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人之下开始的剑侠》 序章 剑侠 二零一一年,春。 黔省,苗疆地域,雷公山。 山道之中,四人急奔如雷,步履相交间,十丈已跃。 前面一人逃,后面三人追;后面三人皆手持利器,或刀、或剑、或枪,皆满脸横肉、凶神恶煞。 前人脚下生风,步伐不停,却渐行渐慢,已无奔逃之力。 追者有力,步履生风;逃者无力,步速渐缓。 眼看三人已要追上前面那人,旁边从中忽地走出一人。 这人外披白衣大氅,内穿青布功服,脚踏青白布鞋,头戴竹编斗笠,似仙似侠,仿佛超脱凡尘之外、不在三界之中。 这人从树丛中走出,奔逃那人从他身侧一窜而过。 却见他大手一挥,一把攥住奔逃者的后领,似抓小鸡般把奔逃者抓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奔逃者是一位少年郎,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 这人不语,只是提他。 少年郎挣扎要跑,但抓他那人却似一座泰山,无论他如何挣扎,甚至拳打脚踢,那人一动也不动。 少年郎反抗几秒,见自己逃是逃不了,顿时泄了气,心道一声:“完了,死了。” 不至五秒,追杀者已赶来,他们顿足于二丈之外,不敢轻近。 其中持剑者上前二步,持剑而礼,道:“这位兄弟,多谢你替我们擒住这小子,可否将其放与我等,我们盘水剑堂必有重谢。” 这人终于开口,他道:“粤省徐城的盘水剑堂?” 持剑者面上一喜,道:“兄弟你知道我盘水剑堂,那可真是有缘。” 这人冷笑,又转看向泄气的少年郎,问道:“那么,你是何人?” 少年郎不答,那持剑者却道:“这小鬼是青城剑派的,在前几日盗我派秘法,被我等追杀至此。” 听闻此话,少年郎却急了,他怒骂道:“操尼酿!你放屁!我什么时候偷过你们的破秘法!那分明是你们看上我身上的……” 他话未尽,忽觉不对,警惕地看斗笠男人一眼,泄气道:“反正我没偷,你要杀要剐随便!” 斗笠男人沉默片刻,转头对持剑者道:“此人我保下了,你们退去罢。” 持剑者面上顿时阴沉下来,他攥紧剑,直对斗笠男人,道:“兄弟,这是我们盘水剑堂与青城剑派的事!你莫要多管闲事!速速退去!” 斗笠男人笑了,他摘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看去也不过十七八岁。 他笑容灿烂而和煦,好似冬日的暖阳,可他接下来的话,就没有那么温和了。 “普天之下,但凡与剑相关的事,我都可以管,因为老子的剑——” “天下第一!” 言罢,他右手剑指猛然一点,一道乳白色的无形剑气凌空虚射!似电似光,直飞那持剑者而去! 那持剑者面色大变,挥剑击挡,却远远低估那无形剑气中的力道,被无形剑气刺断手中钢剑,又被贯穿右肩,登时便失去战斗能力。 身旁二人两步冲上前,挡在持剑者的面前,一脸凶悍地盯着斗笠男人。 “别冲动!我们走!”持剑者却大喝道。 另二人面色一变,或惊讶或疑惑,看向身后的持剑者。 那持剑者却不看他,而是盯着斗笠男人,道:“剑指能射出如此恐怖的剑气,又称自己的剑是天下第一,想必您就是……无相指剑?” 听到这个名字,另二人脸色顿时一变,握着武器的手都有些颤抖,可见这名字之凶。 斗笠男人道:“不错,正是我。” 持剑者长叹一口气,道:“果然是剑侠前辈,是我等冒犯了,我等这就退去。” 邓雄一挥手,道:“滚。” 言罢,三人连忙施展轻功身法,如惊弓之鸟般逃窜。 只留邓雄与那少年郎。 那少年郎两眼放光,一脸兴奋地叫道:“您……您就是无相剑侠?!邓雄前辈?!” 邓雄把他放下,笑道:“前辈就不必了,叫我雄哥就行,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前辈可当不得。” 少年郎道:“不不不,当得当得,您可是无相剑侠啊!您的战绩我都能背出来了……” 邓雄这个名字,在异人界之中绝对是响当当的大名,在剑客之中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因为他是当今异人界公认的“天下第一剑”。 邓雄乃榕城人士,十二岁时就已败尽闽省所有剑派,十四岁游历全国,并在青城山遇见全性四张狂,仅出十二剑就败退全性四张狂。 同年在神农架林区与尸魔涂君房相遇,仅出四剑便败退涂君房。 十五岁时在武当山设立论剑台,招天下高手以武会友。 一年之内,连胜327场,未尝败绩。 至此,邓雄及他的绝学“无相指剑”的威名便在整个异人界传响,被众多剑客誉为“天下第一剑”。 听着这少年郎口若悬河的将自己的战绩视若珍宝般说出,邓雄不由地笑了笑,身为局中者,他很清楚这些战绩大多都有些添油加醋。 比如十二剑败全性四张狂,实际上只是他们扭曲心境的招数对自己无效。而沈冲战斗力又不如自己,自己九剑败了沈冲,剩下三人皆被一剑击伤,他们没办法再战才撤退。 比如四剑败尸魔涂君房,其实只是涂君房选错了时机,赶巧自己正好修成了破体无形剑气,他措手不及之下才败退,若是正面拼正面,自己不用破体无形剑气也不一定能赢。 至于武当山的论剑台,那只是普通的比武,大家都没有用上拼命的招数,胜负也没有什么含金量。 在邓雄的心中,他一直只是一个意外得到高人传法的幸运儿罢了,不是什么能人。 他本不是此界之人,遭到一次雷击之后意外穿越,得到一位高人的真传,才有自己的今天。 只是幸运。 那少年郎可不这么想,他滔滔不绝地说完邓雄的战绩,又兴致勃勃,一脸渴望地看着邓雄,道:“前辈,刚刚打断那个坏人的钢剑的,就是您的成名绝技‘无相指剑’?!” “听说您不仅能用手指发出剑气,还能用脚发出剑气,还可以御剑飞行,是真的吗?” 邓雄抓起他的肩膀,笑道:“当然是真的。” 言罢,他的脚下忽地射出红色剑气,大如斗牛、快如闪电,托着邓雄与少年郎二人便凌空而起,向附近的城中飞去。 趾剑·一趾风行。 先天无相指剑有五变,即正、柔、霸、弹、趾;四手一足。 正剑,刚柔并济,攻防兼可,以剑指发劲,剑气为白色。 霸剑,无坚不摧,刚猛霸道,以大拇指发劲,剑气为蓝色。 柔剑,软柔若鞭,灵巧快捷,以小拇指发劲,剑气同为蓝色 弹剑,似球似气,铺天盖地,以无名指与大拇指弹击,剑气也是蓝色。 趾剑,以脚代手,以足为剑,剑气为红色。 先前击断持剑者手中钢剑的无形剑气,正是先天无相指剑中的正剑。 “呜哇!好厉害!真的飞起来了!” 虽然是被邓雄提着,但依旧没有让少年郎的兴奋降低,他哇哇乱叫着。 邓雄无奈地笑了笑。 第一章 云盘山 红苗寨 乌冬苗寨,位于雷公山西北山腰的壑谷之中,海拔1300余米,有100余户人家。 苗寨中一家面馆,邓雄和那少年郎坐一张木桌,点两份肉面。 待面上桌前的闲余时间,邓雄问那少年郎道:“你是青城剑派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郎道:“嗯,我是青城剑派的弟子,我叫吴砂。” 邓雄从一旁的筷筒中抽出两双筷子,一双放在吴砂的面前,又问道:“你姓吴,那你的父亲是不留手。” 不留手,本名叫吴柳寿,因为剑法凶猛,名字又与‘无留手’谐音,故而人送外号“不留手”。 吴砂眼睛一亮,道:“您知道我父亲啊,那可真是他的荣幸。” 邓雄笑道:“当年在武当山的论剑台上,你的父亲也有与我战过,当时他是我的劲敌之一,我当然知道他。” 吴砂好奇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的父亲在您手下撑过几剑?” 邓雄哈哈一笑,道:“那种事情我不记得。” 吴砂撇撇嘴,道:“一看就知道,我父亲肯定连三剑都没走过去。” 邓雄哈哈大笑,岔开话语,问道:“话说回来,青城剑派离苗疆那么远,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提到此事,吴砂顿时情绪低落,他道:“我中了蛊,是来找这里的苗疆蛊师除蛊的。” 邓雄闻言,眉头一紧,左手拿住吴砂的右腕,大拇指摁在吴砂的脉上。 先天无相神功运转,一道精纯无相内力沿吴砂的脉进他的经络之中,仅仅数秒,内力在他的经脉中走完一个周天,又顺着脉回到邓雄的身体中。 邓雄松了手,沉吟片刻,道:“确实中了蛊,炁的运转有些迟滞,不过我不是蛊师,辨不出这是何蛊。” 吴砂答道:“这是迟炁蛊,被下种的人修炼炁的速度会越来越慢,最后完全丧失炁感。” 邓雄端着手,抱两臂,问道:“这是谁给你下的蛊?只要找出蛊师,把他杀了,就无须找人解蛊。失去蛊师的联系,蛊会自主死亡。” 吴砂叹气道:“正是因为不知道谁下的蛊,才会来这里呀。” “我父亲在苗疆有一位熟识的红苗蛊师,这次前来就是带着礼和信物一起的。” 邓雄微微颔首,道:“有人帮助就好,现今社会蛊师皆藏于市井之内,若是没有帮助,想要找到有能之辈,难喏。” 吴砂问道:“那前辈怎么会在这里呢?据上次武当山论剑台之后,前辈就很少在异人界出面了,就连很多人的挑战前辈也没有接受。” 邓雄笑道:“没什么,只是到处旅行而已,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总会想要平静一段时间的。” “不过,我这次来苗疆,其实也是受人之托来帮忙的。” 吴砂恍然。 此时,两碗肉面端了一上来,吴砂逃亡奔波已久,腹中正空,也不客气,抓起筷子便狂炫。 邓雄却不急,悠闲的进食。 二人皆习武之人,食量很大,两碗肉面很快就下肚。 付了钱,邓雄问吴砂,“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吴砂道:“父亲告诉我,他所结识的红苗蛊师现今居住在云盘山内的红苗寨中,让我去云盘山找他。” 邓雄一愣,笑了,“正巧,我也要去红苗寨,一起同行。” 吴砂顿时喜上眉梢,用力点头,道:“好!” 云盘山位于黔省阳市,离雷公山约有三百公里,如此长的距离,若是御剑飞行就太招摇了。 二人选择了打车,虽然这段路程打车的花费不少,但是直达,比较方便。 二人不是缺钱之人,自然也不在乎这些开销。 翌日,二人便来到云盘山,红苗寨之中。 邓雄与吴砂一前一后,走在红苗寨的小路上,邓雄问吴砂:“你知道要找的那位红苗蛊师具体住址吗?” 吴砂迟疑一会儿,从衣兜中拿出信物,道:“我父亲说,只需要拿出信物,往内注入炁,自会找到。” 那信物是一个方盒子,不大,孩童的手掌能握住,通体红木,上纹鎏金,看去相当华丽。 邓雄道:“看来这是某种具有感应能力的法器,你往其中注入炁。” 吴砂点头,按照父亲说的方法将自己的炁注入到信物之中。 得到吴砂的炁,信物忽地亮起一层薄薄的红光,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红纱在上面。 紧接着,一个绿色的指向箭头从信物朝上的那面冒出,先是旋转数圈,最终指一个方向。 邓雄和吴砂二人当即顺着那方向而行。 行不过数百米,二人就来到一座充满苗族特色的寨院前,院子内有一男人正在打稻谷。 “你好。” 吴砂伸手敲门框,发出邦邦两声,引起那男人的注意。 他转头看来,露出一张憨厚的脸,“你们是谁?有什么事情吗?” 吴砂说道:“我们是外边来的,找仰翁先生,请问他在吗?” 那男人听完,朝屋内喊了一声:“里阿,外边有人找您!” 几秒之后,屋内走出一个佝偻老人,面容苍老,皱纹密布,白发苍苍,佝偻脊背,拄蛇头拐杖,慢慢地自屋内走出。 她走出屋内,一眼看见门外的吴砂和邓雄,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吗?先进来说。” 邓雄和吴砂随她进入屋内。 屋内装饰看去已有十来年,陈旧不堪。 三人来到一张桌前,那佝偻老人取来电热水壶,烧上一壶开水。 进了屋内,邓雄摘下斗笠,别在后背,看向那佝偻老人。 这次他来红苗寨,也是与蛊师有关,在华南总负责人给的名单上,这位老人赫然在其中。 自武当山论剑台之后,邓雄败尽天下剑客无敌手,于是找上了异人界顶端的十位强者,人称十佬的十位异人。 他找上十佬之一的那如虎,两人私下约定好比斗的时日。 那次战斗可以说是邓雄毕生以来最难的一次,他与那如虎鏖战数日,最终没有分出胜负,以双方体力耗尽,平局为结果。 虽说那次邓雄没有使出破体无形剑气这张底牌,但他能感觉到那如虎也藏了一些底牌。 因此他决定游历四方,在历览红尘中追寻更高的境界。 后来在黔省遇见了一位故人,哪都通公司·华南总负责人廖忠。 得廖忠所托,他潜进苗疆地域,调查一个组织——药仙会。 根据哪都通公司情报部门调查,药仙会最后一次行动就是在红苗寨之中。 希望能在这里查出一些什么。 佝偻老人给壶中加水,插电,对二人说道:“来者是客,坐。” 邓雄和吴砂坐下,佝偻老人也坐一旁,问道:“你们两个是从何而来?找老妪作甚?” 吴砂自随身携带的小包中取出一枚玉盒,放置桌上,才言道:“我是青城剑派吴柳寿的儿子吴砂,贸然前来叨唠,是身中迟炁蛊,前来求仰翁蛊师解蛊。” “这是礼物。” 佝偻老人瞧见桌上玉盒,浑浊地眼眸忽地亮堂,伸手拿来,从玉盒中取出一条银项链。 她温柔地摩挲项链,眸子似回忆般深邃。 足有半分之久,她才开口,道:“你是柳寿的儿子……他现在过得好吗?” 吴砂斟酌片刻,答道:“也就那样,每天喝喝茶,练练剑,教徒弟,偶尔出去旅游,不好不坏。” 佝偻老人又问道:“他将这个东西交给你的时候,有对你说什么吗?” 吴砂回忆片刻,摇头道:“没有,他说是只要拿出这个,您就一定会为我解蛊。” 佝偻老人轻笑一声,道:“他倒是洒脱……像你爷爷。” “不过他倒也没说错,毕竟这枚项链,是我当年给你父亲的生日礼物……一晃已经过去数十年了。” 吴砂顿时愣神,他没想到面前佝偻老人与自己父亲的关系竟如此深厚。 佝偻老人看出吴砂的疑惑,笑道:“你父亲没告诉你,我叫仰翁,我是你爷爷的大姐,你父亲的大姑,也是你的姑奶奶,来,叫我。” 吴砂张了张口,硬头皮唤道:“姑奶奶。” 仰翁满意地笑了笑,拿住吴砂的右腕,道:“我看你的面色,你确实中了迟炁蛊,这蛊炼制简单,破解却难,不同状态,解法不同。” “我先用炁锁住它,你莫要反抗。” 吴砂点头。 片时,仰翁松开吴砂的腕,她道:“我已用特殊之法锁住迟炁蛊,此后你在此住下,七日后我为你解蛊,此前,你切记不能用炁。” 吴砂道:“一定要七日后吗?现在不能解吗?” 仰翁下了桌椅,捉来烧好的热水壶,又掇来三个玻璃杯,到三杯开水置于桌上。 她道:“明日,我有事外出,可能要数日才归。” “解蛊又要三四日,故而以炁锁住迟炁蛊。” 默默无言的邓雄忽地开口,道:“敢问蛊师,是有关于婴孩失踪的事情吗?” 仰翁回过头来,浑浊的眸子闪过凶光,道:“你是如何得知?” 邓雄笑眯眯地说道:“蛊师莫惊,在下受人所托,正是来调查此事。” 第二章 追踪药仙会 仰翁眯眼,瞧邓雄两眼,问:“你是哪都通的人?” 邓雄笑吟吟,答:“是,也不是;在下只是受哪都通华南总负责人廖忠之托,前来调查苗疆地域频繁出现的失踪案件。” “根据在下的调查,近些时日苗疆地域出现的失踪案,皆与药仙会相关,而这个邪教最后一次行动的地点,正是红苗寨;故而在下才追查至此。” 药仙会。 此名一出,仰翁面上一寒,连的屋内气温也降几度,冻得刺骨。一句寒话自牙缝中挤出,“药仙会……果真是这群混账!” 吴砂只觉通体生寒,顿打寒颤,面上几分好奇,瞧二人,问道:“药仙会是什么?” 仰翁道:“药仙会是苗疆古来的邪教组织,他们认为‘蛊’是一切之源头,他们以人为蛊,意图炼制出完美的蛊物……” “早在几十年前,药仙会就已被剿灭,组织成员全部斩杀……”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竟然又死灰复燃!” 仰翁兀地扭头,目光直逼邓雄的面门,道:“娃娃,药仙会可不是你一人能敌!我劝你赶紧通知其他人前来支援。” “三日前,我曾与药仙会成员一战,在他身上种下追蛊,明日子时,我与红苗寨其他蛊师便会启用追蛊,直捣药仙会老巢。” “你最好在此之前,将支援找来。” 邓雄闻之,笑得前仰后合,足足十数秒,才止住笑意,傲然道:“何须支援?普天之下,莫有我不能敌者!” 仰翁只觉邓雄心高气傲,不知好歹,两撇白眉蹙紧,刚想说甚,却瞧见旁坐的吴砂一脸崇拜地仰望邓雄,仿佛他所言不假,于是心生不解,改口问道:“说来,你是何人?” 邓雄拱手行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邓名雄,字先骏,乃是浪迹红尘的无名剑客。” 吴砂一旁笑道:“前辈太过谦逊,姑奶奶,这位前辈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人送雅号‘无相剑侠’的邓雄前辈。” 仰翁久居深山,已许久不问异人之事,听名也不知其人,可她也明白‘天下第一’绝非俗人敢用,便道:“天下第一剑……名号倒是响当当,那明夜便请随老妪一同前往追查。” 于是,二人便在仰翁的房屋中住下。 第二日夜,邓雄正在屋中修炼。 他头顶床铺,脚向天空,以倒立之姿修炼先天无相神功。 这是传功于他的高人所传之奥秘,据言此法可清神凝气,历万古之际、通天地之秘。 可邓雄用之,却全然无效,只有凝神静气之功尚在。 偶尔邓雄倒立时,便会想起高人传功那日。 那是雷雨交加之夜,他因雷霆击身而跨越时间与空间,从自己的故乡来到这一个陌生又不陌生的世界。 陌生,是因为他对此界完全不熟。 不陌生,是因此界在他的故乡中是一本漫画虚构的世界。 他深深记得那日,那日正值春季,他裹于雷霆之间,落于江畔之侧。 那夜,连岸绿柳、随风摇曳,吹拂江波,遥远山峰峦叠。 长松映江,皓月黑天,夜色如画。 江畔之侧,一魁梧男子执竿而钓,见邓雄随雷霆而下,知其为外界之人,便传功于他。 他传邓雄共有三门功法,其一为内功心法“先天无相神功”,其二为指剑之法“先天无相指剑”,其三为顶级攻伐之术“破体无形剑气”。 那高人教学邓雄数月,待邓雄学成之后,他破碎虚空而去,不知踪迹。 那日,邓雄知晓,只需将破体无形剑气修炼至最高境界,便能如同他一般破碎虚空,穿越世界。 于是,他以榕城为,一步一步地成长,只为将破体无形剑气修炼至最高境界,破碎虚空,尔后——回家。 如今的他,已将破体无形剑气修炼至第二境界【自然之剑】,离最高境【无形之剑】还差得远。 乡愁,是邓雄心中化不开的结。 砰砰砰。 木门被敲响,修炼中的邓雄猛地睁开眼,一道神光自眸子深处闪过。 他如鲤鱼翻身,轻盈地从床上跃下,打开木门。 门外正是仰翁,她道:“时辰已到,跟我来。” 言罢,仰翁身形一长,向窗外掠去。 她一掠之势,奇快无比,似风、似箭、似闪电。 邓雄笑吟吟地赞道:“年近百岁,仍有如此轻功,姜还是老的辣呀。” 剑风呼啸,邓雄踏剑而起,红色剑气托他而飞,紧跟仰翁。 仰翁全速疾走,十成功力的轻功让其身轻如燕,一掠便是数十米,也不曾回头,似乎全无顾及邓雄之意。 实则正是如此,她欲校考邓雄的轻功,以此窥探他的实力。 却不想偶然回头之际,瞧见惊神一幕。 只见邓雄脚踏红色大剑,背手而立,乘风飞翔,身上衣袍簌簌作响,似仙似侠,紧紧随在她的身后。 御剑而行? 一个只会出现在小说中的词出现在仰翁的意识里,但她很快又否决了。 因为那柄剑似虚似实,全无实体。 是剑气!御剑气而飞! 世间竟有如此奇功? 仰翁心中惊叹,脚下却无停留之意,在不知谁家的瓦片上轻轻一点,身形再度拔高数丈,十丈之距一掠即过。 约是千米距离,二人顿足与一座广阔广场上。 此时广场上已有几人等待。 邓雄一眼扫去,三女两男,皆是白发苍苍、年过六旬。 见仰翁与邓雄落足,五人围上前来,当中一位矍铄的老汉出声道:“时间不多,开始。” 邓雄看向他。 那是一位身材壮硕的老汉,白发苍苍,腰背挺直,腰上斜插一杆铁尺,看去神采奕奕。 仰翁微微颔首,左手忽地捏出奇门手势,一缕蓝炁自她的指尖凝聚,似深夜中的萤火虫。 下一刻,这荧光忽地飞起,向某个方向赶去。 荧光速度飞快,如光如电。 “跟上!” 仰翁轻喝,脚下在地砖一点,身形已飞纵数米,向那荧光追去。 其余五人接连跟上,每个人的身法各自不同。有似大雁翔天、有似长蛇游地、有似莽牛狂奔、有似飘絮随风、有似羚羊穿林。 邓雄脚尖一点地砖,红色剑气托他凌空,直直飞去。 见此一幕,奔袭中的五人齐齐侧目,或惊叹或疑惑。 不过轻功需运炁调息,五人便没有开口。 七人跟随那荧光来到山中一座山洞前,顿足与山洞十丈之外。 仰翁道:“追蛊最多追到这里,药仙会必然藏于百米之内。” 那老汉道:“追到此处便可,接下来……怎么办?” 一老妪上前,道:“近战搏杀,非我等蛊师之所长,不如将此地点汇于哪都通公司,待他们之人来解决。” “我等五人分布看守,以免药仙会听闻风声,更换窝点。” 另一老妪摇头道:“尚且不知此处确为老巢,还需进里一看。” 此时,仰翁忽然问道:“与我同行的那个男儿呢?” 五人顿时愣神,四下环顾,发现邓雄早已走进洞中,只留月光下的一个背影。 那矍铄老汉登时就要追去,却被仰翁拦下。 仰翁道:“无妨,让他进去。” 矍铄老汉有些不解,道:“仰姐,里面蛊师实力尚不可知,他如此贸然,只怕要身死其中,我等不去营救?” 仰翁冷笑道:“营救?我等若是进了,谁救谁还尚未可知。” 听闻此话,五人一惊,矍铄老汉忙问道:“此话何来?那男儿看去不过堪堪成年,能有多强实力?” 仰翁答:“我不知他有多强实力,我只知道,此人乃是当今天下剑修第一人。” 昨日,仰翁特地找吴砂询问过邓雄,这才知晓邓雄的实力、事迹与名号,因此对他的贸然行动全无意见。 天下剑修第一人。 此话一出,五人皆惊。 天下第一,这等名号非俗人能冠,必然是实力超然,明面上已无所敌手,才能冠此名号。 言罢,仰翁发令道:“我等六人,以六角之势包围方圆千米,以防有漏网之鱼逃离!” 五人齐点头,顿时轻功再展,向各个方向掠去。 第三章 血洗药仙会 山洞之中,邓雄正摆弄自己的手机。 为保证何时何地皆能与廖忠联系,他的手机是哪都通特制的卫星手机,连通华夏北斗卫星,纵使在深山老林也能有满格信号。 邓雄拨通廖忠的电话。 只有数秒,廖忠那边就已接听,一个听到就能想象面容的胡茬声音响起:“喂,老邓啊,怎么这个时间点突然给我打电话?” 邓雄单刀直入,“我找到药仙会的老巢了。” 廖忠沉默数秒,道:“定位发一个,我派人过去。” 邓雄道:“好……还有一个问题……” 他毕露凶光,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可以杀人吗?” 廖忠道:“最重要的那个留下,其他随意。” 邓雄笑了,他的笑很美,两个酒窝荡漾其中;可与往日的和煦不同,此时他的笑容显得煞气十足。 他不爱杀人,生命在手中流逝的感觉,会让他毛骨悚然。 他爱杀人,往日罪行得到报偿的瞬间,会让他欣喜不已。 因此,罪大恶极者、死不悔改者杀得,善良无辜者、无罪无德者杀不得。 而药仙会没有无辜者! 邓雄脚步随风,诡谲的在山洞中穿梭。 山洞深处,早已有人察觉到邓雄的入侵,十数个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蛊师自山洞深处往外行进。 邓雄很快便与他们相遇。 没有任何交谈与僵持,得到哪都通杀人首肯的邓雄已将此片区域的所有药仙会成员视作生死仇敌。 他双手自袍下伸出,无名指微屈,大拇指压盖无名指,摆出弹指之姿。 柔曲弹直·双剑齐飞! 登时!铺天盖地的球形剑气笔直弹射,鞭形剑气凌空飞起、抽打,发出阵阵碎空声,两种剑气糅杂一起,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向正前方的十数名蛊师袭去。 这种大范围、高密度的攻击,在这狭窄的洞中是极难闪避的,纵使这十数名蛊师身法通神,也无法完全闪开数百枚鸡蛋大小的球形弹剑剑气和数十根长鞭形的柔剑剑气。 不过是眨眼之际,足有七八名蛊师死于铺天盖地的剑气之中。 剩余的蛊师,大多因躲藏在同伴尸体之后,方得以留存性命。 交战过后,那些蛊师迅速脱离战场。 蛊师善驱虫、善毒,近战搏杀非他们所长。 剑修本该只善近战,远程狙杀非剑修所长。 故而,迅速拉开距离、以毒虫、蛊虫偷袭,是蛊师对剑修的最佳战术。 邓雄却不然,他的先天无相指剑既能把剑气裹于指上,以指代剑,也能把剑气激射而出,千里之外取敌首级。 他的先天无相神功乃是顶级神功,修出的内力无相无形、若存若亡、似虚非虚、似实非实。 非外物所能近也。 无论多强的毒,只要被他的无相内力触及,就如水遇火焰,只能湮灭。 故而他不怕毒,对于蛊师,他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他没有追击,而是慢悠悠地在山洞中踱步,似玩弄老鼠的狸猫。 山洞没有光照,正常人进此必然是目不视物,可对于异人而言,却没什么影响。 忽然间,微弱的蜂鸣声响起,黑压压地一片蜂群忽地从洞中深处飞来。 “不是五毒,而是某种蜂吗?倒是有点意思。”邓雄内力入目,周围景色清晰无比,瞧见浩如烟海般的蜂群涌来。 那蜂群在距离邓雄数米之外停下,明黄色的尾部忽地一鼓一鼓,似气球充气般。 咻! 邓雄强大的听力捕捉到轻微到几近不可听见的破空声,右手两指临空一掇,竟在掇中一根细如发丝的黑针。 邓雄看一眼掌中那细如发、短如绒的黑针,自语道:“能射出尾针的蜂……经过培养的新品种吗?” “毒性肯定经过强化了,想法倒是不错……” “只可惜,遇上了我。” 邓雄竖起拇指,似瞄准一般对准蜂群,笑道:“来,说,茄子!” 嘭! 澎湃似大江,狂暴如山崩的庞然剑气自拇指中喷出,化作一条剑气大河肆虐整条山洞隧道! 那浩如烟海的蜂群瞬时被湮灭在狂暴的剑气中,就连地上的七八具尸体也被剑气撕碎,尸骨无存了。 先天无相指剑之霸剑! 霸剑剑气撞中山洞拐角,撞得碎石横飞、浮土飘扬,犹如天外陨星凌空坠,震得山岗也动。 山洞深处一座密室之内,一位身材消瘦的男人正盘膝而坐,忽感山洞猛震,顿时一惊,如鹞鹰翻身般自床铺中跃起。 还未等他出门一探究竟,忽地一人从门口冲进,扑腾跪在地上,道:“教主,外边有异人闯进来了!是个硬手,十来个成员被杀的一干二净!” 被奉为教主之人连忙一惊,道:“莫不是公司的人?他长甚么模样?异术如何?” 地上那人答:“那是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青年,戴斗笠披白衣,看不见面庞,他能从手指里射出庞大的炁击杀蛊虫和人!” 十八九岁的青年,戴斗笠,披白衣,能从手指里射出炁…… 这几个特点一说,教主脸色骤然苍白,骂道:“该死的!他怎么会来苗疆!” 他怒指地上那人,道:“你,速去告知其他成员,让他们立刻、马上分散逃离,不要管其他!” “逃出之后,在第二巢汇合!” 地上那人连声应答:“是!” 他从地上爬起,夺门而出! 可刚抬脚走出一步,他就怔在原地。 “不必叫了,小赤佬。” 一个铁塔般的青年站在他的面前,不大不小的手掌摁在他的脑袋上,似笑非笑地说道,“在你通知老大的时候,你的同伴已经被我搞定了。” 言罢,邓雄手掌扭动,似擢葡萄般把这人的脑袋擢下,随手丢在地上。 “他是怎么这么快的……” “其他的成员呢?” 这人临死前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意识消失的那刻,他透过邓雄的脚下,忽地看到密室外的广场,眼眸里仅存的光芒最中化为骇然的眼神。 只见广场上全是无头尸体,足有百具。 而他们的脑袋全被擢下来,在广场的中央垒成京观。 一时间,广场血流成河,尸体成山,好一幅凶煞血腥、惨绝人寰之画。 脑袋被摘下,鲜红色的热血直喷三丈,喷在密室的天花板上,喷得教主浑身通红,却没有一滴沾染在邓雄的白色大氅上。 教主瞧见这一幕,咬牙切齿、目眦尽裂,掌中忽地窜出一头翠青小蛇,小蛇龇牙咧嘴,咬向邓雄的手腕。 邓雄右手剑指,虚白剑芒在指尖吞吐,只轻轻一划,就已将小蛇斩成三截。 他冷笑道:“如此境地,你竟还敢出手,倒有几分胆气。” 教主早已破罐破摔,他疯笑道:“反正被你捉住是死,和你鏖战倒有几分胜算!” 听见此话,邓雄先是轻笑,愈笑愈狂,最后甚至捧腹大笑,仿佛听见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完全没把教主放在眼中。 那教主气愤不已,身形后撤数步,直至背部顶住密室墙壁才停。 双掌缓推而去,两团黑雾自他的袖中奔腾飞出,仔细看去,那两团黑雾竟是无数只细小的黑色毒虫。 邓雄方才止住笑声,轻蔑地瞧他,“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言罢,邓雄拇指一顶,霸道狂猛的霸剑剑气随指而放,似奔腾之长江,又似喷发之火山,将所过之处的一切事物吞噬、碾碎! 那两团黑雾毒虫瞬间被碾碎,连带教主也被霸剑剑气吞噬。 好在邓雄答应廖忠要留他一条狗命,所以即使教主被霸剑剑气击中,也只是浑身衣物被击碎,四肢骨头被打碎而已。 “怎么会这么强……” 昏倒之前,教主的意识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把教主打昏后,邓雄没有管他,离开教主的密室,在整个山洞中搜寻起来。 在干掉所有成员的数十秒之内,邓雄算是简单的逛过山洞,看见山洞中有许多密室,但因杀敌更重要,故而没有进去观看,现在他打算一个接一个,把所有密室搜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不过在行动之前,邓雄掏出自己的卫星电话,给廖忠拨打过去。 那边的廖忠很快就接听,他道:“搞定?” 邓雄道:“大致是搞定了,教主留了一条命,我现在正在搜寻漏网之鱼和蛊身圣童。” “顺带一提,药仙会的成员都被我摘掉脑袋,垒成京观了,你进来的时候做好心理准备。” 廖忠呼吸一滞,苦笑道:“没必要这么狠?” 邓雄哼笑道:“我这人你还不知道?我毕生最爱看的画面就是‘好人高兴、恶人忏悔’。这群蛊师不仅不忏悔,还胆敢向我反击,那我只能让他们在地狱里好好忏悔忏悔了。” 廖忠无奈道:“好好,反正你有理。” “我现在在直升机上,马上就到。” 邓雄嘱咐道:“进入山洞的时候穿戴好防护服,这个山洞里到处都是致命的蛊毒,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哦。” 廖忠笑道:“多谢你提醒。” “不客气。” 言罢,邓雄挂断电话,在山洞的数百间密室中搜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