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神记之玉帝传》 楔子 清水潺潺…… 曲声呜呜,低沉而不失悠婉,无尽的柔情中,却又似带着浓浓的哀伤。 岸边,一个长发女子半跪于地,手捧笙簧,贴唇而吹,一个断了左臂的男子静静地枕在她的怀里,仿佛死去了,又仿佛没有,紧闭着双眼,俊朗的面庞,有种说不出的宁和…… 斗转星移,女子一直抱着他,就那样半跪着,曲声不竭。 而女子身后,极目远眺,滔滔黄水,万里洪荒。 几十万年过去了…… 苍梧山,九岭同势,连绵起伏,如千帆竞渡,万岩争险。 苍梧山以西,亘古戈壁草原,太阳仿佛熊熊燃烧着…… 遮天覆野,无边无际,数以亿计的妖兽,奔腾着,嘶吼着,黑压压,宛如汹涌涨潮的海…… 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如血一般。 数万修道者腾空而起,电闪雷鸣,道道飓风狂卷苍穹,烈焰焚天,迎向妖潮。 最高的天空,一团巨大的黑雾,茫茫不辨其形,恐怖如噩夜。 白衣猎猎,一人剑眉星目,长发散束脑后,乍看倒像个俊美的年轻才士,惟额间有一道细细的红线,格外醒目,背负长匣,剑如一轮弯月,光芒凌厉璀璨。 并肩一人,身高近丈,赤发赤眉,双眸重瞳,赤红色的战甲,不知何物所铸,暗彩流溢,长矛矫若游龙,霞光四射。 双战黑雾。 厮杀久久持续着,每一秒钟都不断死亡着…… 但人族终于抵住了妖兽的进攻。 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尸累如山。 惨烈血腥的气息浓浓充斥弥漫着…… 乌云翻滚,随即耀眼的雪白,一道接着一道粗大的闪电,劈开了重重乌云,练舞长空,一个年轻人脸庞棱角分明,黑衣赤脚,麻绳束额,正中系着一枚乳白色的兽牙,手持一根顶端绑着几支绚丽羽毛的祭杖,目光凛如刀锋。 方圆百丈,狂撕乱咬的妖兽在闪电中,灼如焦炭,黑烟袅袅。 他忽扭首。 西北遥遥天际,蓦然虚幻,太阳竟徐徐沉落了,像慌忙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大地顿时陷入黑暗。 冰寒阴冷的气息似冻结了一切,瞬息千里,所过之处,草木皆枯,风停了,云停了,再没有一线生机,时间仿佛也停止了…… 紧接着,整个天地化作了赤黄蓝三色,风雷大作,飞沙走石,流星火雨,从天而降。 恍若世界走到了末日,无论妖兽和修道者,顷刻间,如陷灭顶之灾…… 战争停止。 妖兽如潮水般退去。 翌晨,第一缕阳光重新洒向被鲜血染红了的荒原,那个年轻人拄杖转身往东而去,走着走着,他的容貌渐渐变了,清矍苍老,略显灰白的长发披散于肩…… 极北,一座如山丘陵,虽不高,远远望去,竟觉一种难以言表、极其威严的壮观,低矮灌木,遍野丛生,覆盖其东;而西边,却寸草不生,岩石裸露,皆是青绿色,恍惚间,仿佛泛着淡淡的光辉。 一只美丽巨狐,伫顶西望,沉吟不语,九尾摇曳。 祥云缭绕,峰峦连绵,寥阔宇宙深邃不知处,一间小小的木屋,屋前几畦田地,碧绿翠竹搭成了架子,下面郁郁葱葱,枝枝蔓蔓的花果攀满了竹架,几只毛色驳杂,却很绚丽,头顶金色长羽的小鸟啾啾的,或飞翔其中,或停落在竹架上,尖尖的鸟喙啄啄枝叶,梳理下羽毛…… 两男两女站在田地之外,看样子等了很久,田地间一条五彩石的小路直通到小木屋门前,却没人敢迈前一步。 饱含着花果香的风时时一掠而过,沁入鼻息,神清气爽,物我两忘,四人中间最高大的银发男子挥挥手,使劲扇了扇,压低声音道:”再闻,我就睡着了,是不是屋里那位也睡着了,要不我喊喊?!” 为首男子沉浸其中,仿佛受了打扰,皱皱眉,没有说话,左侧火红色长发女子冷冷的,从来到这,面容始终如一,右侧星蓝色长发女子却轻笑道:“白虎,别胡闹!” 话音刚落,木屋竹门一开,宛如幽谷琴音一般,“你们进来!” 走过小路,四人迈步进屋,屋门不高,白虎几欲高出一头,竟然没有丝毫妨碍。 屋中一竹杌一竹几一竹榻,一女子手捧笙簧盘坐于竹榻之上,恬静自然,恍若与天地融合为一,似幻似真,如远如近。 木屋不大,杌几榻本就正好,四人进来,亦仍不显狭小,四人同时躬身施礼,“上皇!” 女子点点头,看向为首男子,“青龙,我这里还好吗?” 被唤作青龙的男子,怔怔,躬身答道:“每次来到此处,都觉清静心宁。” 女子又问其他三人,“你们呢?” 白虎挠了挠头,“很好看呀!“ 红发女子低垂眼敛,依然冷冷的,没有说话,星蓝发女子浅笑道:“如果没有那么多事,倒想就在这里算啦!” 女子听了,沉吟了一会儿,道:“玄武,执念不消,怎会没事呢,”接着转向青龙道:“失守之责我不怪你们,奈何迁怒冥皇,而且,”女子顿了顿,仍然语调平淡,听来却如秋日霜降,“与冥皇一战,毁方圆九千里,生灵数十万,可知错吗?” 红发女子眼中寒光一闪,刚欲开口,白虎已抢先说:“我们不是故意的,什么迁怒啊,冥皇就不是个东西,要不老婆都能跑了?……” 女子纤手微抬,打断了白虎的话,说道:“你们本已铸错,而且一错再错,下界去,从头开始,也许才会懂得到底错在了哪里!” 未等四人再说什么,木屋中,一道九色彩虹,绚丽夺目,璀璨中,白虎只叫了一声,“我勒个咄!”叫声未尽,四人已消失不见…… 彩虹消散,女子微叹了一口气,轻轻道:“还没有踪迹吗?” 彩虹消散之处,一道庄严法像,怀抱一柄玉如意,徐徐现出,摇摇头道:“没有,自与人界大战后,他就无影无踪了!” 女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旋又说道:“虽有错,根源却不在于他们,是否重了些?” 法像徐徐道:“他们凶气过重,刚愎自信,梅花香自苦寒来,历些劫难总有好处,你我相商之事,关乎九天三界,看来得做了,他们下去也好,下去也好!” 女子垂首,眸中倒映着笙簧,良久方道:“冥皇越来越不安份了!” 法像叹道:“懒不得呀,看来,我倒是应该动动了!” 与此同时,濒临东海,最高山峰之巅,云霭隔绝天地,一个右眸浑白左眸浑黑的清矍老者正与一团巨大的黑雾战作一团,黑雾旁,还有一缕若隐若现的身影,一只状如角虎背生骨翼恐怖的凶兽,双双助战…… 老者挥洒如风,两眸黑白神光交错,以一敌三,丝毫不惧,竟渐渐逼得黑雾倒退,忽然,身躯一滞。 血光崩现,左眸已被攫取而去。 老者鲜血满脸,奋袖一击,山崩地裂。 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嘶,黑雾与那缕身影凶兽俱都遁走。 云霄一开…… 第一章 光严妙乐国 天苍地黄,宇宙莽荒,日月万载,始成域疆,天分九重,地有三界,在大地之中央,黄河流域,横亘太行八千里,为大地之脊,环绕着它,名光严妙乐国,亦称中州。 历万千载,其间也曾经历过战乱,经历过灾难,但人们从劫后的废墟上,一次次重建了家园,开垦出愈加广袤的良田。 近百年来,妙乐国内终于再无战火,更是风调雨顺,灾难不兴,人们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良者有其工,繁花似锦的国土,祥乐和平的国度,物阜民安,老者安,长者信,幼者乐,从乡土到王城,一派谐和…… 而这一切,人们都坚信着源自他们最忠诚爱戴的王,王城中,有一片庄严巍峨的殿宇,透过高大的宫墙,一座座五脊琉璃瓦顶错落有致,雄壮的宫门前,两条长逾十丈的石雕巨龙昂首向天,不怒自威…… 每个经过的人,无论男女,皆俯身致意,因为他们的王与王后就在那里……望向宫殿的目光,包含着崇敬、热爱,也隐有一丝担忧。 虽然妙乐国的人很长寿,而且他们的王自幼修道,即使已过世间百多载,亦不知度生命之几何,但现今却仍未有一儿半女,于是,全国上下,无论大臣亦或百姓平民,莫不为之忧心忡忡了…… 青瓦飞檐玉作阶,檀木雕梁珠为帘,巍峨的宫殿中,似皓月般明珠熠熠生光的暖烟下,净德王慢慢地推开长窗,眺望着远近鳞次栉比的屋舍,葱郁无垠旳田垄,熙熙攘攘的人群…… 几个经过殿门前的民众正遥对王宫俯身致意,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净德王依然微笑着一一点头…… 他刚刚和大臣们议事回来,想起适才议事的情景,净德王微笑消失了,皱起眉头…… 如今妙乐国繁荣昌盛,即位七十余载,上下归心,但偏偏这帮子精力旺盛的大臣们,隔段时日,便要将净德王唯一的痛处,锲而不舍堂而皇之地要个说法,净德王又恰恰急不得,恼不得,几年来,妙乐国这位全民爱戴的王,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逼得在议事途中借尿遁跑路了…… 不过这件事的确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净德王年轻时与王后曾有一子,亡于征战孤竹行军帐中,死因至今诡谲迷离,之后再未生育,可若真将终老无子,或一旦身崩,社稷国祚委付何人?!但任凭大臣们屡次上疏劝谏再纳,净德王却坚决不允…… 想到此,脑海中慢慢现出王后娉婷的身影,忆及往昔,他的嘴角不禁浮上一抹暖暖的笑容。 恍惚片刻,净德王走向降香木案,拿起一份奏疏,这份奏疏与其他劝谏纳女不同,很是含蓄地建议,若王上无子,日后可酌立王弟烈山之长子姜黎为后,传承国祚。 轻轻放下奏疏,脸色有些凝重,他十八岁率兵出征,二十六岁,烈山从战,跟随南征北伐十余载,战功赫赫,而且安守本分,执礼甚恭,其子姜黎自幼天赋异秉,八岁即被选入香岩山普明宗修炼。 净德王私下也曾有过这个想法,并曾与大主觋商议,但大主觋只是微微摇头,言道,“王上勿急。” 此后,便搁置下来,这份奏疏虽然隐晦,也算颇为大胆,究竟是忠君爱国?还是受人唆使呢? 再度拿起奏疏,食指轻点,金芒一闪,揭开了奏疏后面的印封,上疏人的名字,赫然在目,净德王怔了怔,将奏疏放入袍袖中,沉吟起来。 思索间,忽听窗外一片哗然,净德王快步走至窗槛前,向窗外看去,只见远远近近人潮涌动,都朝一个方向望着。 净德王抬头……一道巨大的九色彩虹,横跨天穹之际,若隐若现,璀璨眩目,映照着大地、宫殿、窗棂,灿如蝶舞…… 彩虹七色,今日竟为九彩!心中正有些惊叹,身后轻轻脚步声响,一双柔荑围上了他的腰,净德王忙转过身,拉住王后宝月光的手,另一只手指向窗外,“快看,今日彩虹着实奇异!” 宝月光随之所指望去,俏脸掠过一抹惊喜,接着微垂臻首,若有所思,净德王一怔,扳过妻子的娇躯,面对自己,执手宠爱相望,柔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宝月光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想说给我听吗?” 宫殿里静静的,只有内侍们来往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半晌,宝月光终于下了决心,“我刚才小睡,做了一个梦,梦见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一巨大座辇,九龙驮乘,驾祥云踏空而来,辇上一老者,法相庄严,怀抱一柄玉如意,塞入我怀,我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婴儿,面如满月,眉清目秀,遍体光芒护身,老者对我说道,‘此子根器不凡,必成无极高上之品,你们要善加养育!’我和你甚是欣喜,连忙长跪拜谢,不想重如泰山,一惊而醒。想来此梦应是吉兆,却又有些忐忑,七十年前,我也是做了个梦……” 净德王木怔片刻,一把将宝月光紧紧搂在怀中,轻轻道:“这个梦不一样,必是吉兆,自我即位以来,始终奉行恻隐仁慈,敬奉天道,想是终于感化上天,遂了我们心愿!“说着,指了指窗外天际的彩虹,又道,“你看,天现异象,又偏偏做了这个梦,必可应验,如若生子,绝非池中物!明天就去天师院召请大主觋问问详细好了!” 宝月光闻言,脸上也渐渐露出一丝喜悦,依偎在净德王怀中,点了点头,刚想要说什么。 净德王搂着她,抬脚便走,“快,随我来!” “去哪呀!” “虽有天意,亦须人为,且行应梦之事去!” “王上……” 窗外,天边的彩虹徐徐消散,九色辉映中,两人都没注意到,彩虹之上,云叠如山,好像慢慢地幻化出一张脸来,向着宫殿方向点了点头,一笑而没…… 他们虽没有注意到,但王城中一位黑衣赤脚的老者,王城东南数千里之外山脉一座险峻的峰顶上,几位白衣之人,皆一直凝望着彩虹和云团,若有所思……彩虹消失,云团飘散,老者和那几个人几乎同时扭转头…… 目之极西,一片薄纱般的黑雾弥漫而起,笼罩了大半个天空,转瞬不见…… 王宫的东南,枝枝桠桠藤蔓攀爬的树墙围着一座偌大院落,院中高高低低搭建着十几间茅草屋舍,妙乐国各地尤其是王城,百姓所居房屋几乎皆为青瓦石墙,在一片坚实整齐的屋舍间,这处茅屋大院显得格外简陋扎眼,最奇怪的是,围住院子的那一大圈树墙,居然没有门,把里面遮掩得严严实实。 清晨,茅屋的柴门缓缓推开,走出来一个老者,老者穿着很是朴素,黑衣赤脚,面容清癯,略显灰白的长发披散于肩,麻绳束额,正中系着一枚乳白色的兽牙,手拄着看不出什么材质顶端绑着几支绚丽羽毛的祭杖,走向树墙。 忽然,背后一间茅屋中传出一声兴奋至极的长笑,“终于可以变化了!”长笑中,茅屋顶竟轰地被整个掀飞空中,一道白光,隐有金辉,腾空而起。其他茅屋的门纷纷推开,冒出来不少人,齐齐望天,其中一人大呼道:“哇,大师兄升天了!” 大主觋也停步转头看看,微笑颔首,“这就好啊!”说完回身,不知怎么,就那样不疾不徐地穿过树墙,朝王宫走去。 第二章 奇怪的小王子 一路上,遇见的人都向老者弯腰施礼,老者微笑点头,妙乐国的王宫建在一座高数丈,方圆几百丈的混夯土台上,土台自王宫乾清门前延伸出一个巨大的广场,严丝合缝地铺着厚厚的青石板,这片广场谓之“龙台”,龙台左右两侧也各建了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土台,左侧在王宫奉天门前,谓之“祭天台”,右侧在王宫德胜门前,谓之“拜将台”。 老者沿着石阶而上,走到龙台中央,停住脚步,凝神望了盘踞在龙台两侧的石雕巨龙片刻,微微躬身,这才再次举步向宫门走去,甲卫面现尊敬,丝毫没有阻拦。 净德王此刻与王后宝月光刚刚洗漱完毕,正在用膳,宝月光腮现微红,眉目之间还荡着一丝春意……内侍躬身禀报,“王上,大主觋进宫了。” “快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大主觋由内侍引领着,走了进来。 净德王起身相迎,大主觋稽首,“王上!” “大主觋,吃了吗?” “有劳王上挂念,吃过了!” “那就再吃点!”净德王呵呵笑道。 “王上又顽皮了……” “嘿嘿,快来坐!”大主觋点头,挨近净德王坐下,从净德王小的时候,他便是百般呵护,净德王每每见到这位妙乐国威望仅次于自己,在某种意义上甚至还超越他,人们心中最接近神的老者,发自内心的亲近。 “王上找我来可是有事?” 净德王毫无隐瞒,将宝月光的梦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大主觋静静听着,讲完后,净德王有些急切地问道:“大主觋认为是吉兆吗?” 大主觋晃了晃手中的祭杖,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自然是吉兆。” “那能应验吗?“净德王更加急切。 大主觋看向王后,宝月光微侧转身,没有刻意躲避。 大主觋转回头,对净德王道:“看来王上已经应兆了,何必问我……“ “咳咳…“净德王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宝月光俏脸酡红,低垂了头。 “日子不好吗?“ “呵呵,“大主觋笑笑,”凡天之道,世事皆有因果,循因缘感天道而能知之,后行之,又有什么好与不好,恭贺王上了!“ 净德王大喜,“此子应是不凡吗?” “不凡不凡,”大主觋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王上耐心等候就好,不过,”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到时或会有些怪异,王上切勿惊慌!”说完,转身而去。 净德王紧追两步,“说清楚啊,什么事?” “到时便知!”说话中,身影已消失于门外的拐角处…… 三年后,又是除夕,鼓缶喧天,缤纷的礼花映亮了大半个夜空,酒香、肉香飘满了大街小巷,王城宫殿前,成千上万的人聚拢在一起,熊熊的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八个最棒的小伙儿头戴着粗大的牛角头饰,操着长长的牛尾,雄壮的身躯时伏时起,且歌且舞,人们围着他们,一边敲击着木鼓陶缶,一边模仿着祭祀、耕种、捕鱼的情景,踏节为歌,感谢上苍的恩惠,祝福他们敬爱的王与王后,祈求五谷丰登,鸟兽繁殖…… 顽皮的孩童在人群中穿来插去地嬉戏笑闹。 今年,人们比往昔更加得高兴,三年前,王后有孕的喜讯从宫中流出,而且传闻神祗托梦,天示吉瑞,王城的坊间巷尾,人们兴奋地口耳相传,这个喜讯又通过各地日日来往的挑夫走卒,快速传遍了全国,全国沸腾了…… 光阴似箭,这几日,听说可能就要产下他们的小王子……激昂欢快的歌舞表达着妙乐国人民发自内心真诚的喜悦,他们载歌载舞,通宵达旦…… 但与这眼前的欢快热闹截然不同的是,王城四门紧闭,非王城中人一律不得进入,王宫宫墙甲士静静林立,戒备森严,似乎在防范着什么…… 正月初九,王公大臣们早早聚集朝堂,成群地窃窃私语,脸上流露出焦急和激动……内宫,内侍宫女穿梭不停地忙碌着……净德王再没有了往常的平静与庄重,坐立不安,不时向着不远处的宫室望一眼,右手下意识笃笃敲着降香木案,偶尔,那边传来几声低低压抑的呻吟声,净德王不由自主浑身颤抖了一下…… 内侍静立在两旁,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脚步声响,一名医师弓着身匆匆跑进来,净德王“霍”地站起身,急问道:“怎么样了?” “王上,不太顺利,分娩卡住了,似乎是婴儿手臂的位置。” 正说着,传来一阵更加压抑不住痛苦的呻吟…… 净德王几步从案后绕出来,向前紧走几步,直直盯向呻吟传来的地方,双拳紧攥,半晌,猛转过身,尽力放缓了语调,问道:“你们有没有把握?” “王上,这个……恐怕王后和小王子或许只能保住一个!”医师声音犹豫着,额头浸满了汗珠。 净德王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指着医师,怒吼道:“都给我保住,否则,我把你们全驱逐到孤竹去!” 医师吓得双膝一软,险些坐倒在地,“王上”,净德王挥挥手,叱道:“还不快去!”医师唯唯躬身后退,有点踉跄着跑了出去。 净德王来回踱着步,心中默默念道:“宝月光,你和我们的孩子都要平安啊!” 日头渐渐地升高,宫外巨大的石盘上指针的阴影一寸寸地挪移着,已经指向了午时…… 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了整个宫殿,而且传出很远……朝堂上的大臣们听见了,王城里的人们听见了,突然间,整个王城安静了,鸦雀无声,片刻后,王城轰动了,人们奔走欢呼相告,大臣们激动地哆嗦着嘴唇,蜂拥到朝堂门口,齐齐注视着紧闭的内宫大门…… 净德王身子一晃,随即甩开内侍们想扶住他的手,紧走几步,越走越快,接着向传来婴儿啼哭声的宫室跑去……内侍们慌忙呼拥着紧随其后。 刚跑到宫室门口,两个满头是汗的医师,上前伸臂拦住了净德王,一脸的惊惶,净德王虚踢两脚,喝道:“做什么,闪开!” “王上,”医师声音颤抖,大着胆子说道:“恭贺王上喜得小王子,王后与小王子俱都平安!不过……” “好好,你们都有赏!嗯?不过什么?” “不过小王子有点奇怪,王上千万有个准备,莫要被惊到!” “什么?”净德王一愣,“快说!” “小王子好像是攥着什么东西出生的……” 第三章 王城血战 宝月光疲惫地躺在榻上,面容苍白,两旁侍女忙着用软布擦去她脸上的汗水。 净德王疾步走到榻前,握住她搭在被子外的手,宝月光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看上去极为虚弱,但她的嘴角却噙着微笑,扭转头,眼眸中饱含浓浓爱意地望着身旁那个手舞足蹈、哭声嘹亮的小东西。 婴儿刚刚出生,眼睛紧紧闭着,莲藕般的两条小腿上下乱蹬着,右手也不停地在空中抓挠着,但他的左臂却弯曲着贴在胸前,小手牢牢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净德王心不由一紧,转过身,所有医师包括刚才拦驾的那两个,都没敢退出去,垂立在榻后,稳了稳神,沉声问道:“你们看是怎么回事?” 医师们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医师上前躬身答道:“王上,小王子的左臂经过诊断,没有任何症状,手里确实像攥着什么东西,但如果强行采取手段,又恐伤了小王子,我们都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事,所以正在商量该如何医治……” 净德王阖目,平静了一下思绪,三年前大主觋所讲的话在脑海中倏闪而过,急吩咐内侍道,“快,去天师院召请大主觋!”然后对众医师摆摆手,“你们也辛苦了,先去歇息!” “是!” 与此同时,王宫东南天师院,茅屋里,大主觋面色郑重地手持祭杖凛然而立,数十个男女天师环列身周,手中持着各样灵器。 为首两男两女,中间一人,身高过丈,挺拔颀伟,长发披肩,竟是银白色,无风而动,脚边放着一面巨大的战鼓; 左侧一女,绝色倾城,偏冷如冰山,火红色的头发垂过腰际,左手紧握着一把偶有光芒流溢的长弓; 右侧一女,面色淡然,衬着星蓝色的柔发,更显得瑰姿艳逸,如大主觋般手持一把祭杖; 为首男子倒与常人无异,只是略高一些,玄衣长发,空手环抱胸前,但浑身不经意间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势。 屋子里静静的,静得似乎连呼吸声也停止了…… 从宫中传来婴儿第一声啼哭,大主觋就开始等着……虽然他希望什么也不要发生,“稍顷若有异变,应龙你们率所有天师,除金虹留守,全部随我御敌!” “是!”众声齐应。 “为何?”为首四人身后,一男觋轻声问道,相貌倒也甚为英俊,惟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没有眼白,黑洞洞的,如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暗淡无光。 “没有为何!”大主觋沉声道。 “我要去!”男觋声音不高,坚决道。 “师弟,听大长老的,你留守!”被唤作应龙的为首男子回身温声道。 男觋不答,只缓缓摇了摇头。 “金虹……”话音未了,大主觋忽地一顿,身形微动,瞬间已到了茅屋外,双目如电,王城西南,如三年前一般,升腾起了一片淡薄诡异的黑雾…… 王城西门外,驿舍,来自西王母与中州各地邑府做买卖的行商们,原本是听说小王子将诞的消息,纷纷聚集王城看热闹,结果万万没想到,被生生隔绝城外。 一个行商,抱着一捆草料,隐隐听着城内的喧哗,嘴里不禁咕咕哝哝地抱怨着,走向他的骡群。 “安分点!”他不耐烦地吼道,今天的确有点奇怪,不仅是自己的,所有牲口都莫名其妙得有些躁动,不断地嘶鸣,不安地刨着蹄子,像是要逃走般拼命挣着缰绳。 “你们也着急啊,也许明天就能进城……”话未说完,猛然驻足,慢慢瞪大了眼睛…… 十几匹骡子四足离地,缰绳崩断,棚顶霍然掀翻,腾空而起。 “我的骡子……飞走了?!”他呆呆地仰着头,草料砰然落地,黑雾弥漫间,骡子挺直了腰,渐渐变得狰狞恐怖,一双双巨大的骨翼缓缓张开…… “娘哎,妖怪啊……” 黑雾越来越浓,凝而不散,闪电般越过了城墙。 天师院,“快!”大主觋喝道:“应龙,王宫门前迎战,全力挡住!” “是!”天师们仿佛恍若无物,从树墙穿越而过,如风般奔向王宫,最后的金虹犹豫了一下,跟随而去。 大主觋轻叹一声,左手拇指轻叩掌心,口中默念,祭杖地上一顿,低喝道:“疾!”人已消失,偌大的院落转瞬空空荡荡。 金钟巨响,王城百姓就近入屋躲避,乱而有序,王城甲士操戈持弓,脚步槖槖,骏马嘶鸣,驰奔宫墙。 十几道黑烟,倏忽而来,金钟声中,直奔王宫…… 王宫门前,高耸龙台上,众天师应龙居中,二男一女分立他左右两侧及身后,其余环绕四周,如天车之状,紧紧盯着急速扑来的黑雾,黑雾越来越近,随着一声断喝,“叱!”外围诸天师灵器齐举,指向天空,澄净的天空下,腾然浮起一片橙色的光芒,缕缕流动。 应龙左侧高大之人,双臂初与众人无异,此刻居然粗壮了许多,虬筋隆肌,左手高高擎着巨大的战鼓,右手鼓槌如狂风暴雨,震天动地,周遭空气肉眼可见,如波波涟漪,与橙色的光云汇聚,重重地与黑雾撞在一起,光芒大盛,唳嘶骤作,宛若婴啼,黑雾遽退十余里,唳嘶更加刺耳,黑雾愈浓,稍顿一下,再次疾冲而来,鼓声越来越急,黑雾一次次狠狠地撞击,光云震荡,无数橙色的光点四散消弭……竟是渐渐萎缩。 “列!“星蓝发女子一声娇喝,天师们身形换移,快如闪电,橙色光云再度大盛,若有风雷之声,在震耳欲聋的战鼓中,仿佛喷吐着火焰,滚滚怒霆,向黑雾撞去。 战鼓骤然高昂,一声巨响,大地震颤,历经万年风雨的龙台,密密麻麻的裂缝刹那到处延伸,石阶崩碎,飞沙走石,龙台附近的房屋墙垣,轰然倒塌,烟尘蔽日。 雄壮的宫墙猛晃了两下,上面严阵以待的甲士们,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恶战,猝不及防,跌倒了一片…… 众天师向后踉跄几步,面色已有些苍白,紧咬牙关,其中几个嘴角涔涔血丝,空中,黑雾再次被震退十余丈,终于飘散开来,现出十几只两丈余高,人面长臂,脸似枯木,遍体乌黑,脚掌朝后,背生骨翼的巨大妖兽,目露凶光,城上城下不由自主一阵惊呼,忽然齐齐昂首长嘶,黑雾又浓,将它们身形隐在其中,纵奔高空飞去。 天师们的灵力明显不足护持橙光飞升,眼看着拦截不及,黑雾飘忽越过众人上空,宫墙上甲士们戈戟如林,搭箭控弦,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连为首的几名将领脸色都是微变。 一声清亮的龙吟,应龙处白光耀眼,一条十余丈淡青色的龙拔地盘旋而起,扶摇直上,冲入了黑雾之中…… 橙云消散,众天师食中两指间已多了一道符篆,嘴唇翕动,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过,符篆朝地上一掷,团团白雾,此起彼伏环绕众人脚下,旋即消散,化成一只只形态各异的符兽,众人同时喝了一声“疾”,纷纷踏驭飞天,随青龙冲入黑雾。 第四章 到他开时他自开 红发女子也终于动了,左擎弓,右指轻轻轮旋,一簇火焰,竟突兀跳跃掌中,信手一拈,搭弦如满月,一道长长的灼痕,划过了半空,射入黑雾,随之一声唳嘶,火焰再起…… 恶战愈加惨烈,大蓬的鲜血伴着凌乱的断折黑羽,飞舞扬洒。 穿梭激斗中,趁着妖兽巨翼张扬,金虹脚踏符兽,轻巧地一伏一闪,倏从巨翼下划过,猛回身双手擎剑,剑芒暴涨尺许,黑洞洞的眼眸毫无感情,重重劈在妖兽的巨翼之上,妖兽身子一栽,尖声惨叫,而离得最近的几个天师心有灵犀,步罡踏斗,转眼飞来,齐声大喝,五指微拢,数道跳跃着耀眼雷弧的白光,击中妖兽的眼睛,微微一顿,自后脑贯穿而出,从空摔落,骨翼扇动,面目凶狠,犹挣扎欲起,宫墙一声断令,乱箭攒射如棘,妖兽痛苦地抽搐着,头一歪,不再动了,欢呼如雷…… 一声疾呼,“金虹,小心!” 话音未了,金虹已觉背后劲风袭体,拼力一躲,电光石火之间,兽爪自他右脸划下,锐利的爪尖深深抓进了右臂,如扯丝帛,血花迸溅,整个右臂被生生撕裂开去,金虹口喷鲜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向外飞出。 怒吼碎空,青龙转瞬扑到,撞向还在追击金虹的妖兽,轰,妖兽被撞出数丈之远…… 那边,金虹晃了几晃,直直而坠,蓝发女子祭杖急挥,一片水蓝色的光芒托住了他,缓缓落地,光芒散去,金虹双眼紧闭,浑身是血,右臂已然不见,断臂处血肉模糊,脸上黑气缭绕,亦似中了毒……蓝光再闪,已裹着金虹越过宫墙,送入宫内。 王宫里一阵匆忙,医师们早就待命而动,纷纷冲上前…… 空中继续时有妖兽落下,也有战死的天师,断羽遍地,满目血红,负伤的天师旋被送入城墙内,跌下的妖兽,无论死与不死,箭矢如雨。 雷光火箭鼓声唳嘶,血战不停持续着…… 残阳烈烈,鼓声渐慢,高大男子脸上青筋暴露,气势明显萎靡了些,红发女子聚火拉弓开始显得吃力,时时响彻云霄纵横回荡的龙吟也不如之前高昂,几近力竭,天师伤亡将半,数个时辰,所有人都到了灯枯油尽的边缘,仅仅靠着最后的一丝顽强强撑着。 妖兽仿佛没有理智,凶悍莫名,死战不退,但黑雾终于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夜幕降临,王宫灯火通明,长长的城墙上火把如龙,滋滋的松油味与血腥味混杂难闻,弥漫在王城黑漆漆的夜空。 又是三头妖兽重重跌落,乱箭齐发,苍穹只剩下两头被青龙和十数个天师围住的妖兽,火光摇曳,所有人都紧张地凝望向半空,包括那蓝发女子,广场边缘,黑暗中,没有谁注意到,掉下的三头妖兽,两只在上,一只在下,几乎全部箭矢都射在上面的两头,而不知不觉,上面两头妖兽隆起的尸体竟然慢慢矮了下去…… 宛如流星,空中的一头妖兽刚振翅挡掉两道雷光,一道火焰之箭炫耀夺目,妖兽刚欲闪,战鼓隆隆,震得脑海一阵晕鸣,身躯不禁倏然一滞,一声凄厉的惨嘶,火焰箭直插入妖兽的右眼,剧痛中,巨大亮白的龙爪穿透了它的胸膛……黑色的羽毛飘飞,赫然血洞。 最后一头被其他人死死缠住的妖兽,眼里不见了狠戾,罕然掠过一抹惧色,骨翼一震,才想逃走,一条龙尾映着瞳孔愈来愈大,狠狠掼在它的身上…… 随着最后两头妖兽轰然摔地,空中宁静了,天地间,只有众人粗重疲惫的喘息声,片刻后,欢呼撼天,无数双饱含热切崇敬的眼睛望向应龙等天师……城中各处的灯火相继地亮了…… 突然,一声惊呼“快看!”众人惊凝,遥远的西南之际,竟再腾起漫天黑雾,更浓更重,茫茫黑夜,依然清晰可见,城上城下空中都是变了脸色,欢呼声戛然而止,空气,灯火仿佛瞬间冻结,静得吓人,还能顶得住吗? 眼瞅着黑雾骤地一敛,散而未发的刹那,一声剑吟自东南传来,冷冽清越,响彻云霄,缭绕不绝,黑雾弥漫片刻,缓缓散去。 “剑圣,是剑圣!”欢呼哄然再起…… 所有人面容同时一松,宫门吱呀呀地打开…… 应龙恢复了人形,与众人盘膝于地,打坐恢复,只有红发女子玉容苍白,兀自俏生生地立着。 蓝发女子亦松了一口气,明瞳审视远处地上一具具的妖尸,目光猛然停留在刚刚三头妖兽僵伏之处,眉头微皱,蓦地想到了什么,身形一动,水蓝色的光芒缭绕,已飞越城墙,掠过甲士们一张张仰首惊疑的面孔,朝宫内奔去。 众人皆是一怔,连忙腾身跟随,刚进宫门,眼前一暗,众人抬头,一团偌大的雷云突然凝聚在王宫中央殿顶上空,紧接着一道粗如木桶的闪电撕裂雷云,张牙舞爪,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巨响声中,砖瓦齐飞,闪电瞬息洞穿殿顶,劈落大殿……一声长长的惨嚎震耳欲聋,雷云消散,透着殿内的烛光,殿顶的大洞袅袅冒着青烟。 宫中脚步杂沓,戈戟撞击,人喊马嘶,应龙等互望一眼,心头一沉,全部加快了脚步,疾驰中央大殿。 持戈甲卫团团围住了宝月光的寝榻,面朝外,满脸骇然地看着大主觋身前一具浑身焦黑,滋滋冒着烟的妖尸,妖尸周围丈许的地面已是龟裂开来,粗大的裂缝直延至门外。 净德王站在榻边,紧紧握着宝月光的手,两人都是面露震惊,但也没有太多的惊惶,小婴儿好像被刚才的巨响吵到了,手舞足蹈地大哭着,表示着不满,宝月光一只手轻轻地拍打安慰着。 人影一晃,蓝发女子闪入殿内,蹙眉看看地上的妖尸,走到大主觋身旁,低头道:“是弟子疏忽了!” 大主觋摇摇头,“你们很不错了!” 不一会儿,众人纷拥赶至,大主觋缓声问蓝发红发女子道:“执明陵光,可有师弟阵亡吗?” “有!”执明黯然道,陵光不语。 大主觋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好收殓!” “嗯!” 大主觋接着道:“常先,力牧,风后!”甲卫中三名为首的将领叉手上前。 “常先率人收拾宫内外的妖尸,送往天师院,力牧率人巡守王城,风后继续率人警戒王宫保护王上!” 三人齐声应诺,大主觋转头:“应龙,监兵,你们带师弟们暂去调养休息!”应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被唤作监兵的高大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大长老,这都什么妖物啊,它们来……” 话未说完,大主觋抬手打断,“你们先去,明日自知!“ “是!“ 众人先后退去,大主觋回身对净德王道:“主上,我也要去看看弟子们的伤势!“说完躬身要走。 净德王急忙喊住,“大主觋,刚才监兵所问,也是我心中所想,我曾征战十余载,这类妖物却从未见过,大主觋是否知道?“ 大主觋回转身,瞅了瞅那具妖尸,答道:“这种妖物确非随便可见,妖名魑魅,穿山遁土,隔空可吸小儿脑髓,尤善变形!“ 净德王沉吟了一下,“这些年,妖物一直隐匿不出,此次犯城却是为了什么?莫非不怕剑圣了吗?!“ 大主觋轻轻摇首,“妖物凶性,哪能预知!“ 净德王点点头,宝月光眼眸流转,看看大主觋,大主觋面容平静,恍若未觉。 净德王不再追问,转向榻上此刻又已熟睡,咂着小嘴的婴儿,说道:“过来看看,三年前大主觋曾预言会有奇异,可有语谶于此吗?“ 宝月光轻轻拉下婴儿盖着的锦衾,大主觋怔怔,今日进宫,便忙着严神戒备,尚未特意关注婴儿,此刻望去,面容一凝,几步来到榻前,颇感兴趣地俯下身,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将手搭在婴儿紧握的小拳头上。 净德王和宝月光都是紧张地注视着他。 大主觋脸色忽而凝重,忽而惊异,变幻不定,直过了少半炷香,方缓缓直起身。 净德王与大主觋相处良久,向来淡然自若,从未见过如此模样,忙问道:“怎么样?大主觋既然早已占到,想是必有破解的办法?“ 好像没有听到,大主觋嘴角忽然有了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沧海桑田呀!天意难测,天意难测!“ 说完,这才看向净德王急切的目光,“这哪里是我能占到的?!不过不用破解,到他开时他自开!” 第五章 万仙山 茫茫西北山脉,层峦叠嶂,树木参天,阳光几乎透不进茂盛繁密的枝叶,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弥漫在山林间,厚厚的苔藓散发着腐叶的味道,这座山当地人称为万仙山,传说山里生长着奇珍异草,天材地宝,但最大胆的猎人也不敢踏入一步,万仙山没有什么神仙,这个名字,更多的是出于那祖辈相传的恐惧。 绵绵雄山老林中,有一处极不见底的大峡谷,褐红色的千仞断壁上,万年风雨,侵蚀出一个高宽近百丈,深不知几许,巨大的溶洞,一声震得绝壁都颤了颤的咆哮从洞中传来,带着大峡谷的回音,久久不息。 “我要去吃了他们!” 溶洞腹处,自然形成了一座幽暗宽阔的石殿,或坐或立着三头样貌狰狞的妖兽,一头羊身人面的妖兽正愤怒咆哮着,似是人面,却没有眼睛,鼻子处也只是两个黑魆魆的洞,呼呼地喘着粗气,血盆大口,几乎占去了脸一半还多,虎齿獠牙,突暴唇外,一对巨大的犄角向后弯曲着,双眼生于腋下,目露凶光。 咆哮声了,没人理它。 咆哮的妖兽左转一下身躯,右转一下身躯,吼道:“你们俩给个反应啊,我要去吃人!” “去!”坐在左边的妖兽,根本看不清它的相貌,若有若无,在空气中模糊地出现,扭曲,消失,变幻莫测,懒洋洋的声音却很清晰。 “混沌,你的小弟都让人劈成炭了,还这么淡定?” “呵,没想到啊,那个小家伙居然结成了金丹,上次还是个只知道拼命的蛮小子,不过百多年啊,啧啧,了不起,只是,那四个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法力虽然低微,却甚奇异,连我都觉得有点不简单!” “所以我要去吃了他们!”血盆大口哼哼道。 “不过,老饕,“混沌话头一转,”这回死的都是我的族属,你这么愤怒干嘛?!莫非看穷老大思虑不周,失了手,圣祖震怒,你打算跳出来表现下?” “切,”那只有一张大嘴的脸,居然能露出鄙视的表情,“你永远黑暗去,咱们尊奉圣祖,同进共退!从天地初开,好像你就有了是不是?怎么没个应该有的样子,格局这么龌龊!“ “呃…”混沌被噎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饕餮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啊!”始终没说话的那头妖兽桀桀怪笑着,比起其他两头妖兽,它的身形小了许多,身如虎,面如人,锯齿獠牙,长毛如针,倒卷朝天而生,形如烈火,尾甚长,足足近两丈,粗如巨蟒,”圣祖确实很生气,后果好像很严重!“ “梼杌,我接受你的赞美!”饕餮得意洋洋地晃着大脑袋,道,“那个小破地方,也没什么呀!要不是有点忌讳那个老家伙,我早去把他们吃了,圣祖为什么这么在意?“ “圣祖志在九天三界,怎会局囿于那?!” “嗯?莫非是那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停了一下,见梼杌没有说话,混沌自言自语道,“我就觉得有点古怪!” “不管他了,咱们亲自去一趟就是了!”饕餮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梼杌摇摇头,“咱们去的话,动静太大了,剑圣那个老家伙恐怕就会出手了!” 石殿中一阵沉默,看来,他们对口中所说的剑圣绝不是有点忌惮而已。 “老家伙居然出关了,弹了一下剑,穷老大就痿了,悲怆呀,圣祖加上咱们,还会怕他?!”饕餮很不甘心。 “圣祖有事要做,现在还不是时候,命穷老大传话来了,暂时忍耐,不要轻举妄动!” “呵呵,好!不过说起来,那四个人倒让我更感兴趣一点!”混沌悠悠地说道。 “不要乱来!” “我有分寸!走了!”话音未了,混沌的身形越来越淡,消失不见。 “你去哪呀?天天装神秘!”饕餮嘟囔了一句,转身对梼杌道,“刚才我怼混沌怼得解气!我让它没理想!” 梼杌冲它眨了眨眼。 “嗯?” “我还没走呢,不要在背后说我坏话!”空气突然一阵扭曲,混沌模糊的身影隐隐现了出来。 “靠!” 王城中,依然紧张地戒备着,但过了几日,风平浪静,从上到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些,整个王城,善后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由于恶斗是在王宫前的龙台上,虽然有所波及,但房舍损坏及居民伤亡都不是很大。 而西王母的那些行商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妙乐国,二十五家为一里,十里为一乡,十乡为一邑,十邑为一郡,十郡为一州,天下分九州,崇敬天道,遵奉产物国有,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福利均惠的氏族制度,无论臣民,平而等之,所居院舍均是国家责广惠仓依各家人口多寡,循各地习俗划地修建,如有人口增加或立有功勋,则由一里之长,里老报补遗司给以扩建,所谓功勋,不单指战功,凡在生产、水利、技艺、医教等等方面有突出建树者,均予载案。 王城屋舍损毁,自有广惠仓统一修缮,伤者送安济坊救治,死者由漏泽园安葬,诸事完了,惟屋舍修缮,有怀私者,就欲趁此虚报稍作扩建。净德王朝堂颁旨,应龙等天师斩妖有功,记一等,风后常先力牧等记三等,其他众将士报录记功,另,妖物已靖,诸民安抚,屋舍修缮,均须依规,不得逾矩。 人总是有欲望的,没了欲望,社会也就停滞不前了,净德王深谙于此,所以责令改过即可,并不打算深究。 惟西镇关懈怠轻防,纵使妖物过境,免康回镇守使,发北镇关军中效命,将功赎罪。 旨意颁下,净德王心情很好,王城平静如初,小王子的病不是病,似乎还是什么好事,轻扶御案,他慢慢地一一扫过朝堂上聆听旨意、遭受损失的大臣,神态各异,有的泰然自若,有的局促不安,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位列臣班之首的王弟烈山脸上。 烈山战功卓着,而且带领奉天监发展水利,深孚众望,宅邸却很普通,姜黎出生后,净德王非常高兴,赐予大宅,但没过多长时日,烈山上奏:“臣弟德行浅薄,不足以居,当辟德泽社稷之臣!”坚持让出,复居旧邸,这次亦受波及,却仅仅依例简单修缮。 “无欲非常,七十年前的事真得那么简单吗?”净德王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一动。 对这唯一的弟弟他始终宠信有加,烈山也从未让他失望过,能谋善战,举止有度,恭俭执礼,但三年前的那道奏疏,让他终于生了一丝怀疑,所以特意将宝月光怀孕及天示吉瑞的事着人散播出去,一是稳定舆论,二是为了三年之后,三是细细地观察甚至试探烈山,但烈山一如既往,且屡次恭贺,真心诚意,仿佛浑然不觉,为防万一,又秘密调查上疏之臣,恐有陷害情事,结果毫无所获。 他屡下决心,想忘了那丝介怀,但介怀反似越来越重,此刻,他审视着低眉垂目,面容平静的烈山,心头无由蹦出那个想法的同时,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根本不是在介怀那道奏疏,而是原来自己早就看不透这位王弟了…… 第六章 承接使 玉磬声响,众臣领旨谢恩,烈山上前一步奏道:“王上得子,国家有福,社稷有幸,普天同庆,当举典以贺,并祈神祗赐名!” “嗯“,净德王点点头,”昭告天下,罪凡流徙、鞭扑、囚系等轻刑者,赦!重刑者,减!极刑者,延!恤守贞、失怙、高年、贫疾者,赐粮肉炭帛,明日举典,烈山为司典,风后为司礼,承接使吗……“顿了顿,目光从众大臣身上徐徐扫过。 闻听这话,很多大臣低垂的目光都灼热起来,激动填胸,自古以来,承接使便是国中无数臣工士子,甚至平民百姓,穷其一生追求的最终梦想。 按惯例,庆生大典分为四个部分,祭天、接子、祈名、庆生,承接使便是主司接子仪式的,所谓接子,不仅仅是从宫中将诞生的小王子抱到大典上来,最重要的是代表天下臣民的意愿,表示对这个新生儿的承认,这可是个至高的荣誉!而且,为了敬谢臣民,一国之君将亲自为承接使酌酒以成一献之礼。 仪式过程,时辰不长,相对于人生整个历程,宛如昙花一现,但昙花一现的瞬间,将会灿烂永恒。 在妙乐国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承接使的人选没有定仪,或者全国举荐,或者君主派任,偶尔通过扶乩占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承接使既代表天下臣民的意愿,首先要有很高的德望,让天下人钦服,另外,也得恰逢机遇,再德隆望重,偏偏等了一辈子国主不争气…… 同时,承接使也是衡量一个君主威望和英明的标准,无论哪种形式选任,君主毕竟要准许,如果大典突生变故,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么简单了…… 庆生大典的承接使,可能便意味着正义与奸佞的厮杀,国家因此中兴或者陷入战乱衰落,以前曾经有过,以后也许还会有。 净德王同样慎之又慎,三年前散播天示吉瑞,便是为了明日铺垫,如今他更要乾纲独断,心中也早有了人选,随着刚才的豁然醒悟,他对这个心中的人选竟有了些许好奇的期待…… 随着净德王的目光缓缓扫过,大臣们藏在袍袖里紧攥的手心越发得湿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五脏六腑都似在燃烧。 “仓颉,你为承接使!”清晰的语声从净德王唇间吐出,朝堂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果然是他呀!” “臣领旨!”声如空谷余音,宛有缭绕之意,一人从臣列中走了出来,从容庄厚,躬身施礼。 此人宽额隆鼻,长而微垂的苍眉下,竟有四目,每眼并生双瞳,只不过现在上面的两只眼睛微微闭合着,没有睁开。 肃穆的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仓颉,不知来处,而穷天地之变,仰星辰之势,俯察鸟兽鱼虫,山川草木,发明了文字,赍献净德王。 那天,九州震动,电闪雷鸣,天降甘霖,直下了三日方收,为了纪念,人们定为节气,称作“谷雨”。 净德王大喜过望,任其为太史,继续完善文字及收集整理本朝的史料,告别了简陋困难的信息传递、记录的历史,妙乐国越来越昌盛,越来越强大。 世间流传中,大主觋是最接近神的人,而仓颉直接被呼为仓圣。 净德王向仓颉点点头,“有劳了。” 然后面朝众臣道,“诸臣各司其职,以备大典,散了!” 车马辚辚,烈山正襟端坐车中软榻之上,闭目养神,旁边同坐一人,即使坐着,雄伟的身躯也高于常人,手中拄着一根桃木杖,麻衣长发,赤着一双大脚,双耳及肩,耳垂上挂着两只耳环,细细看去,竟是两条细细的,黄灿灿的小蛇盘成一圈,鲜红的信子一伸一吐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窗外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更加重了车中的宁静,车转过街角,王宫越来越远,麻衣人终于开口道:“主上,今日王上不同于往日!” 过了一会儿,烈山仍然闭着眼,答道:“大典将近,王上会考虑得很多!“ “但他看了你很久!“ “你也留意到了?!应该还是三年前那道奏疏!“ “那道奏疏非是主上所为!三年了,这般的明察暗访,总也知道了!“ “应该知道了,所以今日才会看了我许久!” “为什么?” “因为他在想那道奏疏为了什么,”顿了顿,烈山缓缓道,”其实我也在想,那道奏疏为了什么!“ “我一直觉得,那道奏疏只有两个目的,讨好或者陷害于主上!“ “夸父,你错了,写那份奏疏的人根本不可能讨好我,因为他不需要,也根本不可能陷害我,因为他不齿!“ “主上这么肯定?” “嗯,”烈山意味深长地笑笑,“因为今天我知道了谁写了那份奏疏?” “主上知道了?” “嗯,“烈山睁开了眼,目光炯炯,”写那份奏疏的人是仓颉!” 夸父眉头倏皱,神情变得古怪,没有说话。 车窗外,日头一点一点地升高,灿烂的光芒洒满了平静热闹的王城。 此刻,净德王已归寝宫,稍微漱洗了下,轻轻来到宝月光的榻前,婴儿睡着,除了哭和吃喝拉撒,,大部分时辰都在睡着,净德王心里想,“上天送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啊!?” “你以为一生下来就能跑能跳能说话吗?!“一眼就看出了净德王的想法,宝月光嗔怪地斜了他一眼,道。 “嘿嘿,“净德王自嘲地笑笑,弯下身,轻轻抚摸了一下婴儿的小脸蛋。 “明天该大典了?” “是啊,我已经让烈山去筹办了!”说到这,净德王脸上浮现起一抹沉思的神色。 “你还是不放心他吗?” “嗯!”净德王轻应了一声,对宝月光他并不隐瞒。 “是三年前的那份奏疏?还是因为七十年前的事?” “七十年前的事,我从来没有怨过他,至于那份奏疏……已经不是了!”净德王顿了顿,接着道,“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仓颉为什么要上那道奏疏,但都不重要了,我想早晚有一天,仓颉自己会告诉我的!” 第七章 人妖之战 树墙围起的天师院,后院有一间最高大的茅屋,推开门,才会发现,外面虽覆盖着茅草,里面却用灰白色的条石垒砌而成,地面中央,挖凿了一个深深的穴坑,一座巨型青铜鼎大半个雕刻着精致纹饰的鼎身掩于地下,方口双耳,鼎耳宛如兽首状,栩栩如生,露在坑口外,兽嘴大张,除了前方,其他三面都筑起了阶梯土台。 重逾千斤的鼎盖牢牢地盖着鼎口,严丝合缝,一根粗粗的铁链一端系住鼎盖捉手方孔的铜环,另一端穿过房顶横梁,远远地缠绕在一个类似井上汲水的擎重装置上。 空气因为炙热,流动也缓慢起来,虽然看不见,却可以听到鼎里烈火熊熊燃烧的声音,每当火势减弱,几个天师便登上土台,将一种乌黑黏稠的汁液倒进兽嘴,随着汩汩流淌而下,火势再盛。 大主觋和应龙等四个人,站在鼎前,偶尔指点着天师控制着火温。 应龙不解地问:“炼化这些妖尸,有什么用?” “你们师弟的伤势不会危及性命,但尸毒很难化解,炼化这些妖尸,用妖血晶配以其他药草,便可开炉炼丹,配置解毒丸,他们服后,便应无碍了!” 听到这里,应龙四人和其他忙碌的天师都有些黯然。 屋里静了一会儿,监兵说道:“这次妖物害死了我们好几个师弟,他们突然犯城,就是凶性大发吗?上次我问大长老也没说!” “过些日子再告诉你们!“大主觋缓声说,”我也是太谨慎了些,否则,结果也许会好很多!” “是我们修为浅薄,没有保护好师弟们!”应龙自责道。 大主觋摇摇头,“我的错!原以为四大凶兽虽然不会轻举妄动,妖族也必然来势汹汹,所以不敢轻易离开王宫!”说着,顿了顿,道,”可能它们是小觑了我,也小觑了你们!” “四大凶兽是什么?” “人妖冥谓为三界,妖界,它们自称灵界,四大凶兽乃妖界之王!平静了这么多年,看来又要有异动了,关于妖界的事,以后我会多让你们了解一些的!” “小觑了我们是什么意思?它们还知道我们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 “我越听越糊涂了,”监兵挠了挠脑袋,“我觉得妖物很厉害了,我们差点顶不住,而且要没有大长老,恐怕也得手了!” “强大吗?!也算!”大主觋笑笑。 “更厉害的妖物什么样子?大长老都见到过吗?” “见到过,”大主觋说罢,眼眸变得渐渐深邃,脸上也一改往日的从容,带着微许复杂难言的神色,“一百多年前,人妖冥三界曾经爆发过一场大战,又以人妖两界为主,我当时大概就你们这个年纪……大战异常惨烈,骸骨堆积,血流漂杵,那一战,炎祖活人无数,普救众生,剑圣斩妖如山,终成圣尊之名!世人呼为剑圣!” “炎祖?不熟,剑圣,我们可听说过!”监兵眼里充满了神往…… “救人的人大概更容易被淡忘!”大主觋淡淡道。 “那日黑雾又起,有声剑吟震退了黑雾,一定是剑圣?!” 大主觋点点头,“人未至而剑意到,自然是的!” “我们什么时候能修到那种境界啊?!” 大主觋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笑容,“会的!” 只有执明明眸闪了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大主觋…… “对了,大长老一直在妙乐国吗?”监兵自顾自憧憬了一会儿,又问道。 “不,“大主觋摇首道,”我的家在很远很远,大战之后,我才来到妙乐国,也是那场大战之后,我机缘巧合捡到了你们,现在想来,那场大战真得改变了很多事情,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大长老是怎么捡到我们的?我们很小?”一直没说话的执明忽然问道,其他人包括陵光,都目光灼灼地望着大主觋。 “是很小,天意机缘,莫急,以后会知道的!“ “就知道不会说!“监兵气哼哼道,应龙三人也满脸失望的神色。 大主觋微微一笑。 “大战结果是不是咱们赢了?“应龙问道。 “战争,没有谁输谁赢!不过,自那以后,人妖两界再没有大的冲突,平静至今!“ “大长老,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道法从哪里学的?这个今天可以说?“ “香岩山普明宗!“ “听说剑圣就在那里呀!“监兵惊呼道,”大长老认得他?“ 大主觋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又似自言自语道:“很久没有回去了啊!“ 监兵刚要再问,清脆的铜铃声响,大主觋推开沉重的石门,走到院中,一个小竹篮沿着树墙与院里一根高大木桩间相连的绳索,滑了过来。 大主觋接住竹篮,里面是一枚写着字的竹简,他看了看,轻轻道:“要举行庆生大典了!” 转头对跟随的应龙四人道:“你们看守炼鼎,照料受伤的师弟,我出去一下!“说着,走入一间茅屋,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个系着麻绳,破旧的黄布袋子,拄杖出院而去。 王城的正东,耸立着一根高高的石柱,浮雕着日月星辰,柱顶是一块巨大的石盘,一格格地挪移着太阳的阴影,绕过石柱,灰墙青瓦,宏伟的玉石拱门上镂刻着三个大字:奉天监。 高高低低的房屋间,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不息,不时人往匆匆,忙碌地连大主觋进来也无暇留意,对这一情景,大主觋早已司空见惯,轻车熟路,走向一处小院。 小院里到处堆放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器具材料,和几架尚未完工的装置,一个身材不高,略微有点佝偻的老者一边瞅着手中的图卷,一边指挥着几个人摆弄着其中看上去很是精致复杂的一架。 直至大主觋走到身前,这才忽然看见,也不问来意,一把拉住,指着眼前的装置,兴奋道:“看看,只要用上你给我的伏虎符,针绳便可以轻易穿过铜片,我给它起个名字叫天针机,再研究战甲,就不用去求冶铸坊那帮家伙了,而且打孔更精细,战甲坚实耐损了几倍,不过,操作几次,符篆法力就会耗尽,快,再给我做几张来!” 大主觋闻言苦笑道:“伯余,那伏虎符是用野兽精血加丹砂画成,一头野兽才能提炼几滴,你这么用法,我可供不起!” 唤做伯余的老者面现愁云,自顾自朝后面屋中走去,喃喃道:“这动力的问题,真让人头疼啊!” 大主觋无奈地摇摇头,跟到屋里,见伯余已趴在案上,翻看着一堆图卷,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大主觋也不打扰,随意盘坐,静静等候。 过了半晌,伯余才想起什么似的,停住手,转身问大主觋:“每次来,你都有事,说!” 第八章 庆生大典 听了伯余的话,大主觋很诚挚道:“你不是在研究天针机吗,我给你带了些材料来!” 说着,抬手虚划,随着指尖的律动,一个淡淡的阴阳图竟浮现眼前,大主觋轻轻喝了声,“疾”,阴阳图一抖,如有牵引一般,化作几缕白烟,融入进他手中破旧的黄布袋,白烟完全消失的刹那,黄布袋竟慢慢得变亮,麻绳一松一紧,阴阳图一闪而灭,十几张微黑色、丈许宽的皮子已凭空出现在屋中的地板上。 伯余一怔,几步近前,蹲下身,厚厚茧节的手轻轻捋过,凝眸讶然道:“这是妖皮?” 大主觋微笑颔首。 伯余满脸惊喜,反反复复看了半晌,倏地一顿,停下了手,慢慢直起身盯着大主觋道:“给我做材料?” “我还打算给我的弟子们做几套内甲!”大主觋轻描淡写道。 “哼!”伯余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可以,不过这么坚硬的妖皮,天针机的动力……” 还没说完,大主觋已从怀中掏出两张符篆,“这两张伏虎符用妖血所制,应该是足够了!” 伯余一把抢过,如获至宝般地爱不释手,把弄了半晌,抬头看看大主觋略显疲惫的眼眸,叹道:“又要为弟子疗伤,又要炼药,又要制符,唉,也是难为你了,着急吗?” “妖界岂肯罢手?!既知道了我们的底细,再来的话也许就不会善了了!” 伯余点头,旋又皱眉,“但这么多套内甲……” “先赶出两套,妖物再来我想也应该需些时日,我打算派人去一趟香岩山,请普明宗援手!” 伯余闻言,深深地瞅了他一眼,“想通了?” 大主觋不答。 “你打算派谁去?” “应龙和金虹!” 当太阳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祭天台上,台下已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台上群臣甲卫也早列立等候,祭天台的中央,巨大的供案,摆放着一头整只的牛,香烟袅袅,万人肃穆,黄钟大吕,鼓乐齐鸣,庄严厚正,奉天门缓缓推开,幡旗猎猎,仪仗森森,大主觋居首,引领着净德王缓缓走到供案之前,司礼风后喊:“拜!” 净德王向东叩首,起,上香,再拜,奠酒,再拜,起,朗朗恭声道:“承纯祜佑兮,于昭有融。时维永清兮,四海攸同。渊思高厚兮,恭仰苍穹。协昭慈惠兮,逖眷微躬。” 众臣随声附和,抑扬顿挫,声撼远远群峦,净德王再拜叩首。 “祭天礼毕,接引王子!“ 钟鼓齐喑,乐起合欢之舞,众人齐齐看向奉天门,晨曦中,一道长长的影子慢慢延伸,越来越近,仓颉双臂环抱襁褓婴儿,背衬着高大的宫门拱穹,伟岸如山。 九名男觋手持桑弓而出,踏节而舞,粗犷而虔诚,齐声喝呼:“敬天!“已各把一根蓬草扎成的箭,搭弓仰天。 “敬地!“又是一声喝呼,俯躬射地。 “威服四方!“辗转腾挪,身形交错,中间男觋,桑弓高高举向苍穹,环绕八人弓弦响动,东西南北齐齐射出了箭,随即如风,旋转散开,再回来已是将净德王、大主觋簇拥其中,朝仓颉走去。 烈山早站立仓颉身侧,从侍从手捧木盘端过酒爵,奉予净德王,净德王举爵过首,然后敬献仓颉。 烈山上前,意欲伸手接过仓颉怀抱的婴儿,但手指尖尚未碰到,仓颉霍然扭头,面容冷峻,上面两只紧闭的眼睛蓦地张开,神光如电,直直盯着烈山,烈山突地趔趄了一下,连退两步,满脸尽是愕然。 净德王举着酒爵,也是怔住,仓颉毫不理会,径自走向净德王身后的大主觋,沉声道:“请大主觋代劳!”大主觋明显看得清清楚楚,恍若不知,平静地接过,抱在怀中,仓颉转身返回,上面双目重新闭合,自净德王手中从容接过酒爵,一饮而尽,等了片刻,周围没有一点动静,低喝道:“斟上!”发懵的侍从这才猛地惊醒,连忙擎酒,仓颉同样举爵过首,再奉回净德王。 仓颉的低喝声也惊醒了净德王,眉头一皱,随即恢复如常,饮毕斟满回敬,烈山早退立一旁,神容依旧。 这一幕极其短促,离近的人有的尚看不真切,离得远的根本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大典中谁来代抱,本无定例,所以绝大多数人居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仓颉已从大主觋怀中接回婴儿,双手举过头顶,高声道:“承天祜佑,惠泽吾民,天降麟子,福瑞祺祥!”万民欢呼,如滚滚春雷。 风后恭声道:“万民诚拥王子,国祚昌隆,祈天赐名!“ 净德王当先对天拜了下去,万民俯首,大主觋引领仓颉,供案之前,面朝旭日初升,朝霞似火,祭杖缓缓举指苍天,双眼微闭,另一只手轻抚仓颉怀中的婴儿,嘴唇翕动,太阳之辉如金色的海洋,涨潮般渐渐漫上祭天台,将所有的人柔和笼罩其中,一缕耀眼的阳光照射着祭杖顶端的羽毛,羽毛更加鲜艳绚丽,仿佛流光溢彩,接着竟向空中折射而去,化作了七彩,变幻不定,炫目的光点如蝴蝶般轻盈而舞,慢慢凝聚…… 应龙等人一直围聚台上观礼,皆仰头望着,监兵嘴里低声地嘟囔着,“天空飘过几个字啊,天空飘过两个字啊,天空飘过什么字啊……啊?“监兵倏顿,嘴巴慢慢张大,”神斗?!我滴神啊!“转头问应龙:”这是人名吗?“ 应龙茫然摇摇头,接着一本正经道:“不是人名……神名?!“ “典成!”烈山朗朗道。 “神斗,王子,神斗,神斗!”山呼海啸,瞬间淹没了一切…… 钟鼓大鸣,管弦丝竹悠扬,龙台,长长的条案摆放了不下千余,宫中民间都抽调了大批的人手,捧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珍馐美味穿梭不停,一坛坛的芽米酒拍开封泥,酒香肉香闻者欲醉,随风飘出极远……这场盛宴将一直持续到黄昏,随来随走,觥筹交错,呼亲唤友,喧闹声震耳欲聋,孩子是最兴奋的,爬上爬下,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神斗早抱回了宫中,净德王居中,大主觋仓颉陪于左右,群臣环坐,净德王举觯共饮,看众人自顾自吃得很高兴,悄声问仓颉:“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仓颉道:“王上所问何事?” 净德王佯怒道:“烈山暂为代抱,你为何不肯?” 仓颉正容道:“大主觋修炼有年,臣以为更近天道,有何不可?” 净德王无奈,又问大主觋:“你怎么看?” “仓圣既然让我代抱,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唉,”净德王轻叹一声,“你们都藏着事啊,心里所想为何不与我说呢,算了,不问也罢,喝酒!” 一饮而尽,仓颉目不斜视,大主觋望望不远处往来忙碌的烈山背影,面色平静,忽觉得似有一道目光,冷厉森凛,佯作不经意地转过头,余光,夸父远远凝视着仓颉,眼底深处若有两簇怒火在跳动…… 第九章 我管定了 夕阳西下,净德王回宫,臣民们亦裹着浓浓的满足渐渐散去,仓颉身为承接使,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仓颉素有斗酒不醉的海量,今日更是不能推辞,已有微醺之意,大主觋临走前,悄悄叮嘱应龙护送,随着人潮,应龙四人远远缀在身后。 仓颉脚下虽然有点虚浮,依然正襟危步,周围哪有人不识仓圣,自然敬让,这一路倒是走得稳稳当当,结果刚过街角,就撞一个人身上了,仓颉抬首,却是认得,他的身材不矮,只及其肩,夸父低头冷冷地望着他。 仓颉退后两步,略一拱手,“仓颉冒失了!” 夸父不怒反笑,“仓圣哪会冒失,倒是我想冒失一下,拜请答应一事!” 仓颉一怔,已是明白了,正容道:“请说!” “我想你随我去,给我烈山主上道个歉!” “却是为何?” “大典你侮辱主上,不应该道歉吗?” 仓颉微笑道:“是烈山公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主上并不知道!” “无论知道与否,仓颉所作,为朝为政,如有异议,自有王上圣断,你也是朝堂之臣,难道不懂?为何当街拦截朝臣?又如何有私下道歉之说?!” “今日之事,必然要说个明白,得罪了!”说罢,蒲扇般的大手一抡,不由分说,向仓颉抓来,仓颉身形再退,上面两目将睁未睁,旁边已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夸父的胳膊。 “当街争斗,可是重罪,不惧国法吗?!”朗朗声音响起,应龙笑着挡在仓颉身前。 “应龙?!”夸父自然认识,眉毛一挑,怒道:“这不关你的事!” “呵呵,”应龙笑容满面,“关不关我的事,你说了可不算!我管定了!” 周围来往的民众见此情景,纷纷停下了脚步,远远聚拢,仓圣他们很是崇敬,应龙四个人在他们心中更是英雄般的存在,而夸父谁都不熟,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那大个子是谁呀,耳朵还穿了两条毒蛇,这么凶!“ “凶什么凶?!妖怪来了还不是乖乖躲起来,没事了跑出来逞凶!“ “就是就是,快去报告城卫,把他逮起来,抽几十鞭子!“ 围观的人群你一句我一句,毫不顾忌地传入夸父耳中,夸父左右看看,也清楚不能再当众纠缠下去,瞪向应龙道:“你要管,好,我在竞猎场等着你!“说罢,转身迈开大步,径向竞猎场去了。 妙乐国禁止当街私斗,违反者,无论对错,都将受到极严厉的惩罚,但是可以在竞猎场,由城卫监督,向对方挑战,旁人不得相助,不得危及生命,直至一方认输。 竞猎场位于后城,占地极大,方圆有数十丈,地面铺着厚厚的巨型条石。 夸父与应龙对峙而站,越聚越多的人群簇拥着仓颉和监兵、执明、陵光等三人,围堵在场外,翘着脚,伸着脑袋往里望着,有的人攘臂大喊:“应龙天师,好好教训他一顿!“虽然看着夸父仿佛凶神恶煞,但对应龙都有着无比的信心。 夸父也不再说话,脚掌一跺,身躯腾空而起,带着凌厉风声,斗大的拳头狠狠轰向应龙,应龙毫不避让,仰首奋拳,两人骤合骤分,地面猛地一颤,尘土飞扬,俱退出数丈之远。 夸父稳住身形,点了点头,“看你道行浅薄,没想到还有两下子,不错不错!“说罢左手拇食二指合拢如日,小指曲向掌心,其余两指骈如刀,嘴唇微动间,对右手的桃木杖一指。 应龙一怔,莫名其意,索性不理,疾冲过去,倏觉一滞,眼前忽然一阵扭曲…… 围观的人群刹那鸦雀无声,但见满天的桃花艳艳,凭空而现,朵朵绽开,纷纷扬扬,随风飘落,而应龙脚边丈余许的地面,半尺厚的条石崩裂四碎,无数的裂缝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嫩芽不断破石而出,蔓延疯长,眨眼间,已是遍地枝枝桠桠,迎着漫天的桃花,连为一体,将应龙笼罩其中。 “这是什么?“应龙再抬眼,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参天古树遮天蔽日,茂密的树木间隐有淡红色的雾霾缓缓弥漫,闻之眩晕,应龙急咬舌尖,屏住了呼吸,灵气迅速运转周天,橙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护罩,人如旋风一般,挥臂狂扫,如劈山破海,轰然巨响,数棵参天大树齐齐拦腰折断,还未及冲出,断树竟然瞬间而生,无论应龙如何攻击,随断随长,无休无止,红雾眼见得更浓了,慢慢地渗入护体罡气,透入皮肤,应龙攻势未减,却感觉一股苍白的虚弱感渐渐袭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场外的监兵火急火燎地问执明。 “这应该是五行花树阵,那夸父修为比咱们要高深,而且这样威力,他手里的木杖怕是异器!” “异器?!这大个子什么来头?!”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也开始面露担忧,窃窃私语,瞅那大个子念念有词,应龙便被困在花树丛中,明显凶多吉少啊…… 陵光俏脸含冰,目光冷冷地转向夸父,身形微动,擎弓在手,右手掌心火焰一闪,“等等!”执明伸手轻轻将她按住,忙道。 话音未落,人群一片哗然,“看,看,又变龙了!” 白光耀如闪电,十余丈的淡淡青龙腾空而起,须鳞可见,枝散叶落,利爪狠狠击碎了漫天飞舞的桃花。 “化形?!“夸父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区区小术也放光华!“旋尔一怔,“嗯?这是什么化形?“ 青龙张牙舞爪,怒目虬张,巨大的身躯纵横之处,成片成片的参天大树被连根拔倒,空间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红雾宛有灵性,好像感受到了强大气势的压迫,竟似有了惧意,向后退散开去。 夸父脸上终于有了凝重之色,眼中掠过一丝狠戾之色,低头一口精血喷在桃木杖上,紧紧盯着青龙,喝道:“合!“ 震得四散飘开的桃花,扶摇而上,一道粗逾十余丈的桃花飓风,猛烈旋转着,如拄天吸地,啸声大作,飞沙走石,场外,稍近些的人竟皆站不住脚,踉跄跌退,脸如刀割般刮得生疼,地上的枝芽也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天空蔓长。 青龙时隐时现,再度被隐进了桃花飓风之中…… “糟了!“执明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这花树阵以五行八卦为基础,应龙当冲休门,出生门,不过他身处阵中,方向难辨,此阵又相生相克,变化极快,怕是抓不住那闪瞬之机,如被困住就危险了!” “快说咱们帮不帮手?!”监兵呸呸吐着嘴里的沙子,双拳紧攥,看着执明。 “顾不得了,大家准备!“ 监兵虎躯紧绷,重重点了点头。 陵光右手中一直没有熄灭的小簇火焰化作了一支箭矢。 王宫东南天师院,大主觋盘膝坐在最高的茅屋屋顶,远远望着这边的竞猎场,因为严令不许出院,院中一群弟子们眼巴巴地瞧着他,急得抓耳挠腮,大主觋恍若不见,喃喃低语道:“夸父一族身赋远古血脉,夸父又修炼多年,居然让应龙逼得吐血,呵呵,这一战后,怕得修养一阵子了!“边低语着,边站起身来,”差不多该我啦!“ 右手抬起,才要动作,忽又坐了下来,微笑道:“再看会好了!“院中跌倒一片…… 第十章 桃花阵?桃花运? 竞猎场的争斗早就惊动了全城,场外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许多散宴回家休息的朝臣也是纷纷着人打探,自己站在院中远远眺望。 王宫的一间楼阁明窗洞开,净德王与风后凭栏而立,风后踌躇片刻,沉声问道:“竞猎不当伤及人命,要不要臣去?” 净德王看了看风后,笑着摇摇头,“你担心应龙,无妨,大主觋这会儿不一定在哪偷偷看着呢,真有危险,哪用得上你?!” 风后脸一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今日常先率兵出城,主事冬储备运,力牧早赶到竞猎场,他与常先、风后同应龙、监兵平日素来莫逆,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应龙有一点生命危险,此刻,手已按住腰间长刃,面现肃杀,在众城卫热盼的目光中,刚要喝令,尚未出口,一只手从后按住他的肩膀,猛回头,仓颉上面二目微睁半线,冲他摇了摇头,“先等等!”忽然人群一阵骚动…… 粉红色的飓风中,微微透出了一缕白光,越来越强,光芒大放,竟让太阳都有些失色,急速旋转的桃花旋风猛地一滞,霍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青龙摇头摆尾,清冽的龙吟响彻云际,昂首飞腾而出,漫天飞舞的桃瓣黯淡飘落,疯长的枝叶失去了生机,迅速枯萎…… 人群欢呼雷动,不少人情不自禁地跳着脚高喊着应龙的名字。 “你居然破了阵?!“夸父满脸得错愕,不相信地看着遍地的枯枝败花。 迅如闪电,挟着无边的怒气,巨大的龙爪如同小山一般,带起的狂风雷声大作,重重地向夸父砸下,轰,碎石横飞,尘土飙扬数丈之高,坚实的地面深深地塌陷出一个大坑,夸父已不及躲闪,直接被拍进坑底。 “拍死了?“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力牧一怔,负责维护秩序的城卫个个更是不知所措,逆转得太快了,眨眼间就把个大活人拍死了,怎么办?青龙的大眼睛也是眨了眨,刚才是愤怒之下,他可不想闹出人命来!大爪子轻轻探向坑底,却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似乎被什么东西握住了,而且越擎越高。 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而立,夕阳下,竞猎场被阴影徐徐覆盖,众人惊骇,仰头望去,依稀还是夸父的模样,头如屋舍足如舟,山峰般的身躯足有十余丈高,穿在耳垂的小蛇也变成了两条桶般粗细的大蟒,金鳞闪闪,鲜红色的信子嘶嘶地伸吐着,灯般的蛇眼放出阴冷的碧光,参天大树相仿的木杖拄在手中,亩许大小的手掌紧紧握住青龙的指爪,大嘴一张一合,震耳欲聋,整个王城荡然回响…… “龙小子,我确实低估了你,再来!”余音烈烈,右手用力一抡,偌大的青龙竟被甩出数丈,龙躯一扭,稳住身形,怒目须张,五爪腾空,哪肯罢休,作势方欲扑上,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光,竞猎场中央的上空忽然现出一道淡淡身影。 “好了,都住手!”随着苍老的声音,渐渐清晰,与青龙夸父相比,大主觋显得极为渺小,但稳稳地站在那,看上去却似乎比两人还要高大。 白光倏地一收,光芒消散,应龙现身出来,稽首道:“大长老!” 那边夸父也是迅速缩小,转眼恢复了常人模样,鼻子哼了一声,“打了小的,出来老的!” 一听这话,场外的监兵先忍不住了,大声道:“谁打谁呀,你吹什么牛?!” “就是!”人群中无数人齐齐呐喊起哄,“变大了不起呀,应龙天师,拍扁他!” “公道自在人心!”大主觋淡淡地道,喧天的嘈杂声中,依然清晰入耳,“何况输赢已经不重要了,今日的事就罢了!” 夸父怒吼道:“你说罢了就罢了?!” “夸父!”仓颉从力牧身边走出,来到场中,“你且回报烈山,是非自有公论!” “和我主上无关!” “有关也罢无关也罢,我想此刻王上已经知道了,当有圣断!” “这……”夸父一窒,环顾一圈,万众在监兵的带领下起哄愈演愈烈,力牧与城卫虎视眈眈,其实自己原来也没料想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狠狠地扫了眼大主觋和应龙,盯向仓颉道,“这事没完!”说罢,向场外走去。 人群倒是让出一条路来,待夸父走过,身后此起彼伏,嘘声一片,“大个子,回家养蛇去!” “再凶,还拍你!” 夸父恍若不闻,大步流星,远远地去了。 待大主觋仓颉与应龙四人出了场外,千万人欢呼如潮,当日妖物犯城,绝大多数人都避在屋内,听传闻神威凛凛,今日亲眼目睹,无不亢奋,年轻人的眼中尽是崇拜,不少少女脸带桃红,看着应龙,春意盎然。 浩浩荡荡的人流直簇拥着六人走出很远,才在力牧率领城卫的苦苦劝阻下,恋恋不舍而散。 力牧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拱手道:“防务在身,先告退了!” 大主觋仓颉点头回礼,监兵大咧咧地挥手道:“去,见到常先,告诉他一声,我找他有事!” 仓颉对大主觋道:“前面便是我家,进去坐坐?” 大主觋微笑道:“我知道仓圣还有事忙,就不打扰了!” 仓颉点头,朝应龙等人笑笑,径自走了。 大主觋不再说话,当先拄杖前行,监兵悄悄问应龙:“你是怎么破阵的?”执明也是凑前几步,很感兴趣地看着应龙,陵光依旧,唯有脸上露出一抹关心之色,静静地听着。 “我也以为出不来了,反而静下了心,竟然有了些感悟,然后就觉到阵中灵气的流动,清晰可循,自是破了他的阵!” “这么神奇!”监兵张大了嘴,“你感悟了什么?” “天地之玄妙!“应龙莫测高深地一笑。 “我咄!“ “应龙灵性属木,此阵五行主木,阵中灵气充沛,与应龙周天运转自然冲合之下,有所领会,也算机缘了!”大主觋似是指点,似是解释,“多了这点感悟,修炼上可能会超越你们了,你们也要努力了!” “切!”监兵道,“我回头就找常先,再鼓捣出一件灵器来,这回弄个异器,大长老要帮忙哈!” “好!”大主觋哑然失笑,“制作异器的材料世间稀少,你想用什么材料啊?” “没想啊!”监兵挠了挠脑袋,“我今天才下决心的!” “在东海的一个地方颇出天地灵材,”大主觋缓缓道,“不过那里极是危险,你现在的修为还去不得!” “啊?”监兵刚刚有些兴奋,转眼失望起来,“那要修炼到什么时候?” “到了时候,自然便知!” “呃!”监兵无语,又问道,“大长老,你那祭杖是异器吗?” 大主觋微笑不语。 “就知道不会说!怎么总这样?!”监兵气哼哼地都囔道,闷闷跟着走了一会儿,忽不怀好意地看着应龙,“我说你以后少出门啊!” “为什么?” “你看看那帮小妮子瞅你那眼神,撞了桃花阵,必有桃花运,当心啊!” 话刚说完,身后冷冷哼了一声,只见陵光脸上罩了一层寒霜,加快脚步,抛下众人,自顾自地走了。 “咦?我说错什么了?应龙,怎么回事?“ 应龙也是纳闷地皱皱眉,监兵好像是说我呢,陵光替我生什么气? 执明悠悠低吟道:“桃花渐乱迷人眼,人迷桃花人不知!“ “什么意思啊?“应龙监兵异口同声地问道。 大主觋默默地走着,微微一笑,眼底却莫名有了一丝忧色…… 第十一章 妖魄珠 众天师早等得心急如焚,一直聚在院子中,看陵光先回来,忙都迎上去,问道:“陵光师姐,应龙师兄没事!” ”赢了吗?”七嘴八舌。 “没事!”陵光冷冷答了一句,径自回屋,大家皆知陵光的性子,背后悄悄呼为“冰山师姐”,人美面冷,但对众师弟却很是爱护,大家也不以为意。 不一会儿,大主觋应龙等四人随后进院,见应龙活蹦乱跳的,自然放下了心,纷纷围拢,还没等应龙说话,监兵早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应龙无奈地和执明相视一笑,却听大主觋道:“应龙执明,随我来!” 应龙点头,与执明一同跟着大主觋走向鼎房,推开沉重的石门,屋中,鼎盖已经高高吊起,几个负责炼化的天师正站在炼鼎旁的土台之上,俯身聚精会神地朝鼎里面瞅着,想来这日一直忙碌,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此刻听见门响,转头一看,忙从土台跑下来,到了近前,纷纷稽首,为首男觋道:“大长老,这次炼化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怎么回事?” “炼出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大主觋一怔,加快脚步,拾级而上,来到炼鼎旁,黑魆魆的巨大鼎底,尚有星星点点的余烬,散落着几颗妖血晶,鸡子大小,鲜红色,透明如琥珀,而在其中,却有一颗与众不同,不仅大了不少,而且呈淡黑色,仔细看去,微有荧光闪现。 “这是什么?”应龙奇道。 大主觋脸上倏然掠过一丝惊喜,“这是妖魄珠,快,先取出来!” 几个天师连忙用长长的铜柄玉勺轻轻将妖血晶和妖魄珠取出,一一放入玉盒,大主觋拿过盛着妖魄珠的玉盒,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微微颔首,这才抬头对满脸疑惑的应龙等众弟子说道:“生灵皆有魂魄,唯数量不同,人和妖俱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地、人,七魄为天冲、灵慧、气魄、力魄、中枢、精魄、英魄,凡道家修炼须先凝七魄,再凝三魂,魂魄合一,自成金丹。” “三魂七魄在哪呀?怎么凝啊?”监兵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进来,一边看着那颗妖魄珠,一边插嘴问。 “你们还没有修炼到内视,自是看不到!”说罢,目光在应龙执明监兵三人脸上略停了停,接着扫过众人,缓缓道:”或许等你们有一天看到,天地也要为之变色!” “能这么厉害?!”众人惊叹,只执明微微蹙了下眉。 大主觋接着道:“这颗妖魄珠应该是那魑魅的,没想到这妖物居然能进化到凝结七魄,不过看来失败了,所以妖力大减,死亡后仅有残余未散,经这真火炼化,竟然凝结成珠!” “这珠子能干什么?” “炼制法宝!”大主觋笑道。 “能炼异器不?” 大主觋颔首,“再配以我现有的的一些材料,应该可以!” “真的?!”监兵又惊又喜,“那多炼出几件来,我就不用去东海了!” 大主觋不再理他,对众人道:“我要闭关些时日,炼制解毒丸和灵器,你们好好修炼,不要惹事!”说罢,出门而去。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开,应龙回到屋中,陈设很简单,木几木榻木杌而已,与其他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摆放了许多盆郁郁葱葱的花草,甚至比女弟子们养得还要多,为屋子凭添了一丝大自然的气息,这是出城采药时,见到逐渐枯萎的,便陆续挖回来种下,说来也怪,自种下后,这些花草居然就生机勃来,应龙的举动,还让监兵很是取笑了一番,但应龙每每面对着它们,便觉很是亲切…… 此时,烈山府,夸父正一脸怒气地站在烈山身后,烈山道:“你莽撞了!” “他在大典上侮辱了主上!” “我早忘了!”烈山平静道。 “谁侮辱了主上,我都不会答应,何况我想弄明白他那奏疏到底是什么意思!” 烈山回身看了看夸父,眼中微微有了一丝波澜,旋即不见,顿了顿,方道:“和你交手那个应龙怎么样?” “很古怪!”夸父沉思地皱皱眉。 “你是说他的化龙?” “嗯,以他现在的道行,根本不可能真身化形,化龙更是罕见,而且化龙之后有一股极为古老的气息,除非……” “你是说……” “没错,要么他身承古法圣兽变,要么他和我一样,也拥有着远古血脉!” “嗯,你先去休息,和应龙争斗毕竟也损了一点元气,安心静养!” “我会不会连累了主上?”夸父低声道。 “不妨!” 夸父犹豫着,点点头,转身出门而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烈山静立了片刻,低喝道:“风师,何在?” 一阵清风忽地刮过,打了一个旋,现出一个黑袍人来…… “你多多注意一下大主觋和仓颉,还有应龙那四个人!” 黑袍人点点头,旋风又起,人已不见。 “天道古法?”烈山摇了摇头,又沉吟轻轻道:“远古血脉吗?”…… “阿嚏!”应龙打了个喷嚏,他摆弄着花草,揉揉鼻子,想起大主觋刚刚说的话,“生灵均有魂魄”,这些花草也是有灵性的,应龙笑了笑,起身洗洗手,榻上盘膝而坐,双眼半暝半睁,五心向天,周围灵气在吐纳之间,入七窍,进丹田,再缓缓流过督脉,通尾闾、夹脊、玉枕三关,经灵台,接任脉,复还丹田,循环往复,应龙慢慢沉浸进曾经花树阵里的那份感悟中。 不知过了多久,应龙的身体慢慢漂浮而飞,他环顾四周,空无一物,满眼尽是如涓涓溪流般的淡雾,从他的头顶,脚下,身边,甚至他的身体也仿佛虚化了,淡雾就那样轻轻地穿透而过,向后面极远处流淌而去,既似置身事外,又似融于其中,美妙之极,忽然,眼前一亮,无数跃动的光点,如星星萤火,时聚时分,宛若一群美丽的小精灵,欢快地跳着舞,向他迎来……应龙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对自己的亲近,不由自主地飞过去……一切蓦地消失了。 应龙猛睁开眼,他依旧盘膝坐在榻上,只有木几木杌,还有那些花草,花草?……应龙定睛细看,花草的顶上竟然飘着淡淡的雾,亦如花草的模样…… 应龙下榻走近,淡雾静静地浮着,好像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刚想着,感觉身体真得变了,灵气急忙再次运转,他慢慢地张大了嘴,如果说过去吸纳灵气有如酌泉,现在便似瓢饮,丹田的气海也从原来如湖泊大小,化成了奔腾的大河。 修真圆满?! 应龙欣喜若狂,闭上双眼,慢慢地感受着,有一炷香的时辰,脸上渐渐失望,还没有啊!随即又高兴起来,数十年日积月累,终于要快了!抬起手,随意甩了一道灵刃,甫一离手,破空声骤然大作,已劈在茅屋的墙上,茅屋轻颤了颤,耀眼的光芒一闪,灵刃消散。 应龙吓了一跳,多亏自从上次他破屋之后,加持了屏障,否则,这屋子怕是又要被拆掉了,“这威力和速度可是强了许多呀!”应龙嘟囔了一句,心念微动,又一道灵刃悬空,他凝眸审看,灵刃晶莹剔透,淡淡的发出橙色的光芒,光芒间,却多了一道绚烂的金线,冷厉凛然…… 第十二章 灵祖 “砰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应龙手指轻拈,灵刃消散,走过去开了门,弥漫着清新气味的晨曦,顿时洒满了屋中,应龙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笑着招呼道:“早啊!” “一夜没睡?”执明上下打量着应龙。 “嗯,今天这么早,有事吗?”说着,侧身让进。 “是啊,”执明在屋中随意走了一圈,说道,”昨天大长老说‘内视’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古怪?“ “你说特意看了咱们一眼?!“ “你留意到了?“ “好像是说咱们呢!“ “是啊,“执明皱眉道,”大长老从来不说他自己的事,也不说咱们的来历,是不是咱们的来历很古怪?“ “呵呵,“应龙笑了笑,”大长老不是说了吗,到时候,咱们就知道了!“ “你呀,“执明嗔怪地瞥了应龙一眼,妩媚动人,接着道,”走,大长老着牧童师弟把解毒丸送出来了,咱们赶快去一下!“ “啊?快走!“说罢,已出门而去,执明轻笑了一下,替他掩了门,随后跟去。 师弟们的伤大多已经无碍,在众人的照料下,和着温水服了研碎的解毒丸,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脸上笼罩的黑色渐渐消退,看起来再过一两天就应当可以恢复,只有受伤最重的金虹,让应龙极为心疼。 当初,大主觋带金虹回来的时候,金虹只有三四岁,其他倒与常人无异,惟一双大大的眼睛竟无眼白,如两泓黑洞洞的深潭。 随着慢慢得长大,虽能视物,师兄师弟也待之如常,但从来沉默寡言,埋头苦修,修炼仅次于应龙等四人,现在,没了右臂,右眼亦被撕裂,无论大主觋如何悉心医治,恐怕也很难同其他受伤师弟一样,恢复如初了。 望着金虹比以前更加平静的脸,应龙的喉咙有些哽咽,低头问道:“感觉怎么样?“ 金虹没有缠住绷布的半边脸上勉强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没什么,过两天应该就可以行走了!“ “你不要着急,好好调养!“ 金虹摇了摇头,“大长老说,过几天我随你出趟远门,问我能坚持吗?我说能!” “随我出趟远门?” “大长老没有和你说起吗?” “没有,这个真没有,你的伤,能行吗?” “能!”金虹抿抿嘴唇,黑洞洞似空若无物的左眼,看向应龙。 不远处的王宫,大鼓长击,钟磬齐鸣,诸乐悉奏,晨光中,净德王登殿,诸臣上朝。 民情政事陆续议毕,力牧出列躬身奏道:“昨日夸父当街拦截大臣仓颉,已起物议,请王上圣断!” 净德王看看仓颉,问道:“仓颉,有什么要说的吗?” 仓颉躬身答道:“是有其事,不明所以。” 净德王沉吟了一会儿,方道:“昨日的事,我已知晓,皋陶,你为大理,执掌刑名,应议何罪?” “禀王上!”皋陶相貌奇异,面如青皮,长脸,颌突似马,出奏道,“夸父身为朝臣,有失礼仪纲纪,应遣回族中思过,免朝中任职,不得逗留王城!” “王上,”烈山疾步上前,“夸父酒后莽撞,虽有失礼,未犯大过,况臣主持水利灌溉,臂助良多,且与应龙约斗,负伤在身,不能远行,望王上体谅!” 净德王环顾殿下群臣,“你们看呢?” 刑天出班奏道:“夸父,神族一脉,自来王城后,贡献颇多,虽有失仪,未铸大错,请王上收回成命!” 皋陶从容道:“国之礼文教乐,中正堂皇,岂容偏颇,礼若废弛,国必将衰!” 其他大臣各抒己见,众口不一。 净德王轻轻敲了敲御案,待大殿安静下来,缓缓道:“物议沸腾,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即便回到族中,有助水利建议,也可呈送,至于伤情,这样,以七日为限,毋庸再议!” “是!”众臣领旨,烈山躬了躬身,慢慢退下。 散朝回府,夸父早候在堂上,一见烈山即问:“王上如何裁断?” “言有失纲仪,回族中闭门思过,不得逗留王城,七日为限。”烈山平静道。 夸父闻言,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不必七日了,明日便走!” 烈山微微点了点头。 夸父从怀中掏出一物,拇指大小,形如水珠,晶莹剔透,里面有一滴鲜红的血珠轻轻滚动,递予烈山道:“此为血敕令,有我一滴鲜血,主上如欲召我,捏碎即可,我便会知道!”说罢躬身施一长礼,转身便走,下堂去了。 烈山一直望着夸父出门远去,握着血敕令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十几天过去了,大主觋依然没有出关,受伤的师弟基本已经痊愈,金虹也终于可以下榻行走,应龙虽不知道大主觋让金虹随自己去做什么,依旧常常过来,帮助金虹尽快恢复伤势,看着金虹渐渐好转,心中甚为高兴。 唯一让他郁闷的是,自那日之后,陵光始终没有理他,陵光从来冷峭如冰,极少说话,但从小到大,应龙总能看出来陵光是不是生气了,然后千方百计逗她开心,可这次有点不知所措,竟好像是在和他怄气,为什么呢?谁招惹她了?跟我有关系吗?!冤啊! 他私下悄悄问执明,执明悠悠道:“山有木兮木有山,心悦君兮君不知!” “还来?!什么意思啊?!” 执明一笑,“听说你要出远门?” “是啊,不过大长老还没和我说!” “路途艰险呢,要不我教你一技傍身,要不要?“ “呃,我要……” “嗯,你学坏了……是一种阵法,想不想学?“ “阵法?”应龙大感兴趣,自从领教了夸父的花树阵,应龙对阵法颇觉奥妙,”什么阵法?” “小绝灵阵!” “小绝灵阵?难学吗?” “那就看你笨不笨了!” 于是应龙整整地学了一天一宿…… 翌日清晨,应龙满脑子还是执明教给他的阵图,刚想合眼小睡一会儿,便听牧童在外喊他,“应龙师兄,大长老出关了,让你过去!” 应龙急忙应了一声,稍作洗漱,匆匆赶去,进了大屋,却未见大主觋的身影,向牧童道:“大长老呢?” 牧童道:“大长老出门了,让你等等,马上回来!” 应龙点头,果然时辰不长,大主觋拎着那个破黄布袋,推门进屋,应龙上前施礼,大主觋颔首道:“我打算让你远行一趟!” “去哪里?” “香岩山普明宗,”说着,大主觋从袖里掏出一枚玉简递与应龙,“你将这道玉简送呈剑圣,如剑圣不便,可予监院离珠道长!” “需要我说什么吗?” 大主觋摇摇头,“他们一看便知,如何措置,他们自己决定好了,另外,让金虹随你一同去!” “金虹师弟的伤势虽有好转,不宜远行。” 大主觋沉吟片刻,方道:“金虹断臂渺目,这世间只有炎祖能治,但炎祖云游天下,难觅其踪,但曾留下药方于普明宗,或可回天!” “太好了!”应龙这才知道大主觋的意图,忙点头道,“我一定会照顾好金虹师弟的!” “如普明宗推辞不医,你可说出灵祖二字,记住吗?” “灵祖?!“应龙重复了一遍,问道,”什么意思啊?” “记住便好!” 第十三章 偷天镯 大主觋手指虚划,阴阳图一亮一灭之间,手上已托了两幅黑色的软甲,对应龙道:“这软甲用妖皮所制,钩蛇之筋穿连而成,极为坚韧,水火不侵,寻常灵器伤它不动,你和金虹各持一件。” 应龙伸手接过,触摸柔软,却有一股惊人的韧性,亮银色的细筋交叉穿缀,看上去甚为精致。 “还有这个,”大主觋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轻轻打开,瞬间,灵气氤氲,升腾而起,在头顶上慢慢凝成了一朵小小的云团,聚而不散,应龙从未见过这么奇异的景象,不禁有点目瞪口呆,大主觋微笑地看着他,片刻,应龙缓过神来,仔细看去,大主觋掌中,灵气源头,静静地躺着一对流光溢彩的手镯,一个呈淡黄色,一个呈羽白色,温润无暇。 “滴两滴血上来!” 应龙咬破手指,鲜红的血珠落在两只手镯上,眼见着血珠渐渐渗入,然后,慢慢流淌,合成了一个圆圈,合拢的瞬间,光芒大放,氤氲的灵气,头顶的云团,如龙吸水一般,倏地吸了进去,接着再无异状,只是晶莹的玉镯里多了一圈红线,形如盘龙,角爪俱全,栩栩如生。 “好,好,”大主觋也是露出很有兴致的神色,笑道,”果然,法力又增强了许多啊!“ “这是异器?!“ 大主觋摇了摇头,“不啻宝器!” “真的?!”应龙喜出望外。 “妖魄珠与天狐血、镇星土、灵石等诸多材料打造,可是用了我不少家当啊!“大主觋笑了笑,拈起淡黄色的手镯道,“辟土环,佩之可遁入土中行走,如履平地!” “偷天镯,”大主觋再拈起羽白色的手镯道,”佩之可随意变化!“ “随意变化?“避土环已经让应龙有点发呆了,一听偷天镯,惊问道。 “随意变化,“大主觋淡淡道,”不是随便变化,任何灵器,皆是外物,无非让你多了些手段,不是增长修为,偷天镯仅能让你变成身形相仿的人或物,而且如果遇到道行高深甚至修成天眼的人……“ 大主觋顿了顿,做出这两件宝器,心情亦是极好,居然很难得地调侃了一句,“你就不要再变了,有多快跑多快!“ “那也很好了!“应龙接过手镯,双目放光,爱不释手。 “戴上!“ 应龙喜滋滋地把手镯分别戴在左右手腕上,“大了点啊!“话音未落,手镯已是慢慢缩小,松紧合意,而且宛如活物一样,似是与自己血脉相连,心意相通。 大主觋满意地点点头,“用的时候,只需将灵力注入其中,千万记住,灵力要平稳连续,一旦紊乱,法术自然消失……现在不要试!“大主觋伸手拦住了跃跃欲试的应龙,后者悻悻地收回灵力,正容躬身,”谢大长老!“ “好了,带着金虹,出城去,不用和众师弟妹们告辞了,另外,和任何人但讲送金虹出外求医,不可言去普明宗之事!” “是!”应龙应命。 大主觋挥挥手,转身往后屋走去,“任重道远,平安回来!” 应龙出门回屋,随便收拾了几件衣物,穿上妖皮甲,又将一枚玉牌贴身藏好,妙乐国一无钱庄,二无商贾,三无银钱流通,而且郡郡交界,皆设关防,在本郡还好,出城越州过郡,没了这枚玉牌,恐怕就寸步难行了。 然后去叫醒金虹,收拾妥当,嘱咐他先往南门等候。 “不一起走吗?” 应龙神秘地一笑,“你先去,我随后便到。” 金虹点点头,没有多问,依言去了。送走金虹,应龙抬起右手,看看偷天镯,心意一动,一丝灵气灌注其中,偷天镯微微亮了一下…… 天还尚早,大部分天师尚未起身,只牧童院前院后地忙碌。 “牧童!“听闻呼唤,牧童回头,见大主觋背着个褡裢,也没拄杖,站在大院中央,连忙上前躬身道:”大长老。“ “你去叫陵光来!“ 牧童应声而动,不一会儿,陵光随后跟来。 “陵光,你现在出院子,绕王宫跑一圈,再回来,不得使用法术!“ “大长老…“陵光不解地蹙蹙眉,困惑地望向大主觋。 “不必多问,去!“ “是!“大主觋向来行为做事皆有用意,今日虽然古怪,陵光自也遵从,真地向院外跑去。 望着陵光消失的背影,站在旁边的牧童明显看到大主觋的嘴角浮起一抹坏坏的笑容,然后,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大主觋居然像个兔子一样也跑了…… 应龙恢复了原来样貌,一路狂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刚刚跑到南门,便听到远远大院的方向传来一声犹如天籁之音,却蕴含无边怒气的娇喝,响彻王城上空,“应龙,你给我死回来!“ 站在南门边的金虹看应龙匆匆跑来,旋尔听见娇喝,忙问道:“怎么了?“ “快走!“应龙拉住金虹,边向城门外走,边说道,”你陵光师姐发飙了!“ 南门外不远,是一条十余丈宽的护城河,八座宽阔的吊桥架于其上,通过吊桥,是一片条石铺就巨大的广场,连接着四条可并驰八辆马车、望不见尽头的大道,供行人车辆南北出入,右方两条为驰道,只准许国家调运物资车辆和兵马通行,其他人等车辆均由左方驿道通行。虽是清早,大道、广场已是人来人往,热闹了起来。 以往出城,都是来去匆匆,这次虽然紧要,但千里远行,倒不急于一时,反而有了一份闲暇和从容,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抬眼看到驰道上正行驶着一辆长龙般的庞然大物,虽离得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一头巨型木牛高逾十丈,后面拖着百余辆重重的车厢,不疾不徐地向王城驶来。 应龙大感兴趣,拽拽身边的金虹道:“走,过去看看!“ 金虹平日沉浸修炼,典型的宅男,这次出城,眼前豁然开朗,心情都舒畅了许多,看着巨牛,也觉新鲜,跟随应龙。 此刻,烈山府,旋风倏起,风师出现在烈山身旁,躬身道:“主上,仓颉目视千里,洞微烛远,大主觋的院落是一座法阵,均很难探查,不过,今日早上,陵光忽然绕王宫跑了一圈,然后应龙便和一个叫金虹的男觋出城了。“ “绕着王宫?应龙出城了?“烈山轻轻重复了一遍,低头深思,考虑线索之间有何联系,片刻后,皱了皱眉,说道,”你去!“ “是!“ 待风师消失,烈山沉吟道:“出城了吗?!金虹……?!“ 第十四章 猎户 随着应龙和金虹越走越近,驰道上的巨牛显得越发庞大,木牛前方,一队铁骑甲卫护持左右,为首的两个将领,其中一个是常先,另一个比他高出一头,如监兵银发飞舞,偶尔回顾,有疲累的兵士立刻仰首直身。 应龙大声喊道:“常先!“ 常先闻声转头,挥了挥手,回身对银发将领说了几句什么,纵马飞驰过来。 “这是什么呀?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常先下了马,打了个招呼,应龙问道。 “这是木牛战车,”常先很自然地朝金虹点点头,接着对应龙解释道,“用来运送兵员和各地调运物资,平时很少往来王城,到入冬后,开春前,才会比较频繁,这段时日,你很少出城,自是看不到!” “它是怎么动起来的?没看到牛马拉呀!”应龙眺望着木牛,问道,“人在木牛里推?” 常先一笑,“木牛里的人只是控制速度和操纵方向,那里面有一个法阵来提供动力!” “法阵?这么大手笔!” “和战车发挥的作用来比,不算什么的!无论运兵还是调配物资,各地往来极为繁重,没有它,不知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这是哪个大匠师设计的?” “木牛来自孤竹,后经奉天监研究改良,终穷其工!” “孤竹?”应龙想了想,道,“你好像也出生在孤竹!“ “嗯!“常先应了一声,脸上掠过一抹黯然的神色,没再说话,似乎不愿提起。 应龙也不再深问,指指银发将领问道:“那是谁呀?“ “榆罔,北方镇守使,特奉王命调回驻守王城,并押运天罡柱前来!“ “天罡柱?什么天罡柱?“ “大主觋没和你说吗?“ 应龙摇首。 常先憨厚地一笑,“那我也就不说了!” “好奇罢了!”应龙道,大长老的行事见怪不怪,“榆罔回来,那北镇关谁去了?” “榆罔荐刑天代之,王上已准!”刑天,应龙倒是认得,听说能征善战,豪爽重情。 沉思了片刻,听常先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啊,送金虹去求医!好了,你事务繁忙,我不打扰了,先走了!“说罢,摆摆手,和金虹转身而去。 妙乐国世称中州,共分九州,分别是王城所在的豫州,北边的冀州、衮州,东边的青州、徐州、扬州,西边的雍州、梁州,南边的荆州。 应龙二人乘上驿车,车轮加持着简易的疾风术,四匹骏马奔驰如飞,向南而去,车厢内同坐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近半认得应龙,看金虹断臂眇目,也知情由,反而颇为崇敬,开始有些拘谨,渐渐熟络起来,一边看着窗外千里沃野,远远驰道上长长的木牛战车偶尔驶过,一边寒暄,路上倒颇不寂寞。 当晚落宿驿舍,翌日,换了几次马匹后,随着人上人下,进入豫州的汝南郡,上来四个人,身着豹皮,肩负长弓,腰间铜扣宽带,累累系着箭袋短刀等物,手中提着鼓鼓囊囊的皮袋,相貌倒不显得凶悍,特别是后面还跟着个大大眼睛,皮肤略黑,却掩饰不住清美绝色的女孩,两颊各有个深深的小酒窝,更添秀丽,虽也穿着豹皮,丝毫不觉臃肿,蜂腰翘臀,车厢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点微妙,数道目光时不时地偷偷瞟向女孩,女孩也有所察觉,微微低了头。 四人恰好坐在应龙的对面,金虹很是淡然,扫了一眼,继续闭目打坐,应龙挺好奇,正想着什么话题去搭讪,年纪最大的一个中年人,倒先开了口,“这位兄弟,是修道的?“ “是啊!“应龙点了点头。 “不知在哪家仙观呀?“ “王城!“ “王城?“那人怔了一下,”可认识王城的应龙天师吗?“ 应龙心里好笑,“你认得应龙吗? “不认得,”那人摇了摇头,“不过应龙天师斩杀妖魔的事却听说了不少,看样子,小兄弟是认识了?” 旁边插嘴道:“他就是应龙天师!” 那人讶道:“仙长就是应龙天师吗?”其余三人,包括那个女孩,目光都是看向应龙。 应龙的虚荣心不由小小满足了一下,微笑道:“是啊,”指指身边的金虹,“这是我师弟金虹!“ “击杀第一只妖魔的金虹天师吗?!“ 金虹只好睁开眼,微微稽首,没有说话。 “现在不是狩猎的季节?!你们是…“应龙转移了话题,问道,妙乐国是严禁冬春狩猎的,看着他们的装扮,也不像走亲访友。 “啊,我们不是去狩猎,是去采药!“ “采药,看来这是要去很远啊!“ “是啊!“那人应了一句,便不再说。 应龙知有隐情,懒得理会,惟闲聊了几句,傍晚时分,至豫州的汝南郡,唐邑。 下了驿车,应龙对金虹道:“今晚仍在驿舍歇息一宿,明日起早再走?“ 金虹重伤初愈,颠簸一日,甚为疲惫,知应龙是为自己考虑。 唐邑的驿舍占地宽广,高门大院,层屋叠瓦,门外马坪,已停了十数辆驿车,门口处驿丞带着几个驿卒站在一根半人高的石柱后,检查过往行旅,石柱大概怀抱粗细,通体碧绿,顶端是个向外的斜面,光滑如镜,不断有一圈圈的光芒涟漪般缓缓波荡。 每个进入驿舍的人,都将一只手或玉牌放在镜面之上,片刻后,镜面光点浮动,渐渐显出几行字来,驿卒便高喊道:“冀州清河郡二人,地字九号,宿堂屋一宿。 “豫州弋阳郡一人,人字十一号,宿斗屋一宿。” “衮州东平郡四人,天字六号,宿明屋一日。“ 金虹站在队伍中,向前望着,看看应龙,欲言又止,队伍行进很快,时辰不长,到了应龙二人,应龙只把自己的玉牌放上,驿卒又喊道:“王城二人,地字十四号,宿堂屋一宿。” 应龙接过另一个驿卒递来的木牌,见上面刻着:二层地字十四号。 按着木牌号,沿木梯登楼,屋子虽不大,干净舒适,应龙自去一层厨堂,厨堂上,人已是不少,外堂的二十几张木案,三三两两坐满了人,喧声鼎沸,里堂,灶火烧着木柴劈啪作响,香喷喷的大锅炖菜热气腾腾,应龙随着人群,到了灶台前,递过木牌,驿卒看了看,也不多问,取出托盘木碗,大勺满满地盛了,看上去恰好两份,应龙又特意打了一壶芽米酒,这才端着饭菜回房。 刚出厨堂,迎面,正碰见那几个要去采药的猎户,女孩却不在其中,见了应龙,忙打招呼,“应龙天师,我们也去吃饭,不如一起好了!“ 应龙很好热闹,不过想想金虹的性情,摇首道:“不了,明日还要赶路,今天早点休息。” 三人点了点头,中年猎户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终是没有吐出口,和应龙擦肩而过。 第十五章 何首乌 应龙往常出行,驿舍没有这么热闹,妙乐国人春耕夏耘,秋猎秋收,从开春到冬至,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无一日不劳碌,而冬至到开春,这将近三个月的日子,除了特殊的行当以及臣吏、士卒,采用轮值,其他民众,都开始休养生息,趁着这段时日,国家进行大量储备,各地调运物资,修缮土木,改造工程等等,百姓们则探亲访友,歌舞嬉戏,中州四方驿舍自然忙碌了起来。 回到房间,一边吃着,金虹终于问道:“这两日我一直想问,那驿舍门口的柱子是什么?” “哦,那叫灵眼,人存于天地之间,而天地之间都充斥着灵气,灵眼连接一方灵气,灵眼之间相互相通,人的来历去处,洞察秋毫,无所不知,中州各处有司府邑皆设灵眼的!” “这样啊,“金虹皱了皱眉头,”那世人隐私岂不都暴诸于众吗?“ 应龙轻笑道:“灵眼再无所不知,也得你把手或玉牌放上去,灵眼探察心脉,以断真假,放上时,你我所需什么或要做什么,就想什么,别胡思乱想,灵眼又不是人,哪里会去胡说八道?!尤其是玉牌,比如你我的,只载必要讯息,连名字都没有,怎么涉及隐私?!不过,在刑罚司,无论你想与不想,均可显现,所以吗,好事莫要滥做,恶事切要少为!“ “灵眼不会出错?“ “如是修炼高深或心性极坚之人,恐怕……“应龙摇了摇头,接着道,“我对这些事也不甚了解!” 正说话间,外面敲门声响,应龙金虹怔怔,对望一眼,应龙起身将门打开,却是那四个猎户,忙打了招呼,让进门来。 他们的神情好像有点复杂,女孩低垂臻首,默默地跟在后面,应龙心里明白,肯定不会是来聊天的,大家寻地方坐下,便直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中年猎户,和其余两个汉子互相看看,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望向应龙道:“应龙天师,我名为猎父,这是我的弟弟猎伯,儿子岳山,”又指指女孩,“这是同乡的娉婷。” 应龙点了点头,知道猎父还有话讲,继续听着。 “娉婷的父亲与我是世交,前些日子,和娉婷去泰山访友,过了几天,娉婷自己回来,找到我们,中间的事让娉婷自己说!” 大家皆看向娉婷,娉婷抬了头,女孩做猎户比较罕见,性格自是坚强,虽有些拘谨,说起话来却很自然流畅,“我们到了父亲故友家中,住了两日,父亲忽然激动地跟我说,泰山上传闻出了一株何首乌,几日内便要大熟,他和故友要去山上访访看,次日凌晨,他俩便去了,傍晚才回,虽然疲惫,非常兴奋,说有可能是将成形的何首乌,但山上颇多猛兽,而且有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看守着,让我赶紧回家,找猎父伯伯来!“ “何首乌?“应龙也有些惊讶,一般的何首乌能够强身健体,化瘀解毒,如果是成形何首乌,甚至能返老还童,对于修炼提升也是极有好处,”你父亲说有可能是成形何首乌?“ 娉婷点了点头。 “那你们的意思是?“ 猎父开口道:“据娉婷父亲讲,泰山多有猛兽,这个我们倒是不怕,但如果确是成形何首乌,必有异物看守,她父亲也说有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所以,“猎父顿了顿,站起身,拱手道,”金虹天师虽有不便,应龙天师法力高强,可否助一臂之力?“ “这……”应龙也忙站起身,心中却为难起来。 “应龙天师,”猎伯从旁说道,“我们采何首乌,块根也是上缴府库,并不私留,只为明年少些操劳、赍赏的功勋,何况果然成形何首乌,国家亦必有大用,天师院素来为国为民,我们才肯来求,若是其他道观,我们万万不肯的!” 猎伯的这番话,说得甚为诚恳,应龙自是相信,而且在中州,仅有南方的普明宗,北方的众妙宫,国家年年时予常例供给,其他各方道观人众从来自给自足,只是采药夺宝,国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猎父等人若真找他们帮忙,无疑剜肉饲虎了。 “除块根外,其他部分应龙天师也可拿去炼药,可否?” 应龙抬首看看猎父等人,四人包括娉婷,目光忐忑而期盼,再转头看金虹,金虹面色淡然,一副由你决定的神情。 沉思半晌,应龙终于摇摇头,“猎父,我这次出来,是要送师弟就医,实在脱身不得,抱歉了!” 猎父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也不再多言,当下道:“应龙天师的难处,我们也是知道,那就不多打扰了!”说罢,拱手出门,其余三人默默随后。 “等等,”应龙又叫住他们道,“你们可先去与娉婷父亲会合,上山看看情况,如确很危险,不要妄动,我大概六七天便能返回,倘需帮忙,自当尽力!” 听了这话,猎父等人面露惊喜,忙道:“那可多谢应龙天师了!”气氛顿时轻松融洽了许多,又闲聊了几句,猎父告辞而去。 “唉,我总是心太软!”应龙边关上门,边轻笑咕哝道。 金虹不语,过了一会儿,道:“我的伤势也没那么急!” “你不急,我急!“应龙收起笑容,道,”我确实很想帮忙,但不仅仅是为了帮他们,那何首乌,真是有点动心,曾闻三千年以上的何首乌可断肢重生,万一我送你去,却治不好,留个后手总有一线希望,若果然三千年以上的……“ 说到这,应龙笑笑道:“不交又如何?!” 金虹深邃黑洞洞的左眼如一潭古井,忽地起了一丝波澜,然后微微闭上,良久,轻声道:“谢了,师兄!” 次日清晨,应龙二人离开驿舍,猎父等人一起同行,车上人多,不再提及何首乌之事,尽说些见闻故事,途中,应龙一时兴起,妙语生珠,全车粲然,娉婷也是噗嗤一笑,笑靥如花,看得应龙都有点发怔,察觉到应龙的目光,娉婷轻咬嘴唇,腮边飞起一抹羞红,宛如含苞待放的黑玫瑰…… 至中午时分,驿车驶进驿舍,不再前行,前方数里处,便是黄河,匆匆吃了饭,六人徒步走去,行不多时,已隐隐听到,黄河怒涌咆哮。 随着越走越近,黄河渐渐出现在视野中,远远眺望,如一条首尾不见的黄鳞巨龙,翻滚奔腾,迅急的河水撞击在岩石上,溅起冲天的浪花,浩浩荡荡,倾泻千里。 北岸渡口,已停了一艘渡橹,不少人陆陆续续地沿跳板而上,人头涌动,眼见着快要满了,应龙等加快脚步,在橹夫的大声吆喝中,刚要踏上跳板,身后一阵骚乱,两个人急冲过来,一把推开应龙等人,抢先而登,橹夫刚欲呵斥,却见二人身着淡黄色道袍,顿时噤了声,对于修道者,人们都有一种自然的敬畏,道士抢了道士的道,这种争执,橹夫可不敢插手。 应龙眉头一皱,岳山高喊道:“那两位仙长,怎么如此不讲礼?” 其中一个道士闻声回首傲然道:“我等是去拯救一方百姓,自然着急先走!”说罢,径自入舱。 岳山还待再说,应龙摇首道:“算了!”橹夫见两下平息,松了一口气,喊道:“开渡喽!” 看着渡橹远去,应龙问猎父:“这两个道士是哪座道观的,知道吗?” 猎父道:“应该是沂山青云观的!”见应龙茫然不知,解释道,“沂山离此不远,有两座道观,慈云观以女冠居多,青云观以男道为主!” “他们经常下山吗?” 猎父道:“倒是常见,不仅仅青云观,各方道观的道士不像我们,国家生养送终,他们都是自给自足,所以有的道士是下山施法求些粮米,有的则是应邑府之邀,解决地方上一些棘手的事情,赚些日用!“ “呵,“应龙轻笑道,”这俩道士看来是后者了!“ 猎父笑着点点头。 “那这前方出了什么事吗?“应龙沉吟道。 第十六章 四极雷光阵 过了约莫多半个时辰,渡橹折返回来,大家登上,橹夫一声吆喝,橹头长篙轻点,尾后巨橹摇动,在浪花飞溅的震耳欲聋声中,几个橹夫竟是来了兴致,粗犷的号子激昂高亢地响了起来,“嘿嘿吆,一条飞龙出昆仑,摇头摆尾十八弯,黄河号子震天响,惊涛骇浪把舟行…吼……“ 渡橹缓缓驶向南岸。 渡过黄河,便是进入了青州,站在岸边,向东望去,已能看见泰山巍峨雄壮的轮廓,往西南,为青州平原郡商河邑城,分手之际,应龙再次叮嘱猎父等人,待机而动,切不可冒险,自己会尽快赶回,猎父等人连连点头,拱手而别,看着渐远,那娉婷忽然停住身,回首望了应龙一眼,这才走了。 傍晚,商河邑城,刚进城门,应龙就觉得气氛有点怪异,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面上微有惶恐之色,街头巷尾,还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应龙想已离邑城驿舍不远,也不再找人询问。 远远的,见驿舍门口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两个驿卒站在台阶上,似乎解释着什么,离得近了,听那驿卒道:“……散去,散去,这几天都不会有南下的驿车了,你们也不要随便出城,以免被疫病传染!“ “那什么时候恢复啊?“ “就是,也不能总困在这啊!“围拢的人七嘴八舌。 应龙站在后面,拉拉身边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啊?“ “唉,“那人叹了口气,”城外有几个乡传染了疫病,那边已设关卡,不许通行,我这还着急回家呢!“ “不能绕道吗?“ “绕道?那可是方圆百里啊,谁知道得绕到哪里才能过去?!” 应龙和金虹互相看了一眼,应龙沉吟片刻,道:“要不咱们明早去看看?”金虹点头。 翌日清晨,两人起身直奔南门,刚走近,守门士卒上前拦住,“两位仙长要去哪里?前面已经封锁了!” “哦,我们是去施法祛除疫病的!”应龙面容平静地说道。 士卒仔细看看二人,几个人低低商量了几句,“你们都是第三波了,有劳仙长了!”说罢,众士卒将路让开。 一路上,行人明显稀少,寥若晨星,中途几道关卡,应龙如法炮制,顺顺利利地进入了陪尾乡。 乡里大多人家院门紧闭,只有运送药草、器具的士卒,匆匆地往来忙碌,安济坊外搭建了数十间白粗布帐篷,有巫医进进出出,时时可见熬药、煮物的大锅,咕嘟嘟地冒着气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浓浓药草味。 金虹默默地四下打量着,忽对应龙说:“应龙师兄,你看那树!” 时值冬季,树黄叶枯,若不金虹提醒,确是不易发现,待走近细看,果然很是奇怪,路侧有的树木完全枯萎了,而且明显不像是自然死亡,似乎突然间失去了生机…… 应龙将手放在树根之上,微闭双眼,忽然面色一凛,正在沉吟,几个乡民从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说:“仙长要做法了,快走!”应龙一怔,站起身,对金虹道:“走,先去看看!” 乡署外已聚了很多人,应龙两人刚要往里挤,旁边的乡民倒先和他们打起了招呼,“两位仙长也是来作法的,快进去!”说罢,众人让出一条缝隙来,应龙两人也不客气,顺着人缝挤到了前面。 里面圈出了一大块空地,四周插着四根高高的竹竿,上面贴着黄符,空地中央摆放着神案,奉着香炉,青烟袅袅,神案上,桃木剑、令旗、令箭、令牌、镇坛木,一应俱全,案前,挖了一个深坑,坑边,两只被捆住的公鸡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咯咯咯,凄惨地叫着。 等了一会儿,乡署里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两人穿着署服,左边陪着两个道士,右边陪着两个女冠,一长一少,俱都黑发过肩,明丽照人,年长些的清雅逸世,恬静自然,年少的女冠白皙俏丽,撅着小嘴,不时气鼓鼓地瞪向那两个道士,女冠,应龙不认得,那两个道士却正是渡橹上与他争道的两个人。 正看着,旁边有乡民凑过来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不过去呀?” “哦,不着急,请了好几位仙长啊,都是哪的?” “可不吗,你们不认识吗?” 应龙摇摇头,“我们俩不是这边请的!” “怪不得,那是哪个城邑请你们来的?” “你们待会就知道了!”应龙装神秘,接着问,“他们是哪里请的?” 乡民指指左边,“那是槐荫邑邑令,请的青云观青阳、青明两位仙长,”又指指右边,“那是长清邑邑令,请的慈云观知秋、漱玉两位仙长,两邑也没有商量,各请各的,刚才就差点争执起来,这回再加上你们,”乡民叹口气,摇摇头,“各显神通!” “那怎么都聚到这了?” 乡民疑惑地看看应龙,“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刚刚赶来,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呢!” “我们乡刚发生的疫情,”乡民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是进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人亲眼目睹,跑到哪,哪里就染病!“ “有谁看到吗?“ 乡民指指人群中的一人,道:“那边的谷伯说是看到过!“ 应龙向那边望了一眼,正待过去,只听一声脆响,青阳敲动了镇坛木,开始作起法来,应龙虽不知这两个道士修为如何,但见他两人脚步都有些虚浮,想来也就一般般,这会见青阳煞有其事,倒来了兴趣,看看这俩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青阳口中念念有词,把令旗在空中卷了几卷,一声叱喝,早有人上前拎起公鸡,锋利的刀刃在公鸡的喉咙上一割,另有人端上六碗酒来,公鸡剧烈地扑打着翅膀,鲜血滴滴嗒嗒流下来,滴入碗里,看着酒色已成暗红,才把公鸡扔入坑中,用土掩埋,青阳左手持令箭,右手掏出一张符篆,迎风一晃,忽地火焰一闪,旋即而灭,分别点入六碗酒,一碗供在神案之上,一碗洒入土坑,另外四碗洒在四根竹竿之下。 青阳双手捧起令牌,两眼微闭,嘴唇翕动,青明举起三根长香,默声祷祝,半晌,青阳睁开眼,左手举令牌,右手擎桃木剑,高喝道:“弟子敬香三拜请,手持宝剑通天庭,四方雷神听我令,魑魅魍魉尽驱净。急急如律令,敕!” “敕”字方了,远远天边,滚滚雷声隆隆传来,青阳桃木剑一指,“喀拉”,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犹如在头顶炸响,四根竹竿和公鸡土埋处忽地燃起青色的火焰,竹竿上更缭绕着丝丝亮细的雷光,似被雷光激发,四方天空上又响起数道雷声,震耳欲聋,半晌方散。青阳二人稽首三拜,将长香插入香炉,收法退身。 周围人群一片惊叹,“两位仙长真是好本事!”青阳二人不禁面露得意之色,转身对槐荫邑令道:“有我青云观的四极雷光阵,邪祟必然不能再作祟了!” 邑令连连称是,“两位仙长法术高强,有劳了有劳了!”旁边的长清邑邑令也是不住地点头。 “你这法阵是把邪祟灭了呢?还是把它们吓跑了啊?”正当大家都是兴奋之际,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娇声说道。 第十七章 让我试试 青阳二人的四极雷光阵看似声势惊人,但应龙知道,威力并不大,若是寻常的邪祟,也许有些作用,而这个东西可是能祟乱方圆百余里,听了那年轻女冠漱玉的喝问,暗暗点了点头。 青阳一怔,傲然道:“自然是消灭了!” 漱玉不屑地撇了撇小嘴,“你说灭了就灭了啊?!我们连个影都没看见!” “哼!”青阳怒哼道,“震雷之下,早已魂飞魄散了,道友不要无理取闹!” “反正你是口说无凭,回头你前脚一走,后脚邪祟还在,怎么办呀?” 周围的人群不由地议论纷纷,两位邑令也是左右为难,青阳看让漱玉这一闹,大家都有点怀疑,心中愈加恼怒,冷眼看着漱玉道:“我青云观这四极雷光阵不知轰杀了多少妖鬼精怪,从来无虞,道友说邪祟未灭,又有什么凭据?!” “呃!”漱玉张张嘴,大眼睛转了几转,求助地看向知秋,知秋面容平静,没有应声。 青阳又得意起来,环顾四周道:“大家放心好了,邪祟必然已灭!” 漱玉颇不服气,知秋也不帮她,满脸的气恼与无奈,人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究竟该信谁的…… 青阳见皆无话可说,对两位邑令道:“法事已毕,你们看……” 槐荫邑令点点头,刚要开口,人群中有人朗声说道:“邪祟是否已灭,我倒是有些手段让大家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跨出人群的应龙身上,应龙坦然向前,负手而立。 “你是什么人?”青阳见居然又有人捣乱,脸色气得发青,怒问道。 “同是修道之人罢了!”应龙淡淡回了一句,对两位邑令道,“不知可否让我一试?” 看应龙道士装束,器宇不凡,两位邑令倒不敢小觑,问道:“这位仙长来自哪座仙观?是否应邀而来啊?” 应龙摇摇头,“路过而已,邪祟横行,自应帮忙!” “嗤,”青阳从旁冷笑道,”说得好听,你能有什么手段,无非想打打秋风?!“ 应龙一笑,说道:“一所无需,至于有没有手段,待会自然知道!“ 青阳还欲再说,旁边的漱玉冲着青阳娇声抢白道:“让人家试试,你会死啊!是不是心虚了?!” 青阳对知秋漱玉似乎也有些忌惮,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漱玉狠狠瞪了青阳一眼,转回头打量着应龙,这人年纪不过和自己相仿,连师姐都没有办法,他真得能有什么手段吗?! 两位邑令微微踌躇,槐荫长清两邑疫情最为严重,波及十几个乡,方圆百余里,染病者甚多,如若解决失宜,必将担责,自然希望处理得圆满周全,但又怕这道人自以为修炼了几年,大言不惭,最后闹剧收场不说,还无端得罪了青云观,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过细细端详,这道人虽然年轻,举止沉稳,又不像轻狂之人,想到此,长清邑令有了主意,转头问知秋道:“知秋仙长,你怎么看?” 知秋暗道邑令狡猾,也不揭破,对应龙稽首道:“道友,能否知道,你打算用什么手段吗?” “灵眼!” “灵眼?”知秋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用灵眼去探查邪祟?”青阳冷笑道,“我修道以来,就没有听说过!” “你没有听说过,别人未必做不到?!而且我想你们恐怕连是什么邪祟都不知道!” “你知道?”青阳青明漱玉、两位邑令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自是知道,”说罢,向人群中被唤作谷伯的老者招呼道,“老伯可否出来一下?” 谷伯左右看了看,依言走出,应龙问道:“我听闻你曾经看过那个邪祟?” 谷伯使劲地点点头。 “它是不是长得像一头牛?” 谷伯仰头想了想,犹豫道:“那东西跑得特别快,看不太清,不过听仙长一说,确实好像一头牛!” “有一条很长的尾巴?” “对对!”谷伯这次连连应声。 应龙回身对两位邑令道:“那不是寻常的邪祟,是妖物,而且很难降服!” 两位邑令互觑了一眼,心中早信了几分,知秋面现凝重,邪祟泛指妖、鬼、精、怪,以妖、精最凶,若真是极厉害妖物,这次下山倒仓促了些,漱玉好奇心盛,对应龙倒是更加感兴趣了。 “谁知道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的?!” 听了青阳的话,连槐荫邑令都皱了皱眉,谷伯更是大急,“这位仙长说什么话来,我在这儿活了多半辈子,又不认得那位仙长,怎么个串通嘞?!” 应龙笑道:“谷伯不用急,公道自在人心!” 谷伯气哼哼地瞪了青阳一眼,返回人群,嘴里仍在嘟嚷着。 应龙道:“大家觉得如何呀?既然遇上了,总不忍心袖手不管!”说到这,应龙收起笑容,带起一丝冷然,扫了一眼两位邑令,“莫非我还求着灭妖不成吗?!” 下面众人已开始有人高声道:“让这位仙长试试!” “就是,各显神通嘛,灭了妖物,大家就都放心了!” “仙长莫急,“槐荫邑令忙拱手道,”因为事关一方百姓,所以多费些思量,仙长有这般本领,自然求之不得!“ 长清邑令也从旁道:“乡署中便有灵眼,不知仙长还需什么法物?“ “不需要了,走!“说完招呼了声金虹,邑令等人在前引路,一同走进乡署大门,其他人都跟随在后。 一边走,青明悄声问青阳:“师兄,怎么办?“ 青阳阴沉地盯着应龙的背影,道:“看看再说,灵眼探查妖物,连咱们师父都做不到,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异之处,身边还带着个残废,有那道行?!到时绝不轻饶他!“ 青明点点头。 漱玉也低声问知秋:“师姐,他能行吗?“ 知秋沉吟道:“我确实未曾见过,不过也有听说,有大能者可以通过灵眼与天地灵气沟通,以察万物,莫非真是哪位大能一时兴起,改容换面,行走人间吗?“ “嗤,“漱玉撇了撇小嘴,”我可看他不像!“ 知秋轻声嗔怪道:“这人一行一走,便知是什么妖物,你可不要小瞧了人家!“ “那我倒要看看!“ 行不多时,已至乡署执事房,应龙缓步走到灵眼前,在众人各样的目光中,将手轻轻地放了上去。 第十八章 交给我吧 王城血战后,大长老曾详细地讲了妖界和邪祟中一些强大妖鬼精怪的特征,应龙可以肯定,作祟这里的确实是一只妖物,但据大长老说,很久以来,妖物退居边隅,不入中州,应龙很想弄明白,那这只妖物,因何而来?!莫非与王城血战有什么关联吗? 用灵眼来探查妖物,是应龙在经金虹提醒,仔细查验了那些枯树后想到的,在修行提升之前,他也没有什么把握,但现在,应龙感觉得到,灵台内,如幻海般的空明中,仿佛与天地之间万千树木有了一丝默契,他很想试一试。 他微闭双眼,灵气运转,向灵眼轻轻地注入了一丝灵气。 灵眼光滑如镜的表面颤抖了一下,掠过一圈圈的涟漪,大家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连漱玉都觉得有点紧张,涟漪如波纹般,围绕着应龙的手掌,层层泛起,重重荡开,半晌,毫无其他动静。 “果然是不行吗?“大多数人的心中都是暗暗道。 青阳脸上浮起一丝戏谑的笑容,向青明使个眼色,刚欲说话,忽听有人道:“快看快看!“ 应龙按在灵眼上的手掌竟泛起了光芒,莹如脂玉,灵眼上的涟漪忽地消失了,如一泓清水平静无波,慢慢的,左上方,由淡转浓,化为了一片絮状的黑斑,向灵眼中央飘来。 众皆不由聚拢,但见应龙眉宇间已带了些疲惫之色的脸上,神情骤然一变,抽回了手掌,沉声道:“快,疏散人众,妖物已经向这边来了!” 此刻,再无人不信应龙…… 大钟轰然长鸣,乡署内外,一片忙乱,应龙等疾步走出大门,刚刚甚是热闹的偌大场院,已空无一人,只听到杂沓的声音远远传来,西北方向,隐隐有声声怪异的牛吼。 应龙对邑令道:“两位可遣士卒保护乡民,守住乡署,我等在外迎战。” 两位邑令急应了一声,刚欲去布置,青阳道:“何必这般麻烦,来了正好,待我发动法阵,灭了这妖物!” “别提你那破阵了!”漱玉不屑地撇撇嘴,“你那破阵不是灭妖的,不是驱妖的,分明就是引妖的,我看,不是人家发现得早,这乡里肯定又被你们祸害了!” 两位邑令也是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径去遣派士卒,青阳又羞又恼,一顿足,自向神案走去,青明从后相随。 应龙对金虹道:“你先进乡署!”金虹没有应声,应龙知道他的秉性,不再深劝,只道:“千万小心!”才对知秋漱玉道:“妖物凶悍,全力出手!” 知秋点头,漱玉翘首望着西北方向,脸上倒满是兴奋之色。 怪异的牛吼声越来越近,一头巨大的怪兽出现在了视野,其身如牛,头如狮首,银白色的钢鬃如针,额头上一只独目凶光毕露,长长的尾巴竟是一条粗壮的蟒蛇,昂扬在空中,獠牙间鲜红的信子,嘶嘶伸缩,令人皮肤亦起了一层寒意,谁都没有见过…… “这是个什么东西呀?”漱玉兴奋中不由得一丝惊恐,问道。 “蜚兽!”应龙冲周围高声喝道,“大家千万注意,这妖物能喷毒雾!” 话音未了,蜚兽已厉吼一声,猛冲上来,大地震颤,轰轰作响,站在供案后的青阳紧盯着眼中放大的怪兽,强作镇静,高举令牌,手背暴起青筋,天空之上隐隐雷声大作,竹竿上再泛起无数细小的雷弧。 妖物缓了一缓,速度骤然加快,眨眼间闯进阵中,青阳这次下山颜面荡尽,现在只有灭了这只妖物,方能转圜,想到此,脸上掠过一丝狠厉之色,喝了一声:“敕!” 乌云翻滚,随着隆隆雷声,雷弧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瞬间弥漫阵场,化成一张巨大的电网,向着蜚兽笼罩而下,蜚兽黝黑的身躯布满耀眼的雷光,滋滋作响,唳吼大作,蜚兽仰首挺角,蟒尾也高高竖起,狠狠撞击雷网,四只凶眼渐渐变得血红。 金虹单臂擎剑,紧握剑柄,应龙知秋漱玉双手结印胸前,步罡踏斗,面色凝重,雷光阵虽暂时困住蜚兽,但在蜚兽横冲直撞下,无数雷弧纷纷崩碎,消散不见,耀眼的光芒已暗淡了许多,不过毕竟消耗了蜚兽一些妖力,在蜚兽冲出雷网之时,就该他们出手了。 青阳高举令牌,紧紧盯着雷光中左冲右突的蜚兽,额头涔出一层汗珠,面色发白,他与青明维持雷光阵越来越吃力,唯有心中那抹执念未消,拼命地催动…… 阵中四根粗大的竹竿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雷弧变得有些凌乱,忽明忽暗,时聚时散,又是一声厉吼,大地震颤,蜚兽腾跃而起,两只巨角重重撞入雷网,四根竹竿嘭地全部断折炸开,竹碎飞空,满场的雷弧终于爆裂,宛如烟花般璀璨,漫天闪耀的星星点点中,蜚兽血口獠牙,狰狞毕现,略一俯首,直向青阳扑去。 “失败了?!”青阳呆滞地望着迅速放大的血盆巨口,僵立案后,已然忘了躲避,身旁的青明大急,高喝道:“师兄,小心!”手忙脚乱地抄起一把符篆,扔了出去,雷光再闪,蜚兽恍若不觉,这点攻击对它来说几如隔履搔痒,没有一点阻滞…… 白光霍然绽放,漱玉身后,一只巨大的灵影凝聚而成,其状类狐,白毛如雪,后生三尾,目光如炬,略一停顿,疾掠而出,利爪狠狠击向蜚兽,轰,震耳欲聋间,青阳缓过了神,与青明险险跃开,狼狈不堪,神案断飞,地面如蛛网般龟裂,蜚兽骤顿,仰首怒吼,蟒尾昂立半空,恶狠狠地盯着震退数丈悬立空中的灵狐。 灵狐四爪踏空,冷冷逼视,蜚兽蟒首摇动,若有所觉,身躯一扭,转向了漱玉,应龙纵身上前,刚欲动作,却听知秋轻喝道:“疾!” 一道足有十数丈高的飓风拔地而起,旋转呼啸,怒卷而去,余波掠处,树木断枝飞叶,稍细些的一卷两断,数丈外的应龙,脸上被凛冽的风刮得生疼,衣衫猎猎作响。 灵狐也在此刻俯冲而下,飓风如刃,影如鬼魅,与蜚兽斗得惊心动魄,仅是灵狐,与蜚兽差距不小,但借飓风之势,辗转腾挪,灵活异常,应龙看了一眼漱玉,漱玉俏脸肃然,双手点、按、叉、叠、合,不住变化,娴熟无比,灵狐虽有灵智,亦须施法操纵,利爪尽抓向蜚兽眼睛,出手狠辣,应龙心道:“这小妮子不善良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蜚兽左支右绌,步步倒退,身上遍布伤口与爪痕,时有鲜血渗出,地上一滩滩的血迹,灿如梅花。 环守在乡署墙垛内的邑令士卒皆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早爬起身的青阳青明,略显狼狈地站在场外,两人望着场中的激战,眼中现出一丝怨恨和不甘,这次争取下山颇不容易,又恰遇知秋漱玉,极想在二女面前表现一下,结果不但无功而返,还丢尽了颜面,心中五味杂陈,都怪那个半路杀出的死道士,念及于此,青阳恨恨地看了一眼正专注盯着蜚兽的应龙。 应龙丝毫没有注意到青阳青明,望着在飓风碾压与灵狐攻击下,拼命挣扎的蜚兽,他却越发的警惕,据他所知,蜚兽可不仅仅只有这点手段。 正想出言提醒,蜚兽忽然停住了身形,身躯上泛起缕缕碧烟,越来越浓,强劲的飓风竟是吹之不散,大片的地面迅速干枯,碧烟如雾般扩散,附近的树木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再无一线生机,碧烟缠绕而上,呼啸的飓风竟慢慢地被包裹而进,灵狐攻势减缓,看上去对绿雾甚为忌惮,漱玉连番催动,巨爪甫一触及碧烟,便如灼伤般,陡然缩回,后跃数丈。 除了应龙金虹和知秋,乡署内外众人都面现惊骇,漱玉紧咬银牙,刚欲再度催动法决,身前已多了一道背影,沉声道:“交给我!” 第十九章 赤烨 “交给我!” 望着眼前玄衣飞舞,漱玉一时竟顺从地停了手,旋即反驳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应龙转头,沉声对知秋道:“道友,唤雨来!我不会!” 知秋微微怔了一下,点点头,印法一变,原本昏暗的天空愈加漆黑,乌云堆积如山…… 碧雾缠住飓风,灵狐静静地悬立半空,蜚兽挟裹着毒瘴扑向了漱玉,转眼而近,狰狞凶狠,却忽然一顿,猛力蹬踏的蹄足居然陷入了地里,原本干枯的地面不知何时已变成一片墨绿色的泥沼,怒吼连连,身躯却是越陷越深,泥沼宛如深不可测,蜚兽终于感觉到了危险,绿雾席卷而下,泥沼霍然沸腾,冒起无数水泡,碰触绿雾,瞬间蒸发,渐渐干涸…… 大雨倾盆而落,瀑布般暴泻如洪。 蜚兽摇头摆尾,奋躯挣扎,凄厉长嘶…… 正在此时,早没人注意的青阳青明互相使个眼色,突然飞身越出,双手擎剑,朝蜚兽牛头上的双眼刺去。 事出意外,众人皆是愕然,随即明白,漱玉叱喝道:“你们干什么?” “当心!”应龙大吼。 蜚兽的蟒尾陡然而扬,如一道青色的闪电,插入青明前胸,自后背贯透,血光迸现,尸体甩出数丈以外,一扭咬向青阳。 青阳骇然驻足,整个人都吓得呆了,蟒首倏至,獠牙森森,一道耀眼的剑芒,劈破了漫天的风雨,重重砍在蟒尾之上,几乎拦腰斩断,蟒首骤缩,牛头一摆,张开血盆大口,一团碧烟喷出,金虹单手持剑,再无法掐诀护身,仰面摔倒。 “金虹!”悲愤吼声中,无数虬根自泥沼中疯狂暴长,怒展如龙,眨眼间团团缠绕住蜚兽,随枯随长,连绵不断,宛如从冥狱深处伸出千百双死亡之手,散发着充斥天地的冷酷寒意,无论蜚兽怎样挣扎,一点点地被拽入泥沼。 暴雨咆哮,蜚兽的唳吼越来越弱,终于消失不闻,风停雨歇,大地合拢如初。 应龙飞跃至金虹身边,抱在怀里,金虹双眼紧闭,面色灰白如槁,唯有呼吸可闻,知秋漱玉急都围拢,乡署里的人也全冲出来,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入乡署。 无人理会青阳,惟槐荫邑邑令过去安慰了两句,答应些米帛,聊作抚恤,青阳没有再进乡署,背着青明的尸身,怨毒地望了一眼应龙匆忙的背影,径自离去。 知秋深谙医道,下山前也有准备,经过医治,金虹明显有了好转,但仍没有苏醒。 “怎么样啊?”应龙心急火燎。 “生命倒暂时无碍,但痊愈很难,”知秋沉吟道,“如果拖延久了,怕会很危险。” “这……”应龙眉头紧锁,阵阵后悔。 “不过,”听知秋又道,“我下山时,执事师叔对我说,传闻泰山上有一棵树,名曰赤烨,结实如枣,能祛疫驱毒,但不知是否真有!” “赤烨?!”应龙眼前一亮,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得试试,无论如何,这泰山肯定是要去了。 翌日清晨,三人上路,直奔泰山。 路上,漱玉好奇地问应龙:“你什么时候变的泥沼啊?” “呵,”二女愿意相助,应龙颇为感念,自己也不能总是愁眉苦脸,尽量释怀,笑了笑,道,“你们施法恶斗,我也没闲着啊!” “怎么做到的?” “树根雨水可以改变泥土的!” “这叫什么术法?还有,你怎么用灵眼找到妖物的?我师父都不能,师姐还猜你是哪位大能呢!嘻嘻!” 应龙微笑不语。 “切,”漱玉愤愤地白了应龙一眼,“还保密呢,我又不惜得学!” “漱玉,不得失礼!”知秋沉脸道。 “那你道号叫什么,能说?”漱玉吐了下舌头,接着问。 “应龙!” “啊?”漱玉惊喜道,“那个王城驱妖的应龙?” 应龙苦笑着点点头,看来自己还挺出名! “怪不得有点本事!”话虽这么说,漱玉瞅向应龙的目光第一次有了丝钦佩之色。 “呃!”应龙无语。 知秋也是深深望了应龙一眼,忽道:“大主觋好吗?” “道友认识大长老吗?” “嗯,”知秋颔首道,“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血胤神祗,道宗谁人不知啊!” “血胤神祗?”应龙疑惑不解。 知秋脸上露出奇怪之色,随即笑了笑,没再说话。 应龙看看漱玉,漱玉扭转了头,故意左顾右盼,悠悠道:“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呃!”应龙再次无语,血胤神祗,大长老好大的来头,得找机会弄个明白。 行至黄昏,离泰山已然不远,临行前,邑府为知秋漱玉特意发了令牌,以便行宿,三人进了驿舍休息。 刚入驿舍,内内外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顿时撞入眼帘,其中不少猎户装束,样子神神秘秘的。 “真热闹!”漱玉不住地东张西望。 知秋皱了皱眉,沉吟不语,应龙心中暗道,这些人应当不是为了赤烨,莫非何首乌的消息传了出去? 三人走了一天,也有点累了,匆匆吃了口饭,各自休息。 泰山以东,有座沂山,虽然远远不及泰山恢宏,亦甚雄峻,分西、北两座高峰,西峰青云观内,一间执事房中,青阳痛哭失声,稽颡于地,前方上首,高坐着一位虬髯老道,怒声道:“真有此事?” “是啊,”青阳哭诉道,“我和青明师弟本已将那妖物降伏,谁料那道士从中作梗,反而放跑了妖物,将青明师弟害死,慈云观的知秋与他勾结,百般袒护,弟子无可奈何,只好带着青明师弟,返回观中,禀报师尊,师尊,一定要为青明师弟报仇啊!” “哼!”虬髯老道怒哼了一声,道,“知秋吗,你不要惹她,待观主出关,自会去找那岫云理论,至于那道士,这两天,我要与你监院师伯前往泰山办些事情,不能离开,你先去找你大师兄青羽,多带几个师兄弟,活拿住他,带来见我!” “是,不过那道士法术甚是奇异,出手毒辣,若活拿,恐怕兄弟会有所折损! “嗯,问清来历,若只是个游方道士,杀了就是,为你师弟报仇!拿上我的传音符,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告知于我,去!“ “是!“青阳抽噎着接过传音符,躬身退下,出屋转身的刹那,脸上满布狰狞。 “死道士,就让我送你一程!“ 第二十章 进山 清晨,应龙三人从驿舍出来,一路上,前前后后,三三两两的都是那些猎户,不少人偷眼瞟向他们。 应龙知秋故作不知,漱玉终于开始觉得有点怪异,问了几次,见二人不理,气鼓鼓地,把那些瞟向他们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不多时,已到了泰山脚下,泰山岩岩,千里所瞻,天下无出其右,横跨两郡,山势雄伟,连绵不绝,云雾飘荡在山腰之间,如环玉带,云中,隐现峰峦。 应龙仰首而望,心中暗暗思忖,“还是来了,难道真如大长老所说,冥冥中自有天意,只不知那猎父等人现在何处?!” “凡名山大川,多筑观宇,惟八荒除外,泰山其中之一,”身旁知秋沉声道,“传说泰山有神祗居住,咱们上山后,千万谨慎从事,莫要惊扰!” 应龙漱玉点头。 漱玉看来也是初来泰山,蹦蹦跳跳的,颇有点迫不及待。 “那赤烨树,道友知在何处吗?” 知秋摇了摇头,“我只听得赤烨其性喜阳,当生东峰!” “呃,”应龙眺望着东方群峰,峰峦叠嶂,深不知处,“这要怎么找?” “既然喜阳,”知秋道,“必生高处,泰山东峰最高的两座为天烛峰和龙角峰,这样,你去天烛峰,我们去龙角峰,如赤烨果真存在,所处之地必然灵气浓郁,当能很快寻到!” “好,”应龙松了口气,若如此,确实不算太困难。 “你可有传音符?” 应龙茫然摇首。 知秋从怀中掏出一物,芊芊素手递予应龙,“这是传音符,你若先找到,只须注入灵力,默念欲传出的讯息,指捻即可!” 应龙接在手里,传音符大概半个巴掌大小,呈鱼状,符上用丹砂密密麻麻画着符文,应龙深感新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漱玉把小脑袋探了过来,戏谑道:“好玩吗?没玩过?!” “咳咳……”应龙干咳了几声,把传音符放入怀里,本想再问问如知秋她俩先找到,传音符怎么用,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就这样,一切当心,漱玉,我们走!”略一稽首,知秋当先而行,漱玉冲应龙做了个鬼脸,随后跟上。 “进山喽!”应龙整整行装,也向山里走去,不知过了多久…… “呼……”应龙长出了一口气,爬了多半天,天色已渐渐昏暗,距天烛峰似乎尚有很远,如果不是自认方向无误,几乎以为迷路了,泰山自古人烟寂寥,山林茂密,蔓草丛生,怪石嶙峋,所谓的路,不过是猎户们多年来用脚踩出的小径,蜿蜒曲折,盘旋而上,原来山脚下遇见的那群猎户,早不见了踪迹,连个人影皆无。 应龙停住身,凝眸远眺,绕过这座山峰,应该就能到天烛峰了,苍天啊,冒出个猎户让我问问路。 正犯愁间,隐隐的,真听到远处恍有动静,应龙不由惊喜,急寻着声音找去。 离得渐近,声音愈来愈清晰,却乱糟糟得辨别不明,应龙一怔,加快脚步,转过山脚,前方山坳中,有一大片空地,中间燃烧着一堆篝火,映照着空地忽亮忽暗,十数头雪白色的狼,为首一头足有一人多高,呲着森森獠牙,围走在空地边缘…… 三个人背依篝火,举刀控弦,青筋突兀,死死盯着它们,一瞬不敢瞬,脸色苍白。 群狼伏腰仰颈,呜呜低嚎着,不停试探着,只是似对那篝火有些忌惮,稍进即退,但随着篝火枯枝将尽,火焰已不断缩小,三人虽然焦急,却无可奈何,群狼好像也正在等着火焰熄灭,而且用不了多久了。 最年轻的猎户,眼露绝望。 忽听草木窸窣作响,连忙回头,看仅应龙孤身一人,心中一沉,随即见是道士装束,又涌起了希望,高喊道:“仙长,救我们!” 应龙微微颔首,目光扫向群狼,这般野兽,即便经验丰富的老猎户,落了单,也难保性命,不过对于应龙,无非举手之劳而已。 嘴唇轻启,十数道灵刃凭空凝聚而出,环绕身周,耀如繁星,仔细看去,恍若丝丝金光闪烁。 “疾!”灵刃呼啸旋转,纵横破空,血花四溅。 应龙乍一现身,群狼虽无多少灵智,却感到一股凌厉雄浑的威压,恐惧悚然,未及动作,伤痕累累,痛入骨髓,所幸应龙留手,未伤要害,哪敢停留,纷纷惨叫,夹尾逃散。 只为首那头巨狼,眼神闪烁,似犹有不甘,恰在此时,篝火突地一灭,忽然四爪按地,腾空而起,猛地一个扭转,森森獠牙狠狠咬向篝火旁一人咽喉,应龙失笑,“鬼东西!”脚尖一点,迅如闪电,也不再施法,一拳轻轻击出,正中狼腹,一声惨嚎,远远掉落夜幕深处,枝叶簌簌,然后再无动静。 群狼皆散,泰山某处,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一双巨眼缓缓睁开,深邃神秘,“又来个小家伙啊,倒怀些善念,有点意思!力气蛮大呀,不过白狼不应该会如此怕他呵!”喃喃自语着,巨目合拢。 三人死里逃生,惊魂甫定,齐齐拱手,“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应龙摆摆手,皱着鼻子闻闻,笑道:“你们这篝火里放了什么?” “啊!”年老的猎户忙道,“是伏翼的粪便,可防野兽!” “伏翼?” 年老猎户解释道:“泰山上的一种猛兽,似鸟非鸟,似兽非兽,今晚要是遇见它们,怕就等不及仙长相救了!”说罢,又是躬身一揖。 “不必多礼了!既然如此危险,你们还敢在此休息?”应龙佯装无意地试探道。 “要不是等着他们,我们怎么会在这……”最年轻的猎户脱口而出,话未说完,旁边稍长的猎户狠狠瞪了他一眼,年轻猎户也知失言,讷讷而退。 应龙见果有蹊跷,倒不着急问路,面容平静,月光笼罩,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 年老猎户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想瞒仙长,仙长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说了也无妨,仙长这边坐,还有两只野兔,边吃边说好了,就当解解乏!” 重新点燃篝火,不一会,支架上转动的野兔肉,已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来,扑入鼻端,引人垂涎,年老猎户撕下一条烤的焦黄、热气腾腾的兔腿,递与应龙,应龙也不担心他们会做什么手脚,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兔肉入嘴,滚烫中裹着鲜嫩,顿时勾得食指大动,赞道:“好手艺!” 年老猎户笑道:“要说最好的猎户我算不上,但烤肉倒很拿手!”最年轻的猎户早忘了刚才多嘴之事,又插话道:“我爹可不仅仅肉烤得好,进了山,哪有吃的,远远的就能知道!而且都做的很好吃!” 年老猎户笑骂道:“这孩子就是话多!”大家哄然一笑,气氛顿时熟络起来。 “其实我们爷仨来自济南郡,来泰山是为了……” “何首乌是吗?”应龙淡淡道。 “是啊,仙长知道此事?”年老猎户的眼神稍微有点闪烁,“我们也是约了几个熟手,来碰碰运气,不过,现在有点心灰意冷,明早就下山去了!” 应龙提及何首乌,年老猎户似乎毫不意外,之后的话也明显不尽不实,莫非他们想隐瞒的并非何首乌之事?那是什么?应龙也不揭破,四人沉默了一会儿,应龙忽然问道:“你知道赤烨树吗?” “赤烨树?”年老猎户一怔,“仙长莫非是要去寻找赤烨树吗?” “嗯!”应龙当然毫无顾忌,将来龙去脉大概讲述了一遍,只省略金虹受伤之事,但言祛疫,其他两人静静听着,最年轻猎户倒很兴奋,探着身子,不时问一句。 直到应龙讲完,年老猎户方道:“仙长宅心仁厚,但这赤烨果却万万采不得!” 第二十一章 五千年 听了年老猎户的话,应龙不顾其他,急问道:“泰山上确实有赤烨树吗?” 年老猎户点了点头,“确实有!” “果真?”应龙大喜,“在哪里?” “天烛峰,有人曾经见过,但从不敢去采!” “为什么?” “赤烨树周遭十余丈,群居着伏翼,永远守护着它,传闻也有道观派人前往,却无一人生还!” “这么厉害?”应龙心底一沉。 “仙长千万不可小瞧了伏翼,不要冒然前往!” “嗯!”应龙眉头紧锁,望着眼前跳动的火苗怔怔出神,赤烨果势在必得,无论如何危险,总要试一试的,但怎么采呢? “仙长来泰山只是为了采那赤烨果吗?” 应龙心事重重,漫应了一声。 四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风从林间吹过,火焰蹿高,摇曳不定,枯枝烧得噼啪作响。 年老猎户起身捡了些枯枝,添进火中,瞟了眼应龙。 应龙心念倏地一动,这些猎户熟悉泰山,既能捡到伏翼的粪便,也该深悉伏翼的习性,为了金虹,只好劳驾一下他们了,再不行,还有知秋漱玉,想到此,应龙抬首道:“你们明日要下山吗?我倒有一事相求!” 闻听此话,年老猎户愣了愣,已明白应龙话外之意,嘴角浮上一抹苦笑,与那个年纪稍大些的猎户对视一眼,终于下了决心,从应龙手中拿过半只兔腿,重新烤了,递予应龙。 应龙谢了一声,知他有话要说。 “这是我的小儿子,擒豹,”年老猎户又指指年纪稍大些的,“他叫擒虎。” 应龙冲二人一一颔首,两人连忙欠身。 “至于我吗,”年老猎户神色有了点古怪,“仙长千万不要见笑!” “怎么会?” “我叫天狗!”应龙正边听边嚼着一块兔肉,差点喷出,忙咳嗽了几声。 天狗无奈地摇摇头,“让仙长见笑了!” “没有没有!”这名字是够另类,怪不得对食物那么敏感了,不过,细细琢磨品味,却隐隐能感觉到老一辈给孩子起这名字的那份苦心。 “仙长言语坦诚,想来必不是那些道观的人,我也就不瞒仙长了,想来他们也不会责备于我!” “什么道观?” “仙长果真不知?!此事说来话长,刚听闻泰山出了何首乌时,我也是半信半疑,不过最早发现何首乌的人是泰山脚下最有名的老猎户苍狼,而且召集我们的也是他,所以就带着两个儿子过来看看。” 应龙知道苍狼应该就是娉婷父亲的故友,问道:“那苍狼既然发现了何首乌,为何如此声张?” “是啊,我起初也奇怪,来了才知道,”说到这,天狗顿了顿,“不知怎么,何首乌即将成熟的消息竟被周围的道观探了去,苍狼召集大伙儿就是要与道观的人争上一争,刚见到仙长的时候,担心仙长是那些道观的人,自是隐瞒不敢说出!” 应龙这才恍然,又问道:“我路过山下时,看到你们不少人,即便得了何首乌,又能沾到多少好处?” “苍狼只召集了十几家,四十几人,如果按家分的话也算值得,其余的人都是听了风声,聚集过来,毕竟召集的人杂,难免走漏消息,像我这个儿子擒豹,便是个大嘴巴!” 擒豹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应龙沉吟片刻,问道:“你知道都有哪些道观来吗?” “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我听说连嵩山的众妙宫都惊动了!” “众妙宫?”应龙一怔,何首乌乃天材地宝,将熟之时,很可能出现了什么自己没有看到的异象,所以吸引了那些道观,但居然连众妙宫都惊动了……应龙心头炙热潮涌,这何首乌必然有了三千年,也许还不止三千年…… “仙长?仙长……” “啊!”应龙强自按捺激动,收慑心神,道:“我在想若是这样,你们恐怕没什么胜算!” “我也是担心,问过苍狼,他说会有一位神通天师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神通天师?!”应龙已隐隐猜到,暗自好笑,“哪个天师?” “王城率人灭妖的应龙天师!” “呃,他来了吗?”应龙不动声色。 “说是这几日就会到,也让我们留意,有打听猎父的年轻天师便是他了!” 应龙点头,这苍狼看来颇有头脑,召集这么多人,是不是也担心自己不容易找到他们?! “你可知那何首乌哪日大成?” “三天之后,开春之日,就是何首乌成熟之时!”说完,天狗忽然想起,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仙长道号如何称呼?” 应龙笑了,“我名应龙!” 三人齐齐惊怔,过了一会儿,天狗小心翼翼地问:“王城的应龙天师?” “我这个人很值得冒充吗?”说着,应龙从怀中掏出道牒,天狗顾不得矫情,连忙接过,擒虎擒豹也凑上来,仔细看了,天狗哭笑不得,双手恭敬递回,道:“早知如此,何必费这周章啊!”旋即不解地问道,“苍狼说天师要南下为师弟求医,为何去了陪尾乡?” “因为疫情突发,前行受阻,才去灭妖祛疫,再来了泰山!” “竟有这般巧的事?!“ 应龙笑着点点头,何止是巧啊! “天师来了就好啦,也许今晚最迟明日午前,大家便会陆续聚集于此,闻知天师已来,定然十分高兴,另外,”说到这,天狗顿了顿,又道,“我看天师不必再去采那赤烨果,苍狼采猎泰山多年,眼光老辣,据他讲,那何首乌怕是超过了五千年,只需两三片叶子,配以其他药材,便能为方圆百里祛疫驱毒了!” “五千年?!”虽然有所预料,应龙仍不禁大吃了一惊,差一点失声脱口,三千年的何首乌即能肉白骨,五千年以上……倘若真能夺得,金虹不但可以痊愈,说不定由此因祸得福,有一场偌大的机缘了…… “那何首乌生长何处?” 天狗抬手指指,“这座傲来峰峰顶!” 应龙起身,仰首望去,昏暗夜色下,黑魆魆的傲来峰如庞然大物,挺拔巍峨,直入云端。 天狗也站起来,神秘地一笑,道:“天师不必着急,明早日出,自会看得清楚!” “哦?”应龙微微颔首,目光远眺,面容平静,眼眸深处却有了一丝火热。 第二十二章 狭路相逢 翌日,月亮隐去,太阳尚未升起,黎明前最暗的时候,四人醒来,熄灭了篝火,静伫等候。 不多久,一缕晨曦划破了漆黑的夜空,远眺极目的天边,慢慢现出了鱼肚白色,渐渐淡红,一轮红彤彤的暖阳突地一跳,跃出了天际,金光四射,朝霞尽染,霎那间,万仞峰峦,滚滚云海,无垠深林,仿佛尽皆燃烧了起来。 光明一点点地驱散黑暗,擒豹忽然喊道:“快看!又来了!” 火海似的云层之上,橘红色的傲来峰顶,一道只见其首不见其尾无比巨大的旋风,龙吸水般地拔空而起。 那般震撼的景象,让人恍惚错觉,仿佛傲来峰沉入了海底,在海平面上斜映出巨大的倒影…… “这是灵气漩涡?!”应龙目瞪口呆,他真得从未见过。 直拄苍穹的巨龙漩涡疯狂吞噬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充斥视野,虚空都是微微扭曲,应龙明显能感觉到,离得这么远,周围灵气竟也稀薄了许多…… “那就是何首乌所在?“应龙久久凝望,漩涡起处,似是峰顶东边千仞断壁悬崖,转头问天狗。 “是啊,“天狗点点头,”隔两天便会出现一次,因为有云团遮掩,泰山外却是看不到!“ 大约盏茶的功夫,灵涡徐徐消散…… 应龙面色凝重,这何首乌越是珍贵,觊觎的人怕越是难缠,抢得的机会便越渺茫,思忖再三,应龙下了决心,何首乌还是要抢的,但也不能完全指望它,还是去天烛峰探探赤烨果,别最后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想罢,应龙对天狗道:“你们在此等候其他人,告诉他们我已经来了,自会全力相助,你们且做好周全准备,我去天烛峰看看即回!” 天狗见应龙主意已定,不好深劝,再三叮嘱小心,然后告知如何去天烛峰的路线,应龙一一记下,挥手而别。 绕过傲来峰,走了一炷香的时辰,前方奇崖突兀,高耸陡峭,形同扇面,应是天狗所说的扇子崖,放眼四望,群峰林立,如剑锋怒指,崖下峰间,古树参天,有溪水清澈,潺潺东流,直注入远远的山谷深涧,青桐涧。 太阳初升,凛冽的山风带了一丝暖意,应龙深深呼吸了一口,举步前行,走了十余丈,眉头突然微皱,身形缓缓止住。 “死道士,咱们又见面了!”非常熟悉,随着令人讨厌的腔调,从崖后相继走出了八九个人,俱鹅黄道袍,手持长剑,当先,青阳目露凶光,狠狠盯着应龙,拖长了声音道。 应龙一怔,真是有点不明白了,自己搅了青云观的生意不假,但毕竟为了除妖,何况金虹为了救这俩货,才中毒不醒,这架势怎么倒像与自己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想到此,应龙神色自若,道:“诸位,我还有点急事,借过借过,容后再叙!” “还想去哪啊?!”青阳冷笑一声,“我师弟青明的仇岂能不报?!” “你师弟?与我有关吗?” “不是你,我师弟怎么会被妖物害死?!听说你前来采那赤烨果,我们一路寻来,苍天有眼,在此遇见,还用我们动手吗?” 应龙又好气又好笑,“你那破阵引来妖物,又抢功心切,冒然出手,害死了你师弟,不是金虹出手相救,你也早死了!怎么反而恩将仇报呢?!” “胡说!”青阳脸色微变,回身对中间一人道,“青羽师兄,别跟他废话了,杀了他,为青明报仇!” 青羽迟疑了一下,望向应龙道:“是非曲直,你且随我回青云观,见我师尊,说个清楚!” 应龙摇摇头,“你们道观也有灵眼,查查青阳,便知虚伪!我很忙,真没空!” 青羽闻听,沉吟不语,青阳大急,“青明就是被他害死的,此人奸诈狠辣,善能说辞,师兄万不可信他,给青明师弟报仇啊!” 旁边几个师兄师弟纷纷附和,怒视应龙,摩拳擦掌,“为青明报仇!不能饶了他!” “不能饶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莫名其妙了,应龙淡淡扫了一眼,冷冷道,“不讲理了是不?!有这个本事吗!” 青羽情知无法转圜,手中长剑一举,“既然不肯随我回青云观,那就得罪了,结阵!“ 几个人身形交错,眨眼间,已将应龙团团围住,步罡踏斗,各依方位,剑锋齐指应龙,左手印法变幻,嘴唇翕动。 应龙环顾嗤笑道:“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还用结阵?”暗里却不敢怠慢,体内灵气悄然运转。 乌云翻滚,遮天蔽日,天色骤然昏暗,应龙头顶上空却突地一亮,无数雷弧交织而现,聚拢成形,竟凝成一个人头大小的雷球,耀眼夺目,狂躁的雷光闪烁跳动着,咝咝作响,旋即爆轰而下。 虬根如龙,藤蔓疯长,撕裂地面,快速无比,密密麻麻弯曲缠绕在一起,枝枝桠桠,将应龙笼罩其中。 “轰“,雷球重重地击落在树笼之上,根折枝断,四处横飞,如摧枯拉朽一般,地面塌陷两尺有余,一片灼黑,青烟升腾,掉在坑中的根枝噼噼啪啪燃烧起来,却再无其他动静。 青阳几人凑近坑边,透过烟雾,了无人迹,大家面面相觑,惊疑不定,青阳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往地上一掷,白光闪过,脚下现出一条符蛇,浑身缭绕雷光,腾飞空中,四下张望,远远的,见青桐崖边,一道身影跑得飞快,忙冲下高喊道:“那死道士逃了,快追!” 众人急各踏符蛇,脚掌轻跺,踊跃追去。 应龙从土里钻出,吁了口气,这雷光阵的威力,可绝非青阳青明当日可比,蜚兽怕也难抵挡,何况自己?!他回头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道爷很忙,不陪你们玩耍了!”说着,沿崖边奔向天烛峰,未及百丈,劲风呼啸掠过,青阳等人翩然而落,把路拦住。 “想跑,你跑哪里去?”青阳冷笑道。 “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应龙无语道。 “杀了他!“一声断喝,数柄长剑挟着雷光,闪电飙刺,应龙身形飘忽,左躲右闪,险险避开,不提防青阳悄悄绕至身后,雷光破空崩现,狠狠击在应龙背上,劈飞数丈之远,一口鲜血喷洒出来,未等起身,几个人毫不留情,乱剑斩落。 应龙身躯一扭,遁入地下,再现身时,已在百丈外一片森林边缘,朝着青阳招了招手,“来,接着追!“说着,转身没入树林,刚刚若非软甲护身,自己恐怕死定了……应龙嘴角掠过一抹冷冷的寒意。 “你们想死吗?!我就成全你们!“ 第二十三章 我送你去吧 “追!“青阳刚欲举步,青羽上前伸手拦住,道:”林深树密,那个道士遁土之术又很是古怪,不要追了!“ “他就一个人还能有什么埋伏不成?!咱们这么多师兄弟怕他什么?!“青阳道,身旁其他人也正杀得兴起,哪肯罢休。 青羽无奈,点头道:“那大家千万小心!“ “明白!“众人吼了一声,拥入森林。 参天的树木冠如伞盖,遮云蔽日,落叶枯枝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甚是柔软,阳光从枝叶的罅隙间幽幽洒照,光影浮动。 众人一边走一边找,侧耳倾听,却只有自己脚下发出的簌簌声响。 随着越走越深,青羽越觉得莫名压迫而来的危险感,从学道以来,从没有这般强烈,看着师弟们自信满满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有种直觉,那个道士绝不简单,也许比他们想象的要神秘得多,究竟谁才是猎人?! 还是尽快解决!青羽想着,停住身,说道:“咱们兵分两路,我带一队,青阳带一队,不要离得太远,仔细搜索,发现那道士的踪迹,切勿轻举妄动,“说着掏出两张传音符递予青阳,”及时联系!“ 大家应命,分头散开,没有离得太远,守望相护,辨认着方向,齐头并进,但他们都不曾发现,一路的树木竟在缓缓地移动,不知不觉间,两队人越离越远…… 青阳一行五人,又走了半晌,开始挺轻松,后来慢慢惊疑,这片森林从外面看没有太大,现在却仿佛无边无垠,寻了这么久,那个道士更连踪影皆无,面面相觑,不由止步,刚想商量一下,忽觉脚底一软,青阳反应极快,高喊道:“快腾空!“率先化出符蛇,飞跃而起。 青扬青平紧跟随后,其他两人却慢了一步,转眼陷至膝盖,青扬青平倏地回旋,拽住离得最近的青泽,携扶升空,无数蔓藤虬根,裂地而出,挥舞摇曳,从三人脚下险险擦过,蓦然扭转,全向青岩卷去,瞬间将青岩牢牢缠住。 四人相救不及,想把根藤斩断,又怕误伤青岩,稍一犹豫,青岩已被拽入泥沼,没至颈部,满脸惊骇,嘶哑失声,在几人惶急的目光中,消失不见,地面合拢,诡谲异常。 “青岩!“四人惧怒交加,狂吼着,状若疯虎,拼命砍向周围树木,犹如丧失了理智一般,毫无章法,甚至不顾结印护身,乱劈乱砍间,树断枝折,纷飞半空,青泽猛觉胸口一痛,他慢慢低头,前胸多出了一个血洞,尖锐的树枝从后背直直贯穿,身体渐冷,从半空摔下。 “青泽!“青阳三人声音颤抖,呆若木鸡,连尸体都不敢再下来查看,面色煞白,互望一眼,同时惶惶逃散。 待得三人身影消失,丛荫处,应龙缓缓走了出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青泽,单手掐决,喝道:“开!“ 地面裂开,树藤卷裹着青岩托出地面,人早没了呼吸,大大地瞪着双眼,尽是绝望与骇然。 应龙望着他轻声道:“还得借你衣裳用用啊!“ 青阳自己也不知跑出了多远,人还未见,师弟死了两个,简直恍如噩梦,惊魂未定,四处环顾,青扬青平早踪影全无,他急急掏出传音符,想告知青羽,前方,从地里慢慢冒出一个人来,只有一个头颅,满脸鲜血,青岩仰首死死地盯着他,呻吟道:“师兄你为什么不救我,我死得好惨啊!“声音凄凉无比。 青阳一声尖叫,吓得魂飞魄散,疾掠倒退,后背撞在树上,一扭头,不知何时,来时的路消失了,一堵茂密高大的树墙,延绵无边,竖立身前。 一阵虚幻,应龙穿着青岩的道袍跳出地面,冲他笑了笑,沉声道:“想跑,你能跑哪里去?“ “幻术?!”青阳双手擎着剑,剑尖轻轻颤抖,脸色煞白,强作狰狞,“死道士,装神弄鬼!” 应龙恍若不闻,如自言自语如对他道,“其实我挺奇怪的,你们师兄弟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恨意,仅仅是为了青明吗?或者,“说着,顿了顿,”因为那个慈云观的知秋或漱玉啊,所以迁怒于我?!哦!是知秋?对不对?!” 青阳身躯一僵,脸色变幻不定,旋即嘶声吼道,“死道士,胡说八道,我和你拼了!“话音未了,雷芒暴涨,狠狠劈落,应龙不慌不忙,举剑相迎,光芒炫舞,离得近的树木尽被扫断,轰然倒地,草地沟壑纵横,青阳咬牙切齿,剑剑夺命,恨不得一剑将应龙砍死,可惜心神不宁,气息紊乱,又急于求功,恶斗经久,一剑冲势过急,不由前倾,应龙十数道灵刃扬手发出,青阳结印护身,左避右挡,应龙已至青阳身后。 青阳眼前失去了应龙身影,心知不妙,待要逃开,雪亮的剑芒划破他的护体罡气,直透前胸,青阳瞳孔渐渐放大,生机消逝…… 应龙拾起他的剑,漠然转身…… 青羽等人对青阳这边情况茫然不知,但相互失散,也微微忐忑,正犹豫着如何行动,身后,忽闻有人召唤,连忙回头,黄袍长剑,却是青阳,急问道:“你怎么寻来了,他们呢?“ “发现那道士了,他们已经追去了,咱们兵分两路,一起把他围住!“说着往西北一指,”离这不远!“ “好!“青羽点头,”青泉,你随青阳,其余人随我,走!“说着哪疑有他,当先率人奔去。 青泉对青阳道:“咱们也走!“ 青阳站着未动,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去哪啊?“青泉一怔,刚欲询问,剑光轻掠,割破了他的喉咙,青泉毫无提防,难以置信地望着青阳,鲜血汩汩流出,他用力捂住颈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仰面摔倒。 青阳静静地在青泉尸体旁站立片刻,然后朝青羽追去。 偌大的深林,或这或那,躺了八具冰冷的尸体,死状各异,唯一相同的,都睁大着眼睛,空洞洞地望着林上幽暗的天空。 青羽一个人,仍急急奔跑着,之前,他和两个师弟按着青阳所说,寻了半晌,一无所见,想回头找青阳问个明白,青阳青泉也没了踪影…… 惊疑间,周围的树木如同着了魔一般,粗大的树枝藤曼铺天盖地,席卷而下,疯狂缠绕,三人仓惶应战,待得青羽脱身,孑身影只…… 不祥的预感充斥心头,惊恐不定,甚至极为后悔,他高声呼叫着师弟们的名字,传音给青阳……深林变得异常安静,仅有风凛凛地吹着,喊声不断回荡,青羽疯了般地找着,现在只想找到师弟们,把他们平安地带出这片可怕的森林,不要再管那道士了…… “你在找你的师弟们吗?”一个声音悠悠响起。 “谁?”青羽一栗,停住脚步,不远处,应龙从树后缓缓绕出,长发玄衣,黑眸如星。 “是你?”青羽全神戒备,这道士既然安然无恙,那自己的师弟们……不过此时心底仍不太相信师弟们的失踪完全是他所为,而是道士早知道这片森林的玄虚,故意引诱他们进来,施展了什么手段,厉声问道,“你把我的师弟们怎么了?他们在哪?” “他们走了!”应龙淡淡道。 “走了?”青羽长吁了口气,“你告诉我,他们去哪了?咱们恩怨一笔勾销!” “不知道啊!至于恩怨吗,”应龙点点头,“是可以勾销了!” 青羽虽觉应龙话有蹊跷,但心中急切,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你要去找你的师弟吗?我看你是找不到的!” 青羽心头一沉,慢慢转回身,紧握剑柄,青筋根根突露。 应龙笑了笑,“我送你去!“ 第二十四章 小绝灵阵 青羽隐隐猜到了什么,长剑指向应龙,心中翻江倒海,暗道:“不管他胡言乱言些什么,先拿下再说!”想罢,剑如游龙,雷弧闪跃,急刺而来。 应龙稍退,双手举起,轻轻一招,刹那间,周围的树木都宛如从沉睡苏醒,挥动着无数条粗壮长大的臂膀,张牙舞爪,悍然迎上,方圆百丈,飞沙走石,劲风呼啸,青羽如沧海中的一叶小舟,巨浪忽似高峰,忽似深谷,波涛汹涌,小舟起伏颠簸,仿佛随时便要倾沉海底。 瞳孔陡缩,青羽明白了一切,脸上惊疑悔恨悲愤,瞬息数变,最后狠厉一闪而没,左手拇指无名指曲拢相合,小指作眼,食中二指并戟,抬起在额头上一抹,朝长剑一指,杀意磅礴的苍海中骤然划过一道近丈许金色的闪电,雷芒暴涨,参天的巨树如割草一般,纷纷轰然倒地,大地震颤,断枝残干漫天飞起,遮空蔽日,青羽宛若手握着闪电,雷光炫舞,势不可挡,直斩应龙。 应龙腾身后退,数根虬枝伸展脚下,轻轻托起,飞升空中,符蛇化出,隐隐雷声爆响,青羽紧追而上,应龙飞掠,闪电如龙,如影随形。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林间疾驰而过,身后,一棵棵大树如骨牌般随之倒下,整片森林中央塌陷出一条巨大的沟壑,不断地向前延伸…… 应龙暗道,这天下真是藏龙卧虎,一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青云观,就有这般手段,如不是将他们引入森林,那具冰冷的尸体就是自己了…… 倏念间,青羽符蛇速度极快,眼见着越追越紧,几番临身,均被应龙险险避开,即便如此,头发也被烧糊了不少根,后背滚烫如火,惊了一身冷汗,青羽面无表情,双眼却渐渐通红,死死盯着应龙,再度逼近,应龙身如鬼魅,脚踏虬枝,飘出数丈之外,几乎同时,雷爆声作,符蛇瞬息而至,耀眼金光照得应龙毫发毕现,炙热灼烧得皮肤一阵刺痛,雷芒当头劈落。 应龙身形未稳,躲无可躲,他抬起头,瞳孔里那凛冽的金光和青羽有些扭曲变形的面容迅速放大…… “去死!”青羽怒吼道。 应龙仍仰着脸,轻语道:“可到了啊……禁!” 青羽听得清清楚楚,手中雷芒毫不停顿,愈发凌厉,应龙长发飞舞,激起的发丝根根断开,化为灰烬,随风飘去,抬手抓向金光…… “自不量力!”青羽切齿喝道。 “也未必!” 狂暴的雷芒一闪泯灭,应龙的手紧紧握在剑刃之上,金光彻底消散。 “什么?!”青羽满脸震愕,不敢置信地盯着应龙的手,应龙用力扭转,长剑脱手飞出,激射进树干里,剑柄犹在剧烈地晃动…… 青羽退后,感觉身体一阵虚弱,大惊之下灵气周天运转,竟是与外界灵气隔绝开来,“这是禁术?!“ “小绝灵阵,”应龙负手而立,缓声道,“本来是给你们师兄弟们布置下的,他们都没用上,打包送给你好了!我想你的法术虽然强大,也要借助天地的力量。隔绝了外界灵气,仅靠你自身怕是施展不出!所以冒了个险,果然赌对了!“ “绝灵阵?!我听有封印,禁法,禁咒,禁灵阵,哪有什么绝灵阵?!你又弄什么玄虚?!“边说,青羽边急向四处打量,道家法术以禁为尊,至高禁咒,传说可毁天灭地,即使是禁法,也要化羽以后的修为,莫非有哪个大能一直在暗中相助这个破道士吗? 但周围哪有丝毫人迹,细细看去,青羽才发现这片树木绚丽非常,东西南北,竟矗立着四种树木,黑红白绿,枝叶缤纷,颜色各异,淡淡雾气氤氲,笼罩而下。 “呵呵,”应龙一笑,“别看了,这小绝灵阵是我同门一个师妹教给我的,是不是有些逆天?!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也有些缺陷,不过对付你足够了,你如果早决绝一些,也许我引你不来,胜负怕是未知,既然进来了,我想你就出不去了!” “不说出我师弟们的下落,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放过你的!”青羽转回头,恢复了冷静,双手叠合,左手无名指、中指轮点,嘴唇微动,头顶虚空波荡,一条十余丈的巨蛇狰狞爬了出来,头大如斗,赤眼尖嘴,横生獠牙,遍体竖毛如针,丝丝雷弧流动。 “雷公蛇?” “去!”青羽戢指一点,雷公蛇摇头摆尾,张开血口,凶煞之气弥漫四周,声如鼓柝,向应龙扑去。 如虹贯日,长有二十余丈的青龙腾空而起,龙吟响彻,比起以前,明显雄伟了许多,淡淡的青色也深了些,睥睨四顾,傲然万物。 青龙乍现,滚滚凶气竟如落潮一般,迅速消退,雷公蛇戛然而止,昂首仰望,眼神中露出一丝惧意。 “化龙?”青羽再次失色,这道士到底是什么人啊? 青龙慢慢俯下头,轻蔑地望了比他小了一半,僵伏在身前的雷公蛇一眼,巨爪猛地一挥,雷公蛇象征性地呲了呲牙,便任由拍在头上,如流星一般,从空中扇了下去,泥土纷飞,树枝碎石迸溅,地面生生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巨爪一伸,攫住青羽的脖项,轻轻拎了过来,青羽呆呆地望着这头庞然大物,瞠目结舌,青龙犹豫了一下,随手掼进坑中。 森林终于恢复了平静,应龙从树干上拔出长剑,走到坑边,坑底,雷公蛇不见了,青羽伤痕累累,满脸是血,挣扎着扶住坑壁站了起来,因为疼痛,不住地哆嗦着,仰望着应龙。 应龙嘴唇轻启,一根虬枝延伸而下,卷住青羽,放落地面,长剑缓缓举起。 “你能不能告诉我两件事?”青羽眼中一抹惧色,旋即不见,长吁了口气,望向应龙,问道,声音嘶哑颤抖。 “问!” “你到底是谁?我师弟们呢?” 应龙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长剑挥落,青羽闭上了双眼…… 半晌,却毫无动静,青羽试探地睁开眼,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满目狼藉的深坑边,长剑插在脚旁。 青羽怔怔站立了一会儿,拔出剑,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望着青羽远去的背影,应龙叹了一口气,脸上愁云密布,“杀了不好吗?!这般放了他,如果把青云观一窝大大小小的道士都招了来,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唉!” 想了一会儿,应龙自语道:“先善后!” 深坑中,青阳等人几具冰冷的尸体仰面向天,应龙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扔下坑去,大火熊熊燃烧,良久方息,地面合拢。 应龙双手拇指抵额,口中轻念,整片森林仿佛都活了过来…… “这小家伙儿还真是古怪呢!”岩洞中那双巨眼再度睁开,似在沉思什么,又缓缓闭上。 第二十五章 恐怖的伏翼 过了青桐涧,一大一小两柱孤峰直插云霄,隔峪相望,万木苍劲,松涛阵阵,沿着险峻的盘山路,应龙蜿蜒攀行,据苍狗说,那赤烨便在这大天烛峰上,登了小半日,已近黄昏,渐入云中。 登上峰顶,应龙放眼远眺,正当斜阳西下,似燃烧烛焰般的群松,虬枝交错,向天怒生,脚下,无边无垠的云,如临大海之滨,波起峰涌,卷起千层浪,惊涛拍岸,天空、云海、峰峦、焰松,尽染成耀眼斑斓的金黄,海天一色。 应龙看着,心中莫名地涌起激动来,陶醉其中,郁闷疲累一扫而空,渐渐得痴了,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沉落,明月初升,才长吁了一口气,却发觉刚刚体内灵力竟然自行运转,惊喜之下,忙闭目冥坐,三十六周天过后,果是精进了一丝,居然有了突破的迹象…… 应龙站起身,舒畅地伸了个懒腰,余光中,东边百丈处,又现出一轮红日,应龙怔怔,聚睛望去,高直如桦,冠盖如火,赤红如焰,密密匝匝的枝叶间,清清楚楚,若有颗颗果实,似玛瑙一般…… “这是赤烨?肯定是了!”应龙大喜,从怀中掏出传音符,按知秋所教,心中默念,轻轻两指一捻,传音符霍地一亮,恢复原状,把传音符揣好,应龙举步朝赤烨的方向走去。 未走几步,忽听身后脚步声响,应龙一顿,暗暗戒备,转过身来。 一男一女,月光下,却是猎父和娉婷,应龙松了口气,有点意外,笑道:“你们怎么会在这?“ “天师刚走,我们就到了,听天狗说,你来采赤烨,苍狼大哥和娉婷父亲连忙让我来寻你,嘱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猎父笑答道,又指了指旁边的娉婷,“这丫头非要跟来,哈哈!” 娉婷脸一红,嗔道:“好心来帮你们,还笑我!” “你能帮什么啊,烤肉也不熟的!哈哈!” “不理你了!” 应龙笑笑,有些感动,自己与他们相识不久,现在虽是需要自己的帮忙,但这份真诚却能感受得到。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后走,倒是比你先到,看你修炼,所以没敢打扰!” 应龙回首遥望赤烨,“你们所说的危险是指伏翼!” “是啊,前几年我和娉婷父亲也曾来过,多亏没有走近,在我们之前先来了几个人,全死了,我俩亲眼所见,“猎父面有余悸地摇摇头,”太可怕了!“ 娉婷也道:“我也听父亲说过,天师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不能想办法把伏翼引开吗?“ “伏翼的可怕就是数量太多了,哪里引得过来?!何况去引的人九死一生,赤烨果价值有限,不值得啊!“ “我倒可以试试!“说罢,身躯一晃,消失不见,从二人身后土中钻出,拍了拍猎父的肩膀。 两人回身,都睁大了眼睛,应龙笑道:“就是不知得引几次才行!“ 猎父缓过神,点了点头,“传说中,伏翼永远不会离开那片松林,天师有这般手段,倒是真的可以试试,不过夜晚太危险了,明日!“ “嗯,我也要再等两个道友,不急于一宿!“ 三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点起火,猎父从背囊中掏出两大块鲜野肉,边烤边闲谈,猎父虽是取笑娉婷,烤肉手艺也是平平,远不如天狗…… 此次再见,应龙发现娉婷比初遇,大方了许多,摇曳的火光照着她清秀的脸庞,巧笑嫣然。 翌日清晨,三人先后醒来,知秋漱玉尚未赶到,应龙心中急切,对猎父娉婷道:“我先去试探一下,你们在这等候我道友,是两位女道友!” 二人点头,终究不放心,一直跟随应龙,到了松林外,应龙再三阻拦,才停了身,叮嘱应龙千万小心,应龙应了,挥挥手,举步走进林子。 松林不甚茂密,应龙小心翼翼,边行边留意周围动静,走了不久,脚下一绊,低头,竟是一具骸骨,白森森,光秃秃,没有一丝血肉,不知死了多久,饶是胆大,也觉喉咙阵阵发紧,连忙放缓速度,一路上又发现几处骸骨散落林中,还有一些兵器等物,应龙无暇顾及,约莫烛香的功夫,深处明显有些荒凉,火焰般的赤烨树已清晰可见,远远看去,并无什么诡异,只是土壤甚为奇怪,黝深的青黑。 应龙又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猛停身,那片土壤竟在不断地蠕动,渐渐升起,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日,天空瞬间昏暗,宛如夜幕降临…… “伏翼!”应龙急退,足有上万只的伏翼,密密麻麻,挤挤挨挨,虎首蝠身,背生骨翼,双翅拍打之下,轰轰雷响,似万马奔腾,震天撼地,无数血红的眼珠,凶光毕露,狰狞盯着应龙,戾气弥漫。 应龙脊背嗖地一凉,寒毛皆乍,头皮发麻,手掐疾风决,转身就跑,快如闪电,巨大的乌云从后铺天盖地地追来。 应龙头也不敢回,拼命狂奔,身后雷声渐渐逼近,估计着离赤烨远了,身躯一晃,没入土中,只觉得小心脏砰砰地乱跳,难怪都对伏翼谈虎色变,除非金丹以上,否则,谁来也会和林中那些骸骨一样,抛尸荒野。 向前遁行了十余丈,等了片刻,应龙悄悄露出头,松林寂静无声,不禁心中一凉,果然,哪还有伏翼的踪影。 “这伏翼莫非有了灵智?几乎近妖了!看来是又回去了,这如何引得开,即便知秋漱玉来了,这点时间也不够,侥幸采得,肯定无法脱身!”应龙颇有点踌躇无计,利用这片松林或用什么法阵?!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机会! 松林外的猎父娉婷正等得焦急,瞅应龙垂头丧气地出来,也猜到大半,但好歹人安然无恙,长长松了口气,猎父忙迎上问道:“怎么样?“ 应龙摇摇头,叹道:“名不虚传!“ “那是当然的,否则,这赤烨早让人连根都挖了去,哪会留存至今?!“ “嗯!“应龙一时无语,颔首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先去峰顶路口等等她们,再一起商量商量!“ 猎父娉婷自然毫无异议,一同向路口走去,尚有一段距离,前面一前一后转出了两个人,为首的是个虬髯老道,样貌威猛,身后一人,正是青羽。 应龙暗叫糟糕,伸手拦住猎父娉婷,青羽一眼瞅见应龙,吓地一窒,脸色倏变,急对虬髯老道说了几句什么,虬髯老道双目如电,望了望应龙三人,朝他们直走过来。 旁边,猎父看应龙忽然面色凝重,虽不明缘由,也知蹊跷,默不作声,右手悄悄握住猎刀柄。 虬髯老道缓缓止步,声如洪钟,“可是你这道士伤了我的徒儿吗?“ “打了小的老的出来了!一念之仁啊!“心中想着,脸上从容不迫,应龙冷笑道,”明明是他追杀于我,怎说是我伤他?!“ 青羽从旁道:“我仅奉师命带你回观,哪说要你性命,是你不从,还出手伤人!“ “就算你无心杀我,你那些师弟也无杀我之心吗?!“ 青羽一时语塞,虬髯老道摆摆手道:“我先问你,你在哪家道观修炼?师父是谁?“ “这个却不便告知!“ “呵呵,好,那你说,我几个徒儿被你困在何处?说出来,我拿你回观,待你师父前来赔礼道歉,尚可从轻发落!否则,叫你受那万蛇噬骨之刑!痛不欲生!“ 第二十六章 听还是不听 来寻应龙的路上,虬髯老道已听青羽详细讲述了事情始末,按他所想,这道士术法古怪,擅长法阵,多半是青阳几人一时不慎,着了道,被他困入阵中,性命无虞,而且,怕是有些来历,故而说出这番话,虽口气强硬,留有余地。 但他不知道,应龙秉性,最恨别人威胁自己,又听让大长老来赔礼道歉,怒气不由上涌,脸上不动声色,点头道:“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在哪,不过,他俩与此事无关,可否先让离去!“ 虬髯老道打量了下猎父娉婷,看不出什么异处,道士之间争斗,只要波及不是太大,王城轻易不予干预,如若伤及平民,天师院必然依律追拿,他也不愿多惹麻烦,点头道:“你俩速速离去!“ 应龙转头对猎父道:“你带娉婷速速下山,等此间事了,我自去相会!“ 猎父踌躇不定,娉婷微垂臻首,咬着嘴唇,也是一动未动。 虬髯老道笑道:“这老头和小黑妞倒是对你有情有义,快快去!“ 娉婷闻言,黛眉一蹙,应龙急声催促道:“走走,我不会有事的!“ “走,应龙天师不会有事的!“娉婷一把拉了猎父,似乎下了偌大的决心,走向下山路口,猎父长叹一声,任由娉婷拽着走了。 应龙望着他们消失不见,目光灼灼,看向虬髯老道,“困在哪?我还真的不知,不过肯定不会在这人世上!“ “什么?“虬髯老道青羽同时变色,厉声吼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欲杀人者,人恒杀之!“ “好你个小崽子!“虬髯老道又气又疼,几个弟子从小跟随自己,辛苦培养百余载,岂能没有感情?!脑海一阵晕眩,怒极反笑,狂笑中,一扬手,”今日我就把你挫骨成灰!“ 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突现,阴影笼罩而下,雷霆一般拍向应龙,应龙欲躲,无尽的威压如山岳般重,身形竟然有些凝滞,转眼已近头顶。 如虹贯日,青龙腾空而起,冲向巨掌,轰然巨响,青龙飞退十余丈远,峰顶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砂石弥漫,星光点点,巨掌消散。 “果真能化龙?!”虬髯老道瞳眸倏缩,大感震惊,反手拔出长剑,杀气鸣空,明显不是凡器,“不管你什么来历,今日饶你不得!“说罢,单手朝长剑一指,丈许碧绿色的雷芒暴涨而出,耀眼的强光让人几近失明,炙烧着空气咝咝作响,一剑斩去。 剑势明显与青羽相仿,却不知超越了多少重…… 青龙虽胜以前,但与青羽相斗,尚不敢硬接,碰上这虬髯老道,哪有半点胜算,心头潮涌,“真他娘的倒霉!” 想罢,反而平静了,身躯一扭,悍然迎上,旭日的阳光洒落,为青龙披沐了一层夺目的金辉,竟透出一抹神圣之意,与充斥天地的狂暴杀气撞在一起。 轰,在相撞的瞬间,应龙感觉到灵台极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他居然能接住!”青羽几乎失声,师父已悟道境,并凝成七魄,正当凝三魂的修为,自己非常清楚这全力施为的一剑威力有多么恐怖,而那道士最多和自己一样入世境,居然接住了…… 雷芒崩起数丈,杀气消退,青龙稳稳地腾翔半空,但大半个龙躯都变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会残破消散。 “好本事!”虬髯老道脸上露出赞赏之色,旋即冷哼一声,“强弩之末,再接我一剑,把你打回原形!” 雷芒嗡鸣,杀气磅礴汹涌,再度斩落,龙目古井无波,静静看着迅速放大的雷芒,迎了过去……猛然,一道光影从身边迅疾掠过,恍惚间,是一头巨大的天狐,白毛如雪,六条硕长的狐尾,如扇面一般,摇曳摆动,美丽而灵异。 轰,整片空间似乎被生生撕裂,大天烛峰晃了两晃,天狐与雷芒皆化作漫天光点,飘散而去。 “虬髯道长,何事动怒?!对吾等小辈,大天雷剑都用了出来?” “是哪个多事?”虬髯仗剑看去,三女一男,知秋为首,旁边漱玉气鼓鼓地盯着他,猎父娉婷随后,娉婷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望着青龙,猎父仰头,又是错愕又是关切。 知秋也看了眼青龙,脸上微露惊诧,略有沉思之色,旋即如常,望向虬髯老道,微笑道。 “原来是知秋!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青云观与慈云观素有渊源,还望不要插手!”虬髯见是知秋,自然认得,收剑冷冷道。 “这位道友与我受邑府之托,携手为数邑百姓采药祛疫,如有得罪青云观之处,还望虬髯道长心胸宽广,恕罪则个!“知秋哪知缘由,只以为是因争杀蜚兽之事,心中颇为不满,暗道青阳也就罢了,你身为青云观执事,怎么如此为老不尊不讲道理?何况青明死于妖兽,奈何迁怒他人?! “心胸宽广?!“虬髯早听出知秋话中有刺,想及青阳等人,血脉贲张,须发皆竖,”他杀了我八位弟子,你倒教教我,如何心胸宽广?!“ 知秋闻听,娇躯一震,神情剧变,倒吸了口凉气,应龙此时已现回本身,脸色苍白,知秋不遑多说,急问道:“果有此事吗?“ 应龙抹掉嘴角的血迹,只点了点头。 无不震骇,半晌,漱玉吐了吐舌头,凑近应龙,“你真的一个杀了他们八个?看不出来,太凶残了你!“ 应龙缓声道:“他们要杀我,难道我不还手?!“ “尖嘴利舌!“虬髯举剑,”知秋,这道士已然承认,今日免不了用些雷霆手段,就是你师父来了,也要还贫道一个公道,望你不要插手,速速退开!“ 知秋沉吟不语…… 应龙苦笑了一下,看知秋容貌,其实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修为却不知比自己高深了多少,方才更显峥嵘,但仍稍逊虬髯,两观又素有渊源,自己虽与她们有联手之谊,非亲非故,这么大的麻烦,知秋就此袖手,亦是理所当然,正常不过!反而若是为自己仗义出头,倒活活见了鬼!索性一人做事一人当,遂扬声道:“你说公道就公道,小爷不跑,来!” 虬髯怒不可遏,对知秋冷冷道,“且退!“ 除应龙外强中干,众人都是望向知秋,目光各异,云海静默,似乎呼啸的山风也停了…… 知秋抬头,长发飘飘,轻敛衣袖,举步缓缓上前,沉声道:“待祛疫事了,诸位可随我往慈云观一行,这位道友亦有师承,是非曲直,三家自会有个公道!若虬髯道长今日定欲斩杀,恕弟子不能袖手!“话声不高,字字清越,震撼耳鼓。 众人皆未想到,包括应龙,连漱玉都吃惊地望着师姐,师姐素来刻苦修道,生性恬淡,从不爱多事,自己还苦苦琢磨着怎么好好劝劝,至少帮那笨蛋逃命!不料竟强硬至斯,她忙上前几步,护在知秋身旁,眼中尽是崇拜。 “什么?!“虬髯惊讶莫名,知秋天赋卓绝,当初,诸宗争而拜师慈云观,修道百余载,俨然年轻一辈的翘楚,连自己都有些忌惮,也同样知其秉性,倍感意外,”你定要出手?” 知秋不语,略略稽首。 “还真活见鬼了啊!”身后的应龙心潮澎湃,暖暖溶流,一道细细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缠住他,你速速离去!”心知是知秋传音予他,百味杂陈,暗道,“是听还是不听呢?!” 第二十七章 天罗网 虬髯凝视着知秋略显单薄却透着异常坚毅的身影,思忖片刻,“好!”手腕一晃,将剑收起,“既然你如此执意,今日便看在慈云观的情面上,再作计较!” “师尊?!”这回轮到青羽吃惊了,师父向来性如烈火,居然退让了?! “多谢道长!”知秋松了口气,话虽那么说,能不争斗自然最好,敛袖躬身。 虬髯伸手,似欲虚扶,忽然袍袖一抖,一团球状的东西从袖中闪电飞出,迎风便涨,化作丈许大网,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蛇撑天柱地,不见头尾,虚影一闪而没,大网笼罩而下,知秋漱玉猝不及防,转眼捆束网中,动弹不得。 “你这死骗子,臭老道,放了我们!”漱玉气得俏脸通红,切齿喝骂。 “道长这是何意?”知秋心中慌乱,脸上不露声色地问道。 “得罪了!这道士今日非杀不可,待杀了他,再赔罪不迟!”说罢,眼中闪过狠狠的凶戾,盯向应龙,“你还不乖乖受死?!” “不要跟他打,快跑!”漱玉急声喊道。 “跑?你往哪里跑?!” 猎父站在旁边,心焦如焚,奈何有心无力,应龙望望他和娉婷,又深深看了一眼被困住的知秋漱玉,最后转向虬髯青羽,嘴唇轻启。 虬髯以为他要求饶,结果应龙嘴唇动了动,却一字未说,拧身便跑。 虬髯都气乐了,喝了声,“追!”带着青羽,脚踏符蛇,从后追去,看应龙已头也不回地奔入松林。 虬髯纵身欲进,青羽忙道:“师尊,小心有诈!” “他那点道术虽然古怪,对付你们尚可,为师还不放在心上!” “这松林里是赤烨树,旁边尽是伏翼,他跑进松林,莫非有什么诡计?” “哼!”虬髯怒哼一声,“你怎么如此胆小?!那小子在前面,咱们远远跟着就是,看那伏翼怎样活吃了他,以解我心头之恨!不必多说,随我来!” 青羽不敢再说,只能硬着头皮跟随。 猎父娉婷也匆匆赶至,不敢进林,彷徨无计,在林外翘首观望。 虬髯青羽没有全速追赶,远远缀着,眼瞅着应龙渐渐奔近赤烨,乌云升腾而起,突然转身回奔。 虬髯青羽早停住身,见应龙身后的乌云越追越近,将临头顶,席卷而下。 虬髯狞笑道:“自寻死路,咱们走!”说罢,才欲离去,余光里,应龙身躯一扭,消失无踪,乌云毫不停留,显然发现了二人,冲着他们奔腾涌来。 “那道士钻土里去了!” “我知道,好狡猾的臭小子,伏翼不会离开松林,不必管他了,咱们先出去再说!”一边说着,虬髯一把抓住青羽,脚下一踏,符蛇蛇头一摆,疾速奔返原路。 只听得身后无数翅膀的拍打声如春雷震震,滚滚如潮,愈来愈响,震耳欲聋,青羽吓得面无人色,虬髯倒甚镇定,全力催动,符蛇风驰电掣,转瞬间,眼前一亮,离林外不过有数丈之远,已能看见守在林外的猎父娉婷二人。 “快!”虬髯低喝。 “是!”青羽也精神一振,二人脚下同时注力,身形却倏地一滞,周围虚空蓦然凝结了片刻,虬髯大惊失色,再欲奔出,已然不及,乌云怒卷而上,将二人淹没其中。 一声惨叫,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如潮水一般,乌云退去,两具白森森的骷髅从空中掉落,血肉无存,丝丝冒着蒙蒙的雾气…… 猎父一把将娉婷拽在身后,急退几步,呆怔怔地看着地上两具骷髅,脑海一片空白,只听娉婷轻轻问道:“应龙天师应该没事!” “没事!”应龙从二人身旁鬼魅般的钻出,问道,“那两个道士怎么样了?” “死了!” “嗯,”应龙回首,景象惨不忍睹,嘘了口气,道,“没吓到你们!别看了,走!” 三人不再说话,闷头往回走,气氛颇有点压抑,为了缓和一下,应龙随口道:“我还以为伏翼不见得能追上那老道呢!” “是追不上,”猎父道,“但他俩莫名其妙停了停,还以为你施的手段呢!” “我?”应龙一愣,“停了停?!我没那本事,就算有,也没时间布置!” “哦,”不知为什么,猎父一下放松了许多,看应龙皱眉沉思,忙道,“别想了,还是赶快救那两位仙长要紧!” 三人加快步伐,困在网中的漱玉,面朝着这边,正发愁呢,远远地望见,喜出望外,跳脚喊道:“你没死啊,太好了!” 边喊便拱了拱知秋,“师姐,他居然没死!“说罢,觉得后背一松,原来师姐的身子竟一直紧紧绷着…… 应龙走近,笑道:“担心我啊?!” 漱玉脸一红,啐道:“美死你,快给我们解开!” 应龙点头,上前几步,凝眸细看,不禁呆呆地怔住。 知秋漱玉双双面朝外,以往总穿着宽大的道袍,虽然明艳,倒不觉得什么,此时捆缚网里,绳索在她们娇躯上勒得极紧,白晃晃的阳光下,玲珑尽显,凹凸有致,漱玉看着年小,也早发育成熟,二女乳峰坚挺,不相伯仲,纤腰盈握,玉腿修长。 尤其是二女娇臀紧紧贴合一起,漱玉不断气恼挣扎,娇臀互相摩擦挤压,曲线旖旎诱人…… 见应龙傻站在那儿,二女纳闷,同时察觉了应龙异样的目光,脸泛潮红,漱玉又羞又恼,娇叱道:“你看什么呀?!” 应龙缓过神,尴尬地一笑,“我不看,怎么救你们呀!” “闭上眼!” 应龙无奈,猎父忍笑,“我去弄些吃的!“转身离开,娉婷抿了抿嘴,也随着走了。 知秋低语道:“漱玉,不要闹!” 漱玉也不好意思再说,低垂臻首,脸色越发羞红。 知秋轻启朱唇,问道:“虬髯道长呢?” “死了!” 二女愕然,漱玉早忘了刚才窘状,吃惊道:“你又把他们弄死了?” “不是我,是伏翼,我把他们引进松林,伏翼把他们吃了!” “那你怎么没事?”说完,漱玉倏觉失言,吐了下舌头。 应龙无语…… 知秋明眸掠过一丝黯然,阖上双目,嘴唇微动,半晌,方道:“此网名唤天罗网,本是青云观监院火云之物,不知为何,却给了虬髯,”说到这,顿了顿,“不是命主之物,用日尚短,灵印或许较浅,你找找,网口有绳,为奇兽巴蛇之筋炼成,系口处,有一玉石,你搭住玉石,注入灵力,看看能不能找到灵印,破除自解,不过,巴蛇遗有凶气,强行破解,或会反噬,如若不行,不可勉强!“ 应龙应诺,再度仔细看去,二女脸上又飞起一片红霞,漱玉两腮鼓鼓,终是没有说话,扭过了头…… 应龙却没了刚才的心思,聚精会神,有了知秋的指点,网口并不难找,但网口所系却让应龙有些哭笑不得,竟恰在二女娇臀紧贴之处…… 第二十八章 赤烨果 “你干什么呢,快点啊!“漱玉又忍不住,扭回头,随着应龙的目光,虽是看不到,也能猜着,小嘴慢慢张大,”不会!“ 应龙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要不你俩闭上眼?!也许很快的!“ “你个笨蛋,说什么呢……师姐!“ 知秋不语,轻轻合拢秀目,漱玉狠狠瞪着应龙,应龙微笑,“随便你!“ 漱玉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扭转头,终是闭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 应龙稳稳心神,走上前,伸出手,玉石浑圆剔透,玉中似有云雾飘渺,如幻如真…… 玉石紧挨着二女臀部,应龙将手抚在玉上,玉小手大,手指触摸,隔着道袍,柔韧弹滑,鼻端淡淡的处子清香,心神一荡,连忙全神贯注,不觉其他,灵力如游龙,顺延玉石脉络,玉石虽小,窥探其内,却如浩瀚世界,万千景象,微微用力,手掌紧握,灵力运转,注入玉石。 知秋漱玉但觉灵气磅礴雄浑,身体仿佛都燃烧了一般…… 太阳高高升起,应龙收回手掌,掌心中已多了一团东西,正是那天罗网,他也没想到如此顺利,起初找灵印费了些功夫,待得找到,数击而破,好像又有个大蛇虚影,汹汹而来,却似乎很畏惧自己的灵力,转瞬而没…… “人嘞?“应龙低头,知秋漱玉软倒草地,姿势与网中未变,双目紧闭,应龙忙上前推了推漱玉,”起来了,太阳老高了!“ 漱玉揉了揉眼睛,脸上犹余一抹潮红,愣了愣,看清是应龙,目光竟是迅速避开,瞥见身边睡卧的知秋,微露茫然,轻唤道:“师姐!师姐!“ 应龙站起身,可能破印的时间太长了,她们居然睡着了,经历了刚才的尴尬,自己先要回避一下才好…… 兀立崖边,云海依旧,翻腾不息,苍云如狗,天意冥冥,自己仿若蓬草,揉捏而来,却不知揉捏何去…… 自出王城,峰回路转,险象迭生,也许便如大主觋所说,经历便是天意…… 应龙晃了晃脑袋,摸摸自己行囊,心道,不管怎么样,为了金虹师弟,也算成功了! 想到此,长吁了一口气,大步走回…… 远远看见知秋漱玉盘坐于地,五心向天,不敢惊扰,悄悄走到二人身旁,护侍左右。 不知过了多久,猎父娉婷都返了回来,二女仍然纹丝不动,三人悄悄地生了篝火,至午后时分,二女先后醒转,相视一笑,眼中皆有欣喜之色。 应龙在旁道:“提升了?” 知秋点头,“还得多谢你呢!“ “谢我什么?“应龙纳闷,”救你们出来?这有什么可谢的!“ 知秋俏脸微酡,没有回答。 漱玉娇声问道:“那个破网子呢?“ “我已经收起来了!“ “贪婪!“ 应龙一笑,“这次和青云观结了仇,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怎么也要多点手段保命啊!“ 知秋也道:“他破解虬髯灵印的时候,当然要种下自己的才行,给了你,也不能用的!“ “哼!“漱玉白了应龙一眼,”那也要和咱们打个招呼,枉我们连夜赶来帮你!“ “呃,我说你们怎么到得这么快!” “去龙角峰的路上,我们听说赤烨生在大天烛峰,中途折返,后来接到你的传音,怕有危险,连夜赶来,这才救了你一命,没良心的贪财鬼!” 知秋知道漱玉根本不在乎那个天罗网,何况得了偌大的好处,只是还有些羞恼,又不好意思启齿,借题发挥罢了,也不点破,当下含笑不语,心中不由想起刚才之事,体内一阵燥热涌起,几不能把持,俏脸滚烫,连忙低头,转身走开。 漱玉依旧不依不饶,看知秋忽然走开,起初不解,旋即明白,脸上一热,随后跟去。 应龙不知二女为何双双含羞离去,连忙喊道:“天罗网我是收了,不过有好东西给你们!“ 漱玉好奇,扭回头,见应龙掌中多了两枚鲜红的果实,形如枣,略大。 “赤烨果?”漱玉喜道,拉着知秋返身。 “是啊,也多亏虬髯老道的帮忙,除了治病祛疫,赤烨果应对修炼亦极有益处!”赤烨果生长足有几千年,四季不落,里面蕴含了大量的天地灵气,虽然远不及何首乌等异宝,也是奇物了。 知秋蹙眉道:“你不是要用来治病救人吗!” “给金虹师弟的已经留下了,我拼命采了六枚,差点回不来!靠它给数邑百姓治病祛疫,怕是不可能了,只好打打何首乌的主意,如若不行,邑府药方,治愈也没有问题,时间稍久些罢了!” 知秋颔首,漱玉见师姐应允,毫不客气地从应龙手中拿过。 应龙又掏出两枚,递给猎父和娉婷,“这是你们的!” 二人讶然道:“我们也有?” “当然了,普通人用它虽然比不上修道之人,但吃了,以后寻常小病应该再不会找寻你们了!” “那你师弟够用吗?” “这等奇物,一枚足矣!” 二人不再矫情,也是伸手接过,娉婷看着赤烨果,又看看应龙,眼神复杂。 猎父拿出些山野肉,和采来的蘑菇,搁火上烤了,道家不忌荤,但知秋从不吃肉,仅仅吃了些蘑菇和随身携带的干糒,边吃,应龙边把何首乌的事情详细讲给知秋漱玉,问她们可愿帮忙,漱玉最喜热闹,知秋向不爱多事,若是之前,必会婉拒,此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况可救治百姓,只好点点头,看又多了两个帮手,猎父自然高兴。 休息了一会儿,几人起身下山,临行前,知秋对应龙道:“还是把虬髯二人的骸骨掩埋!” 应龙称是,回入松林,望了望两具白骨,刚欲念动法诀,忽见虬髯遗留的长剑旁,一件什么东西亮了亮,他俯身拾起,擦净血污,原来是一个精致的小铜匣,他摸索了片刻,轻轻一按,盒盖“嘭”地打开,匣里一块方布上平放着两个玉瓶,一白一绿,应龙抽出方布细看,“失魂散”,下面详尽地写着药方,结尾标注:服者昏迷不醒,惟以绿瓶解之。 应龙想了想,阖上铜匣,放入怀中,单手掐诀,地面裂开…… 第二十九章 花海 猎父娉婷从前引路。 “青云观虬髯等十个人因你而死,虽然出于无奈,”知秋对应龙道,“青云观必不肯善罢甘休,你便为天师,以后恐怕也会很危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应龙蛮不在乎道,灵机一动解决了虬髯,信心倍增。 “千万不要小觑了青云观!“知秋正色道,“它乃二十四玄门之一……” “什么二十四玄门?“应龙插嘴问道。 “大主觋没有和你说过?”知秋诧道。 应龙摇了摇头,“我只听说南宗北宫!” “除了南宗北宫,天下道宗强者还有四大圣教二十四玄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知秋道,“青云观传承万载,数位金丹,观主青云更是已臻化羽,晋身大能,或者大主觋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强?!”应龙讶道,身躯一滞,在他印象里,除了剑圣,就是大长老了…… “不如此间事了,你暂随我回慈云观,看看我师尊和大主觋能否为你调解!” 应龙心头不由一热,道:“我要先陪师弟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相扰了,不过,谢谢了!” “什么事比你小命还重要?!”漱玉抢白道。 应龙笑了笑。 “既然如此,天罗网千万不可轻用!”知秋不再深劝,道,“至少虬髯青阳之死尚无人知晓,猎父娉婷也不是多嘴之人!” 娉婷默默地走着,猎父连忙回头道:“我们肯定不会讲的!” “我相信!”应龙一笑,看漱玉还想再说什么,内心实在不愿意连累她们,转移了话题,道,“原来你这么大的本事,那天对付蜚兽,看来不用我出手的!” 漱玉生性忘事快,得意道:“知道自己不行了!我师姐可是修道的天才,尤其召灵,差点赶上师父了!” 知秋轻叱,“多嘴!”然后道,“你那个道术正好克制它,若是我,也会费些手脚的!何况从来没有见过妖物!对了,你化龙很奇特啊,按理说,现在还不能真身化形才是!你会天道古法?” “很奇特吗?!”应龙笑道,大长老倒从不曾对他说起过,“什么天道古法?!” 知秋微怔,没有多说,问道:“嗯,你召灵也是一头龙吗?” “我不会召灵!” “不会?!”漱玉奇道,“没人教你吗?” “呵呵,我们有四个师兄弟,包括我,都学不会,符兽也是!” 漱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问知秋:“是不是他太笨了?!” 知秋未答,心中暗想:“这个应龙还着实与众不同,化龙更是玄妙,并且居然不知天道古法,又不似作伪,而大主觋与他之间也颇为怪异,莫非授道方法不同?!不过她从未遇过应龙这么霸道的阳刚灵气,且能与自己体内的灵气阴阳交融……”想到此,脸上又是一红,低头不语。 漱玉见知秋不理他,也不在意,早回头继续叽叽喳喳地向应龙问这问那,应龙一个头两个大,有了这么个疯丫头,一路上,倒颇不寂寞。 入夜,几人登上傲来峰山腰,在猎父的带领下,很快回到他们的聚集地,一大片的空地,升起了三四堆篝火,三十余人围着说说笑笑,煞是热闹。 有眼尖的,看见猎父娉婷,忙挥手招呼,猎父笑道:“我把应龙天师带来了!” 众人闻听,纷纷起身迎来,为首是两个老者,其中一人年长,明显看得出经历过风浪,另一人面皮略黑,眉目间与娉婷依稀相仿,猎父指指年长之人道:“这是苍狼大哥,那是娉婷的父亲—虎牙!”又对着众人指指知秋漱玉道,“应龙天师,不用说了,慈云观的知秋漱玉仙长,应龙天师的道友,愿意过来一起帮忙!” 寒暄片刻,因为有知秋漱玉,众人让出一堆篝火,皆是知趣地散开,只留苍狼虎牙天狗相陪。 应龙问道:“不知你们有什么计划?” 苍狼道:“那何首乌生长在傲来峰断崖之上,这两日,我们已凿开了几处洞穴,我和虎牙等几个人会提前进洞藏身,待何首乌成熟,应龙天师与二位仙长率领他们在崖顶阻拦其他抢夺之人,不求退敌,只要阻拦一些时候,我们便可采摘成功了!” 应龙点点头,果然老谋深算,听起来确有几分可行,又问道:“这么高的悬崖,会不会有危险?” “再险的崖我们也攀过!”苍狼一笑。 虎牙也笑道:“我们准备得很周全,除非断崖崩塌,不会有事的,至于采那何首乌,主要是提防它化形逃走,其余无妨!” 千年何首乌能够化形,应龙倒曾听说,漱玉从旁道:“是成精吗?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家冁然,苍狼道:“其他猎户不难对付,主要是各处道观的人,就有劳三位了!” “我听说众妙宫也来人了?” “嗯,周围大小道观都来了些人,众妙宫也惊动了,不过我琢磨着他们肯定各怀鬼胎,随机应变,虽然很难,总有几成机会,我们会尽快采下的!” 计议已定,能否成功,还须到时见机而行,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各自安歇。 知秋漱玉自在一处,盘膝打坐,漱玉见附近无人,偷偷对知秋道:“师姐,那应龙灵气好怪异呦,想不想再试一次,看看能不能再提升一下?” 知秋一怔,轻嗔道:“胡说什么呢!” “不但是修为,之前好久了,风云劫才凝出两道,现在稀里糊涂就多了一道呢!师姐,你提升了多少啊?“ “疯丫头,上瘾了?!“ 漱玉撅了撅小嘴,咕哝道:“不是啦,人家就是想想吗!” 知秋不语,莫名有些烦躁,她清楚那是机缘,可遇不可求,同样的事重复发生未必会有同样的结果,不过内心深处,竟隐隐也和漱玉一样,有一种再试一次的冲动…… 次日清晨,节气开春,众人纷纷起身,苍狼虎牙猎父猎伯岳山还有三个应龙不知姓名的,共八个人,早已离去,先往断崖。 娉婷毕竟是个女孩子,与天狗留守,其余人各自准备需用之物,应龙看他们箭矢很多没有箭头,裹着一团黄色的胶状物,问道:“这是什么?” “火箭!”擒虎道,“苍狼大伯说了,咱们不求伤人,阻拦就好,火箭最合适不过!” 应龙恍然,苍狼果然思虑周全。 众人收束停当,一起攀向傲来峰峰顶,傲来峰高度不及泰山主峰,但更胜在险峻雄奇,怪石嶙峋,断壁千仞。 山风依旧,却少了些许寒冬的冷峭,多了一丝怡人的暖意…… 一路上到峰顶,也有三三两两的猎户,看到他们如此威势,都互觑一眼,不由地拉开距离。 应龙当先走到崖边,向下看去,云雾缭绕,断壁之上,离崖顶大概二十几丈之处,伸出数根巨大的藤叶,碧翠欲滴,灵气袅袅。 “那就是何首乌了!”擒虎近前道。 应龙点头,低声道:“你们各自准备,守住这方崖顶!”擒虎应是,应龙也不闲着,寻了东南西北四个正向,埋了些种子,双手合拢,瞑目片刻,喝了一声,“起!” 怒芽破土而出,转眼发枝散叶,蓬勃生长,顷刻成树,树分四色,黑红白绿,雾气氤氲……崖顶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神来,起初一两个人,慢慢的,不是应龙同伴的,互觑一眼,陆续悄悄离去…… 漱玉欢呼雀跃,跑到应龙身边道:“真漂亮啊,我喜欢紫色的,你会不会弄?!” 知秋也走过来,“漱玉,别闹,这是法阵?!” 应龙笑道,“进去看看!” 知秋沉吟了一下,迈步走进,微微一怔,随即恍然,身形一飘,掠出了阵,道:“这法阵能隔绝外界灵气?!” “嗯,我师妹给它取名叫小绝灵阵!” “小绝灵阵?!不过好像很容易破阵而出,能有用吗?” “我能化龙,你的灵兽厉害,他们只要踏进这个阵,咱们也可发挥优势了!” “是不是太显眼了,这峰顶树木不多的!” “呵呵,咱们只要拦在这边崖顶就好了,进不进是他们的事!” 知秋想想,莞尔一笑。 “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应龙忽然问道。 “啊?” “我师姐喜欢蓝色!”漱玉抢答。 “哦!”应龙轻指,”开!“地面微微裂开,应龙从囊中掏出几个指肚般大小的木核,扔了进去,地面合拢。 峰顶笼翠,簇簇浓浓淡淡的蓝、紫色花朵摇曳其上,含苞待放,漱玉难得地安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知秋静立……所有的花朵慢慢绽开花瓣,绚丽如虹,花海轻轻荡漾,芳香扑鼻…… 第三十章 风云劫 花海荡漾中…… “怪不得你们这些猎户迟迟不肯散去,原来是有了帮手!从哪个道观请的花匠?!”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应龙望去,见五六个道士出现在峰顶,为首的手持长剑,轻蔑而嚣张地扫了一圈围聚崖边的应龙众人。 应龙面容一凝,刚欲说话,漱玉转身叫道:“你们踩到我的花了!” “是吗?”为首道士低头看了看,抬脚向前重重走了两步,尽往花丛茂密处踩,冷笑道,“如果你们还不自量力地拦着路,我下一次踩的就不是花,而是你们了!” “混蛋!”漱玉气得俏脸通红,刚作势欲冲,灵刃呼啸,如狂风一般,向几个道士横空卷去,漱玉一怔,见知秋面若含冰,明眸有着一丝凌厉的寒意,师姐居然生气了…… “等等!”几个道士同时手掐法诀,金灿灿的灵力喷涌如潮,迎住风刃,“等等,都停手!”僵持片刻,俱皆消散。 为首的那个道士脸上早没了刚刚让人厌恶的神情,冲着知秋惊喜道:“知秋道友,是你吗?” 知秋眼中尽是狼藉残破的花瓣,静伫无言,半晌,已恢复平静,稽首道:“海天道友,知秋有礼!” 应龙从旁问:“这小子谁呀?” “崂山太平观,海天!”知秋淡淡道。 只见海天紧走了几步,道:“刚远远看到背影,未认出是你,多有得罪了,旁边两位是我的师弟,后面的是崂山旭照观的道友,不知可还认得?” 漱玉高声叫道:“你赔我花来!” 海天面露尴尬,“日后自当以他物相赔,知秋道友,你们今日也是奉师命来采何首乌吗?” 知秋摇摇头,“我是来帮这位道友的!” “什么?!”海天闻听,与其他人互看一眼,都脸现惊惑之色,海天望向应龙道,“这位道友,来自哪座仙观?”语气虽是客气,却隐隐有着一丝敌意。 应龙笑道:“我倒并非哪座道观中人!” “道友不说也罢,知秋道友,若是慈云观来采,我们或可相让,但既然不是,可否给太平观两分薄面?” 知秋缓声道:“若是我慈云观来采,你便能相让吗?” 海天微微犹豫,然后摇头道:“那也烦请你们把路让开!大家可各凭本事,如若最终是太平观所得,我倒能做主,分予道友一些如何?!” 知秋未答,对应龙轻语道:“我现在不喜说话,你与他说!” 应龙颔首,朗声道:“你们尽管冲来便是,不也是各凭本事吗?!” 海天目睹此景,心中妒恨更甚,不知这道士是什么人,能让知秋如此帮他?! “那就得罪了!“海天再不多语,几人单手行诀,长剑一招,三道滚滚洪流,倾泻半空,奔腾势如万马,白浪滔滔,俯首怒吼,朝应龙吞涌而下。 三柱飓风狂卷而起,撞向洪流,知秋扬手一引,如龙吸水,直杵云端,奔流被飓风强力拉扯着,如被驯服的野马,慢慢曳入风中。 海天仰脸望着,面色如常,法印催动,头顶虚空微微扭曲,层层激流喷薄而出,波澜壮阔,中间最大的洪流骤然汹涌,如怒龙咆哮,鲸波百丈,左冲右突,眼看着就要撕裂飓风,与左右两条汇聚一起…… 海天嘴角浮过一丝冷笑,竟不急着冲破,一声叱喝,洪流豁然分开,一大一小,小一些的突地绕过飓风,直奔应龙,应龙心底暗骂,微微一退,刚欲动作。 无边的凌厉肃杀,又一道飓风凭空而现,挡在了应龙身前,海天双眉一竖,旋即瞠目,再一道飓风冲入中间洪流。 “居然五道飓风了!“风云劫为天道七大古法之一,源于洪荒,飓风凝至九道之时,风云际会,威力无穷,但到底是什么样,谁也没有见过,直至千年前,传说慈云观的玉女太元似曾炼成,然后不知所踪,从此便再无人能凝出最终的九道。 上次丹道大会,宗观云集,知秋虽小小年纪,已修炼到入世境,但天下惊才艳艳,不乏其人,海天自忖,或有不如,也差不远,即似绝世容颜,亦非寥寥,也只有普明宗的姜黎,才会让人油然难望项背之感,结果知秋如百年前道降陆会一般,再度震惊了全场,飘逸出尘,六尾天狐,四道飓风,万人瞩目,因为她就如那千年前的玉女太元…… 那一刻,海天痴了,也许不仅仅他一个。 不过数十年,知秋竟凝出了五道吗…… 这些,应龙都不知道,满目超乎想象的壮丽,震撼无比,他瞥了眼旁边的知秋,依旧静若处子,淡雅从容,心潮澎湃…… 八条巨龙绞在空中,剧烈地互相缠绕撕杀,遮天蔽日。 早躲岩后的擒虎等人,个个目眩神迷,“这就是传说中的仙术吗?!那知秋仙长看着文文静静的,仙女啊!”半晌,擒虎缓过神,低声道,“传话下去,千万记住应龙天师的吩咐!” 一个个纷纷点头,紧握了手中的弓箭。 水花乱溅漫空,洪流渐渐崩碎。 海天身后旭照观二人,对视一眼,双手合拢,十指轮点,同声喝道:“疾!” 耀眼光球冉冉飞升,金芒绽射,微微一顿,骤然大亮,恍若两颗小小的太阳,滚滚灼烧,砸向了应龙,地面四分五裂,瞬间成树转眼成林,横亘山巅,枝繁叶茂,蔓延伸展,如一双双巨手,挥舞着,抓向光球,光球暴涨,来势更急,排排大树在光球猛力地撞击和燃烧下,轰然倒塌,断枝如雨……而源源再生,仿佛无穷无尽,越烧越茂盛,僵持胶着…… 应龙大喝道:“放!” 箭如飞蝗,五人毫不在意,箭到自落,忽觉地面震颤,不由惊愕低头,蔓草丛生,火光点点刹那连成一片,窜起丈许之高,虽有护体罡气,也终是凡身,海天喝道:“起!” 五人脚踏符兽,腾掠而上,应龙定睛看去,旁人也就罢了,那海天竟踩着一条怪鱼,蛇头鱼身,腾转如意,不知比青云观那符蛇迅疾了多少…… “放!”应龙再喝,空中的海天看着洪流消退,正要变换法决,听应龙高喝,微微一怔,心道,再放箭我还怕你?!但望火箭攒簇,却尽射去拦阻光球的参天大树,烈焰熊熊,已化作了一条火龙,愈来愈大,火舌吐曳,阵阵燥热,海天大惊,几人再度腾升,飓风又起…… 崖边,应龙冲漱玉点了点头,嘴形微动,“好!”漱玉看懂,冲着应龙呲了呲牙,接着聚精会神…… 飓风未理洪流,反倒卷向了火龙,火借风势,漫漫焚天,耀红了峰顶天空,席卷海天等人,一片火海…… 金蛇狂舞,宛有灵性,无论海天等人如何闪避,仿佛燎原,追逐延烧而去。 而且这大火,护体罡气竟然有些抵挡不住,洪流倒灌虚空,火焰炽烈,海天等人直飞退出数十丈,脸色剧变…… 第三十一章 群战 洪流光球俱皆消散,火海渐熄,大片树林惟余断根,犹有余烬,飓风也不追击,化为无形,天地归于平静。 海天等脸色俱变,对方几乎以二敌五,甫一交锋,便将他们击退,早知知秋道行比他们高深,不想强大至斯,尤其那道士到底是何许人?居然天赋自然之术,这无论栖身哪个道观,都是能够震动整个道宗的事情,自己竟毫无所闻,而且还有这般机谋,尤其是那树林燃起的凡火,在飓风的交融催动下,已有了真火之意! 四人都望向海天,一时进退两难,海天看着崖边负手而立的应龙,又看看知秋,知秋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瞟他一眼,海天手指紧攥,青筋突兀,今日不管怎样,即使采不到何首乌,也绝不能就此罢手,他面容一凝,刚欲开口,身后脚步纷沓。 片刻,崖顶陆陆续续登上二十几个道士,多半相识,特别是望见知秋,远远地便打招呼,应龙无语,暗道:“真出名啊,不过以知秋年纪,修炼到如此境界,又这般绝美,不出名才怪了!”其实应龙不知,尚非他想得这么简单! 后来诸人环顾着峰顶满目疮痍,登峰时,也听得激烈响动,不明原委,纷纷出言相询,闻听后,脸上表情皆如刚刚海天五人一般,精彩至极,眼色古怪地瞅瞅知秋,窃窃私语。 海天忽然高声道:“我等俱奉师命,前来采摘何首乌,那个不知何方道士,今日无理拦截于前,视我两州同道为无物,我等若就此退去,如何向观里交代?!不如大家联手,闯过去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对知秋帮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阻拦他们,心中隐隐全有怒意,犹豫片刻,有人先出口道:“那位道长若仍执意,恕我等得罪了!” 闻听之下,其余众人莫不附和,走到海天身后,与应龙等三人对峙而立,人越来越多,只剩数人尚在踌躇。 望着对面渐渐庞大的队伍,应龙苦笑了一下,“你妹的,这回可玩大了!对方随便一个人看上去都远过青阳,这么多人,要命啊!只还是连累了知秋漱玉……”想着扭头看去。 漱玉依旧没心没肺的一如既往,小脸露出兴奋之色,跃跃欲试……知秋平静如常,见应龙看来,似已猜到应龙所想,朱唇微动,默语道:“让你害死了!”说罢,莞尔一笑,如昙花绽开。 “既然事已至此……”应龙长吁了一口气,热血沸腾,目光炯炯,高声道:“擒虎,你们暂且下峰!” 擒虎等人从岩后站起,虽知应龙三人甚为凶险,可自己再留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寻机而作,向应龙三人深深一躬,半晌方直了身,看也未看海天等人,仰首而去。 应龙但觉胸中万丈豪气无处可泄,似乎堵咽了喉咙,长笑一声,“那就来!” “等等!”众人不由注目,踌躇数人中有三人越众而出,为首之人笑道,“不管是谁最后抢了何首乌,现在毕竟是人多欺负人少,蒙山望海观,向来与慈云观同气连枝,不能坐视!”说罢,举步走向应龙这边。 “谁这么仗义啊?!”明知人家不是冲他,应龙心里还是相当激动。 “柏鉴,你也要与两州同道为敌吗?”海天怒喝道。 柏鉴恍若无闻,头也不回。 “动手!”海天唯恐再生变故,高喝道。 说着当先出手,洪流掀卷巨浪,扑向柏鉴三人,三柱飓风从天而落,呼啸旋转着,延伸柏鉴等身后,迎住了洪流。 柏鉴等脚尖一点…… 那边所有人再无转圜,齐齐掐诀,绝大多数奔着应龙,应龙抬头,漫天的杀意,流星火雨…… 横亘峰顶的大片树林,无数焦黑的断根,忽现绿意,再现生机,蓬勃而长,瞬间参天,枝枝桠桠,摇曳狂舞。 轰天巨响,如滚滚春雷,大雨磅礴如注,水线亮银如刃…… 团团的火球仿佛把天空都燃烧起来…… 光球耀如白日…… 天空似又被生生撕裂了两个口子,瀑布如练,咆哮倾泻…… 狂风咆哮,飞沙走石…… 一时间,天地为之变色。 雨刃击碎了树冠,树干火焰熊熊,整片树林千疮百孔,摧朽拉枯,未及重生,已然残破,迅速枯萎,断枝残干,被沙土渐渐埋没。 水龙风龙齐头并进,仰天厉吼,与飓风狠狠撕扯着,咬啮着,翻滚缠斗,激滔暴涌,竟是冲得飓风扭曲变形,威势愈加大盛,瀑布也汇聚合流,白茫茫遮天覆地,浪高百丈,奔腾着冲向飓风,飓风旋转后退,水借风势,步步紧逼,飓风再起,呼啸扶摇,接着,又是一道飓风。 而树林终于再无抵抗之力,满目断枝残叶,“叱!”掠入应龙阵中的柏鉴三人,手印变幻,同时朗朗喝道。 一截截折断的树根,忽然一变二,二变四…… 应龙瞠目结舌,此时不及细想,心念一动,根根大树拔地而起,一阵眼花缭乱,接着就见大树也一棵变成了两棵,两棵变成了四棵…… 残树刹那成林,密密匝匝,长满峰癫,华盖如云,无数蓬蓬巨手抓向光球…… 飓风如龙,漱玉一声娇叱,又是一道,吹散大雨,扬天四散。 近三十人,对抗六人,打得难分难解,海天也知众人未竭全力,高喝道:“午时将到,我等当全力施为!若顾忌太多,无非便宜了那个道士,我两州同道颜面何存,如何向观里交代!” 众人闻听一凛,面上都露出凝重来,除洪流飓风外,天地肃然一静,雨歇风散,火球熄灭,光球凝结半空,瀑布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数个光球缓缓靠近,倏地一跳,融而为一,光芒万丈,太阳一黯; 一道巨大的金刃凝聚成形; 半空燃起了火海,居然是金色的火苗,摇曳中伸吐着辉煌的艳丽; 狂风大作,地面龟裂,沟壑纵横; 瀑布飞流,轰隆震耳溅起无尽的狂躁…… 应龙急扭头对知秋说了句什么…… 金刃横扫而过,林如稻草,光球接踵而至,转瞬焦黑,火海过处,荡然无存。 飓风倒卷拦在应龙柏鉴之前,凝然不动,瀑布洪流风龙光球金刃汹涌而上,漱玉两道飓风冲入了火海,火海仿佛能融尽一切,渐渐不敌,漱玉小脸肃然,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轻喝了声:“敕!” 又一道飓风卷向火海,火海恍若一缓…… 知秋传音,柏鉴不明其意,惟点点头,六人倏然向后飘掠,眼见着将将接近四色树林,海天已看出了端倪,高喝道:“那是个法阵,快拦住他们!” 虽是呼喝,洪流光球金刃火海都被飓风拦着,一时间哪能立刻突破而出…… 众人眼睁睁看着几人没入其中…… 第三十二章 灵兽之战 应龙居中,漱玉护持在后,知秋与柏鉴三人各依方位,竟是不再理会众人,盘膝而坐,飓风皆散。 “破了那阵!”海天气急败坏,高喝道。 洪流咆哮,金刃破空,光球耀眼,火海升腾,风沙呼啸,瀑布如练,倾泻而下。 柏鉴三人微微变色,见那道士不断叱令发出,知秋依从,自也遵令而行,虽知道这是个法阵,但如此攻势,什么威力才有可能抵挡得住?! “变!”应龙仰首望着肆虐天地的万千杀气,轻叱出口。 四色树林瞬间旋转,东绿,西白,南红,北黑,林巅,一道漩涡蓦然拄天而起。 铺天盖地的狂轰乱炸,甫一触及,竟慢慢减弱,威势渐消。 “聚灵阵?灵力漩涡?”海天眼瞳紧缩,木怔低语。 其他诸人也都看出了端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那道士居然用树木摆出了一个聚灵阵,这是哪门子道法?! 雾气氤氲间,六道小漩涡凝聚成形,悬于法阵六人头顶之上,缓缓转动…… 感觉着磅礴的灵气涌入体内,柏鉴三人又喜又惊,观中也有聚灵阵,哪有这般狂暴汹涌,急摄心神,周天运转,吸收吐纳。 知秋心中也是稍怔,她明明记得应龙说是小绝灵阵,自己也进去试过,还能变成聚灵阵吗?! “都住手!”那边海天喝道,众人急急收法。 峰顶上空,惟余那道震撼视野的漩涡,兀自静静地转着。 “怎么办啊?”这个破道士太难对付了,海天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冲进去!” 聚灵阵不是攻击法阵,甚至不是防护法阵,在他们的概念中不过平时修炼的辅助法阵而已,居然就这样化解了他们的攻势,这一刻,所有人都隐隐有了一丝感悟。 “攻进去!“众人齐齐应声,来此之人,莫不是各个道观出类拔萃之辈,他们恍惚忘了何首乌,忘了为何打起来,忘了妒恨,那丝感悟在内心催动着他们皆是好奇,甚至渴望,跃跃欲试,那道士还有什么手段来颠覆自己的认知。 二十多人各展身法,蜂拥而上,应龙盘坐其中,自语道:“果然来了!”道道口令传与其他五人,见已就绪,冷冷扫视,当最后一个踏入阵中,轻喝道:“变!” 树林再度旋转,海天诸人但觉眼前一花,林巅的灵力漩涡消失了,四色树木逆转耸立,东黑,西红,南白,北绿,应龙六人已站了起来,知秋等走到应龙身后,柏鉴三人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应龙…… “攻!“ 众人同运法决,个个骇然,这才发现竟然失去了与天地之间灵气的联系,他们道法总须借助天地之间五行力量,仅靠自身丹田灵海,如何使得出?! 大家怔怔保持着运行法决的姿势,呆若木鸡。 “这又是什么?”海天自修道以来,自视甚高,或有交手,未尝挫败,两州同辈也隐隐以他为首,这一刻,他忽然有些迷惘。 应龙六人不语不动,一人灵光突闪,喊道:“咱们使不了法术,他们也使不了,大家上,拿剑砍他们!“说罢,真地抽了剑,奋勇冲出,冲了几步,无人跟上,回头喊,”冲啊?!“ “去……!”众人齐嘘。 漱玉噗嗤笑了出来,“笨蛋,你怎么活到现在的?!”说着,手指如风,喝道,“临!“ 毛白如雪,三尾摇摆,灵狐利爪轻轻一挥,那道士腾空而起,飞出十余丈,重重摔落,登时昏厥。 “唉!可怜的聪明人啊!”大家同情地看看他,心中感叹。 “召灵兽!” 天空为之一暗,巨大的灵兽,挤挤挨挨,姿态各异,升腾空中,摇头摆尾,仰首怒吼。 “太壮观了!”应龙抬着头,有点傻傻地瞅着,嘴巴渐张,身后漱玉拿手指戳戳他,“你又没见过?!好玩!” 柏鉴三人心中纳闷,这道士时而高深莫测,时而稚嫩如孩童,什么神秘情况啊?! 应龙倒毫不在意,妖物,大长老讲解了很多,灵兽,确实所知较少,他指指天上为首的一头怪兽,怪兽身长十余丈,蛇首鱼身,背生巨鳍,六足如在水中划行,道:“那是什么?“ “太平观的臭冉遗,“说着,漱玉小嘴撇了撇,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喜欢鱼呀,望海观的鱼才好看呢!“说罢,扭头对柏鉴道,”快放鱼,快放鱼!“ “呃!“柏鉴无语,接着见应龙也是满脸期待地问他,”什么鱼?“ 知秋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对柏鉴三人道:“有劳道友!大家小心!“ 柏鉴三人点头,虚空微微扭曲,三道身影曼妙现出,高近十丈,鱼尾人身,胴体赤裸,双峰挺拔,水蓝色的长发垂过腰际,手臂与肋间角鳍相连,透明如玉,轻轻扇动,数根长长的飘须袅袅而舞,面容妖艳异常,有种不是人间的美丽,星蓝色的眼眸中却透出深深的忧郁,让人望进去无法自拔…… “鱼妇?!“应龙脱口而出。 “鲛人!“漱玉恨得差点抬脚了,使劲地又用手指戳戳他,”笨蛋,鱼妇那是妖兽,能召啊?!“ “你们等什么呢?“海天喝道,“打啊!” “等柏鉴召灵兽呢,你不是也没动吗!”众人异口同声。 海天无语,手印一变,冉遗俯冲而下,鲛人飘出,碧蓝色如梦如幻的水泡荡荡空中,冉遗巨大的身影竟是冲不过去,如陷泥沼,迟滞难行,蛇头左右摆动,嘶嘶低吼。 众人再不好意思看热闹,吼声震天,二十多头灵兽,乌云一般,从天而降,水泡接连破碎,近百双利爪獠牙撕向鲛人。 三尾灵狐悍然而上,左抓右咬,灵动异常,即便有了灵狐的协助,鲛人压力稍轻,但对方太多了,仍有点左支右绌,光影浮动,虽非人面,却有种不逊于鲛人的美丽,六尾随风摇曳,狐首微扬,傲然而平和,巨爪轻挥,一头灵兽来不及闪躲,摔坠尘埃。 天狐飘忽如风,少有灵兽能与之相抗,不多时,又是两只败落,鲛人终于脱了身,连接不断的水泡弥漫而去,一个个身形突滞,辗转困难,漱玉的灵狐趁机猛扑,一头大鸟惨唳掉下。 海天高喝道:“我缠住知秋,灵动的攻击鲛人,皮糙肉厚的围住三尾,剩下的随机而动!“ 喝声中,冉遗快如游鱼,蛇嘴一张,扑咬天狐,天狐闪开,刚欲援护鲛人,冉遗如附骨之蛆,速度毫不弱于它,紧紧缠住,尚有几头灵兽环伺四周。 漱玉的灵狐被五六头壮硕的灵兽团团围困,无论怎么抓啮撕咬,浑然不惧,一不留神,还险险被巨爪拍中,冲突不出。 鲛人水泡毕竟只能凝结片刻,十余头灵兽,终于近身…… 第三十三章 圣兽变 如白虹贯日,一条淡青色的长龙腾空而起,遍体鳞甲隐隐泛着光,龙目灼灼神芒,缓缓扫过冉遗等灵兽,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冉遗众灵兽忽地一退,竟像有了一丝畏惧之意。 “化龙?!”除了知秋漱玉,包括柏鉴三人,众皆惊骇。 “圣兽变?!”海天震撼地望向青龙,今天让他震惊的事太多了,此刻已经不仅是迷惘,而是一种深深的挫败,这道士居然承继了天道古法圣兽变,怪不得知秋帮他,自己有所耳闻,传说圣兽变与风云劫能够相辅相成,便如天道古法神剑御和九玄雷一般,但圣兽变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青龙龙尾一摆,已至灵狐身边,抬爪重重扇在一头还有点发懵的灵兽脑袋上,吭都未吭,拍出数十丈,龙躯一扭,又飞向天狐处…… 天狐灵狐脱困而出,伴随青龙相助鲛人,睥睨四顾之间,围着的十余头灵兽惶然踯躅,而灵主一时也忘了催动,互相瞅瞅,一哄而退。 远远对峙,应龙心里也挺纳闷,雷公蛇就罢了,怎么灵兽都有些怕自己呢…… 海天仰头,默然无语,虽仍不甘,踌躇两难,再环顾周围,一个个面面相觑,鲛人是极少一种会法术的珍兽,甚为难斗,而天狐本是仙兽,无论自己的冉遗,还是其余灵兽,实力相差颇大,现在又加上了这条似乎承继了圣兽变见鬼的龙……何况,对方气海充盈,自己这方早损亏了许多,虽然数量占优,还能有几分胜算?! 太阳升高,渐照当空。 “快正午了!”海天咬了咬牙,“怎么也不能就这样退了!”回首看向众人,刚欲开口,只听空中有人悠悠道:“这么热闹啊,惠阳,你都认得吗?” “那边是崂山太平观的海天,这边是沂山慈云观的知秋,呵,她也来了!旁边是蒙山望海观的柏鉴,其余的倒不熟!” 应龙也是一怔,扭头望去,但见断崖对面高空,现出两人,一人身穿月白道袍,脚踏一柄丈许长的巨剑,暖日映照下,流光溢彩,光芒夺目。 另一个被叫做惠阳的,身穿水蓝道袍,骑着一头灵兽,形如马,赤红毛鬃,额顶长着一根长长的螺旋尖角,光泽晶莹,应龙这可认得,既非符兽,也非召灵,居然是一头真正的独角兽。 二人俱是飘逸俊朗,衣衫猎猎,谈笑洒脱,旁若无人。 惠阳继续道:“刚才那可是圣兽变吗?” 驭剑之人面露沉吟,倒颇与传说吻合,但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像,思索中,倏地想起一事,王城灭妖,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天花乱坠,什么百十多头妖怪,王城现出了一条神龙,雷神也下凡相助等等,除少数人有所留意,大多道观中人,耳听即过,一笑了之,倒更关心妖物再犯中州。 而他却知道化龙非虚,莫非就是这个人吗? 惠阳见他不语,以为他也拿捏不定,遂笑道:“无论是否,看来继你们宗姜黎,慈云观的知秋,咱们同辈中又出了一个天才啊!” “还有你们宫的玄素!” “嗯,“惠阳脸上显出一丝钦佩,”我们的玄素小师妹确实很妖孽!” 上面自顾自聊着天,下面也不打了,除了应龙,无人不识,心头一沉,他俩怎么来了?!随即微一犹豫,该不该去打个招呼? 正迟疑着,一声朗笑滚滚传来,“无极、惠阳小友,不想一棵几千年的何首乌还惊动了普明宗众妙宫,跨州而来吗!贫道身为地主,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笑声回荡,一个老道疾如流星,踏空而立,三绺长须,宽袖大袍,仙风道骨。 “原来是火云监院,”被叫做无极的驭剑之人哪里听不出老道话里有刺,略一稽首,笑道,”我等只是经过,倒并非奉了钧命,不期相逢!” 惠阳也笑道:“看来青云观是志在必得啊!” “普明宗?”应龙闻言一愣,“此行便是前往普明宗,居然在此遇上!另外那个是众妙宫的了?!都够嘚瑟的!” 接着蓦然一凛,“青云观的监院?仇家来了!”想着,不由扫了眼火云,火云头也不回,对自己更视若无睹,”莫非他还不知道?!“ 脑海闪念,骤见三人面容一凝,断崖上灵雾霭霭,瑞彩千条…… “何首乌要现世了!” 应龙急对地面的知秋点点头,知秋嘴唇微动。 “嗯?什么人?” 断崖上,突兀现出数条人影,攀着嶙峋的岩石,敏捷异常,快如猿猴,朝着何首乌飞速爬去。 “大胆!”火云怒斥一声,右手一晃,一只巨掌闪电般抓向何首乌的藤叶。 无极惠阳岂能相让,两只大手同时化出,伸入灵雾。 龙吟长啸,摇头摆尾,迎往惠阳,天狐六尾轻曳,瞬间拦住火云,柏鉴之鲛娇躯一扭,碧蓝荡漾,现于无极巨手之前。 “轰”,震天巨响,灵雾为之一散,气流都变得狂躁起来,空中直直划出三道如灼烧般的长长焦痕,青龙、天狐、鲛人跌腾出百丈余远。 “这么强啊!”应龙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嘴角沁出血丝。 巨手凝滞片刻,再度抓去,水泡层层漫出,淹裹巨手,柏鉴师弟的两只鲛人,妖冶曼舞,浅吟低唱…… 三只巨手再度一滞,电光石火,断崖上几个人已接近藤叶,手中似拿着什么东西,举起向藤叶底挖下。 “大意了!”火云只顾提防无极、惠阳,哪料得凭空跳出一队黑马。 “汝等敢尔!”火云嗔目怒喝,巨手暴涨,肉眼可见的圈圈涟漪震荡如波,水泡幻灭,五彩缤纷。 就这片刻,断崖上数人已挖入土里,青龙天狐柏鉴的鲛人又悍然冲上。 “这是什么?”无极突然惊喝,“惠阳快退!” 一道庞大漩涡旋转凝聚,直插天际,不见其首,巨手天狐鲛人刹那消散,青龙遽进遽退,仅仅擦了个边,偌大的身躯,不由自主恍若断线风筝,翻滚数百丈,一口鲜血喷出。 海天等人始终未及出手,无不悚然。 所有人全未想到,千年何首乌成熟时,还会引来灵气漩涡吗?! 此时早没了争夺何首乌之心,收敛灵兽,虽然距离尚远,犹慌不迭地飞掠退后。 火云无极惠阳远远飘开,神色阴晴不定,恍惚中,断崖上的几道人影已瞬间吸入了漩涡,心潮起伏,再晚片刻,自己恐怕也是如此…… 柏鉴三人招呼了二女一声,知秋漱玉芳心乱跳,急急向空中看去,见青龙已挺身云端,悄悄松了口气,这才跟随。 还没等大家站稳,整座傲来峰猛地开始剧烈颤抖…… 应龙抬爪抹了抹嘴角,早远远望到了知秋漱玉,才欲飞回与她们汇合,却听峰顶众人惊呼失声。 山崩地裂,傲来峰似被利斧生生劈开,断崖崩塌,山岩坍落,震耳轰鸣。 眼前沙石弥漫,青龙身躯僵凝,“苍狼虎牙猎父他们会不会还在断崖上,得没得手,安全撤走了吗?!” 刚刚断崖上的所有事情,应龙不曾目睹,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时忧心如焚,俯身冲下,想去寻找几人。 灵力漩涡渐渐消散,余响隆隆未绝,残崖断壁之上却多了一个人影,那是个黑黝黝的小孩,格外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周围…… 第三十四章 泰山巨人 “万年何首乌?!” 所有人的眼睛都热了…… 事到如今,又是灵涡,又是化人,谁还看不出?! 空中的火云无极惠阳,闪电般,三只巨手从天而降,同时抓攫而去,应龙不假思索,身躯一扭,化回人形,情急之下,哪及细想,甩手一抖,天罗网祭出,一条大蛇虚影一晃而没,火云眼神一凛,此刻却无暇旁顾。 小黑孩只觉无边劲风扑面而来,吓了一跳,急忙仰起稚嫩的小脸蛋,左右瞅了瞅,“哇”的一声大哭叫道,“阿翁,阿翁,有人欺负我!” 天地之间,一阵涟漪扭曲,仿佛裂开了一个口子,“谁这么大的胆子?”声如洪钟,在群山滚滚回荡,万道霞光霍然绽放,巨手绞碎,天罗网消失不见,五彩金光洒满了半座泰山,千百峰峦宛如都活了,向霞光恭敬俯首。 近百丈的身影缓缓现出,沐光浴辉,踏空而行,大手一招,小黑孩飞升而起,落在巨人肩头,相比之下,小如秋毫,犹自抽抽噎噎地哭着:“他们欺负我!” 所有人都傻了…… 巨大双目透着亘古的深邃与神秘,扫视火云无极惠阳,“是你们吗?” 火云张口结舌,无极惠阳眼中掠过一丝震骇,传闻泰山有神,但从不听有谁说亲眼见过,今天居然就见到了?! “下山去!“巨人不欲多言,大手轻轻一挥,半空层层波纹仿若惊涛骇浪,席卷三人,磅礴如海,汹涌如潮。 心里虽惊,冷静异常,无极并指如戟,凌空一点脚下巨剑,接着虚划成圆,举天叱喝,无锋利在手漫千缕杀意,无尺寸之铁起百丈剑芒,隐隐若有五道,滴溜溜一转,合而为一,耀耀大放,破空击落。 惠阳宛如吟唱,乌云瞬间凝聚,天昏地暗,五道炫眼的闪电划破天空,如条条银爪狂龙,张牙舞爪,雪一般得亮,同时怒劈而下。 头顶,赤面蓝眉,身形竟丝毫不逊于泰山巨人,蓦然浮现,额生三目,背展双翅,微微扇动,隆隆有风雷之声,敛翼将火云护在其中。 天地忽静,旋如火山爆发,怒海翻波,千百峰峦骤然晃了两晃,傲来峰巅众人脚步踉跄,几欲摔倒,仓惶抬头…… 无极惠阳火云踪迹渺渺,巨人巍然而立,注目天际,略带赞赏地点了点头,肩膀上的小黑孩破涕而笑,使劲拍着手,“阿翁真棒,打跑喽!“接着向下面一指,”还有他呢!“ 顺着手指的方向,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充满了同情。 见知秋漱玉无恙,何首乌也没了希望,应龙犹惦念着猎父等人,正欲偷偷溜走,众目所集,叹了口气,只好一脸无辜仰首道:“你个熊孩子,别瞎说,我是来玩路过的!“ 巨人俯首,眼眸居然带了抹戏虐之色,“有你吗?“ 应龙无比诚恳地道:“我真是看热闹的!“ 巨人摇了摇脑袋,“不打你一掌,小黑又哭了!“说着,大手虚按。 “呃!“望着仿佛山岳般的巨掌遮天蔽日,应龙伸手入怀,低语一声,身躯一扭。 巨掌拍落,砂石俱飞,丈许大坑,傲来峰又是晃了一晃。 “死了?“ 众人呆呆无语,海天怔怔地看着,心情复杂莫名,说不清是不是应该高兴…… 柏鉴等一僵。 “应龙!“漱玉失声喊道,飞身跃出。 知秋一把拉住她,“师姐,放开我!“漱玉拼命要甩开知秋的手。 ”他没事!“知秋低语道。 除了飞沙走石,无声无息,巨人也有点意外,喃喃低语道:“本来只想试试他的!”说着收回手掌,翻过一看,“嗯,人呢?!“ “阿翁,拍死了吗?”小黑好奇地问道。 随即所有人,就看巨人嘴角咧起,竟是笑了出来,“看你往哪跑?”接着环顾众人,“速速下山!”然后转身而去,身影慢慢变淡,消失不见。 “他,“漱玉娇躯再度一僵,”没事?“慢慢回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有我的传音符,说没事!“ “真的?!” “让咱们不用担心,去找擒虎,看看猎父他们怎么样了?!” 片刻后,漱玉如小老虎般吼道,“我凭什么要听他的,让他去死!“ 知秋笑笑不语,看着她,漱玉俏脸一红,瞟向周围,目光如虹,娇喝道:“看什么呀?你们也去死!” 柏鉴等三人作别,道:“你那位道友原来是应龙吗,早曾听说!他的道法奥妙,土遁之术看来也甚为奇异,应该能脱身的!” “何首乌之事,万勿萦怀!” “不妨事的,道友是要一同下山,还是在此等候,可需帮忙吗?”柏鉴问道。 “我还有些事情要料理!“知秋稽首。 “好!” 知秋举步先行,漱玉连忙跟上,嘟着小嘴,欲言又止。 “你又想说什么呀?”知秋停身,回头问道。 “嗯,你说那个笨蛋能逃走?!” 知秋娇躯微滞…… “用不用去找找他?”漱玉轻声道。 第三十五章 泰逢 暗无天日,不知逃了多久,感觉快转遍整座泰山了,可无论怎么东拐西绕,每次探身出来,都见泰山巨人若远若近地跟着,好像能看到自己一般,应龙头大如斗,心里诅咒了无数遍,暗想,不如再深遁些……结果潜至地底约百余丈,辟土镯灵气维系已越来越微弱,明白到了极限,身子一折,向前继续疯跑。 泰山巨人居高临下,发觉应龙渐遁渐深,知他所想,不由好笑,再见他折转方向,忽然想起一事,脸色一变…… 应龙闷头跑得正欢,嘭,脑袋狠狠撞到一物,居然被弹了回来,头晕目眩,金星乱冒,大惊抬首,聚拢双目,一扇不知几许宽广黑黝黝的大门,横亘地底,紧紧闭合,隐隐两个大字,若有光辉,“赫天”…… “赫天?!”应龙一怔,才欲再仔细瞧瞧,只觉一股大力凶猛袭来,身躯如缚,不由自主,好像一条泥鳅,破土而上,拽升地面,转瞬眼前大亮,吸力骤然一松,重重摔落…… 强忍剧痛,应龙索性盘膝而坐,一边调养气息,一边仰头,悻悻瞅着泰山巨人,无语道:“大神,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拍也拍了,还追得这么起劲?!” “你可愿随我来吗?” “随你去哪?”听着口气竟是甚为和善,应龙问道,“能不去吗?” “到了便知!”说罢,大手一招,应龙飞腾而起,落在巨人肩头,然后踏空而去。 如此高空,却丝毫感不到山风凛冽,峰峦山林云海不断变幻,犹如乘云驾雾,即使化龙,也从未这般惬意,心情大好,转头瞅见小黑孩清澈的眼眸恨恨盯着自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黑孩使劲甩开,应龙一笑,“你个熊孩子,还挺记仇!”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渐入山峦深处,一个巨大天然岩洞突现视野,巨人举步入内,行不多时,前方,霞光笼罩,仿佛穿越星空,恢宏腹洞,似一尘不染,一颗颗各种各样绮丽缤纷的宝石,悬嵌岩壁,柔和明亮,地面中央,一泓汩汩清泉,飞珠溅玉,灵气缭绕。 巨人将二人放在地上,小黑孩看哪都很新鲜,四处蹦跳玩耍。 应龙眼花缭乱,啧啧称奇,“神仙洞府啊,真会享受!” 巨人掠过一抹沧桑,“我已经在泰山生活很久很久了!” 应龙找个石墩坐下,不再言语,虽然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总会说的…… 巨人俯首,那张脸庞更显得惊心动魄,道:“你这个小家伙让我很感兴趣,不知可否让我探探你的灵台?” “怎么探?” “把手放在你的印堂穴就可以了!” 灵台在泥丸宫内,为天魂所栖,精神交汇,如何随意托付他手?!这巨人是要摄取自己的魂魄或炼成人傀吗?那岂非生不如死?!应龙脊背一阵发冷,霍然站起,退了几步,全神戒备。 巨人大手轻轻一握,应龙周围空间陡然凝结,再也动弹不得,脸色大变,旋即一松。 只听巨人道:“我名曰泰逢,泰山之魄所化,知我者谓我吉神!” “我管你吉不吉!到底想怎样?”应龙暴怒道。 “现在不可说,但绝无害你之意!” 应龙稍稍冷静,心道,逃是逃不走了,他若真想害我,好像也不用与我商量……算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另外刚才那种凝结怎么有点熟悉呢……沉吟半晌,终于颔首,“好,信你!不过你能不能变小点?!看着闹心,仰着脖子说话也累!” 巨人点头,身躯真地慢慢缩小,与应龙相仿,惟高尺许。 “这就舒服多了!”边说边上下打量泰逢,眼眸依然深邃无际,面庞看着倒与自己年龄相仿,俊朗坚毅,有棱有角,上身赤裸,古铜色的的肌肤,布满深褐色的图腾花纹,散发出神秘的气息,应龙忽觉油然而生一种亲切,那图腾蓦地化作了璀璨光点,如错落星辰,缓缓旋转空中…… 倏然一醒,不明所以,心一横,闭眼道:“来!” 泰逢走近,手掌轻按,一股暖意渐渐荡漾涌入,星海再现,浩瀚无边,灵气顺应运转,如灿灿银河,从无尽处来,往无尽处去……应龙不觉微有恍惚……隐隐一声龙吟,二十八个星点璨如烈日,光芒万丈…… 与此同时,王城天师院,执明监兵陵光身躯莫名一震,茫然不解…… 应龙猛然惊悟,泰逢已抽回了手…… 恍若梦境,应龙忙周天运转,毫无异样,终于放下了心,抬头看去,却见泰逢木然怔立,神情似是错愕似是惊喜,变幻不定。 “嗨嗨,”应龙举手晃晃,“算你言而有信!” 泰逢目光一敛,灼灼盯着应龙,应龙又吓了一跳,浑身绷紧,警惕道,“你这样子不会想把我烤了吃?” 泰逢恍若不闻,犹疑道:“大哥,你又惹什么祸了?” “大哥?”应龙懵然,”什么鬼?“ 泰逢愣愣,“你啥都不记得了?“ 应龙:“……” “大哥……“ “大哥?!!“应龙实在受不了。 “那叫你什么?“吉神也暴躁了。 “你比我大多了,好吗?!叫应龙就行!“ “我比你大吗?!“泰逢摇头苦笑,喃喃道。 “什么?“ “有点激动!“泰逢说着长长吁了口气,恢复平静,”我有一事相求,可以答应吗?“ “啊?“刚才的事就够呛了,现在的泰逢前倨后恭,那得多危险?! “我想要你两滴血!“ 应龙啼笑皆非,“中午我还喷了一口,甭说两滴,十滴也行!” “是胸口中间的两滴血!” 中丹田,膻中府,地魂所栖,两滴血应该没什么,“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算了!” “你不会强取吗?“ “等你有一天醒过来,很危险的,我虽然活得够久了,但还不想死!“泰逢苦笑。 “嗯,也是,“应龙傲然道,”你怕我将来修炼到至高境界,找你报复吗?“ 泰逢无语。 “你可以取了血,杀了我啊!” “大哥,你有完没完?!”泰逢咆哮,随即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哪敢啊!咱们能回到正题吗?!“ 第三十六章 两滴血 “啥正题?“ “两滴血!!!” 应龙插科打诨,百般探问,虽然始终试不出缘由,也能看出泰逢的确诚心相求,而且还不敢勉强,心念一动,”我有什么好处?“ 泰逢一喜,笑道:“你不是上泰山求何首乌吗?” 应龙一愣。 小黑孩正玩得兴高采烈,闻听此言,呆了呆,“哇”地哭了出来,“坏阿翁,坏阿翁!” 泰逢莫名其妙,皱了皱眉,随即明白,大笑道:“小黑,阿翁不坏,给人家些藤叶而已!” 转头对应龙道:“赤烨果,你也采了,够你造福一方的!至于藤叶,不要轻予!” “我还留着做衣裳呢!”小黑孩冲着应龙凶神恶煞。 应龙也松了口气,他上山就是为了抢何首乌,但看着这个光着屁屁蹦蹦跳跳的小黑孩,哪里还忍心…… “另外,看你也快突破了,“泰逢说着,顿了顿,似乎忍着笑,”我帮你一下如何?” “嗯?”应龙欣喜若狂,面如止水,“早晚的事!” 泰逢手腕一抖,天罗网托于手掌,“给你!” 应龙一把抢过,“本来就是我的!” 泰逢笑笑,“你今若婴儿,世间百态,尚洞悉不明,非复当初,视人如蓬草……“语气稍稍有些感慨,随即话题一转,道,“算了,说多了!你不该使这天罗网,我看那火云有所察觉,泰山,自可相护,出去了,即便不死不灭,也多加小心!” 应龙听得一头雾水,有些话倒切中心坎,“好,让你取了!” “你确定?不后悔?!” “有什么后果吗?” “会虚弱一夜,但对你无碍!” 应龙又闭上了眼,“来!” 泰逢伸出手,指甲如刃,轻轻一划,深入三寸,手掌轻吸,两滴翠青色的血珠在掌心缓缓转动。 应龙觉胸口微微一痛,疲倦如潮水般袭来,倒头而睡,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胸口光滑如初,痕迹皆无,抬起头,泰逢背对而立,身影竟有着几许孤独和落寞。 听应龙清醒,转身说道:“何首乌的藤叶都准备好了,你调养两天,我帮你突破!” 应龙自不推辞,顶着小黑气呼呼的目光,做了个鬼脸,将藤叶放入行囊,看着满壁的宝石,笑道:“这么多的宝石,我摘几个!” “随便!” 应龙一边跳着脚摘,一边道:“嗯,我想打听几个事,行吗?” “当然可以!” “我那几个采何首乌的朋友呢?” “被灵涡吸走了!” “什么?”应龙骤僵,脸色剧变,猎父待己一片赤诚,虎牙是娉婷的父亲,脑海轰然一响…… “放心,他们没死!” “哪去了?“应龙急问道。 泰逢摇了摇头,“不知道,有缘会见!” 应龙心头一松,无论无何,泰逢总不会骗他,“我在天烛峰采赤烨果,虬髯追杀于我,松林里,是不是你帮了我?”想一想,虬髯二人委实死得不明不白,琢磨了很久,觉得只能是谁暗中施展了禁术,刚才泰逢禁锢了自己,那肯定是他了!虽然仍不了解要自己两滴血做什么?为何又前倨后恭的…… 不料,泰逢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帮你出手杀人?!” “怕他们继续追杀我?” “我随时可以救你,何必杀人?!何况那时我不过对你有点兴趣而已,救不救得看心情!” “呃!”应龙无语。 泰逢蹙眉道:“你说松林时有人同我一样,禁锢了两个道士?” 应龙奇道,“你不知道?” “确实不曾留意!泰山来了位至尊吗?!”泰逢闭阖双眼,神念漫过百峰千峦,半晌摇首道,“或是已经走了,或是他法力强大,我探寻不到!” “这世上还有你难敌之人吗?”应龙诧道。 泰逢脸上掠过一抹复杂难言之色,似是回想到了什么,只沉声道:“有……” 应龙没有再问,松林之事百思不解,暂先搁置一旁,犹豫片刻,方道:“刚在地底,我撞到了一扇大门!里面有什么?”他倒并非觊觎什么宝藏,纯粹好奇! 泰逢双眸深深地望向应龙,“若是别人,也许我会破例杀了,但你和他大有渊源,现在不可说,但也希望你不要再对任何人讲起,暂且忘了那扇门!” “你说那里面是个人?还和我有渊源?”应龙早没了对泰逢的畏惧,反而更好奇了…… “呃!”泰逢还真得无可奈何。 “叫赫天?!” “你看到那两个字了?”泰逢沉声道。 “我又不瞎,那么大的字,”应龙嗤道,接着又问,“赫天是谁?” “呃!”泰逢怔了,愕道,“以前的事不记得就罢了,道宗的事你也不知?!” “我一个道友也挺奇怪的,”应龙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没人和我说呀!” “理解!”泰逢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赫天便是灵祖!” “灵祖是……”应龙忽然窒住了,临出城前,大长老曾让他牢牢记住两个字,便是“灵祖”……而且明显与金虹有关,想到此,心头猛地一翻…… 只听耳边泰逢笑道:“你是不是想问灵祖又是谁?” “灵祖是谁,倒和我没什么关系,”应龙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泰逢,“不过好像与我一个师弟有关!” “师弟?!”泰逢诧道。 “我们来自王城天师院!这次是奉大长老之命送师弟去疗伤,”应龙道,“他叫金虹!”。 “王城,天师院,金虹?!”泰逢脸色倏然大变,一把抓住了应龙肩头,声音颤抖,微微嘶哑。 “是!” “你的大长老是不是叫大隗?” “这个真不知!” “金虹是不是眼眸很奇异!” “是!” “他怎么了?受伤了?快带我去!”泰逢拽着应龙,身形腾空,脸庞都似乎抽搐变形。 “等等,到底什么情况?”应龙仍有些混乱。 “快说他在哪?” “你要下山?” 泰逢骤然一顿,良久,落下了身,“你去把他送来,一进泰山,我便知晓,自会去接!” 也不等再问,抬起手,虚空一划,随即指尖旋了个圈,点向应龙,光芒大放,耀得应龙目眩神迷,再睁眼,已在泰山脚下,耳边余音回荡,真真切切,“把金虹接入泰山,我当相救!” 第三十七章 断臂 虽然如坠迷雾,但应龙依然选择再次相信泰逢,如果真有什么别的目的,或对金虹有所图谋,可能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演一出戏给自己看吗?!甚至埋了一扇门?!想罢,身躯一扭,遁入地下,风驰电掣。 旭日初升,进了乡署,乡尹忙迎接出来,应龙不顾寒暄,直奔金虹所在屋榻,赤烨果似枣无核,捣碎和水一点点灌入口中,过了一会儿,眼见金虹脸颊慢慢红润,睁开双目,应龙长长松了一口气。 休养了一天,只言必能拯济方圆,索了一辆辒车,扶金虹躺好,疾奔泰山。 夜色渐昏。 下车,应龙搀着金虹,走入了茫茫黑暗。 “咱们是去哪?”金虹虚弱问道。 “帮你疗伤!” “不是普明宗吗?” “待会若有怪异,不用惊慌,万一叵测,师兄与你共死!”应龙沉声道。 “啊?!”金虹一怔。 “你信我吗?” “嗯!”金虹重重点了点头。 话音未了,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泰逢将二人轻轻放在肩头,腾空而去,进了洞,身形缩小,握住金虹的肩膀,上下端详,嘴唇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金虹黑洞洞的眼眸看着泰逢,脸上没有慌张,竟若有似曾相识之色,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金虹!”泰逢尽力平稳,“终于见到你了,这是怎么受的伤?” “偶被妖物!“ 泰逢勃然而怒,扭头扫了应龙一眼,“我受嘱把你托付大隗,他便是如此照顾你吗!” 应龙低头,心里却是一松。 金虹摇了摇头,“不能怨大长老,是我自己不小心!“随即问道,”你是谁,我怎么好像认识你?你是我什么人?” 泰逢沉默片刻,方道:“说来话长,我先看看你的伤势!” 金虹百般疑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顺从地将上衣脱掉,摘下眼罩,泰逢仔细观看,脸上和肩膀周围伤口已然愈合,唯留疤痕,断臂处与右眼皆由大主觋施法封印,延续生机。 微微颔首,思索半晌,叫道:“小黑!” 小黑正在水泉边玩得高兴,一听泰逢叫他,吓得一哆嗦,转身连连摇手道:“我身上什么都没了,真的没了!” 泰逢笑道:“你再答应阿翁最后一件事,好不好?!” “不好!” “你答应了,阿翁拿这个给你!”说着,手一翻,掌心已多了一枚淡红色的丹药,圆润珠玉,芳香扑鼻,小黑大眼睛登时一眨不眨地盯着,垂涎欲滴。 泰逢道,“你虽化人形,终为草本,这颗筑基丹,你吃了才能如我这般修炼,否则最终只能修成精怪!要不要啊?“ 小黑连连点头,“那阿翁要我答应什么?“ “把你的地精丹拿出来给哥哥疗伤好不好?“ 小黑使劲摇着脑袋,又快哭了,泰逢温语道:“阿翁帮你,用不了多少时日,地精丹又能凝成,筑基丹可仅此一颗,你若不换,阿翁就收起来了!“说着,将手攥起。 小黑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剧烈挣扎了半晌,终于嘴一张,白气如练,一颗龙眼大小,深绿色的圆丸,飘吐半空,滴溜溜地转动。 泰逢将筑基丹递了过去,小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圆丸,瞅瞅筑基丹,紧紧握住,撅着小嘴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金虹从旁有些不忍,道:“天意如此,莫要强求了!“ 泰逢低低道:“那筑基丹本就是为小黑炼制,而且含着应龙的一滴血,与将来成就相比,回报一颗地精丹,他可是赚了的!“ “师兄的血?!”金虹诧道。 “嗯!” “原来是给小黑筑基用啊!“应龙茫然道,“我的血是药材吗?” “嗯,其中一滴给他用了,“泰逢不再理他,看向金虹道,”地精丹为何首乌精华所凝,治你断臂,非它不可!你们先歇息,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 金虹还想问,泰逢已然起身,径自而去,应龙轻轻搂了搂他,“早些休息,先好好疗伤!“ “嗯!” 翌晨,泰逢带二人前往后洞,离得尚远,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再走近,一方药池,五彩斑斓,粘稠如浆。 “脱衣坐进去,”泰逢说着,拿出那颗地精丹,道:“吞下它,然后抱元守一,运转灵力,千万不可有杂念,即便多大的痛苦,皆不可分神!明白吗?!“ “嗯!“ “能忍住吗?”泰逢肃重道。 “能!”金虹盘坐药池,伸手接过,放入嘴中吞下,只觉一股磅礴巨力忽在体内轰然炸开,仿佛大树参天而起,枝条虬根四处伸展而去,拽扯着自己的经脉和血肉,剧烈的疼痛撕心裂肺,刹那漫遍全身,金虹紧咬牙根,拼命忍住,意守灵台,灵力周天运转,体外倏有阵阵清凉涌来,慢慢融合着那肆虐的狂暴,痛楚稍减…… 泰逢手指一点,金虹断臂处封印,散作星光点点,鲜血喷涌,再一点,灵气缭绕,流血顿止,灵气缓缓凝聚,竟化作了一只手臂的形状,栩栩如生,磅礴的巨大生机宛似找到了宣泄口,在药力的缓和下,随着金虹吐纳,循经脉而行,向断臂处涌去。 应龙一直眼珠不瞬地盯着,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攥着拳头,掌心全是冷汗,眼见着金虹断臂处居然有粉嫩的肉芽缓缓长出……不禁又惊又喜。 泰逢阖目,片刻,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对应龙道:“还需几日,你先去料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再回来帮你突破,毕竟你那两个小道友还等着你呢!” “她们还没有下山,还等着我……”应龙惊愕道。 “变成人之后,话真多!”泰逢手指虚划…… “啊……” 傲来峰巅,已空无一人,残崖断壁依旧,天已深夜,应龙迎风而立,努力捋了捋思路,然后向山腰的聚集地走去。 篝火仍如那日一样,树枝噼啪燃烧着,火焰摇曳,众人低头围坐,没有一个人说话,娉婷垂首,盯着眼前的篝火,静静出神,天狗擒虎擒豹不时抬头望望她,似不知说什么才好。 知秋漱玉远远茕茕而坐…… “几天几夜了,她们居然没有下山?!在等自己吗?!”应龙一僵…… 第三十八章 苏纪石与莲花 应龙走近几步,冲大家喊道:“我回来了!” 所有人齐齐扭首瞅来,霍然站起,天狗激动道:“你没事啊?“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轰“地围拢,七嘴八舌,应龙心里不由感动,越过人群,娉婷站在大家身后,微笑地看着他,漱玉”蹭“地挺身,好像要冲过来,跑了两步,突然又拧身走回,重重坐下,连头都别了开去,知秋静静伫立。 应龙歉声道:“这次没有帮到大家,莫要怪罪!“ 天狗笑道:“哪里话,我们都听说了,平安回来就放心了!只是……“说着,脸色一黯。 “苍狗他们都没事!“ “啊?“众人喜出望外。 ”我们可是一直在找你们!“ “是啊,他们去哪了?“ “过几天就回来了,大家不用担心,都很劳累,早点休息,明日再细说!“ 轰然应是,自傲来峰顶一战,大家心目中,应龙几近于神。 待大家陆续散去,应龙叫住了天狗和娉婷。 应龙反复斟酌,还是决定坦然相告,对娉婷道:“你父亲虽无性命之虞,却被灵涡吸走,不知下落!“ “被灵涡吸走了?“天狗惊道,看向娉婷,娉婷出乎意料地没有痛哭失声,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说道:”我等父亲和猎父伯伯回来!“ 应龙颔首,“我也是这么想,兴许过几天,他们便能回来,不过,倒也不用在此等候!“ 天狗道:“那就暂住我家好了,我随时打听着!“ 擒虎擒豹一直离得不远,连忙凑上来道:“我们家有空屋,又能方便照顾,来!“ “嗯,这样最好,娉婷,你看行吗?“ 娉婷摇了摇头。 天狗不解,“你不愿意去吗?“擒虎擒豹也有点着急,”为什么呀?“ 娉婷臻首低垂,四人面面相觑。 “那总不能露宿泰山啊!“ 娉婷轻声道:“我先暂住山下驿舍!“ “那我们也去好了,照应你几天!“擒虎道。 “不用了!“ “甭客气的!“擒豹也说。 娉婷不答,摇了摇头,“不了,你们也离家数日,先回去看看!“ 天狗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反正离得不远,我回家着人打听着,有了消息及时通知你!“ 应龙想了想,刚欲再说,一眼瞥见漱玉猛地起身,扭头就走,知秋犹豫了一下,从后相随,忙对四人道:“你们再商量商量,我过去一趟!“说罢,急步走去,余光中,见娉婷瞅向自己。 “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呀?“ 漱玉停了停,头也不回,“要你管!去撞树到死!“ “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要去死?!”应龙笑道。 “我和师姐整整找了你两天三夜,你没死,不能回个信啊?!”漱玉转身冲着应龙几乎咆哮道,眼圈通红。 “我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应龙鼻端骤然一酸,强笑道,他真得是这么以为的…… “你滚,你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我错了!” “道歉有用吗?!” “那我有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看?“ “什么东西?“漱玉本性难改,红着眼圈问道,随即醒悟,恨恨顿足,吼道,”滚,谁稀罕,你舍得过来了?!“ “我得把事情交代清楚,才好过来和你们说啊!“说着,上下打量着二女,连知秋都让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漱玉余怒不息,“你看什么?“ 应龙笑道:“你们在挂念我啊?!“ 月光下,恍惚发现二女俏脸微微一红,沉默了一会儿,漱玉方嘟囔道:“谁像你那么没良心!“ “呃!“应龙无语,气氛忽然有了一丝暖暖的尴尬,三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漱玉道:“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骗我你就死定了!“ 应龙伸出手,掌心中多了一块紫色的宝石,溢彩流光,莹艳生辉…… 应龙采宝石时,初衷是想着给王城师弟师妹带点礼物,看到了它们,记起知秋漱玉喜欢的颜色,虽想着她们可能已经下山了,还是特意摘了…… 漱玉樱唇微张,轻轻地拈起,呓语道:“苏纪石……“忽然一跳,抱住应龙,”我爱死你了!“声音甚大,纷纷注目,娉婷也回过了身。 应龙张开双手,推也不是,抱也不是,轻声道:“过了过了!” 漱玉满脸兴奋,全然不顾,搂了一会儿,拿着宝石居然跑一边去了。 “嘱咐你不要用天罗网,怎么不听呢?”知秋看着漱玉跑远,收回目光道。 “当时情急忘了吗!”应龙一笑,已掏出了另一颗蓝色的宝石,道,“我虽然不知道它叫什么,不过,你喜欢蓝色是不是?!” “莲花!“知秋轻语道,变幻不定的熠熠海蓝色映着知秋细腻如玉的脸庞,泛着淡淡光晕,不带人间尘烟间,竟多了抹诱人的美丽,艳而不妖,迷而不媚,”这是知秋吗?“应龙竟看呆了。 知秋微微迟疑,应龙不知哪来的勇气,两步上前,一把扯住知秋的手,强塞进去,知秋一慌,急挣了几挣,应龙但觉弱若无骨,温润软滑,如受惊的小兔一样,紧攥不放,知秋脸泛红潮,低语道:“我要就是了!”应龙不理,宝石的清凉和应龙特有的温热同时传来,娇躯轻轻酥麻,终于不动,任他握着。 朦胧月色,应龙牵着知秋的手,两个人成了相互的影子,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嗨嗨,”漱玉蹦蹦跳跳地跑回来,兴奋未褪,笑靥如花,“看在你宝石的情面上,放过你了!“ 应龙急忙放手,知秋微退两步,应龙笑道,“这么简单,早知道多准备几颗好了!” “几颗?!”漱玉大睁了双眼,“你从哪得的呀~” “拣的!” “你是不是想说你低着头走着走着,看着好看,就拾了起来!” 应龙想了想,过程似乎有所出入,但确实如此,点了点头。 “你去撞树!我后悔了!” 第三十九章 火云 次日清晨,众人分道下山,应龙一一挥别,最后只剩下天狗娉婷知秋等几人。 应龙和知秋反而没话了,荡漾着一抹微妙的气氛,惟漱玉仍然沉浸在昨夜的兴奋里,呱呱地说个不停…… 刚要启程,忽见天空中如流星一般,转眼而近,应龙凝神,待得看清,心头一紧,右手急伸向行囊,知秋拦道,“不要用天罗网,火云是命主,当心再被收走!” 火云从天而降,应龙将手抽回,背负而立。 “这位小友,来自哪所道观啊?”火云看也不看诸人,直望向应龙,缓声道。 “闲云游鹤而已,不值一提!”应龙笑道。 见应龙并不慌乱,火云倒沉吟了一下,“傲来峰顶,看你祭了件法宝,贫道颇为熟悉,可否一看?!” “我哪有祭什么法宝!道长是不是看花眼了?!”应龙已知来者不善,索性硬抗到底,背后手指轻晃,示意天狗娉婷等快走,却毫无动静,回首,天狗等人站立不动,只把娉婷护在身后,心中苦笑。 “知秋见过火云道长!”知秋微微稽首。 “哼,”火云哼了一声,“知秋,你师父见了贫道,尚要礼让三分,傲来峰顶之事,我自会寻她,平时太宠惯你了!且给我退在一边!” “臭老道,骂我师姐,倚老卖老!”漱玉小脸气得通红,娇声喝道。 “慈云观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贫道便代为教训了!”说罢,手掌淡淡一挥,一只大手虚影凝聚,扇向漱玉,知秋急一扬袖,一支翠绿色的竹笛霍然放大,迎风宛若凰鸣,浮现漱玉头顶,霞光四射,轰,天狗等人立脚不住,俱都跌退,一道旋风刮得地上枝叶横飞。 火云沉声道:“知秋,今日少不得也要给你个教训!”手掌一收,掐指运决,巨手幻化不休,层叠如山,重重凌压,旋风道道卷起。 入世与金丹实力相差悬殊,漱玉动弹不得,竹笛一黯渐渐缩小,知秋俏容一阵苍白,应龙闪身挡住二女,喝道:“冲着我来,为老不尊的!” 山影巨掌稍稍一顿,“小家伙,勇气可嘉,贫道不想为难你们,那件法宝拿来我看!” “我倒是有一双宝屦,要不要脱给你?!” 岩洞中的泰逢突然打了个喷嚏,“这家伙,还真不让人省心啊!”站起身来,接着微微一怔,“嗯?仇家不少,好像朋友也不少!” “好一张鸭子嘴,随我回观!”说着,巨手徐徐一按,登时重如泰山,骨骸齐响,应龙咬了咬牙,身形渐虚,刚欲动作。 百丈剑芒劈空而落,大地四分五裂,沟壑纵横,众人被气浪冲飞数丈之远,纷纷摔倒,旋风倏散,天空星光点点。 火云袍袖飘扬,仰头看去,巨剑之上,俊逸白袍,“火云道长,火气还这么大?!” “无极?!”火云双眸一凝,“你没有走?” “火云道长尚未尽地主之谊,我怎么敢离开?!” “虬髯拿了我天罗网,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最后传音说是追踪一个不知来历的道士,至今未回,天罗网却在他的手中,我如何能不问?!无极,普明宗虽为天下道宗之首,也要讲道理,还望不要插手!” 无极淡淡一笑,却是看向应龙,“这位道友,你可是王城天师院的吗?” 应龙环顾,见知秋他们都是无恙,这才放心,却不知无极如何有此一问,仰首道:“正是,无极道友怎么知道?!” “你是应龙?” “是!” “我此行本就奉师命前往王城,没想到在泰山遇见了你。” 火云脸色微变,普明宗天师院……初不曾想如此棘手,沉吟不语,暗暗盘算。 “火云道长,应龙乃是天师,你若私自擒拿,恐有失斟酌,不如告知大主觋再做问询如何?”无极微笑道。 托嘱虬髯之事,至关重要,如今天罗网落入应龙手中,虬髯行踪不明,心如油烹,不论是谁,必然要抓回问个明白,目光扫视,缓声道:“无极,今日无论如何,绝不会不了了之,我倒要看看,你拦得住还是拦不住!” 无极心神一凛,火云金丹已成,自己虽不惧他,却没把握能再护住应龙,刚才一番说辞,本望火云知难而退,却不料决绝至斯。双手抬起,合拢一处,脚下巨剑光芒绽放。 “无极,旁人畏你,当我也怕你不成?!来来,看看你到底有何等本事!”火云说着,衣袖如鼓。 一声朗笑,荡荡传来,“如果加上我呢?”独角兽美丽非凡,惠阳冲无极眨眨眼,笑道,“就知道你会回来!” 无极无语,望向火云道:“火云道长,无论有何过节,奉师之命,必要护得这位道友周全,还望见谅!” “呵呵,”火云冷笑,“两大宗联手对付贫道吗?!” “错了!”惠阳一笑,“火云道长,你太高看自己了,你们俩打你们的,我看热闹,不要伤及无辜就好,当然,如果无极不介意,我也可以帮忙!” “好好!”火云腾空而起,反手拔剑,骈指在额头一抹,朝长剑一点,青蓝色的剑芒喷薄暴涨,凌厉无匹,方圆数十丈的空气竟是骤然一冷,向无极怒劈斩下,尖啸大作。 无极不敢小觑,手虚划成圆,高高叱举,杀意遮天弥漫,剑芒百丈,灼灼耀眼,拄立苍穹,横亘身前。 轰然巨响,一个硕大的光球凝现如日,刹那炸开,天地之间,风暴肆虐,山峰震撼,强光似箭,刺目若盲。 应龙下意识地一闭眼,知秋忽然喝道:“应龙,小心!”再睁目,一只巨手已当头抓来,知秋也没想到火云与无极斗法,目标却是应龙,猝然不及,应龙只觉身躯一紧,铁指如钩,巨手霍然而近。 晴空霹雳,一束耀眼的闪电,狠狠劈在巨手之上,“果然为老不尊!真当我看热闹的?!” 巨手消散无形,一道流光远远掠走。 “老雷蛇,跑得还挺快!”惠阳嗤笑道。 “惠阳,你口舌太刻薄了!” “哼,这条破蛇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真当咱们不知道?!” 无极摇了摇头,巨剑消失,身形飘落,先对知秋笑道:“知秋道友,好久不见了!” 知秋稽首,“无极惠阳道友!” 惠阳笑道:“玄素对你可是想念得紧呢!” 知秋微笑:“请代问好!” 无极转向应龙,“大主觋可好?” 应龙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稽首道:“傲来峰顶,莽撞了,不要见怪!” “无妨无妨!”无极一笑。 惠阳从旁道:“这话应该我说,他可是跟我交的手!”大家皆笑。 天狗长长松了口气,擒豹擒虎憨憨地笑着,掸着浑身的土,娉婷垂首身后,面无表情。 笑过,应龙心想,自己已经延宕了几日,玉简内容虽然不知,不能再耽误,问无极道:“不知离珠道长可在宗中?” “那是师尊!在的!” “我亦奉命前往贵宗,拜见离珠道长,有玉简相呈!” 无极一怔,“可否拿给我看?” 应龙掏出玉简,双手递予,无极接过,微一凝神,脸色肃然,对应龙道:“事关重大,须急报师尊,尽快定夺,你随后赶去如何?” 应龙亦是此意,当下颔首,无极对知秋略一稽首,“先告辞了,他日再见!”抬头对惠阳道,“有事先走了!”说着,巨剑浮现,径自掠空而去。 “嗨嗨,我也正要去普明宗呢!”惠阳一拍独角兽,四蹄蹴踏腾云,转眼间,两人俱都杳杳无踪…… 第四十章 离别 泰山脚下,火云再未出现,先让娉婷暂住驿舍,天狗告知家居何处,反复叮嘱,分手而去,应龙与知秋漱玉赶往陪尾乡。 路上,漱玉不依不饶,问应龙:“师姐给你传音,你怎么不回?” “不会收!”应龙很惭愧。 漱玉气结。 “你那个小绝灵阵怎么会变作聚灵阵?”知秋问道。 “逆转就可以了!也是灵机一动!”应龙笑道。 知秋点了点头,自己还真是从未想过,不过就算想到了,也不可能如应龙那般,以树木为基,轻而易举…… “可惜都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应龙继续道,“所以只能最后才用,撑到苍狗他们得手,不过……”说到这,有些黯然。 “他们会回来的!”知秋道。 “嗯!”应龙转移了话题,问,“你刚说的命主是什么意思啊,灵宝不是可以破印的吗?” 知秋摇首,“你是说天罗网?!那本由火云所炼,自然为命主,所谓破印,只是破灵宝的本主印,灵宝极有灵性,就算被他人强行收取,若遇命主,很可能亦会归附!“ “啊?“应龙想起手上的辟土镯和偷天镯,心道,大长老就是命主了,如果哪天要收走,自己耍赖都不行了吗?! 听知秋继续说道:“灵宝炼制后,炼制之人必先种下灵印,灵宝便认为命主,有些道观专门替人打造,由托付之人先种灵印,灵宝即无命主,只认本主了!” 应龙松了一口气,心情大好,一眼看见漱玉不理两人,喜滋滋地,不时拿出苏纪石悄悄摆弄一下,不由笑道:“你这么喜欢,是因为它好看呢?还是珍贵呀?” “这不叫珍贵,叫珍稀!”漱玉白了他一眼,接着怔怔,像看白痴一样,瞅着应龙,“你不会连苏纪石和莲花石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 结果,眼前的白痴果真摇了摇头。 “懒得和你说话,”漱玉不屑地收回目光,对知秋道,“师姐,你快给他讲讲,他还算修道之人吗?!” 应龙无辜地看向知秋。 “漱玉!”知秋轻斥了一声,然后解释道,“苏纪石,能够激发体内眉心轮,温养灵慧魄,可助凝七魄,莲花石,佩之可养天魂,可助凝三魂,“顿了顿,接着说,“此二物,修道之人莫不求之若渴!“ “这么珍贵吗?” “你不是后悔了?“漱玉捂住口袋,警惕地盯着应龙。 应龙抬起手,虚刮了下漱玉鼻子,“再珍贵的东西给你们,也会舍得的!我只记得你们喜欢的颜色,误打误撞,还好有用!”说着,忽望向天空,笑道,“总有一天,我要让天地尽成紫蓝之色,你们说好不好?” 望着应龙含笑却无比认真的脸,知秋心弦轻轻拨动,涟漪荡漾,漱玉难得没去打击应龙,反而安静了下来,若有心事。 乡署,两位邑令先后赶到,应龙取出几片何首乌的叶子,翠绿欲滴,嘱咐他们配以何种药草,熬制成汤,两位邑令自是大喜。 汤药连夜熬制分发,两邑百姓无不感恩。 从昨日到今天,应龙心中越来越纠结,他早略讲了经过,但说金虹被人接走疗伤,更只字未提再回泰山之事,二女也未露离去之意,三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应龙极是舍不得,又不知如何挽留,难道让她们陪自己回泰山?或者在山下等候?或者去慈云观?好像皆不妥,何况还有火云那个大麻烦……再说然后呢,一起游历世间?或者到王城盘桓几日? 应龙闷头苦思,二女走近身边,知秋轻声道:“道友保重,事已了结,我和漱玉便要回观了!” 应龙木怔看着二女,张了张嘴,终于说道:“可愿随我去王城盘桓几日吗?” 知秋摇摇头,“不了,来日方长!” 应龙沉默,半晌方道:“那我送送你们!” 三人一路行去,无言百余里,应龙亦不回转,知秋驻足,低低道:“回去!” 应龙从囊中掏出一把何首乌藤叶,递予知秋,“这个给你们!” 知秋一愣,虽是藤叶,珍稀度远逾于苏纪石和莲花,倒没再拒绝,伸手接过。 应龙胸中如压千斤巨石,长长吁了口气,见漱玉眼圈通红,强笑道:“不舍得我呀!” 漱玉竟然未如平时一样,出言反驳,反而泫然欲泣。 应龙出乎意料,手足无措,张口道:“还是随我去王城玩几天!” 知秋轻摇臻首,沉吟片刻,道:“你惹了青云观,日后颇是危险,另外,也不与你隐晦了,青云观主闭关后,火云颇有乱及道宗之图,望转告大主觋,万万留意!”顿了顿,从袖里拿出一物,道,“这个给你,以作防身!” 应龙接过,翠绿如碧玉,竹分两节,十二孔,玲珑精致,宛有灵气缭绕。 “这不是你的防身之物吗?!”应龙见她使过。 “有两只的!”知秋轻声道。 “那也是灵器?!太贵重了!”应龙犹豫道,“何况我又不会吹!” “笨死你得了!”簌玉恨得又想抬脚了,“师姐还从未送过男人东西呢!” “它叫阮隃笛,“知秋低低道,“一路上,你要多加小心!”说罢,拉了漱玉,转身离去。 应龙伫立目送,远远的,看漱玉扭回头拼命地挥着小手,二女折过拐角,消失不见。 应龙将阮隃笛珍重地放入怀里,慢慢回到乡署,无心再留,简单收拾收拾,悄然而走。 傍晚,泰山脚驿舍,应龙上楼探望娉婷。 娉婷见应龙回转,面露喜色,低声道:“你是回来陪我等候父亲他们吗?” 应龙一愣,略感尴尬,只好咳嗽了两声,道:“我要离开几天,看看你就走!” 娉婷点了点头,道:“好,那还回来吗?” “自然回来,如果这几日你有了父亲的音信,万不可独自前往,可寻天狗陪你一起去!”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宝石,递了过去,“给你!”宝石皎洁如月,宝石内似混沌之初,若云若雾,缓缓旋转,发出柔和的淡蓝色光芒,知秋讲解了很多,现在应龙知道了大部分宝石的用途,此石可避野兽。 娉婷看着手中乳白色的宝石,轻笑道:“你在笑我黑吗?” “啊?”应龙无语,“防身用的,不喜欢啊?!” “喜欢,很喜欢!应龙天师,谢谢你!” “你别总叫我天师天师的了,不嫌弃的话,我大你些,叫哥好了!” 娉婷犹豫了一下,看着应龙,朱唇轻启,“应龙哥哥!” “呃!”应龙被叫得浑身一酥,忙道,“好了,我走了,过几日便回来!”说罢,匆匆出门而去。 听着应龙脚步渐远,娉婷再不见了小女儿情态,月光透过窗棂,掌心的宝石愈发美丽无暇,轻轻若自言自语道:“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怎么还记得我喜欢月光石呢!” 第四十一章 父子相见 万仙山,巨大溶洞中,饕餮咆哮着,“你说剑圣又闭关了,穷老大让咱们去王城?” 梼杌颔首,“王城已派人给普明宗送讯,应该是求助,趁人没赶到之前,咱们要亲自出手一次!” “那个犟小子也会求助普明宗吗?” “不要废话了,准备吃人!” “好,我去刷刷牙,对了,穷老大去吗?” “不清楚!” “混沌呢?整天神出鬼没的……” “应该会,行了,你快去刷牙!” 泰山,金虹依旧阖目盘坐,右臂已经初见雏形,应龙欣喜不已,泰逢面色稍霁,对应龙道:“尚需两三天,我先助你突破!” 二人回到前洞,泰逢指了指地中央的喷泉,道:“这是涌醴泉,蕴含浓郁灵气,你便在水边趺坐!” 应龙依言,听泰逢沉声道:“此境名曰入世,破关说难亦难,说易也易,入境后,顾名思义,当多在世间历练行走,布福泽,为善事,以固道心,筑道基,同时慢慢舍得对人间的眷恋和羁绊,以叩修道之门,此境为修炼一道大坎,很多人或难以破关,或入境后为红尘所污,半途而废!” “破关莫非有什么凶险吗?” “以往所作所为,悟入世关,皆会一一浮现,或为助力,或为心障,即是破关凶险之处,到时自知,我为你护法,应可无碍!” 应龙颔首,意守灵海,手结莲花印,呼吸吐纳,导引灵气大周天运行,循环手三阳手三阴,足三阳足三阴,十二大经脉,渐渐入静,灵台一片空明,往事如幕,清晰异常,大主觋,师弟师妹,筑基修真,王城血战,陪尾乡,一一流淌心头,起初,犹尚如饮甘露,心旷神怡,至青桐涧,忽觉烦躁不堪,灵气蓦地停滞积留,五内俱焚,似滚滚岩浆,冲突乱撞,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开去。 灵台如蒙雾霾,逐渐灰暗…… 懵懵间,泰逢一声断喝:“道理道理,天道之理,天道何在,自在人心,顺心而为,莫再执着,是为修道!”由远及近,声如洪钟,应龙轰然而醒,收慑心神。 灵台慢慢转晦为明,知秋,漱玉,娉婷缓缓浮现出来,倩影玉立,巧笑嫣然,知秋逐渐清晰,接着同时如云烟般模糊,最后化作一人,如冰川的脸庞冷峭绝丽,如晚霞的长发飞舞飘扬…… 不知过了多久,应龙睁开了双眼,泰逢问道:“入境了?” 应龙点了点头。 泰逢接着道:“可触修道之门了?” 应龙沉默不语,泰逢道:“善恶是非之念,自在己心,解救两邑倒悬,感动为善,青桐崖暴戾杀人,有悔为恶,所幸事出有因,心有所谅,否则,难免经脉焚烧尽断之厄!” 应龙垂首,问道:“不可杀人吗?” “心存善念,固守本心!” “须断牵挂吗?” “舍得舍得,有得有舍,有舍有得!” 应龙暗暗咀嚼,若有所悟,凝思半晌,问道:“多久了?” “三天了!“ “金虹怎么样了?” 泰逢面露欣慰,“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金虹右臂血肉已然俱全,筋脉隐现,微微发出暗金色的光芒。 应龙兴奋道:“重生了?!” “嗯,而且金虹也破入世境了!比你还要顺利些!” “呃,果真天意冥冥,因祸得福!” “天意莫测!”泰逢纠正道。 应龙无语,”那他的眼睛可能重生吗?“ 泰逢眼眸掠过一丝深沉的伤感,没有说话…… 翌晨,金虹终于苏醒,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再看看重生的右臂,稍稍攥拳,宛有无穷之力,激动难抑,向泰逢一拜到地,“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泰逢搀起,“不必了,也谢谢应龙,一滴血给了小黑,一滴血给了你!嗯,这条手臂就叫青阳臂!“ 金虹再拜,应龙急忙笑着拦住,”咱们兄弟就别客气了,“转头对泰逢道,”要不再送你一滴!“ “这是自然的!“ “呃!“ “好了,有些话我想先告诉你们,”泰逢望着金虹,敛容道,“然后去见一个人!” 金虹一凛,知道有关自己,肃然道:“泰神请说!“ 泰逢顿了顿,目光抬起,徐徐道:“亿万年前,混沌之初,天地未开,祖神盘古生其间,开天辟地,力尽而亡,三魂七魄不灭,俱化为人,七魄所化,后世称为七大祖皇,那个时期也叫做神灵时期,灵祖赫天,便为其中之一,遨游天地,自洪荒时,隐居泰山……” 二人静静地听着,应龙心道:“知秋说大长老是血胤神祗,不知是否源此而来,赫天是神灵啊,可和金虹有什么关系吗……“ 耳边,泰逢接着道:“我刚出生时,就像小黑一样,灵祖对我百般呵护,授道解惑,长大了,虽以友相称,我却敬之如师如父,百余年前,灵祖爱上了一位女子,娶她为妻,后来,他们诞下了一个奇异眼瞳的孩子,取名金虹!” “我?!”金虹木然,震惊失声,应龙满脸不敢置信地瞅瞅他,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扇黑漆漆紧闭的大门…… 泰逢颔首,“你三岁时,灵祖将我叫来,让带你前往王屋山,暂先托付给一个叫大隗的人,王城的大主觋,我当时也未多想,遵嘱而去,可是等我回来时,“说着,脸上忽掠过一抹痛苦之色,”家园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我父母呢?“金虹身躯僵硬,怔怔问道。 “随我来!”泰逢嘘了口气,道,“应龙,你也来!” 应龙当初土遁触门之处,泰逢携二人落下身形,双手掐诀,嘴唇微动,喝道:”开!“ 地面豁然开裂,一座方圆近百丈的偌大宅邸缓缓从地底升起,虽然残破,犹不失灵浑妙成,巧夺天工之势,海黄木的门阑深掩,门上“赫天”二字如人般,俯首望向他们。 泰逢徐步上前,轻轻推开,迈步进去,二人随后,庭院重重,断垣林立,应龙望着,竟又有适才破关心境,前尘往事,万千情感,纷沓叠涌,几欲再陷其中,心神一凛,不敢再看。 金虹不现波澜,默默走过,月夜下,寂静幽暗庭院中,原来乌漆黑色的眼瞳渐如水晶,光芒闪现。 泰逢身形凝重,步履轻熟,断垣环绕,一座屋舍整间由绿松石雕砌而成,晶莹润泽,美奂绝伦,应龙暗暗乍舌。他看得出,这重重庭院,阵阵相套,大小防御连结,还摆设了一个庞大的聚灵阵,正门在东,东木西金南火北水,玉石屋坐落中央, 玉石门上篆刻着道道符文,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神秘力量,泰逢抬手轻按,片刻,符文一一相继亮起,玉石门豁然而开,从外面看,房屋并不大,进到屋中,却极为深邃宽广,满眼尽是玉石淡淡发出的光辉。 二人随着泰逢,东绕西转,如陷迷阵,又是一道玉石门,泰逢依法打开,里面一间斗室,空荡荡一无他物,惟有一张苦竹方席,一人麻衣赤脚,苍发长须,垂首趺坐,似无生机。 泰逢近前躬身长揖,“主上,我带人来看你!” “这是我的父亲?!”金虹驻足,呆呆地望着,一时不知所措。 赫天身子一动,泰逢退后,良久,赫天慢慢抬起头,应龙不禁看去,左眼眼窝褶皱凹陷,眼睛似被人生生挖走,右眼尽是眼白,没有一星黑瞳,眼眸深处仿佛流淌着一层薄纱般的水银,一直漫向远方,无尽而迷离,应龙竟是有些恍惚。 赫天冲他点点头,白色的右眼望了过来,“你来了?” 应龙茫然失神,冥冥中若有个声音在回答,不由张口说道:“对不起了!” 赫天默然,白眼合拢,应龙犹坠冥冥,宛历幻梦。 赫天再睁目,看向金虹,久久的,声音微微颤抖,“是金虹吗?!让你受苦了!” 金虹心潮汹涌,百般滋味,急冲几步,跪伏于地,“父亲,这是谁伤的?” 赫天摇了摇头,“孩子,他拿走了我的一只眼睛,我也重伤了他,都是前尘怨孽!“ 金虹仰脸悲泣道:“我一定会为您报仇!“ 赫天笑笑,“孩子,你直起身来!“ 金虹应命,赫天轻轻抬手,食指点在金虹额头,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耀逾烈日却无比得柔和,金虹如沐光雨,仿佛融化其中。 半晌,光柱消失,赫天道:“我为你灵海留下了一粒道种,望你将来能加以善用!“ 金虹叩首,泰逢面容一僵,虎目倏然湿润。 “泰逢,你过来!” 泰逢近前,赫天大拇指慢慢压住食指中节指背,随即放开,接着五指变幻如烟,最后大拇指停留四指根处,覆在右眼之上。 无声无息,应龙但觉眼前一花,腾地惊醒,玉屋化为齑粉,整个宅邸碎如细末,飞扬而起,山风呼啸凛冽,远远的,打了个旋,向空中卷去,月光洒落,无数碎屑,绚丽缤纷,飘舞随风,如银河一般璀璨,愈来愈高,杳杳消失。 赫天掌心已多了一颗眼珠,右眼如黑洞…… 第四十二章 北辰天罡柱 金钟长鸣,甲士如云,戈戟斧钺林立,白光灿灿,一眼望不到尽头,将王宫围得密密匝匝,水泄不通,王城中大街小巷阒寂无人,弥漫着凝重和肃杀,王城西宣武门外,广阔的青石坪上,七座方圆十余丈的土台,矗立着约高数丈的石柱,刻满着望而浩瀚的星辰符文。 七柱如北辰,执明护在七柱的中央,天权位;监兵立于斗勺第二位天璇;在斗柄玉衡位,赤红长发飞舞飘扬,如冰川的脸庞,陵光冷峭绝丽;风后,常先,力牧分站天玑,开阳,瑶光位上;在斗勺的首端,天枢位一人,与监兵身高相仿,同样的银发,蚕眉凤目,隆鼻薄唇,迎风而立……每个土台上,四个天师手掌紧紧贴着石柱,天师院掌管国家几千天师,庆生大典后,早从各地抽调数百人,以备防守。 土台前,黑衣赤脚,面容清癯,略显灰白的长发披散于肩,麻绳束额,正中系着一枚乳白色的兽牙,手拄着看不出什么材质顶端绑着几支绚丽羽毛的祭杖,大主觋抬起头,望向遥远的西方群山。 黑雾高腾,天色昏暗,百丈云雾如墨染般翻腾滚涌,向王城急卷而来。 大主觋祭杖点地,身形缓缓腾空,白云缭绕,傲立苍穹。 “小家伙,又见面了!” 一头羊身人面的妖兽拨开黑雾,血盆巨口,几乎占去了脸一半还多,虎齿獠牙,突暴唇外,犄角向后弯曲着,桀桀地笑着,巨大的身影将城外广场小半个王城都笼罩在阴暗之下,但对面前那显得非常渺小的大主觋,腋肋的双眼除了凶狠,却没有丝毫的蔑视,反而有着一抹尊重。 大主觋点了点头,“很久不见,还能让你记得吗?!” “你很小的时候就记住了!”身如虎,面如人,长长的鬃毛倒卷朝天而生,形如烈火,尾如巨蟒,缓缓摇动,梼杌扫视了一圈,悠悠道,“不过,你认为能拦住我们吗?” “一百多年前,我也听过这句话,这次只来了你们俩吗?” 饕餮晃了晃大脑袋,很老实地答道:“不知道,现在好像就我们俩!“ 梼杌桀桀笑道:“那时候也不只你们这点人的,小家伙,如果不想让王城血流成河,让开路,我们办完事就走,绝不耽搁!“ 大主觋顿了顿,祭杖微摆,“天意如此,不可以!“ “别说什么天意了,你们拿天当回事,天拿你们当什么?!同根同源,夺了九天,便能主宰三界万物吗,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天意非神,天道自在人心!“ “伶牙俐齿,果有天道,你何至于流落至此?!圣心亦无天道?!” 大主觋面色如常,“你为妖,亦知天道,可知天道自在!“ 梼杌身形一凝,赤毛如焰,竟真仿佛烈火般燃烧起来。 饕餮看看梼杌,又看了看大主觋,嗤笑道:“你们俩废话真多,前戏太长了,小家伙,我来了!“ 说罢巨口张开,望去如千仞深渊,若有血浪翻滚,奔涌而出,满眼刺目的赤红,夹裹着滔天的凶戾,席卷而下,七座土台上的执明众人,血浪未近,已觉身如扁舟,几欲卷入海中。 大主觋高喝道:“列!“执明七人腾跃石柱之顶,灵力循法运转,二十八名天师手按石柱,嘴唇翕动,念念有声,血浪愈奔愈急,仿佛万马蹴踏,轰响如雷,青石坪广场的巨大条石,一块连着一块,大片大片地从地面掀起,四分五裂,飞向半空,在血浪中绞为碎末,无数粗大的罅缝蔓延开去,直逼土台。 七根石柱巍然不动,符文渐渐明亮,霞光绚丽,一道斑斓的彩虹横跨而现,高大的城墙残破的广场所有人都染上了一层壮丽的金辉,滔滔血浪,汹涌而入,竟慢慢融化不见,石柱越来越亮,血海不断涌来,不断消失…… “这是北辰天罡柱?!“梼杌面容一凝,”怪不得这么大口气,居然连它都从西镇关运了回来?!“ 大主觋缓缓道:“妖王都来了,岂能不隆重相迎?!” 饕餮晃了晃大脑袋,巨嘴合拢,血海消散,“吃个人怎么这么麻烦?!“ “不麻烦,“梼杌桀桀笑道,”那东西耗费了道宗数十年的功夫,蕴含星辰之法,就是为了对付咱们,能化解象力,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不算什么,老饕,直接去吃了他们就是!“ “有道理!”饕餮怪笑道,身躯一扭,俯扑而下,大主觋抬起头,映着霞光,白森森的锯齿獠牙,刺耳地摩擦着,如黑洞洞食人的森林,惊心动魄…… 天空忽然昏暗,乌云翻滚,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天空,如一条狂暴的银色巨龙,张牙舞爪,狠狠劈在饕餮的头颅上,饕餮一震,旋即恍若无事,再度扑来,乌云瞬间积厚,高逾百丈,两道闪电撕裂重重云层,缭绕着炫目的雷弧,同时击落,饕餮仅仅略微迟滞片刻,狰狞毕露,冲势愈急,大主觋已能感觉到那粗大鼻孔喷出的气浪,腥臭滚滚。 天色黑沉得如重重幕布,连绵峰峦的乌云几乎压到了头顶,隆隆霹雳滚过,四道闪电,切碎了天空,愤怒地咆哮着。 众人眼见着饕餮踉跄了一下,白光未息,六道闪电接踵而至,一声唳吼,饕餮从半空直直摔落下去,轰隆,大地震颤,沙石横飞,青石坪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尘烟弥漫。 梼杌面现惊讶,“九玄雷居然让你凝出了六道,真是让我没想到!”接着冲下面吼道,“老饕,死了没有?” 云团间无数银蛇咝咝灼响的闪耀中,大主觋平静似水,凭空伫立。 半晌,阆寂无声。 “死了?”执明众人都有点不敢相信,但他们也是初次见大主觋催动如此大威力的天雷,上次,魑魅犯宫,一道天雷便烧成了焦炭,这回居然是六道天雷,即使强大如妖王饕餮,怕也承受不住! 众人的目光皆紧张地盯向地面的深坑,梼杌又吼了一声,“别装死了,上来重新打过!” 话音刚落,一个大脑袋慢慢从坑边冒出,饕餮腾飞升空,浑身是土,头顶犹燃着几缕淡淡青烟,“果然没死!”众人心头一沉。 “你没事!” 饕餮使劲晃了晃大脑袋,咕哝道:“有点晕!“腋肋双眼瞟了瞟大主觋,”小家伙,有两下子,不过这可奈何不了我!再来!“ “是吗?“大主觋微微一笑,合拢双目。 乌云剧烈地翻滚起来,茫茫的天际深处,似有山川崩塌,隆隆不绝,刹那间,天地之间雪一般得亮,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饕餮仰首,有了些凝重。 喀喇,更明亮数倍的闪光,撕裂了天幕…… 第四十三章 九玄雷 整个天空仿佛被撕得粉碎,一道接着一道粗大的闪电抓裂了厚厚的乌云,劈开了重重幕布,练舞长空,如巨剑一般直落而下。 “我靠,七重九玄雷!“饕餮一脸的不能置信。 梼杌高吼道:“老饕,小心!“ 血海沸腾,饕餮的身躯豁然暴涨,仰首唳吼,巨嘴张开,如无底黑洞,悍然迎向从天而降、几乎欲将天地震得崩塌的闪电。 七条银龙咆哮怒吼,耀眼的白光吞没了饕餮。 强光消失,众人眼前已没了饕餮的踪影,昏暗中,彩虹如桥,梼杌依稀可见,乌云静静地堆积,丝丝闪烁着,城墙上下,都保持着沉默,屏息忐忑,蓄势以待。 “气死我了!你居然又让我受伤了!”滚滚嘶吼。 风后几人互看了一眼,惕然远望。 饕餮巨大的身躯如疾风而近,虎齿獠牙断了一根,涔涔挂着血迹。 “除了赤将子与那小子,几千年了,还没听说谁能再催动七道九玄雷,如果你能催动八道,我扭头就走!”饕餮大叫道。 “这还是血肉之躯吗?!”执明心头骇然,饕餮居然直接吞了七道九玄雷!想着,转头注视大长老,既然已做到了几千年再无人做到的事,也许真能催动八道!若饕餮退走,他们的胜算无疑会多一些…… 所有人的切切瞩目下,大主觋笑了笑,然后摇摇头,”让你失望了,我还催动不了!“ “啊哈,你毁了我一根牙,今天一定吃了你!“吼声中,一张血淋淋的嘴遮住了忽明忽暗的苍穹,腥风扑鼻。 “北辰天罡阵,列!“大主觋身形退后,喝道。 除天璇位的榆罔,执明六人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石柱之上。 “临!“大主觋再喝道,额上的兽牙霍地一亮,头顶虚空幻化扭曲,一头长二十余丈高数丈的巨兽昂首而现,人面虎身,九头九尾,顾盼八方,神威凛凛。 “陆吾?!“饕餮顿住,腋肋双眼凶光绽放,”帝兽魂吗,真是让人怀念啊,可惜早就不复当初了,召唤出来也是废柴!“ “老饕,快点,别耽误得太久!“ 饕餮回首怒道:“那你还在旁边看热闹?!“ “一起上?!“ “不用!“饕餮转回头,”把你的陆吾灭了,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似是听懂饕餮所言,陆吾九只巨首,十八只虎目灼灼望向饕餮,脸上同时凛凛寒意,齐齐仰天长啸,宛如龙吟响彻,余音犹然回荡,陆吾九尾摆动,地动天摇,两只巨兽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饕餮巍然不动,陆吾竟跌出数十丈,九首中的一个,虎目合拢,低垂下来。 “告诉你是废柴了!“饕餮得意地笑道。 大主觋结印胸前,无动于衷,鲜血慢慢渗入了石柱,一个个的符文倏地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殷红。 “陆吾不是有九条命吗,再来……嗯?“ 六道光芒自石柱喷射而出,将陆吾笼罩其中,横亘半空的彩虹愈加绚丽。 陆吾沐光披辉,仿佛足踏彩云,从斑斓光影中冲出…… 轰,陆吾再次跌退,九首中又一个虎目合拢。 饕餮被撞飞十余丈,满脸的愕然。 轰,轰,轰……陆吾九首中的八个低垂下来。 而饕餮撞飞百丈,浑身伤痕累累,狼狈不堪,黝黑的鼻孔咻咻喘着粗气。 “老饕,那个不是简单的天罡柱,阵法古怪,别托大了,一起上!“梼杌沉声道。 “陆吾就剩一条命了,我还不信了!“饕餮唳嘶吼道,怒冲而上。 轰,王城似乎都晃了两晃,震荡的余波如涟漪般扩散开去,狂风飙卷,飞沙走石,饕餮陆吾俱皆震飞,陆吾唯余一首缓缓低垂,虎目努力睁了睁,终是闭阖,身形凝在空中,木然不动,渐渐有些虚幻。 饕餮一口鲜血喷溅,如岩浆暴雨,飞扬洒落。 “小家伙,果然越来越强,还有什么手段啊?“饕餮声嘶力竭,自己堂堂一个妖王,此刻众目睽睽颜面尽丧,几乎要疯了,“我非得吃了你不可!“腋肋双目尽赤,连连狂吼,巨大的身躯势若雷霆万钧。 银发迎风,榆罔一口鲜血喷在脚下石柱之上,光柱升腾而起,交织错炫,霞辉中,渐渐虚幻的陆吾一首忽然一抬,睁开了双目。 “我靠,什么情况啊,还带复活的!“饕餮张大了嘴…… 梼杌望向榆罔,“远古血脉?“ 榆罔冷然不语。 梼杌桀桀笑了,“老饕,你继续对付陆吾,我去毁了他们的阵,还有那个远古血脉。“ 饕餮咬牙切齿,无奈地点了点头,梼杌踏空走出,“你的天罡柱能吞象力吗?呵呵,那试试能不能吞了我的!“ 杀气漫天,两大妖王一前一后,饕餮冲向陆吾,梼杌冲向天罡柱,轰响震耳欲聋,饕餮与陆吾拼撞在一处,梼杌长长的蟒尾盘转旋舞,划出一道凶猛的弧线,抽打向天璇柱。 天璇柱顶的光芒中,榆罔右手已多了一根赤色灵鞭,斜指虚空,一声冷冷敕喝,无数幢幢人影黑压压浮现,阴风阵阵,举持各样兵器,如海潮般怒涌而上,蟒尾狠狠地扫过,海潮退落,旋即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 梼杌飞退数十丈,冷冷凝望榆罔,“召魂术?!“ 密密麻麻的人潮后,榆罔执鞭兀立,眼中却有两簇火苗在跳动,迎向梼杌的目光。 梼杌须毛皆竖,巨嘴张开,热浪翻腾,赤黄蓝三色烈焰从口中喷出,金蛇狂舞,窜曳起数丈之高,所过处,连空气都灼烧得开始虚幻。 “快退!那是三昧真火!“迎敌以来,大主觋始终淡然平静,此时早不见了从容,高声吼道。 执明榆罔等人不暇细思,纵身后掠。 三色烈焰转瞬变作滔天的火海,人潮俱化虚无,烟消云散,土台天罡柱随后熊熊燃烧起来。数名天师退得稍慢,几声短促的惨叫,袅袅青烟,骸骨无存。 彩虹散去,光柱消失,没有了北辰天罡阵的护持,在最后一次交锋下,陆吾九首缓缓低垂,再未能睁开虎目…… 第四十四章 白衣人 “小家伙,退开,今天我不杀你们!”梼杌桀桀笑道,巨嘴再度张开,烈焰焚天。 饕餮晃晃大脑袋,“终于可以把你们都吸来吃掉了!”锯齿獠牙间,血海隐现,狂风呼啸,巨大的漩涡从云际直垂下来。 所有人衣衫猎猎,几乎立不住足,而身后就是王城城墙,再无可退!几个道行浅薄的天师筋疲力尽,稍稍一松,吸卷而上,像飘曳的稻草一般,刹那吸入火海…… “你们先走,我们随后来也!”监兵被狂风吹得五官变形,咧嘴强笑道。 满目的火焰映红了每个人有些苍白的脸。 城墙上遍布的将士,望着眼前惊心动魄的景象,却无能为力,浑身发冷,也许很快就到他们了,慢慢挺直了身躯。 “大长老!”万众瞩目,大主觋腾空而起。 大主觋转身喝道:“你们先退进城!”衣衫如鼓,浑身耀得通红,迎着狂风火海,越飞越高。 常先脸上忽现出一抹决然之色,用尽全身力气抬脚迈出,众人一怔,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同向熊熊燃烧的天罡柱艰难靠近…… 能靠近吗?靠近了又有什么用?…… 火海蔓延,势不可挡,大主觋举起了他手中的祭杖,顶端根根羽毛曳向火焰,份外炫丽。 嘴唇翕动,面容的线条如刀刻一般,坚毅无比…… 乌云霍然一散,几道流光倏然穿破,仿佛钱塘潮涌,江水泛滥,奔腾的激流从天而降,若千尺白练,若倒泻银河,疯狂肆虐的火海迅速熄灭。 百丈剑芒,划荡长空,劈裂飓风,直斩饕餮。 “什么人?“饕餮梼杌急急后退,众皆惊愕抬首。 白衣素袍,一人脚驭巨剑,和熙间透着一股自然的傲气,正是泰山曾与应龙相遇,普明宗的无极,另一人眉垂过目,鹤发童颜,道骨仙风,踏空而立,身后隐有一尊百丈巨像,靛蓝色的浓眉插入云鬓,墨甲黑袍,左手持剑,右手捧着一个偌大的宝光葫芦,不怒自威。 “离珠,你来得还真不慢啊!“梼杌双眸凶厉一闪,道。 “呵,总算是赶上了!“离珠说着,望向大主觋,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祭杖,“大隗,你是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吗?” 大主觋未答,收手一顿,只躬身稽首道:“见过离珠监院!” 离珠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看来你还是不认我这个叔祖啊!”转头对梼杌高声道,“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终于凝出了三昧真火,不过巧得很,我的天一净水恰恰能克制你,果然是老对手了,很有默契!” “管你什么水,我一口吞掉它!”饕餮怒哼哼地道。 “你啊,自有人对付!” “少大话了,离珠,你以为多了你们两个,就能拦住我们吗?” “我可不知今日只你们两位妖王大驾光临,哪敢托大?!不过先到一步!”离珠笑道。 话音刚落,远远天边,如流星般,转眼而近,现出九条人影,声如滚滚震雷,“普明宗九方巡照在此候命!” 与此同时,青石坪上,七座石柱光芒再度冲天而起,榆罔执明等人早趁机重归阵位,宣武门洞开,数十名天师冲出,接替原来的天师,各据土台。 天上地下,普明宗与王城联手,严阵以待。 梼杌饕餮脸色一变,离珠已与自己实力相当,再加上九方巡照,人人都是金丹以上的修为,而且能结普明护宗大阵,仅凭它们两个,再打下去,恐怕是讨不着什么便宜了…… “让你逞能!”梼杌冲饕餮切齿道。 “穷老大和混沌那家伙去哪了?就耍咱们两个光棍拼命吗?”饕餮一缩头,咕哝道。 梼杌懒得理它,徐徐环顾暗忖,到底是战还是退? “还想打啊,贫道奉陪!”离珠微微一笑,却倏地一敛,嗔然举目,目光一凛,“哪来的宵小,给我滚出来!”盯向高空某处,厉声喝道。 “不愧是离珠,刚到就被你发觉了!”高空上,一阵扭曲变形,恍惚一团模糊的黑影。 “混……”离珠喝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只觉身体一僵,周遭虚空陡然凝固,那团黑影直掠进王城。 “开!”片刻,离珠又气又怒,身子一晃,瞬息百丈,从后追去。 “糟了!“王宫外一座宅邸中,仓颉额上双目豁然睁开,射出两道电芒,嘴唇轻动。 守卫王宫的众甲士早屏息凝神,持戟控弓,全神戒备,猛见一团朦朦胧胧的庞然大物疾飞而来,耳边听得“射!”万箭齐发,密集如雨。 黑影一掠而过,身后,上万甲士俱都木然僵化,保持着一个呼吸前的动作,姿态各异,无数箭矢寒光点点,悬停半空。 无声无息,厚实的墙垣恍若无物,黑影一顿,眼前,剑戟如林,将整个殿室护得水泄不通,寝榻上,宝月光紧紧抱着怀中的小神斗,净德王站立榻旁,看着凭空而现的黑影,微露惊愕。 “杀!”众甲士蜂拥而上。 黑影一声冷笑,眨眼间掠到寝榻上空,所有人一动不动,旁边的净德王脸上犹残留着惊愕的神色,黑影似乎俯首看了一眼紧紧抱着婴儿的宝月光,宝月光虽不能动,望着婴儿的眼中满是怜爱和悲哀,黑影一滞,终是向着熟睡的小神斗当头抓下。 白芒一闪,鲜血迸溅,凄厉的惨嚎久久回荡,黑影与白光竟皆消失不见。 净德王与众甲士骤然恢复,仍然目瞪口呆,已赶至殿门口的离珠长长松了一口气,宝月光把怀中婴儿抱得更紧,目无他物。 但没有人注意到,在天外白芒闪现之前,混沌将近之瞬,小神斗蜷曲紧握的左手,指缝间似忽透微微碧光,随即暗灭无异。 万里之外,险峰绝顶,一人盘膝打坐,剑眉星目,白衣麻屦,山风猎猎,长发散束脑后,乍看上去,倒像个俊美的年轻才士,惟额间有一道细细的红线,格外醒目,然而细细打量,只觉得此人似随意盘坐,却仿佛融入了天地,浑为一体。 听此人轻轻自语道:“真以为我闭关了?!咦,让它逃了!” 话音方落,白芒一闪,现在空中,形如一轮弯月,现形的刹那,天地为之一静,呼啸的山风亦停。 白衣人拍了拍身边一个长匣,长匣看不出多少奇异之处,反显得有些陈旧,惟是古色古香,“昊儿,回来!” 月轮若有灵性,弯刃向白衣人点了两点,没于长匣。 白衣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王城外,梼杌饕餮脸色剧变,脱口道:“剑圣!” “混沌纵有千般狡猾,也负伤逃了,你们俩呢?若战,贫道依然奉陪!”已回转城外的离珠淡笑道。 梼杌不答,瞅了瞅榆罔,桀桀笑道:“修道修成召魂,也算异类了,不如来灵界如何?”说罢,与饕餮转身而去。 榆罔面无表情。 远远的,听梼杌高声道:“离珠,小家伙,我们还会回来的!” 依旧远远的,“靠!” 第四十五章 赫天之死 泰山,满目疮痍的废墟间,泰逢俯首接过赫天掌中的眼珠,轻轻放进一只玉盒中。 金虹泣不成声,哽咽地说不出话。 赫天温声道:“再叫我声父亲!”。 “父亲!”金虹嗓音嘶哑,旁边的应龙也鼻翼扇动,几欲掉下泪来。 “好,好,去找你的母亲,照顾好她!” “母亲在哪?”金虹强抑悲声,哭问道。 赫天未答,两只黑洞洞的眼窝望向天空,淡淡一笑,“赫天有后,赫天有后了!”话声越来越弱,渐至不闻,头慢慢低垂。 金虹匍匐上前,“父亲!父亲!”抚身大哭。 泰逢拍了下木怔怔的应龙,转身走去,应龙擦擦眼睛,明白其意,最后望了眼灵祖与金虹,默默跟随。 直离得稍远,泰逢长长吁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仿佛对应龙道:“自那天之后,我再没有离开过泰山,也曾想去看看金虹……皆是天意!” “究竟谁伤害的灵祖?” “妖皇!” 应龙黯然,低声问道:“既为神,也会陨落吗?!” “让金虹一个人和他父亲待会!”泰逢不答,只道。 应龙恻然,点了点头。 无酒伴长夜,有泪余枕边…… 翌日清晨,应龙从短暂的梦里惊醒,翻身而起,泰逢走进洞窟,昨夜先行将他送回,虽然极是担心金虹,但泰逢既然说了,自然不便再留。 此时一见,忙问道:“金虹怎么样了?” “他没有事,我已将灵府重新沉入地下,阴阳目植续不易,金虹就在我这里修炼疗伤,不再跟你回去了!” “什么阴阳目?” 泰逢摆摆手,“不要多问了!” 应龙颔首,有泰逢照顾,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何况这里才是金虹的家,“金虹在哪?我去看看他!” “不用了,以后自有相见之日!” 应龙想了想,“好,那我就下山了!” “等等,天意叵测,前途艰险,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做回人,”泰逢道,“我看你有两个手镯,化形遁地可是由此而来?” “嗯,是大长老特意为我作的!” “恐怕也只有你能用,”泰逢轻叹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啊?!” “它们虽能保命,但还不够!”泰逢不再深说,道,“我再给你个手段!” “什么?”应龙精神一振。 “修道至金丹,方可降神,你修为不过入世,何况连灵兽也无法召唤!“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呵,哪有灵兽敢让你召!” “什么意思?”应龙不解,旋即道,“他们的灵兽好像是有点怕我,不过妖物怎么不怕?“ “你是妖皇吗?!“泰逢顿顿,转移了话题,”我虽非九天之神,亦是一山之灵,愿主动与你缔约,今后遇危急时候,可唤我分身降世,以助一臂之力!愿意吗?!“ “才分身啊?能打得过妖皇吗?“ “你要不要?“ “谢谢!“应龙忽敛容道。 泰逢抬起手,咬破拇指,在应龙额头一抹,鲜血慢慢渗入,渐渐化成一个蓝色的山状符纹。 然后教应龙神降手印,手印虽然繁复,倒不难学,不过做到印由心生,行云流水,还是足足耗了小半天的功夫。 看着应龙跃跃欲试,泰逢实在忍不住道:“记住,你的法力现在非常低微,我留下的泰山印,最少十二个时辰才能用一次,另外,别没事就找我,我很忙,不见得有空!” “分身也很忙?如果我想金虹了,能不能请你传个话?” “你可以下山了!” 自昨日,小黑便陷入沉睡,临行前,应龙轻轻掐掐它胖嘟嘟的脸蛋…… 泰山脚下,应龙驻足,凝望半晌…… 回至驿舍,问了驿卒,娉婷尚未离开,径自上楼,屋门紧闭,应龙抬手叩打,久无人应,却听得隐约似有声响。 应龙一怔,单手用力,房门洞开,环顾一圈,并无异样,声响来自卧榻,似是痛吟,听得是娉婷,忙走几步,挨近榻前,娉婷脸朝外,紧闭双目,脸色苍白,俯身而卧,背脊处竟衣衫破裂,血肉模糊。 应龙大惊,急唤道:“娉婷,娉婷!” 唤了几声,娉婷渐醒,微喜道:“你回来了,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找巫医来?“ “你走后,我进山寻我父亲,又碰见了那个火云,追问你的下落,我不肯说,被他斩了一剑,有几个猎户把我救回来,已经找过了,寻常巫医治不好的!” “那个老雷蛇,”应龙急怒交加,强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安慰娉婷道,“治病要紧,我这里有何首乌的藤叶,等我熬了汤药,你吃了它,应该就会痊愈了。” “不管用,昨日巫医说我的伤口里残留了昊天灵气,我不是修道之人,无法自行化解,所以只有祛除净它,才能施药医治!” “昊天灵气是什么?“应龙皱眉道,望着娉婷脸色越发苍白,刚说了这些话,已累得娇喘连连,想起前几日含羞叫自己哥哥的女孩,心中一疼,”放心,不管怎样,我一定治好你!“说着,转身拿灯。 娉婷闻听,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 应龙把灯烛放在榻边的矮几上,低头看去。但见娉婷破碎的衣衫连着伤口,黑红模糊的一片,有的地方还渗出着鲜血,应龙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得把你背上衣衫撕开!你忍着点!“ “嗯!“娉婷细如蚊呐。 应龙刚欲伸手。 娉婷双臂弯曲,遮住前胸,低低道:“你先把门关上!“ “好!“应龙阖门,侧坐榻边,慢慢地撕开,血痂碎落,娉婷娇躯微颤,紧咬银牙。 背脊露出,应龙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肩颈一道深深的伤口斜延向下,直到腰间。 “早晚去宰了火云,”应龙切齿暗想,“娉婷虽是女孩,倒真是坚强!” 边想边抬手轻轻按下,触及伤口,娉婷浑身猛地一哆嗦,嘤咛出声。 应龙狠狠心,灵力运转,仔细探查伤口,不多时,果然发觉残留着一缕精纯无匹的灵气,而且正朝娉婷体内经脉侵入,应龙一愣,“火云那老道修得如此强大的灵气吗?!似有混元天地之意!不知为何,倒与自己的灵气好像有些契合!“ 无暇细想,顺延探去,这缕呈淡紫色的灵气竟和娉婷体内流动的莫名力量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那股莫名的力量极其浩瀚,浩瀚至让人如陷身于无尽的荒芜。 应龙满头雾水,愈加费解,“这又是什么力量,怎会蕴藏在娉婷体内?“索性不理,掌心灵力骤然喷涌,一头撞了进去,加入战团。 似觉得娉婷娇躯不住地抖栗,自己两只手腕上的偷天镯辟土环同时一亮。 第四十六章 疗伤 应龙聚精会神,控制着灵力想帮助莫名力量将昊天灵气驱除体外,没想到,甫一接触,莫名力量倒先退缩了开去,而昊天灵气居然放弃了追斗,如见亲人,反而向自己缠绕过来,事出意外,应龙吓了一跳,稍稍犹豫之间,景象忽然一变,洪荒大地,万兽奔腾,仰天咆哮,自己眼中,一对白衣男女仗剑而立,冷冷望着他…… 轰然惊醒,犹历历在目,那缕昊天灵气已嗖地从食指商阳穴钻入,而且自行运转起来,几乎未及反应,转了一圈,竟乖乖地归纳灵海。 应龙忙反复查验数遍,确认娉婷体内再无一丝残留,自己也并无异样,心中一松,长长吁了口气,对娉婷道:“灵气无碍了,我去熬药给你服下!“ 娉婷合拢双眼歇息了一会儿,脸色似乎好了些,摇头道:“不!“说着,手伸去枕下,背着身,掏出一个玉盒,“这是昨日巫医留下的,你把它和藤叶一起捣碎,调成膏状,敷在伤口就好了!“ 应龙接过,刚一打开,芳香满屋,脱口道:“好药!”随即踌躇道,“我看还是找个女的来给你敷药!” 娉婷不答,只是摇了摇头。 “好!”应龙稳了稳心神,从褡裢里取出石臼药杵,将一些何首乌藤叶与药丸一起捣碎,用温水和了,然后沸水煮烫毛巾。 一切准备妥当,坐回榻边,将伤口两侧的血污擦净,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伤口。 娉婷转脸埋在枕中…… 直花了小半个时辰,应龙拉过棉衾,轻轻盖上,看娉婷香汗淋漓,沉沉睡着,笑了笑,另拿毛巾把她汗水擦去,自己也感疲累,斜坐榻边,阖目养神。 忽听娉婷含糊不清地呓语道:“笨蛋……” 应龙一怔,咕哝道:“说我呢?是不是说我?” 次日,应龙睁开眼,忙向榻上的娉婷看去,见娉婷已醒,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娉婷点了点头。 “我看看!” “嗯……”转脸又埋入枕中 应龙掀开衾角,仅仅一夜,伤口已然愈合,惟余一条细细的红线,暗暗称奇,重新盖上,道:“这里还有如此高明的巫医吗,从哪找的?“ “应龙哥哥,我饿了!“ “那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应龙忙道。 下楼进了厨堂,开了春,驿舍冷清了些,应龙盛了些粥和小菜,经过外堂,有一案坐着三个差役,说话声音甚大,听得什么妖王,王城,心中一沉,端着食盘走近坐下,问道:“刚才听说什么妖王的,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三个差役见应龙道装打扮,齐齐拱手,道:“仙长没有听说妖物又犯王城的事吗?” 应龙摇了摇头,“还请告知!” “前日的事,这回听说来的是三位妖王呢,高有几十丈,锯齿獠牙……” 应龙急摆手打断,“最后怎么样了?” 差役哈哈笑道:“有咱们大主觋呢,而且听说普明宗也来人了,当然把他们打跑了!” “王城有伤亡吗?” “有!” “谁呀?”应龙心一沉。 “这次王城从各地调了不少天师过去,听说死了十几个!” 应龙一阵酸楚,一时说不出话…… 另一个差役插嘴道:“不知怎么回事,应龙天师没在,否则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不是,我听说榆罔将军可比应龙天师还厉害的,撒豆成兵,主要是妖王太厉害了!” “还是应龙天师厉害,龙神转世!” “行了,厉害不露面?!” “好了,你俩别争了,还不都怪咱们那个小王子,百年来平安无事,刚出生,又是妖物,又是瘟疫的,都说是不祥……” 话没说完,另一个差役狠狠在案下踹了他一脚,脸色一变,知己失言,低头不语。 其余俩个差役偷眼觑觑应龙,也不知说什么好,嘿嘿笑笑。 应龙心情复杂,翻腾不休,当下起身,强笑道:“你们聊着,我先回房了!” 三人慌不迭地起身相送。 拐过堂门,修道之人,耳力远异常人,听一人低声埋怨道:“你胡说什么,那话知道就好了,怎么可以随便说!” 应龙皱了皱眉,心事重重,“那些阵亡的天师也许不认得,但毕竟都是师兄弟,而且关于神斗,空穴来风,不能无因,真赖众人疯传吗?” 想着推门进屋,看娉婷一动不动地趴在榻上,声息皆无,大惊失色,身子一晃,到了榻边,放下食盘,边推边连连唤道:“娉婷,娉婷!” 脸依旧埋在枕中,毫无反应,大急之下,伸手刚欲掀开被子,检查伤口,娉婷身子一动,扭过脸,冲着应龙吐了吐舌头。 应龙木呆呆地保持着适才的姿势,半晌,直起身,默然瞅着她。 “生气了?” 应龙不语。 “应龙哥哥!” 应龙浑身一酥,无奈笑道:“你吓死我得了!” “下回不了……“ “呵,你咋跟漱玉一样顽皮呢!“说完,应龙忽一闪念,以前和娉婷相处,单独一起的时候并不多,这回才发现,她怎么又象起初印象中的娉婷,又有点象漱玉,还有点象知秋呢…… 第四十七章 流言蜚语 应龙从食盘上拿过粥碗,汤匙盛了,吹了吹,在唇边轻试,觉得不烫,递到娉婷嘴边,“来,吃!“ 却见娉婷怔怔地看着自己,笑道:“张嘴啊,看我做什么?“ 娉婷眼帘低垂,樱唇微启,吃了几口,忽然问道:“你刚才以为我死了?“ “我是怕你死了!“ “嗯,“娉婷顿了顿,摇了摇头,”饱了,你吃,吃完帮我领身衣裳回来好吗?“ “好!“ 下了楼,应龙在玉简中留了讯息,交予驿丞,嘱送给王城大主觋,无论是知秋所讲,还是金虹的情况,或是这边的传闻,自己一时半会恐怕还回不去,应该让大长老早些知道,办完后,灰暗驱散了许多。 又打听了岱岳邑广惠仓所在,径自寻去,一路上,千垅万埂,男耕女作,已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广惠仓并不难找,占地颇大,人头攒动,领农具的,领种子的,熙熙攘攘,呼喊吆喝,牛叫马嘶,热闹非凡,排了会儿队,从灵眼验过玉牌,仓卫让他稍等。 应龙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远远的几个农妇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断断续续听得“王城“,留了心,凝神倾听。 “……那你想想呀,王上久不生育,刚产个王子,就祸事不断呢!“ “是啊是啊,听说小王子刚出生就有些残疾,真是不祥呢,以后不见得还有什么灾难降临呀!“ “别胡说了,咱们王上多神武啊,还有大主觋,榆罔将军,无极仙长,哪会有什么祸事?!“ “啊,我可听说榆罔将军和无极仙长帅极了!“ “小妮子,又发春了!“ “才没有……“ “嗨嗨,你的衣裳!“有好心人拍了拍应龙,应龙霍然一醒,歉意地点点头,接过包袱,早没了来时的轻松,缓步向驿舍走去。 进了屋,娉婷的脸色已多了几抹红润,笑道:“看来恢复得不错!” “嗯!我想洗个澡!“ “伤口应该没事了,我去给你打水!“ 屋里自有木桶,应龙打来水,倒进去,调好水温,关了门,在门外等候。 不一会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应龙心里莫名有点旖旎,但想得好象是另一个人…… 水声停歇,过了半晌,房门打开,应龙转身,只觉眼前一亮,刚刚出浴的娉婷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处女清香,粉嫩透红的肌肤尚挂着细小的水珠,漆黑的长发,淡黄色的长衫,明艳不可方物。 “漂亮吗?“ 应龙重重地点点头,“不是一般的漂亮!“ 娉婷莞尔一笑,如绽放的郁金香花。 万仙山洞窟中,饕餮暴跳如雷,上蹿下跳。 梼杌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久,实在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安静会,不累吗?!“ “不是说剑圣闭关了吗?穷老大到底几个心思?“ 梼杌不语,半晌,道:“穷老大传的是圣祖的话!“ 饕餮晃了晃大脑袋,安静了下来,肋下双眼合拢,许久豁然睁开道:“我去找混沌!“ “混沌不会有事的,你不是和它一直不和吗,还这么关心?何况,穷老大让咱们原地待命!“ “不和个屁,几十万年了,懒得和你解释,靠,我今天还就任性了!当我死了!“说罢,狂风大作,怒卷而去。 “你等等!“ 狂风一顿,饕餮怒道:“你想拦我吗?“ 梼杌呼啸一声,一头状似狸猫,白首长毛的怪兽出现眼前,梼杌道:“你去和穷老大说一声,我和老饕要去找混沌!没找到之前,就当我们仨已经战死王城了!“ 王城青石坪,热火朝天,众多工匠忙碌穿梭,此次妖王犯城,城外损毁严重,城内民众几乎毫发未伤,王宫大摆盛宴,以款普明宗离珠无极众人。 净德王高坐御台居中,阶下离珠大主觋居左,无极榆罔居右,这两人一如冬雪,一如春风,俱是丰神俊朗,潇洒出尘,引得无数往来服侍的宫女偷眼瞟来。 监兵大力地啃着一只火腿,愤愤道:“应龙那臭小子不知去哪了,半个月了,要不,我们四人联手,哪会让他俩这么出风头!“ 执明笑道:“真稀罕,你还会嫉妒人的吗?“ 监兵放下火腿,嘟囔道:“我只是有点想应龙那小子了!他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去撞桃花运了!“ 陵光黛眉一蹙,俏脸更冷。 执明瞅了眼陵光,笑叱道:“口无遮拦,少胡说!“ “哼,没准!“ 那边,离珠对大主觋道:“宗主虽然不说,也能看得出对你很是挂念,不想回去看看吗?“ 大主觋不语,片刻,道:“那梼杌为何能炼出三昧真火?“ 离珠笑着摇摇头,还是答道:“梼杌本为纯阳火兽,生于洪荒之时,后来虽走了邪路,总是异途同源,不过修炼了几十万年,近日方才有成,可知天道不容了!“ 说着,脸上现出追忆之色,“不知为何,你早先时候便对三昧真火百般执着,不过你可是咱们部族的血胤天灵根啊,呵呵,怎么,现在还是念念不忘吗?“ 大主觋尚未回答,御台上,净德王高举酒觯,道:“我可让万民安乐,众道家可驱妖降魔,为天下永宁,饮了此觯!“ 众皆应诺,酒方饮罢,钟乐齐鸣,数十名男女手捧笙簧,或斜挎铜鼓,以足踏地,边舞边行。 离珠看了一会儿,指指对面的陵光,对大主觋道:“你那三个弟子,倒甚是奇异,那个陵光似是纯火属性,你可教她炼成三昧真火,也算偿了心愿了!“ 大主觋微笑道:“自然而成,何用我教?!“ 离珠一怔,凝神看去,若有所思。 大主觋收了笑容,沉声道:“不知三大妖王此次受挫,可否知难而退!” 离珠闻听,已知其意,“我这次来,恐要多叨扰些时日了,宗主命我等小王子灵根成后,带往普明宗!” 大主觋一怔,沉吟不语,半晌,点了点头,“离珠道长为监院,数年不归,观中无碍吗?” “呵呵,我虽为监院,杂务多委于八大执事,况且过些时日,宗主就出关了,无碍无碍!”离珠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我很愿意领这趟差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也不等大主觋回答,悠悠道:“宗主挂念你,我也挂念你呀,一百多年了,以往的事先不说了,我活了上万年,真能不死不灭吗?跟你再多待几年!” 大主觋身躯一震,垂首不语。 离珠又道:“你也别化成沧桑的样子了,叔祖看了有点心疼!” 大主觋低低道:“我愿意!” 离珠大笑,须发乱颤。 第四十八章 北镇关 两年之后。 中州之北,为冀州,幅员辽阔,东临衮州,西邻雍州,南接豫州,王城即在豫州中央,冀州最北与孤竹疆界,便是北镇关。 在冀州州府涿鹿城与北镇关的驰道上,一支百余人的车队隆隆行驶着,每一辆驷车都以粗粗的绳索牢牢捆缚着高高的粮草垛,车轮过处,留下两道远远延伸而去的车辙。 为首之人,身躯高大魁梧,驭马擎刀,浓眉虎目,凛凛大将之风,抬首望着北镇关的方向,似满腹心事,沉思不语。 身后两人,看着年岁尚轻,脸庞稚嫩,天生笑吟吟永远长不大的模样,黄袍束发,手持祭杖,天师的装扮,互觑了一眼,瞅瞅为首之人,策马趋近,一人问道:“方雷将军,出关好几天了,怎么总觉得你有点不正常呢?!是不是染病了?我这有药!你吃不?” 方雷摇了摇头,“我很好,待今晚歇息后,来我帐中,有事和你们说!” 二人不解其意,仍点头答应。 夜,车队停驻扎寨,除巡守外,大多士卒已沉沉入睡,数道黑影悄悄闪进了一座营帐之内,方雷正在等候,待众人纷纷围坐,缓缓扫视了一圈,神色凝重,低低声音道:“此次出关押粮,不同以往,咱们之间大多已经知晓,惟大熊小熊尚未告知,所以特召集大家共同商量!” 那两个天师装束的人闻言一怔,道:“什么事啊,这么神秘,我们俩还奇怪,为什么这次押粮,你非得亲自挑选将士跟随出发呢!” 其他人默默的,都不说话,帐里的气氛颇显压抑,大熊小熊不由自主也开始有点紧张起来。 “嗯,”方雷颔首,捋了捋思路,方道:“近一年来,北镇关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皆言国家太平日久,而小王子降世之后,妖邪屡现,灾祸频仍,必是不祥之人,以致天示凶兆!中州将会像百余年前一样,赤野千里,生灵涂炭!” 说到这,方雷顿了顿,大熊蹙眉道:“我也听说了,谣言而已,岂可当真!” “那你们想过没有,军心最忌动荡,刑天身为镇守使,为何不去制止呢?” 大熊小熊瞳孔微缩,面露沉思。 “而且,我无意得知,这些谣言根本就是刑天在推波助澜,并有言道,万不能让小王子成为国祚继承人!” “什么?!”二人猛地一僵,震惊道,“果真吗?” “嗯,”方雷接着道,“北镇关并无战事,刑天却命冀州日夜赶造兵械,囤积粮草,近日来,又奏请诸亲信将士家眷前来军中,凡此种种,你俩不觉有异吗?” “你是说,刑天要谋反!”小熊失色道。 “你二人本与我平时相交甚厚,我只想问一句,若刑天果有不臣之心,你们打算如何?!” “我们是有熊部族之人,若真如此,岂能置之不理?!”大熊小熊决然道,旋即又面现犹疑,“不过,刑天将军可能吗?你们是不是多虑了?!” “那你们看看这个!”说着,方雷将一个竹筒递予二人。 二人连忙接过,竹筒内一束薄绢,急展开细读,脸色渐渐苍白,双手轻轻颤抖,慢慢放下,半晌无语,过了好久,才道,“刑天将军,不,刑天居然久匿孤竹讯息不报!难道,真的想与孤竹联盟,竟欲反中州吗?!” “此札所幸误落我手,若果如咱们所想,中州危矣!” 二人但觉脑海嗡嗡鸣响,忽然想起一事,嗫嚅道,“怪不得!” “什么?” “前些天,我们天师军统领清江带回一些法器,明显是布置法阵所用,却不象中州之物,我们当时还有点奇怪,现在才明白,很可能源自孤竹!” 方雷与其他众人目光相视,似头顶铅云,身临狂风暴雨。 “那咱们在涿鹿城时,为何不告知州牧永曜,禀报王上?!” 方雷苦笑了一下,“刑天如此兴风作浪,厉兵屯粮,永曜不闻不问,反而全力支持,你们不觉得有蹊跷吗?” “永曜也要反了?!” “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冒险,此次押粮,我便打算借机逃走,只有回到王城,见了榆罔将军,据实以告,才是唯一的办法!” “这里距王城数千里之遥,刑天早晚得知,咱们怎么可能逃得回去?” “那也要试试!”方雷抬头,望向众人,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半晌,所有人点了点头。 北镇关,坐落于浑夕之山两峰之间,雄伟壮阔,扼险而守,十数丈高的城墙巍峨蜿蜒,凭山而建,镇守府,刑天居中高坐,左侧立一将领,身高过丈,虎背熊腰,右侧却是一个女子,如瀑乌发飘垂过臀,淡青长裙拖曳脚踝,没有一点缀饰,清丽素雅,玉肌仙容,眉眼之间却似带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好了,”刑天沉声道,“按计行事!” “是!”二人躬身应诺。 堂下甲卫忽报道:“禀将军,涿鹿运粮的人回来了!” 刑天皱了皱眉,“让方雷去交接即可,何用报我?!” “不是方雷,是随行的胡巢,说有要事回禀!” 刑天微怔,颔首道:“叫他上来!” 不一会儿,胡巢趋前施礼。 “何事禀报?” “禀将军,此次方雷率我等涿鹿调粮,返回途中夜宿,第二日清晨,方雷与大熊小熊以及十余个什长都不见了,我们四处寻找,也没有踪影,恐误军令,只得先行回关,特来禀报!” “什么?!”刑天霍然而起,面色倏变,目光灼灼盯着胡巢,吓得胡巢头也不敢抬,良久,刑天徐徐坐下,挥了挥手,“你先去!” “是!”胡巢悄悄松了口气,连忙退出。 “将军,”左侧将领道,“我立刻带人马去把方雷他们抓回来!” “不行!”刑天摇了摇头,“已经数天,他们早潜行匿踪,你若率军大肆搜捕,太过张扬,这样,有些人应该做些事了,你飞柬永曜,让他立刻传讯!” “是!” “等等!”刑天旋即唤回,“康回,你另告知永曜,命他加紧准备,随时起兵!青魃,”刑天转向那个女子道,“你将此事如实告知孤竹,以备应变!” “方雷即使侥幸逃脱,无凭无据,有谁信他?!”青魃微现踌躇,道,“我们与孤竹约期禅典之后共举,若我们提前仓促起兵,而孤竹不能同时援应,恐怕对我们极为不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刑天起身,缓声道,目光深邃,眺望极远。 第四十九章 应龙去哪了 王城青石坪整修一新,粗大的图腾石柱高高耸立。茅屋大院中,大主觋手持一方道帖,微微沉吟,离珠拈髯道:“这青云观传帖给你,所为何事?” “青云观举办斋会,请我参加!隐约说,应龙有旧事未了,看来我必须走一遭了!” “忘记跟你说,无极在泰山遇见他时,正被火云追杀,曾出手相救,现在看来,多半和近来所传青云观虬髯及众弟子失踪有关,你这弟子还真能惹祸啊!” “哦?”大主觋眉头微皱,说道,“王上下早朝了,我先去辞行!” 进了王宫,由内侍领着,穿门越廊,净德王已得禀报,笑迎道:“大主觋来得正好,我刚下早朝,正要用膳,一起吃!” 大主觋稽首,“王上,我是来辞行的!” 净德王一怔,“辞什么行?” “过几日,我要去青云观一趟,需些时日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净德王面容一松,“那去!” 大主觋刚欲转身,见从内室摇摇晃晃跑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莲藕般的左臂弯曲着,拳头紧攥,口齿不清地叫道:“大主觋,抱抱!”宝月光满脸溺爱,跟随其后。 大主觋紧走几步,把小神斗一把抱起,刮刮他粉嘟嘟的小脸蛋,“你耳朵真灵啊,这么远就听到我来了?” “嗯呃!”小神斗张着小胖手,咯咯笑着。 玩耍了一会儿,抱还宝月光,对净德王道:“三日一次的授功,我会托付给离珠道长,万不可松懈!” 净德王答允。 归来途中,大主觋暗暗发愁,“以后若送小神斗去普明宗,宝月光岂会舍得!” 回到天师院,大主觋叫来监兵,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和一枚方印,递予他道:“应龙的玉牌内有我种下的符记,持此玉牌找到他,去沂山脚下驿舍等我!” 监兵又惊又喜,“我能去找应龙了?!” “嗯,”大主觋接着道,“这枚方印如我亲至,可独自使用乡邑灵眼,切莫让他人得知应龙下落!” 监兵连连点头,“那我马上走!” “去,还有,”大主觋又唤住他,嘱咐道,“持印万不可造次,另外出行之事,不要告诉陵光,执明也罢了!” “好的!” 看着监兵狂喜离开的背影,大主觋微笑着摇摇头。 结果时间不长,门一开,监兵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屋,大主觋一愣,再抬眼,陵光紧随其后,早明白了八九分,瞪了他一眼。 监兵委屈地嗫嚅道:“陵光严刑逼供,何况她都猜到了,我只好招了!” 陵光上前稽首道:“大长老,我也要去!” 大主觋沉着脸,半晌,方道:“不行!” “为什么?” “我另有要事叫你办!都去!”语气异常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 陵光俏容一寒,转身而去。 “大长老,我先走了!”监兵小心翼翼地道。 大主觋恨铁不成钢地挥了挥手。 刚刚退出,片刻,门又一开,却是离珠,轻轻松了口气,还没说得几句话,牧童匆匆撞了进来,手中拿着两方布笺,“大长老,执明和陵光都留笺出走了!“ 大主觋连忙接过,见陵光写着:大长老,弟子拜上,我一定要去! 执明的布笺仅仅三个字:我也去…… “要不要追她俩回来?” “不用了!” “大长老,”牧童瞅大主觋面色不愉,犹豫了下,说道,“他们担心应龙也没什么不好啊,您不也常说,师兄弟之间要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吗!” 离珠闻言,深深望了大主觋一眼,微微一笑,对牧童道,“牧童,你还小啊,如果一个男人长时间不回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牧童好奇。 “第一,他觉得这个家不温暖了。“ “不可能的!“牧童想了想,用力地摇摇头。 “所以呀,就是第二个原因了,你师兄身边多了个女孩!“ “啊?不会,”牧童惊愕地张大了嘴,“糟了! “好啦!”大主觋无语,咳嗽了两声,叹道,“有点乱了!“ 烈山府,旋风卷过,风师躬身禀报道:“主上,监兵陵光执明先后出城!“ 烈山沉吟道:“应该是找应龙去了,青云观的事啊!” “用不用派人跟踪?” 烈山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不必了,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 监兵先往常先的城卫司,出来后,大步流星,一路出了北城门,却总觉得身后有人,心中狐疑,走着走着,忽然转头,陵光执明躲避不及,执明笑着摆了摆手,“这么巧!” 监兵哭笑不得,“你们放过我,大长老会很生气的,你们不怕罚我怕!” “我们已经留了笺,但为了追陵光,我留得倒是简单了点,放心,不会连累你,其实大长老懂的!不会太责罚!” “不要……” 执明一笑,看看陵光,陵光纤手一翻,一簇火苗腾地升起。 于是,三个人一同向驿舍走去…… “应龙在哪?“ “冀州!“监兵悄声道。 北方某处城中,两条魁梧壮汉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一人矮些,连鬓胡须,另一人甚是高大,光头如斗,一张大嘴直咧到腮边,不时仰头耸着鼻子嗅嗅。 “怎么样,有混沌的气息吗?” “有酱鸭子的味道,真香啊,想不想吃?“ “老饕,咱们都找了两年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知道混沌没事就行了,它明显在躲着咱们,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 “那何必再找啊,还非得拉着我!“ “那混沌为什么躲着咱们,还有疗伤为什么非得留在人世呢,难道是想找什么?“ “入世两年,我发现你脑袋好像清晰了许多呢,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要找啊!你不想知道吗?” “想!”梼杌桀桀一笑,“而且久离世间,蛮有趣的!” 第五十章 还有劫道的 雨如银线,从天而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泥土湿润的清香。 “够了,够了!”一位老者喜笑颜开,高声唤道,应龙收了法决,不一会儿,雨歇风停,云散天霁。 “仙长真是好法力,往年求雨,总要设了法坛,不想仙长念了几声咒,雨就来了!”老者呵呵笑道,围拢的众人也都轰然叫好。老者是这无盐乡的里老,和乡邑郡州不同,里老作为一里之长,完全由里中家家户户推选而出,多为大族的族长,甚有威望。 “里老客气了,总算不负所托!”应龙向众人笑道,呼风唤雨,自是早会,不过入世境前,往往未及完成,灵力已难以为继,如今,方才得心应手。 “大家干活去!”看着众人散了,里老转身对应龙道,“仙长,时近晌午,我特意让他们备了好菜,如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吃!” 应龙点头,扬手招呼刚跑到大树下躲雨的娉婷,“来了,吃饭喽!” 娉婷黄衫长发,倩笑嫣然,冲应龙摆了摆手。 当初,应龙本想暂送聘婷回家,天狗却派人来告知,说发现似是虎牙之人,自急忙寻去,娉婷备案邑府,重新领了玉牌,结果,这一寻就是两年多,人依旧没有找到。 不过,应龙没着急回去,固然有帮娉婷的原因,更主要的,是他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意,此次出城,知秋不说了,自愧弗如,其他道观,亦不乏惊才艳艳之辈,即使年纪相仿,也远远超越自己,这让应龙非常郁闷,怀了此念,除了特意避开青云观,一路上,访山投宗,潜心磨砺,但觉感悟日深,眼界大开,怪不得漱玉常常取笑自己,见识确实太浅薄了些,于是心念愈坚,又听说普明宗离珠无极九方巡照留居王城,再无牵挂,更不回头。 每每抚弄竹笛,也曾想过去找知秋,但总觉得莽撞不妥,这一犹豫,时日延迁…… 修炼之余,便循泰逢所言,偶尔解人难,结善缘,心旷神怡,想想做好事还真得不错。 随着咣咣铜钟敲响,二十五家为一里,每里均设聚食堂,以供里中家家户户一日三餐,田间家中,都暂搁了活计,挈儿带女,纷纷赶来,未到院口,香郁扑鼻,里老邀请应龙二人进屋坐了,大盆满盛热气腾腾地端上。 “好香啊!什么菜?” “这叫炖八样,”里老笑道,“以整鸡为主,辅以猪肋、五花、羊腿、羊排、萝卜、山药、鸡子,配山姜、野葱,铁锅小火慢炖,汤鲜肉美,来,快尝尝。” 应龙才举箸,旁边娉婷早挟了块肉放进嘴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娉婷对美食开始大感兴趣,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吃过了饭,里老殷勤相送,二人挥手而别。 “接着去哪吃啊?”娉婷看来吃得很满意,高兴地问道。 “你不是总想吃黄河鲤鱼吗,咱们去豫州!沿途接着打听你父亲的下落!” “好啊!”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离无盐乡驿舍还有段路,人烟渐渐稀少,前方一片密林,应龙不虑有他,径直行去。 刚进林中,只听一声唿哨,十多人杀气腾腾地围拢上来。 应龙一怔,扫视一圈,更暗暗吃了一惊,这十几人居然都是军士装束,其中还有两个明显天师打扮,不过看上去狼狈不堪,面露饥迫,不知道餐风饮露钻山穿林了几日几夜…… “你们做什么?” “想让你帮个忙!”为首之人手执长柄大刀,狞笑道。 “什么忙?” “你把这女孩留在这,去乡里领些衣裳和食物来!” 原来是碰见了劫道的……应龙驻足,哭笑不得,在中州,几乎从无什么强盗劫匪,一是律法严峻,二是真没什么可抢的,除非去劫广惠仓,而且只要劳作,人人衣食无忧,谁还去冒险作奸犯科,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国家的士卒和天师。 “你们先说说为什么劫道,若情有可原,我也许可以帮得上忙,衣裳和食物更容易!“应龙把娉婷护于身后,从容道。 “少废话,我们知道,否则也不会挑上你了,不过我们的忙你可帮不了,把衣裳和食物领来就行,放心,只要乖乖听话,这女孩,我不会动她一根毫毛的!如果自认为会点法术,有两下子,那就打掉你牙,再让你去好了!” 应龙气乐了,“好,那你先打掉我牙再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为首之人高喝道,“大熊,小熊,你们俩上,其余人先抓了那个女孩!” 随着喝声,几个人绕身扑向娉婷,应龙一皱眉,心念稍动,虬根藤蔓裂土而生,纵横疯长,眨眼间,仅两个天师飞身避过,其他人尽数紧紧捆缚其中。 两个天师脸色骤变,连忙掐诀行法,应龙只觉脚下泥土一动,急拽了娉婷,腾空后跃,一条粗大的枝条伸展而来,轻轻卷上娉婷腰肢,远远荡开,身在半空,俯首望去,数十根尖尖的利刃冒地而出,寒光森森,竟是修真后期的修为。 闪念间,人已落地,尚未站稳,白光耀眼,应龙抬头,百十点灵刃疾如闪电,凛厉扑面。 “这两头熊配合还真默契!“应龙心头暗骂,身子一晃。 两个天师也不想伤及性命,大熊刚欲控制灵刃偏离那人要害,却见眼前人影一晃,消失不见。 两人一愣,听身后长笑道:“在这呢!“不禁大惊,猛扭首,一条巨蛇虚影笼罩森林,天罗网由小变大,从天而降,网口收束,再也动弹不得。 一气呵成,兔起鹘落,娉婷尚还悠荡林间,虬枝卷回,轻轻把她放下。 “都制服了?” 应龙颔首,前不久,他也用过辟土镯,惊讶地发现,简直风驰电掣,倏忽千里,极是不解,除非再经淬炼,可从未听说修为增长,宝器的威力也能随之增长啊…… 藤枝松展,露出一张满是惊愕的脸,应龙迈步走近为首之人,微笑道:“现在想不想说了?不说也行,我就把你和你这帮兄弟全活埋了!“ 那人神色变幻不定,犹疑和惧意交错,随即消失,闭目不语。 “挺顽强啊,来聊聊,到底触犯什么军法了?“ 那人无动于衷。 “要不,我把你们送到兵马司?” 那人闻听,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面如死灰,咬紧了牙,仍是一言不发。 应龙无奈地摇摇头,“既不愿说不勉强了,这两头熊虽然不能算是我真正的师弟,也差不多,我也不作这恶人,反正你们逃不远!”说着,举手轻轻一招,天罗网嗖地飞回袍袖,缠绑众人的虬枝藤蔓如退潮般,转眼恢复如常。 众人出乎意料,呆怔怔的。 大熊小熊互相看看。 听应龙接着道:“不过,虽然你们没问,我倒可以相告,我名应龙,王城应龙!” “你是应龙天师?”为首之人蓦然一僵,其他众人无不面露惊喜,不想那人忽仰天大笑道,“你要是应龙,我就是监兵了!想诈我?!“ “你不信?“ “当然不信,应龙不在王城,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来?“ “呃!“应龙无语。 “我相信!“旁边的大熊突然道。 第五十一章 方雷 众人犹狐疑不定,面面相觑,为首之人问大熊道:“你相信?为什么?“ “因为应龙确实没在王城,而且到哪身边都会有美女!“ “呃,“应龙再次无语,”谁造的谣?!“ “大家全这么说!“ 身后的娉婷掩嘴偷笑,百媚丛生,众人看得一呆,然后都瞅向应龙,应龙干咳了两声,连忙转移了话题,正色道:“不论你们因何逃亡,真不想说,我仍然会放你们走,但是肯定逃不远,如果确有苦衷,而且愿意相信我,或可帮忙!“ 为首之人看了看大熊众人,众人点点头,吁了口气,终于缓缓道:“并非我不敢轻信,而是这件事不仅关系我们兄弟们的身家性命,也关系到国家安危!“ “什么?“应龙虽觉或有隐情,但万万没想到如此严重。 “我叫方雷,“应龙的反应明显在他意料之中,接着说道,”我们隶属冀州边界北镇军,榆罔将军调守王城后,刑天接任北方镇守,起初一切如常,但不久前,军中渐渐开始有了骚动!“ “主将更替,士卒不满刑天?“ 方雷摇摇头,“因为临近孤竹,道听途说,羡其外而不知就里,有些将士崇媚,不满由来已久,主要是针对分配制度,“看应龙眉头一皱,忙摆手道,”至于为什么,说来话长,但也不至于激出大变,直到后来,我也不讳言了,都传闻小王子乃不详之人,会给国家带来灾难,越传越疯,军心渐渐不稳。“ “当时,我就很奇怪,军中谣言传播,刑天作为北镇统帅,为何不制止呢?!结果,无意中,让我得知,居然是刑天在推波助澜,并有言道,不能让小王子再为国祚继承人!“ “竟有此事!“应龙五内震骇,心潮澎湃,刑天在王城时,有过数面之缘,听说是两朝老臣,出生入死,战功卓着,否则净德王也不会委以重任,怎么会忽生异心?!他看了方雷一眼,不禁有些怀疑。 “我知道天师可能不信,“方雷苦笑道,”你想我是不是在挟嫌陷害刑天将军?“ 应龙不答,只道:“你接着说!“ “军中不满本就积蓄日久,谣言四起,宛如火上浇油,早晚必生兵变,我与他们几个商量之后,借外出调粮之机,逃了出来,准备去王城密告榆罔将军,以作定夺!“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就近告知冀州牧,千里迢迢赶奔王城,真若有事,岂不耽误了?“ “冀州牧永曜,恐怕与刑天牵连甚深!“ “啊?“应龙越听越惊,急问道,”你说的这一切,可有什么凭据吗?“ “有!“方雷颔首,”但此事错综复杂,诡谲叵测,所以只能给王上和榆罔将军看,恕我现在不能拿出来!“ 应龙平静心神,思索了半晌,方道:“你们太鲁莽了,如果此事确实,你们这一逃,刑天很快便会发现,岂能不怀疑?就算时机尚未成熟,怕也会铤而走险,何况,你们根本不可能逃回王城!“ 众皆黯然,方雷道:“当时我们又怒又怕,一时冲动,现在看来,即使不被杀死在半路,也会被饿死了!“ “不如这样,我带你们去兵马司自首,只说思家逃回,我以押解为名,取了令牌,送你们回王城!“ 众人眼前一亮,方雷道:“不行的,逃兵依律须立即遣返军中处罚,何况我们卒籍在册,只要暴露身份,军中灵眼马上就能知晓我们在哪!“ 应龙头如斗大,苦思无策,最后道:“这样,你们先藏好,我去想法领些衣裳和食物来,再说!“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传音符,递予大熊,”等我传讯,才可出来!“ 众人唯唯领命。 进了无盐乡驿舍,二人吃过饭,应龙对娉婷道:“你先去歇息!“ “那你呢?“ “我也歇了!“ “你不是要给他们弄衣裳和食物吗?“ 应龙郁闷道:“先饿他们一宿,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打只野兔吃,这么多的衣裳和食物,我还没想好怎么领呢!“ 娉婷一笑,“你不怕他们跑了?“ “他们是不是傻啊?!“应龙道,“如果不乖乖地等着我,不是该死,就是他们在说谎!” “万一该死呢?” “那我只好去一趟北镇关了!”应龙道。 娉婷歪着脑袋想了想,“咦,你有时候也挺聪明啊!” “几个意思啊,我有时候很笨吗?” “嗯!”娉婷莞尔一笑。 应龙进了屋,盘膝打坐,百般不能入静,正有些烦躁,忽听屋门敲响,应龙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道:“娉婷,有……” 戛然而止,应龙目瞪口呆,门口站立着一个银发飘舞,风尘仆仆的高大男子,不是监兵还是谁!监兵身后,执明似笑非笑,陵光冷若冰霜。 “天呐,“应龙木怔怔地看着三人,退了两步,急急冲出门,夸张地望望夜空,才转身瞠目道:“你们怎么来了,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监兵大笑,上去一把将应龙抱住,“真会演!我们都想死你了!” 应龙紧紧反搂,“我也想死你们了!” 看执明噗嗤一乐,余光中,陵光脸上也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闭月羞花,“陵光多久没笑了?!”应龙不禁抬头瞧去。 见应龙愣愣瞧来,陵光瞪了他一眼,别过了脸,寒峭依旧 “你们怎么找来的?” 一边说着,四人一边进了屋,监兵佯怒道:“可累死我们了,你在外面潇洒快活,把我们都忘了!” “有没有学得更坏了?!”执明妩媚笑问。 “一言难尽,话说……” 正说着,门口忽然娇声道,“应龙哥哥,我睡不着!咦,有人来吗?!” “应龙哥哥……?!”监兵嘴慢慢张大,回头瞅瞅娉婷,又瞅瞅应龙,“我咄,你果然潇洒快活啊!” 连执明都是一怔,忙看看陵光,陵光冷声问道:“这是谁?“ “哦,这是娉婷,“说着招呼娉婷过来,”来,我给你介绍,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师弟监兵,师妹执明,还有陵光……嗯?陵光,你怎么了?喂,你去哪?“ 执明一把拉住陵光,对娉婷道:“小美人,你先回房,我和你应龙哥哥有些话说!“ “嗯!“娉婷看了看应龙,顺从地转身离开。 执明轻轻关上房门,脸上再无笑意,上下打量着应龙,应龙浑身发毛,强笑道:“你们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我还想问你呢,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应龙哥哥?!你个稍不约束便忘了初心任意放纵之徒!还不过来受罚!“监兵猛地一拍木几,随即对执明陵光笑道,”他们没睡在一起呵,可轻判!“ “呃……“监兵笑容僵在脸上,陵光已冷得如千年冰川一般,连身周空气似乎都冻结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宁可信其有 应龙哭笑不得,“你们想哪去了,我是帮她找爹呢!“ “干爹!“ “去……听我说完好不好!“ 监兵执明点点头,陵光不语。 应龙从怎么在道上遇见娉婷,怎么泰山抢何首乌,娉婷父亲被灵力漩涡吸走,到金虹在泰山父子相认等等,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只把知秋漱玉一带而过,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后正气凛然道:“虎牙虽然不是因为我被卷走,但我心里总有点愧疚,何况娉婷上无母亲,下无兄弟姐妹,难道让她孤身到处寻父吗?” 无人回应,应龙扫视一圈,见三人犹在回味,连陵光脸色都缓和了许多,悄悄松了一口气。 半晌,监兵轻吁道,“真波折啊,早知道,我和你一起去了,原来金虹小师弟是个有背景的人!” “嗯,大长老只说你把金虹送到了一个能医好他的地方,原来是泰山!” “大长老的想法我永远琢磨不透,”应龙摇首道,“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了!” “知道的,“执明黯然道,”其实应该为金虹高兴,可又有点难过!” “嗯,”应龙道,“先不说这些了,还有件大事,恰好你们来了!” “什么大事?”监兵感兴趣道。 应龙刚要说,陵光霍地站起,走向门口,三人齐问道:“你干吗?” “找娉婷!” “做什么?” 陵光不理,径自开门而去,应龙欲追,执明拽住他,“放心,陵光只是想看你有没有说谎,不过你要万一说了谎……“执明妩媚一笑。 监兵抬手比划了一下脖颈,“应龙哥哥,你就自裁!“ “陵光是不是哪不正常了,以前不这样!“应龙奇道。 “你才不正常!“执明没好气地道,”一边反省去!“ 直过了半晌,连执明也有点不放心了,面面相觑,都出了屋,将到娉婷门口,执明摆摆手,三人蹑手蹑脚凑近,只听得屋里嘁嘁喳喳。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监兵低声道:“我没听错,陵光在聊天?!“ 应龙道:“陵光会聊天?!“ 执明蹙眉道:“好像是有点不正常,被刺激到了?!不行,我得进屋看看!去!你们俩就在外面等着!” 二人讪讪地停住脚步,过了好久,应龙监兵面面相觑。 监兵笑道:“她们仨要聊一夜,应龙哥哥,咱俩洗洗睡!” “滚!” 应龙上前敲敲门,“真有正事呢!” 又过了好久,门一开,三人走了出来,陵光看见应龙,神色稍微有点不自然,竟低垂臻首,匆匆走过,执明若有所思,也没瞅他,从后跟去,娉婷眼圈似有泛红,轻语道:“我还去吗?” “来!”应龙接着低声问,“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说罢,不再理应龙,快步追向陵光执明。 应龙百思不得其解,和监兵进屋,抬起头,看娉婷走到陵光身旁,轻轻挽了手臂,除了执明,从不让人主动碰触的陵光居然没有挣脱,二女静静地靠在一起。 应龙震惊地望向监兵,监兵耸了耸肩。 压低了声音,应龙把方雷所说讲述了一遍,乍听之下,监兵和执明皆有些不能置信,陵光好像一直想着什么心事,似听非听。 应龙说完,屋里鸦雀无声。 应龙忍不住了,“说话呀,你们相信吗?” 执明沉吟道:“我信!” “为什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应龙监兵醒悟,点了点头,“那下一步怎么办?” “先传讯给大长老,然后想法把他们送到京城!交付王上!“ “大长老还让咱们带应龙去沂山脚下汇合呢!” “什么情况?”应龙一愣。 “忘了告诉你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青云观举办什么斋会!“ “呵,“应龙冷笑道,”火云终于找上门了?!“ 娉婷面容一凝。 “因为争夺何首乌?太小气了!” 应龙摇摇头,“他怀疑我杀了他师弟虬髯,抢了天罗网,无极还出手救了我,无极没和你们说吗?” “无极那人不爱聊天的,再说我们跟他也不熟!”监兵神色忽莫名有点愤愤然,还偷眼瞟瞟陵光。 应龙纳闷地转向执明,执明一笑,没有说话。 气氛忽然怪异地尴尬起来,只陵光恍无所觉。 “那你杀了没有?”还是监兵开口问道。 应龙犹豫了下,未答。 “你太不让人省心了,我回去就和大长老说,以后再不能让你出去了,”监兵恨恨地道,“可以派我去!” “我也听说青云观虬髯还有数名弟子失踪的事了,原来与你有关,”执明皱眉道,“那还真有点麻烦!” “先别讨论了,说怎么办!” “嗯,我看青云观的事先放放,”执明思索道,“大长老既没说日期,相信已有打算,着急寻你,主要是怕有人会对你不利,眼前的事要紧!何况,无论王城和沂山都是南行,不会耽误多少时间!不如这样,咱们给他们换了衣裳,到邑府,只说是拿获的重匪,取了令牌,以押解为名,前往王城。” “这个办法,我想过了,但只要查验身份,他们就暴露了!” “那不让查就是了!” “说得容易!” 执明一笑,向监兵招招手,“拿出来!” “遵命!”监兵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枚方印,高高举过头顶,“持此印如大长老亲至,本来是为了找你,不想能用在这!“ 应龙闻听大喜,“扯来虎皮做大旗,太好了!“ 第五十三章 巧取令牌 几人又商量了下细节,执明站起身,慵懒地伸展了下腰肢,“都休息,赶了一路,我也累了!” 众人无话,各寻房间歇下。 翌日清晨,几人洗漱完毕,先在玉简中留了讯息,嘱驿丞交付王城大主觋,然后去无盐乡广惠仓,监兵独自进去,不久,居然牵了头驴出来,鞍辔两边各挂了个大包裹。 “真好使啊!”应龙叹道。 “必须的!”监兵得意地一笑。 赶到密林,应龙嘱他们林外稍候,自己走回原地,传讯大熊,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方雷大熊等一个不少,陆续现出身来。 应龙笑道:“我还担心你们跑掉了!” 十几个人脸色都有点不自然,昨日等了一夜,辗转反侧,忐忑不安,有几个人实在忍不住了,反复劝说方雷不要完全相信应龙,留一人探风,其余人先行离开,以免被人一网打尽,说得方雷也有些动摇,独大熊坚决不同意,两边争执良久,最后决定一搏。 方雷长身一揖,“我等惭愧!” “无妨,对了,没和你打招呼,我带了几个朋友来帮忙,不介意!” 方雷等闻听身形一滞,随即齐齐退后数步,紧握手中兵刃,面露警惕,方雷灼灼地盯着应龙。 “不要慌,是我的师弟和师妹,监兵执明陵光,你们也该听说过的!”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应龙高喊道:“进来!”一嗓子把十几人又吓了一跳。 衣裳卸在地上,旁边的方雷大熊等狼吞虎咽。 “慢慢吃,别噎着!” 填饱了肚子,精神也足了,各自寻找合身衣裳穿上,披头散发,遮住大半个面容,原来的甲衣连同兵器,就找草丛挖了深坑掩埋。 应龙与娉婷回驿舍等候,监兵执明陵光带着方雷等人赶往济阳邑府。 一边等着,应龙问娉婷,“你们昨晚聊什么呢?” “我说,苍天注定你们俩会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你跟我偷偷说过,你其实很喜欢她,有一天会金芒万丈,足踏五彩祥云,来娶她!” “你胡说什么?!”应龙有点急了。 “骗你的!” 应龙佯怒道,“玩笑乱开要死人的!” 娉婷轻轻一笑,起身走开。 “你上哪啊?”娉婷不应,望着她离去,应龙不知怎么忽然觉得那道背影美丽而落寞…… 济阳邑府,有邑吏引领监兵等院中稍候,进大堂禀报,自有差役守押方雷等人,不久,邑丞走出,从前带路,监兵三人跟随,直入内府。 邑令下座趋迎,寒暄了几句,邑令问道:“不知三位天师缘何来此?所擒盗匪是何案由?” “是这样,”监兵道,“这十几个人是王城负案恶匪,因极其凶悍,大长老特命我等前来缉拿,幸不辱命!” “三位天师出手,自是马到成功的,今来邑府,可是要暂时收押在此吗?” “不,我等要将他们即刻押解王城,请邑宰发付令牌,便上路了!” “原来如此,那我即刻吩咐邑吏验身备案,发付令牌!” 监兵摇摇头,道:“这些恶匪身份特殊,不能泄露,待平安回到王城,自会送交刑罚司,邑宰只需核点人数,发付令牌就可!” “这个……”邑令面现为难,”恐怕不行,发付令牌必须依律验身备案,恕我不敢逾矩!” 监兵从怀中掏出方印,“大长老令我等在地方便宜行事,特命携此印,请邑宰过目!” 邑令连忙接过,仔细观看,然后双手奉回,低头沉思,半晌方道:“确是大主觋方印,不过毕竟人在我地方带走,不审讯,不备案,也可罢了,验明正身是万万不能省的!否则,随随便便就发付令牌,恐将来难逃失责之咎!” “事有紧急,当可从权!” 邑令面色一沉,“人乃国家之根本,岂容儿戏!即使大主觋亲至,也必不会强求!” 监兵心中暗暗叫苦,却未慌乱,回头看了执明一眼,执明点点头。 监兵忽然走近几步,邑令一怔,监兵俯身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邑令脸上渐渐现出惊愕之色,“果真?” “有大长老方印在此,我们奉命行事,岂可胡乱戏言?!” 邑令点点头,转身对邑丞道:“快快发付令牌!”邑丞应诺。 时间不长,令牌做好,交予监兵,监兵拱手称谢,与执明陵光带了方雷等众人出府。 邑令邑丞从后相送,邑丞一直盯着方雷的背影,若有所思。 应龙娉婷正等得心焦,远远的,看监兵三人带着方雷等走来。 验过令牌,驿丞索性拨了一辆驿车给他们,也不用驭夫,监兵亲自驾了,风驰电掣,向南而去。 路上,陵光也起了好奇心,问监兵:“你悄悄和邑令说的什么?” 监兵哈哈一笑,“我说方雷他们都是妖民!” “这也行?!”应龙莞尔。 “妖物非同小可,他哪敢耽搁?!万一连累地方百姓呢,我看他巴不得咱们快点走!何况只要不关人的事,还是可以通融的!” “他就信了?” “有大长老的方印呢,他怎敢不信?!” “有你的,聪明!” 监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执明事先偷偷教我的!” 执明极为迷人地一笑。 王城,天师院,大主觋揣好黄布袋,手拄祭杖,对离珠道:“我要去些时日,这边就有劳离珠道长费心了,若有函简,交牧童妥善收好即可!” “好,我看让无极随你一道去,毕竟当时他在泰山,对事情比较了解,或可证明一二!” 大主觋点头,着牧童唤来无极,无极听闻竟显得有点兴奋,连连点头,遂与离珠稽首而别。 冀州涿鹿城州牧府,“有他们消息了!”一人沉声道。 “好啊!”旁边两人颔首,其中灰发人冲阶下十几人挥了挥手,“去!” “是!” “看他们往哪跑!”黑发人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