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剑吟》 第一章 雪中归客 世间本乱世,天赢王朝历三朝君主使天下一统,赢氏王朝国运百年,之后国运势危,封王赵氏乘势起兵,代赢氏天下。 赵王朝传三百年,时赵帝牧虽仁德,却性格羸弱,群候皆佣兵自重,相互攻伐,百姓苦不堪言,数十年间,赵土失之八九,乱世群候中,云候齐渊文武双全,忠心卫赵,二十年间征群雄,平天下,还政于赵帝,赵帝感云侯卫国之德,封齐渊为齐云王,邑今中州十八郡为齐王属地。 齐云王还政赵帝后,解甲归田,在封地每日耕田种地为乐。齐云王有二子,大世子齐麟武艺绝伦,年纪轻轻武艺已踏知天境,且善用兵,爱民如子,协助齐渊将齐云境内治理的井井有条,在齐云军中威望极高,二世子齐劭比起大哥虽武艺不足,却智计过人,知人善用,替齐云封地网罗了一众惊才绝艳的当世英才,连齐云王齐渊都对齐劭称赞有佳,称齐劭将来定是齐麟掌管齐云的好助力。 天下虽平,这一众诸侯虽摄于齐云王之威,对赵氏称臣,暗里却仍对赵室天下心怀觊觎之心,北晋候宗氏,南唐候李氏皆是人杰,不甘于赵帝之下。外邦亦有匈奴、扶桑对神州大地虎视眈眈,齐云封地内,一片祥和,齐云境外则一片暗流涌动。 岁月如梭,赵帝牧驾崩,太子赵炽继位,赵炽此人,伪善多疑,喜享乐,赵帝在时,赵炽表面上礼贤下士,仁德恭谦。赵帝薨后,赵炽继位,原形毕露,成日沉溺声色,不理朝政,疏远朝中贤臣,溜须拍马之臣日渐当政,横征暴敛供赵炽享乐。赵炽还以射杀活人为乐,每每春猎,则遣宫中禁卫捕百姓入猎场,分发各类动物皮毛披之,弓箭射杀,以杀人为乐,射杀百姓后更以活人心肺,作醒酒汤药,残忍无度。赵炽不仅屠杀活人为乐,更亲信妖道,征童男童女炼丹,妄图以童子丹增寿,百姓怨声载道,本就不稳的赵氏江山更加摇摇欲坠。 翌年南唐候李氏率先起兵自立,北晋候宗氏亦乘势自立而起,西北匈奴同乘乱势袭扰,一时间神州大地,兵祸再起,史称“神州之乱”。 齐云王为拱卫赵氏江山,戍卫黎民百姓,再披云铠,齐云王齐渊命大世子齐麟率天云精骑出兵北境,以挡晋候宗氏,自领五万齐云军京师勤王,驱除匈奴,命二世子齐劭领天云卫南进,以抵唐候李氏,自此齐云精锐尽出。齐云王率兵驰骋中州境,于汴京大破匈奴,而后数仗匈奴连连退败,直退至山海关外。匈奴已退,不日北方亦传来捷报。 齐云王大世子齐麟率五万齐云精骑在凉州城外与晋军铁骑鏖战,齐云精骑虽英勇迎战,怎奈晋之铁骑天下难挡,齐云精骑鏖战数日死伤惨重,眼看兵势渐微,齐麟从顾剑一之策,命余部分兵三路,左军路诱敌深入只败不胜,右军走小道去袭晋军粮草,中军待命,待火起之时回军掩杀。齐麟亲率齐云武学宗师顾剑一与三千精骑伏于凉州城外无名山中。 北晋候宗兖见齐云兵败退去,轻敌冒进,亲率中军追击,齐麟率顾剑一与三千精骑伏军深夜,顾剑一以宗师境力敌北晋护军谪仙境高手,齐麟率三千齐云精骑直冲晋军中军,齐麟立马而起,手持素天月牙戟,身披镔铁云天铠,胯下卷毛青鬃马,一马当先,以戟指天,怒吼声响彻云霄:“大丈夫于乱世,卫国家,戍百姓,当马革裹尸,不死无归,众将士,随我破敌!”随即匹马入阵,三千齐云精骑随声同呼“破敌,破敌,不死无归!”,如天兵临凡般杀入晋军中军大营,晋军中军一时间被这忽然冒出的敌军震慑,五万铁骑竟不能挡,被三千齐云精骑在中军大营三入三出,而此时退去的齐云军如鬼魅般出现于晋军后方,火烧晋军粮草辎重,晋军三军溃败,宗兖重伤遁走,北晋军失了主将心骨,再无恋战之意,只得溃败而归,齐麟乘势率军追击宗兖残军直至北晋境内,得齐云王军令方才率兵而归。 宗兖归晋后收拢残部,却只得十归二三。齐麟此战天下闻名,北晋军民听闻齐麟之名皆恐,孩童若夜啼不止,父母以“齐麟来了”喝之,孩童止哭。而随齐麟攻克北晋的三千齐云精骑亦只归三百余骑,这三百精骑被齐云王亲授戎旃,三千齐云精骑得军名“不归”,不归军随齐麟“不归将军”的威名远扬天下。 齐麟大败北晋,齐云王受皇命入京面圣,于是留大将王恬守山海关以据匈奴,与大世子齐麟合兵往赵都城面圣,又恐兵士众多,犯了皇家忌讳,命随军大将率余部返回齐云境内,只携齐麟及亲卫百人,进京师见驾。 赵帝炽听闻齐云出兵勤王,已驱散神州匈奴,又大破晋之铁骑于北境,如今得胜入赵都拜望自己,大喜过望,亲率百官大开城门,恭迎齐云王入城,入城之日,赵都百姓感念齐云王恩德,自发道路两侧跪迎齐云王。 齐云王见驾后,苦苦劝谏赵帝需勤政爱民,善待百姓,远佞重贤,却不知此番言语却让赵帝心生不忿,恐齐云王功高震主,又在佞臣的怂恿下,将齐渊父子定下十大不赦之罪,欲诛斩齐云王父子。正在抵挡南唐大军的齐云二世子齐劭得知父兄被昏君所囚的消息,大惊,随即遣使去往南唐李主处,终与南唐划赢江为界,回军欲进京营救父兄,谁料在回军途中,得知齐渊、齐麟已被害于赵都,后世皆称为“赵都之变” 齐劭闻知父兄被害,勃然大怒,随即召集齐云军,于中州起兵,列赵氏之罪告天下百姓,百姓闻知,纷纷加入齐云军,反抗赵炽,齐云军受百姓爱戴,兵之所至,无不兵不血刃,各城赵军守将望风而降。 月余,齐劭就已兵至赵都城下,赵帝炽见都城被围,仍欲使禁卫裹胁百姓守城,却不料城中百姓早已对赵氏积怨久矣,百姓们袭击守军,偷开城门,齐劭不费一兵一卒入赵都,赵都守军见齐劭入城,纷纷跪降。赵帝炽见大势已去,深知自己落入齐劭手中是何种下场,自持兵刃,尽屠后宫妇孺,然自焚于皇城内。 父兄大仇已报,齐劭寻得尸首,厚葬父兄。百官劝谏齐劭登基为帝,二世子齐劭不从,言长兄齐麟虽故,其嫂萧氏刚旦下一子,欲迎嫂侄,掌管天下。却不料班师回齐云中州之时,惊变再起,赵氏余孽竟潜入中州世子府,齐麟之妻萧氏及齐麟之子尽皆遇害,齐劭听闻噩耗,从马上晕厥而倒,齐云文官武将皆惊慌医治,至中州境后,齐劭方才苏醒,抵达江霖,齐劭命人厚葬嫂侄,百官再三死谏后,无奈之下纳百官所谏,登基为帝,拟国号齐云,追封父亲齐渊为齐始祖,兄长齐麟为麟帝,定都中州江霖,又与南唐罢兵言和,遵赢江之界与南唐划江而治之约定。齐云国在齐劭的治理下,息兵养民,国力日盛。 宗兖归国后,听闻赵都之变,齐渊齐麟父子遇害,齐劭灭赵,登基自立,本欲乘齐云立国不稳,再起兵戈,却不料伤势沉重,一命归天。宗兖嫡长子宗妄继位,宗兖生前本就穷兵黩武,宗妄继位后听从北晋国师之谏立国号晋,亦罢兵养民,静待时机为父复仇。 神州虽兵戈暂止,归于平静,齐云、北晋、南唐武林却仍暗斗不止。自神州大地以来,武学之道世代相传,无论是神州之乱中的“一剑定神州”,还是齐云的赵都之变中“知天御宗师”,亦或是齐晋的不归山之战中的“宗师斗谪仙”,几番武学巅峰之战至今在这几国武林中仍口口相传,武学之道正如武林中人所传之歇语: 锻体强身初窥气, 登堂入室人器一; 知天逆命宗师境, 谪仙临凡尘世惊。 【锻体】【初窥】【登堂】【器人】【知天】【宗师】【谪仙】,这七重武学境界也成为武林中人习武追求,凡习武之人,谁人不想一尝那知天命,逆天行,踏宗师,谪仙临的武学至高境界,让后代世世传颂,做那青史留名的传说之人呢。 ——十八年后—— 凉州城,属齐云国中、北二州相交的屏障之城。 凉州城外不归山,本是一处无名山,当年“神州之乱”中,北晋候拥兵自立,十万铁骑南下突入赵国境内,一路势如破竹,月余,连破赵国三郡,兵势直指进入中州的最后屏障-凉州城。 昔日齐云“不归将军”齐麟伏兵此山,以三千不归精骑大破北晋。后齐劭称帝,为祭奠齐晋大战中阵亡的将士,赐名此山“不归山”,时光如水,不归山终也随岁月归于平静,只有每至寒冬,呼号冬风之声仿若诉说着当年齐晋大战的兵戈战马嘶吼之声。 月已腊冬,天寒地冻,纷飞大雪漫布天迹,将夜色挑染如白昼,凉州城外都已被深雪覆着,片片雪昼中,只见一少年身影和身后长串的脚印在这漫天风雪中逆风独行。 城外五十里,已无人烟,这少年身披黛色披风大氅,内着玄青色长衫,以鞶革束腰,面容青涩却有着不符年龄坚毅。似刀冬风未能阻挡少年前行的步伐,少年被风雪吹的剑眉紧蹙,剑眉下的双目却如星空般纯粹且明亮,薄唇微抿,唇边酒靥微现,乌黑长发和黛色大氅披风都已被冬雪染白,如刀冬风时而掀开大氅,少年也毫不在意,气息丝毫不乱,彷如感受不到老天爷的滔天寒意,只有踏入深雪的脚步发出“咕咕”的声响和风夜雪天的呼嚎,才知常人无法再这天气中行至此处。 又不知行了多久,夜已近子时,少年行至不归山麓,抬头望向山中,紧蹙的剑眉终于展开,酒靥更加显现,笑着自言道:“三年历练,历武艺,更历人心,师傅,李叔,萧儿如期归来了。” 言罢,少年忽的踏雪而起,身形如雪中觅食的孤鹰,似箭而出,踏雪之处却无痕无迹,足见轻功之高。少年运足真气腾空而行,数十丈后双足借力再踏而起,山林中只见青衣黛氅穿行其中,身旁树木只有积雪被真气激荡而起,才知这少年借力而行,少年穿行林间,却望不清他的面容,此刻如有江湖中人见到,定要赞一声“好轻功”。少年运足真气,借自力,雪力,树力,运轻功渐入山中。眼见林深雪密,一炷香的功夫,在这山中密林处,透过雪幕,隐隐见得一处光亮。 少年飘然落于旁边树上,运功呼气,正要继续前行,只听得耳边碎碎作响,警觉之色浮现少年面庞,只见少年踏树翻身,听得“当”的一声,却见适才立身处,一柄柴刀没入方才立身的树干之中,自己感知的“碎碎”声,正是柴刀飞来气劲的声响,却见这柴刀刀劲之深,让这雪中树木簌簌作响,虽是柴刀,但这刀锋余劲仍使得柴刀刀柄上下抖动,树梢上的积雪被柴刀余劲震的纷纷散落,似雪帘一般落在少年面前。 “哪路高人,深夜造访主人草庐。”一声嘶哑声音带着雪中寒意,透雪而来。 少年听得来人开口,眉眼中尽是欢喜,正欲作答,忽觉一股气浪扑面而来,气浪附雪成团,还未近身,就觉寒意漫天,少年见状,不急不缓,双手抱圆,踏步而退,同时用气劲将冲击而来的雪团接下,抱圆双手凝结真气,雪团随即被少年真气震散。少年刚刚解决这麻烦人的雪团,双耳微动,只听树干上的柴刀抖动欲出,“呛”的一声,带着树木木屑激射而出,如回旋镖似的急速飞来,少年身形不动,微微侧头,柴刀贴着少年面颊而过,刀劲居然未划伤少年分毫,就在这柴刀将将略过少年之时,只见少年身形急转,五指拉开大氅,回身用披风尾部卷住柴刀刀根,眼神微微瞄向数丈远的雪堆,五指运力,丹田运足真气,将柴刀甩将而去,口中喝到“现身。” 柴刀载真气而出,比起适才飞向少年之速快上数倍不止,只见这柴刀划过雪夜,仿佛夜色都被这柴刀撕裂一分为二,柴刀激射飞入少年将才所秒瞄的雪堆。 “砰”。 雪堆炸裂开来,碎裂的雪堆后一黑色人影从雪堆凌空飞起,人影手中握着的正是刚才少年反射而来的柴刀,刀劲余威仍拖着人影,黑色人影借刀之余劲旋转飞起,一则卸力,一则借力,人影凌空卸力,握紧刀柄,脚踏身边雪树,借力持刀刺向少年。 只刹间,柴刀逼近少年眼前,少年仍保持双臂下垂身形不动,待柴刀即将刺至咽喉,抬脚踢向刀脊,黑影持刀,忽的变招,刺向少年的柴刀回刀变刺为切,自肋间向上斜切而出,这招变化之快,只在转瞬之间,若寻常初窥境武者定避之不及而中刀。 少年见得此招,嘴角笑意更浓,唇边的酒靥更浓,眼中尽是欢喜,虽面漏笑容,少年从容应对这突如而来的变招,只见少年脚踏七星之势,眨眼间居然连退七步,避开了这要害一刀。黑影见两刀不中,不待少年站定,将柴刀向身后一甩,飞身而来,右掌直击少年面门。此时少年开口赞道:“来的好!”,话语间,黑影单掌已至,少年心意相合,运力出掌,双掌相峙,“嘭”的一声闷响,一股无形气浪由二人掌心迸发而出,周边数丈积雪被二人真气激荡四射,就在二人双掌相峙之时,只见黑影左手忽出,左手变拳为爪,凌空一抓,柴刀飞射入手黑影反握柴刀,横斩向少年腹部..........见此杀招已成,黑影不由“嘿嘿”一笑。 适才二人对掌激起空中积雪,遮挡住二人身影,待积雪落定,方才看清二人身形,少年与黑影身形显现,少年毫发无伤,没人知道适才少年是如何躲过黑影的必杀一刀。这纷飞的积雪落定,亦分出胜负,少年左掌拇、无名、小指三指内扣向掌心,食指、中指呈剑指状封住黑影咽喉,一手五指成爪扣住黑影反握柴刀的手腕郄门、神门二穴,黑影已败,胜负已分,气氛彷如冬季凝固。 此时定睛,方见黑影面庞,初见此人,被他面庞中一处可怖伤疤吸引,伤疤看去已有数十年时间,宛如一条蛇虫蜿蜒由眉间直爬至嘴角,虽已痊愈,却让此人气势凸显几分可怖,乌发中已现几许花白,如刀锐利的眼神哪怕适才落败也未见眼神中有任何畏惧之色,此刻看向少年却含有几许骄傲,几许慰藉,此人年近五旬,身形却笔直如枪,一身漆黑如墨短衣,在雪夜中尤为衬眼。 黑影此时才嘶哑的开口笑道:“少主,三年游历,没想到武学修为竟然精进如此迅速啊。” 第二章 草庐夜谈 少年笑意在眼神中仿佛已挥散不去,嘴角微翘,酒靥深陷,赶紧撤招,扶住黑影的手臂开口笑着说道:“李叔,您也说了,都过去三年了,且不说我这三年的游历有所感悟,就算是未出门远行,一直在山中修行的话,成天见你使这几刀,就算抵挡不住,也能在你这‘拼命三刀’下逃了去罢。” “少主,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只能耍耍这几刀了,适才主人已感知得是少主归来,特命老奴来试试少主修为如何......咳咳咳!”李叔望向少年的眼神中满是温和,与适才使出那三刀之时的气势截然不同,却因咳嗽面庞的蛇形伤痕充血通红。 少年赶紧一手扶住李叔,手掌轻抚李叔后心,将自身内息传入李叔体内,让李叔的干咳之症有所减轻。 “咳咳咳,少主不可为老奴枉费功力了,咳咳咳,我这陈年旧疾。”李叔干咳之余,赶紧开口劝阻少年为自己以内息调养。 “早知就早点与李叔相认了,不该一时争胜心起,与李叔过招。”少年望向李叔,满是愧疚之色。 李叔此时也已平复内息,咳嗽之声略平,开口道:“我这毛病与不与少主你交手,并无关系,年轻时与人搏杀,伤了心肺,又未及时医治,后才落下病根,跟随主人这些年来都无法根除,只可以主人所赐心法缓解而已。往年只是偶有所发,这最近两年,干咳之症犹如跗骨之蛆般,每日子时至丑时干咳不止,现已平复内息,少主收回内息吧。对了,少主,刚才老奴与少主交手,见少主内息沉稳,内力收发自如,是否已踏登堂?” 少年助李叔调养内息,见干咳之症已有缓解,便收回内力,扶住李叔开口说道:“李叔,这外面天寒地冻,你干咳之症已有缓解,但这天气终是对你身体并无好处,咱们赶紧先回师尊草庐见过师尊,再话其他吧。”言罢,少年赶紧扶着李叔,将身上的裘绒大氅脱下,不顾李叔反对,给李叔披上,往远处草庐行去。 雪夜中,冬风更盛,呼嚎作响,一少搀一老,一青扶一黛,两个身影在茫茫雪色中向着不远处的光亮行去。 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已达草庐前,说是草庐,却有正房耳房多间房舍围起,中有院落,外侧木门仿若知二人近前,已然打开,却被凛冽冬风吹的忽扇作响,少年扶着李叔进入草庐,赶紧掩上大门。 此时李叔眼神示意少年,少年随李叔眼神望去,草庐主室内灯光亮着,如这雪夜中的一丝温暖,暖着少年三年历练坚毅的心, “少主,老奴去给少主弄点吃喝,这一路而来,没有脚店客栈,一定是又饿又渴吧,主人正在待你归来呢。”老李轻轻拍了下望着草庐主屋灯光发怔住的少年说道:“主人自你历练下山后,时常会对着你住的屋子走神,虽然你当时境界已有小成,对付一些江湖宵小绰绰有余,但他总时不时的对我提起,萧儿武艺虽有小成,但遇到真正的高手不知是否应付的来,足见他心中对你的担心,快去见见他罢。” 少年听得李叔话语,想起自己出身便不知父母,师傅和李叔一手将自己养大,这其中艰难常人不知,心里泛酸红了眼眶,快步上前,轻扣房门,后撩起衣摆双膝跪在门前:“师尊,顾萧遵师尊之命,下山游历三年,现游历之期已满,回山复命。” “吱~”,还未待顾萧跪定,房门被一股真气吹开,真气灌入顾萧身旁,顾萧只觉这道真气似春风般柔和,自己被真气环绕托起,跪下的身体被真气自然托起。 “下山之时,年逾舞勺,如今仅三年,百丈之内,老李都未感知你的踏雪七寻,锻体强身初窥气,登堂入室人器一;登堂境已固,这三年历练,有此精进,定然是吃了不少苦罢”屋内之人轻声开口道。 声音虽轻,却入耳清晰,顾萧听闻师尊传音入密,进屋掩上房门,只见香炉茶具,书桌卧榻,几年来一如三年前下山的样子,不曾添置一样新物件儿。 坐在书桌后那人,鼻若悬胆,眉若流星,一头黑发随意扎起披散身后,如三年前一般,只有鬓边几许华发和颔下长须已微微现白,方才让顾萧觉得已过三载,师尊的眼神还似从前一般锐利,仿佛透人心肺,玄青长袍随意而披,左袖空悬,一手持鹿皮酒囊,半靠身后的茶椅之上,嘴角含笑,望着自己。 “师尊,我呀,可不止是吃了苦头啊,这三年,我途历北境十三郡。”顾萧连连摆手,不想师尊看见自己眼眶的泪痕,笑着挤出一副下山之后受了很多委屈的模样,撇嘴说道:“刚刚下山抵凉州城,就被人被骗了盘缠,三天三夜一口吃的可都没吃上,当时真想转身就逃回山上,想想自己还有师尊嘱咐的事儿还未完成,只好想法儿坚持下去,思来想去,万幸,有师尊所赐的金牌傍身..............” “噗”,师尊一口烈酒喷了一桌,整个人瞬间没了刚才的惬意慈祥模样,半躺的身子弹起坐直,一股如玄冰般的剑意蓬勃而出,似要将顾萧整个人都吞没一般:“你小子从小就顽劣,让你下山磨砺心性,交予你金牌,是予你危机之时,显出此物保命之用,你居然把那金牌给当了?” 顾萧见师尊如此姿态,内息迸发由先前进门的如沐春风变为剑意之势,连忙摆出一副笑颜,眯着眼起身快步挪至师尊身旁,用自己的袖口,轻轻擦拭起桌上的酒水边说道:“萧儿不敢,如此贵重之物且又是保命之物,师尊从小教徒儿识文断字,览古阅今,又传授武艺强身。萧儿当然知道此物珍贵,且知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萧儿还是知道的,又怎敢随意取出。” 师尊听闻顾萧所言,神色稍缓,微微额首,将手中酒囊放于书桌上,正待用手拭去颔下长须上的酒水。忽的又听顾说道:“萧儿只是将金牌切下一角,兑换了些散碎银钱而已,总不能刚下山就灰溜溜的回山罢。” 此言刚出,只听得“啪”的一声碎裂之声,只见这桌上茶盏茶具,皆被一股剑气震碎。整个室内被剑意笼罩,若不是顾萧师尊心疼这久居之室,怕是这几间草庐须臾间就要被这招‘凝气化形’给震散了去。 屋外厨房内正在忙活的老李感受到这‘凝气化形’,面上的伤疤又被笑容挤的通红,搅动着手边顾萧爱吃的红薯八宝粥,嘶哑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少主这小猴儿精刚刚回山,主人就被气着了,怕是这草庐又要热闹起来咯!” 顾萧刚说完切角金牌的言语,就被凝气化形震开,顾萧心知师尊心疼自己,可不会伤了自个儿,又见师尊嘴角抽动,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金牌双手呈出,躬身挂出一副天真笑容:“师尊切莫生气,您看这金牌并无大碍,若不是萧儿机智,可就要饿死在山下啦!” 师尊望着眼前的顾萧眼角仍有泪痕,心中浮现初见这孩子的情景,刚出生的孩子都怕生,顾萧这孩子尚在襁褓中时,自己见顾萧可爱抱起他,小顾萧不仅不怕不闹,还“咯咯”笑着抓着自己的耳朵,用他那未长牙齿的牙床嗦咬了自己脸颊一口,满堂人物尽皆大笑。念及此处,再望顾萧眼旁未干泪痕,心知这孩子平日里虽嬉戏玩闹,然心思细腻,重情重义。师尊散去满室剑意,仅剩的右手微微翻掌,三指微扣,顾萧手中金牌“嗖”的一声飞入师尊手中,端详起这块金牌。 金牌约莫掌心大小,上沿纯金打造一只吞云异兽,见这异兽羊角狼蹄,鹿身牛尾,牛尾顺金牌自上而下镶嵌一块碧绿翡翠,一眼望去,便知出自无双巧匠之手,翡翠通体如无风湖面,通体宝气透光,正是当世无双的珍宝,翡翠正中制牌之巧匠使解玉砂雕琢一“麟”字,让此牌更显威严庄重,金牌底部仍以纯金包裹而成,巧匠使独门技艺錾刻数朵雷云纹环绕,金牌上异兽浑身遍布鳞片,吞云显威,栩栩如生,唯独这金牌左下角包裹翡翠令的金色雷云上缺了半指一角。 师尊单手持牌,拇指轻抚过牌面,轻叹一声开口道:“翻云麒麟印,如今也似我这朽迈之人,残缺不全了,也罢,也罢!江湖中行事,事急从权,萧儿,收好此珍贵之物,此牌天下无双,切不可再次损毁了。”言罢,手指微动,翻云麒麟印便凌空而至顾萧身前。 顾萧躬身双手接下翻云麒麟印,恭敬放入怀中:“是,师尊,三年前师尊让萧儿下山历练,徒儿想着,办完师尊嘱咐的事儿,怎么着也要闯出个名堂,若这刚下山就灰溜溜的回来,也太丢脸面了,徒儿现知此物如此贵重,今后再不乱来了。” “吱~”顾萧正说话建,屋门打开,老李端着托盘而入,托盘之上两碗碗红薯八宝粥散发着氤氲热气,老李缓步走近,将粥平稳放在师尊书桌前开口道:“主人、少主夜寒深重,用些吃食吧。” “老李,你看这小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师尊望向顾萧,见顾萧盯着粥,喉咙上下翻动,不禁笑道:“萧儿,吃吧,这一路行来,就算是你这小猴儿精,也是饿坏了罢”。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顾萧听闻师傅准许,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赶紧上前,端起粥来,持勺开吃。熟悉的粥味入肚,周身皆暖。见李叔正待出去,忙的咽下一口热粥,被烫的张嘴用手直扇:“咕噜咕噜,李....叔..稍..待。”说罢,赶紧的咽下口中热粥,从怀中一阵摸索,拿出一个小小丹盒,双手递于李叔:“这是我游历途径汴京城外,见一伙贼人正打劫一商队,那伙贼人,见人就杀,毫无人性,我便出手杀了贼人,救下商队,商队中有位领头长辈,商队都称孙老太爷的长者为了谢我,硬塞给我的,我本欲拒绝,可那孙老太爷说我若不收,便撞死在我面前,无奈之下,只好收了此物。” “金灵九转?”李叔打开丹盒,金灵九转通体乌金,开盒之时,丹香四溢,老李手握丹盒,不禁微微颤抖。 顾萧自小见李叔遇到何事都沉稳自若,如今这小小丹药却神情大变,边开口问道:“那孙老太爷说此物是他祖传几代,说我是江湖中人,万一将来危难之时,此丹可续命,若有陈年内伤,亦可服用医治,李叔识得此丹?” “少主,老李初受创伤之时,遍访名医医治,曾有一游方郎中对我说起过此药,乃是汴京孙家传家至宝,可使将死之人复生,身康体健之人服之,可增寿命,若有武林人士服用,有伤医伤,无伤可徒增十年内力,当年赵氏昏君,命人巧取暗夺都未得到此物,没想到孙家竟将此物赠与少主。”李叔双手捧丹,望着顾萧,忽然下跪:“少主,此物如此珍贵,不可救我这腐衰之人,少主还请自行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顾萧见老李正欲跪下,落碗起身。双手托住老李双臂,收起先前的:“李叔,萧儿自小没了父母,便是你和师尊将我抚养长大,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亲人长辈,别说是颗小小丹药,便是以我血肉可医你的陈年内伤,萧儿也定会去办的。” “老李,萧儿让你收下,你收下便是,此物虽是珍贵,那孙氏太爷将此物众目睽睽下赠给一个不知何方而来的小子,一来断了武林中一些宵小之辈觊觎之心,不会让他孙家再遭这丹药引来的祸端,再者说来,萧儿并非武林中名侠亦非世家子弟,这武林中人要想寻他夺丹也非易事,孙家从此高枕无忧,也可报了萧儿恩情,一箭双雕之举。”师尊见老李不肯收此丹,也开口相劝。 “武学之道,在乎稳固向前,若以此丹药辅之,则根基不稳,萧儿一番心意,你就安心收下此物,用于医治你的内伤,以我观来,此物不假。”。望向眼前这陪伴自己多年老人,师尊也规劝老李收丹药。 李叔年轻闯荡江湖之时便是直爽无拘性格,见师尊,少主都如此姿态,心知少主心意,便不再推脱,收下丹药:“如此,老李谢过主人,少主,待明日便服丹治伤。” 师尊见老李收下丹药,开口道:“萧儿,你用完粥,和老李都早些休息,明日你随我去后山,再言其他”。 “是,主人。” “别呀师尊,萧儿还有很多话要和师尊说吶,我这次下山,不仅出手救了孙老太爷一家,还为民除害诛了雷氏双贼,夜擒凉州城的采花大盗泉伯光,为臧北城的抚远镖局追回了被抢的数颗万年雪参,还有.................”。在顾萧心中师尊与李叔早已是自己的亲人长辈,三年未见,此刻正如孩童归家,要和长辈显能一般,一肚子的话语等着要和长辈们邀功。 师尊见顾萧猴儿精又要上身,双指不禁轻揉眉心。 李叔见状,赶紧拖起顾萧:“少主少主,你刚刚回山,老李知道你一肚子的话要与主人说,可主人知你归期已近,这几日都未好好调息,你这山也回了,时间多的是,今日你也累了,早早休息,明日再说不迟。” “不是,还有我在廉州城........还有师尊你交代我的事...............还有....还有我的粥............”顾萧话未说完,就被老李拖了出去。 这一夜无话。 第三章 无归后山 安心而眠,这一夜顾萧睡的无比踏实,比起江湖中行走,这三年来就算是睡觉都要运足真气,担心时刻的危机,昨夜在这草庐之中,自己放松身心的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 顾萧躺在榻上,用力伸了伸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环视自己的房间,三年未归,自己的房间仍是井井有条,桌椅板凳都未有一丝浮尘,足见三年来,自己的房间日日有人打扫,顾萧觉心中一暖。 随即踏地飞身,手触摸到房梁上的一个物件儿后握住,翻身落地,手掌中浮现的是一柄木剑,无锋无刃却雕的极其精巧,是顾萧儿时最喜爱的玩物,也是师傅教小顾萧初练习武艺所赐,三年前顾萧下山之时,偷偷将此剑藏于屋脊之上。 仔细抚摸木剑的剑身,剑身上居然也无一丝浮尘,顾萧不禁讪笑自言:“自己为藏的巧妙,李叔原来早就知道,还将我的木剑也擦拭的如此整洁。” 顾萧想起昨日师傅让自己今日随他去后山之事,赶紧洗漱穿戴,将木剑小心收入怀中,推开房门,见天气风雪已停,雪后的天气分外晴朗,日光沐浴身上,与昨夜呼嚎冬风相较,格外温暖。 正喂马进门的李叔正见到顾萧推开房门,不由一笑:“少主,昨夜睡的可好。” “李叔,我好久都没睡过如昨夜般的舒心觉了。”顾萧不由的挠头回应。 “主人卯时便已起身去往后山,去前,交待你若醒了,用过餐食,便去后山寻他。”李叔手提草料堆与一旁,对顾萧说道。 “是我睡得太沉,可不能再误了时辰,让师傅久等。”顾萧与李叔道过,便入厨房,掀开蒸屉,蒸屉中馒头小菜,一碗白粥,李叔细心将炉火保留些许,因此蒸屉中的食物仍保持温度。 肚子早已咕咕直叫,顾萧囫囵几口将馒头塞入口中,端起白粥一饮而尽,又抓起一个馒头,夹满小菜,怀中掏出一块锦布,将馒头包裹,放入怀中。对着屋外正在喂马的李叔高声说道:“李叔,我吃饱了,我去后山寻师傅,回来之后再助你疗伤。” “少主只管去,我这小伤,都这么多年头了,不差这一时。”李叔回声道。 顾萧掩门而出,为了不让师傅久候,施展轻功,踏雪而行,一路奔后山而去。 —————————————————————————————— 清晨,不归山后山的一处半山坪,山雾散去,方见真容,此处被树木环抱,林深遮蔽,只见日光透过树木印在积雪之上,向前在行百余丈,过两处七尺无字石碑后,便豁然开朗。 此处开阔约莫百丈,树木有序分列两旁,一眼便知是有人刻意栽种,若抚去地上的积雪,便会露出白玉地砖,顺着两旁树木向前,林深路窄,这道路正中立有一丈许的山石,远观山石,外形仿佛一只沉睡的卧虎,不禁让人感叹自然造物之力。 若近前仔细观石,才发觉此石由巧匠以斧凿刀刻雕琢成碑,碑上刻满人名,而石碑之后有千余坟包,坟包前皆以长剑直插入地,许是时间久了,每柄长剑的剑鞘早已腐坏,漏出挺直剑身,剑刃由两侧弧曲而伸,刃开四面,数千长剑虽已被冰封,但剑身渗出的杀意仍使此处周边无活物靠近。 此刻正有一人立于石碑前,玄青长衫,白色长袍披随意披在身上,满头乌发随意扎于身后,只微白两鬓长须及空空左袖随风飘动,他身前碑旁放着一鹿皮酒囊,许是矗立多时,他的气息与此地仿佛与此地化为一体,此刻他正凝神望着石碑上密密麻麻的人名,思绪仿佛随着每一个人名回到多年前那场动人心魄的大战。 【“不死无归,不死无归。”“杀~!”】 那个男人的神采也随着昔日的记忆碎片,再度浮现眼前。 【“大丈夫当戍边卫国,为天下百姓,齐麟请顾先生出山而助,以退晋军。”..】 ——————————————————————————————— 【“此战之后,若你我都活着,不知可愿与齐某结为异姓兄弟。”......】 ——————————————————————————————— 【“剑一,我虚长你几岁,当然我为兄你为弟了........,什么以武艺境界高低,自古结拜都以年岁大小为准,就这么定了,我为兄,你为弟....哈哈.......对了,我还有一个亲弟,待我们回师江霖,乱世平定,携吾弟与你相认,那小子,鬼点子比你还多,你们俩定会一见如故,哈哈,走,喝酒去。”】 ——————————————————————————————— 【“天地为证,齐麟与顾剑一今日拜山川为盟,结为异姓兄弟,自此后,必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黄天厚土,实鉴我二人心。”】 ——————————————————————————————— 【“大哥,剑一来迟了,你和王爷快快先行出城,城外自有人接应王爷和大哥归齐云...........赵都那几个老儿,剑一自挡之。”】 【“贤弟剑一,我齐家世受国恩,父王决意以死谏主,我也欲从父亲而去,唯有一事相求....”】 回忆至此,师傅的神情由微笑转为悲伤,往事心头萦绕。 半晌,师傅微阖双目忽的睁开,眼神中的悲伤都化为刀刃一般,又忆起与那北晋谪仙的旷世一战,那一战也正是江湖中人至今口口相传的“宗师斗谪仙”。 【凉州城西一处空旷山丘,顾剑一负手而立,顾剑一以毕生功力运足内息蓬勃开口:“此番听得道玄仙人驾临我境,仙师之名,如雷贯耳,齐云顾剑一请谪仙一战.........”】 【“青衣宗师顾剑一?好好好。”晋军中传来一声回应,开口之人正是那北晋谪仙境道玄真人。】 【“年纪轻轻就抵宗师境,再逾二三十载,必抵谪仙之境,何故急于求死。”一声嗤笑,从北晋军中传来,明明是人声,却如滚滚天雷般震入顾剑一耳中。只见夜色中一抹紫色从下方北晋中军大营激射入空,仿若流星般划破夜空,速度之快仿若流星,向着远处顾剑一所在之地而去。】 【道玄真人御空而来,见得顾剑一着青衣披白袍,负手而立,神情自若。】 【道玄真人虚空而立,紫色直领道袍随风飘动,裙拖袍外,袖至三尺,左手轻持一白玉太极拂尘,搭于左臂上,这道玄须发皆白,已耄耋之年,神采身形却不见年老之人姿态,身姿挺拔,此刻踏空而立,右手轻抚长须,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顾剑一微微额首。】 【“顾剑一,你习武不易,若此番只为武道争胜,贫道可饶你而去,待你他日境入谪仙,若还想切磋,贫道自然奉陪。”道玄真人见眼前的顾剑一青年才俊,见到自己神情泰然,不由的起了爱才之心,继续开口说道。】 【“贫道在北晋数十载,未见如你一般的人杰,如你愿随我同归北晋,贫道许你将来位列三公,亦可得贫道一身真传。”道玄真人欣赏的望向眼前的顾剑一,天下闻名的“道玄仙人”竟开口拉拢。】 【顾剑一朗然笑道:“叛国助贼,侵国之旧土,居然还敢开口厚颜笼络,真滑天下之大稽”】 【道玄不由面色微红,但仍觉此人不可多得,仍惋然再度开口拉拢:“赵君残暴,天怒人怨,我晋主起兵灭赵,乃是顺天应势,有你辅我晋主,将来必成就一番功绩。”】 【“哈哈哈。”顾剑一朗声大笑:“赵氏残暴,自有天诛,齐云王亲兵爱民,实乃明主,他日齐云王平定南北,若规劝的了赵王则罢,如齐云王自立为主,亦比北晋宗兖这穷兵黩武之辈,英明何止百倍,不如你降我齐云,待齐云王平了这神州乱世后,上表朝廷,封你一处山川道观,让你散叶收徒可好?”】 【“你...”道玄真人被顾剑一揶揄,仍不死心,正待开口,却猛然回头,见晋军中军方向,火光漫天,照夜幕如白昼,烟火腾空,犹如条条烟幕巨龙,声声喊杀与战马嘶鸣响彻天际。】 【道玄愤然回首望向顾剑一,不怒反笑:“早听闻齐云出了你这位‘智剑双绝’的宗师境顾剑一,诱敌深入,调虎离山,端的使得好计谋。”】 【“仙人过誉了,不如让顾某再为仙人献上一计‘识时知务’如何,你我二人同去,擒住宗兖,我在齐云王那里再为仙人美言几句,保你一个爵位若何?”顾剑一瞧见远处计成,竟讥讽起道玄。】 【“放肆!”道玄真人再也压抑不住胸中怒火,真气竟然灌注道袍,一股真气如浪花般涌动至道玄衣袖,蕴含内力的长袖一扇,一招‘凝气化形’直击顾剑一而去。】 【顾剑一见道玄衣袖一挥,气凝八卦状向自己攻来,负手戒备多时的双手猛然自下而上划圆向上,剑指已出,聚内力,身前也同样以宗师境独有的‘凝气化形’凝结数十柄长剑,凝气成剑,御剑周身成盾,想以同样的凝气化形抵挡道玄怒气一击。】 【“嘭”一声巨响炸裂天际,尘埃落定,只见顾剑一的剑盾支离破碎,顾剑一被一招击飞。】 【“不自量力,小小宗师,初识凝气,就想接下我的流云八卦。”道玄见顾剑一被一招击退,回身望向晋军中,火光比起适才更盛,心道不妙,晋主喜功,不听自己徐图进取之言贸然突进,恐怕此时已然中计,自己得回身救主。心念此处,踏空直身正欲返身回营,忽然仙人之体竟感知得一丝危机。】 【“嗖!”一柄化形长剑由适才顾剑一被击飞之处的密林深处直冲道玄后脑,剑速之快竟在剑身飞来之时剑尾形成破空之势。】 【没成想,道玄真人头未回,仅左手持拂尘轻轻一甩,身后气剑竟如镜花水月般消散,此招外人看来道玄真人化解的极为轻松,只有道玄真人自己方知,如不是自己谪仙境已修成半仙之体,可感知无形,必在此招之下吃一大亏,可现在不是与顾剑一缠斗的时候,耳听晋军方向已知,晋军在偷袭下已然败退,几万军士的名可丢,宗兖的命可丢不得,于是道玄真人在化解此招后,并未回身,直冲晋军方向而去,心念这顾剑一宗师境,无法如自己谪仙境御空而行前来阻挠。】 【“嗖!”又一柄气剑袭来,道玄真人有了首次防备,这气剑再无法威胁到道玄真人,只见白玉拂尘再次轻轻挥出,气剑只稍缓道玄身形,便如尘消散。】 【“顾剑一,你这手段贫道领教了,今日贫道且去,他日归来,定取你首级。”道玄向着身后密林一声传音,便不再耽搁时间,欲加紧回军营而去。】 【“嗖”“嗖嗖”“嗖嗖嗖”.........一柄、两柄、三柄...十柄...直至百柄,突从身下密林中一柄柄直冲天际而来,踏空而行的道玄真人,此刻被遮蔽月光的剑浪阻住去处,剑浪飞射直击面门,道玄真人只得暂止身形,轻挥拂尘,流云八卦凝结成盾,护在道玄真人身前,百余柄气剑形成的剑浪如扑火飞蛾般直冲流云八卦,虽无法伤及道玄真人,却使道玄救人之势暂止。】 【道玄心知,这些招式虽无法伤及自身,但自己耽搁的时间逾久,宗兖就愈发危险。】 【心中主意已定,便定身开口道:“顾剑一,你使这些偷袭的招式,无非想阻拦贫道回军营救人,你可知此地东侧乃是何处地界,你不是擅使兵法吗,你不是不想让贫道回去救人吗,贫道便改道去你那凉州城一游如何?”】 【“这老匹夫。”顾剑一本想使计为齐麟争取时间,怎奈道玄真人情急之下,不顾谪仙颜面,竟用凉州百姓生命为质,逼顾剑一现身。】 第四章 半步仙人 【“口口声声,为了天下百姓,无非是一己私欲耳”只见下方密林深处,青衣身影骤现。】 【“道玄老儿,顾剑一在此。”】 【“顾剑一,你终于肯现身了。”道玄见自己已逼的顾剑一现身,虽有把握此地就能了结顾剑一性命,但宗兖国主不知可能支撑许久,而远处传来的喊杀与战马的嘶鸣声渐熄,晋军可能已经败退,为了不让顾剑一再出手阻挠自己去救人,开口欲与顾剑一做个交易。】 【顾剑一此时心中也左右为难,自己的延敌之策已被道玄破了,若是敌明我暗,自己还有办法斡旋,如今针锋相对,面对这神州至高境界,自己不知还能拖上多久,略一思忖,心中拿定主意:“道玄老儿,如今你我僵持此处,若你可接的我三招,我再不阻拦于你,如此可好。”】 【“接你三招?哈哈,贫道自境入谪仙十余载,还未曾听闻有人敢在我面前放此狂言,顾剑一,贫道指天立誓,三招,如若不将你毙于掌下,此生再不踏出晋土半步!”道玄真人听闻顾剑一狂言,心中以打定主意,定要三招取了此人性命,顾剑一才智卓绝,武艺境界以他的年纪,将来必是北晋问鼎神州的阻碍。】 【顾剑一心中暗道:“大世子,今日之势,顾某已经尽力,若不死,顾某定不负世子知遇之恩。”】 【顾剑一长身而立,变剑指为剑诀,立诀前胸,只见适才被道玄真人击碎的剑浪此刻一柄柄浮现,逐渐凝气成型,环绕在顾剑一身旁。】 【踏空而立的道玄真人,此刻道袍内真气涌动,紫色道袍无风自起,手中的白玉拂尘如星空般散发出点点光芒。】 【只见顾剑一身前气剑环绕,竟似产生灵智般一柄柄以剑为阶,顾剑一踏剑阶而起,未入谪仙竟也以剑为阶直奔踏空而立的道玄真人而去。】 【道玄真人见顾剑一竟然以凝气长剑为阶,攻向自己,心中暗暗赞顾剑一,仅适才与自己交手一招便已瞧出对阵的劣势,若无法凌空与近身对敌,便无法攻破自己的防御,随即右掌即出,长袖流转,仍是凝气成盾的流云八卦。】 【顾剑一每踏一步皆瞬息腾空数丈,几个呼吸间便近了道玄真人身前,霎时间,顾剑一变胸前右手所掐剑诀为剑指,直攻道玄真人所凝流云八卦,此刻的顾剑一身似寒芒,剑指如锋,整个人似一柄出鞘神剑,纵是黑夜,顾剑一剑指锋芒却如夜中月光,身即为剑,指即为锋,人剑合一,剑裂长空,所过之处竟透出阵阵剑鸣。】 【道玄真人见得顾剑一此招,微微色变,凝真气于右掌,轻抚身前流云八卦之上,只见道玄真人掌心如光似玉,散发出刺眼光芒,身前所凝之流云八卦仿佛感受掌心传来之力,随着道玄掌力,通体如炙热的赤日一般。】 【凉州城,此刻夜已丑时,百姓们皆闭门而眠,偶有婴孩啼哭妇人安抚之声和几声狗吠之声打破静谧,凉州城楼上巡逻的赵国兵士偶有交头接耳。直至顾剑一响彻云霄的邀战之言,引得凉州城顿时醒来。】 【“你说这齐云王大世子能否退敌啊,我可不想跟着送死!”“听说前几日的大战,大世子可没讨到便宜。”“据说齐云王月前已在中州大破匈奴了,若咱们这有齐云王增兵支援,北晋候我看也抵挡不住!”“嘘,百夫长来了!”】 【“尔等勿在多言,切要仔细观察,如有晋兵,及时来报!”“快看那是什么,”在兵士所指出,中人望向城外远处,忽见一炙光如日,一星光如皓月,仿佛日月相撞,迸发出刺眼光芒,瞬时夜色如白昼,片刻只听得天外流星坠地般的巨响,凉州城内百姓官军,瞬时便都被这异像震动,百姓们纷纷起身,抬头仰望天际,凉州官军也纷纷在城头望去,隐隐见得异象之后,远处天空浮现得两个人影,如仙人临凡,在空中对战。】 【无论百姓还是凉州守军,心中皆惊,这辈子能看到仙人一战,人生幸事。】 【刚才的一招,这道玄真人面前的凝气流云八卦盾中心,出现了微微裂痕,逐渐裂痕如蛛网般延伸,“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化作烟雾,再观道玄真人,虽仍是保持笔直站姿,紫色道袍的袖口撕裂一角,那白玉般发光的手掌亦微微颤抖。】 【“好!”道玄真人一甩衣袖,掌抚长须,欣赏的望向顾剑一说道:“没想到你以宗师境竟破开我流云八卦盾,不错,贫道没看错人!”】 【顾剑一此时却不如道玄真人般轻松,适才自己全力一击,竟只破开道玄凝气成盾,将将划破了道玄真人的衣袖,而自己内息已被却被流云八卦反震而乱,弹开十丈有余,适才使出剑指的右臂此时已酸软无力,见道玄真人轻松开口,只得强运真气,压住紊乱内息,凝神戒备。】 【“顾小子,接贫道一招。”道玄真人见顾剑一并不搭话,救人紧迫,持拂尘之左手甩起拂尘,只见白玉拂尘凛光一现,便立刻暗淡无光。眨眼间,顾剑一面前出现一拂尘虚影,拂尘尘尾四散开来,化作点点寒芒,似飞剑般向顾剑一胸前袭来。】 【此时的顾剑一顾不得内息紊乱,运毕生功力于丹田,一声低喝,脚下所凝气剑皆消失无影,忽的出现一点星光聚于顾剑一剑指之上,指尖星光逐渐凝聚成型,化作一柄丈余月光气剑,顾剑一手挥月光巨剑,剑光四射,舞出如盾剑花护住周身。】 【剑光闪动,顾剑一凝神抵挡无尽寒芒,却被寒芒逼的堕向地面,此刻道玄真人掌出指开,遥遥一掌,寒芒之数竟翻百倍,凝芒为光,只见光柱内,顾剑一如一抹月色如流星般坠入地面,地面受谪仙一击,炸出一深坑,随之而来的光柱又四散为芒,如风雨急骤射入深坑之中,点点炸裂之声,响彻云霄。】 【疾风骤雨般的寒芒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道玄真人踏空而立,收掌持尘,望天叹息:“如此天纵之才,今毁于贫道之手,实非本意,望天怜见。顾剑一,你九泉之下,勿怪贫道手辣,今日实是救人心切...”说完便欲赶回营救宗兖。】 【话音未落,只听地面尘埃飞扬深坑之中传来一洒脱声朗然而出: “吾血为剑, 年年岁岁同此味, 离恨旨酒, 暮暮朝朝饮皆醉。” 【顾剑一竟从适才地面深坑之中凌空而出,口诵剑歌,踏空而起,每踏一步,则身形腾空数丈,虽身上所披白袍适才已被道玄真人的白玉拂尘击的褴褛不堪,此时却如临凡仙人一般,踏空而行,内息透体而出,如海之旋涡,环绕仙体,直逼道玄真人。】 【此时的道玄真人,已是神惊色变:“半步仙人?你竟强踏仙境,此生修为再无缘寸进,以一身修为换我一时?可值得?”】 【“三招之约,适才两招已过,还有最后一招,道玄,你可接好了。”顾剑一与道玄真人遥遥相望,踏空而立,顾剑一此时七窍之中口鼻,都已渗出血来,顾剑一知此境界自己无法支撑许久,剑指再出。】 【顾剑一口鼻流出的血液竟缓缓的浮动而出,漂浮而出,渐渐凝于剑指指尖,血液逐渐凝血成形。】 【道玄见到此状,已全无谪仙模样,惊恐道:“凝血成剑!你不要命了吗?”】 【“吾小小宗师,如今有幸与道玄天师一战,一命换一命,这买卖实是划算!”顾剑一面上已血色全无,仍强撑内息。】 【此剑载仙人血液,爆发无尽神光。顾剑一剑指轻点道玄真人,这仙人血剑,流光转动刹那光华,直飞云霄,射向道玄真人。】 【道玄自破境谪仙,从未如今一般露出惊恐深色,双掌齐出交叉前神,瞬间凝真气结出七面流云八卦盾,又凝毕生真气于双掌,横白玉拂尘于双掌间,刹那间,仙人血剑已至。】 【适才顾剑一全力一击方才击碎的一面流云八卦,如今仙人血剑到处如破竹一般,七面流云八卦瞬间如烟云消散,血剑直击白玉拂尘,刹时,遮挡身前的白玉拂尘碎裂如粉尘,道玄真人直觉掌心及胸口一热,抬眼望去,掌心以被血剑洞穿,低头看向前胸,血洞中鲜血已顺道袍而出。】 【道玄真人此刻不敢再抵挡,化掌为指,连点自身三处大穴位,止住血气,长袖急甩用力裹住掌心伤口,惊恐望向顾剑一。】 【顾剑一此时已无适才仙人气势,血剑击穿道玄身体后便化作点点血花,消散空中。而自己仙人之力已消散七八,暗自心惊,这道玄真人果是谪仙境成名已久的高手,自己强踏仙境一击,只伤了他,并无再取他性命之力。】 【道玄真人渐觉的自己伤势沉重,心生一计,咬牙使出不多内力,裹挟不远处一块千斤巨石,甩向凉州城,便头也不回冲向晋军处,此时的道玄真人已不在乎战事胜负,亦不在乎自己的谪仙脸面,只念宗兖无事便罢。】 【遥遥夜空只闻得道玄真人一语:“今日一败,道玄当遵誓言,此生永不踏出晋土一步,来日若得传人,必再拜望仙人一剑!”】 【顾剑一见此时的道玄真人已无初见之时的谪仙伪善模样,狗急跳墙竟以巨石袭击凉州城百姓而去,心中估算,此时战事已成定局,自己已无余力击杀道玄,道玄重伤已无力改变战局,便运足仅剩的仙人内力,飞速追向袭击凉州城而去的巨石。】 【凉州军民遥望西北空中的仙人大战,遥遥听得似有军马嘶吼,火光微现,凉州守将万钧此刻也端坐于凉州城楼上。】 【不多时,探马来报:“万将军,末将探得,遥遥火光正是齐云王大世子率兵夜袭晋军大营,齐云军夜袭晋军辎重。”】 【“报~”又一探子策马入城,翻身下马,飞奔上城楼,跪于万钧面前:“齐云王大世子齐麟已在无名山击溃晋军,晋军退败。”】 【“什么,晋军败了”万钧惊喜而立,没想到这威震天下的北晋铁骑都败在齐麟手上,惊喜神色一闪而逝,万钧皱起虎眉。想起前些日收到的那封密函,函中只寥寥四字“两不相帮”。】 【万钧初接秘令之时,心中天人交战,自己身为赵国将军,云王为了戍卫百姓,大世子更是为了北境百姓正与晋军血战,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推诿出兵相助。而如今自己能做到的只是守好凉州城,不让百姓受北晋屠戮。】 【正当万钧心中天人交战之时,听的百姓惊呼,身边的兵士们也仓皇呼喊:“万将军,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万钧虎眉微皱,豹眼仔细望向夜空中的一黑影竟直向凉州城而来,不消一会,黑影渐近,竟是一块如丘巨石,“不好,”万钧立刻反应过来,适才凉州城西北的仙人之战,定是齐云军护军高手与晋军高手相斗,居然波及到凉州城池了。】 【“来人,传我将令,凉州守军,速护百姓入各家水井,地窖避祸。”传完将令,万钧此刻如释重负,心道,自己受那人胁制,临敌不出,与其做那畏战之将,不如死在这如丘巨石之下,也落个护卫百姓阵亡的好名声。】 【周边兵士皆领命狂奔而去,万钧独自站在城头之上,望着巨石,微微阖目,正闭目等死见,听得衣衫破空之声,万钧睁开双眼,见一青衫白袍之人踏空而立背向凉州城门,白袍不知何故已破碎不堪,来人正是击伤道玄真人而来的顾剑一。】 【顾剑一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对面这巨石,将胸中翻涌的血气以内力强行压回,双臂划圆指天,剑指凝气,双指星光聚指尖,再度凝起一柄月光气剑,此时的月光气剑比起适才与道玄真人过招时暗淡了许多,此刻面对巨石,顾剑一化指为掌,掌心运气,推向巨剑,这凝气巨剑直冲夜空巨石而去,剑光划过,巨石化为??齑粉,纷纷散落而下。】 【顾剑一并未回身,凝聚最后真气震天一语:“凉州兵民,吾乃齐云军大世子麾下,今夜凉州御敌,现敌已退,诸位勿惊!”言罢,顾剑一直觉浑身再无法凝聚内力,上涌血气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 【凉州城内百姓正在守军士兵的指挥下各自向自家水井地窖中藏匿逃命,只听得空中巨响,凉州军民见夜空之中一青衫白袍仙人以天剑斩落巨石,纷纷额手相庆,又听得仙人开口称为齐云军齐麟麾下,不由对齐云军更生敬佩之情,众人额手之时,却见得仙人栽落空中,纷纷丢下手中器物,奔向仙人处。】 【凉州城楼之上正在闭目等死的凉州将军万钧,见顾剑一如仙人般击碎巨石,已是敬佩万分,听完仙人所言,见仙人空中跌落,心中已知刚才城外定是此人与晋人交战所致,他拼命一击救下凉州城百姓,如今自己不可见死不救,虎躯踏城楼起,直冲半空,拼命接住顾剑一跌落的身躯。】 【万钧并无顾剑一般宗师修为,可御真气踏空,但多年从军已有锻体之境,半空中万钧接住顾剑一下坠的身体,将顾剑一护在胸口,二人重重砸入地面....】 【顾剑一醒来已是十日之后,顾剑一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之人正是一身云铠的齐云大世子齐麟。】 【“就知道小顾你可没那么容易死,放心,我怎么说也是个知天境,听说你竟将那道玄老儿重伤?待你伤好了,你可要告知我你是如何做到的,还有结拜之事,我已差人去挑个黄道吉日了.....”】 顾剑一矗立在石碑前良久,脑中往事如幕,一幕幕的划过自己的脑海。自己伤势有所好转之后才知。齐麟得胜归来后,从万钧哪里接回自己,以自身修为为自己输真气续命疗伤,后又连跌两境为自己保住经脉,让自己没有变成废人。 顾剑一正回忆往事,忽感后方树上有人窥视。顾剑一并未回头,只从怀中摸出一小小酒盏,直直甩向后方。 “萧儿,来祭拜一下!” 第五章 一晌贪欢 林间隐匿身形的顾萧见师傅酒盏飞将而来,一招“鹞子翻身”,身形腾挪双手接住酒盏,“师傅原来早就觉察到萧儿在一旁窥探,萧儿还自得轻功有所长进呢!”顾萧轻盈从树梢落于顾剑一身旁,撇了撇嘴叹气道。 “我也并未早就察觉,适才你挪动身形之时,脚底的积雪落下,我也方才察觉。”顾剑一背对着顾萧,顾萧还未看到,此时的顾剑一眼神中的欣慰之色已替代了适才回忆的悲伤。 “这么说来,我的轻功已算的上江湖高手了吧。”顾萧听闻师傅所言,叹息的剑眉立展,即刻化为喜悦之情,并不在多言语,踏步碑前,拎起碑旁的鹿皮酒囊。 囊中烈酒灌满酒盏,顾萧单膝下跪,举盏过首缓缓道: “操赵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齐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顾萧言毕,恭敬的将盏中酒撒与碑前,躬身后退数步,双膝再归,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 “萧儿,起身且随我来。”顾剑一见顾萧祭拜完,开口示意顾萧跟随自己,一个闪身,人影已数丈之外。 顾萧见眨眼间,师傅身形已出,忙将酒囊系于腰间,酒盏藏于怀中,施展踏雪七寻,追师傅身形而去。 顾剑一并未留力,内力散与丹田诸穴,身形如鬼似魅,踏林梢而行,几个呼吸间已穿过适才林间陵园,此时面前是一出峭壁,而这峭壁遥遥未见其顶,唯云朵穿行,遮挡无归山势。 顾萧施展踏雪七寻已用全力而追,亦只见的师傅青衣身影,而这密林逾深,冬日融雪凝结与树梢之上,仿佛刀剑般锋利,饶是顾萧全力施展穿行其间,也差点儿被这些冰棱划损,为追上师傅身形,也只得运内力,全力躲闪。 不消一刻,顾萧抬头望去,前方的峭壁渐近,不由儿时往事浮现,不及垂髻之年,师傅在每日晨读之后,便会携自己来这峭壁之处,练武锻体,自己首次前来,师傅就让自己从这峭壁攀爬而上,身上伤口自那时起,便日日新伤覆旧伤。 顾剑一在峭壁前稍待片刻,只闻身后林间穿行之声渐响,顾萧已破林而出,来到自己身前。 “萧儿可还记得此处”。 “当然记得,儿时初习武艺,此处对于萧儿来说,便是那阎罗地,修罗场!”顾萧吐了吐舌头,儿时记忆仿佛历历在目,别的孩童幼年时捉蝶戏鱼,自己从小日日与拳脚峭壁为伴。 “可萧儿知道,责之切,爱之深,师傅对萧儿严厉,无非是想让萧儿今后在这茫茫江湖中有安身立命之本。”顾萧正色,向顾剑一恭敬一礼:“萧儿还记得,儿时初锻体时,一次在这峭壁之上,一只恶鹰突袭徒儿,徒儿失手坠落,可眨眼间师傅就现身接住徒儿,赶走恶鹰,徒儿那时便知,师傅原来一直护在附近。” 顾剑一微微回首,眼前的孩子,此刻已成大人模样,不由甚为欣慰:“武之境界,锻体为始,既得真气,内息稳固,若踏登堂,人器合一,知天逆命,宗师之境,逆天而行,谪仙临凡。而武道之根基则是锻体强身,若首关根基不稳,将来入境破关,则更是难上加难,而那遥遥之境更难如登天,你可知道。” “萧儿自知,师傅的良苦用心。” “习武若不知文,便会逞匹夫之勇,好勇斗狠只会招来祸端。你儿时顽劣,教你识文,便是此意。虽你时而无有正形,却心地善良,看似不羁形骸,然心有正义,此番你下山之后,我也让老李去打探了你的消息,江湖上你所行之事皆为善,所杀之人皆该杀。”顾剑一顿声稍待,继续说道。 “今你已年及舞象,吾教你书中道理你已历世间亲鉴,我如你一般年纪,武道修为亦如不你,今你武道已有小成,根基已稳,为师甚是欣慰。”顾剑一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青衫大氅,剑眉星目,他的身形如那人一般英姿,也如自己年轻时的内息沉稳,不由得心怀慰藉。 “师傅呀,我这次下山,那雷氏双贼...还有那凉州的采花大盗....”顾萧见师傅夸奖,不禁又耍起了不羁性子,咧开酒靥,正欲滔滔不绝。 顾剑一轻揉眉间,自己适才还心中所觉顾萧已有大人姿态,见此刻又浮现不羁性格,心中笑意浮现,顾萧这小子还真是象那人一般,一旦勾起了他的话题,便无休无止。连忙挥手打断道: “你虽踏境登堂,在江湖中行走,下三境已非你敌手,器人境上你也有自保之力,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且不论近些年来神州大地谪仙、宗师境,便是谪仙宗师境下知天境高手,这些年间也代有人出,你此番下山收拾了些宵小之徒,切记不可过分自傲,眼无他物,如遇谪仙、宗师、知天此上三境高手,便无法脱身。” “师傅所言极是,我下山游历的次年,途经潜龙山,曾遇两大高手切磋,一人道服,一人一袭黑衣,那二人未持器械,交手时却引得山涧震动,天地变色,我虽远观见得,却在二人交手中感悟颇多,借此契机,破镜登堂。” “知天境相斗,当然会引得天地之变,江湖游历,自是颇多契机,可下回切勿再去凑这热闹,那二人相斗,若波及你,你可想过,如何脱身?”顾剑一听闻顾萧谈及如此经历,不由的有所担忧。 “师傅放心,我当时观二人相斗,亦想好退路,徒儿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方才偷偷观察。对了师傅,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查出了些许眉目。”顾萧见师傅担忧自己,便岔开话题。 “师傅三年前命我下山游历,同时让我查那无名毒药。我在北境游历,大小药行,甚至一些用毒的小门派皆偷偷探查,都未曾有师傅你所说的那种中毒之后,眉心现血线之状的毒药。”顾萧见师傅无有所动,继续说道。 “师傅还记昨夜我提过的汴京城孙家吗?” “予你‘金灵九转’的孙氏?” “不错,我见孙老太爷乃是制药世家,便开口询问,孙老太爷在听闻中毒之状,神色巨变,偷偷将我拉至一旁告知我,那毒药名曰‘一晌贪欢’。” 顾剑一闯荡江湖多年,亦是首闻此种毒药。若有所思开口道:“上古曾有一位君主词人作‘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好一个‘一晌贪欢’。” “不错,那孙老太爷告知徒儿,他说此药早已失传,只在祖辈典籍偶见此药记载,中‘一晌贪欢’者,除解药外,无人可医,如服此药,便如饮美酒,不知自己身处梦境亦或是实境之中,额间渐现蜿蜒成丝状血色,血色入眉心,则服了解药亦无效了,古人曾使此毒予重病之人服之,以无痛而逝。”顾萧将自己从孙老太爷处打探得知的消息,一股脑的告知了师傅。 顾剑一此时听闻‘一晌贪欢’的毒性,不由神色凝重,轻声自言到:“好毒的手段,他既决意要你父子之命,为何还要使毒呢,为何多此一举,若不是他,那会是谁?北晋宗兖?南唐李望北?究竟是谁。” 顾萧见师傅沉思许久,亦自言自语,便轻声开口:“师傅,师尊在说什么是谁?” 顾剑一听闻顾萧开口,方才回过神来:“萧儿,孙氏可告知此药当今何人会制此毒,或何门何派擅使此毒。” “回禀师傅,我当日也曾追问孙老太爷,此毒出处或何门派擅使,那孙老太爷只说,他只见此药记载,却不知此药出处,不过孙老太爷却与我指了一处,或许可查此药是何出处,谁人会使。” 顾剑一听闻顾萧所言,虽神情未变,眼神却散出光彩:“何处?” 顾萧自记事起,师傅沉稳有度,今天听闻“一晌贪欢”的线索,虽神情未变,可眼神语气无法掩藏他内心的一丝急切,便继续说道:“望离山庄。” “望离山庄!” “是,正是望离山庄,徒儿游历探听,这望离山庄位于汴京城外三十里的望离山上,此庄十八年前乃是‘中原剑神’离枯荣所创。” “居然是他?”顾剑一眼中忽现剑意,随之一闪而逝。 顾萧未曾感知师傅的气息所变,继续说道:“昔年匈奴踏马侵赵。我朝始祖大破匈奴一战,匈奴王下三大宗师高手阵前挑战,连斩我始祖数员猛将,正当两军僵持,离枯荣踏空而来,一剑挑落三人之后,直冲敌阵,欲取匈奴单于,匈奴兵士,以千人命阻之,我始祖乘势趋兵而出,大破匈奴。敌退之后,离枯荣随大笑而去,这离枯荣因此被尊为‘一剑定神州’。” “离枯荣之后创‘望离山庄’,每三年便发出九贴‘英离令’,招天下少年英雄才俊,若少年英才持英离令,又或献天下神兵,两者皆无亦可凭武林秘籍,或者再英离大会比武中技压群雄,则可入望离山庄,山庄中有一阁,江湖传闻,置身阁楼之上,阁边碧水湖逢月出,如仙境般似真如幻,离枯荣亲以剑刺匾名曰‘镜花水月’,并录江湖百年轶事于镜花水月一层,名曰万事阁,藏天下神兵于镜花水月二层,名曰凌器阁,并将毕生所学著剑谱十篇并这些年所获武林秘籍置于镜花水月三楼之上,名曰:藏书阁,镜花水月成了江湖中人魂牵梦萦之地,若能拜离枯荣为师,则可入镜花水月一窥武林事,获武林神兵,观学武林绝学。”顾萧一口气说完自己此番下山探查到师傅交代的事,想起已近午时,师傅未进水米,便掏出锦布包裹的馒头,双手呈给顾剑一。 “师傅,这是萧儿适才从家中带出的,此时已近午时,师傅吃点罢。” “为师不饿,你一路随我至此,先吃些干粮果腹。” “师傅不吃,徒儿怎能独用,那便待咱们回家之后再用午食吧。” 此时的顾剑一眉头紧蹙,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主意,开口道:“踏雪七寻,是我当年初入江湖所创轻功,武之七境,对应七寻,下山之时你已习得点水,踏雪前两寻,如今你破镜登堂,我便授你这第三寻,名曰:云纵,使此云纵之寻,需以丹田行气,闭气如潜渊,踏物以借力,及物可换气,戒急宜心静,借力如啄水,身形如风卷,你且看好,运青衣诀随我入峰顶。” 顾剑一诵云纵口诀予顾萧听,即踏地而起,身形如风卷腾空数丈,随即身形稍顿,如蜻蜓点水再借峭壁之力又起数丈,直直向峭壁顶峰而去。 第六章 传功授器 顾萧见师傅身形急速,便不多待,心中默念口诀,依照适才师傅身形如风卷腾空而起,直上峰顶而去。 可能是不够熟练,师傅在峰顶已待多时,方见顾萧狼狈而至,身上的大氅已被这峭壁突石划破多处,顾剑一见顾萧狼狈而至,开口道: “云纵之术,首次施展,能随我登顶,已属不易,今天之后需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嘿嘿,师傅这是在变相的夸我聪明伶俐,悟性奇高吗?”顾萧为了掩盖自己的狼狈模样,不禁又换上了猴精面孔,在师尊面前装起了邀宠之姿。 顾剑一多年在深山隐居,这世间早已无事可撼其心,可自小照顾面前这猴儿精长大,看着这孩子从嗷嗷待哺至如今英姿勃发,心中早将顾萧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如今他文武双全,虽小有不羁,但胸有大义。习武悟性更胜自己当年,正欲开口稍加褒奖,又想到这孩子身上背负的事情,只得板下脸: “习武之人,切忌自鸣得意,略有小成,便沾沾自喜,如何沉稳进取。” 顾萧见师尊开口训斥,便收起邀宠之姿,垂手静待师傅教诲,自己儿时虽在峭壁锻体,却从未登上这峰顶之地,一则是师傅不允,二则这无归山峭壁却是奇险异常,难如登天。顾萧孩童时曾幻想师傅是不是在这峰顶之地藏了什么宝贝,因此好奇心作祟,锻体境成时,欲偷偷攀上顶峰,眼见数丈可攀,却被踏空而来的师傅拎着衣领而归,自己也被罚了三日,每日负重扎马两个时辰,自那之后便不敢再擅自攀登。 如今师傅终于允准自己登无归山顶,虽垂手静待,眼珠转动,打量起了这峰顶。数十丈开阔如坪之地,如今已被冬雪覆着,昨夜的冬风如刀般,这顶峰虽晴,风力却比昨夜山下仍高上许多,直吹的顾萧青衣大氅猎猎作响,此时的无归山顶,如破土春笋,穿破织云,层层云浪,穿行脚下,峰顶之上如仙境瑶台,纵晴空万里,不染杂色。 而这峰顶坪中,有一无字碑,碑前有一木匣矗立,顾萧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暗惊奇,这木匣石碑于此处看似已于峰顶多年,可这风吹日晒,木匣只有些许浮物于上,却无任何腐朽之色,木匣通体乌红,长约三尺有三,宽约半寸,于顶峰骤及风中,丝毫不动。 “师傅,这碑所祭何人?”顾萧见师傅望着无字石碑凝视许久,实是忍不住心中疑惑。 “时候未到,不必多问,去取那匣来!”顾剑一被徒儿唤醒,开口嘱咐。 顾萧行至碑前,仔细观望木匣,见木匣并非矗立碑前,而是人以内力入地,这木匣面上乌红,匣侧以玄铁铸环,环中以不知何物的青色皮革穿行其中,自上而下,成背带样式。 顾萧双手运劲五指成爪,扣住木匣两侧,欲拔出入地木匣,每想到木匣竟纹丝不动,顾萧暗暗心惊,果然这木匣多年风骤急吹,都无法撼动,自己便不再留力,丹田行真气散与双手,运起青衣诀,星目闪烁出点点青芒,木匣渐渐松动,被顾萧慢慢拔出,只听得顶峰外流云翻动,雷声阵阵。顾萧未曾想到,此匣将出,竟引出天像,心中惊奇道:“气引天像,难道此物竟有知天之力。” 心中虽惊,却使出全部内力,灌注于上,只听得峰顶外雷云齐聚,一声惊雷,响彻云霄,雷熄匣出,顾萧抱着木匣,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忙托匣来到师傅身前。 顾剑一望着面前木匣对顾萧说道:“此匣中乃是一柄长剑,是我破镜知天前所仗之兵刃,传说此剑曾在上古名侠手中斩断月光,故得名曰:断月,当年我游历江湖,得一挚友相赠。” 顾剑一说着看向顾萧变托为抱,抚摸着断月剑匣爱不释手的模样,心中忍俊不禁,同时望向无名碑,透出萧索:“兵器乃手足之延伸,知天境后,不滞于物,草木万象皆可为器,故此在我来到无归山后,将它一并携来与吾友安于此处。” “此剑伴我多年,蕴我些许知天真气,如今此剑赐你,若使此剑,则运青衣诀于剑匣上,则剑匣自开。” “果真?徒儿谢师傅赐剑。”顾萧闻师傅赐剑,喜笑颜开。抱着剑匣轻抚,剑匣中蕴含的真气竟如水入喉般直入顾萧丹田,顾萧感断月剑的蕴含真气入体,如多年挚友般熟悉亲切,原来此剑多年伴于顾剑一,对青衣诀已有熟悉之感,如今顾萧师承顾剑一,真气如出一辙,竟让断月剑感如挚友再逢。 “你以探得‘一晌贪欢’线索,待雪稍融,天气好转,可去望离山庄一行,若能探知‘一晌贪欢’是何人所有最好。江湖行走,凶险万分,三年前你武道虽有小成,那时若予你此剑,会引得不必要的麻烦,如今登堂境界,此剑可助你而行。” “以师傅修为,若要探查此事,可比徒儿快上何止百倍,师傅如此挂怀此事,自徒儿记事起,师傅多年却从未山打探。”顾萧不解。 顾剑一听得顾萧疑惑,以手扶左臂空荡的衣袖,黯然道:“为师曾与一人有誓为先,此生再不出江湖,且此事由你探知,比起为师,更为合适,此去一如三年游历,不可透露师门,不可透露姓名,不然定引无妄之灾。” “师傅放心,我游历江湖之时,取了一个假名,只是...只是...取了师傅与李叔名讳中各一字为名,曰:木一。木子李的木,剑一的一,主要还是因我齐云与北晋相交之处,有些地方盘查的紧,出入城内需自写姓名,查验身份。木一二字写来轻松许多。”顾萧狡黠挑眉,偷偷望向顾剑一,见顾剑一并未生气,长吁一口气。 “哈哈哈哈,难怪老李下山探听消息时说道,这猴儿精少主,老奴探听到似是少主所为,身形样貌武功都对的上,只有这名字取的好生古怪,不知何故。”顾剑一听闻顾萧取化名之缘由,不禁大笑。这孩子果如那人一般,行事别具一格。 “此番而去,比起三年江湖游历更加险恶。授你断月剑,宗师之下可保性命无虞。”顾剑一言罢,身形一动,双指直抵顾萧额间,一股蕴含剑意直透顾萧丹脑海。 顾萧见师傅传功,旋即盘身而坐,剑匣横摆,至于双膝之上,双手结剑指交叉胸前,领会师傅所传。 剑意初入脑海,顾萧双目微阖,脑中浮现青衣虚影,手持一柄玄青长剑,撩剑平刺,凌厉万分;收剑横胸,悠然自若;崩剑而点,气贯长虹;提剑上挑,杀意漫天;抽剑而退,绵绵不绝;立剑而截,如开天地................顾剑一指尖青芒渐胜,顾萧微阖的双目也变的紧闭,剑眉紧蹙,而此刻顾萧膝上断月剑也仿佛感知到了剑意一般,在剑匣中剑鸣不止,仿佛要冲破这剑匣禁锢。 顾剑一指尖青芒此刻已如炽日闪耀,顾萧在这冬日凛冽峰顶额头已显汗珠,顾剑一撤指之时,顾萧瞋目拍匣而起,这剑匣一丝青芒略过,匣口顿开,匣内一柄长剑此刻正随着青芒发出阵阵剑吟,正是神兵断月,断月剑在匣中抖动愈发强烈,忽的伴随一股剑气飞出剑匣,方见断月之姿,刃长三尺,开八面,似有月光浮于其上,漆黑剑格上嵌七颗月光石此刻也随着断月多年后重现江湖,散发着点点星光,断月剑首以天外陨铸铁盘状衬之,似夜中明月陨落入剑,以玄清兽皮质缠绕乌木剑柄,断月即出,与空中炙日对峙似是日月同辉。 顾萧此刻以云纵之寻凌空数丈,丹田运青衣诀,伸手握住断月剑柄,断月仿佛感知到多年挚友,刃上月芒盛似骄阳,敢与日争辉。 顾萧手握断月脑中师傅所传剑意逐渐融合,身形如风卷,挥出一剑,空中月光一闪,断月剑蕴含顾萧糅合剑意一招,月光破空而出,峰顶外层层织云被顾萧持断月一剑斩开,云浪翻涌躲避,似也惧怕了与日同辉的断月之势。 顾萧糅合剑意的一斩之后,旋即施展踏雪点水而落,顾萧挽了个剑花,将断月重归剑匣之中,心中仍在回味适才蕴含师傅所授剑意的一斩,那种玄妙之感一闪而逝,如今若再持断月恐亦无法再有适才斩开云层之威,顾萧只好摇摇脑袋,望向正嘴角含笑的师傅。 “那若是遇见宗师境或谪仙怎么办。”顾剑一将剑匣背好,搓着手,谄笑道,心师傅一定还有什么好宝贝能赐给自己。 “跑。”顾剑一头也未回,竟施展踏空之术,纵身飞入叠云中去。 顾萧听得师傅短短一字,险些趔了一个跟头,又听得云中传来师傅的声音。 “你怀中木剑,我已灌真气,如遇性命之危,折断木剑,为师自能感知,誓言虽重若泰山,你之性命,尤胜为师。今日起,你每日于这峰顶领会传你之剑意,待雪稍融,天气好转,下山且去。” 第七章 林间烤肉 顾萧见师傅不搭自己话茬,加紧几步,追向崖旁,冲着脚下云雾道:“多谢师傅,萧儿自当勉力,可如若遇见宗师境、谪仙境高手,来不及折断木剑,怎么办。。” “怎么办...”“么办....”“办....”下方云雾中只有顾萧声音还在回荡,哪里还见得师傅的半分身影。 顾萧撇了撇嘴,回身望向静静躺在峰顶的断月剑匣,笑道:“当年你随师傅闯荡江湖之时,定也受不了师傅这个外冷内热的样子吧,明明很关心,嘴上却不说!放心,我可比师傅话多,咱们俩以后结伴而行,今后你不会孤单。” 顾萧背起剑匣,想着无名碑遥遥一鞠躬道:“前辈,我虽不知您的名讳,但您与吾师即为挚友,亦是我之长辈。今日初见,随身未携他物,改日练功,再来祭拜您。” 对着无名碑行完一礼,顾萧将剑匣斜背于背,紧了紧剑匣束带,运起云纵之术,身形一动,翻身扎进云内而去。 老李做完午膳,将吃食用用蒸屉护好,又喂完牲口马匹,抬头望向天上日头,心中估算时辰,这师徒二人已去了多时,差不多也快回来了,抄起扫帚欲往门前扫雪,忽的胸口一阵灼热上涌,不禁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伸手掏出怀中的金灵九转,当年梦寐以求的丹药此刻正静静的躺在自己手中,自己也不曾想有生之年还可摆脱内伤之扰,不禁心情大好。忽的听闻门外衣袂声响,回身望去见顾剑一已推门而入。 “主人,午膳已备好,怎的不见少主。”老李不见顾萧跟在身后,便开口问道。 “不想听他啰嗦,我先行而归。萧儿只消片刻应追我而来了。”顾剑一瞥见老李手中的丹药。 “老李,这些年你也辛苦,稍待萧儿归来,你我用过午饭,你便抓紧服丹,你这肺部陈伤,愈快医治愈好。”老李跟随自己多年,如今有法摆脱恶疾,顾剑一心中也不由为老李高兴。 “哈哈,少主这猴儿精归来之后,就连主人的话语也多了起来,平时三天不出一语,这昨夜今日已说了不少话儿了。”老李见顾剑一嘴上说着顾萧啰嗦,可嘴边的笑意是这三年来都不曾见到的。 老李虽平日以仆人自居,但与顾剑一更多以朋友之姿相处,当年老李与人缠斗,重伤之时,顾剑一出手救下老李姓名,自那之后,老李便跟随顾剑一,成了顾剑一之随从。 二人正谈话间,草庐外林深处碎碎作响,平日宁静的草庐外此刻鸟飞兽散,不多时,背着断月剑匣的顾萧身形从林深处钻了出来,大氅上比起之前峰顶之时又多了些许狼狈,可见从峭壁而下之时又吃了不少苦头,顾萧此刻左手拎着一只觅食雪兔,雪兔嘴里仍含着未咀嚼的食物。 顾萧见师傅和李叔正望着自己,讪讪的笑了笑:“师傅,你总是吃些清淡的,刚才下山之时正巧遇见这兔儿觅食,我就顺手带了回来。李叔,咱们开开荤,如何?” 顾剑一含笑轻轻摇头。 李叔倒是迎了上去,跟随顾剑一多年,顾剑一清心寡欲,每日只吃些粥食小菜,倒是苦了老李,他当年江湖拼杀,可是习惯了酒食肉糜,跟了顾剑一,自己以仆人自居,不能造次。不过顾萧长大之后,这小子一身武艺可没白学,上树掏鸟,下水摸鱼,山中捕猎,无归山中的野兽们可遭了殃,老李倒是跟着沾了不少口福。 三年前望着少主下山游历,这日子倒是过的清净了,可每日的清食,早就让老李嘴里淡出鸟来,如今见得顾萧顺手抄了一直兔子,面上波澜不惊,可口水都已快止不住的留下来了。 “少主你又这么干,主人不是说了吗,武道一途,当静心寡欲。是吧,那个...什么....少主别抓着了,交给老李来处理吧,剥皮什么的我在行。”老李嘴上说着顾萧,生怕顾剑一开口教导顾萧,这到口的美食可就飞了,赶紧上前从顾萧手中接过兔儿。 顾剑一望着二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怕自己破了严师模样,转过身去。 “记得收拾干净。”顾剑一说完,自去厨房取了食物,回房去了。 望着顾剑一关上房门,顾萧眼神狡黠,二人默声而立,互相用表情传递,顾萧剑眉冲着李叔挑了挑传递‘清蒸还是红烧?’,老李摇了摇头示意‘都不好,老李自有办法’,眼珠向着草庐外晃了晃示意‘去山上’,顾萧抿唇点了点头‘好嘞’,嘴角冲着自己房间努了努嘴‘我房间有好货’,老李嘴角也想着自己房间努了努‘我也有’,二人相视一笑,互散开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去向自己的房间。 可怜的雪兔,只是肚饿觅食,此刻眼珠望着二人奔向房间、厨房,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定是成了这二人果腹之物。 庐外林深覆满山,雪后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这林深处,一处火堆,枯枝围着火堆而架,枯枝沾着雪花在火堆中挣扎这不想被焚烧殆尽,火堆两侧各架着开叉树枝,叉中架着的正是那只雪兔,此刻兔子,随着火焰的炙烤,兔肉逐渐变色,油脂随着兔肉滴落火堆,发出“呲拉呲拉”的声响。 “李叔,麻烦你把口水擦一擦好不好,可不要滴在兔肉上了。”顾萧嘴角挂着口水,眼珠子紧紧盯着兔肉,喉结不时的上下翻动。 “少主,你那哈喇子都已经滴下来了。”老李翻了翻白眼,手指捻了一指盐,均匀的洒在兔肉上,继续说道。 “你刚才不是暗示你有好玩意,别揣着了,拿出来吧。”老李望着顾萧,埋怨道。 顾萧左顾右盼,生怕别人在一旁偷看到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小包,神神秘秘的打开。 “阿嚏~”老李离得近,油纸包打开的瞬间,老李被一股辛辣之味只窜老李鼻腔,老李被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好顾萧眼疾手快,移开了油纸,不然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物件可就瞬间消失了。 “阿嚏,你这是....阿嚏....什么物...阿嚏....物件。” 顾萧忙的拿开火上的兔子:“这两包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这包灰色的叫做番椒,这另一包唤做安息茴香,可是臧北城内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安息?不会是毒药吧,另外一包又有何玄机?”老李揉了揉鼻子道。 “李叔,此物是吐蕃进贡皇家的,可是上好的调味之物,最适合肉类烹调,不仅理气开胃,还可驱风止痛。这另外一包唤做番椒,是番邦与我齐云互市通商的物件儿。”顾萧说着,从这捻了一撮安息茴香与番椒混合,均匀的撒在金黄的兔肉之上。 瞬时,香气四溢,整个林间都弥漫着兔肉的味道。 老李此刻已按耐不住,笑道:“少主,应该差不多了吧。果真是上好的调味之物呀,你这稀罕物哪里得来的,改日老李我也去弄一些来。” 顾萧手握着树枝一端,不停的转动着:“再稍待一下,李叔,还记得昨天我说在臧北城替抚远镖局追回了被盗的万年雪参吗,那胡镖头要赠我金银,我不愿收,他便取了此物与我。” 顾萧见兔肉差不多了,递于李叔,老李也不客气,接下一只兔腿,大快朵颐起来,兔肉烤的酥脆,番椒的麻味掺杂茴香辛味,竟掩盖了火烤焦味,使得肉香更加浓烈:“唔,果是调味圣品。” 顾萧见老李三两口一只兔腿就要下肚,自己慢了,可吃不着多少了,赶紧也扯下一只兔腿,吃了起来。 第八章 偷肉贼貂 老李三两口啃完了兔腿,看着顾萧也埋头猛吃,顾不得满手的油,又去扯那兔肉,顾萧见状赶紧将兔腿咬在口中,也伸手去扯那兔肉。 “少主,你慢些吃,别噎着。”老李见顾萧又来撤兔肉,赶紧劝阻。 “唔,你说什么呢,李叔。上次我们烤肉你也是这么说的,待我吃完口中肉,发现留给我的只有一堆骨头了。”咬着兔腿,顾萧可不顾老李的劝阻,又扯下一块肉来,左右开弓,大口吃肉。 “对了,李叔,你刚才意思不是你也有好物件带出来了?”顾萧满嘴兔肉,塞的满满当当。 “恩....对。”老李此刻的吃相也不必顾萧好到哪儿去,听得顾萧提醒,方才想起自己怀中之物,赶紧抓起一旁的积雪搓去手上的油脂,从怀中掏出一袋鹿皮酒囊。 “李叔,你好大胆子呀,偷了师傅的酒囊?”顾萧瞪大了双眼,笑道。 “少主,我可不敢,这酒囊是我另做的,不过这里可是好东西?”老李神神秘秘的凑近顾萧:“我下山采买之时,特地从凉州城打的好酒,可一直舍不得喝呢,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好奇之极,顽皮偷喝了主人的一口桂花酿,结果睡了整日。” “往日之事,可不要再提了,儿时不懂,总见师傅揣着酒囊喝来喝去,我就想尝尝是什么好物,没想到辛辣难喝之极。”顾萧听得自己儿时的顽皮事,不由的面上一红。 “哈哈,少主,孩童不宜饮酒,可你已十八了,咱们一起喝一杯。”老李又摸出一个酒盏,置于顾萧面前,顺手弹开酒囊口塞,可不管顾萧手中还抓着兔肉,给顾萧斟满酒。 “我可不敢再喝了。这酒辛辣难入喉,不知江湖人士怎的都爱它。”顾萧儿时的阴影此刻浮上心头,偷喝了一口桂花酿,不多时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此刻看到面前酒盏中泛起酒花的美酒,顾萧仍不敢再尝试。 “诶,江湖男儿,怎能不饮美酒..俗话说的好,饮得一口神仙酒...神仙酒,后面是什么来着。”老李尴尬一笑,抓起酒囊灌了一大口。 望着李叔一口酒,一口肉那享受的样子,顾萧咽下口中兔肉,将信将疑的将酒盏端起,送至口边,鼻子先嗅了嗅,仍是儿时记忆的辛辣味道,不由皱了皱眉剑眉,又望了望李叔朵颐样子,心中下定决心,正待抿上一口,忽然见一抹白色面前一闪。 顾萧嘴边酒盏被这一抹似光白色打饭,酒水撒了一身,只见白色虚影闪过顾萧与老李二人身中,架上的兔肉随着白色虚影一同消失。 老李与顾萧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顾萧奋而起身:“偷我的肉?”,旋即施展踏雪之寻,追这白色虚影直冲林间而去,留下老李一人坐于火堆旁。 老李一手酒壶,另一手中还拿着适才刚刚扯下的一块兔肉,老李愣了愣神,望向顾萧追寻白色虚影远去的身影,又望了望手中的大块的兔肉美酒,面上的疤痕又红了起来,笑着自言道:“一人我饮酒醉,还好我还有一块”,说着啃着兔肉就着美酒,身形都未动,心道这猴儿精少主自锻体境成就成了这无归山中一霸,如今还有动物敢触顾萧的霉头,自己还是安然享酒肉罢。 白色虚影如风,在林间窜行,顾萧运起踏雪紧追其后,可这白色虚影净捡这林秘雪深处而去,冬日林深雪密,冰棱丛生,顾萧在追随顾剑一去无归山峭壁之时就已被冰棱搞的头昏脑涨,此刻这白色虚影所行之地,比起之前更胜,饶是顾萧轻功高强,仍要集中精神躲避,而那白色虚影反倒是驾轻就熟,在这雪中窜来窜去,毫不费力。 顾萧运足真气,眼见虚影愈近,凝神望去,白色虚影似是一只雪貂,身形尺余,在这雪中穿行如风,短小的腿脚捯的飞快只见残影,扁平三角的头部时而回头张望向顾萧,此刻雪貂口中,正叼着顾萧的半截烤肉。 顾萧望的真切,边追边大喝道:“小家伙,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偷我的东西。” 只见那雪貂儿似是听懂了顾萧的话,竟在奔跑中突然停止了奔跑,立身而起,乌溜溜的眼珠直直望着顾萧,叼着兔肉的嘴巴里发出了“咯咯”叫声,似是在嘲笑顾萧。 顾萧听得雪貂“咯咯”之声,仿佛是在嘲笑自己,怒气满熊追近,顺手摘下一根冰棱为器,运气甩向雪貂而去,冰棱蕴含了顾萧登堂真气,寒光闪过,没成想那雪貂只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竟俯下身子避过,冰棱擦着雪貂白色身形而过,直透身后树干,竟穿树而过。雪貂此刻又离奇 顾萧见雪貂竟然避开了自己登堂一击,惊讶至极,不过顾萧瞬息已至雪貂身前,五指成爪,想抓住这个偷肉的小家伙,就在顾萧手至寸许之时,雪貂又一闪身,避开顾萧手掌,一醋溜又迅速钻进林中。 顾萧见雪貂戏耍自己,不怒反笑:“小家伙,今日我定要抓住你。”踏雪向前追去。 这林间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穿梭其中,时不时林中发出“咯咯”之声和顾萧的怒吼声“小家伙,差点又着了你的道,吃我一招”,空气中夹杂着冰棱破空声和树枝断裂的咔咔之声。 老李这边,早已酒足饭饱,摸了摸嘴上的油,侧耳仔细的听了听遥遥而来的声响,自言到:“少主这‘无归山’霸主遇见对手了?我还是先回去收拾收拾吧,免得少主抓壮丁让我一并帮忙。”老李将火堆用雪覆熄,打了个酒嗝,拍着自己的肚子往草庐方向而去。 再观顾萧这边,一人一兽已穿过适才的林间,来到山中水流旁,顾萧此刻狼狈之极,乌黑长发中插着些许枯枝,身上的青衣大氅本就在追随师傅之时,划破了多处,而经过适才的人貂大战,此刻氅中棉絮都已漏了出来。雪貂儿此刻也定身立起,柔软粉嫩的小肚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人一兽就在水流便对峙着。 顾萧双目圆睁瞪着雪貂,雪貂叼着兔肉望着顾萧,忽然雪貂又一转身跳向身后小河,顾萧追上前去,原来这冬日天寒,小河早已结冰,雪貂借着一跃之力,在冰面滑行,几个呼吸间已渡过小河,钻入对岸巨石中消失不见。 “小东西,如此狡诈。”顾萧低声暗骂,运真气,施展云纵,身形如风卷,一跃而过河,顾萧在河边巨石边搜索,此地无林遮挡,雪貂不会无故不见,定是有窝在此。 顾萧细细查探,终在巨石一处背阴之处探到了刚才消失不见的雪貂,此刻自己的兔肉也安静的躺在这窝中,而雪貂正立爪瞪着自己,背部入弓弯曲,漏出上下四颗尖牙,喉中发出“咝咝”之声,仿佛正警告自己。 想着雪貂身后望去,顾萧发现它护着的是两只比起它大上些许的雪貂,两只雪貂互相依偎蜷缩,也是通体乳白,却干瘪无生机,看来已死去多时。 顾萧瞬间明白了,大雪封山,山中食物紧缺,这雪貂的父母许是断粮而亡,许是生病而亡,这雪貂不明,偷了自己的食物送给它的父母。顾萧怒气瞬消,心中涌起同病相怜之感,自己从小也无父无母,可自己尚有师傅与李叔照拂自己,这雪貂如今父母已亡,端的可怜之极。 “小家伙,我与你也算是同病相怜,这兔肉便给了你罢,可你亲人已故,应当早日入土。”顾萧对着雪貂轻声说道。 雪貂似是感受到了顾萧的敌意散去,不再弓身对峙,反身依偎在死去的两貂身旁,用鼻子拱了拱两貂僵硬的身躯,又用脑袋蹭了蹭它们,见仍是未有反应。两颗乌溜溜的眼珠竟落下泪来。 顾萧心中念着自己的身世,也感同身受,似是安抚雪貂似是对着自己说道:“喂,小家伙,它们许是世上最爱你的,可现今它们已然逝去,凡事总要向前看不是,我帮你葬了他们吧。” 雪貂似是听懂了顾萧的话儿,不在依偎护卫在它的亲人身旁,耷拉这脑袋慢慢挪开身躯。 顾萧见雪貂不再敌意,便伸手慢慢的托出两具雪貂尸体,小雪貂儿望着顾萧双手脱出,口中发出“嘤嘤”的悲鸣之声。 顾萧托着雪貂尸体来到河边,掌心运真气一掌掀开积雪土地数寸,将雪貂亲人置于土中,覆土掩埋。 回头望去,适才耷着脑袋的雪貂此刻也走近顾萧身旁,口中叼着适才偷去的烤肉,置于顾萧身旁,似是还与顾萧一般。 “咦,你还知道还我。”顾萧笑了笑,继续说道:“算了吧,大雪封山,本就不好寻食物,你吃了吧。” 雪貂望着顾萧,有望了望兔肉,开口大吃大嚼起来。 顾萧此刻盘膝坐在雪貂身旁,小心的用手掌抚了抚雪貂乳白的皮毛,轻声到:“喂,小家伙,你也无父无母,我亦从小孤单,不如今后你我为伴如何?” 雪貂咀嚼着口中兔肉,被茴香番椒刺激的口舌直伸,将头伸进雪中,吃了几口雪,才消去辛辣之味,听得顾萧所言,抬头望着顾萧,片刻后用头蹭了蹭顾萧手。 “你是答应了?”顾萧笑着说道。 “咯咯。” “好吧,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爱吃烤肉,你也爱吃,以后我罩着你,在这无归山中,你可不会受欺负。”顾萧哈哈笑道。 第九章 雪貂献器 这多年后的无归山双霸便由此结识,顾萧又揉了揉雪貂的小脑袋道:“这加了茴香番椒的肉你吃了不习惯,一会儿咱们两再抓一只怎么样?” “咯咯咯。”雪貂手舞足蹈起来。 “恩,不过呢,我不能总叫你小家伙吧,给你起个名字吧,我呢,叫顾萧,今年十八了,你爱吃烤兔,就叫你‘小兔子’怎么样?”顾萧拄着下巴,沉思道。 “咝咝咝”雪貂龇起了它的尖牙,咬住顾萧的袖口用力的甩头撕扯,表达自己对“小兔子”这名字的不满。 “对对对,这个名字是有些过于随意了,换一个换一个。”顾萧从雪貂口中用力拽出了衣袖。 “你通体乳白,就叫‘小白’吧!”顾萧用力的点点头,仿佛对自己第二次起的名字非常满意。 “咝咝咝”雪貂的尖牙再度撕扯起衣袖。 “我也觉得俗,咱不叫‘小白’。”顾萧摸着自己的衣袖,心疼道。 顾萧沉思片刻:“上古有诗‘踏雪探孤芳,只有诗人共’,适才我与你相斗,用踏雪七寻的踏雪之寻,追你许久,你都不落下风,不如就叫‘踏雪’如何?” “咯咯咯。”雪貂立起身子,歪头望着顾萧,冲着顾萧两只前爪不停的挥舞,似是赞同一般。 顾萧见踏雪也赞许了自己的新名字,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对着踏雪指向草庐方向道:“我出门已许久,咱们先一同回去拜见过师傅,李叔,再去抓雪兔罢,来到我身上来。”顾萧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只见踏雪并未听从顾萧的话,而是转身向着适才顾萧发现自己的窝边而去,飞速跑至窝内,不一会儿,只见这巨石下的雪貂窝内一团团积雪顺着洞口飞出,顾萧看的一阵疑惑,便起身去看看踏雪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顾萧刚走到窝边,只见积雪不见,唯见雪下土壤成团的飞出,顾萧俯身向洞内查看,只见踏雪只露着乳白的尾巴在外摇晃,整个身子都已深钻地下,两只爪子似在不停地挖着什么。 顾萧唤道:“踏雪,随我回草庐去,适才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李叔约莫也自行回去了,咱们也回去罢,别让师傅和李叔担心。”殊不知,师傅与李叔才不会担心他这‘无归山小霸王’,反倒是担心起这无归山万物,顾萧回来,又要遭殃了。 踏雪对顾萧的呼唤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的向下钻去,顾萧被踏雪行为绕的云里雾里,只好耐心等待,看踏雪到底要做什么。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顾萧正倚靠在巨石旁耐心等待,只听得洞口细碎作响,顾萧低头看去,只见踏雪叼着一物从洞口探出脑袋,两只乌溜溜的眼珠正探寻着洞口的顾萧。 萧忙的趴下,双手将洞口盖住踏雪的积雪浮土扒开,只见踏雪费力爬至顾萧身下,将口中叼着的东西放下,快速的抖动着身上占满泥土的乳白毛发,阵阵沾满积雪的泥土飞扬,甩的顾萧仓皇捂脸。 好不容将脸上泥土的掸落,顾萧又细心的将踏雪身上的泥土也掸了掸,开口道:“踏雪,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着,听闻要跟着我走,还要将藏着的宝贝也一并带着不成,我瞧瞧是藏了仓鼠还是雪兔的肉?” 言罢,顾萧低头望向身下踏雪置于地上的物件儿,地上放着的并非鼠肉亦非兔肉,而是一个漆黑皮革包裹之物,此物虽被皮革包裹,却透出阵阵杀气,顾萧手触此物,只觉手臂汗毛竖立,周身真气自运,丹田青衣诀真气顿起护住顾萧心脉,顾萧神情凝重,望向此刻瞧着自己的踏雪。 踏雪此刻正立起身子,两只前爪用力的拨弄三角脑袋上剩余的泥土,听着顾萧询问自己叼出的是何物,这踏雪甩了甩三角脑袋,用眼睛望了望顾萧,又望向漆黑皮革包裹。 顾萧方才想起,踏雪不似一般的雪貂,自己运轻功而追,使冰棱为器刺它,都能轻松躲开,此物杀意外泄,蕴含真气,而踏雪一家应是常年受此物影响,身体中渐渐有了些许真气,才会不似一般雪貂,反应和奔逃之速齐快,此时看着踏雪说道:“你要我打开此物?” “咯咯”踏雪回应道。 见到踏雪用机灵的眼珠示意,顾萧只得蹲下身子,双手运真气,小心翼翼的拨开上面的泥土,只见黑色缠绳捆绑通体,许是埋在土里的时间久了,亦或是受到了多年的雨水冲刷,缠绳已有些许腐坏,顾萧凝神用手去解那缠绳,将将触及缠绳,只听的不远河流冰面上“咔咔”碎裂之声,一道两道,接着数十道裂痕在冰面显现,顷刻间裂痕融汇与一点,炸裂开来,躲在水草中的鱼儿们被真正杀气激荡,在水中不安的游荡,有的甚至跃出水面,被寒冷的天气瞬间冻成冰棍。 草庐内,用完午膳的顾剑一手中握着鹿皮酒囊,正闭目养神,感受到一股滔天的杀意漫天自山中直冲云霄,顾剑一担心是否是顾萧在游历之时得罪了江湖人物,不多待,只见草庐的房门被剑意冲开,顾剑一踏空而出,向着杀意处赶去。 老李也感受到了山中异象,直直望着顾剑一踏空而去,喃喃道:“少主在山下招惹了谁?竟追到无归山了?还真是不开眼呀。”随即运轻功而出,追着空中的顾剑一而去。 顾萧被这杀气逼退数步,方才止住身形,神情郑重的望着黑皮包裹,缠绳松开后,黑皮包裹自然解开,漏出里面的物件,这黑色皮革包裹的是一把漆黑短刃,短刃古朴自成,通体如墨,刃长约尺余,刃上如天外飞石坠地般,满布坑洼,刃柄一体而成,只墨色不知是何皮革包裹刃柄。 此刻短刃散发的阵阵杀意已让踏雪惊恐不止,躲入顾萧身后瑟瑟发抖,仿佛不再识此物一般,顾萧被杀意逼的在这冬日中冷汗浃背,就在此时,顾萧身后的断月似是感应到主人困境,在剑匣中发出阵阵剑吟,助顾萧抵御这杀意透体,顾萧在断月剑吟的帮助下,终于稳住心神,凝神运气,踏步近前。 犹豫再三,顾萧还是伸手握住短刃,刹那间一股墨色杀意从掌心直透顾萧丹田,顾萧丹田的青衣诀此刻自行流转在丹田中抵御住了短刃杀意,这两股真气在顾萧体内作乱,一墨一青两股真气在丹田中剧烈碰撞,顾萧双眼一青一墨,两芒相斗。感受到短刃杀气渐盛,顾萧身后断月剑终是按耐不住,剑吟声响彻天际,断月剑自出剑匣,如一抹月色般,落入顾萧右掌之。此时的顾萧早已失去意识,只在两股真气的驱动下,毫无意识的被驱动着,仿佛一只提线木偶,顾萧此刻左持墨刃,右持断月,两柄神兵如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顾剑一踏空顺着杀意而来,心道自习武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杀意,竟让自己都觉心神不安,此刻的顾剑一心中只念顾萧安危。片刻后,顺着杀气赶至河边的顾剑一终于发现了杀气的源头,也同时发现了被正在左右手各持一刃在左右互博的顾萧,望见顾萧面庞青墨双色,丹田真气涨如大鼓,顾剑一面色凝重,飞身近前。 此刻早已失去意识的顾萧,已被手中墨刃带入幻境之中,顾萧只觉周身处于黑暗之中,身体如坠深渊,在无休止的下坠中,顾萧望见深渊处有一丝明亮,顾萧勉力控制着身体向着亮光处坠去,终是进入这光亮之中,顾萧再度睁开双眼,只见眼前只见巍峨宫殿,宫殿外万余披甲猛士分列两旁,眼前一人不卑不亢,着长袍,身形如枪,不急不缓,稳步而行,身后一人手托木匣瑟瑟发抖随行其后,自己如旁观者一般,跟随着二人穿过丛丛兵戈,踏阶入殿,遥遥而望,大殿之中玉阶之上端坐一人,身着墨色冕服,冕服之上以金线绣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金色巨龙盘踞冕服之上,赫赫生威,端坐之头戴冕旒,冕旒前后各十二串白玉珠,虽这十二白玉旒半遮那人眼睛,可他端坐大殿不怒自威,身上的帝王之威气灌宫殿,让阶下众人不寒而栗。 正在旁观,忽眼前一黑,如片段延续一般,顾萧再度望眼前情景,自己已成了身着长袍之人,顾萧回头望去,适才托匣随行之人已被殿外甲士斩成肉泥,此刻万余甲士正持戈怒视望着自己,而适才宫殿上端坐之人此刻已狼狈不堪,衣袖尽裂,手持一柄长剑,眼神中有惊恐亦有别样情绪望向自己,顾萧这才自顾,发现自己已周身无力,瘫坐与柱旁,双手之中分别握着一短刃,其中一柄正是踏雪交予自己的墨色短刃。 眼前这冕服持剑之人,惊恐的眼神逐渐变为坚定,大叫一声,持剑刺向自己,顾萧此刻想运真气抵抗,可周身竟再无半点力气,口中也无法呐喊出半点声音,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长剑透体,血色四溅,顺着身体慢慢浸入衣衫,不多时整个人都已浸入血水之中。 “啊。”顾萧惊醒,低头望向胸口,周身皆安,无半点伤痕,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回到草庐自己房中,断月剑匣正静静的躺在不远的桌上,青衣已洗涤干净挂在墙上,就连大氅被划损处也已被缝补好了。 顾萧剑眉紧蹙,自己不是在河边与踏雪一同打开了那黑色皮革包裹之物吗,顾萧望向自己的左手,发现自己左手仍紧紧握着墨色短刃,可能是握的太紧,自己的左手都已经泛白。顾萧努力的回想发生的事情,忽然想起踏雪,望向身边,踏雪此刻正肚皮朝天,躺在自己身边酣然大睡。 见到踏雪无事,顾晓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家伙,你送我这东西可真是....”话未落音,顾剑一与李叔推门而入,李叔手中端着些吃食小菜,顾剑一仍是那副处事不惊的面容,双眼中却透着关切。 “少主,你可昏睡了三日了。”老李将吃食放在一旁桌上。将桌上大氅取来披于顾萧身后。 “萧儿,那日我赶到山中你身旁时,你已被此刃中杀气所惑,我本欲用功力制住此刃,没成想,此刃杀意如滔天巨浪,我亦无法降伏,更何况这杀气已尽入你体。”顾剑一轻声开口。 顾萧听的师傅所言,低头望向手中短刃,此刻自己已感受不到短刃中的些许杀意。脑中只记得当日自己犹豫而拿起短刃,以后之事一概不记得了,只在梦境中见得自己仿佛化身刺客,去袭杀那宫殿主人。 第十章 墨刃易水 顾萧的脑袋仍是蒙蒙的,此刻望向掌中,这把古朴短刃此刻正静静躺在掌心,顾萧将紧握短刃放下。 “少主你昏睡三日,我与主人都没法儿从你手中掰开那短刃,只得让你握着它好好休息,我追随主人往你所在住处而去,待我到时,你已如疯魔般六亲不认,还在不停的攻向主人。”老李此刻心有余悸。 “我昏睡三日了?...我与师傅动手了?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顾萧望向顾剑一,见顾剑一并未因自己动手而生气,此刻含笑看着自己。 顾剑一说道:“我到时,你体内的真气已由丹田四溢,如不引出体外,则两股真气让你爆体而亡,我只得于你交手,引出你体内真气。可你当时心智已失,杀气冲霄,只能弄晕了你,才能试着以真气引导你体内的杀气而出。” “徒儿又惹祸了。”顾萧听的师傅所言,先开被子,欲下床行礼。 顾剑一伸手止住顾萧道:“不必内疚,当时你也是被这短刃杀气影响。不过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 顾萧见师傅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剑眉紧蹙,努力的回忆当日之事,将追寻踏雪,埋葬踏雪亲人,踏雪献器的经过都说了出来,且将自己当日被短刃拉入幻境所见之景象一并说与顾剑一。 顾剑一听得此境遇,也不由感叹,而一旁的老李此时已哑然失声,心道这少主吃顿烤肉也吃的如此惊天动地。 顾剑一略思索片刻,开口与顾萧:“依你所言之幻像,我或许对着短刃略知一二。” “师傅知道此刃来历?”顾萧此刻顾不得虚弱的身体,又来了兴趣,完全忘记了自己差点被这短刃要了性命。 顾剑一说道:“我本以为此物乃邪祟之物,可将你带会草庐后,我以真气探你内息,发现你之真气被此刃杀气萦绕,却不似邪祟之物侵入你心脉之中,而这股杀气应是此刃前主残留,若所得之人不受这杀气所认,则必然疯癫,而当如我与你交手,不,说是与你交手,不若说成是与此刃交手才是,此刃处处相护与你,定是它认可了你。” “师傅说这短刃在与你相斗?”顾萧心惊,这短刃难道已成精了不成。 顾剑一似是看出了顾萧心事,开口说道:“这短刃并非像妖魔一般有灵智,只是前任主人残留的杀气再遇你我,就如武林高手惺惺相惜,过了几招罢了。放心,此刃杀气虽尽入你体,却也为你所用,若修习得当是你之助力,但也不可过分依仗于它,不然则必造它反噬。” 顾剑一略一停顿,看着顾萧面露担忧之色,继续开口道:“放心,你不妨一试,运内息之时,将萦绕的杀气一并所释,且来看看?” 顾萧听得师傅所言,放下心来,闭目运气丹田,只觉青衣诀真气如开闸之水,灌注诸穴,此刻虽身体虚弱,却目明耳聪,十丈之内可感知活物,而这青衣诀真气之后便有一股如墨真气随之而来,弥漫着的却与青衣真气截然不同之感,这墨色真气如同阎罗地狱,无活物可近,如墨真气逐渐缠绕上青色真气,两股真气并发透体而出。 顾萧运气之初,老李见顾萧真气充盈,不由放下心来,可突然顾萧气场突变,一股杀意弥漫草庐,老李只觉周身冷冽,似有数把无形刀刃环绕周身,让自己无法动弹,冷汗逐渐浮现在老李的额头汇聚成滴,顺着脸颊划落。 老李此刻已被这股杀气逼的喘不过气来,忽觉一股暖意遍布周身,回头望去,顾剑一此刻剑指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肩上。原是顾剑一望见老李被杀气所困,出手助他脱困。 顾萧感受着杀气萦绕的真气,若修行青衣诀真气如沉静之海延绵不绝,这杀气就如滔天海浪般波涛汹涌,顾萧运真气行了一个周天,只觉心中杀心顿起,烦躁不堪,便呼气调息,将两股真气散去。 睁开双眼,只见到顾剑一面色凝重望着自己,而一旁的老李则是如望恶鬼般看着自己。 “李叔,怎么了,这般望着我。”顾萧不解。 “适才差点就被少主的杀气击溃了心神,还好有主人出手相助。”老李心有余悸对顾萧说道。 “师傅,你说这短刃来历,你知道,它究竟是何人所铸,又是何人的兵刃?”顾萧暗自惊心这杀气如此犀利,李叔若身处江湖,他的‘三刀’也能入高手之列,按照李叔所言他被杀气所困,动弹不得,不由想了解这短刃来历。 顾剑一撤开剑指,老李可不想再次尝试着杀气漫身之感,便向师徒二人说道:“主人,少主,老李可不想再掺和了,我自去房间,服用金灵九转医治内伤。” “你且去,待会我去助你疗伤。”顾剑一说道。 待老李关门而出,顾剑一伸手将顾萧手边的短刃拿起,望着如墨短刃,缓缓道来:“我神州大陆自古以来,便纷争不断,上古时,天赢朝兵强马壮,欲一统天下,可诸多小国,不想坐以待毙。其中一国之太子,耗顷国之力,寻得一位上古名侠,此人善使双刃,武艺奇高,太子为得此人,不惜为名士做牛为马,以拯救百姓为名,求此名士刺赢。” “为了百姓不受战火之苦,这位太子也算仁心了。”顾萧听得不由感叹。 顾剑一却笑道:“若为百姓,则当和平而谈,若实是不敌,亦可让百姓降赢,若赢强国弱,刺赢成功,得到的定是滔天复仇,屠戮百姓,说到底,这些国主无非为了一己私欲。” 顾萧略一思索,也感悟到了顾剑一所说:“对啊,那名侠呢,他如何做的呢。” 顾剑一继续说道:“名侠当然知这太子私欲,本不欲理会,可太子对自己礼遇有加,更甘做牛马,也让名侠也心感知遇之恩。于是欣然笑应刺赢。” “可刺一国君主,有去无回,名侠就这么笑着答应了?”顾萧感叹,这上古名侠果是一代人杰,面对生死之举,竟这么坦然应承了下来。 “名侠应下刺赢大事之后,太子知名侠擅使双刃,耗费金钱无数,遍寻天下神兵,只为名侠可一击而中,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国之一处,寻得一铸剑名家,愿为刺赢铸器。”顾剑一翻动着手中墨刃,娓娓而述这上古之事。 “那铸器名家,为了铸造刺赢之器,命人遍寻神州,得天之陨铁两块,名家大喜,上报太子,令人凿熙山,汇其河,取百枚铁英,铸巨炉,将陨铁并铁英炉中煅烧。”顾剑一看着顾萧听得津津有味,将他身上滑落的大氅重新给顾萧披好。 顾萧此刻已听的入了神,迫不及待的问道:“然后呢,铸成了吗?” “天之陨铁哪有这般容易融于凡物,只见那陨铁在巨炉之中三天三夜,竟丝毫未融,于是铸器名家上报太子,太子大怒,令名家十日铸好刺赢之剑,若不成,夷三族。名家领命而去,哭跪于名侠阶下,欲求名侠救其家人。名侠道:‘汝自去,吾自有法助你成器’。铸器名家去后,又令随行匠人使千斤碳烧七天七夜,炉中天铁仍丝毫未伤,就在铸器名家绝望之际,名侠造访而来,铸器名家大喜,引名侠观炉,见名侠未瞧那巨炉一眼,独自登上高台,向天而拜,言道:‘天下大乱,百姓疾苦,某此番出使,为拯天下黎民,天可怜见,若上苍垂怜,今日以吾血为引,请天力助我成器’。这名侠言罢,取利器割血入炉,霎时间风起云涌,天地色变,空中神仙临凡,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片刻后,天之陨铁与百枚铁英乃濡,融为铁水。”顾剑一此刻仿佛也被上古名侠的豪气与神仙铸剑之景所染,继续说道。 “铸器名家,见铁水已融,顾不得神仙之姿,忙命人倾铁水入具,自持锻铁之锤锻之,三日不眠不休,遂成一墨一白两柄短刃。神兵即成,铸剑名家仰天长笑三声而亡。”顾剑一将这上古传说说与顾萧。 顾萧此刻已听得热血沸腾,叹道:“以血为引,神仙相助,以命成剑,这是何等壮阔。那之后呢....”顾萧话未说完,忽的想起自己幻境中所见场景,难道那长袍身影,就是那上古名侠。 顾剑一开口道:“你所想不错,你被此刃拉入幻境,瞧见的,便是那上古名侠刺赢之景,若非你说与我所见幻像之事,我也未曾想到。” “可...可那赢之国主,并非武功高强之辈,我依稀记得幻境之景,那名侠距赢主距离约莫二十余步,可那赢主只损衣袖。且不论是师傅,就算是我,一击之下,赢主必亡。”顾萧喃喃自语,不解既有神兵,又近十步之遥,为何刺赢之事未成。 顾剑一此刻眼中已盛满敬意,开口道:“即得神兵,太子以赢主仇人首级为觐见之资,又藏墨白双刃于本国之关隘地图卷轴之中,催促名侠刺赢,出使赢国之前,于国水之畔,太子携百官与名侠挚友皆身着白衣为名侠送行,名侠挚友击筑而歌,名侠附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二人歌声悲怆,竟让万里晴空瞬时大雨倾盆,似苍天落泪。众人皆泪,而后名侠洒脱而去,终已不顾。月余后,名侠刺赢失败身亡的消息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赢之铁骑,而后国灭,太子亦死于乱军之中,而令人意想不到的,赢之铁骑灭其国后,却未伤百姓一人。” “难道说?....”顾萧似是悟到了什么,不禁热泪盈眶。 顾剑一朗然一笑,说道:“你所想不错,当日太子初求名侠之时,名侠已知,天下分封,诸侯相攻,受苦的乃是百姓,自己杀了赢主一人又如何,天下百姓仍受战乱之苦,赢主若一统天下,则之后百姓皆可安居,可自己受太子知遇之恩,忠义两难全,名侠只得刺赢,以命报太子知遇之恩,刺赢未成可成全天下大义,如此可谓两全之法。”说完,顾剑一将手中墨色短刃交予顾萧手中。 顾萧怅然,面露敬意,望向手中短刃:“真大丈夫,国之侠者也。”随后拭去眼中泪水,问道:“师傅,难道此刃就是名侠之器吗?” “神兵成日,为祭奠铸器名家,曾以名家之姓名徐夫人名这两柄短刃,而后世人为祭奠名侠大义,将白刃仍以许夫人之名命之,而墨刃则以名侠当日所歌之名命名曰:易水,你手中刃,应是名侠双刃中的墨刃,易水。”顾剑一说道。 顾萧抚摸着手中的易水寒,自言道:“好一柄易水,好一段悲壮事,如此大义之器,我真的配用它吗?” 第十一章 医治沉疴 顾剑一说与顾萧墨刃易水的来历,本意想为顾萧解惑,看着面前顾萧对着易水喃喃自语,却被这柄墨刃易水所蕴之大义所困,于是开口道:“勿以恶小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神兵在何人手中无论行大义之事还是仁爱之事,只要执此刃而行善,便不负名侠所望。” 顾萧被师傅的一言点醒,将易水寒托于掌中道:“前辈,我定不负前辈所望,执此刃行仁义之事。” 师徒二人谈话间,踏雪伸了个懒腰,悠悠转醒,粉嫩的舌头顺着嘴边舔了一圈,睁开乌溜溜的双眼,一个翻身而起,望向顾萧。 “咯咯咯”。 顾萧望着踏雪,笑道:“踏雪,你可知你送了我一柄大义之神兵呀,不过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咯,咯咯”,踏雪可没心思听顾萧多说,这小家伙被顾剑一与神兵易水交手时震晕,也陪着顾萧昏睡了三日,此刻踏雪醒来,正立起身子,昂着三角脑袋,用鼻子嗅着顾萧的屋子,终是在桌子方向嗅到了食物的美味。白色的身躯弯成弓形,后脚用力,腾空而起,跳到了桌上,对着食物就要大快朵颐。 顾萧看着踏雪不管不顾,就要将三角脑袋钻进自己的八宝粥里,赶紧翻身下床,冲向桌子,抢过碗来,将粥倒入自己口中。踏雪见自己到了嘴边的食物被顾萧抢了,用它那乌溜溜的黑眼珠望着顾剑一,发出了“呀呀”的撒娇之声。 顾剑一见踏雪撒娇可爱,也不自禁的逗起踏雪,踏雪一跃跳入顾剑一怀中,蜷缩起身体,仿佛一只乖巧的猫儿一般,顾剑一手指挠了挠踏雪的脑瓜,踏雪也配合的扬起脑袋蹭了蹭顾剑一的手掌。 顾萧见踏雪卖惨又卖萌的模样,生怕师傅被踏雪蒙蔽,开口对师傅说道:“师傅,你可别被踏雪这家伙此刻的模样给欺骗了,这家伙偷我的兔肉时,跑的贼快,我一路用尽招数可都没逮着它。” “能让你这‘无归山小霸王’吃瘪,这踏雪也有两下子,你这几日先调养好身体,杀气虽为你所用,但需正确的引导之法,待几日身体好了,还需将前几日教你的云纵和断月剑招勤加练习”顾剑一笑道。 “那望离山庄....”顾萧猛然想起师傅交代的事情。 “你昏睡的这几日,我已让老李下山打探,不知何故今年的‘英离令’没有在江湖出现,不过时日尚早,无需担心。”顾剑一说起这几日顾萧昏睡,让老李打探而来的望离山庄消息。 顾萧听闻师傅所言,装作皱眉自言,却又让师傅能听的到:“进望离山庄,要么持英离令拜山,要么献武林秘籍,要么脱离师门拜入望离门下,要么献绝世神兵。今年的英离令还未颁出,秘籍我也没有,脱离师门我做不出.......”说着环视起桌上自己的物件,看着翻云麒麟印,顾萧摇摇头,这可是师傅叮嘱的宝贝,不行。有看向适才床边的墨刃易水,不行,这可是上古名侠大义之刃,最后眼光落在了断月剑匣上。 顾剑一听着顾萧自言自语,什么进入山庄的条件,看顾萧摇头晃脑望着翻云麒麟印,又瞟了瞟易水,最后望向自己的断月剑匣,心中一阵突突,喝到;“你敢!” “嘿嘿,师尊,能不能再赐一件宝贝,让我可用它拜山呀。”顾萧摸了摸喝完八宝粥的最,谄笑到。 “办法你自己想,回山之时不见翻云麒麟印和断月剑,我废了你的武功”。顾剑一见顾萧又来打自己的主意,登时就要发作,为了不让这猴儿精把主意又打到自己身上,带着踏雪出门而去,走时还不忘叮嘱。 “我去助老李疗伤。你体内杀气,过几日修习断月之时,切记好生引导,虽上古名侠胸有大义,可杀气无灵智,只在使用者的心意。” “开个玩笑,师尊切莫见怪,徒儿自当谨记教诲,这些日子勤加修习。”顾萧见师傅没有再赐给自己宝贝的意思,值得收起无赖模样,对着师傅推门而出的背影行礼。 见师傅带着踏雪出门而去,自己又回身盘膝坐在床上,拿起易水,把玩起来,那日初见易水,被杀气所侵,如今此刃在自己手中却无半点不适了,顾萧手里的易水刃如根入掌心一般,在顾萧手中转了个刃花,顾萧就连自己都觉得如梦一般,怎么这易水忽然就变得如此服帖。顾萧握住易水,想了想,这易水短刃和断月相比,更易隐藏,若这些日子自己可以将易水刃和断月剑招相融,那在遇到强敌之时,说不定这易水刃可作奇兵致胜,想到这,顾萧不想再等,从床上弹起,将衣物穿好,在桌上的一堆物件中终是找到了那日包裹着易水短刃的黑色皮革。 顾萧说道:“既是一并发现的,自然就用你做这易水的鞘吧。不过还是先去看看李叔的伤势,此刻李叔应是服用了金灵九转,师傅正帮李叔疗伤吧。” 顾萧将易水刃并黑色皮革放在桌上,推门而出,去看望李叔。 此刻老李已服下金灵九转丹,闭目盘膝,端坐于床榻之上,丹药入喉而化,老李只觉一股热流入喉,只瞬间暖流散余诸穴,经脉舒畅,常年咳嗽隐痛的胸口此刻也舒畅许多,暖流在周身诸穴自行流转,老李只觉浑身轻松,情不自禁张嘴呼出一口浊气,那暖流自行周身后,聚而为一,直入老李丹田中去。 顾剑一在一旁端坐凝神望着盘膝服丹的老李,运真气剑指出,指尖凝气成形,连点中府、云门、肺俞三穴。老李此刻脸上不似适才轻松惬意的表情,蜿蜒疤痕逐渐扭曲,胸中惬意已被剧痛取代,肺部如虫钻鼠咬,痛痒并行。 顾剑一不多待,变指为掌,隔空运掌由老李后心处向外慢移,掌势变推为托,老李的胸口痛痒随着顾剑一掌势而行,由肺上移,逐渐觉得心、肺、咽喉处皆痛痒难当,不自禁蒙哼一声。 “别在外偷瞧了,快去打两盆热水来。”顾剑一此刻开口,嘱咐窗外偷看许久的顾萧。 顾萧自记事来,李叔在自己心中就是一个硬汉,而此刻却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可见内伤折磨之久,沉疴难愈,一时间望的入神,听得师傅嘱咐,赶紧去往厨房烧水,左右开弓,两盆热水片刻送至屋内。 将将把装满热水的盆放下,顾剑一掌势再变,托掌为击,一股气浪铺面而来,连站在一旁的顾萧都被掌风逼退,老李背部被掌力所袭,只觉心肺处异物,被掌风逼至咽喉,不吐不快,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血,尽入面前热水盆中,老李呕血而出,整个人似抽去了魂儿一般向后便到,顾萧闪身上前,扶住老李,轻服躺到榻上。 “将另外一盆热水,取帕沾湿,记住,要热,捂住老李胸口,助那丹药药力医治肺疾。”顾剑一运功逼出老李肺部淤血,老李肺疾若没有金灵九转此刻保命,医至此刻,老李定然身亡。而此刻,老李虽面如白纸,却呼吸正常,内息稳定。 顾萧暗叹一声,这金灵九转过是世间无双的救命之物,改日再去汴京,定要当面答谢孙老太爷。按照师傅的嘱咐,顾萧将门窗关死,用帕子浸透烧开的热水,掀开李叔的衣服,找准心肺部,用热帕护住胸口,又去将适才接了血的盆倒干,再多烧了壶热水,以便一会更换热帕所用。 顾剑一见老李肺疾淤血已出,对顾萧交代完,便回房自行调息起来。 一个时辰后,老李转醒,见顾剑一正一旁闭目调息,顾萧正蹲在喷便用帕儿拧着热水,轻呼一声:“少主。” 顾萧惊喜道:“李叔,你醒了,放心,师傅说了,你这是陈年旧伤,适才师傅用掌力以毒攻毒之法,将你肺部沉疴逼出,虽然你现在虚弱,那是因为掌力毕竟伤了你内脏,过些时日自然便能养好了”。 顾萧望着老李道:“这些时日你就安心养伤,正好萧儿也在山上,正好可以帮手,平日的杂事就交给萧儿来做就可以了”。 “我现在就去弄些吃的,李叔陈疾刚刚医治,还是要吃些清淡饮食,正好师傅也喜,我下山之时也学了些清淡食谱,今天正好用上”。顾萧说完便直奔厨房。 “吱吱吱。”屋外踏雪声音响起,只见踏雪不知何时偷跑了出去,正撞上从李叔房间而出的顾萧。 “踏雪,你刚才又偷跑出去干嘛了,咦?你从哪儿抓的山鸡”。顾萧见踏雪正叼着一直山鸡,正待寻找一处享用。 “正好炖了一并给李叔补补身子,喂喂喂,别咬我的鞋子。裤子也不能咬,行啦行啦,你看在师傅的面子,我就用一半,反正你也吃不完不是。”顾萧和踏雪一顿拉扯,终是踏雪看在顾剑一的面上,才由的顾萧用刀分走了一半的山鸡,顾萧刚刚分完山鸡,踏雪迫不及待叼起剩下半只一溜烟钻到草庐一侧,享用起来,生怕吃的慢了,顾萧一会再来夺。 顾萧从踏雪那儿得来了半只山鸡,到厨房洗净下锅,焯水火炖,一边洗米浸泡,鸡肉与粥炖成一锅,分好师傅与李叔的份,送到师傅房中,再端起一锅来到李叔房中。 李叔望着热气腾腾的粥,心中暖意渐升,费力的端起碗来,尝了了一口顾萧熬的鸡肉粥,虽齁咸,却笑着吃完。 这几日,李叔养伤,顾萧便照顾起了草庐起居,每日生火做饭,师傅与李叔的清淡饮食,由顾萧一力承担。而顾萧每日空余,则与踏雪一并往峭壁练功,这一人一貂,日日林中捕猎,吃的尽兴,踏雪比起月前已胖了一圈,顾萧每日都呼踏雪为胖貂。一月有余,李叔伤势渐渐好转,已如往常,或是顾剑一再无法忍受顾萧的食物,或是李叔调养久了,想活动筋骨,这草庐吃食,师傅不允顾萧再做,只让顾萧管好自己便行。 腊月已过,新的一年伊始,顾萧研习云纵,断月剑招已经有一月,运招逐渐熟练,踏雪也已和草庐内师傅,李叔混熟,除了每日陪伴顾萧练功,偶尔也随李叔打猎。 第十二章 刀剑齐出 这些日子来,踏雪倒是成了呼唤顾萧每日晨起的专用管家。卯时,踏雪用脑袋蹭,舌头舔,尖牙咬,终是将床上的顾萧弄醒,顾萧打着哈欠,埋怨了一声踏雪,这小家伙,自从受了师傅的意思,每日寅时至卯时,便来呼唤自己起床,比那院中鸡叫还要准时。 洗漱穿戴整齐,将断月背在身后,易水插入腰间刃鞘,这易水刀鞘是顾萧在练功路过后山之时,见一百年巨树,削其枝掏空,将黑色皮革至于其中,就这样制作了一精巧刀鞘,再以环为璏,便于系在后腰,反手拔之,易水即出,甚是方便。 顾萧收拾妥当,推门而出,见这天空又飘起雪花,自那日自己归来,无归山晴了好一阵子,今日这无归山又开始覆雪,不过也预示着春意即将而来。 自去厨房将馒头,粥食加热食用,顾萧将炉火呵住,以维持食物热度,冲着踏雪勾勾修长手指,踏雪此刻正盯着周边,仔细的嗅着,试图在空气中嗅到一丝早餐的味道,见顾萧冲着自己勾手指,只得作罢,飞身跳在顾萧怀中,顾萧大氅一裹,将踏雪护在怀中,运起踏雪七寻,直奔峭壁而去。 一个时辰后,顾萧已抵峭壁之下,云纵之寻再起,只见茫茫雪色中,顾萧身形如风卷,似雁行,直向峭壁峰顶而去,比起一月之前,无论是穿行至后山还是登顶峭壁,速度都快上不少。 踏足峰顶,顾萧呼气调息,怀中的踏雪此刻也从氅中钻出,顾萧掏出怀中肉干递于踏雪,小家伙兴冲冲的叼着肉干自去这峰顶寻得一处嘻戏去了。 顾萧来到无名碑前,碑前昨日倒的酒盏,祭品皆已上冻,顾萧俯下身子,将酒盏拿起,运内力融化盏中已冻上的酒水,从腰间结下一个小酒囊,这是顾萧为了祭拜这无名客,求着李叔缝制的,将酒盏内倒满,顾萧冲着无名碑一礼道: “前辈,今日顾萧又来叨扰了,今日这酒可是我昨夜从师傅那里求来的,唤做春日醉,大寒之后,饮这酒最好,也是师傅最爱的酒,前几日我望的李叔才带着马车从山下拉上几大坛,前辈你和师傅是挚友,想必也爱这春日醉。” 顾萧将酒至于无名碑前,行礼完毕。来到这顶峰中心,盘膝闭目而坐,运起青衣诀,青色内力从顾萧丹田磅礴而出,自气海穴,逆督脉而上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运青衣诀时,顾萧周身自凝屏障,这飘落雪花,呼嚎冬风,皆绕身而过。约一炷香的时间,顾萧呼出一口浊气,青衣诀真气沉入丹田,睁开双眼,只觉真气充沛,内力精进,而顾萧盘膝之处三尺之内却不见任何积雪。 再度闭目凝神,顾萧适才运青衣诀时的充沛内息逐渐冷冽,周身积雪似被顾萧引动,环绕顾萧周身旋转而起,呼嚎冬风靠近顾萧也陡然变得哑然失声,正是顾萧在体内催动杀气而致。 自杀气入体,已研习月余,第一次在这峰顶将体内青衣诀和易水杀气同时催动,缠绕而出,顾萧只觉杀心渐起,不自禁的祭出断月、易水,杀招尽显,而首次修习之后,顾萧心有余悸,曾求教于顾剑一。 顾剑一告诉顾萧,青衣诀与易水杀气乃是反道而行的两种真气,青衣诀真气乃精气内敛,延绵不绝之道,而易水杀气则是蓬勃而出,一往无前。两股真气若同时催动,必会扰乱心神,当日顾剑一本想驱散顾萧体内的易水杀气,可这杀气已入顾萧丹田,若强行驱散,则顾萧便会真气尽毁,成为废人。如今虽有两股真气,若不同时驱动,分而修习,亦会成为顾萧助力。 顾萧适才运青衣诀行了一个小周天,此刻再将易水杀气自丹田而出,此刻杀气流转诸穴,顾萧气势变为冷冽,天之飘雪,呼号冬风皆被杀气所盖,一旁的断月如临大敌,在剑匣中剑吟不止,顾萧腰后倒悬的易水刃亦在鞘中蠢蠢欲动。 忽的睁开双眼,顾萧风卷身形而起,易水刃出鞘,杀气经诸穴汇聚易水之上,一道凌厉杀气由易水刃挥出,杀气凌厉直逼丈外雪堆,雪堆被杀气激荡震散,雪花四散溅射空中,顾萧脑中想起李叔的‘拼命三招’,此刻,将易水刃以杀气灌刃,运真气甩向雪堆覆着的石块,脚下运踏雪七寻,踱步而上,运力于掌,直击巨石,易水刃陀螺似的旋转飞向巨石,堪堪要斩至巨石之时,顾萧掌力已至,右掌已击向巨石,左掌变掌为爪,运杀气于掌心,那陀螺似的易水刃,绕着顾萧飞入左掌之中,此刻顾萧右掌已击中巨石,在掌力催动下,巨石被一掌击的剧烈摇晃,而此时的顾萧左手反握易水,自下而上斜切巨石,易水乌黑如陨铁般坑洼刀刃如切豆腐似的划过巨石,顾萧顺势收刀飞身而回,将易水反手插入腰后刀鞘之中。 再望向巨石,适才顾萧持易水划过,一道斜切刀痕逐渐浮,自下而上浮于巨石表面,刀痕延展如蜘蛛裂纹,“咔嚓”一声,巨石由刀痕处被一分为二,半块巨石顺着刀痕滑落地面,砸出的雪花四散,可见适才易水一刀既快又准。 顾萧此刻眼神中蕴含的冷冽杀气,随着收刀入鞘,杀气渐消,眼中方显明亮之色,自言说道:“李叔这三招可真是不好防备的杀数,只是三招尽是有去无归的绝命招数,我改前两招为佯攻,杀气凝于第三招之上,如此以诱敌,可一击制胜”。 适才巨石被一分为二,落地激起雪花处,踏雪那乳白色的身躯从石后窜出,嘴中还叼着食物,身上的乳白皮毛皆是落雪,冲着顾萧吱吱直叫。原来是这踏雪躲在巨石后正吃的兴起,顾萧一刀斩落,巨石差点就把踏雪埋在雪中,踏雪气的周身毛发皆立,冲着顾萧吱吱乱叫。 顾萧忙挠头道歉,踏雪这才作罢,叼着食物往他处继续享用去了。 青衣诀与易水都已研习许久,心道一声,不若再尝试尝试,能使几招,顾萧心中主意既定,右掌运青衣诀挥向断月剑匣,匣口感受到青衣真气自开,断月剑匣开而出,飞入顾萧右掌之中,顾萧握住断月剑柄,顺着断月剑力,斜剑而刺,断月剑刃月芒即出,仿若游龙之姿,于这雪中绵延不绝,一剑即刺,顾萧运踏雪之寻,踏圆而转,断月在掌中亦如圆月之光,立身握剑,变刺为横切,一气呵成,青衣诀真气随横切之势灌注断月剑刃,顺势而绞,断月剑蕴含真气随着剑招绞动,将空中飘雪皆吸与剑尖,随剑招旋转,顾萧此刻左手探向腰后易水,反手拔出刀来,右手剑势稍顿,弓步扫剑,顺势易水刃斩出,杀气同出,刀斩适才断月剑绞雪花之处,“嘭”的一声,易水蕴含杀气一刀斩出,雪花之处炸裂开来,顺着刀劲斩出,右手断月剑顺势劈剑,蕴含青衣诀真气与易水刃杀气的两道真气横竖相交,直直斩向另一侧的一块大石。 大石后踏雪正安心享用肉干,忽然耳朵一立,叼起肉干向着前方用力一跃,只见适才享用肉干的大石被一横一竖两道真气所斩,大石瞬时四分,散落与地。踏雪嘴中的肉干都被吓的忘记咀嚼,好似是死里逃生,吓的怔住了。不多时,换过神来的踏雪。小脑袋气呼呼的环顾四周,寻找顾萧身形。 此刻顾萧,刀剑齐出的一招之后,却忽感内息紊乱,易水杀气与青衣诀真气在体内缠绕,不似适才分开修习出招之时真气随心而动,尤是心中烦闷不堪,右手紧握断月不停颤抖,紧握易水的手已青筋暴露,心中的烦闷之气愈加浓烈,顾萧此刻眼中已无清亮之色,双眼墨色杀气尽显,心中杀意渐起,只想一吐胸中烦闷,正巧瞧见踏雪气呼呼的小脑袋望着自己,右持断月,左持易水,缓缓向着踏雪缓步而去。 踏雪此刻正气的要寻顾萧撒气,可见到顾萧周身冒着如墨杀气朝这自己走来,杀气凝结空气一般,踏雪吓得“咝咝”而叫,可这顶峰之处无处可躲,只得抱着肉干瑟瑟发抖。 只见顾萧提刀剑已近踏雪身前,举起断月与易水交叉,正要斩了踏雪的小小脑袋,忽断月剑月芒一闪,顾萧眉心青芒渐亮,顾萧眼中如墨杀气尽退,露出清澈明亮眼神,顾萧自顾,望见此刻踏雪三角形的脑袋正被自己交叉的断月易水架住,浑身发抖,两只前爪竟还稳稳的抱着肉干。 顾萧猛然回神,忙将刀剑插于地上,捧起踏雪周身查看,踏雪望着顾萧眼神清澈,知是此刻才是顾萧,忙一声“咝”叫,咬住顾萧衣袖用力撕扯起来。 顾萧见踏雪未伤分毫,又望向被刀剑齐斩的大石,心道:“好险,果然刀剑齐出,威力更强,却也被两股真气交融,心智被蒙。”顾萧说完,望向矗立于地的易水和断月,心有余悸。 “踏雪,差点你的小命就丧了,不过我也不是刻意,原谅我好不好。”顾萧望着正在撕扯自己衣衫的踏雪,满怀歉意,若不是师傅在自己脑海中以剑意激起了理智,踏雪可真要丧命在自己刀剑之下了。 见踏雪气鼓鼓的仍不肯松口,顾萧只得讪讪笑道:“为表歉意,我下山去寻只雪兔,咱们大吃一顿如何?” 听得有兔肉吃,踏雪松开衣袖,立起脑袋思索片刻:“咯咯”。 一人一貂,算是和解了,顾萧将断月收入剑匣,易水插入刀鞘,想着无名碑遥遥一礼,抱起踏雪,运起云纵,下山而去。 不多时,远处山林中冒起阵阵青烟,青烟中似有丝丝番椒茴香之味伴随远散而去。 遥遥听得还有人貂吵架之声。 “喂,咱们可是说好的,兔腿是我烤来吃的,你吃其他的”。 “咯,咯咯咯” “好吧好吧,一人一半,总行了吧。” “咯。” 第十三章 有客南来 自前些日子顾萧将自己刀剑齐出却差点心智混乱的修习之事,禀报了师傅,被师傅训斥了一番,说非要把自己练的走火入魔方止,顾萧便不再同时施展青衣诀与易水杀气,可不催动杀气,刀剑齐出竟一点儿威力都没有,顾萧便不再执着于青衣诀与杀气的同时施展,每日只将两种真气分开修炼。 修炼之余,顾萧与踏雪这对‘无归山双煞’可将这山中百兽都祸害的不轻,时常在顾萧研习青衣诀真气与易水杀气的影响下,每日专注于吃喝和叫醒工作的踏雪似也成了习武之貂。一日顾萧在封顶修行,踏雪在山下竟独自捕杀了一只觅食野猪,让结束了当日修行的顾萧满山的找寻踏雪声音的顾萧大吃一惊,要知自己当年锻体境成,要捕杀这陈年野猪也非易事,可踏雪竟独自完成了。一人一貂好不容易将这六十余斤的野猪带回草庐,饶是李叔和师傅都对踏雪刮目相看。 老李的身体已经好的多了,金灵九转丹和顾剑一的心法,让老李不再受陈年旧疾的困扰,甚至老李这多年不见精进的境界有了一丝破关的松动,这让老李平日里不多的笑容近几日凝在了老李的嘴角,下山采买还是喂马做饭,居然哼起了小曲儿。 顾剑一正在后山陵园内望着石碑独酌,仿佛这世间除了顾萧和那件久久放不下的“一晌贪欢”,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顾剑一的心再有波澜,单手持酒囊,观赏着老天爷的寒意,口中品尝着春日醉,酒意翻腾,才让顾剑一的心跳略微的快了一些,也让顾剑一感觉自己还活着。 顾剑一微阖双目,春日醉入口绵柔,入喉悠然回香,与那人爱喝的烈酒截然不同。思绪又随着酒意浮上心头。 【“剑一,你也是七尺男儿,怎的爱喝这柔柔弱弱的酒水。”】 【“不知是谁,初来我家,一口一唤‘顾先生’,一盏一赞‘春日醉’,好像还端着‘春日醉’高歌一曲来着‘酒入喉,壮志未酬,磨枪砺马吾自游。志不改,神仙不采,千古溪山几度开’”】 【“咳咳.....那不是初次见面,客气一下吗,高帽子要先给戴起来不是,再说了,你不也跟着唱来着。如今我们可是兄弟了,兄弟之间,没那么客套,只在心意相通。你我二人联手,将那宗老儿打的卧床不起,若不是父王传我随他入京,我定要一路北上打到他的老家去。”】 【“大哥用两境修为换我不失真气,剑一仍是心有内疚。”】 【“男儿不必扭捏,你卫我赵国百姓,甭说这两境修为,就是以命换命,大哥也绝不含糊。”】 【“赵帝残暴无度,为何大哥还要辅佐于他。”】 【“我齐家世受皇恩,当今圣上只是被奸佞所蒙蔽,今次我父王传我便是一同进京,一则将这战情禀明圣上,一则也是父王想在京城劝谏皇上,那京城佞臣们见了父王定然不会再蛊惑于圣上”。】 【“可皇帝....”】 【“诶,剑一不必多言,待我京城归来,咱们把酒言欢,我江霖美女如云,温婉可人,到时给你说个媳妇儿,如果我媳妇生了个儿子,我让他拜你为师,你这一身武艺,如今可是名震天下了,宗师之境,将那北晋谪仙老儿打的落荒而逃,并立下誓言,此生再不出晋土,哈哈。”】 【“那我便陪同大哥走一趟京城。”】 【“你与那北晋老儿斗的一身是伤,我此番去,一路遥远,你还是老老实实在霖京养伤,我此去快则两月,慢则一年,便回霖京,那时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那时估计我那弟弟也回来了,咱们哥三到时再把酒言欢。”】 顾剑一微阖的双目睁开,双目微微瞄向身后,一黑袍之人遥遥望着石碑而来,有别于顾萧当日踏雪轻功而行不留丝毫痕迹,此人稳步走向顾剑一,雪中却无脚印痕迹,可见其轻功可怖之处,凉州城至这无归山,如此路途,片雪未沾其身,黑衣人不露面容,藏在黑袍兜帽之中。 顾剑一见黑袍人已至陵园中,放下酒囊,衣袖一挥,将石碑上的积雪扫落干净,黑衣人仍是保持适才的稳健步伐,至顾剑一面前。 “又是三年了”。黑袍人开口道。 “不错,时光如酒。”顾剑一缓缓拿起酒囊,仍是品着春日醉,开口道。 “我主见你信物,命我前来”。黑衣人的话语似无任何情感。 “一晌贪欢,望离山庄可查”,顾剑一口中春日醉入喉,开口道。 “知道了。”黑袍人回应完,转身便走。 “那孩子的事,还是让他自己去做比较好。”顾剑一见黑袍人转身离开,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他在哪?”黑衣人定下身形,问道。 “每日去山上修习武艺,午时才归”,顾剑一答道。 黑袍人听得顾剑一所言,挪回身子,开口道:“江湖中人只知‘宗师斗谪仙’,却少有人记得顾剑一了”。 “无妨,凭清闲,似神仙,无用虚名是人间”,顾剑一朗然一笑,开口又灌下一口春日醉。 “三年前你让他下山历练,便是为了让他自己去查”,来客黑袍之下虽看不清面容,哪怕是询问的句子,都听不出任何情感。 “父母长辈之仇,怎能假手他人”,顾剑一放假酒囊,望着黑袍人。 “吾主,不算他人”,黑袍人无情感的回答中似是夹杂了一丝愤怒。 “也是,这三年暗中护他,辛苦你了”,顾剑一说道。 “吾主有命,无有不从”,黑袍人又恢复了平静之声。 “雏鹰总要离开庇护,方能展翅高飞”,顾剑一收起酒囊,望着黑袍人说道。 “当年就曾听闻你‘智剑双绝’”,黑袍人听闻顾剑一所言,宽大黑袍衣袖中,忽的露出一柄长剑,剑很普通,非镔铁,亦无金银玉饰,神州大地各处城内的铁匠铺内百钱之资就可买到,可偏偏是这平常的长剑,此刻握在黑衣人手中,却让顾剑一适才轻松惬意的神情,变为肃然。 黑袍人浑身透着丝丝剑意,直冲云霄,本就落雪的天气,在剑意催动下,风势渐起,呼嚎寒风,扫过周边高木,天之玄云,如起重重阴郁,黑袍人如雕像一般持剑站着,丝毫不动,顾剑一也身形不变,二人就这么默默站着,片刻后,顾剑一眼前飘落一片雪花,就在顾剑一眼神微移之时,黑袍人轻轻抬手,刺出一剑,剑势极缓,却让周身的落雪凝结于空,原来非是剑势缓慢,而是出剑太快,周边时间都被剑光凝滞。 剑光闪过,顾剑一身形未动,仍是抬手喝着春日醉,再观黑袍人,已连退十余步方才止住身形,剑已断,适才被凝结于空的飘雪继续落在地面,化为这层层积雪中的垫脚之物,没人瞧见适才顾剑一是如何破开这一剑的。 “以你修为,不会露出破绽,可若不抓这机会,实是无处下手”黑袍人自顾自的说道。 “适才一剑,知天境内,无人可当,唯避锋芒,方得性命”,顾剑一望向黑袍人,开口赞许道。 “可你未出剑。”黑袍人望着自己的断剑道。 顾剑一笑了,盯着黑袍人,轻声开口道:“我心中有剑。” “多谢。”黑袍人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适才只有黑衣人知,只在自己长剑刺出之时,顾剑一就已破招。 “吾当自回,禀主人,让那孩子自行闯荡,‘一晌贪欢’,吾亦查之,有线索,告诉你”,一招败北,黑袍人稍有吃惊后,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声调。 “你来之时...”顾剑一开口,话未说完。 “有人跟着,被我杀了,无活口”,黑衣人似乎早就知道顾剑一会问一般,开口回答,抬脚欲走之时,又回身说到:“望离山庄,三年的英离帖,英离会,都会如期举行,若要查,去汴京”。 望着黑袍人远去的身形,顾剑一沉思良久,又抬头望向峭壁,那顾萧日日修习之处。 此时的顾萧,正修习完青衣诀与易水杀气,经几番尝试,没法在心神不受影响下同驱两股真气。也只得作罢,望着一旁大吃大嚼的踏雪笑骂道:“你这家伙,平日里只是吃吃吃,居然也像习武之人一般,居然能独自击杀野猪。” 爪中的最后一口肉干一翻咀嚼后吞入腹中,踏雪觉得意犹未尽,听得顾萧话语,踏雪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冲着顾萧:“吱吱吱。” “知道了,知道了,没吃饱是吧,你都胖了一圈了,胖貂”,顾萧打趣道。 “吱吱吱”,胖貂将日渐肥硕的脑袋搭在顾萧脚面,好似再说,既然知道了爷的意思,还不赶紧去弄些好吃的。 顾萧正待继续笑骂踏雪,只见陵园方向,一股滔天剑意冲天而起,引得风起雪盛。可这无归山中能引得天像的只有师傅,这股剑意虽强,但比起师傅仍是弱了许多,顾萧心中第一感觉有高手造访,顾不得再与踏雪调笑,忙将踏雪搂入怀中,运起云纵,飞身下峭壁,向着陵园方向而去。 一路飞奔,顾萧将点水、踏雪、云纵已施展到极致,不多时,便已飞身入陵园中,见得石碑越来越近,顾萧来回探寻,却只见到顾剑一在石碑前独自饮酒。 “师傅,适才我在峰顶练功,见这陵园处有股剑意引得天象异变,是否有外人到访。”顾萧在这无归山中多年都不曾见有外人至山中,可适才天象,却不只师傅一人内息发出,顾萧担心顾剑一的安危,开口问道。 “却有老友到访,过了两招,无妨。”顾剑一开口饮了一口酒,看着顾萧着急的样子,不知是酒意,还是这已然放晴的天空透过层层枯树映射在身上的阳光,只觉得胸口有股暖意升腾。 “什么,师傅的老友不是在…”顾萧听师傅说着无碍,也好奇这么多年还第一次听师傅说有老友来探望,不禁望向峰顶那无名石碑处。 顾剑一看着顾萧那副模样,笑道:“为师虽多年不出江湖,可也不止那一个朋友。” “那师傅怎么不多留他一会,师傅的老友自是萧儿长辈,萧儿自当拜见一番。”顾萧被师傅识破了自己玩笑之言,尴尬的挠了挠头道。 “他还有要事要办。”顾剑一说完,抬头望向黑袍人远去的方向,南方,齐云国都江霖城的方向。 第十四章 秘信北来 江霖城。 当年赢王一统天下,巡游神州各地,途经燕京城,正逢大旱,百姓苦不堪言,然赢王皇驾抵燕京城时,恰天降甘霖,百姓皆称赢王天威才使老天垂怜,皆跪于路旁高呼万岁,赢王大喜,于是改燕京为江霖。 后赵氏取赢天下代之,赵牧年间,群候自立,齐云王灭诸侯还政赵帝,被封中州十八郡为封地,而后齐云王二世子齐劭为报父兄之仇灭赵,便定了这中州的江霖为国都,齐劭称帝后国泰民安,国力日盛,而这作为都城的江霖也成了神州大地最繁华之地。 多年的安定让如今的江霖城闾阎且千,九市齐开。饶是夜晚,江霖城内亦是灯火通明,东市摆摊贩卖的小贩此刻正和客人互相讨价,西市举杯换盏的酒客才子们正饮酒窃窃谈论着谁家小娘子的貌美如画,北市南来北往的马车贩夫们正高嚷着行人避让,南市浓妆艳抹的老鸨和驼背弯腰的龟公正轻浮的贴服着客人走进那烟花地。 随着一只信鸽飞过这江霖外城,前方就是江霖城内城,这内城相较外城,静谧了许多,皇室贵胄,京之重臣,皆居住于这江霖内城之中。寻常百姓若无人携之入内城,皆会被定大不敬之罪。而这内城之中此刻有一处官邸,灯火通明,远远观望与这内城之中其他官邸静谧显得格格不入。官邸大门广亮宽阔,前檐以檩装饰上以飞雁彩绘,下有雀替,三开朱门紧闭,门前石狮、拴马桩显得威严庄重,大门之上劲书“范府”。 信鸽穿行过江霖外城闹事,落于范府内,一华衣老者见信鸽归来,忙取下信鸽脚上秘信,忙穿过花门游廊,层层厢房,一路碎步,府中静步穿行的侍女下人们,见到华服老者碎步而行,皆退让行礼“王老管家”,来到正房一侧的书房旁,王管家屏退门房外的侍女,躬身轻扣书房房门后退布恭声道:“老爷,有秘信北来。” 虽已子时,书房内灯火俱明,一声苍老威严之声传来:“进。” 听得书房之人允得自己入内,王老管家忙整顿衣衫后轻推书房门而入,屏风后,书房内桌前,端坐一人,着锦罗长衫,腰系玉带,脚穿黑色皮质六合官靴,清瘦面庞,颧骨高突,双目细长有神,此刻正手持书卷凑近着书桌上的烛火凝神细读,眼角的些许皱纹与颚下三缕皆白长须映衬着他已近花甲之年。 王老管家闭好书房门,穿过屏风,见老爷凝神读书,不敢出声打断,只得以手托秘信,躬身立于一旁静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老爷将手中书本放于桌上,揉了揉微酸的眼角,王老管家见得情景,赶紧去一旁火炉上取了热水湿帕,老爷顺手取过热帕,擦拭了一下疲惫的面庞,开口道:“北边来信了?” “是”。老管家躬身答道。 老爷将热帕弃于桌上,伸手将王管家托着的秘信取来。王老管家见老爷要打开秘信,便要退出书房,王老管家正待推门而出,老爷细长双目中闪过一丝冷意叫主了老管家:“叫你那侄子在江湖中安分些,近些日子圣上下朝后总无意间提起江湖之事,这草莽中乱些自然无事,若误了北边的大事,哼哼,你自己掂量掂量”。 王管家正退出书房的身形一怔,虽躬身弯腰,听得老爷忽然的一语,吓得瞬间跪在地上,以额伏地,惶恐到:“老奴定当好好约束侄儿,不敢误了老爷大事。” 老爷阴阴的望着跪伏于地的王老管家许久,细长的眼睛收回了如刀目光,未再瞧跪伏于地的管家一眼,打开密函,过了些许时间,老爷读完手中密函,瞧了瞧王管家,抚须开口道:“起来罢,你跟了老夫多年,今儿,我并非是要惩戒你,你那个侄儿,在汴京为所欲为,出格的事情越来越多,与北边联络的事过于重大,老夫担心若他再这般下去,朝廷必然有所察觉。圣上最善洞察人心,若露出丝毫马脚,你我皆会万劫不复”。 王老管家跪伏于地,虽是冬季,身上的冷汗已浸湿了内衫,开口道:“老爷明鉴,我这就休书一封回给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处,定要他约束言行,一心办好老爷的差事”。 老爷抚须道:“不,这次你亲自去”。老爷看向仍不敢起身的的王老管家,再度开口道:“当年我朝始祖大破匈奴之时,曾得中原剑神离枯荣相助,而我齐云立国之后,这离枯荣便在汴京城外望离山创建了望离山庄,如今离枯荣闭关不出,他那望离山庄每三年便会发出向神州习武之人发出邀请,今次你这侄儿信中所言,离枯荣多日练功闭关不出,江湖皆传闻,他已走火入魔,今年三年之期又至,望离山庄又到了英离令重现江湖的时间,英离会也会在元日节后召开,你那侄儿现已有了些名声,如无意外也会受到邀请,我要你去一趟,一则让你那侄儿去望离山庄一探离枯荣究竟;二则去趟瑯州,传我口信与高廉,那东西,务必要尽快到手”。 “是,老奴这就连夜东升,定不负老爷嘱托”,王老管家口中称是,许是跪的久了,起身之时趔趄不稳,仍强撑着扶腰而去。 望着王老管家起身而去的身影,老爷抚须思索片刻,又望向窗外遥遥处,那齐云至高全力的深宫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隐隐狞笑,随后呼唤一声:“来人,备轿”。 书房外被王老管家屏退的下人,听得老爷呼唤,忙快步至书房门外,口中称是而去。 一炷香后,范府后门,一顶双人小轿候在此处,老爷着便服低头入轿,“去太子府”,两名精壮轿夫闻的老爷所言,抬起轿子,一路疾步往太子府而去。 齐云皇帝齐劭立国后,育二子,大皇子齐武自小便被齐劭带在身边,教导治国之道,可齐武其人,名字中虽含有一个“武”字,却生性残忍,品行不端,待人接物均无一国储君之姿,反观二皇子齐韬,正如其名文韬武略,仁合恭孝,处事正直不阿,待人亲和有礼,文武百官皆赞,近些年来,齐劭愈加亲近齐韬,凡朝中大小事宜皆问询齐韬处置意见,就在今年齐云皇帝齐劭封二皇子齐韬为宁王,更亲选址赐予宁王府,朝廷中近来已流言四起,言早晚皇帝必废太子而立二皇子为储君。更有以大批官员联名上奏,请皇帝另立太子,可一众言官却一力反驳,言“立嫡立长”乃古之祖制,不可违逆,两方先是各自上奏,而后在朝堂之上,以吏部尚书郑直为首的一众官员列太子无德行之事,请奏皇帝齐劭以重选太子,而以左都御史欧阳韦为首的一众言官清流则力谏皇帝以遵祖制,不可废长立幼。两方重臣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齐劭大发雷霆,下旨若有再妄议太子之事者,定斩不赦,才平息了这次的风波,而此次风波之后,原本兄亲弟恭的齐武齐韬,却由此不似从前般和睦。 太子齐武,正在太子府内喝着闷酒,心烦意乱,自己近日又被父皇当庭训斥,言自己处置西南之事不妥,更当庭赞宁王齐韬代表朝廷赈济灾民之功,让自己又在郑直等一班官员面前丢了面子,虽说父皇在前些日子动了雷霆之怒,保下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可若长此以往,自己那宁王弟弟可能真的会取代自己成为储君,可自己无论是治国之策还是弓马武艺,皆不如弟弟,想到此,齐武的烦躁已按耐不住,挥手正欲遣退仍在厅中歌舞的侍女们,却在挥手间打翻了一旁为自己斟酒的侍女酒壶。 “大胆”,一旁伺候的太子府宦官赵仑出声训斥。 侍女忙跪倒在地,抖如筛糠,磕头不止:“奴婢有罪,望太子恕罪”。 “无妨”,齐武挥手阻止了宦官训斥侍女之言,起身踱步至侍女面前,俯下身子,用手托起侍女稚嫩的面庞,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着侍女适才磕头求饶而出血的额头,面上却浮现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你们也看不起我这个无能太子是与不是?” “奴婢一时失手,请太子爷饶了奴婢”,此时的侍女眼中已无神的望着太子爷年轻俊朗却眼含残忍光芒面庞,嘴中仍喃喃求饶。 齐武笑着为侍女擦拭了额头鲜血,抚了抚侍女柔弱的面庞,站起身来,将带有鲜血的锦帕在手中把玩着,薄唇轻吐:“杖毙”,太子言毕,适才出言训斥的宦者一挥手,两名黑甲齐云卫即刻现身,将吓得连求饶之声都无法喊出的小侍女拖了出去。 此刻的太子府正厅之中,无论是舞女宦者还是服侍的下人皆噤若寒蝉,一时间厅中众人低首而立,厅外传出的阵阵哀嚎让众人不忍再听。只有厅中太子齐武把玩着手中血帕含笑而立。 一名小宦者由屏风后钻出附在赵仑耳旁低声了几句,赵仑挥手遣退小宦者,快步至齐武身旁,附耳道:“禀太子爷,右丞相范谋来访”,齐武闻言,眼中示意,赵仑转身向着厅中众人一挥手,满厅侍女下人皆行礼而退,一时间厅中只剩太子齐武与一旁伺候的宦官赵仑。 范谋从自己的丞相府而来,在赵仑的接引下,穿过太子府廊间,瞟见了厅外长凳上被杖杀的小侍女,随即低首不语随赵仑继续往厅中而去,嘴角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十五章 范谋之策 赵仑引着范谋来到正厅,齐武见右相范谋前来,忙起身相迎,与口中连道:“范相可算是来了,我这几日正想去府上看望范相”。 范谋狭长的双目微低,忙躬身下跪行礼道:“太子爷万安,臣范谋参见太子”。 齐武见范谋下跪行礼,忙上前搀扶,将范谋扶起:“右相切莫多礼,前些日子多亏范相....”。 范谋起身,细长双目示意齐武,齐武把说了一半的话止住,赵仑见范谋与太子有话要谈,便躬身行礼退出,这正厅之中只剩太子爷齐武与范谋二人。 齐武见左右已无人,扶着范谋坐下,便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多亏范相相助,朝堂之上才未让郑直那班官员得逞,那班官员皆怀不臣之心!” 范谋抚须道:“太子乃是我齐云储君,自古祖制有云,立嫡立长,欧阳大人和一班同僚也不过是遵循祖制而已”。 齐武见范谋未承自己好意,便又坐于范谋身旁,亲自为范谋斟上一杯热茶,双手托杯道:“我自知道,若没有范相从中斡旋,欧阳大人等一班言官清流是不会为我说话的,范相之恩,齐武铭记于心”。 “太子爷不必道谢,这些都是我们这些臣子应当做的”,范谋虽然嘴上仍推辞着齐武的感谢之言,却将齐武手中的杯子接了过来。 齐武见范谋已接受自己的谢意,便开口询问:“范相深夜造访,不知何故?” 范谋望着面前的太子,不禁微微一笑:“太子爷,请恕老臣直言,自我齐云立国,当今圣上勤政爱民,我齐云国力日盛,太子爷也自小被立为储君,可您这太子之位,近年来却屡遭觊觎,老臣自壮年时便随龙伴架,圣上当今虽正直壮年,可这太子之位事关朝政,不想我齐云王朝将来却为这夺嫡之事乱了朝纲。” 齐武听出范谋言外之意,是在为他将来的朝堂仕途担忧,于是便笑着开口道:“右相所言极是,本宫虽自小便被父皇立为太子,可这几年,朝廷中便有人不断向我发难,就连父皇也被这些人所蛊惑,若右相肯助我一臂之力,将来我位登九五,右相便是我之宰相,那右相萧艈不是一直与范相政见不合吗,以我观来,范大人才是宰相的不二人选” 范谋见齐武被自己适才所言所蒙蔽,果真认为自己是为了仕途而来,便抚须笑道:“承蒙太子爷厚爱,老夫愿相助太子爷,不过老夫并为了仕途,而是为了我齐云正统而已。” 齐武笑道:“范相所言正是本宫心中所想,以范相眼光观我那宁王皇弟如何?” “以老臣眼光,宁王殿下遇事沉稳有度,处事有方,对于我等臣子亦尊重有佳..”范谋狭长双目瞟见此时的齐武似是面露不悦,抚须继续说道:“可宁王殿下,毕竟是庶子,若将来太子殿下对宁王殿下调教得当,必是太子登位之后辅佐太子的股肱之臣”。 齐武本听得范谋前半段话语,心有不悦,可听完范谋之言,便展露笑容道:“范相所言,甚得我心,我这个弟弟确实聪慧,可他毕竟是个庶子,正如范相所言,我登位之后必好好调教,他也是我治国的好助力”,齐武憧憬起将来自己登基情景,不由的飘飘然的笑道,可齐武此刻却没瞧见范谋眼中的一丝冷意。 “殿下可知近日来圣上所忧之事”,范谋话锋一转。 “匈奴袭扰?” “非也,山海关有王恬镇守,更何况这些年来萧相也自请而去那山海关,有这二位,山海关自然无忧”,范谋轻摇头答道。 “北晋?南唐?”太子又问。 范谋继续摇头到:“也不是,南唐自当年与圣上以赢江为界,与南唐划江而至,南唐与我齐云这些年来未起冲突,北晋虽时常扰我边境,可我齐云国力日盛,北晋亦不敢与我齐云交恶,更别说哪些番邦小国和海上扶桑。” “那以右相所观,父皇今日有何事忧虑?”齐武不解问道。 范谋狭长目光略过齐武面庞,心中暗道,果然是愚钝不堪之人,若此人今后继位齐云,对北晋而言自是好事。于是扶齐武手臂问到:“太子殿下,你仔细想来,这些日子,圣上下朝之时,总会提及何人?” “离枯荣?”太子细细思索一番,拍头道。 “不错,正是中原剑神离枯荣”,范谋心中略过一丝蔑视道。 “可区区一武夫,无非是在草莽中有些名声罢了,父皇偶知一些江湖草莽之事,顺嘴而提,为何却又是让父皇忧心?”太子甚是不接。 “太子殿下,你有所不知,当年你皇爷爷与匈奴在中州大战,多亏此人一剑扫落匈奴三大高手,方才破局而胜,这些江湖人士虽无法左右战局,可在战争中亦会成为一支奇兵。”范谋耐心的为齐武解答。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皇爷爷当年大胜匈奴,还有皇伯伯在北边横扫北晋都有江湖高人相助,可草莽之人就值得父皇忧心?”齐武始终对江湖中人不屑一顾。 “这离枯荣始终是对我朝是有功之臣,传闻他创立望离山庄,这山庄中有一镜花水月阁,阁中详记江湖轶事,任何人若掌控了这些事就是抓住了这些草莽客的把柄,这些人就会为你所用,之前念及离枯荣之功劳,圣上每三年都会遣人去望离山庄恩赏,而今年江湖皆传离枯荣练功走火入魔不久于人世,而他手中的镜花水月阁就成了人人觊觎之物,今年圣上定还会遣人去往望离山庄,不过想要接管望离山庄,这去往望离山庄之人就定是太子殿下您和宁王殿下二位皇子中的一人,只有您二位中的一人掌控了这望离山庄,才能让这镜花水月为朝廷所用”,范谋说道。 “原来如此,那依右相的意思,是要我争取这去往望离山庄的机会,替父王拿下镜花水月阁?”齐武似是明白了范谋的意思。 范谋此刻又摇了摇头道:“不,老臣是想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要远离这个差事,而且要一力推荐宁王殿下去做今年的恩赏之人。” “这又是为何,这镜花水月一旦落入我那皇弟手中,岂不成了他的助力”齐武不解。 “太子殿下细细想来,若您是圣上,您的皇子本就在朝堂中威望日盛,百姓也对他爱戴有佳,若他的手中又掌握了这么一个能够挟制江湖草莽的东西,您是否会有所担心?”范谋狭长的目光与太子殿下四目相对。 齐武思付片刻,似是明白了范谋的用意,嘴角也跟着范谋漏出一抹毒辣的笑容:“原来如此,若我那皇弟也一力推辞却有如何。” 范谋意味高深的一笑道:“老臣有一计,可让宁王殿下不得不接受此番恩赐之事,请太子殿下附耳” 齐武忙附耳范谋身边,范谋低声附耳而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不多会,只听的正厅中太子笑道:“如此甚好,就依右相所言”。 半个时辰后,太子府,一顶二人小轿从后门而出,两个精壮轿夫抬着小轿,一路静步疾走,往范府方向而去。 范谋走后,太子齐武厅中道:“来人”。 宦官赵仑从屏风后闪出,躬身垂手道:“请太子爷吩咐”.. 小轿一路,直摇晃的轿中范谋昏昏欲睡,忽然只觉轿子一顿,停了下来,掀起轿窗的帘,向外望去只见,还未到范府,只在一处小道停了下来,范谋怒喝道:“混账,没到府上,你二人这是做。。”掀开轿子的门帘,正要怒斥轿夫,却不见轿夫身影,内城小道上宁静异常,只剩自己和这轿子。 范谋望向身后,按理说轿夫不会走这平日无人小道才是,这二人也是随了自己多年,怎会无故失踪,将自己撇在这无人之处。 带范谋在回身之时,轿前不远处立着一个人影,此人仿佛无声无息的出线在此,一身夜行衣打扮,面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具,望不清面容,黑衣人静静的站着,范谋被吓得浑身冷汗,壮胆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裹挟本官,老夫可是齐云右相范谋,此乃是皇城脚下,汝胆敢绑架朝廷命官,可知已犯下不赦之罪?” 黑衣人静静的望着范谋,片刻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传来:“范大人,范右相,果是好大的官威,你可识得此物?”黑衣人言罢从怀中掏出一方如墨的漆黑令牌,令牌中赫然一个‘晋’字,范谋装起胆子走进一瞧,便立刻跪伏于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上使万安,此处乃齐云皇城脚下,不是说话的地,请上使移尊步随我至别处再细细禀报”,范谋此刻心中胆寒之际,此处乃是齐云京都内城,若有任何闪失,苦心多年的经营甚至性命不保。 “放心,既然皇上让我来,你便不会有事,我既然敢在此现身见你,就不会暴露我的行踪,更不会有活口会暴露你的身份”,黑衣人沙哑的声音透露着阵阵杀意。 “上使次来,是否陛下有口谕相传”,范谋此刻心中担忧稍稍退去,仍小心的向着黑衣人问道。 “你这老儿,倒是机灵,皇上并未有口谕给你,只是遣我前来,告知于你,离枯荣确已走火入魔,命你无论如何,拿下镜花水月阁中的齐云江湖秘事。”黑衣人说道。 “什么?离枯荣之事是真的,我在齐云北境所布的江湖眼线也才探查到了此事,可不知此消息真假与否?那离枯荣有传说中的谪仙境界,怎的会突然走火入魔。”范谋此刻不敢置信,可自己所得到秘信上,确有此消息,可信中也未确认离枯荣是否已真的走火入魔,这黑衣人怎的就如此确信。 黑衣人仿佛看穿了范谋的心事,出口道:“你不必怀疑,离枯荣的事情是我做的,此次前来除了告知你离枯荣的事,还有一事,那个东西,你要赶紧到手,陛下已经等的太久了,我要替陛下提醒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这个齐云右相的,你对于我北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范谋赶紧躬身行礼,表达自己的衷心:“范谋多年潜藏与齐云朝内,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所布局在齐云朝内和江湖中的棋子皆为了我朝将来南下用兵,那东西我会尽快,还请上使多宽限些时日。如今我用计,让齐云的两位皇子心生嫌隙,将来齐云朝内若这两位皇子夺嫡,必然大乱,于我晋朝实乃天大的好事。” “好,你的功劳,我自会上禀陛下,将来我北晋一统天下,也定少不了你的好处。”黑衣人听得范谋之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自去了,你放心,你的轿夫一会有人会送回来,今日你我所谈,不会有人知晓,只要你好好为我北晋做事,自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上使。”堂堂的齐云右相如今正谄媚的向着黑衣人行礼,待范谋再抬头之时,哪里还有半点黑衣人的影子,回首再往向自己的轿子,却见两个轿夫此刻已出现轿子处,昏迷不醒。 范谋此刻才觉自己内衫都已被冷汗浸透,在这冬季,冷风一吹,方觉寒冷,赶紧叫醒轿夫,两个轿夫只觉得莫名其妙,二人就昏倒在了轿旁,只听的老爷呼唤,两人才悠悠转醒,没敢再多想,二人赶紧抬起轿子,送老爷回府去了。 第十六章 宫中夜事 齐云深宫内,一身黑甲的齐云卫正列队穿行各宫中,各宫皆已熄灯而眠,只有云书殿内仍灯火通明,殿外值守的小宦官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强振精神,竖着耳朵,以备殿内随时呼唤。 殿内的书案以朱褐色为桌缦,内城明黄锦布,这书案后分列两面齐墙高的书架,以湛青色布幔盖之,书柜正中顶悬‘礼孝仁合’匾,这书案后坐着的正是如今的齐云皇帝齐劭,齐劭虽才及不惑之年,却潘鬓成霜,此时的齐劭手持朱砂笔,翻阅着奏章,时而以朱笔圈出,时而以朱笔批示,整个云书殿内只听得取暖的火盆中炭火燃烧之声。 半个时辰后,齐劭放下手中朱笔,身体靠在御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身旁立着的大宦官忠齐,见齐劭批阅完今日的奏章,赶紧将适才准备好的参粥与热帕送上,替皇帝轻轻揉着额角,轻声道:“陛下,自登基以来,日日操劳国事,万望保重好自个儿的身体”。 听得忠齐所言,齐劭靠着御椅的身子直起,方见这齐云皇帝的面容。虽须发皆生华发,却这挡不住他的帝王英姿,剑眉入鬓,如星之目虽被岁月遮去了些许光芒,却透着阵阵帝王威仪,云书殿的灯光映射着眼角的皱纹,更显这位开国帝王的勤政之姿,朱褐秀金龙袍披身,让齐劭的帝王之威略又携了几分随性之态。 “朕从父王与王兄手中接过这万里江山,就不能辜负他们在天之灵”。皇帝轻揉着自己的额角,望向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目中闪过一丝情绪。 “老奴只是这么每日望着陛下,不顾龙体日日操劳,实是难受之极”大宦官忠齐红了眼眶,用手摸了摸眼角溢出的泪痕。 皇帝用热帕擦了擦龙颜,望着这陪伴自己多年的近侍,笑道:“放心,朕的身体,朕自个儿知道,不过这个冬天,实是诸多事宜,西南雪灾,匈奴与北晋时常扰我边境,这沿海地带,扶桑一些游浪武士又趁此时骚扰百姓,还好,韬儿将这西南赈灾之事办的妥当,山海关有王老将军与萧相坐镇,匈奴自不必担忧。” 皇帝的目光移到忠齐身上,细细的观望了一会,继续开口道:“朕近日听闻,当年辅助父皇退匈奴的离枯荣和他那望离山庄似乎出了些状况,你当年也曾是江湖中人,有何看法?” 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忠齐听得圣上突然提及自己年轻事来,忠齐心中一惊,忙跪伏于御案边,开口道:“老奴虽年轻时在江湖行走,不过已伴驾多年,老奴如今只是陛下身旁的一条老狗,江湖事,老奴早已不记得了。”说完此番言语,忠齐跪伏于地,不再多言一句。 听得忠齐所言,皇帝轻抚胡须,并未开口,只是目光如炬看着忠齐,半晌后似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轻声开口道:“忘记有时亦是好事,朕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惊慌,起来答话。” “是”忠齐听得皇帝所言,爬起身子,躬身而立。 皇帝站起,背身抬首望向身后的仁孝礼合匾,片刻后开口道:“朕听闻这离枯荣的望离山庄中有一镜花水月阁,其中有记武林奇闻佚事,那东西不知有无记载。” 皇帝虽背身而立,轻声开口,此言在忠齐听来,却如惊雷,那东西如有记载,这后果不堪设想,忠齐已如芒在背,忙开口道:“那东西,是老奴独门之物,知者甚少。” 皇帝并未回头:“你那师门,可有知者?” “不过一二人知,可这几人当年赢江之战都已死于江边。”忠齐垂手躬身答道。 皇帝并未再问,只负手道:“朕有些乏了,今日,就歇在这,去唤严青川觐见,听说老严近日也回京了,今日也给朕上了秘折,传旨严若海明日早朝后进宫”。 忠齐忙击掌,殿外小宦官听得声响,忙跪在殿外听忠齐吩咐:“陛下今日要歇在云书殿,传令各宫自闭宫门,另传天云卫御前司,骁骑营统领严青川前来值守。” “是”。小宦官听得忠齐吩咐,捯着碎步快步而去。 江霖城内有武学世家严家,严家家主严若海是追随当今圣上南征时的随军宗师境护军,一手游龙渊鳞掌独步武林,难逢敌手,当年圣上受齐始祖,时为赵国齐云王齐渊之命领天云卫南进抵御如今的南唐国主李氏,圣上与李氏于赢水对峙,展开连番激战,互有胜负,严若海更是以游龙渊鳞掌毙南唐武林高手一十八人,威震南唐,也为后来“赵都之变”后,南唐愿以赢江为界同齐云划江而治奠下了基础。 齐云立国后,严若海向皇帝辞去所赐官职,只留护军虚职,在江霖城外授徒传功,当今朝中兵部,军中亦有严家弟子为国效力。皇帝感念严家为国之贡献,特亲笔赐匾“国之柱石”与严家高悬与正厅之上,严青川作为严家独子,深得严若海游龙渊鳞掌真传,年纪轻轻就已至初窥境之巅,甚至已隐隐将踏登堂之境,皇帝爱才,便赐严青川骁骑营统领之职可携刀觐见,严青川入职之后再京中前后立下数功,皇帝大喜,便将掌管江霖治安的御前司也交予严青川,至此,严青川圣眷之隆,让百官侧目。 严青川正在御前司中值夜,近日有传闻这江霖城内有‘鬼魅’夜行,严青川率着御前司连日查访,未得丝毫线索,父亲近日也曾差人送来信笺,信中所言,自己连受圣恩,朝中百官侧目,不可恃宠而骄,以防小人,更勿要辜负圣上隆恩。 此刻的严青川在司中大殿内烦闷不堪,‘鬼魅’夜行,江霖百姓人心惶惶,虽圣上听闻自己奏报此事,只笑称草民无知,谣言自随时间而破,让自己勿要太过虑此事,可今日在这天子脚下,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居住的内城中,居然一整队巡街九门卫被杀,自己前去查看,只见这队侍卫皆死状安详,身上无一丝伤痕,正如被鬼怪所侵一般。 严青川为了不引起慌乱,命人趁夜将尸首带回御前司,此刻御前司的司卫、司丞一众人等皆立于堂下,等着这位年轻的司尊下令,不多时,严青川似是想到了什么,带着一众人等,来到存放尸首司中存放尸首之地,严青川运内力探查一众九门卫的尸首,脸色巨变,命众人严守江霖出入之地,严加盘查,又命司丞去九门司与告知九门都卫此事。刚传完令,之听闻御前司外,有人拍门,原来是宫中传旨之人到了。 严青川忙率众人跪于厅中,只听得传旨宦者尖声细语道:“圣上口谕,宣御前司骁骑营统领严青川,进宫值守”。 “严青川遵旨”,跪地听旨的严青川领了圣上旨意,命人奉些银子与传旨宦者,宦者谄笑道:“严统领真是圣眷正隆啊,今儿陛下在云书殿歇息,特命我宣严统领去殿外护卫,严统领,这就速随我进宫罢。” “公公稍后,待我将司中事务交代一二”,严青川拱手道。 传旨宦者将司卫递来的银子揣进怀中,心道这严青川果然是被皇帝看中的人儿,年纪轻轻,还是很懂事的,便笑道:“圣上急召,可统领自去交待事务,切莫耽误了时辰。” “谢公公提点,严某交待两句便随公公进宫。”严青川转过头去,想着身边司卫交待好尸首不许任何人擅动,只待自己回来之时再查,同时让人去九门司安抚好这几个九门卫的家人,勿要引起慌乱。 严青川交代完司中事物,便随着传旨的宦者一路入宫而去,直至云书殿外,宦者领着严青川在殿外跪下行礼:“天云卫御前司,骁骑营统领严青川奉旨进宫”。 “圣上口谕,传严青川觐见”,忠齐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宦者听罢,便向严青川行了一礼,自行退下,严青川整了整身上官服,正了正头上乌纱官帽,见忠齐将殿门打开,忙起身随忠齐入殿。穿过云书殿正殿进入后殿,见皇帝正在榻上一手持书,一手把玩着手中白玉手持,聚精会神的读着,小宦官正为皇帝泡着脚,严青川跪下行礼道:“天云卫御前司,骁骑营统领严青川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面前的青年才俊,甚是欣慰,如今朝中随着自己当年南征的人都垂垂老矣,这些后辈才是齐云的未来,放下手中读物道:“青川来了,行了,不是在朝上,没那么多繁文礼节,起来说话,忠齐,赐坐” 见皇帝陛下与严统领有话要谈,忠齐挥手示意小宦官退下,自己为严青川搬来一方锦凳,自己则去为皇帝的龙足擦拭干净。 小宦官端着洗脚水退下,忠齐躬身为皇帝穿好便鞋,皇帝靠在踏上对严青川说道:“今日来,总是会想起当年与老严南方征战的日子,宣你进宫,是听闻你最近在御前司整日不眠不休,忙于司务,要是忙坏了身体,朕可无法向老严交代啊”。 严青川听闻皇帝关心,心中暖意上涌,眼中噙泪,忙站起身子跪下行礼:“陛下体恤,臣父子受圣上隆恩,家父在前些日子亦来信提醒臣,勿要辜负圣上隆恩,微臣只是恪尽职守,为陛下分忧,报效朝廷”。 “恩,说的好,可报效朝廷若是先将自己的身子累坏了,还怎的报效,听闻你今日在忙个案子,起来起来,说来与朕听听”,皇帝笑道。 严青川听闻皇帝问起自己今日的案子,心中暖意被一股惊诧替代,自己才将将把这‘鬼魅夜行’的案子和一班九门卫的尸体带回御前司,皇上居然已知晓案情,忙起身禀报道:“启禀圣上,今日江霖城内一班执勤的九门卫被杀于内城,这一班九门卫周身无丝毫伤痕,可微臣以内力探查几人内脏,却发现这些九门卫是被高手以内力震碎心脉而亡。” 第十七章 宦官忠齐 皇帝听闻严青川的禀报,并不诧异,只是淡淡的问:“以你的游龙掌法,做的到吗?” 严青川羞愧答道:“启禀圣上,九门卫选人极为严苛,就算不踏武之境界,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兵士,以微臣初窥境之力,若要毙杀几人,亦无法做到在他们的身体上不留任何痕迹,若要这班九门卫在毫无抵抗之力下瞬间毙命,则至少需知天境上的功力才能做的到。” 皇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羞愧面容,开口笑道:“武道一途,无需心急,你还年轻,不必忧心,朕今日召你来,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虽有报国之心,可身体却是本钱,整日不休,早晚会累出问题来的,今日你不用值守,只在偏殿休息,养好精神,我已召你父亲明日进宫,明日早朝之后,我与你一道去和你父亲团聚团聚”。 严青川闻的皇帝关心之语,有听闻父亲明日进宫,开口谢恩,可转念一想,自己一男子,夜宿宫中,未免于礼不合,便谢恩道:“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可微臣夜宿皇宫,终是于礼不合”。 “朕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儿,难道你还怕那些言官?”皇帝到。 “微臣领旨叩谢天恩”,严青川不敢抗旨,只得跪地谢恩。 “忠齐,领严统领去偏殿休息”,皇帝吩咐一直在旁躬身伺候的大宦官忠齐道。 “严统领,且随我来”,忠齐佝偻着身子,引着严秦川去往偏殿休息,严青川随着忠齐目不斜视,一路盯着自己的脚面而行,倒是忠齐先开口问道:“严统领,老奴适才在云书殿中听你说,那一班九门卫是被知天境以上的武林高手击杀的,是吗?” 严青川心中一惊,心道自己进宫多次,从未听这位皇帝身边的大宦官多言其他,今天却主动问起了此事,心中犹豫不定,是否要将案情告诉这位公公。 忠齐望着严青川犹豫的表情,笑道:“严统领不必为难,我只问这几名九门卫心脉内脏伤势,如果老奴猜的对了,严统领不妨示意一下,老奴多嘴打听一二,可严统领什么都没和老奴说,是不是。” 严青川看着眼前这位跟着身上多年的大宦官,心道果然是跟着圣上多年的人物,自己的心思被他一眼看穿了。 见严青川没有接下话茬,忠齐说道:“五脏皆伤,只心脉齐断。”说完便望着严青川,见严青川没有丝毫反应,便继续说道:“周身无伤,面含笑意,五脏皆乌紫发黑,心脉阻塞而亡。”望向严青川,只见严青川仍是目不斜视,盯着脚面,随着自己慢行,忠齐又道:“五脏六腑,皆如剑刺,心脉如被利剑斩断,剑之快,令人无感而亡。”忠齐话音刚落,只见的严青川前行脚步略一停顿,又继续随着自己前行,忠齐佝偻的身子似乎弯的更深了,可跟在身后的严青川没望见,这位大宦官此刻眼中竟露出一抹精光,嘴角露出了诡异微笑。 而跟在忠齐身后的严青川更是心中由惊转为一丝惧怕,这位身形佝偻的太监,伴随圣上久居深宫,竟随口几问,便道出了那班九门卫的内伤情形,要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在用内息探查后方才知晓,但这些只让严青川有些惊讶,而让严青川感到一丝惧怕的是,自己随着忠齐从云书殿后殿一路而出,在这前往偏殿的路上,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被忠齐带乱了自己的步伐,要知道修习游龙渊鳞掌首重心法,渊鳞步其次,自己如今游龙掌已有小成,临敌对阵便会运起独门渊鳞步伐将敌人带入自己的步伐之中,如此敌人便会陷入游龙掌的掌力范围,无法脱身。可如今自己只是随着这老太监走了几步,却被带乱了步伐节奏,严青川压住心中一丝惧意,心中运气游龙掌心法,脚踩渊鳞步,口中呼吸吐纳,将步伐调整。 这云书殿偏殿与主殿建要穿行过一处长游廊,此刻严青川随着忠齐正行与游廊之中。 就在严青川将将运起心法,口中吐纳呼吸之时,在前领路的忠齐公公,略略侧首,随后继续佝偻的身子在前带路,只见公公步伐渐慢了下来,身形却快了数倍不止。严青川心中再惊,这公公竟然会武,而且会‘缩地千里’的轻功之法,少年人总有争强好胜之心,脚下渊鳞步快步上前,将忠齐公公笼罩在自己的游龙掌力范围之内,初窥境内息运于掌心,而此刻前方公公的后心已暴露在自己掌下,严青川心道,练武之人,后心乃是致命处,怎能轻易暴露,正想见,忽然觉得胸口一闷,脚下渊鳞步步伐已乱,仿佛一股无形气浪推着自己胸前,严青川连退数步,即将身形不稳,只觉眼前一花,在呼吸间已有人扶住自己后退身形,正是适才在自己前方的忠齐公公,严青川只记得适才他佝偻的身形背对着自己,此刻他却嘴角含笑的扶着自己,身形之快,比自己那名震武林的父亲不遑多让。 严青川心中本不服,低头望时却看见忠齐公公扶着自己的手掌,此刻却制住自己右臂上的天井、尺泽、小海三穴,若适才公公扶住自己时用内力灌注,则自己手臂必然被废。 忠齐公公此刻含笑扶着严青川,尖细嗓音传入严青川耳中:“严统领,这宫中近日刚以水扫了,地砖有些湿滑,要小心些,您是圣上看重的臣子,若是受伤了,老奴可担待不起”。 严青川此时已完全没了适才年少争胜的心气,忙拱手对着忠齐一礼道:“家父曾说,江湖之中能人异士众多,今日见公公方才信家父之言,只是没想到在这深宫之中居然能得见当世高手,青川真不胜荣幸”。 “严统领少年英雄,前途不可限量,老奴只是圣上身边的一条老狗而已。”忠齐见严青川身形已稳,便松开手,垂手冲着严青川一礼,不再多言,他佝偻的身躯便继续的偏殿而去。片刻后,忠齐带这严青川来到了偏殿。 此处虽是云书偏殿,却亦有数十丈空间,书案卧榻,一应俱全。 进入偏殿,忠齐向着殿外击掌,两名小宦者躬身入殿,忠齐开口道:“严统领奉身上旨意,今夜宿于云书殿,你们去准备些热水,让严统领洗漱一番。” “是”,两名小宦者轻声领命,轻步退出偏殿。 忠齐回身,冲着严青川一礼道:“严统领,今日按圣上旨意,你就在这休息罢,老奴已吩咐下去,一会便有热水送来,老奴这就回去向圣上复命了。” “多谢公公,公公慢行。”严青川此刻脑中仍无法将面前对自己躬身行礼的佝偻身形与适才身形如风联系在一起,只得还礼道。 严青川目送忠齐离去,不多会,几个小宦者抬着木桶,热水等物而来,严青川已在御前司不眠不休了几日,见得此景,倦意不禁涌了上来,待准备齐俱,便脱衣洗漱,将这几日的一身疲惫尽至于热水之中。 洗漱完的严青川,心知真乃是皇宫非自己家中,不敢熟睡,只盘膝在榻上运气游龙掌心法,闭目养神起来。 此刻云书殿后殿中,忠齐正向皇帝复命,皇帝仍是手持书卷,细细研读,忠齐垂手躬身在一旁答话。 “刚才你去试了青川小子了,怎么样?”皇帝随意开口。 “启禀圣上,这孩子根基稳健,根骨也不错,是个练武材料,老奴开口询问,他也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不是老奴用话套出了那班九门卫的内伤详情,他是不会告诉老奴的。武有武道,人也是个玲珑心的人,圣上得此人才,老奴真是要恭喜圣上了”,忠齐言罢,向着皇帝陛下躬身行礼。 皇帝抬起眼角,瞥了一眼面前这个佝偻身形的老宦官,轻笑一声道:“适才不想老严的孩子进了宫还拘束着,想让这孩子早些去休息,便让你于路上问清楚哪些九门卫的伤情,再试试这孩子,你若伤到这孩子,老严可不会轻饶了你。” “回圣上的话,圣上交代了老奴,老奴会有分寸,只是这严统领过早进入朝堂,心中杂念不少,于武道一途,恐难抵严若海之境界,不过与陛下而言,将来可得一贤臣。”忠齐说完,便又向皇帝行礼。 皇帝意味深长的一笑,放下手中书本,不在多言严青川之事,转口问忠齐道:“那班九门卫伤势,你已问出了,与朕说说,是何人,敢在我齐云皇城脚下杀我九门卫。” “回圣上话,非是掌法,亦非用毒,而是剑意。”忠齐道。 皇帝听闻此言,适才唇边笑意更浓,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手持,问道:“以你看来,这神州四方,哪些人有这等功力?” “禀圣上,以老奴拙见,当今神州大陆能无声做到此事的高手不下百十,可若单以这剑意杀人,只有这只手之数人可做到”,适才佝偻身体,耷拉着眼皮的老宦官忠齐,此刻眼神中竟闪烁这点点战意。 “你的意思有五人可以做到,说与朕来听听”,皇帝仍然保持的微笑道,仿佛这天下的事情都不能让这齐云君主面露难色。 第十八章 血丹六合 忠齐听得皇帝问自己,尖细嗓音开口道:“江湖中曾有好事之人,给天下习武之人以‘神州凌绝榜’排名百人,这原本玩笑之举竟引得神州武林中人为了这榜单有名而大打出手,腥风血雨后,这榜单百名之数便一直延续至今。这第一人,便是这‘神州凌绝榜’上我齐云剑神离枯荣,当年离枯荣一剑挑落三名知天境助始祖皇帝平定中原,此人当年便已宗师境界,一把琉璃剑,一身玄天剑意,天下无人能挡,位列榜中第三。” “离枯荣当年曾助朕父皇,且他醉心武学,不似是这以武犯禁的人”。皇帝把玩着白玉手持道。 忠齐躬身继续说道:“第二人便是北晋道玄真人坐下闭门弟子端木真人,传闻此人年纪轻轻就已踏境知天,背上一把阴阳伏魔剑可斩妖除魔,直冲神州凌绝榜’上游”。 “北晋?”皇帝把玩白玉手持的手顿了顿,说道:“你且继续说来。” “这第三人”忠齐尖细的嗓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南唐武林名门,唐门唐九,唐门本是以轻功、暗器、毒功名震神州,可这唐九偏不喜本门武功,他以以唐门轻功为根基,自创剑法九式,名曰剑九,一身剑意内功,已达宗师之境,‘神州凌绝榜’上排名第九”。 望见皇帝未出声言语,忠齐其余说道:“这第四人也是我齐云武林之人,唤做杨子君,此人十年前拜入望离山庄,仅十年便从一个不会武艺之人直抵知天境,玄天剑意得离枯荣真传,凭手中君子剑一夜之间荡平为非作歹清风寨,此人本有望成为自离枯荣后又一‘神州凌绝榜’的上榜高手,后却失去行踪,至今下落不明,而被‘神州凌绝榜’除名。” “第五人是一女子,此女子行踪不定,传闻此女子剑舞双绝,使得一柄胭脂宝剑,无人见过此女子面容,也无人知道此女子姓名,只因见过她的人都已死了,死者五脏皆被利剑斩裂,却面含笑容,似是品尝过美人胭脂红唇一般,当年曾有传言说这排名第五的‘胭脂宝剑’与‘神州凌绝榜’榜首‘天机子’曾有一战,而后便与天机子双双失踪,但从未见这二人尸首,‘神州凌绝榜’也未将这二人从这榜单除名。”忠齐将自己所知这天下剑意高手禀告与皇帝。 皇帝听得忠齐佝偻着身子,尖细声音说完这五位剑意的用剑高手,手中把玩的白玉手持在指尖轻捻,片刻后,皇帝轻声开口:“你是不是还漏了一位?” 忠齐听得圣上所言,眼中冒出一丝惊慌,随后又将眼皮耷拉下去,遮住眼中情绪,开口道:“许是老奴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皇帝将白玉手持套再腕间,帝王目光审视着忠齐,不多会,轻笑一声道:“你倒是该忘记的都忘记了,朕让你说便说罢”。 “老奴遵命,禀圣上,确还有一人,当年大世子,今已殡天的麟帝结拜义弟,青衣剑宗顾剑一,当年顾剑一无归山一战,以宗师境击退‘神州凌绝榜’第四的北晋谪仙道玄真人,此战天下皆知,那一战后,随着麟帝殡天,顾剑一也隐入江湖。故此,江湖人只知此战而不知其名,加之在顾剑一出山之前,江湖中知道顾剑一的人甚少,固未将其列入榜单”,忠齐言罢,用耷拉着的眼角余光,偷偷望向皇帝,见皇帝仍是一副悠然神态,放下心来,将那厚厚眼皮继续耷下。 皇帝双目之中,灯火闪动,沉默许久后开口道:“当年顾剑一宗师境界,就已击退谪仙,后虽断臂,境界大跌,但他与朕曾有誓约,不再踏入江湖,亦不再过问世事,其余几人你看会是谁?朕想,此人绝不会到朕这江霖城,就只为杀几名九门卫这么简单。” “陛下明鉴”,忠齐耷着眼皮道。 “当日那孩子..”皇帝话锋一转,提及了十八年前的事情。 忠齐心中一凛,忙说道:“回陛下,那孩子当日就已随他母亲而去,老奴动的手,请陛下放心”。 皇帝听得忠齐所言,盯着忠齐,半晌后,收回目光道:“以你的修为,下手,定不会失手,朕信的过你”。说完抬首望向窗外,未再看忠齐一眼,继续说道:“又逢月初了,丹丸吃完了吗”。 忠齐听皇帝所言前半句,刚松了一口气,听得后半句,忙跪伏于地,口中颤颤巍巍道:“却已是月初,求圣上赐下本月的六合丹”,这位在去往偏殿路上一息之间震退游龙掌传人严青川的大宦官,此刻真的如一只老狗一般,跪地乞怜。 皇帝瞥见忠齐此刻的模样,轻蔑开口道:“朕已命人将本月丹药送到你的住处了,今日乏了,伺候朕歇息罢”。 忠齐听得皇帝所言,忙口中谢恩,从地上颤颤巍巍爬起,伺候皇帝入榻,而后轻声退出殿外,佝偻的身形慢慢行于这深宫夜色之中,行至景阳宫旁,一处阴寒小院外,忠齐止住步伐,推开小院的门,进院,闭门。 小院相较于这皇宫他处,显得死气沉沉,就连那被关押后宫嫔妃的冷宫都比这小院更有生机,小院中不似其他宫中养些猫狗宠物,甚至连树木花草都没有,让这所小院更显阴冷。 忠齐推开房门,门中央的桌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小玉瓶,忠齐看见玉瓶,如猫儿见腥一般窜去,伸手握住玉瓶,迫不及待打开玉瓶的盖子,用力嗅着瓶中丹药散发出的诡异香气,瓶中躺着数十枚如血的红色药丸,宛如人之血液一般鲜红刺眼,忠齐捧着玉瓶,下垂的眼中透着一丝不甘,忽然忠齐将玉瓶甩向墙面,玉屏撞击墙面,粉碎四散,瓶中的红色药丸咕噜噜的散落在地面,灰色的地砖将鲜红药丸衬托的格外显眼。 忠齐将玉瓶甩落后,佝偻的身子行至这房中的榻上,盖被而眠,可将将过去不多时,刚入眠的忠齐竟开始抽搐起来,忠齐猛然坐起,忙运功盘膝,可仍是止不住抽搐,就连脸上的褶皱都开始跟着颤抖,豆大汗珠顺着满脸褶皱,一滴滴的滴落,猛地睁开双眼,忠齐周身竟爆发出层层气浪,将小小房间的房门窗户击的粉碎,气浪呼嚎而出。 周边几处小院内,一名刚入宫不久小宦官被这声势惊醒,正要出门查看,被一旁窗边老宦官拉回,小宦官不解,轻声问道:“安中官,这是什么声音,怎的如此吓人?” 被唤做安中官的老宦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小宦官拉进屋内,查看左右无人后,将门窗紧闭,对着小宦官轻声开口道:“这声音是从服侍咱圣上的忠齐公公住处发出的,你刚入宫,不知道到,咱们这位忠齐公公,听说原本是位武林高手,被咱圣上降伏之后,听说是伤了下体,也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所以才入宫做了咱圣上的贴身太监。” 安中官说完竖耳听了听窗外,觉无人偷听后,对着小宦者继续说道:“当年初入宫时,可没人直达这忠齐公公的来历,那时候有很多爷们还以为是个新人,用咱爷们的方式让这位忠齐公公交份子钱,这位忠齐公公也没多说,便给了钱去自己院子了,可那晚也如今夜一般,这忠齐公公在他自己的院里哀嚎,异象横生,可这几位爷们,仗着白天忠齐公公老老实实交钱,便去忠齐公公院中理论,可几人去了就再也未归,第二天,司礼监就差人从忠齐公公院中抬出了几人的尸首,我当年入宫不久,可也远远的瞧见了,那几位爷们死状恐怖至极,让我连续做了多日的噩梦啊!” “出了人命,司礼监不管?”小宦者被安中官所言吓得瑟瑟发抖。 “甭说司礼监不管,听当年服侍圣上的爷们说就连咱圣上听闻此事都只是淡淡说了句‘勿需多问’便将此事带了过去,从那之后啊,这忠齐公公那就没人敢再去了,也没人敢再招惹忠齐公公了”,安中官眼中透露着恐惧,将自己所知都告诉了小宦者。 “小叶子多谢安中官的救命之恩”。小宦者听完,忙对着安中官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啦,从今往后,小叶子,你记住,躲着点忠齐公公的住处”,安中官挥了挥手,示意小叶子不用多礼。 二人正偷偷交谈间,屋外又传出了忠齐哀嚎惨叫之声,二人皆噤声不语,惊恐的望着窗外忠齐的住处。 忠齐此刻已不似适才盘膝运功的模样,正在这房内地砖之上,痛苦打滚,忠齐只感周身经脉之中如虫钻鼠咬,痛楚难当,忽的又觉自己如堕冰窖,寒冷异常,意识朦胧之下,伸手取撤榻上的被子,强忍着摸着被子,寒冷之感顿消,替代而来的是如烈火焚身的痛楚,忠齐再也忍受不住如此折磨,放生哀嚎。意识朦胧之际,却望见身前一人,头戴斗笠,身穿乌色劲衫,衣袂处以金线秀一‘唐’字,此人站在门边冷冷的望着自己,忠齐眼神中透着开心,渴望,不知是何种情绪,尖锐的嗓音开口:“师傅,救救徒儿”。 乌色劲衫望着自己,冷冷开口:“逆徒,叛国叛师门,该杀”,只见身形微动,手掌之中激射出三枚银针,银针速度之快,让忠齐如此修为都来不及躲闪,银针直冲胸口大穴而来,没入身体。忠齐大叫一声,低头查看,胸口哪里有任何伤痕。再抬头时,却见一锦衣华服女子,满脸鲜血,望着自己,凄惨之声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亦无仇无怨,为何今日要杀我母子,你可知此地是何处,我丈夫是谁?”言毕,锦衣女子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掐住忠齐的颈部,忠齐只觉浑身修为无法施展,就在自己无法呼吸之时,面前一黑。 忠齐看向房内,哪里还有锦衣女子,而掐住自己颈部的却是自己的双手,忠齐大口喘着粗气,忽然望见适才自己甩将出去散落于地的血色丹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像将死的老狗一般,爬向丹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不管不顾这丹药占满尘土,抓起一颗,塞入口中。片刻后散于诸穴的内力归于丹田,静脉内鼠虫啃咬之感顿消,忠齐忙闭目盘膝,一炷香后,忠齐呼出一口浊气,眼中精光内敛,望向面前地砖上四散的血色丹药,忠齐下垂的眼中似有愤怒,似有不甘,可还是伸手掏出一块锦帕,将散落在地的丹药一颗颗的捡起,放于锦帕中,忠齐小心翼翼的收好,眼中透露着一丝戾气,望向窗外远处的云书殿方向。 云书殿偏殿中,盘膝运气凝神休息的严青川,已被适才的动静震惊,心道这皇城中居然有如此高手,难道就是适才一招逼退自己的忠齐公公?可这动静实在是太大,自己身为御前司指挥使,还是去查看一番,打定主意,正欲推门而出,门外传来小宦官的声音:“陛下口谕,严统领只管休息就好,其他事宜勿需操心”。 推在门上的手掌又收了回来,严青川心道这宫中的事,陛下已有口谕,自己便待在这偏殿休息罢,收回手掌,严青川自去榻上继续调息。 云书殿后殿榻上,齐云最高的统治者此刻正在侧卧于榻上,适才宫中遥遥传出的声响,并未惊扰了他的睡意,反而让这位皇帝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在正在做一个美梦,不知是梦话还是醒着的呢喃,隐约从皇帝的口中听见:“六合丹,神仙难”。 第十九章 庙堂之上 一夜冬风,天未亮,声声鸡鸣唤醒了整个江霖城。 内城中各府内便躁动起来,下人们有人在套马备车,有的府内正抓紧给老爷烧水穿官衣,不一会,这内城的街道上,有官员骑马而行,有官员坐轿赶路,大多的官员还是随着赶去上朝的一众人等步行而去。 坐在轿中去上朝的范谋仿佛是一夜未眠,细长的双眼带着浓浓的倦意,昨夜之事,如幕般在脑海中展开,当年自己得了还是北晋世子宗妄命令,投入如今齐云皇帝当年的齐云王二世子齐劭门下,做了幕僚,明面上为齐劭出谋划策,暗里是为北晋搜罗情报。可随着齐劭灭赵称帝,对自己这个幕僚不薄,自己一路青云直坐到这齐云右丞相,范谋也不是没想过就此与北晋断绝,真的投身为齐云效力,可自己多年为北晋传递情报,早已深陷其中,昨夜神秘的黑衣人又携了晋主令来,范谋处事多年,怎能不懂晋主的言外之意,除了告知离枯荣之事,命自己去取镜花水月的齐云江湖秘事,敲打自己才是晋主宗妄的最终目的。 如今自己进退两难,若齐云皇帝知道了自己的细作身份,自己这一家老小,定万劫不复,可若就此叛晋降齐,且不论齐云皇帝是否仍相信自己,昨日那黑衣人也定会为晋要了自己的命,如今只有咬牙一条道走到黑,若果真有一日,北晋大举南下,一路灭齐云南唐,一统天下,自己也可落个万世功臣之名。 可如今的齐云皇帝齐劭,勤勉为政,智谋无双,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是否瞒得过皇帝的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可自己现在逆水行舟,唯有咬牙坚持,想到此处,范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昨夜未眠,已差人连夜将黑衣人告诉自己的关于离枯荣走火入魔的情报传给王管家,又将自己离间齐云两名皇子的计策前后在脑中过了一次,若有丝毫遗漏,自己多年精心布局将毁于一旦。 下人的声音打断了轿中范谋的思虑:“老爷,到了齐阳门了,您该下轿了”。 范谋听得下人所言,收回思绪,打起精神,正了正自己头上乌纱,将自己的朱红官服整理一番,掀起轿帘而出,齐阳门外众官员正三五成群的结伴等待,见得右相范谋从轿中出来,都自觉分裂两旁,让出道来,口道:“范相”。 范谋望着众官员向自己问候行礼的模样,不禁自得,自己当年从一介幕僚,如今一路扶摇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一路行来,辛苦自知。范谋手持笏板,昂首而行,直至众官前列。 队列的最前方站着的二人,一人穿朱色秀金四爪九蟒袍,头戴鎏金通天冠,另一人身着素色四爪五蟒袍,头戴白玉冠,正是太子齐武与宁王齐韬,齐武,两兄弟此刻正把臂而谈,见众官让道,右相范谋踏步而来,齐武、齐韬两位皇子皆向着范谋一礼:“右相”。 范谋忙躬身还礼道:“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宁王殿下。” 两位皇子忙道:“右相不必多礼”。 范谋抬头望向太子齐武,见齐武面色苍白,细长眼神中透出一丝精光,会意一笑,开口向太子道:“太子殿下今日面色不好,是否身体有恙。” 太子看见范谋的眼神,会心回道:“承右相挂怀,本宫略感风寒,无大碍的,倒是二弟,前些日子为了朝廷连日奔波,比起我这个大哥,二弟要保重身体才是”,说完便望向一旁的宁王齐韬。 宁王殿下星眉朗目,玲珑心思,眼神流转间,一语便听出了自己这个太子哥哥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宁王神色不变,躬身行礼道:“多谢太子哥哥挂怀,为朝廷,为父皇,更为我齐云黎民百姓,弟弟岂能不竭尽全力,倒是太子哥哥辅佐父皇,忙于朝政,才更要保重身体才是”,齐武近些日子因疏,才被皇帝训斥,如今齐韬一句辅佐父皇,忙于朝政,让太子齐武面上不由一红,尴尬至极。 范谋此刻见齐武被宁王淡淡一句揶揄的无话可说,忙上前扶住太子殿下手臂道:“宁王殿下,太子近些日子,因国事而身体抱恙,宁王殿下出京办差,仍记挂着京中事务,老臣甚是佩服”。 宁王此刻看着范谋扶住皇兄手臂,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自己在外办差,京城的事情居然了如指掌,岂不是有结党之嫌,宁王心中暗道,这范谋一向在朝中不偏不倚,自己出京办了趟差事,怎的今日却来为皇兄说话,可转念一想,前些日子郑直等官员曾以太子多年来疏于政事,品行不端为由,上奏朝廷以另立太子,一种言官清流却出面驳斥,而这些所谓言官清流的背后,谁人都知是面前这位当朝右相。 宁王一笑,朗目望着范谋,笑道:“右相大人言重了,本王外出办差之时,父皇曾交代本王,虽在外为朝廷办事,仍勿要忘记挂京中事务,行事切莫乱了分寸,倒是右相大人,身为清流领袖,平日里又辅佐朝廷,几日未见,面容憔悴的厉害,也请右相大人保重身体”。 齐武正要开口,被范谋拉住了手臂,右相细长的眼睛眯成了缝,笑道:“宁王殿下关怀,老臣自当谨记。” 正当几人交谈见,只听的齐阳门吱呀一声,厚重的正门的缓缓打开,齐韬、齐武及身后百官皆自理衣冠,众官员列队而立,随着正门打开,两位皇子与众官员缓步而入,直至齐阳宫正殿外,此时一位小宦者由殿中而出,手持长鞭,鞭长三丈三,小宦官用力甩动长鞭,静鞭初彻四无声,众官员文武两班站齐,这齐阳殿中金瓦玉砖,四根擎天盘龙柱将这百丈大殿撑起,更显皇宫巍峨,而这齐云殿灰色玉砖之上起数十玉阶,玉阶之上正是那象征着齐云至高权利的金漆龙椅,龙椅后更有金碧錾刻万里江山图,龙椅旁侍者持五明雀翎扇分立两旁,金匾蓝漆中正是当今皇帝齐劭的御笔亲题‘勤政图治’,皇帝齐劭在那至高龙椅坐定,撇了一眼身旁佝偻身形的忠齐,这位大宦官尖锐的嗓音开口喝道:“入殿!” 众官员这才入殿分列而跪,天颜之上,无人敢抬头直视,皇帝威严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众为卿家平身。” 忠齐随后继续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忠齐话音刚落,官员列中,礼部尚书孙仲颤颤巍巍的出列跪奏:“禀圣上,礼部孙仲请奏,礼部奉命编撰《齐云典》今已经编撰完成,老臣幸不辱命,本欲继续侍奉圣上,怎奈老臣年事已高,自觉难继续担当重任,请奏告老还乡。” 皇帝望着面前连走路都有些颤巍的老臣,开口道:“孙卿家自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率礼部为朝廷倾力编撰《齐云典》。准奏,传朕旨意,赏孙卿家千金,田百顷,着吏部车马随行予以还乡”。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仲勉力起身。 “来人,扶着孙卿家”皇帝见面前的老人为了《齐云典》耗尽心力,心中感慨,命小宦官上前扶着这位老尚书。 皇帝随后道:“孙卿家所言,这《齐云典》已编撰完成,朕定要好好观上一观”。 礼侍郎张澜雨随后出列跪奏:“启禀圣上,自文帝二年,臣等遵圣上命,随孙尚书编撰之《齐云典》,经十六年收集修订,今日已编撰完成,全书共两万一千卷,恭请请圣上一阅”。 “好,礼部一种编撰官员劳苦功高,朕心甚慰。”皇帝龙目微移,忠齐会意,命小宦官搬来《齐云典》目录于大殿中,这《齐云典》仅目录八十余卷,朝堂百官见得,皆啧啧称赞。 皇帝移步,负手踏阶而下,缓步到《齐云典》旁,抽出总纲,翻看起来,这《齐云典》中,涵经、史、子、集,涉及天文地理、阴阳医术、占卜、释藏道经、戏剧、工、农,皇帝翻看总纲一番,心中大喜,开口笑道:“好好好,此典不仅是我齐云,更是神州大地第一典籍啊,传朕旨意,着张澜雨,晋礼部尚书衔,一众编撰官员,吏部按制嘉赏”。 “臣携一众编撰官,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张澜雨叩首谢恩归列。 小宦官们将这目录搬入后殿,皇帝环视百官,开口道:“前些日子,左相萧艈、西北大将军王恬,上奏,这匈奴每逢冬季又来频频扰我边关,北晋宗氏亦不安分,在我边境几城市场有晋之散起,劫掠城池,众卿家有何应对之策。” 望见众官员皆默不作声,适才齐云大典带来的喜悦之感,被莫名之火替代,神色不变,帝王目光落在一旁垂手而立的太子和宁王身上,捻着玉持,开口问太子道:“太子,以你之见,如何应对?” 听得父皇问向自己,这位平日只爱闻乐观舞,鞭笞下人的太子忙出列道:“启禀父皇,这匈奴每逢冬季,都来扰边境,可令王恬出关平定,这北...晋,北晋,亦应在朝中选一大将出征,荡平扰我边关的游骑”。 “哦?太子的意思就是要战?”皇帝不知是喜是怒,只含笑继续问太子道:“朕且问你,兵家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且不论如今仍是冬季,这南方遭遇我齐云立国以来最重冬雪之灾,对来年的农耕,百姓来说,若再用兵,我齐云将国本不稳”。 “这...这.”太子被父皇问的一时语塞,本就苍白的脸,瞬时更无血色。 此时旁边一声从容之声而来:“父皇,儿臣请奏。”正式一旁挺身而立的宁王齐韬。 皇帝望向宁王齐韬,眼神中的威严似是少了些许,仍是含笑道:“准奏”。 “以儿臣观来,山海关城墙坚固,兵精粮足,更有萧右相和王老将军坐镇,匈奴扰关,无非是想逼的我朝含怒出兵,正中了那匈奴单于的奸计,我军若坚守不出,纵是匈奴凶悍善战,亦无法过关,百姓自安。当今之计,是乃朝廷当从储备粮草中,拨粮增援即可,待月余,则匈奴定然缺粮而退。待我朝来年秋收之后,粮草充足,再言战事不迟。”宁王齐韬立于朝堂之上,侃侃而谈。 皇帝听闻此言,眼中威严变为赞许之色,堂下的大臣们也纷纷交首称赞。 宁王沉思片刻,继续从容而谈:“北晋扰民之事,儿臣观来,蹊跷异常,自当年北晋国主宗妄继位之后,多年未曾与我朝兵戈相见,虽北晋窥视我朝之心不死,可在此凛冬之季出兵,有违兵法,且游骑骚扰实不是北晋行事之风,儿臣担心,有人借北晋之名,对我百姓行劫掠之事,当严查之。” 第二十章 万雪轩中 宁王此言一出,朝堂下窃窃而谈的众臣瞬时静了下来,众臣皆对望,无人再敢多言。 “启禀圣上,老臣有奏”,适才一直默声不语,眼神微阖的右相范谋听得太子殿下与宁王之言,微阖的眼神中阵阵狡诈之光闪动,宁王言罢,范谋便开口道。 “准奏”,皇帝道。 “老臣适才听得二位皇子所奏,亦是赞同宁王殿下事关匈奴所言,尤是适才宁王殿下提及这北晋游扰境之事,疑是有人冒北晋之名,行劫掠之事,更要严查,老臣则觉得,北晋行事不可以常理思之,若真是北晋先以游骑试探我朝态度,而后突然用兵,又待如何,不若如以太子殿下所言,择一大将领兵前往,一则探查此事,一则也可防北晋。”范谋躬着身子,手持笏板,向着皇帝奏道。 皇帝此刻的笑容仍是不变,目光越过范谋,扫像堂下众臣,目光过处,众臣皆俯首不语,皇帝眼神深邃,望着群臣模样,手中玉持捻动快了些许,负手回身走向龙椅,宁王正欲开口,皇帝抬手止住,宁王只得闭口躬身行礼入列。 皇帝开口:“众卿家可还有本要奏”,众臣见圣上将话题引回朝政,便各自上奏分内之事。 “启奏圣上,近日北境诸城夜间皆有盗匪作乱,各城知州皆上奏请御前司拨出人手前往擒贼。” “准奏。” “启奏圣上,前月雪灾,南境受灾,多州请奏朝廷拨银以修缮民居、城池。” “准奏,着户部主理,工部协理此事,不得耽搁。” “启奏陛下,今年关将近,元日节已在筹备之中” “今年元日,勿需铺张操办,一切从简,各宫都要削减用度,以资受灾百姓。” “启奏陛下”... 众臣诸多事宜皆奏报,有的臣子得了皇帝赞许,心中暗喜;亦有臣子被当庭训斥,战战兢兢;当然,更有臣子一直在眼望脚尖,神游四海;不知是想着如何办好差事,还是想着如何对付自己娶的第二房小妾,总归而言,这朝堂之上群臣众像皆是那尊龙椅坐下治国之器而已。 诸事已毕,尖细嗓音再起:“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众臣皆跪拜高呼,带皇帝走后,众臣缓退出殿,各自三两成群散去。 “请太子殿下,宁王殿下,范右相留步,陛下有召,御花园觐见”,一名小宦官快步追上三人,传下口谕,引着三人往御花园而去。 ...... 御花园中,皇帝已脱去朝服,一声朱色便装,正在这园中召见昨夜一夜未眠的严青川。这御花园中约莫数百丈之地,则四季植物以常春、宁夏、千秋、万雪四轩四亭分类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景对应一年四季,这每个季节都可赏当季美景。 此刻严青川正在这万雪轩被皇帝召见,目光扫到严青川仍是一脸倦容的样子,皇帝抚须开口道:“青川,昨夜休息的可还好”。 “回禀陛下,微臣昨夜休息的甚好”,严青川恭敬回话,眼神却瞟向皇帝身后佝偻身形而立的忠齐,见忠齐如昨日般神色,心中不免疑惑,昨日宫中那神秘高手难道不是这位公公,那股滔天气势难道这宫中还有高手,可那哀嚎之声分明就是此人啊。 皇帝仿佛看穿了严青川心中所想,开口道:“青川啊,宫中规矩众多,不似家中,想必你也未曾休息的好,朕已让人去传老严了,一会儿你父子团圆一番,就随你父亲回家休息休息,记住,差事固然重要,可身体更是关键,老严的儿子便如朕的子侄一般”。 “圣上隆恩,家父与微臣定为圣上为我齐云尽绵薄之力”,听得皇帝所言,严青川感恩之情溢于言表,忙跪伏行礼。 君臣二人正谈话间,只见小宦官在前快步引路,一名灰衣中年随之阔步而来,此人年近五旬,虎目鹰鼻,长须及胸,虽年岁已长,却须发乌黑,远观不似五旬之人,一路随小宦官醒来,脚步稳健,细细观来,每行一步的步距竟丝毫无差,行的近了,才看见此人鹰鼻两侧深深的法令之纹,显现此人年岁,来人正是‘神州凌绝榜’排名第五的‘游龙鳞渊掌’严若海 “臣,严若海,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灰衣中年人望了一眼正在谢恩跪伏于地的严青川,也行礼归在严青川身旁。 “在朕这御花园中,无有外人,你们父子二人,倒是一个模子,适才我正与青川说道着,他是你儿子,也正如朕的子侄一般,老严,青川,平身罢”,皇帝哈哈一笑,命人取来锦凳赐坐。 严家父子起身恭敬坐于皇帝面前,忠齐示意一众宫女宦者退下,严若海看着儿子一脸倦容随着众人退下,有些心疼,可毕竟是为皇家效力,心疼也只能放在心里。 皇帝望着严若海,当年这位游龙鳞渊掌宗师跟随着自己南征之时,在赢江之上连毙南唐高手时眼都未眨,此刻望着儿子行出这万雪轩,样子却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也有些感慨,手中的玉持捻动,开口道:“青川也长成大人了,如今为朝廷效力,等到他日朕平定神州,那时,咱们就将这江山交给他们年轻人,你与朕同游这神州山川去。” 严若海听得皇帝所言,不由心中一凛,严若海知道面前这位皇帝陛下胸有壮志,城府及深,潜龙之时就曾放出豪言要这万里神州尽归于赵,而灭赵称帝之后,他的心思却变得难以捉摸,便开口回道:“皇上对严家的厚恩,严家定以死相报,青川这孩子还是太年轻,还请陛下多加训诫,此次臣受皇命去查赵国余孽之事,也有了些眉目”。 “噢?你且说来”,听得有了赵国余孽的消息,皇帝手中的玉持,捻动的快了些。 “臣此次出京北上,去了当年的赵都,查访到一些曾服侍昏帝赵氏的老人,臣在这些老人口中竟探得一当年赵都宦臣,臣用了些手段,找到了这个宦官,起初这阉货死不开口,臣断了他一手一脚后,方才开口,他说当年陛下兵临赵都,这昏帝赵炽见天兵至,便持刃尽屠宫内之人,后自焚于宫内,却独独放过了刚生下的一个女婴,并将一个四方木匣与婴儿托付给了一人。”严若海将近些日子探查的消息,如实禀报。 “当年朕上顺天命,下顺民意,灭昏帝赵炽,可朕搜遍全城都没发现那枚自赢一统神州而制的传国玉玺,这么多年,北边的宗妄也一直以此为借口攻讦于朕,那赵炽无子,那木匣中定是传国玉玺,老严你继续说来,那木匣与婴儿现今何在”,皇帝听得严若海的禀报,帝王眼神闪烁,手中的玉持也捻的飞快。 严若海多年未见皇帝的帝王双目中露出如此急切光芒,继续说道:“臣听闻此消息,也是震惊许久,于是继续追问那阉货,可他说那日他也是躲在龙椅后方才躲过此劫,偷望见此事,之后女婴和那木匣便随着托付之人消失在皇宫之中”。 皇帝此刻已安奈不住心中的急切,站起身来,追问道:“你可追查到女婴和木匣,还有那托付之人去向”。 “臣惭愧,虽探的此消息,而后便无有进展,那阉货也因我下手太重而亡,而后只得先回京向圣上复命”,严若海见皇帝急切心情,忙跪地禀报。 皇帝看着跪伏脚下的严若海,帝王眼神中阴晴不定,片刻后才将捻动的玉持停下,嘴角挂上一抹笑容,伸手扶起了这位游龙掌宗师道:“老严此次为朕探得如此重要的消息,已是立下大功,朕心甚慰,老严一路辛苦,快快起来,后面的事情朕自会派人查探,当今还有一事需与你商议”。 “请陛下吩咐,臣当竭力以赴”,严若海有着宗师之境,适才跪地之时,虽未抬头直视龙颜,却感受到皇帝气息微微变换,此刻被皇帝扶起,忙躬身道。 皇帝望着严若海,淡淡开口道:“江湖中有传闻,离枯荣已走火入魔,此人曾在中州之战中助朕父皇击退匈奴,若离枯荣真的走火入魔,望离山庄毕竟是离枯荣的毕生心血,朕不想世人说朕不记人恩,若离枯荣无法支撑,朕想要老严你撑起望离山庄”。 皇帝此话一出,严若海心中战意顿生,当年离枯荣‘一剑定神州’扫落匈奴单于坐下三大高手,被诸多江湖中人顶礼膜外为当今武林可与雷音寺空像大师、清心山了尘真人这等武林泰斗并肩而立的齐云武林神话,自己游龙掌大成之时就想与离枯荣一战,可当年正直齐云立国灭赵,自己苦无机会,如今若离枯荣走火入魔则罢,若他安好,自己终可圆此生一战之梦。严若海心中战意顿起,这周身无风自动,万雪轩外的飞雪似都已感受到严若海的滔天战意,被严若海的宗师气势卷起,直刮的万雪轩门窗呼呼作响。 轩外伺候的宫女们,俱被这天像突变吓的花容失色,而在御花园中等待父亲的严青川此刻更是心中大惊,适才本感到父亲真气的滔天战意,可这是皇宫,父亲怎会失态,可随后一股不弱父亲的真气与父亲的内息对峙起来,两股真气,引的万雪轩外天像大变,就在严青川是否要冲进万雪轩中不知是救驾还是探查父亲的情况之时。两股气息瞬消,严青川在御花园中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侍奉一旁耷拉着眼皮似是要睡着的忠齐,看着面前端坐着的游龙掌宗师,听闻了离枯荣的姓名,真气四溢、气势突起,显然忘记了这是在皇宫之内。只见忠齐踏前一步,护在皇帝身前,口中轻喝道:“严大人”,一股无形气浪由他那佝偻的身形中发出,直逼端坐的严若海,这气势竟丝毫不逊,同引轩外两股雪浪缠绕呼啸。严若海正想着与离枯荣一战,忽的听闻一声传音入耳,如惊雷般唤醒自己,猛然回神,想起自己身在万雪轩中,自己心中战意引得真气四溢,望着眼前,这名时时伴在身上身边的老宦官,此刻正护在身上身前,周身真气四溢,直逼自己,惊叹宫中居然有如此高手的同时,又觉得此人真气之感熟悉非常,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此人,可望见圣上神色未变,正手捻玉持,含笑望着自己。 心中一凛,严若海忙跪伏于地,口中高呼道:“臣乃习武粗人,适才听得离枯荣之名失态,惊扰了圣驾,请圣上降罪。” 皇帝挥手示意忠齐退至一旁,仍是笑着扶起严若海,开口道;“老严是当世的绝顶高手,听得离枯荣之名,心有战意,朕怎能不知,无妨,朕与你当年并肩作战,不用如此生分。” 第二十一章 第二件事 见严若海虽起,仍一副神情不定的样子,皇帝满意的一笑,继续说道:“老严勿要再自责了,朕适才还未说完,朕想要撑起望离山庄并非要你亲去。你此番北上替朕办差,一路劳顿,此次回京就歇歇身子,要让后辈们去闯闯才是。朕对望离山庄每三年便有恩赏,离枯荣虽每次都谢恩,却将恩赏退回,显然是不想与朝廷有瓜葛,今年朕想要遣一皇子前往望离山庄,青川也在京城历练了一段时间了,朕想让青川陪同朕的皇子一同前往,以示朝廷恩典,你看如何”。 严若海细细品味着皇帝看似商量之言,这番话表面上是让皇子与青川前往,以示朝廷对望离山庄的看重和恩典,实则圣上是想借此查探若离枯荣安好,这皇子亲去给足了望离山庄面子,若离枯荣真的走火入魔无力支撑,皇子与自己这游龙掌宗师的儿子亲往,望离山庄无论是看在皇家颜面还是自己这游龙宗师的颜面,都无力抵抗,朝廷顺势就可接手了这望离山庄,此后望离山庄便是皇家之物。严若海心中暗叹圣上仍是当年那算计无双的齐云二世子,嘴上却说:“圣上所命,严家无有不从,青川此番若能随行护卫,对他也是一种历练”。 “好,朕已让人去传武儿、韬儿和范谋了,相比一会儿就到了,此事暂且不提”,皇帝开口顿了顿声,瞥了一眼身旁伺候的忠齐,忠齐会意,佝偻着身子缓缓退出万雪轩。 万雪轩中此刻仅剩皇帝与严若海二人,皇帝开口问到:“第二件事你探查的如何。” “回禀圣上,顾剑一当年虽境界大跌,也不是常人所能追查的到,此番我北上去探寻各城,江湖中仍无他的任何消息,以臣看来,当年他断臂之后,心气已失,且麟帝当年驾崩于赵都,他又成了无主之人,加之他与圣上曾有约定,再不出江湖,以臣想来,此刻他早已安于命运,安心为民了罢”,严若海如实将探查顾剑一的消息禀告圣上,心中却有疑惑,为何圣上这些年仍执着顾剑一的行踪,虽然当年顾剑一曾凭宗师境击败北晋谪仙道玄真人,可之后赵都救主,他丢了一只手臂,境界大跌,已非顶尖之人,婉拒圣上强留之意而去,而圣上派去跟踪之人也无法追寻到顾剑一的下落。 “顾剑一曾与麟帝结拜异性兄弟,也算是朕的兄弟,他曾为我齐云立下不世之功,朕寻他,无非想让他再江霖安度余生罢了”,皇帝抚须叹息,继续说道:“当年萧相曾与顾剑一颇为相熟,可称得上忘年之交,朕那皇嫂也是萧相独女,当年赵国余孽潜入世子府,袭杀的朕的皇嫂皇侄,直至今日,朕仍心有愧疚,未能保住皇兄血脉,萧相丧女,虽口中不说,却自那后自请去往山海关戍边,朕知道,萧相心中是在怪罪于朕,可当日世子府大火之后,却未寻得朕那皇侄的尸首,因此,总觉朕之皇侄尚在人间,若能寻得,也算是朕对得起朕的皇兄皇嫂在天之灵”,皇帝言至此处,威严双目微微泛红。 严若海见皇帝叹息,出声劝道:“圣上节哀,倘若麟帝遗子尚在人间,此刻亦为民亦,不会再遭赵氏余孽的追寻,亦是好事,还请圣上保重龙体,不过此番北上,臣曾探得一人行踪”。 皇帝稳了稳适才情绪,开口问道:“何人”。 “萧相身边有一高手相伴,此人始终一身黑袍,不见真容,臣无意见得知此人亦在北境的消息,曾去探查,可那时又得赵氏余孽的消息,于是便派随从前去跟踪此人,可跟踪之人一去不回,臣在探查赵氏余孽之后跟随暗号一路追寻至锦州城外,只寻得随从几人尸体,那黑袍人的行踪却无法再追寻的到”,严若海听闻皇帝提起萧相,才想起北上探查的意外之事,变禀给圣上。 “哦?萧相的人?”皇帝神色悲伤,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别样玩味。 这君臣谈话间,万雪轩外,听得忠齐轻声奏报:“启禀圣上,太子殿下、宁王殿下、范大人奉召觐见”。 “让轩外候着的严青川一并觐见”,皇帝将适才玩味眼神收回,开口道。 得了圣上允准,齐武、齐韬、范谋、严青川人随着忠齐进入万雪轩跪拜行礼:“儿臣齐武、齐韬,臣范谋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开口道。 “谢父皇,谢陛下”,太子三人起身立于一旁。 皇帝审视几人一番,开口道:“韬儿,今天早朝之时,你说这北晋游骑扰民之事,你有所怀疑是有人借北晋之名,对我百姓劫掠,可有实据”。 “儿臣未有实据,可此事确是蹊跷....”宁王齐韬正要继续说下去,被皇帝严厉之声打断。 “胡闹!朝堂之上,无凭无据之事,岂能妄言”,皇帝怒道。 “父皇恕罪,可此事关乎我北境百姓安宁,请父皇三思”,宁王齐韬跪下,口中称罪,可嘴上仍想请皇帝彻查北境边境之事。 一旁苍白脸色的太子殿下和眯着双眼的范右相深知陛下那不容置疑的性子,二人皆眉头紧蹙,等待着圣上的额大发雷霆,却被皇帝一声大笑惊掉了下巴。 “哈哈哈,你这孩子,还真像朕年轻时的样子,认准的事,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去做,行了,甭跪着了,起来吧。”皇帝笑道。 “你既然要查,真便允了你,只是朕这里还有一件差事,想问下你们的想法。”皇帝继续说道:“望离山庄离枯荣,随是草莽,但早点曾助始祖皇帝大破匈奴,每三年朕便会派人前去恩赏,可今年传闻离枯荣练功走火入魔,命不久矣,朕想在太子和宁王中选一人,代朕去往望离山庄行恩赏之事”,皇帝望着太子那不争气的样子,又将眼光转向了一旁长身而立的宁王,可眼光闪烁间,又将眼神移回了太子身上,开口道:“太子,此事,你去办罢!” 太子听闻父皇开口,脑中想起昨夜范相夜访,心道,这范右相果然知道父皇的脾气,所料不差,便依计跪下,口中道:“儿臣遵....”,“旨”字还未出口,却整个人昏倒在地。 众人大惊,范谋忙伏地,扶住太子,身旁立着的严青川此刻飞身出万雪轩,护在轩外,口中喝到:“护驾”,忠齐与严若海凝神运气,探查四周动静。皇帝大喝道:“快传太医”。 片刻,忠齐与严若海同时开口禀报:“圣上,这御花园中未有异常,以臣观来,太子面色苍白,定是身体有恙”。 皇帝当然知道,忠齐与严若海这两位宗师境高手在这万雪轩中,不可能会有刺客行刺,此刻心中只担心儿子安慰。不多会,太医院提点华甫拎着药箱,手扶着将要被冬风吹落的官帽,随着小宦官一路小跑进了万雪轩,正待行礼。 皇帝一挥手道:“不要行礼了,快看看太子”。 华甫望见万雪轩中,众人围着的太子此刻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听得皇帝下旨,忙跪地俯身听了太子胸中气息,同时伸指搭住太子脉像,又抚太子额头,片刻后,跪向皇帝禀报:“启禀圣上,太子殿下舌苔淡红,苔薄白,脉像浮紧,卫气不足.....”老太医说起症状。 “朕不用听这些症状诊断之词,有无性命之忧。”皇帝语气急切,若不是看着华甫年长,恨不得一脚踹将过去。 “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应是风寒之症,性命无忧,老臣这就以金针刺穴,即可苏醒。”老太医说着打开药箱,取出药箱中针囊火折,以火烤金针,转头望向皇帝。 皇帝不语,只眉头紧蹙,手指微点,华甫会意,以金针在太子头部及耳后风池、风府施针,又在手掌合谷穴,腕部曲池穴处再施两针,不多会太子苍白面上浮出虚汗,悠悠而醒。 万雪轩中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皇帝此刻面色阴沉,开口嘱咐忠齐道:“传朕旨意,太子府内服侍太子起居之人,皆杖毙...” “父皇,咳咳,儿臣时时记得父皇教导,要多加研习政事,昨夜不听下人言,因此感染风寒,与儿臣府中服侍之人无关,咳咳,父皇教导儿臣,咳咳,对下人要仁慈宽容,不可严苛,还请父皇饶了他们”,太子悠悠转醒,虚弱的开口,却不似昨夜杖毙侍女那般残忍模样,替这些太子府的下人们求起情来。 “既是太子求情,便饶得他们性命,安有福”,皇帝见太子今日性子有所转变,心道这孩子重视懂事了些,便吩咐御花园宦官总管。 “奴才在”,万雪轩外昨夜劝戒小宦官不要多事的安中官,正是御花园总管宦官安有福,听的皇上轩中叫自己,忙跪在轩外听旨。 “你带着些人,将太子并华太医一并送回太子府,另,服侍太子起居之人,皆十杖,以示惩戒”,皇帝虽听从太子之谏,扰了太子府下人性命,可活罪不可饶。 太子苍白面容此刻已有了些血色,勉力起身道:“父皇,儿臣身子自己知道,父皇嘱咐的差事,儿臣....”。 “启禀陛下,这太子殿下风寒,非月余静养方可痊愈,若要办差,只怕会留下病根”,华太医此刻担心病人,开口向皇帝禀报道。 “去罢,你先调养好身子,差事,朕自有安排”,皇帝见太子心中仍挂念差事,心有慰藉,开口安抚道。 第二十二章 北上之事 皇帝看了看面色苍白被众人搀扶抬出的太子,目光转向范谋道:“范卿家也同去太子府中,稍后将太子病情禀报给朕”。 “是,臣这就去”,言罢,范谋向着皇帝跪拜后,快步出万雪轩,追着太子一行人而去。 转向宁王齐韬,开口道:“韬儿,朕允了你北上去上边境北晋游骑扰民之事,你查完之后,顺道去望离山庄一行,这离枯荣有功于社稷,恩赏之时,不可傲慢。” 宁王殿下接旨道:“儿臣遵旨”。 皇帝看着面前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皇子,手中玉持捻动,眼光抬起,吩咐左右道:“去传轩外严青川。” 严青川适才护驾出万雪轩,听得圣上召见,进轩行礼,皇帝向着宁王继续说道:“此番北上,当暗中查访,切勿随意透露身份,朕赐你秘折专奏、先斩后奏之权,所查事宜皆秘折上奏”。皇帝说完从腰上玉带取下一面四方金牌递于宁王道:“这面令牌随朕多年,韬儿你收着,亮出此令,如朕亲临,北境诸官员你可随意差使”。 宁王双手恭敬接过令牌,这金牌约莫掌心大小,上沿纯金打造一只羊角狼蹄,鹿身牛尾的吞云异兽,金牌正中镶嵌一块碧绿翡翠,翡翠正中,使解玉砂雕琢一精巧“劭”字,齐韬郑重托着金令开口道:“儿臣定竭力办差,不负父皇嘱咐”。 说完皇帝又望向一旁,奉旨觐见单膝跪地的严青川:“适才太子昏倒之时,你处事冷静,朕心甚慰,此番宁王北上暗访,朕令你随行护卫,御前司、骁骑营中好手仍你挑选,一路上要护宁王周全。” 说完示意一旁的忠齐,不多时,忠齐手托一物而出,皇帝将此物递于严青川道:“此剑随朕征南灭赵,此次出行护卫,予你此剑,辅宁王行先斩后奏之权。” 严青川双手接剑,这御赐尚方之剑,三尺有余,以白玉制剑首,上等花梨木制剑柄,以异兽为剑格,黄杨木包裹黑色皮革为剑鞘,鞘口尾皆以镂空金饰包裹,望着这代表无上皇权的宝剑,严青川忙托剑行礼道:“微臣遵旨,此番伴宁王出京,定不负圣上所托,臣必以命护宁王周全”。 皇帝额首,望向一旁的严若海道:“老严,这帮孩子们成长起来,朕心甚慰。行了你们都去吧,过些日子便是元日节,你们准备一番,节后便出发罢。” 众人皆跪拜行礼而去,皇帝在万雪轩中看着宁王等人跪拜而去,帝王负手望向万雪轩外,手中的玉持捻动,窗外雪色印在皇帝眼中,无人知晓帝王心思。 御花园外,严若海父子与宁王齐韬交谈,严若海道:“宁王殿下,此番出京办差,小儿若有处事不周之处,还请殿下多多提点,严若海不胜感激。” 宁王殿下谦虚一笑道:“严大人言重了,严家乃我齐云柱石,又是武林中响当当的武学世家,严统领更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如此年纪就已掌管御前司与骁骑营,将来必是我齐云的柱石之臣。” 严青川听闻宁王殿下不吝赞美,夸奖严家,抱拳行礼道:“宁王殿下谬赞了,父亲儿时起就教导臣,我严家世受皇恩,严家儿郎也当世代守卫齐云。此番出京,臣自当勉力护卫殿下,臣这就去御前司及骁骑营中挑选好手,请殿下放心”。 宁王笑道:“如此,本王也去筹备一番,严大人父子二人也多日未见了,本王不耽误严大人父子团聚,就此别过。” 严家父子对宁王行礼辞别,二人向宫外行去,严若海望着儿子一脸倦容,心疼道:“川儿,在御前当差,可不比在家,也要注意自己身体”。 严青川扶着父亲的手臂道:“父亲,川儿不累,只是这御前当差总归是有些心惊,当今圣上虽总是挂着和煦笑容,可有时候儿子却总觉得一股寒意,对了,昨夜圣上让儿子留宿在宫中,可夜间这皇宫中竟有高手深夜长啸,这更奇怪的是那位忠齐公公,带着孩儿去云书殿偏殿之时,曾试探于我,孩儿被此人一招震退。足见他武功高强,可此等高手,却为何在皇宫中做了圣上的宦官”。 严若海沉思片刻,低声开口道:“川儿,你说的那位忠齐公公,我只知当年赢江一战后,此人便伴随圣上身边,多年来,无论是圣上潜龙之时还是登记之后,进宫多次,从未见此人显露身手,可适才万雪轩中我无意间真气四溢,这位公公竟然以内力相抗,与我不落下风,我伴驾多年,竟然不知圣上身边有这样一位高手”。 “说起高手,父亲,孩儿有一事请父亲解惑...”,严青川想起昨夜江霖城九门卫命案,便将案情及九门卫死状详细叙述,告知父亲,想借父亲江湖阅历,从这班九门卫死状中寻得一丝线索。 严若海仔细听这儿子叙述这九门卫内脏伤情,面上神情逐渐凝重,虎眉紧蹙,抬首间,不觉二人已抵达宫门,父子二人交付了腰牌,出宫后,严家父子骑马而行,严若海正欲回答适才儿子自己对于九门卫命案的看法,远远望见一辆马车向宫门而来,行的近了,方见是右丞范谋的马车,严若海便止住了口中将说的话儿,父子两勒马立住。 范谋掀起马车车帘,细长的双眼瞧见了严家父子和严青川手中的尚方宝剑,眼中诡谲之光一闪而逝,忙呼唤车夫停下车来,范谋向着严家父子一礼笑道:“看严大人父子这出宫而去,应是圣上已交代完了事情,咦,这不是圣上配剑,圣上竟将此剑赐予了小严大人,小严大人真是圣眷正隆,老夫在此恭喜小严大人了”。 严青川见范谋误认为皇帝是将随身配剑赏赐给了自己,忙拱手解释道:“右丞大人误会了,圣上此番赐剑给下官,并非赏赐,而是让下官携尚方宝剑随宁王.......”话未说完,便被严若海抬手止住。 “右丞大人,不是随着太医去了太子府,怎的去而复返”只见严若海拱手道。 范谋已从严青川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见严若海识破自己套话之举,向着皇城拱手回道:“老臣却是领了旨意,适才已去了太子府,这华御医果是妙手,太子已无大碍,唯静养月余即可康复,老臣这才赶回宫复旨,免得圣上忧心”, “如此,下官父子不耽误右丞大人复旨,就此别过,严某初回京城,今日与犬子一述父子之情,改日再去右丞府上拜望”,严若海虎眉一展,拱手道。 范谋见严若海无意多谈,便拱手道:“那老夫便扫花径,开蓬门,静候严大人光临,老夫也不延误严大人父子,这就赶去复旨了,就此拜别” “范相慢行”,严家父子拱手回礼。 严家父子望着马车入宫而去,随着宫门缓缓关闭,严若海虎眉一皱,口中暗骂:“这老匹夫”,回首对着儿子说道:“青川,适才你着了这老匹夫的道了”。 “啊?父亲,此话怎讲”,严青川望见父亲适才的笑颜全无,忙开口问到。 严若海皱着虎眉道:“圣上适才交代的旨意,是命你护卫宁王殿下暗中查访,你被范谋这老匹夫一句话便套出了你身负皇命出京,不过,这也不怪你,你入朝尚短,这朝中人心难测,如今你圣眷正隆,难免会有小人心生妒忌,今后你要谨言慎行”。 严青川恍然大悟道:“儿子愚钝,儿子今后定当谨记父亲教诲,只是这范右相入宫复命,不会再圣上面前告上儿子一状吧”。 只见严若海掌心金芒一闪,鹰目一睁:“川儿放心,这老匹夫精明的很,我严家在圣上心中是什么位置,他可明白的多,若是他好奇探知罢了,若想在圣上面前使坏,我严若海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川儿你直管放心随宁王殿下办差,这老匹夫,不敢再圣上面前妄言”。 顿了顿声,严若海继续开口道:“适才你所说昨日九门卫被杀一案,你所料不错,却是用剑高手以独有剑意杀人,才会在五脏六腑之中留下如此伤痕”,话至此处严若海忽的想起适才皇帝问自己所查顾剑一之事,不由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他”。 “父亲说是谁?”严青川不解问道。 “川儿,今后在这朝堂中要格外小心,就如今日一般,别人问的话,提的事,都要三思而行”,严若海没有回答严青川的疑问,而是换了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和儿子说道。 严青川见父亲严肃的神情,忙回道:“儿子记住了。” 严若海见儿子应承下来,便不多言,驾马前行,严青川望见父亲不再开口,不敢多言,只驾马随行其后,又行了不多时。听到父亲又开口道:“今日你再万雪轩中,太子昏倒后,你的做的很对。” “父亲是指?儿子第一时间护驾出轩外警戒?”严青川见父亲口气缓和,开口问道。 “不错,当时你若回身望太子、宁王中任何一人,只恐怕你这个御前司、骁骑营指挥也就坐到头了”,严若海悉心说道。 严青川不解问道:“当时殿中有父亲您,还有那忠齐公公两位高手坐镇,若有刺客,儿子自当殿外迎敌,护卫圣上,这都是儿子心中所想。” 严若海哈哈一笑,随即严肃起面孔道:“川儿你只要记住,任何时候都只需在意圣上对你的看法,勿需在意他人。” “孩儿自当谨记。”严青川回道。 “此番北上,还有几件事,爹要交代给你。”严若海想起圣上适才在万雪轩中交代的望离山庄等事宜,继续说道:“北上暗访之事且不论,此去望离山庄,你要探得离枯荣是否如江湖传言一般,练功走火入魔了,望离山庄中有无数武林秘籍,古今神兵,这些都不重要,只有那记载江湖轶事的万事阁,才是圣上看中的,若离枯荣真的走火入魔,甚至是一命归天,你要替朝廷,掌管望离山庄”。 严青川听闻此次北上的真正目的,面露惊讶神色,开口道:“朝廷若要取望离山庄为己用,何不下召,为何却要宁王殿下借恩赏之名取之,且圣上适才并未明言要取望离山庄为皇家所用啊”。 严若海抚须笑道:“这正是圣上高明之处,这离枯荣曾助我朝始帝,有功于社稷,若是下召直取,则必然引得江湖人心不稳,皆恐自己步了望离山庄后尘,此番离枯荣若无力支撑下,朝廷出面支持离家,则彰显圣上恩德,且能引得江湖人士归心,此乃一箭双雕之法”。 “儿子懂了,儿子此番北上,定探清虚实,若离家人无力支撑望离山庄,儿子定助宁王殿下将望离山庄收服”,严青川说道。 严若海语重心长道:“为父不是说过吗,你此番去是为了朝廷,为圣上,并非助宁王收服望离山庄。”说完虎目看着儿子眼睛,希望儿子能自己悟出话中道理。 严青川见父亲盯着自己说出这番话,自己仔细品味一番,立时间明白了父亲言下之意,谁拥有了望离山庄,就可用望离山庄的秘籍神兵,武林秘事培养势力,这些在圣上眼中,自然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严青川心中感叹,自古皇家无亲情,果然如此,皇权之下,就连父子之间都要如此堤防吗? 看着严青川的神情,似是感知儿子心中所想,严若海开口宽慰道:“自古皇家,皆是如此,川儿为圣上办好差事就好,无需多想,元日节后才出京办差,这几日就随我回家,看望看望你母亲,自从你入朝为官,成天不沾家,你母亲都念叨多次了”。 “孩儿亦想家了,这就回去”,严青川听父亲提及母亲,心中思念之情顿起,不由思家心切,向着城外快马加鞭而去。 第二十三章 锦衣书生 望着严家父子一路驾马出城而去,一书生模样的青年人,隐匿于市井行之匆忙的百姓人中。元日节将近,这江霖城中商贩们吆喝叫卖,灯笼、对联儿、爆竹、祭品等物摆满了长街,书生白面无须,面如冠玉,身着锦衣华服,外批裘绒披风,嘴边挂着和煦笑容,这书生不时的拿起街边小贩叫卖之物,含笑把玩,这街市上来往路过无论是待字闺中小娘子,还是出了嫁的小妇人,皆被这长身玉面的书生吸引,一些未出阁的小娘子忙遣下人打听,这书生到底是谁家公子。 书生望着远去的严家父子,嘴角挂起一抹阴冷笑容,向着江霖内城而去,一路赏玩而行,来到这江霖内城,守城齐云卫见这位书生踱着步子望内城而来,横起手中长戟,口中喝到:“小书生,此乃江霖内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书生展颜笑道:“回大人的话,不日便是元日节,学生自老家而来,前来拜访家中长辈”。 守城齐云卫见这书生锦衣华服,风度翩翩,又是一脸和煦笑容,心中暗道,这莫不是这朝中哪位大员的侄子晚辈,口中严厉语气缓和了许多:“这位公子,这江霖内城皆是皇亲国戚,朝中重臣,若是老家来探亲,公子不妨将家中长辈姓名告知于末将,末将命人前去通报”。 “如此甚好,晚辈乃是北方人士,姓范,家中族叔姓范名谋,在朝中为官多年,家中甚是想念,值此元日节将近,家中遣学生前来探望,还请将军代为通传一声”,书生开口不急不缓,语调平和,让人听着颇为舒服。 守城将官见这书生彬彬有礼,举止得体,心中便信了七八分,又听得开口直言当朝右相的名讳,更是深信不疑,齐云卫将横架的长戟放下,对着书生抱拳一礼道:“既是范相之侄,下官这就命人去禀报,还请公子稍待”。 书生笑道:“无妨无妨,麻烦将军,小小心意,赠给将军及守卫兵士”,说完白玉手掌从披风中伸出,修长手指竟捻着一张百两银票,塞入守城将官怀中。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怎敢接公子如此大礼”,守城将官一年俸禄才几十两,见得面前巨资,再者面前公子还是这当朝右相的侄子,不由想推回怀中银票。 “将军率众将士严守城门,学生佩服,再者这天寒地冻,一点心意,给兄弟们换防之后,买些酒食,暖暖身子,还请将军切莫推辞在下一番心意”,书生笑道。 “既如此,末将领受了,那个谁,你速去范相府中禀报一声”,守城将领见这范相的侄子如此客气,便不再推辞,笑眯眯的将银票塞入怀中,遣一军士去往萧相府中通传。又恐这寒冷的天气,冻坏了这书生,那便得罪了范右相,便又请书生入这兵士换班歇脚之地暂避寒风。锦衣书生口中道了声谢,便随着守城将官进屋歇脚。 军士领了将命,一路飞奔往范府奔去。 范谋昨夜未眠,今日下朝又在万雪轩中看了太子一番昏厥表演,陪同太医送太子回府,又回宫中向圣上复命。这一番折腾,午时已过,甭说范谋是个快六旬的老人,便是未习武艺的年轻人也困倦难当。 范谋回到府中,府中王管家已连夜北上,府中下人见老爷回府,忙伺候老爷更衣,端来早已备好的午膳。范谋端着筷子,望着眼前佳肴,可没有一点胃口,今日万雪轩中,太子依自己之计行事,将这望离山庄的差事甩给了宁王,给圣上和宁王这父子间留下了一道小小缝隙,可宁王聪慧,圣上遣了严若海之子严青川护卫出行,宁王思索便知其中意思。若宁王真的收服望梨山庄交予圣上,只怕太子在圣上心中地位动摇,自己前番动用清流言官之力,才让朝廷中关于这太子的流言稍稍压下,只怕在圣上心中已对自己有所怀疑。 范谋想到此处,烦闷不堪,将手中筷子重重摔在桌上,一旁的下人们以为午膳不合老爷胃口,赶紧上前收拾。 下人们怎知此刻范谋心中所想,这位右相此刻心中想着昨日黑衣人所言,若严青川护卫宁王北上,王管家那侄子,要让他收敛一阵,这假冒北晋游骑劫掠边境百姓之事,正是王管家那侄子王颜犯下的,可这王颜劫掠来的财大部分都已进了自己的口袋,此事无论是北晋知晓自己的人借北晋名头敛财,还是齐云朝廷知晓,自己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此番宁王北上。这些事,要如何掩盖,范谋细长双目凶光微闪。 就在范谋心中盘算之时,下人禀报有内城守城官兵来报,自己的侄儿自老家探访,范谋心中一凛,当年为了潜入齐云,北晋却是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北境的背景,可虚构之事,居然还有人以老家之名而来,细长目光微动,范谋命下人给了送口信的兵士一锭银子,随即起身道:“来人,备车”。 内城城门,换班兵士们正都听着这锦衣书生侃侃而谈,言这北境多美人,肤白而貌美,兵士们平日操练无趣,听这书生说着这些事,听的津津有味,时而哄堂大笑,时而随声附和。 锦衣书生正和待换防的兵士们笑闹着,门房外有值守的兵士轻叩房门道:“公子,右丞大人听闻公子自老家前来探亲,亲乘车来接公子回府了”。 锦衣书生听闻门房外兵士所言,与众兵士拱手一礼,意味深长道:“诸位,学生这就随长辈回府,改日定有再聚之日”。 一众兵士哪动这些文绉绉的话语,更别提这言外之意,纷纷回礼道:“公子自去,小的们不多会便要换班执勤去了”。 告别众人,书生推门而出,在守城将令的指引下,进入这内城甬道,甬道内暗淡无光,以火把照亮,可见这内城城墙之后,将领持火把在前引路,火光闪动照印着后方书生潘安似的面庞,却未照见书生目光中渴望的光芒,嘴角适才和煦的笑容此刻也变得阴冷。 点点光芒逐渐变大,甬道尽头,便是齐云内城,此时正有一驾华丽马车正在甬道尽头等待,马车上坐着一人细目白须,掀帘而望,正式右相范谋,范谋此刻望见城门甬道守将引着一位锦衣华服的书生穿行而来,书生将出甬道,冲着引路将领一礼,含笑望着自己。 范谋此刻望着这个眼前这个笑意满眼的年轻书生,明明是笑着,却让自己后背发凉,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二叔安好,一别多年,只怕叔叔已不记得侄儿的模样了罢”,锦衣书生笑着开口道。 “哦,对对对。你看二叔这记性,当年二叔离家之时你才这么高,现如今都已如此身姿了”,范谋不愧是齐云右相,愣了愣之后旋即顺着锦衣书生的话接了下去。 “是啊,侄儿心中二叔模样还是壮年英姿,如今这须发都有白了许多”,锦衣书生拱手对着范谋行礼道。 “对对对,老夫为朝廷效力,一别家乡太多年了,如今这须发都已白了,老夫也时常想念家乡之景啊,来来来,上车上车,老夫来时已命下人准备了酒菜,为侄儿接风”,范谋实不知这锦衣书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大摇大摆的入这齐云内城来寻自己,定不简单,于是赶紧招呼自己这个‘侄儿’上车,待回府之后再看此人到底有和目的。 “如此便有劳二叔了,也多谢将军引路之恩”,锦衣书生听得范谋招呼自己上车,便回身对着引自己而来的守城将领行了一礼,而后随着范谋上了马车,范谋冲着守城将领额首示谢,也钻进了马车之中,随着车帘落下,马车调转车头,向着城内范府方向而去。 “范相还真疼这侄儿,老子要是有个当朝右相的叔叔该多好,起码不用每日挨冻,来守这城门了”,将领望着远去的马车,眼中尽是羡慕,口中嘟囔着。 马车中,锦衣书生与范谋粗细而坐,锦衣书生端坐于马车锦凳之上,微阖双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是在闭目养神,而与锦衣书生面对而坐的范谋则不是此前那气定神闲的当朝右相的模样,范谋捋着花白的三缕长须,细长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眼前的锦衣书生,仿佛想要看穿这青年一般。 “二叔看够了没有”,锦衣书生仍是微阖双目,轻声开口道。 “老夫多年未见自己的‘侄儿’,自是要好好端详一番”,范谋知道此刻自己急不得,要沉住气,尽量从这锦衣书生口中套的一丝身份线索,多年的官场城府,让范谋仍保持的沉稳的口气。 “侄儿一路劳顿,自然想休息一番,待到二叔府上,再叙叔侄之情不迟”,锦衣书生知道此刻的范谋虽面上沉稳,心中却慌乱之极,便开口道。 听得锦衣书生所言,范谋也只得闭口不言。 马车晃晃悠悠终是到了范府,车夫在外恭敬道:“老爷,到了”。 锦衣书生睁开双目,含笑扶着正要掀帘下车的范谋手臂,笑道:“二叔,年纪大了,让侄儿扶您下车罢”。 第二十四章 府中密谈 范谋顺势也将手臂搭在锦衣书生手上,面庞也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双眼笑小的眯成了一条缝,开口道:“好好好,多年未见,如今‘侄儿’长大了,也懂事了”。 锦衣书生下车后小心将范谋从马车上搀扶下来,这一叔一‘侄’,一副长辈与晚辈之间久别重逢的和气模样,从范府正门谈笑而入。 下人们都听说老爷来了个侄儿,见到这位翩翩公子扶着自家老爷入府,下人们尤是年少的小侍女们都被老爷这‘侄儿’吸引,纷纷小声议论他英俊的面庞,直到老爷吩咐下来,自己与‘侄儿’要在书房好好一叙叔侄情,旁人不得打扰,才断了众下人看热闹的念想,纷纷散开,去忙各自手中的事务。 书房内,已经摆满了一桌新的酒菜,菜品全是江霖城内最大酒楼醉仙居的招牌菜,酒是醉仙居自酿的仙人醉,叔‘侄’二人于书房内坐定,范谋挥了挥手手,下人们掩门而出,只剩叔‘侄’二人在这书房内。 见已无外人在房内,范谋轻轻拿开锦衣书生扶着自己的手,踱步坐到桌前,伸手示意‘侄子’坐下。 锦衣书生望着一桌子的珍馐佳肴,见这位范右相不再装着叔‘侄’情深的样子,便也低头一笑,移步到桌前坐下,不顾自己的‘二叔’早已没了此前和蔼的笑容,此刻细长的双目正盯着自己。锦衣书生举起双箸,夹起面前一道葱爆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面上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恩,羊肉细腻却无半点膻味,不错不错”,锦衣书生仿佛沉浸在这美味之中。 范谋此刻面色阴沉,双眉紧蹙的望着‘侄儿’尝着这满桌佳肴,终是忍耐不住,抚须开口道:“阁下冒着如此风险来老夫府上,怕不是仅仅为了尝这几道吃食罢”。 “这道脆皮乳猪,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甚是香甜。”锦衣书生又夹起另一道菜品,细细品尝一番,听的范谋的语气,笑着放下手中的双箸,端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仙人醉,端起酒杯嗅了嗅酒香,未瞧范谋一眼,盯着杯中酒开口道:“怎么,右相大人这么快就忘了再下”。 “老夫何时见过你。”范谋此刻心中的怒火已快压抑不住,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锦衣书生见状,再度开口,可声音已不是年轻之声,而是如年迈老者一般沙哑:“范大人,如果是这番声音,你可就记得了?” 沙哑的声音出口,范谋已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声音自己正是昨夜暗巷中,北晋而来的黑衣人的声音,范谋心中实在无法将沙哑的声音和面前这个面容俊俏的锦衣书生‘侄子’联系起来。 “看范大人这副表情,应是记起再下了”,锦衣书生端着酒杯,又变回了年轻之声,开口抿了一口仙人醉:“嗯,真是好酒,不过这齐云的酒太过绵柔,不似我晋国的烈酒让人沉醉”。 眼见范谋仍是一副震惊的模样,锦衣书生一手持酒杯,一手从披风中掏出如墨的漆黑令牌,正如昨夜范谋见到的一模一样。 范谋猛然回过神来,忙起身离座,在锦衣书生面前跪下行礼:“昨夜上使一别,范谋实是不知上使今日以此身份到来,还请上使恕罪”。 “不知者无罪,范大人,起来说话罢”,锦衣书生将令牌收好,举起杯中仙人醉一饮而尽道。 范谋起身,不敢落座,见锦衣书生将杯中酒饮尽,忙上前执壶倒酒,为上使续满酒杯,开口道:“上使昨夜已然交代了属下事务,为何今日却又去而复返”。 锦衣书生玩味的看着一旁倒酒的范谋道:“怎么,右丞大人不愿在下作客府中?” 范谋此刻心中已慌乱之极,自己这右丞府是何处,是齐云天子脚下,若是这锦衣书生的身份被人发现,自己这脑袋恐是等不到北晋的大军南征,便要被齐云皇帝给砍了去,可心中这样想来,面上却恭敬回道:“属下不敢,只是见上使去而复返,定是有重要的差事要属下去办,因此多嘴一问,还请上使莫怪”。 锦衣书生见范谋此刻的恭敬模样,也不再端着自己上使的模样,开口道:“昨夜你奏报的离间齐云两位皇子的计策,我已考虑过了,你的计策不错,可据我查知,这齐云当今的太子虽然是个废物,可他的弟弟宁王齐韬为人聪慧,处事机敏,听说这几年无论在朝堂还是百姓心中,威望日高,这齐云皇帝齐劭可不是瞎子,放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不传,非要传位给一个废物。” 范谋见上使赞同自己的计划,开口恭敬回道:“启禀上使,您有所不知,这齐云朝内,甚是看中古之礼法,这立长不立幼,纵然这宁王齐韬再受皇帝喜爱,终究抵不过这古之礼法,属下潜藏在齐云多年,如今也是齐云朝内言官清流的领袖了,前些日子,齐云朝廷中有朝臣曾上奏言另立太子一事,正是属下从中斡旋,这些清流言官们便以古之礼法劝谏齐云皇帝,就算是齐云皇帝最终也抵不过这书生们的悠悠众口,下旨不准在妄议另立太子之事”。 锦衣书生听闻范某所奏,开口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祸乱国家的必是这帮无用之人,范大人你做的很好。” 听的上使赞许自己,范谋心中的慌乱稍稍安定下来,向着锦衣书生躬身道:“上使,属下还有一事奏报。” 瞥了一眼范谋,锦衣书生开口道:“何事?” 范谋邀功似的近前一步,附耳说道:“属下之计策,乃一石二鸟之计,其一,让齐云两位皇子为了皇位心声嫌隙,其二这离枯荣之事,属下已用计将这差事推到了宁王齐韬头上,就算这宁王办成此事,恐怕这齐云皇帝也不会褒奖于他。” 锦衣书生饶有兴致的开口道:“哦?这中间有何玄机?” 范谋见上使来了兴致,便开口回道:“这位齐云皇帝心计无双,可他却也如所有的帝王一般,怕任何人威胁到皇权,此前朝中另立太子风波之时,就有吏部、兵部为首的朝中一班重臣支持宁王,这已是犯了皇帝的忌讳,此次若是宁王又收服了望离山庄,只怕这位齐云皇帝就会对宁王有所忌惮了。” 锦衣书生眼神微动,已然知晓了范谋之意思,却开口道:“范大人怎知不是皇帝有意培养宁王,让他多办差事,增加阅历?” 望向锦衣书生那狡黠眼神,范谋不顾他装傻的语气道:“若此前下官是猜测,那今日我再次入宫之时,看到严若海之子严青川端着天子剑,受命随宁王北上去望离山庄。”范谋只将宁王北上望离山庄的事禀报了上使,而刻意隐瞒了宁王还有北上查访北晋游骑劫掠之事,范谋知道真相并非北晋所为,而是自己那位王管家的侄子所为。 “‘神州凌绝榜’上的游龙鳞渊掌严若海?真是有趣之极啊!”平常人听到严若海的名头,都会不由起敬,而此番在这锦衣书生口中却是轻松之极。 望着眼前这位锦衣书生,范谋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昨日他一身黑衣无声息的就将自己掳至小巷之中,想必今日得知的九门卫被杀一案也是此人所为,且昨夜他曾说过,离枯荣走火入魔也是他所为,此人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便有此番武学修为和心计,身为北晋密探却敢孤身潜入齐云京城的这番胆魄,让范谋更想知道这锦衣书生的真正身份。 “范大人所虑何事啊?”,锦衣书生见一旁躬身而立的范谋没有继续开口,细长眼睛中眼珠乱转,心中不知在盘算什么,便开口问道。 范某此刻心中正思忖着这锦衣书生在晋的身份,听他开口问自己,便收拾心神,拱手回到:“严若海乃是跟随齐云皇帝多年的老臣,亦深得皇帝信任,让严若海之子持天子剑而非直接将天子剑赐给宁王,这当中的深意,想必严若海和宁王都心知肚明。” “你的意思是说,这皇帝将天子剑赐给严若海的儿子,是有监视宁王之意?”,锦衣书生笑了笑,继续开口道:“你们这位皇帝,还真是有意思,既要儿子做事,又要防着儿子威胁皇权。” 锦衣书生见范谋不知该如何接自己此番嘲笑言语,继续开口道:“昨夜匆忙,未曾详细听闻你关于望离山庄的谋划,还有昨夜所说的那东西,你又如何弄到手,今日都详细说与我,我好回禀陛下。” 范谋开口道:“这两件事,说来繁杂,我府中人多眼杂,不如去一处安静之所,待属下详细禀来”。 锦衣书生笑道:“还有何地比你这右相府邸更加安全。” 范谋恭敬回道:“属下既在齐云朝中为官,自然有些对头会盯着属下,平日里与我那武林眼线都以信鸽往来,且密信中多以暗号传递,旁人就算取了秘信也无法明白其中寒意,但今日之事过于重要,这江霖城中有一去处,绝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布置暗探眼线,所以去那里最为妥当。” “是,二叔,‘侄儿’这就随二叔去同去。”锦衣书生起身之时,面上神情瞬时变换为了进府时‘侄儿’的恭敬摸样。 范谋此刻被锦衣书生扶着手臂,全然没了适才进府之时的老爷摸样,二人推门而出,吩咐下人备好车马,‘侄儿’扶着老爷在下人们的注视中,‘叔侄’二人附耳笑谈着走出相府正门。 第二十五章 有居齐然 被‘侄儿’扶着手臂的范右相,上了范府那华丽的马车,二人车中坐定,马车载着而二人一路向着内城城门而去。 这内城齐云守将见这一个多时辰才将将过去,范府的马车又去而复返,马车驶近,车帘掀起,见还是右丞大人,忙行礼道:“末将见过右丞大人,右相大人这是要去哪里?”昨夜有九门卫被杀一案,守将本无意阻拦,见这当朝右相要出内城而去,出言提醒。 范谋抚须道:“本官侄儿远道而来,想着带年轻人去江霖城内城外逛上一逛。” “既如此,下官不阻大人出城,只是近日江霖城夜间并不太平,还请大人小心为好。”守城将领出言提醒道。 “多谢好意,本官省得。”范谋拉下车帘,车夫甩起马鞭,马车穿过内城甬道,望着江霖城外城而去。 马车行驶在热闹的江霖外城,元日节日将近,到处一片繁华景象。 马车内,锦衣书生仍是如来时一般微阖双目的姿态,而范谋却没了来时的齐云右相的模样,此刻他身体微微前倾,坐在自家马车中,仿佛他是那远道而来的‘侄儿’,对面的锦衣书生才是这权倾朝野的齐云右相。 见锦衣书生这般模样,范谋低声小心翼翼的问道:“上使昨夜去的匆忙,还未曾请教上使高姓,将来若属下有幸回想归北晋,定当登门拜访。” 听的范谋打听自己姓名来历,锦衣书生的眼中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光芒,直盯的范谋在马车内坐立不安,仿佛说错了话一般,感受到自己面前的这位右相大人细长目光中的惶恐之色,锦衣书生缓缓收回眼光,示意范谋附耳上前,轻声在范谋的耳边开口道:“在下姓宗。”说完这四个字后,又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这四个字入耳,震的范谋久久未回过神,这‘宗’姓在晋国乃是国姓,只有皇室之人才能以宗为姓,面前这锦衣书生既然姓宗,又手持北晋国主的玄铁令,范谋偷偷打量着闭目养神的锦衣书生,这年岁样貌,范谋心中似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就在范谋心中推算着锦衣书生身份之时,马车到了江霖城西市的一处静谧之地,江霖城的西市,专营这酒楼茶肆的生意,而酒楼茶肆,本就是喧闹之地,偏偏这处地方,虽在西市,却百丈之内无人喧闹,静谧异常,就连偶尔路过的马车过客,都放低了声响,尽力噤声而过。 锦衣书生掀开马车车帘,也诧异于此地为何处在这满街酒肆茶楼的热闹地界,此处却安静的极为另类。 范谋看出了锦衣书生的诧异之色,小声开口解释道:“当年还是赵国天下之时,齐云侯齐渊平定诸侯有功,被封齐云王,那时齐渊微服初到江霖,口渴难耐,正到这周家茶坊歇脚,饮了这茶坊的茶,正要结账之时发现自己被偷了盘缠,正为难时,这茶坊掌柜见齐渊言谈举止非富即贵,便免了齐渊茶资,更赠上银钱以做路费,齐云王感念这掌柜一茶之恩,便借来纸笔,银钩铁画写下‘客来齐然居,居然齐来客’赠予掌柜,后齐渊将封地之都定在江霖,齐渊与这‘齐然居’之故事传遍整个齐云,此后齐云王被赵帝所害,百姓们都念着齐云王的恩德,此后下至齐云百姓上至朝中王公大路过这‘齐然居’,都自觉噤声,以悼齐渊,而这‘齐然居’也成了这江霖城无人敢造次的地方。” 锦衣书生听得范谋之言,抬头看向这两层茶坊,岁月的侵蚀却让茶坊别具风味,悬于梁上的‘齐然居’牌匾更彰显着此处与西市诸店的不同之处。 就在锦衣书生正抬头看匾之时,茶坊周掌柜已拱手而出,周掌柜听闻当朝右相来访,自然是要亲自迎接。 “老朽不知是范大人到访,还请赎罪。”周掌柜已有六旬年纪,却仍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透着股商人的精明之光。 范谋面对着周掌柜,很是客气,拱手还礼道:“这些日子,朝中事务繁杂,很久未尝到齐然居的龙团胜雪,今天特来叨扰。” 周掌柜听闻右相赞美,开口道:“既是范大人喜好,直管差人吩咐下来,老朽当携带茶具自去拜访,怎敢劳动大人大驾,咦,这位是?”周掌柜和范谋客套间,见范谋身后站着一位锦衣书生,这青年人只是含笑而立,身上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势,周掌柜也算是见过世面,自茶坊挂上了老齐云王御笔的‘齐然居’牌匾,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周掌柜也算是阅人无数,而今看到这位锦衣书生,越看越觉气度不凡。 为等范谋开口介绍,锦衣书生却向周掌柜笑着一礼道:“有礼了,在下乃是范大人的侄儿,此番受家中长辈之命,特来江霖看望二叔,适才在二叔府中听闻二叔对‘齐然居’大加赞赏,便请二叔带侄儿来一观齐然居的风采。” “多谢范大人赞赏,还请二楼就坐”,周掌柜拱手向范谋一礼后,忙引着二人进入齐然居。 锦衣书生望着齐然居内雅致布局,也微微颔首,而随着踏上二楼,周掌柜将范谋二人引至一间雅室前,这雅室门旁悬挂一块造型古朴的木牌,木牌上书兰亭二字,推开雅室房门,这兰亭雅室内居然别有洞天,推门所见的竟不是锦凳茶桌,而是一条悬空木桥,木桥直抵这江霖城穿城而过的霖江旁,周掌柜在前引路,范谋与锦衣书生随行,行在这悬空木桥,锦衣书生回首望去,原来这天然居二楼间的每个雅室皆以木桥跨过或穿过民居,直抵霖江岸边。 跟着周掌柜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木桥尽头有向下台阶,周掌柜先行而下,在阶旁候着,见范大人与锦衣书生踏阶而下,方才以单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锦衣书生顺着周掌柜手势望去,这前方霖江水边停着一艘小船,小船上只一位艄公掌舵,冬日午后,日光暖意正照的艄公浑身慵懒,正靠在船上打盹,周掌柜上前以手轻敲船体,艄公方才醒来,口中发出啊啊之声,向着几人行礼。 锦衣书生见艄公此番情景不免也有些好奇,周掌柜见此情形,开口道:“公子心中所想不错,我齐然居的艄公们皆是天生聋哑之人,我雇佣他们学习掌舵之事,一则是看这些聋哑之人讨生活困难,一则是来我齐然居二楼的有些客人会谈些不便他人听的事宜,所以聋哑之人掌舵更为妥当些。” 说完此番言语,周掌柜向着范谋和锦衣书生行了一礼,继续开口道:“老朽就此而回,茶品、点心,适才范大人叔侄与老朽在门前交谈之时,按范大人往日喜好备好龙团胜雪,一则范大人可与令侄可品茗之时同览霖江冬季江景,一则可叙叔侄之情,若要返回,只需以手敲击船舱两长两短,艄公自会引船而回。” 锦衣书生开口道:“没想到江霖城还有如此地方,这中品茗之法,果然别具一格。” 周掌柜见范大人的侄儿开口夸奖,抚须道:“老朽这齐然居本是一个小小茶坊,多亏了始帝他老人家,在老朽这茶坊喝了一盏茶,赐给老朽一副墨宝,这些年来老朽这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周掌柜想起齐云王,神情便得黯然许多:“可他老人家竟被赵氏昏君所害,唉,真是上天无眼啊,不提了,范大人,公子请上船,老朽回店中等候。” 范谋与锦衣书生向周掌柜回了一礼,上船入仓,艄公见客人登船,便划起桨来,小船晃晃悠悠往霖江江心而去。 入得船舱,关上舱门,范谋一改人前右相架子,向着锦衣书生行礼道:“不知此处,上使可还满意。“ “不错,没想到这齐云国都果然有趣,这茶坊也办的别具一格”,锦衣书生环顾船舱,暖炉茶具,一应俱全,舱内比起适才经过的齐然居一层布置的更为雅致,而为了防止这船上饮茶,茶汤会随着船身摇晃泼出,这茶盏也是特制而成的,若要吃茶之时,只需用巧劲打开茶盏盖,就可饮用。 “行了,此处已无他人,你且将望离山庄与如何取齐云北境布防图的事,详细说来。”锦衣书生观察了那撑船艄公好一阵子,收回眼神,望向船窗外霖江的风光,露出贪婪的神色,开口道。 “禀上使,非下官怀疑上使所说的话,而是这离枯荣乃是齐云武林一等一的人物,武功造诣已臻化境,上使是如何确信这离枯荣已然走火入魔,毕竟属下这眼线已潜藏多年”,虽口中道罪,但范谋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锦衣书生贪婪的目光并未随范谋质疑直言收回,只是淡淡说道:“我送给离枯荣一本典籍,或许是这世间唯一可破谪仙境踏入仙人境界的修炼法子,不过,这本典籍是残本,离枯荣太过醉心武学,竟甘冒风险开始修炼,这走火入魔是必然之事。” “上使次来,言明是老家长辈命上使探访,若有人追查起来…”,范谋磕磕巴巴的说道。 “放心,我既这么说了,你当初奏给朝廷的老家就会有证明你身份的一切,就算有人查访,也不会有任何差错。”锦衣书生说道。 听的锦衣书生所言,范谋放下心中疑虑开口道:“既如此,请容属下详细禀报,自离枯荣创立望离山庄之后,这望离山庄虽是蒸蒸日上,而这离家后人却多年未出人才,离枯荣之子离步维武功平平,难掌大局,倒是这离步维之女离婉儿甚得离枯荣看重,我那眼线在江湖中已颇有名声,他有一子,人才武艺皆是上等,我已命他向离家提亲,离枯荣已走火入魔,若两家联姻,则离家还可勉励支撑,此乃一计。”范某说完望向床边,看着湖面为开口的锦衣书生并无表情,只在品茶看景,于是继续说道:“属下还有一计,齐云宁王齐韬此番已受皇命,元日节后便暗中北上查访,若这联姻之计不成,便在望离山庄伏下死士,袭杀齐韬,皇子受袭,可乘乱潜入镜花水月,取走武林轶事。” 锦衣书生放下茶盏,笑道:“你可知,那离枯荣以镜花水月为饵,引得多少名门少年争先恐后拜入,可这些人真的进入镜花水月却只窥得一些寻常武学,和一些无关痛痒的江湖事,那些无知之人,见得一些皮毛,就真的以为那些就是镜花水月的秘密,而这些年镜花水月记载的真正可挟制武林人士的机密之事,与武林失传绝学,被书成两册,除离枯荣本人外,无人知晓这两册到底在何处。” 范谋诧道:“此等秘事,上使又是从何得知的?” 锦衣书生嘲笑般的望着霖江冬景,不知是在嘲笑未曾得手,还是在嘲笑离枯荣的嗜武如命而走火入魔,亦或是嘲笑面前这范谋之计太过儿戏,开口道:“因为我向离枯荣拜师学艺十年,亦在望离山庄待了十年。” 第二十六章 锦衣何人 听得锦衣书生这番话,范谋一脸震惊,心中暗道,这年轻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如果按他所说,他在望离山庄待了十年,那岂不是少年时就孤身入齐云,拜入了离枯荣门下,他又姓宗,那就应是晋国皇室中人,可皇室中人怎会被当做棋子放入齐云。十年时间,一个少年当是有怎样的坚定的心性与智计才能在当世剑神的眼皮下隐藏了十年。想到此处,除了对锦衣书生的上使身份敬畏之余,有多了几分钦佩。 锦衣书生依然是那副贪婪的眼神望着窗外的霖江冬景,抿了手中的龙团胜雪,开口道:“范大人,与你说个故事吧。” 范谋恭敬道:“属下洗耳恭听。” 锦衣书生自嘲一笑道:“与齐云不同,在北晋皇室,若非皇位正统的即位皇子,还不如蝼蚁。有这样一位皇子,他的母亲却是一位宫中侍女,皇帝醉酒宠信,诞下龙子宗慎行,数月后,这北晋皇后也生下皇子慎言,被立为太子,正因母亲身份卑贱,皇后与一众后宫便对这侍女母子处处刁难,北晋本就天寒,这侍女与皇子宗慎行宫中,冬日连炭火取暖都是奢求,每到夜晚,只能母子相依取暖,皇子宗慎行从小便见识到了这世间人性的丑陋,为了母亲不再受人白眼,自儿时起便勤奋有加,只盼自己的父亲皇帝有朝一日看见自己的才学,母子二人便可在这晋国皇宫内抬头做人。可十五岁那年,皇子的母亲还是因常年受寒落下的隐疾去世,皇子痛苦万分,以为自己那位皇帝父亲会来吊唁母亲一番,可皇子一直等到下葬之日却只等到了皇帝的一句口谕‘不入皇陵’,慎行瞬间由悲伤化为诧异,气愤,恨意。宗慎行那时便知,若要不再受人欺负,受人冷眼,只有登上那最高的位置,才不会受人欺辱。于是慎行从那时起不再关心旁人的看法,一心只为陛下关注,正当皇子慎行日益得陛下看重之时,那位皇后和太子出手了,他们构陷当日侍女去世之时,皇子宗慎行曾言陛下薄情于其母,陛下闻知大怒,自那之后日益疏远皇子宗慎行。” 一旁的范谋听的呆了,这晋国的皇室密辛,可是会要了自己的命,可眼前的锦衣书生娓娓道来,却让自己也不觉陷入这往事中,范谋细长眼睛仔细打量这面前的锦衣书生,心中已明了他的身份。 锦衣书生依旧自顾自的开口道:“皇子宗慎行深知陛下一心想南征齐云,为先皇报当年无归山大战之仇,可考虑到齐云武林中当年高手俱在,皇子慎行便向皇帝父亲进言,自己可潜入齐云武林,寻得机会搅乱齐云武林,培养晋之势力,为北晋探知情报,他日北晋铁骑再度南征,便可里应外合。皇帝准了皇子慎行的法子,那日后,北晋朝内便再无人见过皇子宗慎行,而当年的望离山庄多了一位拜入离枯荣门下的落魄书生杨子君。” 锦衣书生说完此番话语,终是不在望向窗外,扭头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范谋,嘴角一丝冷笑:“一个如此的皇子,和范大人一样只是一枚随时可丢弃的棋子,不过他胸怀天下,更有一统神州的志愿,不知范大人可愿和这位皇子一道,试着改一改自己的命运?” 范谋忙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震惊之情,他已明白面前的锦衣书生就是晋国皇子宗慎行,自己虽已是齐云右相,可在晋主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获得些情报的探子,若将来晋国真的南征与齐云开战,自己必会陷入更大的危局,以自己看来,眼前这位晋国不得势的皇子宗慎行无论心计,手段都非池中之物,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自己若此时拜他为主,将来他归晋之后,若登九五,自己亦会成为肱股之臣。 念及此处,范谋细长的目光定了定,随即起身离座,向着宗慎行便拜道:“范谋一无用书生,当年亏得晋主赏识,命我潜入齐云二世子齐劭麾下做幕僚,只为收集赵氏及齐云情报。没想到那齐劭灭赵称帝,念我跟随多年功劳,于是赐属下右相之职,属下虽做齐云的官,可仍时时记得身为晋人,当穷毕生之力以为我晋一统神州,今得遇皇子,当以属下这老命以效皇子。” 锦衣书生听闻范谋效忠之言,一改之前上使之资对待,而是慎重的扶起范谋道:“有范大人助我,将来慎行若归晋,定不负范大人相助之恩。” 范谋被宗慎行扶起,改口道:“主上,若如你所说,那记录着齐云武林秘事与绝学典籍除了离枯荣,无人知晓在何地,我是否现在修书一封,让我那眼线停止现在的行动。” 锦衣书生又端起了龙团胜雪,品尝了一口这齐云名茶,开口道:“不,你的谋划虽仍无法得到那两册子,我想可能是我太过循规蹈矩,不如将局势搅乱些,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当年,我从父皇的护国谪仙道玄真人手中求得了一本残破仙籍,凭此物,拜入望离山庄,费尽心思博取离枯荣和离家人的信任,终入镜花水月阁,可在镜花水月中参看的无非是一些江湖琐事,和一些武林杂学罢了,让我大失所望,想着这十年之功居然换来这些无用的信息,一晚正当我再入镜花水月,依然一无所获,准备放弃离开望离山庄之时,却见镜花水月阁旁湖心亭中,那研习残破仙籍的离枯荣果然走火入魔,那晚夜深,湖心亭中,这离枯荣抱头哀嚎,时而喃喃呓语说着些人名,时而口诵些武学心法,我潜身远处,只听得片语,却是镜花水月阁中不曾记录的。我远远的瞧着,只看到离枯荣身旁的两本册子,因此我才知那才是镜花水月真正的秘密。 范谋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为何主上不乘机取了两册。” 宗慎行笑道:“你真当离枯荣的武学境界是纸糊的?他虽乱了心智,若要从他身旁取物,这世间恐怕无人可轻易做到。那日之后我为防离枯荣疑心,便自请去剿灭清风寨,清风寨贼人被我尽屠之后,我收到父皇密函,得知了你的身份,我便隐匿行迹,来寻你,一则是想听听你的法子,一则是父皇密函中让我命你尽快取得齐云边境布防图。” 范谋听的宗慎行提及布防图一事,为宗慎行续满茶盏,谄笑开口道:“主上,这布防图一事,只能悄然无声的取,若是被人发现布防图被人复制,那到手的布防图便无效了,当年我在落榜书生中选中了一个人,名叫高廉,此人贪财无度,我便以钱财收买,后在朝堂上推此人出任瑯州知州,这瑯州是支援北境诸州的重镇,他去取来则最不易引人怀疑。” “那为何迟迟没有得手。”宗慎行略有不满,开口道。 范谋见宗慎行面露不悦,忙开口道:“主上,非是高廉不勉力行事,却是如今的北境统将万钧为人太过耿直,高廉回信曾言,那万钧软硬不吃,已对他有所怀疑戒备,因此至今未曾得手。” 宗慎行亦知这类军中武将,忠心难撼,若那高廉如范谋所说,多次尝试,就算这万钧武夫头脑简单,只怕也已有所怀疑,若是因此丢了高廉这枚棋子那便得不偿失,思忖片刻,宗慎行放下手中茶盏,开口问范谋道:“范大人,你说瑯州是北境后方重镇,那若北境统将出了意外,那在新任统将到任前,你们这齐云朝廷会让谁暂理这北境诸事?” “自然是这瑯州知州暂理…,难道主上你想?”范谋心中一惊,宗慎行适才思索之时,眼神中透出阵阵寒芒,如此看来,主上是想要了万钧的性命。 “你所想不错,若这北境统将死于非命,这无需再想法巧取布防图,你那棋子高廉可自然而然暂接北境军事,到那时布防图不是自然到手。”宗慎行眼中杀意尽显,嘴角更是挂上一抹邪笑。 范谋此刻有些头疼,宗慎行这法子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万钧乃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可不简单,范谋摆出一副羞愧摸样开口道:“主上之法,属下也曾想过,可这万钧是我齐云的北境统将,平日出入皆有军士护卫,想要他的命恐非易事。” “马上不就是元日节了吗,这万钧是北境何地人士,家中可有亲人?”宗慎行眼中透出阵阵狡诈之光。 范某微微思考,便明了主上言下之意,开口回道:“主上是说,这元日节,这万钧亦要回乡省亲……” “这元日节将近,万将军回乡省亲,怎奈途中遇到百余悍匪,万将军不幸被害,实是可惜,可叹呐!”宗慎行那儒雅面庞明明显现的一副叹息的表情,嘴角的邪笑却让这叹息表情看起来更像是等着看热闹一般。 “属下记得,这万将军应是..应是凉州人士,等下船之后,属下便差人去办。”范谋在齐云为官多年,这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何止千人,这范谋略一思索,便道出了万钧祖籍,可见范谋一路青云,官至齐云右相,亦非常人。 宗慎行起身舒展了船上久坐有些僵硬的身体:“范大人,还有一事,我晋国护国道玄真人,在我离开晋国之时,曾托我一事,我多番查访亦不得消息,你让你那齐云武林中的眼线替我查访一人。” 范谋见宗慎行起身,便也起身行礼拱手道:“主上所要查何人,属下一并交由我那眼线去办。” 宗慎行似是舒展好了身体,伸出手掌拍击船舱,舱外艄公感知到了客人的意图,便撑船回转,齐然居的小船在这冬日霖江中晃晃悠悠调转船头,向着来时的岸边行去。 宗慎行此时开口道:“我要查访之人,是当年无归山一战中,以宗师境界击退我护国真人道玄的青衫剑宗顾剑一。” 第二十七章 掌柜周然 “属下听闻过顾剑一之名,属下随齐云皇帝南征之时,曾听他盛赞顾剑一此人,只不过此人在赵都营救被赵帝所囚齐麟之时,丢了一只手臂,而后更是婉拒了齐云皇帝的挽留,自那后此人便不知所踪。”范谋把自己所知的关于顾剑一的消息告知了宗慎行。 “我曾在望离山庄镜花水月中查阅顾剑一生平,齐云篇中记载亦如你所说,这世间茫茫,若他存心隐匿行踪,实是无从下手。望离山庄的事还需要些时日,这布防图的事,你抓紧去办,元日节我要以此事为礼进献父皇”,宗慎行心知这布防图与望离山庄对于自己重返晋国甚至将来去争一争那九五之位,至关重要,而如今自己收服齐云内的晋国势力为己用,如今这范谋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已归自己所用,下一步就是将布防图与望离山庄的秘密取到手。 范谋深知自己的命运与面前这位不得势的晋国皇子已牢牢捆在了一起,便拱手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小船摇晃着靠岸,船速渐缓,船头终是轻轻撞击到岸边让船顿了顿,终是停住,艄公一跃上岸,用绳将船身栓住,这才踏上船去,用手轻拍船舱的门,示意客人船已靠岸。 船舱中的宗慎行听得艄公拍门,正欲推门而出之时,有想起了什么似的,身形顿了顿,开口向范谋说道:“我此番来见你之后,不会在江霖逗留,有人若问起,你可说侄子范君已返回老家,老家的事宜,自有人安排妥当。 范谋拱手道:“是,谨遵主上之命,若事有进展,或有要事禀报,如何联络主上。” 宗慎行略一思考,开口道:“你之前联络不是一直在北市脚行吗,若有要事,仍去脚行,自会有人将消息传于我。” 二人说完,推门出仓,艄公见客人出仓,忙掏出一面红色小旗摇了摇,二人从下船之时,摇摇望见来时悬空木桥之上,周掌柜已从桥上而来,见范大人与侄儿从船上登岸,周掌柜三步并作两步,赶忙上前道:“范大人与范公子今日可还满意?” “有些日子没有品到龙团胜雪,今日一品果然还得是齐然居的茶更沁人心脾。”范谋拱手向着周掌柜回道。 “这齐然居的龙团胜雪不仅让人引之回甘,这霖江冬景更让人沉醉,在下自老家而来,今次真是开了眼界,将来若得机会,必定再来叨扰。”宗慎行也由衷赞叹着齐然居,向周掌柜似有深意的说道。 “老朽多谢范大人,范公子赞赏,若范公子喜欢,可随时来老朽这齐然居饮茶,此番不耽误范大人与范公子回府,请。”周掌柜向着范谋与宗慎行一礼。 周掌柜引着范谋,宗慎行二人与来时木桥原路返回至齐然居内,宗慎行与范谋拱手作别周掌柜,二人乘上马车,一路向着内城而去。 望着‘叔侄’二人登车远去,周掌柜望向手心的一枚黄铜麒麟。 周掌柜返回店内,向着一众客人拱手行礼,行至后堂齐然居后堂,周掌柜左右查看一番,并无他人,推开后堂房门,进入堂内,踱步屏风后,屏风后只有一张古朴书桌和整面书柜,书柜中摆放了诸多书籍瓷器,周掌柜伸手握住其中一个瓷器,顺时逆向各拧了三次,只见这整面书柜中央一道暗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暗道出现在这暗门之后,周掌柜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打开,用力吹了吹,火折冒出丝丝火星,瞬间燃起火苗,周掌柜撩起衣袍,躬身钻入暗道之中。 这暗道昏暗,周掌柜一手护着火折火苗,一步一步行在这暗道之中,前方出现的点点亮光逐渐变大,一间密室出现在暗道尽头。 进入密室内,周掌柜在黑暗中眯着双眼,找寻到密室墙上的油灯所在,护着手中火折,点燃了墙上的油灯,在闪烁不定的火光下,一名神秘人的身影浮现在这密室一角,神秘人一袭黑袍遮身,整个人的面容都藏在黑袍的兜帽之下。 周掌柜见到黑袍之人,开口道:“萧相近日可好。” “好。”黑袍人只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周掌柜似是习惯了黑袍人这冷淡的摸样,捋了捋长须笑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副摸样,此番来我这齐然居,是否萧相有令要吩咐给周某。” “一件事。”黑袍人说道,兜帽的阴影遮盖了整张脸,冷冷的语气从兜帽中传如周掌柜耳中。 周掌柜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黑袍人是萧相得贴身护卫,若不是异常重要的事情,黑袍人是绝不可能离开萧相身旁的,周掌柜低声问道:“什么事。” 黑袍人沉寂了片刻说道:“老云王和大世子的事,让少主自己去查。” 周掌柜凝重的面色变为诧异,诧异的是黑袍人的话,周掌柜急切的问道:“少主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黑袍人纹丝不动回道:“不知道。” 周掌柜差点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喘上来,开口怒道:“若不知,怎么查?” “主人曾说过,顾剑一说的就是他说的。”黑袍人此刻全然不顾周掌柜那副急切摸样,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 周掌柜听了黑袍人的话,怔了怔后,叹息道:“罢了,既然萧相说了,老朽也不再执着,你下一步要待如何。” “回主人那。”黑袍人回道。 第二十八章 凉州脚店 马车的车轮轧在积雪中,发出吱呀的声响,老李驾着马车,时而悠闲地拿起酒壶向嘴里灌上一口发出‘啧啊’之声。 回首掀开马车帘的一角,马车内的顾萧四仰八叉的躺在车内睡的正酣,踏雪的睡姿更为夸张,呈大字型躺在顾萧的腹部,张着小嘴,粉嫩的舌头微微伸出,一只爪子还知道抓着顾萧的大氅该在自己的肚皮上,老李宠溺的看了一眼车内的一人一貂,放下车帘,拉了拉马嚼口,放慢了马车的速度,生怕这颠簸弄醒了车内的顾萧与踏雪。 随着马车缓缓行驶,遥遥未见凉州城的轮廓,路旁行脚的客商、来往的马车也逐渐多了起来,老李坐在马车上望着前方路旁出现了一处歇脚的脚店,回身向车内开口道:“少主,咱们距离凉州城尚远,前方有歇脚的地方,咱们去吃点东西,顺便给马儿喂些草料在继续上路吧。” 顾萧正在睡梦中,听的李叔叫自己,爬起身来,揉着惺忪睡眼,掀开车帘,这一起身一掀帘,倒是将躺在顾萧肚上的踏雪掀翻在车内,踏雪在车内滚了几圈,适才踏雪也正做着美梦,梦中自己正身处在周便都是兔肉的‘世外桃源’,正要品尝到嘴的美味,便被顾萧破坏了梦境,醒来的踏雪不满的冲着顾萧发出“吱吱”的抗议。 顾萧看着踏雪的摸样,怀着愧意挠了挠头,钻出车外,坐在李叔身旁,开口道:“就听李叔的,咱们去脚店吃些东西,再进城不迟。” 老李见少主也赞同,便扬起马鞭,高喊一声“驾”,拉车马儿屁股吃痛,便撒开蹄子,向前奔去。蜷缩着的踏雪这才进入梦乡,被马车突然的加速惯性又掀了一个跟头,脑袋撞到了马车车厢之上,连番被惊扰美梦,踏雪似已无奈,没有再发出抗议的声音,只是将自己蓬松的尾巴,裹住身体,将脑袋钻入两只前爪中,想着继续自己的美梦。 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就已驶到这脚店旁,顾萧与老李先后下车,门前迎客的小二正冷的直跺脚,望见有客人来了,忙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前去:“二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小店有凉州城内才进的春日醉,还有上好的黄牛肉。” 老李望向顾萧,顾萧笑道:“李叔吩咐就好,我去车上把踏雪那贪睡鬼给叫起来。”言毕,顾萧转身掀开马车车帘,轻声叫道:“喂,踏雪,咱们到脚店了,你这贪睡鬼,都睡了一路啦,快快起来。” 踏雪两次被惊扰了美梦,此刻才不愿放弃进入梦乡的机会,完全不搭理顾萧,扭转了一下睡姿,竟背对着顾萧打起鼾来。 顾萧苦笑着摇摇头,眼珠一转,开口笑道:“唉,可惜啊,那么多好吃的,算了,我和李叔去享受了。”说罢便将车帘放下,转身欲走,就在此时,一道乳白身影从马车的车窗闪出,直直冲入顾萧怀中,力气之大,差点让顾萧在这雪地中摔他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老李瞥见踏雪从马车内窜入顾萧怀中,于是扭过头来驾轻就熟吩咐小二道:“给我们来半角春日醉,一盘黄牛肉,一盘熟鹅,再来碟素菜,四个馒头,再将我的马儿拉到马厩喂些上好的精料。”说完,老李从腰中取下一块散碎银子,丢给小二做赏钱。 “得嘞,客官里面请!”小二得了赏钱,笑容都已快咧到了耳根,忙在前引路,躬身为顾萧和老李掀开门帘。 怀中抱着蜷身的踏雪,顾萧、老李二人随着小二进入脚店中,脚店不大,上下两层,二层紧闭的客房房门才让人觉得这元日节将近,无论是返乡探亲,亦或是南来北往的客人都较往日变得多了,而一层便是歇脚用饭的地方,摆放着十余张四方木桌,每桌四周皆以长凳围之。许是多年未曾更换,这些桌上都已泛起层层油光。 这一层内已有三桌客人,顾萧环顾一圈,已须发花白的老掌柜此刻正在柜台内快一手快速拨弄算盘,时不时用握笔的手沾着口水翻弄手中账册,仔细盘算着今日店中入账。 大厅西南角落里坐着几位客商,皆身着厚绒衣,一看就是常年行商的商人,西北角中几名猎户打扮的人此刻正扒着碗里的面食,脚边放着不少野味,一看便知是附近猎户趁着元日节要入城去将近日猎得的野味卖个好价钱。 而吸引顾萧目光的却是这脚店东南角中正在胡吃海塞的一名虬髯大汉,三四旬的年纪,一脸的络腮胡。 在这凛冬季节,这大汉竟只着一件单衣,浑身肌肉似是要将单衣撑裂。大汉手中攥着一只烧鹅,啃得满嘴流油,这肥硕的烧鹅在大汉如蒲扇一般的大手之中,似是如小儿手中玩物一般小巧,大汉吃的兴起,一口烧鹅,灌下一碗酒水,油腻面庞上竟还隐隐挂着汗珠。 感受到顾萧的目光,大汉抬起硕大的脑袋,目光中透出一丝凶狠,顾萧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子,自然看出了这莽汉的一身外练功夫,可毕竟是自己盯着别人看有些无礼,顾萧点头以笑示意,大汉见这青衣大氅的少年笑着点头以礼,只道是哪家探亲回城的少年郎,未见过世面,也不与顾萧一般见识,便收回了凶狠目光,低头专注自己手中的烧鹅。 小二引着顾萧等人来到脚店中一处空着的桌旁,顺手将肩上搭着的擦布扯下,飞速的擦了擦油腻的桌凳,招呼顾萧等人坐下,随即高声向后厨道:“半角春日醉,黄牛肉一盘儿,熟鹅一盘儿,素拼一样,馒头四个!” 将将坐下,老李凑到顾萧耳边轻声道:“少主,那大汉一身外练功夫,一看就是江湖中人,怎的会在…” 顾萧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师傅交代咱们下山之时不要多生事端,咱们只管吃咱们的。” 老李听的少主吩咐,便不再去管那大汉,不多会儿,小二托着吃食而来,麻溜的将牛肉烧鹅,素菜馒头摆满了桌子,老李见状,从一旁的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擦了擦,递给顾萧。 二人将将动筷,蜷缩在顾萧怀中的踏雪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从大氅中探出三角脑袋,粉嫩的舌头飞快的在唇边舔了舔,顾萧见状笑骂道:“你这家伙,吃的一到,你就醒了。”笑骂归笑骂,可还是伸手扯下一块鹅肉喂给踏雪,踏雪用小巧的鼻子嗅了嗅,急忙钻出了顾萧的大氅,两只前爪迫不及待的抱起鹅肉,跳到顾萧脚边,嚼起鹅肉来。 顾萧二人正吃间,只听门外马蹄嘶鸣,阵阵下马的脚步声响起,人未至,洪亮的嗓门先传入了脚店中:“有活人没有,柳公子到了,怎么着,一个会喘气的都没有吗?再不出来迎接,老子拆了你这破地方。” 店中小二、老掌柜等人一听洪亮声音提起‘柳公子’的名号,脸色大变,掌柜赶紧撺掇一旁的小二去迎客人,自己则赶紧整理了衣衫一番,从柜台中挪了出来,许是年纪大了,老掌柜差点摔了出来。 店小二急忙扶住老掌柜,可老掌柜赶忙对小二说道:“五子,快去,快去迎一下柳公子,别让柳公子发了火,咱这个小店可保不住了。” 小二听了掌柜的话,赶忙飞奔出门外前去迎接。 老掌柜也颤颤巍巍的走向门外,路过顾萧身旁时,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顾萧忙伸手托扶住老掌柜将要摔倒的身体,开口道:“老人家,慢些,您这年纪大了,这外面是什么尊贵客人,这么大的排场?” 老掌柜对着顾萧行了一礼,左顾右盼了一番,放低声音开口道:“多谢公子,小老儿无事,公子不知,这‘柳公子’本名柳溢,乃是这凉州城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看上了谁家娘子便随意掳去府中,前几日小老儿进城入货之时才听说,这‘柳公子’在悦来楼吃喝,悦来楼的小二不小心撒了一些酒水在他的鞋上,他就硬生生打断了小二的一双手,可怜那孩子才十九岁,就落下了残疾。像这种恶行,那柳公子和他那背后的柳家,做了不知有多少,咱这凉州百姓都是对他们又恨又怕。” 一旁的老李听着气愤的一拍桌子:“朗朗乾坤,这官府不管?” 老掌柜忙去安抚老李,生怕店外的刘公子听见,轻声道:“客人勿要生气,若是得罪了这柳公子可没有好果子吃,据说这柳公子的娘舅便是那瑯州知州高廉,可是朝廷的大官儿,这柳公子娘家听说是武林中的一个什么门派,有许多习武之人,咱们这位凉州刺史,不敢得罪高廉,于是便对这柳公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萧在一旁听得也是气愤填膺,正要开口说话间,只听得脚店外乒乓作响,哗啦一声,店小二如如同一块破布飞入了脚店之中,店小二直直的飞向店中空桌,桌子被店小二的身躯撞击的碎裂开来,小二被这一脚踢的呕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 还是那洪亮的声音,伴随着七八个华服之人踏入店中,这些华服之人,皆身背劲弓,佩箭袋,腰佩短刀,手中还提着些死去的猎物,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而在众人的簇拥下,‘柳公子’挂着邪笑踏入店中,柳公子以玉冠束发,身穿黑色锦服腰间悬一双狮玉佩,此刻正用丝卷锦帕捂着口鼻,只露出锦上那深陷的眼窝,和一线下压的眉梢。似是怕闻这店中之味,其中一人冲着在地呻吟的小二喝道:“老子说了,要拆了你这小店,你还出来做什么?” 声音正是之前洪亮嗓门之人,此人是一名腰跨大刀的汉子,一脸的凶相,入店之后还不停地用手中马鞭掸着自己那华贵的靴子,可见适才将小二一角踹入店中的便是此人。 顾萧见几人如此欺压店主,便要起身,老掌柜见顾萧身形单薄,以为是个书生,怕这年轻人吃亏,便伸手按下顾萧,摇头示意,这才颤颤巍巍的走向‘柳公子’。 第二十九章 店中少女 老掌柜提心吊胆的走到柳公子身前,对着面前以帕捂鼻,一脸邪笑的柳公子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柳公子,小店怠慢了公子,还请公子多担待。” 柳公子深陷的眼窝微动,眼神轻蔑的打量了老掌柜,露出一番厌恶的锦帕下捂着的口鼻中冷哼了一声,并未搭理老掌柜。 身旁的大汉倒是转过身来,先是对着柳公子谄媚一礼,接着转身冲老掌柜喝道:“我们公子今日出城打猎,大显神威,猎得无数走兽,难得公子有兴致,想寻一处地方,尝尝亲手打的野味,你这老儿,竟然怠慢公子。” 老掌柜陪着笑脸,开口道:“公子莫怪,这元日节近了,来往的客人多了小店一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小老儿这就把公子的野味取到后厨,一定让公子尽兴。”老掌柜说完,便要去伸手接这随行众人手中的猎物。 “诶,不急。”此时柳公子下压的眉梢一抬,眼窝深陷中透出一似狠辣之色。 围在柳公子身旁的猎衣大汉们听得柳公子开口,都忙的躬身听命,只老掌柜去接猎物的手悬停半空,进退两难。 “本公子今日猎到了许多猎物,兴致颇高,正巧路过你这脚店,想与我这些随从们将这猎物做了下酒,可你这店,居然连个应声儿的都没有,你说,本公子的面子往哪儿搁。”柳公子说完,斜眼瞥了瞥正躺在地上呻吟不断地店小二,眼角挂上一抹残忍的弧度。 “请公子容小老儿解释..”,老掌柜此刻仍想开口解释。 柳公子一摆手,打断了老掌柜的话,伸出手指,点着地上的小二,冷笑道:“这狗东西,见得本公子下马,居然还敢上前用他那脏手来扶我,你说,他该不该打。” “小老儿替他赔罪,还望公子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饶他这一回。”老掌柜听闻柳公子如此话语,想起几日前听说的这柳公子打断悦来楼小二双手的事情,便赶紧伏下战战兢兢的身子,想为小二求饶。 “哈哈,你替他赔罪?”柳公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就阴鸷的眼中似是要笑出泪来,柳公子的身旁的大汉和随从们也随着柳公子哄堂大笑,只有跪伏在地的老掌柜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不知所措。 柳公子止住笑声,指着店小二,对着跪伏在地的老掌柜阴阴的说道:“他一双眼睛不识人,我就要了他一双眼,要不你替他如何?” 老掌柜此刻已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只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柳公子见老掌柜只是在地上求饶,冷笑一声道:“既你不愿意替他,那要不这样,你适才不是说是因为你这脚店近日客人多了才让你没顾得上本公子吗,来人啊,将这店中人都轰出去,拆了这小店给这位掌柜长长记性。” 正求饶的老掌柜听了柳公子的话,如晴天霹雳,忙爬到柳公子的脚边,情急之下,抓着柳公子的衣摆道:“小老儿一家几口全仗着这小店为生,还请公子手下留情啊。” 这店中客人,皆露出不忍的表情,一旁打尖过路客商们,看着刘公子身后带刀背箭的壮硕随从们,皆摇首退却。 在旁吃面的猎户们,心有不忿,攥着筷子的手上青筋微微泛起,可他们也都对这柳公子有所耳闻,在这忌惮之下,亦不敢为掌柜出声求情。 倒是那一脸虬髯子的大汉头都未抬,仍在向嘴里塞着食物。 柳公子被老掌柜抓着衣摆,神情厌恶至极,眼神露出一抹凶光,一脚将老掌柜踢翻在地,喝道:“你这肮脏的手也敢碰本公子的衣衫,你们没听到本公子的话吗,给我敲断这二人的手,剜了他们双眼,拆了这破店。” 亏得这柳公子平日里习武之时偷懒居多,不然这一脚,以老掌柜的年纪,恐怕要一命归西。不过这青年人的一脚。也让老掌柜在地喘息不止。 顾萧此刻也已按耐不住胸中怒火,正要拍案而起,却听的二层之上,一声悦耳清灵的声音传来:“只因店家未来迎接你,便要拆了这小店,还要剜眼赔罪,那我在这店内休息的好好儿的,你却扰人清梦,却要怎么赔罪?” 店中诸客,皆被这一声轻灵引得抬首望去,这二楼之上,站着个二九年华的少女,脚穿鹿皮长靴,身着碧玉冬装,颈口袖口以兔绒束起,如瀑秀发披散在背,眉似弯月,眼若丹凤,眸若杏仁,驼峰鼻下一张殷桃小嘴,说不尽的清秀脱俗,少女此刻正用她那白玉般的纤手托着鹅蛋脸儿,以肘拄着二楼扶手,丹凤杏眸中散发着聪伶之光,望着楼下众人。 众人的目光皆被少女吸引,仍在胡吃海塞得虬髯壮汉,听的楼上少女出声,却放下了手中食物,凶横眼神环视起了店内众人。而这柳公子抬首望见少女姿色,如饿狼见羊,阴鸷眼神瞬间由阴冷化为炽热,嘴角的邪笑更浓。 顾萧此刻却并未在意着楼上的少女,而是把将目光瞥向那停止吃喝的虬髯大汉,顾萧心中好奇,为何这大汉就算是那柳公子当中行恶,也未曾停下吃喝,此刻听得少女开口,不再专注吃喝,神情却戒备起着店中众人。 柳公子的随行们见有人顶撞自家公子,一个个的挽袖欲上楼教训少女。 柳公子甩起马鞭,喝退随行,贪婪的望向着二楼的少女开口道:“小生柳溢,见过姑娘。” 少女托着腮,丹凤杏眸扫了一圈楼下众人,目光落在正盯着虬髯大汉的顾萧身上微微一顿,随即瞄向柳公子嘲笑道:“小生?你算的什么小生,你还未回答我,扰人清梦,却要怎么赔罪。” 被少女揶揄的柳公子并未如适才一般发怒,压抑住淫邪之心,换上了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柳公子冲着少女道:“小生家资颇丰,姑娘若要赔罪,可随小生回府,这金银珠宝,随姑娘挑选,以示小生赔罪之心。” 少女听得柳公子之言,殷桃嘴角微翘,露出两排晶亮细牙,丹凤杏眸中露出睿智的光芒,开口道:“若不是看上金银却又如何?” 见少女展颜一笑,柳公子的心中仿佛猫抓一般,听了少女的话,这柳公子还道是姑娘看中了自己的英姿,此刻恨不得掏了心肺献给少女,一脸淫笑回道:“就算姑娘是看中了小生,也都一并给了姑娘。” 少女听了柳公子的轻浮之言,面上未露怒意,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可人道:“好呀,那我就随你去,不过可是你说的,看中了什么,都要给我,可不能舍不得哦?” 柳公子贪婪的望着少女不点而红的双唇,鹅蛋面容在一袭碧玉冬装的映衬下白腻如脂、肌肤胜雪,早就魂飞九天了,忙回道:“谁不知我柳溢在凉州城一言九鼎,姑娘放心,只要随我去,看中了什么,我柳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取来送与姑娘。” 少女听了柳公子这番‘肺腑之言’,撇着殷桃儿嘴,似是赞赏的微微颔首,便将白玉手儿放下,从二楼台阶,步履轻盈而下。 柳公子见佳人已到身旁,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搂少女纤细盈盈的腰,却被少女灵巧一闪,躲开了手掌,少女望向此刻在地呻吟的小二与适才被柳公子一脚踢翻的老掌柜,月眉微蹙,眼神中透露着同情之色,而后眼波流转,换了一副笑颜冲着柳公子笑道:“这老掌柜和店小二也受伤颇重,甚是可怜,不如你就饶了他们如何?” 柳公子哪还有心思顾念这掌柜、小儿,忙开口应对佳人:“姑娘开口,那是自然,我柳家乃是这凉州大户,怎会与这等贱民一般见识,姑娘,这就随我回去吧?”柳溢说着还不忘在少女面前,显摆自己的家世。 “那感情好啊,不过我看这二人受伤颇重,干脆给他们些银钱,让他们医治好了,也感念你的恩德。”少女聪伶眼神一转,向着柳公子笑道。 “姑娘开口,无有不从,柳大,给钱给钱,这医药钱,还有这桌椅门房的钱,都一并给了。”柳公子在佳人面前,一展豪气之资。 被柳公子唤作柳大的正是嗓门洪亮的佩刀大汉,听的自家主子吩咐,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丢向受伤在地的老掌柜与店小二,还不忘骂上后一句:“狗东西,今日我家公子心情好,这钱,拿去治伤。” 躺在地上缓了多时的店小二,费力蹒跚着爬起身子,去扶起了喘息不止老掌柜,二人颤颤巍巍的开口:“多谢柳公子饶了我二人,这银子实不敢收。” 柳大睁圆双目喝道:“公子让你收,你就收着,再多废话,拔了你的舌头。” 老掌柜与小二听闻,不敢再多言语,只得收了银子,互相搀扶着入后堂歇息。 望见这掌柜二人拿了银子蹒跚着走入后堂,少女面上露出明媚笑容,对着柳公子道:“走吧。”说完便灵秀移步,向着店门走去。 一侧的顾萧望见此番情景,不禁心中赞叹着少女机敏的心思,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化解了店家的难处,还为店家讨得了医药银钱。顾萧看着柳公子望向少女的淫邪眼神,不愿见这少女羊入虎口,随即起身拦在少女和跟随少女身后正要出门的柳公子当中,开口道:“且慢。” 这一声且慢,让碧衣少女、柳公子、还有角落里虬髯大汉都将眼光移到了顾萧身上。 老李见少主神情,仿佛知道了少主心思,将一旁仍在专心吃着鹅肉的踏雪抱起,胸中暗暗运力,只待这冲突一起,便上前助阵。 少女也被这一声且慢,引得回首望去,只见适才一直望着虬髯壮汉的青衣少年将自己与那柳公子隔开,把自己护在身后,少女丹凤目中波光流转,望着青衣少年护着自己的背影,似有一丝惊讶,一丝担忧。 柳公子此刻正盘算着回城之后如何讨好佳人,如何得手。却见一青衣少年起身将自己与佳人隔开,那阴鸷的寒光爬上面容,冷声开口道:“小子,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滚开。” 顾萧剑眉一挑,正要开口,却听得身后清灵之声传来。 第三十章 虬髯大汉 “你这小子,好生的多管闲事,我是自愿要随柳公子走的,关你什么事。”少女话语中虽是责备之词,语气却是温柔无比。 柳公子听到顾萧的阻拦之词,脸色微变,可佳人在侧,自己不能失了风度,开口怒道:“你这寒酸小子,听到没有,美人都说了,要与本公子回府。” 柳公子的随从武夫们,见到居然还有人胆敢阻拦,便一个个摩拳擦掌,要上前替自家公子出气。 少女见那柳公子的随从们将青衣少年围了起来,眼中露出一丝担忧,心道这少年看出了自己为店家解围之意,挺身相助,可他那单薄的身子,怕是经不起这些随从们的拳脚。 于是聪伶眼神一栋,移步上前,轻启贝齿:“柳公子,你可是凉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看这小子,身形单薄,柔弱不堪,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呢。” 被佳人一顶‘高帽子’戴在头上,柳公子自己都觉得飘了,忙对着碧衣少女换上一副谄媚笑容道:“姑娘说的对,我与这书生只是道明实情,你们这帮家伙,都闪开,围着人家做什么,本公子可是将道理的人。”柳公子用马鞭甩向将顾萧围起的随从们,呵斥着随从们不要为难顾萧。 “柳公子,麻烦在脚店外等我,我和这穷酸书生解释一番,切莫坏了你柳公子的名声。”少女笑着对柳公子说道。 “那本公子就在门外静候姑娘。”柳公子只道少女事事为自己考虑周全,甩起马鞭又冲着随从们道:“喂喂喂,你们几个还不出去给姑娘备马。”柳公子说完,带着随从们从脚店内昂首而出。 顾萧见柳公子一行人出了脚店,知道少女此举是为自己解围,便开口对少女说道:“姑娘,适才你不必为我解围,若你不愿虽这欺压百信之徒而去,尽可明言,我自有法。” 少女眉梢含笑道:“你自己就是个柔弱书生,凭什么来救我,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挺身而出。放心,本姑娘自然有法子脱身,你顾好自个儿就成。” 顾萧见少女明眸皓齿盯着自己,不由的面上发红,平时在无归山上对付师傅和李叔的伶牙俐齿竟不知如何开口,心道这姑娘心善,自己可不能坐视不理,可在这脚店中又不便表露自己会武,正想着如何开口,少女已盈盈转身而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行至门前,转身冲着顾萧问道。 顾萧望见少女清澈眼眸,差点儿就把自己的真名脱口而出,顾萧望着少女,定了定神开口道:“在下姓木,单名一个一字。” “木一?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很好记,我叫霖儿,咱们有缘再见。”少女说完,冲着顾萧莞尔一笑,便转身走出脚店。 顾萧向着少女的笑容,如沐甘霖,竟呆望着少女背影出门而去。 顾萧正原地发呆之时,只听得门外马蹄嘶鸣,姑娘清灵的声音传来:“柳公子,我可不愿与你同乘,我自己有马儿,咱们一同去你府上罢。” “一切都听姑娘的。”柳公子那猥琐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上马之声,随着几声“驾”,马蹄之声逐渐远去。 老李这时抱着踏雪,笑着走到顾萧身边:“少主,老李在江湖中也闯荡了十几年,以老李看来,这姑娘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顾萧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些,心念这姑娘虽心思机敏,可这柳公子看起来绝非善类,自己还是跟上去查看一番,若是这姑娘遇险,自己还可出手相助。 打定主意,顾萧向着李叔开口道:“李叔,咱们快追,这位霖儿姑娘为了这店家解围,咱们可不能让善心之人吃亏”。 老李见顾萧心急如焚,便不在多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木桌之上,抱起踏雪,冲顾萧道:“少主既打定主意要管管这事儿,追人这事就包在老李身上,我这就去后院套车”。 顾萧冲着老李一点头,便匆忙出了脚店,望着远去的一众马匹留下的烟尘,顾萧自言道:“想着路上应该无事,适才那柳公子说他是凉州大户,想必入城一打听便知他的府邸在何处,我当先到为好。” 顾萧正想着要先赶到凉州,探知那柳府所在,老李已套好了马车,从脚店马厩中出来,正当顾萧老李要去追赶前方柳公子一行人之时,老李怀中的踏雪,似是感受到了敌意,浑身乳白毛发梳理,冲着后方发出‘咝咝’叫声。 一个粗犷声音打断了顾萧二人:“她说了,你不要多管闲事。” 老李怀中的踏雪,似是感受到了敌意,浑身乳白毛发竖立,冲着后方发出‘咝咝’叫声。 顾萧,老李见踏雪如此姿态,便望向后方,只见粗狂声音来自适才脚店中那个胡吃海塞的虬髯大汉,这大汉身高八尺,身上的单衣被肌肉撑的快要裂开,双臂及膝,只见大汉缓步走到顾萧的马车前,宽厚的身形阻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顾萧适才在脚店之中就曾关注到大汉,没想到此人居然在此时出来阻挡了去路,老李心知顾萧救人心切,上前拱手一礼,而后沉声开口对大汉说道:“好汉,我主仆二人,见那姑娘心善,不忍她羊入虎口,还请好汉让开道路,让我二人前去相助。” “她说了,不需要多管闲事。”大汉仿佛没有听到老李的话一般,仍然是那副粗狂嗓音,重复这适才说过的话。 老李按照江湖礼节指望着大汉让开道路,可这眼前的大汉油盐不进,老李多年江湖闯荡心知今日若还要去追那姑娘,不动手恐是不行了,于是回头沉声对顾萧说道:“少主先行,我来拖住这大汉”。 顾萧心知李叔此刻身上旧伤初愈不久,若是此番动手,恐旧疾复发,此刻天色尚早,以这姑娘的聪明才智,定会与这柳公子周旋一阵,于是便对李叔说道:“李叔,你内伤初愈,不便与人动手,我与这大汉周旋,你直管驾车先行,去凉州城内替我先行打探那柳府何在,我脱身后,便与你再凉州城城门会合。” “少主,我怎能撇下你独行...”老李心中那姑娘远不及面前的顾萧重要,此刻面前的大汉一看不是容易对付之人,而少主却让自己离开。 老李正要继续说道,却被顾萧开口打断:“李叔,我的身手你还不知吗,这大汉我自有法对付,你快去。”望着顾萧神色坚定,老李知顾萧心意已决,且自己确旧伤初愈,自己留在这只会拖累少主,于是开口道:“老李领命,我先去探查,在凉州城门候着少主”。 此刻老李怀中的踏雪乌溜眼珠望向顾萧凝重面色,仿佛知道面前发生的事一般,从老李怀中挣脱,跳在顾萧身旁雪地上,冲着大汉露出尖牙,口中‘咝咝’直叫,似要与顾萧并肩而战。 顾萧望着踏雪,凝重神色露出一抹笑容,眼神示意李叔往马车移动,抱起踏雪安抚道:“你的心意我已知了,你也随李叔在凉州城门等...”,“我”字刚出口,顾萧已将手中踏雪丢向李叔怀中,脚下踏雪七寻,点水之寻施展,只见顾萧青衣一闪,化作一团青色,大氅中单掌已出,冲着向着虬髯大汉而去。 老李双手接下踏雪,往怀中一搂,纵身一跃,跳上马车,单手持缰口中喝道:“驾”,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向前冲去。 这虬髯大汉,本以这青衣少年就是一个柔弱书生,适才出声说话的老李是这书生的随身护卫,望着这一主一仆低头低声说着什么。见这青衣少年抱起那只张牙舞爪的貂儿低语了几句,忽然身形一变,飞身冲向自己,心中暗道:“不好,这少年居然是个高手”。 虬髯大汉已顾不得从身边疾驰而过的马车,脚下发力,随着大汉一声低喝,双脚已深陷雪地之中,此刻的大汉双掌运力,气劲下沉,扎下一个马步,使出一招千斤坠,望着急速而来的顾萧,竟然不避不闪。 顾萧脚尖踏地,点水既出,见大汉竟然只扎马应对,心中已定。只刹间,顾萧单掌击中虬髯大汉前胸,顾萧虽是急于救人,可也不想伤了这大汉性命,只想击退大汉,好去救人。 顾萧毕竟登堂境已固,此掌也蕴了青衣诀三成内力,足可断金碎玉,可在击中大汉前胸之时,顾萧大为吃惊,自己这掌,拍在大汉胸前,感觉如拍在一块生铁之上,大汉竟丝毫未动。 虬髯大汉生生受了顾萧一掌,面上显现一抹红色,随即消退,“喝”,大汉低吼一声,伸出蒲扇般大小的手掌,扇向面前的顾萧,这大汉蒲扇大掌,携着呼呼掌风,冲着顾萧面门眨眼便到。 顾萧心惊,忙撤掌使出云纵之寻,身形如风卷般,闪开虬髯大汉的这一巴掌,飞出几丈距离,站定身姿,顾萧望向虬髯大汉,心中暗叹,适才一掌,顾萧已试探出这大汉并无内力修为,只靠着一声外练功夫,生扛了自己一掌,居然纹丝未动,还出手反击,果然这江湖之中,卧虎藏龙。 大汉见顾萧飘然落于丈余外,口中冷哼一声,变马步为奔跑之姿,直直向着顾萧冲来。 顾萧望着如蛮牛一般冲向自己的大汉,面上未露惊慌神色,脚下踏雪借力一跃,整个人似风筝一般飘向空中,躲避开了大汉蛮牛一冲,大汉收不住脚下狂奔,一肩装在顾萧适才站立身后的一个两人环抱之树的树干上,‘咔嚓’一声,这粗壮树干在大汉一撞之下,拦腰而断,大汉也一头扎进这枯树旁的雪堆之中。 顾萧如风中落叶,缓缓坠地,见大汉扎进雪堆,不多待,便要使出踏雪之寻去追老李的马车。 正运内力施展踏雪之寻,呼吸之间,顾萧体内青衣诀感知身后危机,忙扭转身形,如凌空陀螺一般,腾空闪避,只见适才被虬髯大汉撞断的树干擦着自己的面颊飞过,这枯枝上的积雪倒是飞溅了顾萧一脸。 第三十一章 雪中破招 顾萧陀螺似的在空中躲过这半截断裂树干,落地后才发现适才是那虬髯大汉已钻出了雪堆,用这断树丢向自己,好在登堂境后,顾萧感知力变强,顾萧心有余悸的望着虬髯大汉,不修内力,居然也如此强悍。 顾萧心道这救人之事,不能再拖延下去,望着虬髯大汉架势,若不尽快脱身,这大汉恐会一直与自己纠缠下去。 顾萧望着已看不见踪影的马车,心中拿定主意,假意伸手入怀中,随即向着虬髯大汉凌空一甩,口中喝道:“看暗器。” 大汉见顾萧从怀中掏出的手,凌空甩向自己,又听闻青衣少年口中嚷着‘暗器’,大汉依然使出千斤坠,运起外功,准备抵挡暗器。 可随着青衣少年叫嚷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仍未见暗器在哪,大汉望向青衣少年所站的地方,那里还有那少年的身影,只见到远远的只有一道青黛色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这狡猾的小子。”大汉怒道,拔脚便追。 顾萧使了一个‘声东击西’,运起踏雪七寻便往凉州城方向而去。 回首望去,这大汉竟然在这雪地中狂奔,追着自己,顾萧不想再与之纠缠,于是丹田运青衣诀到极致,身形在这雪地中仿佛觅食苍鹰,几个瞬息间,便将虬髯大汉远远的甩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萧已望不见大汉的身影,望见前方有片树林,顾萧再踏雪一步,纵身跃上被积雪覆盖的树梢,胸中调整内息,准备休息一番再去追老李的马车。 顾萧在树梢上尽力调整内息,同时望着远处,想找寻到马车的踪迹,可这白雪皑皑,完全望不见踪迹,顾萧暗道:“以我适才脚力,应该追到才是,怎的毫无踪迹,算了,先赶到城门口与李叔会合再说。” 打定主意,顾萧正准备继续赶路,只听得树林中簌簌作响,顾萧低头望去,只见那虬髯大汉竟钻过树林,追到了顾萧栖身的树林附近,正环顾四周,似乎在搜寻自己的身影。 顾萧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以轻功甩开对方,这大汉修习的又是外练功夫,是如何知道自己在何方位,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顾萧没有再次施展轻功甩开对方,而是屏住内息,在树梢上观察起了树下大汉的行动。 只见虬髯大汉在顾萧脚下的树林中来回踱步,不时的以面颊贴着雪地,抓起地上积雪塞入口中,然后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的踪迹怎的到了此处却消失了,不可能啊。” 树上的顾萧此刻忽然想起师傅曾告诉自己,有一门失传的追踪之术,乃是前朝赵国影卫的秘术之一。 修习这追踪之术,需一武林高手在修习者儿时起就以内力灌注银针刺穴,提高修习者的耳力,味觉。 追踪之术大成者,修习者可通过听风辨位,口尝泥土,来找到被追踪者的方位,而正是因内力灌注银针刺穴,会破坏修习者的经脉,因此所有修习追踪术之人,皆无法修炼内功。 所以成为影卫之后,这些人大多会以研习外功来御敌。想到这,顾萧似是明白了,这虬髯大汉正是用了这追踪之术,才一路追到自己的行踪。 顾萧在树上头疼不已,若此刻自己施展轻功离开,这动静必然还是会引起树下之人的注意,这大汉恐怕还是会以追踪之术一路追着自己,自己与他无仇无怨,也不愿痛下杀手。正当顾萧苦苦思索如何摆脱大汉的纠缠之时,树下的大汉仿佛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一眼就发现了树梢之上隐匿身形的顾萧。 “不好。”顾萧暗道一声,忙脚踏树梢借力而起。 就在顾萧借力腾空之时,虬髯大汉已冲至树下,蒲扇大小的手掌一掌拍在了这树干之上。 大汉这一掌力量之大,将覆满积雪的树直接拍断,顾萧在空中一个翻腾后飘然落地,望着大汉无奈开口道:“你这莽汉,怎如此执着,非要阻拦于我,我在脚店中见你不似那柳公子走狗,若你再执意阻拦我去救人,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子,莫说大话,你若不在纠缠去追那姑娘与柳公子,我便不再纠缠你,你可自去。”虬髯大汉抬头看了看天,与少女约定的时辰尚早,于是便对顾萧开口道。 顾萧被大汉这么说道,也有些怒气上涌,开口道:“今天这事我还偏就管定了。” 顾萧说完,回想适才在脚店外与大汉过招之时,自己一掌击中如击生铁。想必这大汉练的就是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外练硬功,如果要破这类的硬桥硬马的功夫,就必要找到他的命门所在,以点破面。可自己与他交手不过几个回合,当下只有逼他露出破绽,发现他这硬功的命门所在,才能将这大汉制服。 打定主意,顾萧运气丹田,脚下使出踏雪之寻,瞬息间移直大汉身前,而此番不再出掌,以剑指而出,去攻虬髯大汉双目。 大汉见顾萧此番攻来,不再用掌,而是直攻自己双。冷笑一声,仍是扎下马步,伸开大手,护住双目,心想着这青衣少年若手指触碰到自己双掌,则顺势扣住少年手指,心道这少年也是心善救人,自己还是要手下留情些,不能太过用力折了这少年双指,只让他无法行动,不在阻挠少女便好。 顾萧见对方以掌护眼,知自己佯攻之法得手,双指即将抵这大汉掌心之时。 忽然变招,收指回身,另一剑指瞬出,直攻大汉胸前膻中、鸠尾、巨阙三穴。霎时,大汉这三穴已被顾萧剑指击中,却见大汉此刻却岿然不动,双掌画圆,向面前顾萧推去。顾萧见大汉双掌前推,俯身躲过,双手剑指齐出,在着大汉腰腹穴位再攻。 瞬间,大汉的气海、关元、中极三穴再中剑指。大汉见面前这小子如脱兔一般难缠,收掌向内,变推为抓,想要抓住顾萧。 顾萧以瞬息之间连攻虬髯大汉六处穴位,见大汉丝毫仍行动如常,心中不由道:“这修习追踪术之人,从小就被灌注内力的银针刺穴,自然不会怕自己以剑指而攻。”正想着再试着攻向大汉其它穴位之时,却见大汉双掌抓向自己。 顾萧脚尖轻点,一个翻身,躲开大汉手抓之招,顺势踢一脚踢向大汉肋下。这一脚之只是顺势而出,却让顾萧在这纠缠之中觅得一丝破招之法。大汉在与顾萧交手之时,从未躲闪,这无意间的一脚,却让大汉侧身闪避了一招,顾萧旋即翻身,拉开数丈。 此刻顾萧已然明了,这大汉外门功夫的命门必然在身侧,不然以前番今次交手,这大汉对自己出招都是不闪不避,适才自己无意的一脚,定是扫向了他的要害之处,才让大汉闪避了一招。 而数丈外的虬髯大汉,虽仍是扎着马步的姿势,心中却叫苦不迭,这小子若与自己对招还好,可偏偏像个泥鳅,极为滑手。自己想与他硬碰硬,可这小子尽捡自己身上的穴位下手,不过还好,自己自记事起,便修炼秘法。 这浑身诸穴,可不怕着小子的招数,可那处穴位不能被这小子抓着,虬髯大汉想着,眼睛不自觉的瞄向自己腋下的极泉穴,可正是微微的眼神移动,却被顾萧看的真切。 “原来你的命门在腋下。”顾萧暗自道,适才自己的一番剑指扫穴,终是让这虬髯大汉露出了破绽,顾萧此刻心中大定。旋即轻功再出,只见雪中青色身影急闪,顾萧踏北斗七星之位,向着虬髯大汉再度攻去。 大汉此刻还不知自己命门已被顾萧发觉,见这小子急速向自己攻来,运力扎马,上身微侧,双掌一前一后,单食指立,其余四指以指节内扣,随着口中一声“嗬”气呼出,浑身肌肉将身上单衣撑裂,使的正是外门功夫中的‘十二桥纯阳定’之‘一指定江山’。 见顾萧攻至身前,大汉将双掌交叉胸前,抵下顾萧一脚,随即双臂发力,将顾萧至半空,双掌‘定’式齐出,急推顾萧前胸。 顾萧这招就是要诱得大汉出掌,见大汉双掌既出,顾萧凌空翻身,避开大汉双掌,落地屈身,以掌力击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剑指出,直击大汉腋下命门处。 大汉本就是硬桥硬马的功夫,顾萧身形之快,让大汉无法收招护住腋下,在这陡然变招之下,顾晓一击即中,大汉腋下极泉穴中招,瞬时脚下不稳,连退数步。 顾萧一击得手,不停招,脚下点水之寻再出,近身迫近大汉后退的身形,对着大汉前胸再攻数招后,云纵之寻即出,风卷身形而退于数丈外。 大汉此时已没有了之前过招之时的从容,被一击即中腋下命门后,胸前连受顾萧数招,此刻已连退十余步,单膝跪在雪中,大口喘着粗气,以单手勉力撑地,才不让自己倒下。 “老子败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大汉盯着顾萧,开口道。 顾萧本就无意取了大汉性命,所以适才出招之时仍留力不少,见大汉不畏生死,更笃定了心中猜测,于是开口道:“莽汉,我还是那句话,观你不似那柳公子的走狗,不过你却屡次出手阻拦我去追那姑娘踪迹。适才我一路行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让我猜猜看,那霖儿姑娘衣着华贵,本就不似住这种脚店之人,而她偏偏出现在这脚店之中,面对那群恶徒又如此从容,定是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计。” “哼。”大汉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顾萧见大汉并不搭理,继续说道:“我细细想来,适才在脚店中你所坐的位置,一跃而上,正是那霖儿姑娘的房门之处。若我所料不错,你是护卫那姑娘之人,你们早就在这脚店中等待柳公子一行人了,是与不是。” 第三十二章 城西柳庄 顾萧说完此番言语,单膝跪地的大汉眼中惊慌之色一闪而逝,却仍然是嘴硬道:“老子只不过一时兴起,如你一般多管闲事罢了。” 虽然虬髯大汉极力掩饰,但却被顾萧敏锐的捕捉到了眼中的惊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于是顾萧开口对大汉说道:“不管你是否承认,我已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适才你不愿听我解释。现在我就告诉你,虽然你护卫的那霖儿姑娘聪慧伶俐,可这人心之险,手段之毒,防不胜防,若你想你霖儿姑娘无事,不若现在就告诉我他们的去处,省去我探知消息的时间,我去的及时,若那姑娘遇险,还来的及救她出险境。” 听了顾萧这番话,这虬髯大汉似是有些担忧。这面前的青衣少年说话之时,面色诚恳,不似在撒谎,他年纪虽然不大,却在脚店短短时间便看出了端倪,推断出主人与自己的关系,心智非常。 如果真如他所说,虽主人聪明才智非常人能及,可那柳家若是真有能人,识破了主人的计策,一旦主人遇险,这后果不堪设想。虬髯大汉转念又想,可毕竟主人曾叮嘱过自己不可泄露她的行踪,自己怎能擅自做主。 顾萧见虬髯大汉犹豫不决的样子,真是又急又气,开口道:“算了,我可不管了,省的说我多管闲事,不过要是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虬髯大汉盯着顾萧看了片刻,脑中想起少年适才的诚恳模样,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拱手向顾萧行礼开口道:“适才我多有得罪,还请少侠勿要见怪,若少侠愿出手相助,某感激不尽。” 顾萧见大汉终是不在执拗,便放缓了语气问道:“既然你选择相信我,就速速告诉我他们到底去往了何处。” 虬髯大汉开口道:“那公子哥是柳庄庄主柳飘飘之子,柳飘飘师出齐云北境金刀门王颜门下,擅使刀法、掌法。柳溢母亲高氏是那瑯州知州高廉的亲妹妹。正因如此,柳家通过高廉在北晋官场的关系,得了凉州城西百顷之地,柳氏夫妇在这百顷之地建了一座柳庄,他们定是去了那。”大汉说完,似还有话到了嘴边,大汉想了想,将话又咽了下去。 顾萧心知,这霖儿姑娘与这虬髯大汉到这凉州,定不止是为了惩戒这柳公子而来,肯定还有所图。可自己此番出手相助,仅是为了这霖儿姑娘不落入虎口。既已知道柳家不在凉州城内,而在城西柳庄,此刻便要起身去柳庄救人。 正要起身赶路,顾萧忽想起什么,回首对虬髯大汉说道:“你的伤,且放宽心,我只用力破开你的外门功夫,未用真气灌入你的命门,数个时辰后,你便可行动如常。到那时你可先去凉州城门寻我那随行之人,将你我事告知于他,将此物给他看,他会信你,而后你们安心在凉州城内找家客栈等我便好,若去的人多了,反而扎眼。” 说完,顾萧将怀中安息茴香的油纸包丢给虬髯大汉,又向大汉说道:“你也给个信物予我,可让你家主人相信我。” 虬髯大汉知道这时辰也耽误不得,自己受伤,已无法按照约定的时辰赶到,只能依仗眼前这青衣少年。于是,伸手入怀掏出一块令牌,令牌周身以黄铜錾刻朵朵桃花包裹,中刻古朴‘令’字,递于顾萧道:“拜托。” 顾萧郑重收下令牌,揣进怀中,向着大汉道:“放心。”言罢,运起青衣诀望着凉州城西方向赶去。 却说此刻少女随着柳公子一行人来到凉州城西的柳庄,这柳庄果是气派非凡,百顷之地,数丈高的山庄大门,飞檐翘角由四根朱红柱撑起,一块金漆牌匾悬于飞檐之下,以纯金打造两个苍劲大字‘柳庄’在这匾额之上。 踏入柳庄之中,十步一景,百步一亭,亭景以连廊相接,亭台楼榭,皆出自凉州城内名匠之手,各楼榭旁以水景衬托,如画卷之地,让人心旷神怡。 柳公子望着身旁佳人随自己穿行在这廊间,直望的心痒难耐,伸手就要去抓少女那白玉般的纤纤玉手。 少女侧头观这‘柳庄’中之景,抬手指向远端水中躲开了柳公子的魔爪,雀跃道:“柳公子,你看那,没想到这冬日水景中居然还有鱼儿游动。” “是啊,我家..我家这每处地方,都有下人照拂。”柳公子没抓着少女的手,此刻心中已要按耐不住,怎奈佳人难得,只好忍着性子,引着少女向自己住的院子行去。 少女跟在柳公子身后,却暗暗心惊,没想到这柳庄如此之大。且这一路行来,这柳庄中的护院居然比想象的还要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自己观这些护院一步一行间,居然没有一个是无能草包,这些护院皆身着劲衣,手持朴刀,三人成列,在这柳庄中来回巡视,少女不由看的月眉紧锁。 巡视的护卫们见少爷归来,纷纷行礼,柳公子想在佳人面前显摆自家势力,便教训了护院们一番,回头望向少女,却见少女月眉紧锁,以为是护院们手持刀具,吓坏了美人。于是赶紧呵斥道:“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甭跟着我了,看看你们个个的手持利器,别吓坏我的美人。”说完还向着少女谄媚一笑。 少女强压着一路行来,这柳公子带给自己的恶心之感。装出一副笑容,开口附和道:“多谢公子体谅。” 护院们望着自家公子引着碧衣少女走入自家公子的院中,交头低声道:“唉,你看,少爷又带回来个美人。” “我瞅着,这个姑娘应该是自愿的,可不是强抢回来的吧?” “话说,上次那个孙秀才家的那个小娘子,性子还真烈,听说当晚就跳了湖了。” “嘘,别说了别说了,赶紧巡视,等下交了岗。咱们寻了柳大,他随少爷去打猎,一定知道这当中内情,咱们去城中喝花酒去。” 护院们交谈着低声交谈向着其他院中巡视而去。柳公子将少女引到自己的院中,随着吩咐下人们去准备吃食、热水、收拾房间,这院中只剩下柳公子与少女二人。柳公子色急攻心,便要搂着少女亲热一番,少女仍是灵巧躲开,假意娇嗔道:“公子如此性急,难道等不到晚上吗。” 柳公子只当是少女羞涩,便调笑道:“姑娘说晚上,那便是晚上。” 二人正谈话间,院外,柳庄老管事前来传话:“禀少爷,庄主和夫人得知少爷回庄,特命小人前来传话,府中来了贵客,请少爷去正堂一趟。” 柳公子还想这与少女调笑一番,却被这老管事煞了风景,可这父母之言,柳公子还是不敢违抗,便向少女开口道:“姑娘稍待,我去去就来。” “公子请自便。”少女展颜一笑,对着柳公子行了一礼,这可把柳公子的魂勾走了一半,想起还要去正厅会客,不由的心中怒火上涌,出了房门冲着老管事撒了一通火,这才不情不愿的随着唯唯诺诺的老管事往正厅而去。 柳庄偌大正厅中。 一身宽袍华服面色苍白柳飘飘,和一身劲装武者打扮如夜叉长相的高严,此刻坐在这正厅中的客位上。男儿之身,偏偏女名,女人之姿,偏着男装,这二人便是这柳庄之主和庄主夫人,柳溢的父母。 仿佛夫妻二人仿佛才是这柳庄的客人,而坐在主人位太师椅上的正是适才老管家口中的‘贵客’。 此人五旬年纪,发少胡稀,面容生的极为丑陋,却偏偏身着一身白色雪装,黑色披风斜系左肩直至右侧肋下,只右臂露在这披风之外,右手虎口与掌心之上都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握刀剑之手,而他的左手却藏在黑色披风之中。 “门主此番遣我前来,是有两件事吩咐你夫妻二人。”‘贵客’以命令的口吻开口道。 “我夫妻二人但凭门主、长老吩咐。”柳庄主恭顺回道,而那柳夫人却是一脸的随意之态,没有任何恭敬之色。 ‘贵客’瞥见这夫妻二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却不作声,继续说道:“当年门主命你夫妻二人到这凉州创立柳庄,吸纳江湖人才,这次我来,观你们将这柳庄打理的极为不错,这柳庄内也算是人才济济,如今正是用武之地。” 自己多年耗费心血才将这柳庄经营的此番规模,此刻却又要听命与他人。庄主柳飘飘心中虽有些不情不愿,可想到此刻还不是时候,略思忖后,还是恭顺的开口回道:“我柳某本是江湖一浪荡之客,承蒙门主不弃,委以重任,定当尽心竭力,已报门主知遇之恩。” 倒是这柳溢的母亲,柳氏高严,像男人般扯着嗓门向着柳庄主训斥道:“既然那门主发了话了,咱夫妻就干。干不了还有我那位知州哥哥撑着,你倒是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柳飘飘听了柳高氏那讥讽之言,眼中狠厉一闪,随即消逝,只恭顺说道:“夫人教训的是。” 正谈话间,老管事引着少爷柳溢来到了正堂外。还未等老管家通报,柳溢就随着平日里的性子,自顾自的踏步入了正堂,便行边说道:“爹、娘,孩儿回来了。怎么这么急着找我,娘,我告诉你,今天我再城外带回一个...” 话未说完,便被柳庄主的喝止:“无理,家中有‘贵客’在,还不住嘴,不经通传,就闯进来。若再有下次,定要严惩你。”呵斥完儿子,柳飘飘又摆出一个恭顺的模样,冲着‘贵客’行了一礼道:“长老勿怪,我这儿子被他娘宠坏了。” “老娘宠坏了?你个老王八蛋,这小兔崽子成天在外惹是生非,还不是老娘成天跟在身后给你们爷俩擦屁股。”柳高氏听得柳庄主训斥儿子,心生不快。自从嫁给柳飘飘,柳高氏就仗着自己哥哥的官位,完全没把这柳飘飘放在眼中。 柳庄主恶毒的望了柳高氏一眼,当年柳高氏看中自己。她那哥哥高廉与门主二人对自己多加威逼,自己拗不过,才娶了这个泼妇,成婚之后,这泼妇丝毫未有妻子模样,只将自己当做下人对待,多少次柳飘飘心中都萌生出休妻念头。可想想如今自己一手建立起的柳庄,柳飘飘还是恨恨的咽下胸中之气,口中向着自家夫人连声赔罪。 ‘贵客’见柳家夫妻这般女强男弱,更何况这柳高氏母子对自己毫无尊重,便想着敲山震虎一番。于是笑着托起柳庄主的手道:“诶,如今你贵为一庄之主,不必如此。我观你这儿子,甚是个人才,今日前来没有备礼,传他几招,便当做是见面礼如何。” 柳溢本就不爱习武,听得这个长相丑陋的‘贵客’要传自己几招武艺,正要开口拒绝,却被母亲按下,只得不情不愿的磕头行礼。‘贵客’“嘿嘿”一笑,不再多言,出了正厅。 柳高氏虽仗着自己哥哥官位眼高于顶,对柳飘飘颐指气使。可也知晓面前这位‘贵客’虽长的丑陋,却武艺奇高。 近日曾在门中打听,得知门中传闻此人已越过登堂境,境破器人。心知儿子不情不愿,柳高氏还是俯下身子,对儿子笑道说:“乖儿子,乖宝贝,你跟着前辈学几招,有了他教你几招,以后你甭说在这凉州城,就是在北境也是想怎样便怎样了。”见儿子恭顺的行礼叩头,夫妻二人扶起儿子随着‘贵客’来到这正厅外的一处水景假山旁。 第三十三章 长老费魏 水景旁的长老见柳公子那副草包模样,心道自己受门主之命前来。柳庄庄主倒还和气,反而是柳夫人仗着他那知州哥哥的官位,一副轻视摸样。这二人离开门派时间太久,看似是不知自己的手段。需借这个授招的机会要让这夫妻二人瞧瞧自己本事,这样这夫妻二人才不会小瞧自己。 只见长老在水景旁右手微抬,那丑陋的面庞逐渐扭曲,一股真气逐渐由胸口升腾,长老的右掌掌心上翻,慢慢由腹部直至胸前。 长老的披风被胸口真气吹的无风自动,随后真气如游蛇般从胸口直至掌心,长老顺势推掌如刀劈,一股如浪真气由掌心迸发。直击丈外水景的水石,气浪刮过水石,如同多柄无形的刀斩击一般,水石表面先是出现多道刀痕,随后水石如被这真气气浪吞噬,猛然碎裂。 长老一招之后收掌呼气,冲着柳公子道:“我这手‘劈刀掌’是我破境入器人境所创,你好好研习,这段时间我亦在柳庄内,若这几日有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来问我。” 柳庄主夫妇望见此招,心中一凛。若登堂境是将真气归于丹田,收发自如,而这长老这看似随意的一掌,就已有登堂境巅造诣,此招之后,他气息稳固,定是境入器人。 长老见柳氏夫妇那副摸样,知道自己这手已足够让二人重视自己。柳氏夫妇还在回味适才长老那一掌之时,倒是柳溢先去谢了一礼,夫妻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柳庄主忙躬身抱拳,向着长老谢礼致谢:“多谢长老传犬子武艺,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尽。” 此刻的柳高氏,也没了适才那股目中无人的劲头,低头向着这面容丑陋的长老道:“多谢多谢,长老对溢儿的厚爱,我和我那哥哥都感激不尽。” 长老心知自己震慑这二人的目的已达到,面上挤出一抹丑陋的笑容道:“不必客气,这武艺老夫传了,柳庄主,你随老夫入内,老夫将门主交待的事情吩咐于你。” 这长老经过适才正厅内的一番交谈,知这柳高氏的性子。心道,虽然那控制集结死士的东西在这柳高氏手中,不过机密之事还是交待柳飘飘,再由他转述更为妥当。 见长老已自行入厅,又瞥见柳高氏忿忿不平的摸样,柳飘飘仍是带着谄笑劝柳高氏与柳溢先行回避,只听柳高氏重重一哼,随即带着柳溢拂袖而去。 柳庄主望着柳高氏远去的身影,眯起眼来,又望向厅中长老,心中似是在盘算着什么。片刻后,收起思绪,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入了正厅。 随着母亲离开正厅的柳溢,心早就不在这正厅之中,一心只想与自己院中带回的少女缠绵,听得父亲劝母亲与自己先行回避,忙拖着面露不满的母亲离开正堂。 游廊间,柳高氏口中不满叫嚷着:“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知道,这门主与我哥乃是旧识...那令牌也在我手,你柳飘飘有什么…” 柳溢望着母亲忿忿不平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母亲,那个丑厮到底是何人,来我柳庄之中居然还颐指气使,儿子适才就已看不惯,若不是你与父亲适才非要儿子对着那丑厮行礼,儿子才不会向他低头。” 柳高氏见儿子问起,便拉着儿子穿过游廊,来到一处亭间,屏退侍女护院,拉着儿子坐下,压低声音说道:“儿子,我和你爹都是这北境金刀门人。多年前,我和你爹受了王颜门主之令,来到这凉州城,一手建立柳庄。这柳庄明面上是我和你爹的,实际上,咱家背后是王颜门主一直暗中支持,为的就是暗中为金刀门吸纳培养死士,那时候你还小,自然不知这些事,如今你也大了,要懂得为家中分担一些,不要整日游手好闲了。” 这柳溢听得一愣,没想到自己家这偌大的家业居然是别人的,慌忙问道:“母亲,那咱们怎么办,若是你说的王颜门主要收回这柳庄,咱们岂不是要沦落江湖。”柳溢安逸奢靡的日子过的惯了,第一次担心起了往后的日子。 柳高氏看着儿子不争气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放心,咱家虽说这么多年都是金刀门暗中支持。你娘亲我,这么多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就算他金刀门翻脸无情,咱娘俩还可以去投靠你舅舅。而且..那东西还在我手上,咱们对王门主来说,还大有用处。我现在担心的是,这次来的这位费魏长老,听说原是一个江湖浪客。投入金刀门下后,几件差事都办的极为妥当,才深得门主信任,此次门主派他前来,我想这事一定不简单。”柳高氏虽然生的丑陋,却还有些心思,猜到此番王门主交代的事情,定是极为难办。与儿子说道着此番费魏长老此番前来的目的非同一般。 柳溢心里可没在乎什么金刀门,费长老,只听到母亲说这家资积攒,投靠舅舅,放下心来。可听母亲又提起这费长老此番前来的事情,让柳溢又惊慌起来,自己在这凉州成过的如土皇帝一般,若是这差事会牵连到柳庄。到那时,若没了柳庄,可怎么办,柳溢不由的望向正厅方向。 正厅中,费长老大摇大摆的坐在主位之上,看着立于一旁的柳庄之主柳飘飘,语气缓和了许多,开口道:“柳庄主,坐,这次老夫受门主之命是有两件事需要柳庄去办。” 柳庄多年为金刀门敛财,吸纳死士,如今柳庄规模日渐强盛,柳庄主的武境也在这些年踏入登堂境巅,近期也隐隐了有了一丝破关入器人境的松动,在他心中早已有了脱离金刀门自立的想法。 要脱离金刀门,那些死士就是抗衡的资本,可号令这些死士东西,待自己如下人的母夜叉柳高氏一直把持着,没有那些死士撑腰,就没有和金刀门叫板的实力。 望向费长老那丑陋的脸,柳飘飘只能压下心中的厌恶,面上恭敬开口道:“谢长老,柳飘飘当年在金刀门中只是一名普通弟子,得门主看中,柳某才能今日替金刀门打理这柳庄,如今门主有令,柳庄上下无有不从。” 说完此番话语,柳庄主又轻轻击掌,厅外老管事忙端着一盘金银入内,柳庄主接过,挥手退下管事。来到费长老身边,开口继续道:“费长老一路辛苦来到柳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费长老眯着双眼瞟了一眼托盘中那厚厚的银票和宝物,心中感叹这柳庄果然富有,随手端出,瞧着就有万两之资。看来适才自己震慑的那手掌法已经奏效,丑陋的笑容又爬满了面庞。开口冲着柳飘飘道:“柳庄主多年来为金刀门耗尽心血,门主时长与老夫提起,今次也是因事情重大,这才派了老夫来帮柳庄主啊。” 柳庄主忙陪上笑脸道:“还请费长老传令。” 费长老不声不响的将银票塞入怀中,随后对柳庄主道:“这第一件事,门主交待,元日节后,伪装北晋游骑之事暂且停一停。” “为何,那些人虽掌握在我夫人手中,可每次都是我亲自持令召集。这些事做的隐秘,劫掠财物之后,不留任何活口。若是停了,无论是招募死士还是…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一停...”柳庄主眼中露出了为难之色。 命人假扮北晋游骑劫掠百姓敛财之事若停,自己这柳庄开销就断了一大头,柳庄主还以为是门主担心自己做事不密,忙开口向费长老解释。 费长老将柳庄主的神色瞧在眼中,挥手打断了柳庄主道:“柳庄主不必如此,门主这命令自然有他的考虑,你只需听令就行,再说了停一段时间,等着风头过去,自然这财源又会滚滚而来。” 柳庄主虽不情愿,但也只得开口道:“还请费长老放心,门主之令,柳某稍后就交代夫人吩咐下去,门主的第二道令是何事?” 费长老环顾四下已无人,示意柳庄主附耳上前,轻声耳语道:“元日节,会有一朝廷高官自北而归,回凉州省亲,我要你尽出死士。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此人把命留在凉州城外。” 柳飘飘听闻此言,心中一惊,这劫财之事,在他心中已是天大的事。而刺杀朝廷命官,柳飘飘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强行定了定心神开口道:“那人是谁?” “北境统境将军万钧。”费长老眼中杀意尽显。 “是他?他不是在雁北城,为何门主会要他的命?”柳飘飘此刻心中千头万绪,不禁开口询问费长老。万钧之名,北境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齐云立国之后,他从一籍籍无名的凉州守将,青云直上,官至北境统将,成了北境军士之榜样。 费长老似有深意的忘了一眼柳庄主,开口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柳飘飘仿佛听懂了费长老的言外之意,面露难色回道:“柳某谨遵门主之命,只是这万钧是北境统将,身旁定会有军中高手护卫。这些死士,虽不乏高手,也不惜性命,可此事事关重大,我担心会生变故。” 这些死士虽掌握在自己夫人手中,可都是自己精心挑选,不乏高手。将来有机会从柳夫人手中拿到命令死士的令牌,自己就有了与金刀门抗衡的资本,如果因为此次截杀万钧损失人手,可不是柳飘飘心中所愿。 费长老那丑脸轻蔑一笑道:“门主派我前来,就是担心会生变故,有我在,柳庄主只需放宽心,距元日节还有些时日。这几日,我就在柳庄静候,你也赶紧去准备人手,务必到时一击得手。” 柳庄主听闻此言,心中定了大半,这费长老已有器人境界,别说这军中,就是放眼北晋也算的上高手之列,有他在,想来自己的死士也不会死伤太多。倘若截杀之时,有机会的话,不如趁那时...柳庄主眼含杀意的偷瞥向费长老。想到此处,柳庄主收敛眼中杀意,换上一脸谄媚,附耳在费长老耳边说道:“费长老身负重任,这些日子住在柳庄,柳某自然会安排妥当,近日听闻这凉州城凤来楼新到了一批姑娘,若是长老嫌柳庄住着寡淡无味,柳某替长老安排一番如何?” 费长老未入金刀门之时便是江湖中浪荡客,听得柳庄主此言,丑陋的面容立刻笑开了花,那猥琐的双眼透着淫邪的光。心中连赞这柳庄主果然懂事,但还是摆出一副高人模样,开口道:“老夫肩负重任,本不欲行这等事,只是你柳庄主一番好意,要一尽地主之谊,那老夫也只能遵命了。” 柳庄主见这费长老言语之中已是默许,自然符合道:“费长老给柳某面子,今日天色已晚,还请长老屈就一晚,柳某明日便去把事宜办妥,还请长老放心。”此话说完,望着费长老。 费长老与柳庄主对视一眼,都已明了对方心事,二人放声大笑。 柳公子将母亲送回院中,又被母亲拉住好一番教诲,说什么要将武艺练精,将来替母亲争光,说的柳公子坐立不安,心儿早飞回了自己的院中,想着与院中少女缠绵一番。 第三十四章 有帖英离 天色渐暗,凉州城北门外,一个焦急的身影正在等待,眼看已快到了凉州城关闭城门的时辰,那焦急的身影愈发的不安。 瞧清楚此人面貌,正是受了顾萧嘱咐,先行到凉州城打探的老李。此刻老李心中后悔不已,不该丢下少主一人对付那虬髯大汉。可仔细想来,那大汉就算是个外门高手,也绝非少主登堂境的对手,不由又放下心来,可还是止不住在马车旁来回踱步。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守城们的守卫已在远处身后不停的催促过路的客商迅速入城,已要关闭城门了。 老李向北望去,仍然未见少主身影,回身上了马车,准备原路返回,去寻顾萧,就在老李回身上车之时,一直聊赖的再车上嚼着肉干的踏雪,忽然间感受到了什么,冲着老李身后龇牙咧嘴,喉咙中发出‘咝咝’的警告之声。 老李顺势回头,望见北方雪地中,一个壮硕身形,从雪中晃晃悠悠的行来。 来的人正是之前在雪林中被顾萧破了‘十二桥纯阳定’的虬髯大汉,望见是大汉前来,老李一阵心惊,飞身上前,便要动手,虬髯大汉见老李在城门外等待,忙开口道:“且慢动手。” 老李此刻面上疤痕都已通红,心中只想得知少主下落,听得大汉开口,喝到:“我少主现在何处。” 虬髯大汉被顾萧雪林中破招,此刻周身诸穴仍在隐隐作痛,开口对老李说道:“我敌不过你家少主,他自去柳庄助我家姑娘了,让我来此处转告你,我二人先行入城,他寻到我家姑娘后便入城来找我们。” 老李怒道:“脚店中就看出你和那姑娘是一伙的,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用这番话就能蒙骗过去?说,我家少主到底身在何处?”言毕,马车上摸出一柄柴刀来。 见到老李就要动手,大汉想起顾萧给他的油布纸包,忙从怀中一阵摸索,将纸包掏出,递给老李道:“这东西你认得吧,你家少主说了,你若不信,让我把此物给你看。” 老李狐疑接过油布小包,正是之前无归山上,林间烤肉之时用的安息茴香,老李见到此物,终于放下心来,又望了望大汉浑身狼狈模样,相信了大汉所言。语气稍稍缓和:“既如此,你且进城,我去助少主一臂之力。”说完,便要往城西而去,此前老李已在凉州城内探知了柳庄所在。 虬髯大汉忆起少年的话,开口阻拦道:“你家少主吩咐了,让我们再城中等候即可,人多扎眼,反而不利探查。” 听闻大汉的言语,老李顿下身形,望向城西柳庄方向。心道少主所言却有道理,以他的身手,脱身不难,当下一咬牙,便回身登车,招呼了大汉,入凉州城而去。 马车内踏雪正气势汹汹的盯着这凶汉,倒是驾车的老李见大汉被顾萧修理的浑身狼狈,边驾车边把酒囊丢进马车内,开口道:“瞧你这样子,被我家少主折磨的够呛,喝口酒,暖暖身子罢,我家少主也是见你家姑娘心善为店家解围,这才出手相助,莫要担心,少主武艺高强,此番前去,你家姑娘定不会有事。” 大汉接过酒囊,灌下一口,浑身的疼痛倒是被酒意冲散了不少。道了一声“多谢。”大汉心中暗道,那少年武艺高强,只是不知主人此行的目的达到了没有,大汉掀开车帘,望向凉州城西的柳庄方向。 柳庄柳公子院内,自从得了柳公子的吩咐,下人们都退出院内,无人去打扰院中的少女。 柳公子还未从母亲院内归来,只见房内桌上的美味佳肴纹丝未动,却是少女此刻在这房中不停的翻找着什么。 过了许久,少女似乎仍是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见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少女停止了翻找,蹙着月眉暗自道:“难道这柳府没有那英离帖?可那人中了我的天香散,不会说假话。这柳溢草包模样,倒是会藏东西。” 正自顾自的说话间,远远听见院外下人们的声音:“少爷好。”,正是柳庄的少爷,柳溢从母亲院中回来了。 柳溢自适才将母亲送回院中,被柳夫人拉住,好一番教诲,说着自己乃是千金小姐,下嫁给了柳飘飘。 可自从创立了柳庄之后,柳飘飘举动却越来越古怪,还一直叮嘱柳溢,当年门主看在哥哥的面上,将英离帖给了自己,如今这望离山庄三年之期又快到了,儿子务必要好好用功习武,拜入望离山庄门下要多为她争口气,柳夫人说的苦口婆心,哪里知道儿子的心里只惦记着刚刚带回的小美人。 好不容易把母亲安抚好,柳溢从母亲的院中出来,倒是想起了母亲适才提到的英离帖,笑道:“这东西,就算给他人一百个心眼,也无法知道我将它藏到了哪里。”说完,便想着房中的少女,阴阴笑道:“小美人一定等的着急了,赶紧回去才是。”一路摇头晃脑走向自己的院子。 来到院前,见下人们向自己行礼,柳公子抬着下巴开口道:“怎么样,没人去打扰我的美人吧。” 院中管事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回道:“禀少爷,您吩咐了的,小人们都未曾去打扰姑娘,都在院外候着呢。” “不错,今儿晚上放你们去喝酒,不用替本少爷值守了。”柳公子想着美人就在房中,不由的心情大好,淫笑着回道。 管事伺候柳公子多年,自然知道自家少爷这猥琐笑容的意思,忙贴近道:“少爷,小的们祝您今晚玩儿的尽兴。” 柳公子瞟了一眼管事那谄媚的笑,从袖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丢在管事面前,开口道:“行了行了,去喝酒吧,记住,别跟我爹说,不让本少爷割了你的舌头。” 管事得了银票,自然兴高采烈回到:“少爷放心,我们几个的嘴,都缝上了,这院中事务,这些小的们,不敢吐露半个字。” 柳公子闻言,挥了挥手示意管事退下,就在离开之时,又听得少爷叫道:“回来”,管事忙回身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柳公子眯着那神仙的眼窝道:“那东西还有没有?” 管事望向柳公子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少爷想要的东西,低声回到:“少爷,那迷..,那东西自然是有的。” “吩咐下去,待会儿,我若唤人,便寻个机会把那香给点上。”柳公子道。 “小人遵命。”管事听了吩咐,便叫来服侍之人,口中吩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柳公子踱着步子进院,来到自己房前,掸了掸身上尘土,从腰间掏出一枚小小药丸,心中暗道:“差点儿忘记吃解药了,这迷香要是把自个儿给迷晕了可犯不上。” 轻叩房门,柳公子装着一副翩翩有礼的模样,开口道:“姑娘,等着急了罢,因家父传唤,怠慢了姑娘,小生给姑娘陪个不是。” “柳公子恭顺有礼,小女子哪敢让公子赔不是。”少女清灵的嗓音从房内传出。 听得少女并未责怪,柳公子笑着推门而入,见少女正盈盈端坐于桌前,瞟见桌上的佳肴纹丝未动,柳公子假意怒道:“这饭菜丝毫未动,定是不合姑娘口味,小生这就吩咐下去,为姑娘换上一桌。” “不必,公子心意,小女子心领了。”少女笑道。 “不行不行,要是饿坏了姑娘,本公子自然是要心疼的。”柳公子装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继续说道:“这一路而来,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说着,自然的坐到姑娘身边。 少女强压心中的恶心厌恶,装出一副羞赧模样,笑道:“公子抬爱,我叫霖儿。” “好名字好名字,人如其名,见姑娘容颜,便如沐甘霖一般呀。”柳公子说话间,又想去摸霖儿那纤纤玉手。 霖儿姑娘拿开手来,躲开了柳公子,假意嗔怒道:“公子可真会骗人,明明说家中有很多好东西,可以与我赔罪,可偏偏我等了多时,这天都黑了,也未见公子要与我何物来赔罪?” 柳公子拍着脑袋假意自责道:“你看,本公子把这事给忘记了,说起这赔罪,还要说起那混蛋脚店和那个青衣小子,赶明儿本公子就将那店给拆了,还有那个小子,本公子非找到他抽他一顿不可。” 听着柳公子提起白天脚店中的事,霖儿想起了那青衣少年护着自己的背影,不由的出神,殷桃嘴角划过一抹笑容,心道:“木一,这名字古怪的小书生,自己在二楼之时,就见这小书生要拍案而起,面对这恶霸柳公子还敢为店家、为挺身而出,真是个胸有正义的有趣人儿,就是不知他现身在何处。” 殊不知,霖儿姑娘脑海中的‘小书生’顾萧,此刻正将踏雪七寻运到极致,在凉州城外一路西行,这漫天雪地中,青衣黛氅,化作离弦之箭,穿行其中,雪地之中只有风声略过,未有任何足迹。 顾萧抬头望向天空,虽说这冬季日落较早,可这时辰却也不早了。顾萧心中担忧愈胜,脚下愈快,顾不上调整内息,将青衣诀内力全力施展。 又行了半个时辰,顾萧遥遥望的正西方向有隐约灯光。 “终于找到了。”顾萧低声道,便运起轻功,直奔灯火处,不多时,便抵达了柳庄气派大门外,顾萧于十丈外树后隐匿身形,仔细望向柳庄门前,多名着劲衣大汉,手持朴刀,立于柳庄门前。 顾萧凝神望去,这些大汉个个眼神锐利,步伐稳健,绝非普通人家的护院,顾萧不想惊动这些人。可单从山庄大门就知这山庄规模,若要挨个房间探查,不知何时才能寻到那霖儿姑娘。 顾萧正发愁间,只见山庄大门吱吱悠悠的打开,门内走出几人。顾萧定睛看去,为首之人正是脚店中柳公子唤做‘柳大’的佩刀大汉,这柳大身后跟着数人,勾肩搭背的走出山庄大门,在山庄门前笑嚷着。 不多时,这门外护院牵来几匹马儿,这柳大带着几人上马,向着山庄外行去。 顾萧隐匿身形,见几人走的远了,运气轻功,悄然随行,跟了上去。 第三十五章 庄外逼问 “胡管事,少爷今儿赏了你不少赏钱,晚上咱哥几个可得好好喝一顿。”柳大那洪亮的嗓门在这空旷的野外尤为刺耳。 被柳大唤做‘胡管事’的正是柳少爷的院中管事,得了少爷的赏钱,胡管事约了这柳大几人,准备去凉州城内喝顿花酒。此刻这胡管事听了柳大之言,开口笑道:“柳兄弟放心,听说这凤来楼到了些新的姑娘,正好,咱们去尝尝鲜。” 随行人中,一人抬头看了看天空已夜色沉了下去。开口道:“看这时辰,城门已经关了,咱们还赶得上吗?” 胡管事向着这名随从向着柳大一比划,说道:“这不是柳爷在吗,他可是咱公子的跟前儿的红人,跟着咱公子走动,这凉州城谁能不给些薄面,你就放心跟着哥几个,今晚咱们好好儿潇洒潇洒。” 在胡管事的奉承下,柳大昂首骑马,假意谦虚道:“我也是全托了咱少爷的福,咱少爷不说别的,就单在这凉州境内,就是这个。”柳大说着,拍了拍胸膛,竖了竖大拇指。 顾萧运起轻功在远处雪中随行,见柳大一行人已远离柳庄,进入一片林中,心道这已是动手的最佳地点,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布,将自己面容遮住,脚下使出踏雪之寻,如雪中鬼魅飞向柳大一行人,心道这柳大是那柳溢的随从,一定知道霖儿姑娘此刻身在柳庄何处。 柳大在马上颠着,向自己这些兄弟们吹嘘道:“那日,公子进了铺面,便说道‘这家店从今天起就姓柳了’嘿,你们猜怎么着,那店主当场就跪下了。” “公子真是威风,那后来呢。”胡管事语气中满是奉承。 “后来?后来那铺子自然是归了咱们柳庄,哈哈。”柳大头也未回,听着胡管事那奉承的语气,昂首骑马在雪中向着凉州城方向继续前行。 行在这队伍最后的一名护卫,正准备开口向行在最前的柳大再问问自家少爷的‘壮举’,忽觉身后一阵冷风吹过,正要回头望去。眼前一黑,脖子一歪,就失去了知觉,这行在前方的柳大一行人竟毫无察觉。 顾萧将失去知觉的随从藏匿在一颗树后,解下他的腰带,将他在树上捆个结识,望向前方仍在骑马吹嘘的柳大一行人毫无察觉,放下心来,云纵之寻再度腾空而起,向着一行人再度而去。 “要我说,少爷只取了那王员外一半儿的家资,已是便宜他了。”柳大仍在马上滔滔不绝的说着柳公子这些日子的‘壮举’,那王管事也不停的出声附和。这二人丝毫未觉,身后随行之人一个接着一个被顾萧从马背上掠走,不多会,这雪中只剩下柳大与王管事二人仍在一唱一和的在雪中前行。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说的口干舌燥的柳大,仍是头也未回,向后吩咐他那手下:“我说,六子,你小子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吗,你柳爷我说了这么多,取你马背上的酒来给柳爷润润喉咙,他娘的。” “六子,听见没,取酒来,给柳爷润润喉咙。”王管事这附和的功夫立刻跟上。 又向前行了几步,柳大未听见六子回话,勒马回首怒喝道:“六子,你他娘的长本事了,柳爷说话居然不搭....”回望之时,竟然呆立当场,那一个‘理’自竟生生吞了回去。 王管事望见柳大这副活见鬼的模样,不禁疑惑开口:“柳爷,您怎...”,边说边随着柳大望着的方向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亦变成了如柳大一般的表情。 这身后的众人不见身影,只剩一匹匹马儿在这雪中,在这身后雪地衬托的黑暗中,仿佛化身成了深渊之口,将这随行之人吞噬了一般。 王管事此刻已经被面前景象吓得惊慌失措,浑身战栗不止,连马都骑不稳了,哆哆嗦嗦本想驾马逃回柳庄,可一个哆嗦,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满脸沾满了积雪,哆嗦着开口向柳大说道:“柳..爷,这.这是..遇到.妖怪了吗?” 柳大此刻也不知是因这天寒地冻,还是被面前的景象吓到,亦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可这柳大毕竟习过些武艺,他知道面前这个被吓到腿软的王管事已是指望不上,于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快步走到马边,抽出随身佩刀,自己也不知该向哪里防卫,只能冲着周围大声叫嚷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我乃是柳庄护院。” 柳大的大嗓门此时叫嚷出的声音,早已没了白天在脚店时飞扬跋扈的底气,飘荡在这静谧无声的雪地中,显得格外无助。未知才是真正的恐惧,虽是寒冬,柳大的背后已被冷汗浸透,握刀的手已渐渐麻木,可柳大仍是不停的打着转,以防来自黑暗中的突然袭击。 “咳咳。”一声咳嗽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一个单薄身影聪这黑暗中缓缓而出,正是蒙了面颊的顾萧,此刻顾萧已将黛色大氅反穿,将大氅的兜帽戴起,以内衬的乳白色在外,以防这柳大眼见,记得脚店中自己所穿大氅的颜色。 柳大定睛望了望顾萧行来的在雪中留下的脚印,心中大定,只要这顾萧是人非鬼魅,那便好办,擦了擦额头冷汗,柳大以刀拄地,向着顾萧恭敬一礼道:“晚辈柳大,向前辈请安,不知这雪深林秘,前辈寻晚辈一行人,所为何事。若是前辈一时短了银两,晚辈却有些银钱,可孝敬给前辈。” 柳大说完,赶紧向瘫软伏地的王管事使着眼色,显然,这柳大是将顾萧当成了拦路打劫的盗匪。王管事此刻倒是变得麻利,忙从怀中把所有的银票、碎银都掏了,与柳大手中的银钱汇到一块儿,踉跄着行至顾萧身旁,见顾萧并未伸手去接,便只敢放在顾萧脚边后,又迅速跑到柳大身后躲着。 顾萧望着脚边的银票和碎银,足有数百两,心中定下主意,故意压低声音开口道:“你们这两个小辈,以为这区区百两之资就能打发了‘千里独行’泉伯光?”。 “诶?那淫贼不是被一个无名小子给抓了吗?”这王管事倒是最快,这消息还是从院中丫鬟的口中得知的,听到有人提起,这快嘴性子不禁脱口而出。 柳大自然知道江湖中人的忌讳,可不限将性命丢在此处,忙给了王管事一个耳光,这练过拳脚的手劲岂是王管事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管家受得住的,这一个耳光,直扇的王管事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大忙向着顾萧赔罪道:“前辈勿怪,我已替前辈教训过这不懂事的玩意。” 顾萧没想到被自己抓到的泉伯光的消息已经传开,自己混淆视听的法子没法继续下去,眼珠一转,压着声音继续说道:“老夫话还没说完,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了‘千里独行’泉伯光的弟弟‘百里独行’泉拓光,既然你二人听过我哥哥的名号,那老夫就开门见山了。今日我路过城外,见到一少女,清秀可人,眼瞧着他随着你们一众人等入了这柳庄,今夜我便要带走那女娃娃,你二人告诉我,她在庄中何处?” 柳大和王管事面面相觑,听着这‘泉拓光’低沉声音已上了年纪,居然不是为财,而是为了今天少爷带回的碧衣少女而来。 柳大心道,若此时将少女所在告知此人,若他从府中劫走了少女,被自家公子得知是自己透露的消息,这小命可不保,于是战战巍巍的向着‘泉拓光’说道:“泉前辈,请恕晚辈相劝,咱这柳庄在这凉州地界也是有一号的,以前辈的身手,若肯入我柳庄,定会受庄主重用,到那时,什么样的姑娘都有。”说完,柳大便偷偷观望着‘泉拓光’的神情。 刚说完,柳大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自己的面颊上也挨了重重一个耳光,出手的正是适才站在远处的‘泉拓光’,还未缓过神来,柳大就听那‘泉拓光’冷冷的说道:“老夫没闲工夫听你们瞎扯,我数三个数,不说,现在就要了你们两条贱命。” 适才被柳大扇肿了脸的王管事,嘴上不能开口,趴在地上只能发出呜呜之声,用力扯着柳大的衣角,示意着柳大赶紧告诉面前这煞星,不然自己和柳大这两条命可真就交代在这儿了。 柳大适才连这‘泉拓光’如何出手都未曾看清,受了这一耳光之后立刻明白过来,这‘泉前辈’想要自己二人的命简直易如反掌,可自家公子的手段,他也心知肚明,为难间,只听‘泉拓光’轻声念到:“一。” “那姑娘就在少爷院中,由此一路西行,便是柳庄,柳庄西南角第二大的院子,便是我家公子的住所,前辈可自去,若进了庄还是寻不见,便可找院前有两尊纯金打的狮子的便是了,我家公子今晚吩咐了,所有护院都不在院中。前辈可安心入内,庄中各处皆有三人成行的护院,每一个时辰换一班岗,换岗时有一炷香的时间。前辈可趁那时潜入,还请前辈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千万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还未等顾萧念到‘二’,身形壮硕的柳大如同竹筒倒豆一般,呜咽着毫无‘骨气’的把自家公子的详细居所都说与顾萧。 话未说完,柳大和王管事二人就觉后颈挨了重重一击,二人眼前一黑昏死过去,顾萧仍是解下二人腰带将二人牢牢捆于树上,正要离开之时,回头望向地上的银票碎银,自嘲一笑道:“既装了,就装像一些。”将这些钱财收起,运起踏雪七寻,向着柳庄而去。 第三十六章 潜入柳庄 柳庄前,正在门前来回巡视的护院们看看时辰,已到了换岗的时辰,护院们便停下了巡视的脚步,搓着冻的通红的手,互相调笑着,等待下一波换岗的人前来。 “老七,一会儿换了岗,先去我那屋喝一盅,解解乏。这大冷的天,咱们在这门前站了几个时辰了,手脚冰凉的。”其中一个护院对另一人说道。 “行啊,五哥,早就听说你那里藏了几坛好酒,一会我去找厨娘大姐弄些下酒菜,咱哥几个好好儿喝上几杯。”护院‘老七’兴冲冲的说道。 护院‘五哥’笑道:“厨娘大姐?怕是你的‘姘头’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和那厨娘搞到一起了。” 护院‘老七’哈哈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五哥的眼睛,不过这厨娘真是够滋味...咦,这是什么?”护院‘老七’正要与‘五哥’兴奋的说着那厨娘的风韵犹存,却被掉落在脸上的些许积雪打断了二人话题。 将脸上的积雪掸落,护院‘老七’走到大门外抬头看了看天空,嘟囔着:“这也没下雪啊,难道是从屋顶滑落的?真他妈晦气,本来就挨了几个时辰的冻,这一堆雪,直拍在老子脸上。” 护院‘五哥’见自己的兄弟话说到一半,就跑出去望着天上去了,忙跟出来问道:“你这小子,话说到一半儿,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我在看这山庄大门上从哪儿落下的积雪。”护院‘老七’,眉头紧锁,一脸狐疑的眯着眼睛,望着山庄大门上方。 “得了吧,不想说,老子又没有勉强你,算了,老子喝酒去了。”护院‘五哥’随着‘老七’的目光在山庄大门上扫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以为是‘老七’在找借口岔开话题,便不再搭理。正巧换岗的护院前来,转身向走进山庄,向着护院们住的院子行去。 护院‘老七’见‘五哥’来了脾气,不再纠结,忙转身追了上去,口中嚷着:“五哥,别生气,五哥,一会儿喝酒的时候,咱继续说...”两人低头说边说边行,带着满脸淫笑,二人身影消失在柳庄游廊内。 待到这两个身形远去,一个隐匿于山庄大门之上的身影,冒出头来,正是将大氅内衬外穿的顾萧。适才顾萧见这两班护院正换岗松懈之时,使出云纵之寻,像一只雪中孤雁一般悄无声息的落入这山庄大门顶上。 就在顾萧准备进一步潜入柳庄之时,却瞥见自己的大氅衣角扫落一小块积雪,正巧落在了护院‘老七’的大脸上,好不容易等这两护院不再盯着自己隐匿身形的位置离开,顾萧这才心念一声‘好险’,呼出一口气来。 偷偷撇了一眼这山庄大门下的持刀护院们,见他们丝毫未有察觉,顾萧放下心来。丹田运足真气,使出云纵,整个人悄无声息的腾空而起,借着雪夜掩护,在这柳庄各院的房顶上一路向着西南角的院子而去。 西南角院落,柳公子房中。 柳公子适才听霖儿要自己赔罪之事,便去院中库房取了诸多物件,此刻推门而回。见霖儿姑娘仍在那冲着窗外沉思,时而露出微笑,还道是姑娘念着自己白天的时的‘英姿’,忙贴上前淫笑着轻声呼唤道:“霖儿姑娘,霖儿姑娘。” 霖儿的思绪被柳公子那猥琐的声音拉回,稍稍挪开了些与柳公子的距离,霖儿嘴角微翘,贝齿轻启:“公子,适才不是说了吗,要与我赔罪,难道是想好了用何物?” 柳公子闻的美人询问,忙取出玉匣三个,放在桌上,对着霖儿说道:“适才见姑娘望着窗外出神,不忍打扰,便去取了三件宝贝,特用来向姑娘赔罪,还望姑娘喜欢。” 说完,便打开第一个玉匣,这玉匣中躺着一串珍珠链子,共计一百单八颗,以金线串之,小珠约有六七分大小,颗颗都圆润如一,更为难得的是这珍珠链子的顶端,一颗如龙眼大小的珠王,此刻正躺在玉匣中散发着如豆大小的黄色光晕。 柳公子望着这玉匣中的宝物,甚是得意,这可是他从王员外那敲得的,可再望向霖儿姑娘,却见霖儿只是托腮微笑,一点儿也没有被这串珠链打动的模样。 柳公子心道,这霖儿姑娘定是眼光高,看不上这珠串,忙将这匣子盖上,口中道:“这等俗物,自然入不了姑娘法眼。” 说着将第二个玉匣打开,这匣中有一金钗,金钗非珍贵之物,可这金钗钗头一指大夜明珠却珠光宝气,此珠在这悠悠长夜中散发着阵阵磷光。柳公子心想,这物件可算是能打动霖儿姑娘了罢。 却见这霖儿姑娘打了个哈欠,似是乏了,开口道:“还吹牛皮说你这什么都有,随我挑选,我才随你来的,原来都是这些俗了吧唧的东西,无趣,甚是无趣。”说完,站起身子,就要离开。 柳公子哪能容得到了嘴里的肉又要飞走,急切的起身,拦住了霖儿姑娘,陪笑道:“霖儿姑娘留步,这不是还有第三个匣子吗?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霖儿丹凤眼扫了一眼桌上的第三个匣子,笑道:“你这无非就是些寻常的物件,没意思。” 柳公子忙回道:“霖儿姑娘到底喜欢什么物件儿,可否给小生一些提示,小生竭尽全力也要帮姑娘取来。” 霖儿听了柳公子的话月眉微挑,轻盈回身,坐到桌前,对这柳公子说道:“我呢,从小就不爱这些金银之物。我比较喜欢听江湖中人那种飞天遁地的故事,不过你也别用一些刀枪剑戟来糊弄我,说是什么神兵利器,我见这些东西多了去了。” 听了霖儿姑娘的这番话,柳公子心中可愁坏了,他以为这天下的女子没有不爱金银珠宝的,可偏偏这霖儿姑娘不爱红装爱武装。自己每逢习武之时,就偷跑偷懒,没想到如今这武学之道还可用来泡妞。就在这发愁之时,柳公子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自己不是有那‘英离帖’吗,那可是这江湖中难得的物件儿,反正自己不爱练武,用这东西博美人一笑,也不错。 打定主意,柳公子冲着霖儿姑娘说道:“姑娘喜爱江湖上的物件,柳某还真就有一件对于江湖中人来说的至宝。” “哦?不会又是些破书烂本,冒充什么武林秘籍吧?”霖儿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回到。 柳公子为了佳人,哪还顾得上柳高氏交代的事情。赶紧走近霖儿身旁,开口道:“我这宝贝确是江湖中人都极为看重的,这宝贝叫做英离帖。” 听到‘英离帖’三字,霖儿心中暗道,这东西果然在这柳溢的手上,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嘟起嘴来,嗔道:“我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就等到你这么一句话?” 柳公子听了,哪里还等得了,急忙回道:“霖儿姑娘稍候。”忙回身走到门旁,稍稍打开房门,环顾了一圈,见四下无人,悄悄掩起房门,再度坐倒霖儿身旁,拿下随身双狮玉佩,在霖儿目光注视下,用力的掰开了双狮佩。 这玉佩中露出一略微发黄的皮,柳公子说道:“姑娘可别小看了这英离帖,凡是江湖中人,手持英离帖便可入中原剑神离枯荣的镜花水月阁,传说里面有数不清的秘籍,神兵,还有江湖中人的生平记载,更不乏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江湖中人皆趋之若鹜。” 瞧着霖儿‘惊讶’的眼神,柳公子从这断开的双狮佩中去出那张皮来,在霖儿眼前晃了一晃道:“这便是那江湖中人心心念念的英离帖。” 霖儿一脸不信,笑道:“英离帖就是一张皮?” 柳公子郑重的对着霖儿说道:“我当然不会将这英离帖时时刻刻的带在身旁,不知道霖儿姑娘可听说过‘风凌当’?” 霖儿心中一惊,面上却装出天真无知,开口道:“什么当?小女子哪知道这些,还请公子指点。” 柳公子为了博佳人一笑,此刻也不再遮掩,缓缓打开手中的皮革,阴阴的说道:“这‘风凌当’是我齐云北境神秘的存在之一,每逢初一十五的子时,这北境各处城外便会出现一身穿红袍,手持白色灯笼之人,白色灯笼上会用红色朱砂写‘风凌当’三个字。这风凌当,可当任何江湖中的贵重之物,从武林秘籍到神兵利器,只要你肯当,风凌当就肯收。” 霖儿望向柳公子,面露‘惊恐’:“这当铺开的怎的如此诡异?若有人趁机劫掠又待如何?” 柳公子安抚霖儿道:“霖儿姑娘勿要惊慌,江湖中传言,这‘风凌当’是这神州凌绝榜上排名第十的慕容风凌所开,江湖中无人敢触他的霉头。” 柳公子说完,缓缓展开手中那略微发黄的皮,盯着皮上以朱砂写下的当字,缓缓开口道:“我将英离帖当在了风凌当中,钱,本公子有的是,不过是双倍赎当之资,本公子出的起。” 霖儿伸手便要去取柳公子手中的微黄皮革,却被柳公子伸手挡开。柳公子最叫露出一抹邪笑:“霖儿姑娘,此物给你赔罪,可入的姑娘的法眼?” 霖儿收回手来,笑意盈盈道:“听你这么一说,还有点意思,行了,这东西给本姑娘赔罪,本姑娘收了,可赎当的不是你本人,这风凌当..” “姑娘放心,有我呢,钱我出。元日节后,十五之日,我就去赎当,再说了,这风凌当认票不认人...那..姑娘今夜就...”柳公子听闻霖儿说这东西可以用来赔罪,心中的邪火升腾,迫不及待的搂将上去。 霖儿仍是灵巧躲开,心中道,既然知道东西在哪儿了,一会得想法子脱身才是。 第三十七章 出手救人 柳公子见霖儿仍是一副躲着自己的模样,阴骘的眼神一动,将那风凌当票收入怀中,开口道:“姑娘先前便未进水米,想来也应是饿了,不如我让下人安排些吃食,姑娘与我共同饮几杯如何?” 霖儿正想着如何悄无声息的取走那风凌当票,听见柳公子此言,展颜笑道:“好啊,公子这么一说,小女子却感腹中饥饿。” 柳公子见状,随即呼唤院外服侍小厮,低声耳语了一翻,服侍小厮随即明白了自家公子的用意,向着房中二人一礼后便推门而出,去吩咐厨房去做些吃食,又来到出城的王管事房中。 见四下无人,从王管事房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香薰炉,这服侍小厮低声嘿嘿笑道:“少爷又要用到这物件儿了,上回那孙秀才的娘子多烈,还不是在此物之下,乖乖就范。” 这服侍小厮带着精致香薰炉走后,管事房门前衣袂声响起,一道身影落在适才小厮自言自语之处。这人一身大氅,面庞隐藏在大氅的兜帽之中,正是潜入柳庄的顾萧。 顾萧一路潜入柳庄,施展出轻功向着西南角的院落而来,一路避开巡查的守卫,终是找到了西南角的院落。偷偷查看了这院落四周,确如那柳大所说,没有几个护院,只有几个服侍的下人在眯着眼睛打盹,顾萧便放下心来,潜入院内。 顾萧见这小厮神神秘秘的从一间房中取出一个香薰炉,在那自言自语了片刻,便走向院中一间房屋方向。顾萧心道,跟着这小厮定然能发现霖儿姑娘的踪迹,于是便偷偷地跟了上去。 小厮手端香薰炉在院中的厨房吩咐了一番,带着几个下人,端着做好的饭菜穿过院中游廊,轻叩房门。尾随而来的顾萧望见几人在门前停下,为防自己的行踪暴露,使出云纵,纵身跃上房顶,盯着这些下人们下一步的行动。 “进。”房中传来柳公子那阴鸷的声音。 小厮做了个手势,这一行人端着酒菜,进入柳公子房中。房顶上的顾萧也听到了柳公子的声音,笃定了霖儿姑娘应在这房中,于是便提气而行,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房中正上方,五指运力成爪,掀开一块瓦片,探头看向房中。 房中小厮端着香薰炉,来桌前,向着柳公子和霖儿一礼道:“公子,姑娘,酒菜已备好。” 柳公子看着小厮手中端着的香薰炉,嘴角闪出了一不易察觉的邪笑,转头向着霖儿笑道:“霖儿姑娘,这晚间的食物,可还满意。” 霖儿笑道:“多谢公子体恤,霖儿不胜感激。” “行了,你们摆好酒菜,去把霖儿姑娘的房间收拾好。”柳公子吩咐道,用眼神瞥了一眼领头小厮。 “是,公子。”下人们忙吧手中的酒菜摆满桌子,领头小厮见自家公子的眼神,瞬间明白公子的意思。 小厮走到桌后的书案前,背对着霖儿二人。点燃一根香,将香薰炉的盖子打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膏状药丸,用适才的点燃的香将这黑色膏状物引燃一角。不多时,黑色膏状药丸慢慢散发出了一丝袅袅烟雾,小厮用细香灰将黑色膏状物埋入香炉之中,在香灰上戳了些许孔,让袅袅烟雾从香灰中丝丝散发而出。做完这一切的小厮用衣袖轻掩口鼻,盖好了香炉盖子,回身对着柳公子与霖儿躬身一礼,掩门而出。 这大户人家夜间有焚香而眠的习惯也是常见,霖儿心中正盘算着取这风凌当票与脱身之事,便没有在意这小厮的焚香之举。 倒是在屋顶上窥探的顾萧注意到了这小厮焚香之时的怪异,顾萧看见香炉中的烟雾升腾之时,小厮却偷偷了捂住了自己口鼻,心中暗道不妙,这香薰炉中一定不是寻常香丸。顾萧望向房内,心中拿定主意,纵身跃下房顶,向着小厮下人而去。 桌前与柳公子对坐的霖儿此刻心中盘算着,依这柳公子所言,风凌当认票不认人,自己此刻只需药翻了这柳公子,取了当票便走,神不知鬼不觉。拿定了主意,霖儿面上展颜微笑,丹凤眼也完成了月牙,冲着柳公子道:“霖儿来为公子斟酒。” 说完,纤手拿起桌上的酒壶,为柳公子斟满了酒杯,就在柳公子抬眼欣赏着眼前美人为自己斟酒之时。霖儿轻抖袖口,一颗不起眼的小药丸从袖口滑落入酒杯之中。这药丸入酒即化,霖儿见药丸融化,双手托起酒杯送到柳公子面前,望着美人笑靥如花,柳公子觉得自个儿飘了起来,接过酒杯都已魂飞九天。 霖儿盯着柳公子酒杯已送至嘴边就要张口饮下,心中自觉已要得手,却在此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忙伸手扶住桌角,稳住身形,心中暗道糟糕。 柳公子见自己的迷香已然奏效,哪还有心思去管着杯中美酒,将酒杯丢至一旁,淫笑开口道:“霖儿姑娘,本公子几番示好,怎奈姑娘并不领情,可我实是想一亲香泽,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谅解。霖儿姑娘放心,跟了本公子,从今往后,定不会让霖儿姑娘受苦。” 柳公子言罢,便伸手去摸了摸霖儿纤若无骨的手,只觉这霖儿的手细腻光滑,如抚锦缎。 霖儿本想躲避,可稍一运劲,便觉天旋地转,丹田中的内力丝毫提不起来。只得强行稳住心神,费力的抽出手来,躲开柳公子的魔掌。 霖儿心中慌乱至极,懊悔不已,自己百密一疏,居然着了这柳溢的道,亏得还自诩聪明,没想到这草包居然先自己下手。想起适才那领头的小厮焚香之举,霖儿回首,杏眸望着身后桌上的精巧香薰炉,袅袅青烟仍在不断地从这炉中升腾。霖儿这才明白,定是这香薰中掺杂了迷魂药。 柳公子望见霖儿招了迷香之道,仍勉力支撑,抚掌淫笑道:“霖儿姑娘果然聪慧过人,本公子确是在这香薰中加了些料,不过姑娘放心,今夜之后,本公子保证你会对我依恋不已。”说着,柳公子踱着步子淫笑着再次逼近霖儿。 霖儿听着柳公子的污言秽语,却如催眠的曲子,双眼愈发沉重,只想闭目而眠,可心中仅存一丝清醒仍支撑着,不能昏睡。 迷迷糊糊间,霖儿又想起那个青衣书生的背影,心中懊悔道,若自己听了他的劝该多好,只盼自己撑的久一些,这时辰看来,薛虎应该快赶到了。 柳公子本就等待了多时,再也压不住性子,手就要攀上霖儿的纤细楚腰。 霖儿心中叫苦,可偏偏已再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力,向后便倒。倒下之时,霖儿微闭杏目,心中呐喊着,只盼薛虎及时赶到,或无论是谁,能救下自己就好。 就在柳公子手将将触及霖儿的纤细楚腰之时,只听得身后的房门被一阵风雪吹开,一道虚影飞入房中,柳公子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闯入柳庄,正待回身之时,后颈挨了重重一击,随即像条死狗似的直直昏倒在地。 那人影一击打昏柳公子,并未停下身行。脚下踏七星方位而退,飞速移动至香炉边,大氅一卷,将那香薰炉卷起,甩出窗外。 那香薰炉飞将出去,撞到了房外柱上,散落一地,那仍燃着的迷香膏状药丸咕噜噜的滚向一边,这冷风一吹,这小小药丸带着点点火星滚至冬日遮风的棉布门帘之上... 屋内人影击晕了柳公子,又将迷药香炉丢出窗外,脚下轻功再动,迅速移至即将向后倒去的霖儿,伸手揽住了霖儿的腰.这些动作,只在瞬息间完成,正是运轻功前来救人的顾萧。 顾萧知道此刻霖儿已中了这迷药,自己带着霖儿,很难从这柳庄脱身。自己虽已将这院中的下人小厮们一一打昏,可难保这巡夜护院随时巡至此处便会发现院中异常,到那时便更难脱身,当下还是先运功将这迷要从少女体内逼出。 于是单手托着霖儿的腰,勉强让已昏过去的霖儿保持半坐之姿。丹田运起青衣诀,以单掌触霖儿后心处,运青衣诀于掌间,欲用内力逼出霖儿姑娘体内的迷香。 霖儿只觉自己正躺在一片清风拂柳处,吹不尽的和风,柳枝拂着自己的面庞,柔软舒适。正惬意间,忽觉背后一股酸麻之意由后心初散布全身,而惬意的精神忽然惊醒,想起此刻身在柳庄,那柳公子正欲行不轨。 霖儿回过神来,微阖杏眸忽然圆睁,五指运力,一个耳光向后甩去。 ‘啪’的一声清脆,霖儿感到自己一击得手,旋即腾挪回旋而起,摆出架招,要取了‘柳公子’性命。 霖儿这一套招数行云流水,迷药之劲尚未完全驱除,晃了晃仍有些发懵的脑袋,稳定身形。 这才定睛看向适才自己扇中的‘柳公子’,引入眼帘的却是一身白色大氅之人,此人头上的兜帽已被自己适才回身一个耳光扇落,露出面容,却不是那淫邪小人‘柳公子’。 这人剑眉星目,一脸苦笑,酒靥微现,面上五根清晰指印逐渐浮现,白色大氅之下,玄青色长衫,鞶革束腰,正是自己在脚店中遇到的青衣少年。 霖儿此刻脑中有些理不出头绪,可望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柳公子。霖儿的眼神流转,明白了缘由,应是这青衣少年出手救下了自己,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柳庄,霖儿的脑袋此刻还在迷香的余劲下未完全恢复神智。 顾萧正全力将这迷香从霖儿姑娘体内逼出,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也是习武之人,出手快若闪电,自己救人之下未曾防备,被这一个耳光扇的呆立原地。 “你这姑娘,我好意来救你,这一个耳光,若非我会些武艺,只怕一只耳朵都要被姑娘扇聋了。”顾萧苦笑着打破了二人的窘境,用手指揉了揉自己微微耳鸣的耳朵。 “怎么是你?”霖儿此刻也终于回过身来,发现自己衣衫整齐,方才定下心神,这才确信是这青衣少年救下了自己。 第三十八章 西院火起 顾萧揉着耳朵,终是止住了耳鸣,便开口道:“脚店中,我观姑娘步伐,就已看出姑娘身怀武艺。心想这柳公子既是作恶多年,可能会使些下作手段,于是便赶来相助。” 霖儿心有余悸道:“我只当这柳公子是个草包,没想到他竟然使这下作手段,差点着了他的道,此番多谢你相助于我。”想起这柳公子的迷香,霖儿气愤着用脚向晕厥在地的如死狗一般的柳公子身上补了几脚。 顾萧见霖儿仍在向着柳公子撒气,压低声音开口道:“霖儿姑娘,这柳庄中护院守卫众多,我潜入这院子,虽然将这下人小厮们全部打昏了,这巡夜的护院们只怕随时会巡到这里,咱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霖儿听顾萧说来,心中惊讶不止,脚店初识,自己看这青衣少年身形单薄,以为他只是一个过路的小小书生。 没想到他居然能孤身潜入这层层守卫的柳庄中,霖儿心里盘算了一下时辰,开口向顾萧说道:“多谢相救,可霖儿曾与人有约定,若此时走了,只怕那人到这之后寻不见我。” “是那客栈中的虬髯大汉把?脚店中,我就看出姑娘与那大汉相识。放心,我已经与他约定,寻到了你,我们在凉州城内会合。”顾萧望着霖儿解释道。 霖儿此刻心中顿生疑惑,这名叫‘木一’的青衣少年,到底是何人,薛虎不会轻易相信他人,这少年观察细致入微,在脚店中那短时间内便发现了自己身怀武艺,又看出薛虎是与自己同行之人。 这‘木一’绝不简单,自己出岛之时,薛虎就曾告诫自己这江湖人心险恶,不可轻信他人。如今面前这‘木一’救自己到底有何目的,霖儿想至此处,疑心顿起。 望见霖儿怀疑的摸样,顾萧心中急切,忽的想起薛虎交与自己的那小巧令牌,在怀中一顿摸索,找到了那桃花令。 赶紧取出此物交给霖儿说道:“此间确不是说话的地方,还好我来时就想到姑娘会有所怀疑,给你看此物。是你那随行大汉交给在下的东西,这总该相信我了吧。” 霖儿见‘木一’掏出桃花令,心中疑虑已去了七八分。接过桃花令,向着顾萧一点头道:“木少侠所言甚是,咱们先离开柳庄再说。” 说完,又蹲下身来冲着柳公子噼里啪啦的扇了几个耳光出气,可就在顾萧二人准备转身离开之时。霖儿又折返回来,在柳公子怀中一阵摸索,找到了那张风凌当票,塞入袖中,随着顾萧离开。 顾萧与霖儿二人推开房门正欲离开,却被门外的景象惊住了,这小小院中已燃起了片片火光。 在冬风助推下,这火势逐渐升腾。原来,就在顾萧与霖儿屋内交谈之时,适才被顾萧丢到窗外的香炉中的迷香药丸,带着火星被东风吹到一旁的遮挡风雪的门帘之上。 冬日里本就风干物燥,这药丸上的火星被这冬风一吹,渐成燎原之势,待到顾萧与霖儿准备离开柳庄之时,这火势已蔓延开来。 顾萧见这火势已无法控制,转头对霖儿说道:“霖儿姑娘,这柳溢作恶多端,不救也罢,可这些下人小厮都是苦命之人,我去将他们移之安全地方,你在院外林中等我。” 霖儿道:“木公子一路潜入柳庄,我怎能独自离开,我帮你把这些人挪到安全的地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些。” 顾萧见霖儿也要帮忙,当下快了许多。二人挨个将这院中被顾萧击晕的人都拖出院外,忽然听到遥遥传来的叫嚷之声。 “走水拉,来人,走水拉!”这火势愈大,终引来了巡夜的护院,护院们发现自家公子的西院隐约有火光冲天,赶紧高声叫嚷着,几个护院赶紧抄起水桶,就近从这亭旁水井中打满水,冲向西院。 顾萧霖儿二人此时顾不着擦拭脸上的汗水,听见叫嚷声越来越近,知这院中救火的人已快赶到。对视一眼,便闪身入了柳庄西院外的景林中,借着林子遮掩,霖儿随着顾萧向装外行去。 柳庄主应付了费长老,此刻更衣正要在书房休息,忽听得院外有护院高声叫嚷。柳夫人察觉到庄中异常,冲进书房,对着柳庄主吼道道:“这护院们叫嚷个甚,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柳庄主苍白面上神色一沉,并未接柳高氏的话。披上外衣,拉开房门,见庄中火光闪现,竟是儿子柳溢所居的西院方向,柳高氏见丈夫不搭理自己,心生怒气,可随着丈夫打开房门,见到西院方向起火。 柳高氏忙急切起身:“糟了,那是..是儿子的院子起火了。”话音未落,见柳庄主已运起轻功,跃至房顶,向着西院而去。柳高氏心急如焚,也随着柳庄主轻功跃起,赶向儿子的院子。 倒是在客院中居住的费长老,虽也被这火光和护院们叫嚷的声音吸引,打开窗户,遥遥望着火光,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子,嘿嘿笑道:“没想到,来到凉州这地界,还能有热闹看,甚是有趣。” 这费长老关心的只有门主交代的两件事,其它的诸事,这费长老才懒得去管,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费长老甚至从房内取出一壶酒来,对着这逐渐冲天的火光饮起酒来。 片刻后,柳庄主夫妇已赶到了这西院外,见院内火光冲天,夫妻二人没心情去再一一询问正在救火的一众护院。 柳庄主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这院外一众小厮竟全部晕在院外雪地中,不见自己儿子流溢的身影,柳庄主随手拎起其中那昏迷不醒的领头小厮,“啪啪”声清脆入耳,两个耳光用力的扇在脸上。 已晕厥的小厮吃痛醒来,望见是自家庄主正拎着自己的领子,又看见西院火势凶猛,结结巴巴开口道:“老..老爷,庄主” 柳庄主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股杀意,冲着小厮喝道:“怎么回事,公子呢?” 小厮想起公子交待的,支支吾吾的还想隐瞒公子带了一庄外女子回来,柳夫人可没那耐心,从丈夫手中抢过小厮,运力一掌拍在小厮右颊,喝道:“快说,不然老娘扒了你的皮。” 虽说这柳高氏武艺不如柳飘飘,可毕竟也在金刀门习武多年,甭说这下人小厮,便是七尺大汉,受这一掌也够呛。小厮被这一掌打了吐出了几颗牙齿,呕血不止,不敢再有隐瞒,含着满口鲜血开口将晕倒之前的事情经过说与庄主与夫人听。 柳庄主听到小厮说公子又从庄外带了女子回庄,儿子此刻恐怕还在房内,向着柳夫人冷笑道:“你教的好儿子。” 言毕,柳庄主便施展轻功冲入大火中,柳夫人见丈夫冲入火中寻找儿子,知道柳飘飘武艺高强,便嘶吼着众人赶紧灭火。 柳飘飘脚下轻功不停在火焰中闪转腾挪,避开层层火舌,终是抵达流溢房门前,高声叫嚷着柳溢的名字。 见无应答,柳飘飘两袖运起内力,两股冰寒之气从袖中激射而出,正是柳飘飘多年修习的凛气掌,冰寒之气击向这燃烧正盛的房门,应声而碎,柳庄主冲入房内。 避开一道火焰,柳飘飘望见了地上如死狗一般的流溢,此刻他半张脸已被这大火烧毁,柳庄主顾不得心疼。忙抱起儿子,丹田内力蓬勃而出,一身凛气内功散发出阵阵寒风,竟压制住了这满屋的大火,眼看着整间房已被大火焚烧的摇摇欲坠,就快坍塌。 柳庄主闭目运功片刻,一踏地,整个人旋即腾空,周身凛气如屏障一般阻住了火焰的吞噬,整个人横抱柳溢击碎房顶而出。 腾空之时,柳庄主踢出几脚,将这碎木,碎瓦踢向院外,破顶而出后,丹田内力运与脚下,踏着空中碎木、碎瓦,借着这些外物之力,才跃出院外,随着柳庄主落地,身后的西院再也受不住火焰侵蚀,终在这层层火舌交织下轰然坍塌。 柳夫人见丈夫已救儿子出了火海,忙红着眼眶围了上来,见儿子脸颊已被火舌焚伤,不由六神无主,放声哭嚎。 柳庄主阴沉着面孔,将儿子轻放于地,抓起儿子的手腕探柳公子内息,见脉搏微弱,忙运内息,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输入儿子体内,以求保住儿子的命。 片刻后,感知儿子内息已稳,知道儿子的命已保住,柳庄主撤回内息,阴沉着盯着儿子被焚毁的半张脸,柳庄主缓缓起身,近乎怒吼的开口道:“来人!” 一众仍在救火的护院们听到庄主开口,纷纷回身行礼道:“在!” 柳庄主咬牙低声吼道:“此刻那女子应还未逃出柳庄,给我封住柳庄内外,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随着金鸣警报响彻全庄,满庄的护院们将这柳内外围的水泄不通,一众护院,十人一列,在柳庄各处仔细搜索着外来之人的行踪。 人声鼎沸,步履交错声中,一处水景假山中,顾萧与霖儿正隐匿身形藏在其中。 霖儿望着顾萧,杏眸中透出些许歉意,低声开口道:“喂,我也没想到这事居然将你连累了进来。” 顾萧剑眉紧蹙,看着假山外的护院们仔细搜索着,脑中飞速旋转,想着脱身之道。 听见霖儿略带愧疚的话语,压低声音宽慰道:“霖儿姑娘,我本就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脚店中,若不是你为了店家仗义出手,机智解围,我也会出手教训那帮人的。如今前来助你,也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必耿耿于怀。” 霖儿望着庄中护院越聚越多,巡查的也越来越密,恐怕这藏身之处早晚都会被发现,开口道:“只怕今日不好脱…”‘身’字尚未出口,却被顾萧手掌捂住了嘴。 霖儿本想挣脱,可望见顾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听得假山藏身处附近,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原来是他察觉到了有人来搜这地方了,霖儿心中道。便任由顾萧的手掌捂着自己的嘴,顾萧此刻也不敢乱动,怕任何响动都会引起假山外护院们的注意。 “五哥,听说晚上有人在公子的西院放火,还烧伤了公子?”开口的正是之前在山庄门前值守得护院老七。 护院五哥小声道:“何止,听说是白天柳公子带回来的那个碧衣少女做的,咱家公子听说还被烧伤了呢。” “那少女柔柔弱弱的,怎可能无声无息的烧了这西院?”护院老七疑惑的请教五哥。 “唉,我咋个知道,不过听说护卫公子的柳大几人出了庄子,偷偷去了凉州城喝酒,这下他们几个可惨了,回来之后这死罪难逃啊,听说庄主发了好大的火,说这姑娘一定还没跑出咱柳庄,所以这不是全院的护院都在搜庄吗?”护院五哥向着自己兄弟说道。 第三十九章 脱身之计 “咱们在门口值守之时,这柳大和胡管事不是和咱说了吗,是公子让他们今夜不用在院中护卫,这才溜出去喝酒的。”护院老七望着正在用朴刀搂草查看的五哥说道。 五哥白了老七一眼道:“你没听他们说庄主盛怒成什么样儿了,你敢在庄主面前为柳大他们辩解?” “我可不敢!五哥,你说,那小妮子能藏到哪去?这封庄许久了,咱这么多人,也没发现她的踪迹。”老七望着黑漆漆的水景周遭,向五哥说道。 五哥望着众人都在仔细搜索,压低了声音冲着老七说道:“以你五哥我在江湖闯荡多年来看,这小姑娘可不简单。且不说这么久我们都没找到她,就凭她这无声无息的烧了西院,只怕是江湖大盗也说不定呢。” 护院五哥与老七二人搜寻时的对话,被躲在假山缝隙中的顾萧与霖儿听了个真切。霖儿双目眼波流转,望着黑暗中紧蹙双眉正苦苦思索如何脱身的顾萧。他的手掌此刻捂在自己的嘴上,在这寒冬中,是如此温暖,霖儿不由得心跳加快,一抹红晕趁着夜色爬上了面颊。 顾萧哪里注意到霖儿姑娘的变化,只觉得掌心中微微发热,顾萧望着远去的一众护院,这才回首,发现自己的手掌还捂着霖儿的嘴,霖儿那杏眸正盯着自己,忙撤回手掌低声说道:“姑娘勿怪。” 霖儿倒是扑哧一笑,开口道:“江湖儿女,事急从权,这点小女子还是懂的,只是你我现如今被困在此处,躲过了这次搜寻,恐怕下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萧点头道:“那些护院暂时离开,此处暂时不会有人再来搜寻,但你我还是速速离开。”说着便要钻出假山。 就在顾萧二人正要钻出假山之时,只听得水景外有人嚷道:“柳大护院回来了,胡管事回来了。” “糟了。”顾萧心道不好,潜入柳庄前,之是算好了时辰将这几人打晕,没想到在这几人醒来回庄,如此一来,这柳庄中人便知除了这霖儿姑娘还有他人的存在,到那时,必然会更加仔细搜索。 顾萧心中边想边望,透过假山缝隙望见一面色苍白之人领着一众护院顺着声音怒气冲冲来到水景外,而在哪护院‘五哥’等人的搀扶下,一身血污的柳大,胡管事跌跌撞撞的从水景游廊行来。 领头面色苍白的正是柳庄庄主柳飘飘,吩咐了护院封锁柳庄之后,便命人去禀告知费长老此事,而得知了儿子院中的护院随从皆不在院中。柳飘飘大发雷霆,正要问罪之时,听得儿子那随从‘柳大’和胡管事从庄外归来,便亲自带人前来盘问。 见到庄主一脸怒容而来,一身是血的柳大与胡管事对视一眼,便挣脱开搀扶之人,二人望着柳庄主便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柳庄主阴沉着苍白面孔,沉声问道:“你二人不在院中服侍少爷,为何从庄外归来,其它人呢?” 柳大唯唯诺诺的跪伏在地,向着胡管事使了个眼色,胡管事会意,立刻换上了一副哭丧的脸儿道:“少爷今天从庄外带回了个女子,不让小人几人在院中服侍,小人怕挨少爷的板子,便与柳大商量,趁着夜色去庄外给少爷打些爱吃的野味,明日下酒。” 胡管事麻溜的将与柳大商量好的谎话带着哭腔说了出来,望见庄主面色似是稍有好转,便放大嚎叫哭声,继续说道:“我与柳大带人出了庄子,约莫行了十来里路,便发现一个神秘人在赶往咱们柳庄,于是小人与柳大担心他对咱柳庄不利,就出手拦住那人。谁知那人武功奇高,柳大与众人与他激战多时,众人皆战死,我与柳大也被他打昏,待我二人醒来,就赶紧回来禀报庄主。” 柳大此刻浑身是血,听到胡管事将自己二人‘勇斗’外敌的事迹说的如此壮烈,便哭着说道:“庄主,我等虽以死相搏,却未能阻拦住那人,小的们该死。” 胡管事见状,也一并跪伏在地,拼命演着自己的‘痛心疾首’。心中暗自庆幸从了柳大之计。回想自己与柳大二人醒来后,见那‘百里独行泉拓光’已不见踪影,两人起身互相搀扶往柳庄方向而回,一路上见众人都被捆于树上昏厥不醒。 就在要将众人唤醒之时,见柳庄自家公子院子的方向,火光冲天,两人连连叫苦。此番回了庄,恐怕性命难保,就在二人进退两难之时,柳大面色一狠,与胡管事说出自己心中之计,用这随行几人的命,换自己与胡管事的命。 胡管事见柳大面露凶相,知道自己若不从,恐怕连自己也要死在柳大刀下。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胡管事便从了柳大之计,二人将这随行几人杀个干净,装作从神秘人刀下侥幸逃得性命的样子,奔回柳庄。 柳庄主望着二人满身血污的样子,又见周围的护院们皆眼露崇敬之色,苍白的面上阴沉面色稍稍缓和,开口道:“虽是少爷吩咐你们不必守在院外,可你二人触犯了庄规,夜中私自出庄,本要重罚你二人,可念在你二人勇斗外敌,功过相抵,这事就此罢了。” 二人听闻庄主赦免,忙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藏匿在假山中的霖儿听了这柳大和胡管事所言事情经过,又看见顾萧那苦笑模样,想起顾萧在西院着火之时,还将一众下人小厮救出火场,又怎会将那些随从杀了个干净。 清伶的眸子似是看穿了这二人谎言,伸出纤手拍了拍顾萧的肩膀,轻声笑道:“喂,这黑锅,我看你是背定了。” 顾萧也苦笑着轻声回道:“霖儿姑娘倒是信得过在下。” 霖儿杏眸忽闪忽闪的望着顾萧道:“适才望见你不忍那些下人小厮葬身火海,又怎会对这些随从痛下杀手,且这二人虽满身血污,身上却一丝伤痕都没有,这么明显,我看不止是我,那个柳庄主应也看出来了。只是这庄中众人都看着,这柳庄主不便动手,可他眼中杀意尽显,以我观来,此二人活不过今晚了。” 顾萧没想到这少女年纪轻轻,却如此洞悉人心,回首盯着霖儿面庞,想起那个被面前姑娘唤作薛虎的虬髯大汉,一身武艺不凡,心中猜测着霖儿身份,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柳庄。 霖儿被顾萧一双星目盯着自己,脑中又想起适才他捂着自己嘴儿的模样,不禁面上一红,低眉垂眼道:“你望着我做什么?” 天色本就阴暗,这假山之中更是黑暗,顾萧自然没看到霖儿微红的脸颊,听得霖儿开口,仍不住想问问霖儿到底为何潜入柳庄。 就在顾萧正要开口之时,忽闻假山外掌力之声将至,顾不得许多,抓起霖儿的手,胸中运足青衣诀真气,脚下急踏假山山体,云纵即出,身形如风卷腾空而起。 霖儿正诧异为何顾萧忽然抓起自己腾空而起,低头望向适才二人藏身的假山,一股寒气掌力将假山击穿,出手之人正是游廊中的柳庄主。 柳庄主在见到柳大二人回庄,交谈之时,登堂境内息已察觉这假山之中有人藏匿,于是借着说话,降低假山中人的戒心,待时机成熟,瞬间出招。 见自己全力一掌竟然被这二人躲开,望着顾萧携霖儿飘然落地。 苍白的面色阴沉下来,抬手止住了欲持兵刃上前的一众护院,拱手开口道:“我柳飘飘自创立柳庄以来,该拜望的柳某也拜了,该打点的,柳某也不小气,不知是哪路高人,使出这种手段来我这小小柳庄。” 柳飘飘见到这不速之客飘然腾空,轻松地避开自己全力一掌的偷袭,心中已是吃惊不已,便阻止了手下人,使出江湖礼节来,想套出这人的来历。 一旁的柳大见到顾萧,早已大惊失色,忙挪到庄主身边附耳道:“庄主,正是此人,在庄外偷袭我等,他身边那姑娘就是今日少爷从庄外带回的。“ 顾萧携着霖儿用云纵躲开了柳庄主一招偷袭,落地之时,忙拽过背后兜帽,将自己的脸埋在帽中。 这夜中,让柳庄主一时半会看不清自己的脸。沉下声音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百里独行泉拓光’。” 柳飘飘心中疑惑不已,这采花大盗‘泉伯光’早就被抓了,怎么此刻又冒出了一个‘泉拓光’,看此人适才轻松躲开自己的凛气掌,武学修为至少也在登堂境界,自己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此刻只有稳住此人,让费长老前来助阵,合力擒住此人再细细盘问,随即低声吩咐道:“快去请费长老,禀告此事。” 这护院中一人得令,忙闪入人群,往东院客房中去寻费长老。 心中拿定主意,柳庄主拱手一礼,开口道:“即是泉兄造访寒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阻拦泉兄,不过你身边这姑娘,今夜将犬子居住的西院焚毁,犬子亦身受重伤,还请泉兄留下这姑娘,让我柳庄彻查。” 柳庄主话音刚落,就听顾萧伪装的‘泉拓光’放声一笑道:“我泉某要带走何人,还未曾听过有人敢阻拦。今日我在你这庄外,见到这姑娘,便打定主意要带走了她,今夜任何人若要阻拦,别怪泉某手下无情。” 顾萧放出狠话震慑住众人,微微侧头低声向霖儿道:“霖儿姑娘,一会我出手拖住他们,你先走,在庄外向东方向,留下些印记。他们定然会以为你会东向凉州城方向而去,这西边儿尽是荒野,出了柳庄你只管向西而去,他们定然不会想到你会舍近求远。” 霖儿望向顾萧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自记事起,虽身边的人总将她视为主子,可从未有人向这少年般,将自己如此护在身后,霖儿心中一种莫名之感涌上心头,不禁上前一步,向顾萧开口道:“我若走了,留你一人临敌,那你怎么办。” 顾萧盯着柳庄主防止他随时出手,头也未回,轻声开口道:“这柳庄主武艺不低,但也擒我不住,你脱身后,我自有法脱身,不必担心。” 霖儿听得顾萧语气笃定,心中担忧稍去几分。心中想来,他能悄无声息,避开守卫,定然轻功不弱,自己若再此,恐怕还要拖累于他。 于是再上前一步,抓住顾萧的衣袖,将自己腰间玉佩取下,纤细手指稍一用力,这玉佩一分为二,塞入顾萧手中,附耳关切道:“此物叫玲珑鸳鸯佩,持其一,用内力灌注,便可探知另一佩的所在,你脱身后,用此佩可找到我。” 顾萧感到少女的气息在耳边萦绕,忙敛住心神开口:“姑娘放心。” 第四十章 霖儿脱身 柳庄主听了‘泉拓光’的话,阴恻恻的道:“听泉兄此言,是不准备将人留下了。” 顾萧将手中的半块儿玲珑鸳鸯佩放入怀中,学着柳庄主那不阴不阳的声调说道:“泉某看中的人,恕泉某不能将人留下。” 柳庄主不怒反笑,笑容浮现在苍白的面上,显得格外渗人,柳庄主说道:“我柳庄也不是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柳庄主说完,抬手示意,一众护院见此情形,纷纷抄起手中兵刃,围将过来。 顾萧自然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侧头对霖儿低声说道:“走”,说完,脚下借力,翻身下了假山。 霖儿听了顾萧言语,运起轻功跃下假山,脚尖刚触地面,再借力跃起,翻身上了屋顶,直向庄外而去。 柳庄主望着那少女用轻功跃起,随后轻蔑一笑道:“果然会武,看来是冲着我柳庄来的。” 话未落音,身形急出,直向霖儿而去,就在柳庄主出手之时,一道白光闪过,阻在了柳庄主身前。 定睛看去,正是适才假山之中被一众护院所围的顾萧,柳庄主见此人轻功极快,只在瞬息间就已越过众人,到了自己身前。心知若要抓住那姑娘,此刻必要先拿下此人。 柳庄主双掌微抬,一股寒气浮现掌心,正是柳庄主的绝学凛气掌,只见柳庄主低喝一声,双掌急攻顾萧面门。 寒气凝结即将触及顾萧之时,顾萧脚下步伐微退,抬起右臂架开柳庄主双掌手腕,左掌直击柳庄主前胸。 柳庄主一击不得手,反被顾萧架招露出破绽,顺着顾萧架掌之势,翻身一脚,踹向顾萧腹部,顾萧腾挪闪开这脚,凝青衣诀真气于掌心,回身出掌,直击柳庄主后心。 柳庄主也顺势回身出掌,二人掌心相触,青衣诀真气和凛气掌寒气撞击,二人皆被对方掌力震开,顾萧微退一步,只觉一股寒气顺着掌心迅速蔓延右臂,运丹田青衣诀真气至右臂,将寒气瞬间逼出。 顾萧心道:“这柳溢的爹竟不是个草包,适才掌力试探,此人内力修为在我之上。”正想间,望见适才围困自己的护院们正在向着霖儿出庄的方向追去,脚下点水之寻即出,众护院只见一道虚影闪入人群。 旋即几名护院中掌翻倒在地,剩下的护院见到顾萧这等武艺,各持兵刃围起顾萧,却有忌惮他的掌法,一时间不敢妄动。 柳庄主与顾萧瞬息间交手数招,双掌一击之下,自己被对方掌力震开数步,方才定住身形,又见这‘泉拓光’已闪身飞入护院人群中,青色掌影翻腾,数名护院中掌倒地哀嚎。 心中惊道:“初见此人,以为此人只是轻功了得,没想拳脚功夫也不弱。”柳庄主心中虽惊,可身形却出,此刻再不留力,将凛气掌提到最高境界,不仅双掌近乎玄冰,就连周身都透出丝丝寒气。 “你等速去追击那女贼,务必将人带回,此处自有我来处理”柳庄主的声音传入众护院耳中。 众人听到庄主声音之时,见自家庄主已与外来之人战作一团,庄主浑身寒气已将丈内之物都挂上一丝冰霜。众人见状,忙抄起各自兵刃,向着庄外追去。 顾萧此刻被柳庄主缠住,已无暇顾及向着庄外冲去的众护院,顾萧之见眼前皆是带着寒气的掌影,似是如刀凛冬之风,刮向自己周身。 心知此招不能硬接,使出云纵,腾空而起。只在转瞬间,避开了这漫天掌影,掌影携着寒意,一击而中顾萧身后院墙,这青砖院墙被柳庄主的掌影击中,瞬间化为冰封,碎裂满地。 顾萧躲开这招,望向地上散碎一地的墙砖,不由暗道一声;“好狠的掌法。”可还未来得及喘息,柳庄主掌势又至。顾萧只得边以踏雪七寻闪避,边观察这柳庄主掌法中的破绽。 顾萧与柳庄主过招之时,霖儿已运着轻功,踏着院墙屋檐逃到了山庄之外,就在心中担忧‘木一’是否脱身之时,只听得耳边锐器破空声响起,霖儿警觉闪身,一柄虎头金刀擦身而过。 一缕秀发在霖儿眼前滑落,若反应的慢些,恐怕这滑落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了,霖儿心有余悸的顺着金刀方向望去。 一个中年妇人此刻正倒竖眉毛怒目望着自己,中年妇人一身劲装武者打扮,长相丑陋,就似那阎王身边的夜叉一般,正是柳庄的女主人,柳高氏。 柳高氏本在房中照拂儿子,望着儿子半死昏厥的样子。又想起自家夫君自柳庄建成,虽面上对自己言听计从,可女人的感知不会错。若自己不是手中有那令牌和自己那哥哥的威慑,只怕这柳飘飘早就与自己翻脸了。 多年来,已将心思都花在儿子柳溢身上,对儿子是百般宠溺。如今儿子被一把大火夺去了半条性命,饶是柳高氏此等悍妇,也抚着儿子面庞落泪不止,一心只想着为儿子报仇。 正伤心时,忽听得房门外护院匆匆跑向费长老住所,柳夫人飞身出院,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护院的衣领询问,得知自己丈夫找出了那纵火之人,柳高氏松开护院衣领,吩咐他差人护好少爷房间,自去房中取了那柄虎头金刀,赶向护院所说发现纵火之人处。 柳高氏杀气腾腾的杀到,只见自家夫君正与一神秘人交手,而碧衣少女跃上房顶而去,想起适才儿子院中小厮所说女子,定是此人,竟无视正与顾萧交手的柳庄主,提着金刀追着霖儿方向而去。 这一刀带着柳高氏满腔怒意,眼见那少女躲过。柳高氏暗叹可惜,随即跃下墙头,单手拔出深陷地面的虎头金刀,向着霖儿一步步逼近。 霖儿躲过这致命一刀,就已知自己不是这中年妇人的对手。忙翻身而起,从袖中拔出一柄匕首,这匕首小巧无比,开双刃中有脊,刃尖且薄,柄上朵朵桃花装饰,霖儿反手持刀凝神戒备。 “老娘就说,没两下子,怎敢烧我柳庄,伤我儿子。”柳高氏冷哼一声,握紧金刀,脚下用力,腾空跃起丈余,刀势凶猛下劈。 霖儿不敢硬接,灵巧侧身闪过。柳高氏这一刀虽凶猛,可无处卸力,刀柄余力将柳夫人身形前倾,霖儿见刀招有破绽可袭,碧绿身影如猫儿扑鼠,近身上前反握匕首,割向柳夫人持刀的手。 柳夫人并不惊慌,运起内力,反手一掌以更快速度直击霖儿面门。霖儿不得不回招自救,双臂交叉,格挡柳夫人这掌。可霖儿毕竟只有初窥境功力,内力哪里抵得住柳夫人这掌,被一掌击飞,后背直撞在数丈之外的树上,方才止住身形。 就在柳夫人以为自己一击得手,正要踏步上前擒住这少女时。只见一颗漆黑弹丸飞将过来。 柳夫人以为是姑娘使出的暗器,忙提刀翻腕,使出片片刀花,护住身前,可这漆黑弹丸却在飞至柳夫人身前爆裂开来,发出阵阵浓烟。 柳夫人暗道不好,急退几步,可过了片刻,发觉这浓烟不似有毒,心中愤恨道,这姑娘居然适才是借自己掌力拉开距离,又丢来这弹丸。 撤刀出掌,以掌力吹散黑烟,烟幕散去,这面前哪里还有那姑娘身影。柳夫人环顾四周,见得向东丈外雪地上有丝丝血迹,看来那少女已被自己所伤。 此时,一众护院从庄内赶到,看见庄主夫人提着虎头金刀,怒气冲冲,这些护院皆知夫人脾气,无人敢出声,只得原地等待柳高氏发令。 “一群没用的东西,那小贱人中了我一掌,跑不远的。我柳庄向东,便是凉州城,她若有同伙,定在凉州城接应,你等随我向东追寻。”柳夫人看着一众护院,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喝到,随即迈开步子,向东追去。 一众护院听闻庄主夫人大喝,便也撒开步子,随着夫人方向,向东追去。过了片刻,直到一行人去的远了。 适才树后雪堆中,一个碧衣身影从树后雪堆中钻出,掸了掸身上积雪,霖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招声东击西对这帮头脑简单的武夫还是挺有用的。 随后霖儿向着柳庄内自言道:“你可千万要逃出来。”说完,扯下一根树枝,踉跄着向山庄西边行去,一路西行一路以树枝将自己留在雪中的脚印抹去。 柳夫人带着一众护院向东追寻了半个时辰,仍不见碧衣少女身影,停下脚步,向着一众护院撒火大吼:“你们这帮酒囊饭袋,平日里养着你们,今天两个大活人潜入山庄,你们都不曾发觉,老娘养你们何用?” 一顿痛骂之后,柳夫人心知这少女已是追不上了,可庄中还有她的同伙,此刻正与自家夫君交手,要抓这少女,只有在此人身上下手,柳夫人回身向着护院们喝道:“回庄,要把那小贱人的同伙活捉,老娘要亲子审问。”这一行人忙调转方向,回身望柳庄而去。 此刻的柳庄内,柳庄主越斗越心惊,这泉拓光掌法一般,可内力绵长,缠斗许久不落下风。更可恶的是这人脚下轻功极快,自己这掌法讲究速战速决,可他偏偏拖着自己,凛气掌无法沾其身。 方才一掌相交之后,这人仿佛看穿了自己掌法一般,不与自己正面相敌,只是轻功闪避,想以此法耗费自己内力。 柳庄主猜测不错,顾萧在初交手之时,躲开柳飘飘那全力一掌后,看出了这柳庄主虽掌法犀利,身法却弱,而自己的踏雪七寻让他无处下手,更何况自己目的就是是为了帮那少女拖延时间,便将踏雪七寻施展到极致,点水、踏雪、云纵接连施展开来。 一时间这庄中各处,只见这柳庄主掌影追寻着白色身影全力而攻的身影。 第四十一章 费魏出手 顾萧且战且退,眼角余光瞟见了柳庄山庄大门,顾萧再次避开柳庄主一掌,柳庄主此刻的凛气掌势已经比初交手之时弱了许多,顾萧盘算着霖儿应逃的远了,此刻自己也到了赶紧脱身的时候。 就在顾萧想着脱身之时,山庄大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正是那追寻霖儿未果的庄主夫人柳高氏,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柳高氏抬头便看见了正在与自家夫君缠斗的顾萧。 “大胆贼人,老娘要了你的命。”柳高氏将未曾抓住那少女的气,全撒在顾萧身上。 挥动着虎头金刀踏地跃起,上了房顶,冲着顾萧后脑劈下,刀势蕴这柳高氏的怒火,似要将这头戴兜帽望不清面容的贼人一刀为二。 顾萧只觉脑后呼呼声响,又听到柳高氏的叫嚷。侧身闪过柳庄主的双掌,头也未回,连退三步,抬脚过顶,一脚踢在虎头金刀的虎头刀格之上,顺势回身一掌直取柳高氏中路。 柳高氏乃用刀高手,自然知道自己这金刀一刀劈出,中门大开,立刻将虎头金刀横将,用宽厚刀身御住中门。 就在顾萧掌心即将触碰刀身之时,忽然变招,变掌为剑指,击在宽厚刀身与虎头吞口处。柳高氏只觉一股剑意顺着刀身透体而入,登时觉的手臂酸麻,平日里顺手的虎头金刀如今重若千斤,柳高氏忙撤招向后跃去。 柳庄主见顾萧变招一招击退柳夫人,心中这才明白,原来此人一直留力,在为那姑娘离开拖延时间,被人玩弄股掌间的羞耻与怒意瞬间填满胸口。 柳庄主运足内力将凛气掌施展到极致,霎时间掌势将顾萧笼罩其中,而退在一旁的柳夫人见自家夫君全力相攻,拎起金刀,上前夹击。 一时间,这柳庄之上,掌影、刀影相互交印,这三人缠斗的身影,让下方一种护院望的目瞪口呆。 顾萧侧首再度避开柳夫人横削一刀,翻身一脚,借着柳庄主凛气掌力腾空而起,双足相互借力,连使点水、踏雪,向着庄外而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柳庄主见泉拓光一个虚招之下,就向着庄外而去,自然看出了他的意图。 自知轻功不如,柳飘飘冲柳高氏说道:“送我上去!”只见柳夫人将虎头金刀一横,一手刀柄,另一手以掌扶刀身,柳庄双掌凝结内力,跃上柳夫人虎头金刀的刀身,弯膝借力,虎头金刀刀身略弯,柳夫人运足内力,大喝一声:“去”推向刀身。 柳庄主弹膝凌空而起,整个人似离弦之箭,射向逃去的顾萧,而在柳庄主纵身追击之后,柳夫人亦踏地腾空,前去助阵攻敌。 顾萧听得身后响动,回首望去。见柳庄主于呼吸之间,已近身前,双掌上下齐攻,一攻面门一攻后心。 凌空之中只见顾萧双足相互借力,扭转身形,避开面门一掌,翻身之时,剑指出直击柳庄主另一掌的掌心。 适才柳庄主就已见识到这人一招剑指逼退柳高氏,自然知道这才是泉拓光的本门功夫,即刻变掌为抓,手腕翻转,想皆他这招,扣住他手腕的命门。 只是柳庄主没想到这泉拓光剑指之快,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就在翻掌出爪之际,对方剑指已快若风驰,只望见对方指尖青芒一闪,柳庄主觉得胸口一震,一股如芒内力入体,直搅的五脏翻滚,丹田凝聚的内力瞬时不稳,身子一歪便要跌下空中。 柳夫人几个纵身赶到,见柳庄主一招落败。大喝一声,托住柳庄主下坠身形,一手持刀,只见数十斤的虎头金刀翻出层层刀光,如柳叶般笼罩身前。 顾萧一击得手,拖延目的达到,现今脱身为上,为防这夫妻二人再度上前纠缠,顾萧剑指再出,指尖青芒汇聚,以快制快,瞬时破开刀花,又借着柳氏夫妻下坠身形,再出数脚。 他人看来,这几招便是要乘胜追击之势力。柳氏夫妇出招抵挡,却不料顾萧这几脚乃是借他下坠之力再度运功,身形不停,直向庄外,几个呼吸间就要出庄而去。 而柳庄主本就受了顾萧一击,柳氏夫妇又被顾萧借力,两人下坠身形如落石入谷,一前一后跌入下方一处院中。一众护院见庄主与夫人在空中与那人缠斗之后,纷纷跌入山庄院中,慌忙奔向那坠落之处查看。 顾萧眼见这院中诸人皆去施救柳氏夫妇,便放下心来,几个纵身起落,已望见庄外之景。 就在顾萧要踏出柳庄院墙之时,一道金色刀光划破夜色,刀光之快如冬风呼啸,顾萧大惊,脚踏院墙,云纵即出,金色刀光贴着顾萧面颊而过,头上兜帽却被略过刀光余威划破。 顾萧躲开刀光,立于院墙之上,望着院外金色刀光在院外慢慢退去,刀光之下显露出一人身影。此人五旬年纪,发少胡稀,面容生的极为丑陋,身着白色雪装,黑色披风斜系左肩直至右侧肋下,只右臂露在这披风之外,正是今日奉了金刀门主王颜之命,来到柳庄的金刀门长老费魏。 “兄台,伤了人就想走,可太过无礼了。”费魏那丑陋的面容,挤出一丝渗人的冷笑。 费魏次来只想完成门主交代使命,适才听得护院报来柳庄主口信,又从护院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本不想多生事端的费魏心道有柳飘飘与高严夫妇可拿下潜入山庄之人,可眼见这神秘人将柳氏夫妇打落院中。 费魏心道,这柳庄夫妇生死事小,刺杀北境统将万钧事大。这神秘人不知何时潜入柳庄,是否偷听到了自己与柳庄主关于刺杀一事的谈话,为保万一,这才出手阻住了顾萧去路。 顾萧见这庄中竟有如此高手,这雪衣人,适才一击,以身为刀,使出器人合一境一击。顾萧在院墙之上,怕来人看清自己面容,掏出怀中锦布,将自己面容蒙起,转身面对费长老,压低嗓音道:“人刀合一,器人境,没想到这柳庄之中竟有你这等高手,泉某佩服。” 费魏方才看到了顾萧身手,心知这江湖门派众多,要杀人不难,可若是得罪了这些门派中人,引得门派复仇,搅乱了门主的计划,那便得不偿失。 于是笑道:“费某恰巧做客柳庄,这柳庄夫妇待我如贵宾,如今阁下伤了主人家,江湖道义上来说,阁下总要给个说法不是?” “泉某向来独来独往,想做什么便做,给的什么说法。”顾萧打定主意,装那百里独行便要装到底。 费魏听了眼前人的话语,渗人的笑容更浓,说道:“既阁下无门无派,也不愿给个说法,那老夫自不能放任阁下离去。”话音刚落,费魏庄外立身之处,已然不见他的身形。 顾萧听得面前这须发稀松之人话音刚落,耳边刀风已至,偏头闪过,一个翻身下了院墙,凭着敏锐感知,躲过了这一斩。 定睛望去,这费魏只在眨眼间就已来到适才自己立身之处,横斩出刀,若老李的刀法重突袭,柳高氏的刀法为刚猛,这须发稀松的雪装老者刀法,在顾萧看来,快若闪电。 就在二人正在纠缠之时,听着柳庄中人人声鼎沸,叫嚷之声渐起。“夫人死了,夫人死了。”柳庄护院们的叫嚷声传遍柳庄内外。 顾萧心中一惊,自己适才并未下杀手,且以柳氏夫妇的武艺,就算是空中坠地,也不会伤了性命。 心中正疑惑不解间,顾萧余光瞥见那院墙之上的费姓老者,身形一闪,只见院墙积雪腾起,未见其身形。 顾萧忙踏地而退,就在顾萧退后之时,那费姓老者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只见这费魏脚下疾步向前,横刀而斩、点刀而刺、崩刀而挑,刀势迅猛,招招直取顾萧咽喉,逼的顾萧仓忙闪避。 费长老快刀急攻,数刀不中,随即翻身后退,立刀胸前。只见那刀上金芒一闪,整个人瞬时与刀化为一体,外溢的真气竟聚于身外,与费长老合为一体。此招正是器人境的‘人器合一’。费长老人即是刀,直取顾萧,霎时间便已攻到顾萧咽喉。 顾萧忙屈膝伏身,躲开此招。还未回身,这刀光又至后心,慌忙使出云纵跃起,堪堪避过费长老这器人合一境一击。 此时适才院墙上被费魏激起的积雪方才落地,顾萧一时间被这费魏快刀抢攻逼迫的狼狈至极。顾萧心叹,若自己的神兵‘断月’在手,有信心与这费姓老者一战,自己适才凭着踏雪七寻和青衣诀剑指胜了柳氏夫妇,可面前此人的‘人器合一’,顾萧感到无比头疼。 费魏那边也是诧异,自己已初踏‘器人境’,面前这人适才与柳氏夫妇交手,自己望的真切,此人不过‘登堂境’而已。 若柳庄墙头之上,这人是凭着登堂境内力感知,躲过了自己‘人器合一’的一击,此刻自己全力相攻,此人还能闪避如初,不由让费魏心生忌惮。 却在此时,费魏又听得庄中护院们的叫嚷之声,听到柳高氏死了,不由恼羞成怒,喝到:“如今你伤了柳庄庄主夫人的性命,老夫留不得你。” 费魏说完,一直藏在斜系披风下的左手伸出披风,掌心一翻,另一柄刀出现在掌心。费魏左手这刀,薄如蝉翼,若是常人拿着,恐怕用来剁砍都怕要折断,可这薄如蝉翼的刀拿在费魏手中,顾萧的神情立时凝重。 费魏那稀疏的须发无风自动,咬牙狞笑:“你一个登堂境,能死在老夫蝉翼刀之下,也算是你的造化。” 顾萧神情凝重,无论是之前于李叔交手,还是下山的三年历练,从未遇到登堂境之上的高手。此刻这费魏的器人境的人器合一已让顾萧狼狈不堪,没想到这面貌丑陋的费姓老者,还留有后手。 第四十二章 现身相救 顾萧盯着费魏左手那把‘蝉翼刀’,这刀蕴含着费魏器人境真气,散发着丝丝寒光。 费魏双刀在手,信心大增,自己浪迹江湖多年,被金刀门收入门下,受到王颜赏识,赐了‘破境丹’,让自己在这天命之年还能突破登堂境。 踏入器人境后,费魏自觉已踏入高手之列,甚至想一冲‘神州凌绝榜’。可今日与这潜入柳庄的神秘人一战,费魏本以为自己‘人器合一’可轻松将其拿下,不料这人却棘手异常,费魏担心夜长梦多,便也不在藏着掖着,将自己器人境后修炼的蝉翼刀取出,定要取了眼前人的性命。 顾萧望见费魏右手握着虎头金刀,左持蝉翼刀,步步逼近。 顾萧运足真气,将感官提到最高,防止这费魏随时出招。就在费魏再踏一步之时,顾萧先动了。 只见步步逼近的费魏此刻连退十余步,定睛细看下,是那顾萧抢先攻入了费魏中门,剑指如枪,招招直逼费魏咽喉,费魏刀法本就不是贴身战斗的武艺,加之武境差距,费魏觉得这神秘人只会防着自己出手,却未曾想此刻被顾萧抢了先机,双刀无法施展开来。 被抢了先机的费魏只能出招应对神秘人的剑指抢攻,心道这神秘人虽境界不如自己,可这轻功真是让人头疼,剑指出招更是招招攻自之必救。 费魏连连后退,想拉开距离出刀,可这人似是知道自己意图,无论自己脚下多快,这人就粘着自己抢攻,一时间只见到两人身影丛丛,混作一团。 只有顾萧此刻心里苦,贴身费魏抢攻,实是无奈之举,这是现下最好的应对之法。在费魏刀法施展开之前,自己抢攻,让其无法全力施展开来,若是等费魏出手,自己落入被动,恐怕那时,他手中双刀就不似现在这么好应付的了。顾萧不计内力消耗,将踏雪七寻运到极致,剑指不停,招招直攻咽喉。 费魏没承想自己祭出双刀,反而让这人有了喘息之机,心中怒气慢慢上涌,再也忍受不住被这人压制之感,见这人又一剑指攻来,胸中运足内力,一声低喝,体内真气透体而出,凭着器人境真气硬生生震开顾萧。 顾萧抢攻许久,被费魏耗费内力的一击震开数丈,也不缠斗,借着这真气之力,纵身便走。顾萧知道再拖延下去,那庄中的柳庄主若在出庄与这费魏合力相攻,自己便无法脱身,于是运了一息真气,硬受了费姓老者器人境真气一击,借着这股真气,纵身而去。 费魏震开那人之后,见这人借自己真气出体之力,纵身遁走,稀疏须发随着冷笑抖动道:“想走只怕是没这么容易,老夫的蝉翼刀刀出不见血哪能归鞘。”说话间,身形就已跃出数丈,直直追着顾萧而去。 柳庄内,坍塌房中,一众护院赶到之时,柳庄主正抱着死去的柳高氏痛不欲生,只见柳高氏喉见一个双指大小血洞,噗噗冒着鲜血。 柳高氏双目圆睁,嘴巴微张,似是死前不甘,也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众护院见状都呆立当场,没想到自家夫人竟然被那夜访的神秘人杀了,再看庄主那悲痛欲绝的模样,众人不敢上前。 许久后,只听得柳庄主悲痛的声音传来:“传我的话,抓到那女贼的,赏千金,那个‘泉拓光’无论生死,赏万金。” 老管家此刻慌忙的拨开众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见柳高氏死不瞑目的样子,哭着跪伏在地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这让我如何跟少爷交代呀。”老管家原是瑯州知州高廉府中下人,随着柳高氏嫁给柳飘飘,陪嫁来到柳府,做了柳庄的管家。 柳飘飘面色悲痛,示意一众护院退下,这房中只剩管家与柳庄主二人,柳庄主眼中满是悲伤,对老管家开口道:“高管家,那女贼以美色诱惑我儿,潜入柳庄,他的同伙又杀了我妻,我定要抓住此二人以血祭吾妻。” 老管家此刻正痛哭流涕,听了庄主之言,忙磕头道:“适才小人得知费长老已追那凶手向南而去,小人现在就动身,还请庄主报官为小姐擒拿凶手。” 柳飘飘悲伤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瞥向老管家道:“这些年你陪在夫人身边,我柳庄所行之事,能报官吗?你先行退下,我自会为夫人报仇。” 老管家想来,这些年,且不论夫人,自家少爷柳溢在凉州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夫人手中人命亦有许多,柳庄所行的恶事若是报官,这一番详查,事情闹得大了,恐怕还会牵连到瑯州的高家,老管家只得听了柳庄主的话,可仔细想来怎么都觉得不对,便想着明日起身去往瑯州禀报此事。 看着老管家唯唯诺诺退下,柳飘飘望着老管家离去的背影,眼中透出一丝杀意。随后回首凝视着死不瞑目的柳夫人,抬手将柳高氏双目阖上,从柳夫人的尸体上一阵摸索后,取出一块巴掌小大的墨玉令牌。 这令牌四四方方,以整块墨玉雕琢而成,令牌正面当中一个古朴令字居中,背面以解玉砂磨出四个古朴文字“任侠趋义”。 望着这墨玉令牌,柳庄主嘴角透出一丝狠厉笑容,轻声道:“夫人,别怪夫君,你若活着,咱们柳庄就会一直活在金刀门和高廉的阴影下,你也不想你的儿子将来还做这金刀门的狗吧?如今有了这东西,那帮墨者死士就会听命于我,有了他们,我也可以和王颜高廉掰一掰手腕了,将来柳庄天下闻名,你的死也值了,是不是?” 将那墨玉令牌收进袖中,柳庄主换上悲伤语调唤道:“来人。” 院外等候的护院们听得庄主声音,鱼贯而入,听到庄主悲伤的声音道:“将夫人尸首收敛,择日下葬。”待到众人将柳高氏尸首收敛,柳庄主适才从老管家口中已知这费魏已追着‘泉拓光’向南而去。 心中盘算道,若这人被费魏生擒,柳高氏之死的真相便会被人知晓,那人活口留不得。柳庄主顾不得适才与顾萧缠斗体内伤势,在院外吩咐好一众护院,运起轻功向庄外南方而去。 费魏见那人又再次避开自己蝉翼刀势在必得的一刀,心中怒火就快将他那不多的须发都要烧光了。不过自己这一刀也阻住了他的身形,这一追一逃,两人都已疲惫不已。 尤是顾萧,连番拼斗,脚店外的薛虎、柳庄的柳氏夫妇、又与这费魏缠斗许久,顾萧只觉得真气涣散,疲怠不堪。 可面前这费姓老者,一路缠斗,自己再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又避开金刀一击,顾萧闪身入了一片林中,忙藏匿身形,调整内息。 这口气还未喘匀,顾萧感知这刀声破空又至,忙翻身跃起,枯树应声而断,顾萧翻身落地,心知若想脱身,只有与这费姓老者见个高低了。 费魏见自己一刀斩去,那人躲开之后,并未想先前一样继续遁走,而是立身原地,似在等着自己,费魏纵身上前,嗤笑道:“怎么,知道自己逃不掉,不逃了?” 顾萧平复了胸中翻涌的真气,反讽道:“逃?只要你不逃便好。” 费魏不想与这人多费口舌,缓缓举起双刀,器人境内力再度透体而出,这真气激荡,激起地面层层积雪。 顾萧望着费魏的双刀,脑中闪过易水。对呀,断月在山上未带在身边,可易水一直携带在身上,此刻就在自己后腰悬挂,何不借着这器人境的费姓老者试试自己的易水和杀气? 于是顾萧微微侧身,看似摆出一副动手的姿态,左手则偷偷抚向后腰的墨刃易水,手心将将触及易水刀柄,那沉睡在顾萧丹田的易水杀气如同睡狮被唤醒一般,如墨杀气从顾萧丹田喷薄而出,灌入顾萧诸穴。 感受到杀气出笼,顾萧为防自己心神被杀气所乱,忙将青衣诀散去,只将丹田窜出的易水杀气运行全身。 这杀气灌注,让顾萧连番缠斗的疲惫之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杀意弥漫,层层杀气逐渐笼罩全身,费魏真气激荡的层层积雪扫向顾萧,却被顾萧透体而出的杀气击溃,顾萧身前如形成了一股真气之墙,隔绝了费魏那器人境的强大真气。 费魏此刻也被顾萧突变的气势震惊,这人在自己追击之下本已疲态尽显,可就在他不奔逃之时,这浑身气势突变。 多年江湖闯荡,让费魏此刻觉得一阵莫名的惊慌。看着眼前人浑身真气弥漫,费魏越看越心惊,这人的真气怎么不似寻常武者,自己器人境的强大真气触及了他的真气,就如同兔见猛虎,瞬间溃散。 费魏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内心告诉自己,这人只是个登堂境界而已,自己早已境入器人,怎能怕他。打定心思,手中双刀凝结真气,就要出手,再观顾萧,杀气早已按耐不住,两人恶斗,一触即发。 就在费魏即将动手之时,场中又生变故。 数颗漆黑弹丸在夜幕掩护下,激射飞来。费魏诧异,这厮居然还有帮手,忙横刀挡下这些暗器,这些漆黑弹丸在即将触到费魏金刀之时全部爆裂开来,霎时间,如幕黑烟将费魏与顾萧二人笼罩,这数丈之地皆被黑色浓雾笼罩其中。 费魏担心烟雾有毒,忙屏息运功,抵挡黑烟入体,可这如墨浓烟在夜色中完全无法分辨方位,只得挥刀护住周身,防止敌人近身。 顾萧此刻也同样屏息凝神,戒备这突如其来的如幕黑烟,忽然感知身边有人靠近,顾萧就要抽出易水攻向来人之时,听得烟雾中传来一声清伶:“喂,快跟我走。”声音传入耳中,一只纤细手儿从烟雾中伸出,抓住了顾萧衣袖,拉起顾萧便走。 这手儿的主人正是脱身西行已久的霖儿。 第四十三章 栖身破庙 顾萧被霖儿扯着衣袖,拖出了这黑色烟雾,顾萧正要开口询问霖儿为何会出现在此,霖儿只低声说道:“先离开此地再说。”顾萧也知此刻脱身为上,将嘴边的话咽下,向着霖儿一点头,二人运起轻功,向西行去。 费魏挥刀护住周身,凝神戒备许久,不见敌人来袭的动静,黑色烟幕缓缓散去,费魏挥动衣袖,运功将渐散的烟雾彻底震开。 此地早已没了那人身影。费魏脑中回想着适才那人浑身透出的气势,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自己适才那种感觉不会错。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谁胜谁负真未可知,如今他的同伙出现,也为自己回那柳庄之后,找了一个好的借口。 费魏正矗立原地想着适才发生的事情,身后衣诀声响起,费魏听这步伐声响,靠近,忙收敛心神,望见身后柳庄主纵身入林。费魏眼珠一转,装出一副探查模样,等待柳庄主到来。 柳庄主一路向西寻来,路过一片林中,忽见林中黑烟升腾,便纵身前来查探,行到林中时,只见到费魏一人,柳庄主心中担忧事情败露,装作一副满腔恨意的模样,定身问到:“费长老,你无事吧?那杀我夫人的凶手何在。” “老夫就快擒住此人,没想到他那同伙出现,掷了几个遮掩行踪的暗器,趁着烟幕,跑了。”费魏头也未回开口道。 柳庄主听闻那泉拓光跑了,心中暗暗送了口气,面上挂上一副悲伤欲绝又带着恨意的表情,向着空旷雪地带着哭腔喊道:“你们杀了柳某的结发妻子,就算天涯海角,我也定要抓住尔等,千刀万剐,以祭奠我那亡妻。” 费魏也没有想到,此次自己这柳庄执行,居然出了此等大事,且这杀了柳高氏的凶手又在自己手中逃走,眼下元日节近,刺杀万钧的任务若再失败,回到金刀门,那门主会如何处置自己。 于是收起了白天在柳庄中的傲慢姿态,换上一副悲痛神色试探道:“柳庄主节哀,老夫此次前来,没想到柳庄遭遇此等大事,可眼下除了夫人之仇,咱们还要完成门主交待的事,不如回庄,先行安葬夫人,再从长计议。” 柳庄主此刻正为这柳高氏的尸体发愁,若是费魏一力追查,要查验伤口,自己还需想方设法遮掩,可眼下这费魏心中只有王门主交待的刺杀差事,心中欢喜,可面上仍不松口:“费长老,那人杀的可是我结发妻子,若此人不除,我怎能安心为门主办差,更何况高知州那我亦无法交待。” 费魏心知当下最重要的刺杀差事,还需依靠柳庄招募的那些死士,可这死士本是掌握在柳高氏手中,如今柳高氏已死,这些死士平日里隐匿何处,只有柳庄主知晓。 如今得先让这柳庄主将死士召集,完成了刺杀任务,自己回到金刀门,才不会因这柳高氏之死被门主责罚。 于是费魏换上一副为难之色向柳庄主说道:“柳庄主,不瞒你,此次老夫前来之时,王门主可是下了令了,他老人家说这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万钧的命留在凉州城,老夫知庄主你与夫人伉俪情深,可老夫劝庄主先完成门主交待之事后,老夫定与庄主携手查明那凶手何在,与庄主一同取了他首级,祭于夫人墓前,至于高知州那,老夫这就手书一封,送与门主,有门主开口,高知州也是知道轻重的人,不会再为难与你。”费魏哪知道柳庄主的私心,柳飘飘自觉羽翼已丰,早就想脱离金刀门掌控而自立。 柳庄主面上悲痛,阴冷的眼神撇了一眼费魏,知这铺垫已然足够,便长叹一声道:“哎,柳某受门主大恩,若是为了私事耽误门主大事,岂不让门主寒心。今夜,费长老亲自出手,怎奈哪些贼人有备而来,柳某便先行助费长老完成门主交待之事,而后在寻人为夫人报仇。” 这柳庄主与费长老二人各怀心思,柳庄主心中所想是如何借着此次刺杀,彻底脱离金刀门的掌控,而这费魏自认哄骗了这柳飘飘暂时放下‘杀妻之仇’执行刺杀任务。无论如何二人也算达成了暂时的默契,便回身向着柳庄而去。 此刻脱身向西的顾萧与霖儿二人哪里知此中曲折,霖儿拽着顾萧衣袖一路轻功而行,不多时便已内力不足,变成了顾萧拖着霖儿踏雪而行。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顾萧缓下身形,冲着霖儿说道:“行了,我看他们应该不会再追来了。” 霖儿气喘吁吁道:“呼,今天可真悬呀,不过你可真行呀,那柳氏夫妇虽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可你就这样杀了那柳夫人?” 顾萧心道,若不是看你脚店中心善为那店家解围,我又怎会卷入这柳庄恶事。不过此时顾萧也疑惑,这柳夫人也算的上高手,可怎会就这么轻易的丢了性命。 又想起这少女已脱身,怎又知道这柳庄中的事情,于是便开口问道:“交手之时,我并未出杀招,那柳夫人怎会就这么轻易死了,咦?你怎知那柳夫人死了。” 霖儿用手理了理额间因奔逃而乱的散发,展颜笑道:“你来救我,我又怎能丢下你一人呢,我向西行了一会儿,看你迟迟没有追上来,就偷偷跑回了柳庄,只听到庄内乱做一团,喊着什么‘夫人死了,夫人死了’,我担心你不好脱身,可庄中不见你的身影,便用玲珑佩探寻了你的方位,一路而来。” 顾萧从怀中摸出那半块鸳鸯玲珑佩,递给霖儿打趣道:“霖儿姑娘,你倒是胆大包天,好不容易脱身,若再被发现,却又如何。不过,既然咱们已脱身,这等宝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霖儿笑意盈盈的接过玉佩,将两块鸳鸯佩合而为一,这玉佩竟严丝合缝自合一体,望着顾萧吃惊的样子,霖儿开口道:“我回去的时候,那庄里早已因那柳府的死,乱作一团。再说了,适才我那几颗迷踪丸就连追你的那个秃老头不都忌惮几分吗。还有这鸳鸯佩,算得什么宝贝,我家里多的是这种物件儿。你救了我,若是喜欢,这些东西就送给你罢。”说完,将那鸳鸯玲珑连拎起,又从袖口里抖出了数十颗漆黑弹丸,捧在纤细掌心,递到顾萧面前。 顾萧望着霖儿那杏眸望着自己,虽在江湖中闯荡几年,可近距离被一姑娘清澈的双眸盯着,也不由面上一红。 还好被这夜色掩盖,顾萧扭过头去,忙摆了摆手手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再说,我助你,并非为了回报。”说完,又怕霖儿姑娘看到自己面红窘境,转身向前行了几步。 又想着那柳夫人实在是死的蹊跷,便开口向霖儿问道:“霖儿姑娘,你再入柳庄之时,可曾探得,那柳夫人到底是何死法,伤口又在何处?”未得到回应的顾萧回首望去,只见霖儿已昏倒在雪地中,顾萧忙快步上前,抓起霖儿手腕,一探内息才知,她的内息已紊乱不堪。 顾萧稍加思考,便知霖儿应是脱身之时受了内伤,又返回助自己脱身,这一路奔波,内伤发作,顾萧环顾四周,要赶紧寻一处帮她疗伤才是,可这荒郊野外,哪里能寻得宁静之所。 此时夜空逐渐飘落了点点雪花,落地融于地面积雪。渐渐雪花变为雪片,再变为鹅毛形状,随着雪越来越密,这荒郊雪地中只剩下顾萧横抱霖儿的身形渐渐隐没在雪幕中。 不知行了多久,顾萧在雪幕中隐隐望见一处黑影,顾萧喜出望外,脚下运功急速行去。离得近了,才看见此处乃是一破庙,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不过在这风雪中,有这一处,总好过没有,顾萧抱着霖儿,踢开残破庙门,这破庙约莫数丈,正中端坐菩萨坐像,头戴天冠,天冠上雕有阿弥陀佛像,结跏趺坐菩萨双目微阖,慈祥目光俯视着雪夜前来躲避风雪的两个年轻人。 顾萧望着庙内残破,还有一处瓦片都已经破损,正有风雪呼呼灌入,不过这破庙还可栖身,总比两人在雪中前行好的多,顾不得陈年浮土,顾萧忙寻了些碎木板,垫在地上,将抱着的霖儿放下,用内力灌入霖儿手腕,探查霖儿的内伤,感觉比起适才更加紊乱。 顾萧又在庙中找了些干燥碎木堆积,掏出怀中火折,护着火折火苗将碎木点燃,回身将那腐朽的庙门掩上,寻了一个看起来结实些的木桩,将这庙门抵住,这破庙内顿时安静了许多,火堆的温暖也慢慢充斥了破庙。 顾萧回到霖儿身边,将霖儿扶着坐起,顾萧盘膝坐于霖儿身后,将内力凝于掌心,轻抵霖儿后背,以自己青衣诀内力调理霖儿紊乱内息。 火堆燃烧正盛,除了火焰烧的碎木发出阵阵‘哔啪’声响,这破庙中没有其他声响。一炷香后,只听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顾萧撤掌,霖儿虽未醒,但顾萧的青衣诀已将霖儿体内紊乱内息调理妥当。 霖儿女儿身本就弱些,加之柳庄恶斗,又带着上去助顾萧,此刻有些脱力,因此昏睡。顾萧运功为霖儿疗伤之后,将霖儿扶着躺下,将自己的大氅脱下,给霖儿盖上。自己则盘膝闭目修养,这连番的恶斗,顾萧内力也损耗颇多,适才又给霖儿疗伤,此刻看到霖儿已无大碍。 放松之下,只觉得疲惫之感涌来,顾萧担心柳庄之人追寻而来,只得盘膝调息内力,守在庙中。 第四十四章 庙中误解 霖儿仍在昏睡,月眉紧锁,丹凤双目紧闭,杏眸不停的抖动,仿佛陷入梦境中的噩梦一般。 霖儿梦中,在柳庄外与柳夫人过招之时,自己被柳夫人以掌力击飞,撞在柳庄外的枯树之上,登时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已血气翻涌。 见柳夫人被迷踪丸困住,便强压着血气翻涌逃离,又放心不下来救自己脱身木一,带着伤折返柳庄。探得木一被柳庄之中的高手费长老追杀,一路向南逃去。 自己心中担忧木一的处境,于是强忍五脏六腑的疼痛一路向南,要去助木一脱身,好不容易在一处林中发现了那木一正与费长老对峙着。 梦中的自己正要出手相助之时,忽然周遭景色一变。周身林间雪地变成了一处巍峨宫殿之中。宫殿之中,奏折香炉横七竖八,杂乱在地面,而适才的木一与费长老已不见人影。 只有一男子身着五爪绣金龙袍,头上冕冠早已不知去向。披头散发,满身血污,颤抖的手正提着一柄三尺长剑,正在狂笑着,口中呢喃着。 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来回踱步,而他路过之处的脚边,全是满身剑伤的尸体,有衣着华贵的女子,亦有身着常服的宦者,居然还有七八岁的孩子,这人穿行在尸体之中,仍时而挥动着长剑,时而低声啜泣,仿佛在宣泄他的满腔愤怒。 不多时,那人似是不堪重负,将长剑丢在一旁,踉跄的走到那玉阶旁,颓然坐在玉阶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霖儿如同这殿中幽魂一般在空中观望着面前惨像,仿佛置身在阎罗之地。 忽然听闻大殿之外,兵戈之声音渐渐传入这大殿之中,打破了殿中死寂。那男子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来,那散乱的长发下,没有了适才狂笑呢喃的神情,露出一副平静的面孔。 霖儿虚浮梦中,只看见他那双毫无生气的丹凤眼睛,那男子缓缓抓起地上长剑,以剑拄地,将自己的身体勉力撑起,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起身挪到玉阶之上,那金色龙椅旁,对着许多碧玉坛子,迟疑起来。 那男子回身听着殿外兵戈相交之声渐响,不再迟疑,用力挥动长剑,将这些堆积如山的坛子一一砍碎。顿时,坛中盛放的液体顺着玉阶倾撒而下。不多时,这些玉坛中的液体便已覆满了这大殿的地面,散发出浓浓的酒味。 那男子回身,将长剑丢弃,听着殿外喊杀声已至,嘴边露出一抹苦笑,伸手扶着那金色龙椅,缓缓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枚纯金打造的火折,手指弹开火折的盖子。 用力吹了吹火折芯,一丝火星在火折芯上跳动着,渐渐火星之势蔓延开来,火折芯上跃起阵阵火焰,那火焰的光芒直印的男子脸庞忽明忽暗,丹凤双目中闪烁着点点火光。 “咚!咚咚!”随着声声惨叫之后,大殿的门已在被不停的撞击,这厚重的殿门在这撞击之下摇摇欲坠,男子就这么静静的捻着火折,丹凤双目静静的望着。不多时,那殿门终是不堪重击倒塌。 霖儿在梦境虚空中,望向殿门方向,殿门外围满了手持兵刃的甲士,众人破开这殿门,望见殿中情景,皆无一人敢踏入殿中,只手持兵刃拥挤在殿外,看着殿中端坐玉阶龙椅上,手持火折的男子。 男子丹凤双目中透出俾睨之色,冷笑间。用手将自己散乱的长发整理一番,而后便将手中火折丢下玉阶。霖儿望着那翻滚的火折坠地,火焰触及了满地适才打碎玉坛而出的液体,轰然火焰升腾,这殿中火浪瞬时将那龙椅之上的男子吞没,火浪之盛,也同时吞没了霖儿。 ———————— “啊!”霖儿从梦中惊醒坐起,秀丽脸庞上挂满了惊恐神色。冷汗汗珠划过霖儿月眉,杏眸,顺着鹅蛋脸颊一滴滴的滴落。殷桃嘴儿微张,喘着粗气,月眉之下的杏眸中,惊恐之色未定。 似是想起了什么,霖儿望向周围,残破不堪,身旁不远处碎木搭成的火堆仍在哔啪的燃烧着,火堆似是燃烧了许久,下层的碎木都已烧成灰炭。 而火堆上层应是才添了新柴,才维持着火堆燃烧不灭。眼神上移,只见一座尘土满覆的菩萨坐像,此刻正带着慈悲之色凝望着自己,而那木一却不再这破庙之中。 霖儿定了定神,望向手中攥着的覆于身上的大氅,霖儿这才想起了自己昏倒之前的事儿。自己在那柳庄南边用迷踪丸救下了木’,然后自己内伤发作,晕了过去。 心中一慌,霖儿环顾自己周身,衣衫整齐。长吁了一口气,又用手探了探怀中的那风凌当票。还好,当票还在,放下心来,想着这木一就这样不告而别,真是气人。正气愤间,霖儿忽然听得身后那腐朽的庙门打开之声。 一声略带笑意的声音随着庙门打开,传入霖儿耳中:“霖儿姑娘,你醒了?” 霖儿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木一只穿着玄青长衫,乌黑长发已被雪花附着成了白色,浑身上下,都透着庙外风雪寒意,他的手中还拎着一只已经剥皮去了内脏的雪兔。 来人正是顾萧,顾萧调息内力之后,守在霖儿身边,过了许久,不见那柳庄追兵,心知自己与霖儿算是完全逃离了柳庄追杀。这放松之下,才想起自己自脚店之后,还没吃过什么东西,顾萧的肚子倒是饿的咕咕直叫,于是将火势烧旺,趁着夜色,发挥自己‘无归山霸主’的实力,去抓雪兔。 霖儿望见木一这一身模样,心知他将自己的大氅给了自己,他却着这一身单衣出了这破庙,暖意涌上心头,赶紧起身,将裹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取下,怀着愧疚和感激之情递给顾萧。可霖儿从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独处,又不知如何关心,只能开口道:“喂,你赶紧将身上的雪掸掸,你的衣服还给你。” 顾萧望见霖儿动作麻利,听了她的话以为是女儿家嫌弃自己的大氅,接过大氅道,放下雪兔,笑道:“霖儿姑娘勿怪,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有时会忘了些小节。” 霖儿见木一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我不是嫌弃的意思,只是看你将这大氅给了我,自己却落了一身的雪。” 顾萧这才领会了霖儿的意思,将手中大氅又披回霖儿身上,咧嘴笑道:“放心,我用内力运功,寒意无法入体。倒是你,带着内伤又回去助我脱身,你昏了之后,我用内力探查,你的内息紊乱不堪,于是就用内力助你疗伤。虽然你现在醒了,不过还需要调养一阵,受不得风寒,你就穿着吧。”说完,便低头去处理手中的雪兔。 “什么,你..你你,用内力给我疗伤?”霖儿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从薛虎那听说的,武林中人受了内伤之后,脱衣以内力疗伤的事情来。登时羞愤不已,可转念一想这木一也是为了救自己。可始终男女有别,霖儿望着低头专心处理雪兔的木一,心道这小子,居然还装作无事一般,气上心头,也不管面前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抬手便要扇将过去。 正在专心处理雪兔的顾萧哪知霖儿此刻心中的误会,手中正拆解着雪兔,准备做一顿大餐,抬首回答:“对啊,我用内力引导你体内的内力疗..”‘伤’字未出口,“啪”的一声,脸上挨了霖儿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是自柳庄中后,顾萧挨的霖儿第二记耳光,顾萧登时又看到眼前金星直转,耳中鸟鸣啼叫不止。 “男女有别,你要脱衣疗伤,也要征得我允许呀!”霖儿气氛不已,冲着目瞪口呆的顾萧吼道。 顾萧又是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自己好心好意救人,还助她疗伤,这姑娘怎的喜怒无常,那柳庄之中误会便罢了。这脱身之后,自己耗费内力助她疗伤,她却趁着自己不备,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摸着涨痛的脸颊,顾萧不禁气愤填膺。 正要开口,忽然回过神来,心中想到:“慢着慢着,刚才她说什么疗伤来着?脱衣疗伤?”顾萧恍然大悟,原来这姑娘不知从哪听的,内力疗伤就要脱衣,以为自己为她疗伤脱了她的衣服,这才羞愤之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明白了霖儿姑娘扇自己的原因,顾萧怒气瞬间消散,可自己平白无故的被她扇了一个耳光,吃闷亏?可不是自己的性格。 顾萧打定主意,装出一副打量的目光,盯着霖儿,开口笑道:“说起这脱衣疗伤呀,啧啧啧...”顾萧故意说半句,留半句,挑着剑眉,星目打量起霖儿。 霖儿见这木一一脸无赖模样,被自己一个耳光,居然还用这事来说,还敢打量起自己,羞愤之下,真想拔出袖中匕首给这个家伙两下。 可想着他在柳庄中不顾自己,护着自己脱身的模样,心儿又软了下来,心中的委屈越积越多,杏眸一红,小巧的鼻子一酸,委屈泪水充盈了霖儿的眼眶,殷桃嘴儿一撇,背过身去,就要委屈落泪。 顾萧本想气一气这霖儿姑娘,以报她扇了自己两记耳光之仇,可望见霖儿气氛的神情忽然转变,丹凤杏眸中微微泛红,就要落下泪来,心道不好,自己玩儿过头了,赶紧上前开口:“霖儿姑娘。” “离我远点!”霖儿见这无赖‘木一’竟还要跟自己搭话,喝退了顾萧,独自一人躲到一角。 第四十五章 涣然冰释 顾萧心有愧疚,被少女喝退,望着少女的身影独自蜷缩在这破庙一角。哪怕是平日里猴儿精的顾萧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又不知该如何向少女道歉,看到少女的背影,双肩抽动,顾萧心中愧疚之意萦绕。 转身看向那已处理好的雪兔肉,顾萧心里有了主意,忙坐到火堆旁,麻利的将兔腿扯下,又起身找了几根枯木树枝,将兔腿、兔肉串起来,架在火堆之上,怀中取出番椒,手指捻了一撮,均匀的洒在兔肉上,在烤肉上均匀撒上。 “呲拉”油脂顺着兔肉滴入火堆,那火焰受到油脂的加持,火势顿旺,加了番椒的兔肉香味顿时香气四溢,灌满了整座庙宇。 “可惜,那包安息茴香给了那虬髯大汉‘薛虎’作为信物,不然这兔肉更有滋味。”顾萧暗道一句,眼神偷偷撇向那庙宇一角蜷缩的少女。 少女独自抹了一会儿泪珠,心中还想着怎么教训这‘无赖’,忽然闻到一股肉香,这香味阵阵入鼻,许久没吃东西的缘故,腹中被这肉香勾出了馋虫,咕咕的叫了起来。 此刻心中之气已被肚中饥饿给压了下去,偷偷撇了一眼,那兔肉已烤的金黄酥脆,特别是那兔腿,皮已烤的金黄微翘,露出了粉嫩兔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正噗噗冒油。 偷偷咽了咽口水,可转念一想,自己将将才扇了这‘无赖’一个耳光,此刻怎能再厚颜去吃人家烤的肉,少女愤愤的扭过头去,可不争气的肚子发出的声响,此刻已让这安静的庙中都听的真切。 望见少女模样,顾萧暗自一笑,抄起那插着兔腿的熟知,悄悄走向少女,想起少女让自己离她远些,顾萧走到距少女几步远的地方,俯下身子,半趴在地面,抄着插着兔腿的树枝,手臂伸直,将兔肉尽量的递到少女身侧。 少女正犹豫间到底要不要放下脸面,去问那‘无赖’要些兔肉来吃。就闻见一股浓郁肉香,从自己身侧传入鼻中。侧首一看,自己适才心心念念的兔腿此刻已‘飞’到自己身边,少女顺着插着兔腿树枝的方向,回首望去。 只见顾萧半趴在地面,一个膝盖跪在地面,另一只腿为了保持平衡,向后伸直,手中抓着树枝的另一头,手臂伸的笔直,脸上带着愧疚的笑容,‘飞’来的兔肉正是顾萧递过来的。 少女心中的怒气本就消了七八分,见顾萧那滑稽模样,“噗嗤”一笑,可想想他适才的无赖模样,又板起了俏脸,强忍笑意冷冷开口道:“少拿吃的来贿赂本姑娘,我可不稀罕你这食物。” 见少女一笑,又开口说了话,顾萧将兔肉又递的近了几分,开口道:“霖儿姑娘,适才我挨了你一个耳光,莫名其妙,所以装装样子逗你的,这内力疗伤并不是一定要脱衣,我只是以内力引导你体内紊乱内息归于丹田,所以并未脱了你的衣物,你若不信,且看看自己周身衣物,都是完好的。” 少女被顾萧一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醒来之时就已查验过周身,自己衣着整齐,并无解开的迹象,自己适才只是想起了薛虎之言,气急之下,把这事给忘了。 “这么说来?我误会他了?”少女心中突然反应了过来,不由的心生愧疚,自己发了一顿莫名的火,又扇了他一个耳光,这可太‘忘恩负义’了。想到此处,少女赶紧起身。 这少女猛然起身,倒是将半伏在地的顾萧吓了一跳,单手支撑不稳,仰面翻倒,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插着兔腿的树枝。 少女见顾萧这幅模样,忍着笑意,将顾萧从地上扶起,口中说道:“你这人,刚才怎么不说。” 顾萧将手中的兔腿递于少女,挠了挠头说道:“不是姑娘你说,让我离你远些的吗?看你正在气头,加上姑娘出手快若闪电,我怕又挨耳光。” 说完,顾萧忙摸了摸自己带着少女掌印的脸颊。 少女又是‘噗嗤’一笑,结果兔腿,将顾萧扶到火堆前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歉意道:“这事是我的错,都怪我不明真相,冲动行事。” “无妨,反正我是个练武之人,皮糙肉厚的。快吃吧,这兔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顾萧摆了摆手,向着少女说着,自己也抄起一根树枝,从上面取下兔肉,吹了吹火焰炙烤的热气,吃了起来。 少女见顾萧大咧咧的也并未在意自己鲁莽行为,偷偷的撇了一眼专心吃肉的顾萧,剑眉星目,长发披背的俊朗模样,又想起他在脚店和柳庄中舍身护着自己的背影,还有适才伏地举着兔肉向自己解释的模样。不由羞涩一笑,取下树枝上那正滴着油脂的兔腿,张开殷桃小口,咬将下去。 一口兔腿入口即化,肉质带着油脂香味,糅合着番椒的辣味刺激着口腔。少女的双目透出一股不可置信,连吃了几口下肚,只感觉辣味刺激着胃,这辣味如同一团火焰,将周身都暖了,少女觉得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兔肉。 一天都未吃东西,此刻也是不顾吃相,少女不多时便将这美味兔腿吃的精光,这才发现,顾萧正盯着自己,少女面上一红,忙掏出一块锦帕擦了擦嘴道:“你望着我做什么,我也吃过烤兔,可没想到你这兔子烤的如此美味,所以吃的快了些。” 少女说完,抬起眼眸撇了一眼顾萧,随即眼波回转向兔肉,又轻声说道:“这是我这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顾萧自顾自的吃完,转头望见见少女吃着烤兔肉的侧颜,额间圆润,眉若弯月,清灵杏目,驼峰鼻梁,小巧可人,鹅蛋面庞,如瀑长发因连番的奔波,稍有散乱,此刻吃着兔腿,少女时而伸出纤细手指,将长发从嘴角拨开,少女吃着兔肉,神情略显憔悴却不失秀丽,在这火光映衬下,肌肤如雪。 一时间顾萧望的呆了,竟没发现少女将兔腿吃完,直到少女侧首说话,顾萧这才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尴尬,顾萧忙从火上取了一块兔肉,可能是因为取的急了,那兔肉的滚烫油脂滴到顾萧手掌,直烫的顾萧咝咝抽气,手忙脚乱一番的递给少女道:“那是,这烤兔可是我拿手的绝活,李叔前些日子可是赞不绝口呢,再给你一块。” 少女见他那手忙脚乱的模样,眼角笑成了一抹弯月道:“你当我是饕餮吗,我已吃饱了,今天真的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可真的要陷在柳庄了。” “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不必挂怀,适才抓这兔子的时候,我已经在周围都探查了一翻,那柳庄中人并未追寻到此,我想我们应当安全了。”顾萧朗然笑道。可心中又想起这姑娘身手和那虬髯大汉‘薛虎’,心中疑惑,面露犹豫。 少女见顾萧犹豫模样,知道他对自己身份的疑惑,开口说道:“我是南境人士,自小父母双亡,长辈带着我和族人们生活在四面环水的岛上,那薛虎是我族中护卫,我跟着族中长辈习武,又从薛虎他们这班护卫的口中听了很多江湖故事,便好奇偷跑了出来,想见识见识这江湖。你呢?‘木一’,你这等身手,定是名门之后罢?” 顾萧听了少女言语,问向自己身世,心中黯然,开口道:“我生下来就不知父母是谁,是师傅将我抚养长大,传我武艺。” 少女本是无意之言,见顾萧没了适才的笑容,又从顾萧口中听闻了他的身世,看着顾萧神情黯然。少女的心抽动了一下,温柔的安抚:“虽然你我苦命,无父无母,可老天也眷顾了咱们这些苦命的人,你有个抚养你、教你本事的好师傅,我也有族中对我照顾有加的长辈,也算是老天对咱们不薄了不是?” 听了少女的安慰之言,顾萧心中好受了些,想起师傅、李叔,顾萧嘴角又挂上了笑容,对着少女道:“说的是,师傅、李叔他们便是我的亲人长辈,霖儿姑娘,谢谢你开导于我。” 少女见顾萧神情恢复,摆摆纤手道:“朋友之间,不用诸多客套。再说了,你不是也请我吃兔肉了吗?” “朋友?”顾萧一怔道。 “对呀,你不顾自身来柳庄救我,咱们一同从那柳庄脱身,你又请我吃兔肉,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少女那清伶的杏眸望着顾萧,真切的说道。 顾萧自下山游历江湖三年,见惯了江湖中人为了蝇头之利相互厮杀,尔虞我诈,如今看着眼前少女那真切的目光,诚恳的语气,心中一暖,露出唇边酒靥,随后想起了什么,诚恳的向着少女说道:“对,朋友之间无需客套。有件事我欺瞒了你,‘木一’是我在江湖中行走用的化名,我真名姓顾,单名一个萧字。”说完,顾萧眼带愧疚的望了望少女。 “早就猜到‘木一’是个假名了,我可比你实在,告诉你的名字是真名。我姓..,你就叫我霖儿好了。”少女听了顾萧坦诚之言,并未生气,反而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少女看着顾萧略带讶异的眼神,翩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顾萧道:“我入柳庄,一则是一路到了凉州之后,总听闻那柳庄欺压百姓的事儿,想着给那些受了柳庄欺负的人们出一口恶气,二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顾萧接过少女递来的物件儿,是一块对折了的微微泛黄的皮革,顾萧这才将今天发生的事串联起来,开口道:“我在脚店中就猜想霖儿姑娘去那柳庄,肯定不光是为了脚店店家解围,这是何物?” 少女的眼角又弯成了月牙,笑道:“霖儿姑娘,霖儿姑娘的听着别扭,你就叫我霖儿好了。” 说完殷桃嘴儿努了努顾萧手中的泛黄皮革道:“既然你是习武之人,你是否听说过‘英离帖’?” 听到‘英离帖’三字,顾萧不由惊诧,低头望向手中微微泛黄的皮革。 第四十六章 促膝而谈 顾萧望着手中微微泛黄的皮革,喃喃道:“这就是英离帖吗,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少女看着顾萧的神情就知道他明白‘英离帖’是什么,笑道:“英离帖可不会这么寒酸。我费劲心思若可不是为了这么一张破烂皮革,这东西叫做风凌当票。” 顾萧倒是有些疑惑:“你不是说这是英离帖吗?怎的又叫风凌当票了?” “要说那柳溢是个草包吧,他的脑子也不算笨,也知道这英离帖若无论是随身携带还是放在山庄之中,定会遭人觊觎,于是他就想了个法子,把这英离帖当入了那‘风凌当’,这天下还会有比这‘风凌当’安全的地方吗?”霖儿倒是赞许了那草包柳溢一句。 顾萧哈哈一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想寻这东西的人想破脑袋,搜遍柳庄,也绝想不到这东西在风凌当中,可那风凌当的主人是谁你知道吗?” “不就是那慕容风凌吗?”少女挑眉说道。 “你就不怕慕容风凌找你的麻烦?他可是神州凌绝榜上前十的高手。”顾萧笑道。 “本姑娘都已查清楚了。反正他那风凌当只认当票不认人,待元日节一过,我便去赎当。只是那风凌当究竟在哪,还需好好探查一番。”少女回道。 带着好奇,顾萧开口问到:“你一个姑娘家,要这英离帖何用?” 少女听顾萧问到自己取英离帖的目的,眉眼间略一迟疑而后开口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小就爱听这江湖中的故事,有了这英离帖,我就能进入望离山庄,去见识见识那英离大会,听说那望离山庄庄主离枯荣有着‘一剑定神州’的美名,我想去见见他的风采。” 少女说完,看着顾萧连连的提问。少女眉眼中透出一股‘我知道了’的恍然表情笑道:“你是练武之人,看你对英离帖这么感兴趣,是不是也想要这英离帖呀?咱们是朋友,若是想要,尽管开口。” 顾萧得了师傅的嘱咐,元日节后就要动身去那望离山庄,可苦于没有拜庄之物,这英离帖就在眼前,顾萧自是开口多问了几句。 被少女戳穿了心思,顾萧面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霖儿姑娘,家师前些日子也曾嘱咐过让我元日节后去望离山庄一行,不过这东西既是姑娘耗费心思得来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自会想其他的办法进入望离山庄。” 顾萧说完,便将手中的泛黄皮革递还给少女。 少女拿起皮革,那杏眸盯着顾萧好一番打量,随后一声轻笑,收起皮革开口道:“你去望离山庄为了什么?是为了一睹‘神州剑神’的风采?还是为了镜花水月中的武林神兵?武功秘籍?” 顾萧望着少女的眼眸,清澈诚恳,于是说道:“听说望离山庄的镜花水月记载了武林中很多失传的东西,我去那是为了查一物的记载。” “我族中也有很多学识渊博的长辈,我曾听他们说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江湖物件儿,说说你要查什么,也许我听说过。”少女被顾萧勾起了好奇心,开口问道。 看到少女眼中的好奇,顾萧打趣着岔开话题,开口道:“你还真是喜欢听这江湖中的事儿。” “那是,儿时,族中长辈对我疼爱有加,给了我堆积成山首饰、珠宝,可我看到那些东西就心烦。直到一次我见薛虎那班人在那里习武斗技,我就被他们的武艺吸引住了。”说到此处,少女的眼中似是散发出向往的光芒。 可随后,少女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的光芒似是被另一种情绪遮掩。少女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中的光芒,杏眸眼角似是有些晶莹要夺眶而出,声调也低了下来:“也只有练好了武艺,才能拿回失去的东西。” 在少女的面前,顾萧仿似失去了他那伶牙俐齿,见少女神情变的黯然,又要落下泪珠,顾萧手足无措,只得轻声开口道:“霖儿姑娘,别伤心了,你不是喜欢听江湖中的事儿吗?要不我给你说些我这几年在江湖中历练的事儿?” 噗嗤一笑,少女被顾萧独特的‘安慰人’的方法给逗笑了,抬起纤手,拭去眼角即将溢出的泪花,露出贝齿笑道:“别人都会说些应景的话,抚慰人心的话儿来安慰人。你偏偏不一样,说些江湖故事来安慰人的方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挠了挠头,顾萧苦笑道:“我随着师傅和李叔在山上长大,虽然在山下游历了几年,可我确不太会安慰人。望见你伤心难过,我也心里也不好受,想起你适才说喜欢听这江湖故事,只能试试看这个办法。” 少女听了顾萧的话,抬起还带着泪花的眸子,盯着顾萧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说望见我伤心难过,你的心里也不好受?” 被少女带着泪花的杏眸盯着,纵是在柳庄中,与那登堂境、器人境的庄主与长老费魏交手时,内心平静如水的顾萧心中,忽然被少女眸中晶莹掀起了阵阵波澜。顾萧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来到身后的碎木堆中,随手抽了几块木块道:“要加点柴火了,不然火势要灭了。” 少女抿嘴一笑,纤细手儿托起脸颊,笑道:“你不是要说故事吗?小女子洗耳恭听。” 在山上,师傅与李叔都懒得听自己唠叨,就连踏雪听自己说起山下的游历都抱起肉干逃开。见此时有人愿听,顾萧来了精神,三两下将木柴拾掇好,回身坐在少女身旁,滔滔不绝起来。 “我刚下山时,见一落魄书生...谁知那厮将我身上盘缠骗光之后,便一去不返...三天,我饿了九顿,就差沿街乞讨了...” “那日,我途径汴京城外,见一群马贼突袭了一队商队...他们劫了财物还不肯罢休,望见他们随意杀人....那孙老太爷....后来我救下商队,那孙老太爷非要招我当他的孙女婿,我执意不肯...” “对了,就咱们现在身处的凉州城你知道吗...三年前有一采花大盗,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他的行踪....三天三夜之后...他见轻功实是甩不开我...没承想他狡兔三窟...” “还有那雷氏双贼...逼良为娼...无恶不作...” “那日,臧北城...抚远镖局...” 顾萧把自己游历之时,所遇之事,说的是跌宕起伏。说的兴起,拿起那当做柴火的木块当做了说书人的醒木,不时双指夹住,轻轻举起,而后在半空稍停,再急落直下,拍在另一木块之上。 少女在一旁,笑颜如花,托腮聆听,少女的神情随着顾萧的故事跌宕而变换。许是顾萧亲身经历,才让少女不觉被他的故事带入其中。顾萧说到被骗了盘缠,她眼露同情,说到马贼杀人,她面露紧张,说到那采花大盗,她银牙紧咬,说到那雷氏双贼,她月眉紧蹙,而每每听到这些少年经历之事,危难关头,都被他一一化解,那些作恶之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少女银铃笑声传遍破庙。 青衣少年风雪菩萨庙中畅意而言,碧衣少女夜幕温暖火焰堆旁侧耳聆听。这庙外的老天爷也似被青衣少年口中的故事吸引,放低了呼啸风声,虽然雪仍簌簌而下,却静谧了许多。 顾萧直说的口干舌燥,畅快淋漓,望见庙外已近丑时,顾萧挠了挠脑袋,扭头向少女说道:“霖儿姑娘,早些休息罢,李叔和你那随行的薛虎应还在凉州城等着咱们,等天亮...”话未说完,却见一旁碧衣少女纤手托着面颊,坐在自己身旁,双目微阖,已托腮而睡。 见少女摇摇晃晃就要跌倒,顾萧忙扶住少女肩膀,将少女放平睡姿,又将披在姑娘身上的大氅替她盖紧些,防止受凉。 取了些碎木块丢进火堆,见火焰旺了许多,顾萧放下心来。起身伸了伸懒腰,顾萧盘膝坐下,心中想起与那器人境费姓老者交手的情景。 “器人境,人器合一。”顾萧口中喃喃自语道。 初到这风雪破庙中,顾萧已调息了内力,此刻盘膝而坐,顾萧感受丹田中的青衣诀真气已然充盈了许多,顾萧试着将青衣诀真气运出,在周身诸穴运行。 感受真气运行的玄妙之感,顾萧双掌相叠,脑中回想起师傅的教导:“登堂境后,便是器人境界,若要人器合一就要心无杂念,心意相合,内阴外阳,吐纳有方,融为一气,一气不融,难入器人。” 仔细回想着今日与自己交手的柳庄那费姓老者,人器合一境一击之下,人刀合一竟以身为刀,以气为刃,攻向自己,刀锋过处,无能挡之。 放空自己心中所想,试着脑海中勾勒出一处空旷之地,让自己身处其中,顾萧相叠的双掌缓缓抬至胸前,试着那心意相合之感,而后双掌前伸,掌心向下,口中吐纳,感受着周遭环境。 此刻顾萧双掌隐隐散发出青色光芒,身前的火堆外焰,也随着顾萧口中呼吸吐纳的节奏升腾摇摆。再次吐纳之时,顾萧撤掌回身,双掌一上一下再度相叠,此时掌心青芒一深一浅,青衣诀真气似被顾萧分为阴阳之力,片刻后顾萧双掌运力,欲将掌心青芒合而为一。 青衣诀真气凝聚,顾萧试着将自双掌的真气凝聚胸前,幻化脑中冥想之剑形,这两股青衣诀真气即将合二为一之时,这两股真气被真莫名之力震散,顾萧只觉胸口凝结的真气一顿,瞬时双掌真气便消散无踪。 顾萧苦笑道:“还是我把这人器合一境想的太简单了,若这么容易就能破镜,那江湖中有些习武之人就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登堂境中了。” 摇了摇头,顾萧只觉脑中疲惫袭来,自言道:“还不知那柳庄明日是否会继续追寻我和霖儿姑娘的踪迹,那器人境高手若再次交手,不能一味逃跑,还是先休养精神为好。” 向火堆里又添了些碎木块,顾萧也躺下,闭目睡去。 第四十七章 血洗柳庄 柳庄中,费长老与柳庄主已经赶回庄内,费长老一心惦记着门主交待的刺杀任务,一路之上丝毫未曾关心那柳夫人之死,只是在询问着如何召集死士的事情。 柳庄主自然乐于见到此番情景,回到柳庄后,安排了护院将柳夫人尸首收殓,柳庄主在众人面前痛哭流涕,一番做戏后,柳夫人的尸首就这样被草草安葬。 踱着步子,心中还在盘算着柳夫人之死的细节。若是有任何疑点,将来自己绝脱不了干系,到底该如何在门主那儿蒙混过去。 柳庄主转念一想,可毕竟死的是高廉的亲妹妹,若是那高廉不愿罢休,凉州官府这层面恐怕更加不好应付,此刻只有把门主蒙蔽,才能让高廉暂不追究,若要掩盖此事,自己恐怕还得靠那在正厅中等待自己的费魏。 想到此处,柳庄主不由的伸手入怀中,将那面可以命令那班人的墨玉令牌紧紧攥在手心,有了此物,才能将自己的未来攥在自己手中。 那班人虽然收钱办事,可对这墨玉令牌,是无条件的服从。若能将他们控制在自己手里,别说这小小费魏,就算是门主亲临,自己也无所畏惧。 心中定下注意,柳庄主那张苍白的脸上坚定之色顿消,换上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踏入正厅之中。 费魏正在厅中来回踱步,心中焦急异常。自己奉命来到柳庄,刺杀任务尚未开始,这柳庄就发生了此等大事。这柳庄内还有高家陪嫁来的下人,过几日,无论是瑯州还是金刀门都会知晓此事。 那高廉若知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正想着如何将柳高氏之死撇干净,就看见柳庄主‘悲痛万分’的踏进厅来。 “柳庄主节哀,柳夫人的身后事?”费魏假意关心问道。 柳庄主将‘悲痛’神色收敛了些,开口道:“费长老有心,我已命人将夫人安葬,我与夫人恩爱多年,却没曾想今日却天人永隔,柳某心痛欲碎,定要擒住那贼人,以慰夫人在天之灵。” “老夫深感庄主此刻心情,可那...”费魏环顾四下,见无人,继续开口道:“可那截杀之事迫在眉睫,若此时因夫人的事有所耽搁,坏了门主之事,你我皆担待不起呀。我回庄之后就已将事情缘由写好,还请柳庄主过目。”费魏哪里还顾及的上柳高氏,一心想着自己前程的费魏说道。 “柳某也知事分轻重,可高知州那...”柳庄主似是被费魏‘说动’,适才那‘咬牙切齿’要为夫人报仇的语调平和了许多。打开了费魏写向金刀门的信函,只见信中尽是将那柳高氏之死与他毫无关系的推脱之词。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这费魏老东西,还真是将自己撇的干净。 费魏见到柳庄主送了口,‘趁热打铁’说道:“我在庄外就曾与庄主说过,只要门主开口,就算那高廉不肯罢休,也只得咽下这口气,只是这事我们如此禀报,可能说动门主?” 柳庄主那阴骘双眼微眯,思索一番,放低声音向费魏道:“这信这么写,不仅说不动门主,恐怕费长老还会受到此事牵连。长老你想,此番你承重担而来,截杀之事尚未成,我夫人却先遭了毒手。长老也知,我夫人兄长乃是瑯州高廉,若他在门主面言长老与我的不是,只恐你这信中的只言片语...长老此后在门中的前程....” “那以庄主之见,如何应对才能化解。”费魏本就是一江湖客,被柳庄主那句门中前程顿时乱了方寸,挤出一副丑陋的笑脸,费魏全然不见白天的趾高气昂,竟向柳庄主由劝谏变为求教起来。 柳庄主见自己的话唬住了这费魏,继续开口道:“不若如此,有江湖中人觊觎我柳庄财富,数十人夜袭柳庄,我夫妻苦战,长老助我夫妻二人击杀来犯之人,可他们四处纵火,就连夫人也在对敌之事,却遭了毒手...” 费魏大喜,可想着此刻面露喜色,又恐丧妻的柳飘飘心生不快,压住心中情绪道:“此计甚好,门主定不再多加追究。” 可转念一想又面露难色道:“可今天的事这柳庄众人皆已知晓,且不论令公子,听说你那老管事也是高廉府上陪嫁过来的,若有人透露了半点消息...”费魏欲言又止。 柳庄主这时早已收起了他那副‘悲痛’神情,阴狠之色浮上面庞,向着费魏低声道:“那伙江湖中人虽被长老死战击杀,可他们却四处纵火,我儿院中火势凶猛,火光让凉州城中,也能看得到,这大火直将柳庄焚烧殆尽...我庄中护院,连同庄中侍从,皆死于大火之中...就连吾儿也被大火烧伤,幸得长老施救,才保住一条性命。” 柳庄主说完,阴骘眼神望向费魏。 费魏虽狠,却只想灭了那陪嫁来的老管事的口,却没想到柳飘飘竟然想用整个柳庄和百余条人命来掩盖此事,费魏被柳庄主这番言语震惊的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心中想到那柳高氏身后的高廉,他和自己在门主心中的地位,自己还是拎的清的。若自己受到这柳高氏之死的牵连,将来在门内再无法得到重用,费魏不舍自己半生漂泊才换来的金刀门长老之位。略一思忖,费魏咬牙回道:“无毒不丈夫,就依庄主之计。” 柳庄主见费魏已被自己说服,开口道:“你我分头行事,务必不留活口,好在距离天亮尚早,还有时间行事。我会将庄中钱财可带的尽数带出,你我去往岭州城,那是雁北城回凉州的必经之地,我在那安顿好吾儿之后,我设法召集死士,你我同去完成门主交待的截杀之事。” “如此甚好,待今晚之后,我便修改书信禀告门主,尽言柳庄主强忍丧妻之痛,依然坚持随老夫执行门主交待的刺杀之事。”费魏眼中已透出杀意。 柳庄主又装出他那副悲痛神情道:“既如此,此事之后,若寻得那贼人踪迹,还请长老定要为我夫人报仇。” 二人既已定下此事,便分头而去。 老管事此刻正在自己房中疾书,将今日柳高氏的死详记于信笺上,想着日出后,便往瑯州报于高廉处。将写好的信笺吹干,折好收入怀中,老管事拭去眼角泪痕。正想着柳高氏儿时的模样,又想起今晚柳高氏之死,越想越不对,老管事抽出手边的信笺,正要再写之时,听得门外几声闷哼。 老管事不满的放下手中纸笔,打开房门怒道:“夫人才刚过世,你们便没规..”“矩。”字尚未出口,老管事感到自己喉中已被液体堵塞,双眼稍稍下移,只见鲜血已浸湿胸前衣襟。 再望向面前柳庄主那持刀狞笑的模样,老管事伸出手来想抓住这人面兽心之徒,怎奈口中只发出“呜呜”之声,随后瘫软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响。 随着柳庄主一刀封喉,老管家丧命后,这几处院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柳庄主心知是那费魏已然动手,这院中无论护院、下人皆要成了那费魏的倒下亡魂,柳庄主只感压抑心中多年的重物落下。 手中的金刀上缕缕鲜血滴落,柳庄主握紧手中金刀,跃向其他院中。 不多时这凉州城西百顷之地的柳庄已鸦雀无声,离得近了却能嗅到血腥漫天的味道。 这柳庄各院皆是尸体,侍从下人们横七竖八,一众护院们手中还紧握朴刀,却无挣扎之状,这些人皆喉咙中刀,死状可怖。这柳庄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天色已近四更,柳庄那气势恢宏的山庄大门前停着两架马车。前车内,面部被火焚伤的柳溢正躺在马车中,依然昏迷不醒,后面一架马车上装满了数个大箱。 一炷香后,只见柳庄内火光渐起,火势逐渐蔓延,越烧越大,直上夜空。在这夜色中,两道身影越过山庄大门,落于马车前,正是血洗柳庄的柳飘飘与费魏二人。 “柳庄主肯舍得将这经营半生的柳庄焚毁,来保住老夫的长老之位,待刺杀之事一了,我定会在门主面前为柳庄主进言。”费魏向着柳庄主抱拳一礼道。 “柳某全赖费长老照拂,哎,这柳庄乃是柳某半生心血,不过为门主和长老,烧便烧了罢。”柳飘飘忙托起费魏的手道。转头盯着那柳庄中的大火,已成不灭之势,回首继续说道;“长老放心,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将来还望费长老多多照拂。”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费魏口中虽应承着。心中却想,此事既然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了,等到截杀万钧之事一了,这柳飘飘的活口也不能留。 此人心狠手辣,且不论这柳高氏之死尚有疑点,就论他经营半生的偌大柳庄,说烧就烧,这份心性,这份狠辣,不得不防。自己来这柳庄之前,门中人皆说这柳飘飘是乘了高廉兄妹的冬风,才落得这好差事,现在观来,此人城府手段胜于常人,断不能留。 柳飘飘看见费魏那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已然知晓了这费魏的心思,面上不动声色,回首忘了一眼马车内昏迷不醒的儿子,柳飘飘向着开口道:“我儿遭逢此次劫难,这柳庄又毁于一旦,若这截杀之事成,我只愿长老在门主那替我父子美言几句,让我父子可在门下安然度日便可。” 费魏见柳飘飘这等卑微姿态,更加缓下语气哄道:“若截杀万钧的事成了,老夫定在门主面前进言,让柳庄主入长老之职。” 这二人各怀鬼胎,在这柳庄门前交谈着,待到火势已不可扭转,二人架起马车,一人一车,向着岭州而去。 ———— 凉州城内,两个更夫在街上游走着,其中一人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打着哈欠拭去脸上的雪花骂道:“这鬼天,真他妈冷。”虽口中暗暗骂着,可手中仍是敲响了锣“笃笃——咣咣。”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拖着尾音,另外一更夫手持梆子扯着嗓子叫嚷了一声。 “当啷”一声,这二人手中的锣摔在了地面积雪中,更夫呆呆的望着天上,火光已将这冬夜照亮,似是火烧一般。 呆立片刻后,更夫赶忙抄起地上的锣,猛地敲击狂奔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第四十八章 英离相赠 看着两名更夫叫嚷着远去,这道旁客栈二楼客房内,一个虬髯大汉瞪着双眼望了望城外那被大火烧红了的天,闭上客房的窗户,怒气冲冲的走到房中桌前。 看着闭目端坐在长凳上的疤脸汉子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虬髯大汉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的弯腰看看这疤脸汉子的神情。过了许久,见疤脸汉子只是用手轻轻抚摸躺在他怀中那只通体乳白的雪貂。 虬髯大汉再也无法忍受,用他那蒲扇般大小的手掌猛的拍向木桌,木桌再也受不住这大汉多番的重击,碎裂开来,散于地面。 这声响又将这客栈内的客人、店家尽数吵醒,可这客栈中人似已对这动静习以为常,无人前去争执。 虬髯大汉与疤脸汉子正是入了凉州城,等待顾萧与霖儿的薛虎与李叔。这二人一人魁梧身材,一人疤面可怖,还带着一只小巧的雪貂,这两人一貂的奇怪组合,踏入这凉州客栈开始,就引得客栈中人侧目关注。 客栈掌柜与小二被这二人气势惊吓,颤颤巍巍的前去搭话,可没承想那长相可怖的疤脸汉子倒是待人和气,只是丢了块银子给掌柜,开了两间上房。 这二人住进客栈之后,这里就热闹了起来,时而会听见这二人所住的房间内发出桌椅破裂的声响,客栈众人和店家无人敢去打扰,可不多时却见那只小巧可爱的雪貂叼着一小袋子来到店家面前。 好奇的打开袋子,里面装了数块碎银和一张纸,上面写着‘多有叨扰店中客人,袋中银钱,分发给众人以抚惊扰,另赔偿桌椅损失。’ 分得了银钱,客人们顿时没了因虬髯大汉和疤脸汉子发出声响而引发的微词,店家得了毁去家居的赔偿,也不再多说。反倒是掌柜看出了那虬髯大汉的火爆脾气,让小二赶紧搬些破旧的桌椅上楼,只盼着这二人帮自己把这破旧的桌椅全换了才好。 夜间再度拍碎了一张桌子,虬髯大汉那粗狂的声音向着闭口不言、闭目养神的李叔吼道:“你看到窗外那滔天火光了吗,你家那青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等不及了,我家主人要是出了事,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老李听到城内脚步繁杂声音想起,倒是一副陈竹在胸的模样,睁开双目,用手安抚了下被薛虎的大嗓门吵醒的踏雪,望了望被薛虎拍碎的第不知道多少张桌子,老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开口道:“说了多少次了,不管天大的事,我家少主既然说了,那姑娘就没事。” “你看看,外面那柳庄方向都已火光冲天了,我家主人与我约定的时辰早就过了,不行,我得去看看。”薛虎粗狂的嚷道。 薛虎也是有苦难言,自家主子自小在族中长大,族长等人对少女恭敬异常,可少女儿时望见自己与一众护卫习武。从那时起便缠着族长传授武艺,可武艺才有小成,就成日偷跑出族,四处游历。 这次不知是何故,少女竟从一众护卫手中得了多种奇门暗器,又从族长手中顺走了桃花令,逃出族来。族长等人无奈之下,命薛虎一路寻回少女,自己历尽千辛寻到少女行踪,可少女却不肯随自己回去,甚至拿出桃花令以主人身份命令薛虎,让他陪着一同游历,薛虎无奈之下只得接令随行。 这主仆二人一路游历,直至北境。薛虎苦求数日,少女这才松口,愿同自己回到族中,可第二日少女就改了主意,不知从哪知道了其中一张英离帖的所在,硬是要取了英离帖去望离山庄若看一看离枯荣的风采,才肯回到族中。 薛虎无奈之下,只得从了少女之命,这才有了凉州城外脚店中事。 薛虎心中想道,若是主子受了丁点损伤,自己这条命就算是死上一万次都不足惜。 “我家少主,武艺了得,你我若去只会添乱,你且放宽心。若是你我擅自离开,我家少主若救了你家主人,寻了印记而来,寻不见你我,到时候反而把简单的事情变的复杂。”老李站起身来,拦住薛虎去路,略一思忖,开口道。 老李对顾萧有着十足的信心,拦下冲动的薛虎,好言相劝。 “这大火代表什么?这城中脚步声意味着什么?表明那柳庄内已乱做一团如此才好救人啊。”老李向着薛虎分析起这大火来。心中却想,少主这手段渐涨呀,纵火救人,啧啧啧。 老李与薛虎这一路入城,也听到了不少关于柳庄恶行之事。如今见到这作恶多端的柳庄火光冲天,老李心中也赞许着少主手段。 薛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直呼:“对呀,若是那少年一去要无音讯,才更需担心,这动静越大,说明那少年已闯入那柳庄,主人却是更加安全。” 想通了老李话中意思,薛虎心中定了定,而他那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虽然脚店中胡吃海塞了一番,可与那青衣少年交手之后,担心少女的安慰,薛虎可没心情吃东西,此时放下心来,反而饥饿感涌了上来。 这莽汉腹中饥饿声音如同他那粗狂的口音一样,不仅让老李无语至极,甚至将熟睡中的踏雪吵醒。 踏雪这一觉醒来,环视了这客栈一番,立起身子,用粉嫩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径直往老李处钻去。 老李见已经劝得薛虎不再要莽撞行事,又见踏雪已醒,自去房中取了些白天在脚店中携带的干粮和酒囊,又取了踏雪最爱的肉干。 返回薛虎房中,将干粮酒食分与薛虎,二人一貂在房中默默吃起,只等天明。 ———— 闭目睡去的顾萧,自三年前下山游历之时,就已养成了睡而不沉的习惯,迷迷糊糊间,只听得破庙门外窸窣作响。 猛然睁开双目,顾萧运青衣诀于丹田内,翻身而起,见只是庙外风声呼呼灌入,这才放下心来。 正要继续休息,却从破庙顶部破损的一角看到庙外天色被火光染红,顾萧心中疑惑,见少女睡得沉。顾萧运轻功从那破损处出了庙外。 在层层雪幕中,顾萧望见柳庄方向那漫天火光,一时间不知到底是否是因自己才让这柳庄如此,虽那柳氏夫妇和其子柳溢恶行滔天,可那些下人却是无辜。 想到那自己毕竟答应了薛虎,要将少女安然救出。顾萧还是放弃了回身再探柳庄的想法。望向天空,顾萧见天已近五更,想必凉州城门已开,自己还是带着少女去往凉州城内,自己毕竟答应了薛虎,要将少女安然救出。 就在顾萧犹豫是否要再探柳庄之时,身后的庙门打开,少女披着顾萧大氅,从庙中行出,见得这漫天火光,少女也讶异到:“怎会如此,我们离开柳庄之时,那火势应是灭了才是。” “不知在你我脱身期间,这柳庄中又发生了何种变故。”顾萧隐隐觉得此事从柳夫人的死开始就已经变的复杂起来,可一时间却也无头绪。 只能再度开口道:“看这火势凶猛,这中间情形不明,你我先去凉州城内寻到李叔和你那随行护卫再做商议如何?”顾萧向少女说道。 “也好,天也五更了,只是这偌大的凉州城,你怎知他们在何处?”少女赞同了顾萧的想法,却好奇顾萧如何在这凉州城中寻到薛虎二人的行踪。 “李叔早年间也是常在江湖行走的高手。什么暗号、江湖黑话、迷药迷香、印记类的江湖中乱七八糟的物件儿,没有李叔不知道的。要不然我在那柳庄之中怎会一下就识出那柳溢的下作手段。”顾萧向少女解释道。 少女笑道:“难怪你这么多鬼主意。” 顾萧笑道:“我知道的事还多呢,路上慢慢告诉你,咱们赶紧出发罢。” 二人将庙中火堆熄灭,便向着凉州方向行去。 “对了,你还未曾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要那英离帖,我只是想一睹离枯荣的风采,你要查些事,自然比我用的着。”二人一路前行,少女想起那英离帖之事,便向顾萧开口说道。 顾萧笑道:“霖儿姑娘还记着英离帖的事呢,我确要去往望离山庄,而且要入那镜花水月阁。今年正好又是三年之期,九张英离帖若出现在江湖,我自然会凭本事取一张来。” “凭本事?”少女笑如银铃,望着顾萧继续说道:“告诉你英离帖之事的人可告诉你这英离贴为何是九张之数?” 顾萧问道:“这我还真是不知,那孙老太爷只告诉我这每逢三年望离山庄便会发出九张英离帖,却未曾说明九张之数的含义。” 少女望向顾萧,嘴角含笑道:“只因这齐云中州、北境、南境有七大武林名门,分别是一寺、一观、两剑、三刀,你曾在江湖游历,自然知道这几大门派吧?” 顾萧点了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九张之数,不是还有两张吗?” “那你可知这‘神州凌绝榜’中百人之数,又有多少人在觊觎这剩下两张英离帖,你可有把握从他们手中夺走那两张英离帖?”少女眨了眨杏眸,望着顾萧说道。 顾萧没想到这英离帖竟如此珍贵,看来要从这剩下的两张英离帖中取其一都是困难至极。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凭借少女手中那张英离帖进入望离山庄,于是顾萧向少女开口道:“顾某确有要事要进镜花水月阁,如霖儿姑娘肯出手相助,顾萧必铭感五内。” 少女见顾萧这番正襟之言,脱口而出道:“我不是说过吗,我们是朋友了,不用如此客气,霖儿姑娘霖儿姑娘叫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今后我叫你顾萧,你唤我霖儿。” 说完,霖儿道:“若不是这英离帖如此难求,望离山庄的镜花水月阁中怎会有如此多的武林神兵与失传秘籍。我也不会费劲心思从那柳庄中取此物了。” 顾萧笑道:“你这话倒是说的在理,若不是英离帖珍贵,那些无法用英离帖的江湖中人,只能用神兵秘籍,或是在英离大会中技压群雄才能拜入望离山庄。” 少女继续说道:“我可不在乎那些东西,我只是想去看看热闹,你若要去,这东西就给了你,到时我与你一同前去看看离枯荣的风采便好。” 顿了顿声,少女继续说道:“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将此物从风凌当中赎出来。若是寻常当铺,赎当自然好说,可按照柳溢那草包说法,我们还需再商议去寻那赎当的地方才是,有了当票,赎不出,到那时可得不偿失。” 凉州城外,雪中身披大氅的少女与青衣少年并肩而行,在这二人身后留下长串的脚印,不多时就被落雪覆盖。 第四十九章 万钧将回 几日后,凉州城,太守府内。凉州太守徐康安正焦头烂额处理着柳庄事宜,若是平常事宜到还好,可偏偏是柳庄。 柳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势之大,无人可扑灭,这百顷之地的柳庄就此化为灰烬,火灭之后,凉州太守徐康安亲自带人前往柳庄,搜寻柳庄,最终这庄内无一幸免。 “柳庄大火,火灭之后,尸首百余人,面部无法辨认。从残存服饰判断,庄主柳飘飘,其夫人柳高氏,其子柳溢及庄中下人百人皆丧命。” 看着面前的奏报,徐康安的脑袋嗡嗡作响,若是平常火情自己可用冬日天干,这柳庄用火不慎引发火情等诸多理由就可以打发。而柳庄那位柳夫人是当今瑯州知州高廉的亲妹妹。 别人不知,自己可是知道的,这高廉乃是当今齐云右丞范谋跟前的红人,得罪了他,自己的仕途也算是走到头了。自己多年来,对柳庄在凉州的诸多恶行视而不见,甚至多加包庇,为的就是那高廉能在范相的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这下倒好,这高廉的妹妹命丧大火,而那柳庄随着大火付之一炬。徐康安感觉到自己的仕途也随着柳庄大火灰飞烟灭了。 就在徐康安焦头烂额之时,门外小吏来报,有瑯州高知州亲笔信到。听闻此事,徐康安撩起官袍一路小跑到太守外,亲自迎接高知州的信使。 见信使竟未理睬自己,而径直走进太守府内。被一个送信的下人如此对待,徐康安竟未动怒,只是唯唯诺诺的拎着官袍又跟着信差进入府内。 信差往正厅大喇喇的一站,徐康安唯唯诺诺站在一旁,屏退众人。信使昂首开口道:“徐大人,我家老爷得知柳庄之事,痛不欲生。” 徐康安听到此言,浑身一哆嗦,这高廉越是表现的越是痛苦,此事对自己的影响就越大,连忙开口道:“下官已派人严查此事,定会给高大人一个交代。” 信差见怀中信函拿出,交给徐康安后,说道:“徐大人,我家老爷亲手写了一份信,命我当面交给你,你且看看罢。” 徐康安忙双手接过信函,向着信使抱拳道:“信使大人一路原来,辛苦了,徐某已备好了酒菜,为信使大人接风。” 那信使一摆手道:“不必,我还要回去向老爷复命。”说完,不顾徐康安挽留径直出门上马,扬长而去。 徐康安本是生性唯诺之人,拿着信函的手不停地颤抖,踉跄的走到椅前坐下,过了许久,仿佛下决心,颤抖着打开了信函。 “康安吾弟,本官已悉知吾妹之事。自吾年幼时便与吾妹相依为命,如今吾妹惨死,心碎欲裂。今兄只愿,吾妹早日入土为安。兄,廉,铭感。” 读完了信,徐康安久久未回过神来,手中捻着信函呆坐在太师椅上。直到下人来报,衙中有公务来报,徐康安这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康安又将信来来回回的读了数遍,又仔细查验了高廉的印章,这才确认了信函却是出自高廉之手。 这封信函中,只字未提严查柳氏夫妇丧命一案之事。徐康安多年以来,深知的高廉性子,绝不可能就如此轻易的放弃火烧柳庄的凶手,而高廉此信中‘早日入土为安’就代表了要早早安葬柳庄所有尸首,如果这么做,今后再想通过尸体来查此案,再无可能。 徐康安陷入了深思,高大人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放弃柳庄一案。纵是徐康安再草包,他也想到此事并不加单,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徐康安拿定注意,按照高廉信中的意思来处理此事。 “来人,备轿。”徐康安吩咐道。 衙门内,一名身披甲胄的雄壮武将正在堂上立身,这武将身披黄铜龙鳞甲,下披裙甲褌甲,以黄铜铸猛虎形为腹吞,玉带包虎皮捍腰,以两朵铜片叠造云朵状肩吞附在披膊之上,头戴猛虎吞天红缨兜鍪,腰线悬挂一猛虎吞口宝剑。 武将闭目不语,似是等待着凉州太守。 不多时,徐康安手扶乌纱,一路小跑进了衙门,见到武将,忙下跪道:“下官凉州太守徐康安,见过副指挥大人。” 武将睁开虎目,见徐康安后,随即开口:“末将北境统军万大将军麾下,副指挥使杨虎臣,奉了万将军令,特来传令。” 万钧是齐云北境统军大将,统帅北境诸州兵马。齐云以武立国,虽立国后多年朝中渐成重文轻武的官风。但万钧在北境犹如一方诸侯,只受皇命,北境诸郡文官武将皆受其管制。 徐康安换忙叩头行礼道:“不知大将军有何军令,下官定一力承办。” 杨虎臣雄壮之声传遍太守衙门:“大将军驻守雁北城多年,此番元日节近。且近日将军家中老母来信,思念大将军情切,于是大将军便上奏朝廷,圣上也允了大将军回乡探亲。” 顿了顿声,杨虎臣继续说道:“大将军爱民如子,不想惊动百姓,也不愿各州府铺张,于是命本官先行传令,各州府不得以接风礼仪铺张,更不得让百姓出城相迎。” 徐康安忙行礼道:“下官领命。” 起身后,徐康安躬身向杨虎臣行礼道:“杨指挥,大将军乃是我齐云支柱,不想惊动百姓便罢了。可这接风,其他诸州且不论,我们凉州可都盼着大将军荣归故里呐,还请指挥使回禀将军,我凉州城可否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呢?” 徐康安自来到这凉州城为官后,便得知万钧是这凉州人士,可苦于万钧多年来镇守雁北城从未回乡探亲。这次终于等到万钧回乡,自己若是能攀上这北境统将万钧的大腿,那自己今后仕途便有了着落,于是开口向杨虎臣试探是否接风一事。 没想到杨虎臣虎目一睁,从军多年只知服从军令,哪知这官场人情,开口吼道:“军令就是军令,适才已经说了,不得接风礼仪铺张,不得惊扰百姓相迎,徐大人还没听明白吗。” 被杨虎臣这一吼,头上乌纱差点被吓掉,扶正了乌纱,徐康安战战兢兢开口道:“下官明白,下官领命。” 杨虎臣微一点头,见这凉州太守领命,开口道:“既徐大人已知晓大将军的意思,那末将便回雁北城复命。” 徐康安通过杨虎臣传令的姿态,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不吃官场那套,便行礼道:“恭送指挥使大人。” 徐康安陪着杨虎臣行到衙门外,杨虎臣从衙役手中接过马鞭,上马向着徐康安拱手行了一个军礼道:“末将这就回去复命,还请徐太守牢记大将军的军令。” 徐康安忙配上笑脸回礼道:“下官自然牢记,还请指挥使大人放心。” 杨虎臣不再多待,一夹马腹,向着城外而去。 ———— 城中百姓倒是多年未见有满身甲胄的兵士在城中策马,纷纷好奇看向那杨虎臣出城而去的烟尘。 “孩儿他娘,咱凉州多少年未见有兵士在城中纵马了?”一个路边卖菜的老翁向着身旁的老妪问道。 “不记得咯,不过当年多亏‘无归将军’,不然咱们凉州啊,早就被那北晋屠城了。”老妪笑道。 “说到这‘无归将军’啊,孩儿他爹,他座下那位‘仙人’当年还救了咱全城的百姓呢。”老翁笑道。 “大爷大娘,您二老说当年有‘仙人’救了全城百姓?”一个碧衣少女路过两位老者卖菜的菜摊,听到两位老者在谈论着‘仙人’,被吸引的碧衣少女蹲伏下身子,向着两位老者打探道。 老妪见这少女生的月眉杏目,容颜俏丽,生的俏丽极了。老妪那满脸的褶皱堆积,笑道:“小姑娘,一看你就是外地人。咱们凉州啊,可说的故事可多了。当年齐晋大战之时,晋国兵马一路打到咱凉州城外。” 碧衣少女听到老妪说这凉州往事。不禁来了兴趣,也不嫌弃那地面浮土,忙屈身坐在老妪身旁,清伶开口道:“大娘,我就爱听这些故事,您能不能给我详细说一说?” 老妪见少女神情可爱,又不嫌弃自己老夫妻是买菜小贩,笑着对少女道:“你这娃娃,看你的穿着言谈,一定是富家千金偷跑出来玩儿的吧,你若是不嫌弃,那老身就给姑娘说说。” 见自家老头子也想凑过来想听故事,老妪用手拍了老翁一下:“你还没听够啊,快去卖菜。” 老头子受了老妪一巴掌,笑道:“当年不就是爱听你说故事才娶了你过门吗,怎的,这老了老了,反而不愿说给我听了,当年也不知是谁哭着偏要说给我听来着...”老妪一听此言,忙去捂卖菜老翁的嘴儿。 碧衣少女看着这对卖菜的老夫妻恩爱模样,笑靥如花,也不打扰这这对老夫妻的恩爱情景,只是静静的托着腮,等待老妪来给自己说故事。 老妪见少女仍在一旁等着自己,便不与老翁再纠缠。冲着少女说道:“姑娘,老身细细与你说来。那晚啊,咱‘无归将军’坐下的‘仙人’和北晋的那个‘仙人’在咱凉州城外交手,那北晋的‘仙人’抵不过,便丢了像山那么大的巨石向咱们凉州城而来。” 碧衣少女惊讶的捂住了嘴巴问道:“那凉州不是要死很多百姓吗?” 老妪道:“可不是嘛,谁知啊,那‘无归将军’坐下的仙人转瞬间就飞到了咱凉州城外。一剑,就把那块像山那么大的石头给击碎了,救下了咱们全城的人。” “真的吗?那后来那‘仙人’去哪了?”碧衣少女急切的问道。 “后来那‘仙人’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再后来,老身也不知道了”老妪说完了故事,笑着望向碧衣少女。 “真可惜,真想见见那位‘仙人’的风姿。”碧衣少女一脸的失望,沉思片刻后,随即忿忿道:“不过若是那‘仙人’还活着,也是为虎作伥,替那齐家篡了赵氏天下罢了。” 老妪听到碧衣少女此言,收起了笑脸,愤而起身道:“你这娃娃,老身见你喜欢听故事这才跟你闲谈许久,你若是替那赵氏昏君说话,污蔑咱凉州的救命恩人,老身可不想再与您多谈了,还请自便。” 第五十章 卖菜夫妇 碧衣少女似是对老妪这番话早有预料,并未动怒,而是神情黯然道:“赵氏果真是昏君吗?” 老妪以为是自己的神态吓到了少女,见她神情黯然,有些懊悔自己一把年纪,却对着个小姑娘发起火来,便缓和了语气道:“姑娘切莫责怪老身,只是适才老身听闻姑娘说咱齐云乃是篡了那赵氏昏君的天下,一时间有些气愤罢了,并非是针对姑娘。” 碧衣少女黯然道:“还请您给我详细说说,那前朝赵帝,真的是个昏君吗?” 老妪忿道:“当年那赵氏昏君,残忍无道,自从他当了皇帝,这连年的赋税已经压的咱们这些百姓无法生活,后来听说又在各州各城搜罗年轻姑娘,供他享乐。” 老妪平复了下自己胸中怒气,继续说道:“后来,这赵氏昏君居然开始宠信一个妖道。听说那妖道说自己可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不过要戌时出生的童男童女来炼丹。” “从那时起,那昏君就下令全国搜罗戌时出生的孩童。”老妪仿佛回想起了那惨无人性的画面。老妪不忍继续说下去,只得闭口不言。 “果真是这样吗?”碧衣少女月眉紧蹙,黯然自言道。 就在少女暗自神伤之时,远处行来三人,其中一个虬髯大汉左顾右盼,终是在这菜摊旁发现了少女踪迹。 “主..小姐,怎的适才一转身,你就又不见了。”虬髯大汉粗狂之声响起。 还未等碧衣少女回话,一道乳白色身影倒是先行钻进了碧衣少女怀中。 少女抚摸着怀中踏雪柔软的皮毛,黯然神情稍去,抬起头来,回那虬髯大汉道:“薛虎,我适才就告诉你了呀,只是你一直在与李叔置气,我就先行到前面逛一逛。” 少女说完,望向虬髯大汉身后行来的疤脸汉子与青衣大氅的少年。 这一行人正是顾萧与霖儿,薛虎与老李,当然,还有踏雪。那日顾萧和霖儿终是顺着李叔留下的独门印记,一路入了凉州城,找到了客栈之中。 若是顾萧与霖儿再晚些到,只怕这客栈上下,都要再薛虎那冲动的性格下,全部陈设都要更换一新了。 望见顾萧与霖儿踏进客栈,薛虎这才放下手中的桌椅,狂奔到少女面前,匍匐在地,口中直呼死罪。 倒是顾萧与李叔颇为惊讶,这薛虎虽然是护卫之人,可如此惊恐之态,倒是让顾萧和李叔觉得少女家中对待下人也过分严苛了些。 霖儿看着客栈众人那古怪的眼神,忙拉起薛虎,与顾萧李叔一同到了客房之中详谈。 几人在客房中总算是将事情经过交谈清楚,见主人与顾萧相谈甚欢,薛虎也不敢再追究顾萧在脚店外伤了自己之事。李叔颇为镇定的告诉顾萧与霖儿,自凉州百姓知道城西柳庄大火,庄毁人亡之后。这几日无论行到何处,都能听到百姓们私下交谈之声,百姓们都说苍天有眼,这凉州作恶的柳庄终是得到了报应。 顾萧与霖儿听到这个消息,都吃惊了许久。特别是顾萧,他只道那柳庄只是为些小恶,但从老李口中所言来看,这柳庄定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恶行,才会让凉州百姓们如此拍手称快。 霖儿等人倒是未将柳庄之事放在心上,可顾萧曾与那柳氏夫妇和费姓长者交手过,他深知这几人武艺之高,柳庄大火也绝非表面看的如此简单。这几日私下之时,顾萧也曾再探柳庄,可那柳庄已在大火之下化为灰烬,顾萧几次潜入,都未曾获得半点线索。而就在今日,顾萧等人在凉州城中布告栏上看到了凉州官府对柳庄大火已结案的通告。 顾萧虽然心有疑虑,却也无法再去细究,既然柳庄之事已了,顾萧与李叔商议,还是按照下山之时,采买过节用物,回山与师傅好好过个元日节。 而霖儿这几日也一直在与顾萧商议节后如何从风凌当中赎取英离帖之事,两人打开了风凌当票,只见赎当之资需万两之数,不由看的顾萧倒抽凉气。而霖儿的开口更是惊掉了顾萧的下巴,霖儿告诉顾萧区区万两,不用顾萧操心,只需一同去赎当便好,但是如何找到赎当的地方,还需从长计议。 顾萧见霖儿爽快的开口将银钱之时一力承担,不由好奇这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万两银钱,说拿就能拿得出。几次试探,霖儿都只是支支吾吾的敷衍带过,顾萧便不再追问,与霖儿约定好了节后见面的地点。 见顾萧要与李叔出门,霖儿好奇询问下,得知了顾萧二人去街面上的采买之事,霖儿本就喜欢热闹,于是拉着薛虎也加入了采买的队伍。 这四人加一貂的搭配,特别是薛虎那壮硕的体型,在街面上尤是扎眼。这几日随着霖儿与顾萧逐渐熟络起来,踏雪也把霖儿当成了自己人,尤是霖儿总爱带着踏雪去街面上买些新鲜肉食喂它,这几日来反而踏雪变成了霖儿的宠物,哪怕是夜间也不肯跟着顾萧回房,无奈之下,顾萧只得任由踏雪缠着霖儿。 这采买的队伍上了街面,霖儿本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随着顾萧李叔一路闲逛采买,可时间久了就有些乏味。倒是薛虎,一路饶有兴致的东逛西看,甚至还在李叔采买之时给出他的意见。 这一来二去,李叔反而不愿意了,在买不买梅花笺的事情上,这疤脸汉子和虬髯大汉争执起来,就连李叔怀中的踏雪也加入了争执的行列,竖着浑身柔软毛发把周遭的百姓都看的哄笑起来。 顾萧远远跟着他们采买,心中仍在想着柳庄之事,却未曾注意到霖儿已钻进了人群,自己去寻找热闹去了。 之后便是薛虎等人寻不见霖儿,一路寻找到这老夫妻卖菜的摊子旁,才找到神情黯然的霖儿。 顾萧见霖儿出门之时兴高采烈,此刻却抱着踏雪一副黯然的模样,忙走到霖儿身旁道:“怎么了,霖儿。适才还兴致勃勃说,采买完,咱们寻一处好馆子好好吃一顿。” 薛虎见自家主人黯然神伤的模样,还道是这对卖菜老夫妻欺负了自家主人,那胡须倒竖,二目圆睁,挤到顾萧身前,拎起那老妪吼道:“是不是你们欺负了我家小姐。” “薛虎,不得无礼。”霖儿见薛虎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赶紧起身说道。 薛虎听了霖儿此言,赶紧丢下老妪,绕着自家主人转了一圈,确认主人周身无恙后,这才放下心来。 “薛虎,道歉。”霖儿似是被薛虎的举动触怒,呵斥道。 自跟随主人游历以来,薛虎从未见霖儿主子发这么大的火,今儿不知是何缘故,让她如此愤怒,忙垂首来到老妪夫妇面前,拱手鞠躬道:“我是个粗人,又一心护住,着急了些,还请二位老者恕罪。” 那卖菜老翁老妪夫妇,哪见过此等阵仗,只见那老妪忙笑着摆手道:“无妨无妨,姑娘爱听故事,老身就说了写陈年往事,许是故事惊扰了姑娘。” 霖儿从这老妪口中再次听闻了前朝赵氏皇帝的种种恶行,本就羞愤难当,薛虎向着卖菜老翁夫妇发难这才让霖儿动怒。见卖菜老夫妇两已原谅了薛虎,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入老夫妇手中,开口道:“我家的这护卫,却是鲁莽惊扰了大爷大娘,这点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顾萧这才明白了事情缘由,顾萧可是知道这霖儿财大气粗,于是笑着对老妪夫妇道:“大爷大娘放心收下便是,咱们这位姑娘,可是个土财主,花钱没数,你们不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儿宰她一刀,那便是错过了好时机,无论你们二老当做是赔礼之资也好,这姑娘听故事的赏钱也罢,总而言之,收下便是。” 霖儿被顾萧这番‘谬论’给逗笑,适才黯然之情一扫而空,笑道:“偏你会些歪理,我才不是那肥胖的土财主。” 老夫妇两连连摆手拒绝,这姑娘随行护卫如此姿态,还不知是哪家千金出游,自己老夫妇两犯不上因小小误解而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见老夫妇两仍是不收银子,霖儿将银子硬塞入老妪手中,拉起顾萧衣袖转身便走,薛虎见霖儿抱着踏雪又钻入人群,忙向着老妪夫妇再鞠一躬,拨开拥挤人群,追着自家主子而去。 一旁的老李倒是远远的坐在一处歇脚,喝着酒囊中的春日醉,饶有兴致的看戏,见得顾萧几人走入人群,便要盖上酒囊的盖子跟上顾萧等人的步伐。 就在老李起身之时,却见那卖菜的老翁夫妇望向街对面的铁匠铺。适才唯唯诺诺的神色全然不见,这二人身上如今透露出的气势,全然不似卖菜的农家人。 这老妪夫妇看向街对面,二人身上气势陡变,旋即一闪即逝,又变回了卖菜老夫妇的模样。元日节将近,街面上本就拥挤,哪会有人注意到街边的卖菜老翁,可偏偏这一幕就被喝着酒看戏的老李发现了。 这老夫妇二人看向街对面的铁匠铺,此时红色的“铁”字旗换成了黑色,夫妇二人相视一眼,变了脸色,可随即又换回卖菜翁的神色,二人相视无言,却同时开始收拾起摊子来。 边收摊,这老妪双目中却透出阵阵精明之光,扫视着周边来来往往的行人,老李在一旁瞧的真切,见老妪目光即将扫到自己这边,忙打开酒囊,装作一副酒鬼模样,半躺在路边阶旁,仰头饮起酒来。 老妪扫了一圈,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夫妻二人,便与老翁加快了收摊的速度,不多时,这老夫妻两将菜摊收好。老翁用双肩撑起扁担,挑着菜,这夫妻二人颤颤巍巍,一前以后,渐渐隐入人群之中。 第五十一章 凉州巷内 老李在江湖上漂泊多年,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适才这卖菜的老翁夫妇瞬间的神态变化,老李尽收眼底。 见这老夫妻二人渐渐隐没入人群,老李被这二人适才显现出的异常,勾起了好奇心,收起酒囊,又恐顾萧寻不见自己担心,于是便抽出随身携带的柴刀在墙根出刻下一个小小印记,随后起身快步跟上那对卖菜老夫妇。 元日节将近,这街面上人来人往,拥挤如潮。老李快步挤过人潮,终是发现了卖菜老翁夫妇。他们二人仍是老翁在前方挑担,老妪在后方颤颤巍巍的扶着扁担,行在人群中。 老李见寻到了这二人身影,便放慢了些脚步。就在老李缓缓地跟着前方二人之时,却见一直颤颤巍巍的老妪忽然侧首,双目余光望向自己方向。 老李忙侧身,转向一旁卖东西的摊位,不让老妪的余光扫到自己。 “大爷,看上什么了,随便挑,这都是上好的竹蔑夹了油纸编成的,无论下雪,还是下雨,都让您淋不着!”这小贩看老李歪头望向自己的摊子,以为来了生意,忙开口介绍道。 心不在焉的翻看了一番,老李的全然没听到小贩在卖力的介绍自己的东西,只顾着用余光瞥向适才立身回首的老妪。 见卖菜老妪矗立原地,回首向身后人群扫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之处,嘴角微动了几下,这老夫妇两人便继续向前走去。 老李这时才听到小贩的喃喃低语:“又不买,还占着地方,阻碍我做生意。” 不想与小贩过多言语引起那老夫妇二人的主意,老李掏出几个铜板,丢给小贩,随手拿起一个斗笠,戴在头上,顺着老妪消失的地方,继续追寻上去。 又是好一番寻找,老李终是在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入口,又寻到了那对老夫妇的身影。见他们走入深箱子,老李忙拨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那处巷子口。 本就是节日将近,凉州城内各处皆是吵闹喧哗,偏偏这处巷子安静异常,就连这巷口都鲜有人经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老李在巷口犹豫徘徊,是否要跟进去。就在此时,老李听闻身后略有响动。仔细再听,确是冲着自己而来,警觉之下,拔出腰后柴刀,顺势回身,单手揽住一人,柴刀随后而上。 柴刀刀锋抵上那人咽喉,老李才看清那人面貌,正是适才卖给自己斗笠的小贩。此刻小贩被柴刀刀锋抵住咽喉,瑟瑟发抖下,“叮铛”数声,几枚散钱掉在地面。 “你跟着我做什么。”老李未放松警惕,仍是一手扣住那卖蓑衣斗笠小贩的脉门,一手持柴刀抵住他的咽喉。 小贩此刻已被吓得面无血色,只是不停地颤抖。又看见老李面上那可怖的疤痕,脚下一软,便要瘫倒在地。 老李见小贩这番姿态,抵住他咽喉的柴刀稍微松了松,仍是重复再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贩见喉咙的柴刀离开了些许,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大..大爷,,适才买了小人的..斗..斗笠,没.没找钱..小人追了一路,给大爷..送来。” 老李见小贩这恐惧的神情,不似伪装,用内力投入小贩体内,感知到这小贩体内气息混杂,呼吸混乱,确不会武功,又瞥了瞥地上散落的几枚散钱,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别再跟着我,地上的钱算是我吓着你的赔礼钱,拾了钱,赶紧走。” 见了一条性命的小贩那里还顾得上着满地的赏钱,虽是腿脚发软,可还是连滚带爬的逃出巷口。 见那小贩逃的远了,老李回身望向那静谧的巷子。过了片刻,老李始终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在巷口留下印记后,老李慢慢的踏入巷子。 这巷子比起街面上的吵杂,实在是安静的太多,以至于老李踏入其中,脚下厚厚的积雪告诉了老李这巷子定是鲜有人来过,才会有这么厚的积雪,踩着积雪的‘咕咕’闷响声,还以为自己回了无归山一般安静。 老李越走越心惊,心中的疑惑也越多。直到走到这巷子尽头,尽头处乃是凉州城的城墙根下,这巷子两侧皆是丈许高青色砖墙,砖墙之上亦无任何接力痕迹,而这地面积雪如此之深,却未见脚印。自己适才的确亲眼所见,那对卖菜老夫妇走进这巷子,两个老人就算脚程再快,也绝非可能不留痕迹的消失在这巷中。 不好,老李心中暗自说道。猛然回身,却见那卖菜的老翁老妪夫妇二人正在自己身后数丈之外,冷眼瞧着自己。 特别是那老妪,全然没了适才被薛虎拎着那股瑟瑟发抖的年迈之人摸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凌厉杀意。而在这老翁老妪身后,立着数名只露双眼蒙面的黑衣人,皆手持兵刃,无声无息的盯着自己。 老李愈发心惊,自己在这巷中走了许久,竟没发现身后有人,可见这几人武艺之高,绝不是自己单枪匹马可以匹敌的。 更让老李感到惊讶的是,这群人分列开来,从中行出一人,正是适才自己放走的卖给自己斗笠的小贩,这小贩此刻也没有了被自己柴刀抵住咽喉战战兢兢的摸样,面上带着微笑走到老翁夫妇前。 “蘑菇,空子还是相家,吃搁念的还是冷子点?”小贩开口笑着说道。 老李在江湖闯荡多年,知道对方用江湖黑话打探着自己是什么身份,空子还是相家便是问自己是内行还是外行人,‘吃搁念’还是‘冷子点’是问自己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兵。 “老海一时好奇,一脚门万还请恕罪则个。”老李知道对方既然开口问了,就不会轻易动手,便用起江湖黑话先赔个不是。 小贩见老李用出切口对了几句,又自报了家门那便不是官兵,盯着老李面容打量一番,也不似那人派来的,但是那班人已不是当年,还是不能大意。于是小贩转过身来,低声向身后几人说了几句。 这老翁、老妪及身后数人听了小贩开口,面上冷意更盛,手中兵刃都悄悄握紧。 小贩笑道:“李老兄既是走江湖的,自然知道,咱们这些江湖行走的人规矩,总归是有些顾忌。此番并非是冲着李老兄,也请莫要见怪。” 老李暗自松了口气,可听了小贩再开口,那松了些的神经却又立刻紧绷了起来。 “既是走江湖的,也该知道这闲事莫管,可我适才送钱给李老兄之时,也算是提醒了您了。”小贩再度开口,嘴角挂着笑意又说道:“李老兄一味的跟着我的人,若不是有所图,我怎能相信呢?尺千刃派你来做什么。” 老李此刻真是想抽自己两个耳光,老老实实的陪着少主与霖儿姑娘逛街采买,可自己好奇之下却要来凑这个热闹。 听了小贩的话儿,老李知道自己就算是实话实说,自己是好奇之下,跟来看看,对方也不会相信,可事到如今,就算对方不信,也只能说了试试。更何况他提到的那个名字,自己从未听说过。 只能抱拳道:“听阁下这语气,应是这些兄弟的把子头了,今次打扰各位,老李确感抱歉,可有时候确是巧合。适才我在街边喝酒晒太阳,见这二老给个小姑娘说故事,一时好奇便偷听了几句,后来见二老不似凡人,便一时好奇,跟来瞧瞧。你适才提到的人,我不曾听闻过,也非他人派来。” 小贩一愣,这人将自己当成了江湖上收钱办事的买卖人。看他的样子,却不是尺千刃的人,为防万一,还需小心谨慎为好。 只听小贩呵呵一笑道:“只怕李老兄说的这番话,自己都不信吧?” “我说的确是实情,若你不信,那也没有办法。”老李闯荡江湖之时,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自己解释了实情,对方仍是咄咄逼人,老李那闯江湖时的火爆脾气也被这小贩勾了起来。 “那就别怪小弟我了,李老兄,我这些手下若是出手,只怕不见血是不行的,你若现在要说,还来得及。”小贩仍是一副笑脸向老李说道。 老李彻底被这小贩激怒,开口道:“费什么话,就凭你们几个,还能拦得住我,咱们手下见真章罢。” 说完,老李将柴刀握在手上,摆出了架势。 小贩见老李紧握柴刀的架势,带着那老翁老妪缓退几步,身后的那群蒙面人,各持兵刃,缓步向前,逼向老李。 —— 却说顾萧这边,被霖儿拉着衣袖钻入人群,霖儿身形小巧,在这人群之中左钻右窜,可被拉着衣袖的顾萧却吃了苦头。 这挑着货的、背着柴的,东去的,南来的,片刻后,顾萧被蹭成了个‘花脸猫儿’,直到霖儿见到一处捏面人的摊儿,才停下了脚步。 望着身后变成‘花脸猫儿’的顾萧,霖儿适才的心中郁闷算是彻底的一扫而空。双眼笑成了一弯月牙,霖儿开口道:“怎么了,咱们武境高强的顾大侠,不是轻功绝伦吗,怎的变成了这幅摸样?”多日相处下来,霖儿时常寻着机会便揶揄打趣顾萧几句。 “喂,适才看你心情不好,想着帮你换换心情,这才开了几句玩笑话,你怎还记仇了呢。”顾萧心知这霖儿是因自己打趣称她‘土财主’,这会也抓着个机会来打趣自己,便苦笑着回道。 霖儿装出一副委屈的摸样说道:“是是是,顾大侠,小女子给大侠买个面人儿,给大侠赔个不是,好不好?” 未等顾萧回话,便转头丢了几个铜板在那捏面人的摊上,说道:“老板,给这个小哥捏一个。” 得了钱的老板手脚麻利,仔细看了看顾萧的摸样,掏出些糯米面粉,又掺了些色彩石蜡。手指捏、搓、揉,再用手中的小竹刀灵巧的点、切、刻、画,不多时,一个着长衫,披大氅的俊朗少年便出现在老板手中。 接过那酷似顾萧的面人,少女眯着双眼瞅了瞅‘花脸猫儿’顾萧,又端详了面人片刻,笑道:“不错,还真像,不过要是把这满脸的猫须加上就更像了,哈哈哈。” 凉州城,街面中。 少女笑如四月天,少年嗟叹日月闲, 二人与节日降至气息渐渐融为一景。 第五十二章 巷中苦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追寻踪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线索重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掌柜小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再访悦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墨门往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阴阳判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人命何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以一敌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暗器星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墨者尺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周山之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一剑斩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慕容有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醉酒杂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岭州诸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小楼峰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两方密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密谋截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灯下儿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无心泄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何处藏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东来峰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接踵而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岭凉客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客栈客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沈宋相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深情大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螳螂捕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十里荒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临阵倒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同门相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千钧一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柳费再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雁北雁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谁为羔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一触即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铁骑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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