种动作。 明明是天真无辜的水眸,却有一股撩人于无形的魅惑,江妄行下腹紧绷,再也不想忍耐下去。 “晚晚,今晚陪我。” 手拽住她细细的手腕,他眸光黯了黯,将她压在身下,密密麻麻的吻落满她全身。 “你别扯到旧伤……” 女子紧张的娇呼,伴随床脚吱吱的晃动,尽数落入江妄行的耳膜。 一夜旖旎,室内暖香弥漫。 …… 次日一早,白慎晚揉揉酸软的腿跟,准备出门买药。 “娘娘,我跟你一起去!” 金缨主动拿走她手上的篮子,热络地给她介绍:“昨晚我和四殿下走了一圈,知道镇里最大的药铺在哪里。” 话刚说完,宋楚岚从门口气喘吁吁地跑出来,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正好我也没事,和你们走一趟。” 人多可以搬药,白慎晚挑挑眉:“好啊,一起去。” 街上大多是寂遥打扮的百姓,快要到药铺时,金缨突然停下脚步,拔高音量啊了声。 “娘娘,药铺就在前面,我突然想起四殿下要我去买几身寂遥人的衣裙,好方便在这边办事,你们两个人搬药可以吗。” 白慎晚哼地笑了声,默默吐槽:“你们四殿下挺会使唤人。” “我也没办法嘛,要听他的吩咐。” 金缨悄悄瞄了眼前面的药铺,路带到这就可以了,送死的事她不掺合。 “你去,我们这边可以。” 白慎晚和宋楚岚互看一眼,极有默契地往前走。 来到药铺,她把一早写好的药方放到柜台上,眼含期待的亮光:“老板,按照上面的药量给我抓药。” “好嘞!” 老板高兴应声,当看到上面的药时,眼睛微微眯起,再打量他们两人几眼,抱歉道:“两位客官真不好意思,你们要找的药太珍贵,需要找专门的药商才能买到。” “药商?” 宋楚岚拧眉露出不解。 老板摸起花白的胡子笑了笑:“不错,站在那边屋檐下的那位就是,你们可以去问他。” 屋檐下的男人矮矮胖胖,憨探可掬,在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同样急需买药的人。 “两位放心,你们要的药我都有办法拿到,跟我走。” 胖男人抖动脸上的肥肉,做了个请的姿势。 “事到如今,只能先跟他去看看。” 宋楚岚偏过头,小声在白慎晚耳边说话。 白慎晚低声应:“那就去看看。” 晌午时,终于凑齐要买药的人,两人走在最末尾,爬山又下山,越走越僻静,最后来到一片湖面前。 药商拿来一个篮子,笑眯眯地放到众人面前。 “前面就是水寨了,请各位卸下身上的武器或者重物,否则小船容易翻。” 第271章 你会没事 白慎晚身上没什么重的东西,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首先跨上船只。 宋楚岚扔了把剑出去,特别加重语气叮嘱:“你们要好好保管,这是跟了我十八年的宝贝!” “客官尽管放心!” 药商仍然乐呵呵的,等人齐了,解开船绳,悠悠划出湖面,可众人屁股还未坐热,船身突然摇摇晃晃。 “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杀了!” 药商挺起脖子大喊,下一刻,水面越出好几个身姿矫捷的黑衣人。 水花在太阳底下明晃晃的闪眼,宋楚岚刚要揉眼,锋利淬毒的暗器嗤的扎进他手臂。 “姣姣,你快躲到我身后。” 低骂一句,宋楚岚踢掉药商,夺走他手里的船桨,随即与迎面而来的黑衣人纠缠打斗。 毒素快速在身体游走,他也抓住时机,以一敌十,接连把黑衣人打趴下。 “宋楚岚,往右边打!” 白慎晚快速投出银针。 二十来个黑衣人腿上纷纷一麻,咚咚掉进水里,再也挣扎不起身。 过了半刻,澄澈的湖面再次恢复平静。 “他们中了我的毒,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眸光泛冷,白慎晚快速交待。 伸手想扶住被暗器所伤的宋楚岚,可在搭上他脉搏时,心脏猛然一缩。 寂遥的毒凶悍猛烈,不过瞬息之间,竟然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冲向心脉, “先把缓解毒性的药吃下去。” 白慎晚掏出药瓶的动作带有抖意,勉强稳住心神,才把药放到宋楚岚手里。 “放心,我没事。” 宋楚岚毫不犹豫将药抛进嘴里,仰头混着鲜血咽下,轻轻勾动的唇角也给她露出一丝温柔安慰的笑容。 “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他们的人,我们先回去。” 白慎晚努力将眼底的担忧收敛,僵硬地点头:“好!” 还是来时的山林,只是午后乌云密布,人走在众多参天巨木之间,容易分不清来路。 渺小的两道身影犹如细小蝼蚁,穿梭在枝叶繁茂且充满迷雾的林子里,兜兜转转不知道走了多久。 青年脸色惨白如纸,紧握的木棍也承受不住他要倒下去的重力。 哐当。 木棍从中折断,青年两膝一软,身体彻底倒下去。 偏巧这是布满落叶的斜坡,意识涣散的人连滚几下,身上不断被划出血痕,幸好有木桩挡住才没摔进河里。 “宋楚岚!” 白慎晚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爬下斜坡,十分艰难地才将宋楚岚抱进怀里。 手掌拍拍他满是灰尘的脸,她的叫声里隐含哭腔:“你再坚持一下,我给你找点药,宋楚岚,你一定要撑住。” 身上带来的药早不够用,她跌跌撞撞地到河边,咬牙飞速拔下几种草药,再用石头捣碎。 墨绿新鲜的药汁滴答滴答,滴进青年没有血色的唇瓣里。 似乎感受到喉间的涩味,宋楚岚猛地咳嗽,眼睛也缓缓睁开。 “姣姣,不用为我再白费力气了。” 他淡白的唇溢出一丝笑:“本来想陪你走出这个鬼地方的,现在好像不能了,剩下的路可能你要自己走。” “又在说什么胡话!” 白慎晚最听不得他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清脆地哼了声,做出要狠狠拧他耳朵的动作:“好好躺着,毒很快就能解!” 只是呵斥的话没说完,少女吸吸鼻子,哽咽一下。 手里能利用的药都一股脑塞进宋楚岚嘴里,还有些毒药,想到或许能以毒攻毒,她也全部敷在暗器伤的地方。 尽管如此,宋楚岚还是呕出紫黑的鲜血。 那血大片大片晕染他月白的衣袍,仿佛他已经把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完。 白慎晚急忙左右看看,再也找不到能止血的药,指尖颤抖地抓住他的手。 “我背你到镇上找郎中,你会没事的。” 宋楚岚绝对不能死! 指尖突然被拽住,这时宋楚岚微弱的声音也犹如一缕风似的飘渺传来。 “姣姣,我不是真想说丧气的话气你……” 他摸摸自己起伏已经不明显的胸口,喘气不停:“实在是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可能撑不了太久了。” “你不要这么说!” 白慎晚拼命摇头,泪水大颗大颗砸落,彻底模糊掉视线,青年的一举一动也看不真切。 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鲜衣怒马的少年为了保护她,倒在漫天大雪的血泊里,死前仍然倔强转头,想见她最后一面。 心底犹如被插上数把尖刀,她慌忙把人抱紧,死死咬牙命令道:“你要是敢死,我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话音一落,掌心突然感觉一重,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低下头,是宋楚岚费劲从怀里掏出的一个银镯。 “这个是我闲暇的时候做的,一直想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姣姣,我怕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宋楚岚细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 “虽然以前警告过我自己,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也不应该再有非分之想,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心……” “一见到你,就盼望你能平安喜乐,展露笑颜,想把你娶回家,做我们宋家的媳妇。” 他原本那双满是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此时虚虚地望向森林上空的某一处。 濒死之人,瞳孔涣散。 剧毒攻入心脉,无药可治。 白慎晚犹如被人抽去心魂,哭着将银镯套进手里,特意凑近放到他眼前:“你看!我戴上了,你的愿望也会实现,不要死。” 白皙如玉的纤臂上银镯轻轻晃动,更衬得眀眸善睐的女子如同云间皎洁的新月。 “真好看……” 宋楚岚唇边带着笑,缓缓闭上充满不舍和眷恋的眼。 “宋楚岚!” …… 山风阵阵吹拂,落叶打着旋,飘到崭新的坟茔上。 白慎晚往最顶端撒上最后一捧黄土,唇角勾起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红着一双眼哑声开口。 “宋楚岚,我暂时找不到什么好的地方,先把你留在这里。” “等以后找到机会,再把你送回宋家,如果你不想折腾,晚上托个梦给我也可以。” 第272章 我的地盘 山林寂静,回应她的只有不知名的虫鸟发出的呜咽惨叫。 她睁着发酸发胀的眼,紧紧盯着木碑上的字,心头莫名涌出一股大悲大痛之后的虚软无力。 尽管这辈子已经改变很多事情,可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想救的那些人。 那么她和江妄行呢。 是不是现在的恩爱都是假象,终有一天,他还是像前世那样,对她深恶痛绝,再娶别的女人为妻。 白慎晚手指几乎掐进掌心里,不敢再想下去。 天色快速昏暗,再晚会有野兽出没,她要尽快离开这里。 “就让它在这里陪你。” 从袖间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认认真真地叠好,她把它埋到木碑旁边。 发麻的双腿需要借助旁边的树杈,好不容易才站直身体,她刚站起身,眼前一阵白亮的光景闪过。 脑子昏昏沉沉的,她费劲想要迈出一步,腹部传来的绞痛随即传向四肢百骸,额头的冷汗也细细密密的冒出。 两眼一黑,女子摇晃站不稳,噗通倒在黄土旁,任由飞过的鸟儿在她身上扑棱着翅膀上下跳跃。 …… 眼看窗外的天一寸一寸暗下,江妄行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他身上散发的低气压,也让屋里的一行人低垂着眼,不敢大喘一口气。 “其实……” 白昭身子倚靠在门边,揪着手里的药瓶欲言又止:“他们出去那么久,如果能回来,早就回来了。” 言下之意,白慎晚和宋楚岚有可能半路遇到危险。 江妄行突然转身,眸中闪烁出一抹厉色,直直投到金缨身上。 “你和他们一起出去,为何就你一个人回来。” 这不得不令人起疑。 闻言,金缨忙跳开一步,使劲摇手否认:“我不知道,当时我想到要去买四殿下吩咐买的东西,就和他们分开了。” 她边说边着急抹眼泪:“我买完东西还等在街口,想和他们一起回来,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就先回来了,哪里知道他们……” 后面的话仿佛不忍说出口,金缨背过身呜呜细哭,还悄悄踩一下江褚的鞋面。 江褚眉心一皱,随即扬起脸皮作出讨好状,走过去耐心安慰:“皇兄,不要着急,他们两个大活人,宋楚岚和皇……皇嫂,都不是吃暗亏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此时说这些大话有什么用。” 江妄行神色隐隐不悦。 “是我没用。” 江褚暗暗咬牙,这种随时都要面临奚落的境地,实在不好,他快要受够了! 快速将眼底的怨气压回心底,他重新端出温和的面容,认真道:“我和金缨立刻出去找他们,也请皇兄不要着急,一定要养好身体,万万不能再引起毒发。” 看到江妄行紧绷的嘴角,江褚没再敢多说别的,和金缨匆匆出了小院。 只是一到外面,原来温和的人瞬间私下伪装的面具,怒气冲冲地瞪向眼前的少女,恨不得将她活吞。 “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事!我让你杀她了吗。” 江褚咬牙低低咒骂。 金缨一听,撇撇淡色的嘴,语气委屈:“干什么嘛,好端端凶我做什么,吓得我身上皱纹又多一条!” 面对这样娇滴滴撒娇似的人,江褚已经临近崩溃边缘,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心情。 “我跟你说真的,不要开玩笑。” 他斜睨着眼,冷下声警告。 金缨娇娇地哼了声:“我什么时候开玩笑了,当初说好各个击破的,我看他们两个单独行动,那我就开始计划啦,谁知道你还不想杀那什么皇后!”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她。” 江褚突然拔剑横在金缨脖子上,狠绝的声音里满是威胁的意味:“你以后如果敢动她一根头发,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哎呀,真是情种啊。” 金缨啧啧感叹着,两根手指头捏住剑刃懒懒地挪开了,随后无所谓地摊摊手。 “我这个人,最不怕别人威胁了,越威胁还越有趣呢。” 更不说那皇后说不定已经死了,江褚再生气也没用。 果然,江褚听这话,额上青筋暴显,紧抓住手里的剑想再刺向少女的脖子。 “好啦,不生气啦,快去找人!” 金缨小幅度拍拍他的肩膀,率先跳上马背。 江褚无计可施,只好“啪”的抽打马背,连忙追上策马在前的那道红影。 两人出门不过一刻钟。 江妄行收拾好行囊,叫白昭牵来马匹。 “皇上,你的身体不适合出门找人,还是回屋躺着。” 白昭心情复杂地挠挠头,眼看皇帝还是一意孤行,只好搬出那个女人的名字:“皇后如果回来知道你这样,肯定会生气不理你。” 江妄行目光沉沉:“那也要她能回来才行。” 不过他一人出去是不行,还需要帮手。 等江褚他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你也随朕去找人,不可违抗旨意。” 白昭心说这还差不多,立即牵了两匹异国进贡的千里马过来,开口询问道:“四殿下他们是往南边去的,不如我们去北边?” 心尖有阵阵的痛意传来,分不清是毒性发作,还是忧心所致,江妄行捂住心口停了下,随即快速上马:“就按你说的去北边。” …… 白慎晚做了个漫长的噩梦。 梦里血淋淋的一片,蹒跚的脚步走了整晚,始终走不出漫天血光。 直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到耳朵,她突然惊醒,整个人坐在陌生的竹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醒了。” 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不掺杂任何情绪。 白慎晚揉揉红肿的眼,看到床前身姿风流的男子时,皱眉惊讶了下。 “明玠?你怎么在这里?” 再看四周,周围都是波光粼粼的水,只有一座高耸的楼阁立在湖面中央。 记忆瞬间把她拉回和宋楚岚战斗的水寨。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风景如此秀美的地方,水下竟然暗流奔涌,死亡随时有可能发生。 明玠察觉到她所想,点了点头,嗓音温和:“不错,这里就是水寨,也是我的地盘。” 第273章 毒发身死 见白慎晚发愣,明玠把冒着热气的药碗递过去,自己却谨守分寸,只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轻摇着扇子缓缓解释。 “前几天出了趟远门,回来才知道水寨内有叛徒,接到不知名的密信后,要对你和宋楚岚痛下杀手。” 听到话里的某个名字,白慎晚那颗渐麻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一下,苍白的唇浅浅嗫嚅:“所以是你救我回来的。” “没错,我还看到了你给他立的碑……” 明玠想起自己也曾面临过心爱之人的离去,唇边溢出丝丝苦涩,转而严肃下脸,郑重开口。 “你放心,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话音落地,他手掌轻拍两下。 水寨的房门突然打开,寂遥装扮的人押上一群黑衣人,伴随哐当的一声,这些人被踹到膝盖,纷纷跪在地上。 “楼主恕罪,我们再也不敢了!” “请楼主开恩,饶我们一命!” 在砰砰的磕头声里,明玠直接忽略这些人的求饶,转头冷着目光望向白慎晚。 “你可还认得是谁伤了你们,只要能认出,我绝对把这些叛徒挫骨扬灰。” 眼底有怒火在熊熊燃烧,白慎晚苍白的脸浮现浓浓的恨意,冰寒的目光也一一扫向在场的黑衣人。 当看到黑帽下露出的鲜红发尾时,她视线一定,呼吸因激动而起伏。 “就是他!” 她牙尖紧咬下唇,血珠丝丝冒出来,说话也随之颤抖:“是他放出暗器,伤了我最在意的朋友亲人!” 她永远不会记错,就是这人在所有人没有防备时,首先抛出淬毒的暗器。 “姑娘饶命,我当时是因为不知道姑娘和楼主的身份啊。” 男人悔不当初,头几乎要磕破。 白慎晚冷冷一笑,泪水却无声滑落:“如果不知情就能逃过去,那么被你害死的人岂不是太冤。” 她转眸望向明玠:“我不想再看到这人了,处理了。” “可以。” 明玠抬抬手,吩咐身边的亲信:“就让他身中暗器而死,只是别让他死得太轻松。” 水寨里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亲信应了声是,随即拿块脏布往人口中一塞,像拖块烂肉似的把人拖出去。 其他的黑衣人见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就在众人暗暗庆幸之时,只听少女寡薄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至于他们这些人,凡是身上有我留下的银针印记的,全都去死。” 众人冷汗直流,没想到女子如此心狠,这是要他们一群人给青年陪葬! 明玠的俊脸上没有一丝犹豫,继续应声:“那把他们全都杀了。” “你去执行,我累了,想再睡会儿。” 白慎晚转过身,待擦掉脸上的泪痕默默躺下去,往柔软的被子里缩了缩。 不管再怎么杀,那个有着深情桃花眼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泪水再次落下,很快洇湿半边枕头。 在水寨休养两天,白慎晚的身子非但没有好转,筋骨还软软的,整个人无精打采。 “要不然,我扶你起来走走,整天躺着对身体不好。” 明玠以衣袖作为阻挡,伸出手要扶她起身。 白慎晚没什么力气地点头:“那扶我到外面闻闻新鲜空气。” 然而她刚下床,下腹传来阵痛,仿佛有人拿了把钻子,在使劲往她肚子里钻。 “不行,我走动不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重新坐回床上。 明玠深深皱眉,眼中闪过担忧:“我叫人给你请郎中?” 病情耽搁下去也不行。 白慎晚弱弱地笑了声:“我自己就会医术,何必劳烦别人。” 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摸到上面清晰的跳动,她指尖随即一缩,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看向小腹。 “这是怎么了?” 明玠将她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也重重悬起。 下一刻,白慎晚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轻声开口:“我可能需要一些安胎药……” “你!” 明玠目光落到她小腹上,心里有很多疑问,可终究没问出来,只沉声道:“我让他们去抓药。” 水寨内就有上好的安胎药,倒省去还要翻山越岭出去买药的功夫,两盏茶过去,明玠端了新的药上来。 “都是按照你写的药方抓的药,你看看火候对不对。” 他体贴地把药碗放近。 清苦的气息迎面扑来,白慎晚皱起小巧的鼻子,浅嗅两下。 “不错,药味和火候一丝不差。” 左手抚上小腹,她小口小口地把安胎药全部喝完。 到了这日傍晚,腹痛终于有所缓解,白慎晚苍白的小脸也终于恢复一丝血色。 见她状况已有好转,明玠才放心与她说起正事。 “虽然已经把那些叛徒都杀了,但我们寂遥还欠你一句道歉。” 他右手放在左胸,做了个寂遥人才会行的大礼:“我要替手下给你说声抱歉,是我的疏忽,才会导致你朋友毒发身死。” 白慎晚不耐地摆摆手:“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真要追究,应该把那个传密信的人千刀万剐。 女子清亮的眼在望向他时并没有看到黑衣人时的愤怒,明玠随即相信她所说,她并不曾憎恨过他。 走到一旁,他帮她关掉凉风吹拂的窗扇,又缓缓开口。 “那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需要我的人送你去找江妄行么。” “不要!” 女子几乎没有半刻的犹豫,坚定摇头。 明玠把玩着折扇的手一顿,拧眉露出不解:“为什么。” 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江妄行的。 可白慎晚却痛苦闭上双眸,一副不愿回答的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略带哽咽的嗓音仿佛从泥沙里滚过,又暗又哑。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离他越远越好……” 不错,越远越好。 她语气逐渐变得坚定,睁开的眼睛里也露出一丝决绝。 如果这辈子始终躲不掉上辈子的宿命,她和江妄行注定要分开,不如现在就做下了断,否则以后还要再痛苦第二次。 想到这,白慎晚捏了捏床下的锦被,眸光无比认真。 “明玠,我想去寂遥。” 第274章 打算如何 明玠闻声拧眉:“你确定?” 白慎晚点头。 “另外,我不想再用现在这个身份了,不知道能不能易容成晴嫣的模样。” 想到从前要为她效力的话,明玠只皱眉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应承下来。 “我会亲自护送你过去。” 说完后,他当即转身,出门安排身手不错的暗探。 次日一早,白慎晚被扶上布置柔软的马车。 “把这个戴上。” 明玠呈上莹白如玉的面具。 白慎晚垂眸,正是晴嫣那张明艳绝伦的脸。 不用她再费心易容,有现成的人皮假脸。 “你准备的?”她尾音上扬。 明玠声音低低嗯了声,看向远处山峦的目光不自觉放远,仿佛陷入某种回忆里,苦涩地轻笑。 “以前她贪玩,总喜欢让婢女假扮她,所以这样的脸皮还有很多,我也随时有给她准备……” 白慎晚默默叹口气,说不出安慰的话。 面具又冰又凉,贴在脸上却没有任何不适,下一刻,镜中的女子姣好的面容已被完全遮挡,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车马辚辚,驶出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 白慎晚缓缓抚上还未显怀的小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找个没人认得她的地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安稳的生活,或许这才是她追求的。 …… “皇上,这里有血迹!” 白昭指尖碰了点草尖上的血,放到鼻端闻了闻,随即禀告道:“不是动物的血,应该是有人受伤留下的。” “继续沿着记号找。” 江妄行看向几乎透不进光线的密密山林,眼底是深深的焦急和担忧。 连续三天,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白慎晚沿路留下的记号,这才走入这片山林。 奈何岔路实在太多,凭借些许线索无法确定正确方向,于是不得不在这块地方饶了很久。 但是终于在这日,让他们发现血迹,一路找过去,崭新的坟茔映入眼帘。 木碑上的字迹娟秀中隐含磅礴之势,除了白慎晚没哪个女子能写出来,只是纵横撇捺时又有些许不稳,可见她当时刻下这些字时有多伤痛。 江妄行心如刀绞,遭到毒性渗透的五脏六腑也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针猛然刺下。 “皇上,我还发现了这个。” 白昭皱皱眉,把东西双手呈上。 江妄行目光下移,双目突然一阵晕眩。 天水碧的兰纹布料,正是她出门那天所穿的衣裳,上面血迹斑斑,快要将整个衣角染红。 “皇兄,是我来晚了!” 脚步匆忙赶来的江褚见到血衣和木碑,眼珠子灵活转动几下,当即低眉弯腰,连连认错。 “都怪我,没有让人保护好宋小侯爷,以至于让他死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 声声哭诉,直钻进人心。 江妄行只觉得烦躁,拳头松开又攥起,眼眸里夹杂着愤怒,一把抓住江褚的领口。 “此事你敢说跟你没有半点干系。” 不等江褚回答,江妄行直接将人按在树干上,发泄似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往他那张假惺惺的面孔上砸。 想到江褚曾经那些恶行,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于无形,江妄行连打数拳仍然不解气,拳头又挥向江褚腹部。 咚咚。 拳头碰到骨头的闷声在山林中响起。 “屡教不改,毫无悔过之心,我看你也不必活在这世上。” 沉沉的嗓音带有一股戾气,压迫迎面扑来。 很快,江褚身中内伤,腥甜的血涌上喉咙。 “皇兄,求求你,别打了。”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抱住树木,整个人都要倒下去。 现在这种时候,他更是不敢还手,否则日后江妄行有幸回京,真要追究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金缨眼看他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愣是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皇上,四殿下,你们有话好好说,别打了呀。” 两手放到唇边,她跺着脚着急大喊,只是眼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暴露出她不是真的想劝架。 江褚越看越生气,转头双膝跪下,咬牙严肃发誓。 “皇兄,我敢对天起誓,我绝对没有命人谋害他们,如果有半句谎话,就让我以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种话你还是和死去的先帝去说。” 江妄行双眼腥红,目眦欲裂,抬脚踹向他腹部。 巨大的劲力令江褚冷汗直流,疼痛到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 “皇兄,你一定要相信我……” 低声呢喃着,他撑起手肘,一点一点爬过去,为了活命,这点屈辱根本不算什么。 “皇兄应该也知道,我曾经那么喜欢皇嫂,哪怕是把我自己先杀了,我也不会杀她的。” 提起白慎晚,江妄行心口一阵巨痛,冷下脸呵斥:“闭嘴,她是你能提的?” 这是禁区。 江妄行黑沉的脸翻滚着怒意,眼底一片肃杀。 江褚咽了口唾沫,连忙应声:“是,我只是想让皇兄信我,并没有冒犯皇嫂的意思。” 观战的金缨看到这情况,啧啧摇头。 “这四皇子怎么变得像脓包一样呀,别真被揍死了。” 她还要靠他搞事呢。 想到这,她弯下腰,悄悄绕到江妄行身后,掌风又快又狠,直敲他下后颈。 “不许把我的棋子打死了!” 眼见男子倒下,她轻快地拍拍手,再从银质的腰带里摸出药粉,往白昭那边痛快一洒。 “你居然!” 白昭来不及捂住口鼻,人也应声倒下。 “四殿下,快擦擦你脸上的血,丑死了。” 金缨嫌弃地皱皱眉毛。 等江褚囫囵收拾好自己,她便吹了个口哨,召唤来黑马,两人逃之夭夭。 …… 夜间的山林传来阵阵虎啸。 白昭耳尖微动,猛地睁开眼。 “皇上!皇上!” 手指摸到江妄行的脉搏,他轻轻松了口气,对着幽黑的树林自言自语:“还好,毒性没有蔓延得很厉害,还有救。” 拿出玉瓶,再拧开上面的木塞,把刺鼻的气味放到江妄行鼻间。 “咳。” 江妄行咳嗽一声,草木浓郁的气息直冲往上,灵台瞬间清明。 白昭及时给他禀告:“江褚金缨他们已经逃跑了,皇上现在打算怎么办。” 第275章 岂有此理 “先不管他们。” 江妄行看向在黑暗中高高堆起的土丘,拧眉若有所思。 “晚晚来过这里,她如果受伤,肯定走不远,到周围去看看。” 白昭随即吹亮火折子,一手紧紧扶住江妄行,两人在林子里饶了好几圈,终于来到一片湖面前。 “水中间好像有楼阁,我想办法渡河。” 少年知道皇帝找人心切,不用他吩咐先撩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臂膀,吭哧将小船拉到两人面前。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小船摇摇摆摆,朝湖心飘荡。 水寨静悄悄的,不见半条人影。 江妄行刚踏入门里,熟悉的暖香味道极淡,但他还是清晰地捕捉到,正是她的气息! 室内布置简单,几乎一目了然,桌上的纸张被风吹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上面隐约写着什么。 “我去看看。” 白昭箭步上前,拿起纸张仔细浏览一遍。 肉芝茯草丹桂…… 他念过上面的内容,神色惊了下:“皇上,这是个安胎的方子,适用于初有身孕的妇人。” 江妄行眼中掀起微澜,接过那药方一看,喜悦突然从心底喷涌而出。 “这是她的字迹。” 她可能没事,而且还有了他们的孩子。 “白昭,随我继续找人。” 激动之下,江妄行指尖轻轻发抖,可双眼灼亮逼人:“哪怕把寂遥的地给掀了,也要找到她。” 另一边,马车停在寂遥最北面的边陲小镇,明玠首先跳下车,在车旁伸出强而有力的手臂。 “到地方了,下来。” 他低声对马车里面的女子说。 白慎晚缓缓掀开帘子,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小心地从车上下来。 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这个地方与他们先前所在的镇子很不一样,百姓做着小本生意的买卖,脸上洋溢出幸福笑容,大有和平盛世下的景象。 她沉闷的心情终于得到几分抚平,难得弯了下唇角,满意点头:“你选这个地方很好。” 明玠挑眉:“既然要安胎,当然不能选战乱的地方。” 两人走入一家门上写着售卖的小医馆,白慎晚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放到桌上。 巨大的闷响瞬间惊醒馆里瞌睡的人,老板擦擦口水,再看他们两人穿着不俗,气度也不凡,随即捧上笑脸。 “两位客官,你们有什么需要,凡是我们医馆能帮忙的,肯定义不容辞!” 说着,爬满蛊纹的手悄悄摸上鼓囊囊的钱袋。 和明玠相视一眼,白慎晚终于下定主意,手指轻敲两下蒙尘的桌面:“你这个地方不是卖出去吗,我们买了。” 听这话,老板眼睛一亮:“没问题!这地方地处闹市,只要经营得当,两位铁定赚得钱盆满钵。” 白慎晚只是想在这里暂时安身,并没有想那么长远,从老板手里拿到地契,她和明玠算是完全安顿下来。 小医馆里有现成的药,不日就能换上新的门面开张,与此同时,她找药也在暗中进行。 “这位大爷,你们这里有这几种草药吗。” 穿梭在镇内有名的地下商市,她一家家问过去,问得口干舌燥。 老大爷面露难色,纠结地摆摆手:“姑娘,这药太名贵,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弄到的,你就算走遍这里,也找不到半两药材。” 白慎晚低垂的眼满是失落,声音也低低的:“那我再到别的地方找找。” 寂遥如此大,总能找到要找的药材。 她虽然决定远离江妄行,但还是希望他能早日清除体内毒素,回京好好做他的明君。 这天,她还在医馆里给病人抓药,满头大汗的少年后背背着人,健步如飞地冲门而入,小小的馆门被他撞的吱呀作响。 “郎中,快给我家主子看看,他走在半路上突然晕了,我医术有限,真不知道他哪里出了问题。” 少年一着急,说话没完没了。 白慎晚觉得这声音莫名熟悉,等从药柜中回过头,眼中微讶,竟然是白昭! 而躺在一边的男子,五官凌厉,薄唇轻抿,即使人还在昏迷中,嘴里也喃喃叫着她的名字,眉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思念。 除了江妄行还能有谁。 眼眶一热,白慎晚紧紧拽住手里的称杆,深吸好几口气,心还是一阵闷疼。 宋楚岚的死还历历在目,她和江妄行,绝对不可能。 大约是见她迟迟不出声,白昭急了,剑柄拍拍桌子,大吼道:“郎中,还磨蹭什么,救人要紧,我们也不差看病吃药的钱!” 她现在戴着晴嫣的假面皮,白昭认不得人也不奇怪。 白慎晚反而松了口气,努力扮成陌生医者的样子,低声呵斥:“急什么,看病也要讲究先来后到,你家的病人要看病,难道别人就不用了?” 看着容色惊艳的少女瞪眼,白昭抓耳挠腮,愣是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可是皇上的病耽误不了太久,又气急败坏地催促:“你快点!” “知道。” 把最后一包药交到病人手里,白慎晚走到江妄行身边,努力控制住颤抖的手,给他细细把脉。 片刻之后,她把手收回来,语气尽量平静地解释:“他体内的毒没有蔓延到肺腑,只是身体太虚弱疲惫,这才晕倒的。” 白昭盯着昏睡的江妄行,若有所思地唔了声:“那就是这几天赶路太辛苦,你帮我看看我开的药有哪里不对?” 白慎晚只看一眼,便无奈摇头:“你开的药方该有的药材都有,只是药量还不够。” 吸满墨汁的笔圈圈画画,她直接改了白昭的药方,转而拍到他手上,脆声催促着说:“按照上面的去抓药,你家主子吃个两三副,肯定就会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走!” 白昭认不出她的身份,可江妄行却能,当初他和晴嫣有过正面交锋。 有点怔愣地接过药方,白昭没想到她翻脸那么快,随即怒瞪起眼睛,挑衅开口。 “我说你这个郎中怎么回事,有生意都不做,你家不是来医馆的吗,我就不能在你这里抓药,还要大老远跑去别的药铺?” 真是岂有此理! 第276章 清心静气 白昭忍无可忍,抓起白慎晚的手,恶狠狠地凑近她:“少给我啰嗦,我今天就要在你这抓药,不但如此,给我们准备间干净的房间,钱一分都不会少。” 手腕传来巨痛,白慎晚随即冷下脸,转手挣开少年的束缚,一巴掌打在他脸颊,拒绝得十分果断。 “我也把话撂在这,医馆不收留你们,你们再不走,我就撵人!” “那要看你能不能有这本事撵动人。” 白昭看出这寂遥少女有点身手,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把她打服的念头,下一刻,他也捏起拳头,半开玩笑似的,直往少女白皙的脸打过去。 瞳孔一缩,白慎晚不想遭到他的拳风,手摸出银针,直直朝白昭的脑门扎,然而…… “嘶。” 刚要出手,腹中传来巨痛,白昭的拳头就要迎面砸过来。 就在这时,出门买药的明玠匆匆进门,一把拧开白昭的手,冷起眸子警告:“阁下既然是上门求医问药的,何必苦苦逼迫,我们不想收留你们,难道你们还想赖在这里不走?” “我这不是没地方去,附近又只有你们这个小医馆吗。” 白昭烦躁地挠挠头。 持续不断的争吵声让昏睡中的江妄行眉头紧皱,睁开眼时,眼前除了熟悉的白昭和明玠,还有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女。 “晴嫣?” 他费劲的撑起身子,眸里的疑惑越来越浓,沉声质疑道:“你怎么在这里。” 锐利的视线仿佛两道剑光,直直投射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白慎晚下意识后退一步,指尖不自觉捏住掌心。 “我……” 差点忘了,江妄行早就知道晴嫣的死讯。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急忙躲到明玠身后,羞怯地转过身子,不欲让人多看一眼。 看她如此躲避,明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男子伤透女子的心,女子不愿再与其有任何瓜葛。 “是我带晴嫣在这里隐姓埋名生活。” 明玠语气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然而江妄行却兀自摇头,目光穿过明玠,仍然落到他身后的少女身上。 “答非所问,我问的是她怎么又活过来了。” 当初白慎晚分明说过,晴嫣已死,由明玠亲手埋葬。 闻言,明玠笑了声,将手里的羽扇摇的啪嗒作响,在这短短的功夫里,他已经想到理由。 “当初为了避开寂遥皇宫里那些暗哨,我给晴嫣喂了假死药。” 说完,明玠挪动些许脚步,不动声色替白慎晚遮挡来自男子满怀质疑的打量目光。 下一刻,他主动转移话题:“你身为中原的皇帝,还敢偷偷潜入寂遥,怕不是不想活命了,不如赶紧离开。” 话音落地,得不到回应。 江妄行略过他,捂着伤口径直走到少女面前。 “晴嫣,你的脸上沾灰了。” 骨节分明的手往上抬,触碰到少女白嫩嫩的脸,却没摸到有易容的痕迹。 白慎晚脸色微变,心中的悸动怎么也压不下。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去洗!” 一把拂开男子的手,她掉头跑向医馆内院。 当初买下这医馆,就是看中这后面能住人,小院不大,但却可以晒药熬药,很是方便。 白慎晚取了盆井水,果然在水中看到脸上沾有药渣的自己,于是便拧湿帕子,一点点把脸搓干净。 片刻后,湿润的脸颊再也看不出泪痕,但是男子沉稳的脚步却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近。 “你的衣袖湿了,我帮你擦干?” 江妄行柔和的眸光里暗含怀疑。 他还是在疑心她的身份…… 白慎晚猛地站起身,捂住袖子呵斥:“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讨厌陌生男子的触碰!” 模仿出晴嫣脆嫩的语调,她佯装生气,炸毛似地瞪人。 江妄行紧紧盯着她的眼,声音沉沉:“我无意冒犯,只是想看看你的手腕。” 他的晚晚,右手手腕那里有颗小痣,嫣红可爱。 白慎晚何尝不知道他想通过这个来确认她的身份,随即后退和他保持距离。 “你快走!我什么都不给你看,再这样,我就给你撒毒!” 她做出要摸毒粉的动作,但男子丝毫不惧,而且还拧眉走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中原的皇帝,你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远处的明玠实在看不下去,飞身上前,二话不说扣紧江妄行的手,强行将他拉开,蓄满内力的大掌重重拍向男子的胸膛。 “咳咳。” 一地鲜血。 江妄行唇边溢出血痕,幽深的目光落到少女身上。 明玠越是阻挠,说明这个“晴嫣”的身份越是可疑。 “我只要看一眼,以后绝不再做更多纠缠。” 他咬牙,字字清晰地开口。 明玠却是不肯,当即冷哼一声:“那你要看我的扇子答不答应。” 话落,羽扇凌空而起,精准地穿过红木药架,携带着冷风直往江妄行的方向扑。 眼看江妄行又要吐血受伤,白慎晚抿抿唇,突然跳上前一手拍开明玠的扇子,烦躁道。 “整天打打杀杀,医馆的药都快被你们祸害完了!” 她愤愤抓起背篓,径直往门外走:“我去采药,你们最好别把这里弄得一团糟。” 江妄行在这,她躲出去就是。省得看到他,心里总是不忍,说不定心一软,就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街道上,小茶馆的伙计亮起眼睛卖力吆喝,只想多挣点铜板。 “姑娘,要不要来一壶我们这上好的茶,不但缓解暑热,还能清心静气。” 白慎晚出来走了一阵,心情总算有所平静,闻言客气地摆摆手:“你的茶是很香,但我不能喝。” 这对孩子不好。 伙计露出失望的眼神,仍不忘费力拉客:“那您回家后,记得推荐您的亲朋好友过来,我给你们打八折!” 看他说话说得溜,白慎晚弯唇笑了下,但当看到身后亦步亦趋的影时,笑容随即僵住。 不管她走到那里,江妄行始终保持五步的距离,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心绪不断起伏,白慎晚猛地转过头制止:“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第277章 一个不留 女子生气时,莹白的脸浮上两抹红,纤细的手更是下意识护住小腹。 江妄行目光深深,没回答她的话,反而看向她衣裙堆叠的肚子:“你有身孕了?”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太明显,白慎晚目光闪躲一下,把腹里的孩子保护得更好。 “孩子是我和明玠的,已经两个月了,我们还给孩子取了名。” 她故意扬声强调。 “哦?是吗。” 江妄行挑了下眉,眼里闪过伤感:“我的妻子也怀孕了,只是现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心里又酸又涩,白慎晚没心思和他多说,敷衍地开口:“那你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该上哪就上哪去。” 回到医馆,她强行稳住心神,跑过去愉快抱住明玠的手臂,撒娇似的摇晃。 “玠哥哥,我好像感觉到孩子动了,你快摸摸我们的孩子!” 女子满身芳香,抓着他的手要他摸孩子,明玠一阵猛咳,咳到整片脖子通红。 “你……” 他欲言又止,手悬在半空中始终下不去。 白慎晚朝身后江妄行走来的方向眨眨眼,再暗暗拍拍他手背,示意他帮忙把这场戏演完。 “你愣着干什么,高兴傻啦?” 听着白慎晚的娇声催促,明玠僵硬地嗯了下,手不自在地放上她的小腹,呐呐道:“……好像是比前几天大了点。” 不远处的江妄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拳头捏得紧紧。 “皇上,他们肉麻成这个样子,那少女应该不是皇后。” 一旁的白昭使劲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满脸恶寒地提醒。 “闭嘴。” 冷斥一声,江妄行沉脸走上前,打断那两人的你情我浓,含笑开口:“我现在身受重伤,无处可去,不知道能否在这里做个打杂的,暂时养养伤?” 不等明玠他们回答,他已经爬上梯子,熟练地往每个药柜里添补用完的草药。 见状,白昭也急忙跑去后院:“收药我最熟,以后让我来!” 主仆两人前后忙活,把医馆打理的井井有条。 白慎晚拧拧眉,神色极其复杂,到底怎么样才能把他们赶走? 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次日一早,趾高气昂地指向墙角那堆乌漆麻黑的药罐。 “打杂的,把这些罐子都刷干净,不能有半点灰尘。” 停顿一下,似乎觉得这样的活还不够重,她眼一闭心一横,狠心道:“不刷干净的话,今天不许上桌吃饭!” 面对她的惩罚,江妄行只是弯下眉眼,轻笑了声:“我会按时完成老板娘的吩咐。” “可是!” 旁边擦桌的白昭气愤拍桌,袖子高高撸起,仿佛随时都要干架:“我家主子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话没说完,江妄行投来两道警告的目光。 白昭随即憋了口气,恨恨闭上嘴巴,手上擦的好像不是桌子,而是人皮。 白慎晚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勾唇笑了笑:“如果不满意,你们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我们这里不收留闲人。” “不用,你这里就挺好。” 就在这说话的间隙,江妄行已经刷好一个药罐,原本矜贵的手也染上一层黑灰。 心里泛起阵阵疼,白慎晚捏捏手指,突然有点后悔。 应该叫他去扫地,那活没那么累…… 这种后悔一直持续到晌午,当明玠带着她到镇子百里以外的秘密交易场所时,终于驱逐掉脑里的杂念。 “我打听过了,这里出售药材的人非富即贵,应该有你需要的那几种草药。” 明玠走在外侧,给她阻挡杂乱的人群。 隐蔽的棚子,摊主每个人蒙上狰狞的面具,在五光十色的灯火映照下宛若身处十八层地狱。 “我需要这些东西,你们这里有没有?” 白慎晚鼓起勇气,把药方拍在满是药材的摊位上。 狐狸面具的摊主往上面看一眼,幽蓝的眼珠子转动几下,笑眯眯地回答:“姑娘这就找对人了,您上面写的药材,我这里都有。” 话音一落,他从箱子里神神秘秘地掏出半片晶莹剔透的叶子,主动放到白慎晚鼻尖。 “姑娘看看,味道对不对?” 新鲜的嫩叶发出独有的馥郁异香,正是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那几味药其中之一。 白慎晚脸上一喜:“你这有多少,我跟你买了。” “呵呵,姑娘别把话说得太早。” 摊主掐着尖细的嗓音,特意伸出五根干瘪的手指,再前后翻上几翻:“草药稀缺,一两值百金,姑娘先把银子搬出来,这买卖才有得做!” 银子不是问题,白慎晚更担心的是此人是否可靠,于是抬眸向明玠征询意见。 明玠立即朝她点一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边提醒:“他们这些人有权有势,不会买假药,放心交易即可。” 说完后,他给旁边的暗卫递过眼色,暗卫立刻将准备好的黄金呈上。 白慎晚暗松口气,扬了扬眉头:“现在可以买你这的药了?” “没问题!” 摊主喜笑颜开,一遍遍地抚摸金灿灿的元宝,下一刻大手一挥:“来人,把药给他们!” 其余的人不约而同,眼睛放光地盯着场内这两个大主顾。 “姑娘,我这里名贵的草药也有不少,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这的草药可以现采,姑娘想什么时候要都可以。” 棚内一阵骚动,躲在角落的小孩悄悄溜出去,跪在金缨面前。 “首领,发现他们的踪迹了,现在就在秘密场里。” 听这话,金缨笑吟吟的,抚摸一下眼角的蛇纹。 “我就说嘛,他们只要还想要买到草药总会现身的,带我过去,好久不见,怪想念他们的。” 少女蹦蹦跳跳,一路来到交易场所,亲眼看见白慎晚抱着药箱,满载而归坐上马车,撇嘴哼了哼。 “不要动!” 金缨拍拍暗探想要拔刀的手,娇声骂道:“你们想惹怒这些摊主,遭来杀身之祸呀。” “属下们不敢。” 一群人无声无息,仿佛鹰鸟的暗影,尾随着马车来到医馆面前。 等到天黑,坐在台阶上的金缨动动手指,眸子里骤然生出一股狠戾的杀意。 “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第278章 分道扬镳 随着金缨话音落下,顷刻间,暗探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笼罩,不但将整个小医馆层层包围,还杀了好几个看病的百姓。 “乖乖放下手里的武器,或许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 身穿夜行服的暗探态度嚣张,一剑挑开低垂的门帘,要杀的四人全都暴露在眼前。 明玠眯起眸子,回看一眼白慎晚,冷下声叮嘱:“你们身上有伤的,保护好自己,别随便跟人交手。” 话落,他率先催动扇子,与暗探进行厮杀。 兵刃相接,白昭执剑也冲出去:“皇上小心。” 窄小的医馆哐哐当当,桌椅四翻,不断有暗探摔在药柜上,但对方人数太多,明玠和白昭纵然武力了得,可也有疏忽的时候。 刀剑寒光乍现,噗嗤两声,分别刺入两人的胸口。 刹那之间,明玠头晕目眩,脚步踉跄,最后和白昭先后倒下去。 “现在,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暗探提剑指向白慎晚,再移到江妄行身上,勾唇一笑:“你们想谁先死?” “废什么话,要杀就杀!” 白慎晚目光一凝,挑起眉瞪向来人,手里也悄悄摸向香囊。 然而,手上突然一重,男子宽厚的手按住她,低醇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你怀有孩子,不能随便乱动。” 话落,男子身姿如风,以迅雷之势上前,轻易夺走暗探手里的刀,一手拧断那人的脖子。 “你身上还有毒素没清除!” 看着那道矫捷的影,白慎晚眼底一片急色。 寂遥的暗探向来诡计多端,一旦正面打不过,便会使出各种令人闻所未闻的暗器绝活。 她眼睛一眨不眨,眼看江妄行招招狠绝,灵活避开淬毒的毒器,直往暗探的命门上刺。 血腥气味到处弥漫。 在阵阵的哀叫声里,十几个暗探接二连三倒地,最后竟然都死在江妄行刀下。 “没事了。” 男子唇边溢出丝笑容,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口中呕出鲜血,应声倒在地上。 白慎晚瞳孔一缩,急忙扑过去。 “江妄行!” 只见原本虚弱的男子在听到这话后,眼眸多了几分亮光,手也惊喜地抓住她袖子。 “晚晚,我听出来你的声音了。” 江妄行虽然毒发虚弱,但此时的手力却大到惊人,紧紧扣住她手腕,很快在凝脂的肌肤落下红痕。 仿佛怕她即刻就要跑了似的,他眼眶发红,声音也低低。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和我相认。” 话一落地,滚烫的泪也砸到他的脸上,几乎要烫进心口。 看到眼前的少女不说话,只是红着鼻尖低头细细啜泣,江妄行一阵心疼,手慢慢移到她那带有绒毛的脸侧。 冰凉的人皮面具被拿开,露出女子原本的花容月貌。 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江妄行欣喜一笑,把人揉进怀里。 “晚晚,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行吗。” 他吻了吻她的眼,与她额头相抵。 眷恋缠绵。 白慎晚吸吸鼻子,声音也闷得厉害。 “宋楚岚死了,他还是像上辈子那样,死在很年轻的时候。” “我觉得我们有一天也还会那样的,你还是会恨我,我们两个也会分道扬镳。” 她咬唇,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所以,与其那时候让你讨厌我,不如我先离开,长痛不如短痛。” 心尖犹如遭到蚁虫啃噬,密密麻麻的疼也仿佛到达三魂七魄,江妄行抱住人的手紧到发白。 想过千万种理由,但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害怕难逃前世的厄运,才要躲开他。 “不要怕。” 他拍拍她的后背:“即使以后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我们也要一起面对,嗯?” 泪意涟涟,怀中的女子睫羽轻颤,模样好不可怜,半晌过去,才重重点头。 “嗯!我其实刚才已经想明白了,比起和你分开,我更不想看到你死。” 白慎晚双手捧起男子的脸,语气认真:“我还要保护你,帮你解毒呢。” 虚弱至极的江妄行在得到她的保证后,紧绷的手臂终于放松,缓缓闭上了眼。 将他挪到后院的床上,先喂了缓解毒性的药丸,白慎晚再给白昭他们以施以银针。 “好了,你们再睡上个半天,应该就能醒。” 心情轻快不少,她拍拍衣裙上的尘迹。 医馆里的尸体是来不及收拾了,当天白慎晚便拿出高价买来的草药,按照特定的量开始煎药。 几次熬煮,再配上寂遥这边特有的血虫作为药引,黑浓的药汁被熬炼出锅。 浅浅尝一口,没感觉到有任何不适,白慎晚便端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喂江妄行喝下。 不到半个时辰,江妄行的脉象已经得到稳定,只要再吃几天,毒性就会完全排出体内! “乖乖吃药,听到了没。” 手碰碰他硬挺的鼻梁,白慎晚在上面落下浅浅的一吻。 …… 庄子内,金缨眼看带出去的暗探全部折损,竟无一个人回来,手指几乎要把骨哨捏碎。 “真是不中用,就杀这么四个人,竟然还能失败,平时白养他们了。” 江褚悠闲地品了口茶,勾唇淡淡一笑:“早跟你说了,他们不是好对付的,你这次还是轻敌了。” 所以他暂时向江妄行屈服低头,又有什么错。 金缨见他这不咸不淡的样,转头哼了声,眼角的纹路更是呈现妖异的赤黑色。 “四殿下,你别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人杀不死皇帝皇后,你也坐不上皇位。” 她在意的也不是十几条人命,而是该死的人却没有死。 努力深吸几口气,少女又恢复平日里玩闹戏耍的娇态。 “算了,想到你以后一辈子都要卑躬屈膝,做皇帝身边的一条哈巴狗,也挺有趣的。” 话刚说完,江褚神色骤变,猛地将茶杯压在桌上。 下一刻,上好的瓷杯四分五裂,他眼里的怒火也熊熊燃起,恨不得将医馆里的人砸碎。 “即便现在杀不了江妄行,但也不能让他快速解毒!” 第279章 置于死地 只要江妄行还留在寂遥,他们便还有无数的机会,将他置之于死地。 听这话,金缨满意地拍拍手,调笑道:“这就对了嘛,人不能丧失斗志,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有。” 江褚步伐沉重地走到窗边,深深吐一口体内的浊气,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找人,毁药。” 深夜,两个鬼祟的少年趴在墙头,贼眉鼠脸地张望着,紧紧注意院里的动静。 “看,就是她!” 少年抬抬下巴,指向在院子里走动的白慎晚。 只见女子从小小的库房里走出来,仔细关上门,手里还拿有一包名贵的草药。 她好像根本没察觉到附近有人偷窥,拆开药包,将草药都丢进罐子里,再拿蒲扇轻轻扇着火苗。 苦涩的气味瞬间飘到半空,两少年探出脖子闻了闻,两条缝似的眼睛蓦地睁大变亮。 “这就是他们千辛万苦找来的药。” 两人蹲守了半个时辰,直到女子把药熬好,再小心翼翼地端回屋里,这才从墙上一跳而下,摸黑溜进库房。 在货架上,果然找到一大箱子的名贵草药,而且还新鲜冒出露珠。 “来,跟我搭把手。” 其中一个少年招招手,两人一起合力搬动箱子,轻手轻脚从后院里抬出来。 白慎晚就坐在隔壁,直到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了,才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乖乖躺在江妄行身边。 医馆外,江褚眯起眼凝视面前的药箱,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 “烧了。” 仿佛这东西在这世上多留片刻,江妄行的病情都有转机,他没那个闲工夫再仔细查看,任由两少年拿来火把,精准丢进箱里。 草药烧焦的异香扑鼻而来,他眼里的两团火焰也愈加炙热。 “是时候该去见皇兄了。” 轻喃一句,等次日天色还未亮,江褚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馆前,一把扯松玉冠上的发丝,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火急火燎冲进去。 待见到江妄行,他眼眶一红,随即深深行了个礼。 “总算找到皇兄了,这几天我快急死了,生怕皇兄有什么闪失。” 江妄行体内余毒已清,只是身体还没彻底恢复,俊美绝伦的脸还带有丝丝苍白。 这在江褚看来,无疑是病情好不了的症状,心下暗自高兴,脸上却露出无尽的担忧。 “都怪我不好,那日在山林看到寂遥人从背后打晕皇兄,一时情急便追了出去,却没想到单独留下皇兄会有多危险。” “等我和金缨再次折返时,已经不见皇兄的踪影……” 他长篇大论,轻易将那天的嫌疑洗清。 晚来一步的金缨也揉起眼角应和:“是啊,四殿下这几日不吃不睡,日夜兼程寻找皇上的下落,人瘦了好大一圈。” “是吗,那我怎么感觉他肿了不少啊?” 端药进来的白慎晚目光轻飘飘的,瞥一眼屋里站姿僵硬的人,勾唇揶揄出声。 不知道毁药一事和江褚有没有关系,但想到当日买药闹出的动静太大,她担心有人上门偷药,几天前早放了假药在仓库。 果然她一进门,江褚的目光便粘在药碗上,同时分心解释道:“肿是因为受了伤……那天皇兄打我,我觉得打得对极了,以后再犯什么错,皇兄尽管教训。” “行了。” 江妄行拧起眉心,车轱辘的话说过太多回,他神色隐隐不耐,沉声开口。 “今日启程回京。” 闻言,江褚抬头愣了下,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回京,可对上江妄行微冷的眼,他快速低头,不敢再有什么异议。 回去走的还是水路,和明玠告别后,一行人踏上回京的商船。 白慎晚看到为宋楚岚空出的房间,眸中闪过痛色,叹着气摇摇头。 数日后,商船停靠。 白慎晚迈出船舱见到京城里的景象时,细眉微微皱起。 “怎么城里的乞丐好像起以前多了好几倍?” 她疑惑地望向旁边的江妄行。 这还只是刚入京,沿路便都是面黄肌瘦正在乞讨的人,没法想象城中是什么光景。 江妄行扶她走过船板,疑惑也越来越浓,沉声道:“先去看看。” 不远处臭气扩散,蚊蝇飞满天,乌泱泱的乞丐围住一具尸体指指点点,那尸体被草席裹了,看不出死者是谁。 “又死了一个,这都第几个了?” “那些天杀的贵族,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凌虐奴隶,以后肯定不得好死!” 不断的咒骂声传来,白慎晚拍拍跟前的大娘询问情况。 “大娘,这是怎么了?” 两颊凹陷的女人唉声叹气:“能怎么,还不是那些自诩身份尊贵的高门士族闹出的事,昧了咱们百姓的辛苦钱不说,还天天打死人。” 白慎晚抿抿唇,脸色转为凝重。 不过才离开京城一月,各种问题接连爆出。 她刚要问官府怎么不管,突然看到蓬头垢面的女子跌跌撞撞跑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 “小姐,快救我!” 女子扑到她脚边,散乱的领口露出大片被凌虐过的青紫红痕。 白慎晚目光一凝,心也漏跳半拍:“春夏?怎么是你?” 没记错的话,当初离京时因为用不上众多婢女伺候,她已经让春夏先行离宫回家陪伴亲人。 此时的春夏已经泣不成声,抱住她犹如抱到救命的浮木:“小姐,我是……” 话只起了个头,身后传来一阵烈马嘶鸣,身穿华服的公子跑马到近前,一把勒住马缰,目露凶光地大骂。 “下贱的玩意儿,不是跑得很厉害吗,看小爷不打断你的腿!” 下一刻,他重重扬鞭,直直往春夏的背上打。 然而意外发生了,想象中的皮开肉绽没有发出声响。 华服公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循着鞭子看过去,少女眸光冷冷,徒手拽住鞭子末端,在与他无声对峙。 “坐在马上的是谁,报出你的狗名。” 少女微扬起下巴,明明比他矮一截,气势却丝毫不输。 华服公子立即来了兴趣,哼笑一声:“我父亲是鼎鼎有名的刘大学士刘品,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想从我这抢人?” 第280章 求之不得 听这话,围观的百姓顿时脸色大变。 “听说这刘大公子专门强抢良家妇女,把她们当作畜牲奴隶来对待,手段那叫一个残忍。” 杂乱的议论飘入白慎晚耳里,她怒意也浮上眼睫。 想必春夏也是遭到这人的毒手。 留这种渣滓在世上,还有何用! 手里摸出银针,狠狠掷向半空。 “敢伤害我的人,必须死。” 话音落地,附近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三根银针直直没入刘大公子的额头,前一刻还疯狂叫嚣的人细眼圆瞪,噗通倒在地上,瞬间没了呼吸。 “不好了!” “杀人了!” 刘家家丁惊慌失措地大喊。 巡城的侍卫听闻动静,也手持刀剑上前,将案发现场层层围起。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当街杀人!” 面对侍卫的质问,白慎晚冷下眸子,不动如山。 江褚心思流转,急忙走上前想挑事。 “这种时候别做出头鸟。” 金缨低声提醒,一把拽他回到无人在意的角落。 场上的侍卫便也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视线仍落到刚杀人的少女身上。 “姑娘,请跟我去官府走一趟。” 侍卫首领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不必去。” 江妄行脸色微沉,从怀里拿出腰牌。 看到腰牌上的复杂龙纹,侍卫神色一惊,随即噗通跪下,而他身后的手下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立即跟随上司下跪。 江妄行不再理会这些人,扶起女子走上马车,再沉声下令。 “回宫。” 消息像长了翅膀,顷刻间传遍大街小巷,包括戒备森严的皇宫。 岐王等在殿内,直到看到风尘仆仆的两人,立刻走上前,黑起脸指责。 “你们还有脸回来,身为皇帝皇后,竟然藐视国法,当街谋害士族公子,也不怕遭到御史弹劾,日后史官记下这重重的一笔。” “本王既然是你们的皇叔,也是长辈,便有责任好好监督皇帝与皇后的一举一动!” 说完后,他拿起象牙做的笏板,抬手重重朝两人打下去。 江妄行眸光微凝,下意识护住身边的女子。 多日不见的岐王性情大变,竟要责打帝后,伺候在侧的宫女太监无不额头冒汗,垂头不敢说话。 江妄行目光偏移,当看到站在殿内的镇远侯钟霆时,他随即了然,紧拧的眉头也舒展少许。 啪。 笏板发出闷响,并不曾落到他们两人的身上。 岐王以宽大的官袍作为遮挡,板子一下又一下,全数落到他自己的手臂。 “皇叔,这次是朕考虑不周,还望皇叔手下留情。” 江妄行适时求饶,同时拍拍身边女子柔顺的青丝。 感受到他的提醒,白慎晚当即“嘶”了声,捂住根本没事的手臂喊痛:“皇叔别打了,我的手快要废了。” 岐王满意于两人如此上道,心里暗叹一声,表情却冷若寒冰,厉声嗤骂道。 “怎么,这点伤就忍受不了?那你们当时杀死刘大公子时,怎么不想想他有多疼?” 看了半天好戏的钟霆乐呵呵一笑:“岐王,皇上皇后还年轻,很多事还需要磨练,你无须太动怒,免得伤了身体。” “镇远侯此言差矣,有错不改,如何担起天下重任?” 岐王目光执拗,好似听不见任何人的意见,直直凝视眼前的帝后。 “皇上,皇后,恕我无理了,正所谓不打不成器,我也是替先帝,替黎民百姓,定要狠狠惩治你们一次。” 眼看他手背开始发红,白慎晚心有不忍,立刻挡住要落下笏板,水润的眸子流露出丝丝请求。 “皇叔听我说完再打也不迟。” 她觑了眼洋洋得意的钟霆,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是那个刘大公子凌辱我婢女,我一时气不过,当然要他用命来偿。” “试问杀死一个凌虐成性,手段残暴的人,又有什么错!” 女子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挺直的脊梁大有不肯认错的意思。 岐王冷哼一声,气到呼吸不畅:“放肆!简直是放肆!你贵为皇后,竟然动不动喊打喊杀,去,立刻回你们的宫里去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出门!” “我正求之不得呢。” 娇嗤响起,白慎晚拉起江妄行的手:“皇上,我们与其在这听他废话,还不如回去睡觉!”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 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钟霆啧啧感叹:“真是没想到,当今的皇后竟然如此刁蛮。” 那边的岐王十分赞同地点头:“镇远侯刚回京,对皇上皇后还不了解,等看多了,你便什么都懂了。” 仿佛是遇到知音,岐王的脸色也缓和下来,朝钟霆客气地拱拱手。 “我看我和侯爷相谈甚欢,不如你我换个地方,再好好喝上一杯?” 钟霆仰头哈哈一笑:“如此甚好,择日不如撞日,我请王爷去城西酒楼喝酒,如何?” “当然是好啊,本王最爱他们那里的桃花酿。” 两人像多年未见的老友,相携走出皇宫,府邸也不回,直接去了满堂笑语的酒楼。 几杯好酒下肚,岐王话语渐多,醉意熏熏地在桌前扼腕叹息。 “照我看来,当今的皇上皇后不成事,三天两头就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说好听点我是给他们监国,说难听的,便是我给他们擦屁股。” “现在想想,还不如当初身为太子的四殿下,有他监国执政,朝堂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钟霆闻言,眉峰微挑了下:“王爷真是这么想?” 如果他们这边能得到岐王的支持,皇位来得可就顺畅多了…… 岐王支吾一声,拍桌对他的质疑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你这是什么话,我是看和你投缘,才推心置腹地和你说这些。” “我当然知道王爷把我当知己。” 钟霆低下态度,给对方斟满酒杯:“只是从前听朝中的大臣说,王爷格外支持现在的皇上皇后,凡事恨不得亲身亲为,替他们排忧解难,怎的突然对他们不满了?” “你看看今日他们对我的态度就知道,本王何必效忠于那等野蛮的人!” 第281章 一套一套 见这情况,钟霆唇角轻勾一下:“如此看来,皇上确实行为有失,难怪先帝曾废过他太子之位。” “哼,那是先帝明察秋毫,早早的便知道他不可担任一国之君。” 钟霆那颗悬起的心,在听到岐王的这番话后,终于彻底稳稳落回肚子里。 回到镇远侯府,立即命人将江褚叫来。 “褚儿,舅舅突然觉得,你是有天命在身,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国君。” 江褚看他满脸红光,神色露出不解:“舅舅是见了什么人吗,怎么会突然说着话。” 别说什么天命了,他现在活得还不如当初做四皇子的时候。 最起码那时候有父皇母后护着,他也不用对江妄行百般讨好。 思及此,江褚眸中闪过失落,自嘲般地笑了笑。 钟霆看出他心思,大掌拍拍他的后背:“褚儿不必妄自菲薄,今日岐王那老东西喝了几杯酒,便把老底都揭开给我看了。” “岐王,他说什么了?” 江褚额角微微一跳,好像能猜到些许内容。 钟霆眉宇间满是喜色,慢悠悠走到江褚身边,保密似地低声开口。 “他说,等到合适的时机,会说动朝中其余的大臣,一起拥立你为新帝。” 江褚眼眸随即一亮:“当真?我还有重掌朝政那一日?” “自然错不了。” 钟霆抚须大笑:“褚儿只需要韬光养晦,静等那天的来临就是。” 入夜,本应醉倒在酒楼的岐王出现在了后宫。 “皇上和皇后呢,可曾歇下了。” 他身姿挺拔,双目清明,哪里还能看出半分醉态。 守门的宫女屈膝行礼:“皇上和娘娘正在里面,还说如果王爷来了,不必通传,让王爷直接进去。” “知道了。” 岐王缓步走进寝宫,一眼便看到并排而坐的两人。 女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清亮的眸子染上几分担忧。 而男子便搂起她,宽大的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 烛火也暖融融的,映照一对极其般配的人,与晌午时和他针锋相对的模样大相径庭。 岐王神色微微动容,虽不忍打断两人的温存,却还是轻咳出声。 “咳咳。” 声音一出,屋里的两人各自退开半寸。 岐王撇过头,声音发干:“我有点事,必须今晚说。” 否则明日天一亮,又有多双眼睛盯着,说话多有不便。 江妄行抚平袖间的褶皱,温和地笑笑:“皇叔请坐下说话。” “不了,我站着醒醒酒。” 岐王摆摆手,双眼盯着眼前的两人,突然问道:“你们可知道,今日给钟霆演的这出大戏,到底意在何为?” “我觉得,你是想打入钟家内部。” 白慎晚老实地送上一碗醒酒茶,再递上活血化瘀的膏药。 岐王心下一暖,点头回答:“你猜的不错,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说着,他从袖间拿出一副卷轴,放在桌案缓缓打开。 江妄行拧眉走过去,图纸上的商道蜿蜒纵横,大片地方被红笔勾出,呈现满目的鲜红。 “这些红色的商道,便是多年来钟家不断蚕食独占的结果。” 岐王长长叹了口气,眉间沟壑弯折:“他们霸占这些重要地段,百姓产业无法经营运输,便只能低价卖给钟家。” “这些年来,钟家势大,与京城内多半贵族与官员都有利益往来,由此形成盘根错节的关系。” 若想扭转局面,只能从钟家入手。 江妄行眉宇深深,了然点头:“皇叔的意思我明白了。” “哦?” 岐王眉头微挑:“我才说了这么点话,你就懂了?” “左不过是擒贼先擒王。” 江妄行长指戳戳图上的镇远侯府,眼中多了抹狠色:“只有钟家倒了,城中那些拥护钟家的人才没了主心骨,到时才有可能为我所用。” “不错,就是如此。” 岐王神色里的赞赏之意更浓:“所以接下来,你们要与本王配合的地方还有很多,都惊醒着点。” “知道!今天不是配合你了吗。” 白慎晚哼了下:“不过王爷对我俩还真是有信心,也不怕我们在钟霆面前反应不过来,反而让你自己的独角戏唱不下去。” “真演不下去,那也有演不下去的演法。” 岐王勾勾唇,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 次日。 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袍,岐王敲响刘府的门。 “劳烦通传一声,说岐王特意带领皇上皇后登门请罪。” 在他身后的两人,亦是灰扑扑的衣衫,身上也未佩戴名贵器物。 守门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皇上皇后,赶忙躬腰进去通传,片刻之后,他心惊胆战地出来。 “我家主人请三位进去。” 岐王拱拱手:“有劳,有劳。” 随即又给身边的江妄行递了个眼色,三人严肃下脸,一同迈进刘府大门。 满院白幡,正厅隐约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白慎晚刚迈进门开,蓦地“哐当”一声,茶杯在她脚边炸开,青黄的茶水瞬间溅湿罗裙。 刘品满是痛心与愤怒的声音也回荡在整个灵堂。 “儿啊,为父无能,杀你之人乃是堂堂皇后,如今为父不但不能为你报仇雪恨,还无奈将仇人迎进门,真真是把我刘氏一族的傲气都丢了!” 其余的刘府亲眷闻声也止住哭声,怒视场内的不速之客。 岐王立即堆起善意的笑,上前打圆场:“刘大学士,瞧您这话说的,事情也不全都是皇后的错,两人争执之下,误伤也是有的。” “误伤?” 刘品咬牙瞪眼:“我儿连丝毫的反抗都没有,就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你告诉我这是误伤?” 他气到手指发抖,几乎要指到女子的脑门上。 白慎晚也不是任人随意欺负的主,跳开一步叉腰大骂:“刘公子把我婢女折磨得遍体鳞伤,他不也轻飘飘一句处置贱奴给打发了?” “怎么到了我这,刘大学士就变得严苛了呢,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说一套做一套,人前背后言行不一呢。” 面对如此伶牙俐嘴的女子,刘品脸色一黑,怒意更是翻腾。 “你少在这狡辩,待我儿丧事一过,我便去敲鼓告御状,让天下百姓都看看,你这皇后都做了什么恶事!” 第282章 人尽皆知 沉默许久的江妄行无端笑了声:“即便闹得人尽皆知,可刘公子欺凌奴隶妇人的事也是无可辩驳的,朕劝刘大学士,三思行事。” 犹如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刘品的脸色缤纷各异。 皇帝说的不错,真要把事情闹大,天下人都知道他儿子的罪行。 “皇上和皇后此番过来,想必也是想求得我的原谅?” 他撇起胡子冷哼:“不如各退一步,皇后若能在射箭中胜出,我便自认倒霉,白白失去一个儿子,再也不追究皇后杀死我儿子一事。” “什么射箭。” 白慎晚眼含警惕。 刘品冷笑:“各位跟我来。” 满身是白的一群人呼啦啦起身,来到后院的空地。 早有两个穿着暴露的婢女站在庭院中间,看她们脸上的赤黑刺青,便知是刘府里专供刘公子玩乐虐待的奴隶。 刘品的视线略过白慎晚,落在她身后的春夏身上,阴阳怪气地笑笑。 “春夏曾经也算是我儿手里的人,就让她也加入。” 说完话,立刻有婢女上前,在春夏发间的簪子上系上铃铛。 刘品继续道:“皇后只需要连续射中三名奴隶头上的铃铛,就算是赢得比赛。” “那我如果输了呢。” 白慎晚意识到他在话里挖下的坑,冷冷一笑。 刘品笑容阴恻恻的:“若是输了,你便殉给我儿,与他在地下做一对夫妻,永生永世伺候好他。” 此言一出,刘家亲眷纷纷露出有好戏看的表情。 “娘娘贵为皇后,怎么还能给他人殉葬!” 春夏眼睛红红,提裙在白慎晚面前跪下:“娘娘,您不用管我了,回宫去,不必参与这无所谓的赌约。” 白慎晚抿唇还没说话,对面的刘品微挑眉头,露出深深的不屑。 “正是因为她是皇后,当街杀了我儿,更应该给天下万民做出表率,让大家伙知道,我朝的国法乃是天子与庶民同罪,不曾有过半点偏私。” 他挑衅开口:“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场上静默。 数十双眼睛齐齐落到身影纤纤的女子身上。 白慎晚莞尔一笑:“当然,要比试赶紧比,不必唠唠叨叨。” 说完,她扶春夏起身,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让我去给那傻缺刘公子殉葬,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来得更快。” “小姐……” 春夏吸吸鼻子,感动到一塌糊涂,一步三回头的,跟随其余两名奴隶走到百米之外。 过了一会儿,仆人呈上做工精巧的华美弓箭,场上的三名女子在判员的鞭打下,脚步也越来越快地跑动。 正值晌午时分,刺目的阳光折射在女子们的发簪上,细小的铃铛也闪闪烁烁,眼神不好的人即便眯起眼,也辨不清具体方位。 刘品眼中的得意愈发浓烈:“皇后娘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直接下去陪我儿,还能保全你颜面。” “你啰嗦死了!” 白慎晚揉揉白嫩的耳朵,直接利箭搭弦,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箭凌厉而出。 “咚!” 锣鼓敲响,高亢的声音也紧随而来。 “射中铃铛一!” 刘品脸色微变,拂拂袖子冷哼:“不过是侥幸罢了,还有剩下的两箭,哪怕有一箭不中,你还是要冥婚嫁给我儿。” 话音落地,白慎晚眯起眸子,连续射出两箭。 “射中铃铛二!” “射中铃铛三!” 她放下弓箭,轻松地拍拍手,再回头看向满脸菜色的刘品:“刘大学时士,不好意思,我赢啦,你儿子在底下可能要孤独终老了。” “你!” 刘品面色涨红,额上的青筋也根根清晰,实在是低估了这女子的本事,竟让她轻松赢得比赛! 他藏在宽大袍子下的手紧紧捏起,这时眼见春夏激动落泪地从场上跑回,随即一把拽住春夏头发。 “贱人!” 清晰分明的巴掌印落到贱婢脸上,刘品瞪直眼睛大骂:“你使出狐媚手段,勾引我儿在先,不就是自以为有皇后这个靠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一眼望向场内前来吊唁的人,扬声道。 “诸位看清楚了,我儿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也不曾残害妇人,都是这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意图勾引在先,以至于让我儿误入歧途。” 宾客们窃窃私语,不知信了多少分。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白慎晚终于见识到刘品口舌的厉害。 眼眸微凝,她将春夏护到身后:“刘大学士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打算按照赌约来了?” “哼,什么赌约,区区三支射中的箭,难道就想偿还我儿的一条性命不成?” 刘品打算将比试彻底糊弄过去,径直略过白慎晚,脚步噔噔来到江妄行跟前,捂脸作出极其痛心疾首的样子。 “国不像国,君不像君,身为九五之尊,皇上纵容皇后护短杀人,旷古至今,闻所未闻。” “皇上也别再说什么把事情闹大,影响到我儿声誉那种大话,我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日皇上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恐怕就过不去百官那道坎!” “刘品,注意你的言行。” 江妄行清俊的面容浮上一层怒色,两道冷若寒冰的视线也直直凝视在刘品身上。 “真要执行杀人偿命那套,你儿子弄出多少人命了,他可有这么多命去赔?”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刘品手指微微颤抖,却仍仰起头颅坚持道:“我可不管这些,我儿即便是杀人,也是惩罚府中奴隶,任谁也挑不出他的错。” 高门士族内的奴隶,本就可以随意处置。 “可皇后就不一样了,当着众多百姓的面,竟然以银针杀死士族尊贵的公子,这无异于藐视我刘家,公然和朝廷所有的高门大户作对!” 刘品冷冷一笑:“相信皇上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既然如此,朕看你是不愿私了了,不如到朝堂上让百官来分说。” 江妄行眸色泛冷,话刚说完,旁边的岐王扯扯他衣角,附耳小声开口。 “不能到朝堂去说,刘品死了儿子,这事他占了理。” “我知道你着急想护住她,但现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第283章 心情不佳 听这话,江妄行咬牙忍了忍:“那便让他辱骂晚晚?” 他无法袖手旁观。 岐王给他宽慰的一笑:“你看她那滴溜溜转动的眼睛,像是允许刘品欺负的样?” 檐下的女子在面对敌人时,温软的模样仿佛随时能亮出尖尖的白牙,确实不是谁都能欺负。 白慎晚感受到他投来的视线,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比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 那手势满是自信,还催促他和岐王该干嘛就干嘛,不用考虑她这边的困境。 深吸一口气,江妄行凝眸站起身:“那便按照刘大学士所说的做。” 刘品眼见他两人嘀咕半天,皱起眉充满不解:“恕臣不明白皇上这是何意,按我所说的做,那就是同意不再包庇皇后了?” 好似不愿再听到他声音,江妄行一个正眼也没给,直视着前面的白幡沉声下令。 “皇后当街行凶,罪不容诛,朕命你留在刘府赔礼道歉,你可有什么异议。” 白慎晚当即摇手,甚至信誓旦旦地保证:“臣妾定会好好道歉,直到刘大学士满意为止。” 她磨磨牙尖,特意加重“满意”二字。 “回宫。” 江妄行铁冷着脸,甩袖扬长而去。 “我还有要事要禀告皇上,先走一步。” 岐王拱拱手,快步跟上江妄行。 诺大的刘府,顿时只剩下虎视眈眈的刘府亲眷,以及犹如闯入狼窝的白慎晚。 “皇后娘娘,天色也不早了,如果要道歉,那就抓紧开始。” 刘品撩袍坐上主位,身体往后一仰,姿态倨傲。 白慎晚弯了弯唇角:“好、啊。” 她缓缓走到桌边,执起金玉镶边的茶壶,咚咚往杯里倒满,再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到刘品眼前。 “刘大学士,这次是我不对,一时下手重了点,导致令公子年轻丧命,我特地给你斟茶道歉。” 这话落到刘品的耳朵里,是如此的顺心悦耳,他得意地挑挑眉,面对众人说话时也有炫耀的意味。 “皇后娘娘肯向我低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按理说,看在皇上和岐王的面子上,我是应该原谅了娘娘,只是……” 眼看他故弄玄虚的停顿,白慎晚心里一阵冷笑,硬是不接他这一茬。 刘品得不到她回应,兀自抹抹眼泪,哽咽着说起来:“只是我儿死得实在太冤,娘娘这杯茶,实在烫嘴喝不下去。” “那我给你弄凉就好了。” 白慎晚大手一挥,仿佛她才是这的主人:“来人,拿盆冰水来!让你们家大人能喝口顺畅的茶。” 婢女神色纠结地望向刘品,没敢动。 “你们这是想让你们家大人喝死啊。” 白慎晚着急催促:“快去快去,一盆冰水而已,又不是要你家银两。” 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刘品忍下心里的躁意,不耐烦地动动手指:“去拿。” “这就对了嘛。” 拿到冰水,白慎晚倒了半杯进茶杯,几下摇匀,再次送到刘品的眼皮子底下。 “茶好了,请刘大学士喝下我这杯茶,接受我的歉意,从此不再追究我的过错。” 女子温声细语,态度亦诚恳认真。 刘品为难地动动唇角,心里一阵发慌,茶水虽都是出自刘家,但总觉得她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听闻皇后医术了得,尤擅用毒。 “哼,就这简单的一杯茶,娘娘就想我什么都不追究吗,未免太异想天开!” 直觉茶里有毒,刘品直接黑脸,重重拍掉眼前的茶杯。 哐当。 碎声犹如白慎晚那颗忍耐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下去。 “这茶看来还是不合刘大人的胃口,那我只能弄杯新的了!” 恰巧有婢女捧着热水走过,她直接提起一壶。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做什么,下一刻,只见白慎晚抓住刘品稀稀疏疏的头发,强迫他仰头,热水也往他嘴里倒。 “呜!” “啊!” 刘品嘴里叫嚷,万万没想到女子的力气竟如此大,他手脚并用也挣脱不开掌控。 喉咙是火燎般的疼,越是挣扎热水倒下也越多,甚至往他鼻孔里渗进去。 这个时候,女子微冷的嗓音也在天灵盖上方响起。 “刘大学士,你喝了我的茶,就是原谅我了,此事如果再有异议,我不介意再敬上您几杯,听清楚了么。” 巨大的疼痛之下,刘品哪敢说个不字,呜呜地点头:“知,知道了。” “那就不喂你啦。” 女子放下茶壶,揉揉几根细细的手指,嫌弃地嘟囔:“你府里的东西真重,害我手疼。” 闻言,刘品那叫一个气啊,捂住红肿的嘴巴目光突变狠戾。 “来人,把她给我抓了!” 一声令下,刘家侍卫随即出动。 白慎晚冷眼一扫,不过十来个人,她尚且能应付。 “小心!” 伴随着虚张声势的大声呵斥,侍卫顺着她指的方向转头,白慎晚适时投出银针。 侍卫们只感觉腿上一麻,全身便没了力气,不管如何提步,仍然僵在原地。 “无聊得很,春夏,我们走!” 在刘品不甘的尖叫声中,白慎晚牵起春夏,直往刘府大门的方向跑。 门外的马车是江妄行留下的,有宫里的图徽,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熟练跳上马,随即抽动缰绳,远远甩开身后的追兵。 “好了,我们彻底没事了。” 回到宫里,白慎晚翻箱倒柜,找出各种疗伤好药,给春夏涂涂抹抹。 身子凉凉的,伤痛得到缓解,春夏眼眶一红,紧紧抓住白慎晚的手:“小姐,幸亏有你,否则我可能就要被折磨死了。” 私下没人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这样称呼小姐。 白慎晚拍拍她脑袋:“你就当被恶狗咬了一口,现在恶狗都死了,你还跟死去的畜牲计较什么。” “嗯,我都明白的。” 春夏咬咬唇,嗫嚅一下:“总之,我不会妄自菲薄,而且努力忘掉这些事。” “这就对了。” 白慎晚弯弯唇,低头继续上药。 考虑到春夏心情不佳,她特意抱了铺盖过来,每晚陪伴春夏入睡。 第284章 与我一起 夜深人静,江妄行睁开眼,宽敞的床榻空荡荡。 枕上独有的暖香也渐渐淡了,再也没有她的气息。 “皇后……今夜还是睡在偏殿?” 揉揉眉心的烦躁,江妄行坐起身。 总领太监敛声屏气的点头:“皇上忘了,大前天娘娘不是才说过,要陪春夏姑娘多住几天。” 江妄行声音低低地唔了声,听不出喜怒:“宣旨。” “是。” 总领太监手抱拂尘,笑眯眯地退下,转而来到皇后的宫里。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皇上说,今夜召您侍寝,伺候的人都在外面候着了,娘娘快准备起来。” 白慎晚翻书的动作一停,怔住片刻,迟疑道:“什么?” 从来每夜都和江妄行在一起,她快忘记还有侍寝这回事。 太监只当她是高兴,挥手叫了婢女进来。 “奴婢们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白慎晚愣愣点头:“可以。” 就是阵仗有点大,她在心里默默补充说。 浴桶撒上鲜花,沐浴的水也是从温泉行宫运来的泉水。 肤若凝脂的女子仿佛剥了壳的荔枝,纤秾有度的身姿更是令伺候的婢女纷纷红了脸。 难以想象皇上在面对这具身子时,是如何的把持不住。 沐浴完毕,众人再为皇后套上软烟碧纱罗裙,挽起乌叠叠的慵懒云鬓。 “娘娘简直像天仙下凡似的。” 心情恢复的春夏抿唇偷笑:“皇上待娘娘是真的好,几天不见,便想着法子要你去见他。” “真的是肉麻死了。”蹲在墙角的白昭连连摇头。 白慎晚听得又羞又气,撇过头哼道:“你们再说,这个月的月钱就没有了!” …… “你这是偷喝酒了,脸这样红。” 眼见女子月下移步而来,等在门外的江妄行眉目温柔,笑着和她打趣。 “才不是,都怪春夏和白昭胡说。” 白慎晚气气地翘了翘唇角,话刚说完,身子突然一轻,待回过神时,她已经被江妄行抱到了寑殿内。 男子将她放在腿上,轻轻吻着她的唇瓣,享受她给予的回应,待到意乱情迷时,才不情愿地放开她。 “晚晚,你可是还生我的气?” 他呼吸微喘地问她。 被吻的晕乎乎的白慎晚突的愣住,拧起两道细细的柳眉:“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我在刘府没护住你,还扔下你独自面对刘品的刁难。” 眼中闪过一抹自责,江妄行揉揉她脑袋:“你真要怪我,也是理所应当。” “我看你就是太多心!” 白慎晚哼了哼,拿额头狠狠地撞上男子的头。 “嘶。” 江妄行额头传来巨痛,登时倒吸了口凉气,这举动直接惹来怀里女子幸灾乐祸的笑。 “看,知道疼了。” 白慎晚指尖碰碰那块微微泛红的皮肤,突然加重半点力气,咬牙警告道:“你再胡思乱想,我以后也不解释,就让你误以为我在生气!” 女子声音又脆又嫩,眼眸里水光潋滟。 江妄行吻吻她眼睫,有点不确定:“真没生气?” 白慎晚摇摇头,鬓角俏皮的发丝也一颤一颤的:“不啊,我杀人确实不占理嘛,换成是我的话,我也会留你在刘府的。” “因为,我相信你能解决下面的事。” 她停顿一下,强调开口。 江妄行目光微动,将她抱进怀里,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 “咕噜。” 白慎晚莹白的脸浮起两抹羞红,极其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她们给我梳妆打扮好几个时辰,我没吃饭……” 她声音越说越低,江妄行忍不住,嗤地轻笑出声,手也摸摸她肚子,郑重其事地道:“确实要吃饭,不能饿着。” 晚膳很快端上来。 怀孕的人奇怪得很,前一刻肚腹空空,恨不得吃下一桌饭菜,可菜肴上桌,油腻腻的又没有胃口。 白慎晚皱皱眉,放下筷子:“我还是不吃了,想吐。” “过来。” 江妄行对她招招手。 不到片刻,她又回到男子的怀里,乖乖坐在他腿上,享受男子的投喂。 “再喝点粥。” 江妄行柔声细语,把吹温的粥放到她唇边。 白慎晚只觉得那个银勺大得很,需要分两口,才把那勺粥喝完。 “肉要不要吃?”男子体贴地问。 她听话点头,手抓抓江妄行的袖子:“肥的你要自己吃。” “娇气。” 江妄行捏住她鼓起的脸颊,这饭喂了半个时辰,总算把她喂饱。 给她一点点擦干净嘴,再抱她到床上,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江妄行,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呀。” 窝在舒适的怀里,白慎晚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江妄行低声回答:“只要是你生的,男女都好。” 这回答白慎晚不太满意,她嘟囔又问:“那名字呢,是你取还是我取。” 江妄行弯唇一笑:“就不能是你我一起取。” “对哦。” 白慎晚回味过来,干笑两声:“肯定是吃饱犯困,我脑子不清楚了。” “那就睡觉!” 将人揽进怀里,江妄行亲亲她唇角,闭上眼睛。 次日清早。 嘴伤还未好全的刘品摸黑去了趟镇远侯府。 “侯爷,你要小心岐王。” 他眼放狠光,嘴巴小幅度地一开一合:“那日岐王带领帝后登门,我看他对那两人多有维护。” “哦?” 钟霆冷下脸,皱眉回忆岐王最近的言行举止,质疑道:“可他那日对皇上皇后的厌恶,半点不像作假。” “那是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他如果真的站在我们这边,为何要替帝后求情?下官想了好几天,仍然想不通其中的原由。” 刘品指指自己的嘴巴,瓮声瓮气地再劝:“皇后诡计多端,将下官弄成这鬼样子,皇上更是心机深沉,让人琢磨不透,若是再加上老奸巨猾的岐王……” 闻言,钟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话很有道理,我会找机会再探探他的口风。” “侯爷英明!” 早朝过后,朝臣三三两两离去。 钟霆急色匆匆追上岐王的脚步,沉声开口:“王爷,我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赐教。” 第285章 醉翁之意 听到动静的岐王笑意满满转过头,仿佛来了兴趣:“赐教不敢当,侯爷有什么尽管问,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友好客气的态度,钟霆真看不出脸皮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做了个请的姿势,钟霆迈开步子,先行走到宫檐下人少的角落。 等岐王随后赶到了,他才缓缓启唇。 “王爷此前不是对皇上皇后杀害刘家公子一事很是不满吗,怎么几日过去,还不将皇后收监入狱。”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岐王究竟站哪边。 谁料话音一落,岐王头痛地揉揉额角:“镇远侯有所不知,现在皇后的本事大得很,我分明叫狱卒好好看守住她,谁知道她竟然逃出来了。” “你应该也知道,皇上沉迷于她的美色,连本王的话也不听了,执意要包庇她,本王能如何?” 钟霆听得咬牙切齿:“岂有此理,她以为大牢是随意进出的地方吗,皇上竟然也不管。” “是啊,所以本王已经不管了,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岐王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行,我要去见皇上!” 钟霆狠狠拂袖,转身重新迈进宫门,也不等太监通传,直接到了江妄行面前。 “皇上,臣想请旨,从今往后,各路商道全由我钟家负责。” 他声若洪钟,明明是请旨,语气却犹如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商道得来的盈利,皇上也不用担心,臣会叫人盘算清楚,每月以月钱的方式交上国库。” 从前钟家私占大片商道,已经引起百姓叫苦连天,这次如果将商道全部交到钟家手上,后果可想而知。 “此事朕另有考量,镇远侯不必忧心。” 正批阅奏折的江妄行面不改色,眼抬也未抬。 见他打了个太极,钟霆愤愤然地起身,扭头走了。 …… 翌日早朝,文武百官列至两旁,江妄行端坐在龙椅之上。 “据古籍记载:古人曾将黎民百姓比作水,君,比作舟,说水能载舟亦覆舟,不知道众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江妄行话一出,立于一旁的钟霆不禁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微泛白。 江妄行的意思已很明白,显然他这想拿自己开刀。 “皇上,臣以为此话说的非常好,是在向我们做官的人提出警示。” 钟霆正暗自思忖,一个洪亮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定睛一看,竟是岐王率先开了口。 “看来岐王感受颇深,只是不知这个警示是指什么?” 未等江妄行开口,钟霆嘴角一扯,抢先说道。 岐王微微一笑,对着皇上一躬身,开口说道:“启禀皇上,臣觉得这句话是在警示我们每个做官的人,虽然身居高位,一定要心系百姓,想百姓之所想,忧百姓之所忧。” 钟霆咬牙切齿正想反驳,江妄行却是眸光一亮。 “岐王所说甚是,所谓为官之道,就是一切皆为了黎民百姓,近日天气干旱,百姓生活困苦,所以朕决定减免赋税,重分田地。” 江妄行话音一落,众大臣不禁面面相觑,甚至有的窃窃私语起来。 这项改革势必动了某些人的利益,现在众臣的反应是正常现象。 如果都俯首称是,那才是不正常的。 江妄行心下了然,微微抬眸:“众位爱卿,有什么想法可以大声讲出来,不必藏着掖着。” 钟霆早就按捺不住,上前拱手说道:“皇上,减税和重分田地之事关系重大,还望三思!” 昨日才向他提起负责各路商道之事,今日就提什么减税分田地,这分明是不把钟家放在眼里! “皇上,镇远侯所言极是,此事若是力推,恐会动摇民心,还请三思啊。” 又一个大臣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切皆是意料之中。 江妄行眸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众位大臣,最后落在了岐王身上。 “岐王,你怎么看?” 岐王暗暗赞叹江妄行真会甩包袱,自己不管怎么样回答,势必会得罪一方,所谓伴君如伴虎啊。 “岐王,皇上问你话呢!” 旁边的钟霆看向岐王,四眸相对,又补充道:“你可要据实回答!” 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岐王却像没听到似的,微笑着躬身。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果朝庭推行减税,分田地,全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您的,这是国之幸事啊。” 见岐王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说,钟霆气得脸色铁青,一甩袖子:“皇上,不可听岐王一面之辞,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从长计议。” 说着,钟霆便向自己同党示意,让他们赶紧上前劝说。 众人会意,急忙上前跪倒在地,纷纷请求皇上三思而后行。 江妄行瞳孔一缩,隐于袖下的十指紧握:“此事朕已决定,无需再议!” 霸气十足的话语一出,跪下的众臣皆是身形一怔,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钟霆。 钟霆恨恨瞪了他们一眼。 其中一个官员连忙回过神来,再次劝说:“皇上,自古以来,田地都是归少数人所有,如果分给低贱的下等人,他们会恃宠而骄的,切切三思啊。” “胡说八道!” 官员的话彻底激怒了江妄行,他一拂长袖,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个人给朕拖出去,朝庭不会录用如此不爱民的人!” 官员一听登时脸色惨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皇上,罪臣知错了,请饶过我,请饶过我——” 直到侍卫将其拖出去很远,他声嘶力竭的声音依旧隐隐传了过来。 “众位爱卿,此事朕心意已决,你们回去后考虑考虑,可以帮朕想想具体的政策。” 由于有了被拖出去官员的前车之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所以,江妄行的声音显得格外洪亮。 一连几天,钟霆都称病,未能参加早朝。 “你是说钟霆病了?” 白慎晚知道江妄行推行新政之事,阻碍重重,所以特意做了几道甜点让他品尝。 “他的病,十之八九是假的,目的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286章 一言为定 拿起一块甜点,江妄行又觉得没有胃口,干脆放了回去。 白慎晚却是眸光一闪,笑着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一听她有办法,江妄行眼睛一亮,一副期待的模样:“你说。” 白慎晚不慌不忙,弯唇轻笑:“你难道忘了?我可是专治疑难杂症的。” 一句话直接提醒了江妄行,他伸手拍了拍额头,干笑出声:“瞧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白慎晚塞给他一块点心:“那就把这个吃了,当赔罪。” 江妄行笑着应下。 …… 翌日。 当公公一声“皇上驾到——”传入钟霆的耳膜时,原本坐在太师椅上的他如离弦的箭一般,嗖地一下躺在床上,紧接着将被褥盖在身上。 “哎哟,哎哟,难受啊……” 听脚步声走近,钟霆判断江妄行已经来到门前,于是更加卖力地演起戏来。 “镇远侯,可好些了?” 一踏进房门,江妄行便开口询问。 钟霆急忙装模作样地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起床,却被江妄行抢先一步拦住了。 “不必多礼,镇远侯身体要紧。” 钟霆一听,便理所应当地倒了下去,嘴里一直不停哎哟着。 “看镇远侯的气色红润,不像生了大病之人啊。” 白慎晚上前,认真端详着钟霆的脸,微微一怔。 钟霆微眯着眼,心里恨不得将面前的女人生吞活剥。 真没想到,皇上竟然带她来了,这个妖女,怎么处处有她! “臣浑身难受,四肢乏力,面红也是情理之中,难不成娘娘是怀疑?” 白慎晚挑眉。 竟然还有闲心与自己辩论,很明显镇远侯的病是装的。 “皇后精通医术,不如替镇远侯看看。” 江妄行言语间尽是关心,让钟霆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应下。 眼看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白慎晚笑意温柔,上前伸手一搭,假装帮其救治起来。 “镇远侯就是劳累过度,本宫帮你舒通一下经络就会好的。” 说着,白慎晚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令躺在床上的钟霆疼得呲牙咧嘴,嗷嗷直叫。 “皇上,求您让皇后停下来,再这样下去臣会没命的!” 受不了白慎晚的霸道救治,钟霆颤声开口求饶。 “既然这样,那劳烦爱卿陪朕去视察一下商道。” 江妄行说完大手一挥,立刻有侍卫上前抬起钟霆,一路浩浩荡荡地向外走去。 行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钟霆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一下子从担架上坐起来。 “皇上,这是哪里?” 江妄行望向悬崖底部,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却是阴恻恻的。 “这是山崖,朕在想,如果这个时候把镇远侯扔下去,会发生什么?” 一股威胁的气息油然而生。 钟霆突然明白了,皇上自打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掌管商道。 “镇远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选择下去还是……” 一旁的白慎晚看向他,杏眸一闪,语气轻柔却满含杀机。 钟霆吓得面如土色,当即跪倒在地迭声求饶。 “皇上,臣知错了,臣甘愿让出商道!” “镇远侯所言当真?” 看向跪在地上的钟霆,江妄行悠悠开口反问,语气平静。 “当真当真!臣想通了,商道不可一家独大,必须百花齐放。” 江妄行满意地点点头:“镇远侯有如此远见,甚好,甚好。” 眼看他带着白慎晚笑着离去,钟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才那一幕好险,他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 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和脖子,钟霆确信还活着后,连忙一路小跑回了家。 …… 回到宫中,江妄行一改连日愁容,愉悦地笑了起来。 “晚晚,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没有你的推波助澜,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妄行伸手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甜香溢满唇齿之间,让他笑容更甚。 白慎晚眉目舒展:“皇上过奖,此事主要是你的功劳,你演戏逼真,当真把钟霆给吓住了。” 两个人相互夸赞着气氛愉快,而另一边,钟霆却正被江褚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当我听下人来报时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作为镇远侯,您是不是太有失身份了!” 钟霆一回府江禇便收到了信息,起初他还不信,但当他从这舅舅口中得到证实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怎么也是你的舅舅!” 被一个晚辈训斥,钟霆只觉颜面尽失,咬着牙怒视江褚。 江禇却是一脸不屑,冷冷一笑。 “舅舅,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只不过吓吓你而已,你就将商道如数让出,你这骨头也软了……” “你!” 未等江褚说完,钟霆便厉声打断:“你母亲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像你这样烂泥扶不上墙,这难道也怪你舅舅我吗!” 一气之下,钟霆下意识的气话脱口而出。 空气顷刻凝滞起来。 想起含恨而死的母亲,江褚一愣,随即泪水禁不住涌出眼眶。 “你刚才说我是烂泥?想不到我亲舅舅都这么认为,那我还有什么希望!” “我……” 钟霆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冲,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来,一时有些语塞。 见钟霆说不出什么,江褚越发悲愤,红着一双眼转身跑了出去。 寒风乍起。 江禇一口气跑到贵妃坟前,慢慢跪了下去。 “母妃,儿臣没用,儿臣枉费您的一番心思……” 捧一把坟前的土紧紧握在手心,江褚眼里涌起无限的愧疚与恨意。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着面前的少女咬牙开口。 “只要能帮我报仇,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暗黑的天幕上月亮渐渐隐入云层。 江褚与金缨相视而立,一人愤怒,一人悠闲。 “殿下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来自寂遥,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会助你上位。” “什么条件?” 金缨笑嘻嘻地比划了一个手势:“用五座城池和京城商会会长的位置来助你上位,这条件够可以?” 江褚双手紧握,重重点头:“那我们一言为定!” 第287章 宋家的人 宫中,白慎晚刚用过午膳,便有人来通传。 “皇后娘娘,平南侯夫妇求见?” 宋家人? 白慎晚一下子怔在原地。 宋楚岚在寂遥为了保护她已经殒命,见到他的父母,她该怎么说呢? 一时间,白慎晚心乱如麻。 既不想让两位长辈伤心,又不想欺骗他们,两难境地让她彻底没了主意。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找个合适的时机来说。” 江妄行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想当初,楚岚是为了保护我才丢了性命的,如今他的父母来了,我却……” 白慎晚越说越愧疚,眼眶微红。 江妄行温声道:“对于他们来说,真相未免有些残酷,你突然告诉他们,反而会接受不了的。” 白慎晚点头,她不是不明白这道理,只是心里很难接受。 擦了擦眼泪,她同江妄行前往书房接见宋家夫妇。 不一会儿功夫,宋家夫妇走进来,刚要下跪就被白慎晚及时扶住。 “二位不必多礼。” 白慎晚忙让他们坐下。 客套几句后,平南侯率先开口。 “近日,老臣和夫人老是梦到楚岚,心中甚是想念,于是便冒昧进宫,叨扰皇上皇后,还望见谅。” 白慎晚忍着酸楚微微笑:“侯爷见外了,楚岚与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说起来我们早该去拜访,只是近日宫中事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 白慎晚身为皇后,这般客气的一番话令宋家夫妇受宠若惊,表达谢意后才左右张望。 “怎么不见楚岚?他在哪,我们想见见他。” 笑容僵在脸上,白慎晚下意识双手紧握,不敢和他们对视。 此时,坐在旁边的江妄行微微一笑,开口解围:“真是不巧,最近宫中事务繁忙,朕派他去办差了。” 一听宋楚岚出去了,平南侯夫妇眼中期待的目光黯淡下来,失落一目了然。 宋楚岚不在人世,而面前的他的父母还不知道,这种谎撒感觉令白慎晚万分痛苦,只能垂眸。 好在平南侯夫人并未多问,又说了几句后转移话题。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事。” 江妄行语气温和:“夫人有事尽管讲,但凡朕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见帝后没有拒绝,两人对视一眼,遂开了口:“皇上,小女楚燕已年满十六,模样也俏丽多姿,所以臣想让她入宫侍候皇上,不知您和皇后意下如何?” 平南侯语音刚落,白慎晚便一愣。 这实在出乎意料。 原以为他们是想念儿子,却没想到最终目的却是为了送女儿入宫。 白慎晚下意识看向江妄行,恰好遇上他投来的目光。 四眸相对,她忍着酸意,淡淡开口:“此事说起来倒是一桩好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江妄行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对着平南侯谢绝。 “感谢侯爷美意,只是朕已与皇后心心相印,实在难容他人,不过请侯爷放心,朕会替令嫒物色良缘的。” 千娇百宠的独生子不知所踪,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要送进后宫还被拒绝。 侯夫人脸上已有点挂不住,眉头深锁上前一步欲再说些什么,被宋侯爷拉了回去。 冲自家夫人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宋侯爷转眸迎向帝后的视线,颔首沉声。 “既然皇上说楚岚因公事在外,那臣和夫人就不打扰了,先告退。” 江妄行嗯一声,让宦官带人下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夫妇二人的身影,白慎晚才觉紧绷的心弦松懈两分,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想到远在寂遥境内的孤坟,她没忍住红了眼。 年轻的皇后眼尾染绯眸含清泪,看得江妄行心头猛地一痛,宽大的明黄衣袖扬起,将人揽入怀中。 有他的胸膛做依靠,白慎晚终于低低哭出声:“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这叫我怎么面对宋家长辈……” 骄傲肆意的青年在最好的年纪殒身,孤零零地葬在异国无法归乡,她尚且承受不住每每想起都觉心如刀割,更遑论疼他入骨的侯府夫妻? 愧疚心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要将她吞没,白慎晚干脆把脸埋在江妄行的胸膛,哭泣声越发响亮。 “晚晚,你还怀着身子,哭多了对你眼睛不好。” 江妄行满目怜惜,轻拍着她哭到颤抖的肩膀后背,柔声安抚:“宋楚岚的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养胎,嗯?” 帝王耐心又柔和的劝慰声声入耳,白慎晚渐渐止了哭声,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眸子同江妄行对视许久,才慢慢点头,极其艰涩地应声。 担心她哭太过会难受,江妄行忙唤来春夏扶她回寝宫,又叮嘱许多才垂首继续批阅奏折。 主仆二人回到中宫。 瞧着白慎晚略显苍白的脸色,将哭红的眼尾衬得愈发凄艳,春夏心疼得不行,扶着她到床边坐好。 “小姐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可是出什么事了?”一边说一边替她卸下钗环。 温柔又关切的询问又令白慎晚心头一酸,咬了咬牙才止住哽咽。 “宋家的两位长辈今日入宫,问起了楚岚的下落。” 听她一说,春夏这才恍然想起好像自帝后回京后便没再见到那位小侯爷的身影,平时总会提起他三两句的小姐也再没说过。 莫非是出事了? 春夏不解地问出声,随后便见白慎晚细眉紧锁满面哀伤,像是极力压制着巨大的痛苦一般,缓缓说出了宋楚岚的死讯。 话音刚落,春夏替她卸钗的动作便一僵,脸上遂流露出惊愕与震痛交织的表情。 “小侯爷,他当真……” 白慎晚闭着眼点点头,缓了片刻才将江妄行应付宋家长辈时说的话对春夏重复了一遍。 “是我对不住他,也对不住侯爷和夫人……” 眼看白慎晚说着说着又掉下泪,共情极强的春夏也觉心痛如割,小心翼翼将她护在怀里,轻声安慰。 主仆二人的低泣此起彼伏,全然没注意到角落里有道纤细的身影站在那默默听了许久,随后转身隐入黑暗。 第288章 被人知道 天色入晚。 偌大的皇城退去白日的喧嚣逐渐归于寂静,只剩零星的虫吟鸦鸣,将人急促的脚步声衬得愈发清晰。 玉藻一路走一路张望,瞧见不远处飘扬着熟悉的衣摆后停住脚步,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开口。 “主人。” “今天来得晚了些呀。” 金缨翘着腿坐在石凳上,笑嘻嘻地把玩着手中骨哨,问得漫不经心。 “说,又打探到什么了?” 玉藻碎步上前,将听到的白慎晚与春夏交谈内容尽数告知。 “宋楚岚的死讯目前还压着,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但依奴婢之见,宋家人已经察觉些许端倪,只需一点刺激就能爆发。” “这个好说。” 金缨拍了拍手,淡色的唇角弯出妖冶的弧度:“坟就在那,宋侯爷找不到他儿子,我发发善心给他送过去就是啦。” “今天这事做的不错,下去。” 玉藻复变成低眉顺眼的模样,应了声是后转身往中宫走,留金缨在原地,像是想到了极开心的事,越笑越欢畅。 “哎呀呀。” 金缨咧嘴,眼角的鲜红蛊纹随她动作上扬了几分。 “又有好戏看了,真期待呢。” …… 深夜,宋府,连灯笼都没有点,黑漆漆的一片,只闻得一阵阴风吹过,刮起满庭树叶,带着令人窒息的悲怆。 宋夫人跪倒在地上,怀里抱着血衣。 是她儿子宋楚岚的! 只见她浑身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来人身着一袭黑衣,眸若鹰隼。 他是金缨派来的。 金缨见事情的发展进度太过于缓慢,于是便在火里添了一把柴。 不仅命人将宋楚岚染血的衣冠送到宋家,并且还吩咐手下,一定要明确地告诉他们:“你儿子是为了保护白慎晚而死!” “白慎晚?” 宋夫人猛然抬起头,满脸不敢相信:“是她害了我儿子?” 黑衣人见到她的反应非常满意,笑得肆无忌惮,丝毫不介意宋夫人愤怒的眼神:“没错,你们可要记住这笔账哦。” 他说完,不再理会宋夫人的嚎啕大哭,挥了挥袖子便离开了。 看清楚血衣正是儿子宋楚岚的,宋夫人急火攻心瘫软在地上,接着吐了一口血昏厥过去。 而宋侯爷听到儿子惨死,仿佛整个世界崩塌了一般,眼睛瞬间红了。 “是谁?是谁害我的儿子?” 他一改平日谦和模样,大吼出声,眼里尽是血丝,看起来格外恐怖吓人。 “对!是白慎晚!是那个贱人!是她害了岚儿!” 宋侯爷一脸狰狞地,那双布满鲜血的眼睛像是野兽一般,散发出凶狠嗜血的光芒。 咆哮声响彻在整个宋府,让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 宋夫人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窗外阳光灿烂,她却仿佛置身冰窖,周身都冻僵了。 睁着迷茫的双眼,她看着熟悉的房间和周遭环境,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很多东西,但都太快消失的一干二净,让她一时半刻反应不及。 直到房门被推开,丫鬟拿着药碗进来,宋夫人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丫鬟:“我儿子呢?” 拿着药碗的丫鬟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两步,躲开老夫人的手:“夫人,这药是老爷命我给您熬的,快趁热喝了” 老夫人闻声愣了愣,放弃了伸出去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丫鬟将药碗递到她跟前。 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她骤然大声痛哭出声:“我的儿,你怎么忍心丢下为娘!” 宋侯爷一脸沉痛地站在门外,听到夫人悲伤的哭声,双拳紧握,青筋暴突,一身肃杀之气凛冽逼人。 他的儿子,他最重要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百感交集的眼神看向夫人的房间。 不一会儿,宋侯爷在大厅里缓缓踱步,像是在想什么办法讨回公道。 来回踱了两圈后,他猛地一掌劈碎了大厅里的桌案,吓得管家连忙低头不敢言语。 接着,宋侯爷咬牙切齿地出四个字:“备马,入宫!” “是,属下马上去办!”管家说完匆匆离去。 马车在停在宫门口,宋侯爷坐在椅子上闭目思索良久,最终下定决心,起身下马车往皇宫方向走去。 宋侯爷来势汹汹,直奔皇宫而来,当他看到那高耸巍峨的皇宫大门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底涌出浓烈的挫败。 这座雄伟壮阔的建筑,是他们宋家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而如今自己的儿子不明不白地死去,从此以后,宋家是后继无人了。 眼底满是怨恨的目光,宋侯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白慎晚,你等着! 我绝不会放过你! 走了不一会儿,宋侯爷就被侍卫挡了下来。 “宋侯爷,请稍作休息。” “本侯今日必须要见到白慎晚!” 宋侯爷眼神锐利地扫过那几个侍卫,冷哼一声道:“本侯进宫,还用不着你们这群小兵阻挠。” “这,这……” 那几个侍卫犹豫了一番。 其实他们早就接到吩咐,他们更清楚,如果让宋侯爷进宫,被皇帝知道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望着满园的侍卫,宋侯爷眼底尽是不屑。 若放在平时,这些小兵胆敢这么对他,他定要让这些人知道,得罪他究竟是什么下场! 就凭他的平南侯身份,京城的官员也不得不畏惧三分。 “麻烦通告一声,本侯要见白慎晚。” 宋侯爷腰佩宝剑,眉宇间透着一股仇恨,一副冰冷严肃的模样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一般,令人心生畏惧。 而此时,白慎晚对庭外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好不容易一觉睡到天亮。 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女人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心情平和地掀开薄纱帷幔走出屋子。 这几日天气比较温暖,是以她穿了条薄一些的罗裙,衬托她容貌清丽,气质优雅,宛如九天玄女,就连身旁的下人也忍不住偷偷侧目。 白慎晚对此视若无睹,走到御花园散心,看着桃朵娇艳欲滴,盛放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第289章 与你有关 伸手摸了摸桃花瓣,发现触手冰凉。 白慎晚垂眸敛去失落,刚准备离开御花园,便见春夏匆匆赶来通报。 “小姐,宋侯爷入宫了,说要见您。” 因为着急,春夏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白慎晚闻言,脚步顿了顿,眼眸微眯。 “他来做什么?通报皇上了吗?” 春夏颔首应声:“第一时间就通报了,只不过皇上现在正忙于政务,而侯爷一直在嚷嚷着要见您。” 白慎晚微微蹙眉,转念一想,宋侯爷此番前来,定是因为宋楚岚之事。 “既然他来了,就请他进来。” 春夏听罢点点头,匆匆跑去禀报,白慎晚则转身一同前去。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白慎晚抬眸望去,就见宋侯爷一路小跑地来见她,脸上带着一股阴郁之色。 白慎晚迎了上去,嗓音温和:“宋侯爷。” 宋侯爷却没有看她,而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儿的死可与你有关?” 白慎晚皱着眉,神色复杂,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哼,看你神情就知我儿是你所害!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宋侯爷心下了然,顿时鼻中酸楚。 “宋侯爷,您真的误会了。” 白慎晚连连摇头,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宋侯爷见她矢口否认,心中的火气越发旺盛,冷哼一声,厉言呵斥道:“白慎晚,你还装什么无辜,我儿的命就是你害死的,如今还敢狡辩!” 白慎晚眉毛拧成川字,眼神幽深地盯着宋侯爷,沉默不语。 见她不说话,宋侯爷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指着她的鼻尖骂道:“白慎晚,枉费我儿对你一片痴心,你却如此狠毒地杀了他!” “我并没有杀他!” 白慎晚抬头直视宋侯爷愤怒的眼睛,声音坚定。 宋侯爷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那我儿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死亡?你还想狡辩吗!” 白慎晚看着他,神情坦然毫无闪躲:“我的确不曾伤害过他,不过他的确是因我而死。” “你少给我来这些弯弯绕绕!若不是你杀害我儿,我儿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死去!” “宋侯爷,我和他一起长大,没理由去杀他。” 想到与宋楚岚的朝夕相处,白慎晚神色挂满悲切。 “你!” 宋侯爷瞪着面前娇柔的女子,只觉心里有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最终只能咬牙切齿:“你别给本侯耍花招!若是你今日不说清楚,你也不用活着了!” 说着就要拔剑! 白慎晚眼疾手快,在他动手前先抓住了他的手腕,嗓音发涩。 “有机会,我会将一切前因后果向您解释清楚,不过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 被拦下的宋侯爷一惊,立刻抽出手,将刀反制在白慎晚的脖子上。 即使刀就在脖颈,眉目端丽的女人依旧从容。 “宋侯爷,我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白慎晚绝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能把她怎么办。 见白慎晚仍然不打算说出真相,宋侯爷怒目圆瞪,就要狠下杀手! 却在剑锋入肉的瞬间,看到了白慎晚腕上的银手镯。 他认得,那是宋楚岚亲自做的。 心中一紧,宋侯爷拧眉发问。 “这手镯怎么在你的手上?” 他曾记得,宋楚岚满心欢喜地说,那镯子要送给最心爱的人。 白慎晚眼眶发红:“是他临终前给我的。” 宋侯爷骤然语塞。 宋楚岚对白慎晚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 他若真一时冲动杀了她,恐怕儿子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 心思百转千回,平南侯最终放下剑冷哼一声,甩袖离开,走时还不忘恶狠狠地警告。 “这笔账,迟早要算清楚!” 白慎晚站在原地目送平南侯离开,神色微微恍惚。 她脖子上受了一点轻伤,惊魂未定再加上悲伤过度,情绪不稳导致腹部急剧疼痛。 还没走两步,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旁的白昭与春夏看连忙扶住她,焦急地唤着:“小姐,你醒醒啊!” 见她不醒,二人匆匆将她带回寝宫,守在身边,面露哀戚。 太医给白慎晚诊断过后,立马开了药方,让人煎药去了。 “为何好半天还不见醒来?” 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江妄行训斥太医的声音。 白慎晚缓缓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周围的环境。 揉了揉太阳穴,她缓缓坐起身,看见床边站着两个人。 “我怎么了?” 见她神色正常了些,春夏和白昭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连忙道:“你刚才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白慎晚揉揉额头:“没事,我方才好像听到了皇上的声音。” 春夏搀扶住她,柔声解释:“皇上前脚刚走,您后脚就醒了,奴婢这就让人去传。” 白慎晚虚弱地摆摆手,一边喘息,一边缓缓闭上眼睛。 春夏看着她哀戚的神情,只觉眼眶发酸。 就在她抹眼泪的功夫,白昭已经把江妄行带来了。 他原本正忙于公务,一听到白慎晚出事立马赶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焦急。 “晚晚,你怎么样?” 白慎晚勉强冲他微笑,声音虚弱地回答:“你来了,我没事。” 看她安然无恙,江妄行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太医沉声道:“你先退下。” “是!” 太医走后,江妄行走向床榻握住白慎晚冰冷的手腕,焦急地询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看着江妄行一脸担忧的模样,白慎晚心头一暖,弯着唇微微笑:“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目光落在女子苍白憔悴的脸上,江妄行眉头紧锁,心疼不已。 “你还说没什么大碍,你都昏迷三个时辰了,真要把我吓死了。” 堂堂帝王担惊受怕,白慎晚心头暖意更甚,轻咳两声柔柔安抚。 纤细的手指勾住江妄行的,眉目如画的女人莞尔轻笑,佯装健康。 “好了好了,今天是我没注意身体,以后再也不会啦。” 第290章 温泉之行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别乱动,我让御医给你开几幅补血养气的药膳来喝。” 见她没回答,江妄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白慎晚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 江妄行闻声,眼中带着几分责怪:“不吃饭怎么行,这样会饿坏身体,你还有身子呢不是。” 看着他坚定认真的表情,白慎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无奈叹气。 江妄行只觉心中酸涩。 轻轻拍拍她的胳膊,他忍着心疼,温和安慰:“不要自责,我会一直陪你的。” 白慎晚嗯一声,依偎在他怀中。 …… 接连几日,江妄行每天照常上处理公务,忙完后则第一时间回到寝宫。 而近日朝堂上的事,也颇令江妄行纠结忧心。 关于选择新任商会会长一事,前前后后商议过不知多少次,却迟迟没定下新的人选。 就在文武百官拿不定主意之时,户部尚书在退朝后拦下江妄行,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所推荐之人是袁家长子,袁留。 此子方年十九,虽无大才,却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们家在京城拥有不少产业。 况且他的父亲,也是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听闻他年纪轻轻便拿下了他父亲都拿不下的生意,颇有些虎父无犬子的模样。 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家境才华,都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是下一商会会长的最佳人选。 江妄行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心里觉得袁家长子确实不错。 可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户部尚书受到什么非议,故而淡淡开口:“既然是尚书提议,那朕就找时间考察一下。” “皇上圣明,老臣一定竭尽全力协助。” 江妄行满意地点点头。 袁家与钟家交好,一方面他怕受其蒙蔽,另一方面也想带白慎晚散心。 于是向户部尚书提议:“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就到邻城袁家温泉山庄小住,如何?” “臣遵旨!” 下了朝,江妄行又匆匆来到寝宫。 此时白慎晚刚醒来,正靠坐在床榻上,百般无聊地翻阅着手里的书。 见到他急匆匆地来,白慎晚微微一愣:“今天怎么这么早。” 江妄行坐在她身边,温和回答:“不早了,明日带你去温泉小住几日。” 白慎晚哦了声,点头答应。 江妄行长舒一口气,看着她娇美的面容,心情又有些复杂。 这次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疏忽,还有…… 宋楚岚的死已经占据了白慎晚的心,他得让她快点走出来。 翌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江妄行带着白慎晚坐着马车,在护卫和太监们的簇拥下往温泉山庄驶去。 温泉山庄占地极广,四面环山环水,占地约一千余亩,其中建筑林立,各种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颇具规模。 山庄内景色优美,泉水清澈,温度适宜。 白慎晚从来没有来过这,一路上颇为好奇地探头看路边的景致,车停以后才收回目光。 江妄行先下了马车,再扶着她的手接她下来,随后命护卫将车厢中的东西搬出来,并安置妥当。 待一切弄妥,他又牵着她的手,往温泉山庄内部走去。 景色很美。 看到眼前壮阔瑰丽的景致,白慎晚不禁感慨道:“不愧是众人口中的胜地,果然很漂亮。” 袁留闻声微微一笑:“娘娘喜欢,那就是臣的福气。” 江妄行淡淡开口:“行了,你带路。” “遵旨。” 袁留颔首应声,随后带他们来到袁氏一族居住的别院。 门口站着两排仆人,见了他纷纷躬身施礼。 “少爷。” 袁留淡淡颔首,吩咐道:“皇上皇后我亲自招待,你们下去。” 等人走后,袁留对着江妄行客气行礼,引着他和白慎晚,将其迎到厅堂。 抬眸望去,厅内摆放着精美的茶具,厅中央的红木八仙桌上面还有一副棋盘。 袁留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温声开口:“皇上娘娘若闲暇,便可在此对弈。” 江妄行不语,端详袁留半晌,眼里带着打量和审视。 不骄不躁,态度沉稳。 倒是和户部尚书所言一致。 见江妄行面露满意,袁留松了口气。 一声令下后,山庄内的仆人鱼贯而入,送来泡温泉之前所吃的食物。 稍微垫了些肚子后,又给给所有人准备了贴身的衣物。 跟随江妄行一同前往的官员早就迫不及待想下温泉,只待帝王同意便过去。 看着他们猴急的神色,江妄行摇头失笑,让他们自己去玩,而他则陪着白慎晚在山庄内闲逛,观赏这夕阳照耀之下的秀丽风景。 却不想刚走到一座别院前,就撞见一名少年正被人撕扯。 “你们在做什么?” 白慎晚拧眉,率先开口质问。 那人闻声转过头,见白慎晚衣着华贵,不敢怠慢,恭敬回答:“您是来我们山庄游玩的客人?您有所不知,阿丑他被我们主子卖掉了,可他不听话,想叛逃。” 而那名叫阿丑的少年以为白慎晚和江妄行是来买他的人,顿时破口大骂。 “不要以为你们有点钱就可以把我买走,也不需要在这里装好人!” 随后,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压着他的仆人,飞快地跑掉。 看了这么一出,散步的心情顿时没了。 江妄行陪着白慎晚回去,特意向袁留提及了今日所见。 从袁留口中,帝后这才得知—— 数月前的地动导致袁家损失惨重,袁家族长和夫人为了维持偌大庄园的运行,已经变卖了不少家产。 现在更是到要把妾室和其儿子卖掉的地步。 而袁留自然舍不得父母把阿弟卖掉,便借此机会对江妄行恭敬开口。 “皇上。运转这偌大的温泉庄园实属困难,即使臣在别人口中有经商之道也是举步维艰。听闻今日您救了阿弟,臣看他与您确实有缘,不如您将他买下如何?” 江妄行沉默不语。 想到那少年脸上的痕迹,白慎晚心里一软,轻声道:“这个,容我和皇上考虑一下。” 第291章 精明之人 袁留面露感激,连声应道:“好,好,多谢多谢。” 白慎晚知道袁留的意思,他这是想借此机会给阿弟一个好的出路。 让阿弟跟着他们,也好过被他父母卖到不知何处。 江妄行知晓白慎晚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她给了答复,肯定是要考虑后再做决定。 是以回到客房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你这是作何打算?” 白慎晚也没有瞒着他,将自己一路观察发现的如实告知。 “袁家是商贾,家大业大,不比平常老百姓,但他们现在却连家里的妾室和儿子都要卖,倒不如静观其变。” 闻言,江妄行沉思片刻后,对此非常赞同:“这袁留也是个精明之人。” “所以还要再看看他。” 意见统一后,当晚,二人在温泉山庄留宿。 夜深人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吵闹声。 男声虽然低沉,却很熟悉。 白慎晚侧耳听了一会,伸手轻轻推了推旁边的江妄行。 “好像有人吵架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江妄行念及她身怀六甲不愿让她犯一丁点危险,干脆地摇头。 白慎晚还欲再说,下一刻他们的门忽然被撞开! 夫妻二人连忙起身,定睛望去,那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大片胎记,不是白日里看到的阿丑又是谁?! 见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加之外面传来的狠厉骂声,白慎晚心下当即了然。 等阿丑凑的近了,她就看到这小少年满脸是血,语气急促地哀求:“求你,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白慎晚点头,没再追问。 一旁的江妄行眸光虽然幽暗几分,却也没说什么。 看阿丑身上的伤痕,一定是被抓住鞭打所致,想来受尽了折磨。 “他们就要追来了!”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阿丑眼圈泛红,神色慌张。 白慎晚眉头微蹙,思索一瞬后将他藏到柜子里,拉着江妄行就往外走。 前脚刚跨过门槛,就见一众人追了来,其中三个还是高大威猛的壮汉。 他们的打扮也与白日里见到的不同,个个身着黑衣,手臂上纹着虎纹,看起来凶神恶煞。 “这么晚了,你们想干什么?” 江妄行把白慎晚护在身后,满眼警惕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人朗声回答:“抱歉,打扰二位休息了,不知二位方才有没有见到一男童从这里过?” “没见到,我们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一开门就看到你们站在门口,好生吓人啊。” 白慎晚说着,故作惊吓地拍了拍胸脯,语气娇柔。 那人与几名壮汉对视一眼,非但没离开,竟然还想上前一步,意欲进房间查看。 江妄行急忙后退两步,拉住白慎晚的手,声音冷厉:“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颔首回答:“我们奉家主之命,搜寻阿丑。” 虽然心里有数,江妄行面上仍装不解:“阿丑是谁?” “如此说来,没有人经过?” 那人眯起眸子,目光却如炬,紧紧盯着江妄行,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江妄行摇头,声音冷冽:“没人经过,我们一出来就看到了你们。尔等深夜吵闹不说,还硬闯客人的房间,难道这就是温泉庄园的待客之道?” 问话时,属于帝王的霸气流露出来,唬得那些人胆颤,不敢再靠近半分。 “抱歉,我等不是故意冲撞。” 短暂的沉默后,为首的男人拱手道歉,随后带着一众人离开。 等人走远后,二人回到房间。 江妄行关门,白慎晚则打开柜子,将阿丑拉了过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今晚,我爹不知从哪找来的买家,将我和娘卖给他们了,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什么买家,而是土匪!不仅不愿付钱,还劫持了我爹,欺辱我娘。” 听完阿丑咬牙切齿的回答,白慎晚脸色瞬间凝重,一把握住他的胳膊。 “他们人呢?” “他们之中有个领头的,让我杀了我爹,如果我不杀,他们就欺负我娘,我杀了我爹之后,他们还要欺负我娘,我知自己难敌,趁着他们激动欢呼时逃了出来。” 阿丑到底是个孩子,说完这些后身体已经抖如筛糠,控制不住地痛哭流涕。 一听到死了人,江妄行拳头紧紧攥起:“这件事,我会处理。” “不可以!” 阿丑断然拒绝:“他们是土匪,而且还不止一拨人,另外两波人也赶来了。” 说着,阿丑小小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若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就没命活着出来了,不知道我娘现在如何……” 万万没想到,那群人会这么猖狂。 白慎晚听完惊诧地瞪大眼。 江妄行也吃惊不已:“你说什么?还有另外的人?” 如果土匪有同伙的话…… 江妄行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对方人多势众,必须得赶快行动,否则一旦等援兵来了之,场面就会更危险。 这些土匪不仅要抢人,瞅这架势,看来还想抢庄园! 见阿丑抖得厉害,江妄行眉头紧锁,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能轻轻抚摸他的脊背。 “别怕,我会保护你,不过当下得尽快将你娘救出,你能带路吗?” “嗯!” 阿丑擦干眼泪,重重点头,随后带着江妄行和白慎晚一路飞奔而去。 很快便找到了他娘亲被围困的那座小楼。 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守卫非常薄弱,就在门口站了一个人而已。 走近之后从缝隙中探了一下,屋内也没其他人。 看来他们所有的人都去寻找阿丑了。 轻声叮嘱阿丑藏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出来后,白慎晚与江妄行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从窗户翻身进屋。 “谁?” 内室传出一声虚弱的声音。 两人一愣,循着声音找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材瘦弱,头发散乱的憔悴女子,正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 只见她不住摇着头,眼里闪烁着恐惧的泪光,正喃喃自语道:“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第292章 看看造化 白慎晚走过去,蹲下来将绑在她手上的绳子解开,柔声安慰道:“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说完,她拿出一块帕子,动作轻柔地帮妇人将脸上的污渍清理掉。 那妇人似乎想对白慎晚说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像有希冀在其中。 嘴巴不断张合着,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慎晚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妙之感:“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循循善诱地劝着,想要打消对方的顾虑。 谁料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尽全部的力气紧紧握着,生怕松了一下面前的人就会走一般。 白慎晚心头微怔,抬眸定定地看向妇人。 只见她双眼通红,正目光哀戚地望着她:“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语调虽然虚弱,但是话语里的坚决和执着,令人不容质疑。 “好,你放心。” 白慎晚放软声音,试图安抚对方。 然而妇人却像是陷入了疯癫状态,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不要伤害他!”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阿丑!” 听到白慎晚坚定的嗓音,妇人怔了片刻,清醒了一些后,却还是有些害怕,眼眶湿润:“真的?” 白慎晚点头。 妇人顿时破涕而笑:“谢谢你!” 白慎晚心里不禁叹息一声。 这么漂亮的妾室,被袁家当成货物随意买卖,也够可怜的。 扭头看了眼江妄行,她示意他快点帮忙。 正在望风的男人点头,随后走过去将妇人扛在肩上,跳窗而出。 做完这一切后,白慎晚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他离开。 哪曾想,一出门便与土匪们迎面撞上!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身边还站着两名身形高大面容凶狠的壮汉,皆手持长刀。 见状,江妄行当即挡在白慎晚面前,警惕地盯着他们。 “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敢抢我的人?是不是找死!” 中年人斜睨了江妄行一眼,满脸不屑。 江妄行不怒反笑,轻描淡写道:“我呢,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夺人所爱,你说,你们今天是乖乖让我把她带回去呢,还是大战一场再同意?” 闻言,中年男子勃然大怒:“敢耍老子玩!找死是?” 说着,他挥手让人上。 虽然知道这些人是土匪,但白慎晚还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在他人的山庄里,由出入不说,还理直气壮强抢别人的妾室! “小心!” 放下肩上的妇人,江妄行转身对白慎晚露出一抹笑容,示意她别担心。 随后不慌不忙地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与眼前这群土匪缠斗起来。 “快!快杀了他!” “大哥,他身手很好。” 领头的大汉眼神阴郁地盯着手下,咬牙切齿道:“再废话就把你丢出去!” 听到这句威胁,手下连忙闭嘴,壮着胆子继续冲向江妄行。 淡定从容地应对着周围的攻击,江妄行丝毫不在意。 帝王身形矫健,动作迅速敏捷,在众人的围攻之中游刃有余。 一番打斗过后,土匪身上已经挂了彩,且伤的不轻,捂着伤口疼得哭爹喊娘。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峙。 “啊!”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妾室突然从清醒过来,挣扎着想要逃跑。 “快把她抓回来!” 领头的中年土匪厉声喝道,惊得其他土匪一怔,这才发现那女人已经从他们身边逃走,忙拔腿追赶。 “混蛋!” 江妄行低骂一句,提着剑追上去。 剩下的土匪见白慎晚身边没了人,顿时目露凶光地冲她逼近。 白慎晚面不改色。 她虽然怀着身子不能轻易动手,却不代表她对这些土匪没办法。 纤纤素手探入衣襟,触碰到熟悉的纸包后,白慎晚微微一笑。 “看,那是什么?” 趁着土匪失神的瞬间,白慎晚猛地从怀中扯出纸包,对准他们的口鼻把毒粉撒了出去! 土匪们毫无防备地中招,刚开始只觉鼻子发痒,但随着毒素发作,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个个扼住脖颈想要大口呼吸,却软倒下去。 视线模糊之前,他们看到白慎晚以袖掩面,只露出一双明澈双眸。 内里荡漾着的尽是狡黠的笑意。 这时,救下妇人的江妄行及时赶回,看着亭亭立在那里的白慎晚,眉梢微蹙:“你没事?” 白慎晚摇摇头,一边将手中的药粉拍落一边回答:“我没事。” 看着倒下去的面色铁青的土匪,江妄行眉舒目展,语气赞许:“真有你的!” 见危机解除,暗处躲着的阿丑急匆匆地跑过来,抱着娘亲哀声哭泣:“娘!你不要死!” 见阿丑悲伤至极,江妄行点开妇人的穴道,解释:“你娘还没死,不过身受重伤,得及时治疗。” 阿丑哭着点头。 几人回到客房,白慎晚立刻吩咐阿丑打热水,给妇人清洗伤口。 阿丑连连点头,抹了把眼泪就赶紧出去了。 看着少年急切的背影,江妄行心情颇为复杂,回头看到白慎晚头发微微凌乱眼眸却亮晶晶的,又不由得轻轻勾唇。 他的皇后,果然让人很放心。 “你笑什么?” 江妄行敛了神色:“没什么。” 见他不愿多说,白慎晚也作罢,把手搭在妇人的脉上静静诊断。 同时对江妄行开口:“这里不安全,毕竟土匪还有一部分没抓到,刚才中了毒粉的也不一定全死。等阿丑回来,你和他一起,把他们全部绑起来。” 江妄行点头应下。 下一刻,妇人忽然睁开了眼。 “你醒了?还记得你是谁吗?” 听到她的话,妇人抬眸望向头顶上方,眼底浮现迷茫之色。 看她欲言又止,白慎晚又开口道:“你身受内伤,可能伤及五脏六腑,别乱动。” 妇人没说话,又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阿丑端了盆热水过来,站在床边眼睛红红地看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娘亲,眼泪不停地掉。 “阿丑,不要哭,我已经给你娘亲施针,能不能彻底清醒,还要看造化,待会儿想说什么就说。” 第293章 知足常乐 白慎晚话音落下不久,晕过去的妇人重新睁开双眼,正好看到了趴在床边的阿丑。 “阿丑……” 听到娘亲的声音,少年立即停止哭泣,抬起头看向她:“娘,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妇人虚弱地笑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阿丑握住妇人的手,一副小大人模样:“娘,你不知道我有多怕!要是你出什么事,让我怎么活呀?” “傻孩子,娘要走了,你得好好活着。” 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妇人眼底满是慈爱。 “不行,你不能走!” 阿丑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带着哭腔地喊:“你答应我的,等我长大,看着我娶媳妇生娃!” 妇人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阿丑见状忙抓紧她的手,急切道:“你,你要是反悔,我就不理你了!” 伸出手轻抚阿丑的发顶,妇人温柔地望了她许久,转而对白慎晚郑重开口。 “这位好心的姑娘,请问我家阿丑可以托付给你吗。” 她伤得实在太重,此刻已是气若游丝。 她也不知白慎晚是皇后,只满眼期待地唤她,好心的姑娘。 看着妇人苍白的脸,白慎晚只觉眼角泛酸,连忙回答:“可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她话刚说完,阿丑便一把抱住妇人嚎啕大哭。 “阿丑乖,你要记得娘教过你的,做人要懂得感恩,知足常乐……” 妇人拍着他的后背喃喃叮嘱,然而还没说完,带着伤口的手臂就重重垂下,再也没了动静。 阿丑实在无法接受,跪在床头,匍匐在母亲身上哽咽流泪,好半晌才憋出一口气。 …… 一夜之间,袁家几乎支离破碎。 袁家族长被杀,妾室重伤而亡,而庶子阿丑也摊上了杀父的罪名。 如此种种,落在袁留头上,让他只觉自己的命运也跟着被改写。 “你竟然杀了父亲,你怎么能!” 袁留红着眼怒吼一声,拿起旁边的棍子就要朝阿丑背上打去。 阿丑见状急忙躲闪,可根本逃不过去,只能一步步向后退,一直退到墙边无路可退,才停下来。 双腿无力地蹲坐地上,少年露出一副无助又迷茫的样子。 就连白慎晚也受了惊吓,还以为是土匪返回。 而刚把土匪彻底赶出温泉庄园的江妄行一走到客房附近也听到动静,当即加紧脚步赶来。 却在看清屋里情景后顿住脚步。 只见袁留手中握着长棍,而阿丑则蜷缩着双膝,低垂着脑袋。 “袁留,住手!” 听到帝王怒喝,袁留打人的动作猛地顿住。 这时阿丑才敢抬起头,满脸委屈地望着江妄行,眼里蓄积着泪水。 而袁留面露微怔,心里五味杂陈。 他从小跟随父亲学经商之道,见过无数人,却从未没见过如眼前男人这般狠厉的气势。 现在被他冷冽的目光震慑住,袁留心中涌起一阵畏惧,下意识收回手中的木棍。 “他是你的弟弟,难道对兄弟打打杀杀,就是你的礼数吗?” 听着江妄行的训斥,袁留只觉一股火气涌上心头,不甘示弱地望着他。 “皇上,并非我想无故打他!他傻杀了父亲!且是我亲眼所见!换做是您,这样的兄弟您会认吗?” 表面上温文尔雅的袁留经此变故,已经像头暴怒的狮子。 江妄行眼神一沉,随之冷哼一声:“那朕反过来问你,你父母的行为对于阿丑来说,他会认这样凉薄的父亲,亲你这样偏心的兄长吗?” 帝王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听上去冷酷无情。 然而话至此,袁留却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袁留父亲身为商人不知开源节流仍铺张浪费,只因庄园开销巨大,就打起了卖妾卖子的主意。 最过分的是,当着阿丑的面亲自给妾室拉客,眼里尽是钱,所做的事情皆惨无人道。 听完江妄行的回怼,袁留冷笑一声:“他也配决定认谁?一个小小的庶出,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我认他就已经是慈悲为怀了!” 这番话,着实令帝后吃了一惊。 没想到,外表温文尔雅的袁留受了刺激后,竟会这样是非不分。 实在看不过去,白慎晚眸子微眯,一字一句道:“袁家大少爷,这会儿你趾高气昂,那土匪来时你去哪儿了?” “要知道,这些土匪可都是本宫与皇上解决的,如今你在这叫嚣,我们没与你动手,也是我们留情!” 她的言下之意,这个阿丑,她保定了! 一听,袁留像疯了一般,恨不得要将阿丑剥皮拆骨,嘴里不住念叨着。 “杀父之仇不可原谅!传出去我袁家颜面何在?这个兄弟留不得!” 说着双目圆睁,又举起木棍对阿丑逼近。 见他如此狂躁丝毫听不进任何劝解,白慎晚也不再客气,冲着他一处穴道射出银针,顷刻将他制服。 见袁留晕倒,江妄行上前一脚把他踢到一旁,随后转头看向阿丑。 少年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衫紧贴着身体,显得异常狼狈。 “阿丑,你冷静点。” 白慎晚试图安抚他,却发现他受惊过度,只知道颤抖着,对她的安慰无动于衷。 看来受到了不少刺激。 事到如今,阿丑也终于明白了。 这么多年,袁留一直温柔地对待自己都是假象。 否则,他怎么从来没问过他的伤势?他分明知道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不过是与自己无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叹了口气,白慎晚就今日所发生之事做了个总结。 “看来户部尚书看走了眼,推荐了袁留这么个人,他绝不适合做什么商会会长。” 听到这话,从变故发生起就一直龟缩的袁母坐不住了,立马跳了出来。 “你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随口一句罢了。” 白慎晚懒得应对,直接找个太师椅坐下。 “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说,户部尚书推荐我儿袁留做商会会长么?” 袁母一边说着一边将江妄行也请到椅子坐下,斟茶倒水,还拿出糕点,百般殷勤,却不管还躺在地上的儿子。 “是啊,可惜袁留没有考核通过。” 第294章 又不花钱 “啊?怎会如此?” 听到自己儿子竟然没有将事情办妥,袁母那本正在献殷勤的手瞬间顿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妄行。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向栽培多年的儿子,在袁家这等大事面前竟然都没有办妥! “咳,容我提醒一下,令郎可还在地上躺着呢……” 察觉到袁母颇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甚至于连袁留仍倒在地上都不曾察觉,这一幕让白慎晚下意识挑了挑眉。 这可是她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对待,看来袁留性情变成这样似乎也不是说不通…… “嗯……您说的是。” “来人,快把少爷送回房间好好休息,我要亲自招待陛下娘娘!” 随着袁母主动开口,那边大气都不敢喘的袁府下人才敢上前将倒在地上的袁留搀扶起来,手忙脚乱地送回屋中,留下江妄行、白慎晚二人与袁母同坐一席。 见人已经安排妥当,江妄行下意识回头看向白慎晚,却发现她正在太师椅上前后摇晃,显然乐在其中。 正在他思索该如何寻个理由多逗留些许时候之际,袁母主动开了口。 “陛下,老身可否多嘴问上一句,不知您打算将商会会长赐予何人?” 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江妄行眉头一皱,神情间则多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知道多嘴,又何必去问?” “而且商会朕已决定不予以袁留,不知你再提及此事究竟有何用意?” 除了白慎晚以外,江妄行做事历来不喜欢外人指手画脚。 “陛下莫怪,老身不敢质疑陛下,而是想要问问这人名讳,等小儿醒来后多多效仿学习而已。” “要是陛下觉得不好开口,那此事就暂且先放放。” 袁母脸色尽管谨小慎微,白慎晚却从中嗅到了些许端倪。 这商会会长历来都是开诚布公地去选,可现在江妄行态度如此防备,让外人听到,只怕任谁都会觉得其中猫腻。 如果是旁人或许也就罢了,可江妄行是皇帝,一但让旁人觉得他有所偏颇,那可是会有损皇室威严的。 想到这,她微微一笑,柔声打圆场。 “陛下其实也没想好究竟该派何人为这商会会长,你如今让他挑出个人来,他可未必能挑得出。” “让当今九五就这么当着人面扯谎,这名声传出去可是于国不利啊。” 袁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这倒是老身唐突了。” “想来我这儿子今日评选,应该也给二位带来不少困扰,老身在此处先向陛下娘娘赔罪,来人,备礼!” 江妄行眉头紧锁:“你不必如此。” 白慎晚也笑意盈盈地开口:“袁夫人还是省省,要是真收了礼,在外人眼里本宫与陛下岂不是成了不公正之人?” 同为女人,她自然知道袁母心里是什么打算。 无非是想试探自己和江妄行在收到这份礼物之后能否改口。 只要他们二人略微松口,紧随其后的肯定是糖衣炮弹! 袁母讪笑两声:“娘娘言重了,您和陛下帮了我们袁家这么大的忙,这只是老身的谢礼,怎能是别有用心!而且您行事又无需顾及外人议论!” “若您不嫌弃,老身这还有一千两纹银可拱手奉上,只求二位多多照顾老身这不成器的儿子就好!” 白慎晚原本以为自己言语间的疏离能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袁母竟是这般固执,让她一阵愕然。 这哪里是送礼,分明就是行贿啊! 白慎晚生平见识的人也算不少,但的确没见过如此不识时务又愚蠢的妇人,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江妄行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冰冷:“皇后把话说得很明白,袁留已与商会会长无缘,莫要苦苦相逼!” “你身为人母,应该好好照顾袁留,莫要让他再多生事端,而不是为了他的前途行贿打点!” 白慎晚思前想后不过是为了不伤对方面子,而现在看来,还是江妄行更简单粗暴。 既然婉拒没用,一通直白的呵斥才能让袁母收回心思。 懒得再看这妇人,江妄行正打算离开,身侧的女人却忽然轻轻讶了一声。 以为她肚子不舒服,江妄行忙转眸,语气关切:“怎么了?” 白慎晚眉头微蹙:“好怪异的味道,这庄园中何时在研毒了?” 随着白慎晚自言自语的话音落下,江妄行陡然反应过来,不由分说便将手中剑柄旋转一圈! 连续几声闷响过后,江妄行不由分说丢下已然被洞穿的剑柄,冷眼看着院墙上站着的数道身影。 “又是这些用毒的杂碎……” “你退开些,莫要被这毒针伤了!” 在江妄行提醒下,场中骤然多出这么些身影,也引来了不少袁家家丁。 考虑到白慎晚的身体,江妄行自然不会让她堂而皇之暴露在刺客眼皮底下,手中剑刃一背,便抱着她后撤入内室。 “猜到他们的来路了吗?” “能用这么猛烈的毒,我一时也猜不透。” 白慎晚被他稳稳抱着,语气透出担忧。 “你手下的人有一半不在庄内,对付他们应当不会太容易,要当心。” 江妄行还在思索该如何脱身,回头却看到一个脚步踉跄还未缓过劲儿的身影就这么撞进了院内! “那人是……” 眯眸盯了片刻,白慎晚惊呼出声。 “那不是袁留吗?这么快就爬起来了?” 只见方才还人事不省的袁留此刻竟带着家丁大杀四方。 那些刺客本意是奔着帝后,结果却无端碰上这么个不畏死的疯子,一时间被逼得手足无措,只能步步退让。 而袁留身边,阿丑也在小心护着,显然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场中局势变得如此之快,白慎晚也不禁动起了心思,看向袁留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 “这么一看,这人似乎还挺有担当的?” 江妄行哪能不知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皱眉问道:“怎么,你是想再看看?” 白慎晚勾唇一笑,目光狡黠:“试试又不花钱对不对!” 第295章 又被打断 见白慎晚把话说到这份上,江妄行只能无奈地摇头,随即在心中默默想着说辞,打算配合她的表演。 一炷香后,庄园内的刺客已然被尽数杀退。 袁留也在阿丑的搀扶下走过来。 目光落在他脸上的血痕上,江妄行挑眉:“受伤了?” 袁留单膝一跪,沉声道:“让陛下娘娘受惊,臣万死也难逃罪责,此等小伤,何足挂齿!” 看他如此坦然,江妄行眼中流露出些许欣赏,刚要说话,又被阿丑打断。 “陛下,还请您看在我哥哥刚才忠君护主的份上,放过他日前的不敬之罪。” 闻声,江妄行眼里兴味更浓。 “他那时可是要与你动手,这你都原谅他?!” 袁留发狂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听到阿丑竟愿主动为他求情,帝后二人都颇有兴趣。 被帝后这么明晃晃地盯着,兄弟二人只觉面上有愧,不敢抬眼直视。 看着他们即便被人捏住把柄也依然互相搀扶的样子,白慎晚忽然间意识到,这对兄弟的心结或许已经解开。 至于到底在什么时候…… 看来刚刚送袁留回房时,阿丑肯定下了苦功。 心思一转,白慎晚微微一笑,对江妄行柔声开口。 “依我看,皇上你也别计较了,袁留继任商会会长再合适不过,此事就这么定了!” 闻声,一向对白慎晚听之顺之的江妄行却并未答应,反倒摇头: “掌管商会一事何其重要,怎能因为这等小事就轻易更易人选?” “此事朕心意已决,即便是你亲自开口也不行。” 白慎晚拧眉瞪眼:“你有完没完。就一个商会会长,又不是户部侍郎,看你小题大做的劲儿!我不管,袁留这个商会会长继任定了!” 江妄行脸色阴沉下来:“你是要与朕争吵不成?” “吵就吵了,怎么样?” 帝后当着众人的面彼此争执,看得围观者纷纷面面相觑。 “陛下!娘娘!” 正主袁留眉头深锁,主动出声:“二位感情和睦,实在没必要为了臣而坏了彼此的情谊。” “既然两位因人选一事争执不下,那不如让众人一起选举如何?” 听他并未居功自傲而是提出公平的选举,白慎晚抬眸深深望江妄行一眼,随后默契地与他停止争吵。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 竞选会长本就不止一人,帝后做了决定后当即将这消息发布出去,由民众决定谁来胜任。 三日后,结果出来。 钟霆以两票的优势胜出,而袁留屈居第二。 此番选举公开,即使对这榜首不满意,江妄行也不能反悔,只能认命钟霆为会长,袁留为副手,协同钟霆办事。 袁留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袁母听后却是坐不住了,当即杀入宫中。 “皇上!老身恳求您重新考虑会长人选!” 跪在下首,袁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此番行刺,袁府折损了不少人手,若是我儿不能坐上会长之位,只怕他们会死不瞑目啊!” 白慎晚未曾想到这袁母如同牛皮糖一般,她和江妄行前脚回宫,她后脚就找上门来讨要说法。 简直像他们夫妻欠袁家的一样。 一想到这,白慎晚哪还有闲情雅致,登时收起以往的和颜悦色,叱声道。 “你可真是鼠目寸光,竟拿家丁性命作为袁留仕途资本,无耻!” “你袁府的死难,宫中会为他们后事料理,可你若想借此要挟,那是痴心妄想!” …… 被白慎晚拒绝以后,袁母越想越气。 在她心里,袁留是顶天的好,样貌才华样样出众,而白慎晚不过是一介女子,竟妄想否定自家儿子的能力。 这要是传出去,人人不都得把他们袁家当作天大的笑料,届时丢了官位又丢了面子…… 她万万不能让此事发生! 在坊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袁母能把孩子拉扯长大,那些恶毒法子自然清楚。 更知道这世间对于一个女人而已,什么能最快毁了她。 袁母当即找到茶楼里说书先生,花了点银子在戏台上大哭大闹,各种编造白慎晚是如何打压袁家,言而无信。 看戏的百姓本就是爱看热闹,再加上袁母在以前认识的那些婆婆妈妈眼前添油加醋地说上两句,这谣言就算是传开了,并且愈演愈烈。 没过几天,坊间便流传—— 白慎晚作为一国之后,竟不近人情,视人命为草芥,德不配位。 御史更是见缝插针,纷纷开始拟折子上奏。 朝廷上,大臣们讨论完今日的政事后,气氛出奇得宁静。 “众爱卿若无事上奏,便退朝。” 江妄行大手一挥就要走人,然而臣子们面面相觑,好像欲言又止。 这时,钟霆缓缓走出来,低着头,声音却十分响亮:“禀陛下,近日坊间多有传闻,讲娘娘言行不当,难为表率,恐令人嘲笑。” “百姓为本,虽是风言风语,可想必也有些出处……” 这话说得委婉,却无形中给白慎晚直接定了罪,将那些所谓的谣言尽数安在她头上。 朝中大臣小声议论,仿佛都赞同钟霆的说法。 江妄行眸色一暗,没急着说话。 见状,钟霆以为他心虚,眸中掠过得意,又道:“陛下,风言风语事小,皇后娘娘贤良淑德,自然不会被谣言所困,但六宫之中仅有皇后坐镇,恐怕让别国看了笑话。” 话音刚落,又有几位臣子跳出来,多是以谣言,针对白慎晚。 高位之上,江妄行冷眼瞧着他们这出好戏,眸光暗沉。 他早就猜到这些老狐狸会拿白慎晚说事,不过没想到竟来得这么早。 帝王轻哼一声,嘴角勾起:“那依众爱卿所言,此事该如何处置?” “臣愚见,六宫之中粉黛稀少,不如捡起先帝规矩,广纳贤妃良嫔,齐家治国相辅,乃为上策。” “臣附议。” “臣附议。” …… 三分之一的臣子都表示赞同,像商量好的一样。 江妄行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小心思,无非是家中姝丽长成,想塞人进宫牵制他罢了,竟要拿白慎晚做借口。 真是无耻。 第296章 决心施行 微凉的目光落在钟霆身上,江妄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另一只手撑着头。 “众爱卿言之有理,然朕以为,后宫佳丽三千难免影响朝政,史上记载女色误国之事也不少。至于谣言一事,朕会令人彻查,还皇后清白。” 这样,便是拒绝了。 底下那些老狐狸登时站不住脚,下面发出一片不算小声的指责,好似故意说给人听的一般。 江妄行却像没有听见,说了退朝后自顾自地离开。 至于后果? 想都不用想,那白胡子老御史估计又得想法子写奏折。 回到御书房,江妄行召了白慎晚和岐王过来,将朝廷上的事说与二人。 见江妄行眉头微蹙对此事颇心烦的模样,白慎晚走到书桌前替了斟了杯茶送到他手边。 “近日的谣言我也有所耳闻,说是我们未同意袁留接任会长,还对袁家进行多番打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故意这样说。” 江兆临点头赞同:“谣言表面上是针对娘娘,实则那些臣子也是趁此机会劝陛下纳妃。” “那依岐王所见,该如何应对。” 听臣子们吵了半天,江妄行耳朵都有点发麻,闷声发问。 岐王垂眸陷入思考。 历代君王皆扩充后宫以开枝散叶,从未有过只立一人。 且此次不比以往,这些臣子所提议的事对于皇室而言再正常不过,饶是他足智多谋,此刻竟也想不出应对之策。 想了半天,他也只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如今时间紧迫,要想封了他们的嘴,恐怕陛下只能选秀纳妃……”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妄行沉声打断。 “不可。其一,这样委屈了晚晚;其二,若如此轻易让他人得逞,岂不是昭告天下,朕是软柿子任人揉捏?其三,后宫中招太多人,简直自找麻烦。” 白慎晚在侧静静听完叔侄的对话,她有身子不能喝茶,便捻起一块白玉糕抿了一口。 清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也让她原本微皱的细眉舒展开。 “他们若是一定要让陛下身边有女人,也不是不可以。” 江妄行闻声眸中掠过诧异,抬眼看向这语出惊人的小皇后,表情复杂。 “晚晚,你怎么……” 看出他心中所想,白慎晚弯唇轻笑,柔声解释:“我还没说完呢,咱们选人不往后宫里选,往朝廷上选,如何?” “朝廷?”叔侄二人异口同声。 见二人没第一时间就反对,白慎晚继续讲:“本朝一直未有女官,但前朝却有女官之例,且做得不比男子差。” 提及此事,端丽华贵的女子一双清凌凌的眼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我之前曾鼓励女子自强自立,如今任用女官,既能堵住他们的嘴,也能充分利用女子的能力为政事添彩。” 这思路新颖,且未尝不可实行。 一时间,岐王看向白慎晚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江妄行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笑,顾及皇叔在此不可太亲密,便握了握白慎晚纤细的手腕。 “这主意好,朕怎么没想到呢,晚晚,还是你聪明。” 白慎晚莞尔一笑,嗓音温柔:“我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具体怎么实行,还得我们一起商量。” 江妄行连连点头。 紫檀木桌上的香炉烟气渐淡,最终熄了火。 一番商讨后,三人终于将如何选举女官的流程定下。 翌日一早。 原本感受到帝王不爽的臣子们迫于压力相互推锅,想让一人先站出来再次逼迫江妄行纳妃。 然而还没等他们选出那个出头鸟,龙椅上的江妄行就兴致勃勃地率先说起此事。 “诸位昨日的提议,朕多番取舍,认为这宫中确实不能缺少女人。” 嗓音温淡的一句话,让下面炸开了锅。 江褚和钟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喜悦。 没想到江妄行这么快便就范了,看来他这个皇帝,当得也不是很稳。 “不过——” 眸中掠过狡黠的笑意,江妄行话音骤然一转。 “朕决定添设十八个女官职位,朝中众爱卿家中若有适龄女子,有能力处理政事、打理宫廷,均可参与选拔,择优录取。” 越听越不对劲,江褚最先打断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陛下这是要立女官?” 垂眸看着他这副惊到的蠢样子,江妄行唇边带笑,点头回答。 “没错,前朝曾有女官行政,经皇后提起,朕也有了思路,已下定决心施行。” 一听江妄行打定主意要效仿前朝女官政式,堂下大臣纷纷面面相觑。 短暂的寂静后,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万万不可!女子生来卑贱,怎能上朝廷议政?况且女子目光短浅,才疏学浅,这……恐怕不妥!” 他这一反对,其他臣子也都躬身,高声控诉女子短处,言语之间尽是鄙夷。 就在大臣们说得不可开交之时,一道清脆有力的声音骤然从屏风后传来。 “徐尚书何出此言!您的母亲也是女人,何来卑贱一说?若无女人,自然没有在座的各位,您将女儿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不成只是为了服侍男人?” 这声音…… 众人惊愕抬眼,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描龙绘凤的屏风后款款走出。 自怀孕后,白慎晚甚少浓妆华服,而今日她却穿上了皇后的凤纹华衣,满头珠翠随她行走发出轻微的叮当脆声。 描画精致的眉眼满是凌厉傲气,白慎晚目光径直落在最先提出反对的徐尚书身上,字字清脆坚定。 “你从未了解过她们的意愿,却在此替她们做了决定,我看你才是真的目光短浅才学疏浅。” 白慎晚说罢,居高临下地扫视朝中的每一个人。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不仅是说给那位尚书,更是说给朝中所有臣子。 属于皇后的威压扑面而来,偏偏皇帝也向着她,此刻望着她的目光满是赞许。 果然,这样一来,朝里反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轻咳一声,白慎晚扬声道:“小女子亦有报国之能,诸位仅凭刻板印象就全权否认,怕是有失大丈夫风范啊。” 第297章 说得好听 “皇后娘娘维护女子之心,臣能理解。” 礼部尚书陈平略略拱手,随即露出愁容:“只是男子与女子终有不同,如何选拔才能不失公允,这可是一项难题。” 前朝便是在选拔上出现问题,以至于群臣争议,女官制度最终废止。 “正是!” 钟霆恨不得事情办不成,沉声应和道:“自我朝以来,男子文可通过科举进入仕途,武可参加武试成为武官,可女子呢,自幼养在深闺,及笄后嫁作人妇,还是困在后宅,试问如何与男子相比?” 冷眼斜过去,他发出不屑的嗤笑:“皇后娘娘冠冕堂皇说这些话,不会只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然而却考虑不到女子的局限?” 他的话掷地有声,群臣纷纷点头赞同。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简单,女子为官不是不可以,但如何能让朝臣百姓乃至天下心悦诚服,是个大问题。 在一片嘈杂的嗡嗡声中,女子清越的嗓音尤为突出。 “这个诸位不必忧心,本宫既然提了出来,自然想清楚后续。” 白慎晚眸光潋滟,与她云鬓上的珠钗遥相辉映。 “自古以来,周天子设六艺,擢选天下英才,我朝未必不能效仿此法,让女子与男子比上一比,到时自然知道女子是否也能为官。” 闻言,陈平欣喜一笑:“娘娘这法子不错,如此倒少了不公平一说。” 有他开口,众臣眼神交接,暂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江褚左右四顾,恭敬的神态下,心思早已活泛。 “皇上,臣弟以为,皇后娘娘此法甚妙!” 躬身走上前一步,江褚勾动唇角回禀:“礼乐射御书数,女子只需赢得其中三项,想来朝臣便不会再有异议。” 说完,见江妄行抿唇不语,他便识趣地退回朝臣队伍里。 钟霆面色黑沉,侧过身与他低语:“好好的,你帮皇后说话做什么。” “舅舅请尽管放心就是。” 江褚一面觑着殿中绝艳的皇后,一面得意地回答:“皇后觉得女子无往不胜,可我看未必,到时比试结果出来,出丑的只会是帝后两人。” “不错。” 钟霆摸摸胡子,深以为然地大笑,待收敛好脸上的神色,再次站出大殿中央。 “皇上,皇后娘娘既然这么说,臣没有反对的理由,想必各位大臣也乐意看到比试的盛事?” 站队江褚一派的朝臣意识到舅侄两人在挖坑,当即垂首附和。 “臣无异议。” “臣也无异议。” 白慎晚弯下唇角,懒得再管江褚钟霆在谋划什么,抬眸望向座上的江妄行。 “皇上,你觉得呢。” 她眀眸善睐的,江妄行笑了声:“就按皇后说的办。” 次日。 六艺擢选的圣旨经过太监的高唱,晓谕六宫乃至天下。 选拔女官,可谓是许久没有过的盛事。 凡五品以上官员的女眷,在比试当日都可进入皇城,观览为期两天的比试。 很多有心施展报负的女子更是磨肩擦掌,跃跃欲试,期待皇后带领的队伍能赢得比赛,从此以后女子也能进入朝堂。 到了比试那天,坐无虚席,百官以及女子无不翘首等待。 “皇后娘娘,请。” 江褚目光阴恻恻的,视线落到描金托盘里的弓箭之上。 射箭是白慎晚的强项,故而江褚也没抱期待,甚至中途草草应付了几下,轻易让她过了“射”这关,将精力留到后面的比试。 然而,希望落空了。 白慎晚可不止只参加一场。 “许久未曾骑马,本宫很是想念,接下来还是由本宫出场。” 女子揉揉手腕,眼中闪烁出雀跃的细碎光芒。 放眼望去,六辆巨型战车在日光底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参赛者只需驱动马匹,灵活避过各种丘陵木墙,即为胜。 “赛场危险,还请皇后娘娘务必保重身子呢。” 江褚手握缰绳,目光落到女子纤细的身子上,眼底满是自信。 射箭比不过,驾驭战车他可是能手。 白慎晚嫌弃地皱皱鼻子:“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叭叭的惹人耳朵疼。” 下一刻,伴随帝王威严的发令,锣鼓响彻全场。 “啪!” 马鞭挥落马背,掀起漫天尘土,战车轰隆隆巨响,令坐在场上的人猛然生出地动山摇的错觉。 只见赛道上的其中一辆战车以惊人的速度驶出,以巧力冲上高坡,逐渐甩开后面的人一大截。 而那马背上的纤细身姿,仿若流风吹雪,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留下猎猎翻飞的大片红衣。 “哐当。” 观战的人尚且反应不过来,战车已经到达终点,女子夺下胜利的旗帜,插在战车上方,露出灿然的一笑。 “第二关,皇后娘娘胜出!” 随着判员的高声宣布,场上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谁也没有再管落在后方的江褚是何等幽怨挫败。 “娘娘,接下来的两场让奴婢来!” 春夏面色严肃,眼睛却亮亮的。 绵月也温婉地行了个礼,很乐意的开口:“娘娘,礼乐由我来。” 两人姿态从容,不曾露出一丝怯意。 可谓是给在场的女子做了很好的榜样。 “好,我们便赢给那些冥古不化的老家伙们看!” 听到她的鼓舞,春夏和绵月更觉得士气大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轻松赢下江褚钟霆等人。 “不行!” 脸色铁青的江褚死死咬紧牙关:“这次是我们男子队轻敌了,没有使出全力,再比一次!” 话没说完,当即遭到绵月的冷嘲热讽。 “四殿下,赢便是赢,输便是输,你输了却不认账,这是君子所为?” 春夏也不服气地应声:“正是这个道理,若人人比试输了都用殿下这套说辞,恐怕比赛能没完没了的进行下去,永远分不出胜负。” 堂堂男儿,输了女子还不算,过后竟然还被她们骂得体无完肤。 江褚眼里闪过浓浓的不甘:“我只是想说,我等的实力远超你们这么弱质女流,这次你们胜出,不过是侥幸。” “呸,积点口德。” 旁边休息的白慎晚彻底听不下去,冷冷地哼了一声:“四殿下说得这么好听,怎么做起来就不行了呢。” 第298章 社稷之福 她指指场上的比赛结果,慢悠悠开口。 “比起口头上的逞强,我还是更注重实际成果。” 说的再多,远不如她们拿下的六连胜头筹好看。 江褚脸色刷地变白:“你……” 满肚子的怨愤得不到发泄,他紧紧攥起拳头,想找钟霆帮腔。 奈何场上的人都被这场酣畅淋漓的比试震撼,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轻易把江褚的声音盖过去。 “皇后娘娘千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妄行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在万人的目光下,朗声下旨。 “今日参赛的女子,重重有赏。” 目光落到白慎晚身上,他深邃的眸底更是漾出偏爱的宠溺。 “朕有皇后,是三生之幸。” 仿佛知晓他的情意,女子弯起眉眼,亮眸直接撞入他的视线,坦然与他对视。 江妄行脸上的笑意愈深,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 白慎晚听话点头,人刚走到年轻的帝王身边,他已经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亲自扶她在身旁落座。 帝后琴瑟和鸣,是社稷之福。 台下的朝臣命妇不管是出自真情,还是假意奉承,皆离座叩拜。 山呼的万岁回荡在赛场上空,久久不散。 “如此喜庆的日子,朕已与皇后商量过,有一要事要宣布。” 帝王的声音带有雷霆万钧的气势,众人无不屏息以待。 就在一片静止的沉寂中,江妄行缓缓启唇。 “即日起,推行新政,减赋税,重农耕。” “凡立下功勋的武将,赏金银,着重提拔,为一年后的战事做准备。” 话音落地,众臣惊愕。 推行新政,其中的艰难险阻自是不必说,若非有强大魄力,绝对中途夭折。 可他们都听到了什么,当今的圣上还真是野心勃勃,竟然想发动战事,扩展天下版图。 回想周边各国的情况,幽渠已经无力应战,唯有寂遥一直暗暗与朝廷较劲作对。 皇上不会是真想收服寂遥?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但今日场合盛大,谁也不愿做这出头鸟,遂缩在原地不曾多说一个字。 等回到府邸,钟霆首先砸碎一个茶杯。 “减什么赋税,重什么农耕,依我看,狗皇帝这是想断了我们钟家的财路还差不多。” 江褚的脸色也深深发沉,在旁边咬牙劝说。 “舅舅先息怒,此事还有的商议。” 话刚说完,就遭到钟霆的暴呵。 “圣旨是当着众人的面下的,板上钉钉的事,还商议什么!” 重农耕,不就是明晃晃在告诉他,以后会抑商道。 如此一来,钟家众多商道损失不可估量,他这个商会会长更是形同空壳。 “咱们这位皇帝,真是不简单呐,不杀杀他的锐气,我咽不下这口气。” 钟霆愤愤地捶打胸口。 听这话,江褚深觉有理,拧眉思索片刻,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这事其实很简单,皇上想做什么,我们让他做不成就是了。” 几日过去。 百姓们渐渐发现,京城各处的黑市里突然多出很多奇装异服的边境商人。 “高价收购野狐野兔,凡是山野猎物,珍稀皮毛,一律高价收购。” 吆喝声不断,有人拿了只野狸过来,当即换到白花花的两锭银子。 其余的百姓一看,眼睛突放亮光。 “还真能换钱!” “这比我卖粮食的钱还多!”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正在田间劳作的百姓瞬间不干了,撂下锄头随即拿起弓箭上山。 半月翩然而过,京城里的商人非但不曾减少,反而以迅猛的势态翻了好几倍。 “猎到野猪鹿肉白虎的,得两个金元宝,诸位快快打猎去!去!” 商人挥动手里的金灿灿的银子,尽情鼓动附近的百姓。 等一个月过去,京城的景象已和从前大有不同。 早朝时,江褚恭谨走上前,神色一如往常。 “启禀皇兄,最近百姓勤侍农耕,安居乐业,并无任何大事。” 话落,钟氏党羽也立刻出来,对座上的帝王进行天花乱坠的夸赞。 “如今四海升平,万象更新,是皇上宵衣旰食,兢兢业业治理的结果。” “我朝有如此明君,实在是天佑我朝,特意指派圣主降临,开创万年盛世,获不世之功劳。” 龙椅上江妄行容色淡淡,幽深的眼底更是令人辨不出他的喜怒。 钟氏一党拿不准他的态度,只好硬气头皮再夸下去。 过了好半晌,炉里的龙涎香快要燃尽,帝王沉沉的嗓音才伴随即将消散的冷香传来。 “朕知道了。” 兼听则明的道理,太傅在他年少时候就教过。 当天下了早朝,帝后两人相携出宫。 不起眼的青毡马车悠悠经过京城各坊。 “你是怀疑什么吗。” 白慎晚透过车帘望出去,街上是络绎不绝的人群,卖力吆喝的小商贩,完全是一片繁荣景象。 将她柔软的手握紧,江妄行只是淡淡摇头:“不过是临时起意,想出来看看。” “那我们把每个地方都好好看看!” 刚好白慎晚有些日子没出宫,眼眸比星子还亮。 可当马车出到城郊,见到荒芜的景象时,两人的脸色双双变得凝重。 “老大爷,我能问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不容易在田间见到佝偻的老人,白慎晚缓和下语调询问。 四周虫蚁遍布,黑压压一团,原本好好的庄稼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有些田地的杂草有半人高。 老大爷擦下汗,唉声叹气的:“这附近有点力气的,都到山上打猎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不中用的,还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 苍老干瘪的声音里满是无奈,老大爷眉间拧起担忧。 “眼看再过不久就要秋收了,可大家伙儿还忙着打野物,我担心今年的粮食产量会减少一半。” “怎么会,打猎真有那么好?” 白慎晚惊呼,和江妄行相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眼中的浓浓疑惑。 老大爷苦下脸点头:“是真的好,银子也多,听说最近不止是京城,好几个地方的百姓也不愿意种地了。” 第299章 无人喜欢 “朝中大臣竟然隐瞒不报。” 送走老人家,江妄行冷下眸子。 满目荒废的田地,江褚以及钟氏一党竟还有脸说海晏升平。 白慎晚鼻尖哼出娇音:“由此可见,朝廷里有多少钟家的走狗,他们大约还想着搞坏你的名声,再拥护江褚登基。”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场合,江妄行拥她回到马车,方凝肃开口。 “晚晚,钟家再留下去,始终是个祸患。” “这等毒瘤,一天不除,只会害人害己。” 白慎晚认真点头:“嗯!我明白的!” 按按江妄行的手作为鼓励,她从车窗探出头去。 “白昭,过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高马尾的少年从隐蔽的角落跳跃而出,撩起眼皮懒懒的问。 “皇后有什么吩咐。” 白慎晚托起下巴,灼亮的眼眸闪过丝丝狡黠:“你把消息带回京城去。” “就说我很喜欢城郊的景致,特意拉着皇上要在这里小住几天。” 白昭看向江妄行,欲言又止。 “……你不怕人家又说你狐媚惑主,仗着皇上的宠爱肆意离宫。” 话落,先惹来江妄行的轻笑。 “这种话从朕登上皇位就有。” 白慎晚抱住男子的手臂愉快应声:“就是,皇上和我都不在意,你怎么比我们还紧张?” “我没有。” 眼看帝后默契十足,白昭撇过头:“我即刻把消息放出去就是了。” 少年纵身一跃,跳进墨绿油亮的树丛里,转眼不见半片衣角。 江妄行抱紧怀里的人,语气有片刻的肃然。 “我悄悄回京一趟,你在这里千万小心。” 尤其是她还怀有孩子。 耳畔传来男子低醇的絮叨,白慎晚心底泛起暖意,唇角也不自觉翘起。 “我知道!你这是提前准备做爹了,叮嘱起来没完没了。” 还挺讨人喜欢。 江妄行听她这话,也不恼,只是拍她脑袋时的力气重了些。 “总之,乖着点。” 白慎晚点头如捣蒜:“尽管放一百个心。” 入夜时分。 得知消息的江褚眼中划过一抹兴奋的光芒,连夜迫不及待地奔向镇远侯府。 “皇上皇后都不在,估计是还没发现京城的异样,在外面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呢。” 说到这,江褚终于有种可以大施拳脚的畅快,走到钟霆身边,咬牙低声开口。 “舅舅,要不然趁他们不在,我们再大捞一笔?” 钟霆闻言,眼中异光更甚,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不错,褚儿是长大了,思虑起事情比我这个做舅舅的还要周到。” 从百姓那里收购回来的野物,再以两倍的高价倒卖给边境各地,钟家发了笔横财。 这是江褚的功劳。 钟霆拍拍他肩膀,大为满意的问:“不知道褚儿这次又有什么想法,只要是舅舅能做的,定会动用钟家关系去帮你。” “不用如此兴师动众。” 担心隔墙有耳,江褚瞥了眼四周,声音低若蚊蝇。 “如今京城以及京畿各地的粮食不是减产吗,等冬天一到,各家各户势必缺粮。” 后面的话不用再多说,钟霆心里已经有了谱,眼前仿佛都是溢出仓廪的黄金。 “这很好办!立刻叫府里得力人手,提前到各地低价购粮即可。” 到时入冬的京城万物萧条,百姓饥饿不堪,也只能从他们钟家这里购买粮食。 想到那时饿殍遍地的景象,钟霆唇边的笑容渐渐加深。 江褚也笑吟吟的:“我身边有太多双眼睛,做事不方便,此事可能需要舅舅亲自盯着。” “这是自然。” 两人密谋的笑声透过厚重的门帘,低低切切地传到廊外的屋檐。 身穿夜行服的男子侧耳细听,直到屋里沉寂下去,方跳上房梁,飞檐走壁的跳出候府。 “皇上,镇远侯府的守卫不算森严,若真要安插眼线进去,问题不大。” 亲卫如实禀告。 “既如此,安排几个人进去,随时盯住镇远侯和江褚。” 江妄行乌眸深沉。 谁也不会想到,本应该还在城郊赏景的帝王,此时会在暗阁里,长指翻阅着钟家近来的举动记录。 …… 翌日清早。 白慎晚在农妇的带领下,前往城郊各地暗自视察。 “如今镇里没什么人,各家的男人都在山上狩猎呢。” 农妇走在前边,耐下心介绍:“可惜最近山头都是人,哪还有什么猎物,恐怕今天也猎不到什么东西,整家都要挨饿……”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 “小心!” 白昭把剑横在白慎晚身前。 心脏猛地一跳,她下意识护住肚子。 只见衣衫褴褛的流民挨挨挤挤,脏污的手都在抢一个白白的馒头,不多时,馒头在众人的哄抢中碎成细屑。 抢急眼的流民眼看东西抢不到,随即目露凶光,互相斗殴起来,每个人免不了头破血流,手断脚断。 见状,农妇扯起脸皮勉强一笑:“夫人不用惊慌,这事每天都有,他们没吃的,自然要抢,只要夫人躲远点,不会伤到您的。” 拧起的眉头皱了皱,白慎晚目光落到旁边屋檐下。 “那个小孩呢,我好像昨天就看见他躺在那里了。” 话刚说完,农妇赶紧挡在她身前。 “夫人是贵人,不要让这些东西脏了您的眼。” 想到白慎晚给的银两,农妇端起笑脸解释:“那小孩其实是隔壁村的,早饿死了,也没有人给他收尸,过几天黄狗发现了,吃干净就是了。” 心有不忍,白慎晚给白昭递去一个眼神。 “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另外再叫那些人过来。” 白昭这回没说什么,默默的去了。 不到一会儿,他先带回蓬头垢面的一群流民。 “其实这个村子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你们实在没有米面,可以拿这个先填饱肚子。” 白慎晚弯下腰,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摘下一颗脆嫩的野菜。 “这个无毒,切碎蒸食即可,还有旁边这种呈现莲花状的荠菜,味道虽不如寻常青菜,但饱腹没有问题。” 从来没听说野草也能吃,脸颊凹陷的饿汉满眼质疑:“你不会是为了害死我们,才诓骗我们吃毒草?” 第300章 隐瞒不报 白慎晚失笑,摇摇头。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死你们?” 说罢,她亲自择了半片菜叶,放入嘴里咀嚼几下,再吞入腹中。 片刻过去,流民见她脸色如常,也没有七窍流血的症状,眼里的防备渐渐放下。 有胆子大的,甚至模仿她的样子,啃食了一片野菜,之后面黄肌瘦的脸蹦出惊喜。 “还真能吃!味道还很好!” 霎时间,众人欣喜若狂地挖掘野菜。 白慎晚弯下唇角:“也不是所有野菜都能吃,那些颜色鲜亮的菌类,最好碰都不要碰。” “夫人真是心地善良!” 尖脸的小姑娘露出一口白牙:“您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可不可以吃,我想挖多点,回去让爹娘吃顿饱的!” 白慎晚走过去,揉揉她干躁的头发。 “你很聪明,这是折耳根,也是能吃的。” 小姑娘咧嘴露出纯朴的一笑,然而小手却慢慢伸出去,在女人细心为她挖菜时,扯走女人腰间那枚莹润贵重的玉佩。 “夫人,我摘好啦,谢谢您的帮忙。” 将玉佩藏在野菜底下,小姑娘撒腿跑出去,仿佛真的是急于给爹娘吃上饱饭。 “主人,您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 酒楼里,小姑娘双手捧上东西。 烛火映照下,玉佩质地温润细腻,暗光细细流转,上面更有皇室专属的繁复龙凤图纹。 “皇上可真是宠爱皇后呐,如此重要的东西都愿意给她。” 嫣红的指甲抚上玉佩,金缨啧啧摇头。 有这玩意儿在手,出入皇宫就不是问题啦。 最重要的是,可以以此调遣皇宫侍卫。 “你做的很不错。” 脆脆的娇笑一声,金缨慢悠悠把玉佩悬挂在腰上:“以后我们寂遥的暗探,可以考虑多要你们这种年纪小小的无辜少女。” 越小越容易骗人。 眉间漫过得意,她在苍白的脸上涂涂抹抹,半个时辰后,镜中的女子俨然变成中原王朝地位最尊贵的皇后。 一路畅通无阻,凭借玉佩顺利来到皇后寝宫。 “本宫累了,你们都下去,” 模仿出白慎晚清脆的语调,金缨厉声下令。 “谁敢打扰本宫休息,通通砍头。” 伺候的婢女察觉不出来异样,屈膝鱼贯而出。 “这就对啦,让我来好好欣赏皇后寝宫。” 金缨抚了抚眼角,摸不到习惯的蛊纹,索性放下手专心找东西。 书桌上除了字画便是医书,她不耐烦地扔了。 红木妆台都是华光璀璨的玉钗步摇,她不稀罕。 “看来皇上的宠也不过如此嘛,重要的东西都不肯放她这。” 她边找边嘟囔,恰在这时,宫殿的门吱呀打开。 人未到,声先至。 “娘娘?您此时不是应该在城郊么?” 玉藻皱起的眉头写满不解,捏紧手帕一步步走近:“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奴婢若是知道您今晚回来,应该吩咐小厨房准备好宵夜,省得饿到您和小殿下。” 这话长篇大论的,聒噪得很,金缨瞪起眼珠,一阵冷哼。 “小玉藻,想要向你的皇后主子表现忠心,那也应该认对人才是呀。” 闻声,玉藻愣了下。 这声音分明不是皇后娘娘的。 “主子!” 她随即提裙跪下去,语气十分惶恐:“玉藻不知道主人过来,请恕罪,实在是主人的易容功夫又精进了,奴婢乍看之下实在认不出来。” “没事,你这话我爱听。” 金缨拍拍掌心的灰尘,心里惦记着重要的事。 “刚好你熟悉这里,快告诉我,玉玺究竟在哪里。” 根据暗探的消息,玉玺也不在江妄行的勤政殿。 玉藻暗自摇头:“奴婢在宫里这么些时日,自从皇上登基,便很少再看到玉玺。” “那是江妄行谨慎!” 金缨气到叉腰。 狰狞的脸皮猛生折痕,然而她此时顶着皇后那张姣好的脸,放眼看去是说不出的诡异。 玉藻骨头一软,登时噗通跪下去。 “主人请息怒,玉玺找不到不要紧,奴婢知道制造图纸藏在哪里,您只需要做个新的出来,一样能以假乱真。” “哦?” 金缨顿时来了兴趣,急急地催促:“那还等什么,快拿出来。” 在玉藻的指示下,她扭动架上的玉瓶机关,墙上的山水图随即层层卷起,露出暗阁里的绘玉匣子。 打开一看,果然是玉玺的制造图纸,连玉料的产地,上面也写得清清楚楚。 “今晚收获颇丰呐。” 高兴地拍拍掌,金缨当夜便出了皇宫,将图纸拍在江褚的胸口。 “四殿下,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 随着图纸发出的窸窣声,江褚眼底的两点烛火微微跳动,心也漏跳一拍。 “这是……玉玺的制造图纸?” 不。 这不是图纸。 江褚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这是分明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 “你居然能把这东西偷来了?” 他拿起图纸的手都在颤抖。 金缨混不在意的嗯哪一声:“有它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得到你想得到的人哦。” “这个自然不用你来说!” …… 这天深夜。 袁留将商会的事详细地禀告了,可人还站在殿内没离开。 “皇上,臣最近发现一些异常,仔细琢磨过后,觉得还是告知于皇上比较好。” 昏暗的内室,烛火投到年轻的帝王脸上,只有淡淡的温和。 江妄行翻阅奏折的动作停下,缓缓抬起眼眸。 “你说便是。” 得到允许,袁留松了口气,这才从袖间拿出薄薄的纸张。 “上面是京城几处有名工匠的住址,臣发现,最近镇远侯利用商会的便宜,正叫人四处打听哪里有能纂刻玉料的工匠。” 下一刻,他又掏出几块指头大小的玉石。 “听说这些都是镇远侯让人送来的样品,都是上佳的玉料,臣以为,他此番如此大的动作,或许是想私造什么东西。” “请皇上给出指示,是否要臣拆穿他们的阴谋。” 袁留郑重地行了个礼。 沉思半晌,江妄行摇头,柔缓的嗓音也响起。 “先不必,你且暂时当作不知情,且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放长线钓大鱼,人赃俱获才有意思。 第301章 全数告知 回到村镇后,白慎晚便找到了江妄行,将今天发生的事全数告知。 此刻,容色绝艳的女子眉头紧锁。 “我今天帮那些流民识别野菜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你送给我的玉佩不见了。” 闻言,江妄行脸色微变:“怎会如此。” 白慎晚拧眉沉思片刻,轻声道:“这块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离身,就算是掉了也应该会有些声音,我还没有耳盲,所以我想这玉佩,可能是有人趁我不注意时偷偷摘去。” 若不是因为这块玉佩很重要,而且也象征了一定的皇后权利,她也不会大费周章非要把这玉佩找回来。 “那你可还曾记得当时身边都遇到过什么人,是否可疑?” 说到这,江妄行脸色越发凝重。 如果不是白慎晚不小心弄丢,那就是有心之人想要盗取,极有可能想利用皇后之权趁机做些什么。 白慎晚摇了摇头。 她一直在给流民们讲解,注意力都集中在百姓身上,哪里有功夫去顾自己,更别提这路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 万一有人乔装打扮成流民,即便她想辨认也是分不出的。 “不曾,所以我现在担心有人借权生事,万一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举动就糟糕了,还是尽快派出人手去找。” 短暂的沉默后,江妄行沉声开口。 “我去告诉白昭,按计划行事,看看这些流民当中是否有细作。” 白慎晚点头,事到如今,虽然可能对流民有点不利,却也只能这么做了。 当晚,身负帝令的白昭黑巾蒙面,身着夜行衣,带着手下的暗卫突袭流民所在的村子。 暗卫身手敏捷目光如炬,当即把一些武力值高且不逃跑,只反抗的人都抓来审问。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 这些流民神色有些慌乱,却没有很恐惧,只是大声嚷嚷着。 白昭没说话,挥了挥手,便让手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随后把他们都关押在一间屋子内。 锐利的目光扫在这些人的脸上,白昭剑眉拧起,语调微凉。 “明知道我要抓你,你还不跑,怎么,你是专门等着送上门的吗?” “我看你手指粗糙,手中带茧,但这种茧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是长年握刀形成的?” 话音落下,上一秒眸中还带着冷笑的少年下一刻就厉了目光。 “快说!你们假扮成平民百姓是什么意思?谁派你们来的?” 白昭举起手中的刀抵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然而刚才还大呼小叫的男人此刻看到刀面折射出自己的脸,反倒沉默起来。 见他不说话,白昭冷笑一声。 “别以为装哑巴我就能放过你们,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你们不将实情全部说出来,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看到这些人即使被自己威胁却依旧无动于衷,白昭终是有些恼火。 瞪了眼被绑着的人,白昭无奈地找到了白慎晚,皱着眉头吐苦水。 “皇后娘娘,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人都抓了,但他们嘴巴硬的很,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我看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百姓,不如直接把他们杀了算了,要是他们是别人送过来监视我们的,正好解决了,也算是处理掉心头之患。” 白慎晚耐心地听少年抱怨完,同江妄行对视一眼,随后和他一起对白昭摇了摇头。 “不可。” 看着白昭气呼呼的脸,白慎晚倒了杯茶递过去,轻声解释。 “我们现在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少,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有在他们口中查清楚才能想出对策。” “即便今天把这些人都杀了,可之后他们再来一波,继续乔装打扮,我们依然没有发觉,也是无济于事。” 白昭一口气喝下茶水,愤愤不平道:“那就这样干耗着吗?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死士,嘴比鸭子的嘴巴还硬。” 白慎晚被他这比喻逗得轻笑出声,沉吟片刻后温声开口。 “这样,这件事交给我,你不用再管了,只需负责严加看管,别让他们跑了就行。” 虽然不知白慎晚心中想到了什么计划,白昭也懒得问,应声后抱着剑离开了。 等人走后,江妄行捏捏女子纤细的手指,扬眉询问:“你想出什么办法了?” 白慎晚回以他意味深长的轻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些人嘴巴严,连死都不怕,白慎晚也没让白昭再用酷刑,只是让他饿着这些人,只给一点水源。 转眼三天过去。 估摸着他们饿得差不多了,白慎晚吩咐厨房做了肉菜,等大块大块酥得流油的肉出锅后,她亲自将精心调制的剧毒放在里面。 随后,白慎晚让人将这些饭菜端到关押着死士的房间。 三天没进食,这些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如今闻到饭菜的香味,没人能顶得住。 甚至连筷子都没有用,伸手便抓着饭往嘴巴里送。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最先吃肉的男人忽然停住咀嚼的动作,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 不一会的功夫,他便口吐白沫,嘴唇也变得青紫。 “有毒……饭菜……”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两眼一闭,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可偏偏还没断气,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口中发出凄惨的叫声。 ”痒,好痒……” 一些正在往嘴巴里塞肉的死士见到男人在地上翻滚的惨状顿时瞪大了眼睛,再看着面前的碗,好像看到催命符一般,伸手一甩! 他们不怕死,大不了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可如果要承受这样恐怖的折磨,他们宁愿来个痛快! 亲眼看到男人饱受折磨之后才断气,这些人心中皆生出恐惧,跪地求饶。 但这次来的人不只是白昭。 看到地上死状甚惨的男人,江妄行一个眼神,便让暗卫将尸体拖了下去。 “事到如今,可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这些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个慌里慌张地冲着朝江妄行跪下。 “我说我说,只要能给我们一个痛快,我们什么都交代。” 第302章 要打硬仗 江妄行神色一冷,先让人搬来椅子,让白慎晚坐上去。 之后,眉目英朗的帝王眸光如剑,启唇冷冷出声:“说,如有半句虚言,朕和皇后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为首的男人抹了把冷汗,哆哆嗦嗦地回答。 “我们这些混入流民当中的起码有上百人,遍布京城各处。拿了皇后的玉佩后就能自由出入皇宫,还能将玉玺偷出来。” 得知真相后,江妄行拧眉同白慎晚对视,从她清凌凌的眼中看到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 想不到短短数日内,京城竟然多了百来寂遥暗探,可想而知,对方有多迫不及待撼动江氏权柄! 离开屋之后,见江妄行眉头紧锁,白慎晚轻声询问:“你在想什么?” 江妄行抬起头,一脸复杂地望着她:“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荒谬的想法,钟家会不会跟江褚一起通敌,但我又觉得自己多疑。” 假造玉玺可是杀头的大罪。 江褚难不成还存谋逆之心? 见他陷入纠结,白慎晚思索片刻,柔声相劝。 “若你心中实在捉摸不透的话,不如借着江褚的生辰试探一二,反正离他生辰不到十日,届时你心中想得到的答案也能一一知晓。” 江妄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 “好在有你在我身边,否则我心中这么多想法,一时间真不知要跟谁诉说。” 白慎晚柔柔一笑:“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接连几日,白慎晚同白昭一起钻研,终是研究出可杀灭虫蚁,但又不伤害粮食的药。 这消息传出去无疑是振奋人心。 除此之外,期间江妄行下令,让人大力宣扬新政,鼓励百姓们农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有普通老百姓日子过好了,身居高位的人才能安心。 百姓们本苦于农耕虫害,收到白慎晚发下来药的后,一个个感激不尽。 当晚,为了庆祝农灾缓和,江妄行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好菜。 “这几天,你们的功劳最大,今晚吃完好好睡一觉,将这几日的劳累全部抛在脑后。” 因为白慎晚怀着身子,江妄行以茶代酒,郑重地敬了一杯。 白慎晚唇边扬起柔婉的笑,举起杯和他相碰。 “能为百姓效劳,我心里宽慰不少,何况这几日你也付出很多,大家都辛苦了。” 江妄行双目流转深情,嗓音温柔:“多亏你和白昭研发的药,想必不出一年,百姓们的日子就会有所好转。” 三人目光相撞,最后相视一笑。 隔天一早,收拾一番后,帝后动身回到京城。 距离江褚的生辰也没多长时间了。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民间工匠技艺不精,假玉玺迟迟做不出来,江褚气得都已杀掉了几个。 看到面前这些工匠瑟瑟发抖的样子,江褚心里的怒火早已蔓延到胸口。 “一群废物!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连块破石头都做不出来,我不是都已经将图纸给你们了吗?照着做还做不出来,怕不是这些年的技艺都学到娘胎里面了!” 江褚在上破口大骂,而底下的工匠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开玩笑,江褚下令要做的可是玉玺啊! 一旦被别人发现他们在偷偷做家玉玺,除了杀头没有别的下场。 而现在他们都已经被江褚威胁成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进退不得。 “殿下,你再给我们几天时间,那玉玺虽然看起来简单,可是极其讲究细节,要是做不好被人发现是假的,到时候麻烦的不也还是……” 剩下的话工匠不敢说出口。 江褚却忽然停住骂声,露出阴狠的笑容。 走到工匠面前,他突然暴起,一脚狠狠踹到对方的胸口上。 “没用的东西,这些东西需要你教给我吗?” 江褚眼眶都红了,没有玉玺,他如何能坐得上那个位置,如何能调动宫中的侍卫! “我再给你们五天时间,谁要是提前做出来了,我保证他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一生无忧无虑,还能平安从我这离开。” “但如果你们做不出来,后果是什么,你们心里清楚!” 工匠们听着他的威胁,个个面如土色。 不仅要随时提防江褚会不会将他们杀了,还要想办法将玉玺做出来。 可真是太难为人了! 玉玺的材料都是临时找的,而且他们这些人也从来没见过真的,光从图纸上看,完全辨别不出细节。 所以真正想把玉玺做出来,需要耗费的精力也不是四五天就能弄明白的。 可面对江褚的暴怒,工匠们又不敢真的说出来。 这是哪条路都指着死啊! 这厢工匠们哀嚎遍野,而此事早已经被暗阁的眼线送到皇宫告诉了帝后二人。 知道江褚要制作假玉玺时,白慎晚微微瞪大了眼。 “成王败寇,他如今还有这种想法,怕不是疯了?” 谋权篡位的想法一旦施展开,那必定会卷起腥风血雨。 江妄行顾念手足情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的局面清楚彰显,江褚贼心不死,且变本加厉。 “私造玉玺本来就是重罪,没想到他为了坐上这个皇位,真是丧心病狂。” 似乎看出江妄行的失望,白慎晚她抬手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他如今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还草菅人命,已经不配皇子身份了。若是再不将他就地正法,只怕他日后会做出更疯狂出格的事情。” 江妄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且他也担心江褚疯极之下,是否会伤害到白慎晚。 长叹一口气,江妄行沉沉开口。 “实在不行,在他生辰那天,安排人将他捉拿,我们已经掌握他这么多的证据,也不怕他狡辩。” 帝后二人一致意见,并开始制定计划。 至于江褚,仍沉浸在制作假玉玺后谋朝篡位的野望中,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待宰的羔羊。 望着皇后清澈的双眼,江妄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眸中荡漾着似怜惜似无奈的情绪。 “晚晚,接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第303章 惊弓之鸟 生辰宴当日,江褚的府邸一派热闹景象。 众臣把酒言欢,口中尽是恭贺之词,待听到太监的通传,齐齐让开一条道,恭敬跪下去。 “见过皇上。” “见过皇后娘娘。” 不怒自威的帝王轻拥着皇后,在声声叩拜中,坐上尊贵的主位。 “今日是皇弟的生辰,朕只是来庆生,诸位爱卿不必拘礼。” 温和的嗓音响起,朝臣只以为皇上看重四殿下,并不曾看到平和表象下的波涛汹涌,行礼后,又成群说笑打趣。 “皇上,娘娘,这是君山的敬亭阳茶,四殿下特意吩咐奴婢煎煮的,说皇上和娘娘应该会喜欢。” 顶着陌生小婢女的面皮,金缨垂头敛眉站在帝后身边,轻手轻脚斟上茶。 咕嘟咕嘟。 碧亮的茶水在玉杯里荡漾出琥珀的光泽,只有寂遥无色无味的毒,才能配得上如此好的颜色。 只见面容轻松的皇后将茶放在鼻尖,浅浅轻嗅几下,金缨眼眸发出亮光,正期待她喝下去,茶杯却原封不动地回到托盘。 下一刻,白慎晚拧眉摇头。 “近来京城动荡,谨防有不轨之人暗害,本宫和皇上的饮食都有专门之人试过才会吃的。” 手指往身后的小婢女一指,她再次开口。 “就你来。” 金缨低垂下去的眼眸微微一眯,为了毒死帝后,她毒草加了好几种,也没配出解药。 真要吃下去,不出片刻便会暴毙身亡。 “娘娘!奴婢身份低微,怎么能喝这般上好的茶!四殿下如果知道了,是会怪罪的!” 噗通一声,金缨诚惶诚恐跪下去,连连磕头求饶,娇声夸张的啜泣即刻引来众臣的注意。 “娘娘未免有点惊弓之鸟了,这样的茶我等喝了好几杯,也没见有什么事。” 钟氏一党神色隐隐不屑:“今日是四殿下生辰,娘娘何必要扫这个兴呢。” 就知道这些人会这么说,白慎晚哼了声,与江妄行在桌底牵起的手越发握紧。 “这位大人说得好轻巧,你身为臣子,不为皇上的安危考虑,心心念念的却是四殿下的生辰,这不得不让本宫怀疑你的忠心。” 被怼的大臣脸色发青,刚要为自己辩驳,这时白慎晚已经转头身,凉凉的视线打量身侧的小宫女,严声质问。 “如果这茶没问题,你为什么不喝。” 金缨一点都不想死,想到现在是小宫女的身份,玩心突然来了,回答得也毫无忌惮。 “不错,奴婢就是恨透你们这对妖帝妖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怨毒的眼神发出幽光,仿佛真有这回事。 江妄行冷下脸,扫了眼宴会里的一干人等。 “江褚,这便是从你府里出来的好婢女?” 隐含威压的声线传进耳膜,江褚眼珠子直转,心里暗骂金缨几百遍,最后无奈撩袍跪下去。 “皇兄,此事我毫不知情,肯定是府里混入奸细,意图谋害皇兄。” 紧接着,他额头重重磕地,很快磕出一片淡红泛紫的血痕。 “我对皇兄的孺慕之情天地可鉴,如果早知道这茶有问题,我肯定亲自为皇兄试毒,请皇兄信我!” 话刚落地,耳边传来一声娇脆的冷嗤。 “哼,马后炮,现在你想怎么说不行?” 白慎晚拽住小宫女的后领,把人直接丢到江褚的面前,咬起牙尖重重敲打一番。 “江褚,暗杀天子可是死罪,哪怕你是皇子,哪怕有钟家保你,你也难逃一死。” “做人呢,还是不要太贪心,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低垂的眼睫轻易遮掩了眼底的厉色,江褚急忙磕头。 “是!皇嫂教训的是,我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察觉到这话太苍白,他狠狠扇了小宫女一巴掌,厉声开口。 “贱婢,差点伤了我和皇兄的情分,你也不用活在这世上了,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府里的人也很会来事,听到江褚的命令后,当即走上前,左右架住金缨,将她拖出去。 至于后面是如何处置的,只有他们自己人清楚。 做完一切,江褚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咧唇露出讨好的笑。 “皇兄,时辰不早,不如现在开宴,今天是我生辰,我还想敬你好几杯。” 抬眼看去,江妄行眉峰皱起,既没说如何惩罚他,也没应他的话。 这就是默认了,江褚欣喜一笑,弯腰上前给他倒酒。 “皇兄不必忧心,接下来的每道菜每杯酒,我都先替皇兄尝一遍,多谢皇兄皇嫂愿意赏光,过来给我撑腰。” 装出恭顺的样子,江褚再拍了两下手掌。 下一瞬,立刻有仆人上前,送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江褚谦和一笑:“这是我命能工巧匠打造的玉壁,特意献给皇兄,希望皇兄身体安康,国运昌隆。” 目光落到祥云纹的厚重玉壁上,江妄行眉心微微锁起。 江褚竟拿玉壁来做幌子,从而掩盖私造玉玺这样的大罪。 沉沉应了声,他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有心了。” “皇兄开心就好!” 在朝臣面前,江褚上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深情戏码。 接下来正式开宴,膳食的精致丰盛不必说,歌舞亦精心安排过,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宴会过半,陆续有大臣捂起肚子告退。 “臣身体突然不适,请皇上恕臣失礼之罪。” 一句话来不及说完,徐尚书急急跑出殿外,可步伐还没走出去,腹部就传出一阵巨响。 众人纷纷嫌弃地掩住口鼻,没过多久,宴会的人去了大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群臣议论。 而作为宴会的主人,江褚不能视而不见。 “皇兄,想必是膳食不合那些老大人的脾胃,这才导致他们腹泻不止,我过去看看。” 他刚出去,钟霆铁冷起一张脸踏进门槛,手里捏起大包的药粉。 “各位不用胡乱猜测了,毒是我下的,半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必会虚脱而死。” 停顿一下,钟霆勾唇发出一声冷笑。 “但是各位大人也不必惊慌,我钟某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只要你们愿意站在我钟家这边,成为四殿下的左膀右臂,解药即刻会有。” 第304章 公然造反 听这话,朝臣无不瞪大眼睛,惊骇不已。 “镇远侯这是公然造反呐。” 窃窃私语响起,钟霆全然不顾,反而越听越起劲,幽深的目光投到座位上方的二人身上,兴奋将要掩藏不住。 “皇上皇后想必早就打听到我钟家近日的举动了,今日何必在这里假惺惺的给褚儿庆祝生辰。” 不杀帝后,死的就是钟家满门。 “今天不妨让我来戳破这种假象。” 钟霆眼底杀机尽生。 就在这说话的片刻功夫,场上有更多的大臣倒下去,严重者口吐白沫,当场痉挛地断了气。 没想到钟霆的谋反竟然如此直接,江妄行眼中闪过厉光。 “镇远侯,今日就算你侥幸得胜,江褚这皇位也只是名不正言不顺,将来受尽指责与唾骂,这真是你想要的一切?” 白慎晚也冷冷应声:“就是,你说你图什么。” 说完,她转眼看向倒地哀叫的大臣,缓声安慰道:“大家不用怕,区区腹痛的毒药不算什么,只要给本宫几个时辰,解药也能出来。” 所以何必听命于钟霆这种老奸臣。 眼看大臣的表情略有动摇,钟霆脸上有一瞬间的慌张,赶忙大声呵斥出口。 “不要信这妖妇的话,毒粉产自寂遥,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制不出解药,不过是欺瞒诸位罢了。” 大臣面面相觑,各有各的道理,不知道该站哪边。 偏巧钟霆这时一脚踢爆桌案上的琉璃灯,熏熏的气息弥漫,众人腹痛有如刀绞。 等皇后的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但眼前钟霆手里就有现成的解药。 大半的朝臣满脸痛色地转过身,朝钟霆低下头颅。 “老臣以后愿意听从四殿下的差遣……请侯爷赐予解药。” “臣也愿意。” 钟霆仰起头哈哈大笑,享受着众人的跪拜,全身好像飘飘欲仙,要飘到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去。 再看那群仍然不愿臣服的老顽固,他磨起牙根威胁。 “那么你们呢,宁愿肝肠寸断而死,也还想着效忠于你们的皇上皇后么。” 话落,无意间瞥向上方的座位,钟霆顿时神色大骇。 皇后呢! 刚才还看到她柔柔地倚在皇帝怀里,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钟霆冷汗直冒,刚要叫人去找,殿门突然被人从外撞开。 “侯爷不用找了,本宫在这。” 脆生生的声音随夜风飘来。 哪怕化成灰钟霆也认得,世上能有这把嗓子的,除了诡计多端的皇后不会再有别人。 可循着声音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娇媚的女子。 而是,江褚…… “褚儿,你。” 心里有千百个疑问,钟霆皱起眉头。 只见原本应该好好的江褚,此时唇边竟溢出黑血,脚步迟缓僵硬地步步走近,等他身子偏移了半寸,身后的女子也露出真面容。 还是前来出席的华贵扮相,只是皇后的神情里多了一丝冷硬。 这时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也横在江褚脖颈,只要再偏过一丝半点,就能抹断他的脖子。 “乖乖交出解药,否则本宫要了他的命。” 白慎晚挑起两道细细的柳眉,语含威胁。 “江褚一死,你们就没有可以扶持上位的人,镇远侯可是要三思啊。” “皇嫂……” 脖上传来巨痛,毒发的江褚低声呢喃,但话未出口,剑刃再次逼近几分。 “闭上你的嘴巴。” 白慎晚冷声打断。 江褚果然不敢动了,给钟霆投去求助的眼神。 可惜钟霆目光扫向匍匐在地的群臣,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迟疑的表情骤然变得坚定。 “诸位不必听信妖后所言,她绝对不敢伤害四殿下,尔等只需要听话臣服于钟家,日后我钟家愿意与你们共享荣华富贵!” 知道这是钟霆的计策,江褚当即配合,勾起的唇角溢出丝丝苦涩,眼眸也充斥着深深的落寞。 “皇嫂,你难道忘了,当初我和你还有皇兄,我们一起同甘共苦,从危险的幽渠皇宫捡回了性命。” “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我们才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你能不能手下留情,看在我昔日对你的情谊,放过我……” 泪水夺眶而出,江褚说到一半已然哽咽。 白慎晚皱皱眉:“突然说这些恶心的话干什么。” 不能说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江褚泪意更加汹涌,随便扯了个谎。 “我其实想说的是,我真的知错了,你能不能替我向皇兄求求情,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天边的夜色一寸寸暗下,终于,酒杯掷地的脆响从院外传来。 江褚脸上一喜。 下一秒,黑压压的杀手从浓黑的四周倾巢而出,瞬间将侍卫干倒,站在最前面的金缨拨弄着鲜红的指甲,慵懒万分的开口。 “把中原的皇帝给我活捉了。” 场上的大臣见状,骇然大喊。 “护驾!快来护驾!” 奈何侍卫已死,身边大半的朝臣已经倒戈钟霆,剩下的人年老体弱,手无缚鸡之力,加上身中剧毒,根本没法抵抗寂遥顶尖的杀手。 眼见黑衣人手提刀剑,团团将江妄行围住,白慎晚眼底怒意喷涌。 “你们可真是计划周全,又是下毒,又是找来杀手。” 江褚的脸上再也不见方才的痛苦,反而多了一抹得意之色,啧啧感叹。 “没办法,你和皇兄太狡猾,不多准备一点可不行。” “简直无耻!” 冷骂一声,白慎晚催动江褚身体里的蛊毒,握剑的手更是加重力道。 剑刃仿佛感知到她的愤怒,毫不偏差地按进江褚喉咙,可意外骤然发生。 腹中猛地阵痛,江褚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扣住她手腕,从她的掌控中挣脱,随即跳到钟家护卫身后。 那边江妄行在杀掉十几个杀手后,敌不过如蚁穴轰塌般的攻击,被金缨特制的锁链困住。 “皇上!” 瞳孔猛缩,白慎晚想摸出毒粉冲上前,可脑袋突的一片眩晕,眼前嗜血打杀的场面也变得扭曲。 胎气触动,她身子软软倒下去,耳边再也听不到刀剑碰撞的杀伐声。 第305章 我若不想 慌乱中,江褚急忙上前,长臂将晕倒的女子揽进怀里,打横抱起。 众臣或死或晕,忙着抱头缩进桌底保命,并没有看到皇上已被控制,而皇后也被人带走。 见状,江褚更是肆无忌惮,大摇大摆把人抱去隔壁厢房。 “替我易容。” 坐在镜前,他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金缨。 想到今晚收获颇丰,金缨也不和他计较,碰碰跳跳走过去,掏出各种易容工具,在他脸上捣鼓。 不过片刻,江褚的五官变得锋利,除了眼底藏有阴翳的光,远远看去简直是如假包换的江妄行。 “收敛着点!” 金缨哼哼地嫌弃,手上加重力道,使劲揉了揉他的眉宇。 纤长的睫羽刚好遮掩掉江褚目光里的得意之色。 “差不多就可以了。” 江褚勾唇冷笑,反正只要能以假乱真就好,朝臣也不会特别注意他和江妄行的眸色有什么不同。 易好了容,再换上帝王玄色的蟒袍,他重新抱起自己的皇后,在仅剩不多的侍卫护送下回到皇宫。 “来人,速去传御医!” 一到寝宫,江褚迅速换上着急的神色。 春夏以及伺候的一众宫女没察觉到异样。 毕竟皇上就是如此在意娘娘的。 众人手慌脚乱,不多时,御医被拉到寝宫内,细细为皇后诊治。 江褚等得不耐烦,开口催促道:“皇后究竟是什么情况。” 好好的,怎么会晕倒。 据他所知,白慎晚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她还擅医,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病情恶化。 御医感受了好一会,这才收回手。 “启禀皇上,娘娘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仿佛一滴凉水滴进热油,江褚眼睛眯起。 “胎气?”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女子仍然平坦的小腹,额头青筋分明。 真是好样的。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江妄行竟然令他心爱的女子有孕! 感受到帝王的不悦,御医只以为他在关心皇后,于是赶忙跪在地上解释。 “娘娘的身孕勉强刚到三个月,正是不稳的时候,千万不能累着磕着,臣去开点安胎药,让娘娘每日按时服下,想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不解释还好,江褚听到已经有孕三月,怒火隐隐要爆发。 要不是考虑到现在顶着江妄行的脸,他恨不得活剥御医的皮。 “是吗。” 他的语气也生硬无比:“你,好好开药给皇后。” 翌日早朝。 朝臣得知昨夜镇远侯谋反一事,群起激昂,在殿内争论许久。 “钟家谋逆,蛊惑大半臣子谋反,臣以为应当诛灭九族,让天下人知道,意图动摇江山是死罪。” 刑部尚书拱拱手,自主请命道:“臣愿意严刑拷打钟霆极其党羽,揪出钟氏一族的罪证。” 话音刚停,礼部尚书也撩袍出列。 “还有四殿下,若不论罪,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谋逆之人想要拥立他上位,昨夜之事也会再次发生。” 纷杂的声音飘来,江褚却听不进去一个字,手指摩挲在龙椅扶手,想的只有一件事。 终于,皇位是他的了。 兜兜转转,该是他的东西就逃不掉! “皇上?” 许是看他出神太久,刑部尚书疑惑地叫唤了一声。 江褚急忙回神,模仿出江妄行沉稳的声线,不紧不慢地开口。 “镇远侯是罪不容诛,但朕念在他守卫边境有功,若真的责罚于他,恐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在群臣错愕的目光中,江褚温和宽容的一笑。 “先将其关在候府,没有朕的旨意,暂时不得出。”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 江褚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等风头过去,再找个适当的理由,给钟霆加官进爵就是。 “至于四皇子江褚,关进密牢,听候发落。” 帝王厉声下令,好像对江褚恨铁不成钢,谁也没想到如今龙椅上的人早已经不是昔日的明君。 “皇上仁慈,轻易饶过这些乱臣贼子,想必边境将士定会感知到皇上的慈心,更加效忠我朝!” 群臣中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率先叩拜下去,其余的人见状,也先后跪下,对帝王一阵吹嘘拍马。 听到大段的赞美之词,江褚心满意足地勾动唇角。 “爱卿们平身。” 但是这还不够。 下过早朝,江褚坐上六匹骏马驾驭的龙撵,慢悠悠地去了密牢。 密牢潮湿幽黑的深处,男子被铁链紧紧束缚住手脚,听到铁门外的动静,双目仍然紧闭。 江褚最看不惯的就是他永远气定神闲的样子,走上前冷冷发问。 “皇兄,沦为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话落,耳边寂静。 江妄行坐在稻草之上,哪怕身处暗不见天日的牢笼,周身也自带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见他眼皮都没动一下,江褚更气,直接冷声宣布。 “我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了旨,四皇子江褚谋逆,暂时收押监牢。” “而你,以后就是朕的替身,代替朕接受一切惩罚。” 戾气布满面孔,他特别加重了语气。 “哦,对了,还有晚晚,她以后也是我的。” 提到白慎晚的名字,果然牢里的人睁开眼眸,脸上多了抹愠色。 江褚眉间的得意却越发浓烈,继续乘胜追击。 “朕也是昨晚才知道,晚晚竟然有了皇兄的骨肉,这可不行,她要怀也只能怀我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铁链拖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晃动。 原本静坐的江妄行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手指紧紧抓住铁门的缝隙,双目怒到发红。 “你想怎样。” 感到有冷风袭面,江褚心脏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时才意识到密牢都是精器打造,江妄行出不来,更伤不了他。 他的神色再次变得狂傲,嗤的冷笑一声。 “当然是给晚晚打胎,皇兄福薄,怎么配有血脉留在这世上。” 江妄行只觉得喉间漫起一阵腥甜,怒目瞪起眼前的人:“你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哪怕追到黄泉碧落,也誓不罢休。” “江褚,多行不义必自毙,望你悉知。” 铁门砰砰作响,江妄行咬牙,字字清晰。 第306章 好好安歇 越听心里越痛快,江褚无视所有的责骂,脚步轻快地迈出密牢。 “皇兄慢慢骂,朕会帮你好好坐稳帝位的。” 回去的路上都是脸色恭敬的宫女太监,江褚别提有多满意。 之后的几天,他凭借对江妄行的了解,成功瞒过一群精明的老臣,在白慎晚面前,更是做到滴水不漏。 “皇上,不好了!” 这天,春夏急急忙忙跑到勤政殿,上气不接下气。 “娘娘又吐了,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又吐个干净,奴婢怕娘娘的身体扛不住,她肚子里的小殿下也扛不住。” 又是那该死的孩子。 江褚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愤怒交加。 但来到白慎晚面前时,他已经收敛好情绪,无比关心地握紧她有点发凉的手指。 “晚晚,你还好吗。” 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乌黑透亮的青丝随意搭在肩头,更显得她年纪小。 明明虚弱到脸色苍白,可仍然掩不住她的好容貌,更多了点平时见不到的可怜楚楚的娇态。 江褚心猿意马,怜爱地给她送上温水。 而在面对江妄行时,她总有数不尽的爱意,看到他递来的水,也乖乖喝了两小口,还反过来柔声安慰他。 “我没事,怀孕到我这个时候,孕吐是厉害一点。” 她眉眼弯弯的,手摸上小腹:“等再过几个月,孩子大一点,我就不吐了。” 视线落到她锦被堆叠的小腹上,江褚眸光深了又深。 没有几个月了。 这孩子如果是他的,他必定捧来奇珍异宝,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们母子手里。 可惜不是。 安抚好女子睡着,他秘密召见御医。 “皇后身子羸弱,这时候不适合怀上龙种,你想个办法,无声无息的让她落胎。” “朕担心皇后伤心,不欲让她知晓,你们出去后,谁敢提一个字,朕要你们全族的命。” 江褚把早想好的说辞搬出来。 御医只疑心片刻,想到皇上对娘娘的情深,便不再怀疑什么。 “寻常的堕胎药恐怕瞒不了娘娘,臣知道,娘娘是懂医术的,也能闻出药方。” 江褚耐下心点头:“不错,所以你开药必须谨慎。” “是。” 御医拧眉思索片刻,心里突然萌生出主意。 “有了!可以将堕胎药碾磨成粉,每日放进娘娘寑殿的香炉里。” 如此一来,香料可以掩盖堕胎药的气味,白慎晚也不用喝那些容易察觉的药物。 江褚眼睛一亮:“你立刻去抓药。” 当天夜里。 玉藻贴心地为主子掖好被子,同她说话解闷。 “我看娘娘最近半夜总是睡不安稳,不如今晚给娘娘燃点百合香安神?” 白慎晚平躺在床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这种小事,她自然不会反对。 “你去点上,不知道怎么的,我最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玉藻温柔一笑:“御医说了,娘娘是太过劳累,多休息几天,身体养回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话没说完,床上的女子呼吸均匀,已经沉沉睡去。 心里轻轻吐了口气,玉藻走到莲花炉旁边,在大量的百合香里掺杂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粉,转而随手投入香炉。 白烟袅袅,透过帘幔飘进床榻。 “娘娘,好好安歇。” 玉藻以手作扇,柔柔地将香气送到熟睡女子的鼻间。 …… 半月过去,白慎晚的精神越发不好,有时候白天也在昏睡,更伴随莫名的腹痛。 “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春夏端着吃食走进来,眼里是说不出的担忧:“我见其他有身孕的女子,也不像您这样每天都痛上好几次。” 回想起医书上的内容,白慎晚也不太确定。 “我只知道书上说,女子初有身孕,胎象不稳,头几个月会有疼痛流血的症状。” 她皱起眉头,细细回忆一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不过听你这么说,好像最近的疼痛是频繁了点,我也经常感觉半夜盗汗。” 听这话,春夏顿生警惕,急忙把殿门关严实,再凑到白慎晚身边小声开口。 “会不会是有人动了手脚?” 白慎晚点点头:“有可能。” 她仔细闻了闻,空气中有清甜的百合香,可在花香之后,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将两种味道弄混。 “香里有堕胎药的成分,我现在虚弱,虽闻不到全部,也能感知到一星半点。” 看来真是有人迫不及待,想除掉她的孩子。 这种阴毒的法子都想得出。 春夏心脏乱跳,咽了咽口水:“香料从来是玉藻负责的,是不是她……” 话到一半,她撇眼看到藏在不远处的白昭。 少年从进宫起就板起一张脸,对谁都没好脸色,而且还很怨恨皇后娘娘。 “也有可能白昭,奴婢看糊涂了,也不知道是谁,要不然,我们先告诉皇上?” 眼看春夏拔腿要跑,白慎晚急忙将人拉回身边。 “别去,皇上忙。” 这种事,她还能应付。 朝春夏眨眨狡黠的眼,下一秒,她两眼一闭,径自倒回床上。 春夏这才慌慌张张跑出去,边跑边喊:“不好了!娘娘晕倒了,御医!快去叫御医过来!” 恰巧赶来的江褚一把将人按在原地,咬牙切齿地冷冷开口。 “慌什么。” 孩子没了正好。 春夏只感觉今天的皇上很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等御医提着药箱赶到,江褚先把人请去偏殿。 “如今皇后昏迷,想来是堕胎药发挥作用了,你不用给她医治,让孩子就这么没了也挺好。” 御医蓦地愣了下,没想到皇上这般不期待皇子降世。 “按照微臣开的药量,娘娘要一月之后方能落胎,估计是娘娘身体虚弱,药效突发了。” 身为医者,御医心有不忍,呐呐询问:“落胎凶险,皇上是否找个有经验的妇人进宫,也好照看娘娘的身体?” 江褚想也不想:“不必,先看看她的情况再说。” 他这绝情淡漠的语调,仿佛并不当一回事。 听了全程的白慎晚陡然睁眼,眼里闪烁出冷戾的光。 第307章 一定还在 从她怀孕起,江妄行对她便极尽呵护,生怕她和腹中孩子受一点罪。 然而现在她所听到的,却是这样阴狠的真相! 而她也是迟钝了,过了几天才发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并非真正的江妄行,而是江褚假扮。 他的演技的确精湛,这几日她从未发现异常,若不是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要害孩子,她根本不会想到那一点。 现在的皇帝是江褚假扮,那真正的江妄行在那里! 白慎晚惊出一身冷汗,手指下意识攥紧,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恨。 江褚这个阴险小人! 有一瞬间,白慎晚几乎要冲出去撕破他虚伪的面皮同他对峙。 可…… 手缓缓下移落到小腹上,感受着那微微凸起的弧度,白慎晚清凌凌的眸中泛起无尽的苦涩。 如今她不是一人,她怀着江妄行的血脉,且尚不知他的下落。 若是贸然冲出去,才是下策。 耳畔议论声渐低,随即被脚步声取代。 听到动静,白慎晚咬牙平复情绪,重新闭上眼装作昏迷。 江褚同太医商议完后,缓步走到床边,垂眸看着白慎晚沉静的睡颜,低声吩咐身后的玉藻。 “这几天你要把她看好,还有那些东西,务必不要让她发现。” “皇上放心,奴婢会做好的。” 听到玉藻的声音后,白慎晚心里又惊又悔。 没成想自己竟将这个毒瘤放在身边这么久! 事到如今,白慎晚基本确定玉藻就是身边的奸细,而白昭虽然顽劣了些,应该不会背叛。 感受到身边属于江褚的气息,白慎晚强压着厌恶,努力保持镇定,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以免他再盯着自己的脸看。 孕期易疲乏,她不过想装会儿晕,结果眼皮却越来越沉,竟真的睡过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白慎晚才悠悠转醒。 抬眸望去,江褚已经不在了, 她轻唤了声:“玉藻。” 玉藻闻声迅速赶到床边,拧着眉头一副担忧的模样。 “娘娘你醒了,真是吓坏奴婢了,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不过您放心,刚刚皇上已经让太医给您瞧过了,您身体没什么事,兴许是天气热,您月份又没稳,这才晕倒了。” 白慎晚揉着额头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少女柔婉的面孔,目光深沉。 玉藻还没察觉出异样,自顾自地说着:“皇上还让人送了好多补品过来,太医也说了,只要娘娘好好养身体,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玉藻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匆匆跑了出去。 等她再回来时,白慎晚发现她手中捧着个玉碗,里面貌似装的是甜点。 “娘娘,这是御膳房送来的红枣银耳羹,太医说您晕倒可能是因为肚中孩儿吸食母体营养,只要您好好补气血,以后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玉藻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将碗双手捧到白慎晚面前。 白慎晚垂眸,见碗中汤羹晶莹粘稠,警惕顿生。 “你先放这,本宫刚醒,没什么胃口。” 见白慎晚拒绝,玉藻也没强求:“那娘娘记得趁热喝了,要不然凉了可是会对小殿下不好的。” 白慎晚听到她的话,不禁在心底冷笑。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总是三番五次被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每次都用孩子做借口,她自然会信。 忍着将她教训一顿的冲动,白慎晚轻咳两声,随即抬手用衣袖捂住口鼻,颇嫌弃地瞥了眼一旁的鎏金香炉。 “这是什么香?” 玉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心一动:“回娘娘,这是太医院送来的安神香,对您身体……” “本宫闻着不舒服,撤了。” 闻声,玉藻眉头皱得更紧,语调忐忑地开口:“娘娘,这香是您一直都用的,之前没出现过什么意外,想来是您怀孕导致的。”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撤下去,白慎晚凤眸扬出凌厉的弧度,顷刻冷了声音。 “知道本宫有孕,现在闻着不舒服你还不换?玉藻,你安的什么心?” 听出白慎晚话里的冷意,玉藻自知失言,连忙低头请罪。 “娘娘息怒,是奴婢疏忽了,这就撤香。” 又冲白慎晚行了告罪礼,玉藻快步走到桌前,捧着香炉往外走。 白慎晚冷眼望她身影消失在寝殿外,等人彻底走了,才彻底忍不住心头怒火,一掌愤愤地捶在床榻。 耳畔传来异动,白慎晚抬眸,见白昭从房梁跳下来,英气十足的脸上挂着和她如出一辙的愤慨。 “娘娘,你猜的没错,的确是玉藻背叛了你。” 少年还年轻,提及此事难免激动。 “想当初是你和皇上将她救下,结果她居然投奔江褚,真是狼心狗肺!” 白慎晚静静听他控诉,勾唇极轻极淡地笑了声。 “是啊,狼心狗肺。” “但我也太愚钝。” 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很轻,白昭没听清,见她脸色很难看,忍不住上前一步担忧询问。 “娘娘,你还好吗?” 白慎晚这才抬头,神情微微恍惚。 不心寒是假的。 而且即使知道了玉藻就是叛徒,她也不能第一时间把人揪出来。 扯了扯唇,她低声叮嘱:“我还好,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另外在此期间,你还要防备着现在的这个皇上。” 白昭面露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慎晚冲他勾勾手指,等人走近了才压低声音开口:“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是江褚假扮的。” 听到这话,白昭脸上的不解转为震惊,说话时都变得结巴起来:“竟然是江褚,可……” 如果是他假扮,那这张假脸也太逼真了些,行事风格也和皇上一模一样,就连他都没认出来。 白慎晚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事实上若非我今日晕倒时听到了他和太医的话,我还蒙在鼓里。” 眼见白昭似乎消化了这件事,她又凝重了语调叮嘱。 “这事你万万不要声张,另外你还要瞒着玉藻探查真相,尽快查出真正的皇上到底被关在哪里,我现在怀疑,他一定还在宫里。” 第308章 开始慌张 提到江妄行时,白慎晚眉目之间满是担忧,双手也紧紧握在一起。 如今她在皇宫里困着,身边亲信少之又少,现在又多了个玉藻背叛。 光是想想江褚利用江妄行的那张脸陪在自己身边,她就想作呕。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白昭也知此事怠慢不得,忙点头应声。 “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皇上的下落,你也要好好照顾身体,要是有什么危险,随时给我递消息。” 白慎晚轻声应下,摆摆手让白昭出去。 入夜。 趁着宫中守卫松懈,白昭便四处打探江妄行的行踪。 一路找一路寻,直到他摸进天牢,才发现江妄行的身影。 他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此刻靠着墙低头休息,身上的衣袍已有些脏了,却不掩帝王的矜贵。 这才是真正的天子。 白昭松了口气,趁着守卫打盹儿的功夫,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到牢房前。 “皇上…是我,我是白昭。” 江妄行一向眠浅,何况现在被困在这天牢中,更是夜不能寐。 一听到动静,他立刻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人是白昭后,还以为白慎晚出了事,脸色登时变了。 “你怎么过来了?晚晚呢,她还好吗?那个杂碎有没有伤害她?” 白昭知道他说的是江褚,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就是这样,现在我跟娘娘都已知道江褚假扮你,玉藻也背叛了我们。” 江妄行双眼通红。 从听到江褚想杀害他和白慎晚的孩子时他便怒意滔天,恨不得现在就冲出这天牢之,将江褚就地正法! 白昭连忙安抚他的情绪:“皇上,您不要太着急,娘娘既然已经知道真相,她自己也会医术,肯定会护着自己和孩子的。” “是她让我寻您的行踪,皇上,您什么话想让我交代就赶紧说,我担心一会有人过来。” 努力压下心头的愤怒与恨意,江妄行哑着嗓子开口, “你告诉她,让她一切小心,保全自己,必要时可以顺从江褚,不用管我。” 帝王的嗓音透着无奈与心酸,白昭听得心里也怪不是滋味,沉默片刻才回应。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您万事小心。” 江妄行缓缓点头。 从天牢离开后,白昭趁着夜色尚浓,火速前往中宫。 玉藻已被白慎晚打发到外面做其他事,因此偌大的寝殿中只有白慎晚与白昭二人。 白慎晚满眼急切:“如何,你可有找到他?” 白昭点头:“皇上被江褚关到了天牢中,不过娘娘可以放心,皇上身上并没有什么伤,想来那些人还不敢用刑。” 虽然知道江妄行平安无事,可一想到他被困在天牢里,白慎晚一颗心就狠狠揪了起来。 “我要加快进度了。” 摆摆手示意白昭离开,白慎晚平复心情后,让人请来江褚。 夜凉如水。 等江褚走进寝殿,便看到白慎晚一身月白衣裙,面带微笑地迎着他。 美人如玉,令人心动。 这一刻让江褚不禁恍惚了一瞬,仿佛自己就是这江山的主人,是白慎晚的丈夫。 想到这,江褚眼神柔和,关切询问:“匆匆叫我过来,难道是肚子又痛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腹部,白慎晚不自然地挡了下。 “没有,休息后身体就好些了,我只是有点想你,想让你和我一起吃夜宵。” 见江褚没动,白慎晚努力让自己笑得更温柔。 “也算是你我之间的庆功。这几天你处理国事想必已经累了,歇歇再忙,更何况你好久没有和我一起吃饭了。” 听着女子轻轻柔柔的嗓音,江褚心生摇曳,哪里还会拒绝,当即含笑点头。 等他坐下来后,白慎晚笑盈盈地,给他夹了许多江妄行平日里爱吃的菜。 “这些菜都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我也做了两道,你尝尝。” 江妄行和江褚口味有差,她之所以如此,除却让他放松警惕,也想好好膈应他一下。 碗中菜色诱人,可都不是自己爱吃的。 偏偏夹菜的人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 看着白慎晚如画般精致昳丽的眉眼,江褚只觉心中既有快意又有失落,一不小心就贪了杯。 看着他眼神迷离的模样,白慎晚脸上毫无波澜,趁机在他的酒杯里面下了蛊。 “皇上,再喝一杯?” 盯着白慎晚期盼的眼神,江褚心里一软,将这杯酒带着蛊的酒一饮而尽。 不消片刻,江褚就头一歪,陷入昏迷中。 白慎晚无表情的脸顿时染上慌张。 “来人!快请太医!皇上昏倒了!” 原本平静的寝宫顷刻间混乱起来。 太医乌泱泱地挤满了寝殿,挨个给江妄行诊脉。 然而每个人诊断之后都一脸疑惑。 不是看不出江褚到底是什么病症,而是他就和正常人一样,没有任何问题,偏偏就没有苏醒的意思。 此刻,白慎晚站在床边,一脸着急:“都这么久了皇上还没醒,你们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 皇后的威压扑面而来,一众太医纷纷下跪。 “娘娘,臣等医术浅陋,实在无法诊断出皇上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白慎晚瞪大了眼:“怎会如此?!” 为首的太医战战兢兢地开口:“皇上的脉象看起来十分平稳,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因为如此,臣等才手束手无策,请皇后娘娘息怒。” 太医们个个惶恐,白慎晚瞧着心里踏实,脸上却装出愤怒的表情。 “一群废物!都给本宫滚出去!” 等太医们连滚带爬地走了,白慎晚坐在床边,望着昏迷不醒的江褚,眉头紧锁很是忧心。 玉藻在旁边低声道:“娘娘,这可怎么办呀,连太医都没办法的话,该不会真的……” 白慎晚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沉冷。 等玉藻因为心虚低下头后,她才沉声开口。 “宫里太医靠不住了,你传本宫令,安排人出宫,张榜求医。” “本宫就不信了,太医没办法,难道整个天下都没有能者替皇上看诊吗?” 玉藻迭声应下。 随着榜单张贴,许多医师试图尝试,白昭便趁江褚昏迷时把江妄行救了出来,假扮成乡野大夫送进宫中。 而这一切,都不被人所知。 第309章 什么封赏 江褚睁开眼时,已经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头顶还是明黄幔帐,证明他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微微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到面容艳绝的女子就在旁边,正抱紧手臂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他随即弯了弯唇角。 “晚晚,怎么不叫我起来,这个时辰想必已经错过早朝了?” 眼看龙靴就在床前,他撑起身子想要下床。 然而只稍稍一动,脑子好像有千斤重,径直把他拖回枕上,再挣扎也起不来。 “哐当。”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慎晚从袖间掏出一面镜子,毫不留情丢到他脸上,差点砸了他挺直的鼻梁。 心里暗道不好,江褚颤抖拿过镜子一看,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 镜面里的人苍白如纸,两颊是宿醉过后残留下的薄红,最重要的是,那熟悉的脸是他自己的! 计策被拆穿了! 既如此,也没什么好再伪装,他眼眸迅速染上一层怒意,直勾勾盯住面前的女子。 “事到如今,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能选择放了我,并且给我解毒。” “否则,我便让皇兄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眼看白慎晚不为所动,眼睛甚至眨也不眨,他不得不咬牙加大筹码。 “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朕还是皇兄,你也还是皇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想到早已被营救出来的江妄行,白慎晚越听越觉得好笑。 天都亮了,有些人还在做春秋大梦。 “白昭,进来。” 微凉的声音响起,少年从房梁上果断跳跃而下。 已经不想再面对江褚那狰狞扭曲的脸,白慎晚扬起下巴转过身,万分憎恶地开口。 “这人坏事做尽,你先用鞭子抽他一顿,哪怕给他醒醒神也好。” 江褚听这话,脸霎时间又白了几分,脸上犹带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没想到她竟如此心狠,当看到白昭手里带有钩刺的铁鞭时,江褚更是忍不住直接骂出声。 “我好歹还是四皇子,事情要是传出去,御史要是知道你这做皇后的殴打小叔,肯定狠狠参你一笔!” “怎么,你现在不是皇上,又是四皇子啦?” 白慎晚翘起唇角哼了哼,不再管江褚怎么大骂,侧眸给白昭递去一个眼神。 白昭立即意会,蘸了盐水的铁鞭仿佛从天而降,半点也没手软地直往江褚身上抽。 “啊!” “嘶!” 深色的蟒袍在下一瞬绽开,鲜血很快晕染出深深浅浅的颜色,勾起的细肉也翻开。 江褚养尊处优,哪里能忍受如此重刑,下便承受不起皮开肉绽的巨痛,扭曲晕过去。 在意识模糊前,只听到白慎晚凉薄淡漠的脆声隔着屏风悠悠传来。 “这些,就当是偿还你想要害死我孩儿造下的罪孽。” 后面的话江褚再也听不到了,隐约感觉有人像扛死尸一样,将他手脚双双抬起。 一路摇摇晃晃,越走越昏暗,更伴随潮湿阴冷的气息席卷全身,没过多久,他被抛到冷冰冰的地上。 “皇后吩咐过了,让你先在这里替皇上受罪。” 白昭面无表情的,手背拍打两下他还算白净的脸。 熟悉的感觉迎面扑来,江褚猛地张开眼,发现一张腻滑的面具正朝他覆盖而来! 而周围的景象也再熟悉不过,正是关押江妄行的密牢。 可惜江妄行已经不见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他被关在这里。 “不!” “我不要!我是皇上,你们怎么能关我!” 睁大的瞳孔满是惊慌,下一刻听到的消息更令江褚崩溃在原地。 “皇后说的不错,你是太吵闹了,不封住你的嘴会坏事。” 几乎没有半分迟疑,白昭捏紧他下颔,往里塞入一颗哑药,随着重重一拍,江褚来及不反抗药已经滑进喉咙。 谁知这还没完,手正要扣嗓子眼,突的被扣紧了,耳边传来咔擦一声。 手骨断裂。 江褚即刻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求饶已是来不及。 “饶过我,回去告诉皇兄皇后,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种痛他真不想来第二遍。 白昭却仿佛听不到,如法炮制地把另只手给折了,转身回宫交差。 “人已经废了,密牢里的钟家守卫也只会认为他是皇上。” 听着少年没什么感情的禀告,白慎晚喝了口江妄行投喂的甜汤,忧心忡忡叹声气。 “希望他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白昭眼看帝后两人要说闺房话,垂下眼飞去殿外。 “晚晚,配合我演场戏。” 江妄行小心翼翼捧起女子莹白如玉的脸,仿佛掌心里是稀世珍宝,与她额头相抵。 分开几天,令他思念欲狂。 感受到他眼底漫出的不舍和温柔,白慎晚低低唔了声,小巧的鼻尖使劲蹭蹭男子俊美的脸庞。 “我知道,钟家还没收拾呢。” “江褚既然已经把戏台搭起来了,我们当然要把戏演完。” 提到钟家和江褚,她神色多了股冷意。 江妄行也是如此作想,两人相视一笑,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彼此都知道。 次日,圣旨到了镇远侯府。 被关押数日的钟霆得知皇上宣他入宫,欣喜到无以言表。 当天换好朝服,即刻在太监们的奉承巴结下,大摇大摆进宫。 龙椅上的皇帝面容冷肃,明明还是江妄行那张令他厌恶的脸,可想到面皮下是江褚本人,他顿时觉得顺眼至极。 “褚儿终于想到舅舅了,我很欣慰。” 面对他们钟家的人,他也不用客气,未经允许便撩撩袍子,在一边的椅子舒服坐下。 感觉今天的江褚格外沉默,钟霆以为这是日理万机劳累所致,并没有多加怀疑。 反而大手一挥,指点江山地开口。 “你现在顶着江妄行的脸当皇帝,终究没有意思,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对外就说皇上驾崩,传位给你这个皇弟。” “理由我也都替你想好了,只说天降异相,特意劈死皇帝,是为惩罚暴君。” 看他颇为激动地侃侃而谈,江妄行淡淡一笑,态度也客客气气。 “舅舅这次帮我夺回皇位,有从龙之功,不知道舅舅想要什么封赏。” 第310章 过河拆桥 闻言,钟霆眼里闪过炙热的光芒,人也从位子上起身,凝神与皇位上的人对视。 “那褚儿认为,什么样的封赏才配得上我这开创立国的功劳?” 不等江妄行发话,他兀自先畅想开口。 “封侯拜相什么的,已经显不出我们钟家的门楣,不如设立摄政王一位,我以后可以尽情辅佐于你。” 江妄行含笑摇头。 “摄政王还是不足以突显舅舅的功劳。” 钟霆眼睛微睁,心口紧张跳动。 好像眼前有一条康庄大道,正为他徐徐展开。 摄政已经是无上荣耀,很难想象江褚再给予他什么厚赏。 “难得褚儿如此孝心,那你说说,到底要赏舅舅什么。” 只见上一秒还面带微笑的帝王,眼底情绪彻底敛尽,凝起的神色多了抹冷若冰霜的锐利。 下一秒,帝王用上扬的语气缓缓开口。 “诛九族,舅舅还满意吗。” 仿佛有一桶冷水兜头而下,彻底浇灭钟霆手握权柄的美梦,心凉下去的同时,愤怒也浮上眼底。 “什么意思,你这是想过河拆桥?” 话刚出口,当撞上皇帝清泠的眼眸时,他便已经猜到大概。 也是。 他见到江褚太多的不堪和阴私,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今坐上梦寐以求的位置,自然不愿意让人知道过去的肮脏事。 “江褚,你可要考虑清楚,没有钟家的支持,你以后未必能坐稳皇位。” 扯到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钟霆使劲劝说。 “而且你要知道,钟家这些年并没有什么过错,不是你想诛杀九族就能随意胡来的。” 江妄行挑眉一笑:“看来舅舅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若今天朕不拿出点东西,恐怕是不会让舅舅信服的。” 听这话,钟霆眼皮一跳,心里不好的预感也越强烈。 这时殿门缓缓开启,身穿华服的女子满头珠翠,手里端着个红木托盘,端庄严肃地步步走近。 他的眉头瞬间拧起,语气又阴又冷。 “皇后?” 等白慎晚走到殿内,钟霆视线在帝后两人的脸上来回逡巡,终于看出一丝端倪。 “哼,我还寻思着褚儿为何突然要与我作对。” “原来是受这女人的蛊惑,听她吹几口枕头风,就反过来要陷害钟家了。” 白慎晚冷冷一笑:“镇远侯既然不会猜,就不要胡乱猜测了。” 在不善的打量中,她掀开托盘上的绸布。 江妄行的话语也适时响起:“这上面是钟家全部的通敌证据,舅舅还有什么要辩驳的么。” “你竟然派人偷偷潜入钟家?” 钟霆视线落到高高堆起的证据上,满眼不可置信。 江妄行却勾唇摇了摇头,给予他沉重的一击。 “偷鸡摸狗的事做太多没意思,这次朕光明正大的,在舅舅出府前,已经命人把钟家抄了。” “什么!” 听闻噩耗,钟霆连连后退几步,那可是钟家的希望和心血啊! 起伏的胸口翻腾着怒火,片刻,他手指向龙椅上的人厉声咒骂。 “白眼狼!想我当初是如何的助你,现在你竟然连自己的母家都不放过!” “要知道,你的母妃也是出自钟家啊,你怎么忍心。” 说到最后,钟霆悲愤欲绝,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全然不知眼前的帝王早已不是他的侄儿江褚。 江妄行也没打算自爆身份,拧起眉头,装作万分痛心的模样。 “母妃若是知道舅舅通敌叛国,以至于连累满门,恐怕在天有灵也不能安心。” 手指轻微一抬,他朝身边的行舟下令。 “把他关进牢里去,严加看管起来。” 紧接着,是一道道的诏令传达下去。 眼尖的群臣便发现,原本满门荣华的钟家,竟然在朝夕之间大厦倾倒。 凡是和钟家有利益往来的大臣,皆被视为钟氏党羽,一律收入监牢听候发落。 然而钟家的势力是何等盘根错节,党羽更是遍布朝堂,几日过去,皇宫内监里挨挨挤挤都是人。 饶是白慎晚在监牢里见到这情况,也大为惊叹。 “我怀疑牢里地方太小,都装不了这些人。” 江妄行轻轻拢着她身子,闻声点头:“等这波定了罪,砍头流放的,人或许能少点。” 他这声音凉幽幽的,不大不小刚好落到钟氏党羽的耳朵里。 有知道内情的以为他是四皇子江褚,忍不住瞪红眼大骂。 “从古到今,对自己母族抄家落狱的,恐怕也只有你这个昏君!” “江褚!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会遭到钟家满门上千条鬼魂的索命吗。” 江妄行只觉得聒噪,低头望向怀里面容姝丽的女子,柔下嗓声询问。 “晚晚,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去?” 眼看钟氏一党几近落网,白慎晚心情大好,眯起眼睛愉快点头:“走,估计趁这会功夫里,暗阁想必又抓到不少人。” 帝后两人携手而去,不想刚走到寝宫,耳边擦过一道凌厉的冷风。 “咻——” 锋利的箭簇经过白慎晚的耳垂,擦落她鬓边的几根发丝,步摇因承受不住碰撞,叮当掉落。 “小心!” 瞳孔猛缩,江妄行连抱带搂,将人拉到怀里,以高大的身躯为她遮挡箭簇的攻击。 白昭也从角落跳出,目露警惕地盯向箭簇射来的方向。 “附近有刺客,皇上皇后先进去躲避。” 话刚落下,箭已经直直钉入门框,嗡鸣久久没停,可以想到射箭的人力道是有多大。 这时皇宫的侍卫也纷纷赶到,执剑随时杀敌。 江妄行皱眉摇头:“这刺客的本意并不是伤人。” 否则刚才明明有机会将他二人一箭射杀,绝不会打草惊蛇引起他们的注意。 白慎晚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看,箭上有纸条。” 握一下她的手作为安抚,江妄行走上前,从箭上取下纸条。 展开,朱砂写成的字迹,鲜红如血,只有短短几行。 “四殿下犯下的种种罪行,我这里全都整理成册。” “如若四殿下胆敢反悔,或是中止合作,我们一点都不介意揭穿你的假面目,让你一无所有!” 末尾是寂遥蛇形诡异的图腾,更附上几个大字。 “金缨拜上。” 第311章 他的秘密 脸色有片刻的凝重,白慎晚牵起男子的手,与他一起回到殿内,关闭好门窗才低声开口。 “想来应该是近来钟家的遭遇让她心急了,也害怕江褚撕毁合约,转过头来对付他们寂遥。” “所以才闹出今天这种大阵仗,想要给江褚一点警醒。” 可惜真正的江褚已经身处密牢,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江妄行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长指勾起她耳边的一缕断发,神色有点心疼。 见状,白慎晚戳戳他的手臂,轻声安慰:“没事,藏到后面就好了,我说的你有没有在听!” “有。” 江妄行摸摸她后脑勺的黑发,语气温柔:“既然她自己找上门来,我们不妨放长线钓大鱼,想办法把她引出来。” 白慎晚觉得这方法可行,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瞬间闪出狡黠的亮光。 不等江妄行说什么,她先走到妆台旁边,拿起眉笔轻轻蘸上朱红的墨汁,转身回到男子面前。 “把脸凑过来。” 她弯唇笑了笑,白嫩嫩的手指也勾动一下,开口解释:“我给你的脸添上几笔。” 知道她想做什么,江妄行果然把脸凑近几分,弯唇笑着提醒。 “请皇后手下留情,别下手太重。” “明白!” 白慎晚边画边嗯嗯点头。 不出片刻,帝王那张面若冠玉的脸多了道寸长的几口,隐隐冒出血珠,皮肉也绽开。 白慎晚弯腰端详几眼,搁笔满意的拍拍手:“好了!接下来就看皇上的演技了。” 她拭目以待。 “等着。” 江妄行唇角勾勾,越过她负手走去偏殿。 这个时辰玉藻正忙着熬补汤,听到脚步声惊慌回头,见到来人是皇上,又想起金缨的吩咐,急忙放下蒲扇行礼。 “见过皇上。” 视线瞥到帝王脸上的伤,她惊了下,捏紧衣角询问:“皇上的脸是怎么了,为何不宣御医过来看看?” 轻咳一声,江妄行压低声音,模仿出江褚的声线。 “刚才遇到钟家党羽的暗杀,脸被刀划开一道口子,假面皮也裂了。” “朕的易容术有限,你去通知金缨一声,叫她即刻进宫,为朕修补容貌,否则今晚在皇后那里就会穿帮。” 他说得煞有介事,玉藻也没有怀疑。 毕竟四殿下的身份不能穿帮,这关系到金缨计划的成败。 “奴婢知道了,等会儿禀告了皇后娘娘,立刻出宫去找主子。” 江妄行磨磨牙根,眉间露出不耐:“还禀告什么,朕顶着这张破脸什么都不能干,你想让更多人知道朕的秘密?” 听他这阴恻恻的语气,玉藻更加不疑,提裙赶忙跑出宫门,一口气跑到酒楼见到金缨。 几乎是气喘吁吁的,她把帝王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主子。 金缨更是巴不得江褚有求于她,略略思索片刻,便带上易容工具走进皇宫。 来到皇帝的寑殿,果然看到坐在镜前压抑怒火的男子。 “四殿下应该看到我的信了?” 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金缨丝毫不着急替他修复面容,反而愉悦地跳上桌,玉足轻快摇晃。 耳边霎时传来铃铛清脆的声音,江妄行也未转身,用微怒的语气责骂道。 “你说这些风凉话干什么,朕当初既然答应跟你合作,就不会轻易食言。” 四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金缨踏入内室,机关即刻触发。 金缨却是不急,嘟起嘴抱怨似地哼声。 “哼,你身上还有钟家一半的血呢,到头来不也抄了自己的家。” “我们寂遥与你,不过是因为利益而聚,恐怕等哪天皇上坐稳皇位了,就要来攻打我们寂遥了呢,想想真是害怕。” 嘴上这么说,但她没有半分害怕的样子,手指把玩着桌上的奏折,遇到不合手的,直接抛出窗外。 江妄行勾唇接话:“可是不管怎么样,现在你对朕不是还有利用价值么。” 他站起身,眼底真有江褚那股阴翳的暗光,当着金缨的面再次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这开裂的假脸叫朕难受得很,你掌握我的秘密,又怕什么!” “行了,给你修好就是。” 金缨从腰间掏出易容工具,挑起的眉毛满是得意:“就你这张脸,随时都有可能开裂,你需要我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种人嘛,不怕他反过来咬人。 想到这,金缨没什么好顾虑的,赤足轻点地面,哼起歌跳往妆台的方向。 “咔。” 这时,没想到脚下的地砖突然陷下去一寸。 身为寂遥暗探的首领,金缨再清楚不过,这是精妙机关触发的征兆。 然而想逃脱已经来不及,头顶有张密密麻麻的网直直坠落,顷刻间把她彻底笼罩。 也不知道这网究竟是什么材质,人在里头越挣扎,网越收紧,最要命的是暗阁高手已然赶到,身材魁梧健硕的四人分别攥紧铁网,竟想抓她! “你不是江褚,你到底是谁!” 眯起的眼顿生杀意,金缨狠狠怒视妆台前的男人。 江妄行视而不见,抬眸望向场内的暗探,沉声命令开口。 “将她活捉。” 金缨听得更气。 想要抓她,休想! 干瘪的手指灵活翻动,即刻催动腰间的蛊虫。 “去!” 伴随一声嗜血的冷呵,蛊虫迅速长出紫黑的翅膀,嗡嗡飞出去,钻入暗卫的口鼻。 几乎只是眨眼,暗卫连痛意也没有察觉,瞬间七窍流血而死。 金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铁网越收越紧,勒破她娇嫩的皮肤,苍白的肤色也变得紫红,仿佛立刻能爆开。 “用火。” 这时江妄行再次冷脸下令。 心尖一颤,金缨拼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摸出骨哨,憋了口气重重吹响。 火光漫天,几乎要烤熟她的皮肉,全身火辣辣的疼痛袭来,耳边是侍卫宫人惊恐的大叫。 “有蛇!好多毒蛇。” 眼看周围的暗卫忙着砍蛇,金缨急忙翻滚在地,专挑长蛇盘旋的地方跑。 “今日受到的屈辱,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狠狠撂下一句话,她连爬带滚跳进池塘,咚的一声,水面只惊点水花,转而化为平静。 第312章 让她跑了 “别让她跑了。” 白慎晚自屏风而出,提裙急忙跑向湖边。 幽深的湖底仿佛血盆大口,底下是墨般浓稠的湖水,根本看不清金缨藏在哪片荷叶底下。 “别靠太近,防止她突然蹿出。” 江妄行紧随而来,将她揽进怀里,面色凝重的提醒。 身后是大片火光和慌乱的宫女太监,白慎晚气急到咬紧两腮,唇齿间溢出冷哼。 “以前是我小看江褚身边的帮手了。” 她摊开白白的掌心,上面的紫黑蛊虫已经没有气息,翻出红白相间吸满血气的虫肚。 毫无疑问,这是金缨刚才用来谋杀暗卫的东西。 她细心指给江妄行看:“这种蛊虫和我操控的那种很不一样,颜色越多,毒性也更复杂多变,解药也更难研制。” 想到寂遥有如此厉害的控蛊高手,她眉头拧得更厉害,握住江妄行的手着重强调。 “必须要尽快找到她,铲除以绝后患。” 不然会有更多人落到她手里,沦为牺牲的棋子。 “放心,暗卫已经出动了。” 江妄行拿出手怕,一点点帮她擦掉手上蛊虫留下的血污,再望向步伐匆匆赶来的行舟。 “查清楚了?” 行舟随即点头:“据修湖的宫人禀告,此湖通向东南门的颖水支流,她如果沿着湖底游出去的话,也只会到那里。” 纵然有天大的本事,金缨也永远不可能龟缩湖底。 “走,我们去那边围堵。” 迫不及待要抓到人,白慎晚拉起男子宽厚的手掌即刻往外走。 也不知道金缨是怎么游的,当他们带领暗卫来到宫墙之外,竟不见丁点人影。 除了…… 目光落到岸边带有血迹的玄色衣角,白慎晚脸色一凝:“这是她的衣裙。” 兽形的纹路是寂遥服饰的特色,不会有错。 “想来人应该已经逃了。” 眸光眯起,江妄行沉声吩咐身后的一群暗卫:“分头寻找,若有消息,沿途留下记号。” “是!” 暗卫们顷刻间出动。 帝后两人同样不松懈,根据血衣继续逆流而上,果然在河流上方再次发现尚未干涸的血迹。 互相看一眼,白慎晚没再和江妄行说话,争分夺秒找人,幸好并不是全然无收获。 大约是因为金缨面对铁网和火烤,仿佛九死一生的脱了层皮,沿路都有血痕。 一路追随,最后在酒楼前发现大滩黑血,沿着店门一路蔓延到大堂。 “行舟。” 江妄行冷下眸子,无声抬手下令。 暗卫当即破门而入,将里面一干人等牢牢按在地上。 “各位官爷,我们这里都是普通百姓,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请高抬贵手。” 酒楼老板抱头求饶。 白慎晚凝眸放眼望去,大堂内都是听话蹲在地上的人,偶有几个奇装异服的,也是边境来的商人,并无可疑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楼上有矫捷的身影一闪而过,定睛一看,竟是满头银丝的老人家步履飞快的穿过各到门槛,撞得楼上的人四散跌倒。 “她在那里!” 想到金缨同样是个易容高手,白慎晚冷下眼娇咤一声。 仿佛是心虚,话音未落,老人身形一顿,转而撒腿跑得更快。 哐当。 金缨回头露出满是怨毒的一笑,随即破窗而出。 “晚晚,走。” 江妄行重新牵起女子微凉的指尖,两人一道急急追出。 血印在街道稀稀落落的延伸,金缨狡猾又谨慎,不但没有逃回据点,而且只往人多的地方钻。 半个时辰过去,再不见她踪影。 白慎晚正要催动蛊虫进行追踪,人群里突然蹿出一满身是血的男子,跌跌撞撞扑倒在路人脚边。 “妖怪,那边有杀人的妖怪!” 惶恐指向城门的方向,男子全身发抖,身下更是流出一摊晕染而开的水渍。 察觉到可能是金缨所为,白慎晚急忙走上前:“是有个白发的老人杀的你?” “不,不错。” 惊慌之下,男子舌头打颤话也说不清,等他移开按在腹部的手,场面更是令在场的人心惊。 只见他腹部豁然开出一个血洞,肠子仿佛被人搅过,摇摇欲坠几欲掉落。 胃里翻江倒海,白慎晚强压下阵阵恶心,掏出药丸塞进男子嘴里。 “带他去医馆。” 江妄行沉下声。 话刚说完,耳边传来凉幽幽的丝丝叫声。 眼看有黑蛇从男子腹部探出蛇信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舔上白慎晚的指尖,他眸光猛地凝起,二话不说先把她扯进怀里。 行舟随即上前,一剑挑开蛇头,狠狠将其斩杀。 而男子也因承受不了黑蛇的剧毒,呕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过分!连老百姓都不放过。” 被护在身后的白慎晚攥起指尖,眼里闪过一抹凶光。 一路搜查,陆续有好几个百姓都被金缨掏肝掏肺,死状恐怖狰狞。 白慎晚看得更是怒火中烧。 “她肯定是穷途末路了,才想到用杀人来掩饰行踪。” 暗暗咬牙,她抓紧江妄行的手提步要继续追查,不想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巨痛。 “嘶。” 倒吸一口凉气,她咬紧苍白的唇也压不下那种钻心的疼。 江妄行急忙扶住她的肚子,眸中有无尽的担心。 “你不能再继续追人了。” 沉沉的语调有不容置喙的意味,他当机立断将人打横抱起,送进附近的医馆。 “夫人身体虚弱,万万不可再奔波操劳,以免伤到腹中胎儿。” 郎中仔细给白慎晚搭脉,眉头也深深紧锁:“否则就算有华佗转世,恐怕也无力回天了,夫人以后需要好好安胎才是。” “我明白。” 白慎晚轻轻点头。 “老朽这就去开药,夫人可暂时在此处休养。” 眼看郎中离开,白慎晚心里还惦记金缨的事,于是抓抓江妄行温热的手掌,弱弱地开口提醒:“还是要把她捉到。” 就这会功夫,恐怕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惨死在她手下。 “不着急。” 帮她掖好被子,江妄行转身而出,叫来暗卫的人。 “今日起,张榜贴告示,全城搜捕寂遥暗探,凡是形迹可疑者,一律收押监牢。” 第313章 都在附和 “是!” 听得帝王冷凝的吩咐,行舟带领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顷刻间在全城展开详细搜捕。 整个京城处于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而寂遥暗探大约早早接到金缨的消息,一夜之间好像人间蒸发。 当行舟接到消息赶去抓人时,那边早已经空空荡荡,半片痕迹也没留下。 两天过去,暗阁无一所获。 行舟一脸挫败,无奈回到医馆交差。 “回禀皇上,只查到几个据点,但没见到一个活人。” 隔着粗布的帘子,江妄行沉沉的嗓音响起。 “撤走蹲守在据点的暗卫,只留几个藏匿在附近,盯紧来往出入的人即可。” 行舟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突然一亮。 寂遥觊觎中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金缨更是对权力势在必得,若非迫不得已,这些人绝不会撤出京城。 只要他们在,总需要窝藏的据点统领暗探,指不定等他们的人搜查结束,便会立即回到据点,重新谋划起事。 所以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 思及此,行舟眼睛重新充满斗志,朗声应道。 “属下这就去撤人!” 眼看他匆匆来去,躺在榻上的白慎晚总算安定几分,默默接受江妄行喂来的汤药。 “今天还疼不疼?” 男子温暖的手抚上她的小腹,带有丝丝的怜惜。 白慎晚感觉肚子暖洋洋,舒服眯起眼:“感觉好多了,这个医馆的郎中很会开药。” 才两天下来,腹痛已经不明显,她白皙的小脸也终于有点血气,因为刚睡醒,眸子也潋滟出水光。 “皇上,我们回宫。” 软软的嗓子里隐含一丝撒娇的央求,江妄行心里一软。 知道她已经没事,他弯唇应了声:“可以,今天就回去?” “嗯!” 白慎晚点头比什么都快。 当天白昭牵了马车到医馆,帝后两人没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回到宫里。 那晚金缨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理,烧毁的宫殿也得到修补,远远看去,皇宫的琉璃瓦在日光下折射出光芒,是一片宁静的景象。 白慎晚回去后,先把药粉交到春夏手上,严肃下脸吩咐。 “这里面有驱虫的,也有解毒的,你亲自分派到各个宫里,叫他们提防没清理干净的毒蛇。” 春夏捏紧药包,弯唇安慰道:“娘娘放心,这次虽然宫里有不少人受伤中毒,可是都没什么大碍,您现在好好休息才是!” “知道。” 白慎晚躺下去,嘴上笑着催促:“你也快去分药。” 眼看春夏脚步轻快地离去,她也安心躺进柔软的锦被里。 下一秒,脚步去而复返,以为春夏又回来了,她悠悠开口:“是忘记拿什么了,你记得吩咐好宫人,那些解药每隔两小时吃一次才好得快。” 话说完,耳边没有春夏的回应。 缓缓睁开眼,视线撞入男子深邃的眼。 江妄行不太赞同地看向她,眉头紧紧拧起。 “不是说要好好休息?” 心虚地缩缩脑袋,白慎晚转开眼眸:“我已经让春夏去做了,没自己亲自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把事情安排妥当,她睡不着。 江妄行神色里闪过一丝无奈,扶她好好躺下去:“现在宫里没什么大事,金缨受到重创,短时间内也不会入宫。” “你再不好好休息,朕只好想办法,将你捆了。” 知道他在开玩笑,白慎晚狠狠拧一把男子线条流畅的手臂,哼哼开口:“你敢!” 迎上江妄行满是宠溺的眼,她又败下阵,乖巧道:“我已经准备睡了,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就安心养身体。” “这才差不多。” 江妄行手掌摸上她的肚子,唇边漾出一丝笑:“好像长大了点。” 耳畔是男子柔声的低哄,白慎晚越听眼皮越重。 纱窗渗下的日光也温和,她翻身找到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好好睡。” 轻吻落到她饱满的额头,江妄行轻手轻脚走出寑殿。 确定不会吵到她,他压低声音叫来藏在附近的白昭。 “叫暗卫即刻出动,全面搜查镇远侯府与寂遥通敌的罪证。” 翌日早朝。 朝臣听闻钟霆和江褚不日即将问斩,纷纷惊骇之余,有大臣甘愿冒险硬起头皮为两人求情。 “臣以为,四殿下虽然罪大恶极,但他毕竟是皇子,也是皇上的手足兄弟。” “先帝在时也曾希望看到兄友弟恭的一幕,皇上不如看在先帝的颜面上,放过四殿下一命,将斩首改为囚禁。” 话刚说完,平日受过钟霆恩惠的大臣也走上前一步,沉下声附和。 “镇远侯之所以谋反,也是因为不忍钟贵妃红颜早逝,想替爱妹讨个公道,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不应该落得惨死的下场。” 几个大臣不约而同执圭跪下,声声请求。 “请皇上从轻发落。” “请皇上从轻发落。” 仿佛高高在上的帝王只要不宽赦二人,便是刻薄寡恩,非明君所为。 江妄行眸光泛冷,久久凝视地上花白的脑袋。 喜怒不辨的神情,更是令大臣心口猛跳,冷汗打湿层层里衣。 “皇上,为了您百年之后的名声着想,万万要慎重啊!” 半晌,帝王无端勾唇笑了声。 “爱卿们不明白个中真相,朕不予以怪罪。” 微凉的目光转开,他给陈平递去眼神。 下一刻,陈平当即出列,从袖里拿出厚厚的一叠纸张,转身望向众臣正色开口。 “诸位,这些镇远侯与四殿下近年来与寂遥的信件,他们互相交换情报,残害中原百姓,铁证在此,不容抵赖。” 瞬间,证据传到每个大臣手中。 数十条的罪证详细陈列在纸上,钟霆和江褚倒卖给寂遥的兵器粮食竟有不下十次! 而且每次皆是大量出售! 朝臣纷纷怒目,此前为两人求情的人,更是脸色青白地大骂。 “通敌卖国,是为重罪,请皇上不用顾念手足情义,即刻下旨斩杀江褚与钟霆二人,祭奠战死的边境将士。” “不错,这种人留在世上只是祸害,皇上惩罚恶人天经地义,百姓只会觉得大快人心!” 第314章 你逃不掉 经过这插曲,群臣要斩杀江褚钟霆的呼声越发高涨。 几日后,通敌叛国的两人被拷上枷锁,囚车押往午门。 “唔!” “唔!” 被毒哑的江褚瞪大双眼,手脚以扭曲的姿势悬挂在木架上,使劲踢腿妄想提醒旁边的钟霆。 钟霆以为他是江妄行,黑沉的脸露出不屑。 “这时候反抗有什么用,我是他舅舅,不也要上断头台。” 话音一落,江褚把囚车踢得哐哐响。 钟霆懒得理他,径自转过头。 百姓最记恨卖国贼,得到消息后蜂拥聚集到道路两旁,愤愤地朝两人砸烂菜臭鸡蛋。 “活该!” “砸死这两挨千刀的。” 江褚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嘴里呜呜发出不满。 就在这时,囚车抵达午门。 断头台上高高悬挂的大刀锋芒锐利,仿佛有千百斤重,人还没走到下面,脖颈开始发凉。 最重要的是,江褚刚被拖到地上,一眼便看到台下极其醒目的男女。 年轻的帝王眉头紧拧,锐利的视线穿过层层百姓,精准落到他脸上。 即便江褚看不清,身体也本能地瑟缩一下。 至于帝王身边的女子,还是那张姣好的面容,一身浅淡的素衣更衬得她温柔美好。 不等江褚反应,两人双双走来。 “今日朕与皇后特意来送你们一程。” 江妄行薄唇紧抿,神色复杂。 不管江褚行迹再恶劣,到底还有相伴长大的情谊。 脑中闪过年少时江褚和他上学堂的画面,不免唏嘘。 “呜!” 思绪蓦地被打断。 这时的江褚双眼腥红,紧咬牙关竟然想狠狠撞人。 无奈他手脚被废,不管再怎么挣扎,也只剩下瘫在地上软软一团的身体。 钟霆也撇过头冷哼一声:“何必在这假惺惺,真是可笑,本候全心相助的好侄儿,此刻竟然要砍我这个做舅舅的脑袋。” 说完他便转过头,朝指指点点的百姓魔怔大喊。 “你们不要被这对妖帝妖后所骗!这人根本不是当今圣上江妄行,而是由江褚易容来的!” 听这话,真正的江褚拳头捏紧,不断愤恨捶地。 而百姓一心只想看到叛国贼得到应有的报应,谁也没心思听这临死之人的疯话。 “吵死了。” 白慎晚扯扯耳朵,摸出银针直接扎入他哑穴。 双目一瞪,钟霆嘴巴张张合合,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打开食盒,将两碗精致的饭菜放到他面前。 “吃,吃完好上路。” 白慎晚面无表情地递上筷子。 这下,钟霆是心一寸寸变冷。 没想到他荣华半生,到头来竟然是如此惨败的结局收场。 何其不公! 旁边的江褚啊啊大哭,下巴磕在泥地里,整张脸满是污泥。 “去喂他。” 心下不忍,江妄行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喂人。 半盏茶功夫过去,江褚挣挣扎扎,终于吃下半碗饭。 “时辰已到,行刑!” 官员高坐台上,扔下木牌。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可看到闸刀被人抬起,钟霆瞬间寒毛炸起,使出浑身的劲,竟然一口气掀倒两边的人。 “控制住他!” 官员拍案而起。 下一秒,体格壮硕的侩子手将人轻易按倒,拽紧钟霆的后领直往断头台上拖。 钟霆瞳孔猛颤,目光落到步步走来的女子身上,既惶恐又怨愤。 “有一件事差点忘记要跟镇远侯说。” 白慎晚蹲下身,声音轻似一缕微风。 “现在的皇上可不是你的侄儿江褚,真正的四殿下在你旁边。” 什么。 钟霆睁大的眼睛写满震惊。 转过头,目光与旁边的江褚交接,只见江褚满眼泪水,疯狂点头。 熟悉的感觉迎面扑来。 毒妇!真是可恨。 幽深凶戾的视线停在帝后两人身上,钟霆一怒而起。 要不是被人摁住,他能扒了两人的皮。 嘴里想要大骂,奈何一句也说不出口。 “大人,本宫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无视钟霆江褚的愤怒,白慎晚冷脸走下台。 官员拱拱手,朝她和江妄行略施一礼,再次重新下令。 “犯人钟霆,江褚,通敌卖国,罪无可赦,行刑。” 不想话刚落下,不远处传来躁动。 “营救出侯爷,重重有赏!” 领头的男子身穿夜行服,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双凌厉布满寒光的眼。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飞出无数黑衣人,顷刻间冲入法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先抹了脖子。 钟霆面上一喜,重获新生的喜悦令他当即冲破哑穴,扭头朝那群人扬声大喊。 “不要恋战,救本候出去才是要紧。” 钟家的死士经过严格训练,武力丝毫不输皇宫侍卫。 暗阁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眼见劫囚的死士步步逼近,也提刀上前,加入混战。 来不及逃跑的百姓即便没死在钟家死士的刀下,也自乱了阵脚,遭到严重的踩踏。 便是在这混乱之时,领头的死士终于杀到刑场中间,大刀砍断钟霆手上的铁链。 “侯爷,那边已经备好车马,快随属下走。” 钟霆看一眼趴在地上的江褚,眼中划过迟疑:“那褚儿……” 到底江褚没有要砍他的头。 都是江妄行的挑拨离间。 想到这,他咬牙走过去,想要扶起江褚。 可惜已是来不及,箭雨簇簇,死士纷纷重箭。 “走!” 心下一横,钟霆抓紧死士的手臂。 眼见死士身轻如燕,竟然带着钟霆飞过半空,江妄行凝起冷眸。 “晚晚,你好好在这里。” 手掌按了按她肩膀,他望向白昭所在的方向,冷声吩咐:“不要离开皇后一步。” “明白。” 白昭认真点头。 “你小心!” 白慎晚紧紧捏起手帕,等江妄行转带领一队人紧急追出,才想起场上的江褚。 “看好他,别让他被人踩扁了。” 她转过头,肃然叮嘱官府的人。 与此同时。 钟家拼命逃窜,为了此次劫囚,可谓是煞费苦心,就连逃跑的马也挑选上等战马。 暗卫穷追不舍,经过热闹熙攘的街道,一路追到城郊,顺利将赘在后方的死士成功抓获。 “镇远侯,你逃不掉。” 行舟在马上疾驰,疾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在他身前的江妄行搭起弓箭,冷眸眯起,瞄准沙道上的黑影。 第315章 匆匆离开 钟霆回过头,心下猛惊。 身后的死士有半数已经俘,而江妄行身姿如风,手上饱满的弓也蓄势待发,好像下一秒便能射穿他胸膛。 双方再僵持下去,钟家只会全军覆灭。 “你们先走。” 狠狠咬紧牙关,他突然勒马。 奔驰的马匹猛地翻蹄,仰天发出嘶鸣。 死士纷纷大骇:“侯爷,不可!我等就算拼了命,也会给侯爷杀出一条生路。” “侯爷千万不要回去送死。” 众人拦马阻拦,同时在路上丢出尖刺。 可即便如此,江妄行依然纵马驰骋,巧妙避过他们设下的种种障碍,以迅雷之势冲破沙尘。 只差一星半点,就会被追上。 见状,钟霆眼里闪出无尽伤感,语气冷绝地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钟家死士听令,我死后,众人暂时隐忍蛰伏,待找到机会,射杀皇帝,为本候以及钟家满门报仇雪恨!” 说完,他拉动马缰狠戾转身,一把往回冲。 “狗皇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无视周围的锦衣暗卫,钟霆眼睛瞪得直直,一门心思要江妄行斩杀马下。 身后的死士喊破嗓子,也未能阻止他前行。 刀光渐起。 钟霆杀红了眼,连续砍掉四名暗卫的脑袋,孤身一人径直闯入包围圈,提刀直往江妄行肩上砍。 距离太近,江妄行不好拉弓,抽出的佩剑不偏不倚,刚好抵挡住钟霆的进攻。 堂堂镇守一方的侯爷,功夫自然不差,只是毕竟被关押多天,体力跟不上,更不说四周都是身手了得的暗卫。 不过片刻,便被江妄行控制。 “侯爷!” 远处的死士惊恐大叫。 眼见钟霆重新被锁起,领头的男子瞬间举刀,悲痛下令。 “撤退!” 几乎是命令响起,钟霆挣扎大叫,铁链承受不住他的狂舞,刷刷作响。 “快走!记住我的话,以后杀了狗皇帝的头!” 话没说完,行舟走上前,往他嘴里塞入一块臭布。 “简直放肆,皇上也是你能骂的。” “皇上,如何处置他?” 江妄行摇头:“先送回刑场。” 听到这两字,钟霆面如死灰。 再次看到熟悉的闸刀时,与刚才的不同,这次他嗅到死亡气息的逼近。 “老天爷,你若真有眼,现在立刻劈死这昏君。” 他仰天大喊。 可惜今天烈阳高照,并没有电闪雷鸣。 重新被押上断头台的江褚无声流泪。 现场的混乱经过镇压,已然恢复秩序,没受伤的百姓也重新聚到台下。 侩子手解开两人脖子上的枷锁,将人按在台上。 江褚抬起眼,在人群中拼命寻找那抹纤影,终于在台下见到她人,污秽的嘴角勾动一下。 下一刻,刀起。 白慎晚不想见到血腥,蹙眉刚想转过头,眼前伸来一双修长如玉的手。 “别看。” 眼睛被干躁的掌心覆盖,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耳边都是百姓的抽气声,不多时,闸刀咔的一声。 鲜血喷射,两颗脑袋齐齐落地。 江妄行把她拥进怀里,沉沉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走,事情已经解决了。” 两人踏上马车,血腥气息终于转淡。 “皇上,钟家那批逃跑的死士狡猾得很,他们兵分好几路,沿路放下烟雾弹。” 行舟立在车边认真禀告:“暗卫紧紧跟踪,但也把人跟丢了。” “继续派人去追踪。” 江妄行边给女子找来软枕,边冷声下命。 闻言,行舟匆匆而去。 白慎晚拧起柳眉:“没想到钟家还留有那么多死士。” 今天劫囚这出,是万万没想到。 江妄行嗯了声:“他们在边境镇守多年,哪怕京城这边的势力被拔除了,也还有边境那边精心培养出来的人。” 眉间闪过一丝担忧,白慎晚将小手放进男子宽厚的掌心里,嘟囔吐槽。 “真是祸害遗千年,保不准他们那些人那天又来搞事。” 江妄行回握她柔软无骨的手,缓下语调安慰:“所以不是派人去查了吗,不慌。” 次日早朝。 朝臣还没能从江褚被处死的事里缓过神,又听皇上发布新举措。 “从前实行新政,步履维艰,一度遭到有心之人的阻拦。” 年轻的帝王冷眸锐利,静静打量朝堂众人。 “即日起,新政继续,改革亦加大力度。” 有钟家惨状在前,这次大臣的抗议并不激烈。 只有忠臣表现出隐隐的担忧。 “皇上,自古改革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臣担心,大刀阔斧的改革势必牵动有些人的利益,以至于引来动乱。” 话音刚落,又有大臣应声。 “正是这个道理,臣以为,不如徐徐图之,从小的政令开始着手。” 江妄行摇头。 从先帝在时起,朝廷便积弊已久,等江褚被封太子协助处理政事,更是留下不少问题。 更不说从前钟家影响甚大,卖官封爵的情况屡见不鲜。 温水煮青蛙,何时才能奏效。 回到后宫,江妄行给他的小皇后轻轻揉捏发胀的手臂,边思索大臣们的提议。 看到他紧皱的眉头,白慎晚突的收回手。 “不用你按啦。” 眨眨清亮的眸子,她坐进男子怀里,纤细的手指也抚上他眉间沟壑。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声音柔柔的,手明明是在安抚,却带起莫名的痒。 江妄行抓住她乱动的手,轻笑了声。 “知我者,非晚晚莫属。” 温香暖玉在怀,他紧皱的眉头也缓缓放松,主动把朝上的事说了。 “大臣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改革太快,确实容易引起适得其反的效果。” 停顿一下,他眸光凝起:“所以我还在犹豫。” 白慎晚托起下巴唔了声,认真索索片刻。 “不用担心。” 手指碰碰男子凌厉的眉峰,她哼道:“以前新政实行不了,是因为有钟家从中阻挠。”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 “钟霆和江褚都没了,剩下的人就像一盘散沙,他们成不了气候的。” 眸中多了抹坚定,白慎晚拍拍男子的手背,语气轻松道:“皇上就放心去办,那盘散沙我们吹吹就散了。” 第316章 心里决定 隔天,白慎晚亲自前往商会。 “这些天你处理商会上的事,可还顺手?” 边往正厅里走,她边询问身边的袁留。 袁留的脸上始终保持温和谦逊的笑。 “都是些琐事,臣还应付得过来。” 想到最近的大事,他神色迟疑一下,还是如实禀告道:“只是钟霆一死,商会里的一些人开始懒散,做事也偶有敷衍。” 白慎晚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本宫这次过来,就是要解决这件事。” 悠悠坐在椅子上,她缓缓开口。 “去把商会的人全都叫过来。” 不多时,全员到齐,数十道视线齐齐凝在女子白皙绝艳的脸上。 “皇后娘娘如此兴师动众,所谓何事?” 分会会长眯起狭长的眼,目光不善。 其他几人亦是没有好脸色,尤其是从前巴结钟霆那些人,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窟窿。 白慎晚直接忽略这些人,不紧不慢闻闻茶香,方说出心里决定。 “镇远侯已经伏法,商会会长一位不可空缺太久。” “所以本宫决定,从今日起,由袁留接任会长。” 平稳的语调,不是在跟人商量,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此言一出,众人怔住。 袁留也愣了片刻:“娘娘……” 没想到皇后竟不顾众人反对,推他上会长之位。 话没说完,白慎晚撩起眼眸看向他,眉头微挑:“怎么,你不想担任?” “怎么会。” 袁留正想施展抱负,随即拱手一拜:“臣定会好好掌管商会,为朝廷出力。” “这就对了。” 白慎晚满意点头。 其余人眼看他们三言两语的,便把会长之位定下,怒意隐隐压不住。 “哼,看来现在商会已经成为娘娘的一言堂了,如此重要的事,现在连投票都没有,竟然是内定?” 分会会长冷嗤,语气满是嘲讽。 “是不是再过些时日,我们这些小啰啰也被撤了,全都换上娘娘的人?” 有他挑唆,别的分会副会长也站起身呛声。 “就是这个道理,与其等着被换,咱们不如现在走人,也好给皇后娘娘挪动位置。” 说完,他做出要拂袖走人的样子。 然而人直走到门边,也没听见坐在上首的人有挽留的意思。 身为商会内部的人有油水可捞,说实话,他并不愿真正离开。 只是想杀杀皇后的锐气。 偏偏白慎晚这时凉凉的话语才慢慢响起。 “有谁不服的,可以现在离开,本宫绝不挽留。” “之所以选择袁留,一来是因为他上次票选便是第二,二来他能力出众,倘若你们之中有谁比他办事更得力,本宫绝不会偏心。” 听这话,分会会长定在原地。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诚然袁留行事稳妥,又有先见之明,在他们这些人中确实拔尖。 从袁留这找不到错处,他们便把矛头指向挑起事端的皇后。 “娘娘身为女子,抛头露面不说,竟然还惦记着和百姓争财,这种做派,怕是有失体面。” “依我看,娘娘整日想着商会的利益,不如回去多读读女德女训,相夫教子才是正理。” 越听越气愤,袁留沉下脸呵斥。 “放肆,娘娘贵为国母,怎容你们在这污蔑。” 分会会长不依不挠:“哼,袁会长这才刚当上会长,这就开始帮皇后说话了么。” “行了。” 白慎晚站起身,脸上不见半点愠怒:“看来各位已经认同袁留,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 在众人的错愕中,她拍拍手往门外走。 …… 晚上回到寝宫。 江妄行手执一本杂书,慵懒靠在床头,长腿在被下舒展。 显然是在等她回来。 咕咚咕咚喝下大口温水,她扑进男子满是馨香的怀抱,皱起眉嘟囔。 “我今天总算意识到民心是有多重要。” 怀里的女子鼻尖皱起,眼尾也因磨蹭留下残红,江妄行来了兴趣,坐正了身子。 “嗯?晚晚是有什么新的心得体会了。” 白慎晚重重点头。 “就说这商会会长一位,以前钟霆未必做得有多好,可他很会收买人心,偶尔也愿意漏点好处给手下的人。” “所以哪怕他死了,商会那些人还会惦记他的好,以后新会长继任,他们也总会拿钟霆来比较。” 江妄行揉揉她脑袋:“所以你便为袁留打抱不平?” “也不止是这样。” 白慎晚抿唇想想,突然从他怀里爬起,亮若星辰的眸子与他对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寸,呼吸交缠。 她的表情却并无任何旖旎,反而无比认真地开口。 “回来的路上,我便想到了你昨天和我说过的新政。” 知道她有正事要说,江妄行也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如果能找到一个地方,率先实行新政,把朝廷的政策宣扬出去,到时百姓自然会知道改革的好处,持反对意见的人也会减少。” 江妄行随即了然,唇边扬起柔笑:“这就是你说的民心。” “皇上好聪明。” 白慎晚呀了声,凤眸里满是赞赏,转而继续开口解释。 “这样一来,百姓不但能知道新政是如何实行的,如果有贪官污吏借此谋财,因为有先例在前,百姓也知道这不是朝廷的错。” 到时众人真要指责,也只会指责那些阻碍新政的人。 这个法子可行,江妄行眼中翻涌起光芒。 “晚晚这脑袋,胜过朕千百个幕僚。” 重重往她软乎乎的脑袋亲上一口,江妄行把人抱在怀里,手臂不自觉收紧。 “你轻点……” 白慎晚粉拳推推他胸口:“我快要喘不过气。” “弄疼你了?” 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江妄行随即松开几分力道,但抱住她的手却不放。 白慎晚摇摇头,在他手臂乖乖躺好:“我跟你说,这次还真多亏商会,我现在有很多想法。” 桌案上的烛台寸寸渐短。 两人就着微弱烛光,说了一夜新政的推行。 次日。 江妄行在朝上正式提起此事。 “经朕与皇后商量,新政先找个州府实行,待效果显着,再推行至全国,不知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良策。” 第317章 略胜一筹 这个想法一出来,底下的百官们都炸开了锅。 “这……”臣子们面露难色。 张尚书、江侍郎和翰林学士平日比较交好,此时也都面面相觑,眉头紧锁。 他们在下面窃窃私语,江妄行只当没有看见,目光闲适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钟霆和江褚被问斩,朝中没有能与江妄行唱反调的,现在的局面人人自危,这些臣子许多都是老狐狸,爱惜羽毛,不敢轻易冒出来。 “陛下,这……不太好。施行朝政要以威为本,若是每个百姓都能对官员所为指手画脚甚至评判,那如遇刁民……” 户部尚书最先开口。 户部是平日里与百姓接触较多的,他急着跳脚,江妄行已经料想到了。 毕竟,动到了谁的利益,谁都得护食。 江妄行脸上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爱卿说笑了,古言有‘以民为本’的治国之道,况且,是非对错当然是要有专门的部门评判,百姓只是监督检举罢了。” 言多必失,户部尚书起了这个头,其他臣子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劝说。 归根结底,还是不满被百姓监督。 江妄行听他们讲来讲去就那一副说辞,面露愠色,有些不悦:“行了,众爱卿可否有魄力接下此诏?” 闻言,大臣们不约而同地默默往后挪了一点,头都不敢抬。 “呵,你们倒是能干,平日里讨论个没完,这一叫挑大梁,竟人人自危,不愿做这出头鸟。” 江妄行的语气带了几分讽刺。 见底下有了些骚动,江妄行又趁热打铁,声音沉稳而不失威严:“想必是爱卿们年事已高,难以为朝廷献力。既然如此,此事朕将会交给初出茅庐的青年才俊,得朕指令,想必也是事事落实。” 这番敲打的话音刚落,这些老狐狸见江妄行神情不似作假,心里又打起小九九。 江妄行置于高位,自然是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帘。 这些大臣一听皇帝不满,讽刺自己办不了事,要启用新人,新人一贯意气行事不好掌控,他们在场的多多少少都藏着点事,若是真落了把柄,可不是这么好说的。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年轻的帝王从未打算启用新人,这样的事情需要严查,新人心性不稳,再说了,这份职务相对会更危险,新人底蕴不厚。 两方相互猜忌,最终皇帝略胜一筹。 商量了半天,礼部的呼声最大,江妄行也就遂了他们的愿,把此事交与礼部操办。 朝廷议事时,再多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等到了退朝,礼部尚书及其他礼部官员满脸愁色。 这压根就是容易得罪人的工作! 要是一个不小心,还没等到江妄行庇佑呢,就丢掉小命。 毕竟,在他们心里,江妄行始终还是一个年轻的小孩罢了。 “要我说啊,这皇上何时如此糊涂?有些事是俗成的,大家伙都这样办,不办就不行,习惯就好了,也是为了合作更顺溜些!” 礼部有个小官员愤愤不平道。 工部尚书没摊上这事,但也不妨碍他上来挖苦几番:“没办法呀,要是你们能给皇上吹吹枕头风,也不会有这糟心事!” 这倒引起礼部尚书的不满了:“对了!就是那个妖妃,皇上说什么都要保着她,结果现在好了,非要把朝廷搅得一团糟!”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出宫门,却忘了这本就是皇家的地盘,暗地里的耳朵将这些话听得一字不差。 暗卫来报时,白慎晚还在浇花,昨夜一场风雨袭来,把花儿们打得七零八落,今个下功夫也不知能否补救。 “他们当真这样说的?” 白慎晚面上毫无波澜,两眼依旧专心侍奉着花。 暗卫半跪:“不敢捏造。” 白慎晚轻轻捻住那残破的花瓣,面上勾起嘴角:“怨言这么多,终究还是救不回来了,或者根本不想被救,对?” 说罢,江妄行就来了。 他换了一身玄色衣袍,显得整个人高挑提拔,意气风发。 “在干什么呢?都被淋湿了,这土也用不成了,便别花心思了。” 江妄行见那些花花草草的惨状,都有些难以入目。 “这花都成这样了,自然留不得,打算过会就丢掉了,或是拿去给御花园的树做肥料。对了,你猜礼部的人怎么说?他们说我是妖妃,不就是变相夸我美咯。” 白慎晚笑着,边遣人把花都挪出去,边拉着江妄行进屋喝茶,让暗卫退下。 江妄行皱眉,手上盘珠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们果真这样说?” “对啊,起初我也不信。”她吃了块点心:“我好歹是个皇后,居然说我是妖妃,这位次又低了。” 虽然知道她是在说玩笑话,江妄行的心里还是不好受。 此外,既然如白慎晚所言,礼部的人对此都怨气重重,那便没有继续下去的重要。 这世间最难看透的是人心,在江妄行面前,这些人即使刚开始表现得有几分不满,但被委以重任以后,都是再三保证能落实。 结果刚踏出那道门槛,就变了副样子。 说不准,到那时是没人办实事的。 “要我说啊,你看那些坏掉的花,再让它们摆着,也就是那副样子,来往的人看了心烦,也就不能发挥作用。” 白慎晚意有所指。 江妄行感受到了她的想法,接着问:“可是有什么高见?” 白慎晚捂嘴浅笑:“高见谈不上,就是自己一点主意。腐烂的花到还不如新生的芽好看,与其把这事安排给随意办的部门,不如重组一支仅听命于皇上的队伍,也能管着拘着,少几分阳奉阴违的可能。” 话倒是说得很明白了,也给江妄行点开了一个误区: 既然大家都不想干,那就重新选一拨自己的人,至少是完全受控的,有皇权为靠山,那些人也不敢做什么。 “行,就听你的。”江妄行把一块糕点喂到白慎晚嘴里。 第二日,礼部的人果然迟迟未来请示,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表达不快了。 他们这样,反而更加坚定了江妄行的想法。 第318章 接办此事 人都是有逆骨的。 当江妄行指明礼部接办此事时,礼部官员是一万个不愿意,像逼良为娼一般。 但江妄行此时革除了礼部对此事的责任,想要重立部门时,礼部的人又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更不乐意了。 “这这这……殿下,我们礼部一接手这个消息,便马不停蹄地安排事宜,这突然转手……” 礼部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官员老泪纵横道。 白慎晚也是来了的,这件事是她想出来的,江妄行也不想泯灭了她的功劳,便由她来宣诏。 她听了那人的话,没忍住笑出声来:“林侍郎真是有趣,说礼部忙得马不停蹄,可从昨日下朝,公公可没通报说您来求见殿下,莫不是公公忘了?” 她抬眼看向通报公公,后者只鞠躬道:“昨日礼部未曾求见。” “那就奇怪了,你们礼部办事不与殿下汇报,难不成自己大刀阔斧吗?” 说到后面,白慎晚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见无人再说话,她又道:“礼部对此事许是太过无视,可殿下倒是重视得很,既然如此,臣妾认为,只能重组,选举更合适的人了。” 发展至此,诸位也都明白了,看来这次的大改动又与这位皇后娘娘有关。 礼部的人可是不会嘴软,接着呛声:“皇后娘娘此番作为确实明智,但后宫不得干政,娘娘此举,怕是不合时宜。” 白慎晚还没说话呢,江妄行便先她一步开口维护:“爱卿啊,皇后建言献策,也曾为本朝贡献诸多,如今你却妄言打击,她是一国之后,你算不算是以下犯上不合时宜呢?”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带着压迫感,那人只觉得自己额头上都渗出了密汗。 木已成舟,余下的人自然不敢多说,也只能勉励自己谨言慎行,别被拿到把柄就是。 不过,在他们心里,白慎晚不过就是个会把控民心,让百姓替她说话的妖女,毕竟好处可没落到他们身上,反而还要从他们的腰包里拿东西。 再有怨言,这事也已经定下了,白慎晚没管那些官员怎么想的,她想为百姓做事,就必然要得罪他们。 这几日她忙得团团转,连歇脚的功夫都没有,自然也没注意自己宫里有个小小宫女起了异心。 江妄行那边听说她最近辛苦,加快处理完政事,特意过来陪她用膳。 “这个西湖醋鱼还挺香的,你多尝尝,最近太劳累了,找了你好几次都没见人。” 江妄行夹了块鱼放到白慎晚的盘子里,后半句话甚至还带点怨气。 白慎晚只觉得他这幅样子活像个小受气包一样,特别可爱,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 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是把宫女侍卫都遣出去了的,只留一个贴身宫女的伺候,自然就不用在意那些规规矩矩。 “咳、咳咳……” 白慎晚突然被鱼刺卡了一下,喉咙有点疼,不禁咳嗽起来。 江妄行立刻紧张,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好受点:“叫太医!” “诶,别了别了,没卡在喉咙里,已经好多了。” 白慎晚打断他,要是叫太医来,未免太大惊小怪了,没事就好。 江妄行还是不放心,唤来宫女给她倒杯茶。 上来的是个长相艳丽的宫女,高高瘦瘦的,身形有些熟悉,白慎晚对她有些印象,记得是个外庭的洒扫宫女,便有些疑惑。 “伺候用膳的不是春夏吗?怎么换成你了?”白慎晚上下扫了她一眼。 那宫女便给她倒茶,倒也不怯场,镇定答道:“回娘娘,春夏姐姐感染病疾,许是这天变得太快,不能服侍娘娘,便差奴婢来伺候。” “原来如此……”白慎晚意味深长道。 给白慎晚倒完茶,她又到另一边给江妄行也倒茶。 白嫩细长的手,不知怎的便攀上了江妄行的手上,有意无意地蹭过,又媚眼轻抛,眼神勾人得很。 她这幅样子就如没把一旁的白慎晚放在眼里一般,江妄行感受到对方故意的肢体动作,有些不悦地躲开身子,两眼毫无情感地盯着那个宫女。 他怕训斥了白慎晚宫里的人惹她不快,也毁了今日的兴致。 而白慎晚则是在一旁冷眼笑看着。 若换了个人,恐怕早就被这眼神吓到了,不敢动弹,可这宫女却十分大胆。 这暧昧的动作还在持续着,宫女的指尖撩拨着江妄行的手背,而另一只手却突然从袖中闪出一把锃亮的匕首—— “去死!” 但白慎晚是时刻注意着的,就在宫女出刃的一刻,一记手刀向宫女的手腕打去。 对方没有预备,手腕吃疼便松了手,匕首被打落在桌子上,被打的地方很快出现了一道红印,看着十分渗人。 白慎晚早就看出来了,勾引江妄行是假,意图行刺是真,这点小把戏她又如何会放在眼里。 可真当她准备站起来制服这宫女时,却感觉浑身松软,使不上力气,就连声音也弱的很:“你下毒了?” 再看向江妄行,这宫女估计是在身上藏了迷香,她知道江妄行武艺高强,故意呆在他身边更久,也让江妄行中毒更深,连话都说不出来。 见此,那宫女握着手腕,重新拾起匕首,笑得很是疯狂。 白慎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把桌子上的茶杯推翻。 杯子落到地上,立刻碎成片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响声惊动了守在屋外的暗卫,一时间,四五个暗卫迅速冲了出来,只几秒的功夫就把宫女制服在地。 暗卫身上就有迷香的解药,给江妄行和白慎晚服用后,两人很快就恢复了。 被钳在地上的宫女低着头,她身上的暗器全被搜了出来,双手也被暗卫们按住。 白慎晚小步走下去,用修长的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另一只手便在宫女脸的边缘摩挲。 对方好像明白了她要干嘛,慌乱地摇头,却也于事无补。 很快,白慎晚就在她的脸上摸到了凸起的触感,然后撕下她伪装的脸皮。 脸皮下真实的颜容,倒是让白慎晚吓了一跳,是个老熟人 ——金缨。 第319章 没看见人 被发现以后,金缨没有慌张,也没有立刻求饶,反倒是一直眯着眼笑,像那地沟里阴毒的蛇,正在吐信子一般。 白慎晚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担心她再次反扑,看暗卫把她钳制得很牢,又放下了心。 “谁派你来的?”她冷冷地问。 不过,大概是知道金缨不会回答,她又接着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本宫也能猜到,行刺的时候可得好好想想,这偌大的宫中,不是只有宫女侍卫的。” 这话是笑着说的,她的笑容在金缨眼里格外刺眼。 金缨脸色苍白,抬眼瞧她:“你高兴早了,还没完呢,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后悔今天拦下我,没让你们俩早点一起死!” 说罢,她没给白慎晚反应的机会,便咬破了藏在舌头下的毒药。 也就那么短短的几秒,暗红的血从嘴角流了下来,一直顺着她的下颚流进脖颈。 白慎晚反应过来,却也没制止。 她自己了结,总比被送上路要好。 金缨的身子软了下来,眼睛也闭得死死的,白慎晚便让暗卫把她放下,准备葬了。 她转头想看江妄行是什么反应,谁知江妄行也是一样的嘴角冒出血,昏迷不醒。 她连忙跑过去,把食指中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把脉,这一瞧,她倒是被下了一跳,心里那个想法隐隐约约浮现。 白慎晚扒开江妄行的左耳,耳背果然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子。 看来是被下蛊了。 “先把她拖下去,安置在偏房,好生看守着。” 还未弄清楚到底是哪种蛊,她不放心就这样把金缨葬了。 外头的宫女侍卫见里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早就进来了,她唤来个信得过的侍卫,把江妄行扶坐起来,她也盘坐着。 同样的,此时白慎晚也没有传唤太医,想起金缨临死前说的那番话,她既然这么有把握,此毒必然不简单,若连她都救不好,那些太医更是束手无策。 再言,如今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要是被有心人得知,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混乱的局面。 “雪梅,去将本宫的针包和药盒取来。你们几个把殿下安置到内殿,再在门外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入。” 众人见圣上成这幅样子都傻眼了,关键时候,皇后倒还能稳住性子,不疾不徐地指挥着,倒是让一众宫女侍卫更加信服。 到了内殿,白慎晚帮他褪去衣裳,两人相对而坐。 接下来,就是施针了,至少可以先抑制住毒性。 不一会,江妄行的身上就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同时,白慎晚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她已经大概判断出,江妄行中的毒应该是一种蛊,名唤同生共死蛊,顾名思义便是中蛊之人与下蛊之人,但凡其中一个死亡,那么另一个的体内便会泛起毒气,慢慢吞噬掉五脏六腑。 她没想到,金缨真的以自己的死来拖二人下水。 这毒性很烈,普通的施针已经没有用了,她只能在每一根针上施加内力,在江妄行体内形成闭环,阻止毒气蔓延。 这样做,就是在用她自己的内力去拖住江妄行的命,若是内力耗尽,两人都得死。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金缨说得没错,如果江妄行中毒身亡,她一个人也不会快活。 她用尽全力去挽救,也只能再拖几日。 而这个午后,居然已经有人传言皇后娘娘给当今圣上下毒,还将其囚禁于宫中。 这件事的知情者都是她信赖的人,也都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不会外泄消息,但这样的言论愈演愈烈,估计是金缨背后的势力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故意散播谣言。 百官刚开始并不相信,这帝后之前感情深厚,再怎么样都不能说杀就杀,再说了,皇帝可不是个没脑子的。 但随着接连几天上朝,皇上都未出席,而是告病,连着两天,便有人不乐意了。 江妄行一直与白慎晚待在一起,要是出来什么事,自然是这位皇后娘娘的嫌疑最大。 于是,百官猜忌,便纷纷到白慎晚的寝宫外等候,怎么都要个说法。 白慎晚没办法了,江妄行还是昏迷不醒,她这几日都在房里苦苦寻找上古医书是否有治疗的记录,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大臣们求见。 她望向药盒里的人皮面具,只得从那里下手,先应付过去再说。 于是她按照江妄行的样子,细细雕磨那面具,再让一个身形与江妄行相似的侍卫戴上面具。 “诸位安静一下。本宫知道,殿下突发恶疾,卧病在床,各位应该都十分担忧,但也不应贸然前来,惊扰圣上。” 白慎晚也累了许久,乏力得很,还要强忍着不适,不让人看出来。 她涂了最艳丽的口脂,整个人就看不出半点劳累了。 百官们被她镇住:“皇后娘娘万安。臣也只是担忧皇上,恐皇上出了问题,才失了礼数,但臣等既然到此,还得知皇上安危才是。” 白慎晚一副了然的样子:“也罢,尔等都是忠臣,自然忧心皇上,不过皇上恶疾会感染,便敞开这道门一刻,让各位看清楚就是了,免得传播了疾病。” 她这样坦然,倒是让众人不疑。 打开门,里面果真有个人躺在床上,还因开门那刺眼的光而遮住眼睛。 那身形确实有七八分像江妄行,又因遮挡住了五官,也算以假乱真。 白慎晚见百官的议论声小了,松了一口气,示意太监们把门关上。 这时,人群中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小公公给足了嗓门大喊:“那根本就不是皇上,连脸都看不清,随便找个人不就能糊弄了吗!” 他这声音尤其突兀。 白慎晚一记眼刀扫过去,那人便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一低头就找不见人了。 “也对,都没看见人呢。” “随便找个人躺着也不是皇上啊。” “就是,感觉这个比皇上胖点……” 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白慎晚却没有去管,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方才那一眼,不仅是对那人的警告,她还看见了那人脖颈处,有寂遥的印记。 一切都明了了,原来竟是寂遥在捣鬼。 第320章 多说无益 白慎晚的思绪回过来,决定先应对这些官员。 “大家多说无益,毕竟各位也看见了,皇上的病需要静养避光,在这里吵闹只会阻碍皇上治疗,倒是龙颜大怒可不是你我担待得起的。有什么事,咱们明日上朝再细细言。” 这话也有道理,若是里面真的躺着皇上,事后追究起来,一百条命都不够赔的。 他们走了以后,白慎晚才露出疲惫的模样,身体一软,幸好有春夏扶着。 “娘娘您当心,肚子里的孩子还得您好好照顾身体呢!”春夏皱着眉,十分担忧。 白慎晚单手覆上自己的肚子,感觉到里面有一条小生命在活动。 她轻轻地笑了,孩子的父亲还等着她去救,她不能倒下。 …… 第二日一早,百官很快就集齐了,都在等着要个“说法”。 白慎晚也如约而至,站在空荡荡的龙椅旁,不怒自威。 “诸位忠臣,有些话本宫不得不说。确实,皇上患的不是小病,而是被人下了蛊,本宫这几日一直在奋力抢救,可见效渺茫,不敢告知各位。 但就在昨日,一个小小的公公竟敢逾越规矩以下犯上,本宫才发现他竟是寂遥人,那么皇上此次中毒,必然也是寂遥的手笔。” 他们面面相觑,昨日似乎确实有人插嘴,否则他们也不会怀疑那是不是真的皇上。 但大家都是心里考量,下面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白慎晚顿了顿,又道:“昨日躺在榻上的‘皇上’确实不是真的,因为真正的皇上已经被转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治疗,相信不久后就能痊愈。 而如今,寂遥狼子野心,暗中蓄力,待到朝中无人领头便发兵,我们更应该团结起来,出兵寂遥,夺得先机。” 她字字珠玑,说出来的话令人震惊。 “出兵寂遥?” “真的是寂遥做的?” 白慎晚站在最高处,任由下面的人讨论,待安静点以后,她又道:“寂遥这样做,无非就是攻心计,让我朝群龙无首。因此,在皇上昏迷的日子里,将由本宫代为理政。” 此话一出,下面的声音更大了。 他们思想顽固,是万万不答应女子理政的,前朝虽有过案例,可那也过了许久,他们早就习惯遵从皇帝,哪有到皇后做主的地步。 因此,抗议的声音此起彼伏。 白慎晚隐隐觉得肚子有点疼,便急急退了朝。 余下的百官着急得很,有人提出或许岐王能反转局面,只是岐王不上朝,恐怕不知道最近宫里要出大事。 思来想去,岐王算是臣子中最具威望的,又与皇上关系特殊,由他来判断,自然再好不过。 岐王从府中被叫过来,也隐隐察觉出这是一场大事,只是他自己还云里雾里的。 听说江妄行已经几日未见人,皇后将要掌权的消息,岐王便去找了白慎晚一趟。 他的印象里,白慎晚一直都是比较沉着冷静的,不至于如此行事,怕是江妄行真的出了事,她不得已而为之。 果然,在白慎晚领他见到脸色发紫、全身是针的江妄行,他也能理解了。 这幅样子,大概就是寂遥那边想要看见的,一旦被得知,恐怕立刻就会趁人之危,一举攻入。 所以白慎晚才不断混淆视听,不然外人打探到实情。 江兆临见江妄行这幅样子,何尝不心疼。 可他最心疼的还是白慎晚。 没有涂胭脂水粉的皇后,褪去了在朝廷上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而是脸色发白,眼睛红肿,看着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她又怀着孕,还能日日替江妄行施针诊疗,已经是最厉害的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怪罪她。 “以你的能力,能把人弄醒吗?” 岐王只觉得伤势很重,这蛊未免太恶毒了些,搞不好还会反噬给白慎晚。 白慎晚眉头就没舒展过:“这样已经是极限了,我还在研究,只是事情太多……我给他吃了药,又用内力封针,最多多活半个月。” 说到这里,她也有点沮丧。 岐王点点头,示意她放心:“朝廷那边的事我会去处理,寂遥那边我也会加强防备,你就安心在此医治,但千万不要伤害到自己。” 他这样,已经算是帮到极限了,白慎晚感激地笑笑:“孩子这几日挺乖的,也不闹。” 临走时,岐王还对紧闭双眼的江妄行意味深长道:“你妻儿都这么好,可别当没良心的。” 送别了岐王,白慎晚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她本就不擅长与那些官场上的人虚与委蛇,前一阵这些事情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夜深,屋外的月亮在今晚特别特别圆。 月光从窗户泄露进来,洒了一地,也有一些照在江妄行的脸上。 白慎晚怕闪到他眼睛,从床边走到窗户想把它掩上些,便一眼看见了那皎洁的大月亮。 这都不是中秋,哪儿来这么圆又亮的月亮? 她愣愣地看着。 肚子里的小孩仿佛在用脚踢她,但并不重,轻轻的,好像在提醒他的母亲—— 还有我在。 白慎晚摸了摸肚子被踢的那块地方,安抚这小家伙。 月亮是团圆的意思,那他们一家三口要什么时候才能团圆呢? 不知怎的,白慎晚今夜突然多愁善感起来,站在窗边,双手合十。 “我本来是不信神的,要是有神明的存在,为何前世还要吃那么多苦。可是我后来又信了,因为我竟然多活了一世,还遇见了那么多爱我的人。 所以今日,如果真的有神,您能听到,乞求您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 或许是月光太刺眼,白慎晚闭上眼,眼角滑落了一颗泪珠。 她曾无数次感谢,前世的她受尽磨难,也曾躲在角落默默祈祷。 后来重获新生,她享受着这些不像自己应得的东西,与江妄行相知相爱,有了孩子,已经是天大的好运。 得知江妄行也是重活之人,白慎晚觉得,他们实在太被眷顾了,因此她做了好多好多事,希望也能眷顾到万家百姓。 此刻,信女真诚地祈祷—— 您救救我的爱人。 第321章 没有血色 天边渐渐泛白,床上的男子仍然紧闭双目,薄唇也没有血色。 早朝时,又有朝臣仗着皇后乃后宫妇人不懂朝政,于是假借皇令阳奉阴违。 “臣以为,新政效果显着,已经无需在新州县实行,现在大可以推行至全国,好让天下百姓知道皇恩浩荡。” 户部侍郎表面说着恭维话,然而仁善的笑脸下藏有层层虚伪。 此话一出,几个平日蹦哒最高的出头鸟随即赞同点头,不约而同走上前回禀。 “臣也是如此认为,既然新政有效,何必再耗费精力试验,不如立刻实行。” “正是!臣觉得皇后娘娘没什么好犹豫的,只需要点头就是。” 呼声此起彼伏。 过了许久,众人七嘴八舌劝完,却始终不见座上的皇后出声。 她眸光微凝,静静打量场下一干人等,头上珠翠泛出的冷光令人不寒而颤。 户部侍郎见状,缩缩脖子咽下口水,壮胆再次上前。 “皇后娘娘,此地是朝堂,不是你分神发愣之地,请谨慎对待,好好思量我等的提议。” 一番话,直接把皇后的态度定为不认真对待。 好一个颠倒黑白! 白慎晚拍下凤椅扶手,起身怒喝。 “陆侍郎是真以为本宫耳聋眼瞎了,拿出此等冠冕堂皇的话,竟然也敢说新政策实行很好?” 话音落地,立刻有太监呈上高高堆起的奏折。 白慎晚直接抓起其中几本,狠狠丢向他额角,冷嗤声也字字砸到他官帽。 “你好好看看,地方官员参你的本子都快堆积成山了,你还在这说的什么风凉话。” 户部侍郎顿时冷汗如雨。 本本奏折有如座座大山,将他脊梁不断压垮。 有人说他懒待做事,到了新州县只宣个圣旨,便放任底下官员胡作非为,曲解新政真正用意。 也有人骂他搜刮民脂民膏,家中蓄养歌妓取乐,以至于整日荒诞,不曾监督过一日官员。 本来这些消息经过重重封锁,绝计传不到皇城里,不曾想妖后耳目众多,还是被她知晓。 眼中闪过怨毒,户部侍郎假意擦汗,扑通一声跪下,哀嚎求饶。 “污蔑,这全都是与臣有私仇的人对臣的诬告,臣从来没做过这些,娘娘不要听风就是雨,错怪了忠臣。” 听这话,白慎晚冷笑出声。 “这么多奏折,看来陆侍郎的仇家还真是多呢,看来本宫还要派人好好查查,看看你还犯了那些事。” 眼看冤屈非但解释不清,反而惹来更大麻烦,户部侍郎心跳如鼓,再次惶恐磕头。 “娘娘,您怎能如此不讲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笑掉天下百姓的大牙。” 有些大臣也极其不甘,纷纷替他说话。 耳边叽叽喳喳,甚是聒噪,白慎晚不耐地挥手。 “行了,是非曲直,有眼睛的人自会看得清楚,本宫从不畏人言。” 她冷下语调,直接宣判:“陆侍郎假传圣旨,怠慢懈职,数罪并罚,即日前往凉州,无招不得回京。” 至于几个跳脚最欢的出头鸟…… 她转眸扫下去,语气冷若寒霜:“你们既然百般拥护陆侍郎,也随他一起去,正好路上有个伴,谁人若是不服,尽管到地下找先帝问个明白。” 凉幽幽的话传下去,户部侍郎当即跳起身,指向座上的人红眼大骂。 “妖妇!牝鸡司晨,颠倒乾坤!” “大臣的去留岂是你这等妇人可以左右的,我不服!” 白慎晚不屑地转过眼。 那边立刻有侍卫上前,将挣扎的几人左右架住胳膊,毫不留情面拖出朝堂。 骂声渐小,逐渐听不见。 “下朝!” 在太监宫女拥护下,白慎晚再也不发一言,果断离场。 刘品混在大臣队伍里,目光愤恨凶戾,狠狠瞪向那道离去的纤纤身影。 永远都忘不了妖后只用三根银针便害死他儿子的场面,下朝后,他收买后宫众人,秘密见到在学堂念书的江越。 “五皇子,别来无恙。” 略微说点好话,刘品笑眯眯地进入正题。 “当今皇上皇后弄死四殿下,想必五皇子应当对他们恨之入骨?” 提到帝后,江越白皙的小脸登时染上一层怒色,书也读不下去了,手狠狠地拍下狼毫。 “不要跟我提他们,凡是害死我皇兄的人,我都不会原谅。” 刘品悠悠摸了把胡子,听得很是满意。 “不原谅有什么用,五皇子难道不想为四殿下报仇?倘若有天他们再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您,恐怕您和公主甚至是太后都没有好下场。” 他步步诱导,将各种泼水都往妖帝妖后身上泼。 果然江越越听越不是滋味,还有肉窝的拳头也紧紧捏起。 “不行,妹妹和母后都不能受到伤害。” 抿抿唇角,他面露犯难,然后无奈地垂下头。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想要对抗他们怎么可能……” 尤其是现在皇帝昏迷不醒,皇后牢牢把持朝政。 若不是她,四皇兄怎么会死! 想到这,江越圆眼里的仇恨愈加浓稠,抬眼望向刘品一字一顿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才能杀死她。” 刘品等的便是这话,嘴角斜勾一下,走上前悄声开口。 “五皇子不用担心,除了已经被处刑的四殿下,您便是先皇所剩不多的血脉,也是我朝最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 到时,只要妖后伏法,正在昏迷的皇帝也不足为惧,他便扶持年幼的五皇子登基,成为权倾朝野的辅臣。 “五皇子只需要于我合作,剩下的事都不用担心。” 刘品胸有成竹,拍拍江越窄小的肩膀,仰头哈哈大笑。 对于两人的密谋,白慎晚概不知情。 回到寝宫,她首先给江妄行把脉。 “皇上的脉象越来越弱了,我甚至有点感受不到他体内的蛊毒。” 听她深深叹气,春夏更是焦急到跺脚:“那该如何办,娘娘的医术已经如此了得,还治不好皇上……” 不敢想象,还有谁能给皇上解毒。 白慎晚紧握住男子发凉的手指,突然摇头。 “不,或许还有一人可以帮忙。” 不再迟疑,她走到桌案前,铺纸蘸墨,不多时,她将写好的信放进信筒,忧心叮嘱春夏。 “立刻传信到幽渠,想办法找到医仙。” 第322章 生命垂危 为今之计,只希望能找到医仙,盼她尽快清除江妄行身体里的生死蛊。 当夜,风尘仆仆的信使跪在她面前,满脸愧色。 “请皇后娘娘恕罪,医仙行踪莫测,属下遍寻幽渠,都说没见到她身影。” 闻声,白慎晚拧起柳眉,眸中划过阵阵失望和挫败。 转头看向还在昏睡中的男子,他脸色越渐苍白,胸膛的起伏也不再明显。 恐怕等不到信使再去找人了。 心底再次萌生一个想法,白慎晚眼神变得坚定,转头吩咐春夏。 “你去传我的话,今夜让几位资历高的御医都过来,谁也不得违令。” 春夏赶忙屈膝:“娘娘放心,我定会将消息悄悄传到各位御医那里,不惊动任何人。” 夜深人静时刻,寝宫内几名御医皆垂头低眉,恭敬站立。 待宫门关闭,耳边是年轻皇后严厉的叮嘱。 “现在皇上龙体有恙,性命垂危,本宫需要诸位太医尽心协力,与本宫一道稳住皇上的病情。” 事关重大,御医不敢怠慢,忙行礼回禀:“娘娘放心,臣等就算拼尽一身医术,也义不容辞。” 沉沉的应声在整个寝宫回荡。 站在末端的白面御医听话乖巧,跟随众人跪下又起身,手却悄悄摸向袖间鼓鼓囊囊的银两。 在众御医诊断商量时,他弯唇露出个温和的笑,拱手表示愿意冒险一试。 “皇后娘娘,要想稳住皇上体内蛊毒,需要在风池和关元两处施针,臣可以为皇上驱毒。” 闻言,白慎晚握住银针的手顿一下,皱眉提出质疑。 “这事关皇上性命,你有几成把握?” 不过,这几处穴道确实能暂缓毒性,只是她前几日太过牢费心力,今晚再强行亲自施针,腹中孩儿怕是遭受不了。 故而这才找来御医从旁协助。 白面御医微微一笑:“臣行医以来,从来未出过一丝错误,这个娘娘大可放心。” “既如此,这两处穴道由你来。” 略略思索过后,白慎晚挪到旁侧。 白面御医随即提起药箱上前,脸上笑意越发温善:“多谢娘娘信任,臣定不辱使命。”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江妄行衣领,找准其中的穴位。 片刻过后,拿出银针,放在火上灼烧几秒,等温度稍降便要轻轻刺入。 “等等。” 白慎晚突然皱眉,伸手阻挡他要往下的动作。 燃烧的烛火里有一股淡淡焦香,虽不明显,但只要细闻还是能发现异样。 她谨慎注视眼前的人,冷声发问:“你这银针里有什么?” 白面御医心跳加快,可脸上仍然一片平静:“回娘娘,或许是臣袖间的熏香不小心沾到银针,这都是花香,不会损害龙体的。” “是吗。” 白慎晚微眯眼眸。 事到关头,更应谨慎,再看眼前御医眼神闪躲,心下已经了然。 不等此人说话,白慎晚反手拧上,原本该刺入江妄行身体的银针便调转方向,没入御医手背。 寻常人挨了这样一针,只会形同蚊咬,绝不会有性命之危。 但这御医登时脸色大变,急急大喊:“娘娘!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想谋害臣啊!” 说完不管在场众多双眼睛,他手忙脚乱地在药箱最底层摸出药丸,一把塞入嘴里。 来自寂遥的剧毒,若不及时服下解药,哪怕以后毒性清除,也会给身体造成不可挽救的损伤! 直到解药彻底入腹,白面御医感受到体内的灼烧退去,才缓缓吐了口气。 然而再抬头,撞入的便是皇后肃冷的视线。 身体莫名哆嗦,他喃喃开口解释:“臣这是急症发作了,不吃药怕会耽误给皇上治疗,请娘娘恕罪。” “你不必治了。” 白慎晚冷嗤一声,抬手吩咐一直守在门外的白昭:“此人意图给皇上下毒,你即刻拉出去,活剐了。” 此话一出,白面御医忙跪下,惊慌大喊。 “臣没想要下毒,娘娘不可滥杀无辜,不能啊。” 更何况他只是下毒未遂,绝不会轮到要丧命的下场。 没想到皇后竟会如此心狠! 可惜他再也没有反驳的机会了,嘴被捂住,下一刻寒光毕显的利剑直接从后割断他的脖子。 院中血腥气味丝丝弥漫。 就在众御医喉咙发紧心惊胆怕之时,白慎晚脆如玉碎的声音透过纱幔传出。 “他既想过要谋害皇上,势必要想过事发的后果。” “传下去,以后谁人再敢做此行径,一律剥皮抽筋,本宫倒要看看,谁的胆子竟然能大过天。” 皇后威压扑面而来,众御医霎时间汗流浃背。 当夜,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人人都道皇后娘娘雷霆手段,果敢坚决,救天子于危难,也有人暗地里大骂,称妖妇错怪忠臣,乱杀无辜,甚至引起众愤。 刘品听后更是如坐针毡,在屋内走个不停。 人是他收买的,万一皇后发现端倪,刘家只会全数沦为阶下囚,任她宰割。 更不说皇后和他还有私怨未解决,发落起他来更不会手软。 思来想去不是办法,天色未亮时,刘府飞出几只白鸽,扑棱棱的翅膀飞向四周。 蹲守城门的暗卫见状觉得可疑,随即拉弓射中其中一只,转头打马入宫。 “皇后娘娘,这是刘大学士字迹,可上面却是寂遥的文字。” 听到声响,坐在床边的白慎晚蓦地惊醒,从暗卫手里接过信件,展开。 字迹凌乱潦草,但不难看出就是刘品本人的字。 内容经过加密,她瞧不出具体内容,眉头也深深紧锁。 “刘府最近可有什么反常。” 暗卫思忖片刻,点下头:“我们最近发现,出入刘府的闲杂人等每天都在增多,派人偷偷向府里的仆人打听,他们的口风非常严,都说是刘品在准备五十大寿,要安排戏班子庆祝。” 白慎晚很快听出不对劲:“他喜欢逗弄奴隶取乐,却很少听戏。” 照这情况看来,八成是有了不臣之心,想调动各方人马闹出什么动静。 其中大约还有寂遥人的掺合。 情况不乐观,皇后白皙的脸也多了几分凝重:“派人继续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先不要打草惊蛇。” 第323章 一道血路 “明白。” 暗卫抱拳去了,殿门外却跑来两道小小身影。 “皇嫂,皇兄好点了吗。” 江柔跑到白慎晚面前,小口小口喘着气。 因为担心会伤到江妄行,她只远远张望,并不曾靠近。 小小的姑娘皮肤糯白,乌黑的眼珠又大又亮。 白慎晚见到她,一扫多日以来的疲惫,眉眼露出点点温柔的笑:“还是老样子,不过毒性已经压制下来了。” “呼,真是好险。” 江柔拍拍胸口:“幸好皇兄没事。” 随后赶到的江越轻微眨眼,待眼底的恨意收敛,方才踏进门,把手里的东西交到白慎晚手上。 “这是我和妹妹在宝华殿抄的经书,祈祷皇兄能早日脱离病痛,皇嫂看看抄得行不行。” 白慎晚见状,心里莫名一暖,随即伸手摸摸两个软乎乎的脑袋。 “不用看都知道抄的很好,你们皇兄要是知道你们的关心,一定会很开心。” 江柔歪下头:“开不开心再说,皇兄还是先醒来比较重要。” 听这话,江越暗暗撇嘴。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江妄行永远不要醒。 刘家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时皇帝再醒来,胜算不大。 白慎晚以为他在担忧,特意把糕点递过去,语气关心:“你们最近的功课怎么样,可有好好听太傅的课?” 想到这些日子她和江妄行忙于新政,以至于忽略给两人检查功课,心底涌出无尽愧疚。 幸好两人天资聪颖,稍点即通,从来不需要人多忧心。 江越听话地点头:“最近太傅教到论语为政篇,我都有好好理解背诵。” 江柔也不认输,急于表现:“我也默写出来了,母后前天还奖励我很多笔墨纸砚。” 越听越满意,白慎晚含笑点头:“那你们也不能懈怠,更不能自满,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用膳。” “可是……” 江越撇眼病床上的人,假装出依依不舍的样子:“我还想多陪陪皇兄,而且皇嫂这几天一直在床前照顾,想必也累了,不如让我和妹妹来。” 闻声,白慎晚有点讶然:“你们想留下?” 话落,双胞胎小鸡啄米似地双双点头。 “以前母后身体不好,都是我给她端茶擦汗的。” 江柔双眼满是自豪,江越则拧眉做忧心状:“皇嫂肚子还有小宝宝,这时候更应该休息。” 也不知是月份渐大还是如何,白慎晚确实感觉腹中孩子近来很活泼,常常感觉到胎动。 但孩子那小小的一脚,确实令她偶尔吃不消。 休息一时半刻也好。 “那劳烦你们在这里看着你们皇兄,不要让陌生人靠近,可以吗。” 她蹲下身,与两个小大人平视。 女子眼眸清亮,眼尾更是漫出浅浅温柔。 江柔的心莫名软了,立刻高声应下:“你放心,我们不但把皇兄看得好好的,还会给他擦汗,不让他冷到。” 听这话,白慎晚终于放下心,捶捶发硬的肩膀往外走,边吩咐春夏:“随便给我去小厨房拿点吃的,我吃完就躺下了。” 春夏回答着什么,江越没心思再听。 目送人影彻底离开,他捏捏手指,再支走江柔。 “杯子里的水都凉了,妹妹去拿壶热的来,皇兄不能喝凉掉的茶水。” 江柔不疑,提起茶壶碰碰跳跳出门。 脚步渐远。 江越步步上前,小手缓缓抬起,当触碰到男子温热的脖颈,眼底的恨意也全喷薄而出。 “要怪只能怪你杀了最疼爱我的皇兄。” 这一刻,他脸上有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无邪,反而多了种种凶狠。 手指一点点收紧,江妄行苍白的脸变得红涨。 “吱呀。” 殿门被从外推开。 从未杀过人的江越心脏猛跳,手也哆嗦一下,跌坐在地上。 白慎晚见状,都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断定前一刻还关心兄长的江越,竟然也有谋杀皇帝的念头。 要不是她突然想到有一套针法或许有用,这才去而复返,恐怕江妄行早就死在江越手下。 来不及多想,白慎晚快步上前,护住床上的男子,冷下眸子厉声开口。 “白昭,进来!” 好在江越力气不大,并未要了江妄行的命,只在他脖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指痕迹。 检查过后,白慎晚微微松口气。 而地上的江越尚且没回过神,愣愣地看着白昭推门而入,再将他双手扭到身后层层捆绑。 粗绳带来的些许痛意令他快速清醒,随即无辜开口:“皇嫂……我只是想给皇兄擦汗,看他突然呼吸困难十分难受,所以想给他检查检查。” 白慎晚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无视这些辩解,冷冷质问:“谁指使你这么做。” 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若无人挑拨,绝不会想到要杀人。 江越撇嘴摇头:“没人指使,我真的是关心皇兄。” 听到某些字眼,白慎晚只觉得恶心。 “少拿你的关心做借口!伤人就是伤人。” 怒火还未燃起,耳边传来刀剑碰撞的厮杀声,以及宫女太监逃跑摔倒的脚步声。 隐隐约约,仿佛像是宫门的方向有异动。 过不久,侍卫跌跌撞撞破门而入。 “娘娘不好了,刘品叛变,带领数千寂遥人直闯皇宫,现在正在宫门大肆杀戮,侍卫中也多有被他收买的人,恐怕很快就要杀到这里。” 白慎晚目光落到他面额的滚烫血迹上,暗暗咬紧牙关。 又是刘品捣乱。 原来筹谋这些日子,竟还真让他憋出个大招! 旁边的江越听到消息,圆眼更是折射出亮光,可见这两人纠葛不浅。 “春夏,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管去来。” 交待完,白慎晚从腰间解下玉佩,交到暗卫手上。 “你拿这个去找岐王,他看到后自然会明白。” 暗卫双手接过玉佩,当即走进暗道,避过叛军秘密出宫。 白慎晚整整衣裙,给白昭投去一个眼神:“你,还有你们,随我一起去应付刘品。” 身后的一众暗卫冷脸肃穆,主动提刀上前,为她开辟出一道血路。 第324章 现在认罪 宫门处,火光映照刘品那已经杀红的双眼,更显得几分狰狞。 刘家护卫和寂遥亲兵配合极其默契,一路势如破竹,前后夹击之下连攻破两道宫门。 只差一点,他便能直入后宫,一剑斩杀帝后。 从此便可稳坐龙椅,高枕无忧。 “我刘某人在此立誓,谁能取得妖帝妖后项上人头,以后加官进爵,赏万户侯。” 话音一落,众人举刀欢呼。 白花花的刀子捅进宫人腹中,鲜血喷射丈高,叛军所到之处,尸体成山。 宫女太监不成气候,却也不乏效忠于帝后的人,咬牙以肉身排成人墙,竟然也为白慎晚争取到片刻时间。 眼看被阻挡在外,刘品眼底烦躁更重,挥手冷冷下令。 “拿火油来,将他们烧个干净,我看谁还敢为帝后两人效命。” “你们现在若是想反悔,选择弃暗投明,我或许可以网开一面,事成后一样给予厚赏。” 恩威并施,对付这些卑贱下人最为管用,可话说完,人群里竟无一人挪动。 “奴才们只听命于皇上皇后,刘大学士不用多费口舌,烧就是。” 太监尖锐的声音里满是决绝。 刘品眼里闪过一抹凶狠“好,我就爱弄死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伴随一声下令,寂遥人扔下熊熊燃烧的巨火,经过改良的火把遇到干物即着,不过片刻功夫,火舌燎燎而上,仿佛要将人墙吞噬。 宫女太监痛苦嘶喊,刘家护卫和寂遥人得意大笑。 却在这时,巨型水车轰隆而至,顶端活水仿若天降甘霖,瞬间浇透漫天大火,只剩滚滚冒出的黑烟。 刘品正要发怒,长眼微眯,只见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自人群而出,不施粉黛的眉眼冷似天边霜雪。 “皇后?又是你。” 暗暗磨动后槽牙,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等白慎晚走上前,他的讥笑也随之到来。 “娘娘即使救下这么些人,恐怕也抵挡不了我这数千精锐,还不如尽快匍匐于我脚下,乖乖陪伴我儿上黄泉比较好。” 白慎晚忍不住笑出声:“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刘大学士还惦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呢。” 不远处宫女太监得救,也跑到她身前,层层将她保护。 白昭有意拖延时间,抱着剑懒洋洋地挑衅:“你们刘家人可真是胆子大,都敢逼宫谋反了,也不怕以后在史书上留下臭名。” 话落,白慎晚配合地点头。 “不错,刘大学士居然也忍心令刘家列祖列宗背负被后人骂名,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你如果现在认罪,本宫或许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仿佛被人戳着脊梁骨大骂,刘品哪里能听进去别的,剑柄直指白慎晚愤怒开口。 “闭嘴,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何至于谋反,后人真要骂,也只会骂你这皇后把持朝政,惑乱朝野。” 多留她在这世上多一刻,只会徒生变故。 刘品强压怒火,狠狠抬手:“即刻射杀妖后以及她身后一众党羽!” 顷刻间,无数寂遥人持弓而出,而他也退到护卫后方,静等胜利到来。 “刘大学士!” 被捆绑的江越着急大喊:“难道你连我都要杀吗。” 当初刘品可是和他说好了,里应外合,他来分散白慎晚的注意,刘品带领人杀进皇宫,拥他上位。 怎么事到如今,情况和说好的不一样。 刘品犹如听到天大笑话,转而仰头大笑。 “这种话也就是骗骗五皇子你这种小孩子,不过是利用你做点事,就凭你这种愚笨的资质,也配坐上皇位?” “你!” 江越气得小脸憋红,却只能挤出一个字。 然而刘品已然等不急,沉声催促道:“还等什么,快动手,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人的嘴脸。” 下一秒,利箭咻咻,划破如墨夜空,挡在白慎晚身前的宫人纷纷倒下。 暗卫以剑作为抵挡,但箭林密集,难免还是身受重伤。 刘品仍嫌速度太慢,抢走一个护卫手上的弓箭,抬脚将人踹开。 “慢死了,让我来。” 箭尖瞄准,转向不远处小腹微隆的女子。 嘣。 弓弦射出箭头,发出阵阵强而有力的嗡鸣。 江越惊讶大叫:“皇嫂!” 悔意盈满心间,他几乎没有犹豫,猛地撞开春夏跑上前,小小的身躯接下这饱含力道的一箭。 殷红的血溅在女子白皙的脸上。 “江越……” 白慎晚眸色复杂,场上情势变化太快,来不及多想,她转过头叮嘱春夏:“扶他躲到角落,快去。” 春夏连忙应声,在慌乱中把人拖走。 刘品见状,怒意越发汹涌,拉弓想要再次出手,却见远处的女人冷冷出声。 “刘大学士,请你看看身后。” 身后有步伐规整的脚步声,刘品心下猛惊,暗道不好。 回过头,训练有素的士兵甲胄森森,密密麻麻占据皇城高处。 最致命的是,这些人手中弓箭众多,且全都严阵以待,已经将他们严实包围。 再一看,岐王负手站在最前,隐含气势的嗓音透过夜风,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刘品,放下武器,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抵抗。” 以少胜多,胜算不大。 哐当一声,刘品满头大汗地扔下弓箭。 那边刘家护卫和寂遥人见势不对,想要扭头偷溜,却被岐王的人牢牢控制。 至此,一场叛变基本已成定局。 败者为寇,刘品被五花大绑,跪在女子脚下砰砰磕头求饶。 “皇后娘娘,我知错了,求娘娘网开一面,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做牛做马下辈子做个王八,也会给娘娘卖命效力。” 泪水混杂泥土,将他发白的脸染得狼狈。 白慎晚垂眸冷视,抬手缓缓抚上小腹,慢慢摇头。 “说得是很动听,可惜,晚了。” 转眼望向身后暗卫,白慎晚扬起下巴下令:“即刻去搜查刘府,本宫很是好奇,刘府这些日子忙活半日,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听到这话,刘品的身体瞬间垮下半截。 完了。 刘家这是彻底玩完了。 皇后令下,暗卫无声出动。 不过半日,刘府被翻个彻底,片纸也不曾留下,无数罪证堆叠到白慎晚面前。 第325章 太有危险 无视犹如丧家犬似的刘品,白慎晚越过众多尸体,神色复地杂走向春夏那边。 “他怎么样了。” 躺在地上的江越已经昏迷,腹部的箭伤只经过简单处理,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万万没想到,在紧要关头竟是江越跑上前,为她挡了刘品那一箭。 春夏如实回答:“奴婢给他撒了止血药粉,但是五皇子年纪小,承受不了如此巨痛。” 看中箭的部位,应该还不到要害,白慎晚了然点头:“叫人抬他回宫里,再传御医给他拔箭。”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春夏挥手去叫小太监,这时岐王也从城楼迈步而下,凌厉的双眼隐含担忧。 “你没事。” 当目光下移到她微凸的小腹,那担忧越发强烈。 “怀有身孕之人,怎能如此操劳。” 白慎晚唇角抿出一丝无奈的笑:“我没事,这里可能还需要皇叔来善后。”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岐王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放心,不管是刘家护卫还是寂遥人,本王绝不放过一条漏网鱼。” 白慎晚这才放心了,吩咐御医受伤的宫人诊治疗伤后,加快步伐回到寝宫。 “你在外面守好,在我为皇上治疗这段时间里,不要让外人打扰。” 匆匆交待白昭一句,她便走进内室,脸色极其不好地放下帘幔。 距离上次为江妄行稳定毒性已有一段时间,若不再次施针,蛊毒将会蔓延全身。 到时哪怕请来医仙,恐怕也回天乏术。 眼里闪过浓浓不安,白慎晚仔细捏起银针,小心翼翼刺入男子如玉般的皮肤。 伴随施针次数的增多,效果也大为减弱,耗费的内力更是比上次多上数倍。 半个时辰过去,白慎晚力气虚脱,施针的手微微颤抖,腹中也传来隐约阵痛。 “你要乖,娘亲在给你爹爹救治呢,不要捣乱。” 手温柔摸上肚子,白慎晚低头和宝宝说话,与此同时,最后一根银针也没入江妄行的胸口。 施针算是暂告一段落,白慎晚站起身想要给男子穿好里衣,可身体刚起,眼前一阵眩晕。 忙于喝水擦汗,她自然没注意到床上的人薄薄的眼皮抖了抖,骨节分明的手也小幅度动几下。 次日。 大臣还未上朝,便从街头巷尾听到关于昨夜宫变的传闻,一时间无人不惊骇。 百姓们绘声绘色,都道刘品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反心,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反。更有人猜测,这是因为皇后揽政专权,以至于刘品看不下去,想要为民除害。 种种说法,皆是有理有据。 大臣听得心惊胆战,等到朝会,身穿华服满身雍容的皇后便当众说了这事。 “刘品勾结寂遥,意图逼宫谋反,杀害宫人数千,本宫已让岐王将叛贼收押入监,听候进一步发落。” 女子带有愠怒的脸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 底下朝臣大惊,当看到从刘家搜查来的大片证据,众人更是惊惶。 只知道刘品谋反,却不知道刘家竟然和寂遥暗中通信,这次谋反的众多精锐竟是从寂遥借兵! 自然了,也有昨夜在宫中当差的大臣知道事情经过,忍不住提出质疑。 “听闻五皇子也参与了昨夜的宫变,不知道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众臣免不了又是一阵后怕。 江越是先帝之子,罚得轻了,不足以震慑各地藩王,甚至引发藩王叛乱。 但如果罚重了,百姓只以为她这个皇后容不下皇帝的手足兄弟,更加落实妖后传闻。 总而言之,不管如何处置,都是个烫手山芋。 提出这问题的大臣幸灾乐祸,手抱着袖袍,就等不知事的皇后跳下这深坑。 白慎晚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唇角微微勾一下:“爱卿误会了,五皇子并非刘品帮凶,只能算是内应。” 闻言,大臣愣了下。 帮凶和内应完全是两个概念。 皇后这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五皇子的罪名还需进一步考证,事情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定论。 不等他发话,只听皇后冷脸再次下达命令。 “刘府罪不容诛,按照本朝律法,诛九族,未满十四岁者,流放边疆。” 圣旨一下,顷刻间暗卫如黑影般出动,层层将刘府包围。 刘家亲眷哭爹喊娘,磕破额头也无济于事,诺大的府邸如大厦倾倒再也不复昔日辉煌。 刑场上也热热闹闹,一连数日,砍头的刀将要卷刃,才勉强将刘府众人绳之以法。 京城里飘着血腥的气息,朝臣怕被打成同党,即使是平日里和刘品交好的纨绔子弟,也不敢为刘品求情开罪。 又一日朝会散去,大臣见皇后手段狠戾,几乎是两腿发颤地跨出勤政殿的门槛。 “你们听说了不曾,刘品自知罪孽深重,都等不到刑场,昨夜在狱里上吊了。” 其中一位大臣抹抹额头上的虚汗,不得不感叹道:“真要说起来,还是皇后娘娘有办法,惩治那些罪犯丝毫不手软。” 其余人纷纷点头。 “从前是看轻了她,没想到真到大事上,娘娘的行事作风丝毫不输皇上。” 经此一事,皇后在朝中大立威信。 众臣提起她,也不敢再把她当作平常妇人看待。 对此白慎晚还算满意,下了早朝回到寝宫,多日积攒下来的疲惫将她彻底压垮,腹中也绞痛非常。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任凭她怎么调息,手脚好像没有力气。 在倒下去前,端茶而入的春夏急忙将人扶住。 “娘娘!您怎么了。” 不管婢女如何叫,女子身子软软,再也没睁开眼。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叫一声。 “呀,好多血!” 春夏低头看去,只见白慎晚衣裙间有深深浅浅的血迹,一路蜿蜒至软烟罗鞋底。 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春夏眉心猛地一跳,赶忙叫人去请御医。 不多时,御医两指搭在白慎晚脉搏上,摇头叹气。 “娘娘身体虚弱,腹中的皇子已经保不住,烦请春夏姑娘准备好热水,臣也好给娘娘落胎,否则再晚点,恐怕就连大人的性命也有危险。” 第326章 病入膏肓 春夏听这话,当即红了眼眶。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娘娘和小皇子……” 几名御医皆愧疚低头,表示无能为力。 “娘娘强行为皇上解毒,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能保住娘娘的命就算是万幸了。” 几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清晰传入寑殿每个婢女耳朵。 当天,消息传遍整个皇宫。 宫内好不容易刚稳定的人心,再次浮动飘摇。 白昭前往御医院拿药,半路听到小宫女窃窃私语的议论,脚步顿住。 “听司天监的人说,这次天象有异,皇后可能凶多吉少,八成是救不回来了。” 绿衣宫女惊讶地啊了声,开始为自己的以后担忧:“皇上中毒醒不过来,现在皇后也生死未卜,朝廷以后可怎么办。” 同伴长长叹口气,再也无心做扫洒的活:“现在咱们是不是应该去讨好一下岐王,再不济,找五皇子做靠山也不错。” 路过的太监偷听到这话,撇起嘴不屑地哼一声。 “找靠山有什么用,谁能登基都不一定,搞不好寂遥就要打进来了,还不如顺走一些金银珠宝,赶快逃命去。” 一番话说得郑重其事,其余人等纷纷赞同应和。 “对!这掉脑袋的活谁愿意干,咱们找个守卫松懈的晚上,偷偷溜出宫。” 说完,一群人扔下扫帚木桶,火急火燎地想要回房收拾东西,不料迎面便撞上俊脸发黑的白昭。 “你们入宫多年,想必也知道私逃出宫,那可是死罪。” 他一手撑在门边,面色不善地打量眼前所有人。 众人都知道,他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暗卫,武力惊人不说,手段也十分了得。 一旦被他抓到话柄不会有好果子,于是胆子极大的绿衣宫女赶忙堆起笑,走上前扯扯他袖子撒娇。 “白暗卫不要生气,我们也是想谋条生路,不如您给我们指点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鼻尖满是脂粉腻香,白昭最厌恶陌生女子触碰,哐地一声单手推开剑柄,下一刻锋利逼人的剑锋露出半截,擦过宫女垂在鬓边的发丝。 “啊!” 他态度变化太快,绿衣宫女尖叫一下,吓得花容失色,实在搞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不好惹的少年。 白昭只当没看到,嫌恶地拍拍衣服,冷下脸开口:“皇后娘娘只是小产,不日就能醒过来,宫里要是谁人敢再散播谣言,我不介意让我的剑尝到一点血气。” 少年满身都是刺,手里那把剑更是杀人无数。 宫女太监缩缩脖子,咽了下口水。 就在众人惊惧害怕低下头时,白昭挑起剑眉追问。 “都清楚了?” 宫女太监齐齐点头:“知,知道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该做什么就去做,难道还要我盯着?” 随着白昭的一句话,众人作鸟兽状散开。 有他这个皇后身边的亲卫来辟谣,宫中多数人已经相信,皇后确实能醒过来,只是不知道何时。 隔日。 耳边传来一阵孩子欢快的清脆笑声,白慎晚在昏迷中惊醒。 眼前是她熟悉的寝宫,手抚上小腹,那里一片平坦,再没有清晰有力的胎动。 泪水从眼角滑落,很快洇湿软枕。 白慎晚此刻才真实感受到,孩子已经离她而去。 “娘娘,你不要哭,御医说了,等你养好身体,孩子还是会有的。” 春夏守在床侧,边细细啜泣,边为她擦掉泪痕。 也就在这时,纱窗外有太监的训斥声隐约飘入。 “你们这些兔崽子,越发会偷懒了,竟躲在这里赌钱,小心我送你们几顿板子。” 那些小点的太监自然不服,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崔公公,现在皇上皇后病了,也没有多少活,还不如让我们玩上一把。” 后面紧跟着总领太监的尖声厉骂。 白慎晚来不及悲痛,听得直皱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她关心宫内情况,春夏赶忙收起眼泪,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数告知。 “有人散播娘娘即将不久于世的消息,宫人们便坐不住了,不止偷懒不愿干活,有些人甚至偷拿宫里的东西出去换钱。” 太多肮脏事,春夏只挑拣重要的说。 接连听下去,白慎晚眉头紧紧锁起。 皇宫内都是这种景象,不敢想象宫外又是何等混乱,她再躺下去,指不定又来一个刘品想要谋反叛变。 将苦涩压回心底,白慎晚望着帐顶缓缓开口:“传下去,过些天我要办宫宴,各家女眷都可以入宫赏花。” 话刚说完,春夏立刻惊呼制止:“不可以啊小姐,你刚刚……” 视线落到白慎晚腹部,她哽咽一下,主动忽略了某些字眼,这才继续劝:“御医说过,这段时间您要好好保养身体,不能再劳心劳神了。” 白慎晚无奈弯唇:“可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向众人表明中宫之主安然无恙,天下才不会动摇。” 人心不稳,她和江妄行的位置只会更不会稳,若是这都保不全,谈什么养好身体,只怕到时候连命都没有。 春夏心底又酸又涩:“小姐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听着好难受。” 下一秒,她眼神变得坚定,直直望向床上脸色苍白的皇后,郑重开口。 “我跟在小姐身边也涨了不少见识,这几天就让我来安排宫宴,您可以多休息会儿,到时只要在宴会上出现就好。” 白慎晚很放心她的能力,不多想便虚弱点头:“好,听你的。” 得到允许,春夏破涕为笑:“小姐放心,我会做好的!” 伺候好白慎晚,春夏随即便忙活起来,因为知道此事重要非常,她事事亲自过问,不敢有半点懈怠。 几日后,百家官眷身穿华服,携花笺陆续入宫。 这是自皇后醒来的第一场宫宴,众人自是重视,当一群人来到皇后宫里,赶忙提裙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晚安。” 命妇表面说着恭贺之词,可眼眸却悄悄抬起窥探。 谁都想知道,皇后是否真如外界传言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第327章 不情不愿 “各位夫人不必拘礼,今日是为赏花,你们尽管玩乐便是。” 皇后清越的嗓音自屏风而出,半点也听不出气若游丝的样子。 等她缓缓走出,仍然是那副云鬓花颜,除了面容有一丝苍白,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经过刘府被抄家落狱,官眷对她不敢小觑,随即有女眷走上前,关心询问。 “听闻皇后娘娘卧病多日,我们忧心得很,就连烧香拜佛也企盼神明能显灵,保佑娘娘凤体安康,顺心顺意。” 明明是吹嘘拍马的话,却说得真诚,仿佛恨不得卧病在床的是她自己。 白慎晚唇角弯起浅浅弧度,含笑点头:“多谢夫人挂心。” 可当看到那夫人手里牵起的女童时,眸光一凝,心也莫名抽疼。 如果孩子还在…… 可能再过几个月,孩子便会降世,她也会有圆圆亮亮的眼睛,会软乎乎白糯糯的,叫她和江妄行娘亲爹爹。 现实太残忍,白慎晚不敢再想下去。 许是她出神太久,那夫人关心询问道:“娘娘是否身体有所不适,近来天气转凉,应该多披件披风才是。” 这种场合,不适合伤感。 白慎晚很快调整好情绪,脆声道:“本宫并无大碍,只是突然想起一桩事。” 作为中宫之主,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果然她刚发话,底下众多官眷不约而同转头望向她。 那夫人也露出万分好奇的模样,当即接下话:“娘娘想到什么了,我们很愿意听娘娘的教导呢。” “教导谈不上。” 白慎晚端坐在位子上,眼底笑容未变:“本宫只是突然想起,你家夫君在这次审查刘家中立下功劳,其中自然有你这个贤内助的功劳。” “如此花好良辰,本宫是应该赏点什么,好好嘉奖你们这些人。” 停顿一下,白慎晚拧眉思索片刻,视线落到在场几位夫人身上,转而弯唇开口。 “张夫人,赐绫罗百匹,此后为五品诰命夫人。” “王老夫人,赐黄金百两,此后为三品诰命太夫人。” 话落,几人脸上纷纷闪过惊讶。 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来参加宫宴,不曾想竟捞到寻常人没有过的封赏。 这可是风光门庭的殊荣。 “皇后娘娘千岁,臣妇不胜欣喜。” 几位夫人感恩戴德,再次下跪。 在这一片和谐的氛围中,蓝衣妇人的冷哼声格外刺耳。 “哼,娘娘这赏的未免也太过草率,你怎知她们便是贤内助,你又不曾亲自到她们府里,睁眼闭眼就说她们有功劳了?” 拈酸带粗的语调响起,那些没有得到赏赐的人也为自己打抱不平。 白慎晚皱下眉头:“本宫认不得人,这位夫人是?” 蓝衣妇人高傲扬起下巴,语气满是嘲讽:“我夫君曾是户部侍郎陆大人,不过前不久被娘娘打发出京了。” 听她介绍,白慎晚便心中有数,不急不躁地解释:“你既对本宫的赏赐有微词,本宫今日便说个明白。” 陆夫人阴阳怪气:“臣妇洗耳恭听呢。” 白慎晚两道视线直直落到她脸上:“首先,本宫无需亲自去看,她们夫君自有官员来考评功劳,其次,几位夫人平日施粥放粮,做的都是善事。” “两厢加起起来,本宫不赏赐她们,难道要赏那些毫无建树的人么?” 陆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平日里确实享福比较多,也没做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事。 想到自家夫君已经被赶到那鸟不拉屎之地,她瞬间夹起尾巴,回答得不情不愿:“臣妇自知能力不足,不敢向皇后娘娘讨赏。” “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 白慎晚哼笑了声,继续敲打刚才那些嘴碎的人。 “近来关于本宫昏迷不醒的传言越来越多,其中想必少不了某些人的添油加醋。” “不管你们做没做过,我只有一句忠告,管不好自己的嘴,到时惹来祸端,连累的可就不是你们自己一人了。” 有赏有罚,恩威并施,众人才注意到她这皇后的存在。 果然话一出口,也不用她点明,百官亲眷东西也不吃了,从座位走出严谨跪拜。 “多谢娘娘指点,我等定当谨言慎行,从今往后绝不沾染是非。” 齐整的声音,传遍宫宇每个角落。 白慎晚满意地抬手:“起来。” 经过这番话,想必等她们回到府里,也会把她的意思原原本本传达给百官。 或许群臣也能暂时安分些许时日了。 想到这,白慎晚暗暗松口气。 临近傍晚,这场宫宴终于结束,她手脚也微微发酸。 众人散场,只有小姑娘愣愣坐在椅子上,白里透粉的小脸透露出一丝麻木。 “莹月?” 眸底泛出疑惑,白慎晚缓慢走到小姑娘身边。 听到她声音,白莹月猛地转过脸,前一刻还僵硬的脸随即漾出甜甜笑意,极其乖巧的喊人。 “姑姑。” 白慎晚以为她在发愣,便不以为意,伸手揉揉她脑袋:“时间不早了,你怎么还不跟你爹回家。” 提到这个,白莹月乌黑的眼睛隐含浓浓担忧。 “我想留下来多陪陪姑姑……” 皇宫闹出的动静太大,想来白府已经知道她没了孩子的事。 白慎晚鼻尖蓦地发酸,声音低低:“姑姑没事,莹月不用担心。” “不是的。” 白莹月睁着圆眼紧紧盯住她,认真摇头:“我刚才看了姑姑很久,姑姑虽然对每个人都会笑,可是你并不是真正开心。” “以前在白府,姑姑一笑起来,好像天上的星星都亮了,和现在很不一样。” 忍耐了许久的伤痛再也忍不下去,白慎晚眼泪扑簌簌地流。 大概只有在面对最近的人,她才能把最柔软的一面露出来,将白莹月抱在怀里,心底的凉意渐渐淡去。 小姑娘从怀里掏出小块手帕,轻轻给白慎晚擦拭泪水。 “姑姑能哭出来也好,我爹要我跟你说,无论何时何地,白府都是你家,我们也永远是你的依靠,你永远都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328章 任何纰漏 白慎晚双眼红红,过了好半晌,终于止住哭声。 “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叫他们尽管放心。” 白莹月点头,转而从身后抱出个极大的箱子,哐当打开,里面都是各种新奇玩意儿。 “这是五叔给你到街上搜集来的,说是给姑姑解闷最好不过。” 说着,她献宝似地把东西捧到白慎晚面前。 垂眼打量那形状复杂的九连环,白慎晚无奈笑出声:“这确实是你五叔能找来的东西。” 白榆最是贪玩,京城里时兴玩乐的东西他都知道。 “五叔最近空闲下来没事做,不是找好吃的就是好玩的,我爹就差提起他耳朵大骂,说他带坏我们这些小辈。” 白莹月滔滔不绝,忽然想起什么,又从随身香囊里拿出玉瓶,郑重交出去。 “这是爹爹给你配制的药,放在汤里熬上几个时辰,保管姑姑吃不到半点药味,而且还能补身体。” 有她种种关心,白慎晚心情好上许多。 “知道了,你们送的已经够多,姑姑很开心。” 白莹月抿抿唇,纠结地搅下手指:“其实还有大伯三叔他们都送来东西,只是太沉我搬不动,都放马车里了……” 听这话,白慎晚心里暖洋洋一片:“那等会儿我让婢女她们去搬。” 送走小姑娘,她懒懒地倚靠在枕上,边揉肩膀边叮嘱春夏。 “你等下就把哥哥们送来的东西摆上,还有二哥配制的药材,也放些到汤里。” 春夏见她终于想吃东西,笑得欣慰:“还是白将军他们有办法,奴婢这就去做。” 各种小玩意摆上桌案柜阁,令沉闷的寝宫多了几分生动气息。 至于白松的补药,不多时也熬好,伴随浓浓的香气令人垂涎三尺。 “娘娘稍等片刻,试过毒便能喝了。” 春夏嘴上笑着劝说,手里银器也放入瓷碗。 不想意外突然发生,银器只挨到清汤边缘,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怎么会这样。” 春夏满脸不可置信,再往下探,这回银器整根发黑。 “都是白府送来的东西,会不会是半路有人动过手脚。” 白慎晚坐正了身体,眼眸紧紧眯起:“派人先找到莹月。” “娘娘怀疑是莹月小姐动的手脚?” 春夏不自觉捏紧手帕,脑海里闪过白莹月种种行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那孩子从前就怨恨白慎晚赶走她娘亲。 白慎晚却无声摇头:“没有证据,一切都难说,我只是想到她也碰过毒,不知道有没有事。” 半个时辰后,前往白府的太监一脸愁容,躬身仔仔细细回禀。 “奴才刚到白府,就听到白松将军惊慌叫郎中的声音,走进去才知道,莹月小姐回府没几个时辰便晕倒了。” 因急于回宫禀告,后面的事他不知情。 话没说完,白慎晚从床榻上强撑起身:“立即备马车,我要出宫。” 皇后微冷的声线,让谁也不敢反驳。 春夏别无他法,又急又担心,只好跟随在后。 马车穿过大半京城,最终停在白府门前。 深更半夜,整个白府还是灯火通明,不断有郎中进进出出。 白松刚好送人出门,一眼见到自家脸色发白的妹妹,登时急红了眼。 “你身体都还没有恢复,怎么能出宫。” 说完立刻解下大氅,一把盖在她身上,再替她系紧衣带。 白慎晚抓紧领口和他往里走,边解释道:“我放心不下你们这里,不回来也休息不好。” 白松无奈摇头:“你呀。” 到了白莹月房间,屋子里还有白毅白榆他们几个。 “妹妹,你……” 几个大男人喉头哽咽,双眼湿润。 白慎晚莫名被勾出伤感,吸吸鼻子好不容易才压下去:“莹月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松眼里满含挫败:“郎中查不出个所以然,我的医术也有限,没法确定她的身体状况。” 安慰地拍拍他肩膀,白慎晚坐到病床前,手探上小姑娘脉搏。 昏迷中的白莹月与几个时辰前并无任何区别,唇色仍然红润,只是脉跳加快,呼吸急促。 片刻,白慎晚面色凝重开口:“她中的是蛊毒。” 白松白榆等闻言,同时倒抽口气,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整日就在府里念书玩耍,哪能沾上蛊毒。” 白慎晚再按按小姑娘细嫩的脖颈,暂时摸不出别的异常。 “她没醒来,我没办法根据她的症状判断是哪种蛊毒。” 所以,解毒是难上加难。 白榆烦躁地挠挠后脑勺:“如果能知道她接触过哪些人就好了,这样我们还可以去打听打听。” 柳眉拧起,白慎晚扫眼在场的人,突然扬声:“府里贴身照顾莹月的人有哪些。” 话音刚落,门外的侍女刚忙放下托盘,慌里慌张地跪倒在白家人面前。 “回禀小姐,是奴婢。” 有人在,那便好办。 白慎晚点点头:“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得有任何隐瞒,懂了?” 作为白府的主子,况且还是当朝尊贵无比的皇后,不用疾言厉色,已经令侍女吓破胆。 “奴婢绝对不敢说谎,莹月小姐本来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就晕倒了,这事府里很多人都见到。” 想到白莹月在宫里愣愣的一幕,白慎晚显然不信:“你确定一直好好的?” 都怪她当时粗心,没发现小姑娘有异样。 侍女连连磕头:“或许是奴婢伺候不周到,所以才没发现。” “她这几天有没有碰上什么人,又或是吃下什么平时不爱吃的东西。” 白慎晚着重强调:“但凡有任何细枝末节,你都好好回忆一遍。” 单一个人还不够,白慎晚将白莹月院里所有仆人叫到一起,男女老少包括即将打算回乡的奶奶,全都垂头恭敬站立,仔细回想这几天的事情。 片刻过去,众人皆面露难色地摇头。 “回娘娘,莹月小姐这些天除了出宫哪里都没去,接触最多的也只是府内这么些人,绝对不会有任何纰漏。” 第329章 意外情况 侍女觑了眼众人,小声开口:“这不就说明是在宫里发生的意外。” 她声虽小,可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 话里意思很明白,此事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这不可能!” 白松闻言,想也没想直接反驳:“晚晚绝对不会害她亲侄女。” 或许是宫宴人多眼杂,才让歹人有可乘之机。 白榆怒瞪起眼,仿佛护犊子似地附和:“没错,况且谁会没事在她即将要吃的东西里下毒,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真要说起来,还是我和二哥没管好莹月,也没检查好那些礼品,是我们对不起妹妹才是。” 白家偏袒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 白慎晚心中一暖,语气温和:“我也相信哥哥们,你们绝对不会伤我害我,肯定是有心之人挑拨离间。” “正是。” 白松转头严肃警告一众仆人:“从今往后,谁再说这些搬弄是非的话,也不必在白府继续做事了,赶紧收拾包袱走人。” 他眉目冷肃,周身自带一股威严。 仆人急忙应下,侍女却捏紧袖子再次纠结开口:“可是……这样一来,奴婢们真想不出莹月小姐是在哪里中的毒了。” 线索中断,白松脸色不好,包含担忧的目光落到白慎晚脸上,温声劝她。 “这事我和白榆他们会查清楚,你身体没好全,快回宫去休息。” 真要弄清楚情况,也不是一夜之间能弄明白的事,白榆将一个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同样也在劝。 “好在现在莹月只是昏迷,没有性命危险,你先回去,等有消息了,我们再派人通知你。” 两人都如此说,白慎晚只好点头。 “那真要发生什么事,你们不要隐瞒。” 走出白府,她仍然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啦,放一百个心。” 白榆拳头捶捶胸口,白松也帮忙把车帘子整理严实,不让一丝冷风钻入。 回到宫里,白慎晚思来想去觉得不够妥当,人还未坐下便招唤白昭。 “明早天亮你就到白府去,时刻注意莹月身边的动静。” 下蛊之人既没要了白莹月的命,说明小姑娘还有利用价值,故而那人应当还会现身。 “我还是现在就过去。” 看她病中仍然费心劳力,白昭撇撇嘴,眼底露出不满。 春夏也是如此想,边送上热汤边劝说:“盯人的事白昭最擅长,小姐不要再多想了,赶紧吃了东西躺下歇一歇。” 白慎晚确实感觉很不好,脑袋昏昏沉沉,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方才在白府强撑着倒没事,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每根筋骨都酸软。 目送白昭消失在夜色,她也揉揉眉头躺进床里。 “宫宴刚结束,不能让那些官眷知道我回来后又倒下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女子声音轻弱:“立刻封锁消息,对外只说我需要日夜照顾皇上,无暇处理后宫杂事。” 春夏听这话,眼眶发酸,咬着牙快要哭出声。 “奴婢都明白的,会想办法制造假象,让那些人相信你没事,你快休息。” 次日,春夏便在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皇后的名义发布命令。 “皇后娘娘有要事缠身,特让我来通知各位大人,近日务必盯紧寂遥那边的举动,密切留意入京各个关口。” “同时,新政还是按照原计划实行,有懒怠渎职的,实行连坐,若有官员积极举发恶行的,按实际情况给予重赏。” 这番话和白慎晚平日里的说话语气如出一辙,朝臣自是不疑。 新上任的户部侍郎甚至朗声赞赏:“娘娘思虑周全,当真是女中豪杰。” 春夏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脸上却一片平静,仿若生不起半点波澜。 “此外,各位大人若是有拿定不了的大事,可以向岐王询问。” 如今朝廷可信之人不多,岐王可称得上是定海神针。 闻言,岐王即刻自队伍里走出,万分谦虚地拱拱手:“臣愿意为皇上皇后分忧。” 有他出面,大臣只以为朝廷安稳,皇后不日也会再次临朝。 前朝的事处理完,春夏再挺直背部走到后宫,冷脸召集各宫领事太监嬷嬷。 “娘娘要为皇上炼制解药,最近几日你们有什么事都禀告到我那里,要是让我知道谁打扰到娘娘,定不会给你们好果子吃。” 太监嬷嬷何曾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登时明白此事的严重,齐齐应声。 “春夏姑娘尽请放心,奴才们一定约束好宫里的人。” 如此一两日还好,但时间一久,眼见皇后迟迟不曾露面,还是引起部分宫人怀疑。 “春夏姐姐,皇后娘娘何时炼制好药呀。” 小宫女雀蓝不断探头张望,等看到春夏,直接将人拦在半路,装作忧心忡忡地询问:“奴婢也略懂一些医术,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娘娘,烦请姐姐为我引荐一下。” 闻言,春夏眼中划过警惕,厉声打发人。 “娘娘有御医协助,何须你来操这份心,不该你打听的事不要瞎打听,赶快去把后院的衣裳洗了。” 听这话,雀蓝转转眼珠子,更加确定皇后卧病在床。 偷摸摸跑去宫女太监用膳的地方,趁人不注意,她撒了点白色粉末到饭菜里。 果然到了下午,伺候皇上服药的太监便上吐下泻,雀蓝瞄准时机,适时拿起扫帚在庭院里扫除落叶。 片刻功夫过去,太监捂住肚子跑出殿门,着急忙慌地吩咐她:“就你,快去伺候皇上用药,娘娘特意交待过,那药要按时服用,不能有丁点的耽误。” 计划得逞,雀蓝暗暗勾唇一笑:“奴婢明白了,公公放心去,憋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太监一走,整个寑殿空空荡荡没人把守。 她提裙小心翼翼走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床榻上俊美无俦的男子。 “皇上,让奴婢好好伺候您好不好。” 娇媚的话音响起,雀蓝抬起粗糙的手指,柔柔抚上江妄行英挺的鼻梁。 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也摸出腰间的精致盒子,指甲盖从里勾出一星半点赤红粉末,转而投入还冒有热气的汤药。 产自寂遥的迷药,可助男女欢好,乱性迷情,药性十分猛烈。 第330章 破涕为笑 小宫女颇有耐心,嘟嘴一口口将其吹凉,慢悠悠送入年轻帝王的嘴里。 恰逢皇后小产,皇上也没有别的皇子,若她能一举得男生下唯一的诸君,日后便是最为尊贵的太后,享尽天下荣华富贵。 心里的算盘敲得啪啪作响,雀蓝褪下层层衣裙,只留一件赤色鸳鸯肚兜。 不必等候多久,药性迅猛发作,皇帝苍白的俊脸浮起片片薄红。 无法想象帝王清醒时是如何对待皇后,但想来必定快活至极。 “皇后娘娘福薄,留不住皇上的骨肉,奴婢会给您剩下健健康康的皇子。” 雀蓝自言自语,思绪已经飘到将来握在手里的无限荣宠。 然而指尖刚要去解开龙袍,手腕突然被人扣住,那力道强劲蛮横,几乎能将人的骨头捏碎。 雀蓝脸上一惊,抬眼即刻撞入男子幽深似漩涡满是愤怒的眼眸。 “皇上?您,您怎么醒了。” 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江妄行最是厌恶陌生女子的触碰,手臂上粘腻的触感令他几欲作呕。 不给宫女任何机会,他咬牙猛然推开人。 “哐当。” 雀蓝没想到刚醒之人竟有如此力气,整个人都被掀倒,跌倒在地不说,还撞得案上瓷瓶碎满一地。 按理说,皇帝身中迷药,应当全身无力才是。 雀蓝眨眨眼,媚眼如丝:“皇上想必难受得厉害,不如让奴婢为您疏解?” 多听一个字都觉得恶心,江妄行面色煞冷,薄唇冷冷吐字。 “滚。” 殿内动静不小,这时春夏等人也纷纷赶到。 “皇上,您醒了!” 众人面露喜色,再看到地上衣衫不整的宫女,当即明白不久前都发生过什么事。 春夏气到双手发抖,冷声下令道:“来人,把这爬床的人拖下去,送去做杂役,做到老死为止。” 真是好样的。 娘娘还在休养,就有人生起歪心思,把主意打到皇上这里。 春夏给江妄行行个礼,态度恭敬:“奴婢这就去请御医,请皇上稍等片刻,以后奴婢也会加紧防范,不让闲杂人等打扰您休息。” “不必请御医。” 江妄行哑声制止,目光却落到她身后的方向:“怎么不见皇后。” 他双目满是红血丝,可眼里的寻找和思念依赖却真真切切。 春夏看得心头发酸,泪水再也止不住:“娘娘……” 这些时日发生太多事,真要说起来不知从何说起。 江妄行眉头皱起:“你领朕去看看她。” 他虽昏迷多日,可也隐约听到些许动静,仿佛还听到她细细隐忍的哭声。 在太监掺扶下,一行人来到白慎晚床前。 女子双眼紧闭,瞧上去困倦极了,即使在睡梦中眼睫也沾上晶莹泪珠。 心中涌出无尽酸楚,江妄行握紧她冰凉的手指,一点点为她擦去泪痕。 “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春夏摒退宫女太监,这才哽咽着将最近发生的事详细告知。 “自您中毒昏迷后,前朝后宫的人都虎视眈眈,娘娘一个人抗下所有,要应付大臣恶意的猜测,还解决了刘品等人的叛变。” “连御医都看不下去,劝娘娘切勿操劳,可娘娘忙于为您施针解毒,也要担心莹月小姐的身体状况,从白府回来便累垮了。” 不过三言两语,可其中波折之多难以想象。 江妄行越听越心疼,默默将女子的手握得更紧。 过了半晌,他艰涩开口:“你下去继续做你的事,朕在这里陪她。” 微暗的烛火晃动,投在随风吹拂的帘子上,刚好掩饰帝王眼底的湿意。 …… 次日。 晨鸟啁啾,白慎晚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男子与她呼吸相近的俊脸。 全身都被他的怀抱包裹,暖洋洋一片。 白慎晚以为是错觉,不可置信地碰碰江妄行的脸。 下一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掌心,提醒她男子的存在。 想到江妄行身体虚弱,昨夜不知怎么的竟然跑到她房里,白慎晚全身立即紧绷,掀开被子坐起身叫人。 “春夏,怎么能让皇上睡在这里,快进来帮我扶他回去。” 话落,周围静悄悄的,回应她的是风动落叶的沙沙声。 意外的是,揽住她肩膀上的手掌忽然发紧,男子将她按在怀里,下巴蹭蹭她柔软的发顶。 “春夏应付那些宫女太监去了,朕在这里躺着就很好,不用挪动。”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心弦也随之震动,白慎晚眼眸一亮,又惊又喜:“你醒了?” 迫切想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她二话不说摸上他的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 江妄行眉目温和,静静抱着她,任由她仔细把脉。 过不久,女子秀眉拧起,呐呐摇头:“奇怪得很,你体内的蛊毒明明还在,但好像服下了什么药,毒性得到压制了。” 他唔了声,声音越说越低:“大概是昨夜宫女乱下迷药,歪打正着刚好缓解蛊毒。” 白慎晚没注意听什么宫女下毒,一门心思都在蛊毒得到缓解上。 双手捧起江妄行的脸,她弯唇一笑:“能暂时压制也好,后面我再想办法给你解毒,你再也不能有事了。” 只是…… 视线不经意落到小腹上,她眸色染上深深愧疚:“我没保护好孩子,没能让她平安降世。” 如果可以,她宁愿用性命去换,也要让孩子来到这世上,享受世间的种种美好。 “没事,孩子知道你这样疼她,一定很高兴。” 温热干躁的手掌抚上她白皙的脸,江妄行强压下喉间的哽咽,语调藏有无尽温柔。 “等以后局势稳定,孩子还会回来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 他珍视万分地在女子轻颤的眼睫落下浅浅一吻,拿话哄她开心:“不然等以后孩子回来,看到你这个娘亲弱歪歪的,连她都抱不起,指不定能笑话你一辈子。” “她才不会。” 白慎晚嘟囔一声,破涕为笑。 第331章 踏破城门 两人额头相抵,温存厮磨。 直到日上三竿,江妄行才替她披好衣裳,只是仍然紧搂着人不放。 春夏处理琐事完毕,走进殿内只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心里感慨万千:“奴婢回来了,皇上娘娘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去做的。” 江妄行疲惫的声音里夹杂一丝暗哑:“放出消息,就说我和皇后同时昏迷,性命有可能不保。” 话落,白慎晚从他怀里错愕抬头:“你是想引蛇出洞,逼出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 江妄行目光深深:“就他们躲在阴沟里多一日,始终是个不小的隐患。” 更不说还有寂遥这个心腹大患。 当天,一则消息从皇后宫里传出,渐渐蔓延至整个皇宫。 春夏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唉声叹气地在御医院逛一圈,再像模像样找些珍贵药材,有心之人立刻将她这番行为揣摩过千万遍。 “依我看,皇上和皇后娘娘这次是真不行了,连上好的人参都找出来,恐怕是想吊住皇上最后一口气,好让皇上立下遗诏。” 而皇城之外,大臣和百姓的窃窃私语更是流传到每个角落。 “听说现在暗卫正快马加鞭,想要去幽渠请来神医,如果不是真的病重,何至于如此大费周折。” 除去流言,更多的是对将来日子的担忧。 皇帝薨逝,先皇留下的诸子资质平平,守住一城或许勉强可以,但真要抵抗外敌开创盛世,只有当今皇上有这魄力。 几日下来,京城上方犹如有黑云笼罩,憋闷到令人喘不过气。 这天,严守四处的暗卫秘密来到帝后面前。 “回禀皇上皇后,京城最近没有任何异动,百官也老老实实做事,几个原本喜欢强抢民女的世家公子在听到传闻后有所收敛,连夜悄悄放人。” 想要拉长线钓大鱼的计划落空,江妄行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晚晚这段时间辛苦,震慑到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实在是刘家的惨状给人印象太深刻。 白慎晚弯下唇角摇头:“这估计只能是暂时的,等那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概还会闹事。” 不过能安稳一时,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翌日早朝,当大臣见到久未露面的皇帝稳坐龙椅,众人免不了心思各异。 “真是天佑我朝,皇上圣体康泰,能从昏迷中醒来,臣高兴到无以复加,以后自会训练好将士,严格保护皇上的安危。” 兵部尚书说到后面,已经激动到两眼发红。 其余忠心的大臣亦拱手应和:“臣日后也举荐更多能人异士,确保皇上有人可用,身体无虞。” 至于原本有异心的人,看着朝野一派欢庆恭贺的景象,也暗暗抹汗庆幸没在这时候带兵谋反。 “幸好皇上洪福齐天,这才使百姓免去一场战乱,臣等也是感恩戴德得很呐。” 江妄行将这些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在群臣面前略微露面,便甩甩龙袍离座而去。 大臣见状,愣在原地满脸疑惑。 “天威难测,皇上可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感叹一句,众人面露不解地往殿外走。 然而谁也想不到帝王匆匆离去,只是要照顾皇后起居饮食。 寝宫内,江妄行接过春夏手里的玉碗,勺起补汤送到女子口中。 “今天的饭菜你可还吃得习惯,里面有二哥送来的药丸,这次经过层层试毒,绝对不会再有差错。” 他絮絮叨叨,温柔的语气仿佛汩汩流进心里的温泉。 白慎晚乖巧点头:“最近明显感觉到胃口好多了,我还担心会发胖。” 经过几日的休养,她莹白的脸终于多了丝气色,眼眸也恢复光亮,只是小产终究伤到身体,还需要养上一段时日。 江妄行给她喂了汤,又拈几块糕点放进她嘴里,心终于安定少许。 这时白昭也从外面抱剑走来,沉着脸给二人复命。 白慎晚见他身影,心顿时高高悬起,赶忙坐起身追问:“是莹月有什么问题?” 白昭摇头:“她还是老样子,一直昏睡,倒是白家人全体出动,还真揪出了凶手。” “是谁。” 白慎晚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也只有寂遥,才会将蛊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觉。 果然下一刻白昭撇头哼道:“不错,就是寂遥人,而且经过审问,那人还是身手了得的暗探,一直蛰伏在京城等待时机下手。” 闻言,白慎晚和江妄行相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团团疑云。 江妄行拍拍她手掌,目光却转到白昭身上:“那个暗探在哪里。” 白昭望向宫外的方向,老老实实回答:“白家人担心他回去通风报信。将他关押在白府密牢里,说是要我问过你们再处置他。” “既如此,朕过去看看。” 江妄行若有所思,转眸看向怀里的女子时,语气不自觉柔缓几分:“你好好再宫里躺着,睡个午觉我就回来了。” 说完他刚要走,袖子却被人抓住,低头看去,纤白的指尖透出粉色,轻轻捏起他衣袍不放。 白慎晚眼神央求,小声嘟囔:“我跟你一起去,我放心不下莹月,在宫里也睡不着。” 拗不过她的意思,江妄行给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这才牵她出门。 一路来到白府,白松给两人送上密牢钥匙。 寂遥的暗探被绑在铁架上,幽深的眉眼透露出一股凌厉气息,哪怕被白松鞭打过百下,仍然咬紧牙关不肯透露半字。 想到莹月就是遭到此人的毒手,白慎晚冷下脸,从香囊里掏出一颗毒药。 “你如果不肯老实交代,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穿肠破肚。” 探子舔舔唇边的血,冷笑出声:“皇后娘娘有什么招数就用,我没在怕的,反正那小孩的命还在我手里呢。” 仿佛手里捏了枚免死金牌,他笑得极其放肆。 眼看白慎晚眼底浮起怒意,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皇后尽管生气,等你和皇帝一命归西,我们寂遥的王便会大肆出兵,铁蹄踏破你们的城门。” 第332章 抓到关键 白慎晚听这话,立即抓到话里的关键。 “你们寂遥想要趁乱出兵,而且还打算在我和皇上中毒昏迷的时候动手,对?” 难怪他们要通过莹月来下毒,她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探子自知透露太多,急忙冷嗤澄清:“我今天终于见识到皇后胡乱臆测的本事,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知道他是不会再说什么真话,白慎晚拉起江妄行的手,笑着开口:“皇上,我们出去赏花,听他在这里唠叨没什么意思。” 江妄行自是对她百依百顺,拥着她走出密牢。 四周没人,白慎晚目光转为严肃:“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江妄行眸色掀起丝丝波澜。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要开始准备应战?” “不错。” 白慎晚攥紧手里的药瓶,着重强调:“而且还要比他们更早一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寂遥近年来的挑衅越发猖狂,再容忍下去,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江妄行凝眸点头:“兵迟早都是要出,只是现在朝廷刚肃清各派党羽,正缺少信得过的人领兵作战。” 他话音刚落,树影里转出几道魁梧身影。 白榆尴尬地摸摸鼻子,视线停在妹妹妹夫身上:“先声明,五哥没有偷听,只是刚好路过,恰巧看到你们在讲话。” 白毅听得没劲,拿手肘撞撞他胸口:“拐弯抹角做什么,直说就是,晚晚,妹夫,我们白家几个可以领兵讨伐寂遥。” 身后的白松白竹随即点头。 他们困守京城多日,早就渴望战场厮杀,将寂遥赶出中原。 白慎晚正是看中几个哥哥的心思,才向江妄行提起此事。 “你觉得他们能不能担任?” 对于白家的能力,江妄行自然清楚,只拧眉思索片刻便应下。 次日在朝上,他直接宣布了这事。 “不日即将讨伐寂遥,朕已经下旨,白毅功绩显着,破格提拔为征西大将军,白松为前将军,领兵前往边地。” 沉稳有力的声线传遍朝堂,大臣惊讶过后,面色各异。 “皇上英明,白家确实骁勇善战,此次出兵征讨寂遥,胜算极大。” 支持的朝臣面露喜色,而反对的人更不在少数。 “臣以为,让白毅领兵实在不妥,皇上难道忘了,白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 鸿胪寺少卿神色激动,嗓门嘹亮:“后宫不得干政,哪日白家倚仗功劳帮助皇后夺政,又或是扶持皇后膝下的皇子登基,到时皇上如何自处?” 此话一出,众臣纷纷掩袖议论,不多时陆续有人上奏请求。 “为保江山稳固,请皇上慎重考虑,朝中能领兵的大有人在,不必只盯准白家。” “正是,前朝之所以覆灭,便是后宫专断揽权的结果,皇上大可以削去白府功勋,只给他们虚职即可。” 说到最后,有人提议将白府众人贬为庶民。 就在大臣慷慨激昂时,帝王冷冷一笑,全场瞬间寂静。 鸿胪寺少卿后背生寒,顶着压力小声劝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应该顺应民意才是。” 江妄行略微调整坐姿,不答反问:“那么爱卿以为,谁还能领兵作战。” “这……” 鸿胪寺少卿左右看看,发现场上好几个武将仿佛大难临头似的,转过头避开他视线。 至于刚才和他配合的文官,也皱眉装作犯难的样子,找不出合适人选。 别无他法,他只好含含糊糊地开口:“边境不乏勇猛之人,皇上不妨提拔那些立下奇功的将士。” 话没说完,江妄行的冷笑随之而来。 “很好,以你之见,是要让朕千里迢迢把他们召回京城,再仔细考量过他们的能力人品,这才决定让谁人领兵?” 鸿胪寺少卿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赶忙下跪:“臣,臣只是觉得还是稳妥行事比较好。” “稳妥……” 江妄行细细品味这两字,齿间溢出一丝冷笑:“寂遥随时出兵,你且告诉朕,朝廷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 “爱卿如此行径,朕很难不怀疑,你是否和寂遥里应外合,意图动摇国本。” 这罪名太大,底下一群人当即惶恐下跪。 “臣不敢,臣对皇上绝对忠心耿耿!” 江妄行目光锐利地扫向众人,笑意不达眼底:“既忠心,此事便无需再议,下朝。” 不等大臣反应,玄色蟒袍径直消失在殿门。 解决完这事,还有粮草问题。 白慎晚翻开账本,柳眉紧皱。 国库亏空,粮草所剩不多,即便加紧速度征粮,也不足以支撑白家众将士。 细细思索一番,她将沾满墨汁的笔放进江妄行手里,柔声提议:“你写信联系墨承绎,幽渠或许还有余粮,问他能不能卖给我们一点。” 这计策可行,江妄行捏捏她手指,眉眼含笑:“都听皇后的。” 片刻过后,书信写成,再盖上江妄行的私人印鉴。 暗卫前来接信的同时,也带来天大的好消息。 “启禀皇上,已经找到医仙了,此刻她已经赶往京城,今夜就能入宫。” 听这话,白慎晚眼眸蹦出光亮。 果然天色暗下时,医仙背上轻巧药箱,款步迈进宫门。 白慎晚早早翘首以盼,见到人更是激动到红眼。 “师傅……” 医仙冷傲颔首,打量她片刻,细眉轻轻皱起:“你的身体很不好。” “我知道,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白慎晚将江妄行推上前:“你先给他看看,他的情况比我严重很多。” 医仙不再多言,两指捏起寸长的银针,淡淡开口命令:“放点血我看看。” 下一秒,针尖刺入江妄行指尖,然而血珠却迟迟没有冒出,待撒上丁点粉末,伤口也将药粉迅速吸收。 观察片刻,医仙抿唇摇头:“他体内的生死蛊威力巨大,即便我拼尽全力治疗,也只能暂时维持他身体的平衡。” 白慎晚当即答应:“只要能压制毒性,你尽管治。” 她也会竭尽所能配合。 “我给他治可以,但有一点必须跟你们说明。” 停顿一下,医仙担忧望向他二人:“药物不是全然有效,他身体随时会恶化。” 第333章 多了迟疑 闻言,白慎晚的心一寸寸凉下去。 旁边伸来修长如玉的手,将她手腕按了按。 江妄行安慰一笑:“没事,或许等到那时候,已经找到解毒的办法了。” 他对医仙温和颔首:“请医仙为朕医治。” 看他姿态从容,医仙眼里多了丝赞赏,缓缓点头,转而行至桌案前,悬腕提笔,动作行云流水。 一切做完,她抿唇将药方交出,认真提醒:“我需要上面这些药材,缺一不可。” 白慎晚眉头跳了下,上面有好几种名贵稀缺的药材,且用法极其刁钻。 这时医仙再次提醒:“你也是习医的人,不用为师多说,应该知道每种药物的区别。” “知道。” 白慎晚紧盯纸上的内容,拧眉保证:“药材我来搜集,你到时候可以查验结果。” 好在御医院里药材齐全,只需要仔细甄别即可。 当晚,白慎晚带上春夏和白昭,在御医院里翻翻找找。 “小姐,搬药箱的活我来干!” 刚到那,春夏恨不得将她按在椅子上,率先提裙爬上梯子,边爬还边不放心地叮嘱:“您需要什么,只管指挥我就可以了。” 随后而入的白昭也搁下宝剑,挑眉接话道:“这种事我还挺擅长,辨别药材的活我包了。” 看两人忙得满头是汗,白慎晚也没闲着,接过他们搬来的药材细细闻起来,确认是否正确。 半天下来,整个御医院被春夏和白昭翻个彻底,次日上午,她将挑选好的药材送去医仙那里。 “你看看还缺什么。” 她眼眸划过一丝紧张。 医仙扫一眼过去,唇角随即弯出丁点弧度:“不缺了,你辨别的药材也没有错。” 不多时,两名太监齐力抬上浴桶。 经过特殊炼制的名贵药材散发出一股异香,在热气氤氲下飘满整个内室。 医仙再往里倒入半瓶细粉作为药引,缓下声解释:“这汤浴可缓解他体内的蛊毒,需泡满三个时辰,中途有任何不适,随时叫我。” 说完,她放下东西掀帘而出。 目送她走出去的背影,白慎晚眉间仍然满是担忧:“你先看看水温合不合适。” 江妄行身穿宽松玉白长袍,黑发未束,水雾模糊掉他凌厉的五官,整个人显得温良无害。 听她这话,他也极其顺从地将手放进水里,拨弄两下,转而点头开口:“刚好,想来他们已经试过。” 话音刚落,只见白慎晚挽起袖口,露出的纤纤玉臂也朝他靠近。 “你做什么。” 江妄行眉峰一皱,立即后退半步。 白慎晚被他这举动吓到,愣在原地瞪大眼眸:“帮你宽衣沐浴,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好端端的,躲她干嘛。 江妄行眼里藏有无奈和宠溺:“你这段时间不要碰水,这里有白昭就可以了。” 原来是为这事。 白慎晚拗不过他,只好转头叮嘱白昭:“等下注意皇上的身体变化,我和医仙就在外面等着。” “明白。” 白昭言简意赅,走上前利落帮忙。 不放心地看两人几眼,白慎晚还是慢慢走出去。 “你,跟我到这边。” 身后传来医仙没什么起伏的声线,白慎晚脚步一顿,回过头,少女姣好的面容在月光映衬下更加清冷。 知道医仙可能有别的事,白慎晚随即听话点头,跟在她身后来到一侧的偏殿。 银针和药包都完好摆放在案几上,这时白慎晚才回过神来:“师傅这是想要给我针灸?” 医仙兀自捏起银针,没有正面回答:“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不用说也知道,她这是要进行医治。 白慎晚将右手放到脉枕上,下一秒便有微微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 这时医仙的警告也在对面响起。 “身体元气大伤之人,若不好好休养,轻则导致不孕,重则有损寿命,你如果还想留住你这条命,身体没康复前绝对不能操劳。” 白慎晚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时身不由己,很多事不解决,后面情况更严重。 “我最近有好好休息了,等击退寂遥以后应该就能歇上好一阵子……” 话说到一半,手背上的刺痛加倍。 她轻微嘶了声,目露疑惑:“这个穴道怎么要加重力道?” 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那根细细的银针比别的要深入半寸,疼得她眉头紧紧拧起。 医仙没好气地回:“你情况严重,不下点功夫治不好。” 白慎晚忍下疼,眼中却满是感激:“这次如果不是师傅亲自赶过来,我和皇上可能性命都不保。” “那就不要在我针灸的时候,还提什么寂遥的事。” 说着话,医仙又重重刺入一根银针。 “……知道了。”白慎晚目光讪讪。 接下来的半月,治疗还在继续,同时大军开拔,白毅白松等人统领数万精锐,浩浩荡荡前往寂遥。 白慎晚接到消息时,白家人在经过长途跋涉后,已经抵达与寂遥紧邻的边地重镇,随时准备开战。 她坐在江妄行身边,掰起手指头计算着时日:“都这些天了,朝廷筹集的粮草也应该送到大军那边了。” 正值草木凋零的时节,行军打仗正需要粮草。 江妄行将其中一本奏折翻开放到她跟前,点头回应道:“今天边境刚送来的消息,大哥说第一批粮草已经运到军营。” “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信使也送来幽渠的回信。 知道她关心此事,江妄行将未拆开的信件先递给她,语调仿佛春水般温柔。 “你帮朕先看看。” 白慎晚接过信,快速浏览下去,原本皱起的细眉也渐渐松开,最后多了丝松快。 “墨承绎答应可以和我们做交易,只要朝廷的银钱过去,他承诺会直接将粮草送往边关。” 江妄行被她灿然的笑意感染,眉目不自觉舒展开来:“如此倒是能节省不少时间。” 白慎晚愉快点头。 一封信很快读完,当视线落到最后一行字时,她眼底多了抹迟疑。 “他还问你,需不需要向幽渠借兵?” 第334章 找个地缝 江妄行只皱眉沉思片刻,抿唇摇头。 “这是中原和寂遥之间恩怨,幽渠不便参与进来。” 想到寂遥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白慎晚眼里升起簇簇怒火,点头道:“也是,说不定幽渠掺进来,他们还说我们以多欺少,最后向全天下卖惨。” 所以若非必要,幽渠还是保持不动比较好。 将信叠好,她继续翻阅账本。 旁边的江妄行铺纸提笔,先感谢墨承绎愿意提供粮草,再婉拒他想要借兵帮忙的好意。 待写完,他将旁边的女子搂进怀里,低声询问:“晚晚,你看看这封信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慎晚垂下眼眸,细细看一遍过去。 信上三言两语的,清晰陈述各种利弊,墨承绎如果看到这信,也会明白他们的用意。 “皇上文采斐然,心思缜密,这信等墨干就可以发出去了,不用修改。” 她拍拍男子的手背作为奖励,眼里满是赞赏。 江妄行也听她的,连夜便让人传信幽渠。 大战一触即发, 寂遥怎么也想不到,中原皇帝即使身中剧毒也能从昏迷中清醒,并且在他们不设防时已经派兵压境。 眼看城下乌压压的将士,寂遥首领头皮发麻,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怒视领兵在前的白家军,咬牙狠狠放话。 “你们师出无名,莫名其妙就来攻打我们寂遥,也不怕遭到天下百姓的唾骂。” “要知道,我们寂遥与你们中原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们重兵压城,绝对是中原皇帝痴心妄想,企图吞并寂遥,真是可笑!”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 身后的寂遥兵手拿长矛,一下下的杵着地面,以此方式来助长气焰,污言秽语也随之而来。 “白家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敢跟爷爷叫板,等会儿别哭爹找娘就行。” 闻言,城下的朝廷将士无不捏紧拳头。 阵前喊话若是被比下去,容易影响士气,寂遥首领便是看中这一点,鼓动将士站在城墙上叉腰大骂。 白松拉紧马缰走上前,侧身和白毅悄悄低语:“大哥,再让他们如此嚣张下去,我担心战况会不妙。” “不慌,晚晚和妹夫早就想到了,还让我带来这个。” 白毅说完,从亲卫手里接过厚厚的纸张,转而长臂挥起。 烈日当空,战场上的数万将士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寂遥与中原反臣们通信往来的罪证。 下一刻,白毅声若洪钟,音浪层层在整个战场漫开。 “诸位同袍,寂遥狼子野心,勾结乱臣不断残害我朝百姓,罪证在此,皇上出兵乃是替天行道,今日我们便手刃仇敌,替中原千万将士和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士兵随即扬声长呼。 “讨回一个公道!” “讨回一个公道!” 军心振奋,白毅一马当先,提刀上前与寂遥首领进行厮杀,白松白榆兵分两路,前后对寂遥进行包抄。 寂遥本就准备不充分,更抵挡不住如此强攻,不到一个时辰军阵就被冲散,仿若一盘散沙。 寂遥首领见情况不对,狠狠斩断胸前的箭杆,冲着周围为数不多的小兵扬声大喊。 “快!快退回山谷!” 得到他命令,那千余人一面阻挡白家的猛攻,一面仓皇撤退,中途还折损百名精锐。 白家勇猛追击,同时收整他们扔下的武器粮草,最后经过清点,发现这些东西竟然能维持军营好几日的伙食。 消息传回京城,朝堂一片赞声。 “白家不愧是将门虎子,个个都勇猛善战,这次可谓是狠狠打压寂遥的士气,臣也跟着扬眉吐气,满是自豪。” 顾太傅夸赞起来满脸红光,整个人显得精神矍铄。 连他都如此说,以前那些反对白家出征的大臣更不好说什么,个个面色僵硬,却也不忘拍白家和天子的马屁。 “我朝有如此良将,是皇上勤勉辛劳,知人善任的结果,真真是举国之幸啊。”” 江妄行听得无趣,缓缓转动手里的玉扳指打发时间。 “行了,朕已经知道了。” 听到一半,他揉揉眉心,宣布下朝。 迫不及待想看到他的皇后作何反应,一到寝宫,他便把捷报放进白慎晚白嫩嫩的掌心。 “这是……” 白慎晚刚睡醒,眼眸湿漉漉的,带有迷蒙的水汽。 摊开捷报,当看到白家首战大捷的几个字,她惊喜地呀了声:“大哥他们这样快就打赢了?” 女子面容仿若三月桃花,激动之下也染上几分浅粉春色。 江妄行深邃的眼眸再也挪不开,有点心猿意马:“大哥他们不但击退寂遥兵马,还攻下重要城池,以后防守也方便。” 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白慎晚唇角弯弯,一把抱住眼前的男子:“我就知道,他们最厉害了!” 江妄行没料到她如此激动,人也倒下去。 温香软玉在怀,哪怕是正人君子也抵挡不住,眼看白慎晚惊呼想要从他身上爬起,他手臂立即放在女子纤细的腰上忽然收紧。 层层纱帐里,热意攀升。 白慎晚推推他的手臂:“你……” 太久没和江妄行贴近,灼热的气息令她耳尖都在发红。 下一秒,天旋地转,江妄行扣紧她的身体,将她压在身下。 “这样好的日子,晚晚是不是应该和朕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但却有一股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热气吹进耳朵,白慎晚四肢百骸都在战栗,实在是抵挡不住男子的蛊惑,她仰起头,接受江妄行密密麻麻的深吻。 意乱情迷,两人仿佛躺进悠悠小船,摇摇晃晃,不知身在哪里。 “笃笃。” 就在这时,清脆的敲门声飘入两人耳膜。 白慎晚身体猛然一颤,霎时间清醒。 医仙满是不赞同的声音也传过来。 “你们身体未好,近日不能行房,会有损精气。” 话音落地,白慎晚全身是熟透似的红,又羞又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大约是她和江妄行刚才的动静太大,连在隔壁熬药的医仙都惊动到。 第335章 返回营地 “知,知道了。” 她语气生硬,急忙推开身上的男子。 江妄行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也从她身上撑起。 帝后分别坐在床头和床尾,默默整理凌乱的衣衫。 耳边是医仙离开的脚步声,伴随着由衷的感叹:“年轻真是好,随时都有需求。” 白慎晚随即撇开眼,不敢和江妄行对视。 即便他努力平复呼吸,可她还是注意到他身体的异样。 心里好像有股热气,一直往上涌动,直到将她的脸颊再次涌得发红发烫。 不能再想。 等江妄行整理好,她也整个人埋进锦被里,没脸再见人。 “你会闷坏。” 眼看床上鼓鼓的一小团,江妄行坐到她旁边,把她从被窝里捞出。 肌肤相贴,心里的悸动仍然存在。 为避免再次擦枪走火,白慎晚和他说起正事:“你觉得,寂遥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她端正坐好,神色一本正经。 江妄行便不好再往别的地方乱想,正色道:“以他们的手段,必定不甘心就此战败,肯定会拿出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想到白毅白松他们,白慎晚眸底露出浓浓的担忧:“也不知道大哥二哥他们能不能应付。” 她清楚几个哥哥的武力,打败那些寂遥将士不是问题,但如果遇到阴招,恐怕不是寂遥的对手。 “毕竟我们也吃过那些人的亏。” 江妄行揉揉她脑袋,动作极其克制:“先不急,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入夜,疾驰的骏马冲破黑夜,径直往皇城而来。 马背上的暗卫风尘仆仆,直到见到等候在阶梯之上的帝王,随即一跃而下,膝盖无声跪地。 “启禀皇上,从寂遥那边传来消息,最近他们不集兵募粮,反而囤积了不少草药。” 果然,寂遥的阴招如期而至。 江妄行目光沉沉,眉间拧起丝丝疑惑:“可有打听到他们都准备了哪些草药?” 暗卫面露愧疚:“属下无能,他们事事谨慎,不肯轻易泄露出半点消息,暂时打探不到更多细节。” “继续去盯着。” 刚叮嘱完,白慎晚略带怒意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寂遥盛产毒草,我怀疑他们这是想要毒攻。” 她眼睛清亮,仿佛有两团小火苗。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江妄行脸色变得凝重:“毒攻确实是最省力的办法,他们不用耗费一兵一卒,我们这边的人就能全部折损。” 手指捏成拳,白慎晚凝眸叹气:“如果能知道他们准备了哪几种毒就好了,我们还能抓紧时间研制出解药。” 关键的是,寂遥毒草复杂,配制解药也需要时间。 听她这话,暗卫立即抱拳应声:“请皇上和娘娘放心,属下会想办法查清楚。” 匆匆撂下一句话,在帝后的注视下,他再次翻身上马。 骏马日行千里,几日后,暗卫经过乔装打扮,亲自深入寂遥军营。 正是夜深人静众人深睡的时候:“哐当”一声,守卫粮草的寂遥兵后脑勺挨下一拳,应声而倒。 暗卫如幽邃的黑影,脚步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响,悄悄走入营帐。 暗光之下,入目所见是数十箱草药,只靠近几步,那呛鼻的毒气瞬间熏得他脑袋昏沉。 皇后的预料确实不错,寂遥人狼心狗肺,下一战极有可能会采用毒攻。 暗卫将几种草药包好纳入怀中,转身跳入黑暗。 然而,意外发生。 紧密的铁网从天而降,牢牢兜住他,不管怎么挣扎,铁网却是越收越紧。 这时四周火光亮起,寂遥将军带领一队人马,火急火燎走到他面前。 “哪里来的奸细,深夜竟敢擅闯寂遥军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寂遥将军一个眼神瞥到身侧,立即有士兵走上前,对暗卫进行全身搜查。 瞬间,零零散散的草药从他怀里掉落。 寂遥将军勾唇发出冷笑:“这种时候潜入军营的,大概也只有你们中原人了。” 眼看暗卫嘴巴紧闭,他抬脚狠狠踹去,磨牙威胁开口。 “你落到我手里,这条命是没了的,但你如果肯为寂遥效力,回到京城暗杀你们的皇上皇后,以后自然少不了好处。” 暗卫满脸不屑:“呸,寂遥坏事做尽,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背叛我朝的天子。” 唾沫吐在寂遥将军的鞋面,对方随即暴怒。 “很好,对于没用的人也不用多留了。” 寂遥将军勾勾手指,士兵立刻上前,对暗卫一阵拳打脚踢。 暗卫咬紧牙关,不曾发出一丝声音。 身体越来越疼,最后疼到没有知觉,他掌心还捏紧半根草药,可惜再也送不到皇上皇后的手里。 “将军,这人死得透透的了。” 寂遥士兵捏捏拳头,仍觉得不过瘾。 …… 旷野之上。 白毅带领数千精兵,再次将寂遥人马逼退五十里。 自从正面迎战之后,寂遥屡战屡败,最近好几场小规模战役都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白毅扬起长刀,沉声下达最后的命令:“继续乘胜追击,在日落以前争取将残余部队围截。” 白松觑了眼四周,赶忙皱眉制止:“不可!大哥不要冲动。” 战场上讲究时机,白毅污黑的脸上满是焦急:“你劝我做什么,再晚上片刻,他们又不知道从哪片林子溜走。” 白松皱眉摇头:“你没发现最近寂遥几乎不成气候,还没和我们怎么打,他们便开溜了。” 根据他对寂遥的了解,其中或许有诈。 “不如我们先回去,听听前锋打听的消息,又或者看幕僚怎么说。” 白毅却仍是坚持:“他们败了好几场,大约是贪生怕死,这才拼命逃跑,这时候再不追,岂不是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以至于让他们重整兵马再次打我们。” 他拍拍白松的肩膀,声音沉沉道:“二弟,听为兄的,再多杀几次,保管寂遥递上降书。” “不行!” 白松骑马挡住兄长的去路,严肃开口:“万一我们中了寂遥的圈套,最后战败,回去怎么向朝廷交待?” 白毅瞪眼怒视:“这么说,今日你是非要拦我,不许我追上去了?” “不错,现在立刻返回营地。” 白松万分坚持,和白毅僵持不下。 第336章 卷土重来 “我既身为主帅,没有不为将士考虑的道理,此时不战,良机尽失,就连此前打下的胜仗也功亏一篑。” 白毅黑沉的脸露出一股决绝。 多说无用,他拉紧马缰,转头望向身后整装待发的士兵,扬声开口。 “全军听令,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沉肃的命令刚起个头,眼前就飘过细白粉末。 白毅不自觉深吸一口,下一刻,眼中闪过骇然和愤怒。 淡淡的沉水香夹杂有大量迷药! “你……” 回过头,他满眼不敢置信。 只见白杉以手肘捂面,手中装有迷药的玉瓶盖子还未来得及盖上。 骂话全都堵在嗓子眼,白毅只觉脑门发沉双目晕眩,直直地往下倒。 一旁的白松急忙将人接住,倒放在马背上。 “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看着晕过去的大哥,白杉挠了挠头,满脸愧疚:“可是我手边也没有别的迷药了。” “先回去再说。” 白松转头沉声号令众将士:“情况有变,先行回营。” 大军随即偃息旗鼓,收拾兵器朝营帐规整移动。 转眼。天色向晚。 白毅猛地张开眼皮,脑里还清晰记得被药晕的一幕,怒火瞬间层层点燃,呈燎原之势。 他一拍床榻,高声怒喝:“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当着千万将士的面迷晕我!” 最重要的是还错失围杀寂遥的大好良机! “以后他们卷土重来,我们岂不是会损失更多人命,你们怎么不为以后好好想想!” 四周都是白松白榆等人,白毅一一扫过去,越看越气,胸口吭哧吭哧地起伏。 就在这时,先前一直沉默的白松迈步上前,递上小片信纸。 “这是晚晚叫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大哥先看看上面的内容再生气也不迟。” “晚晚?” 白毅闻言,神色瞬间缓和半分。 接过信拆开,仔细看过上面的内容后,他顿时发出一身冷汗。 “寂遥真是诡计多端,竟暗中筹集毒药想要对付我朝的将士。” 逐字逐句念过,白毅眼底随即掠过惊诧与后怕。 幸好,白杉及时阻止了他,否则真要中寂遥的诡计! 白松面色发沉地点头:“不错,不过这都是晚晚的猜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信上字迹灵巧娟秀,有小女儿家的真切担忧,白毅看完怒意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大将军平日里的沉稳。 “如此看来,此时确实不适合再出兵。” 带有厚茧的手指按按舆图上寂遥的位置,白毅下定决心,沉声做了决定。 “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动静。” …… 信送出已有好几日,前往寂遥的暗卫也始终没消息,白慎晚登上城楼,遥遥眺望边疆的方向。 明明晨曦已大亮,可北边仍然昏蒙蒙的,仿佛有阴雾笼罩。 也不知道白毅他们如何了。 白慎晚姣好的面容闪过浓浓担忧,心里突然生出某个强烈的念头,转身向寝宫去,重绣裙摆在砖地上迤逦出明丽的颜色。 等江妄行下朝,便见眉目如画的女子笑盈盈捧上一碟子精致的白玉糕。 “累了,快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白慎晚双手捧起下巴轻声催促,莹白的脸比糕点还软糯。 江妄行面对大臣时的躁意顷刻间被抚平,眉头也舒展开来。 “你不会又下厨了?” 男人嗓音低沉,语气透着不赞同。 白慎晚赶忙摇手否认:“没有,你叫我不能累着,这种事我都叫春夏白昭他们去做。” 闻言,江妄行这才放心,修长似玉的手拈起半块糕点,慢悠悠地放进嘴里。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白慎晚才觑着他神情小声开口:“我不放心大哥二哥他们,想亲自过去看看。” 话语刚落,就见江妄行眸光凝起,手上的动作也停下。 知道他要生气,白慎晚随即好声好气地解释。 “我会带上暗卫他们,也会保护好自己,等确定哥哥们没事就回来了。” “你不要命了。” 江妄行声音低低,语调伴随隐忍的怒意。 医仙分明耳提面命交代过,她不能劳心劳神,更不可再受伤。 仿佛看出他的担忧,白慎晚主动握上男人的手,清亮的眸透露出认真:“我最近经过师傅的针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信你去问她。” 而且路上有马车,她也不会太累。 “不行。” 江妄行双眼中隐含戾气,拒绝得斩钉截铁。 这事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他将女子纤细的手拿开,负气跨出宫门,冷声吩咐守卫的众人。 “从今天起,皇后需要静养,宫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帝令甫下,这厢守卫便迭声答应,将厚重的宫门关上。 “江妄行!” 眼看门彻底要关严,白慎晚快步冲过去,可还是慢了一步。 她将门拍得啪啪作响试图引起男人的注意,可他离去的背影决绝又冷漠,气得她白了脸色,叉腰威胁。 “你敢关我,以后你看我还要不要理你!” 然而,无人回应。 宫女太监皆垂头低眉,生怕惹祸上身。 从大门出去是没希望了,白慎晚拧起眉,在殿内来回踱步,姣美的面容盈满烦躁。 直到天色全暗,白慎晚抬头,对着睡在屋檐下的白昭轻唤了两声。 少年尚未睡熟,听到皇后声音懒懒抬起眼皮,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啊?” 等他一跃而下站在面前后,白慎晚盯着他清秀的脸,压低声音,一字一顿。 “帮我偷溜出去。” 闻声,白昭侧过脸,下颌点了点宫门的方向,提醒道:“娘娘,你是不是忘了皇上白日才下令不许你出宫。”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白慎晚画般眉宇当即染怒,凤眸瞪圆了看着他。 “你是我选的暗卫,没道理听江妄行的。” 太过生气,她索性连皇上也不叫。 白昭甩了甩马尾,抿唇沉默,俨然是在纠结要不要违抗帝令。 见状,白慎晚后槽牙咬紧了些,阴恻恻地威胁。 “你若是不帮我,回头我便摘了你暗卫统领的官帽。” 第337章 借着夜色 白昭眼角抽搐两下:“娘娘,不带你这样的。” 靡颜腻理的皇后抬起下颌冷哼:“你帮我的话,江妄行那边我来说,但若是不帮的话,这官帽……” “行,我帮。” 白昭无奈叹息,指了指她满头叮当的珠翠:“既然要出去,你这身是不是该换了?” 见他答应,女子眸底漾起欢欣,急匆匆地向内室去了。 更鼓敲过三下,皇宫静悄悄一片,正是夜深人静时。 白慎晚在暗卫的带领下飞檐走壁在巍峨的宫墙之上,身姿如蝶般翩跹。 白昭的身手远超宫里众多暗卫,从众人头顶飞过不发任何声响,连片叶也不惊。 待溜出宫门,早有马车在外等候。 “这些放车里,路上可能用到。” 少年说着,将鼓囊囊的包袱拍到白慎晚身边。 里面都是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材。 白慎晚抬眸,对他露出欣慰的笑:“还是你靠谱。” 白昭扶额:“明明是你的威胁更管用,行了,上车。” 重新将包袱系好,白慎晚弯腰钻进车厢。 人都送出来了,也不差其他的。白昭干脆充当车夫,将车马驾得稳稳当当。 车轮辘辘速度飞快,驶出城门后连夜赶路,次日晚上已将京城远远甩在身后。 沿途风景逐渐变得荒凉,待白昭将车停稳后,白慎晚撩开车帘,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尽的荒漠。 除却他们身后的林丛,望得眼睛发酸了才能从远处隐隐瞧见一点绿色。 连日行进莫说人,马都疲累,两人遂原地驻扎休息。 漠地较京中夜更长,黑得也早,好在白昭提前将篝火点燃,明亮的火光将夜晚的凉意驱散不少。 “按照这速度,再过十来天应当能抵达军营。” 白昭边说边掰碎半片干粮,再细致地用带的水浸润了点儿,递到她手上。 白慎晚吃了口,抬眸望头顶墨蓝如海的无垠夜空,说得含糊不清。 “边境战事瞬息万变,得再快一点才行。” 回应她的是白昭低沉的叹息,和树枝在火中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沉默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 白慎晚吃饭的动作猛地顿住,不由得屏气凝神。 “好像有什么动静。” 压低声音,她余光悄悄落到旁边的树丛。 树影婆娑,隐隐约约有人手潜伏在周围,但人数寥寥,并不多。 手悄悄摸到毒粉,白慎晚眸中盈满警惕,冷声呵斥。 “谁?出来!” 下一刻,男子从暗影里转出,身姿挺括如松似玉,英朗的眉眼凝结着冷霜,不是江妄行又是谁。 白慎晚瞪大凤眸,警惕转为惊愕:“你……你怎么跟过来了。” “就允许你偷溜,朕就不能出宫?” 江妄行沉声反问,见她反应过惊,心里一软,还是缓下声解释。 “朕已经向岐王交代过了,他会暂理朝政。” 确认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疲累之下生出的幻觉,白慎晚脸上表情随即变得严肃。 “不行,你快回去。” 女子紧蹙的眉间满是不赞同:“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众多大事还等着你决断。” “不可一日无君?” 江妄行咀嚼着这句话,末了勾唇,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透着嘲弄。 见高大挺拔的男人向自己逼近,白慎晚心头微慌,扭头欲求助白昭,结果这狐狸一样的少年早就躲在了阴影里。 这是把她卖了? 帝王的压迫感潮水一般,白慎晚咽了咽口水。 软底的鞋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后背碰到粗糙的树干无路可退,白慎晚闭上眼睛,心跳愈急。 耳畔响起他沉冷的嗓音:“晚晚,看着朕。” 过近的距离让她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气味,比起在宫中时的清冽,此刻掺杂了丝丝尘土与汗水的味道。 可想他在追她时有多匆忙。 心弦轻颤,她顺从地睁开眼,对上他冷沉肃然的脸色。 下一刻,帝王启唇,一字一顿地开口。 “朕也不可一日无后。” 白慎晚一怔,随后就听江妄行以带了点戏谑的语调继续说。 “晚晚若是不让朕追随,恐怕你只好继续提心吊胆,时刻都要担心身后是否有跟踪的人了。” 堂堂一国之君,此刻竟像个撵不走的无赖。 对上他炙热坦荡的目光,白慎晚压了压欲扬起的嘴角,然而他这样实在太让人心动,她憋不住,低下头噗嗤笑出声。 江妄行目不转睛看着她:“怎么,宁愿时刻提防朕的跟踪,也不让朕和你同行?” 白慎晚笑够了才抬头看他,嘴角扬着:“马车可以给你留一个空位,但你以后不能再关我了。” 如水月光下,女子唇畔笑容皎洁无暇,眼眸亮若星辰。 江妄行终于勾起唇角,挑眉反问:“关你不是也逃了?” 天知道他下朝后看到空荡荡的寝宫时有多震惊恐惧。 这种终日惶惶担忧的感觉,非常不好。 白慎晚对他扬扬细眉,算是回应,大有一副“逃了你也不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江妄行哑然失笑。 这时,他带来的暗卫也从黑暗里跃出,执剑跪在二人身前。 “属下们听候皇上和娘娘的差遣。” 江妄行揽紧他的皇后,压低声音提醒:“出门在外,为掩人耳目,叫朕和皇后为公子夫人即可。” “是!” 顿了顿,江妄行目光落在平时统领暗卫此刻却藏在阴影中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唤。 “白昭。” 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顶着帝王满含压迫的视线,高马尾少年硬着头皮走出来又单膝跪地。 “皇上,属下……” 正思考要不要把皇后彻底卖了时,就听帝王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这一路上你将皇后保护得不错,故你带她出宫一事,功过相抵。” 闻声,白昭松了口气,颔首谢过。 一行人略作休整后,继续赶路。 …… 与此同时,边关。 鬼鬼祟祟的人影徘徊在军营附近仿佛伺机而动的幽灵。 为首的脸上带刀疤的男子按按怀里的毒草,将声音压得极低。 “想办法混入他们的粮仓。” 伴随男子一声令下,寂遥暗探当即向四面分散,借着夜色潜入。 第338章 快点赶路 一众寂遥暗探自以为此番行动足够隐秘,殊不知白毅就隐匿在高处的了望台,将底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叫西边大营的人守好地盘,别让敌人有机可乘。” 白松应声后匆匆去了,白杉白榆等人亦分别乔装打扮,把守在每个重要关卡口。 自从接到妹妹的急信,白毅便布下重重防设,防止寂遥夜间突袭,又或是投毒暗害。 眼下士兵们打着哈欠松松散散,实则眸中隐藏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寂遥暗探见状,只以为中原军队在连胜之后日益,心里暗暗窃喜,偷偷绕到士兵后方,欲毒晕守门的人潜入粮仓。 然而就在下手之际,早就有黄雀在后。 白松亲自出手,没了闲时悠然的模样,力道狠厉如狼,一剑刺穿暗探的胸口。 这时,营帐被火光照得大亮,敲锣打鼓的声音仿若惊雷,彻底划破整个军营的上空。 “敌军突袭!” “敌军突袭!” 顷刻间,将士们银光铁甲,手持弓箭鱼贯而出。 见情况突变,刀疤暗探眼里闪烁出惊恐,随着箭雨从天而降,保护在他周围的手下竟已经死了大半! “撤!” “快撤!” 随手抓起具尸体作为掩护,他一面大喊,一面撤退。 饶是如此,后背还是遭到白毅倾注全力的一箭。 不敢在此地久留,刀疤暗探跌跌撞撞地爬上战马,忍着疼痛高声怒喝,一路逃窜回到寂遥大营。 等落了地,他也没了半条命,却还是费力地爬进营帐,吐了一口血。 “将军恕罪,是属下无能。” 眼见派出去的暗探只回来两个还半死不活的,寂遥将军巫亓扔下书简,红着眼暴怒而起。 “没用的东西,人死了就算了,毒草有没有放进他们粮草里?” 暗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颤着声音回禀:“将军,中原人实在太狡猾,他们好像早有防备似的,不但把粮仓设在营帐中间层层把守,还早早设下陷阱,只等着我们往里跳。” 听到这话,居高临下的深目男人彻底被激怒。 不给暗探一丝反抗的机会,他抬脚就踹向其胸口。 “你无能便是无能,还好意思怪他们的不是,只此一次,下次如果再败,月圆之夜也不要再向本将军讨厌解药。” 暗探白着脸应声:“是,属下一定会想好计策再动手。” 越想越气,巫亓骤然暴起,抽出长剑将桌案劈成两半。 …… “哐当。” 车轮撞上地面凸起的石头突然卡在半路,白慎晚身子也跟着猛然一晃。 “没事?” 腰侧被男子宽厚的手掌揽紧,她扶上江妄行才勉强坐稳。 “坐过来点,摔了就不好了。” 耳边是江妄行温声的提醒,白慎晚耳尖微热,身子默默挪动几寸。 与此这时,白昭清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公子夫人,马车坏了,可能需要修理半个时辰才能继续上路。” 拍了拍身侧女子的肩膀,江妄行应声道:“那便修。” 所幸今夜无雨,他们支起帐篷也能在外度过一夜。 在男子温柔的搀扶下,白慎晚踏下马车,看着明显破损的车轮,清凌凌的眼眸闪过浓浓担忧,问正在取工具的白昭。 “真的半个时辰能修好?” 少年点头:“问题不大,车轴断了,但暗卫里有的是会修的人。” 见他神情笃定,白慎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半个时辰过去,她从帐篷里探出头,扬声询问:“白昭,修好了没?” 仿佛掐着时辰,滴漏也没有她准时。 白昭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应声:“好了,不会耽误明天上路。” “不行。” 白慎晚放下帘子,转头拍拍江妄行的手。 男子仰在枕上,手握一卷泛黄兵书,分明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却还像高坐明堂,周身自带矜贵气息。 扯了扯嘴角,白慎晚坐到他身边,斟酌着言语轻声开口:“出来也有好几天了,不知道哥哥们那边怎么样,我想快点赶路。” “所以?” 江妄行挑起眉峰,假意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不等白慎晚继续说,他率先沉声提醒:“允许你自己偷偷溜出宫,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帝王那不容置喙的语气好像在告诉她,想要连夜赶路,不行。 见他铁了心拒绝的模样,白慎晚眸光流转,下一刻突然倾身上前。 女子柔软的唇碰碰江妄行万分性感的喉结,像羽毛轻飘飘地划过。 江妄行翻书的动作骤然一顿,垂眸看去,对上她眼中盈盈的水波,潋滟着温柔的颜色。 “这样行不行?” 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楚楚可怜,白慎晚扯扯他的衣袖。 “边关路远,哥哥们的书信也暂时传不回京城,我好担心,我们早点赶过去不好吗。” 女子浓浓的娇音飘进耳膜,江妄行心尖莫名发痒,下意识放缓语气。 “我是觉得,连夜赶路的话,你可能还没到那里,人就要倒了。” “不会!” 听出他有松动的意思,白慎晚举起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出来这几天每天都在吃调理的药,感觉身体在恢复了,肯定没事的。” 话没说完,眼前黑影突然笼罩,下一刻,整个人被江妄行重重压上。 男子有力的手臂将她搂进身下,声音也沉沉。 “睡觉。” “你……” 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白慎晚攥起拳头敲敲上方的人,结果敲不动。 从来没发现江妄行这样沉,白慎晚撅起嘴不满地嘟囔:“你压得我喘不过气!” 江妄行打定主意不放人,手掌按按女子柔软的脑袋,温柔地哄:“别说话,睡了。” 四肢被压得发麻,白慎晚话里也多了丝央求。 “你放开我,我以后再也不提晚上赶路了。” 依旧没用。 白慎晚叹了口气,彻底放弃抵抗。 意外的是,整个夜晚被抱在江妄行怀里,反而让她困意席卷,睡得格外沉。 一夜好眠。 次日天亮,众人收拾完毕后,再度启程。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数日后抵达边关,只是比预想中的要晚上好几天。 第339章 别不开心 “格老子的,当我们白家军是什么,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被我们拆穿了!” 白毅一拍桌,表情极为得意,豪迈地大喊出声。 对于粉碎寂遥下毒计划一事,他眉眼飞扬,大感痛快,尤其想到对方的探子灰溜溜离去的那一刻,心情就更愉悦了。 “安插在那边的探子来报,失败回去的奸细很不好过,被寂遥将军施以了炮烙之刑。” 白竹语气十分平淡,哪怕是那么令人不寒而栗的惩罚,他目光动也未动,似乎在他眼里掀起不了什么波澜。 可这短短四个字,却给旁人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炮烙……之刑? “寂遥那狗将军可真狠。” 白松叹了一声,说不准是高兴还是心惊,毕竟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劲敌,又和他们处于敌对方。 难免让人警惕重重。 氛围一时凝重了不少,直到白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案桌,一声又一声,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也换来其他人的侧目。 就见白杉抿唇一笑,嘴角很浅的有一丝波动,对周围的兄弟道:“不要掉以轻心。” 一字一句,他说得极为认真,正如他的目光,郑重告诫。 “有一就有二,他们这次失败,焉知没有第二次,别因为一时的取胜而轻敌,还是得做足准备,防备下毒才是。” 没人不听在耳里,也没人不放在心上。 正是,下毒一事相当于他们已经看穿了寂遥的意图,既如此,他们很可能摆在明面上,随后面临的,也是更深的危机。 “四哥说的极是。” 帐篷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白家兄弟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目光如炬地望向帐口。 这声音,难道是…… 帐幕被一双纤长玉白的手轻轻挥开,一张分外熟悉的脸映入众人眼帘。 白慎晚一身低调朴素的棉布裙,乌黑的头发盘起了一个干练的发髻,精致的脸不施粉黛,宛如清水芙蓉,格外清秀可人。 “小妹!” 白家兄弟几乎异口同声。 “大哥,二哥,三哥……” 白慎晚一口气喊完了所有的哥哥,笑得甜甜地露出了一排白牙。 “小妹。” 白家兄弟们的呼唤声情真意切,既温柔又宠溺。 不过转瞬,他们的心情就从看到自家可爱妹妹的高兴变成了对她来这个危险地方的担忧。 白松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板着脸训斥:“你怎么能来这?太危险了,快回去!” 白毅也紧随其后,关心劝说:“是啊,小妹,回去,军营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该来的地,正在打仗呢,别误伤了你!” 白松不善言辞,只用一双清润的眼眸关怀地看着她,无声地催促她离开。 从他不赞同的目光也可以看出,他跟其他兄弟也是一个意思。 在白慎晚身后,江妄行刚刚冒头。 这些人甚至顾不得向他行礼,全都一颗心铺在白慎晚身上,白杉更是下意识开口:“陛下,你赶快将晚晚带回去,这里不适合她来。” 江妄行双手一摊,表情无奈。 是他不愿意吗,分明是他的皇后太过执拗。 眉宇朗沉的帝王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有办法。 他所能做的就是一路跟着他的皇后,贴身保护她。 但对于皇后的想法,他无力干涉,毕竟这个小女子一旦想做什么事就会拼尽全力,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咳咳。” 白慎晚清了清嗓子,乌溜溜的眼珠狡黠地转了一圈,再抬眼时,脸上俨然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怎么,几位哥哥,你们是嫌弃我吗?” 明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可此刻这水润润的眼神却和寻常小姑娘没什么两样,看得白家兄弟心都要化了。 这可是他们心尖尖上的小妹,宠还来不及,谈何嫌弃,于是立刻十分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见状,白慎晚又软声询问:“那你们是觉得我没用,会拖累你们喽?” 白家兄弟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生怕小妹误解了他们。 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白慎晚弯唇展颜一笑:“既然如此,那哥哥们就是觉得我有用,那我更要留下来帮助你们了,难道不是吗?” 白家兄弟一噎。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一心阻拦,却不经意间掉进了白慎晚的话术陷阱里。 看着狡黠如狐的小妹,几位兄长自知拗不过她,只能同意她留下。 念及她长途跋涉劳累不堪,再加上江妄行是尊贵帝王,众人不敢怠慢,当即把最宽敞的帐篷收拾出来,其余生活必需品也尽量保证质量上乘。 而这些还不够,见白慎晚一张莹白小脸因数日赶路都瘦了一圈,几位兄长心疼得不行,吃饭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恨不能把她的碗填满两个。 看着这群大舅哥围着白慎晚百般关照,被不经意挤到一边的江妄行眸色深沉了些。 好差事都被白家兄弟抢走了,倒让他对小皇后无从下手。 真是吃味。 越想越郁闷,江妄行连饭都没吃几口,黑着脸看白慎晚享受着兄长们的关怀,眸色如墨。 察觉到身侧男人情绪不对,白慎晚留了个心眼,等回到营帐后,扯了扯江妄行的衣袖。 “怎么,不高兴?” 眼前的小女子眉眼清亮,盈着见到兄长后的欣喜,叫江妄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却又不忍她胡乱猜想,遂低声坦诚。 “没什么,就是看哥哥们那样关心你,倒显得我没什么用了。” 闻声,白慎晚先是一怔,随即垂眸轻笑出声。 江妄行拧眉看着她,隐含怨念的表情让其不像朝堂上搅弄风云的帝王,倒有点像寻求关注的小孩子。 一想到这男人只在自己面前露出幼稚的一面,白慎晚嘴角笑意越发温柔。 纤长的手捧住男人英朗如玉的脸,白慎晚眉眼弯弯,嗓音柔甜。 “最爱你。” 说完,她踮起脚,在他淡红的唇落了个轻吻。 “别不开心了,嗯?” 第340章 报仇雪恨 眸中一瞬光华流转,江妄行看着耍娇哄人的小皇后,终是按捺不住,垂首吻住她。 一番亲吻缠绵悱恻,将帝王的醋意和怨气泄得干干净净。 白慎晚眼底笑意狡黠。 到底是她男人,真好哄。 …… 休息一晚后,翌日,为防将士碍于身份不自在,白慎晚特意扮成巡逻兵查军营。, 转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问题。 最后一处是火头营,白慎晚弯腰钻进营帐,待看清眼前后,眉头微蹙。 做饭的并不是伙头兵,而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 心头浮现丝丝疑惑,白慎晚放轻脚步,上前轻声套近乎:“姑娘,你是最近来的吗,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女子吓了一跳,手上的锅勺差点没端稳。 回头一见是个普通的小兵,她慢慢放下警惕,温温柔柔地解释:“小女子名叫云芮,原本是住在边境口的,结果战火起,我全家被寂遥所害,自己也被寂遥人掳走,险些失了清白。” 说到这,云芮清秀的面容浮现恐惧与愤恨交错的表情,缓了口气,才继续讲。 “幸得白将军带兵救下了我,小女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会些寻常家务,在这火头营打打杂,做饭来报答白家军的大恩大德。” 云芮一边说一边添着柴火,动作十分流利,一看就是做惯了农活的。 可看着她的侧脸,白慎晚还是隐隐觉得蹊跷。 军营中除女将之外甚少能看到其他女子,这姑娘瞧着柔柔弱弱,到底是怎样才让哥哥们将她留下的? 同她又闲聊一阵,仍听不出什么差错。 白慎晚不好久留,遂起身离开,只在心里盘算着回头派人盯紧云芮。 毕竟那股子异样感始终不去。 这时,号角声突然响起,军营中的将士也瞬间动起来。 寂遥又发动了攻击。 白毅本来正在帐篷里和其他人分析敌情,听到号角声,他手指紧紧握拳,坚毅的面孔上带着气势风发的凌厉,大喊一声下令。 “该死的,弟兄们,蛮子又来了,随我迎战!” 一呼百应,将士们纷纷高声应答。 随后,白毅翻身上马,同白家军一起踏入战局。 乌泱泱的大军追着寂遥军队,然而刚到半路,敌方不仅没有正面对战,反而忽然呈四散状撤退。 长久以来的作战经验让白毅顿时起了警惕心,勒紧马匠。 “吁——等等,小心,恐怕是他们的陷阱!” 就在这时,一片片浓烟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接触到浓烟的刹那,白家军一个接一个咳嗽,严重一点的甚至当场倒下。 “不好,是毒烟,大家捂住口鼻,立刻撤退!” 白毅认出这是寂遥的毒,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对战,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白家军忍怒应声,准备撤退。 然而寂遥军特意把他们引出来就是为了此刻,趁着白家军中了药,正是大好时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队人马出现,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接刺中寂遥军的阵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在毒烟消散的地方拦截了寂遥军,同样也给白毅带领的士兵们争取了回去的时间。 正是白松带领的一队人马。 等白毅带兵离开后,白松也不恋战,下令撤兵。 …… 军营里,士兵们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哀嚎,其声痛苦不忍细闻。 白杉正为白毅医治,尽管大哥及时捂住口鼻,可还是吸入一点烟尘,眼下正剧烈咳嗽着,脸色也铁青,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得知大哥中计,白慎晚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查看情况后目光微沉,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寂遥人心狠手辣,不配为人,她绝不会放过。 清冷的视线在四下转了一圈,白慎晚沉吟片刻,扬声道:“用浸泡过药水的布巾蒙面可以阻挡毒烟,另外我还调配了新的毒,到时你们可以牙还牙!” 说着,她把一小瓶毒烟燃料交给白松。 细细端详之后,白松毫不吝啬夸赞,满眼兴奋。 等白毅好些了,众人一番商量,决定今晚就夜袭,试试白慎晚这毒烟的威力。 等白毅做了决定后,白慎晚立刻举起手:“我也要去。” 闻声,白家兄弟一个接一个板着脸,语气严肃:“不可以,这是战场,不是儿戏,陛下,请你好好看着晚晚,千万别让她乱跑,等我们的消息就是。” 江妄行沉声应下:“放心。” 得到他的郑重承诺,白家兄弟终于心安,收拾装备后准备出发。 是夜,寂遥军营中已是一片鼾声。 下一刻,锣鼓声仿佛惊雷般炸响,伴随着哨兵惊慌的尖叫。 “敌袭!敌袭!” 哨兵扬声大喊,第一时间提醒,可还是晚了一步。 白家军来势汹汹,又是夜晚突袭,根本没让寂遥人做好准备,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突袭后,寂遥军营瞬间陷入乱中。 巫亓怒不可遏,当即安排将士应战。 然而白家军似乎学到了他们的无赖,此番突袭并不是真要打,等寂遥人回过神准备应敌时,白家军当机立断,点火扔了手中的秘制毒烟。 随后,众人在白毅的安排下撤退,一刻也不停留。 中原军队来去如风,而寂遥人则遭了殃,没想到白家军也有毒烟,一时失了防备,纷纷中招。 等巫亓出去时,就见白家军已经撤退,而己方大部分士兵都已经中了毒,倒在地上哀嚎翻滚。 巫丌火冒三丈,眼神猩红地望着白家军撤退的方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起誓。 “该死的白毅,该死的中原人,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寂遥人几乎折腾了整整一夜,军医才把毒烟引发的后遗症稳定下来。 但尽管如此,还是损失了一部分士兵,军中士气也十分低迷。 巫亓眼里的戾气就没断过,听完手下的汇报,哑着嗓子下令:“全军整装,随本将军出发,攻打白家军,报仇雪恨!” 寂遥士兵也想找回场子,一个个目露凶光,喊声震天。 “报仇雪恨!” 第341章 直觉出错 在巫亓的带领下,大半寂遥士兵气势汹汹地冲到战线。 他们这次依旧用毒烟,然而白家军早有防备,按照白慎晚之前的建议,个个带好了经药水浸泡的面纱。 同时点燃了手上特制的毒烟,朝着寂遥军队丢了过去。 寂遥军尽力捂住口鼻,可人不可能不呼吸,且白慎晚的毒烟,毒性比他们的要强横百倍,稍微吸入一丁点就会毒发。 恰好,今天又是东风。 劲风卷着漆黑的毒烟源源不断地向寂遥军吹去,不消片刻,就听到一片凄惨的哀嚎。 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白毅大感痛快,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先前你们耍阴招,本将军现在就全部还给你们!” 上次的仇,他总算是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将士们,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全倒下了,就是我们反扑的时候!” 白毅声如洪钟,白家军也士气十足地回应。 眼下毒烟笼罩,尽管他们带了面纱,也要小心行事。 只要等寂遥人再多吸入一会儿,到了手无缚鸡之力再没办法反抗时,就是他们重重反扑的时机。 白家军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另一端,属下顶着巫亓愤怒的眼神,忐忑不安地回道:“将军,眼下我们的人中毒的越来越多了,实在不宜硬战,还请将军快快定夺!” 看着己方倒了一片的将士,巫丌眸中一片恼恨。 远远望去,白毅的笑容像是在嘲笑他一般,分外扎眼。 巫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眼下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只能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强忍着怒火喝道:“撤退!” 得到军令,寂遥人终于松一口气,向后逃窜。 一看寂遥军鸣金收兵,白毅只是犹豫了一瞬,便下意识下令:“乘胜追击!” 好不容易得了这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让这群杂碎跑了! 得令后,白家军当即追了上去,喊杀声震天。 然而就在一众人即将冲到巫亓的老巢时,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一队又一队寂遥的士兵。 寂遥竟还有剩余的兵力! 巫亓高坐于马上,对白毅不着掩饰地嘲讽:“蠢货,你真以为我们会毫无防备,上当了!” 没成想中了对方的陷阱,白毅眸光沉暗,一脸悔恨。 眼下敌众我寡,局面又倒向了寂遥军队。 巫亓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极为兴奋。 “白毅,骄兵必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今天就是本将军把你们一网打尽的日子,来人,上!” 寂遥军个个如狼似虎,眼神凶狠地往前冲,很快同白家军厮杀在一起。 两军混战之际,却听另一道号角声响起,引人注意。 巫亓闻声看去,见空中猎猎飞扬着白字军旗,等看清了领兵人的面容后,怒得五官都要扭曲。 “又是你!” 巫丌猩红了双眼。 为什么每次他这边占上风了就会被这个白松打断? 他简直是自己的克星! 白松不理会巫亓愤恨的眼神,手上长剑舞得凶狠,鲜血飞溅。 有他支援,白毅带领的军队士气重振,两方配合得当,哪怕寂遥人多势众,白家军还是成功杀出重围,朝着自家营地奔去。 巫丌自知再追无益,只能无奈撤退。 军营。 白慎晚早就已经等候在侧,甚至白松的救场也是她提前安排的。 看到大哥灰头土脸地回来,她再也忍不住怒火,顾不上长幼尊卑,大步走过去厉声大骂。 “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兵家行事这么多年的道理大哥你都吞到肚子里去了?怎么还能犯这么低级的错?” 白慎晚一边骂一边气得来回踱步,莹白的面容写满怒意。 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白毅眼下在妹妹面前如同拔了牙的老虎,自知理亏,低眉顺眼的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看着自家大哥耷拉着头的模样,白慎晚红了眼眶。 仗输了是小,最重要的,是大哥一条命。 如果不是二哥及时赶到,大哥落败被俘,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一想到会有那样的局面,白慎晚就倒吸一口冷气,心口发紧。 如果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办。 白松在旁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妹妹数落,没有任何插话的意思。 大哥这回确实冲动了,让小妹好好骂一骂,醒醒神是好事。 他不拦着。 这厢白慎晚骂声不休,而一旁的江妄行还在处理岐王千里送来的政务。 听着皇后连珠炮一般的训斥声,抬眸还能见她双手叉腰,江妄行这个看热闹的一点也不嫌事大,不时跟着嘲讽两句。 “不错不错,大哥真是年纪大了,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会犯。” 白慎晚正在气头上,一听到江妄行这贱兮兮的嘲讽,暂且转移目标,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没你的事,好好看你的奏折!” 江妄行一怔,表情赫然带点委屈。 听到自家妹妹愤怒时连皇帝都敢骂,白毅低着头,嘴角悄然勾起一丝弧度。 旁边的白松也幸灾乐祸,扬着眉头施施然看着。 顶着几个男人揶揄的目光,江妄行全然不在意,讨好地冲白慎晚一笑,满眼宠溺。 “好,不打仗的时候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副皇后最大的模样,让几个兄长无奈扶额。 这时,暗卫来报。 “主子,有人联系云芮。” 闻声,白慎晚和江妄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忌惮。 几乎同时决定,一起过去看看。 人太多了容易引起云芮警惕,而他们两个是生面孔,扮成一般士兵也不会轻易引起他人注意。 等他们赶到时,刚好听到有人跟云芮窃窃私语。 “把这个药下到军营的水源,事成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女子的声音听上去一改往日柔弱,平静且清冷,细听之下,却还带着一丝谄媚。 白慎晚凝眸望去,见云芮手上拿着个小瓷瓶,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她的直觉果然没出错。 第342章 你敢污蔑 下一瞬,有人影自营房而出,步伐又急又快,眨眼间扎入众多士兵里,只留给白慎晚一个灰扑扑不起眼的背影。 想要将此人揪出,难度显而易见。 拧眉思索几秒,她挠挠江妄行的掌心,精致的鼻尖往外皱了皱。 江妄行看出她用意,薄唇无声张阖。 “不慌。” 眼见云芮仍然在里面忙碌切菜,他沉下声,下一秒喊出的话已然转换了声线。 “大营闯入刺客!速速集合。” 高亢的嗓音由近及远传开,白慎晚猛地吓了一跳,转头见江妄行面无表情,没法想象这声音是从他唇齿间发出的。 不远处贪玩的白榆随即配合,将一群三大五粗的将士拉到一起,做出围堵到刺客的模样,对着中间的空气一顿拳打脚踢。 呼喊声霎时杂乱。 云芮听到动静以为主子被抓,当即撂下锅铲急急往外冲,待跑到门边,意识到手里还紧攥着东西,她急忙四顾张望,想找到可藏物的地方。 军营重地,要是被发现身上藏有罪物,逃不过军法处置。 目光定在灶台,她飞快转身,将瓷瓶塞入盐罐压好盖子,再走出门外时,眼里多了抹急躁和担忧。 伴随着女子提裙快步而去,这下,伙营再无他人。 和江妄行相视一眼,白慎晚犹如白猫般灵活,轻手轻脚地扑入到灶台,顺利从盐罐里挖出瓷瓶。 刺鼻的气息经过瓶口,悠悠散发向四周。 “是剧毒。” 白慎晚皱眉浅嗅,双眸瞬间凝起浓浓怒意。 “里面有大量寂遥的毒草,经过反复的药性提纯,可以做到见血封喉的地步。” 说着话,她将瓷瓶纳入袖间,再摸出个相同样式的投入盐罐里,手指拈起粗盐埋了埋。 经过掩埋的瓷瓶,与刚才装有毒药的瓶子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埋进盐里的深度也毫无二致。 云芮看完热闹回来,暗暗松了口气。 所幸被抓的人不是她主子,而是营内企图逃跑的士兵,被白榆等人毒打一顿后也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不过她并不关心。 狠意笼上清透无辜的眼,云芮重新找出瓷瓶,这次再无任何阻碍,幽绿的毒液滴进汤水,转瞬之间变得与浓白的汤同色。 “哼,没有人能逃得过蚀骨之毒。” 暗自笑了声,她绕有意味地来回搅拌汤水。 目睹全程的白慎晚顶着一张士兵的普通脸快步跑入,仿佛饿鬼投胎一般,双眼放出精光,紧紧盯着锅里咕咕沸腾的香汤。 “云芮姐姐!今天都准备了什么吃的,我快饿死了。” 眼见云芮面上闪过稍纵即逝的惊慌,她只当没看到,舔舔唇继续开口。 “将军今天叫我搬了一上午的兵器,我快饿死了,刚才看你似乎放了什么好东西进去,到底是什么呀。” 说完,白慎晚煞有介事地擦擦脏兮兮的脸。 那模样确实像是干完活等着开饭的士兵,云芮不再怀疑,唇角勾起甜甜的笑。 “哪里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调味香料,增鲜去腥用的。” “你们在战场上辛苦,我这里当然不能拖后腿,保证提供上好吃可口的饭菜。” 急于打发白慎晚,云芮从边上摸出半块卤好的羊腿肉,脸上仍然笑盈盈的:“去找个人少的地方吃了,别跟人说是我偷偷给你的。” “明白。” 白慎晚看她做事滴水不漏,心底恨意多了几分。 这人善于狡辩,只能选择先按下不提。 面上满满感激地接过熟肉,白慎晚随后拍起胸脯保证:“以后云芮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去东大营找我。” “不用跟我客气,快吃东西去,晚点就该凉了。” 云芮柔声催促着,笑脸下隐藏的杀意愈加浓烈。 然而将士们吃过午饭,还是有人发现伙食的异常。 “今日的饭菜好像多了点酸涩的味,听有经验的老人们说,这极有可能是水质遭到破坏,又或者是敌军偷偷下毒。” 亲卫听得众人的议论,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随即呈报给白毅。 “将军,此事要不要彻查?” 营帐里,白毅嘴角抽动几下,眼里两团怒火将要压不住:“肯定又是寂遥小人使下的阴招,厨娘呢,叫她即刻来见我!” 话落,蓄满力量的手掌狠拍而下,桌案隐隐有碎裂之势。 就在帐内发出巨大声响之时,本应还在营房忙碌的云芮不知何时出现在外头,听到动静后急忙提裙跑入。 “白将军,此事和我无关,昔年承蒙将军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想为将军效力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陷害将军?” 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她跪在地上显得纤弱可怜,感觉到白毅神色略有松动,又啜泣开口。 “我想起来了!晌午未开饭前,有个模样清秀的小士兵溜到伙营让我给他吃的填饱肚子,或许就是他趁我不注意偷偷在饭菜里下毒。” “我还说疑惑他为什么独自跑来,原来是为了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越说到最后,云芮的声音越小,但话里细节和具体时辰都有,说得仿佛亲眼所见。 白毅见状缓和下语气:“那么现在叫你去认人,你能否找到他?” “能!” 云芮当即点头,神情严肃。 不多时,帘子晃动,小兵随即被押到营帐。 当看到兜鏊下那张白皙姣好的脸,白毅双眼划过短瞬的惊讶。 整个军营里,有这般好容色的,除了晚晚不会再有旁人。 面对大哥目光,白慎晚只冷下眸子静静观看,并不干预白毅审问。 而白毅想到竟有人诬陷自己妹妹,怒意瞬间转到跪在跟前的女子身上。 “凡事讲究证据,你还有什么人证物证?” 云芮无辜地咬唇:“当时营房里就我和他,所以也只能是他动的手脚,将军必要将他严惩,刚好能给寂遥一番警告。” “既然没有证据,这便是陷害。” 白毅紧咬牙关,怒焰在眼里喷薄而出:“来人,将她带下去关起来,敢污蔑本将军信任之人,纯属故意挑拨离间,我看你才有疑点!” 第343章 迈入草地 话落,立刻有铁面无私的亲卫上前。 没想到眼前的小士兵来头不小,竟然是白毅的亲信! 云芮犹如捅下马蜂窝,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疯狂推开亲卫,像困兽般径直冲出营帐。 帐前有不少将士经过,云芮势要将事情闹大,撕心裂肺地大喊。 “大家快来看,白将军为包庇下毒之人,竟然对我这样的小女子痛下杀手。” “试问跟着这样罔顾人命的将军,你们还会有什么出路,又凭什么为他效力!” 四周的将士听闻动静,纷纷放下手里的活不断靠近,迅速将女人包围在圈内。 “白将军真的包庇亲信啊?” 人群里有士兵指指点点。 战前动摇军心,可谓是大忌。 紧随而出的白毅将这些话听到耳朵里,怒意萦绕于心头,随即拔出墙上佩剑。 “简直是一派胡言,今日不给予严惩,留你也只会祸害众多将士的性命!” 手起刀落,关键之时,白毅只觉袖口被人攥住,抬眼见阻拦的人正是自己妹妹,随即松开手腕上的力道。 “哥哥,万事都好解决,不要冲动。” 柔缓的语调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白毅心底的躁意瞬间被抚平大半。 沉默许久的白慎晚转头看向眼前魔怔大喊的人,眼眸微微凝起。 “你既然说是我下毒,证据呢。” 总不至于空口白牙,就能颠倒黑白。 云芮捏捏掌心,此时绝不可能拿出装有毒药的瓷瓶来指证这小士兵的罪。 下一秒,她挺起脊梁,信誓旦旦地泼脏水:“你敢这么说,证据想必早已销毁,大家不要听他的,他和白将军蛇鼠一窝,不过是在狡辩罢了。” 话音落下,将士们交头接耳,议论更大。 白慎晚站在高阶之上,明明是居高临下,可白糯的脸却无端透露出一股温和从容。 在将士目光复杂的注视下,她弯了下唇角,随后缓缓开口。 “其实诸位想要知道我有没有下毒,很简单,只要等待药性发作,看看你们是否感到不适,真相就会大白。” 话刚说完,底下负手而立的江妄行随即含笑出声。 “那便等等看。” 白松白杉等人也握拳帮腔:“这确实是查清真相的唯一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等待分外煎熬。 烈日下,众将士汗流浃背,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死亡步步逼近造成的窒息之感。 站在最末端的左校尉遥遥望向高处上的女子,极其费劲地眯起眼,片刻之后终于将人认出。 “看,那是皇后娘娘,是白将军的亲妹妹。” 一国之后,显然没理由给众将士下毒,更不会陷白家人于不义。 不少将士听到这话,感觉头上悬起的利剑顿时消失于无形,心也落回肚子里。 “娘娘不会害我们,静等就是了。” 头顶日光一寸寸偏移,半个时辰翩然而过。 云芮扫了眼四周挨挨挤挤的士兵,竟然无一人倒下,咬起的唇渐渐变得惨白如纸。 蚀骨之毒即便延缓毒发,也迟不过半刻钟。 抬眼见上方的白慎晚胸有成竹,暴晒之下竟没有半点汗意,愤怒在这一刻在云芮的眼底无限漫开。 这小士兵扰乱她的计划,看样子今日是毒不死这些中原将士了,还有可能会把命葬送在这里。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博! 眼中顿生杀意,云芮从士兵手里抽出长剑,卯足了力气狠狠跑上前。 只差一步,她就能刺死憎恨之人! 白毅眼疾手快,眼见剑光从眼前白晃晃闪过,随即抬脚踹向执剑疯狂上前的女子。 巨大冲力之下,云芮连连后退,直到背撞上梁柱,只觉全身碎裂,灵魂也随之出窍,整个人撞倒在地呕出几口鲜血。 “心肠歹毒,我当日就不该救你回来。” 白毅齿间溢出冷哼,嫌恶地撇过头不愿再看一眼。 这时,哐当一声,白慎晚丢出瓷瓶。 “这个,现在物归原主。” 瓷瓶落到地上,咕咚咕咚地滚到云芮面前。 正是主子交给她的东西,里面的毒汁半滴不少。 泪水翻滚,云芮扯动唇角,露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一切。” 可惜,她已经将中原将士身中剧毒的消息发往寂遥,再也无法更改。 身为奸细,即便侥幸不死,全身也会脱层皮,决计不会有好下场。 “啊!” 喉咙发出凄厉的怒吼,女子红起眼,拼尽全力撞向刀口! 寸长的刀尖没入腹部,她尤嫌不够,双手握刀狠狠往身体里压。 鲜血喷射,满场腥气。 白慎晚皱皱眉,心底涌出点点恶心,撇过头不想再看。 …… 与此同时。 巫亓展开密信,阴翳的目光瞬间被惊喜取代,手抚上最后一行字,转头面向身后的士兵仰头大笑。 “云芮不愧是我手底下的人,办起事来比你们一群男人都靠谱。” “如今白家军身中剧毒,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什么两样,传令,即刻发兵,本将军今日定要亲手斩杀白毅,给皇帝陛下送上白家所有人头。” 经过重整的寂遥士兵银光战甲,斗志勃发,势要手刃仇敌一雪前耻,然而大队人马刚到峡谷,意外突发。 仿若烈日般巨大的火球从山头滚滚而落,所到之处,焦尸遍地,哀嚎不止。 谁也想不到,白家军竟然勇猛如斯,不但深入寂遥腹地,还在此地设下埋伏。 眼看数千将士头脑开花,巫亓自知不宜再战,咬牙指挥众人撤退。 就在这时,山头人影躁动,白毅带领的白家军突然手持弓箭,不等寂遥将士反应,箭雨伴随着火球双管齐下。 鼻间充斥着焦肉的气息,巫亓又惊又骇,面容已经被血色模糊,身上中的好几箭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快跟我撤回城里!” 在漫天血光里,没人回应主帅的命令。 巫亓眼见胯下战马被敌军气势所惊,不断扬蹄嘶鸣不听主人操纵,一怒之下抹了马匹脖子,纵身跃到山石之后。 峡谷内有条偏道,专给寂遥将士提供便宜,而白毅等人绝不会知晓。 想到这,他磨磨牙根,趁无人注意时身影隐入林内。 不想脚刚迈入草地,竟然踏空了! 第344章 叫人运来 不过眨眼之间,平坦的草地俨然变成巨坑,底下更是此地百姓惯常使用的捕兽器。 巫亓双脚被夹得动弹不了之际,听到戏谑的嗓音。 “寂遥将军,我们送你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抬头望去,白松白杉笑眯眯的,在泥坑上方探出头。 巫亓曾几何时受过这番奇耻大辱,闻言瞪目怒视二人。 “此番落入你们的圈套,是我的不慎,但他日你们沦为阶下囚,我或许可以对你们网开一面。” 白松见不得他惺惺作态的模样,手指抬了抬。 话音未落,白家亲卫随即利用绳索跳下深坑,将巫亓层层捆了,手脚也锁上铁链。 不远处的寂遥士兵见状,人群里不知是谁惊恐大喊。 “不好!将军被活捉了。” 能发号施令的主心骨已经被擒,仅剩不多的寂遥士兵仿若无头苍蝇四处乱窜,无异于直接钻入白毅布下的天罗地网。 寂遥士气大落,侥幸活下的士兵丢盔卸甲,溃散而逃。 白毅终于扬眉吐气,手中的玄色旗帜在烈风中震震发响,扬声号发这场战役的最后一道军令。 “攻!” 顷刻间呼啸震天,中原男儿的热血尽洒边境疆土。 此后数战可谓是势如破竹,白家军乘胜追击,连下寂遥七座城池,以至于战到最后,寂遥军官一见中原人马威风凛凛而出,便两股战战,主动打开城门。 “请白将军转告天朝的皇帝陛下,臣等愿意俯首称臣,也请将军就此止战。” 郡守府邸,军官脸色灰败,犹如丧家之犬,躬身递上降书。 白毅手捏成拳,放到唇边轻轻咳嗽一声。 这事还要看妹妹和妹夫的意思,他不好插嘴。 身穿素衣的帝后高坐在尊位之上,闻言相视一眼,彼此都暗暗摇头。 “寂遥想要止战也可以。” 江妄行长指轻敲桌椅扶手,冷沉的语气突然急转:“但此战我朝损失惨重,寂遥需给予相应赔偿。” “岁贡,城池,质子,若少一样,中原将士将踏平寂遥每一寸土地。” “……是。” 寂遥军官只以为他是白家哪位将军,暗自震惊青年年纪虽轻,竟有如此震慑人心的魄力,不怪中原能大获全胜。 军官仓惶应下,转头跨上快马,迅速将消息传回寂遥皇宫。 寂遥皇帝一字一句听完他所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抬手掀了眼前布满蛇纹的桌案。 “岂有此理,他们狮子大张口似的,将寂遥置于何地,将朕又置于何地!” 据守边境之地,寂遥本就物资不丰,近年来经过不断掠夺邻国,国库方能日渐充盈。 然而中原全然不顾念他们的难处,开口便是上千万两白银,如果再加上割去的城池,寂遥还能剩下什么。 想到这,皇帝气急,几度呼吸仍然平息不了胸中怒意。 “他们想要银子城池,简直是痴人说梦!” 腥红的双目狠狠凝视底下众多寂遥文臣武将,皇帝暴躁大骂。 “中原既然想战,那便战,与其窝窝囊囊匍匐在他人脚下,还不如痛痛快快做个了断。” 底下的大臣战战兢兢,皆垂首不敢言语。 皇帝勾动着手指,食指突然一戳,指向队伍中间的壮硕男子。 “爱卿,此后就由你来领兵,将中原将士杀个片甲不留,如何?” 被点名的威武将军身型猛然一顿,随即手抹虚汗而出。 “皇上恕罪,巫亓将军彪悍勇猛,可也成了白家军的俘虏,我自认武力才智远远不及他,恐怕难以胜任,请皇上令择良将。” 听到这话,粗气从皇帝的鼻孔而出,整张面孔微微扭曲。 接连指派好几个武将,每个人的推辞皆如出一辙。 到最后,皇帝已经从震怒转为接受事实。 “算了,白银就白银,舍出这么点东西,如果能给寂遥换取暂时喘息的机会,也不算太亏。” 话落,皇帝仿若鹰隼的眼划过无奈,转身望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使臣,冷下声耳提面命地叮嘱。 “明日使臣前往中原边境和他们议和,只是有一样,尽量降低损失,免得中原日益壮大,将来更不好收拾。” 身为战败一方,若想和胜方争取条件,难如登天。 使臣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深夜想秃了脑袋,好不容易才想到万全之策。 翌日。 当着白家几位将军的面,使臣收敛起眼底的仇意,顶着一张和善的笑脸恭敬下拜。 “见过几位将军,以后寂遥和中原便是一家,我们应该多走动才是。” 目光转向帐内唯一的女子身上,见她容貌不俗,周身气度也与别人不同,使臣笑吟吟的,连白慎晚也没忽略。 “见过这位小姐,寂遥有上好的胭脂水粉,小姐如果需要,我可以叫人运来。” “不必了。” 白慎晚神色淡淡,这次出席只是因为好奇,她才跟江妄行软磨硬泡了好一阵,男人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终于答应带她旁听。 使臣没料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神色怔愣好一会儿。 江妄行眼见来人盯着自己的小皇后许久,皱起眉头隐隐不悦,沉声催促。 “开始。” “是。” 使臣微微颔首,眼泪说来就来:“将军们应该也知道,寂遥近年来遭逢不少天灾人祸,国库实在亏空,不知道中原能否体恤一二,稍稍减少一些岁贡?” 话没说完,就遭到白杉一阵冷嘲热讽。 “国库空你们不想着经商农耕,还能把心思放在研制各种毒药上呐?” “这……” 使臣干笑一声,绞尽脑汁实在解释不出原由,只好转移话题。 “说到底,这场战役是中原皇帝发动的,若不是他野心勃勃,妄想吞并周边诸国,白家将军们何至于抛头颅洒热血,牺牲万千将士的性命。” “现在倒好,还劳烦诸位将军出面议和,面对这样的暴君,各位真真是好脾气。” 闻言,忍耐许久的白慎晚撇撇嘴,终于忍不下去,眸中盛着怒光,拧眉怒视使臣。 “哼,你们寂遥就是如此善于挑拨离间的?中原的帝王,岂容你污蔑?” 第345章 目的达到 江妄行唇角弯点弧度,用言语刺激人:“我等若是将使臣这话禀告到皇帝耳朵里,恐怕条件就不止这些了。” 使臣闻言,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晕厥在地。 谁能想到他的话会成为把柄,再看男人俊脸冷肃,话语半分不似掺假,他生怕议和条件有变,当即点头应声。 “请将军们谈谈条件。” 只见座上的男子轻笑一声,深邃的眼底多了丝宠溺:“让我的夫人说。” 说完,江妄行按了按女子柔若无骨的手。 心里顿时畅快许多,白慎晚轻哼:“寂遥割三座矿产丰富的城池,每年献上岁贡一千万两白银,此外,质子即刻送往京城。” 眼看使臣急红了眼,她再次冷脸提醒:“若有异议,条件加倍。” “是……” 使臣奉上议和国书,离去时的笑脸比哭还难看。 “好走不送。” 白毅朝门外的方向哼了声,中气十足的嗓门令使臣脚步一滑,险些绊倒在门口。 然而事情已经谈妥,无人在意门外的情况。 等使臣仿佛矮了半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帐,白杉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轻嗤一声开始吐槽。 “寂遥皇帝打的算盘都快响到天边了,既不想呈上岁贡,还想借着议和的机会煽动我们造反。” 也不看看白家到底有没有这心思。 白松被他眼里的气愤感染,拳头也紧紧捏起:“看样子,寂遥的皇帝为不是盏省油的灯,派了个会来事的人过来,不知道想隔应谁。” 这番话直接说到白慎晚心里去,话落,她小鸡啄米般点头。 “就是,还在我们的地盘呢,就敢说皇上的不好。” 她一说完,兄妹几人略有相似的眉眼同时划过浓浓怒意,连眉头皱起的弧度也所差不多。 见她如此维护,江妄行弯唇失笑了声,伸手想把人揽进怀里。 可下一秒,身边的女子蹦跳几步,转眼到了白毅白松他们那边,几人围在一起嘟囔大骂,反而衬得他这个当事人面色平静。 过了半晌,帐内骂声还未停。 虽还是为他打抱不平的话,但江妄行眸光落在被团在中间的女子身上,眼底多了几分黯色。 白毅白松他们常年领兵打仗,身材魁梧,快要把他的皇后挡个严实。 心里不是滋味,江妄行轻咳一声,在兄妹几人说得口干舌燥时,恰到好处地开口。 “现在战事结束,朝里还有诸多政事,我想不日就带晚晚回去。” 这话一出,帐内霎时寂静。 讨论正激烈的白慎晚神情怔愣片刻,这些天在军营里提心吊胆,她差点忘了还有京城里的事。 见男子神情严肃,她也立刻点头应和:“对,是该回去。” 只是…… 目光落到几位哥哥身上,女子清透的眸子隐含深深不舍。 白毅白松他们何尝不是,闻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默默眼眶发红。 边关苦寒,条件有限,不适合将养身体,妹妹出现在军营里的时候,他们忧心忡忡想劝她回去,真到要分别时,又不希望她离开。 白毅勉强扯扯唇角,再也不复刚才骂人时的激昂:“不急,战事大捷,晚晚和妹夫功不可没,最起码参加完庆功宴再走也不迟。” “正是,尤其是晚晚,这次又是给我们抓奸细,又是救大哥和众将士,期间还努力研制出毒烟,真是我们的大功臣。” 白杉眼里夹杂着不舍,扬声一通猛夸,白竹白榆不甘示弱,也加入夸赞队伍。 “何止是大功臣,简直是女豪杰,这场庆功宴如果没有你,这才是真正没意思。” 几个平时号令三军的将军对着妹妹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白慎晚听到后面,白皙的脸浮起羞红。 “你们怎么像王婆卖瓜似的,一点都不害臊,也不怕路过的士兵听见。” 她嗓音轻柔,谦虚开口:“我没做什么,战场上主要依靠的还是你们,求求别夸了。” 白毅勉强笑了声:“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怕什么别人听见,没想到咱们的妹妹如此不经夸。” 后半句是对白松白杉他们说的,几个大男人紧跟着笑得苦巴巴的,一副不忍离别的样。 兄妹感情深厚,白慎晚忙于安抚几个哥哥,自然没注意到旁边的男人薄唇抿起,好看的眼眸里升起几分幽怨。 到了庆功宴,白毅等人更是围坐到她身边,仿佛老父亲似地对她絮絮叨叨。 江妄行被挤到长桌对面,心里万分不情愿地举起莲纹酒杯,含笑开口。 “几位哥哥战场辛苦,我敬你们。” 闻言,白毅的目光从妹妹那里收回,不拘小节地摆摆手:“这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说完,一杯酒被他倒入喉咙。 白松白杉见状,也抬手回敬。 旁边的士兵眼见几人酒杯已空,赶忙上前将酒杯斟满。 恰在这时,江妄行温醇的嗓音再度响起,比起方才家人间的随意,此时莫名多了几分郑重。 “这一杯,是朕替朝臣和百姓感谢白家众人,为中原换取难得的太平日子。” 听这话,白毅白松几人相视一眼,深知君臣有别的道理,随即从座上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礼。 “皇上言重了,于公于私,这都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国难当头,岂有坐视不管的时候。” 身为白家现任家主,白毅面色发沉,说话铿锵有力。 看他醉眼已经有几分迷蒙,江妄行赶紧抬手制止:“大哥还是快坐下。” 白慎晚两手托腮,跟着提醒:“少喝点。” 妹妹妹夫都如此劝,白毅便不再走那套虚礼,转头跟白松白杉他们几个划拳比武。 席上载歌载舞,中间的篝火蹦出火花,将酒宴气氛烘托到极致。 此次能重击寂遥,对在场的人来说无不振奋人心。 酒过三巡,白毅白松几个人脸颊通红,噗通一声趴到桌上。 即便是白慎晚,水眸里也染上潋滟酒色,柔若无骨的身子倚在男子身上,嘴里低声咕哝着撒娇的音。 “你今晚很奇怪,干嘛总是灌哥哥们喝酒呀?” 第346章 格外刺耳 伸出拳头捶打男人坚硬的胸口,白慎晚只觉得手疼,遂低头暗骂江妄行几句。 终于能将人抱在势力范围内,江妄行勾唇轻笑:“朕的皇后,只能是朕的,别的人不能霸占。” “小气,那是我哥哥,又不是别人。” 熏熏醉意中的女子伸出软软藕臂,交缠在男子脖颈上,声声都是甜言蜜语。 “别醋啦,哥哥是哥哥,夫君是夫君,不一样。” 满怀甜香,江妄行心间也被填满,随即不管在场众人,抱起她大步离席。 天色未亮,除了一众随时等候命令的暗卫,谁也不曾注意到,年轻的帝王打横抱起皇后,连人带着被子放到马车。 “出发回京。” 伴随帝王沉声的吩咐,马车出发。 等到白毅等人酒醒,已是日上三竿,再去找妹妹,发现营帐空空,桌上只有江妄行留下的书信,登时气得脸色涨红。 “皇上真是醋缸,说什么要带晚晚回去养身体,其实还不是不想我们霸占妹妹!” 白杉气到嘴角一抽一抽的:“他还要不要做人了,就这种连夜拐人的事都做得出,但凡晚晚没出嫁,我都要去官府告他拐骗无辜少女!” 另一边,白慎晚裹紧被子,在马车上睡得昏天暗地,丝毫感受不到哥哥们的怒火。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传来男子熟悉的声响。 “先在这里休息片刻,白昭去打点水回来。” “是。” 少年轻快的脚步渐远,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跳起时马尾的轻扬。 白慎晚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眼,这时才注意到,眼前根本不是她所在的营帐! 眸底的惊恐稍纵即逝,在看到身边的男子手执书卷静静翻阅时,她暗暗松了口气。 “这里是哪里啊?” 女子语调迷糊,白糯的脸还带有饱睡后的薄粉浅红。 江妄行心情愉悦,嘴角也微微扬起:“已经过了剑门关,你若是再贪睡上十来天,恐怕就要到京畿。” “什么?” 眼里划过惊讶,白慎晚才意识到这男人为了不存在的醋意,竟然未经告别便带她偷偷启程回京。 简直过分! 她还有好些话要和白毅白松他们说呢! 愠怒在眼里酝酿,白慎晚叉腰想要骂人。 然而江妄行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手掌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也柔缓。 “该说的你昨晚不是说了,什么叫大哥不要冲动,二哥别总板着脸,三哥多说点话。” 况且现在战况已停,边疆无战事,白家军自然会押送战俘回朝。 听这话,白慎晚憋在心底的怒意瞬间泄了气。 确实,很快便能再见几个哥哥。 思及此,她轻哼一声,别扭地转过头:“行,你说的有理,算你赢。”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白昭的惊呼。 “看,那边有小鹿。” 白慎晚出于新奇,再也不管旁边神情晦暗的男人,嫩白的指尖随即掀开帘子。 循着白昭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花白相间的小鹿在密林中冒出头,乌黑透亮的眼睛丝毫没有惧意,带着几分懵懂同样在看他们一行人。 白慎晚惊喜地呀了声,手指扯扯江妄行的袖袍。 “我想摸摸它的头。” 下一刻,手即刻被男子宽厚的手掌包裹。 江妄行牵着她走下马车,温声回应:“好。” 那边的小鹿好像感受到两人的靠近,咻地钻入密林。 眼看那小小的鹿尾巴就要消失,白慎晚急忙拉起江妄行的手紧追而上。 脸颊拂过柔软的风,不知不觉,眼前是淙淙溪流,繁花遍地,而小鹿已经不知所踪。 白慎晚深吸一口气,享受地眯起眼:“摸不到小鹿也没关系,这里好美。” 看她眉眼弯弯,江妄行唇角也扬起,心里突然多了个想法。 “晚晚,不如我们放缓行程,沿路欣赏些美景,再看看百姓过得如何,你看怎么样?” 话刚说完,白慎晚眸里的光比阳光跃在溪流上的碎金还亮。 能踏遍山川河流,体察人间百味,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可以!” 几乎没有犹豫,白慎晚脆声点头。 接下来几日,车马果然慢行,沿途诸多奇景美味,令人目不暇接。 入夜,附近仅有一家农户,江妄行拥着他昏昏欲睡的皇后,敲响紧锁的木门。 “我和夫人要前往南边探亲,路过此地,不知道老人家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暂住一个晚上。” 路上为掩人耳目,一行人假扮富商,用的都是这借口。 开门的老人家不曾质疑,不但拒绝了白昭递去的银两,还热络地送上热乎乎的饭菜。 乡野饭食意外可口,白慎晚吃得两颊鼓鼓,到了入睡时刻,她和江妄行甚至得到洁净的房间。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窗户漏进丝丝凉风,白慎晚只觉舒适至极,脑袋往男子怀里蹭了蹭。 “这一路以来没发生什么事,更没有遇到烧杀抢劫的大案子,百姓也都安居乐业的,可见皇上将天下治理得很好。” 说到这,她扬起的眉头也沾上半分自豪,手挠挠江妄行锋利的下颔作为鼓励。 “皇上辛苦啦。” 皮肤传来一阵痒,几乎要蔓延到心尖,江妄行咬牙将那不安分的小手按住,惩罚似地捏住女子绵软的脸。 “安分点,好好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低低唔了声,白慎晚确实困极,转头找个舒服的姿势在男子怀里躺好。 夜深人静。 正值众人深睡之际,瓦片窸窣作响。 江妄行一向浅眠,听得动静眼皮猛地睁开。 屋顶的声音虽小,但常年练武之人耳力尚可,细听之下仍然能辨别这不是山间小兽该有的动静。 那脚步齐整有素,一听就知来者必定经过严格训练。 “晚晚,先醒醒。” 低声将怀里的人叫醒,江妄行朝白昭守夜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白昭耳朵动动,随即察觉到周围的异样,不等江妄行再发声,他便带着几名暗卫跳上屋顶,与上面的人进行一番缠斗。 瓦片经受不住双方踩踏,从半空摔落,碎得满地狼藉。 动静太大,哪怕白慎晚再昏睡,也无法忽视头顶上方的沙沙声。 格外刺耳。 第347章 派人暗杀 迷蒙的眼瞬间变得警惕,她抓起边上的衣裙,边往身上套边询问:“有人前来暗杀?” 黑暗中的江妄行凝起眸子,给她披上厚厚披风。 “可能是,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携手走出房门。 只见屋顶黑影如风,白昭带领的暗卫与黑衣人拳脚相向,打得痛快,而那些黑衣人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不过瞬间,有几人已经被抹了脖子,身体翻滚好几圈,眨眼跌落在地。 想到这些人竟欲行刺,江妄行微抬的眼眸闪烁出怒意,沉声叮嘱上方的白昭等人。 “留几个活口。” 黑衣人远远不成气候,不多时,仅剩的三人被暗卫反剪双手,踢倒跪在泥地。 白昭冷下眼,手掌拍拍那些人的脸:“说,谁派你们来的?” 少年声音自带锐利刀锋,能将人凌迟数百遍,然而黑衣人仿佛啃不下的硬骨头,闻声勾唇冷嗤一声。 “阁下就算说破嘴,也别想套取半点消息。” 说完,这人眯起眼,牙尖狠狠往下咬。 知道他在做什么,白慎晚瞳孔猛缩,厉声呵斥:“不好,他想咬毒自尽!” 清越的嗓音仿佛水滴石穿,划破沉闷的黑夜。 白昭闻声,眼里怒意遏止不住,长指随即捏紧黑衣人下巴,指关节往上微顶。 “呕。” 下一刻,伴随黑衣人的干呕,悬在他牙尖的毒囊从嘴里吐出,自尽的计划彻底落空。 至于另外两名同伙,也被其余暗卫牢牢控制,愤怒地凝视眼前的男女。 仿佛感受不到这些人的怒意,白慎晚兀自蹲下身,慢悠悠地捡起毒囊,拿鬓边的银钗往里戳了戳。 浓黑的粘汁瞬间爆破,并无气味。 她啧啧摇头:“看来你们的毒只能自杀,没有什么意思。” 凉幽幽的语调飘如黑衣人耳朵,三人不知她要做什么,脸上不约而同露出片刻的疑惑。 就在这时,靡颜腻理的女子从怀里掏出瓷瓶,把玩似地摇晃几下。 药粒碰上瓶壁,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但在三人看来,更像是催命的符咒。 听闻白家人里有一两个尤其擅长用毒,黑衣人眼里闪过惊骇,心跳更是如擂。 这时只见女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将瓷瓶交到暗卫手上。 “这是我前些日研究的新毒,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就用你们来试试。” 对于谋财害命之人,根本不必心慈手软。 白慎晚缓缓抱起手臂,微抬下巴等待药效发作。 本来用于对付寂遥敌军的药粒,此刻全数倒进三个黑衣人的嘴里。 药力威猛无比,不过一个呼吸之间,黑衣人只觉全身犹如蚁噬,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全身,紧随而来的是无尽的灼烧炙热。 这药绝不会断送人命,只会将人折磨到极致,待黑衣人承受不住,痛意便稍稍缓解,等待新一轮的痛处。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其中有人便开始招架不了如此毒刑,匍匐在地上哀求。 “请小姐赐予解药,我说,我什么都说。” “是我朝的皇帝派我们前来,下旨取得两位的首级。” 闻言,白慎晚细眉拧起,重复他刚才的话:“你们的皇帝?” 痛意侵袭全身,黑衣人招得比什么都快:“不错,我们来自寂遥,皇帝自然也是寂遥的皇帝。” 话落,这人两眼一闭,彻底疼晕。 眼底满是凝重,白慎晚仰起脸与江妄行的视线撞上,声音变得艰涩。 “难不成,寂遥皇帝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特意安排杀手偷偷潜伏暗杀?” 她凑到男子耳边,微微压下嗓音。 但蹙眉回忆一遍,她和江妄行隐瞒一切偷偷出宫,到军营时更不曾轻易暴露身份,寂遥皇帝又是如何知晓的。 江妄行皱起的眉峰也暗含疑惑,沉下声应她:“或许是军营里有人不小心泄密。” 毕竟军营人多眼杂,稍微看管不到位,极其容易混入奸细。 白慎晚点点头:“那回头我写信叫大哥他们进行严查。” 模样登对的男女凑到一块窃窃私语,狡黠的眼眸更像是在商量什么毒计。 黑衣人只看一眼,心底怒意横生,强忍着巨痛挣扎要冲上前。 “恶毒歹人!如果不是你们白家人领兵出战,我们寂遥怎么会折损几万士兵,还要赔偿那么多金银财富!” 他恨不得要将这两人千刀万锅! 无奈刚站起身,新一轮毒性再次发作,人也被白昭扭成麻花,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白慎晚却是第一时间听出他话里的关键。 白家人。 以手掌作为遮掩,她踮起脚,饱满的唇再次凑到江妄行耳边:“还好,不是身份暴露,他们只知道我们是白家的人。” 江妄行偏过头,以同样的音量回她:“那便让他们还以为我们是白家人。” 暗暗点了下头,白慎晚在松口气之后,怒意又在眼眸浮现。 “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寂遥皇帝还真以为我们是吃素的呢。” 走到没人的地方,她动动手指叫来白昭等一群暗卫。 “派点偷偷溜去寂遥皇宫,你们也不用杀人,只要吓吓那狗皇帝就好。” 纤白的指尖轻敲手臂几下,她弯唇特意强调:“但凡打不过,你们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必和他们玩命。” 暗卫最不缺的便是吓人的手段,几人听后皆摩肩擦掌跃跃欲试。 “夫人放心,保管将那寂遥皇帝吓得屁滚尿流。” 白慎晚满意笑笑:“这样再好不过了。” …… 岐王府邸。 斯文秀气的谋士临窗而倒,待接到信鸽上的密信,酒也不喝了,暗沉的目光随即迸发出精光。 直到夜晚亥时,此人眼见时辰差不多,赶忙沐浴更衣,撩起衣袍一路小跑,直至书房面见岐王。 “王爷代理朝政也有好些时日,如今朝中大臣心悦诚服,几乎将您视为群龙之首。” 嘴里说着吹嘘遛马的话,他悄悄抬起头,暗暗观察岐王的脸色。 见岐王仍然是那张发沉不辨喜怒的脸,这才缓缓开口,按照信上所说进行蛊惑。 “如今皇上皇后称病不出,不过徒有虚名罢了,远不如您殚精竭虑,每日为民生大计操劳来的劳苦功高啊。” 第348章 好好照顾 岐王哦了声,尾音上扬地发问。 “然后呢?” 谋士上前一步,压低的嗓音里透着蛊惑人心的兴奋。 “我也是为您感到不值,不如您登上皇位,黄袍加身,相信朝中大臣绝不敢有任何异议。” 话落,书房寂寂无声。 谋士能力平庸,本就得不到重任,说完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掌心已然微微湿润。 半晌,岐王满含压迫的声线自桌案后方传出,仿若有雷霆之势。 “你可知,这话若是传出去,就是在谋反。” 冷汗滴滴而下,谋士膝盖一软,当即下跪:“我也是为您着想,等将来皇上坐稳龙椅,必定会忌惮您手底下的人马,到时削爵夺位,王爷怕是会追悔莫及啊。” “闭嘴。” 岐王冷喝一声,丝毫不为之所动:“你心思不正,连忠君报国的道理也忘了,本王这里是容不下你了。” 话落,岐王摇着头叹了声,转而沉声叫来管事。 “给他结清月俸,明日就安排人收拾好他的东西,以后王府和此人再无瓜葛。” 谋士哪想到后果竟会如此严重,脸上登时流露恐慌,将头磕得砰砰响。 “王爷,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收回成命,我还想为您效力。” 岐王摆摆手,转过头,显然是不容商量的模样。 “王爷还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啊。” 眼里闪过无限怨毒,谋士一咬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夜色正浓时,谋士跌跌撞撞,一把推开城东酒楼的厢房门。 眼看山水屏后是隐隐约约的人影,他不做多想,磨着牙根径直闯入,直接开门见山。 “岐王已经应了,说来日登基即位,少不了提拔功臣,扶持对他忠心不二的良臣勇将。” 闻言,曹御史猛地抬起满含算计的眼,唇角瞬间勾起喜色:“此话当真?” 如今帝后称病不出,正是百官心生动摇,妄图寻求新主的好时机。 飞黄腾达,只在一念之间,端看谁敢豁的出去。 谋士显然认同这一点,想到岐王对他不仁不义,当下也没什么好留情的了,随即点头。 “此话乃是岐王亲口在书房所说,当时众多谋士都是见证,绝不会有假,只是……” 他觑着御史的表情,故意停顿半秒,眼见御史被勾起好奇心,双眼一眨不眨,方才居高临下地提醒。 “只是御史大人你也应该知道,此时想投入岐王门下的大臣不在少数,就看各位大人的诚意有多少了。” “这好办!” 曹御史抚须大笑,侧头给旁边的小厮递了个眼色。 小厮意会,即刻将怀里的箱子捧到桌上,恭敬打开。 目光落到满箱金元宝上,曹御史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这是我对岐王的孝敬,此外底下压着的三张地契,算是给先生你的酬谢。” “待事成之后,请转告岐王,下官愿意抬万两黄金悄悄送入王府。” 耳边絮絮叨叨的,谋士早已听不进去,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东西,差点掉进钱窝。 “大人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诚心原封不动告知到岐王那里。” 收敛好痴迷的神情,谋士果断抱起沉甸甸的箱子,正色道:“时辰已经不早,我这就把东西送回王府。” 曹御史不疑,反而含笑催促:“记得多多在岐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 虚虚笑了声,谋士抱着东西,身影隐没进黑夜。 …… 为避免再生事端,白慎晚吩咐白昭日夜兼程赶路,不料在经历一场急雨侵袭后,没好全的身体雪上加霜,引发出寒症。 病中的女子脸颊通红,水润的双眸潋滟出泪光,乖乖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只露出披满青丝的脑袋。 江妄行看得心疼,走上前将人抱进怀里,柔缓下语调。 “先把这个给喝了。” 浓浓的姜汤伴随丝丝热气,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白慎晚皱皱鼻尖不想喝,朝头顶的男人娇声抗议:“不用,这个好难喝。” 说着,她伸出白里透粉的掌心,捂捂自己额头,确定发热并不是特别严重,再缓缓摸向脉搏,好好感受一番。 “嗯,是因为赶路赶急了些许,身体就承受不住了,等会儿我开点不难吃的药,吃上几副应该会没事。” 见她煞有介事地劝说,江妄行勾起唇被气笑:“不许为了药好吃就减少草药用量。” 帝王抬起宽厚带有薄茧的手,本想拍下她的脑袋作为警告,但将要触及女子额发之时终是不忍,改了力道只轻轻揉了几下。 感受来自头顶的摩挲,白慎晚缩缩脖颈,声音闷闷:“不会的,药方我还是正常开。” 不想接下来几日,发热虽然已退,但她整个人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吃药也收效甚微。 江妄行更是不再加快行程,沿路找了个洁净客栈,方便她吃药休养。 同时,暗卫也传来岐王的密信。 “皇叔在在信里说,京城近日不太平,有异心的官员蠢蠢欲动,想要借此机会生事。” 故而,岐王信里言辞急切,勒令他想办法即刻回京,也好解决朝里各项事宜。 搂紧怀里绵软的女子,江妄行皱眉和她低语。 白慎晚听后,迷糊的眸子染上一层薄怒,忍不住小声开骂。 “他们怎么天天想着闹事,我看还是太闲了,回头你给他们派点事做,叫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我看谁还有心思造反。” 骂归骂,但眼下的问题仍需解决。 白慎晚拍拍江妄行的手背,语气无比认真:“你先回京,我在这里再养几天,后面会跟上你的,再说我这里有众多暗卫,不必忧心。” 越听眉头越紧,江妄行抿唇摇头,视线落到女子苍白到没一点血色的脸上。 叫她孤身在外独自应付一切,实在令人放心不下,但京城岌岌可危,若处理不慎,又是一场动摇天下的祸事。 拧眉思索片刻,江妄行深锐的眼眸微抬,脑海里出现一道清冷身影。 下一秒,他吻吻女子的额头,柔声提议:“不如我传信给医仙,让她来照顾朕的晚晚?” 第349章 不好意思 普天之下,若论医术,他最信任的便是那神出鬼没的清冷女子。 有医仙在侧陪着皇后,他才勉强能放下心回京。 闻声,白慎晚乌黑的眸子转了转,随即点头:“这个可以,只是要劳烦师傅跑一趟了。” “回头我们再好好谢她。” 江妄行给她掖好被子,转而走到桌案前,提笔落字,一蹴而就,眨眼间快速将信写好交到暗卫手中。 恰好医仙在邻县山崖寻找一味稀缺药材,接了信后隔日便赶到质朴的小客栈。 窈窕孤清的身影刚迈进门槛,先是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早说了不能再发病,要保养好身体,你做什么去了,连为师的话也不听,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 白慎晚透过床幔,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影,但不用多看都也感受到医仙的愤怒。 直到和医仙对视,她心里发虚地低下头:“我也是不小心,下次不会了……” 不忍自己的小皇后遭训,江妄行捏捏掌心,在一旁温声开口。 “她难受了几天,想必已经知道教训……” 话没说完,就遭到医仙冷冷的一记眼刀。 战火改了风向,蔓延到温和似玉的帝王身上。 “还有你,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忘记自己身体里还有蛊毒了,就敢到处乱跑。” 闻声,帝后两人相视一眼,双双垂下头,连说出的话也颇有默契。 “以后我们会多加注意……” 将两人听话认错的模样看在眼里,医仙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只是话语仍然冷似寒霜。 “我先去熬药,你喝完再启程回京。” 谨遵医嘱,江妄行离开客栈前,喝下浓浓一碗苦药。 他离去后医仙更没闲下,给白慎晚好好调理了身体,师徒两人缓慢启程。 马车悠悠,沿路凉风舒适,白慎晚在治病的同时,还和医仙学到不少毒性药理。 抬头看了眼车窗外的天色,医仙曲指敲敲车壁作为提醒。 “今天会有大雨,晚上就在前面的客栈落脚。” 天边黑云滚滚,好像能将这座边陲小镇压垮,一行人不敢耽搁,急忙搬出小凳,扶白慎晚下车。 这时医仙微冷的叮嘱再次响起。 “这几天雨水湿气重,不利于你身体康复,今晚再来一次药浴,晚膳记得别吃太多。” 面对医仙的耳提面命,白慎晚自知理亏在前,赶忙点头如捣蒜,乖巧无比:“我知道!晚上肯定不多吃!” 入夜。 澡间香雾弥漫氤氲,淡淡的白气将女子玲珑的身躯层层笼罩。 经过特殊熬制的浴汤温和清润,白慎晚坐在其中,凝脂般腻白的肌肤在水雾下微微透粉,整张秾丽的脸也覆上晶莹水珠,仿若一支含苞待放的新荷。 药效发作,全身仿佛都渗进丝丝暖意,女子舒服地眯起眼,脚尖也在浴桶下慢慢舒展。 就在昏昏欲睡时,窗边传来倒吸凉气的声响。 “嘶。” 心下惊骇,她猛地张开眼,循着声音转过头。 下一秒,白慎晚凝起的眸光即刻撞入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纸糊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捅破,男人风流的眉眼里流转出对她的无尽惊艳。 察觉到被发现,男人非但不逃,反而越发胆大,直接撞开窗门,矫捷的身姿从窗台跃下,轻摇折扇笑眯眯开口。 “本公子偶然路过,有幸得见小姐绝色容颜,今日才明白,贵妃的温泉水滑洗凝脂,也不及小姐慵懒沉睡的半分娇态。” 话落,他视线直勾勾的,毫无遮掩地落在白慎晚莹润的肩头,继续沉声蛊惑道。 “长夜寂寂,小姐孤身一人想必也害怕,不如我与你一度春宵,也好打发这夜晚时光。” 油腻腻的话语透过水雾传入耳朵,白慎晚额角青筋微抽,顿时觉得大倒胃口。 哪里来的浪荡子弟,不给他一点教训,还真以为她好欺负。 心里冷哼一声,白慎晚眉眼弯起,柔柔地打量眼前目露邪光的人。 “可以呀,但公子衣衫齐整,如何与我共浴?” 随着娇声落下,男人面露大喜。 有意思,他御女无数,还未见过拥有如此绝妙容颜,而且花样百出的女子! “小姐莫急,我这就来。” 仿佛迫不及待,他下剥开月白锦袍,即便玉腰带卡在半身,也彻底顾不上了,抓起案上的匕首,火急火燎地就要将其割断。 就在他转身之际,白慎晚伸出玉臂,顺利拿到桌上的小瓷瓶。 “公子未免也太慢了,水都快凉了。” 嘴上说着催促的话,她深吸一口气,随即拧眉憋住,暗暗拧开瓶口。 无色无味的毒气经过夜风吹拂,缓缓送进男人口鼻。 男人心里惦念着今夜的好事,哪还管得了其他,一想到即将唾手可得的美娇娘,筋骨都在发软。 “身上衣物繁琐,难解得很,不如小姐先让我香上一个。” 说完,他撅着嘴走上前。 白慎晚下意识往后挪半寸,心底默默计算毒发时刻。 可惜这次带进澡间的毒药不够多,否则她只会挑选药性最猛的那几种。 恰在这时,门外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惹得客栈的旅客纷纷亮灯探出头查看。 “哐当。” 厢房门被撞开。 “快随我一起抓采花贼!” 领头的公子面容似玉,风姿翩翩,手持火把带领一众家丁急急闯入。 等看到室内仍然浸泡在浴桶中的娇娇女子,他脚步猛地一顿,赶忙捂眼跑到房外,同时招呼身边的人。 “非礼勿视,你们也不可再看!” 家丁随即纷纷转过身,口中喃喃念起清心经。 房里的男人眼看好事被破坏,两眼升起幽幽怒火。 “谢景之,你坏了本公子多少好事,给我等着!” 心里翻滚着浓浓不甘,他离开前万分不舍地看了眼身后的小美人,颇风流地丢个勾人眼神。 “小姐等我,明晚再来找你。” 然而话刚落地,毒性攻入肺腑。 男人刚要破窗而出,身形就突然一顿,随即摇晃,整个人直直往下倒。 白慎晚目露嫌恶,啧啧摇头。 “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明晚了。” 第350章 来点痛快 确定男人毒发暂无反抗能力后,白慎晚赶忙擦干身子穿好衣裙。 穿戴整齐后,她嫌弃地捏起采花贼的后领,半拖半拽地直接把人丢到门外那群家丁的脚边。 “人在这里了,你们随意处置。” 话落,那顾及她沐浴最先冲出去的小公子急忙整理好袖袍,拱起手行了一礼。 “多谢小姐抓到他,此人为非作歹,半月内迷晕镇里五六名少女,实在是恶迹斑斑。” 边说着话,谢景之不经意抬眼。 沐浴后的女子不施粉黛,云鬓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慵懒挽起,许是受到惊吓,她唇角抿起,肤色微微发白。 不好再多看,他连忙转移视线,拱手再行一礼。 “女子名节事关紧要,方才我无意冒犯了小姐,愿意负起责任,明媒正娶迎小姐过门。” 说到这,他想起什么似的,开始认真地自报家门。 “在下谢景之,无不良嗜好,家父乃是本县县令。我平日里专为我父断案查凶,也不算游手好闲。” 少年俊白的脸扬起丝丝郑重,话里略含一本正经的古板。 白慎晚弯唇一笑,随即摇手:“不用你负责,我已经嫁人,况且你刚才是为了救人,也算不上冒犯。” 闻言,谢景之惊了下,没想到她看上去年纪尚小,竟然已经成婚,随后也暗暗松了口气。 “难得小姐如此明大理,在下很是佩服。” 这时,采花贼听到动静,悠悠睁开狭长的眼。 待发觉自己被家丁牢牢控住双手,周遭更是站着不少看戏的旅客,他眼里的怒意瞬间点燃。 “快放开我,本公子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凭什么抓人。” 下一刻,男人视线转到花容月貌的女子脸上,顷刻间想起栽倒在她手里的狼狈样,遂冷起脸,开始倒打一耙。 “是她!她水性杨花,见我模样生得好,将我拖到她房里意欲行不轨之事!” 话落,旅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光天化日,怎会有这样的事。” 采花贼生怕这些人不信,猛地扯开凌乱的衣领, “不信你们自己看。” 众人闻声看去,男人发白瘦弱的胸口布满女子嫣红的口脂,甚至交杂大片欢爱留下的抓痕。 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村民再看向白慎晚时,皱下眉头隐隐生怒:“这位小姐,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要知道,强抢民男也是要被送去官府的。” 眼看计划得逞,采花贼心里暗喜,手却捂上小腹呼痛不停。 “本公子只是路过,不想被她抓了去,狠狠折磨一番,回家还怎么向家中心爱的夫人交待。” 这番话一出,不免惹得在场的女客心生同情。 自家夫君如果在外遭此一难,她们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名胖妇人登时峨眉倒竖,厉声大骂:“这位小姐,请你立刻去官府一趟,给这位公子相应的赔偿。” 白慎晚听得想笑,迎上采花贼痴迷又幽愤的目光,在众人怒气噌噌上涨时,双手捂上莹白的脸,呜呜细哭。 “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做得出强抢良男这种事。” “分明,分明是这位公子撞见我沐浴,心生歹念,欲对我……”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泪水决堤而下,整张脸快被洇湿。 女子声声控诉,伤心欲绝,在场众人见了不免心生动摇。 毕竟没有哪家姑娘愿意拿清白开玩笑,更何况她温和软糯,也不似那等轻浮孟浪之人。 谢景之随即站出来作证:“此事我可以担保,绝对是采花贼意图行不轨之事在先,这位小姐还帮我们衙门抓住了人。” “一派胡言!” 采花贼扬起脖颈大叫:“你不曾亲眼所见,撞门时只看到我和这位小姐都在房中,怎么确定就是我欺负了她。” 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冷哼着威胁:“难道谢县令便是如此教导你这个儿子追击凶手的?谢少爷,你如此做派,恐怕以后在公堂上很难令人心悦诚服?” “你!” 谢景之面色发沉,话语哽住。 诚然,他是没有亲眼所见房中景象,但眼前这位小姐仿若幽谷兰草,姿态从容,举手投足间很容易让人相信她的话。 反观这风流浪荡的男子,竟拿和别的女子欢好的痕迹出来指控清白姑娘,倒显得无耻至极。 采花贼看他无话可说,暗暗勾动唇角,更加蹬鼻子上脸。 “你看,你也无话可说了,世上多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总不能因为她长得也挺好,谢少爷便信她。” 脸气得发白,谢景之随即引经据典,和他争吵起来。 场面顷刻陷入僵局,让众人不知道信谁才好。 就在这时,女子极其伤心的抽泣声格外突兀,让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那道纤纤身影上。 “谢公子不必为我争执了,我知道,身为女子稍有行差踏错,以后只会惹来众多非议,即便是终身都难以洗清冤屈。” 泪珠滚滚而落,白慎晚双眸中的神色突然变得坚决。 众人尚且未反应过来,只见她白衣翩翩从眼前掠过,似带着必死的决心,狠狠撞向不远处的梁柱! “姑娘!” 谢景之瞳孔一缩,心跳几乎骤停。 这是要以死证明清白! 若非真的走投无路,她何至于当众寻死! 距离最近的胖妇人心里早有决断,慌神之际急忙冲上前,以身躯横在女子和梁柱之间。 巨大冲力之下,白慎晚额头撞上胖妇人软软的胸口,虽不疼,但脑门还是红了大片。 她也没想真撞梁自尽,不过是气氛被采花贼烘托到这,这戏若不再来点刺激的,旁人绝不会信。 此刻被妇人紧紧抱在怀里,白慎晚泪意汹涌如潮,挣扎着软软的身子欲要再撞。 “你们不用拦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身赴黄泉,向老天讨要一个公道!” 胖妇人脸色通红,急得满头大汗,死死抓着她的肩膀:“好端端的,你为这等不值当的臭男人去死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他抓了,好好惩治一番来的痛快!” 第351章 寻找小贼 眼看白慎晚一头乌发凌乱地披在肩头,有几缕还被泪水黏在莹白的脸上,格外楚楚动人,周围的旅客顿时心生怜爱,也七嘴八舌地劝说。 “就是呢,姑娘不用怕,我们都信你,现在这就将那无耻之徒捆了,送进大牢吃牢饭!” 为安抚哭得眼尾红红的女子,众人当即撸起袖子要抓人,然而回过头,原本采花贼躺着的那块地空空如也。 “不好,让他给跑了,快追!” 谢景之愤愤捏拳,随即扬声指挥身边的家丁。 说话间,采花贼跌跌撞撞,一路打碎不少瓷器杯盏,健步如飞地跑下楼,直往大堂方向奔。 白慎晚见状轻哼一声,施施然起身,推下脚边的厚重花盆。 “想跑,没门。” 花盆不偏不倚,刚好砸到采花贼后背。 伴随哐当一声,人摔倒在地,堂下伙计赶忙跑上前,将他双手牢牢钳制。 不多时,人被五花大绑,押送到白慎晚面前。 耳边太过聒噪,她直接抓起跑堂托盘里的抹布,狠狠塞进采花贼嘴里。 “唔!唔!” 采花贼挣扎大叫,瞪起眼珠恨不得将场内所有人生吞活剥。 谢景之将他按到边上,方转过身和白慎晚温和交待,“小姐请放心,明日一早我变让我爹好好审他,保管替你以及受害的女子们讨回一个公道。” 白慎晚看他为人端正,处事也周到,没什么不放心,遂点下头,“那就有劳谢公子了。” “小姐不用客气,这是谢某应该做的。” 谢景之同样朝微微颔首,片刻之后,吩咐家丁把人带走。 然而命令刚出,清冷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等等。” 采药回来的医仙冷下眉眼,径直走到容色狼狈的采花贼面前。 冷冽的语调隐含怒意,她拿药锄轻敲几下男人的天灵盖。 “刚才都欺负她哪了?” 采花贼吓得魂飞魄散,睁大眼睛呜呜叫个不停,其余人也深感头骨被敲碎的巨痛,暗暗冒出冷汗。 白慎晚按下医仙的手摇摇头,“我没事,他已经受过教训了。” “那怎么够。” 医仙拧起眉,从袖间拿出颗黑黢黢的药粒,突地拍进采花贼头上的穴道。 速度过快,谢景之等人不曾看到。 白慎晚皱起鼻子嗅了嗅,没闻出是那几种药材,只觉香味甚是怪异。 本着求学探索的好奇心,她盯着医仙万分疑惑地压低声音开口,“师傅,这是什么药。” 医仙见她懵懵懂懂,终于露出不常有的浅笑。 “你年纪小,没见过这种药也正常,以后为师可以教你炼制,以你的资质,肯定也能练出这种能让男人不举的丹药。 听这话,白慎晚怔愣一下。 不曾想小小药粒竟有这功效…… 想到油腻腻的男人以后正欲大展雄风却临阵虚脱的情形,她嘴角偷偷扬起。 如果能研制出这药,以后能拯救多少无辜女子。 想到这,白慎晚眼眸璀璨,“好,我会跟师傅好好学。” 医仙没想到她听到这种房中秘药并无半分扭捏,反而落落大方,于是暗含赞赏地应下。 此时客栈内再也没人去关注采花贼的举动,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嘴里呜呜啊啊,叫声越来越远。 次日,对簿公堂。 谢县令高坐匾额之下,铁面无私的脸面向堂下纤弱女子,重重拍下堂木。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闻声,跪倒在地的男人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砰砰磕头想要表示自己的冤屈。 在牢房待了一晚,他再也没有昨日的风流倜傥,满脸死白不说,原本乌青的眼下越发暗沉。 满腹的委屈刚漫上嗓子眼,他甚至来不及说,便被谢景之厉声打断。 “闭嘴,县令大人问的是受害者,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话一落,采花贼的脊梁随即矮下半截。 实在是他被公堂威严的场面吓到,不敢再造肆。 场面再次恢复秩序,白慎晚朝谢景之客气颔首,感谢他出言相助。 感受到她投来满含真挚的一眼,谢景之也含笑点头,卓然的风姿令满堂熠熠生辉。 而白慎晚只关注眼下这件事,走上前,清透的眸光坚定落到主审官身上。 也不知道谢县令品德如何,是否真会为她做主,即便他儿子谢景之乃谦谦真君子,可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家子都是如此。 微微稳定心神,白慎晚迎上谢县令明亮如炬的视线,转而认真开口。 “昨日这歹徒私闯我房间,见色起意欲行不轨之事,被戳穿后心虚想要逃跑,这当时客栈里所有人皆是见证。” “至于他身上的抓痕,县令大人只要亲自验过就知道,那些伤口有结痂的也有新添的,可见此人经常流连花丛,风流成性。” 女子声音清澈如击玉,说话也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不但说清楚事情的经过,而且当众澄清采花贼昨日对她的诬告。 县令已经连夜将人审过一遍,也查清此人到底弄死过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听她说完,当即一锤定音。 “证据确凿,按本朝律法,叛以被告者死刑,三日后午门问斩,退堂!” 眼看县令甩袖而去,白慎晚眼底划过几分惊讶。 本来还以为要费上好些口舌,没想到此地县令通情达理,判案有如神速。 不错,她对这谢县令很是满意。 此事完满解决,次日,白慎晚和医仙收拾好东西,再次启程。 不想马车驶出城门时,少年纵马从远处追上,挺拔如松的身姿停在车马旁边。 “得知小姐今日要离开这里,我特意来送小姐一程。” 谢景之微沉的声线仿若隐含心事,因怕引起闲言碎语,他和车马始终保持五步的距离。 听得声响,白慎晚随即提裙下车,弯起眉眼望向他。 “多谢小公子相送,这次还多亏公子帮忙抓住贼人,不然我们一行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恐怕还要费上不少周折。” “哪里。” 撞上她清亮的目光,谢景之怔了片刻,随即惊慌地移开眼。 心跳加剧,他说话也放慢,“真要说起来,是我一直苦苦寻找采花贼的下落,幸好小姐帮忙才能抓到人。” 第352章 大大拥抱 “是我应该跟小姐说一声感谢才是。” 说完,谢景之躬身行了个礼,再抬头时耳尖红得要出血。 幸好天色还未亮透,很好的将他的心思遮掩了。 白慎晚眼看少年又是行礼,突然想起昨天他便是如此,没问清楚情况就口口声声要对她负责,不由得弯唇出了声。 “小公子天姿聪颖,才学见识更是不可多得,以后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前途肯定无量。” 停顿一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意瞬间在唇边漾开。 “还有,以后可不要随便说要对人负责的话啦,找个你喜欢的姑娘幸福相守才好。” 看她笑容坦荡,望向他时并没有男女之情,谢景之唇边多了丝苦涩。 “我……我会听小姐的。” 他郑重交待,“此外采花贼的事直到行刑前我都会紧盯,小姐不必再担心。” 经过这两天的事,白慎晚自然信他。 和少年告别,一行人继续上路,车轮滚滚碾过沙尘,朝京城的方向缓缓前行。 皇宫。 江妄行坐在堆满奏折的桌前,抬手揉揉眉心,耳边是暗卫一板一眼的禀告,令他眉头越拧越紧。 “什么叫皇后谢绝了谢家公子的求娶?把话说清楚。” 帝王即便是面对繁杂的政事,也不及此刻头疼。 他才离开多久,便有人凑到她身边献殷勤了? 暗卫被强大的气势震慑,暗暗咽了口唾沫,回答得如履薄冰。 “这其中是有误会,谢家公子以为撞见娘娘沐浴,便要担起责任,娘娘不曾犹豫便拒了。” 越解释越不清楚,江妄行眼底醋意翻涌,捏紧手里的狼毫突然反问一声,“还看到皇后沐浴了?” 心里感觉不是滋味,他推开眼前凌乱的奏折,铺纸写信。 “一日不见,思卿卿如狂,奈何卿君子良人在侧,恐早已乐不思蜀。” 短短的三言两语经过快马加急,不日送到白慎晚手里。 目光落到遒劲的字体上,她都能感觉到写信之人那股深深的幽怨。 男人控诉她整日面对谦谦君子,丝毫没有想念远在京城的夫君,还有那快要飞出纸张的横竖撇捺,隔着信都飘出阵阵醋味。 白慎晚已经能想到男人眉头紧锁,在窗前来回踱步的样子。 好想揉揉那气鼓鼓的脸…… 有点等不急,白慎晚转头看向旁边正在研究草药的医仙,声音渐低。 “师傅,我们能不能快一点点赶路……” 医仙听这话,清冷的视线从手里转开,落到眼前人的身上。 女子手捧信纸,眼底的思念呼之欲出,恨不得长了翅膀即刻飞回京城。 医仙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挑起眉面无表情地发问。 “想念他了?” 不想被拆穿,白慎晚随即叠好信放到旁边,嘴角绷得紧紧,“没有,我只是觉得离开有好一段日子,挺想念皇宫里柔软的床。” 话虽这样说,可她白皙的脸颊隐隐染上红云,怎么也压不下。 医仙唇角勾了勾,看破不说破,“快点赶路倒也可以,你的身体比起前几日是好多了。” 更何况只要不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地赶路,她身体能承受。 白慎晚闻言,眉眼弯如月牙,当即敲敲车门,脆声催促白昭快点驾马。 五日过去,一行人距离京城不过二三十里。 马车刚驶入京城附近,官道尽头早有暗卫等候在侧,朝白慎晚行礼后,便开始恭敬交待。 “皇上接到娘娘即将回来的消息,特让属下在此等候,您和医仙可以在这略作休整,皇上即刻赶来接娘娘。” “他来接?” 白慎晚望向不远处延绵起伏的城墙,不见任何人影。 想到男人信里的话,她语气关心地询问:“皇上最近做什么,朝堂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这个。” 暗卫总不好说皇上因嫉妒谢家公子还在吃醋,神情纠结片刻,“还是等皇上到了再和娘娘详细说明。” “也是。” 白慎晚觉得他这话有道理。 等江妄行出现,她自会问个清楚明白。 这边话音刚落下,不远处一行人马身着蛇纹衣袍,个个面色如土,押送着长长队伍的东西也要进京。 只不过路途跋涉辛苦,这些人也停下喝水吃干粮。 见状,白慎晚微微惊讶,“寂遥这么快就把岁贡送来了?” 再看落在队伍最前方的轿子,恐怕坐里面的人便是寂遥质子。 白昭和医仙听她话,也淡漠地投去视线。 “或许是被打怕了,赶忙送上点东西讨好也不一定。” 白昭对这些人没什么好脸色,转身隐没到暗处。 唔了声,白慎晚点点头,这都是以后的事,她并不打算现在掺合。 双方相安无事,片刻之后,道路尽头出现一道迅捷如风的身影,远远将他身后的大队人马甩开好一段距离。 暗卫见到此,脸上一喜。 “是皇上来了。” 不知怎么的,白慎晚的心跳也跟着漏跳一拍。 好些天没见到那总爱吃醋占有极强的男子,她还有点不习惯…… 只见他快马驰骋,起初只是小小的黑点,但伴随马鞭高高扬起,一行人越来越来,依稀能看到男子玄色蟒袍上大片金龙飞天的繁复花纹。 白慎晚唇角扬起,刚要跑上前,耳边就飘入寂遥使团趾高气昂的冷哼。 “瞧瞧,到底是我们寂遥的实力不容小觑,哪怕这次不小心打了败仗,中原的皇帝不也因为忌惮我们寂遥的实力,亲自带人前来迎接?” 圆脸使臣说得眉飞色舞,下巴快要扬到天上。 “依我看,到时我们大可以搬出寂遥强国的威名,狠狠压他们一个头,可能岁贡都不用再给了。” 话落,一众使臣仰头哈哈大笑。 眼看中原的皇帝就要抵达,众人神态倨傲,拍拍衣袍上的尘土,准备接受中原人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 见状,白慎晚嘴角抽了抽。 没空理会这些人,她脚步轻快地跑上前,给了男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妄行远远就见了她,此时马未停便从马背跃下,将她抱在怀里,手臂紧了又紧。 第353章 看在眼里 两人心跳如鼓,呼吸也带有喘意。 许久,白慎晚被抱得小脸憋红,忍不住狠狠拍下男人的胸口。 “我快要不能喘气了!” 将她的手攥紧放在怀里,江妄行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低低的调侃也随之而来。 “原来晚晚一见到朕,紧张到不能喘气?” 帝王一扫前几日的不耐与躁意,整个人犹如意气风发的少年,城外的劲风将他蟒袍都吹得鼓起。 白慎晚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半点动弹不得,闻声只好踮起脚尖,用脑袋撞一下他线条分明的下颔,下一秒轻哼开口。 “有些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收着点。” 一众使臣眼看旁边的男女缱绻相拥,情意浓深,不禁眼角猛抽,脸庞被冷风吹得隐隐发僵。 方才说得最起劲的圆脸使臣眼含幽愤,紧紧盯向不远处的人,恨不得给多话的自己猛扇一个耳光。 半晌,越看越觉得那对男女眼熟。 “嘶,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两人。” 随着狠拍一下额头,他终于想起不久前的中原军营发生的大事,眼睛随即瞪大。 “主使大人,我想起来了!” “当时战后两国谈判,他们也在,便是他们一唱一和,同时冷言冷语威胁寂遥,这才使得我们敢怒不敢言,被迫同意中原那些无耻的条件。” 被唤作主使大人的男子满脸阴沉,闻言双目更是露出豺狼虎豹般的锐光。 “你确定?” 简短的三字,也冷如刀锋,令其余人心尖颤颤, 圆脸使臣半点没犹豫,“我确定,他们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得,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中原的皇帝皇后……” 早知如此,当时还不如拼尽全力,哪怕不能活抓,当场杀了这两人也好。 男人看出属下的心思,勾唇冷笑一声,“不急,现在知道了就有机会了。” 看到那边的男女终于分开,他笑吟吟地走上前,左手放在胸前行礼。 “寂遥使团主使王绍全见过天朝的皇上皇后,我们奉我朝皇帝的命令而来,献上今年的岁贡以及尊贵的十二皇子。” 话落,王绍全朝身后的金银指了指。 “请皇上命人一一过目,此乃寂遥最诚挚的心意,愿两国互通有无,成为盟国。” 闻言,江妄行半拥着自己的皇后,深邃的目光落到面前男子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 总感觉此人良善笑容之下,或许窝藏着无尽敌对和杀心。 此时更不是检查岁贡的合适时机。 思及此,他轻笑一声,“寂遥使团远道而来,想必也辛苦,岁贡的事朕不着急,待你们休息好再说也不迟。” 帝王目含威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王绍全捏了捏藏在袖子下的拳头,刚要开口说点劝阻的话,眼前的帝王再次沉声命令。 “陈尚书,你领他们前往驿馆好好休息。” 眼看皇上连多余的客套都没有,陈平勾勾隐藏在胡须的下嘴角,随即从人群里站出。 “臣很愿意为望各位使团大人们带路。” 君臣两人配合默契,只两句话便堵了寂遥众人的嘴。 “主使大人,请。” 伴随没有情绪起伏的话,王绍全眼里闪过浓浓的不甘。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两脚踏在别人的地盘上,势单力薄,唯有服从。 努力将愤怒压在心底,他说话时脸上端起扭曲笑意。 “多谢天朝皇帝的体恤,我们感激不尽。” 江妄行自是将所有反应纳入眼里,和白慎晚共乘一匹马回宫,略作休息便召集几位大臣议事。 “朕今日到城外去接皇后,偶遇寂遥使团,隐隐察觉其心有不甘,似是要借此次入京欲行不轨之事。” 说着话,江妄行在众人见不到的案底,轻拍一下女子绵软的手背。 坐他旁边的白慎晚随即应声:“不错,本宫仔细将那些人瞧过了,表面上都心悦诚服,实际上不知道包藏着什么祸心。” 话音一落,完成差事归来的陈平暗暗点头,无比赞同。 “皇上和娘娘的感觉不错,臣方才送他们一行人前去驿站,这些人态度高傲,对臣亦没有好脸色,长此以往,寂遥人心不服,终究还是会挑起战事。” 摸起胡子沉思片刻,他心中多了个想法,于是笑眯眯地开口。 “臣以为,皇上不妨也借这个机会,好好宣扬国威,也好让那起无知宵小知道,中原兵强马壮,煊赫威仪,绝不容外敌轻视。” 江妄行闻言,薄唇扬了扬。 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只看寂遥能不能领悟其中深意罢了。 下一秒,他深沉的视线转到旁边女子莹白的脸上,向她征询意见。 白慎晚也觉此乃良策,凤眸流转出点点光华。 “本宫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女子嗓音柔缓,却隐含不容人忽略的气势。 然而话刚说完,其余几位大臣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立刻面露抗拒。 “不可,实在是不可!” 礼部侍郎自认熟读各国经史,对寂遥的礼节也颇感熟悉,站上前连连摇头。 “宣扬国威若是把握不好分寸,很容易让寂遥使团以为,我朝不满他们的进贡,企图再次发动战争,从而搜刮他们的金银钱财。” 陈平作为他的直系上峰,深知此人能力仅在中等偏上的水平,闻言冷哼道:“那么你有何高见。” 礼部侍郎当即谦虚拱手,“高见不敢当,只是臣也想为朝廷出一份绵薄之力。” 目光看向座上的帝后,他神色转为郑重。 “臣觉得,不如等到寂遥使团奉上金银之日,皇上当众宣布,免了他们往后的岁贡。” “如此,寂遥想必应该对皇上感恩戴德,从此再也不敢在边境扰乱生事。” 说完,他深感此计之绝妙,扬起的眉头多了丝丝得意。 然而紧随而来的,便是皇后的冷眉怒怼。 “哼!这话说的何其轻巧,你可知此战折损多少英勇将士,其中经历多少波折,好不容易才换来的胜利。” “免去岁贡,是想让寂遥卷土再来,还是助长他们的气焰,越发不把中原看在眼里?” 第354章 没人回应 说到最后,白慎晚脑海里回荡的都是万千儿郎以血肉之躯抵挡寂遥尖锐铁甲的场面,双眸瞬间燃起星星怒火。 陈平以及为数不多的大臣也怒意骤生,就差指着礼部侍郎的脸怒骂。 “我看礼部侍郎是不食人间烟火久了,每年一千万两的岁贡说不要就不要,何其慷慨!真当我朝不用休养生息,不用抚慰战死的功勋家属吗!” 礼部侍郎被骂的狗血淋头,脑袋几乎再也抬不起来。 “臣,臣并无此意,只是想感化寂遥众人……” 他支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江妄行懒得再看,抬手制止:“好了,继续再议。” 经过最后一番商议,最终确定下来。 三日后设宴,明面上款待寂遥使团众人,实则以示国威。 回到寑殿,白慎晚也不能马虎对待,随即叫来宫里所有人。 “春夏心细,便负责宴会的膳食以及歌舞安排。” 眸子悠悠转了一圈,她托腮望向笔直站立的少年。 “白昭的身手是宫里公认的好,你便负责统领十二卫,保证宴会各人的安全。” 细致的活随后也分到每个宫人的手中,众人只觉皇后思虑周全,自然欣喜应下。 宫外。 王绍全假借出门游览京中盛景为由,冷着脸徘徊在密探据点附近。 干瘦的手掌捏起三指,打出两声脆响。 这是寂遥密探独有的暗号。 半晌过去,酒楼大门紧锁,耳边没有同样的声响传来。 “为何会没人回应?” 冷沉的声线里隐含暴躁,他全身释放出危险气息。 圆脸使臣眼皮子跳动一下,走到他身侧压低嗓门回话。 “我听说,中原皇帝曾经叫人拔除了很多敌国眼线,或许寂遥密探也受到牵连,不知道撤退到那个角落旮旯。” 听这话,王绍全磨磨牙根,脑门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我看中原皇帝就是嫌命太长,什么都想掌控在手里。” 还有这热闹繁杂的京城,好似也与他们作对,到处都是人,暗处不知道蛰伏有多少京城暗卫,以至于他们想联系密探借机闹事也不能。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低语刚停,陈平派来的官员就两手端在袖口,满脸善意地跑上前催促。 “两位使团出来许久,想必也逛累了,不如到旁边的茶楼吃些点心喝点茶?我们京城的吃食可谓是一绝呢。” 说着热络地走在前头,客客气气为两人带路。 王绍全双眸如漆,咬牙一忍再忍,想到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还要持续好些日子,暴怒已然濒临最后一线。 可惜眼下他们不能拿中原如何,将拳头捏得咔擦作响,也只能紧跟而上。 近旁,暗卫乔装打扮成摊贩,等王绍全等使团脚步渐远,暗暗抬头,双目露出黯光。 下一秒,不起眼的身影后退到茶棚,避开所有耳目悄悄翻上马背,直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寝宫廊外,一墙之隔。 暗卫紧盯着地面,将所有经过详细禀告。 白慎晚听完全程,气得粉拳捏紧,扬声大骂。 “就知道他们没安什么好心,到了京城都不能安分,竟然还想去联络密探。” 越想越气,她狠狠拍下浴桶边沿。 白嫩的手掌撞上发硬的实木板,顿时令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果然提起他们都没有什么好事。” 她对寂遥更恨了。 对面的江妄行见状,默默替她捏了把汗,赶忙温声制止。 “骂人便骂人,伤到你可不划算。” “我就是看不惯嘛。” 白慎晚趴在水面,翘着唇哼了哼:“我用头发丝都能想到,他们暗中联系寂遥密探肯定是想找机会捣乱。” 或许,只需散播点谣言,便会让天下人以为寂遥深受大国压迫,那些觊觎中原丰饶物资的小国也会争相报团,联合共同对付中原。 事情有点棘手。 白慎晚拧起两道细细的柳叶眉,神色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应该在国宴上多花点功夫才行。” 闻声,江妄行目露赞许:“晚晚聪慧,脑子也转的快,想必是已经有了什么妙招。” 话音一落,想到女子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他随即摇头:“还是让朕来想,你好好休息。” 白慎晚还当是什么,登时哼了声不同意:“想这点东西哪就累着了,再说,给自己出气的事情怎么会累!” 她恨不得好好给寂遥来个下马威! 乌黑透亮的眼珠转动几下,她眉头挑了挑,心里已经蹦出个主意。 “有了,实在不行,叫将士们手握重兵利器,在使团面前好好耍上一套枪法,也让他们知道,我朝不是好惹的。” 可这样一来,杀气太重,不免容易引起寂遥的仇视,届时难免不会导致礼部侍郎担忧的情况。 挑起寂遥逆反之心,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想到这,白慎晚又摆摆手,凝眸沉思:“这个不好,我再另想一个。” “不用。” 江妄行受到她启发,眉眼在水雾蒸腾下缓缓舒展,弯唇轻笑:“耍枪法可以有,但可以安排到歌舞里。” 歌舞的舒缓曼妙,定能减弱枪法带来的冷凝肃杀,活络气氛的同时也能震慑寂遥使臣。 闻声,白慎晚眼眸一亮,毫不吝惜地夸赞对面的男人:“皇上不愧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这样的妙招都能想出来。” 歌舞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 想到要好好震慑寂遥使团一番,白慎晚眼含激动,恨不得即刻安排舞娘进行演练。 “不要动!” 凝满水珠的身体在刚起身的刹那,两肩被医仙紧紧按下。 女子仿佛想要蹿逃的幼兽,双眼湿漉漉的,乌发还粘在白皙的脸上。 “药浴还差半个时辰,动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医仙实在看不下去,冷着脸刺入一根银针。 这时白慎晚才意识到,原来她和江妄行还在浴桶里,都怪方才讨论太激动。 “……我不会再乱动了。” 乖乖坐好,她和江妄行相视一眼。 在医仙的呵斥下,两人动也不动,甚是听话,模样落到彼此眼里,帝后忍不住同时憋起笑意。 第355章 咬牙切齿 三日后,国宴。 巍峨的皇宫彩带飘飘,雅乐回荡在琼楼玉宇之间,较之以往多了几分喜庆,却仍不掩庄重肃穆。 越在如此欢庆的时刻,寂遥使团的脸色越发精彩纷呈,各自默默坐在位置上猛灌几杯烈酒,也无法压下浸满眼底的怒意。 尤其是看到帝后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在一众宫人的拥护下相携缓缓踏入大殿时,愤怒达到极点。 “皇上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 百官面色肃穆,听闻太监通报声后,齐整拍袍下跪。 三跪九叩,国宴之礼节。 入乡随俗,寂遥使团纵使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也被迫跟随众人做这繁复的大礼。 做完一切,众人眼底的躁意隐隐要喷薄而出。 好不容易站起身,王绍全在人群里抬眼,目光落到座上雍容华贵的帝后时,阴沉的眸光凝了凝。 和那日在城郊遇到的不一样,今日的帝后华服出席,满殿金碧辉煌之下,两人是不容侵犯的赫赫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皇上,皇后娘娘,现由我寂遥的十二皇子献上岁贡,愿寂遥与中原两国从此和平万年。” 王绍全笑意阴恻恻的,说着默默递给身旁的少年一个满是警告的眼神。 少年接触到他视线,削瘦的肩膀随即瑟缩一下,骨瘦如柴的身体也仿佛遇风便倒,羸弱不堪。 “我,我……” 结结巴巴的,十二皇子慕容瑀牙齿磕上嘴唇,拼凑半天也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坐在高处的白慎晚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勾出一丝讥诮。 也不知道寂遥安的什么心,竟然送这样瘦瘦巴巴的质子过来。 十之八九,少年已经成为弃子。 底下王绍全扯扯脸皮,露出歉然一笑。 “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十二皇子初来乍到,有点水土不服,缓缓就好了。” 说完,他满含力量的手掌拍拍慕容瑀的后背,暗暗咬牙警告。 “十二皇子别忘了离开皇都时,皇上是如何叮嘱你的。” 听这话,慕容瑀牙齿磕绊一下,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 下一秒,少年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捧着岁贡清单,在帝后面前郑重下跪。 “寂遥十二皇子慕容瑀,尊奉寂遥皇帝旨意而来,请天朝陛下接受岁贡,从此不再发兵寂遥。” 颤抖的声线经过凉风,飘送到文武百官的耳中,对寂遥使团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屈辱。 谁也没曾想过,寂遥国力渐强,凭借地理优势深谙各类蛊毒,然而有朝一日却败在别国手下。 何其讽刺! 意外的,帝王并不多加为难。 “起来。” 江妄行言简意赅,目光放远落到一众使团身上,唇角勾起浅浅笑意。 “适逢我朝大捷,正值如此欢庆之际,朕命人准备了些许歌舞,权当是助兴。” 话一出,原本神色终于有所缓解的寂遥使团脸色猛地一黑。 真是杀人诛心。 要他们战败一方亲眼目睹他们是如何欢欣鼓舞的,还不如直接砍头来个痛快! “怎么了,使臣们为何好像并不感兴趣。” 顾太傅挑起眉觑着众人,假意关切地开口询问:“是不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王绍全脸皮僵了僵,刚要开口,那边又一个大臣冒出头接话。 “或许是使团们习惯了寂遥狂热的舞姿,对我们中原的歌舞只觉得寡淡?” 话落,笑呵呵地摆摆手,表示不赞同。 “各有各的精彩,何必比较,依我看,使臣们初次来到中原,难免有不适应的时候,以后多走动就好了。” 王绍全坐在位置上,磨牙快要把酒杯捏碎。 多走动,不是意味着他们寂遥再多战败几次么! 唇角抽动一下,好不容易将怒意压会心底,他扬起的笑容莫名多了几分扭曲。 “各位大人说笑了,我们的寂遥一直仰慕中原风土人情,这次有幸来到京城,恨不能多多欣赏如此大国的风范。”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眼见上峰快要露馅,圆脸使臣随即端起笑脸,乐呵呵而出。 “正是呢,刚才是反应不过来,没想到陛下如此礼遇我们寂遥,还精心准备了歌舞,我们期待得很呢。” 有他带头,其余使臣也迭声应是,仿佛真的儒慕中原已久。 江妄行不动声色地打量场下诸人,这时才含笑下令:“既如此,那便开始。” 伴随帝王轻飘飘的命令,总领太监站直身子,手掌拍动三下。 随即,仙乐起,身着嫣红宫装的舞娘莲步而出,彩袖仿若天边流云,在众人眼底漾开。 喜庆祥和,歌颂的是一片太平盛世景象。 然而,舞过一半,悠扬的古琴被筝所取代。 “咚。” 战鼓起,舞娘的脸上随即敛尽了甜美满足的笑,布帛撕裂,红衣里面是寒光战甲,前一刻的婉转无限的美娇娘,顷刻间化身保家卫国的杨门女将。 在埙声低沉呜咽的悲决里,万千蛾眉手舞战旗,凌厉之势仿若划破烈烈长空。 众人沉浸其中,仿佛跟随女将们投身战场,进行过一场淋漓厮杀。 直至舞毕,殿内寂静,久久回不过神。 半晌之后,如梦初醒,起身面对龙椅上的江妄行拱手祝贺。 “恭喜皇上,我朝将士勇猛杀敌,即便是女儿家,亦可披坚执锐保家卫国,此乃盛世之兆。” 江妄行闻声只笑笑,并不发一言。 觑了眼谦逊的皇帝,王绍全浑身不痛快,压低声音冷嗤一声。 什么盛世之兆,这不过是为他们寂遥准备的舞。 以舞娘代替上阵杀敌的将军,不就是在讽刺寂遥连娘们也打不过。 再看凤位上的皇后满头珠翠,风眸潋滟出点点光华,王绍全眼底的怒火熊熊烧起。 可不就是她制毒烟帮助白家军获取胜利的么。 “舞是还不错,就是夸大了事实。”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王绍全哼了声,不屑的寂遥语调从唇齿间溢出。 “什么女将军,就他们中原女子柔弱娇媚的样儿,莫说上阵杀敌,平日里连只羊都不敢杀。” 第356章 感激不尽 闻声,圆脸使臣愤愤点头:“还不如我们寂遥女子厉害,杀人眼睛不眨,其中更是不乏蛊毒高手。” 就在两人畅谈之际,女子脆嫩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咳。” 王绍全闻声,心蓦地一停,下一瞬,抬眼便撞上女子笑吟吟的视线。 白慎晚弯下唇角:“主使大人,难不成你忘了,我们中原有的是前往寂遥游历的大臣。” 言下之意,殿内不少大臣能听懂他们方才的交谈。 “你。” 话语一憋,王绍全只觉心口隐隐作痛。 中原兵强马壮,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存在。 圆脸使臣深怕上峰忍不住,欲出手伤了这位尊贵美丽的皇后,赶忙堆起笑解释。 “皇后娘娘误会了,主使大人经历过一段情伤,是以从那以后便对女子有所偏见,他并不是说中原女将不好,只是几杯美酒下肚,被勾起伤心事了。” 说着,他偷偷扯了下王绍全的袖子。 王绍全没想到莫名被编排了一段情伤,这便罢了,眼下还要当着众臣的面赔罪,顿时屈辱悲愤齐齐凝聚在心头。 “是下官酒后失言,请娘娘不要见怪。” 忍了再忍,他低头行礼。 白慎晚弯唇笑笑:“没事,使臣知道错就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反正今日这舞,看样子目的是达到了。 震慑效果极好。 她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百官也再次齐齐下跪,嘴里说着恭贺之词。 “皇上圣明!编排出如此匠心独具的舞,此后必定国运昌隆,万事开泰!” 淡笑一下,江妄行走上前,宽大的龙袍将女子揽进怀里,转而温声开口。 “此舞是皇后的功劳,舞资都是她一人所创,朕不过是谱个曲子罢了。” 帝王说起这话,眉峰隐隐露出自豪。 白慎晚面颊一热,在袖子找到他的掌心,往里挠了挠,红唇小幅度开合,暗暗提醒身边的男人。 “别炫耀太过分。” 然而,江妄行只朝她挑挑眉,大有继续夸奖之意。 底下朝臣闻言,心悦诚服再拜。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简直是臣民之幸!” “皇上英明睿智,我朝必定国富力强!” 呼声回响在重楼飞檐之间,经久不停。 王绍全听了全程,全身血液好似在身体急流冲入心尖,蛮力撞得他目眦欲裂。 下一刻,正当众人感沐皇恩时,只听圆脸使臣着急大嚷。 “不好了!主使大人晕倒了!” 霎时间,全场停下声,目光同时落到寂遥主使身上。 只见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人,此刻面部发青,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白慎晚拧起眉,问出众大臣心底的疑惑:“好端端,怎么就晕了?” 不好说是因为气急攻心,圆脸使臣讪笑两声:“主使大人太过高兴,引发旧疾,恐怕今日不能继续参加宴会了。” “那便找人抬他回驿馆休息。” 白慎晚不信那番鬼话,凝眸落在地上翻出白眼的人身上,调侃着开口。 “你们主使大人命运也够坎坷的,身患旧疾,还经历过情伤。” 圆脸使臣心虚地发笑:“可不是呢,如此,下臣这就送主使大人回去了。” 眼看王绍全嘴角淌出白沫,白慎晚摇了摇头,抬手叫来旁边的小太监。 “你去御医院找个御医,让他亲自去驿馆,给这位使臣好好治治。” 国宴上真死了个人,传出去晦气。 太监领命去了,寂遥使团免不得又一番惺惺作态,嘴里絮叨着感谢天朝皇上皇后圣心仁德之类的言语。 经过这小插曲,看戏的寂遥使团已然不在,宴席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百官的脸上无不喜气洋洋,津津有味议论着离开。 寝宫。 白慎晚一进门,就扑到榻上揉揉僵硬的肩膀。 “凤钗好重,压得我脖子快断了。” 女子话里有浓浓撒娇的意味,明明前一刻还是端庄秀丽的皇后,这一刻却仿佛向人要糖吃的小姑娘。 江妄行看得心里柔软,走上前替她卸下繁复的钗环,修长似玉的手再穿到她发间,柔柔摩挲她脑袋。 “这样好些了?” 眸子落到小皇后累倒至极的脸上,他勾唇笑了一声。 手掌下的白慎晚仿佛被顺毛的奶猫,舒服地仰起头,闻声嗯了下:“好很多。” 疲惫消失,她猛地想起一件正事,当即爬起身端正坐好。 “我看十二皇子挺怯弱的,如果还留他在驿馆和那些使臣住在一起,可能会被寂遥利用。” 想到今日在大殿看到的一切,白慎晚模仿出王绍全的样子,手掌往江妄行后背重重一拍。 “那个主使大人就是这样打慕容瑀的。” 眸中掠过冷意,她轻哼一声:“由此可见,此人凶狠得很,连他们朝里的皇子都敢威胁。” 江妄行被她拍了一掌,只觉挠痒似的,将她的手控制起来,笑着应声。 “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就把人放到宫里,只当寻常孩子那样照看。” 拧眉思索片刻,白慎晚点头:“如此也好,至少寂遥的手再长,想要伸到皇宫还是有点难度的。” 毕竟如今的皇宫经过整治,情况已经好上许多。 “只是这样一来,宫里的孩子不免要和慕容瑀接触……” 愁云在眉间团团结起,白慎晚捏捏发胀的眉心,长叹一声。 最主要的是江柔和江越。 用过晚膳之后,帝后换上家常衣衫,携手前往太后的宫里,并把做好的决定说了。 “哀家没有任何异议。” 太后满眼和善,笑吟吟地将经书压回桌案。 “接质子进宫教导,正是体现皇恩浩荡的时候,同时对寂遥也是一种警告,叫他们不可任意妄为,一箭双雕的事。” 帝后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难得太后如此开明,接下来的事倒是好办了些。 想到心底的顾虑,白慎晚抿抿唇,还是皱眉认真开口。 “我是担心寂遥质子心怀怨恨,长期和江越江柔相处下来,到时难保不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事。” 看她语气真挚,双眸隐含关心,太后眼眶莫名发红。 “好孩子,难得你想的如此周到,就连越儿和柔儿的安危也考虑在内了,我真是感激不尽。” 第357章 明日出发 对于自己那双儿女的性子,太后再清楚不过,拍拍白慎晚的手背提议道。 “越儿和柔儿不是是非不分,不懂分寸的人,只要和他们说清楚,他们自然会听话的。” 这个时辰恰好江越江柔从学堂回来,白慎晚便牵起两小孩,走到廊外无人的地方。 “再过些时日,会有一个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入宫,到时不可对他过分亲近。” 停顿一下,想到两小孩都不是任人欺负的主,白慎晚眸子转了转,再次严肃下脸。 “嗯,也别欺辱了他。” 最近寂遥使团来访,宫里传的有模有样,江柔早好奇不已,闻声顶着圆咕噜的大眼睛好奇发问。 “那个人是寂遥质子吗,我听说他们很坏,杀死我们好多兵。” 江越捏起小拳头也嗯了声:“坏人凭什么不被挨揍,送他到杂房做苦役去。” 面对两小孩的提问,白慎晚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那是大人的事,他毕竟没有杀我们的人,我们中原不搞连罪那一套。” 江柔听懂了,重重点一下头,发髻也一颤一颤的。 “明白,以后我看到他,绕开走就是了,太傅说,井水不犯河水,应该就是这样。” 白慎晚揉揉她头:“真乖。” “那我也不理他好了。” 江越的拳头仍然紧紧攥起,声音小上许多。 等皇兄和皇嫂一走,他便拉起江柔躲进假山里面,两眸升起幽幽的小火苗。 “这口气我咽不下,听说寂遥烧杀放火,害死不少百姓不说,就连皇兄也深受他们的毒害,身体一直没康复。” 说起这个,江柔圆眼也闪烁着愤怒:“真是太坏,这个天下就不应该有寂遥人出现。” “就是。” 江越答得比什么都快:“所以,我没办法看着那个寂遥质子好好的跟我们一起上学堂念书,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 “哥哥你想做什么。” 被江越的眼神惊到,江柔紧张地捏捏裙角。 下一刻,江越凑到她耳边,小声开口。 “把他骗到冷宫,关上个几天,先吓他个半死,后面我再想办法,不给他吃饭睡觉,叫他累死饿死……” 话没说完,江柔赶忙摇手:“不行,皇嫂才刚刚说过,我们不能欺负他,你不要再想了。” 这事她才不干。 劝好江越,她一口气跑出假山,回寝宫和宫女踢毽子玩耍,殊不知,隐匿在附近的白昭刚好听了全程。 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马尾在半空中甩出漂亮的弧度。 入夜,消息便传到白慎晚耳朵里。 “六公主还是有将娘娘的话听进去,但我看五皇子像斗鸡似的,可能还会搞小动作。” “这个小鬼头。” 白慎晚叉腰嘟囔一声,狠狠拍下手里的药瓶:“还是功课太少,竟想这些有的没的,明日起,叫太傅多给他们布置点功课,别让他们闲得慌。” 另一边。 王绍全从昏迷中猛然睁开眼,脑海中仍然浮现帝后接受百官朝拜时的庄穆景象,整个人一跃而起,满头大汗开始套靴。 “传我命令,明日回寂遥。” 其余使臣闻言,纷纷目露不解:“国宴刚结束,我们这就要离开,会不会引起中原皇帝的不满。” 想到那对帝后都不是善茬,圆脸使臣来回走动,满脸焦色:“如果他们再借此机会责难寂遥,我们如何向皇上交待?” “哼,我看你们就是被吓怕了。” 轻嗤一声,王绍全已稳定好心神,双目露出豺狼般幽深的精光。 “钱和人我们都送到了,整个京城犹如铁桶,留在这不过是成为他们监视的对象,想弄出点动静也不能,有何意思。” “与其在这坐以待毙,还不如尽快回到我们的地盘,来日想办法出了这口恶气。” 众使臣听完,深觉此话有理,当天便偷偷收拾行囊,也不等江妄行回应,一群人满怀怨愤憋屈,灰头土脸连夜赶回幽渠。 翌日,负责传话的小太监躬身呈上信封。 “这是寂遥主使留下的请辞信,说是因为突发旧疾,急需寂遥独有的凝碧草进行医治,昨夜便快马赶回寂遥了。” 说着,他推出瑟缩在身后的慕容瑀:“还有十二皇子,也被他们单独留在了驿馆。” 骨瘦如柴的少年仿佛被人丢弃的小狗,薄薄的肩膀承受不住巨创,蔫蔫垮下。 正在翻阅同一本书籍的帝后相视一眼,暗暗叹声摇头。 白慎晚皱皱眉,心到底有所不忍:“将他安排到闲云阁住着。” 寂遥使团那套说辞编的有模有样,大概早早的便打算扔下质子不管不顾,连个照看的婢女也不曾留下。 闲云阁地处东六宫最偏远处,远离皇子公主的住所,正适合慕容瑀居住。 眼看少年惊慌失措被人带下的身影,白慎晚拧起眉吩咐伺候的宫人。 “衣食按照旧例送去,不得有缺,伺候也不可以怠慢。” 皇后凤眸微凝,莹白的脸也隐含一丝威严,宫女太监自然不敢马虎,赶忙垂首应是。 转眼,年关将至。 百姓沉浸在战后大捷的氛围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 朝中无大事,新政也按部就班施行,唯有均田制还不到合适的时机,被江妄行厉言驳斥了众臣的建议。 腊八一过,医仙提出辞行。 “如今你们身体也恢复差不多,朝廷一切顺遂更无需我出力,也是时候离开了。” 清冷的目光落在眼前帝后二人的身上,医仙唇角弯出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只是往后还是要注意休息,下次再病发,为师可不一定能收到信。” 后半句话显然是对徒儿说的。 白慎晚吸吸鼻子,眼眶发红:“其实御医院还留有很多问题,你可以在那里帮忙,再或者真要走,也等过完年也不迟。” 说完,她眼里流转着浓浓不舍,走上前抓紧医仙的手不放,像离不开长辈的小女儿家。 医仙活了一把年纪,还未见过撒娇如此自然的人,在强势挽留之下,反倒有点不自在的偏过头。 “……过完年来不及,深冬雪水覆盖,幽渠那边好几味草药正是适合采摘,我打算明日就出发。” 第358章 时间仓促 “明日?” 时间太仓促,白慎晚脸上的不舍越发浓重,双眸也染上点点水光。 经过数月相处,她已经习惯每日处理完后宫琐事后,前往御医院和医仙探讨医方药理。 乍然分别,总会不适应。 沉默许久的江妄行走上前,给她一点点擦掉泪水,柔缓着语调低声劝说:“医仙既有事,我们不能强留。” 白慎晚何尝不知道,无奈地点下头:“师傅如果得空,可以回皇宫住上一段时日。” “再说。” 医仙心头五味杂陈,清丽的面容却一如既往透不出任何情绪。 次日天亮,帝后亲自送她到城外,同时往马车里塞入大箱银钱。 “宫里没有别的,我和皇上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出送师傅这些俗物。” 白慎晚手指攥紧马僵,说得不好意思。 见状,医仙也不推脱,颔首收下了:“就当是给为师的收徒费。” 刚好北地有大量稀缺药材出售,这酬谢礼送的很合医仙心意。 下一秒,她从包袱里拿出三瓶药丸,重重塞入白慎晚随身携带的药囊里,转而沉声叮嘱。 “此药可以固本培元,清除你们身体里的余毒,关键时刻亦能保命,收好。” 撂下一句话,医仙随即催马出发,冷淡的背影闯入漫天黄沙驰道,越渐越远。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尽头,白慎晚才收回视线,声音闷闷:“走,我们也回去。” 年下宫里事情众多,许多事等着她和江妄行裁决。 但忙碌之余,白慎晚也没忘记医仙的嘱托,勤加休息,严格遵守时辰服下药丸,如此几日,两人只觉身体松快,疲惫消失。 入夜,女子白嫩嫩的指尖按按江妄行的胸口,凑近他语气无比关心。 “这里还疼不疼?” 鼻尖满是甜暖的气息,江妄行不免心猿意马,再加上她柔柔的按动,胸膛那片地方的痒意似要蔓延到心尖。 竭尽全力压下心里的悸动,他回答也缓慢:“不疼。” 白慎晚没感觉到男人的异常,透粉的指尖再戳戳他满含力量的手臂:“那这里呢,最近提剑能使上力气了么。” 隔太远,她不确定男子是否真的无恙,于是睁大眼眸,脑袋猛地靠近。 也就在这一瞬,女子满头青丝掠过江妄行的胸膛,凉滑的触感像带着钩子,将他勾的热血躁动,情意翻腾。 再也控制不住,男人宽大的手掌按上女子纤腰,带着她在床榻滚几圈,最后将她压在身下,双目热意灼灼。 “晚晚,给我。” 迎面而来的滚烫气息,瞬间将白慎晚的脸烧得通红,手里的玉瓶因拿不稳,跌落到柔软的锦被里,转瞬被挤到角落。 实在想不明白,刚才她还在好好给男人诊治旧伤,怎么江妄行的占有说来就来。 久未和他在一起的身子变得发软,白慎晚不再多想,手臂娇娇缠上男子的脖颈。 美人眸光潋滟,气喘咻咻如兰。 却在这时,江妄行眼底划过一丝懊恼,强稳下心神,与她退开几寸。 “朕今晚睡外间的榻上。” 说完,他手背敲敲拧紧的俊眉,暗自提醒不可再胡来,没想翻身下榻之时,身后多了道力,轻轻地扯了几下他那已经变得凌乱的龙袍。 白慎晚睫羽轻颤,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医仙和我说,早就可以了……” 话刚落,江妄行眯起的眸子多了抹暗光,这下再也不必顾虑,重新将女子按入怀里。 耳鬓厮磨,久久不放。 次日晌午。 太后宫里的婢女站在廊下笑眯眯说话。 “春夏姑娘,劳烦你进去禀告皇后娘娘,临近年下了,太后说有些事拿定不了主意,想请娘娘下午到宫里仔细商量。” “姐姐放心,等娘娘醒了,我会禀告她的,只是眼下……” 想到昨夜听到的动静,春夏面颊微微发烫,后边的话没再好意思说。 里间,白慎晚听了全程,恨不得蒙头到被窝里,再也不见人。 “都怪你!索取无度,不知节制。” 嗔怪地斜了一眼旁边眉目慵懒的男子,白慎晚紧紧攥起拳头,一拳落到江妄行衣领松散而开的胸膛。 “嘶。” 动作太大,牵扯到快要散架的骨头,白慎晚深深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拳头登时被抓紧。 江妄行眉目舒展,认错极快。 “下次……朕注意点,别叫晚晚太累。” 话没说完,外边再次响起婢女和春夏捂嘴偷笑的声音。 “要说我,娘娘和皇上的感情真好,成亲这样久了,皇上还总是黏着娘娘,半刻见不到人便开始问了。” “你小声点,吵到娘娘很不好,不过我们娘娘和皇上确实很要好,如胶似漆应该便是这样的。” 白慎晚听得面红耳热,慌忙之下赶紧捂住江妄行的嘴。 “你不要再说了,现在起来,赶快处理你的奏折去。” 她撇撇嘴,迫不及待开始轰人。 江妄行见状,低低笑着,声音似古琴般嗡鸣震动:“是,听皇后的。” 不好再耽搁,白慎晚在春夏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有条不紊前往太后宫里。 脚在迈入殿门的瞬间,身后的太监急色匆匆,一路小跑而来,很快超过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跟前。 “太后,听太液池那边的宫女禀告说,那寂遥质子和五皇子打起来了,谁也劝不动。” 闻声,白慎晚脚步一顿。 太后更是经书也拿不稳,整个人撑起身,眉间满是着急。 “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别和慕容瑀多往来,这孩子怎么不听劝。” 她一面说一面在宫女的掺扶下急急往外走,等见到门外赶来的皇后,眉头一松仿佛看到救星。 “好孩子,你来得正好,快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白慎晚正有此意:“太后别急,先过去弄清楚情况再说。” 一群人急急往池边赶,还未到,稚嫩的骂声随着湖面的微风,隐隐约约飘入耳朵。 走近一看,白慎晚全身血液凝固,乌黑的亮眸升起两团怒火。 太监的禀告并不属实,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江越以强壮的身体单方面压制寂遥质子,将人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第359章 不给面子 瘦弱的慕容瑀敢怒不敢言,蜷缩起小身板紧紧抱住脑袋,即便如此,江越的拳头仍是咚咚落下,每一拳结结实实落到他腹部。 最让白慎晚气愤的是,旁边还有一个呐喊助威的小帮凶。 “五皇子,你很棒,揍他,揍他!” 白晓谷两手捏成肉拳,圆溜溜的眼一眨不眨,喊声太大,额头满是大汗也没停。 “咚。” 脑门突然一阵巨痛,白晓谷抱起脑袋回过头,仰脸看到白慎晚正怒气冲冲地凝视而下时,所有的话全都憋在嘴巴。 “姑姑,你,你怎么在这。” 白慎晚冷冷一笑:“我如果不来,还不知道我们家晓谷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都会拾掇人打架了?” 听懂她话里的不高兴,白晓谷揪着手指低下头:“我和五皇子只是看不惯那个寂遥来的质子,想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能老老实实。” “你们这是教训?分明是打人。” 白慎晚咬咬牙,一脸恨铁不成钢。 那边宫人卯足了劲,好不容易把江越拉开,他却拳头挥向半空,还想再打。 对于这种顽劣男童,白慎晚半点不偏心,抬手也狠狠敲了一记脑袋。 “你们两个,去我宫里面壁思过。” 江越一听,随即给自己母后投去求救的眼神。 “母后……”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转过脸冷声开口:“母后是教不好你了,让你皇嫂管管,多吃点苦头才会学乖!” 顿时,江越垂下头,心如死灰,和白晓谷拖着沉重的脚步,一前一后先去寝宫。 没了两个吵闹的家伙,池边终于恢复安静。 慕容瑀自知闯了大祸,咬唇死死盯向鞋尖,低垂的睫毛将眼底的阴翳遮掩了,一眼望去弱小又无助。 “我没有打他们……” 他声音低若蚊呐,快要被风吹散。 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听他解释,但话刚落,女子轻柔的嗓音适时响起。 “本宫知道,他们身上没有半点伤。” 白慎晚半蹲下身,拿出香囊里的药瓶,神色僵硬又复杂:“把手伸出来,给你上药。” “不用。” 慕容瑀哪敢让她亲自帮忙上药,连连摆手,小身板也抖个不停,刚想拱手告退,手臂却被抓住。 下一刻,凉幽幽的白色膏药覆上他手臂的伤,疼痛瞬间消下大半,如此,他再也不敢动,愣愣站在原地,僵硬伸出双手。 白慎晚紧盯着青红交加的伤痕,幽幽叹口气:“他们两个不了解情况,不是有意伤害于你。” 听这话,慕容瑀紧攥在衣角上的手再次狠狠捏紧。 这是,在给他道歉么。 然而不等他抬头去看,女子已经给他涂抹好药膏,转头严肃扫向身后几名宫女太监。 “以后看好十二皇子,别让他磕着碰着了。” 晌午,巍峨宫墙底下,两道小身影直挺挺站立。 “我就不明白了,寂遥都是坏蛋,我们狂揍一顿那个寂遥质子又有什么错,为什么皇嫂和母后要生气。” 寒风伴随碎雪飘过,江越骂完,狠狠打了个寒颤。 白晓谷给他搓搓他后背,重重点头:“就是,我听我爹和大伯叔叔们说,这次死了好多白家军,都是因为什么劳什子寂遥心狠手辣搞突袭。” 难得有如此聊得来的伙伴,江越瞄了眼四周,确定旁边没人,搭上白晓谷的肩说起悄悄话。 “没有关系,这次被发现,我们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把慕容瑀狠揍一顿,叫他鼻青脸肿再也不敢嚣张。” 白晓谷没犹豫:“可以,宫里你熟,地点你来找。” “包我身上。” 两个脑袋凑到一起,不过片刻的功夫,计划商量完毕。 白慎晚交待完宫女太监,一踏进门便听到两个家伙的话,登时脑门突突的疼。 两个鬼头,还想揍人! 从白昭手里夺走两颗瓜子,她半眯起凤眸,待瞄准后,径直砸向不远处那两个圆乎乎的脑袋。 “说过多少次,别和慕容瑀打架,你们偏偏还越打越起劲,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顿顿数落令江越和白晓谷垂头耷眉,不敢再提揍人的事。 “跟我进来。” 冷冷扔下命令,白慎晚率先迈进寑殿。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两人提心吊胆,步伐亦万分沉重,等进入殿内,白慎晚二话不说,丢下两本厚厚的论语。 紧接着,是隐含怒意的提醒。 “今日起,好好抄书,抄完再和我说说心得体会。” 听这话,江越和白晓谷内心哀嚎,两肩双双一垮。 最近师傅布置的功课已经够多了,抄上三天三夜也抄不完。 …… 江妄行下朝回来时,远远看见殿内的三道身影,不由得弯唇轻笑了声。 窗扇半开,江越和白晓谷并排坐在桌案前,捏起狼毫奋笔疾书,小手往脸上一抹,随即在小脸拖出长长的胡子。 白慎晚手里啪啪拍着戒尺,挺起直直的背在殿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叮嘱。 “看看,有那揍人的功夫,都能誊抄好些文章了,大冬天的,非要出门打架。” 脆嫩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两个小家伙满脸皱皱,手上抄写的速度不断加快。 已经可以想象到,将来如果他们的孩子降生,她也会如此耐心教导孩儿。 不过这还不是时候。 江妄行摇头失笑片刻,挺括的身姿迈入殿内。 见到他身影,江越和白晓谷同时停下笔,眼睛猛地一亮。 “皇兄!” “姑父!” 白慎晚扬扬眉头,倒没喊他。 江妄行扬眉应下声:“继续抄。” 在两个小家伙愁眉苦脸时,他走到自己皇后身边,半揽着人悠悠开口。 “慕容瑀即使是质子,可也是寂遥的皇子,你们欺负他,就是不给寂遥面子。” “到时寂遥找到借口,说我朝虐待他们的皇子,到时会如何?” 他循循善导,边上的白晓谷皱眉转了转乌黑透亮的眼珠,当即握起拳头。 “他们会发兵!会杀害无辜的百姓!” 江妄行眼里划过赞扬:“不错。” 江越也想到什么,表情绷得紧紧:“所以,那个质子留在我们皇宫,寂遥才有所收敛,不会再随便惹事。” 第360章 会好好学 不用江妄行回答,江越已经从皇兄眼里得到答案。 啪的一声放下豪笔,少年望向站得极近的皇兄皇嫂,神情认真地保证:“以后,我和白晓谷不打他就是了,我们这就去向他道歉!” 闻声,白慎晚眉间漾出笑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去。” 两个小孩儿笑嘻嘻地应声,恭顺行礼后转过身手拉手跑远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白慎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满意地捏捏身侧男子温热的掌心。 闲云阁。 江越皱起眉毛,往慕容瑀怀里重重塞入几瓶药酒,随即后退一步,扬声道歉。 “那天打你,是我们不对,对不起!” 白晓谷也跟着哼了声,别别扭扭的:“姑姑告诉我们,打人有错,所以对不起!” 嘹亮的嗓门几乎要震碎耳朵,慕容瑀不知道两人又在耍什么花招,抱着药酒的手抖得更厉害。 “没,没关系,我……”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眼前的两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江越和白晓谷眼见已经办完事,手牵着手跑去秋千玩耍,很快把这事抛到脑后。 眼皮抖了抖,慕容瑀深吸一口气,终于有种捡回小命重新获得呼吸的真实感觉。 笃笃。 响在耳畔的轻轻敲门声再次令少年瞳孔猛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谁?” 该不会是那两人改变主意,又要狠狠揍他一顿! 下一刻,白糯的小姑娘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见他僵站着,转眼提着个红木食盒来到他面前。 “这个糕点给你吃,我哥哥一时冲动打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柔歪着头打量眼前瘦弱的少年,没觉得他和中原的男孩子有什么不同,甚至模样更漂亮些,比女孩子也不输。 但寂遥人就是寂遥人,不能改变事实。 眼看慕容瑀将下唇咬得发白,江柔叹了口气,缓下语气劝说。 “我哥哥之所以打你,那也是因为你们寂遥先对我皇兄皇嫂下手,换作是你,你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亲人被人欺负的对吗。” 小姑娘软糯的嗓音里没有任何攻击性,慕容瑀听完,眼里掺杂着羞愧和无地自容,低下了头。 “我,很抱歉。” 少年结结巴巴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江柔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摇摇头:“没关系,你别介意我哥哥和白晓谷打你就行了。” 说完,她把糕点搁到桌上,随后蹦蹦跳跳地离开。 小姑娘的藕荷色裙摆随她动作荡出明媚的涟漪,慕容瑀怔怔地望了许久,遂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打他的。 宫内暗卫如棋盘密布,江柔前脚才探望了慕容瑀,后脚就有人把消息传到帝后宫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晓谷他们已经道歉了,江柔还送糕点过去做什么!” 白慎晚眼底一片急色,发凉的指尖捏紧帝王的衣袖,颤抖地扯了扯。 “你还记得,上辈子她是怎么没的吗。” 面前的皇后脸色苍白,江妄行心疼得不行,将她抱在怀里,安抚地揉揉她脑袋。 “我记得。” 小姑娘下场凄惨,死时还未来得及过及笄礼。 一想到这,白慎晚指尖掐进掌心,眸中闪烁出坚定的光芒。 “不行,不能再让她重蹈覆辙。” 惦记着这件事,白慎晚等不到天大亮就先去了趟太后宫里。 未饰珠翠的女子神色急切,太后瞬间散了被打扰的轻微不悦,柔声询问:“皇后一大早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慎晚先冲她屈膝行礼:“叨扰太后是我失礼,请您见谅,但我确有要事要同六公主讲。” 听到这话,太后眸中掠过不解,本欲多问几句,可见白慎晚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焦虑,当即招手唤来宫婢。 “去叫公主起床。” 话落,太后又看向白慎晚:“皇后,柔儿起身怕要磨蹭些,你先坐下等。” 白慎晚摇头拒绝:“既如此,我进去同她说。” 她铁了心要说,平日又对江柔多加疼爱,太后不好阻拦,摆摆手让她进内室。 白慎晚轻声谢过,随即快步向里去。 绕过层层纱幔,她看到小姑娘正被宫女哄着穿衣,眼睛尚未完全睁开,白嫩的小脸儿上挂着一丝不满。 “柔儿。” 听到白慎晚声音,江柔这才勉强睁大了眼,应得含糊:“皇嫂,您怎么来了。” 沉声让宫女都下去,白慎晚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拉着江柔的手开门见山。 “柔儿,你以后离慕容瑀远些。” 闻声,江柔意识到自己昨日私见质子一事被皇嫂知晓,脸上疑惑浓浓。 “为什么呀,哥哥打了他,我昨天只是过去让他别记恨的。” 小姑娘明澈的眸中尽是纯真,与前世死时的愁苦哀怨天差地别。 白慎晚语气更坚定:“他虽年少,在这宫中依旧是外男,又是寂遥人,以后总要回寂遥去。” “你听皇嫂的,以后少和他接触,生的漂亮的少年多的是,不差他这一个!” 平日柔声细语的皇嫂突然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江柔先是怔了瞬,随即低下头小声保证。 “我知道了……” 白慎晚仍不放心,又对小姑娘一顿耳提面命直到她举起小手保证才停。 叮嘱完江柔后,她又马不停蹄地来到闲云阁。 自慕容瑀来宫中虽不算锦衣玉食,但也顿顿妥善,身体明显舒展了些,才十二岁,身量就已经快到白慎晚肩头。 垂眸盯住这低着头惴惴不安的少年,白慎晚默了片刻,沉声开口。 “明日起,我给你请个夫子,你也能好好读书习字了。” 这样一来,慕容瑀忙于功课,便生不起歪门邪道的心思,江柔也能安全。 话落,慕容瑀眼眸突然抬起,面上神情隐含丝丝惊讶。 “我能有夫子?” 要知道在寂遥皇宫,父皇不曾管过他分毫,饮食都不能饱腹,更不说开蒙读书。 眼见白慎晚面无表情地点头,慕容瑀眼眶一红,嗓音骤然多了丝哽咽。 “多谢皇后娘娘,我会好好学。” 没再看少年千恩万谢的表情,白慎晚丢下句“好生准备着”,便拂袖离开。 第361章 也算开心 转眼,新年至。 看着装扮一新的宫阙,白慎晚格外惬意。 这应该是她过的最安心的新年,所有麻烦事情都已解决,眼下无任何威胁,众人终于可以好好享受新年的悠闲又舒适。 而江妄行也意识到这点,故而宣布朝野上下休假七日,把家眷都叫到了宫里。 年关相聚,众人有说有笑,气氛热络。 感受着和和美美的氛围,白慎晚唇边笑意愉悦:“好久没这样了。” 江妄行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旁边的江越叽叽喳喳地提议。 “这离初一还有好几个时辰,干等着有什么意思?要不我们一起玩游戏。” 闻声,白慎晚愣了下,随后笑意盈盈地看向江越:“说,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江越低头沉思,过了片刻面露喜色:“要不我们来猜字谜!” 江妄行最先出声,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猜字谜?有意思。” 听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白慎晚手一挥,直接敲定:“既然陛下都发话了,那就开始。” “江越,这主意是你出的,就你先来,你出个字谜考考你皇兄。” 江越听后大喜,随后跃跃欲试地从下人手中接过纸笔。 奋笔疾书后,江越势在必得地开口:“那皇兄可要听好了!我这个字谜可不简单。” 江妄行含笑点头:“你就直接说。” “一字九横六直,几个书生不知,一同去问老师,老师想了三日。打一字。” 江妄行听后皱了皱眉,并未立刻回复。 见状,江越一脸得意:“皇兄!这个字应该不简单,你能不能猜出来?” 帝王依旧沉默。 见他迟迟不回答,江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我就说……”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帝王清朗的声音打断。 “晶。” 笑声顿止,江越小脸露出尴尬神色,随后悻悻地摸了摸鼻头。 眼里带着戏谑,江妄行扬眉反问:“怎么样?朕猜得对不对?” 江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嘟了嘟嘴:“不算不算,这个题太简单了,皇兄要是能回答对我下一个字谜,我才服你。” 江妄行大手一挥:“你随便说。”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江越才拿了一张纸条上来,呈现在他面前。 “四个山字山靠山,四个川字川套川,四个口字口对口,四个十字颠倒颠!打一字。” 话音落下,江越眼里的自信再次浮现。 “皇兄!这次呢,你还能不能立刻猜出来?” 江妄行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是田。” 见他比上次猜得还快,江越的小脸又瞬间拉了下来:“皇兄!你怎么什么都猜得到?” 一旁的白慎晚看够了,笑吟吟地出声:“说实话,你这几个字谜确实不算什么难的。” 江越深深叹了口气。 见这少年颇沮丧,白慎晚眉宇微动,柔声开口:“要不这样,我来考你几个,如果你回答上来,照样比陛下厉害。” 征得江妄行同意后,江越小鸡啄米般点头:“那就放马过来。” 连纸笔都不用,白慎晚随口便是:“遇水立成河,同伴就称哥,头顶大得奇,傍人又如何。打一字。” 江越闻声陷入沉思,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什么啊……” 看着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白慎晚忍不住笑出声。 皇后笑声清脆如铃,却直接把江越的自尊心全都笑没了。 小小的少年江越耷拉着脑袋,无比沮丧。 江妄行脸上亦挂着笑,调侃道:“怎么样?要不要告诉你正确答案?” 来了脾气,江越半点不信邪,抬头瞪着他:“皇兄!这字谜我猜不出来,难不成你能猜出来吗?” “不难。”江妄行一脸轻松。 江越还是不相信:“那你倒是说说,正确答案是什么?” “遇水立成河,同伴就称哥,头顶大得奇,傍人又如何,这不就是个可吗?” “可?” 江越听后先皱眉,等缓过神后随即面露惊讶:“这还真的是!皇兄,你真是太厉害了。” 见状,白慎晚在旁拱火:“那是你能力不行哦。” 江越闻声鼓着脸反驳:“我只是猜字谜不行,但是其他的还是很厉害的!” 见这少年一脸的不服气,江妄行玩心更甚,忍不住敲了敲他的额头,沉声挑衅。 “那你还有什么地方厉害,咱们再比试比试怎么样?” 没想到皇兄会反击,江越着实愣了下。 但话已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纵然此时忐忑,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江柔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小手煽风点火:“比投壶怎么样!我想看投壶!” 心中暗道妹妹会出主意,江越率先答应,脸上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 “就投壶!之前我经常玩,皇兄,这次你说不定真的比不过我。” 白慎晚闻声语气略带挑衅:“那可不一定哦。” 江妄行笑而不语。 比试的心到极致,江越蠢蠢欲动:“那我们比一比!” 耐不住小孩子的热情,江妄行让人送来了木箭与铜壶,下场和他比试。 结果可想而知。 江妄行全中,而江越虽然中的也不少,和这个身经百战的皇兄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看着旁边的计筹,江越欲哭无泪:“这还有什么好比的呀。” 白慎晚走过去笑着摸摸他的头:“行了行了,这有什么沮丧的,以后多练练,你也会像你皇兄一样。” 江越闷闷应声。 连着两场都没赢,小皇子很是受挫,也不嚷嚷着继续比了,回过头打算找自己的好兄弟晓谷吐吐苦水。 却不想视线转了一圈,根本就看到他的身影。 问过侍女才知道,因为太晚,白晓谷早就被带回将军府。 眼下能跟自己玩的伙伴也没了,江越小脸垮得更厉害,坐在暖炉旁等待初一来到。 更漏嘀嗒,没过多久,他就犯起瞌睡,手撑着额头迷迷糊糊的。 江柔也没好到哪里去,早就赖在太后怀里睡过去了。 见自己一双儿女都去梦周公,太后压低声音,对身侧的帝后笑道:“今天大家玩得也算开心,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先带着越儿柔儿回去。” 第362章 回去歇息 “好,母后也快回去歇息。” 江妄行颔首应声,遂令宫人护送太后三人回去。 长辈和小孩都走了,伺候的侍女也退了出去。 眼看殿中空荡荡的,白慎晚不再顾忌,头一歪枕在江妄行的肩上,长叹出声。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目光温柔地看着妻子姣美的侧脸,江妄行轻轻摸了摸,嗓音温和。 “嗯,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愿。” 帝王说起情话来,让白慎脸颊一热,缓了片刻才磕磕绊绊地开口。 “那,是自然。” 目光相撞,缠绵悱恻。 气氛逐渐暧昧。 就在这时,白慎晚余光瞥见窗外落了几片雪花。 这下她连快亲上自己的帝王都不顾了,猛地站起来指着窗外,眼神透着激动:“下雪了!” 没亲到芳泽,江妄行眸中遗憾一闪而过,看着他的小皇后表情兴奋,又宠溺地勾唇。 “又不是没见过雪,怎么还这么激动?” 眯眼打量外面许久,白慎晚回过头,对他笑吟吟地解释:“年关下雪,就意味来年会是一个丰年。” 说完,白慎晚快步走过去,把手伸出窗外,接住几朵刚下的雪花。 看着晶莹融化在掌心,女子脸上笑容更深。 “明年是丰年,百姓们肯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江妄行走到她身后,听完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凑到她耳畔低声道:“百姓们会越来越好,我们也会。” 白慎晚莞尔一笑。 两人相依偎着看雪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看了好一会儿,白慎晚逐渐觉得眼皮有些睁不开了,忍不住喃喃自语。 “有点困……” 轻轻摸着她乌黑的长发,帝王把脸凑到她颊边,嗓音低柔:“那你就睡会儿。” “嗯,我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 话还没说完,声音已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听不见了。 看着她清丽绝伦的侧颜,江妄行眸中尽是满足,用指腹轻轻磨蹭着她柔嫩的颊肉,口中喃喃。 “我不求别的,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足够。”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愿,怀中的女人嘟哝了一句,但声音太小,江妄行没听清,再问也没回应。 看着睡得香甜的女人,江妄行摇头低笑,语气无奈:“罢了,有你在,什么都是好的。” 说完,他将白慎晚打横抱起,向寝殿走去。 窗外,雪落无声。 翌日。 白慎晚悠悠转醒,感受到身下是柔软的床榻,再看旁边躺着帝王,轻声询问。 “昨晚你把我抱回来的?” 唇角挂着无奈的笑,江妄行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挑眉道:“我要是不把你抱回来,你还真要在大殿中睡一整晚吗?” 白慎晚听后嘿嘿一笑:“那还是算了。” 转了转眼珠,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手就被男人拉过去,再掰开。 下一刻,掌心多了一沓厚厚的银票。 白慎晚目露惊讶:“你这是?” “给你的。” 帝王神情有点不自在,垂眸将她的手指又合拢。 皇后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闻声继续疑惑发问:“给我钱干什么?我也不缺这点钱啊。” 话落,她就察觉到江妄行眸色转暗,连忙改口:“我缺我缺。” 见她把钱拿在手里,江妄行遂缓缓解释:“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以前没有,如今补上。 白慎晚这才回过神,随即松了口气:“我说呢,不过你今年怎么想起给我压岁钱了?” 江妄行笑而不语,眼神温柔。 手中的银票很厚实,不用细查也知道有几万两。 白慎晚纠结片刻,又把钱还回去,尴尬地笑了笑:“还是算了。” 江妄行眉头顿皱:“为什么,刚才我看你不是还挺开心的?” 白慎晚忙解释:“压岁钱是小孩子要的东西,我……不太好。” 几乎要被她气笑了,江妄行正打算用点特殊手段让他的小皇后把钱手下,就听外面太监通传。 江越带着江柔来了,慕容瑀也在。 像是遇到救命稻草般,白慎晚忙高声回应:“让他们进来。” 江妄行则幽幽叹息,起身收拾。 过了片刻,两个小孩兴高采烈地进来,慕容瑀则跟在后一步的位置,表情恭顺。 白慎晚心情好,把他们招呼到面前,笑吟吟地发问:“你们几个,想不想要压岁钱?” 江越第一个开口,语气兴奋:“当然想要!” 江柔也紧跟着应声。 江妄行给的钱派上了用场,白慎晚点好数,一个一个发下去。 发到慕容瑀时,少年猛地抬起头,受宠若惊:“我也有吗?” 白慎晚含笑点头:“你是小孩子嘛,压岁钱当然要有。” 眼眶微微泛红,慕容瑀攥紧银票,后退一步对她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因是新年,加上白慎晚给了压岁钱,江越此刻只顾着清点,也没介意慕容瑀也拿到了这件事。 看着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白慎晚目光柔和:“行了,压岁钱也给了,你们几个好好玩,慕容瑀,你也别拘着了。” 话音落下,她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宫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好生看着。” 安排完这些,白慎晚才彻底安心。 被这几个小孩一折腾,帝后残存的睡意也没了,瞥见窗外白莹莹的雪光,白慎晚眼睛一亮,对江妄行提议:“要不要出去看看?” 对上她兴奋的目光,帝王笑意和暖:“走。” 披上厚厚的披风后,帝后才手牵着手出了寝殿。 雪下了整夜,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仿佛置身琉璃幻境。 玩心大起,白慎晚拉着江妄行就往前冲。 “咱们堆雪人!” 两人配合默契,没过多久,一个栩栩如生的雪人就立在树下,白白胖胖甚是可爱。 白慎晚打量许久,歪头轻笑:“还不错,你觉得呢。” 无人回应。 迟迟没听到江妄行的回答,白慎晚微微不解,转过头去,一个雪球骤然迎面而来。 白慎晚被砸了个结结实实,抹去脸上的雪后,见帝王笑容狡黠,登时来了脾气。 “竟然暗算我?你给我等着!” 第363章 罪不可恕 手中团起一个圆滚滚雪球,白慎晚眼里流转着笑意,刚要往男子俊美的脸上砸去,脚底突的磕上石块。 雪天路滑,本就容易摔倒,更何况她玩心正起,誓要和江妄行分出胜负,不曾注意到脚下的情况。 本以为会摔得难看,没想到下一秒,腰上猛然一紧。 炙热隔着衣裙传入肌肤,白慎晚睁眼,即刻对上帝王无奈又夹杂躁意的眸子,发觉自己被他抱在怀里,随即揉揉发红的鼻尖干笑两声。 “失策了,没看清楚路。” 距离太近,她也不好再砸江妄行,说完心虚地松开雪球。 男子对此似乎仍不满意,双眸凝起牢牢锁住她。 白慎晚撇过脑袋,更不敢正眼去瞧:“新年伊始,生气很不好,再说了,堂堂一国之君,不能如此小气。” 几乎搬出所有能想到的理由,然而话刚落地,男子独有的清冽气息猛地逼近,令她连连后退数步。 下一瞬,后背贴到粗糙冰冷的树干,惹得枝头细雪簌簌掉落。 “嘶。” 冰凉的晶体透过绒绒斗篷钻进后背,白慎晚冷嘶一声,饱满的红唇瞬间呼出团团白气。 看她锁起脖子使劲往自己怀里躲,江妄行心情终于好些,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曲起手指轻敲几下她白皙的额头。 “就不能省省心。” 地面冷硬,她真摔下去,指不定疼得龇牙咧嘴,好几天下不了床。 想到这,江妄行没打算放过她,修长如玉的手来到女子腰下,狠狠挠她几下痒痒。 顿时,白慎晚承受不住,左躲右闪,连连求饶笑个不停。 影影绰绰的树影里,明黄龙袍和女子的罗裙紧紧交叠,成为茫茫雪地中的一抹亮色。 急急跑来的太监见到这一幕,脚步霎时一顿,想到事情太过紧急,再也顾不上太多,垂头急忙上前。 “皇上,娘娘,不好了,六公主不慎落水,已经被宫人送回寑殿里,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话一落,帝后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 白慎晚的心几乎漏跳一拍,不敢相信都听到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了江柔发生意外。 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她掌心微微冒出冷汗。 江妄行知道她所想,捏紧她的手拍了拍,给她一个满是柔和的安慰眼神。 “先不急,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低沉却满含力量的嗓音传来,白慎晚眸色一暖,随即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江柔宫里,宫女太监端着热水衣衫进进出出,满屋子御医目露焦色,聚在一起斟酌用药。 一见帝后牵手快步而来的身影,众人忙不迭下跪。 “见过皇上和娘娘,六公主已经吐出腹内的湖水,性命已无大碍,只是天寒地冻,六公主年纪尚小,寒气侵体,现在还未醒来。” 闻言,白慎晚暗暗松了口气。 寒症并不难治,关键在于江柔体质如何。 急于知道江柔的情况,她再也不管殿内乌泱泱下跪的人,径直跑向内室。 小姑娘乖乖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眼再也看不出往日的灵动,粉嫩的脸颊也没有一丝血色。 心里阵阵发疼,白慎晚伸手探进被窝,顺利找到小姑娘冰冷的手指。 脉象虚浮,可见江柔落水时必定受了一番惊吓,还好,这只是寻常病症。 “六公主体质温和,你们只需按情况抓药即刻。” 听得皇后的吩咐,众御医有如找到方向,即刻下去开方煎药。 此时江妄行也拧眉走进内室,环顾一圈,并不见太后人影,遂沉声开口。 “太后呢。” 江柔发生意外,不可能没人通传太后。 话音刚落,气喘吁吁的江越跑进门,两眼红红显然刚哭过。 “母后一听妹妹落水,又气又急,晕倒在宫里赶不过来了。” 小少年说着话,哽咽两下才能继续:“我已经给母后请过御医,御医说母后没事,吃几副药就能醒过来,所以我才能过来看看妹妹到底怎么样。” “乖。” 江妄行按按他脑袋。 眼看江越抿唇强忍住伤心,而江柔也昏迷不醒,白慎晚冷冷扫视一圈伺候的人,气到无以复加。 等走出内室,她便倾身坐上主位,命人将一干伺候的宫女太监叫进屋。 “说,六公主为何会落水。” 冷若冰霜的嗓音隐含丝丝强势,令跪倒在地的宫人缩起脖子瑟瑟发抖。 不必多加审问,跪在最前面的太监咽下口唾沫,磕磕绊绊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晌午五皇子要和六公主玩冰嬉,谁知道刚到湖面中间,冰块突然碎裂,六公主就掉进冰窟里。” “奴才们不懂水性,怕冒然下水反而成了累赘,幸好寂遥质子下了学堂刚好经过,想也未想便跳下湖里救下六公主。” 听这话,白慎晚眼里划过几分错愕:“慕容瑀?” 很难想象怯弱的慕容瑀竟然愿意救下江柔。 和旁边的江妄行相视一眼,他眼眸也微微凝起疑惑。 太监不敢隐瞒,即刻磕头应声:“正是,现场的宫女太监亲眼所见,寂遥质子当时没有任何犹豫,脱了外衣当即跳下冰湖,眼都未眨一下。” “看样子,是本宫平时对他有所偏见。” 无奈叹了声气,白慎晚将注意力转回眼前一众宫人身上。 此事若没有严惩,这些人永远不长教训。 “宫人看管公主和皇子不力,罚三月例银,此外,负责监管湖面的太监没有事先检查,导致公主不慎落水,即日起一律发去做苦役。” “有他们例子在先,本宫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不尽心照顾皇子公主。” 冷寒的语调没有一丝可回转的余地,白慎晚转头望向旁边静坐的男子,轻轻挑起若烟似雾的眉。 “皇上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江妄行温和摇头,转而凝视匍匐满地的宫人:“皇后考虑周全,就按她说的来办。” 此言一出,宫人自知罪不可恕,连求饶也不敢,无声退出宫殿。 这时,小姑娘气若柔丝的声音透过层层纱帐,隐隐约约从里传出。 “皇兄,皇嫂,柔儿好难受……” 第364章 无法放心 帝后闻声,急忙走入殿内。 旁边的江越满脸担忧,率先跑进门扬起声大嚷。 “妹妹不怕,很快就不疼!” 入内,床上的江柔身子蜷缩成一团,眉心拧成小小的结,但确实清醒过来。 白慎晚随即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端起姜糖水细细吹好,再送到她嘴边。 “药马上熬好了,柔儿先喝这个,喝完就不难受了。” 柔柔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江柔只觉得全身也暖暖的,再小口小口喝掉甜丝丝的姜汤,肚子果然舒服很多。 身子不难受,小姑娘终于想起正事,手抓紧白慎晚的袖口轻轻开口。 “皇嫂,这次是慕容哥哥救了我,湖水好深,如果不是他托起我,我可能就要被喂鱼了。” 白慎晚揉揉她才刚干躁的脑袋,点点头:“这个皇嫂已经知道了,你放心休息。” 安抚好江柔,白慎晚去了趟闲云阁。 不料刚到那,宫女高高在上的语调伴随呼啸的冷风隐隐飘出,快要压过少年暗哑虚弱的声线。 “寂遥质子,膳房的姜汤都紧着六公主,您将就点,喝点热水也没什么大碍。” “……我没事,你,你把水放下。” 少年话语停歇,紧接着是水壶搁到桌案的重重声响。 “您请慢用,奴婢还有很多活要干,就不伺候您了。” 听了全程,白慎晚眉头越拧越紧。 刚走入院内,只见宫女趾高气昂,脸上仿佛有无尽的怨怒,提裙着急往外冲,差点迎面撞上人。 “你!” 宫女伺候无权无势的寂遥质子,原本便心生不满,此时眼看这鬼天气居然还有人挡道,气登时不打一处来。 想要破口大骂,然一见那姝丽艳艳的面容,两膝一软,连忙噗通下跪。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知娘娘凤驾到临,无意冲撞了娘娘,请娘娘饶恕奴婢。” “你先起来。” 白慎晚眼眸直视前方,一个正眼也不给,撇开人先一步踏入屋内,这才吩咐身后的宫女。 “你也先进来。” 宫女不知道她方才听了多少,心底越发不安。 整个阁子一眼能望到头,外门有任何动静,坐在里屋的慕容瑀都能像是惊弓的鸟,连落叶声都令他惊恐不安。 知道是皇后过来,他立即整理好半旧不新的衣袍,恭敬地行了个中原的礼。 “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 白慎晚叫他起身,不经意抬打量几下屋内的陈设。 和上次来的倒没什么不同,简单的桌椅床榻,桌上的书籍被翻过一半,书页已然发黄变卷,可见少年勤于苦读。 至于旁边的茶壶,壶口半开,热气遇冷淡淡发散,想来宫女嘴里所说的热水,也不过是用剩的温水而已。 越看心里越不痛快,白慎晚转过眼:“听说是你救了六公主,身上可有什么伤?” 察觉到她清亮的视线,慕容瑀心下一惊,赶忙颤抖着嗓音回答。 “回禀皇后娘娘,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一面说着话,他忙用短了半截的衣袖遮掩手腕上的擦伤。 宫女竖起耳朵听着,心里暗暗生起不好的预感,毕竟听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是想给寂遥质子撑腰。 果不其然,质子话音落地,皇后微沉的目光便仿佛压在人的头顶。 下一秒,惩罚也随之而出。 “闲云阁诸人伺候不周,既然不想伺候,以后不用在宫里当差了,全都到行宫做扫洒的粗活去。” 白慎晚眼底酝酿着怒意,转头望向春夏,不紧不慢地开口。 “去把各宫总管叫来,想必是本宫的命令还不够,需要当面说清楚他们才会办事。” “是。” 春夏领命而去,不多时,东西六宫总管提心吊胆而来,密密麻麻挤满整个阁子,有些人险些被挤出门外。 然而地方越小,压迫更有如巨石压在头顶。 面对满脸凝肃的皇后,众人在大冬天里硬生生闷出一身冷汗。 隔不久,皇后清越如碎玉的嗓音也清楚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来者是客,自即日起,本宫不想再听到有人满口满声叫他为寂遥质子,若是有人实在不懂规矩,宫里有的是礼仪嬷嬷,大可学完再当差。” 闻言,众管事愣了片刻,目光偷偷瞄了眼垂头不语的慕容瑀,瞬间了然大半。 恐怕这寂遥质子因为救了六公主,以后地位也大不相同。 不等他们进一步猜测,白慎晚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他们此前所有猜想。 “以后闲云阁一应吃穿用度,不可怠慢,有谁拿着鸡毛当令箭,搞阳奉阴违那套,一律按宫规处斩。” 话到这份上,众人哪敢说个不字,连忙磕头应是。 此后几日,流水的吃食新衣送到慕容瑀面前,他在欣喜的同时,手指也搅动不停,心里惴惴不安。 “皇后娘娘是想把我送回寂遥吗。” 他垂下头,小声开口。 听说只有被送走的人,才有如此厚待。 前来找他玩儿的江越闻言,手掌拍拍他瘦弱的肩膀,大声安慰道:“放心,这些是皇子和公主每月都应该得到赏赐,以前被宫人克扣了,现在他们都送到你这里就是了。” “这么多。” 慕容瑀睁大了眼,满眼不敢相信。 江越满不在乎地摇手:“这算什么,我宫里还有很多新奇玩意,你如果喜欢,我让他们给你送来。” 自从慕容瑀舍命救了自己妹妹,江越便把他视为同伴,小手拉起少年就往外面跑。 “柔儿那里也有很多,我们先去她那里拿!” 说着话,江越火急火燎。 慕容瑀焦急拉住人,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慌:“我这里太多东西,用不完,不用拿六公主的。” 但是好几天不见,他确实挂念落水生病的江柔,于是低下声询问:“不知道六公主有没有好点。” 脚步被拖住,江越眉头都是急躁,闻声点头:“有皇嫂每天盯着她喝药,她想不好都难,现在估计正躺在床上跟皇嫂撒娇,要听故事才愿意睡呢。” 想到妹妹娇声娇气撒娇的样子,江越连忙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随即再次拉起慕容瑀的手往外跑。 “你这么关心,我带你过去看看不就好了。” 反正慕容瑀是妹妹的救命恩人,绝不会伤害妹妹,江越很是放心。 第365章 结局如何 少年欢快的身影穿梭在宫墙之间,转眼来到江柔寝宫。 “妹妹,看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江越人还未到,嘹亮的嗓门俨然透露出兴奋。 闻声,江柔从窗里探出个头,亮亮的眼睛注意到随后进门的慕容瑀,唇角随即漾出灿烂一笑。 “慕容哥哥,你来啦。” 她边说,边晃动手里的九连环,邀请两人一同进门玩耍。 耳边满是玉器发出的叮当脆响,慕容瑀许久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紧抿的唇角难得扬点弧度。 然而一进门,看到窗下研读医书的帝后,他神色一凛,急忙躬身行礼。 “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江妄行忙于替小皇后整理凌乱的书页,回答得简单:“免礼。” 反倒是白慎晚,从医书中抬起眼,想到少年不顾一切跳下水救下江柔,心中终归不忍,语气关心地问。 “身上的伤都好了?” 慕容瑀闻言,眼睛微睁,有点受宠若惊:“都好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伤,几天就能好。” 这是少年进宫以来说的最顺溜的话,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惊了下。 白慎晚点点头:“好了就好,但御医每日送到你宫里的药,还是要按时涂抹到伤口。” 目光落到少年清瘦的身姿上,她暗暗拧起眉头。 在脑子里搜过一圈,始终没记起上辈子是否有慕容瑀这个人,更不知他结局如何。 或许少年早早命丧在寂遥深宫的权势斗争之下,没像这辈子有机会来到中原。 这辈子改变太多,或许慕容瑀绝非伤害江柔的那人。 想到这,白慎晚暗松了口气,转头柔声叮嘱眼前的少年:“江越和江柔正缺玩伴,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找他们玩。” 话才说完,慕容瑀那幽深的眼随即蹦出惊喜,旁边的江越江柔也拍手欢呼。 “皇嫂,你真是顶好的人,我最喜欢皇嫂。” 小姑娘撒娇了一阵,转身搬出她珍藏的百宝箱,欢欢乐乐地跟江越慕容瑀分享。 白慎晚揉揉眉心,弯唇露出无奈的一笑,在孩子们的笑声里,她戳戳旁边看了许久好戏的男人,低声催促。 “你不能闲着,快给我整理,我快看完这本了。” 江妄行听这话,眉眼的笑意更浓,连连揶揄应声:“好,夫人不要急,为夫在给你弄了。” 帝后的打趣被江柔听了个正着,小姑娘立刻捂起嘴偷笑。 旁边研究铜鼓的江越和慕容瑀虽不知她在笑什么,但小姑娘眼弯如新月,笑容也甜甜,两人跟着弯起唇。 殿内气氛正好,等白晓谷进宫时,发现自己哪边都进不去,彻底失了宠。 “我不过是在府里忙着二叔交待的功课,这才两天不进宫,你们找到新伙伴便忘记了我。” 白晓谷捏起拳头委屈控诉,但还是冷着脸将手里的木剑拍到慕容瑀面前。 “这是我最喜欢的剑,我爹说等我以后练好了剑法,也能惩恶扬善,为朝廷效力,现在,我把它给你!” 眼前的木剑花纹精美,有凛凛生风之势,慕容瑀不敢接,笨拙地摇摇手。 “我,我不能收……” 话没说完,木剑被江越拿起,二话不说塞到少年手里。 “收下,晓谷的意思是接受你这个新玩伴了,那个家伙有时候就爱嘴硬。” 慕容瑀听这话,这才敢收下礼,望向白晓谷呐呐开口。 “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 白晓谷拍拍胸口:“放心,我会有很多事需要你的,不用客气。” 旁边玩彩纸的江柔笑嘻嘻接话:“你别不是想叫慕容哥哥帮你做功课,自己好进宫玩上一整天。” 被拆穿的白晓谷窘迫地挠挠脑袋:“才不是!江柔你别冤枉人。” 傍晚。 慕容瑀回到自己的住处,手一遍遍抚摸过满是精致纹路的木剑,眼眸渐渐弯起。 好像自从来到中原皇宫,他的境遇变得好了,这里有好吃的饭食漂亮的衣裳,最主要的是,有人愿意同他做朋友。 他小心翼翼地把伙伴们送来的东西都放进木箱,再万般珍重地合上,以精美的锁扣紧。 这时,碧衫宫女端着饭菜而入,为他精心布菜。 “十二皇子,奴婢知道您离开寂遥已有好些时日,肯定极其想念家乡味道,故而特意从膳房拿了这道炙羊肉,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宫女笑意盈盈,说完动作柔柔地夹了一块羊肉过去。 慕容瑀只当是宫女想巴结求赏赐,并不当一回事,夹起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经过烤炙的肉片撒上寂遥特有的香辛佐料,焦香在唇齿间漫开,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但这种吃食从前在宫里只有几个得宠的兄长能享用,他也就逢年偶尔能吃上一回,故而味道算不上有多想念。 “尚可。” 他简单评价后,容色淡淡地去吃别的。 宫女见状脸色僵了僵,决定直接进入正题。 “实话告诉您,奴婢是寂遥来的,从前战乱,奴婢被这里的达高显贵看中掳进皇宫,这些年被宫籍所缚,想回寂遥已是不可能了。” 说到伤心处,她拿手帕点点眼角的泪珠,边觑着安静吃饭的少年,边哽咽出声。 “奴婢看您今日这样,真为您打抱不平,那五皇子六公主对您呼来喝去的也就罢了,可那白晓谷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皇后娘家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侄子,竟然也敢给您摆脸色。” “要知道,您是我们寂遥身份尊贵的皇子,他们那些蝼蚁,连给您提鞋都不配,还敢说要跟您做朋友。” 宫女嗤了声,拈酸带醋愤愤不平。 闻言,慕容瑀抬眸看她一眼,眼前的人高鼻深目,确实是寂遥人。 既然是寂遥人,他便不责怪她的言行无状,嘴角勾苦涩,摇摇头。 “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我身为质子,他们愿意同我玩,还不嫌弃我,我已经很知足。” 话刚落下,啪的一声随即传入耳朵。 碧衫宫女狠狠拍下筷子,冷哼一声:“总有一天,皇子会明白所谓朋友,其实什么都不是,还不如一碗热腾腾的粥来得实在!” 撂下一句话,宫女冷漠而去。 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慕容瑀皱起眉头目光深深,直到用过晚膳坐到桌案前温习功课,脑海里还飘荡宫女的一番话。 第366章 皇兄万岁 中原的皇宫守卫森严,怎能轻易混入寂遥的人。 那宫女,身份实在可疑。 思及此,慕容瑀两眸凝起浓浓忧虑,再也坐不住,鼓起十足的勇气到了皇后宫里,将事情详细告诉白慎晚。 “皇后娘娘,我怀疑宫里有寂遥的奸细,还妄想挑拨我和江越江柔他们的关系。” 少年拳头紧紧捏起,灼亮的眼睛在烛火映照之下透露出一股认真。 没想到他竟直言不讳,白慎晚拍拍少年的肩膀,目露赞赏。 “这事你做的很好,有怀疑便要说出来,如果留那人在宫里继续隐瞒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瑀闻言,心头被惊喜萦绕,胆子也大了几分,扬声开口:“我只是觉得应该向娘娘禀告,好让皇后娘娘早做防范。” “不错。” 白慎晚满意一笑,招手叫来睡在屋檐下的白昭。 “今晚悄悄派几个暗卫过去,紧紧盯紧那宫女,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白昭当即来了精神,一脚踢起桌角上的佩剑抱在怀里,兴致满满地去通知人。 然而眨眼两日已过,暗卫无甚收获。 “那宫女平日没有什么异常,扫洒送饭伺候主子,除了那晚煽动过十二皇子,再也没做出什么任何出格的事。” 白昭揉起发痛的额角,啧啧禀告。 最关键的是,就连宫女那晚的挑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暗卫搜遍宫女房间,搜不出切实证据。 白慎晚抱起手臂沉思片刻,咬牙忍了:“继续盯着。” 能来个人赃俱获,最好不过。 “那我去告诉十二皇子,叫他时刻注意着点。” 白昭征询完白慎晚意见,再次匆匆出门。 高马尾的少年身姿翩翩,脚刚迈出殿门,大朵烟火在他头顶炸开,巨大的声响令他全身进入防备,一步蹦起丈高缩回白慎晚身边。 堂堂杀人不眨眼的暗卫,竟会怕小小烟火。 白慎晚见状,即刻从刚才的严肃里抽离,手背捂起嘴角偷笑:“难得看到白暗卫有害怕的东西,这个年过得真有意思。” 听这隐含笑意的调侃,白昭的脸色已是由青转白,揉搓着被吵到的耳朵不满嘟囔。 “年不都过了吗,哪个天杀的还在放炮仗。” 他皱眉心算一番,恍然想起日子,眼里闪过丝丝惊讶:“今日竟然是元宵。” 日子真快。 白慎晚笑眯眯地点头:“对啊,等你办完事,等皇上应付完大臣回来,再叫上江越他们,可以放烟火玩。” “不用了。” 白昭摇摇手,转身迅速跳入黑暗。 月上柳梢,江妄行大步穿梭回环往复的宫道,直奔自己皇后的寝宫而来。 “晚晚,随我一起出宫。” 帝王凌厉的眉眼多了抹兴奋,抓住女子的手便将她抱进内室更衣。 白慎晚迷迷瞪瞪,直到被套上素色罗裙,才发现他身上已不是象征天子威仪的明黄龙袍。 天水碧的竹纹锦袍将男子衬得眉眼如画,风姿出尘,她一时看迷了眼,愣愣被抱上马车才回过神。 “皇上,你以色诱人,真的很不好。” 马车上,女子亮眸圆睁,抱起手连连摇头表示不赞同。 闻声,江妄行低低轻笑,刚要驳她几句逗她玩,男童满含幽怨的哼声就在马车前幽幽响起。 “皇兄,你偷偷带皇嫂出宫玩,也不带上我,不公平。” 江越叉腰挡在路中间,嘟起的嘴能挂油瓶。 被揭穿心思,江妄行面不改色,轻咳一声,理由随手拈来:“这个时辰,为兄想着你早早就要睡了,故而没有叫你。” 此话惹来白慎晚一阵抿唇偷笑。 江越得知皇兄并非不带他,笑容当即绽放咧开:“可我现在还没睡,皇兄既然还惦记我,我现在就跟皇兄出宫,这样我还能保护皇兄皇嫂。” 说着话,江越歪了歪脑袋,水润的眼珠子里盛满央求。 想到多个人也热闹,白慎晚弯起眉眼朝小少年招招手:“上来,你皇兄答应了。” 话音一落,男子被气笑的低沉嗓音传入她耳膜。 白慎晚绷紧嘴角,只当不曾看到,伸手去接江越逐渐拔高的健硕身子。 “谢谢皇嫂!我就知道,皇嫂最好了!” 江越仰脸猛夸一通,待坐稳后小手搅着衣角,极其不好意思。 “其实,柔儿他们也来了。” 说完,肉肉的手指指向旁侧角落。 白慎晚掀开车帘,见三个黑乎乎的脑袋从宫墙后探出,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待,顿时哭笑不得。 “都上车。” 话音落下,旁边的男子俊脸黑了大半。 纤细的手暗暗扯动江妄行的衣袖几下,白慎晚在他耳边悄悄提醒。 “不能不满足小孩子的玩心。” 帝王别扭地嗯了声,无奈吩咐外面的车夫:“出宫。” “皇兄万岁!” 马车驮着满满当当的小拖油瓶,悠悠驶出皇城。 上元佳节,到处火树银花,热闹一片。 耍戏的师傅手握铁叉,往喉里猛灌一口清水,待蓄势吸满力量时,口中喷出长龙巨火。 江越看得眼也不眨,拍掌哇哇叫不停:“没看够!再来,再来。” 嚷完,他抓抓白晓谷的手,语气催促:“晓谷,你出门带银钱了吗,给他投点银子,叫他再表演一个。” “出来太急,我什么都没带。” 白晓谷翻翻衣服,没找出半个铜板,最后还是慕容瑀递出一锭银子,声音小小:“我就带这么多,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回去我还你。” 江越咧嘴一笑,抓起银两丢入铜锣。 新一轮的喷火再次上演,四个脑袋跟随师傅的动作齐整转动。 “真可爱。” 白慎晚看得手痒痒,很想伸出手揉搓一遍。 周围熙熙攘攘,她的手却突然被人攥住。 惊愕地转过头,只见江妄行一手捏紧她手腕,一手放在唇边。 “嘘。” 下一刻,男子指向不远处,轻声提醒:“江越他们没注意,我们去那边。” 话里的意思极简单,他要和她单独赏景。 白慎晚惊了下,再看江越那边确实有暗卫保护,勉强点了头,被男子牵起手偷偷溜出挨挨挤挤的人群。 第367章 全城找人 “我要猜灯谜!” 白嫩嫩的指尖往旁边摊位一指,没了束缚的白慎晚深呼一口气,高兴地翘了下唇角。 难得她兴致满满,江妄行勾唇笑了声,牵她走到路旁。 “客官,看看喜欢什么,只要猜中灯谜,本店的花灯任两位挑选。” 老板见两人容貌不俗,极尽热情招揽生意。 小小的一方桌案上,各色花灯千奇百态,白慎晚弯腰打量了片刻,清亮的眸子定在那盏憨态可掬的兔儿灯上,笑容随即在唇边漾开。 “我要这个。” 江妄行眼底笑意更浓:“你先猜猜看,若猜不到,为夫再想办法帮夫人赢得花灯。” “你这就瞧不起人了。” 白慎晚哼出一个脆音,当即拿起灯旁的枫叶花笺。 清秀的字迹在花笺上铺展,白慎晚刚要细细浏览,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白若葱根的手。 “不好意思,本小姐看上这个兔儿灯了,麻烦你再去看别的。” 女子娇嫩的声音里夹杂一丝命令的语气。 闻声,白慎晚转头看过去,眉头微微皱起。 旁边的女子满头珠翠,一身华贵衣裙在夜色映衬下流光满身,腰间悬挂的玉佩更非凡品,若非出自世家大族,绝对佩戴不起如此珍品。 眼看花灯还不到自己手上,女子当即尖声催促:“快点,不要妨碍我猜灯谜!” 说完,她不满地嘟了下嘴,目光越过白慎晚,偷偷瞄了眼旁边的冷峻男子,脸颊悄悄飞起两抹霞红。 白慎晚见状,立刻了然。 原来不是看上花灯,是相中了她的男人,如此更没有相让的道理。 轻哼一声,白慎晚拿同样的话术回怼。 “非常不好意思,我也看中这灯了,你如果真想拿下花灯,就请按店里的规矩来。” 女子听这话,气得不轻:“什么意思,你竟然还敢不愿意?” 实在是整条街市只此一个兔儿灯,老板见两人谁也不肯罢休,赶忙堆起笑劝和。 “两位客官不如看看灯谜,谁先猜中,花灯便是谁的了,你们看这个法子可好?” 对此,白慎晚挑挑眉,没在怕的:“可以。” 女子看她气焰强盛,也不甘落了下风,撇撇嘴也应下:“本小姐猜灯谜从来没输过任何人。” 说完一把抢过白慎晚手里的花笺,满脸不屑地开口。 “船底硬,船面高,四把浆,慢慢摇。” 末尾,打一动物。 还未见过如此刁钻的灯谜,女子愁眉思索片刻,脑中将所有答案想了一个遍,都不对。 越想越烦躁,女子怒瞪老板一眼:“我看你是不想做生意,故意给客人出难题,小心我让我爹关了你们店铺。” 老板满脸苦笑,连连告罪。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白慎晚眼眸转转,笑盈盈开口。 “是鱼。” 老板一听,随即笑出声:“姑娘好生聪明,答对了,这盏灯便属于姑娘的了。” 从老板手里接过花灯,白慎晚手指戳戳兔子肥肥胖胖的耳朵,转头向江妄行摇晃展示。 “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她眼眸亮亮,弯弯的眉眼藏有天真的笑意,江妄行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由衷回答。 “是很可爱。” 白慎晚察觉不到他的视线,一心把玩手里的花灯,笑眯眯应声:“对,我刚才一眼就看中了它。” 看两人有说有笑,女子怒意横生,指尖掐了掐掌心,从腰间解下沉甸甸的香囊,重重拍到白慎晚面前。 “这些钱应该够你买上百盏花灯了,钱给你,这灯归我了。” 如果能把这兔儿灯送给旁边的男子,他必定会高兴,指不定还会上门求娶。 如此想,女子越发坚定要拿钱砸人的念头。 不巧,活过两辈子的白慎晚刚好看出女子那点爱慕的心思,想也不想摇头拒绝。 “凡是讲究先来后到,我既先猜出了灯谜,花灯理应是我的,没有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再拱手让人的道理。” 眼睛停在白花花的银两上,白慎晚笑吟吟补充:“哪怕小姐家财万贯,那也不能够。” “哼,从来没见过有人不爱钱的。” 女子不甘心,拔了发间金钗塞到老板手上,要他做主。 “老板,你来说,这个花灯到底属于谁。” 金钗做工精美,一看价值不菲,老板左右为难,眼看四周有不少百姓围观看热闹,他笑得极其勉强。 “出门做生意,自然是以诚信为重,这位姑娘第一个猜下灯谜,花灯理所当然是她的。” “你!” 女子闻言,话语一噎,愤恨的目光打量在老板和白慎晚之间,终究忍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扬声大骂。 “你们真是好样的,给我等着瞧!” 放下一句狠话,女子纷纷跺脚,临走前不舍地看了江妄行一眼,愤愤扒开人群跑开。 “唉,有些人真是沾花惹草。” 盯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白慎晚长长叹口气。 闻声,江妄行低低笑了下,手揉揉她柔软的发顶,语气谦虚:“以后可能要劳烦夫人时刻护着了。” “好说。” 被男人的话逗笑,白慎晚指指河岸两侧,心情丝毫没受刚才的事影响:“你陪我去放河灯。” 河面粼粼波光,灯影闪烁。 江妄行将一盏花灯放到女子手里,再给她送上纸笔:“晚晚有何心愿,都可以写到上面。” 白慎晚软语命令一声:“你也写!” 话落,两人背过身,执笔在彩纸上写字,不多时,两片彩纸合在一起。 “吾夫顺遂喜乐,身体康健。” “吾妻长乐安宁,笑逐颜开。” 看向所差不多的两行字,帝后相视一眼,噗嗤笑出声。 下一秒,男子宽厚的掌心握住女子纤细的玉手,一起放下河灯。 河水倒映天边的璀璨烟火,河灯悠悠飘向河心,女子粲然的一笑胜过上元夜所有颜色。 江妄行眼底的笑意点点漫开,刚要牵她去玩别的,不远处孩童咋咋呼呼的声音齐齐飘来。 “姑姑和姑父刚才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们走丢,正想叫暗卫全城找人呢。” 第368章 了解心思 白晓谷像个小大人,煞有介事地皱下两道严肃的眉。 旁边的江越听得小脸复杂,凑到伙伴耳边小声开口:“其实刚才皇兄和皇嫂已经叫暗卫告诉我们要自己出去玩了,是你看喷火入迷,没注意听。” 听这话,白晓谷挠挠头,不好意思再说。 江柔捂嘴偷笑:“可能是周围太吵,晓谷哥哥没听到。” 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白晓谷义正言辞地点头:“不错,这里人太多,我没听清。” 话一落,江越偏过头笑不停,江柔也憋笑到小脸通红,即便是拘谨的慕容瑀,也暗暗动了动唇角。 看四个小家伙斗嘴玩笑一路跑来,白慎晚心情大好,一手牵起一个,剩下两个由江妄行牵着,走向热闹的街市。 “走,我们去买好吃的。” 她手指一抬,指向最远处的小吃铺子。 江越江柔等人随即卯足了劲,手拉手拔腿狂跑。 沿路吃食飘香,等四个少年少女跑满一路,嘴边鼓鼓囊囊,怀抱里满满当当都是糖葫芦肉串烤饼。 “最喜欢出门了,如果明晚还是上元夜,我还想和皇兄皇嫂出来。” 江越边说着话,嘴里溢出一个饱嗝。 吃饱喝足,还玩了个痛快,白晓谷的脸蛋亦洋溢着一股满足,点头应和的同时,深深打了个哈欠。 “就是有点困,如果醒来还能玩,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着两人迷迷糊糊的话,白慎晚无奈失笑了声。 时辰已经不早,几个小孩脑袋小鸡啄米似的,随时能倒地而睡。 帝后两人又是抱,又是背,回宫时身上挂满孩子。 …… 元宵一过,百官的休沐也结束。 久未上奏,大臣自然积攒不少政事,其中更免不了旧事重提。 礼官偷偷打量一眼座上不怒自威的皇帝,当即出列,正色开口。 “后宫空置许久,皇上目前只有一位正宫娘娘,实在有违祖制,如此下去,怕是会引起百姓非议!” 激昂的话语掷地有声,传遍朝堂每个角落。 江妄行无声把玩手上的莹白玉指环,并未作声。 堂下的大臣以为有戏,也纷纷义正言辞在劝。 “自古以来,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是理法应有的事,臣以为,今年开春,选秀即可开始着手准备。” “皇上宵衣旰食,整日忙于朝政,臣亦盼望,有后妃能为皇上解语解乏,如此对龙体才大有裨益。” 好几个大臣冒头劝谏,直到朝中再也无人发声,江妄行已然了解这些人的心思。 无非是希望自家女儿进宫,谋得相应利益,百官各自心里的算盘罢了。 面对大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奏,帝王神色淡淡,嘴边始终保持浅浅的笑意。 “此事无需再议,朕有皇后即可。” 从来便没有后宫只要一人的道理,大臣闻言,再次面面相觑,各自交换眼神。 以前他们寻思着帝后年纪尚轻,感情深厚些也无可厚非,等日子一久,皇上终日面对皇后一人,终会腻味,到时自然会提起选妃一事。 故而当时皇上提起后宫只有皇后一事,众臣按下不提,只等来日再劝,不料如今皇上登基日久,说辞还是那一套。 如此,众臣如何能不急。 “皇上钟情于皇后,乃是皇上深情如斯,实在难能可贵,但万事还是要以家国百姓为重,即便不进行选秀,皇上也可以选几名才德兼备的宫女随时陪侍,也好延绵皇嗣。” 礼官声若洪钟,说得满头大汗。 座上的帝王却不听一言,冷声打断。 “选宫女也不过是耽误她们的一生,此事谁人再提,便提着脑袋来见朕,下朝。” 明黄挺括的背影拂袖而去,百官站在堂下也能感知到帝王的怒意。 然而事关国本,此事决不允许马虎,即使是忠于皇帝的大臣,下朝之后也字字泣血送上奏书。 “臣俯首再拜,请皇上听百官之劝谏,广开选秀,充盈后宫,以固国本。” 目光不经意落到飘落在地上的奏折,白慎晚眉头紧紧锁起。 “这些个大臣,不想着新政施行得如何,总是盯着小小后宫,我看他们是没事干。” 脆脆地哼一声,她捡起奏折塞到桌案的一角。 江妄行看在眼里,赶忙将女子揽进怀里,温声低劝。 “不气,朕已经驳回了,此后再有类似奏折,叫人原封不动送回去就是。” 白慎晚摇摇头:“这只是个开始。” 只要事情起了个头,以后还会有大臣不断规劝。 不出所料,接下来的几日百官言辞愈加激烈。 眼见帝王油盐不进,连上数道奏折仍然坚持不肯纳妃,有的大臣动动歪心思,私下联络众人联合想出个妙招。 好不容易等到再次上朝,原本意见不一的朝臣登时沆瀣一气,将矛头直指远在后宫的皇后身上。 御史有众臣撑腰,说起来更是神情激动,唾沫横飞。 “皇后娘娘目前膝下无所出,自上次小产,腹中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国无储君,敢问皇上,以后如何面对皇室列祖列宗,如何面对驾崩的先帝?” 话音刚停,左侧副使当即脱下官帽,额头砰砰磕地。 “即便皇上震怒,势要砍了臣的脑袋,臣今日也要说清楚。” “如今我朝虽打了胜仗,但周遭邻国仍然虎视眈眈,企图吞并中原辽阔的疆土,若皇上还坚持只要皇后一人,皇子从何而来?到时皇位无人继承,以致落入邻国奸佞手里,江山岂不是动摇?” 众人连番话语轰炸,江妄行额角隐隐胀痛。 冷若冰霜的视线投到副使身上,他挑起眉反问:“依你看,你便就此笃定朕以后当真无子嗣,导致皇位旁落?” “臣不敢。” 副使垂下头,语气隐含担忧:“臣只是看皇后再无生养,想劝换上早纳后妃,及早诞育皇子。” 闻言,御史也扬声接话:“皇后母仪天下,若真对皇上深情不渝,也应该为皇上,为百姓着想,做个温良淑德的贤后,时刻劝导皇上纳妃开枝散叶。” 第369章 一国之后 “正是,寻常人家的妻子,还会劝诫夫君纳妾生子,何况是一国之后?” 朝堂犹如炸开的锅,议论不止。 江妄行目视底下喋喋不休的老臣,眉心微微拧起,无意间看到殿外随风翻飞的小片淡青衣角,心随即猛地跳动。 不过片刻,那衣角的主人察觉到他视线,转瞬消失在拐角。 担忧深深凝结在眉宇,江妄行厉声阻止了朝臣的谏言。 “朕还没到七老八十,皇嗣不急,五年之内爱卿们不必拿皇子大作文章。” 不再给众臣反驳的机会,帝王冷脸退朝,径直去了皇后寝宫。 正值晨午之际,寝宫静悄悄一片,伺候的宫人除了廊下当差的,全都眯眼打盹。 没惊吵任何人,江妄行轻声踏入殿内,一眼便看到坐在软榻上默默垂泪的女子。 像是伤心至极,她哽咽着,眼尾鼻尖红红,却没发出太大声响。 心好似被钝刀一点点凌迟,江妄行走上前,拥她到怀里,慢慢擦掉女子脸上斑驳的泪痕,缓下声询问。 “是那群大臣气着你了?” 听了早朝全程的白慎晚偏过头,有点负气地开口:“他们就那点伎俩,哪能气到我。” “那怎么有人哭得像花猫似的。”江妄行捏捏她脸颊上的软肉,调侃。 下一刻,只见白慎晚摊开掌心,上面俨然躺着起只孩童才戴的如意银镯。 盯着精巧的镯子,她泪水越蓄越多,说话也凝滞。 “本来想着给宝宝戴的,但是也没有机会了。” 说到后面,她不愿再提,转头把银镯重新放回匣子里,层层锁好。 只是脑子里还回荡大臣们在朝堂的那番话,如果当初没发生意外,现在孩儿早已经降世,再过几个月,说不定就会喊爹爹娘亲…… 心中涌起酸楚,江妄行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会有机会的,等以后,朕亲手给我们的孩儿雕刻手镯,晚晚到时候记得负责在旁边监工。” 听着男子低沉安慰的声音,白慎晚红起眼撇撇唇:“你又不会,到时候弄出的东西太丑,孩子会嫌弃。” “儿不嫌父,再丑孩子也要佩戴。” 白慎晚捶捶他手臂嘟囔:“没有像你这么霸道的爹爹。” “有,朕就是。” 帝王柔声哄了一上午,终于将小皇后哄的破涕为笑。 另一边。 实在无计可施的臣子咬咬牙,转头回府鼓动各自的夫人,一行人火急火燎前往太后宫里。 放眼整个后宫,能压住皇上皇后的唯有太后,众臣满怀一腔热血,盼望太后能出面主持公道。 于是众人使出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几欲燃火。 “皇上登基不久,不晓得没有皇嗣的难处,请太后务必多加劝阻,莫让皇上沉溺于儿女私情,连储君都忘了。” 闻言,太后端坐在位置上,始终笑吟吟望向满屋子的朝臣命妇。 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大臣摸不准她态度,垂头偷偷给屋里一众女眷使眼色。 感受到各自夫君的提醒,女眷们便热络上前,给太后捶腿捏背奉茶。 “如今宫里的孩子不多,五皇子虽只有十岁,但也是皇上的亲兄弟,晚些辈分的一个都没有。” “太后难道不想看到后宫热热闹闹的,众孙儿承欢膝下,太后也好享受天伦之乐,到时皇子公主们个个喊您皇祖母,” 女眷声音柔柔,嘴巴像抹了蜜,果然说得太后愉悦浅笑。 “哀家当然想见到那一幕,只是现在五皇子和六公主正是顽皮的时候,哀家有时候都拿两个孩子没办法,哪能有精力管得了皇子皇孙。” 太后抚平膝头上的褶皱,笑容越发温柔慈善。 “好在皇上还年轻,皇后也正当妙龄,皇子再晚来几年也不打紧,那时哀家得空了,还能给他们照顾皇子公主。” 话音一落,众臣和命妇的气泄了大半。 做母后的都不着急,倒显得他们这些为人臣的上窜下跳。 众人悻悻而返,半路遇到从勤政殿走出的皇后,脸色登时隐隐发黑。 “皇后娘娘乃是名门闺秀,应该懂得三从四德的道理……” 年迈的大臣怒目而视,厉声搬出女德女训那套陈年说辞。 然而话只说到一半,女子轻轻的啜泣随风飘进众人耳朵,其中更夹杂着浓浓的痛楚与心酸。 “本宫也没怎么着,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太过疾言厉色,惹得各位大人不快,所以你们才百般针对。” 越说越伤心,女子凤眸红肿,清泪滑落雪腮。 诸位老臣满腹经纶,平日里舌战群儒更不在话下,但突然面对一个娇娇女子的哭泣…… “老臣只是想劝诫娘娘,莫在迷惑皇上,选秀纳妃才是正理。” 听这话,白慎晚心中隐隐不快,面上的泪珠却是滚滚而落,委屈盈满眼睫。 “本宫也未曾阻止皇上纳妃,只是皇上执意如此,本宫再去劝,岂不是惹皇上不痛快,本宫如今很是为难,不如各位大人指条明路?” 皇后三言两语,竟把难题丢到他们一群臣子头上,诸位老臣瞬间脸皮发青。 这时,帝王的嗓音仿若隐含雷霆之势,自人群之外沉沉传来。 “何事惹得朕的皇后哭了?” 闻言,众人身形一顿,眼里无不闪过惊骇。 举朝皆知,皇帝疼爱皇后已不是三两日,前两次在朝堂弹劾皇后也就罢了,如今可谓是正面刁难。 一时间,众人缩起脑袋,大气不敢喘,只有满身雍容华贵的谭夫人轻抚着发间金步摇,袅娜行上一礼。 “臣妇觉得,皇后娘娘身为中宫之主,实在算不上大度,满心满眼都是对皇上的儿女私情,半点也没想过皇上的臣民和江山。” 说着,谭夫人皱起蛾眉,故意露出不解:“臣妇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独占一国之君的宠爱,岂不是痴心妄想么?” 其余夫人亦壮起胆子帮腔:“臣妇也不理解。” 面对众人目光,江妄行弯唇轻笑了声,手揽着自己的皇后悠悠开口:“朕就喜爱皇后这样的,旁人多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 帝王眼里的偏爱和宠溺明晃晃亮人眼,谭夫人抬头望去,满肚子的话顿时憋在嘴里,满脸变得通红。 “这!” 第370章 谈论私事 次日,帝王高坐龙椅,凌厉的双目隐含锋芒,沉声申饬了文武百官。 “于朝政,朕自认言行并无不妥,也不曾耽误过半分民生大计,但后宫是朕家事,诸臣不思为百姓谋福祉,却整日盯紧朕的家事,到底是何用意?” 分明是询问的语气,却隐含天子怒意。 大臣汗流浃背,皆趴倒在地上,口中磕磕绊绊说着深感惶恐的话。 没有得到皇上的允许,众人亦不敢起身。 殿内滴漏声声,时间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众人腰酸背痛,耳边才传来帝王不悦的嗓音。 “少盯着朕和皇后的私事,管好你们的后宅就不错了。” 冷哼一声,江妄行径直离去。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众臣才感觉如获新生,松垮跌坐在地上大喘虚气。 没几日,京中谣言四起。 茶楼巷口皆议论不休,都道早在刘大学士刘品逼宫之时,皇后不慎伤了身子,从此难以有孕。 传话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扬言宫中御医亲口证实,皇后伤及根本,纵使灵丹妙药也无用。 之所以不对外宣布,皆因皇上对她万般宠爱,日后要过继皇子到她名下,由她扶养。 一言起,百姓沸腾。 皇后无法诞育皇子,这是意外暂时可以不论,偏她还霸占皇上,成日吃醋不许帝王宠幸宫女后妃,罪名是何其的大。 不少人私底下暗暗大骂妖后惑乱超纲,动摇江山。 动静太大,宫外耳目悉数探知所有情况,即刻传回宫里。 “去查查谣言是从哪里传出的。” 白慎晚听得气闷,挥挥手叫白昭去查。 凤令出,白昭领着暗卫顷刻间出动,无声无息跳出巍峨宫墙,眨眼隐入京城的街头巷尾。 暗卫顺藤摸瓜,循着传谣之人步步追踪,最后停在气派恢宏的府邸门前。 抬头看了眼匾额上的遒劲大字,白昭皱皱眉,接下来的事拿定不了主意,少年不作犹豫,纵马回宫。 “查出来了,消息是从谭尚书府里传出来的,有人亲眼见证,说是里面的小厮在酒楼喝醉了酒,就把娘娘伤了身子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说了。” 听这话,白慎晚眉心微拧。 “谭尚书?” 印象里没有这人,更不记得是否得罪过此人。 春夏端来一杯茶,轻声开口:“娘娘你忘啦,谭尚书的夫人,那天说你爱吃醋不够大度的那个。” 经过提醒,白慎晚嘴角抽了抽,终于想起这一号人。 “总不能他夫人在宫里吃瘪,就对本宫如此恶言重伤?” 其中指不定有什么阴谋。 手指轻巧桌案几下,白慎晚朝白昭勾了勾白里透粉的指尖。 “好好查探谭府一番,确定谣言究竟是谭尚书的意思,还是他夫人出的馊主意。” 狡黠的眸光流转几瞬,皇后哼声特意强调:“着重看看他们府里有没有人违乱法纪,有无不良嗜好的。” “明白。” 少年的身姿迅捷如风,手持一把利剑再次出门办事。 不过半日,白昭便将谭府的老底翻个明明白白。 “皇后娘娘的猜测果然准确。” 少年眼眸灼亮,想起调查来的事,眼底仍有一股子愤愤的怒意。 “谭家的小儿子仗着家世厉害,从十二岁起便强抢民女,几年来众多女子死在他五花八门的手段下,死状都极其凄惨。” 以前内乱时,谭尚书为保护最疼爱的幼儿,特意将送小儿子出京,直到最近京城局势稳定,这才把人接回来。 “没想到,谭瑞林这厮刚回来没多久,谭家便蠢蠢欲动,企图散播谣言。” 提起这事,白昭恨不得揍他两拳。 感受到少年的躁动,白慎晚慢悠悠抬手:“不冲动。” 色欲熏心的人,有的是办法应付。 抬眼看到春夏忙活的身影,白慎晚眉眼弯弯,一个主意从心头冒出芽尖。 “春夏,我要安排给你个重任。” 虽然不懂是什么重任,但春夏也笑容甜甜:“娘娘有事尽管说,我一定努力办到。” …… 清早。 谭府大门打开,负责采买的仆人进进出出。 春夏换去宫装,满身素白的衣裙映衬她苍白的小脸,整个人楚楚可怜。 将牌子往谭府后门一放,女子跪在地上抹起眼泪细细呜咽。 “小女子外地而来,家父不幸染病离世,烦请各位大爷公子行行好,若能替我父亲收敛棺椁,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永生永世伺候各位大爷公子。” 来往的路人见状,纷纷摇头叹息。 “姑娘,我也想帮你,可手头并不富裕。” 春夏闻声,连连磕头:“没有关系的,您的好意实属难得,小女子已经感激不尽了。” 反正她要钓的大鱼还未现身,这些人的态度不算什么。 日过三竿。 行人渐渐散去,谭府的小厮也默不作声站在门前把守。 哐当。 沉甸甸的银子被抛在地上,惊醒昏昏欲睡的春夏。 惊愕抬眼,眼前的公子华衣玉袍,丰神俊朗,薄薄的唇角一弯,透露出些许稚嫩的气息。 再怎么看,也不像为非作歹的谭小公子。 春夏不敢松懈,满含泪意的眼即刻蹦出天大的喜悦:“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小女子此生必定铭记于心,永远不忘。” 闻言,华服公子摆摆手:“姑娘不用客气,快快拿这些钱安葬你父亲,我身边不缺婢女,不用你伺候。” “公子真是菩萨心肠……” 春夏小心翼翼觑着人,说得委婉:“我既然接受公子的好意,公子就是我恩人,还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以后想报答恐怕也找不到公子。” 华服公子望向她的眼神不掺杂一丝欲念,反而坦坦荡荡。 “在下姓宋,报答真的不必了,天气寒冷,姑娘快回。” 话落,春夏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此人并不是谭小公子。 “谢谢公子关心,我这就离开了。” 再三道过谢,宋公子终于离去。 想到谢瑞林有可能不从此处出府,春夏咬咬牙,收拾好卖身葬父的牌子,再次跪在谭府的侧门。 然而两膝刚碰上冰冷的雪地,熟悉的嗓音再次从头顶上方响起。 “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第371章 加以报复 宋公子满眼惊错,没料到前不久才救下的姑娘,转眼再次跪在别的地方继续求救。 “我不是给你银钱了吗,你怎还在这乞讨?” 这也是春夏不曾设想过的问题,抬眼对上男子质疑的目光,她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这,我……” 如果事情闹大,惊动但谭府中人,反而坏了大事。 春夏蹙起眉尖左思右想,仍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不远处,目睹全程的白慎晚暗暗捏紧手帕,心也高高悬起。 再耽搁下去,可能会错过谭瑞林的出入府时辰! “走,我们出去!” 手紧紧抓起身边的江妄行,两人随即快步来到谭府侧门。 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白慎晚一脚踹开春夏面前的牌子,两眸升起熊熊怒火。 “这位公子,你不要被她骗了,她经常在此地招摇撞骗,我夫君前几日就是像你这样,好心施舍她几锭银两,结果隔日又看到她到处行骗。” 说完,她暗暗捏一下江妄行掌心。 帝王随即点头:“不错,就是她,那天也是一身白衣,我不会认错。” 两人一唱一和,仿若真有其事。 春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偷偷给白慎晚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而宋公子听得怔怔,目光左右逡巡,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不想再耽误,白慎晚狠狠走上前,紧扣住春夏的手腕,急急往外拖。 “走,跟我去官府,今天我们到县太爷那里说个清清楚楚,你欠我夫君多少银两,连本带利给我还回来!” 只迟疑片刻,春夏咬唇装出不情愿的样子,便被拖拽起身:“我会还的,夫人不要生气,我和你去官府。” 眼看羸弱的女子即将面临重罚,宋公子抿抿唇,拧起的眉头透露出不忍。 “等等。” 下一瞬,他挡住白慎晚去路,歉然行以一礼:“我想,这位姑娘也是受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到处行骗,得饶人处且饶人,在下便不向这位姑娘讨回银两了,请夫人也大发善心,不再追究。” 难得见到如此大度的人,白慎晚佯装而出的怒意瞬间僵在脸上。 本来也只是想带春夏离开,她小脸纠结几秒便应了:“可以,公子实在善心,我就不送她去官府了。” 说完,她拍拍春夏的后背,语气万分严肃:“以后不可以再骗人,清楚了?” 春夏听这话,感激到落泪,急忙点头应声:“听清楚了!夫人好人有好报,上天一定会保佑您的。” 宋公子见状,终于深深吐了口气,紧绷的嘴角彻底放松:“你们既然已经解开误会,在下也放心了,就此告辞。” 目送冤大头的身影彻底消失,白慎晚捂捂脸颊,心头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之感。 “遇到的都是什么人……” 看来今日注定无所收获,江妄行牵起她有些发凉的指尖,轻声开口:“先回宫,明天再想办法。” 话刚说完,耳边传来女子呼救的哭声,其中更伴随男人得逞后的邪笑,两厢混杂,令人听得心惊。 “今天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小美人,乖乖跟我回府。” 为首的男子眉眼风流,眼下乌青一片浓重,大庭广众之下狠狠掐了把少女凌乱的衣领。 看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刚好和谭家小公子对得上。 被掐的少女满眼惊慌,手脚被困住了,呜呜细哭,然而这只换来公子小厮的一顿拳脚。 “简直放肆!” 白慎晚看不过去,抓起春夏手里的木牌,哐当砸向一群得意大笑的谭府小厮。 不收拾这些人,难出恶气! 从香囊里摸出毒粉,刚要洒向半空,不想那谭小公子一见到她,狭长的眼当即放出精光,手摸着下巴啧啧不停。 “真是好看,你也随我回府怎么样,我父亲是大名鼎鼎的谭尚书,就连皇上看到他,也必定以礼相待,不敢有丁点的怠慢。” 一面说着话,谭瑞林一面打量眼前容色秾丽的女子。 翠眉仿若远山,唇不点而红,他这些年流连花丛,自问美人见过不少,但能堪称绝色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想到能和她颠鸾倒凤,肆意快活的一幕,谭小公子心口猛跳,气血齐齐往下涌。 此时再也管不上别的,他二话不说走上前,长指紧紧扣住女子细白的手腕,要把人往里拽。 “走,美人儿,我那里有金银珠宝,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话没说完,只见女子抬起轻盈的指尖,微动几下,细细的粉末随即在她指间飘飘扬扬,飘出奇异淡香。 不过眨眼的功夫,小厮接二连三倒地。 这娘们,邪门得很。 想到这,谭瑞林踹了踹脚边的仆人,然而脚在碰到仆人身体的刹那,登时吓得冷汗直流。 中了毒的小厮身体发软,踢不到半根骨头! 害怕自己也会变成一摊软泥,谭小公子再也不敢造次,当即撒开白慎晚的手,磕头连连求饶。 “我知道错了,美人儿,不,请姑娘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目光落到白慎晚身后的男子身上,发现他眼神幽邃,气势强盛,谭小公子更是吓到俊脸惨白。 这时,白慎晚方才缓缓开口:“绕过你嘛,也可以,但你最好放了这位姑娘,以后不能多加纠缠,否则。” 眸光冷凝,她冷哼一声。 谭瑞林只想到她毒害小厮的一幕,哪管得了其他,想也不想立刻点头。 “放!我现在就放!” 说完,他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手指颤颤抖抖,解开少女手上的麻绳,再塞去珍贵玉佩。 “这个,就当是我对她的补偿,这样总可以了?” 白慎晚见状满意点头:“算你还上道,知道做错事要给予补偿,今天就不毒你了。” 看她眼眸清澈不像骗人,谭瑞林感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偷偷松口气。 那边得救的少女盈盈一拜,对白慎晚千恩万谢:“要不是姑娘出手,可能我今天就要死在他们手下了。” 想到谭小公子的歹毒手段,少女走上前一步,轻声提醒:“姑娘以后一定要小心,谭府位高权重,或许哪天会对姑娘加以报复。” 第372章 闭上嘴巴 面对少女的好意,白慎晚非但不慌,反而眉眼弯弯朝她一笑:“别怕,谭府再厉害,总有人能收拾得了他们。” 在少女惊诧的目光中,白慎晚二话不说,走上前层层将谭瑞林捆了,软鞋踢踢他后背作为催促。 “自己走去官府,别闹出动静。” 说完,她左右晃动手里装有药粉的精致玉瓶,仿佛下一秒就要投毒。 谭小公子见状,吓得浑身哆嗦,连滚带爬往官府的方向去,在雪地拖出长长雪路。 “哼,这人花花肠子多得很,不一定会听话。” 实在不放心,白慎晚牵起江妄行的手,决定亲自走一趟。 傍晚,谭夫人打完牌高高兴兴回府,得知最疼爱的小儿子被歹人绑走,脸上的笑意登时凝住,当即叫仆人抬了两箱银子,火急火燎赶往府衙。 “这些就当是我给你们大人的孝敬,我儿子金贵,受不了牢狱之苦,赶紧把人放了。” 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趾高气昂,用鼻孔看人。 衙官早早接受帝后的命令,夹起尾巴小心翼翼地解释:“请恕下官无能为力,谭小公子犯的是强抢民女杀人的罪,真要把他放了,下官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恐怕也保不住了。” 说着话,他悄悄望了眼藏在山水屏风后的帝后,汗流不止。 谭夫人对此全然不知,冷脸搬出自家夫君的名号,眉梢吊满自得。 “我看你真是睁眼瞎了,知道我夫君是谁么,那可是受皇上倚重的谭尚书。” 银钱解决不了的事,权势可以为所欲为,谭夫人深以为然,厉声对衙官进行了一番威逼利诱。 “大人如果现在不放我儿子,我夫君明天就能上奏朝廷,治你个谋反的罪!” 闻言,衙官也倒不怕,有帝后见证,他清清白白,于是挺起脊梁硬气开口:“夫人尽管去说好了,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夫人这就回去说!” 谭夫人气得胸口起伏,珠钗微乱,当场便叫人原封不动抬回金银,气急败坏地跑出官衙。 直到一行人呼啸离去,帝后方从屏风缓缓走出。 “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子。” 揉揉眉心,白慎晚盯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万般无奈感叹出声。 那谭小公子的种种言行举止,皆能从谭夫人身上得到印证,难怪从小做尽坏事。 回到宫里,暗卫仅用两日不到,便搜罗到谭府权势逼人,杀害无辜百姓的罪证。 次日上朝前,白慎晚将厚厚一叠的罪纸放到总领太监的托盘里,愤愤开口解释。 “最上面那些,是谭瑞林这些年杀害无辜少女的名单,至于下面的,则是谭夫人为了给儿子做掩护,以权势金钱收买人心的铁证。” 她都整理好了,绝没有冤枉这对母子一星半点。 “晚晚辛苦。” 揉揉她僵硬的指尖,江妄行大步前往朝堂。 眼看帝王眉目邃冷,不似往日那般温和,文武百官心惊胆战缩头缩脑,饶是如此,政事仍需禀告。 谭尚书站在队伍里,胡子动动欲开口奏事。 “皇上,关于选秀……” 话到一半,只觉帝王沉沉的视线投射过来,重重压到他官帽,令他呼吸不畅。 直觉有不好的事降临,果然下一刻,江妄行满含压迫的嗓音悠悠响起。 “爱卿在劝朕选秀以前,还是先好好看看,你的妻儿都做了什么。” 心里咯噔一下,谭尚书眼看太监呈上满纸罪证,手颤抖接过。 一条条罪名,有理有据,上面更有妻儿支出银两的手印,谭尚书连想为他们辩解两句都无从辩起。 “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膝头缓缓跪下,他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近手背。 闻言,江妄行只冷笑:“听说爱卿只娶一妻,便能惹下如此祸事,朕不敢想,若你妻妾成群,岂不是枉送更多人性命?” 帝王只一句反问,谭尚书顿时满脸羞愧,深感无地自容。 这是在怪他身为一家之主,连后宅都管不好,何以去管皇上的后宫。 听得老泪纵横,回到府邸,谭尚书怒气冲冲叫来妻子,劈头盖脸大骂一通。 “慈母多败儿,平日里我怎么说的,叫你不要宠儿子太过,你是如何应我的,转头又是如何纵容儿子的。” 唾沫横飞,喷了谭夫人满脸。 撇撇嘴,谭夫人也委屈得厉害。 这几日为了捞出儿子,她前后奔走,银子花去大半,奈何官衙就是不肯放人,不知碰了多少软钉。 眼下面对夫君责骂,她两眼红红,神色焦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训我有何用,那到底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儿子,你赶紧想办法救他才是。” “没用了。” 想到帝后抓紧谭府不放,谭尚书眼中划过哀戚:“他自己作孽,就让他接受惩罚,从今往后你谢绝一切应酬,专心在府里吃斋念佛。” 如此,才能保住整个谭府。 听这话,谭夫人愣下片刻,而后手帕捂嘴细细哭泣,想起再也无望的儿子,哭声越来越大,嚎声震天。 经此一事,谭府渐渐淡出了众人视线,谭尚书亦谨守本分,不再参与朝堂事。 然而没了他,朝里有的是大臣进谏。 “皇上,选秀之事不能再耽搁了,不如即刻拟旨,令才德兼备的女子进宫?” 此起彼伏的呼声响起,各大臣引经据典,犀利陈述选秀的重要。 “知道了。” 听得烦躁,江妄行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出言阻止众臣滔滔不绝的议论。 大臣看他神色似有松动,面上划过一抹喜色,试探着询问:“这么说,皇上是答应了?” 话一落,群臣皆闭上嘴巴,眼含期待望向座上的帝王。 江妄行扫一眼众人,嗓音里隐含疲惫:“容朕再考虑几日。” 分明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但群臣听后热泪盈睫,兴奋不已。 多日劝谏,总算皇上不是油盐不进之人,终于能听进逆耳忠言! 大臣们已经默认帝王答应选秀,当即欣喜跪拜。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 第373章 不甚至此 江妄行无视众臣的叩拜,冷脸而去。 “下朝。” 然而大臣沉浸在无尽喜悦里,只当帝王急于要回后宫和皇后解释,各自摸起胡子,满意离场。 殊不知,帝王并非解释,而是大吐苦水。 “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每日甚少议论朝政,总是选秀选秀。” 脱去一身龙袍,身穿家常衣衫的江妄行眉目清朗,在不悦的陈述中,挑起的眉头隐约露出一股少年意气。 不像是不可冒犯的一国之君,反而像求学遇到烦心事的寻常男儿郎。 心里涌出浓浓怜爱,白慎晚端坐在窗下,掌心拍拍自己的膝头,柔声开口:“一定累坏了,躺这里来。” 女子不施粉黛,莹白的小脸团团稚嫩,清透的眼眸也漾着柔和的光。 只消一眼,江妄行眼底的躁意褪去大半,顺从她的意思,头枕到她怀里。 清甜的气息瞬间盈满鼻尖,帝王把玩她那缕垂落肩头的乌发,心终于静下。 香炉沉香袅袅,最适合清心宁神。 片刻,江妄行睁开眼眸,幽深的目光几乎望进白慎晚眼里,突然道:“朕想到个办法,保管让那些大臣再也不提选秀的事。” “嗯?” 白慎晚来了兴趣,手指拍拍男子的额头,抿唇揶揄:“皇上的脑袋这么灵光,这就有办法啦?” 这是正事,江妄行从她怀里起来,认真开口:“朕想着,不如让暗卫去好好查查,那些极力劝朕选秀纳妃的人家,他们是否家宅安宁,有无宠妾灭妻的事发生。” 他说的不多,但白慎晚当即听懂了。 “你是受谭尚书那事的启发,想让那些大臣都尝尝后院起火的滋味?” 毕竟,各大臣一旦家宅不宁,便再也无暇去顾及皇帝的后宫,更不会每日絮叨没完。 江妄行听她这话,轻笑了声:“不错,晚晚如此聪慧,朕一说,你便明白了。” 按照目前朝里的情况,这确实是个办法。 轻唔一声,白慎晚拧眉仔细思索片刻,眼底仍有疑影:“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得罪的人可就多多了。” 劝谏江妄行选秀的大臣不在少数,难不成都要一个个查过? “我担心,如果激起群愤,到时可能不好收场。” 轻叹了声,白慎晚将心底担忧全盘托出。 话落,江妄行冷哼:“那也是他们逼朕的,不做点什么,那些大臣只会变本加厉,今日他们劝朕选秀,明日便会直接往朕的后宫塞人。” 不厌其烦。 年轻的帝王仿佛被逼无路,在做最后反击,白慎晚看得心疼,手指摸摸他紧拧的眉心,答应下来。 “好,我现在去叫白昭他们。” 入夜,暗卫自皇宫而出,无声无息潜入京城各处烟花柳巷,官员府邸,详细搜查各项证据。 即便是隐藏百八十年的线索,也被暗卫掘地三尺,挖个透彻。 不多时,消息仿若片片雪花,延绵不绝堆放在帝王的桌案。 仔细浏览过去,白慎晚睁大凤眸惊叹不止:“真是没想到,有些个大臣不是念过古稀了么,怎还能弄出个私生子。” 关键是,当她视线落到书简的下一行字,上面郝然写着,私生子实际乃大臣的嫡子与外室苟且所生。 关系可谓是复杂。 从她手里接过证据,江妄行眸光深深,嗓音里夹杂一丝冷意:“有这些东西,应付那些人也足够了。” 当天,帝王便隐秘召见朝中一位御史。 “朕需要你替朕做一件事。” 说完,江妄行递眼神给身旁的太监。 太监意会,随即笑眯眯呈上沉甸甸的证据。 李御史恭敬站在殿前,闻声看了眼堆叠高起的纸片,目露惊慌之色:“皇上,这是?” “你自己回去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江妄行不作多余解释。 朝中诸位御史,目前也只有这位李御史尚还信得过,前几次江妄行特别留意过,他并未在选秀一事上有何意见。 面对帝王吩咐,李御史不敢有疑,只凝思片刻便拱手应下:“臣,遵旨。” 转眼,几日已过。 大臣眼巴巴苦等,就等着帝王点头答应选秀,眼看期限将至,众人按耐不住,朝上再提此事。 “不知皇上考虑得如何了,皇后娘娘那里可曾点下头,臣等也好开始准备选秀事宜。” 闻声,江妄行并未发一言,慵懒坐于龙椅,含笑望向底下众臣。 就在大臣欲要再问时,李御史脸色黑沉走上前,声若洪钟。 “启禀皇上,臣要弹劾。” 多日以来,朝中众人忙于劝皇帝纳妃,几乎已经忘了正事,现下听闻御史要弹劾,众大臣怔愣一瞬,尚且回不过神。 然而在这空隙,座上的帝王已然点头。 “爱卿尽管说就是。” 得到允许,李御史当着众臣的面,缓缓打开一副卷轴,抑扬顿挫的声音响彻大殿。 “臣要弹劾赵大人,他纵容妾氏,谋害正夫人,致使赵夫人双目失明,一尸两命。” “此外,王大人年过七十,仍然眠花宿柳,因误吃所谓的壮阳灵丹,身体亏空,近来年越发喜欢折磨府中妻妾。” “至于孙大人,搜刮民脂民膏,只为给求子观音重塑金身,欲祈求菩萨给予他嫡子降生。” 两刻钟过去,李御史方能念完卷轴上所有名字,说完,他郑重下跪。 “请皇上无比严惩,杜绝朝中此等不良风气。” “哦?” 江妄行仿佛初次听闻,深邃的眸底划过震惊,转而缓缓开口。 “朕竟不知,诸位爱卿的后宅竟不堪至此。” 他接过李御史递来的卷轴,连连摇头,后怕不已:“周员外郎府中有八十一名姬妾,已经闹得鸡飞狗跳,朕的后宫若有三千人,朕还如何安睡?” 闻言,大臣心有戚戚,不敢应声。 只有被点名的赵大人,捏捏手掌心有不甘,当即回禀道:“皇上不必忧心,后宫有皇后娘娘,臣相信以娘娘的能力,定能管好各宫嫔妃,不让皇上有后顾之忧。” 他话未说完,耳边传来帝王的轻笑。 下一刻,江妄行冷眸反问:“赵大人的妻子想必也端庄持稳,怎的最后死在你宠妾手里?” 第374章 是否人为 “这……” 赵大人一时语塞。 宠妾灭妻,乃是世家大族最为不耻的事,只会沦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他脸色隐隐发红,刚要辩解几句,座上的帝王已经转开视线,径直落到末端的王大人孙大人身上。 “爱卿可谓是肱骨之臣,朕只望你能节制,切勿损伤身体。” 帝王眼含担忧,目光落到孙大人身上,更是语重心长的劝说:“至于爱卿多年来求子不得,想来并不是菩萨降罪,听闻爱卿后宅里的妻妾多爱争风吃醋,或许可以好好查一查,是否因为人为。” 几位老臣被揭了老底,头埋得低低,恨不得缩回府里再也不出门。 如此隐秘之事被公诸于众,他们还如何做人,但此时面对皇上的关心,又不可置之不理。 孙大人只觉衣服都被人扒了,眼里混杂着羞耻与难堪,语气极其僵硬地回话:“臣,臣谨记皇上的话,会好好查。” 王大人额角抽抽,没脸再去看同僚。 至此,再也无人记起选秀一事, 将一切看在眼里,江妄行唇角勾了勾,并不打算再深究:“今日便议到这里。” 回到寝宫,帝王眉眼含笑,人还未踏入殿门,室内传来春夏隐含兴奋的说话声。 “小姐你是不知道,就为了不纳妃,皇上把那些老臣怼得呀连遮羞布都没了,奴婢都能想到他们回到府里关起门摔茶杯的模样。” “噗嗤。” 女子笑声仿若银铃,脆嫩似青荷。 江妄行站定片刻,待主仆二人说完了,才缓缓走进去,明知故问地开口。 “说什么呢,远远就听到朕的皇后笑了。” 帝王身姿挺括,风仪翩翩,一出现在内室,满殿仿佛都亮堂起来。 春夏见了,知道帝后有话要说,赶忙行了礼告退,只是眼里的笑意未停。 想到他在朝上弄出一场大戏,白慎晚嘴角翘了翘,好笑又动容。 “没说什么,只不过是在讨论皇上的英姿,一时说到兴起,连皇上下朝回来都没发现。” 说着话,她端起茶杯,仔细吹凉了,温柔地送到江妄行手边,态度恭恭敬敬:“皇上说了那么多话,想必也口渴了,喝这个?” 女子嘟起红唇,怕他被烫,再细细吹上几口。 热茶氤氲的雾气拂过她白皙似玉的脸颊,更添几分朦胧婉转的情致。 江妄行享受着她温柔小意的伺候,甜暖气息吹拂过脸,心尖泛起阵阵颤意。 再也把控不住,他将人揽进怀里,宽厚的手掌不自觉又收紧几分。 男子的动作强势而突然,白慎晚并未设防,手上的茶杯险些端不稳,惹得她惊呼一声,嘟囔抱怨:“你太用力了!” 话未说完,男子埋首进她的脖颈,话语含糊:“先让朕抱一抱,看那群老臣太久,朕眼睛疼。” 伴随着他说话,灼热微湿的气息就喷洒在白慎晚耳垂之下,阵阵痒意袭来,她边躲边低低的笑。 下一秒,她双手捧起男子的脸,双唇印上他好看的眼尾。 “这样,有好点吗。” 馥甜的吻仿佛蜻蜓点水,江妄行眸色黯了黯,掌上用力按紧女子纤腰,加深了这个吻。 …… 翌日。 遭到弹劾的官员大多请了病假,不少人更是提出辞呈,准备告老还乡。 偌大朝堂,大臣稀稀落落。 无事启奏,早朝比平日早结束半个时辰。 江妄行回到后宫,见小皇后还呼呼大睡,锦被被她踹了大半,露出女子凝脂般的肌肤。 刚要给她盖上,她悠悠转醒,两手揉揉迷蒙的双眼。 “今天怎么这样早?” 边说着话,女子倒在他怀里,似还要再睡。 心底柔软一片,江妄行摸摸她脑袋,眼底闪过点点疑虑,将今日朝堂上的事都说了。 “这些时日,朝堂不是经过几番清洗么,如今很多官位大有空缺。” 至于剩下来那些大臣,勉强算得上忠心,但终究各有心思,用起来极其不顺手。 沉思片刻,江妄行拧眉开口:“朕需要才德兼备之人,奈何朝中这样的大臣如凤毛麟角,寻找不易。” 听这话,白慎晚清醒大半。 起身握紧男子的双手,她语气郑重:“即使难找,可也要找,那些品行不端,成日里只会沉迷女色的大臣,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为今之计,只能招揽天下英才。 白慎晚拍拍江妄行的手,哼道:“他们只想着开春会选秀,却忘记了这也是开加恩科选拔人才的时候。” 女子声音清越,字字清晰,江妄行听后眼眸微亮,眉间疑虑尽消。 “这个主意不错,就按晚晚说的来。” 不日,就在京城风平浪静之时,一道圣旨乍然而降,惊得众臣怔愣许久,迟迟反应不过来。 帝令,于今年春加恩科,春闱在即。 圣旨经过层层传达,晓谕天下,五湖四海的学子听得消息,摩肩擦掌跃跃欲试,当即收拾了行囊,奔赴京城参加科考。 沉寂了许久的京城,再次赢来热闹景象。 帝后出宫视察,也被久违的喧盛震惊。 细白的指尖掀开车帘,注视到街道的众多白衣学子,白慎晚眼睛微微眯起,笑意浅浅在眼底漫开。 “这位兄台,你看我这篇文章作的如何?” 容貌清秀的少年手拿好几张宣纸,紧紧追着比他高出一头的青年。 青年也乐于指点,仔细看过一番,摇起折扇连连说好。 “兄台才高八斗,来日拿下状元也不在话下,只是在下认为,中间这句若换成孔夫子的至理名言,是否更为妥当?” 闻言,少年一拍脑门,喜悦顿时溢于言表:“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就改上。” 其余人见状,也围在一起惊呼:“果然,改好之后整篇文章朗朗上口,堪称佳作!” 学子们谈笑风生,意气风发,整个酒楼满是书墨气息,连跑堂的也放慢脚步,生怕惊了学子们的才思乍现。 清楚的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白慎晚学大臣的模样,朝身边的帝王拱拱手,恭贺开口。 “要恭喜皇上了,即将收获不少能臣。” 第375章 天高地厚 “那也是皇后的功劳。” 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江妄行朝外面的方向挑下眉头,柔声征询身边的女子:“下去看看?” “可以!” 恰巧白慎晚也有这个意思,两人下了马车,混在众多学子身影里,缓缓走上酒楼。 不想刚落坐,嘹亮的嗓门自隔壁雅座传出,震得桌上茶杯隐隐晃动。 “简直胡说八道,这次加恩科本就是皇上为了选拔人才,男子能文能武,女官的设置岂非多余?” 捕捉到某些字眼,白慎晚坐正身子来了兴趣,透过屏风,隐隐约约看到众多人影聚到一起高谈阔论。 说话的青年将折扇敲得啪啪作响,语气满是神气。 话音刚落,一道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兄台此言差矣,女子细心周到,善于观察入微,这很多男子都不能及,我以为若把她们放到合适的职位,她们定能为朝廷效力,所有又何来多余之说?” “哼,宋公子说得倒轻巧,按照你的意思,该把她们放到哪个官位恰当?” 被唤作宋公子的人轻笑一声,姿态不卑不亢:“这就有很多了,大到刑狱断案,小到后宫采买,但凡女子有特殊才能的,哪里都需要她们,端看当今圣上是否能知人善任。” 提起皇上,宋公子目露严肃,朝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谦逊开口:“如若此次有幸高中,我愿可以竭尽所能辅佐皇上,招揽天下有才的女子。” 此话一出,青年当即不屑出声:“千百年来就没有什么女官,朝廷不也照样打败敌寇,兴盛了千百年,可见当朝为官者,只要男子就足够了,女子理应恪守本分,相夫教子,何必抛头露面。” 宋公子摇头轻笑,很不赞同:“兄台是墨守成规了,从前没有女官,不代表不必要,恰恰相反,我以为唯有改变,朝廷才能焕发生机,或许这也是皇上决定推行女官的初衷。” 他温润的声音有如春风化雨,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闻声,白慎晚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凑到江妄行耳边,压低声音和他讨论:“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上位者知人善任,女官便不是多余。 江妄行点头,以同样音量回她:“不错,此人也给了朕一点启发,回去后或许可以更加完善女官的考察标准。” “皇上真英明。” 白慎晚笑眯眯地奖赏男子半块糕点,转而竖起耳朵尖准备再听。 然而,被说得哑口无言的青年支吾几声,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反驳的话,登时急红了眼粗声大骂。 “哼,什么焕发生机,你口口声声说支持女官,莫不是将来想和女子共事,好来个近水楼台,将那些女官都一亲芳泽个遍?” 越说越得意,青年招手叫众多学子到场,当着众人的面大笑揶揄:“大家快看,这里有个好色之徒,假借科考之名,实际只想着钻石榴裙呢。” 众人闻声,跟着也扬声大笑,调笑着附和:“宋公子,你这样可就对不起数十年的寒窗苦读了,夫子要是知道,你竟然有这样不入流的心思,还不得一头撞死。” “你,你们。” 眼看好好的辩论被人歪曲至此,宋公子满脸急色,想要出言解释,奈何众人的心思已经飘歪,没人愿意听他辩解。 至此,白慎晚已经听不下去,白嫩的手一拍桌案,气急而出,撩得珠帘乱乱颤。 “这就是你们辩论的风气?说不过就往这位公子头上泼脏水,难不成以后到了金銮殿应试,在皇上和百官面前也用这招数?” 她冷眼怒视,气势凌厉。 众学子没料到突然跑出个容色绝艳的女子,瞪大眼睛不知怎么应答。 唯有宋公子谨守规矩,只看一眼,随即眼眸望向地面,拱手道谢:“多谢姑娘仗义执言,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白慎晚冷哼一声,摆摆手,目光落到眼前的男子时,眸光轻愣片刻,下一秒语气有点不确定。 “这位宋公子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日蹲守在谭府门前,好像就是这位宋公子大发善心,耐心为春夏求情。 听她这话,宋公子也想起来了,清澈的眼睛微微一亮:“在下记得,夫人那日还说,你夫君被那位姑娘骗了好些银钱。” “正是!” 白慎晚脆声应下,实在是她对这大冤种印象太深刻,再见也将人记得牢牢的。 就在说话的空隙,众学子已回过神。 青年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不甘遭到小小女子的责骂,嘴角当即勾出浓浓嘲讽。 “我看你们俩是一对,何必在这里做戏,姑娘想帮自己的情郎说话,倒也不必找这么多借口,有本事你们入朝当官,在朝堂上也做一对快活鸳鸯。” 话落,宋公子秀白的脸当即转红,严厉阻止道:“这位兄台,慎言!你侮辱我不要紧,但这位姑娘清清白白,名誉不容你玷污。” 白慎晚清凌凌的眸子也泛出点点冷意,话语极尽嘲讽:“成日里眼睛只装得下男女那些事,可见是淫者见淫,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经过提醒,众学子登时想起,青年确实从辩论开始,口中便是污秽之语,因不想与这等人为伍,纷纷退开和他保持距离。 感受着众人的议论指点,青年犹如被扒了层皮,面子里子都讨不到,怒意瞬间熊熊燃起。 “放肆!你哪来的,就敢在这胡说八道。” 气到身体颤抖,他再也忍不住,抬起高高的巴掌,势要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然而,手还未碰到白慎晚那张雾绒绒稍显稚嫩的脸,腕骨就下不去,下一刻,被扣紧的手遭到狠狠地往后一折。 “啊。” 青年疼到脸色惨白,艰难回过头,只见男子目光凌厉,周身是不容人侵犯的强大气势,视线只碰上半点,就令人骨头发软。 “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和手。” 冷冷命令一句,江妄行松了手,将人像软泥般踹开。 见状,白慎晚指尖摸到腰间,暗暗再下了点料。 第376章 心跳出来 做好一切,她亮亮的眸子看到江妄行眼里,眉眼弯弯地递上手帕:“走,时候不早,我们回去了。” “好。” 拿手帕擦干净刚才碰过青年的地方,江妄行恢复温和的笑,重新牵起女子柔若无骨的手。 今天收获颇丰,听了场意见独到的辩论,白慎晚颔首向宋公子告辞:“难得公子才思和德行俱佳,只要好好准备应试,肯定能高中。” 没想到她对自己有信心,宋公子愣了下,随即含笑行礼:“多谢姑娘赏识,在下定会全力以赴。” 帝后满意点头,相携而去。 无人在意的角落,青年幽幽的目光盯在两人离去的背影上,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 “来人!” 招手叫来仆从,他愤愤撑起身子,磨起牙根狠狠命令:“去追上那两个人,杀了那男的,女的先留活口,折磨她个痛不欲生。” 不出掉这口恶气,他食难下咽。 “是。” 仆从听了主子的意思,随即抄起家伙,躲藏在四处街角,悄悄尾随不起眼的青盖马车。 青年不放心手底下的人,拿了把匕首塞进腰间,亦咬牙跟上。 马车悠悠驶向皇宫,驱车的白昭耳朵动动,确定身后确实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转头小声告知车内的帝后。 “皇上,娘娘,有人在跟踪。” 白昭挠挠后脑勺作为掩饰,终于看清鬼鬼祟祟的几个壮硕仆从,遂沉下声解释:“人应该是刚才酒楼里的青年叫来的,我看到他躲在伞下扭曲的脸了。” 白慎晚对那青年没有好印象,撇过头冷哼。 “真是阴魂不散。” 乌眸转了转,她啧啧两声:“既然他想跟,那就让他很好了,不吃点教训,以后还容易犯事。”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江妄行轻笑了声,抬眼吩咐赶车的白昭:“先不回皇宫。” 角落,青年目不转睛盯紧车里的动静,下一瞬,只见车马掉了个头,缓缓驶出繁华主道。 皱起眉思索片刻,青年神色当即大喜。 “看来今日真是他们的死期,竟然往城郊的方向去了,你们快跟上。” 京郊的荒地坟茔众多,白天也无人踏足,更不说现在天色将暗,杀人最适合不过,一行人紧追慢赶,终于追到郊外。 然而,刚才还悠悠慢行的马车在隐入浓密树林后,仿佛凭空消失,再也不见半点影子! 青天白日的,活像见了鬼。 抹了把脸上冷汗,青年心跳如擂,抬脚重重踹了下仆从的屁股,破口大骂:“人呢,就那么三个人都能给我跟丢,还不快去找。” 无奈仆从的脚还没迈出几步,暗卫面色冷肃,提剑从四周而出,不过眨眼的功夫,已将仆从四面包围。 “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抵抗。” 伴随暗卫的冷冷威胁,白慎晚和江妄行并肩从后方而出。 目光落到两人身上,青年瞳孔睁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你们一直知道我在跟踪。” 真是好阴毒的心。 想到这,青年发红的双眼狠狠怒瞪两人,崩溃之下嘶吼大骂。 “狗男女,在酒楼里让我颜面尽是也就罢了,现在想怎么着,还要本公子伺候你们偷奸不成?你们……” 话还没说完,他眼睛猛地瞪直。 “嘴里不干不净的,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白慎晚掏出颗乌溜溜的药丸,往半空一抛,精准投进青年张张合合的嘴里。 下一刻,青年捂住脖子,嘴里呜呜啊啊,再也发不出完整音节。 这蛇蝎妇人,竟然毒哑了他! 想起日后不能做出口成章的奇才,青年眼底恨意蔓延,摸出怀中匕首,直直往前冲。 哐当。 陷入魔怔的身影还没靠近白慎晚一寸,手腕再次被江妄行捏起。 “你的仕途也不用要了。” 帝王冷沉的声线不掺杂一丝温度,轻松将青年的手骨折断。 身患残疾的学子,没法再参加科考,朝廷的规矩历来如此。 青年跌倒在地,泥土沾满泪痕的脸,嚎声惨绝人寰。 “真是扫兴!” 嘟囔一声,白慎晚在帝王的的陪伴下登上马车,懒得再给地上的青年一个正眼。 没兴趣再游玩京郊,一行人打道回宫。 才踏入寝宫,三个小脑袋从墙根里冒出头,又齐齐缩回黑暗里。 “看到你们了,快出来。” 站定在原地,白慎晚轻咳几声,同时暗暗扯了扯帝王的指尖,低声提醒。 “他们又想跟我们玩躲猫猫的游戏,别让他们得逞。” 她眼眸亮亮,划过狡黠,江妄行抿唇失笑:“朕怎么看你比江柔他们还喜欢玩。” “哪有。” 白慎晚皱皱鼻尖,绝不承认。 那边的三个脑袋知道她不会上当,不约而同冒出软乎乎的发揪,小小的身影也并排站到帝后面前。 “皇嫂,这是太傅布置给我的功课,我都写完了,给你检查。” 江柔双手递上大片纸张,圆眼充满期待。 不甘心被比下去,江越也豪迈地掏出功课,小脸洋溢着自得:“这功课太简单,我不用半个时辰就写完了。” 只有坠在末尾的慕容瑀,双手紧紧攥住薄薄的宣纸,几乎要将纸张揉皱,唇瓣嗫嚅着不敢出声。 难得几个孩子如此勤奋,帝后相视一笑,牵起几人走进寑殿。 “那我可要好好检查,看看你们是否真的没写错。” 坐在软枕上,白慎晚仔仔细细将三分功课都看了,清亮的眸子逐渐染上几分兴奋。 “嗯,柔儿的字迹越来越好了,竟然能把整篇文章都默下来,一字也不差。” 听到夸奖,小姑娘两眼弯弯,心里乐开了花。 旁边的江越虽表现得满不在乎。但眉毛皱起,拳头捏紧,生怕写错惹来皇兄皇嫂的嘲笑。 下一秒,白慎晚笑吟吟开口:“越儿也不错,这首诗的起承转合都很好,甚至已经可以看到作诗之人的远大志向,全然不似别的诗空有华丽辞藻。” 听这话,江越总算松口气,转头拍拍慕容瑀的肩膀,小声安慰:“别怕,你也可以。” 闻声,慕容瑀小幅度点下头,两道视线紧紧盯在白慎晚脸上,心快要跳出喉咙。 第377章 踏春游玩 看出小少年的心思,白慎晚弯弯唇角,将他的功课看得细致,连细枝末节也注意到。 目光落到整齐的一笔一划上,她眼底涌现些许惊讶:“你入学比柔儿他们都晚,竟然也学到四书了?” 而且不管是习字还是默写,效果丝毫不比江柔江越差。 放下纸张,白慎晚不得不重新看待眼前的小少年。 少年不过住进皇宫数月,容貌身高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秀气的眉宇多了丝坚韧,令人不可忽视。 不习惯得到关注,慕容瑀捏了捏手指,声音低低:“我怕再不努力学,以后会永远跟不上,其实功课还是不如五皇子和六公主的好……” 话一出,江柔摇头似拨浪鼓。 “才不是,慕容哥哥你不用谦虚,你真的很好,别妄自菲薄哦。” “就是!”江越也帮腔。 听着两人的话,慕容瑀目光一暖,转头望向白慎晚时,更多了些许小心翼翼。 希望娘娘也是这样想的,他在心里小声补充说。 不等白慎晚再说什么,春夏笑眯眯走进门,柔声请示道:“皇上,娘娘,是不是该传膳了?” 随着门帘的打开,香味迎面扑来,江越忙了半天功课,饥肠辘辘,腹中随即不争气地咕叽叫唤一声。 “哥哥饿了!” 站得最近的江柔最先听到声响,捂嘴偷笑出声。 不好叫孩子饿着,江妄行放下看了一半的书籍,沉声吩咐:“传膳,多端来点肉。” 听这话,最爱吃肉的江越眼睛一亮,嗓门比刚才都大上很多。 “多谢皇兄!” 桌上,三个脑袋埋头吃饭,等将碗里的饭菜一扫而空,又手牵手兴冲冲跑开。 “皇兄再见!” “皇嫂再见!” 殿内没了三个孩子,顿时变得冷情。 盯着逐渐模糊的小小身影,白慎晚眼眶莫名发酸,泪水滴落砸到手背,很快被她擦干,掩藏回心里。 “这些小家伙,刚才还说今晚在这打地铺,转头就跑得没踪影,看我明晚还给不给他们检查功课!” 冷哼一声,她喉咙发紧,嘴角动了动,想笑却笑不出来。 知道她又在想没能降世的孩子,江妄行心底也涌起几分苦涩,当即把人抱到怀里,下颔轻轻摩挲她柔软的脸颊。 “好了,我们也抓紧点时间。” 沉溺在伤怀的白慎晚没反应过来,愣了下,眼底多了点疑惑:“抓紧什么时间?” 她怎么听不懂。 下一瞬,男子宽厚躁热的手来到她腰间,衣带被他捏在手里,一寸一寸扯落。 现在还没到就寝的时候,白慎晚脸上霎时浮现红云,手推推男子沉稳有力的手臂。 “别……春夏他们会笑话的。” 软软的话没什么说服力,江妄行听后弯起唇低低的笑,在她耳边提醒。 “不会笑话,趁江柔他们年纪还小,将来还能给我们带带孩子。” 那些小家伙一长大,估计也不乐意再陪他们的孩子玩。 得知他竟然在打这个如意算盘,白慎晚破涕为笑,拳头捶捶男子的手嗔怪开口:“真是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把主意都打到小孩子身上了。” “你就说好不好。” 说着话,男子咬咬牙,将她打横抱起。 次日。 白慎晚揉揉发酸的手臂,刚要穿好衣裳起身,春夏的声音便从窗边清晰传来。 “娘娘,御医院来报,说十二皇子昨夜突然病倒了,今日都没能去学堂念书。” 闻声,白慎晚目露疑惑,隔着帘子奇怪询问:“昨晚他不是还好好的吗,还在这吃了东西。” 想想放心不下,白慎晚去了趟闲云阁。 屋内,慕容瑀紧闭双目躺在床上,两颊通红,即便在昏睡中,嘴里也浅浅嗫嚅着什么。 凑近一听,竟然是昨夜要背诵的诗文! “这也太刻苦了些。” 摇头叹了口气,白慎晚探上少年的脉搏。 感受到手腕被柔柔的手指抓住,慕容瑀猛地睁开眼,警惕的眸光在看到白慎晚的刹那,放松少许,呐呐开口:“多谢娘娘过来探望,我没事。” 闻言,白慎晚极其不赞同地摇头。 “你都发热了,怎么会没事。” 最主要的是,她发现少年这场病竟然是因为劳累过度引起的,而非什么意外偶尔。 心底有太多疑惑,她冷脸问起眼前的少年:“我问你,你最近都做什么了,怎么会累到生病,是又有宫女刁难?” “不是。” 慕容瑀急忙摇手,面对她隐含关心的灼热目光,实在隐瞒不下去,格外小声地解释:“我想多学一点,这样就能帮你了,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少年越说越愧疚,仿佛在怨恨自己的身体太差,以至于拖了后腿。 看得心疼,白慎晚将他露在外头的手放回被子里,柔声安抚:“没事,你还小,不用着急,先好好休息。” 几个小孩最近功课太多,是该好好放松一下。 抱着这个想法,过几日等慕容瑀身体大好,她和江妄行便牵上几个小孩,一起到郊外踏春游玩。 小贩见模样般配的夫妻竟然牵了四个孩子,只觉眼睛都舒服了,端起笑脸热络吆喝。 “公子夫人好福气,年纪轻轻便儿女成群,不如买几个纸鸢,一家人开开心心玩耍也是好的。” 江越满心满眼都放在小贩担子上的新鲜玩意儿上,没注意他说的有何不对,跳起身子兴奋嚷嚷:“放纸鸢好玩,我最喜欢放纸鸢了。” 江柔目光放在为数不多的纸鸢上,皱起眉毛:“可是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我不想放。” “那你喜欢什么。” 揉揉小姑娘软软的头发,白慎晚笑容浅浅。 春光烂漫,草地上不少人追逐着纸鸢打闹嬉笑,她也来了兴趣,眉尖弯了弯。 这时,江柔扳起手指一样样说过去:“蝴蝶纸鸢,我很喜欢,上次宫里有蜻蜓纸鸢,但是母后不允许我放。” 闻着花香,白慎晚心情大好,大手一挥欣然应下:“行,那今天就给你放蝴蝶纸鸢和蜻蜓纸鸢。” 向小贩买来相应的材料,她兴奋地挽起袖子,脆声命令身边的帝王:“你帮我裁纸。” 纸鸢嘛,小时候常做,难不倒她。 听她愉悦的声音,江妄行弯唇轻笑:“遵命,夫人。” 不多时,砂纸制成的蝴蝶颜色鲜亮,蝶翅翩翩欲飞,江柔哇了声,连连拍掌。 “皇嫂好厉害,这个纸鸢比所有人的都美,我喜欢。” 第378章 都会答应 小姑娘看得心动,躲在白慎晚身边扒拉未做完的材料,语气里是难掩的兴奋。 “不管,我也要做出和皇嫂这个一样漂亮的纸鸢。” 经她一提议,江越和白晓谷几人也跃跃欲试,跑到小贩那边,纷纷掏出铜板买材料。 “老板,这个我全要了!” 江越大手一挥,很是豪横。 从小贩手里抱到大筐材料,他朝伙伴们拍拍胸口保证:“我请你们,这都是母后皇兄皇嫂给的私房钱,今天花光也没问题。” 听这话,白慎晚被他小大人的模样逗笑,在一边抿唇笑不停。 眼看哥哥扬起眉一副神气,江柔叉腰哼他:“你小心以后没钱买糖吃,又来找我借。” 她才不要江越请。 小手摸到自己的香囊,轻轻拿出银子,小姑娘朝小贩客客气气开口:“我嫂嫂刚才买了什么,你都每样给我包好。” 见状,白晓谷也走上前,翻出自己的银子:“我也自己买,江越你省着点。” 就连一向俭省的慕容瑀也小心翼翼地摸出小锭银子,轻轻放在小贩手里。 入宫后他每月有例银,存在很多花不完,买这点小东西不在话下。 四个孩子将小贩团团围起,叽叽喳喳讨论买几哪样,惹得小贩前前后后的忙,很快吸引来周围赏景的游人。 “真是有趣,他们一家子都在做纸鸢,瞧上去也不难。” “我们也来。” 一时间,游人聚到一起,争相从小贩那里买得材料,欲要自己动手,以至于摊位上的纸鸢无人问津。 看这景象,小贩欲哭无泪,望向白慎晚时眼神颇为幽怨:“夫人,都怪你兴起的头儿,现在没人买我的纸鸢了,等过几日京城雨水渐多,这些更卖不出去。” 看他惨兮兮吆喝,白慎晚尴尬地摸摸鼻尖。“我也不知道怎么大家最后都想自己动手……” 本来她只是为了安抚江柔,加上许久未做手有点痒。不过今天春阳烂漫,后面肯定还有更多游人出门赏玩。 想到这,白慎晚弯唇笑笑,轻声安慰小贩:“放心,你今天不会亏本的。” 笑眯眯说完,她回到孩子堆里,和江妄行一起教是个小家伙剪裁砂纸。 不到一会儿,江越满脸欢喜,双手将做好的纸鸢举到头顶。 “我做好了!” 七彩的纸鸢做成骏马飞驰的形状,已经可以想象到飞上半空时是有多威风。 白慎晚满意点头:“不错,越儿可以出师了,等下就看你的骏马能不能飞起来。” “肯定能。” 几乎不用考虑,江越挺起胸脯,信心满满地回答。 到了白晓谷这里,事情便不顺利,小手像是不听使唤,揉搓了半天,纸还是纸,线还是线。 不想被人嘲笑,小少年将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帮到身后,身子挪了挪彻底挡住,只装作若无其事帮慕容瑀拿竹篾。 然而纸包不住火,江柔指指他身后鼓囊囊的一团,抿唇揶揄:“晓谷哥哥,你的纸鸢呢,怎么藏着不给我们看。” “我……” 面对小姑娘的疑惑,白晓谷垂头支吾一声,想想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遗憾地说了:“我做砸了,但是如果我的手艺有姑姑这么好,我做出来的纸鸢肯定也很好看。” 听这话,白慎晚失笑一声,揉揉他的脑袋,将白晓谷推到江妄行身边。 “你姑父才做的好,让他教你。” 白晓谷低头看去,地上好几个威风凛凛的纸鸢,雄鹰翱翔,苍狼呼啸,每个都栩栩如生,竟然都是出自江妄行之手。 “哇,姑父好厉害,我也要学。” 看到这些,白晓谷已经忘记刚才的挫败,斗志昂扬开始重新裁纸。 江妄行弯唇轻笑,颇具耐心地指点:“不急,这里要用的是巧劲,力气太大反而弄坏重要的关节……” 男子温醇低沉的嗓音落入耳朵,仿佛暖阳洒落心间,白慎晚唇角默默弯了弯。 就在几人说话的空隙,那边的小贩已经将所有纸鸢兜售完毕。 “夫人真是金口玉言,您说小人不会亏本,瞧瞧,现在东西都卖完了,我还赚了一笔。” 他乐呵呵的,感激地看了眼白慎晚,转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白慎晚听着心情莫名也大好,招呼几个小家伙站成一排,脆声命令开口。 “我数一二三,你们同时放开手,谁如果慢了,等会儿要帮忙捡纸鸢的,明白了吗。” “明白!” 四个家伙异口同声。 伴随她故意拖慢尾调的倒数,几人同时抛开手里形状各异的纸鸢,东风阵阵,不过片刻,纸鸢乘风飞起,将整个晴空缀得多姿多彩。 “真好看,好想画下来!” 江柔仰起脸,直到脖子僵硬也看不够,突然,天边其中一只纸鸢断了线,随风摇摇欲坠。 “咔擦。” 嫣红的凤凰纸鸢掠过枝头,掉落到江妄行身边。 偏巧这时白晓谷忙于扯线,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身子磕绊了一下,江妄行为抱稳他,玄色的靴落不慎到凤凰纸鸢上,尾翅当即折断。 “我的纸鸢……” 不远处,身穿鹅黄春衫的富家小姐紧追纸鸢而来,看到这一幕,杏眼划过一抹心疼。 不用想也知道,想必她是为折损的纸鸢惋惜。 江妄行随即歉然颔首:“抱歉踩坏了姑娘的纸鸢,我愿意全数赔偿给姑娘。” 随着温厚的嗓音响起,富家小姐的视线从纸鸢上移开,落到男子面若冠玉的脸上时,一时怔了怔,随即有惊艳之色在眼中流转。 不等她回答,身后的侍女抢先呛声。 “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就为了给我们家老爷夫人祈福,岂是你说赔偿就可以赔偿的?” “桃儿,住嘴。” 回过神的富家小姐侧过眸子,低声呵斥一句侍女,心砰砰的跳。 却在这时,女子清脆悦耳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 “这位小姐,刚才确实是我们不对,你说应该怎么赔偿,只要要求合理,我们都会答应。” 白慎晚清澈的眸子望过去,语气极其认真。 第379章 谁来负责 “不必了。” 目光落到眼前极其般配的夫妇身上,富家小姐眼底隐隐流露出失望,勉强笑着开口:“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回去重做就好。” 只是可惜了如此谦谦君子,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想到这,富家小姐摇头笑笑,不欲再多看。 “不打扰你们一家子玩乐,告辞。” “等等。” 眼看她转身离开,白慎晚急忙叫住人,不作犹豫便将手里的纸鸢递出去。 “听闻蝴蝶寓意着绵绵不绝的福气,小姐如果不嫌弃,就拿这个蝴蝶纸鸢来祈福。” 这也算是表达他们一行人的歉意。 富家小姐闻言一愣:“你的给了我,那你放什么。” “我和他放一个就好了,小姐不必介怀。” 白慎晚指指江妄行手里展翅欲飞的纸鸢。 帝王随即将纸鸢送到她手里,同时顺手把她掌心的春泥仔细擦去,眸光温柔。 见状,富家小姐嘴角僵硬扯动一下,最终还是接过那蝴蝶纸鸢,柔声道谢。 “那我在这里就多谢夫人了,我会好好拿它去祈福的。” 言罢,她朝两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侍女捏起掌心,话里满是遗憾。 “小姐,刚才那样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抓住,哪怕问出那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也是好的呀。” 闻言,富家小姐紧抿唇角,坚定摇摇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即便我对那位公子一见倾心,也不能插足到他们中间去。” “若真做了那种不知廉耻的勾当,我岂不是白白枉费了爹娘十几年来的辛苦教导,丢尽他们的脸面。” 侍女听这话,轻声感叹:“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只是您错过了那位公子,以后上哪找这样的如意郎君?”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主仆叹口气,渐走渐远。 盯着娇媚的两道影,早就察觉一切的白慎晚抱起手臂满意点头。 “还算识趣,没有死缠烂打。” 轻轻感叹一句,当转头看到身边长身玉立的男子时,她细眉当即拧起,饱满的红唇里溢出脆脆的冷哼。 “真是拈花惹草的能手!” 不过就是出门踏个春,都有女子前来献殷勤,是她低估了江妄行蛊惑女子的能力! 小皇后气到两腮鼓起,鬓边步摇也轻颤拍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江妄行不忍她继续生气,大呼冤枉。 “朕刚才好好现在这,没惹任何人,晚晚可不要乱吃醋。” 几个小家伙眼巴巴看着,白慎晚粉脸一红,赶忙将人推开,语气愤愤。 “回去再跟你算这笔账!” 闻声,江妄行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可以,朕只好等着了。” 感觉他又在说那些不正经的,白慎晚斜他一眼,不打算再说。 “咦?” 旁边的江柔无意间看到山间的景象,小脸泛起阵阵疑惑:“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不远处,很多衣衫破旧的百姓手拿锄头,在石缝里凿来凿去,好不容易才凿出几片蔫黄的叶子。 在宫里从没见过有人做这个,江柔满眼不懂,随即蹦蹦跳跳跑过去,蹲在一位大婶身边小心询问。 “这位婶婶,你们挖这个做什么,是药材吗。” 听到小姑娘稚嫩的话,面色发黄的大婶露出苦涩一笑:“哪是什么药材,这是救命的东西。” “去年收成不好,每家每户粮食都欠收,有些家里没储粮,又没有银子的,只能出来挖点野菜填饱肚子,否则熬不到今年秋收。” 熬不到秋收…… 抓到大婶话里的意思,江柔整颗心都揪起:“可是现在才春天呢。” 她只饿一顿就头晕眼花,没法想象这些人要饱受煎熬多久。 想到这,江柔小脸纠结片刻,转身跑到白慎晚面前,快速给大家说了所见所闻。 “皇嫂,我的银子刚才用光了,你能不能给我点银钱,我想买点糕点给他们吃。” 江越也点头:“就是,我看他们好可怜,给他们买点吃的。” 闻声,白慎晚顺着小姑娘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眸光深了深。 京城每年都有无数难民涌入,若是不能从根而治,仅靠点点恩惠,绝对没法扭转局面。 然而江柔他们还小,不懂这个道理。 “可以啊,你们去买。” 轻笑了下,她把银子放到小姑娘手里。 四个小孩登时欢天喜地,拿钱买到糕点,兴奋放到每个难民的手里。 做完一切,几人满头大汗,脸上却无比满足。 “太好了,他们终于能吃饱了。” 白晓谷两眼发亮,和伙伴分享刚才的事:“有个小孩一直哭,我给了他五六块糕点,他立刻就笑了。” 白慎晚听得额角抽了抽,蹲下身和他平视。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这次是吃饱了,那么下次呢,还有人给他们送糕点?” “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以后,谁来负责。” 话音落地,四个小孩当即愣住。 江柔小手搅在一起,语气不确定:“所以皇嫂,我们是不是做的不对?” “也不是不对。” 白慎晚拧眉思索,斟酌着用词:“你们的心是好的,可那些百姓终究是要自食其力,给他们糕点只能解决一时的难题,不如教他们如何辨别野菜,如何谋生不再饿肚子。” 她眉眼满是耐心,细细给江柔几人解释。 旁边的江妄行看在眼里,轻轻一笑,饶有兴趣地看他的小皇后教导孩子。 不过眨眼的功夫,慕容瑀受到启发,眼睛亮起。 “我知道了,这是不是夫子所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不错!” 白慎晚眼里闪过赞赏,抬手招呼几个小孩走到林间:“现在,你们也来挖点野菜。” 知行合一,这些小家伙才算出师。 江柔几人当即乖乖听话,拿起锄子一点点刨挖野菜的根部,等到晌午时,四个篮子装满翠绿菜叶,整整齐齐放在白慎晚面前。 “皇嫂,这些都是我们挖的,很多都好嫩。” 江越神色溢满自豪。 然而下一秒,白慎晚目光落到篮子里,万般无奈地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