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卿有疾》 第1章 原来,殷宁真的死了 浩瀚长空下,繁华的大殷都城,灯火如昼,万户升平,姹紫嫣红的光影明媚夺目,如一副活色生香的刺绣。 而雍容华贵的上卿府,则静的半点声音都不曾有。 灯火笼罩下,身子单薄的男子静静的跪在榻前,他满头青丝凌乱,面上还有未消退的巴掌印,可即便如此,也依旧难掩他一身高雅从容的气度,如雨后青竹。 这时,大夫突然朝着他看了过来,幽幽的摇了摇头。 男人低低的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让人难以看清。 大夫同情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扫过,无奈的叹息出声。 榻上的人,是大殷皇帝身边的第一宠臣,顾南栖。 他官拜上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臭名昭着。 他谄媚惑主,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草菅人命,以权谋私。 更是极好男风,占着皇上的宠信,将在大殷为质的大盛朝殿下崇曦软禁府中,意图占有,对方不从,他便日日凌辱打骂,极尽折磨。 才仅仅一年的光景,原本意气风发的盛国殿下,竟已被折磨的伤痕累累。 大夫看着跪在地上的崇曦,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提上药箱走了出去。 而崇曦,至始至终脸上都未出现多余的表情。 许久之后,他才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更衣,我入宫请罪。” “殿下……”青阳不由得握紧了剑柄,“此事本就不是殿下的错,若非这不要脸的顾南栖对殿下不敬,殿下也不会误杀了他!” 崇曦不语,只是默默的走出了屋子,一路去往了皇宫。 大街上,飘荡着未燃烧的纸钱,每家每户,皆未入眠,一道道惋惜的议论声传来。 “昭庆公主一代巾帼,守卫大殷,战功赫赫,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 “天妒英雄啊,可怜了昭庆公主,年经轻轻便死在了叛军的剑下。” “听说,贵妃娘娘骤闻公主死讯,一时想不开,也跟着去了。” 崇曦仿佛没有听见周围的议论声,缓步往前走去,只是,衣袖里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捏的骨节泛白,甚至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原来,殷宁真的死了。 他竟还以为,是顾南栖的诅咒之言…… 只是,她那样的人,怎会死的如此轻而易举,不过是……区区叛军而已。 …… 上卿府里,燃烧着徐徐的熏香,烛火忽暗忽明。 房间里,摆放着许多御赐之物,黄玉浮雕螭虎镇纸,碧玉夔凤方扁瓶,碧玉夔云圆角方盒,炉掐丝珐琅勾莲纹活环瓶,掐丝珐琅八宝勾莲纹圆盒…… 嘈杂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不消片刻,俩个侍卫便冲进了屋内。 云飞双膝一软便跪在了榻前,哭的天崩地裂。 “主子啊,先前属下就反对你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你偏要一意孤行,现在好了,你还未嫁人便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让属下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狠的心啊……” 云木静静的站在身后,手捏紧了剑柄,眼底杀意涌现。 第2章 属下还以为你死了呢 被耳边的哭声吵的有些烦了,床榻上的人一脸不耐的坐了起来。 “诈尸了!” 一声惊叫划破云霄,震得屋外栖息的鸟儿也飞走了。 殷宁神情惊愕的看着眼前鬼哭狼嚎的云飞,心下震惊。 顾南栖,竟是女子之身! 其实,她很早就醒了,只是,不敢相信这荒诞离奇的一幕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更无法接受,自己从一个女子,变成了男儿郎!还是人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奸佞上卿。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宁眼底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暗芒。 这一战,她大胜。 她特意扔下队伍,先行回宫,只为想提前见到母妃。 却不曾想,当去到未央宫之时,却亲眼目睹母妃被几个太监用一根绳索勒住了脖子。 母妃双腿激烈的蹬着,将一件尚未做完的衣服踢掉在地,蹬的皱皱巴巴的。 飘忽的烛火下,她脸色青的可怖,眼泪流了一脸。 皇后则站在父皇身侧,看着母妃煎熬痛苦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她当时便被这一幕震惊了,反应过来之时,身上已被利箭穿透。 那一刹,母妃好似也发现了她,艰难的朝着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护住什么,然后,便被几名小太监生生的勒断了脖子…… 她想问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什么,唇瓣开开合合,竟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皇帝像是看懂了一般,恩赐的吐出一句:“孽种,罪该万剐!” 孽种! 罪该万剐!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轰然倒地。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帝王的身影淡出了视野。 而皇后,以胜利者的姿态踏过了她的尸体,在她耳畔云淡风轻的开口。 “殷宁,别怪本宫心狠,怪只怪,你与你母妃威胁到了本宫与太子,所以,只能委屈你母妃背上秽乱宫闱,混淆皇家子嗣这条罪名了,只有这样,本宫才能一箭双雕。” “主子,你想什么呢?” 云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也将殷宁从那个寒冷刺骨的噩梦里拽了出来。 瞧着眼前的俩个侍卫,殷宁眸色黯了几分。 从前,她最看不惯的便是这顾氏奸佞,以及跟他相关的所有人,却不曾想,如今,竟会在顾南栖的身上重焕新生。 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苦笑。 以后她便是顾南栖了。 “主子!”云飞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的抓起她的衣袖,“属下还以为你死了呢!” 瞧着眼前年纪与自己一般的男子,顾南栖眉头轻蹙。 方才他说,白发人送黑发人…… 轻抿唇瓣,顾南栖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在俩个侍卫期盼的眼神下,唇瓣轻启。 “滚,看着你们便来气!俩个小人!” 云飞:“……” 云木:“……” 主子是不是对自己的定位不太清楚? 没有再理会俩个侍卫,顾南栖大步走出了府邸,她得去一趟长明宫。 方才,她听见崇曦说要入宫请罪,当时太过震惊,让她几乎忘了拉住那个男人。 …… 清风朗朗,月满如盘。 第3章 拜见上卿 顾南栖在大监的带领下,一步一步的走进长明宫,周遭的一砖一瓦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可当看着坐在案桌前那人,顾南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懂过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出征前,他说,宁儿此番出征,胜负无谓,平安归来即可,父皇许你想要的一切。 可当她凯旋,目睹的却是母妃被他亲手捏死,自己被万箭穿心而亡。 原来,帝王的心,是这世间最难琢磨的。 纵使怀疑血脉,可多年的父女情深,难道是假的么? 收敛了几分情绪,顾南栖行了一礼,“臣,拜见皇上。” 殷天成抬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个时辰前,大盛质子前来请罪,说是误杀了你。” 顾南栖从善如流:“臣只是睡着了,或许是那大盛质子惊弓之鸟误会了。” 或许是惊弓之鸟四个字,殷天成突然就笑了起来。 “人在天牢里,爱卿将他带回去。” “多谢皇上,臣告退。” 在顾南栖转身之际,殷天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好歹也是大盛的储君,注意些分寸。” 顾南栖低垂着眉眼,帝王的声音还和从前一般,原来,他对自己身边看重的臣子也是这般温和纵容。 这些年来的父女情深,难道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皇家,大概是真的没有情的。 顾南栖轻轻的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长明宫。 大盛与大殷数年角逐,最终大殷险胜,以大盛太子入殷为质和解。 那人虽是大盛的储君,可这些年来,所有人,都在一点一点的消磨他的意志,蚕食他的骄傲,想要折断他的一身傲骨。 想必,曾经的顾南栖也是察觉到了帝王的心思,才会将人要入府中,极尽折磨。 顾南栖刚刚走进天牢,便听到鞭子落于肌肤上的声音,皮开肉绽。 天牢里,烛火轻轻摇曳着,微薄的光亮无法将这阴冷晦暗的地方彻底照亮。 灯火明灭之间,顾南栖一眼便看到了被绑在架子上的男人。 此刻,汗水顺着他的下颚滴落,猩红的鲜血也将他白色的衣袍染得猩红,衣服甚至都镶嵌进了肉里,有几分可怖。 而他却是一声不吭,硬生生将这鞭挞之苦忍了下去。 当那鞭子又要落下之时,顾南栖连忙出声制止:“住手!” 狱卒扭头看来,当看到顾南栖之时连忙站到了边上,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上卿。” 顾南栖来到男人跟前,瞧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眉头轻皱,“解开。” 狱卒没敢迟疑,连忙给男人松了绑。 刚一松绑,男人便险些栽倒。 顾南栖连忙扶住他,询问出声:“崇曦,你还好么?” 闻言,崇曦忽然一怔,清寂的眸子落到了眼前的人身上。 顾南栖的声音竟一改往日里的霸道和趾高气扬。 温和动听的如平静的湖面突落石子,搅起涟漪阵阵。 还有那一声自然又熟悉的崇曦,一如……殷宁公主。 片刻的愣怔之后,崇曦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躲开了顾南栖的搀扶,疏离淡漠,拒人千里。 第4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不劳上卿费心,我无碍。” 对于顾南栖为何死而复生,崇曦没有半分的意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顾南栖此人最爱玩弄人心,大概,是在装死玩弄他。 眼前男人一身傲骨,纵使满身伤痕,也依旧难掩那一身与生俱来的雍容贵气。 从前的顾南栖,最恨的便是他这般模样,拼了命的想要将之毁掉,让他臣服在自己的脚边。 就在崇曦以为眼前的人会像往常一般对他打骂之时,顾南栖却将一件衣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走,回府。” 语气熟络的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样。 崇曦眸色微微一动,望着走在前面的身影,眉头轻蹙。 他又想怎么戏耍他? 见崇曦愣着不动,狱卒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走,上卿大人都来接你了还摆谱呢。” “这人呐,长得美就是好,连上卿大人都知怜香惜玉了。” 闻言,崇曦眸色晦暗,却是一言不发,默默的走了出去,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捏的骨节泛白。 身上那件属于顾南栖的衣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行走的途中,无声的掉落,湮灭于阴暗潮湿的牢内,不叫人察觉。 走出皇宫,崇曦看了一眼那辆停在宫门口的马车,而后平静的挪开了视线,缓步往前走去。 夜晚的大殷都城,似一副逶迤铺展的水墨画,而此刻,他却无暇欣赏。 全身都在疼痛,每走一步,那鲜血便滴落到了地上,疼的近乎麻木。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崇曦,顾南栖掀开了车帘。 夜色里,男人拖着僵硬的步伐,正缓步往前走去。 瞧着这一幕,顾南栖眉头轻蹙:“崇曦。” 男人脚步突然顿住。 顾南栖清晰的看到他突然僵硬的脊背。 片刻之后,崇曦缓缓转过身子,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上卿有何吩咐?” 瞧着男人倾绝的面容,顾南栖悠悠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崇曦没有回答。 “上车!” 顾南栖话音刚落,崇曦垂在身侧的手便猛地捏了起来。 他低垂着眼眸,似乎正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东西。 许久之后,终究还是松开了紧握的手。 缓缓抬眸,崇曦望着顾南栖,眸底静如湖水,无半点波澜,温润的嗓音不疾不缓。 “上卿曾说,如我这般败军之子,连牲畜都不如,怎配乘车。” “……”顾南栖轻抿唇瓣,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初见崇曦之时。 那时,她策马回朝,殷天成大宴群臣。 宫廷夜宴之后,权倾朝野的顾南栖便向殷天成要了大盛质子崇曦,在一大片哄笑声中将人推上了马车,不管不顾的便欲对其不轨,崇曦不从,当即便被罚跪于闹市之中。 那时,正是寒冬腊月。 他着一件的单薄的里衣,身姿挺拔的跪在皑皑白雪里,顶着刺骨的寒风。 墨发以一根白玉簪绾起,恍若盛开在盈盈画卷中的翩翩公子,般般入画,引人沉沦。 收回思绪,顾南栖低低的叹息一声。 第5章 本官冰清玉洁 眼前的男人,看似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可她却看到了他深埋的恨意。 对顾南栖的恨,对整个大殷的恨。 摇了摇头,没有多做纠结,顾南栖吩咐道:“上车,回府。” 崇曦终究是没有再挣扎,他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缓缓靠近马车。 罢了,总不过又是一番羞辱罢了,他日,定要这大殷臣服于脚下,更要将这顾南栖碎尸万段。 上了马车,崇曦便一言不发的解开了腰带,动作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顾南栖眉心微挑,默默的看着他这迷惑行为,眼眸轻颤。 崇曦即便是不看她,也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觉得,猥琐至极,叫人恶心。 忍着满腔的怨气,他自暴自弃的扯开了衣服,打算任眼前的“断袖”为所欲为。 顾南栖一手撑在脑侧,目光悠悠的扫过男人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而后,有些粗鲁的往身上掏出一瓶金疮药,动作很是粗鲁的往他身上招呼。 预料之中的凌辱没有到来,反而…… 崇曦惊愕的看着顾南栖,一时竟忘了反应。 他竟,往自己的伤口下毒!卑劣至此! 撒完药,顾南栖目光猝不及防的便与崇曦充满愤怒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顾南栖微微一愣。 想谋害她? 崇曦错开与顾南栖对视的目光,嫌恶的闭上了眼睛。 往日里,他只要露出这番模样,定会被顾南栖一顿拳脚伺候,踢出马车。 可此刻,他急切的需要离开马车,离开顾南栖的身边,去解掉顾南栖下在自己伤口上的毒药。 而令崇曦意外的是,顾南栖居然不打他,甚至,连半点生气的意思也不曾有,只是慵懒的靠在一侧,随手翻阅着一本……春宫图。 崇曦紧紧的盯着她,突然发现,这一刻,自己竟有些不了解这顾南栖了。 正在这时候,车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上卿大人,到了。” 合起手里的春宫图,顾南栖便准备掀开车帘。 即将下车之时,她扭头看了一眼崇曦,吩咐道:“把你的衣服穿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车里做什么呢,本官冰清玉洁的名声可不能坏。” 崇曦微楞,冰清玉洁? 还不等他细想,顾南栖已经下了车。 抬脚,还未踏过门槛,一个怒气腾腾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顾南栖!”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的差点跪下,顾南栖一脸不悦的转过了身。 然后,便看到一袭青衫的男人怒气腾腾的朝着她走来,眉宇间,皆是煞气。 可即便如此,也依旧遮掩不住他的俊秀之姿,如临花照水,清雅绝俗。 顾南栖还没回过神,男人便风风火火的走了上来,句句呵斥萦绕在上卿府上空,经久不散。 “从命而利君谓之顺,从命而不利于君谓之谄,逆命而利君谓之忠,逆命而不利君谓之篡,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已持禄养交而几耳,谓之国贼!” “敢问,你可知你是何种?” 第6章 是活不到明天了么 瞧着他这分分钟像是要气的一口气上不来的模样,顾南栖轻抿唇瓣。 “丞相,说话这么冲做什么,是活不到明天了么?” 闻言,鹤潇一阵,诧异的目光盯望着她,久久没有挪开,“你,说什么?” 顾南栖不禁觉得有些想笑。 想不到,当朝丞相鹤潇,温雅沉静,竟还会有如此暴躁的一面。 据说,鹤潇幼时便父母双亡,是顾南栖之父将其收养,与顾南栖一起长大。 如此看来,他定也是知晓顾南栖的女子身份。 而顾南栖,尽管坏事做绝,对谁都不留情面,却唯独对鹤潇态度和善,从不与他争执。 不知是因女子身份被人握在手中,还是因为那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鹤潇沉沉的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软了几分。 “你怎可为一己私欲将柳大人陷害入狱,还将其子抢入府中,令其夫人日日以泪洗面,你简直……简直……” “下作!” 顾南栖:“……” 她刚征战回宫便被万箭穿心而亡,对于朝中发生的事儿,实在是不太清楚。 “我……” 顾南栖刚酝酿的准备解释一下,鹤潇便怒斥出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若没事便多读点书,免得闲的祸害无辜!” “我不读,百无一用是书生!”顾南栖满脸不悦。 鹤潇:“……” 半晌之后,鹤潇沉沉的叹息一声,“楠栖,师父曾教导我们,上以忠于君主,下以化于齐民,将以利天下,可你如今……” 鹤潇摇了摇头,“你可知,柳大人可是上官融门下之人,你将他陷害入狱便是打了上官融的脸,他已经向皇上进言,说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要你接待凉国使臣!” “凉国!” 顾南栖一怔。 凉国有一智者,可解世间一切难题,不管是遗世百年的珍珑棋局,还是谜语字画,亦或是的其它的,他皆能解。 她征战在外也是听过的,这段时间,凉国使臣带着他走访各国,以此为注,赢走了许多城池。 却想不到,今儿,竟会将主意打到了大殷。 瞧着顾南栖脸上的严肃,鹤潇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你也知道此事的严重,若此次输掉城池,尽管你再得圣宠,在群臣的逼迫下,皇上也会将你处死!” “上官融定是知你不是凉国智者的对手,才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你。” 顾南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瞧着她这突然又心不在焉的模样,鹤潇眸色沉了几分,“明日凉国使臣便进宫了,若你接待,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可说出来,我与你商讨对策。” 闻言,顾南栖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让我接待。” 鹤潇陡然一怒,而后,转身离开,“你死了算!” 顾南栖当即便不乐意了,对着鹤潇的背影低吼出声,“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鹤潇脚步微顿,而后,走得更快了。 瞧着男人远去的脚步,顾南栖面色突然便沉了下来。 第7章 这莽莽山河他担不起 凉国智者,输的一方则放弃城池…… 这想法一出,顾南栖立即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挫败。 殷宁啊,纵使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负了你,可大殷百姓何其无辜,这些年征战沙场,不就是想让这大殷子民安居乐业? 况且,若是这大殷城池在她的手上输掉,便得如鹤潇所说,得以项上人头给天下和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想到上官融,顾南栖宽绰衣袍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 当初,在她弥留之际,便是上官融之妹,当朝国母,上官羽施舍一般的说。 ‘殷宁,别怪本宫心狠,怪只怪,你与你母妃威胁到了本宫与太子,所以,只能委屈你母妃背上秽乱宫闱,混淆皇家子嗣这条罪名了,只有这样,本宫才能一箭双雕。’ 响起临死之前的那一幕,顾南栖一双眼睛冷如寒霜。 从前,她为守护大殷殚精竭力,却得到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就连母妃也被连累。 皇后想要太子登上帝位,她便偏得让她知道,这莽莽山河,她与她的太子,担不起。 直到顾南栖走进府中,马车上的崇曦才掀开了帘子。 他看了一眼鹤潇离去的方向,眼眸轻阖。 凉国使臣入京,顾南栖接待。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眼底划过一抹轻蔑。 就凭顾南栖那刚愎自用,目中无人的性子,呵! 他便在这上卿府,等着他顾南栖血溅邢台! …… 翌日。 金碧辉煌的大殷皇城,琉璃屋檐,巍峨壮丽的轮廓像是从蔚蓝的天空中勾画出来,琉璃瓦,黄金窗,碧玉栏,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大殷的繁荣昌盛。 顾南栖到的时候,群臣皆已到。 殷天成却称病不出。 顾南栖刚一落座,上官融便轻哼一声,“本侯还以为,上卿是不敢来了呢。” “你以为什么就是什么。”目视前方,顾南栖回答的很是随意。 众臣却皆是一愣。 他们所认识的顾南栖,可是个极度暴躁之人,一言不合便要与人刀剑相向,可此刻,面对侯爷的奚落,竟能忍住不发。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我乃凉国使臣马威,今日奉我朝陛下之令,带来我国能者,与贵国切磋一二。” 话落,他便拍了拍手,随即,便走上了一女子。 她浓妆淡抹,几丝发丝绕颈,腰似小蛮,杨柳般婀娜多姿,唇似樊素,樱桃般小巧玲珑,唇上点了一抹朱红,笑的风情万种。 马威面上划过一抹自豪:“此女乃我朝陛下最宠爱的贵妾,最是婀娜妩媚,矫若惊龙。“ “我等早就听闻贵国白妃娘娘舞姿倾城,分花拂柳,今日,特来切磋。” 马威话音刚落,群臣便议论了起来,“白妃娘娘乃皇上嫔妃,怎可在凉国使臣跟前献舞!” “这两国的比武竟是比舞!” 鹤潇眉头便轻皱了一下,凉国民风彪悍,自是不在意,可这是大殷妃与人切磋,传出去,损的是国威,是皇上之颜面。 第8章 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上官融淡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且看这顾南栖如何力挽狂澜,看他如何一点一点的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一片触光交错间,皇后上官羽对着白妃点了点头。 后者缓缓起身。 “那妾身便……” “白妃娘娘自然舞姿倾城。”不等白贵妃把话说完,顾南栖便截住了她的话。 “可是,我大殷乃泱泱大国,皇上更是铁骨铮铮气吞山河,顶天立地,万夫不当,怎能让自己的女人在殿前取乐于人,凉国,呵呵……”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那笑声里,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讥讽。 “哈哈哈哈!”顾南栖话音刚落,下方便很配合的传来一声大笑,“早就听闻凉国近年来有些不同往年,不曾想,竟只能靠女人争光了么,真是有些丢人呐!” 顾南栖朝着说话的人看去,眉头轻皱。 这人便是往日里与顾南栖马首是瞻同流合污的刑部侍郎,洛云书。 总之,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马威一怒,却又狠狠的压了下去。 他不悦的行了一礼,一个眼神让女人退了下去。 他上前一步,“若是不比舞,也可比武!” 说着,身后便走上了一彪形大汉,手握南瓜金锤,每走一步,似乎大殿都在轻轻的晃动。 瞧着眼前犹如巨人一般的彪形大汉,朝臣皆惊。 满意的看着大殷朝臣脸上的神情,马威臣大笑出声:“听闻大殷长公主殷宁巾帼不让须眉,万夫莫敌,神鬼无双,不如,就请出来与我凉国武士一较高下!也好让我等看看,是否传闻有误。” “砰!”马威话音刚刚落下,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 顾南栖抬眸看去,只见满脸刚毅的男人眼眸通红,怒气蓬勃。 “尔等明知我大殷长公主于前些日子薨逝,竟还在这出言挑衅,当真不将我大殷看在眼里。” 说着,他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起身走了过来。 “这一战,本将替长公主领了!” “呵!”马威轻蔑的一笑,“你是谁?” 男人抱拳,刚毅的面容还有未消退的剑伤,边疆的风也将他的皮肤吹的黝黑,却衬的他多了几分难言的英气。 “本将乃殷宁长公主副将,骁云湛!” “原来是长公主身边的副将,只是……” 马威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小身板,怕轻而易举的便被踩碎了。” “赐教!”骁云湛凉凉的吐出两个字,没有半分的畏惧或是退缩。 “慢着!”鹤潇连忙出声制止,“骁将军刚回朝,长途跋涉更是旧伤未愈,不如……” “就他!骁云湛!” 不等鹤潇把话说完,顾南栖便接过他的话。 她双手撑着下颚,一双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满脸怒容的骁云湛。 数年来,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少年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一名难得的猛将,有着惊人的毅力。 骁云湛诧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没想到,在这里,这个紧要关头,相信他的人,竟会是这个奸佞。 第9章 长公主,千岁 他明知道,这一战,若是自己输了,那他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对上骁云湛探究的目光,顾南栖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后者突然就沉了下一张脸。 这个不要脸的断袖奸佞! 俩人刚走到殿外,骁云湛还没准备好,那彪形大汉突然举起南瓜金锤朝着骁云湛的太阳穴砸了下来。 后者一个漂亮的翻转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神情激愤:“卑鄙!” 凉国武士步步紧逼,那砸下的金锤落于地面,竟是砸出了一个深坑。 而骁云湛,则被逼的节节后退,明显不敌。 朝臣大多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上官融拿起面前的酒轻轻饮了一口,看了一眼对面的顾南栖,低笑出声。 鹤潇衣袖底下的手也忍不住的捏了起来。 他就知道,骁云湛虽然时常与长公主一起在外征战,可到底年少,根本就不是这凉国武士的对手。 可,这场比武,不只是大殷的国威,还有…… 顾南栖的命啊! 他有些抱怨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却见她半点不慌,神情恣意,像是要睡着的模样。 鹤潇牙齿轻咬,险些就要绷不住了。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响起。 骁云湛不知怎么的就被击中,重重的飞了出去,落于地面,吐出了一口鲜血,狼狈不堪。 骆云飞激动的站了起来,“骁云湛,你怎么这么不中用!你起来啊!起来!上卿要被你害死了!你个没用的废物!” 顾南栖:“……” 骁云湛躺在地上,努力的想要握起长剑,可试了无数次,竟连动一下都是吃力。 霎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犹如长龙般的闪电划过,大雨便铺天盖地的从空中倾泻下来。 雨滴落在身上,冲淡了骁云湛嘴角的血迹。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流逝,体内犹如一只猛虎,正在疯狂的撕咬着他,痛苦不堪。 “哈哈哈哈!”凉国武士俯视着地上的骁云湛,嚣张的笑声突然就响了起来。 “什么大殷长公主,身边的将领都这么不堪一击,可想而知,那长公主也不过如此!” 讽刺的话传入耳膜,原本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猛地握紧了长剑。 当那南瓜金锤再次砸下来之时,骁云湛突然飞身而起,避开了。 而后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犹如带着霹雳之势,直冲云霄,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这一刻,骁云湛仿佛重焕新生,招招致命,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 凉国武士被打的节节败退,最终,被骁云湛划了一剑,狼狈的摔了出去,半晌没有爬起来。 周遭响起了震天的赞扬声,骁云湛手握长剑,盯望着躺在地上的凉国武士,低低的呢喃出声。 “长公主,千岁。” 顾南栖唇角荡出一抹笑意,她就知道,骁云湛行的。 马威有几分不悦,说道。 “皇后娘娘,这次,我凉国还带来了天下第一智者,想必各位也听过他的名号,他可解世间一切难题,不管是遗世百年的珍珑棋局,还是谜语字画,亦或是的其它的,他皆能解!” 第10章 便让尔等心服口服 顷刻之间,大殿瞬间便炸开了锅。 这人,他们定然是听过的。 这段时间,凉国使臣带着他走访各国,以此为注,赢走了许多城池。 看来今日,也是志在此了。 正在这时,上官融突然站了起来。 “我朝皇上身体不适,已将此次事宜全部交给了上卿负责,他博学多才,比起你国第一智者也毫不逊色分毫,便与上卿切磋。” 瞧着上官融这一副恨不得她死的模样,顾南栖暗自磨了磨牙齿。 鹤潇屏息凝神,隔着一段距离,便这样看着顾南栖。 若今日输了城池,上官融一党定会借机生事。 “好!”马威立即便应了下来,似乎此举,正中下怀。 不消片刻,那男子便走了上来,望着顾南栖,有些倨傲。 “上卿大人可随意问我问题,若是答出来,还望贵国允诺一座城池,若是在下答不上,我朝陛下将会允诺贵国一座城池。” 顾南栖脸上的神情微微僵硬了一下,“你们陛下这么草率的么?要是本官赢了他反悔怎么办?” “上卿!”马威不悦的上前些许,“我朝陛下一言九鼎,定不会食言,也望贵国不要食言才是。” 顾南栖:“……” 轻抿唇瓣,她默默的看了一眼鹤潇。 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此刻,大殿上安静的有几分瘆人,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却不难预料结局。 “上卿,可问在下任何问题!”男人催促的声音回荡在殿内,透着掩藏不掉的自信。 顾南栖点了点头,她轻舔了一下唇瓣,“你猜,本官会问你什么问题?” “……” 凉国使臣团安静了片刻,突然炸开了锅,一道道不满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传入顾南栖耳朵,化为一句震耳欲聋的…… “这个阴逼!” “上卿!”凉国使臣上前一步,“这个问题不算,你使诈!” 顾南栖端坐在位,姿态逍遥,目光沉静,与暴跳如雷的凉国使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你们自己说的,第一智者,无论本官问什么,他都能回答得上,怎得此刻,却打脸了呢?” “这算什么问题,便是我凉国智者猜对了你也可以不承认!” “本官不是那等无耻之徒,猜不到便猜不到,找什么借口。” “堂堂大殷,难不成要耍赖,成为这天下的笑柄?”马威讥讽的询问出声。 顾南栖眼神凌冽了几分,她于座上缓缓起身,一双眸子以高人一等的姿态俯视着底下的马威,“我大殷泱泱大国,今日,便让尔等心服口服!” 众臣:“……” 这个奸佞逞什么能!对方可是名满天下的第一智者,好不容易钻了空子赢了,他到底还有作个什么劲! 鹤潇拿起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面上似有阴云笼罩。 凉国智者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我这里有一筐鱼和一根鱼竿,不知道上卿想要哪个呢?” 智者话一出,朝臣皆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第一智者也不过如此,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便是个傻子都知如何抉择。 然而,某个奸佞却毫不带考虑的:“我要一筐鱼!” 第11章 这个无脑的奸佞 于是,众臣整张脸黑了下来,似乎染了墨汁一般。 这个无脑的奸佞! “哈哈哈哈!”马威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上卿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越是显而易见简单的问题,他便越是多疑,便会反其道而行,而放弃了真正的答案。 “呵呵。”智者低低的笑了一声,“上卿肤浅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鱼你吃完就没的了,鱼竿你可以钓很多鱼,再也不愁往后。” 顾南栖赞同的点了点头,“可是,若我要一筐鱼之后把它卖了,可以多买几根鱼竿和一副象棋,然后把鱼竿租给别人,收租金,再约到他们一边钓鱼一边下象棋,这样,慢慢的,慢慢的,我便可收获更多,这不比鱼竿强么?” “……” 鹤潇惊愕的朝着顾南栖看过去,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色彩。 她,怎么了? “……你!” “又要说我使诈?” 凉国使臣面色阴沉的可怖,“你这分明就是……” “是我输了!” 凉国使臣话音未落,那智者便叹息出声。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唇角泛出一抹苦笑,想不到,这大殷竟会是自己生命的终点。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智者突然抽出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群臣皆是一惊。 在一大片乱糟糟中,顾南栖端坐在那,一如开始,不慌不忙,不骄不躁。 鹤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罕见的弧度。 这些日子,他翻阅古籍,就为找一个凉国智者可能答不上的问题,却不曾想…… 上官融与上官羽对视了一眼,狠狠的捏住了杯子! 倒是低估这个奸佞了! …… 上卿府里,崇曦仰头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面上划过一抹期待。 此刻,宫廷夜宴想必已经结束,顾南栖,怕是回不来了。 然而,崇曦想法刚刚落下,那紧闭的院门便被推开,传来了下人恭敬的声音,“见过上卿。” 顾南栖抬脚往里走去,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崇曦。 他便那样站在凉亭里,宛若那萧萧翠竹,挺拔苍翠,临风而立,有着清瘦温雅的神韵,与摄人心魄的风骨,只是…… 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不解。 她分明看到,当崇曦看到自己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和失望。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有几分无语。 这个男人,竟在期待自己死掉! 俩人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便这样看着彼此。 崇曦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衣袖,方才,他脸上的失望表现的太明显,而顾南栖此人又敏感多疑,想必,今夜是免不了一顿折磨了。 就在崇曦各种想的时候,顾南栖已经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那脚步,竟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崇曦当即便愣在了原地,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传,心中竟有些忐忑。 他太了解顾南栖了。 此人卑鄙的异于常人,冷漠毒辣的不似少年,他分明看到自己眼底的失望,此刻,却不折辱自己,定然是在酝酿更大的风雨。 第12章 属下以为你又死了呢 顾南栖刚刚回到房间,云飞的声音便在屋外响起,“主子,你睡了么?” 顾南栖望着头顶的帐顶出神,将说话的云飞漠视成了空气。 等了半晌,没有听见回音,云飞沉吟了片刻,默默的抬起了脚。 刚准备踢门,门便被人打开,顾南栖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啥事儿?” 云飞讨好的笑了笑,“属下以为你又死了呢!” 顾南栖:“……” 他就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没有被当初的顾南栖打死! “主子,今晚是大殷都城三年一次的灯会,你不去看看么?属下记得你最爱猜灯谜了,好显摆自己的才学!” 顾南栖:“……”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点了点头,“帮我叫上崇曦。” 那个男人入殷为质数年,大概从未好好的感受过大殷的风土人情,每日每夜面对的都是险恶。 云飞一脸了然的对着顾南栖在笑,而后随即朝着崇曦的屋子跑了过去。 …… 听到云飞的话,崇曦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果然,他就知道顾南栖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没有多言,崇曦站起身,大步往府外走去。 走出府门,他一眼便看到停在府门口的马车,周围还有随行的侍从。 垂下眼眸,他静默无声的站到了马车的最后面。 对于这一幕,上卿府中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早已习惯这位质子被自家主子欺压。 正在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撩开了车帘。 顾南栖一脸莫名的看向站在最末的男人,眉头轻蹙,“你站那做什么呢,上车!” 崇曦脸上无一丝的情绪变化,抬脚便上了马车。 车内,燃着徐徐的熏香,味道竟不似以前那般浓烈,反而透着一丝清香,似能抚平人心。 正在这时,顾南栖突然道:“崇曦,大殷的灯会是一绝,待会儿你定要好好的看看。” “……”崇曦正等待着顾南栖的羞辱之言,谁知道,等来是竟是这样一句。 一时之间,他突然便愣住了,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便这样茫然的看着顾南栖。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崇曦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是变了。 从前,不管何时,顾南栖总给他一种阴恻恻之感,低沉压抑,可,自那夜之后,他似乎是变了许多。 见崇曦没有理会自己,顾南栖默默的抿了抿唇瓣,觉得有几分尴尬。 从前,自己与这个男人也说过话的,虽然交集不深,可他是会说话的啊,怎得此刻…… 顾南栖又抬眸看了一眼崇曦。 后者眸色微紧,就连衣袖底下的手也是一紧,男人面上云淡风轻,可顾南栖却看到了他眼底的防备和警惕。 “……”无语的挪开了目光,顾南栖没有再说话。 一段路,马车缓缓前行,不快也不慢,而于崇曦而言,却是如坐针毡。 他太了解这个顾南栖的性子,绝对不是眼前这般和善的模样。 正在这时,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马车也停了下来,还不等顾南栖发问,外面便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低吼。 第13章 上卿真野 “哟!本公子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上卿呐!这么晚了,上卿身子这么弱,怎么不在府里待着还出来闲逛,这万一要是死了,还得连累无辜的家仆呢!” 听着外面传来的诅咒之言,顾南栖眉头轻轻的蹙了一下。 一只手轻轻的挑开车帘,望着外面的嚣张的少年,顾南栖一声轻哼溢出了唇瓣。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上官融之子,上官修然。 占着上官融,在朝中得了一个六品官职,她都懒得理会。 懒得与他多说,顾南栖放下了车帘,红唇低低的吐出一个音节,“走。” 闻言,崇曦一愣,诧异的看向了顾南栖。 以他对顾南栖的了解,此人非常好斗,脾气暴躁,容不得旁人半点挑衅与不敬,而此刻,面对上官融之子的挑衅,他竟可以面不改色,心平气和。 诧异的不只是崇曦,还有车外的俩个侍卫。 云木和云飞对视了一眼。 主子这是怎么了?不符合常理啊! 上官修然也不曾料到,自己如此挑衅,顾南栖竟会不搭理。 莫不是,已经看透了自己与爹爹的诡计? 眼看顾南栖已经启程,上官修然连忙道:“顾南栖,本公子也想玩一下你身旁的大盛质子,不知你可否割爱啊?” 崇曦低垂着眉眼,脸上并无其他的表情,只是那双眸子里划过一抹冷光。 顾南栖随手翻开一页古籍,低声道:“这,你得问崇曦。” 崇曦眸色微动,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瞧着那淡出自己视野的车子,上官修然脸上凶狠一闪而过。 这顾南栖,当真有些不简单。 …… 车子缓缓朝着大殷最繁华的都城驶去,众人心思各异。 安静了许久之后,车外传来一声轻咳,云飞试探的问了一句,“主子,属下有一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当问,你闭嘴,小人!” 云飞话音刚落,车里便传来了顾南栖带着几分火气的声音。 云飞一噎。 主子如今怎的不按套路出牌了。 于是,云飞果断的把锅甩给了云木。 “主子,云木也有问题要问你!” 云木:“……” 顾南栖:“有话说,有屁放!” 云木看了一眼云飞,皱着眉头道:“属下想问,主子这几日怎的越来越怂了?” “嗯!” 云木话音刚落,车里便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众人一怔,随即低下了头。 如果他们没有听错的话,那是……大盛质子的声音。 上卿真野! 顾南栖一愣,瞧着不知何时攀爬在崇曦腿上的绿蛇,默默的抿了抿唇瓣。 “崇曦,你怕蛇啊?” 男人身子紧绷,俊美的面容上浮着丝丝缕缕的薄汗。 听见顾南栖的声音,他仅仅是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怨,与压抑的恨意。 顾南栖一怔。 他以为,这蛇是自己放进车里害他的? 崇曦努力绷紧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盯着那在自己腿上缓慢爬行的蛇,低声道:“上卿明知,我最怕的便是蛇。” 第14章 这人,还是顾南栖么 他就知道,这顾南栖定是在找别的法子害自己。 那样的人,真是卑劣。 瞧着崇曦此刻的模样,顾南栖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当真很怕蛇。 可是,她也好怕啊。 目光落到眼前绿油油的蛇上,顾南栖默默的吞了一下口水。 这蛇这么绿,一定巨毒,不能动静太大,否则会咬到崇曦。 看着眼前男人就要坚持不住之时,顾南栖宽慰道:“你别怕,这种绿色的蛇我见多了,它就是家里过世的人变的,因为担心,想来看看,我估计,这就是我皇祖……我奶奶变的。” 话音落下,还不待崇曦反应,顾南栖便一把抓起了他腿上的蛇。 于是,崇曦便见,那蛇果断干脆的往顾南栖手上咬了一口。 空气似乎突然就凝固了。 俩人默默的看着自顾南栖手中滑落,而后迅速逃跑的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甩了甩隐隐发黑的手,顾南栖干笑道:“呵呵……这一定是别人家奶奶变的。” 话音落下,顾南栖又补了一句:“说不定是你奶奶变的。” 崇曦:“……” 男人复杂的眸光在顾南栖的身上扫过,眼底的疑惑越发的浓重。 这人,还是顾南栖么? 顾南栖刚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眼前突然一黑,便这样朝着崇曦倒了过来。 崇曦本能的往边上一躲,于是,顾南栖便栽倒在了马车里,不省人事。 “主子,怎么了?” 听见动静,云木沉声问了一句。 崇曦不语,只是紧紧的盯着马车里的顾南栖,眸色划过一抹凌厉的冷光。 此刻,顾南栖中了蛇毒,他只需…… 崇曦慢慢的伸出手,纤细修长的手指猛地捏住了顾南栖的脖子。 他微怔,顾南栖的脖子意外的纤细,有些冰凉,只需轻轻用力便可将之折断。 这几年来的屈辱也可…… 脑海里,忽然划过顾南栖方才抓起自己腿上蛇的模样,崇曦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罢了! 这一次,便当是还了顾南栖的救命之恩。 此人素来工于心计,若这只是他的一出戏呢?若她没有中蛇毒呢? 收回手,崇曦重新坐直了身子,这才道:“上卿被蛇咬了。” 闻言,云木和云飞猛地掀开帘子,当看到车里已经不省人事的顾南栖时,俩人一怔,立即加快速度朝着最近的医馆而去。 …… 顾南栖做了一个梦,边塞之地,朝不知夕,春不知夏,边塞的月,染白了一身铁衣,催黄了摇曳的城草。 大殷举起胜利的大旗,浩浩荡荡的班师回朝。 可突然,嫣红的血迹斑驳了整个梦境,母妃绝望痛苦的模样,占据了所有的思绪。 “母妃!” 一声低吼响起,顾南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见动静,云飞和云木推门而入。 “主子,你好点了么?” 瞧着眼前的俩人,顾南栖揉了揉眉心。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母妃,真的已经不在了。 长公主殷宁也已经变成了上卿顾南栖。 第15章 年纪轻轻便官拜上卿 明月斋。 “主子!”青阳推门而入,面色带着几分凝重,“顾南栖醒了。” 闻言,崇曦斟茶的手微微一抖,沾湿了桌子。 青阳捏紧了剑柄,满面严肃,“顾南栖醒了,定然会将此次被蛇咬到的事儿算到主子的头上,主子得早做打算才是。” 崇曦长睫轻垂,半晌之后,薄唇轻启。 “青阳,你有没有发现,顾南栖……似乎变了?” 崇曦嗓音淡淡的,如一樽清酒,一弯新月,沉静如水。 青阳疑惑的看了一眼崇曦,而后摇了摇头,“主子,你千万别被顾南栖的表象蛊惑了,他年纪轻轻便官拜上卿,心性非常人能比。” “见过上卿!” 青阳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了下人恭敬的声音。 青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崇曦护在了身后,这些年,为了大盛,主子忍辱负重,受尽大殷权贵的屈辱,其中,顾南栖最盛。 待到他日回归大盛,荡平大殷,定将在这的屈辱一一奉还。 “主子,你先从窗户离开。” 崇曦不语,只是静静的坐在桌边,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似乎,已经习惯了。 反正,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孤独,寒冷,疼痛,都已经麻木了,如果不是……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崇曦,往后唤我殷宁。 崇曦那张寡淡的面上划过一抹钝痛,就连衣袖底下的手都紧紧的拽紧了起来。 眼看那脚步声渐近,青阳急的额头都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这顾南栖来势汹汹,他怕主子会熬不过去。 正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听闻上卿被蛇咬了,本宫前来探望!” 那熟悉的嗓音传入耳膜,顾南栖霎时便停住了脚步。 回眸,隔着一段短短的j距离,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明月斋门口的男人。 来人一身蓝衣,嘴角轻轻勾起。 此刻,他站在月光之下,犹如群芳之首的牡丹,妒笑风月。 瞧着眼前的人,顾南栖突然就笑了起来。 东宫太子,殷诏! 殷诏在随从的跟随下走了进来,最终停在了顾南栖咫尺的地方,他道:“听说今夜上官修然挑衅你了?” 顾南栖不语,只是抬眸盯望着他,上官羽的话却血淋淋的响彻了整个脑海。 “殷宁,别怪本宫心狠,怪只怪,你与你母妃威胁到了本宫与太子,所以,只能委屈你母妃背上秽乱宫闱,混淆皇家子嗣这条罪名了,只有这样,本宫才能一箭双雕。” “上卿!” 见顾南栖不说话,殷诏伸手便来拍她的肩膀。 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躲过了殷诏伸过来的手,“殿下是想替臣讨回公道?” 闻言,殷诏微楞。 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他都会恶狠狠的说:区区蝼蚁,若本官想要他付出代价,轻而易举。 而今,他竟是这样的说辞。 将殷诏的诧异尽收眼底,顾南栖低笑出声,“臣无碍,太子殿下若没事,便先回去。” 听着这毫不掩饰的逐客令,殷诏一怔。 屋内的崇曦和青阳也是一阵。 满脸疑惑。 第16章 你是大殷第一权臣 这殷诏生了一张绝美的脸,就如那百花之王的牡丹,于百花凋残之后盛放,私吞了这大殷最后一抹春色,入主东宫,八面威风,人间即刻成了牡丹的天下,更有皇后的庇护,君王的宠爱。 试问还有谁能继此芳尘? 而爱好男色的顾南栖,自然对这位东宫之主的美貌很是垂涎。 尽管丞相鹤潇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依旧不见成效。 而今,这顾南栖竟会下逐客令。 而殷诏也敏感的发现,自他出现在这上卿府开始,顾南栖便不曾正眼看过他,甚至,他的眼底还有似有若无的讥讽和恨意。 那种神情,像是要将他打入无间炼狱一般。 莫非,顾南栖是发现了什么? 沉默了片刻,殷诏突然低笑一声:“是本宫做了什么让上卿不悦了?” 顾南栖唇角荡出一抹艳丽的笑,“没什么,近来身子乏了,对男人女人都不太提得起兴趣,本官软了。” 闻言,殷诏脸上的笑容当即便僵住了。 好个顾南栖,竟敢如此放肆,将他堂堂东宫太子比成什么人了。 可即便如此,殷诏依旧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悦。 “既然上卿身子不适,那本宫便先回宫了。” 顾南栖不语,微微额首便没了下文。 转身的瞬间,殷诏面色突然变得阴郁,像是风雨欲来一般阴森可怖。 “主子,别生气,我问过于御医了,顾南栖表面无碍,可身子却已经千穿百孔,有油尽灯枯之势,只是鹤潇一直找来名贵药材给他续命,他活不了多久的。” 殷诏冷笑出声,“即便如此,本宫也要在他死前替本宫完成夙愿。” 顾南栖深得父皇重用,又与鹤潇交好,若他肯站在自己这边,那鹤潇身为丞相百官之首,定也会支持自己。 如此,问鼎皇位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只是…… 想到顾南栖方才抗拒冷漠的模样,殷诏眸色划过一抹阴狠。 若他顾南栖不识抬举,那么,他不介意这双手再多沾染几分鲜血。 …… 殷诏刚走,顾南栖便觉得脑袋传来一阵晕眩,她踉跄了几下,这才扶着栏杆坐了下来。 揉了揉眉心,她有几分无语。 这顾南栖的身子修复能力还真是差啊。 不过是被蛇咬了一下,竟半天缓不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云飞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顾南栖,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瞧着眼前这有些娘们兮兮的侍卫,顾南栖道:“咋了?” “属下今天被骗了一万两,心情不好。” “怎么,上错坟了?” 云木一噎,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能不能借属下点钱啊?” 顾南栖冷漠的移开了目光,“不要再问我借钱了,大家都是同样的年纪,你没有我就会有么?” 顾南栖话音刚落,云木便诧异的看向了她。 “可主子,你是大殷第一权臣,鱼肉百姓,收受贿赂,贪赃枉法……” “你个小人踏马给老子闭嘴!”顾南栖简直听不下去了。 云木:“……” 第17章 这个戳眼睛的东西 瞧着暴躁的顾南栖,云木默默的往外走去。 嘀咕道:“那不借就不借,干什么还骂人呢?” 顾南栖:“……” 这个戳眼睛的东西! 云木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在顾南栖开口辱骂他之前,连忙禀报道:“对了主子,属下还有一个好消息。” “有话说,有屁放!” “三皇子殷暮商被封为云姜王,择日便要前往封地,无诏,不能回,云姜可不是个好地方啊,匪患猖獗,土地贫瘠,刁民目无法纪,视朝廷为眼中钉,若这三皇子到了云姜,估计连命都难以保全!” 云木一脸满足,“从前,那三皇子占着长公主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时常与主子作对,还辱骂主子是个小人,娘娘腔,如今,报应也算来了!” 顾南栖完全听不进去后来的话,脑中盘旋的只有一句。 殷暮商被封为云姜王,择日便要前往封地。 云姜! 那是一个几乎被遗弃的贫瘠之地,而他,竟然将自己的亲子……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什么亲子,连她这位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战功赫赫的的长公主都能被射杀,更何况是一个任性又无作为,还被怀疑了血脉的皇子。 原本她以为,暮商素来顽劣,又无野心,文不成武不就,皇后也会因此放过他。 这些日子,她强忍着不去关注殷暮商,便是怕给他惹来麻烦,谁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吸气呼气,压下心底奔腾的怒火,顾南栖道:“什么原因?” 云木道:“昨夜三皇子去了宫外的赌坊,被太子底下的人发现了便闹到了皇上那里,三皇子不服管教,说贵妃与长公主的死有蹊跷,皇上当即震怒,便将人贬了。” 说着,云木叹息一声,“要说这三皇子也着实不思进取,从前贵妃和长公主在,还有人宠着他,皇上对他也还算和善,可自从长公主于贵妃先后薨逝之后,皇上便不怎么待见这个三皇子了。” 仰起头,顾南栖望着苍穹的一轮明月,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的握紧。 感谢上苍垂帘,再许一世。 这一次,她定要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付出惨烈的代价。 将那个珍惜的血亲,好好的护住。 “主子?” 见顾南栖神色有异,云木不解的询问了一句:“你不开心么?三皇子就要被贬了!” 闻言,顾南栖突然沉下了面色,“别这么大声和我说话行么,我小时候被狗咬过。” 云木:“……” 云木探究的看了一眼顾南栖,默默退了出去。 不是他的错觉,主子这些日子,真的不太对劲。 顾南栖没有再往前推开那道紧闭的房门,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门之隔,崇曦眸子里划过一抹坚定。 “青阳,我要救他。” 崇曦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轻轻的拂过人心,如山涧溪水一般悦耳。 青阳微楞:“主子想要救……救谁?” “殷暮商。” 第18章 他娘们兮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主子!”青阳急了,“你如今早已如履薄冰,今夜若不是东宫太子前来,恐免不了顾南栖一顿折辱,你又为何要将自己卷入大殷皇族的斗争当中。” 崇曦不语,那双冰薄的眸子看向了窗外。 因为,他是殷宁的弟弟。 那人已经不在了,他想为她做一点事儿。 瞧着他坚定的模样,青阳沉沉的叹息一声,“主子,你打算怎么做?” 崇曦缓缓转身,看向了顾南栖的方向,“如今能救殷暮商的,只有顾南栖。” 闻言,青阳当即便往后踉跄了一步。 顾南栖那样自私又毒辣的人,怎么会帮助别人? 更何况,那顾南栖与三皇子从前便不睦,而今,他落井下石还来不及,怎会救人? “替我更衣。”沉寂中,崇曦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青阳叹息一声,只得默默的替他更衣。 此刻,顾南栖正站在窗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脑子,却在飞速的想着救殷暮商的办法。 然后,她便见崇曦在青阳的跟随下一路朝着自己的屋子走来。 千顷月光之下,男人一身白衣,眉目温雅,透着一股娴静清瘦的美,一如庭院里的竹,雅逸逼人。 满头的青丝在风中回旋,如雪夜梅开,雨后新阳。 崇曦停住了脚步,抬眸望着站在窗边的顾灼青,垂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捏紧了几分,这才道:“见过上卿。” 顾南栖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传闻中的大盛储君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满腹经纶,笔落惊风雨,一战泣鬼神。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据说,他用兵如神,精通谋战之道,助大盛皇平叛乱,灭奸佞,武艺精绝。 被立为储,入主东宫,一时风头无两。 若不是那场大战…… 顾南栖摇了摇头,将那些往事驱逐出脑海。 顾南栖唇角荡出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若不如此,又怎能让大殷权贵放下戒心,不对他赶尽杀绝呢? 一个人,忍得下旁人所不忍的屈辱,肩上便曾扛起过天,往后也能屹立不倒。 从前,他便是大殷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只是…… 收回思绪,顾南栖道:“进来。” 崇曦低垂眼眸,抬脚跨进了那道门槛。 顾南栖坐在桌边,那妩媚雍容清带着几分病弱之态,却不显得疲惫,反而透着丝丝妩媚,勾魂慑魄,风姿卓越,还有眼角的泪痣…… 崇曦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顾南栖娘们兮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偌大的屋子里,燃烧着熏香,那味道,竟有几分熟悉,让崇曦有瞬间的恍惚。 安静了片刻,他缓步上前,“上卿,这是我自己酿的酒,想赠予上卿品尝。” 顾南栖面无表情的扫过他手里的酒,寡淡的移开了目光,“不喝了。” 崇曦微楞。 往日里,顾南栖之所以对自己非打即骂,极尽折辱,便是因为自己从不给他好脸色。 而今日,他主动交好,这顾南栖却拒人千里。 第19章 上卿可是心情不好 心下疑惑,即便再如何不愿,崇曦也忍耐着。 “上卿可是心情不好?” 顾南栖点了点头。 她好能好么?殷暮商马上便要被赶往云姜了。 崇曦沉吟了片刻,突然劝解道:“上卿不必忧心,你经历的那些忧心、伤痛之事,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闻言,顾南栖突然就笑出了声。 崇曦眸色淡淡的望着顾南栖。 他从不会安慰人,可今日,却不得不昧着良心安慰这顾南栖,即便知道,这奸佞根本就不会真的有忧心之事。 果不其然,笑的如此……惹人厌。 笑过了,顾南栖眉眼淡淡的看了一眼崇曦,“你绝对是在胡扯,那些事让我变得像个小丑倒是真的。” “……”本以为顾南栖笑过之后便是一脚踢翻桌子,然后再将自己折辱一顿,谁知道,竟是这样一句。 一时之间,崇曦还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了。 顾南栖收敛了几分笑意,“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崇曦淡淡的看了顾南栖一眼,“我想求你救一人,我愿……” “救谁?” 不等崇曦把话说完,顾南栖便询问出声。 后者一怔。 他不先与自己谈好条件么? “救谁?” 见崇曦迟迟不答,顾南栖又催促了一遍。 “殷暮商!”抬眸,崇曦直视着顾南栖,坚定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夜晚的月光透过朱色的窗扉,落于桌案,闲逸清远,只一个瞬间,于顾南栖来说,光阴好似流淌了悠悠千年。 案几上,一支不知名的清雅花枝安于瓶内,微微倾斜,道不尽妩媚风流。 顾南栖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低声问道,“为何?” 崇曦直言不讳:“我曾在战场与大殷长公主有过一场较量,她救过我一命。” 闻言,顾南栖一愣。 那些她几乎都已经不记得的事儿,突然浮现在了脑中。 她突然就笑了。 真是讽刺,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父皇,个个将他们母子三人往绝路上逼,而舍身搭救的,竟是曾与自己有过一战的大盛质子。 当真是讽刺。 见顾南栖神色似有动容,崇曦连忙道:“上卿深得大殷皇帝宠信,若你开口,定能免了殷暮商云姜之行,我愿……” 崇曦狠狠心,坚定的吐出一句:“愿一切听从上卿指令。” 顾南栖摇了摇头,“崇曦,你可知大殷皇为何将殷暮商赶往云姜那个必死之地?” 顾南栖那一句温温淡淡的‘崇曦’让男人有片刻的失神。 从前,那人也是这般淡淡的唤着他,不骄不躁,声音婉转如低回的琴曲,让人心生宁静。 后来再见,却是在大殷,他成了阶下囚,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只是,她不记得他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如其他人一般羞辱他,反而…… 没等崇曦回答,顾南栖又道:“因为,殷暮商被怀疑了血脉,所以帝王才将他置于死地,凭我几句美言,救不了他。” 若这么简单,她还需苦恼么? 闻言,崇曦眼底划过一抹惊愕。 第20章 顾南栖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是因为知道殷暮商被怀疑了血脉,而是,此等皇家秘闻顾南栖竟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了自己。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利用此事害他么? 崇曦探究的目光飞快的在顾南栖的身上扫过。 不是他的错觉,这些日子,顾南栖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连他都猜不透了。 崇曦皱起了眉头,这种感觉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给人一种未知的危险。 “我有一个办法。”沉寂中,崇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顾南栖抬眸看他,男人静静的立在那,含蓄静美,如一首江南小令,婉兮清扬,自然端雅。 “将三皇子被疑血脉之事散播出去,大殷……” 崇曦话音未落,云木便急冲冲的走了进来,“主子,快跟属下走!” 瞧着云木此刻火急火燎的模样,顾南栖心下微惊,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崇曦站在原地,瞧着俩人走远的身影,唇角荡出一抹苦笑。 自己竟会对顾南栖抱有希望,愚蠢! 顾南栖火急火燎的跟着云木走出了院子,只见云木直接将她带到了府外,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条狗。 “主子,你看这狗像不像喝醉的你?” “……”顾南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奔腾的怒意,而后,伸手一把掐住了云木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道。 “大晚上的,天凉,你没事多盖点土,别出来瞎蹦跶!” 云木:“……” 将他扔开,顾南栖虎着一张脸:“云飞!” 话音刚落,云飞便出现在了眼前。 他黑着一张脸瞥了一眼云木,“主子有何吩咐?” “替我办件事。”顾南栖低语了几句,云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多问,大步走了出去。 瞧着俩人的举动,云木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主子和云飞是不是在说他的坏话啊? …… 清晨满城烟雨,飘落在大殷都城的各个角落,潮湿清冷。 城内,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诶!听说了么?三皇子好像不是皇上的亲子,皇上震怒,将人封为云姜王,今日就要前往封地了。”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被带了绿帽?不可能?” “嘘!小声些,小心惹来祸事!” “怕什么,此事,早就传遍都城了!” 一道道议论声在大街小巷响起,传入了宫廷。 殷天成闻之,当即震怒! “传朕旨意,将造谣的刁民全部处死,若还有人敢议论皇家之事,诛九族!” “皇上,臣认为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殷天成显然还在气头上,每一句话都带着雷霆之势。 顾南栖不卑不亢,语气平缓的像是一个局外人。 “此事定有蹊跷,说不定是有人听说了什么,借机想要损害皇上君威,当下,最重要的便是让那谣言不攻自破!” “上卿的意思,便是要让那些造谣的刁民逍遥法外了?” 上官融讥讽的询问出声,“上卿如此包庇那群刁民,不知,在此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第21章 那他便完蛋了 上官融一句话,便轻轻松松的将嫌疑引到了顾南栖的身上。 后者却不骄不躁,静静的站在那,奇迹般的,居然没有像往日里一般大发雷霆。 顾南栖甚至不看上官融一眼,只是沉声解释道:“自古以来,法不责众,再者,皇上若惩治刁民,更会让有心人大做文章,让天下人以为皇上君威不在。” “所以!”顾南栖缓缓抬眸,嫣红的唇瓣轻启:“皇上只需与三皇子当众滴血验亲即可,至于封云姜王一事,臣等皆没有听闻。” 闻言,太子殷诏眸色一紧,上官融也是一惊。 俩人默不作声的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的眼底看到了不赞同。 皇上之所以射杀殷宁,赐贵妃毒酒,便是因为贵妃不贞,若此刻与殷暮商滴血验亲,便会对殷宁血脉,甚至贵妃是否忠贞一事起疑。 届时,揭破贵妃出墙的皇后首当其冲啊。 此举,太冒险,绝对不能让殷暮商滴血验亲! 顾南栖静静的站在殿中,妖冶的眉目透着丝丝的凉薄。 昨夜,崇曦的一句话便点醒了她。 殷天成极度重视自己的名声,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人知道自己被妃嫔背叛。 云姜是个什么地方,谁都知道,没有人会让自己的亲子去送死,若他执意将殷暮商赶往云姜,便也坐实了被背叛之名,有损君威。 可,今日即便解了云姜之危,怨恨的种子一旦埋下,殷暮商便如生活在刀剑之上,随时可能殒命。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殷天成知道,殷暮商就是他的亲子。 若证实了这点…… 顾南栖轻垂眼眸,唇角荡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即便证实,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上天垂帘,再许一世,这一次,她定要负过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管他是谁! 殷天成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滴血验亲,可这孽障不是他的亲子,这个脸,他丢不起! 想到贵妃蓝氏,殷天成眼底划过一抹阴戾。 都是那个贱妇,自己如此宠爱她,她却如此背叛他! “皇上乃九五至尊,怎可损伤龙体,顾南栖,你想做什么?”上官融质问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还不等顾南栖说话,另一道声音便义愤填膺的响起。 “上官侯爷何必急着问罪上卿,皇上龙体自然不可损伤,那,便让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滴血验亲即可。” 说着,洛云书一脸笑容的看向面色阴郁的殷诏:“想必,太子殿下很愿意为皇上效劳。” 闻言,朝臣纷纷点头附和。 “对呀,太子与三皇子乃是兄弟,自然可代替皇上滴血验亲。” “刑部侍郎此举可行!” 顾南栖默默的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 这人是刑部侍郎洛云书,顾南栖一党,那日,凉国使臣来访,他也曾替自己说话来着。 对上顾南栖的视线,洛云书微微额首。 据他所知,上卿与三皇子素来不睦,今日此举,肯定是也怀疑三皇子并非皇上所出。 若滴血验亲,三皇子并非龙子,那他便完蛋了。 第22章 江山兴废与我何干 三皇子完蛋,上卿便会高兴。 于是,洛云书附和的更加有力了。 “看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太愿意替皇上受着采血之痛了?” 殷诏面色又沉了几分。 他抬眸看了一眼殷天成。 殷天成不语,只是眸色冷厉的扫过洛云书,“滴血验亲便不必了,朕的皇子,无辜被疑血脉,此事,必须彻查!” “若皇上今日不滴血验亲,天下臣民便会误以为三皇子并非龙裔,损害皇上君威,折我大殷国威,更是给薨逝的贵妃娘娘及长公主蒙尘啊!” “请皇上滴血验亲!” 顾南栖跪在大殿中间,句句峥嵘。 一直沉默寡言的鹤潇皱紧了眉头。 当众逼迫皇上,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命了么顾南栖? 洛云书谨慎的看了一眼那即将震怒的皇帝,又看了一眼跪的坚定的顾南栖,狠狠心,双膝一软也跪了下来,“请皇上滴血验亲。” 随即,顾南栖一党,皆在大殿上跪了下来。 鹤潇沉沉的闭上眼睛。 他本以为她是长进了,谁知道,越发的荒唐了。 叹息一声,鹤潇道:“请皇上滴血验亲!” “……你!”殷天成怒火一触即发,却狠狠的忍住了。 他紧紧的盯望着鹤潇,而后,目光扫过地下的群臣,“还有谁?” 沉寂中,骁云湛上前一步,默默的跪了下去。 “呵!”殷天成一声冷笑溢出唇瓣,“好,好个上卿,好个丞相!” “取清水来!” 帝王震怒中,顾南栖脊背挺的很直。 她面色沉静,眼眸低垂。 在母妃死的那天,在她被自己的父皇下令射杀的那天,便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 经受几度灾劫,几番生死,只觉人世飘忽无常,心再无期待,亦无畏惧,来来去去,像是一出折子戏,散场后,留下的只有自己。 从前,她巾帼不让须眉,以一己之力扬大殷国威,却落得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往后! “呵!”顾南栖低声冷哼。 江山兴废与我何干! 是非成败与我何干? 想要的,便是在乎的人,好好活着,恨的人,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跪在一侧的鹤潇,将她此刻的模样尽收眼底,他无奈的叹息出声。 她的心里,大抵,只有恨了。 不消片刻,清水便被取了上来,殷暮商也被带到了大殿上。 殷天成阴郁着一张脸,将指尖划破,任由嫣红的血迹落入清水,随即,便回到了座位上,似乎,并不想看那结果。 自从贵妃与殷宁死后,殷暮商便有些畏惧殷天成。 他有些胆怯的上前,任由太监划破自己的手指。 两滴血落入清水里,不消片刻,便相融了。 大监兴奋的回禀道:“皇上,融了!” 闻言,殷天成一怔,眼底划过一抹惊喜。 起身,他走了过来,瞧着碗里融合的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诸位看到了吗?融了!” “恭喜皇上,谣言已破!”顾南栖神色如常,不浮华,也不张扬。 “哈哈哈!”殷天成大笑出声,“都起来,此事,到此为止。” 第23章 活不到像你娘借 轰轰烈烈的早朝,便这样落下了帷幕。 顾南栖转身朝着殿外走去,心中却荒凉一片。 殷暮商素来顽劣,曾经,在母妃的纵容下,不知皇权斗争是一副以血染就的画卷,更不知问尘寰消长。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顾南栖有几分的疲惫。 眼下,便是要让殷暮商快点成长起来。 “顾南栖!”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停住了脚步。 回眸,望着大步走来的人,顾南栖唇角荡出一抹弧度。 转瞬,殷暮商便来到了跟前,“真是难为你了,为了害我,竟敢逼迫父皇与我滴血验亲,我告诉你,你想害死我,没门!” “呵呵呵!”瞧着殷暮商此时的模样,顾南栖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一笑,如暖阳花开,春风拂过,突然就整的殷暮商不会了。 他默默的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顾南栖,“你,你笑什么?” 这个奸佞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一笑之后,顾南栖突然收敛了起来,“殷暮商,殷宁和贵妃娘娘都已经不在了,你还不打算成长起来了么?” 殷暮商突然便愣住了。 他望着顾南栖,一时之间竟忘了如何反应。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暮商低低的垂下了头,他最后一次见皇姐是半年前她出征前。 那天,他还与她闹了别扭,却不知,那一别,竟成了永别。 而母妃,是绝对不可能丢下他去了的。 所以,母妃的死一定有蹊跷,还有皇姐,她可是大殷赫赫有名的一代战神啊。 正在这时候,一阵说笑的声音传来。 转瞬,几位大臣便走到了顾南栖身边,其中一人很是自来熟的道:“方才,真是吓死了,着实替上卿捏了一把冷汗啊!” 顾南栖不语,转身便往台阶下走去。 有人紧随其后,附和道:“可不是么?不是我吹,上卿如此福泽,父母一定能活到一百岁以上!” “活不到像你娘借?”顾南栖带着几分火气的声音传来。 一瞬间,众人面面相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个奸佞,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瞧着这一幕,洛云书大笑一声,追上了顾南栖。 “听说醉仙楼来了几个小倌,那模样甚是俏丽,不去看看?” “我想吃饭!” 想到这个人今日帮自己,顾南栖倒不像从前那般排斥了。 “想吃什么?”洛云书问。 “螃蟹。” 沉默了片刻,洛云书不赞同道:“如果我告诉你,螃蟹死前被人放在清水里饿上几天,排出废物,然后五花大绑,被大刷子一顿刷,刷得遍体鳞伤,又被淋上白酒,撒上咸盐,放在屉上,仅仅是为了怕温度差让蟹腿脱落,不会用沸水直接蒸它,而会选择用凉水让螃蟹在水开前忍受着折磨,又丝毫无法挣扎,就这样残忍的死去,你还吃的下吗?” 闻言,顾南栖脚步微顿,扭头看了一眼洛云书。 “别说了行么,老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洛云书:“……” 他竟无言以对! 第24章 这一定有毒 上卿府。 室内茶烟漫漫,袅至庭前檐下,被月光照的有几分不清晰,院子里朴素的城墙被藤蔓缠绕,华丽深藏。 顾南栖回来的时候,透过大开的房门,一眼便看到了崇曦。 灯火阑珊,月色满池,崇曦一袭白衣静坐在烛火之下,连虫鸣的声音也不曾有,似乎,是怕惊扰了这位如谪仙一般的人。 顾南栖轻垂眼眸,唇角荡出一抹苦笑。 若还有来世,她只想做个平凡的女子,在绿藤爬满的院墙里,看燕子筑巢,蚂蚁搬家,一生爱恨,付与柴门巷陌,散淡饮烟。 焚香煮茗,栽花植草,世事不寻,亦不理世事。 而今生…… 便做了这祸国殃民的第一佞臣,势要将这大殷皇朝搅的天翻地覆,方不负这上苍恩赐重世之恩! 崇曦坐在屋子里,忽然察觉到目光。 他抬眸,目光于空气中与顾南栖相视。 月光之下,那人扶着一颗早已没了枝叶的枯木,似是饮了酒的原因,面颊酡红,可那眼睛,却异常的明亮。 明亮的,不像是顾南栖。 原以为,殷暮商云姜之行避无可避,谁知,这人竟只听了他半句,便将事情做得如此好。 可他所认识的顾南栖,明明就不是良善之辈,可时会将他人的嘱托放在心上。 况且,顾南栖与殷暮商素来有怨,他竟会救殷暮商。 难道…… 崇曦宽绰衣袖底下的手猛地一紧。 此时,崇曦的心里悄无声息的历经了一场风雪。 风雪未停,顾南栖却默不作声的回了房间,将那门紧紧的关上。 别说入崇曦院子对他纠缠,竟连说句话都不曾有。 眨了眨眼睛,崇曦发现,自己是越发的看不懂这顾南栖了。 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崇曦正准备关门熄灯,云飞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将一个食盒递了过去,“我家主子给你的。” 还不等崇曦说话,他便将食盒塞进了他的手里,转身大步离去。 站在原地,崇曦望着云飞离去的背影,再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眉头轻蹙。 关上门,崇曦轻轻的打开了食盒。 只见里面是色泽金黄的螃蟹,先前大殷皇族设宴,他见过。 在大盛,是没有这东西的。 正在这时,青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他一脸警惕,“主子,这一定有毒!” 顾南栖素来阴险卑鄙! “这一次,我信他。”话落,他便拿起食盒里的螃蟹吃了起来。 “主子!” 青阳还想说什么,却在崇曦凉凉的一瞥之下,彻底的噤了声。 瞧着崇曦优雅进食的模样,青阳却急的入热锅上的蚂蚁,可却不敢有丝毫的造次,只是紧张的等候着。 …… 多雨的大殷,总会在睡梦之时落上一整夜的雨,梦里辗转,听雨落窗台的声息,淅沥缠绵。 半夜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不消片刻,侍卫骂骂咧咧的打开了府门,“谁啊,这么晚不睡觉?” 青阳面色阴沉,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揪着一面色苍白的大夫,作势便要往里冲。 第25章 是不是怀疑老子又给你下毒了 看见青阳,侍卫明显一愣。 “你,你何时出去的?” 青阳不语,阴郁着一张脸,他便是知道顾南栖不安好心,偏偏主子竟对他没了防备。 不过吃下螃蟹片刻,全身便长满了红点,看着很是可怖。 这大殷的权臣,果然阴! “让开!”见侍卫愣着不动,青阳不禁催促了一声,握住剑柄的手隐隐发紧。 “呵!”侍卫冷哼一声,满脸的傲慢与不待见,“没有主子的命令,闲杂人等不能入府!” 锵! 利刃出鞘,那泛着寒光的利剑顷刻之间便抵在了侍卫的脖颈,青阳双目猩红,透着丝丝隐忍的愤怒,厉呵出声:“让开!” 侍卫被青阳身上的煞气惊吓到了,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传来了云飞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哼!”青阳冷漠的瞥了他也一眼,“我家主子身子不适,我要带着大夫入府,为我家主子诊治。” 云飞目光在大夫上扫过,“怎么了?” “问你家主子!” 带着火气的吐出一句,青阳一把拽起了身后战战兢兢的大夫,大步往里走去。 云飞眉头微皱。 主子又毒害盛国那位了! …… 夜晚的凉风徐徐的刮着,烛火透过大开的门,忽明忽暗。 崇曦静静的坐在屋内,那双清寂的眸子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外面,大夫正给他把脉。 “怎么样了?”见大夫半天不说话,青阳沉声询问。 或许是见到他方才一身煞气的模样,大夫被吓的一个哆嗦,不注意打碎了旁边的花瓶。 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对面,熟睡中的顾南栖一个翻身而起,迅速的抽出短剑,一双冷厉的眸子在屋内扫过。 没有掌灯,顾南栖警惕的打开了房门。 一眼,便看到对面屋子灯火通明。 眉头不解的皱了一下,顾南栖大步朝着对面走了过去。 见到顾南栖,青阳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崇曦的跟前。 瞧着他这模样,顾南栖默不作声的收起了短剑,“怎么了?” 这个时候,大夫终于站了起来,对着顾南栖行了一礼,“这位公子无碍,只是得了风疹。” “风疹?” 大夫点了点头,“这位公子可是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螃蟹。”不等崇曦说话,顾南栖便回答道。 闻言,大夫露出恍悟的神情,“这便对了,先前有人也因吃了螃蟹而导致风疹,这位公子许是吃不了这东西。” “开方。”吐出三个字,顾南栖转身便走出了屋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南栖脚步微顿,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崇曦,是不是怀疑老子又给你下毒了?” 崇曦微楞,微微垂眸,缄默不语。 方才,他几乎确定,这便是顾南栖给他下的毒,却不想…… “唉!”顾南栖叹息一声,“竟然怀疑善良温柔可亲的我。” 崇曦:“……” 青阳:“……” 大夫:“?” 上卿顾南栖,善良?温柔?可亲? 这一夜,崇曦彻夜未眠,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无迹可寻。 这顾南栖,近来变得让他越发陌生,却又透着丝丝的熟悉之感。 第26章 臣乃大殷第一公子 翌日。 早早的,顾南栖便起床早朝。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殷天成面上有些许的困倦,他扫过地上的众臣,沉声道:“三年一次的科举将到,诸位爱卿觉得,谁可负责此次科举?” 闻言,殷诏与上官融对视了一眼,突然道:“皇上,臣觉得,侯爷大公无私,清正廉明,可担任此次科举主考官。”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殷天成询问出声,似乎也有意让上官融担任此次主考。 众臣面面相视,终是没人回话。 在一片安静中,某个面容白皙的少年上前一步,“启禀皇上,臣认为,担任主考官之人定要有一定的才学,而上官侯爷征战沙场数载,哪懂诗词文赋,若他负责此次科举,岂不是贻笑大方。” “……你!”上官融显然没有想到,这顾南栖竟会当众如此不给他脸。 这小白脸的意思便是,他上官融只是一介武夫,不配为学子之师了! “侯爷不必气急,臣也是实话实说。”顾南栖寡淡的瞥了他一眼。 “呵!”殷诏一声轻哼溢出唇瓣,他睨了顾南栖一眼,“那上卿觉得,谁合适?”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顾南栖微微抬眸,不卑不亢。 “启禀皇上,臣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博古通今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妙笔生花斐然成章口吐珠玑,乃大殷第一公子,由臣这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之人负责此次科举,定能让天下心悦诚服!”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大殿上呈现出了一阵诡异的静默,就连殷天成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顾南栖扭头看了一眼刑部侍郎洛云书,却见他默默的移开了与顾南栖对视的目光。 “……”顾南栖当即便沉下了一张脸,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不顶用。 许久之后,殷诏才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大殷第一公子,似乎是丞相鹤潇。” 顾南栖面不改色,“本官也是。” 众人:“……”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说梦话呢,沉迷楚馆醉生梦死倒是真的,这个奸佞! “此事,朕再考虑考虑,退朝。” 话音落下,殷天成便在一大片震耳欲聋的‘恭送皇上’声中离去。 殷天成刚走,上官融的怒火便压抑不住了。 他面色阴狠的看向顾南栖,“顾南栖!” “侯爷!”鹤潇不动声色的挡在了顾南栖跟前,阻绝了上官融上前的步伐,“顾大人此言并非不无道理,侯爷征战沙场,威名赫赫,可到底是一介武官,科举之事,还是要交给文官的好。” “呵!丞相今日是要偏袒这顾南栖了?” 还不等鹤潇回答,顾南栖便一把将人推开。 她笑意盈盈的走了上来,“什么时候这朝堂竟成了侯爷的,本官身为上卿,竟连一句实话也说不得了?” 顾南栖一字一句,像是猝了毒的利刃,句句将人往险境逼去。 上官融上前一步,停在了顾南栖咫尺之处,阴鹜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顾南栖,跟老夫斗,你还嫩了点!” 第27章 看你们吃我就饱了 话落,他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殷诏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他知道,招拢顾南栖是无望了,可,这朝堂之上,他殷诏必要铲除异己,登上那个至尊之位。 “哼!”顾南栖轻哼一声,直接无视了看向她恨铁不成钢的鹤潇,缓步朝着殿外走去。 洛云书默默的跟上她的脚步,解释道:“顾大人,不是我不帮你说话,实在是,你自夸的那些话,实在跟你有些不符,我怕昧着良心附和你,被人诟病眼瞎心盲。” “……”顾南栖脚步微顿,“闭嘴,你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对于顾南栖的话,洛云书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笑的更欢了,“顾大人,你每次骂我,我便觉得亲切。” 顾南栖:“……”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叫道:“顾大人!” 脚步一顿,顾南栖扭头看去,只见几位大臣一脸笑容的走了上来,很是热情。 “听闻雅居新来了一位大厨,手艺了得,不知顾大人可否赏脸,与我等一道去品尝一二。” 顾南栖刚准备拒绝,洛云书便满嘴答应,“行呀,顾大人方才还说多日未与诸位大臣相聚了,今日正好有空,那便一道去。” “哈哈哈,想不到下官竟与顾大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编的很离谱,我什么时候说要与他们聚了。” “……” 笑声戛然而止,一种莫名的尴尬在几人之间流转。 洛云书欲哭无泪。 某些人如今是越发的不给人脸了,以前脸臭归脸臭,起码还会敷衍一下。 沉寂中,方才说话的大臣弱弱的问道,“那,这饭还吃么?” “吃!你做东本官为何不吃!” 众人:“……” 这顾南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怀着复杂的心情,一行人默默的朝着宫外走去,上了马车,直接去往了都城最大的雅居。 进了雅居,一行人很快便被迎进了上房,精致的佳肴也很快端了上来。 顾南栖坐在主位上,慵懒的靠着,目光带着些许的倦意。 昨夜被崇曦打扰到了,没睡好,有些困。 众人纷纷夸奖桌上的菜肴,吃进口中,美味更甚。 洛云书看了一眼顾南栖,“顾大人,你怎么不吃?” 后者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嫣红的唇瓣轻启:“你们吃,看你们吃我就饱了。” 众人吃饭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突然觉得有些味同嚼蜡。 好想毒死这个贱人啊!他嘴怎么这么贱! “哈哈,哈哈!”洛云书尴尬的笑了两声,默默的给自己夹了点菜。 也亏得他考科举之时便认识了顾南栖,他还救过自己的命,否则,他真是无法与他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友谊的。 …… 雨日天空,仿佛洗涤一切,本是午后的阳光,转瞬,又到了黄昏,偌大的大殷都城灯火璀璨。 顾南栖走出雅居,刚准备上马车,方才一起用餐的一位大臣便走了上来,神秘兮兮的道:“下官前些日子无意间得了一美人,想来,顾大人或许会喜欢。” 第28章 上官家的宠物 说着,便将人引了过来。 男人一袭白衣,满头青丝柔顺的垂在背部,其中几缕用白玉簪固定,一手抱着古琴,乍一看,颇有几分崇曦的意思。 顾南栖目光在他脸上扫过。 这人她认识,位居六品,与上官融门下之人私交甚密。 顾南栖也不多言,只是轻笑一声便上了马车,想要往自己府里塞人,那便塞,又不是住不下。 “走!”淡淡的丢下一句,顾南栖率先上了马车。 男人也默默的跟在了马车后面,一路朝着上卿府走去。 顾南栖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昔日温馨的时光,父皇,母妃,还有弟弟,以及……薨逝了许久几乎被人遗忘的兄长。 她一手轻轻的抚上脸颊,原来,那些曾经最珍视的,真的已经离她而去了。 “大人,到了!”车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驱散了顾南栖的思绪。 刚下马车,顾南栖还未走进府邸,管家顾山便迎了上来,“主子,上官小姐来了,现在正在您的院子里闹呢。” “……”脚步微顿,顾南栖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什么上官小姐?” 顾山一遍跟上顾南栖的脚步,一边禀报道:“就是侯爷上官融的千金,当今皇后的外甥女,上官雪妍。” “上官狗到我顾府作甚?” 听到上官,顾南栖脸色便沉了下来。 顾山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解释道:“主子您忘了么,上官雪妍青睐大盛质子许久,却被你要入府中,她因此一直在外面说您的坏话,今儿更是闯入了顾府,要带走崇曦。” 越听,顾南栖面色便沉的越发厉害。 “上官家的宠物,一直都如此目中无人么?” 顾山摸了摸鼻子,没有搭话。 他从小便是看着主子长大了,以前也不见她对上官家的人有这么大的敌意,如今,怎的如此厌恶。 顾南栖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嘈杂。 上官雪妍强势的拽住崇曦的手,作势便要往外拽去。 “你以其留在上卿府受那个断袖的侮辱,倒不如随本小姐回府,本小姐定不会亏待了你,他日你若回了大盛,将本小姐风光迎娶就是!” 顾南栖也不着急打断,只是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慵懒的一靠,便以一副看戏的姿态瞧着俩人。 顾山疑惑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主子,你不过去么?” 顾南栖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顾山却是疑惑更甚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位主子的性子,但凡是她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是绝对不容许旁人有半点的惦记,更何况,对方还直接上门抢人。 崇曦俊美的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抬手,隔着一层衣袖,轻轻的推开了上官雪妍握住自己的手。 “承蒙错爱,便当崇曦不识抬举。” 他音色平缓,,寡淡如水,如一滴清雅绝尘的兰露,像碎墨落于宣纸,似笔锋一阕,遗香千古。 顾南栖眉眼微微一挑。 从战场上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他似乎便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说话不尖锐,待人礼貌,却总是有着距离感,让人难以接近。 第29章 顾南栖,居然会问他的意愿 上官雪妍生来便高贵,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何时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过,当时便冷下了一张脸,露出了嚣张的面目。 抬手,她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崇曦的脸上。 “什么大盛储君,你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是我大殷权贵人人皆可亵玩的奴仆,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敢给脸不要脸!” 面对上官雪妍的刁难和侮辱,崇曦不惊不怒,便这样静静的站在那,即便如此,身上也不见丝毫的卑微之态。 他就如薪火煮水沏的一壶春茶,不修雕饰,若明月清风般疏淡。 就在顾南栖看戏的时候,崇曦突然抬眸,隔着一段段的距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漠然的移开了视线。 上官雪妍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当看到顾南栖身后抱琴的男人时,她突然冷笑出声。 “顾南栖都有新欢了,你还不跟本小姐走?” 顾南栖唇瓣轻勾,她缓步走了过来,而后,将身后的男人反手一推,便推到了上官雪妍跟前。 “崇曦既然不愿,那顾某只好割爱了。” 听出顾南栖有意将他送给上官雪妍,男人一愣,脸上随即出现了抗拒的神色。 自己到顾府,到顾南栖的身边是带着任务的,此刻若被送人,任务便无法完成了。 谁知,他抗拒的模样看在上官雪妍的眼里,则成了嫌弃。 大小姐心高气傲,一脚朝着男人踢了过来,而后,冷哼一声,高高的扬起了下巴。 “哼!看在你识时务的份上,本小姐今日就暂且放过这大盛质子!” 话落,她瞥了一眼男人,“还不跟上。” 男人还想说什么,便被上官雪妍带来的人押走了。 瞧着上官雪妍离去的背影,顾南栖冷笑出声,“蠢货!” 崇曦突然一怔,他惊愕的看向顾南栖,久久没有回神。 那些隐藏在面具背后的人,尘封于光阴中的婉转心事,在这一刻,猝不及防的,破土而出,写满了沉重的记忆。 迎着崇曦的目光,顾南栖笑的一脸无害。 “虽然我救了你,但你也用不着这么感动。” 崇曦陡然回神,他默默的移开了目光,眼底划过一抹落寞。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思念殷宁成疾了,否则,又怎会将眼前这人跟殷宁联系起来。 “上卿并没有救我,不过是将一个麻烦送回了原处罢了。” 对于崇曦能够猜出来,顾南栖半点意外都没有。 因为这个男人是蛰伏的雄鹰,只要时机来临,他便会一飞冲天,将这天下踏在脚底。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伸手戳了戳他的腹部。 崇曦一怔,猛地后退一步,眉间都带了几分厉色:“上卿!” 他音色喑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顾南栖默默的收回手,“明日便是上官融的生辰,他大宴群臣,当然了,虽然他看不惯本官,可还是邀请了,你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前去?” 崇曦眼底流转过惊愕的神色。 顾南栖,居然会问他的意愿! 第30章 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上次呢 “不愿么?”顾南栖刚准备戳他的腹部,他便后退一步,连忙回答:“好。” 这刚好是一个好机会,可以更加清楚的掌握大殷重臣性子及弱点的一个机会。 …… 上官府邸,华丽犹如皇宫,朝臣在案几旁推杯换盏。 顾南栖静静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此刻,殿外景色浩荡,枝上繁花喧闹,只是…… 轻轻抿了一口酒,顾南栖眼底悄无声息的划过一道暗芒。 这般光景,不知经得住几度消磨? “哈哈哈!”一道刻意讨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有人端着酒杯凑了过来,“顾大人,我敬你!” 目光扫过眼前的人,顾南栖微微一愣。 这特么谁啊? 可对方笑的实在太过分,顾南栖只好敷衍道:“哈哈哈,喝!” “……”男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顾大人还记得我们上次见过的么?” “……”顾南栖沉吟了片刻,赶紧点了点头,“记得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上次呢。” “……”男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顾大人,小的是北云川,你不记得了么?” 闻言,顾南栖这才反应过来。 北云川,大殷第一首富,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她方才还以为,上官融的生辰宴怎会邀请无名小卒,原来,竟是大殷第一首富。 于是,顾南栖立即来了几分精神,“久仰久仰,以后常来往啊。” 北云川愣了片刻,“可顾大人上次说,往后见我一次打我一次,还叫我见了你得绕道走!”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 她抿了抿唇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你这么有钱,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癞蛤蟆,我自己染?” “……”北云川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上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可谓嚣张的无法无边。 大殷闹市,这顾南栖纵马而行,不小心撞到了他,他不道歉就算了,还将自己狠狠打了一顿,丢下一句。 “贱民,往后遇到本官最好远远的躲起来,否则,本官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北云川用一种打量病患的目光将顾南栖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往旁边挪了几分,离的顾南栖远远的。 瞧着对方这退避三舍的嫌弃模样,顾南栖默默的坐直了身子,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事儿,多少有些尴尬了。 将顾南栖这一系列辣眼睛的举动尽收眼底,崇曦眼底疑惑重了几分。 这不是顾南栖一向的做事风格。 收回目光,崇曦轻垂眼眸,静静的坐在顾南栖的身畔,上官雪妍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忘返。 而后红唇微微开启,接过丫鬟喂来的食物,那点缀着口脂的唇张的很小,做作的有些过分,硬是营造出一种樱桃小口的模样。 顾南栖看得有些来气。 这上官家的宠物,简直做作! 这个时候,殿上不知是谁突然道:“侯爷的千金竟出落的如此标志了,说是大殷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啊,这举止当真优雅。” 第31章 跟没吃过饭似的 闻言,上官融没忍住的笑出了声,眉宇间皆是得意。 “我这女儿,被娇惯了。” “哪里哪里,侯爷的千金一口菜居然分了十八次吃,如此优雅,定是侯爷教导有方啊。” “呵呵!”顾南栖端着酒杯阴阳怪气的笑出了声,这一笑,成功的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她的身上。 有人问到:“顾大人这是干什么,侯爷生辰宴,你一杯酒却喝了十八次,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了?” “就是!”上官明晨附和出声,“今儿是爹爹的生辰宴,顾大人一杯酒却分十八次喝,若是不想喝,便滚出去!”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默默的看向身边的崇曦。 “崇曦。”她轻唤他。 崇曦显然没有料到顾南栖会在这个时候跟他搭话,微微一愣,“嗯?” 顾南栖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那修长的手依旧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你说为什么,有些做作的人一口菜分十八口吃便是优雅,而我一杯酒分十八次喝,便叫我不喝滚出去?” 听着她这无辜的声音,崇曦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崇曦不知。” “来!顾大人,下官敬你!”朱洪刚站起身,对着顾南栖遥遥举杯,眉宇间带了几分蔑视。 上官融也不阻止,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桌上的菜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顾南栖扫了一眼对面的人,朱洪刚,朝中四品官员,以上官融马首是瞻。 “我不喝!”顾南栖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了。 朱洪刚面色一僵,那端着酒杯的手都微微发紧,“顾大人不喝,是看不起下官么?” “瞎说什么呢。”微挑眉眼,顾南栖面上难得带了几分随意,“你以为我喝了就看得起你么?” “……你!”朱洪刚想说什么,却被上官融一个眼神制止了。 怀着满腔的怒火,他默默的坐了下去,面色铁青的有几分瘆人。 好个嚣张跋扈的顾南栖! “顾大人!你就少说两句,今日是侯爷的生辰,你不该这样扫兴的。” 沉寂中,有人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 顾南栖抬眸,云淡风轻的瞥了他一眼,“哟,李大人一家老小都来了,跟没吃过饭似的!” 闻言,李开文突然满脸尴尬,顶着同僚的目光,手足无措。 李开文出身贫寒,历经数次才科举才夺魁,得入主庙堂,奈何这些年因他苦读,没有积蓄便算了,还欠下一笔银钱,为官之后,为了体面更是买了许多奴仆,最终导致生活入不敷出,拮据如狗。 洛云书轻哼一声,“这穷秀才便不该给他脸,什么东西也敢对上卿说教。” 顾南栖默默的看了一眼一脸义愤填膺为自己抱不平的洛云书,心中划过一抹别样的情绪。 忠奸当真是那么容易分辨的么? “行了,走!”顾南栖站了起来,以高人一等的目光扫过众人,“人过的生辰太多,就会死,知道么?” 众人:“……” 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上官融看着顾南栖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阴鹜。 第32章 往后,我不会再欺负你 不过一个到处树敌的跳梁小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 出了上官府,顾南栖也不乘马车,而是踱步回去。 崇曦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偶尔看向她。 从前,他认为这顾南栖刚愎自用,阴狠有余,却城府不足,可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突然发现,这个人,并非表象那般。 这人在朝中肆意树敌,看似无脑,实则,是想让宫里那为高高在上的君王知晓他顾南栖从涉党派之争,只对帝王忠心耿耿。 如此一来,他便会成为帝王最信任的心腹。 这一点,比任何党派有用且强悍的多。 只需一人为靠山,便可屹立不倒。 察觉到崇曦的目光,顾南栖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美?” 崇曦默默的移开了目光,清雅的嗓音轻轻的回荡在耳畔,干净的不惹尘埃。 “崇曦只是觉得,上卿今晚有些鹤立鸡群。” 闻言,顾南栖嗤笑一声,“什么鹤立鸡群,我就不屑与那群鸡为伍!” “崇曦。”顾南栖停住脚步,微微仰头,凝望着跟前的男人。 他一身白衣,墨发在月光之下与风一起回旋,白皙的皮肤似乎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他就静静的站在千顷月光之下,如一盏清露,甘甜明净。 “从前是我不好,往后,我不会再欺负你。” 崇曦望着顾南栖,那双眼睛淡漠似水,清明浩然,经不起丝毫波澜。 他道:“若上卿当真觉得抱歉,不如,助我归国。” 闻言,顾南栖突然就笑了。 “那不可能的,便是我死了,也得编织出一张网,将崇曦你牢牢困住。” 崇曦眸色微紧,“为何?” “大概是你容貌双绝,令我不忍放手。” “若我有条件与你交换呢?” “什么也不换。”顾南栖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 崇曦不再多言,安静沉稳,踏着月色往上卿府的方向走去。 月色竹影,将他身影拉的长长的,他唇角荡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顾南栖虽然说这抱歉的话,可眼底,没有半分的歉意。 他曾以为,这顾南栖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奸佞,是个小人,可是,当他提出以条件交换助自己归国时,他竟半分心动也不曾有,甚至,都不曾问一句,是什么条件? 这一刻,崇曦突然发现,顾南栖像是戴了面具,面具底下的他,却是令人眼花缭乱看不清楚。 一路上,俩人不再搭话,只是各怀心思。 顾南栖轻笑。 她自然知道崇曦对于她的道歉半分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可,她虽然身负血海深处,可到底是大殷长公主,这万千子民,曾是她一手庇护的,怎能轻而易举的将之毁去。 崇曦若回了大盛,必定重振旗鼓,举兵来犯,那么,那些士兵用血肉换来的和平便会烟消云散。 她是大殷百姓心中的战神,她可以卑鄙,可以无耻,可以为报大仇不择手段,可,绝不会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流离失所。 否则,她对不起那些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将士! 更对不起被百姓奉为神明,曾经的自己。 第33章 这顾南栖真像个戏子 俩人没有再说话,而是缓步朝着前面走去,在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顾南栖很是随意的便走了进去。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崇曦站在原地,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微挑眉眼,她道:“这里的鱼肉一绝,你请客。” “上卿不是才刚用过晚膳?” “宴席上没怎么吃。” “……”崇曦轻抿唇瓣,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我记得上卿几乎没停过筷子。” “……”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顾南栖便站在原地望着崇曦。 片刻之后,她便进了店。 瞧着她的身影淡出视野,崇曦清寂的眸子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冷厉,转瞬消失无踪。 不再停留,他长腿一迈,走进了酒楼。 这里上菜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桌上便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道道精致。 顾南栖一道一道的品尝着,崇曦坐在她的对面,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之后,他突然夹了一块肉放进顾南栖的碗里。 后者吃饭的动作微顿,轻挑眉眼,“无事献殷勤,非……” “上卿近日清瘦了不少。”在她说出那句不雅正的话之前,崇曦便神色淡然的打断了她的话。 顾南栖也给他夹了一块。 盯着碗里的肉,崇曦微怔了一下,“你……” “我这人便是这样,你给一块肉,我也给你一块肉,你给我一巴掌,我也会给你一巴掌,你给我一拳,那么,我也会给你一拳,如果你给我一刀……” 放下碗筷,顾南栖擦了下嘴角,直视崇曦俊美的清颜:“那么老哥,我可能会死。” 崇曦:“……” 看着她这般严肃的神态,他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警告的话,谁知道…… 崇曦摇了摇头,唇角猝不及防的勾起一抹弧度,美若临花照水,道不尽的俊美绝俗。 这顾南栖,真像一个戏子! 顾南栖不知他心中的想法,只是瞧着他此刻的模样,有了一瞬间的惊艳。 她轻抿唇瓣,而后低下头,在崇曦莫名其妙的目光之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崇曦你知道么?已经很少有男子能勾起我的兴趣了。” 顾南栖嗓音婉转,娓娓动听,那一句略大羞涩的‘崇曦’,似是惑人的音符,叫人,没由来的心口微颤。 崇曦缓缓看向顾南栖,眸色沉静,似烟光凝翠,明霞似锦。 而后便听她说道:“你是第五千八百三十六个。” “……” 崇曦也不恼,他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举止优雅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 “上卿慢用。”话落,他便朝着外面走去,只留下淡雅的墨香。 顾南栖:“……” 现在的男人呐,变脸的速度比狗还快。 说好的他请客! …… 崇曦出了酒楼,月色中,街道上的行人来往无数,他站在人群中,回眸看了一眼酒楼,脸上神情莫测。 正在这时,摇着折扇,满身风流的北云川直径走到了崇曦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 “属下拜见殿下!” 第34章 本官是个正直的人 崇曦寡淡的双眸在他的身上轻轻扫过,“你说顾南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云北川猛地合起折扇,眼底划过毫不掩饰的阴霾,“顾南栖对殿下所有的羞辱,属下等皆铭记在心,他日大盛铁骑踏破大殷,定要顾南栖生不如死!” 北云川一字一句,带着风雨欲来的狠厉。 这些年,关于顾南栖对殿下的折磨,羞辱,所有人有目共睹,绝对不会因他这几日的小恩小惠便会遗忘。 “送到大殷皇帝身边的女人准备好了么?”崇曦清寂的眸子像是没有焦距,嗓音不急不缓,温润儒雅,犹如晚间的清风,清朗明润。 北云川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皆是自大盛来的美人,可放心驱使。” 崇曦却是摇了摇头。 “殷天成素来多疑,美人不可用大盛中人,且,得由顾南栖进献。” 闻言,北云川随即反应了过来,“顾南栖深得殷天成信任,更是官拜上卿,在这大殷朝堂举足轻重,他日谋局,可以此为要挟,让顾南栖协助主子归国。” “之后……” 北云川捏紧了拳头,“便让美人刺杀殷天成,那时,进献美人的顾南栖便百口莫辩,等待他的,终是一死。” “只是……”北云川脸上划过一抹为难,“可顾南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为我们进献美人。” 崇曦不语,只是抬眸望着那灯火璀璨的酒楼,微风吹起他垂落的乌发,将他衬托的若月下神明那般高洁。 “此事本宫自由定论,你先回去。” 北云川恭敬的行了一礼,随着涌动的人流,朝着与崇曦相反的方向走去。 …… 崇曦回到酒楼的时候,便见顾南栖一手撑着脑袋,面色酡红,一双眼睛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一刻,崇曦好像在眼前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和心痛,又像是掩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伤。 “呵呵!”崇曦自嘲的低笑一声。 眼前的人可是大殷第一权臣,顾南栖。 他又怎会有什么不可与人道的伤痛。 走了过来,崇曦道:“天色已晚,上卿要回去了么?” 顾南栖缓缓的摇了摇头,那双眸子朝着崇曦看了过来,轻轻眨了一下,顷刻之间,水遮雾绕的,似是有一层层媚意荡漾开来。 崇曦迅速的移开了视线。 “那不如,到美人居住上一夜?” “不去,本官是个正直的人,从不近女色,更不爱去烟花柳巷。” 崇曦:“……” 不近女色?不爱去烟花柳巷? 顾南栖醉醺醺的站了起来,一脸不悦:“皇上前些日子在奸臣的蛊惑下刚发了诏令,为官者,当以身作则,不可流连烟花之地,荒废政务。” “奸臣?”崇曦呢喃着这两个字,而后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人才是大殷人人恨不得诛之的奸臣! 再者,他口中那所谓的奸臣,便是鹤潇了。 要说整个大殷,最是公正无私,两袖清风,一心为民之人,便是丞相鹤潇了,还有…… 第35章 你什么表情 殷宁的模样猝不及防的闯入脑海,崇曦只觉心中某个地方传来一阵钝痛。 即便不愿承认,殷宁,却是不在了。 想到战场是那个身骑黑马,手握长剑的人,崇曦唇角泛出一抹细微的苦涩。 从前,他一直以为,女子是乖巧温顺,绣花扑碟,娴静温婉的。 可,当在战场上遇见殷宁,他才知,原来女子也可如此英姿飒爽,原来,女子也能这般顶天立地,号令雄狮百万,过关斩将,织就江山云锦。 像是自鲜血里长出的花,明艳动人,危险诡谲。 她是大殷长公主,殷宁。 “你什么表情?” 顾南栖的声音传入耳膜,瞬间便将崇曦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顾南栖,千顷月光之下,照着大殷都城如昼的灯火,顾南栖面容白皙,眼角不知是不是因酒意熏染,带了几分朦胧的妩媚。 此刻,他正皱眉盯着自己。 崇曦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大殷有如殷宁那般巾帼不让须眉之人,自然也有如顾南栖这般男生女相,娘们兮兮,毫无气性之人。 将崇曦眼底的嫌弃尽收眼底,顾南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心里嫉妒我的帅气美貌身材学识还有我的大……” “……”崇曦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微微垂眸,“上卿醉了。” 顾南栖:“……” 轻抿唇瓣,俩人谁也不曾说话,便这样一路徒步朝着上卿府的方向走去。 俩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顾南栖睫毛倾泻而下,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崇曦像是不觉一般,缓步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崇曦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漆黑的眸子盯望着夜色深处,“有刺客!” 顾南栖身子羸弱,出行全靠身边侍卫保护,今夜,刚好云木和云飞都不在。 转眼间,手持利刃的蒙面黑衣人便迎了上来。 崇曦回头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上卿,你先走,我……” 崇曦话音未落,便见素来贪生怕死的人冷笑一声,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无耻鼠辈!睡醒了么就敢行刺本宫!” 崇曦微楞,不解的朝着她看了过去? 本宫? 喝醉了? 崇曦还未细想,便被那血腥的一幕吸引住了视线。 那一袭白衣的少年,手握长剑,于夜色之下厮杀,那冷冽的眼神,毫不迟疑的手法,还有,那游刃有余的招式,像是历经过千锤百炼一般,竟,莫名的熟悉。 “求,求你放过我!” 不消片刻,十几个黑衣人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人。 顾南栖握着长剑,猩红的鲜血瞬间剑锋滴落而下。 黑衣人卑微的匍匐在地,“我我我……我这里有金子,只要你放过我,这些金子便是你的!” 黑衣人话音刚落,顾南栖便是一剑。 崇曦站在身后,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望着她。 原来,顾南栖竟会武,且,不弱! “哼!”顾南栖冷哼一声,俯身将地上的金子捡了起来,随手揣进自己的腰包,“杀了你,金子也是我的!” 第36章 我这样帅气的男人 崇曦:“……” 转身,顾南栖看了一眼在身后看戏的崇曦,将剑扔了过去,“替我擦一下上面的血。” 拿着顾南栖扔来的剑,崇曦问了一句,“你为何不自己擦?” “我有洁癖。” “我也有。” “……” 沉吟了片刻,顾南栖道:“那你带回去让你的侍卫青阳擦。” “……”崇曦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似乎是被她的无耻给震住了。 “崇曦记得,上卿以前不是这样的。” “嗯,我变了。”顾南栖很是随意的应了一声,“以前的我,是伪装的。” “为何?” “因为鹤潇冷酷无情,不苟言笑,却十分受人欢迎,我就效仿了。” 说着,她沉沉的叹息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被骂成狗,至今都没想通,我到底输在了哪里?就因为我比鹤潇好看?” “……”崇曦静静的看着她,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说呢崇曦?” 对上顾南栖恳切又无辜的神情,崇曦道:“或许,是因为鹤潇并不是冷酷无情,而是刚正不阿,他便是不苟言笑,却从不滥杀无辜。” “呵呵。” 顾南栖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别的男人再好,他能有我阴阳怪气么?” 崇曦假装没有听到,只是问了一句。 “上卿为何不严刑逼供问出幕后主使?” “有什么好问的,我又不是不知道。”顾南栖慵懒的答了一句。 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的崇曦一阵惊讶:“你知道?” “不是上官融那个表里不一的老匹夫便是你!” 崇曦:“……” “本官素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大公无私,待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谁会忍心对我这样帅气的男人下手。” “朝中便是上官融看我不顺眼,朝外,便是你对我有怨,毕竟……” 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崇曦,“我曾对你进行过肉体上的折磨,和心灵上的侮辱,所以,你俩嫌疑最大!” 崇曦缓步朝着前面走去,衣袂飘飘,,月亮的清辉撒在他的身上,仿佛只需要一缕飘逸的清风,便可以穿越万里层云,飞度千山暮雪。 他眉目温润如初,像是岁月遗落在天山的清澈记忆,淡色的唇瓣轻启。 “崇曦还是觉得,曾经的上卿比较好。” 那时的他,让人轻而易举的一眼便看透,可如今的顾南栖,却叫人难以捉摸。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蕴含了什么东西,可当你深究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像是他一句随意的玩笑。 顾南栖刚准备说话,便见云木从府里跑了出来,“主子,你终于回来了,给你看个鸟。” 说着,他便解开了腰带。 顾南栖眉头一皱,“滚,我自己没有么要看你的?” 云木动作一顿,疑惑的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就在他愣神的空档,顾南栖已经绕过他走进了府邸。 站在原地,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南栖的背影,在低头看看被他藏在衣服里的雏鸟。 主子也捡到了雏鸟? 不知道有没有自己这只好看。 第37章 莫非在睡梦中猝死了 崇曦站在原地,看着顾南栖离去的背影,他突然看向一侧的云木,“你家主子一直如此多变么?” 云木眉头轻蹙,眸光慢慢的沉了下来。 原来,不只是他察觉到主子近来的变化。 像是,变了一个人那般。 从前的主子,暴戾是刻在骨子里的,而今,却不及以往那般了,凡事有了些许的克制。 例如,对待这大盛质子的态度。 莫非,主子是真的看上了这大盛质子,所以强攻不行,改了策略。 这么一想,云木便觉得太有可能了。 赞同的点了点头,云木将鸟揣好,这才朝着府里走去。 …… 崇曦回到院子,见顾南栖已经熄灯入睡了。 从前,他总是流连秦楼楚馆,即便不去,府中也尽是男宠美妾,而今,却像是出家了那般洁净。 收回目光,崇曦推开了道木质的房门,屋中还残留着些许沉香的味道。 崇曦却不着急睡觉,只是摆了一盘棋,自己与自己博弈。 大殷的夜晚,似乎与大盛总有一些不同,同样的姹紫嫣红开遍,明月高悬,却自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风流韵致。 三更十分,一阵嘈杂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吵得人有几分烦躁。 崇曦端坐在案前,他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屋子,却见那屋,没有半点动静,也不见人掌灯。 眉头轻蹙,崇曦执起黑子,猛地掷了出去,打碎了院子里的缸,发出巨大的声响。 就在他以为屋子里的人会被惊醒时,依旧没有动静。 眼底划过一抹不解。 这顾南栖,莫非在睡梦中猝死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崇曦又默默的拿起一枚棋子。 刚准备掷出,一道不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崇曦一惊,抬眸看去,却见顾南栖竟坐在屋顶,那个位置,将自己所有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破天荒的,崇曦面上划过一抹浅浅的尴尬,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屋外,有动静。” “你安排的?” 顾南栖单刀直入,半点委婉没有。 崇曦面不改色,从善如流,“不曾。” 顾南栖嗤笑一声,不语。 片刻,云飞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崇曦,这才对着顾南栖禀报道。 “主子,外面来了一女子,正被盗匪追逐,此刻盗匪皆已伏诛,那女子该当如何?” 顾南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妖媚的眼角微微一挑,“杀了!” “是!”云飞没有丝毫的迟疑,领命而去。 一时间,院子里又剩下了顾南栖和崇曦。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隔着一棵青松的树,顾南栖瞥了一眼崇曦,“可以睡个好觉了。” 瞧着那道关上的房门,崇曦清寂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青阳悄无声息的出现,“主子,我们安排的女子被杀了。” 崇曦不语,只是默默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听闻,明日大殷皇帝会前往国寺祈福?” 青阳点了点头,“每年一度的祈福日,都是大殷皇帝亲自前往,朝臣陪同。” 第38章 猝死是小 “可以安排了。” “是。”青阳领命而去。 崇曦便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案边,像是山石,淹没于岁月的尘泥中,浑然天成,古朴坚韧。 近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前一直小看了顾南栖,他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刚愎自用,有勇无谋之人。 相反,这顾南栖善谋,善于伪装,更善猜度人心。 所以,今夜这一出,不过是让顾南栖放松警惕的一出戏而已。 真正需要送进后宫的美人,在明日。 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瞧着上面枯木逢春一般的棋局,崇曦唇角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弧度。 如月下幽兰,芬芳遗世。 …… 烟月笼罩,天边仿佛添一层淡薄的雾色,秋天已尽,红稀香少,满眼望去,天地间皆是一片黄昏。 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往山下走,一路经过大殷闹市,百姓夹道。 顾南栖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上官融轻哼一声,轻蔑的目光在顾南栖身上扫过,“顾大人体弱便不该去往国寺祈福,这要不小心死了是小,影响国运是大。” “呵呵。”听着上官融的话,顾南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上官侯爷征战沙场,杀伐之气太重,去往国寺不怕冲撞了漫天神佛遭天谴么?” “……你!” 上官融还想说什么,一道咒骂声突然传来。 “老子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老子就是晚回来一会儿,你竟敢将粮食全部吃光!” 听见声音,殷天成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外面何事?” “皇上不必理会,估计是哪家的娘子偷人被丈夫发现正挨打呢,这种事,在民间很正常。” 燕兰妃给殷天成喂了一口点心,撒娇一般的说道。 见此,上官羽西骤然沉下了目光,“燕兰妃身为妃子却把偷人这等不雅之词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闻言,原本还千娇百媚的燕兰妃随即如惊弓之鸟一般,“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失言了。” “哼!”上官羽西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眉宇间威严尽显。 殷天成像是没有看到,闭着眼睛养神。 “夫君,我,我没有,家里早就没有粮食了,这些日子都是我做绣品换取粮食的,今儿买我绣品的夫人出府了,所以没有换到……” 那声音乍然传来,娇滴滴的,似是风一吹便散在天涯那般,叫人没由来的想要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生了一副这好声音。 马车外的大监很有眼力见的掀开了窗帘。 透过人群,殷天成一眼便看到了女人。 她身子单薄,满头青丝被打散,凌乱的扑在背部,却不影响丝毫的美。 此刻,她正抱着膝盖,娇怯怯的仰头望着那正在施暴的男人。 而后,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拽了拽男人的衣角,“夫,夫君……” 殷天成眸色一紧,望着那女人,渐渐的入了神。 “顾卿!” 随着殷天成一声落下,顾南栖骑马而上,“皇上有何吩咐?” 殷天成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太多的东西。 第39章 你没事笑的这么阴做什么 顾南栖心领神会。 心中却划过一抹怅惘。 这便是帝王的情深,可怜了母妃,在这深宫之中葬送了一生,最终,还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将那些恨,那些情绪严严实实的藏在面皮底下,顾南栖微微额首,“臣知道了。” 顾南栖翻身下马,直径朝着那对夫妻走了过来。 朝臣面面相觑,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明言。 那可是有夫之妇啊! 这奸佞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皇上进献有夫之妇不成? 男人又是一脚踢出,“贱人!信不信我休了你?” “别!夫君!”男人的话于女人而言像是于暮色时分降临,瞬间夺走了所有的光明。 她拔下头上破旧的发钗,递给了男人,“夫君若不信,可剖开我的肚子看看。” 顾南栖俯身拿走了她的发钗,顺便将人扶了起来。 女人眼底划过一抹茫然,不解的看向了她。 “姑娘,如果有人冤枉你吃了他的东西,你不要剖开自己的肚子以证清白,你应该挖出他的眼睛,咽下去,让他在你的肚子里,看个清楚。”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管老子的闲事?” 男人上下打量着顾南栖,“怎么,你看上这婆娘了?若是喜欢,给我一百文,卖给你!” “夫君不可!”女人一张脸上血色全无。 顾南栖静静的看着俩人,突然低笑出声,“那便将人送到我府中。” 话落,她将一锭金子丢给了男人。 瞳孔剧烈的一缩,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金子,将女人随意的往顾南栖怀里一推,“这女人给你了。” “对了,你是哪家的公子?” “上卿府,顾南栖。”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男人神情微僵,女人则是整个人都怔住了。 整个大殷,谁不知顾南栖暴戾无度,时常打骂下人,进了他府中的男女,不出三日便被席子一裹扔到乱葬岗。 女人绝望的望着男人,连连摇头,“夫君,不要……” 男人看了看女人,再看了看手里的金子,心一横,“我养不了你了,你还是跟顾大人走。” 话落,他讨好的朝着顾南栖行了一礼,“小的谢过顾大人。” 瞧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女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她突然朝着一旁的墙撞了过去。 云飞将人拦了下来,反手一推便推到了顾南栖的身边,“主子,怎么处置?” “带回去。” 女人含泪含着顾南栖,“我就是死,也不会容你糟践。” 顾南栖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放心,别人用过的我不一般不用。” “……你!”女人满脸羞愤,想说什么,却见顾南栖已经策马离开了。 暗处,青阳将这一切全部尽收眼底,最后看了一眼顾南栖离去的背影,这才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呵!”顾南栖骑在马背上,红唇微不可见的扯出一抹弧度。 “顾大人,你没事笑的这么阴做什么?” 洛云书一脸茫然的瞧着顾南栖,从刚刚开始,他便见顾南栖笑的一脸阴险的模样,像是憋了什么坏水。 顾南栖脸上的表情蓦的一僵,她扭头看了一眼洛云书,十分敷衍道,“随便笑笑。” 洛云书:“……” 第40章 圣心难测,崇曦不知 上卿府· “听说了么?顾大人带回了一女人,还是个有夫之妇?” “听说了,此刻都城都已传遍了,据说那女人长得很是美艳啊。” “我方才不小心看到了,难怪顾大人会抵不住诱惑,竟将嫁做人妇的女人带回府中。” “顾大人还真是风流啊。” 听着周遭传入耳膜的声音,崇曦清寂的眸子划过一抹流光。 “崇曦。” 顾南栖的声音突然响起,崇曦抬眸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跟前的顾南栖。 千顷月光之下,她一身白衣,满头青丝用一根玉簪绾起,竟有一种清丽脱俗之感。 “吃了么?”说话间,顾南栖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崇曦目光警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吃了。” “我也吃了。” 崇曦眉眼轻垂,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安静的犹如一幅沉淀在时光里的千年古画,不起波澜。 “科举召开在即,太子推荐上官融为主考,崇曦可有办法?” 似乎是没有想到顾南栖竟会问自己这等问题,崇曦微微诧异了一番,而后摇了摇头。 “圣心难测,崇曦不知。” 顾南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崇曦。 在顾南栖那仿佛早已经洞悉一切的目光之下,崇曦却是一脸坦荡,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正在这时,宫里便来人了,传顾南栖入宫觐见。 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顾南栖身边走了出去。 ……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敲打着晶莹的汉白玉,清辉的月光下,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 明月照着宫墙,月下梧桐映出稀疏的影像。 顾南栖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长明宫。 “臣,拜见皇上。” 殷天成批阅着奏章,听见声音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人怎么样了?” “回皇上,臣有一远房表妹,近日进京省亲,对皇上很是仰慕。” “哈哈哈哈!”殷天成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笑声里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畅快。 “好,好个顾卿,果然深得朕心。” 顾南栖脸上扯出一抹明艳的笑,心中却有几分悲凉。 母妃尸骨未寒,为人子女,却在给自己的父亲引荐美人,想来,她殷宁也是第一人了。 “科举召开在即,便由顾卿你担任此次主考官。” 对于殷天成的话,顾南栖没有丝毫的意外,却是做出了一副很惊喜的模样。 “臣一定尽心尽力,不让皇上失望。” “行了,天色已晚,你退下。” “是。”行了一礼,顾南栖退出长明宫。 …… 翌日,早早的,府中丫鬟便将衣裙送到了女人的房中,却被她无情的扔到了地上。 那华丽的衣衫,却是看也不曾看一眼。 站在凉亭里,顾南栖遥看着那一幕,“为那样一个暴戾无度对她动辄打骂的男人,到底有何好留恋的?” 话落,顾南栖便直径来到了房间。 见到顾南栖,女人立即跪了下来,“大人,我已嫁做人妇,求您放了我。” 第41章 这些刁仆,他们懂什么 俯身,顾南栖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嗓音竟出奇的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良月。” “良月。”顾南栖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而后,指腹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眼泪。 “我可以放你离开,可是,你那夫君已经另娶了一青楼女子为妻,你此刻回去该如何面对,是继续忍受他的责打,卑贱如泥,还是与青楼女子共侍一夫?” 顾南栖的话,让良月瞬间白了一张脸,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良月,你是要飞上枝头成为君王的宠妃受人仰望,让那男人再也不敢轻视你,只能卑微的匍匐在你脚边。” “还是要回到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身边受尽侮辱,责打,过着食不果腹,没有尊严的生活?你自己选。” 良月慢慢的咬紧了唇瓣,手指狠狠的抓住了顾南栖的衣袖。 片刻之后,她突然跪了下去,“求顾大人,帮我成为皇上宠妃,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俯身,顾南栖轻轻挑起她的下颚,眸光沉静如水,“换上衣服,我送你入宫。” “嗯。”良月点了点头,对镜梳妆。 绛红的香膏,擦过嘴唇,留下浅浅的印痕,她回眸看向顾南栖,唇瓣轻勾,吹气如兰。 那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顾南栖亲自将良月送入了殷天成的后宫,而后,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漫天的咒骂,及御史台如水一般的弹劾。 顾南栖站的笔直,在阴诡沉浮的朝局当中,半点不曾收敛锋芒,像是一柄钢刀,明火执仗的夺走上官满门所看重的荣耀。 在朝臣的谩骂弹劾中,顾南栖一脸无所谓的回了府。 这一次,不只是崇曦,就连云木和云飞都开始诧异了。 主子素来最喜欢的地方便是秦楼楚馆,如今,竟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去过了。 府中流言四起。 “我猜,顾大人肯定是伤到了根本,不能人道了!” “我觉得也是,否则,怎会如此清心寡欲。” 听着府中下人的议论,顾南栖不悦的冷哼出声,“这些刁仆,他们懂什么!” 云飞和云木默默的跟在身后,假装没有听到。 顾南栖进到院子,一眼便看到了崇曦。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崇曦微微额首,算是打了招呼。 而后,目光微妙的扫过顾南栖的某些部位。 “……”这下,顾南栖不淡定了。 她这是被人怀疑了呀! 轻哼一声,她大步走了过来,“其实,我是有一个私密的问题想要请教崇曦。” “什么?” 对于顾南栖,崇曦似乎永远都保持着警惕和防备。 在他的目光之下,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凑近了崇曦几分,在他耳畔低语。 闻言,崇曦面上划过一抹浅浅红晕,他掩嘴轻咳,错开了与顾南栖对视的目光。 “这是正常的,多数男人都有,我也有。” “看看你的。”一句话,顾南栖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不远处的俩个侍卫虎躯一震。 主子这是要干什么? 第42章 养条狗都没素质 崇曦瞳孔猛地一缩,面上出现了一抹少有的愠怒,“还请上卿自重!” “……”默默的瞥了一眼,顾南栖拿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不满道:“这么小气,至于么?那我给你看看我的。” 说着,她便要去解腰带,却见崇曦红着脸飞快的站了起来。 “天色已晚,我要歇息了。” “砰!” 那门被重重的关上。 坐在原地,顾南栖仰头看了一眼天边的骄阳。 这是……猛男害羞? …… 兰苑殿,烛火燃尽,天色渐渐的亮了。 殿内静悄悄的,连鞋子摩擦玉石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良月昨日被簪起的发髻散乱着,如乌云翠玉散在枕间,在翻身间,那似有若无的幽香便回荡在屋内,经久不散。 美人昨夜受帝王恩宠,后宫人尽皆知。 上官羽西坐在凤藻宫内,脸色阴沉的有几分可怖。 “真是耻辱,本宫身为皇后,竟与那卑贱的贱妇共侍一夫,简直就是耻辱!” “娘娘息怒。”上官羽西身上的大丫鬟知书道:“此事怪不得皇上,怪只怪,奸佞当道,竟向皇上进献人妇。” 上官羽西眼底划过一抹冷厉。 顾南栖! 终有一日,她定会将这奸佞五马分尸。 而此刻,顾南栖正悠哉踱步在繁盛的大殷都城,耳边,皆是各种咒骂。 “你们听说了么?这顾南栖竟将嫁为人妇的女子抢了,送进后宫,蒙蔽圣听!” “听说了听说了,这奸佞会遭报应的。” “唉!今年的科举主考官是这奸佞,看来,我今年又高中无望了。” “奸佞当道,祸国殃民啊!” “你们看那奸佞,一看就是没素质的,人没素质,连养的狗都没素质,竟随地拉屎!” “哼!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顾南栖脚步一顿。 她默默的看向身旁的洛云书? 狗? 洛云书指了指她脚边。 低头,顾南栖终于看到了与自己并排走着的一只白狗。 当看低头看去的时候,那狗也仰头看向了她,十分亲昵的咬着尾巴,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问洛云书,“你的?” 后者摇了摇头,“下官以为是你的。” “呵!”顾南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这些刁民,老子就是不小心跟狗并排走了一段路,就叽叽歪歪说我没素质!” 洛云书摸了摸鼻子。 “顾大人不必与这群刁民计较,他们是羡慕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瞧着她一脸自信从容的模样,洛云书突然就不知道如何接了。 这顾大人的名声,真是臭的没有边界了。 可想到自己的,洛云书又冷静了。 算了,他们都一样。 酒楼雅间,鹤潇俯瞰着底下的一幕,无奈的叹息一声。 身边的侍卫见此立即放下了窗户,恭敬的退到了一边:“相爷,不必忧心,顾主,她心思不坏的,只是……” 扶光还想说什么,却在鹤潇一个眼神示意下,默默的改了话。 “只是顾主身边有太多奸佞了,比如那刑部侍郎洛云书,每日在顾主身边进谗言,相爷大可寻个由头收拾了他。” 第43章 近来身子乏 走在下面的洛云书,莫名的觉得后背一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顾南栖摇着折扇,在都城里招摇过市。 正在这个时候,云木骑马追了上来,“主子!云安回来了!” 瞧着云木眼底的兴奋,还有那握住缰绳微微颤抖的手,顾南栖眉头轻蹙了一下。 云安? 谁? 瞧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洛云书一脸不可思议:“顾大人莫非是记不得这位佳人了?” “……”顾南栖眼睫轻颤:“佳人自是记得。” 闻言,洛云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下官说,这云安姑娘真是美艳无双,又对顾大人您忠心耿耿,这些年来,求娶她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可这云安姑娘心里却只有你。” “毕竟是一直跟在顾大人身边的人,这也正常。” 顾南栖:“……” 这些凌乱的关系,真是叫人头疼。 “主子,要回府么?” “不了,近来身子疲乏,本官运动运动。” 洛云书和云木默默的对视了一眼。 这人莫不是转性了,近段时日以来,竟对美色毫无欲念。 顾南栖这一逛,便逛到了晚上才回府。 回到院子,顾南栖看了一眼对面还亮着灯的屋子,有些诧异。 似乎,无论自己什么时间回来,崇曦的屋子似乎总是亮着灯,而这个男人,便将自己困在这屋子里,从不主动迈出一步。 摇了摇头,顾南栖没有多想,回了屋子倒头就睡。 这边,青阳将热水倒满浴桶,“主子,沐浴。” 崇曦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籍合了起来,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听说今日府里来了一位姑娘?” 青阳点了点头,“据说是顾南栖的丫鬟,一年前因救顾南栖受伤离开修养,近日方才痊愈。” “呵呵。”崇曦绯色的唇瓣低低的哼出一声轻笑,而后,便没了下文。 看来,今夜这上卿府是要热闹了。 只是崇曦没想到,这热闹竟会来的这样快。 …… 夜凉如水,残月如钩。 此刻的星辰异常闪烁耀眼,宁静的夜晚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夜的薄凉将天地万物包裹。 正在这个时候,云安孤身一人,挑灯前来,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到顾南栖的院子。 上卿府里的人,似乎都认识云安,除了顾南栖。 云安一袭簇新的天青色衣袍,下面穿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戴着朝阳璎珞圈,再挽了时下女子都喜欢的圆锥髻,簪了一支金色仿蝶翅翠玉华胜,整个人透着一股杨柳初春的妩媚动人。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然后轻轻的走了进去。 来到里间门口,透过屏风,一眼便看到床上睡的很香甜的人。 她凝神,缓慢的抽出了匕首,忽然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来到顾南栖身畔,她突然抽出了匕首刺了过去。 这个时候,原本‘熟睡’的人却漫不经心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刚好躲过了那刺来的一剑。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顾南栖缓缓溢出一声低笑。 “看来,本官做人实在是失败的有些离谱啊,竟然连自己的女人也想谋害我!” 第44章 容属下酝酿酝酿 云安见败露,也不慌,更不多说一句话,再次刺了过去,动作凌厉又带着几分狠辣。 顾楠栖躲过她刺来的匕首,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出。 那一招一式,竟毫不拖泥带水。 云安飞出好远,撞到了案桌,在无声的滑落。 还不等她起身,下颚便被人狠狠的捏住。 顾楠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她:“怎么,是我平日里没有满足你,让你因爱生恨了?” 瞧着眼前人几分邪妄的模样,云安一愣。 “你不是顾南栖?你到底是谁?” 这五年来,她都按照上官侯爷的吩咐潜伏在顾南栖的身边,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获取他的信任。 借着伺候的名头,一直给他下药,这奸臣本就孱弱的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怎的此刻却能这般凶狠? 瞧着地上的云安,顾南栖神色渐冷。 母妃被父皇下令绞死,自己也被万箭穿心而亡,从一刻起,她便谁也不信,更何况是一个突然归来的丫鬟,当真以为她半点防备也没有么? “主子!” 云飞与云木推门而入,瞧着这一幕,俩人当即便做出了判断。 “云安,你敢背叛主子!” “哼!”云安冷哼,“我的主子,他也配?” “主子,属下杀了他!”云飞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满脸不忿。 站起身,顾南栖轻轻的拍了拍手,嫌弃的目光在他身上瞥过。 “别那么残暴,我们都是读书人,喊打喊杀的,有辱斯文。” “……”云飞一噎,刚准备说句抱歉的话,就听顾南栖的声音再次传来。 “脱裤子,上了她!” “!”云飞当时便怔住了。 云安也是一怔。 迎着俩人的目光,顾南栖一脸不悦,“快啊!” 云飞轻抿唇瓣,看了看地上的云安,再看了看一脸危险的顾南栖,默默的抿了抿唇。 原来,这便是主子斯文的办法。 真是斯文的,让他招架不住。 在顾南栖威胁的目光之下,云飞默默的垂下了头,“容属下,酝酿酝酿。” 于是,偌大的寝殿内随即便安静了下来,没有半点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久之后,顾南栖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怎么,只是勃起你就要半个时辰?” 云飞:“……” 正在这时,地上的云安突然拿起手中的匕首朝着顾南栖掷了过去,在她闪身躲避的瞬间,快速的跑了出去。 云飞捏紧了手中的佩剑,就要追上去。 却见顾南栖顺手拿起一旁称手的摆件当做武器漫不经心的走了出去,彻底的将他漠视成了空气。 云安跌跌撞撞跑出屋子。 眼前的人,绝对不是顾南栖! 顾南栖虽然狠厉,可对她却毫无防备之心,而今夜,他显然早有准备。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云安来不及多想,迅速的撞开眼前的房门闪身躲了进去。 随即,那道门便传来一阵巨响,摇摇晃晃了片刻,轰然坍塌。 “唔!”后背被什么狠狠的砸了一下,云安低低的哼了一声,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嘴里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第45章 没见过男人打女人么 正在沐浴的崇曦脸色微沉。 他坐在浴桶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挣扎的云安,眉头皱的更紧。 云安见到他,眼睛顿时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她挣扎的向他伸出手,“殿,殿下……救,救救我……” 收回视线,崇曦道:“闭眼。” 云安一愣,这大盛质子被顾南栖折磨的遍体鳞伤,想必,也是恨毒了他的。 此刻,自己被顾南栖欺辱,他定会救自己。 只是,这大盛质子素来洁身自好,深谙君子之风,没敢犹豫,云安赶紧低下了头。 崇曦缓缓从浴桶里站了起来,一手拿过挂在一侧的衣服,还未来得及穿上,一根木棍突然破空而来。 只听见‘哗啦’一声,浴桶破碎,水瞬间浸湿了房间,和云安的血混在一起,就仿佛是一汪血海。 崇曦狭长的眸子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只见一袭白衣的顾南栖带着邪气的笑容,一步一步的朝着里面走来,那一双眼睛甚是无害。 “求求你,救我……” 见到她进来,云安不断的朝着崇曦爬去。 顾南栖目光在崇曦一丝不挂的身上闪过,眼睛轻轻一眯,“崇曦的身材不错,快赶上我了。” 空气中,两道目光于帷幔交汇,崇曦铁青着一张脸。 他快速的将衣服往身上一套,随后看向了顾南栖,“上卿这是做什么?” 顾南栖脸上笑意微顿,那一双眼睛在暗夜里泛着沉冷肃杀的光,那张妖娆的脸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霜,原本就温淡的眸子在此刻竟然犀利如剑,寒冽若冰。 “不装瞎行么?” 崇曦不语,只是默默的看了她一眼。 顾南栖却是直接将他漠视成了空气。 她顺手拿起崇曦屋内的摆件,突然朝着云安砸了过去。 “啊!”云安瞳孔痛苦的缩了一下,嘴里吐出粘稠的鲜血,凄厉的惊叫回荡在殿内,经久不散。 崇曦缓缓看向顾南栖,眼底萦绕着点点不解和探究。 眼前的人,确确实实的,变了。 就在崇曦审视她的时候,顾南栖突然看了过来,“怎么,没见过男人打女人?” 崇曦漠然的收回视线。 顾南栖上前,一脚踩上了云安的胸膛。 而后,微微用力。 云安狠狠的盯着顾南栖,眼见进来的云飞和云木,她冷笑道:“你们俩个狗东西,难道就没发现你们效忠的主子有问题么?” 云飞和云木一愣。 云安还想说什么,便在顾南栖那一脚之下去了生机。 崇曦离得有些近,清晰的听到那胸膛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抬眸看向顾南栖,却见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眉目精致,不见半分情绪。 崇曦唇瓣轻抿,心中顿时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 这云安,顾南栖可是宠了整整五年,大殷权贵谁也不敢染指,而今,却能面不改色的将人凌虐致死。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这顾南栖。 “崇曦,早些休息。” 云淡风轻的丢下一句,顾南栖大步离开。 瞧着满屋的狼藉,崇曦久久不语。 第46章 我现在更讲究 顾南栖,若这么长时间都是伪装,那么,他的心机该是如何的深沉。 出了屋子,顾南栖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将她的头颅砍下来,给上官融送去。” 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主子,你怎么知道云安是上官融的人?” “呵呵!”顾南栖红唇冷冷的哼出一声轻笑,冷漠如冰。 每一个心肠狠辣,凉薄冷漠之人,必定受过旁人无法经受的背叛,这样的人,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及偏爱。 而顾南栖对云安的宠爱却人尽皆知,只能说明,她只是想要让背后的人放松警惕而已。 “眼下朝中暗流涌动,本官凭借一身才华成了这科举的主考官,挡了上官融的路,眼下,最想让本官死的便是他了,云安在这个时候回来,当夜便迫不及待的对我下手,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云木轻抿唇瓣,“所以主子,你又是猜的。” 顾南栖将他漠视成了空气,转身折返回了崇曦的屋子。 她也不介意那满屋的凌乱,随便找了个地方便坐了下来。 就在崇曦以为她要质问什么的时候,却见顾南栖道:“刺不刺激?” “……”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崇曦一言不发,安静的站在一侧。 顾南栖看着眼前的人,眼眸轻轻颤了一下,她突然问道:“你是大盛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若他不愿,有一百种办法可保全你,为何,你会入殷为质?” 似乎是想没想到顾南栖会这么问。 崇曦垂在衣袖里的手猛地一紧。 最宠爱的儿子! 皇家,哪里有什么亲情。 宠爱是假,功高震主令他忌惮是真。 他大概,是希望自己死在大殷。 只是…… 崇曦眼底冷厉一闪而过。 见他不回答,顾南栖也没继续追问,她低笑一声,“也是,那么多沸腾的热血和嶙峋的骸骨才换来了今日的大盛,若身为大盛储君连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日后又如何稳得住这暗流涌动的大盛江山。” 说着,顾南栖突然凑了过去,停在了与男人咫尺的地方,“你说是,崇曦?” 闻言,崇曦突然勾起唇角,淡然一笑。 那一笑,皆是美好,沾染了几分书香和茶韵,似朝霞映窗。 崇曦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却是答非所问。 “恭喜上卿心愿得偿。” 顾南栖知道他说的是科举一事。 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怪本官太有才华。” 崇曦:“……” 一时之间,谁也不曾说话,俩人目无焦距的看着别处,似乎,各自有着各自的心事。 许久之后,崇曦收回目光,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他抬手,在乱糟糟的屋内给顾南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顾南栖也不矫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那豪迈的模样,竟像是饮酒一般。 崇曦沉吟了片刻,“我记得上卿从前是很讲究的人。” 放下茶杯,顾南栖点了点头,“我现在更讲究。” 崇曦:“……” 真是看不出来。 第47章 我记得上卿父母双亡 “崇曦,若有朝一日你回了大盛,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弑父。” 冰冷的两个字,从男人的嘴里吐了出来,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冷入骨髓。 “巧了,我也是。” 闻言,崇曦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我记得,上卿早已父母双亡。” 顾南栖:“……” 假装没有听到崇曦的话,顾南栖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 说着,她目光扫过男人屋内的狼藉,“不如,到我屋子里凑合一夜?” 闻言,崇曦立即沉下了一张脸,“还望上卿自重!” 顾南栖:“……” 这个动不动就让人自重的狗男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虎着一张脸,顾南栖踏过那倒地的大门,直接回了屋子。 望着顾南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崇曦回味着她方才的话。 ‘我也是!’ 莫非,这顾南栖当真有什么问题? 莫名的,崇曦又想到方才云安所说的话。 …… 翌日,天还未亮,夜色缱绻,万籁寂静,素月高悬,清风拂面。 顾南栖黑着一张脸走出府邸,而后,一眼便看到了窝在门口的一只白狗。 她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 “这狗怎么在这?” 就因为这白不拉几的狗,现在,人人都以为她没素质,看着便来气。 “不知道啊主子,昨夜就在了。”云木老实的补充道:“属下以为是主子你养的,现在整个大殷都在议论主子你没素质,养条狗都没素质。” 顾南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连瞌睡都气没了。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她吩咐道:“这就是老子的狗,拖进去,拴起来。” “……”瞧着顾南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云木默默的将狗拽了进去。 吐出一口浊气,顾南栖这才上了马车,一路上,昏昏欲睡的。 不一会儿,顾南栖便睡着了,直到车子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 睁开眼睛,顾南栖冷着一张脸下了马车。 刚一下来,那群臣指指点点的动作便映入眼帘。 狠狠的磨了磨牙齿,顾南栖道:“这群小人!” “哈哈哈哈!”正在这时候,一道毫不掩饰的嘲笑突然响起,上官融神情畅快的走了上来。 “顾南栖,你的事儿本侯都听说了,你为什么养一条土狗啊?” 上官融话音刚落,宫门口便响起了一阵附和的大笑。 迎着众人看好戏的目光,顾南栖道:“因为,不能把你拴在那啊。” “……” “你找死!”上官融沉下了一张脸,看向顾南栖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作势便要上前。 在上官融这冷厉的目光之下,周遭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不由得为顾南栖捏了一把冷汗。 这顾南栖说到底,也只是一文弱书生,而上官融,只需要一只手便可轻松捏断他纤细的喉咙。 鹤潇瞧着这一幕,眉头不悦的皱了起来。 他刚准备上前,便见众人眼中这文弱书生扬起了下巴,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望着上官融,锋芒毕露。 第48章 镇国长公主殷宁 “上官融,天子脚下,皇城重地,你当庭辱骂文官,怎么,是觉得这大殷都是你上官家的了?” “你少血口喷人!” “便是没了殷宁这镇国公主,这大殷,也轮不到你在此飞扬跋扈,藐视皇族威严!” “顾南栖,你这是杀人诛心啊!”上官融怒目而视,因为怒火,唇都在轻轻抖动着。 顾南栖唇角轻勾,妖媚的眼眸犹如俯瞰众生的女王,俨然一副闲庭信步旁观者的模样。 鹤潇看着顾南栖,只觉得,陌生至极,却又,有些莫名的熟悉。 仿佛…… 那惊鸿一瞥的长公主,殷宁。 摇了摇头,鹤潇将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测赶出了脑海。 他如今要做的,便是用心辅佐君王,为顾氏满门洗清冤屈,好好的,护住师父唯一的女儿,楠栖。 瞧着上官融怒气腾腾,却隐忍不发的模样,顾南栖低低的哼出一个音节,抬脚,走进了这皇庭当中。 从前,自己不问朝局时势,不参党派斗争,一心只想护佑百姓安乐,想佐父皇大殷千秋万代,却换来一个万箭穿心,母妃死不瞑目的下场。 而今,但凡阻碍她的,她都会一一除去。 …… 一个月后,便是科举。 顾南栖作为主考官,即便名声不太好,可送礼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崇曦安静的待在院子里,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肉走进上卿府,那如流水一般的礼物进了顾南栖的宝库。 青阳嗤之以鼻,“大殷有这等蠹虫,迟早完蛋!” 崇曦不语,只是唇角荡出一抹清浅的弧度,“是么?” 可他倒觉得,顾南栖不会是那样的人。 正在这个时候,顾南栖突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云木,手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云木冷着一张脸,极度不情愿的将盒子放到了崇曦跟前,而后,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这才退了下去。 看着眼前的盒子,崇曦疑惑的看了一眼她,“上卿这是为何?” “送你的。” 崇曦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赫然呈放着一把古琴,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一层莹润的光晕,只需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 崇曦有片刻的微楞,这是已经不问世许久的凤栖琴了,今儿,竟会在顾南栖的手里。 “你如何得来?” “嗯,少常寺卿送的。” “原来,是贿赂少卿之物。”崇曦语气了带着些许的失望,像是顾南栖此举辱没了这极品古琴一般。 闻言,顾南栖挑眉看了她一眼。 “贿赂本官的怎么了?便是贿赂之物,那本官不也送给你了,我跟你说,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着这一系列毫不留情的抨击。 崇曦将盒子合起,将琴推到了顾南栖跟前。 “无功不受禄!” 顾南栖看着他,沉吟了片刻,“不要算求!” 起身,她转身便回了自己房间,将那房门重重的摔上。 真是气死她了,这大盛质子,多多少少真是有些不识抬举了,若不是看他孤身一人在大盛,若不是看在以前战场上也算是认识一番,她绝对不会多跟他说一个字。 第49章 公子早晚人头落地 瞧着那道紧紧关上的门,崇曦眼眸轻轻闪烁了一下。 闭上眼睛,他几乎已经想不起顾南栖原本的模样了,若不是身上那些疤痕提醒自己,或许,他早已经遗忘了曾经的那些羞辱,遗忘了顾南栖骨子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科举的日子越来越近,送进上卿府的礼也越来越多。 听着底下人的汇报,上官融大笑出声,“好,他顾南栖不是想要借这科举招揽自己的人么?那本侯便让他四无葬身之地。” “呵呵。”上官羽西低低的笑了一声,她一身宫装,华贵又傲气逼人,描绘着蔻丹的手指轻轻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少常寺卿这次为了自家儿子,可是将珍藏多年的凤栖琴送给了顾南栖,而那少常寺卿的儿子白榆则资质平庸,到时,若那等废物都能名列前茅,顾南栖当凭收受贿赂,愚弄君王一条,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若是白榆未进前甲,当凭太常寺卿那性子,便也会闹到皇上跟前,让顾南栖脱到一层皮。” 闻言,上官融大笑出声,“放心,我已经将门下六名寒门学子放了出去,就看顾南栖如何接招了。” “如此,那本宫便在宫中等着哥哥的好消息了。” “皇后娘娘放心,老夫必定会为太子除去一切障碍。” …… 科举的日子很快便开始了,所有人都知道顾南栖收受了贿赂,都在议论纷纷。 顾南栖坐着步撵招摇过市。 听到这些议论,她轻哼一声,妖媚的眼角微微上挑,红唇极度不屑的哼出一声冷哼。 “这些平庸之辈又在议论风度翩翩文采斐然的老子了!我怕是他们的爹,一天就知道盯着老子的一举一动,这帮孙子!” “……”云飞默默的看了一眼议论的正欢的八十岁大爷,没敢搭话。 热的跟狗还在给她撑伞的云木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敷衍道:“是的公子,他们说你早晚人头落地。” “呵!”后者慵懒的往后一靠,“你去,将他祖宗十八代的坟墓都给掘了,老子让他们一天瞎比比。” 云木:“……” 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云木假装没有听到。 这种天打雷劈的事儿,还是让公子自己去做,自己这样的斯文人不适合。 “只是……”云木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公子你收了如此之多的贿赂,只怕,无福消受啊。” 顾南栖眉头轻蹙。 云木立即道:“属下的意思是,公子起早贪黑的清点钱财,如此努力,早晚能人头落地!” “……” 随着云木一句话落下,是死一般的寂静。 顾南栖漆黑的眸子像是没有焦距一般的看着前面,面色阴沉,那扶着扶手的手也在暗暗用力,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人。 “咳!”云木轻咳一声,默默的离顾南栖些许远。 “属下是说,出人头地。” “滚!” “是!” 瞧着转眼便抬着伞跑出好远,瞬间便没了踪迹的云木,再看看暴晒在太阳底下面色阴沉的顾南栖,云飞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人的智商到底是怎么了? 第50章 顾氏奸佞祸国殃民 放榜的日子很快便到了,早早的,偌大的大殷都城便被堵的水泄不通。 然后,不过一个时辰,顾南栖的上卿府便被堵了起来,各种叫冤的声音徘徊在外,经久不散。 崇曦将书籍往桌上一放,好看的眉头轻蹙,“怎么回事?” 青阳脸上划过一抹讥讽,“顾南栖收受贿赂,此次高中者皆为权贵之家,寒门士子全部落榜,多年辛苦付诸一炬,谁能甘心?” 闻言,崇曦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穿过竹影,阳光透过瓦檐落在他的眉间,落在那扇雕花的窗棂上,衬得他有几分落寞。 仿若在短短的时间里,阳光便消耗了他沉甸甸的重量,在流转的回风下,显得那么轻薄。 原来,终究是他看错了。 原以为,那些收受贿赂只是…… 摇了摇头,崇曦崇曦将案桌上的书籍打开。 本就是一搅弄风云的权臣,又怎能对他抱有希望。 总不过,是一如大盛宰辅方且月那般的小人罢了。 可悲,自己竟在这样一个人底下卑微的苟活。 正在这时,紧闭的院门被人推开,顾南栖在侍卫的跟随下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身紫色的官袍,上面绣着象征幸福的麒麟。 崇曦却觉得有几分讽刺,麒麟能给人带来幸运和光明,辟除不祥,一品官员可用。 然,这顾南栖却处处给人带来灾难。 此生,他最痛恨的便是这等为了一己私利而枉顾旁人,将社稷和黎明百姓抛诸脑后之人。 崇曦捏着书籍的手微微收紧。 “外面那些刁民吵什么?” 顾南栖不悦的往凉亭中一坐,询问出声。 云木耿直的回答,“他们说就因没钱送往上卿府,便在科举中一败涂地,前来讨要个说法。” 闻言,顾南栖不可置信的皱起了眉头。 “啥?” “这群没用的东西自己本事不够,却把责任推到本官头上?” “……”云木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似能冲破云霄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氏奸佞祸国殃民、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是非不分、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不除之,大殷危矣啊!” “……”顾南栖抬眸,突然之间,视线便与崇曦对在了一起。 后者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顾南栖也没在意,只是冷笑一声,“骂老子的时候他一套一套的,科考的时候半天崩不出一个屁,让他进来!” “是!” 云飞领命而去,不消片刻,方才叫嚣的人便被拎进了府里,随意的扔在了顾南栖脚边。 她一手随意的搭在桌上,翘起二郎腿,妖媚的眸子随意的一瞥,“给你个机会,说!” “哼!”男人冷哼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下衣服,便道:“上卿便是因为我等寒门学子没钱,没法贿赂你,便让我等高中无望。” “……”顾南栖轻抿唇瓣,“行了,你自己什么能力心里没点逼数么?” 第51章 凭什么输给你十年寒窗 “若让你等废物入朝为官,岂不让天下贻笑大方!” “顾南栖,你奸佞祸国,定会遭报应的。” 瞧着男人暴跳如雷的模样,顾南栖只是云淡风轻的吐出一句。 “科举在即,本官收受贿赂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为防万一,尔等的卷子,皆是皇上亲自阅览,新科状元也为皇上钦点,与本官何干?” 闻言,男人一怔。 崇曦更是惊愕的看向了顾南栖,眼底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男人‘咚’的一声跌坐在地。 “可是顾大人,我等寒门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只望一举夺魁,入主庙堂,为民做主,而今,竟无一人能与贵族士子相争,岂不讽刺?” 起身,顾南栖垂眸望着瘫坐在地上的人,红唇溢出一声低笑。 “可笑么?”她轻声反问:“贵族祖先或是戎马疆场,或是马革裹尸,或是身先士卒才换来今日的地位,这数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区区十年寒窗?” “……”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是死一般的寂静。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崇曦便这样看着顾南栖。 脑海里回荡的是那一句:‘这数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区区十年寒窗?’ 此刻,崇曦像是突然看清了什么,又像是,更模糊了,就仿佛云雾的苍茫在天地间散开,于风烟中展露的古刹楼台,缥缈,似真似幻。 男人半晌才回过神,他苦笑一声,突然不知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顾南栖突然俯下了身,那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的双眸盯着男人,红唇轻启。 “你若用心苦读钻研,定有金榜题名之日,可你偏偏学识浅薄,却又自命清高,最可笑的是,还拜入上官融门下,你以为,那老匹夫能保你前程似锦?” 闻言,男人瞳孔猛地一缩,随即道:“上,上卿说什么,我不明白。” 顾南栖又是一声低笑,只是那笑,像是在凉水里过了一遭,冷的没有温度,又带着无尽的讥讽。 “回去告诉那老匹夫,从前,是我不屑与他斗,可现在,老子偏偏看他不顺眼,就一心想他全族被诛,尸骨无存,遗臭万年!” 男人被顾南栖身上冷冽的寒气所慑,连滚带爬的朝着院外跑去,哪里还有刚刚的气焰。 站起身子,顾南栖盯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神色又冷了几分。 “你早知上官融想要借此机会陷害你?”崇曦清澈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如河岸边的泱泱流水。 顾南栖转身,目光与男人相视。 他一袭白衣,青丝垂落在肩,那眸子,仿佛天下事物尽揽其中间。 顾南栖点了点头。 “作为奸佞,想要有坚固的头颅,自然得有预见人心的能力。” 说着,她叹息一声,“大概是因为本官,也就是我太完美,总有人嫉妒,想要害我,所以我不得不防啊,崇曦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人太完美太优秀太招人喜欢……” 崇曦唇瓣微微抖动了一下,捡起桌上的书,转身便回了房间。 顾南栖:“……” “他不想听问什么?” 云木“属下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属下……什么也不知道。” 顾南栖:“……”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理直气壮的? 第52章 你吓死本官了你知道么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打开了繁盛的大殷疆土,映衬着婆娑的灯花树影。 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了顾府的门口。 车帘掀开,鹤潇熟门熟路的走进了顾府,直接来到了顾南栖的院子。 顾府的人像是对他早已熟悉,又带着几分敬意。 在经过院子之时,鹤潇扭头看了一眼那亮着灯的屋子,好看的眉头轻蹙。 见此,顾山立即解释道:“相爷,那是大盛质子的房间,顾大人一直让他住在自己的院里,不得随意离开。” 鹤潇眉头皱的更紧,但也不曾多说什么,直径去了顾南栖的屋子。 此刻,顾南栖坐在案桌前十分专注盯着手里的书,烛火将她白皙的皮肤映衬得多了几分暖意。 瞧着这一幕,鹤潇眼底闪过一抹欣慰。 从前,她只知沉迷秦楼楚馆,日日醉生梦死,近来,却也知道刻苦了。 特意放轻了脚步,鹤潇缓缓走了过来。 来到身后,鹤潇低头看向了顾南栖正在看的书。 “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容满面,香风裂鼻。” “?”鹤潇眉头轻蹙,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对劲。 没有多想,他又接着看了下去。 “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裈,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 “折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鼻里酸痜,心中结缭。” “少时眼华耳热,脉胀筋舒。始知难逢难见,可贵可重。俄顷中间,数回……相接!” “砰!” 鹤潇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岂有此理,师父往日里便是这般教你的么?竟如此……”鹤潇一把抢过顾南栖手中的书,重重的仍在地上:“下流!” 顾南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她正看得入迷呢,被鹤潇这么一吓,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缩在角落里,顾南栖拍着胸口,用一副‘你莫不是有什么大病’的眼神看着鹤潇,满是控诉。 “你想吓死谁呢?” “作为一美男子,你能不能像崇曦那般安静淡漠一点?” “你吓死本官了你知道么?相爷!” 此时此刻,顾南栖的内心几乎的崩溃的,这晚上睡不着,看个书打发下时间,谁知这男人竟会偷偷摸摸的进来吓她一跳。 “不知悔改!”瞧着顾南栖这振振有词半点愧色没有的模样,鹤潇不禁疾言厉色了几分。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不悦道:“谁还没点爱好了!” “自甘堕落!真是枉费师父对你一番教导,身为……”鹤潇忍去了最后两字,沉沉的叹息一声,“竟看此等淫诗艳词,你……” “出去跪着!”鹤潇一声低吼,扭头看向门外,“顾山,请家法!” “……”顾南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家法? 从成为顾南栖的那日,她便察觉到了她与鹤潇的关系特殊,却不想,竟这般的……叫人难以适从。 第53章 本官实在太娇弱了 想她殷宁,堂堂镇国长公主,征战四方,今日,竟要听话的下跪,被责罚? 还是因为睡不着看了个……书? “师父不在,我为长兄,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无奈的叹息一声,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麻烦,顾南栖只得默默的来到院子里,自暴自弃的跪了下来。 鹤潇拿起鞭子,毫不留情的往她背上便是一抽。 一鞭下去,本以为她会受不住,会如从前那般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衣袖说:“师兄,我再也不敢了。” 可此刻,两鞭子抽在身上,她竟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像是早已习惯棍棒加身的样子,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无所谓? 鹤潇下手的动作不禁有些迟疑。 楠栖,她,怎么了? 鹤潇心思千百回转,当打到第三鞭子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可知错?” 顾南栖淡淡的瞥了一眼跟前的人,“行了,当一个人看我不顺眼想要打我的时候,都是借口,要打就打,打完回去休息,就你事多!” “……”鹤潇瞳孔微缩,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停住了。 他盯着地上的顾南栖,久久不语。 半晌之后,他突然扔下鞭子,转身走出了上卿府。 瞧着鹤潇离去的背影,顾南栖眉头轻蹙了一下,他这是,怎么了? 还是说,怀疑了什么? 无奈的叹息一声,顾南栖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刚刚站起身,整个人却差点跌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扶住了她。 头顶也传来了男人清雅的声音,“上卿无碍?” 顾南栖摇了摇头,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惊愕。 顾南栖这身子竟这么虚弱,只是区区几鞭子下去,竟像是瞬间被吸干了全身的力气,连腿都在发软。 崇曦蹙眉盯着她,瞧着她眉宇间的疑惑和不解,崇曦道:“上卿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顾南栖实话实说,“我毕竟是个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说着,她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崇曦,“更不能打,本官实在太娇弱了。” 娇弱? 崇曦眼底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而后,迅速的放开了顾南栖,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上卿无碍,那崇曦便先回屋了。” 顾南栖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踉跄着身子便要往屋子的方向走去,然而,刚刚迈出一步,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朝着地面栽去。 瞧着她这模样,崇曦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她。 就在这一刹那,时间似乎静止了,周围安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只有崇曦的心跳声格外的突兀。 顾南栖身子僵在了崇曦的手上,半天也没有站起来。 浮动尘埃的风将斑驳的夜色渐次剥落,波动着皎洁的月色,崇曦僵硬的低下头,感受着掌心的触感,他目光惊愕。 而后,突然收紧了五指。 “……”顾南栖瞳孔猛地一缩,迅速的站了起来,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第54章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住秘密 崇曦静静的站在夜色里,风吹过,拂起了他满头墨发,犹如红尘里薄薄的帘幕,在古旧的庙堂里,寻一阙菩提明镜的偈语。 顾南栖轻抿唇瓣,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朝着屋子走去。 瞧着那道被紧紧关上的门,崇曦轻轻的垂下眼睫,清俊的面容浮起浓郁的绯色,顿时映衬了绯丽春光。 崇曦恍惚的回了房间,想着方才那手上的触感,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那个权倾朝野,年纪轻轻便官拜上卿的顾南栖,竟是女子! 崇曦眼底轻轻的划过一抹恍惚。 这些年来,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或是端庄典雅的金枝玉叶,或是温柔娴静的高门贵女,亦或是平淡的小家碧玉。 可,却是第一次知道,竟有人敢将天子玩弄于掌心,竟以女子之身,徒手搅弄这大殷风云。 闭上眼睛,崇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若有朝一日,世人得知这祸乱天下的一代佞臣竟是女子,又该是何等的震惊。 此刻,崇曦满腹不可思议,想过许多种顾南栖女子身份带来的可能,却唯独不曾想过,要用此要挟顾南栖助他回归大盛。 当青阳回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崇曦。 他静静的坐在桌边,忽明忽暗的烛火照的他俊美的面容犹如新月生晕,美不可言。 只是…… 青阳眉宇间划过一抹不解,“主子,您手怎么了?” “……”崇曦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迅速的将手收了起来。 “无妨。” 蓦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握住那一方柔软的画面,顿时,清雅的面容被浓浓的红晕所取代,就连衣襟底下的身子都泛上点点绯色。 青阳:“……” 殿下是不是生病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崇曦如此,顾南栖更是如此。 无数个翻身之后,顾南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大盛质子崇曦肯定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此人虽说卑鄙的不太明显,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要稍微走错一步,等待自己的便会是万劫不复。 她的那些仇怨,母妃的那些不甘,还有孤立无援的殷暮商…… 想到这些,顾南栖眼底渐渐的浮起一抹坚定。 崇曦,必须死! “哒哒!” 一阵沉闷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顾南栖眸色微沉,“进来。” 随着俩个字落下,那紧闭的门便被人推开,崇曦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提着药箱的大夫。 瞧着这一幕,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不解,“干啥?” 崇曦唇瓣轻轻抿着,不曾言语,倒是那大夫恭敬的行了一礼,“大人,这位公子找小的来,说是大人受了外伤,身子肿了,小的特来为大人诊治。” “……” 随着大夫一句话落下,屋内便安静的有几人瘆人。 顾南栖唇瓣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这个男人是在示弱? 他这是告诉自己,并不会将她的秘密说出去。 只是,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住秘密不是么? “无妨。”起身,顾南栖示意大夫出去。 第55章 还挺短命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俩个人,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顾南栖静默无言的瞧着崇曦。 “崇曦,你活不成了。”顾南栖没有丝毫的委婉。 “呵呵。”崇曦低低的笑了一声,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疏离的笑,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如士族贵公子那般。 他垂眸望着顾南栖,眸底静如湖水,无半点波澜,温润的嗓音不疾不缓:“上卿只手遮天,掌握生杀予夺,只是,崇曦的命,你动不了。” 随着崇曦一句话落下,顾南栖突然利刃出鞘,狠狠的抵在了他白皙的喉咙上。 “你确定?” 男人轻轻推开那抵在自己命脉之处的匕首,笑的云淡风轻,“崇曦再不济也是大盛储君,若在上卿府邸出了事儿,上卿也必是要偿命的。” 他的声音似一曲清韵悠然的仙乐,令人如饮仙酿,醉人芳华,那话里那份从容和淡定却让顾南栖皱起了眉头。 这个男人,他在威胁自己! 在原来的顾南栖将他弄进府中的那一刻,其实,他们的性命便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但凡这大盛储君有点啥问题,首当其害的便是自己。 都踏马是美色误人! 沉吟了片刻,顾南栖脸上突然扯出一抹有些牵强的笑。 他上前一步,离的崇曦近了几分,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清香,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功效。 顾南栖唇角轻轻的扯出一抹弧度,衬的娇媚的面容添了几分暖意。 她说,“崇曦,我心悦你许久,因你,心甘情愿顶了这断袖之名,你可愿与我共白首,不相离?” 崇曦静静的看着顾南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见他不说话,顾南栖双手抓住他的衣袖,催促道:“嗯?” 崇曦望着她,眸底静如湖水,无半点波澜,温润的嗓音不疾不缓:“上卿不是崇曦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喜欢……她那样的。” 顾南栖清晰的看到,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怅惘。 只一眼,顾南栖便知,这个男人心里装了一个女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走进这样一个人的心里。 “能让崇曦放在心里的女人,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贵族之女?” 顾南栖旁敲侧击。 若她找到那个人,便可用来要挟这个狗男人,看他还敢拿捏自己。 “她死了。”崇曦望着顾南栖,唇瓣没有温度的吐出这样一句。 “……” 怀着哔了狗的心情,顾南栖干巴巴笑了一声,“还挺短命。” 不就是防备自己么? “上卿不必想着害我。”沉寂中,崇曦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被放逐大殷,左右不过一阶下囚,平日里除了赏花烹茶也无别事,我本闲人,纵是天塌地陷,河山倾倒,于我不过是檐角飘过的风,没有惊扰,亦不会对上卿造成困扰。” 顾南栖望着崇曦,眼底平静如水,不起波澜。 沉寂中,她突然摊开掌心,“这是大殷皇室秘药,每月定时服用解药,否则,你将会日日体验到筋骨断裂之痛,你若吃了我便信你。” 第56章 这次顾南栖竟还像个人 连血肉至亲都能将她万箭穿心,这世间,还有谁能信,更何况,是眼前的男人。 崇曦不曾犹豫,拿起顾南栖手中的药便吞了进去。 顾南栖适时的递过一杯水,男人接过,不带丝毫犹豫的,一饮而尽。 “上卿可满意了?” 点了点头,脸上突然浮起一抹有些讨好的笑,顾南栖强势的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崇曦不语,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漆黑的夜幕之中,院子里点着基盏琉璃灯,照着满院的花朵在漫天飞舞的夜色里,似一杯淡淡的清酿。 崇曦端详着指间的药丸,而后,轻轻一捏,那药便成了粉末,飘散在夜色里,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屋内,顾南栖摩挲着崇曦喝过的酒杯,妖媚的眉眼轻轻挑起。 真正的皇族秘药并不是那一颗药丸,而是,他喝下的那一杯水。 轻哼一声,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冷厉,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自指尖落下。 这世间,她只信自己! …… 放下空了的杯子,顾南栖心满意足的回到榻上躺下。 刚刚躺下不久,屋外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坐起身,顾南栖冷着一张脸打开了门。 门口,那一条白狗正对着她摇尾巴,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蹲下身子,顾南栖摸着脚边的狗,“你能不能稍微有点素质,这大半夜的,你吵什么吵?” 要不是因为这傻狗,她也不至于就被冠上了‘没素质’的标签。 “你长得白白的,又是一条狗,以后,就叫白狗。” 闻言,正在蹭她掌心的狗突然就顿住了,似乎是十分的不满意。 顾南栖也不管它,就将白狗带进了屋内。 这一夜,顾南栖一夜好眠。 …… 第二日,顾南栖便告病在家,不曾去上朝,也顺便躲避了许多不太好面对的事儿。 整个大殷都在对顾南栖受贿一事议论纷纷,御史台的弹劾更是差点淹没了御书房。 就在上官融等着顾南栖人头落地之时,顾南栖却将府中收受的贿赂全部充入国库,并将那些贿赂她的人拟了一份名单。 就在上官融嘲讽顾南栖得罪朝中大部分之时,谁知,那拟好的名单,全部都是上官融门下之人。 一时间,众臣看上官融的神色都变了。 议论声更是如潮水一般的涌来。 “本以为侯爷英明神武,素来唾弃顾氏奸佞所作所为,想不到啊,竟与顾氏奸佞同流合污。” “更想不到是,这次顾南栖竟还像个人,倒是侯爷,真让我等失望啊!” 站在金殿门口,听着周围朝臣刻意压抑的声音,上官融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 好个顾南栖,他向天借胆了么? 闭上眼睛,上官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南栖竟开始于他作对,原本,他们可是互不干预的! 他做他的权臣,自己培养自己的势力,可如今…… 想到顾南栖此刻得意的嘴脸,上官融只觉得胸腔里似乎狠狠的憋了一口气。 “这个小人!” 一句话,上官融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从牙缝里蹦出来。 第57章 卑贱之女 后宫· 当听到顾南栖又逃过一劫的消息,上官羽西当即便怔住了,她跌坐在凤座上,发出一声冷笑。 “好个卑鄙的顾南栖!” 竟让哥哥的筹谋付诸东流。 他以为这样就能没事吗? “来人!”上官羽西轻声吩咐道:“去告诉皇上,本宫这里炖了药膳给皇上补身子。” 闻言,知书怯怯垂下头,“回娘娘,皇上已经到良妃娘娘那里用午膳了。” 上官羽西的面容顷刻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眼神阴鹜的有几分可怕。 就在知书以为她要大发雷霆之际,她却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带着显而易见的阴谋算计。 “你与良妃那贱人宫里的白珠不是同乡么,你拿些钱给她,让她去一趟上卿府,就说,良妃娘娘请上卿进宫一趟。” 知书没敢迟疑,连忙答应:“奴婢这便去!” “嗯,去。” 瞧着知书离去的背影,上官羽西轻哼。 不过是一个贱妇,德蒙君王宠幸才有了这一飞冲天的机会,凭什么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卑贱之女,上不得台面。 …… 自从良月成为殷天成宠妃之后,俩人便鲜少再见,可今日,良妃竟会让她进宫一叙。 尽管怀疑,可看到良妃身边的白珠,顾南栖可还是去了良妃的兰苑殿。 此刻,良妃正在绣着一副鸳鸯戏水的图案,却听白珠禀报道:“娘娘,顾大人来了。” 闻言,良月眼底划过一抹惊讶,随即被喜悦覆盖,“快请他进来。” 顾南栖在白珠的带领下走进了兰苑殿。 刚一进去,良月便热情的招呼,“顾大人,多日不见,你还好么?” 顾南栖点了点头,“挺好的。” 说着,她不禁多看了一眼良妃。 她一袭浅紫莲瓣玉绫罩纱,雪锦红明花抹胸,头发被绾成了妃嫔应有的样式,颈上戴了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衬的她美艳动人。 “良妃娘娘近来可好?” 良妃点了点头,欢喜的将自己的绣品递给顾南栖看:“这是良月绣的鸳鸯戏水图,好看么顾大人?” 瞧着她递来的绣品,顾南栖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你这是……给皇上的?” 良妃点了点头,“皇上对良月很好,而良月,也想抓住皇上的心。” 顾南栖见绣品放了下来。 “自古以来,最薄情的其实便是鸳鸯。” “啊?”良月茫然不解的看向顾南栖,“为什么这么说呢顾大人?” “你见过单独的鸳鸯么?不永远都是成双成对的,你说这是为何?” 闻言,良月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收了起来,她连忙将绣品递给宫女,“多谢顾大人提醒,否则,良月怕是得触了龙之逆鳞。” 说着,她垂下眼眸,有几分难过,“这是皇后娘娘告诉良月的,说皇上喜欢鸳鸯戏水的图案。” “你绣一副江山图给皇上。” 顾南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良月没有反驳,甚至都不曾多问一句,便满口应下,似乎对眼前的人格外的信任。 第58章 那白珠怎么死了 对此,顾南栖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的女人太过于单纯,也太过于亲信别人,这样的性子,在这兵不见血刃的后宫里,极难生存。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问道:“你找我来,便是看着鸳鸯戏水图?” 良月眨了眨眼睛,呆呆的看着顾南栖,摇了摇头。 “良月自知顾大人忙碌,怎敢因这点小事叨扰。”说着,她轻轻的垂下头,掩去了眼底的失望。、 “良月还以为是顾大人来看望良月呢。” 闻言,顾南栖眉头一皱,刚准备说什么,却见良妃红了脸颊,气喘吁吁。 顾南栖看向案边燃烧的熏香,当即反应了过来。 被算计了! 果不其然,殿外响起了宦官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良月已经控制不住的扯着自己的衣服了,此番光景,若是被殷天成看到,为了他帝王的威严,定会严惩不殆。 “顾,顾大人……”良月面色潮红,着急的看着顾南栖,“顾大人,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顾南栖再一次的看向熏香,却见白珠正伸手去准备拿走。 沉吟了片刻,顾南栖手中利刃出鞘,顷刻间,白珠便倒了下去,温热的血甚至溅到了良月的脸上。 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之下,良月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顾南栖松了一口气,低声解释道:“这是千娇引,受到巨大惊吓可解、。” “可白珠……” “她不冤!” 淡淡的吐出三个字,转眼间,上官羽西便跟着殷天成走了进来。 当看到顾南栖还有地上的白珠时,殷天成当即便沉下了一张脸,“这是做什么?” “依臣妾看,是这宫女撞破了什么被杀人灭口了?你说对良妃?” 突然被点名,良妃吓得微微一个哆嗦,下意识的看向顾南栖。 瞧着俩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殷天成面色阴寒,“顾卿?怎么回事?” 顾南栖行了一礼,不急不缓的解释道:“良月娘娘想给皇上绣一副江山图,可没有江山图的模样,朝中又只认识臣,便让臣送来。” “那白珠怎么死了?” “臣正与良妃娘娘说话,这贱婢却在香炉里添千娇引,意图陷害臣与娘娘,被臣识破她想伤害娘娘,臣迫不及待,只好将其杀死。” “哼!”上官羽西轻哼出声,“人都已经死了,不管事实如何,还不是全凭顾大人一张嘴说了算。” 殷天成不语,只是静静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良妃,瞧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眉头越皱越紧。 瞧着良妃这模样,顾南栖皱紧了眉头。 她怕个毛呢,本来没事儿,她再这样下去,没事也变有事了。 于是,顾南栖立即扯开了话题,“皇上,这尸体在这污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眼睛,不如,先将尸体拖下去。” 闻言,殷天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太监立即走了进来,刚刚抬起白珠,一锭金子便掉落了下来。 瞧着地上的金子,上官羽西瞳孔猛地一缩,她刚想让人捡起来,便见皇上身边的太监已经将金子呈了上来。 第59章 你这脑袋是不是做装饰用的 扫过眼前的金子,殷天成冷漠的视线便落到了上官羽西身上。 后者狼狈出垂下了头,眼底浮现了一抹惊惧。 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这金子,不是皇上上个月赐个皇上娘娘的么?上面的图案独一份,臣记得,是庆祝殷宁长公主大胜特意命内务司打造的。” 殷天成将良月扶了起来,“良妃受惊了,早些歇息。” “是。”良妃点了点头,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顾大人也应该中了这千娇引的毒才是。 殷天成凉凉的目光在上官羽西身上扫过,后者畏惧的低下了头。 殷天成不再多言,大步走出了兰苑殿。 临走前,上官羽西阴狠的目光在良月的身上扫过,像是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 在那样阴毒的一瞥之下,良月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 直到上官羽西走出了兰苑殿,良月立即拉起了顾南栖的手,“顾大人,你没事么?” ‘我无碍。’ 顾南栖眉头轻轻的蹙了一下,千娇引可是一味了不得的媚药,怎的,自己会没事? 难道是从前顾南栖经常宿在青楼,免疫了? “顾大人,良月入宫,是不是给你造成了许多的困难?” 良月低垂的眸子,那张脸上透着几分让人惹人疼爱的可怜,和掩藏不掉的风韵,与后宫中任何一位妃子都不一样的风韵。 顾南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你如今深得盛宠,后宫之中尽是视你为眼中钉之人,你需得防备。” 闻言,良月眼睛一亮,那张透着成熟女人媚态的脸上浮起一丝喜悦,“我知道了,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让顾大人担心。” “……”顾南栖一噎。 担心倒也没有,就是随便嘱咐一句。 可看着良月一副感动的样子,顾南栖只好敷衍的点了点头,而后离开了兰苑殿。 顾南栖刚走出兰苑殿,便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看着眼前怒视着自己的殷暮商,顾南栖双手环抱在胸前,以一副看戏子的姿态望着他。 “做什么?” “哼!”殷暮商轻哼一声,“你果然在这!” “没有把我害死,你是不是特别难过?” “我告诉你顾南栖,本皇子一定会活的好好的,不会让你这个奸佞……” 殷暮商话音未落,顾南栖顺手折起一旁的树枝便往他身上抽了下来。 “一口一个奸佞!你这脑袋长了是不是做装饰用的?” 树枝打在身上,疼的殷暮商差点跳起来,可此刻,他却突然怔住了。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他便这样紧紧盯着顾南栖,那眼眶,却是猝不及防的湿润了。 皇姐! 从前,皇姐也是这般极度随意的折起顺手的树枝便往他身上抽,不会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但会十分的疼。 迎着殷暮商的视线,顾南栖表情微微凝固了一下。 她很想告诉他,站在他眼前的便是殷宁,是他的皇姐,是这大殷的长公主,可…… 不要说殷暮商不会信,可即便信了,她要如何告诉他,自己是被他们最爱的最尊敬的父皇下令射杀。 第60章 谁不来谁是狗 如何告诉他,自己倒在血泊里,全身千疮百孔竟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便离开了人世,又如何告诉他,自己在顾南栖的身上重焕新生。 又该以怎样的方式告诉他,母妃也是被父皇身边的太监绞死。 顾南栖扔掉手里的树枝,将全部的情绪深深的掩埋起来。 算了,她是姐姐,理当为弟弟挑起一切,那些黑暗,那些伤痛,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有事么,没事滚开!”顾南栖沉着一张脸,漫不经心的说道。 闻言,殷暮商双眼像是在瞬间恢复了焦距。 他瞥了一眼顾南栖,揉了揉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南栖,你上次意图陷害本皇子的事儿,我没有忘记,本皇子今日便要与你单挑!” “滚开,我没心情!” “顾南栖你怎么这么怂?”殷暮商不可思议的望着顾南栖,亏他方才还觉得这人有那么一瞬间很像皇姐。 现在想来,真是侮辱了皇姐。 皇姐巾帼不让须眉,美貌更是冠绝天下,温柔有礼,诗书礼乐样样精通,哪里是这个顾南栖可以比的。 瞧着这殷暮商不依不饶的模样,顾南栖敷衍的点了点头,“那晚上,泸溪城外见。” “谁不来谁是狗!” 在顾南栖转身的瞬间,殷暮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南栖脚步一顿,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被气的不轻。 身为皇子,早已被人视做眼中钉却半点防备都没有,竟还有时间在这里逞凶斗狠。 “呵!”红唇吐出一声冷哼,顾南栖大步离开。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殷暮商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 顾南栖是父皇身边最宠信的人,更是整个朝野最坏的人,接近他,一定能知道皇姐和母妃的死因。 他怀疑,母妃和皇姐便是这奸臣害死的。 …… 顾南栖极度不高兴的离开了皇宫,而此刻的长明宫却静的有几分可爱。 殷天成一言不发的站在殿里,脸上阴云莫侧,看不出在想什么。 上官羽西怯怯的站在身后,此刻的她,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气度。 见殷天成半晌不说话,她胆怯的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臣妾……” “啪!” 上官羽西话音未落,殷天成却突然转身,一个巴掌重重的抽到了脸上。 力度之大,上官羽西当即便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猩红的血迹,顷刻之间,脸颊便高高的肿了起来,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敢多言。 爬起来,上官羽西颤抖的匍匐在地,“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开恩……” 殷天成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在凉水里过了一遭,冷的让人无端颤栗。 俯下身子,殷天成重重的捏紧了上官羽西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贱妇!朕有没有说过,你需得安分守己,不可搅乱朕的后宫,你竟还想一箭双雕,你当朕的话是什么?” 第61章 你他妈把这叫做单挑 “臣臣妾知错!”上官羽西显然被吓到了极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若是最后一点体面也不想要了,那朕可以成全你!” 上官羽西瞳孔猛地一缩,抱着殷天成的大腿急忙摇头。 “哼!”哼出一声冷哼,殷天成扫了一眼屏风处,一脚踢开上官羽西走了出去。 上官羽西跌坐在冰凉地上,眼泪无声的涌出。 放眼整个天下,还有她这般没有尊严的皇后么? 这时,屏风后的太监急忙跑了过来,将上官羽西牢牢地抱住,“羽西,你没事?哪里痛,他伤到了你哪里?” “滚开|!”上官羽西哭喊着,撕心裂肺的推开了眼前的人,“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皇上即便是看在哥哥的份上也不会这般待我,是你,是你黎橪毁了我……” “羽西,我们离开皇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生活。” 闻言,上官羽西突然就笑了,“哈哈哈,就你!” 在黎橪期盼的眼神之下,上官羽西唇瓣开启,“你已经被皇上下令阉割,连个男人都不算,你以为他留着你是为什么,便是要你我日日受尽折辱,你但凡敢离开这宫中一步,便是你的死期!” 闻言,黎橪突然便沉默了。 是啊,如今的他么有资格了。 当时,他拼尽一切进了太医院,本想着受君王赏识,光宗耀祖,却不曾想,会看到曾经突然便消失的旧爱,才知,她竟是上官家的千金,竟是国母。 可…… 闭上眼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黎橪对不起你。” 上官羽西便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整理了一番着装,看不出任何破绽,这才典雅贵气的离开了长明殿。 皇上撞破她与黎橪的奸情却没有处罚她,便是看在哥哥的面上,所以,只要哥哥在位一日,皇上便不会废后。 如今,只要上官家能守住她的荣耀。 凡是阻挡了她脚步的,都得一一除去。 连宠冠后宫十几年的贵妃她都除了,还怕一个区区良妃?或是顾南栖? …… 晚风吹过细柳的帘幕,陌上寒烟薄雾,晚风茵开湖面夜色的画卷,车马碾过芬芳的路径。 最终在树林里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上官修然满脸殷勤的搀扶着殷暮商下了马车,“殿下,这个给你。” 接过上官修然递来的匕首,殷暮商眉头轻轻一蹙,“本皇子自己有剑,不需要你的匕首。” “诶!”上官修然重新将匕首推了回去,“殿下不可轻敌,那顾南栖素来卑鄙,这匕首上臣已经为了毒,只需割破顾南栖的肌肤,那毒便会在瞬间渗入他的五脏六腑,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闻言,殷暮商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匕首。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上官修然双眼阴鹜的盯着前方。 顾南栖果然来了,今夜,便让他有去无回! 正当殷暮商握着剑蠢蠢欲动的时候,无数侍卫将几人围的水泄不通。 瞧着这阵仗,殷暮商脸上呈现出了一瞬间的懵逼。 他抬眸看去,只见顾南栖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的俩个走狗,云木和云飞。 “顾南栖,你做什么?” 顾南栖上前几步,底下的人立即搬来椅子,她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悠然落座,而后,轻蔑的扫了一眼殷暮商。 云淡风轻道:“不是你说要单挑?” 瞧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殷暮商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你他妈把这叫做单挑?” 第62章 这奸佞像是欣赏皇姐 顾南栖也不多言,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微微示意了一下,便有大队人冲了上去,对着殷暮商还有旁边的上官修然便是一顿毒打,没有丝毫的手软。 殷暮商连拔出匕首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直到将俩人彻底的打趴在了地上,顾南栖才打了一个哈欠,悠然起身。 上前,顾南栖来到俩人跟前停住脚步。 “顾南栖,你竟敢袭击本皇子,本皇子要你诛你九族!” 殷暮商话音刚落,顾南栖便是一脚踢了过去。 后者彻底的噤了声,敢怒不敢言的瞪着顾南栖。 瞧着殷暮商的样子,顾南栖忍不住的低笑一声。 抬脚,很是随意的踩在了上官修然的身上,这才微微俯身,“看不出来三皇子这么单纯,单挑?你还不配让本官亲自动手。” “……你!你卑鄙!” 殷暮商显然被气的不轻,这顾南栖虽染说平日里娘了点,可好歹也是一堂堂男子汉,竟没想到会说话不算话,卑鄙的跟狗一样。 顾南栖也不打算理会他,转身便要离开,却突然瞥见殷暮商身上掉下来的匕首。 云飞见此,连忙上前将匕首捡了起来,查看了一番,他凝重的看向顾南栖,“主子,匕首被喂了见血封喉的毒。” “……” 云飞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下,瞬间让顾南栖一颗心凉了下来。 殷暮商冷哼一声。 不过一柄匕首而已,他并不打算用。 就在殷暮商以为顾南栖又会对自己拳打脚踢的时候,却见顾南栖垂下眸子,唇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苦笑,她后退了一步。 月光之下,她面容白的有几分不真实,眼角妖娆的泪痣显得她如妖那般魅惑。 顾南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偌大的林子里沉默的有几分可怖。 许久之后,顾南栖才缓缓转身看向了殷暮商,她道。 “我以为,你是殷宁的弟弟,即便如今顽劣不堪,不知上进,但至少,心思纯正,并奸恶之徒,而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话音落下,顾南栖反手一扔,那匕首便稳稳当当的钉在了殷暮商的脚边,只差分毫,那匕首便会刺进他的腿上,他却躲也不躲,便这样挺着。 没有再逗留,顾南栖翻身上马,离开了林子。 一时之间,林子里便只剩下了殷暮商、上官修然,及俩人的贴身侍卫。 殷暮商盯着地上的匕首,却是久久没有起身,脑子里依旧回荡着顾南栖那句:我以为,你是殷宁的弟弟,即便如今顽劣不堪,不知上进,但至少,心思纯正,并奸恶之徒,而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轻轻的垂下眼睫,殷暮商发出一声低笑,那笑声里,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苦涩。 “听那奸佞的意思,像是很欣赏皇姐。” 可,皇姐死的不明不白,他若不接受上官修然的匕首,不装成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只怕,还没有查到皇姐和母妃的死亡真相,自己便已成了旁人刀下的亡魂。 第63章 志立而后,何为谋者 可! 殷暮商沉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悦的盯着顾南栖离去的方向。 旁人便算了,这大殷第一奸人有什么资格这般教训自己? “哈!”反应过来,殷暮商差点气的一口气没有上得来,自己刚刚竟然忘了反驳,白白让那奸人羞辱了一顿! 上官修然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那双与上官融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浮现出一抹阴狠。 “顾南栖身为臣子竟敢刺杀殿下,殿下难道就这么忍了?” 殷暮商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塞进上官修然的手里,“不忍怎么办?近来父皇已经对我很不满意了!” “明日早朝,殿下不妨上殿,将顾南栖今夜的大步逆之举告诉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我就不信皇上不惩治了这奸佞!” 闻言,殷暮商果断的摇头。 “本皇子堂堂男子汉,绝对不做那些告状的事儿,丢人,本皇子会凭自己的本事让顾南栖跪地求饶!” “可是……”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宫了。”不等上官修然把话说完,殷暮商便上了马车。 站在原地,瞧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上官修然一拳狠狠的砸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真是个怂包!” 殷暮商坐在马车里,他默默的想着方才顾南栖说过的话,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从前,他是极度讨厌这个奸佞的。 可,自从知道他欣赏皇姐之后,便莫名的对他减轻了些许的敌意。 “哼!”似乎是想到什么,殷暮商恼怒的哼了一声,“这个奸佞一定是看皇姐美貌无双,觊觎皇姐的美色,猥琐的奸人!” 另一边,顾南栖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谁踏马在背后骂我?” 云飞和云木默默的骑着马,假装没有听到。 见没人搭理自己,顾南栖也不恼怒,只是默默的低头看起了书。 顾南栖回到府邸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崇曦。 他一声白衣,墨发飞扬,一人漫步在幽静的园子,立于飞花疏影之间,恍若隔世遥云,浮游仙境。 此刻,他正遥望着天边,唇瓣轻启,打断了青阳的话,“志立而后,何为谋者?” “殿下!”青阳眼底划过一抹焦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 青阳还想说什么,却在瞥见不远处的顾南栖时,突然噤了声。 瞧着他那小气的样,顾南栖轻哼一声。 那妖媚的眸子轻轻一挑,在崇曦身上掠过,红唇缓缓吐出一句:“谋之一,术也,谋之二,忍也,谋之三,学也。” 瞧着崇曦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她接着问道:“你说对崇曦?” 后者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望着她,突然道:“上卿言简意赅,崇曦不懂。” 正在这时,洛云书牵着顾南栖的白狗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顾大人,下官等你多时了。” 顾南栖看也不看他一眼,俯下身子摸了摸狗头。 半晌没有等到回答,崇曦默默的收回了目光,想来,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也随旁人一般说出去半点有用的东西。 第64章 十年砺一剑 就在崇曦准备离去之时,顾南栖却揪着狗子的耳朵漫不经心的说道。 “为国为民,道之大者,术为道生,方为大术,大术之首,韬光养晦。十年砺一剑,出剑,一剑封喉。” 崇曦脚步突然顿住,他猛地转身,便这样盯着顾南栖。 回眸,她平静的瞟了他一眼,“平日常使剑,树敌生事,成大业所忌,不可为也,大术其次,审时度势。” “乐群运方来,莫同流合污,出淤泥而不染真英雄。大术之末,止于忍性,为人能忍者,人中之龙,小不忍而乱大谋。” 在崇曦的身上,顾南栖看到的便是这些。 一个能扛起一切的身子,定然曾驮起过无数次落日。 崇曦望着顾南栖,脚下的步伐却突然踉跄了一下,若不是青阳扶着,此刻早已经跌倒在地。 望着顾南栖,崇曦却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扑面而来,迷离之间总觉得,眼前的人并非眼前人。 崇曦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的上前,最终在顾南栖跟前停了下来。 他眼底带着几分急切,“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恍惚里,崇曦似乎又看到那无数个午夜梦回也无法驱赶的画面。 那人一声铠甲,古道立马,犹如闲庭信步的旁观者,俯视着衣袍染血也要拼尽一切争得一线生机的他。 惊鸿一瞥,她逆着阳光,轻启红唇:“大盛储君,为国为民,道之大者,术为道生,方为大术。大术之首,韬光养晦,十年砺一剑,出剑,一剑封喉,平日常使剑,树敌生事,成大业所忌,不可为也,大术其次,审时度势,乐群运方来,莫同流合污,出淤泥而不染真英雄,大术之末,止于忍性,为人能忍者,人中之龙,小不忍而乱大谋。” 她还说,“决而定,虽千万人吾往矣,术柔决刚,刚柔并济,方为王道。” 瞧着崇曦此刻的模样,顾南栖有瞬间的恍惚。 他这是…… 怎么了? “谁告诉你的?” 见顾南栖久久不语,崇曦又上前一步,可即便如此焦急,他还是保持着身为大盛储君应有的风度,温文尔雅,进退有度。 “上卿与大殷长公主是何关系?” “……”闻言,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慌乱,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她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同朝为官,曾攀谈过几句。” 闻言,崇曦眼底的希冀在瞬间便无声的熄灭了。 他点了点头,有些狼狈的转过了身子,“原来如此。” 人人都说,殷宁死于叛军剑下! 可,殷宁的最后一战便是与自己。 他心甘情愿的输给了殷宁,目送她离开,本想一纸婚书缔结良缘,十里红妆迎她如大盛,谁知…… 再见,自己却成了送入大殷的质子,而她,夜宴之后不久,便香消玉殒。 这大殷之中,何来叛军,又有什么叛军可以无声无息的杀死她? 似乎是想到什么,崇曦转身,缓缓抬眸,那双清寂的眸子狠狠的盯着顾南栖,冷声质问。 第65章 他造谣生事还打我 “殷宁长公主嫉恶如仇,一身浩然正气,最不屑的便是如上卿这般的奸佞之臣,她又如何会与你攀谈?” “殷宁的死,莫不是与上卿有关?” “殿下!”青阳连忙拦住了崇曦,他警惕的看了一眼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殿下哪里都好,偏偏,只要一遇到与那殷宁长公主有关的事儿便会轻而易举的失去理智。 这番猜忌的话,足以让顾南栖生出杀心他到底知不知道? 洛云书撸狗的动作一顿,他冷笑出声,“殿下这顶帽子扣的有些大了,怎么,是顾大人这些日子待你太好了,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崇曦像是没有听到洛云书的话,便这样紧紧的盯着顾南栖,眸子冷佞死冰,“请上卿回答!” “……” 此时此刻,顾南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男人这模样,莫不是,喜欢自己? 想着,她便没忍住的笑出了声,人太美了果然不好,死了都还有人惦记。 这男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当日在战场上,虽说自己救过他,可先前也打过他来着。 顾南栖这笑,看在崇曦的眼里便成了嚣张的承认。 他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是她! 这个祸国殃民的奸佞! 此刻,崇曦面上像是覆了一层寒冰,冷的入骨入髓,他像是撕裂了最原本的伪装,露出了凶狠的面目。 就在这须臾,他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了顾南栖的胸口处。 没想到素来隐忍的他会突然动手,顾南栖这一掌挨的猝不及防。 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只觉得身体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青阳显然被这一幕震惊了。 洛云书脸色一沉便要叫人。 在他准备开口之前,青阳猛地跪了下去,“我家主子喝醉了,还请上卿莫要见怪。” 瞧着往日里一声傲骨,从不服软的青阳竟然跪下了,顾南栖有一瞬间的恍惚。 突然的,便想到了骁云湛,那个陪着她出生入死的少年将军,似乎,也有着与青阳一般的性格。 仰起头,顾南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算了,至少这个男人难得的发狂却是为了自己。 她捂着胸口,蹙眉道。 “既然醉了,便将你家主子扶回去,他这么造谣生事还打我,让我很困扰,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是什么恶人呢!” 闻言,洛云书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青阳起身,连拖带拽的将崇曦带回了房间。 一时之间,气氛便安静了下来。 顾南栖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没了,脚步也有些虚浮,她扶着一棵树,大口喘着气。 这身体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虚弱的厉害。 看着她额头浮起的冷汗,洛云书干笑两声,“顾大人,你的皮肤怎么这么白?” 顾南栖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洛云书仔细观察了片刻,一脸羡慕的说道:“顾大人,你这么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也给下官分享一下,下官也想这么白,招女孩子喜欢!” 顾南栖冷着一张脸,不耐的回道:“死了就能变白。” 洛云书:“……” 第66章 我家主子看你不顺眼 洛云书还想说什么,却见顾南栖捂着胸口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顾大人!”洛云书刚准备去搀扶,门口便响起了一个声音:“慢着。” 就在洛云书愣神间,鹤潇便来到了顾南栖跟前,伸手将她扶住,而后,毫不迟疑的进了房间。 洛云书刚准备跟上,便被扶光拦住了去路,“洛大人还是先离开,我家主子看你不太顺眼。” “看我不顺眼?”洛云书不可置信的询问出声。 “相爷清风霁月,公正无私,我又并非那奸佞之辈,他这么正直的人为何独独看自己不顺眼?” “请洛大人!”扶光挡在跟前,半点不让他上前。 若不是这洛云书在后面撺掇,以顾主那单纯乖巧的性子,怎么会成了那叫主子头疼的奸人。 想着,扶光看向洛云书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洛大人,莫不是要扶光亲手把你丢出去?” 瞥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洛云书将眼底的担忧收了起来,“顾大人受伤了,若有什么事儿,到我府上告知一声。” “请!”扶光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半点不留情面的下着逐客令。 “呵!”轻哼一声,洛云书这才摇着折扇离开了上卿府。 也不知道这对主仆对自己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成见,要说,他与顾大人也是一伙的,干什么区别对待? 房间里,案桌上沉香徐徐燃烧着,鹤潇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搭在顾南栖的脉上,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瞧着他这一脸凝重的模样,顾南栖轻轻抿了下唇瓣,“没听说相爷还会治病。” 闻言,鹤潇冷厉的眼神犹如寒冰白雪一般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感觉,犹如跗骨之蛆。 被他盯的有些头皮发麻,顾南栖默默的移开了视线,“相爷这模样,像是本官将命不久矣一样。” 鹤潇又看了她一眼,而后将手移开。 沉默了片刻,他将一瓶药放在了顾南栖跟前,吩咐道:“一日吃一颗,不可中断。” 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顾南栖拿起一颗药便扔进了嘴里,顺带喝了口茶,而后,便听鹤潇道。 “楠栖,仇,不报了可以么?” 闻言,顾南栖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起来。 她笑容艳丽,又带着无尽的讥讽,她道:“富贵权势可以轰然倒塌,万顷沧池可填为平陆,唯有过往仇恨稳如磐石,风雨不动。” 不手刃亲父,她殷宁死不能宁! 鹤潇沉默无声的望着眼前的人,眼里似乎闪烁着什么东西。 忽然问道,“楠栖呢?” “……”顾南栖心口猛地一沉。 抬眸,她缓缓看向了鹤潇,在烛火的照耀下,男人面容白皙的几近的苍白,眼底,却是平静的犹如一汪死水。 果然,在上次对自己使用家法之时他便确定了什么。 只是,今晚更加的肯定了。 顾南栖却是淡然一笑,“相爷喝多了?” “呵呵呵。”鹤潇垂眸,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笑声悲凉又透着无尽的寂寥,他笑了许久,顾南栖也不打断,便这样看着他。 第67章 这个蠢货 像是过了很久,鹤潇这才站了起来。 他带着水光的眼睛在顾南栖身上扫过,低声道:“楠栖视我为兄长,从不忤逆,更不会叫我相爷,而你……”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转身离开了。 瞧着那逐渐淡出自己视野的声音,顾南栖有片刻的恍惚。 顾南栖虽为人人唾骂的奸佞,可被天下人奉为第一贤臣的鹤潇却从未放弃过她。 甚至,能看出眼前的人并非顾南栖。 这得是多深的感情才能如此笃定。 而自己…… “呵呵。”顾南栖轻轻的笑了一声,“大概,皇家是没有真情的。” 秋末的风有些凉,窗外疏淡灯影下依稀看见老树枯枝,繁花凋零。 顾南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转身入了房间。 翌日,她早早的便起床去了朝廷。 这上卿府里,遍地都是旁人安插的眼线,如果不出所料,今日朝堂之上,昨夜崇曦的一番话会被一些狗拿出来大作文章。 顾南栖顶着有些刺骨的冷风,一溜烟的钻进马车,在她昏昏欲睡之时,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她刚一下车,一道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顾南栖大步走进了大殿。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本来闹哄哄的大殿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殷天成目光有些倦怠的扫过群臣,“诸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皇上,臣有本启奏!” “准奏!” 朱洪刚瞥了一眼顾南栖,高声道:“臣近日听闻,殷宁长公主遇刺一案另有隐情,据说,此事与上卿有关。” 闻言,顾南栖默默的扫了一眼朱洪刚,嫣红的唇瓣扯出一抹笑容,也不辩解。 朱洪刚满脸得意,侯爷想收拾顾南栖之心已久,自己今日此举,一定能得侯爷另眼相看。 朱洪刚没有注意到上官融瞬间沉下来的脸,反而步步紧逼,“还请皇上彻查殷宁长公主遇刺一案,好还长公主一个公道!” “咳!”上官融终究是没有忍住的咳了一声,脸上布满了阴霾。 殷诏面色也阴沉的厉害。 这个蠢货! 此事本就是母妃一手设计,自己与舅舅都参与其中,若是彻查,便会露出马脚,到时…… 朱洪刚还想说什么,殷诏立即道:“朱大人,你从何处听来的小道消息?” 见殷诏插话,朱洪刚心中一喜,看来殿下是在推波助澜了。 于是,他连忙道:“大盛质子崇曦日日住在上卿府,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否则,怎会质问上卿是否与殷宁长公主之死有关?” 顾南栖也不管几人的争论,像是置身事外一般的站在大殿上,活像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场斗争。 殷诏和上官融险些被气的一口气上不来。 殷诏不在意的冷笑一声,“这不过是大盛质子的离间之计罢了。” “可此事……” “愚蠢!” 不等朱洪刚把话说完,殷诏便怒斥出声。 朱洪刚一怔,茫然不解的看向殷诏,见对方眼底似乎蕴含了滔天的怒火,这才惊觉犯了错,连忙垂下了头。 第68章 含狗量有点高 殷天成也没有要再追究的意思。 事情的真相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于是,便道:“此事已经水落石出,不必再查。” “皇上!” 顾南栖突然跪了下去,“殷宁长公主战功赫赫,虽为女子,数年来却戍守边疆,保卫大殷安宁,乃百姓心中不可取代的神明,而今,唉……” 顾南栖沉沉的叹息一声,像是满腹委屈无处申诉,却又不得不隐忍。 她道:“臣无辜受此冤屈,纵使皇上信臣,可天下臣民却只会以为是臣蒙蔽圣听,害了长公主,所以,还请皇上彻查长公主一案,还臣一个清白!” “臣不愿被天下人猜忌!” 殷天成紧紧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顾南栖,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 刚准备说话,便见洛云书也跪了下来,“臣愿负责此案,还请皇上还上卿一个清白。” “……”闻言,顾南栖诧异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洛云书。 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不顾自己前程,甚至不顾性命的跟随自己,支持自己所有的决定? “朕说过了,此事不必再提!”殷天成声音里夹杂了几分怒火。 提起殷宁,他有片刻的恍惚。 那曾是他最骄傲的女儿,可终究…… 叹息一声,殷天成将那些思绪全部隐藏了起来,“退朝!” “皇上!” 顾南栖还想说什么,却被鹤潇拦了下来。 他蹙眉望着她,也不多言,而那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殷天成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处,顾南栖才回过神来,不禁自嘲一笑。 他亲手下令射杀了自己,此等丑闻,他怎会愿意再翻出来。 “看老子做什么!” 见鹤潇盯着自己,久久没有挪开目光,这不顺那不顺的顾南栖当即便怒了。 这个男人的目光,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鹤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吼,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竟会这么粗鲁,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南栖目光在殿内环视了一圈,最终锁定了正迅速往外走的朱洪刚身上。 沉着一张脸,她迅速的走了上去,抬脚,干脆利落的一脚踢出。 只听见朱洪刚一声哀嚎,整个便飞了出去,而后顺着台阶滚下,顷刻间便爬不起来了。 “顾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金殿门口公然行凶?你可是藐视皇威!” 殷诏那双过分妖冶的目光盯着顾南栖,不紧不慢的说道。 “哼!”轻哼一声,顾南栖道:“本官清清白白,端端正正,容得这狗这般随便诬赖,他娘的能忍?” “若是能忍,本官还算是个男子汉么?” 瞧着眼前过分粗鲁的人,殷诏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从前只觉得上卿残暴不仁,而今,竟还有这般粗俗的一面。” “呵呵。”顾南栖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殿下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可爱。” “……”殷诏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顾大人,好自为之。” 话落,他便离开了金殿。 站在高处,顾南栖冷眼看着朱洪刚被人抬走,“这没用的狗东西!” 洛云书摸了摸鼻子,“顾大人今儿说话,含狗量有点高啊。” 第69章 顾大人你真阴 扭头,顾南栖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即道:“今儿天气太冷了,不如,我请顾大人吃羊肉?” “羊肉?”顾南栖呢喃着,刚好,骁云湛的身影闯入了视野,于是,她想也不想便叫住了他。 “老骁,走,吃羊肉!” 闻言,骁云湛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他惊愕的目光停在顾南栖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老骁’俩个字萦绕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 曾经,殷宁长公主也是这般叫他。 “老骁,你负责接运粮草,云狐关汇合!” “老骁,本宫睡不着,去给本宫抓个美男来帐子里谈个心!” “老骁……” 瞧着骁云湛那过分奇怪的目光,洛云书不解的看了一眼顾南栖,“顾大人,骁将军这眼神是不是对你有点什么误会啊?” 顾南栖仿佛没有听见,抬脚便走下了台阶。 出乎意料的,一向生人勿进,除了长公主谁也不理会的骁将军居然跟上了顾南栖的脚步。 洛云书满脸不解。 这莫非是想暗杀? 这……会不会连累了自己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三人一起走进了酒楼。 刚一进去,顾南栖便道:“小二,上三斤羊肉!” 洛云书一惊,连忙阻止,“顾大人,下官只吃半斤!” 闻言,顾南栖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上三斤半!” “忘了给你点了。” 骆云飞:“??” 骁云湛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跟在俩人的身后。 不一会儿的功夫,羊肉便端上了桌。 在骆云飞动手之前,顾南栖连忙夹了一块放进了骁云湛的碗里,“老骁,快试试!” 盯着眼前的羊肉,骁云湛神色有些复杂。 他抬眸看了一眼顾南栖,又看了看碗里的羊肉,不知怎的,突然便想到了当日凉国使者来访,是这个奸佞力排众议让自己与凉国使臣比武,为长公主而战。 所以,这一刻,即便对顾南栖有再多的顾忌,有再多的理由,他还是夹起碗里的羊肉吃了进去。 顾南栖却不忙着吃,只是盯着他。 在她的目光之下,骁云湛面色沉了几分,“看我做什么?” 顾南栖不语,默默的又给他夹了一块。 骁云湛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还不等他拿起筷子,脸上突然出现了红疹。 顾南栖拿起了筷子,优雅的夹起一块肉,“吃,是真的羊肉。” “你不吃就知道?” “骁云湛一吃羊肉便会长红疹,近来天渐渐的凉了,大殷城中羊肉甚少,谁知道会不会以其他的肉冒充,所以,还是试一下,毕竟,本官赚钱也不容易。” 洛云书赶紧吃了一口,这才抽空感叹道:“顾大人你真阴!” 顾南栖:“……” “顾大人与我素无交集,怎知我吃羊肉便会起红疹?”骁云湛眼底划过一抹警惕。 此事,分明只有长公主及几个驭冥军部下知道。 戍守边疆之时,无意间吃了羊肉,便长了疹子,当时长公主还打笑说是不是得了什么花柳病。 第70章 顾大人,轮到你请客了 “听说的。”顾南栖神色淡然的答了一句。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倒是脸上的疤已经好了,没有了边塞的风吹拂,脸也白了不少。 本就是世家公子,在京都养了一段时间,倒是越发俊美了。 “听谁说的?”骁云湛步步紧逼,那双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顾南栖,似乎是想要看透她的伪装。 顾南栖拿起面前的烈酒喝了一口,脸颊红如晚霞遮幕,那水遮雾绕的眸子微微一挑,“驭冥军。” 骁云湛眼底的希望于瞬间湮灭,垂眸,他唇角泛出一抹自嘲的笑。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长公主已经薨了。 这大殷,太平盛世也好,狼烟四起也罢,长公主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再无人带领驭冥军于黄沙之中厮杀,守卫天下黎明。 “顾大人,洛大人慢用,告辞。” 起身,骁云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楼。 顾南栖望着他那落寞的身影,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这一次,她的战场是这阴诡沉浮,不见血刃的朝堂,她要做的事儿,是弑君谋逆的大罪,不可再将这个男人拖进这污浊不堪的皇权斗争里。 俩人默默的吃着羊肉,喝着酒,骆云飞脸色微红,笑容迷离了几分,他道:“顾大人,下官是真的觉得太子殷诏不适合为东宫之主,他太阴了。” “……”顾南栖仰头喝下烈酒,讥讽的问道:“那你觉得谁合适?” 骆云飞沉吟了片刻,“要下官看,还是前太子殷盛合适,只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病死了,否则,这太子也轮不到殷诏啊。” 顾南栖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突然就不说话了,只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喝,像是千杯不醉那般,洛云书拉都拉不住。 直到她整个醉倒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 瞧着这一幕,洛云书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顾大人,轮到你请客了。” 回应他的,是无声的沉默。 叹息一声,他只好认命的掏出了银子。 付完钱,他刚准备去扶顾南栖,一只手便将人捞了起来。 瞧着突然出现的鹤潇,洛云书愣了一下,“见过相爷。” “嗯。”冷漠如冰的吐出一个字,鹤潇抱起顾南栖便朝着楼下走去。 上了马车,瞧着醉醺醺的人,鹤潇眉头紧紧地皱着,可还是给她喂了一杯茶。 片刻之后,顾南栖突然坐了起来,她茫然的盯着眼前的鹤潇。 鹤潇也望着她。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便这样看着彼此。 看着看着,顾南栖却突然哭了起来,那隐忍了许久的眼泪,如江海决堤。 顾南栖哭的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话落,低低的呜咽身回荡在马车里。 记忆里的皇兄,他走路是带着风的,行事更是高调张扬,放纵不羁,桀骜难驯,笑起来的时候,少年眉梢皆是肆意跌宕的潇洒。 那日,他成了东宫之主,他告诉自己,会尽全部的力量来让宁儿开心,一生无忧。 第71章 容不下那些没用的废物 可是,他的身子却每况愈下,连御医也找不到原因。 他纵有满腔抱负,也只能龟缩于殿内,狐裘加身,以药续命。 他再没了从前那般恣意潇洒,他不再站在阳光下,他处处隐忍,谨小慎微,不曾再肆意开怀的笑过。 甚至,连自己许诺要保护的妹妹也披甲上阵。 谁知,那一别,竟成了永别。 她大胜,皇兄却是死在了这如浪淘沙的皇权之中。 仰起头,顾南栖抽泣了一下,拉起鹤潇的衣服擦了擦鼻涕。 鹤潇:“……” 仰头,顾南栖凝望着眼前的鹤潇,突然问道,“丞相,为何贤德之人年纪轻轻就死掉,那些庸碌之辈却像是能长命百岁的王八一样?” 鹤潇微怔。 顾南栖娇媚的面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长长的羽睫早已被泪水打湿,整个看上去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丝丝的倔强。 鹤潇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他道:“你的后院里百花齐放,牡丹独艳,若要摘花,你会摘哪一朵?” “摘最丑的那一朵!”顾南栖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听着这跟自己预期不一样的回答,鹤潇眼底闪过一抹不解,“为何?” “本宫的后院,容不下那些没用的废物!” “呵呵。”鹤潇无奈的低笑,打趣道:“本想教你中庸之术,没想到你却悟出了帝王之道。”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鹤潇整个人突然便僵住了。 “本宫!”他震惊的呢喃着这俩个字,目光再一次的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 本宫? 这大殷之中,能够有资格自称一声本宫的,并不多啊。 他颤抖的双手轻轻的捧住了顾南栖的脸,就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你,是谁?楠栖呢?” 太多的猜想,可他依旧怀揣着那么一丁点希望。 想着只是楠栖一个调皮的玩笑,可此刻,鹤潇忽然就害怕了起来。 害怕眼前的人,真的已经不是眼前人了。 正在这时候,马车在上卿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细碎的灯火从府邸两两相望的瓦檐遗漏下来,像是抖落一件件经年的旧事。 车帘被人掀开,云木和云飞出现在门口,看着喝醉的顾南栖,再看看面色不太好的鹤潇,俩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公子,主子她,喝醉了?” 鹤潇像是没有听到俩人的话一般,任由顾南栖在他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鹤潇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在顾南栖下车之时,他清晰的听到那传入自己耳膜的俩个字:殷宁! …… 这一觉,顾南栖睡的很沉。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睁开眼睛,屋内萦绕着淡淡的沉香味儿,房间里雕刻着各式花纹,细致而精美。 案上摆放着烛火,那看似微弱的光芒却从未熄灭,还有几摞陈旧的古籍。 顾南栖揉了揉眉心,从床上下来。 路经铜镜之时,顾南栖突然停住了脚步,呆呆的望着镜中妖美的过分的脸庞。 第72章 万物皆有定数 那面似乎可以透视人间善恶的铜镜倾泻着淡淡的光晕,映照着镜中之人倾绝无双。 她突然低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充满了无尽的讥讽。 “佛不渡我,万物皆有定数,我自有我的宿命。” …… 顾南栖穿戴整齐便去上朝了,一路上,她都在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云木轻轻的掀开帘子,“主子,到了。” 叹息一声,顾南栖轻轻的睁开一双眸子,刚准备下车,眉头却是一皱。 云木和云飞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原本应当待在上卿府的崇曦,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崇曦显然也看到了顾南栖,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俩人便这样注视着彼此。 崇曦一袭白衣,满头的墨发垂落于背,他雅致安静犹如画中之人,不曾有悲,亦不曾有喜,相视的短短一瞬,恍若过了许久。 “主子,没有你的命令,他是如何走出上卿府的?”云飞冷峻的面容透着丝丝凉意,垂在身侧的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剑。 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 顾南栖轻抿唇瓣,“问问就知道了?” 于是,她大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有事?” 崇曦望着她,那双眼睛透着深深的凉意,如一柄寒光凛凛的剑,无需拔出,便能伤人肺腑。 瞧着这神情,顾南栖突然就笑了。 还不等她说话,上官融便走了上来,“大盛殿下传书于本侯,说有要事禀明皇上,本侯便擅自做主将他带来了,顾大人应当不会介意?” “呵呵呵。”顾南栖垂眸轻笑,而后,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收,“你说呢?” “哼!”上官融发出一声冷哼,“想来顾大人也挺好奇大盛质子要对皇上说什么,不如,一起去?” “行。”顾南栖透着媚意的目光扫过崇曦。 这个贱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谁知道,竟然在背后捅刀子。 真是阴险啊! “主子,这大盛质子想要对皇上说什么?” 三人望着上官融与崇曦远去的背影,眉头统一的皱着。 “他想告诉皇上,老子的女子身份。” “……” 云飞和云木猛地一惊,“什么!” 瞧着就要冲上去阻拦的俩个侍卫,顾南栖连忙拽住俩人的衣袖,“放心,他不会说的。” “为什么?” “因为,我信他。” 云木差点就被气的原地去世,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南栖。 “主子,你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你以前经常打骂大盛质子,对他各种羞辱责骂,如今他好不容易拿到你的把柄,还不将你往死里整,你凭什么觉得他不会说!” 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云木又补了一句,“他都已经进宫去了,不是告密他来做……” 云木话音未落,便见崇曦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突然半跪在了地上,嘴里吐出一口粘稠的鲜血。 而后,那俊美的面容上青筋暴起,不消片刻,便倒在了地上,只是看着便觉得很痛苦。 第73章 世人当真是眼盲心瞎 云飞和云木不解的看着那一幕。 “这,他怎么了?” “嘿嘿。”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前他知晓了我的秘密,我给他喂了毒,今儿刚好是毒发的日子。” “……” 俩个侍卫用一种令人发指的神情将顾南栖看了一遍又一遍,异口同声道:“主子英明。” 俩人话音刚落,便见原本还有些尴尬的人突然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大声吼道。 “大盛质子中毒了,快,带回府里医治!” 顾南栖这一吼,瞬间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她面色凝重,脚步似乎也沉重了不少,“一定不能让大盛质子有事,否则,本官难辞其咎。” 话音落下,她突然将矛头对准了尚在茫然中的上官融,“侯爷,本官知你素来与我不和,可这大盛质子象征着两国邦交,若他出了事儿,死的不只是本官,还有这大殷万千百姓!” “顾南栖,你慎言!” 上官修然上前一步,怒视着她,“你的意思,是父亲给大盛质子下毒意图陷害你?” “呵呵。”顾南栖脸上露出一抹无力的笑,“是非曲直,本官不想多说,可这大盛质子在我府里尚好,为何侯爷要将人接出,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中毒?” 顾南栖一字一句,犹如不见血的利刃,顷刻间便将上官融置于一个危险的位置。 上官融修然还想说什么,顾南栖却迅速的转身,进了马车,一同往府里赶去。 一时间,众大臣看向上官融父子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起来。 瞧着那逐渐淡出自己视野的马车,上官融垂在身侧的拳头狠狠的捏了起来。 连殷宁和及受宠爱的贵妃蓝氏他都能除去,更别说一个区区顾南栖! …… 庭院冬意深浓,溪水声响,阳光透过素净的窗棂,轻描淡写的落在案几上,闪烁迷离。 床榻上,崇曦眼睫颤动了几下,这才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室内的梅花含蓄静美,又恣意风情,像是一首江南小令,婉兮清扬,自然端雅。 而顾南栖,便坐在案边,煮着一壶清茶。 见崇曦醒来,她抬眸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醒了?” 环顾四周,瞧着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崇曦眉头轻蹙,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你给我下了毒?” “那不是你自己喝进去的吗?” 崇曦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他惊愕的看着顾南栖。 “那颗药丸?” 顾南栖猝然凑了过去,半个身子趴在床上,那双带着媚态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若你吃了药丸,那杯水便是解药,可你,并没吃下药丸,说明你不想信守承诺,所以,那水便成了牵制你的毒药。” “……”崇曦藏在被子里的手猛地一紧。 他望着眼前的人,心中满是震惊。 世人当真是眼盲心瞎,竟说这顾南栖有勇无谋! 他自嘲的轻哼一声。 年纪轻轻便官拜上卿,在波谲云诡的朝堂步步高升,能让上官融与殷诏都要忌惮三分,能是个没用的废物吗? 第74章 喜欢我这样阴险狡诈的姑娘么 忍了又忍,一句话崇曦还是没有忍住:“上卿真是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阴险!” “阴险便阴险,反正你说的也是事实,只是,你喜欢我这样阴险狡诈的姑娘么?” 闻言,男人眉头皱得更紧,“自重!” 瞧着他这抗拒的模样,顾南栖又近了几分。 她不可抗拒的挑起崇曦的下颚,又凑近了几分,几乎鼻子相贴。 感受着男人于瞬间僵硬、隐忍的模样,她红唇轻启,“我跟你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了不起,像你这种男人,我见一个爱一个。” 闻言,崇曦面色突然一红,就连耳尖也泛起了丝丝的红晕。 他僵硬的身子往后仰去,语气有几分厉色,“你,离我远点!” “崇曦。”顾南栖突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她静静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殷宁之死与我无关。” 这个男人自那夜怀疑了自己之后,便暗中联系上官融想要将自己陷于绝境,为的竟是…… 呵呵。 原来,竟还有人将自己放在心上。 只可惜,这个秘密,不可告诉任何人。 一瞬间,像是死一般的寂静,屋子里除了炉火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沉寂了许久,崇曦突然道:“我凭什么信你?” “你爱信不信,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害我,我便不会再给你解药,你死了算!” 崇曦眼底于瞬间闪过一抹戾气。 就在这一刹那,他生出一种捏断眼前这卑鄙无耻之人脖子的冲动,可,想到自己还未做完的事儿,他又狠狠的忍了下去。 “以后离上官融远一点,他不是个好东西。”临走前,顾南栖不悦的吩咐出声。 而后,便听见崇曦冷哼了一声,“那上卿你呢?” 顾南栖:“……” 瞧着男人不知好歹的模样,顾南栖吐出一口浊气。 “看人看事有三重境界,第一重,黑白不分,涉世之初,天真幼稚,看不清人,看不懂事,对自己好就好,用感情驾驭理智。” 话落,顾南栖瞥了一眼崇曦,抬脚便离开了屋子。 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崇曦轻轻的垂下眼睫。 她那样的人,不该就这样死了。 “主子,我马上找大夫来为你解毒!”青阳沉着一张脸,作势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崇曦淡淡的吩咐,“回了大盛再说。” “是。”青阳叹息一声,对顾南栖的怨也更深了。 他就知道这顾南栖阴险卑鄙,无耻下流,主子还不信! 崇曦刚刚躺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上官雪妍刁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听说大盛质子中毒了,本小姐来看看!” “滚,老子一看就知道你这是觊觎人的美色,醉翁之意不在酒。”顾南栖讥讽出声。 闻言,上官雪妍皱紧了眉头,将顾南栖上下打量了一遍。 “顾南栖,你好歹也是堂堂上卿,这样整天守着一个盛国质子,不觉得掉价么?” “不觉得啊。” “呵!”上官雪妍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 第75章 竟会这般护着主子 “若不是看在他还有点好看的份上,本小姐根本不屑于他。” “顾南栖,爹爹本就欣赏你,和你之间或许有诸多误会,可又不是生死的大问题,你把崇曦那质子给我,我替你跟爹爹说好话。” 顾南栖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泛着淡淡的浅笑,便这样看着上官雪妍。 见她没有像以前那般疾言厉色,上官雪妍来了几分精神。 “顾南栖,我们都是大殷权贵,本该一体,而这大盛质子不过一个阶下囚,人人都可亵玩,低贱如泥,实在不该为了这样一个人伤了和气才是。” 瞧着上官雪妍骄傲的模样,顾南栖嘴角的你笑容扩大了几分。 她缓步走下台阶,来到上官雪妍跟前。 抬手,她轻轻的挑起她的下颚,而后,狠狠的捏紧,目光透着丝丝凉意。 “上官雪妍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上官家百人不及崇曦一人。” “你说他人人都可亵玩,那本官倒要看看,谁敢!” 上官雪妍想要说话,下颚却被顾南栖不断的捏紧,不断的用力。 那凉薄的语气更是犹如跗骨之蛆,让上官雪妍整个人如坠冰窟。 丝毫不顾忌她痛苦的面容,顾南栖步步紧逼,“说他低贱如泥,可他却是大盛储君,而你,不过一妾室所出,也敢在本官面前提低贱二字!你配么?” 随着一句话落下,顾南栖手下突然用力。 “啊!” 只听见上官雪妍一声惊吼,整个人突然摔倒在了地上,汗水顺着她青紫的面容流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呵!”轻哼一声,顾南栖道:“今后谁再敢放她进来,有如此树!” “……” 瞧着那被锋利的短剑拦腰斩断的花树,云木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这树极其珍贵,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是相爷找来栽种在这的,说是主子喜欢。 当初他可是精心呵护了许久才长成,今儿,竟被生气中的某些人给砍了! 顺了顺气,云木道:“算了算了,忍忍,毕竟自己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算了!” 屋内,崇曦那双清寂的眸子浮现出了一抹浅淡的茫然。 他疑惑的看向青阳,“她……” 青阳同样茫然的看着崇曦。 这顾南栖……竟会这般护着主子! 这一刻,崇曦心中忽然划过一抹涟漪,浅浅的,像是不易发觉,又突兀的存在,让人没由来的,心烦意乱。 从小到大,母后只知让他争气,让他事事争第一,什么都要超过那些个兄弟,让他坐上储君之位。 这些年,他一直做着母后手里的利刃,成为她争权夺利的工具。 而那个所谓父皇更是…… 想到这些,崇曦突然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却蕴含了许许多多的苦涩。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只见那株会让他不停打喷嚏又常年四季开花的树已经被拦斩断,无声的落于地面。 这一刻,不为别的,崇曦忽然生出一种想要了解顾南栖的冲动。 想要看看,这被世人诟病的上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76章 殿下金安 上官雪妍捂着脸回到府中,直奔上官融的书房。 此刻,上官融正在与殷诏商谈,门突然被撞开,上官雪妍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爹爹,你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太子殿下在这,你的规矩呢?”上官融冷着一张脸怒喝出声。 闻言,上官雪妍当即便安静了下来,乖巧的给殷诏行了一礼,“拜见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呵呵。”殷诏低笑了一声,那细长的桃花眼轻轻一眯,:“表妹这是怎么了?” 上官雪妍以袖子遮挡住了面容,躲开了殷诏的目光。 “太子殿下问你话,你就回答,规矩呢?”上官融面上带着些许不悦。 上官雪妍慢慢的将衣袖挪开,瞬间,红肿的下巴便引入殷诏眼帘。 他眉头轻蹙,“这是怎么了?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上官雪妍忍耐了许久的眼泪瞬间便掉了下来,“是顾南栖!” “哼!”上官融一拳重重的砸到桌上,“好个顾南栖,他这是打我的脸啊!” “舅舅不必动怒。”殷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上官雪妍,“表妹这是又去了上卿府?” 似乎是想到什么,上官融冷厉的目光看了过来,后者畏惧的垂下了头。 “不知羞耻的东西!”上官融语气森冷,看向上官雪妍的目光更是冷的犹如冬日寒冰。 “呵呵。”殷诏低低的笑了一声,嗓音不急不缓,“表妹也是一时被那大盛质子所迷惑,舅舅不必生气。” “哼!”上官融又是一声冷哼,“那大盛质子如今与顾南栖禁脔无异,她身为侯门贵女,却痴缠一个大盛质子,迟早要丢光我这张老脸。” “不过是一个大盛质子,表妹要,便给她了。” 闻言,上官雪妍眼睛一亮,激动的抓住了殷诏的手,“真的么殿下?” 扫过被上官雪妍握住的手,殷诏面色一凝,随即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不达眼底的笑。 “表妹要的,我何时拒绝过?” “殿下,别与她胡闹!”话落,上官融看向上官雪妍,沉声道:“让灵芝找大夫来给你看下伤。” “是,爹爹。”上官雪妍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书房。 上官融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小女顽劣,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都是自家人。” 殷诏一句‘自家人’让上官融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他道:“殿下还真要让那大盛质子与雪妍?” 殷诏点了点头,“顾南栖不是喜欢那大盛质子,那本宫倒要看看,他为了那大盛质子能犯下怎样的不敬之罪!” 似乎是想到什么,上官融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大盛质子毕竟是大盛储君,若他日回了大盛,便是老夫的女婿,对殿下登上帝位也是一大助力。” “舅舅英明。” “呵!”上官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我现在便入宫求皇上赐婚!” “那便恭候舅舅的好消息了。” 没有再多言,上官融立刻通知下人备马。 第77章 人生一世,如镜花水月 殷诏站在书房门口,望着上官融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一滴的收了起来。 父皇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将太后一族的势力铲除,而他,绝对不会步父皇的后尘。 他登上帝位之时,便是上官融满门被屠之日! 接过侍卫递来的手帕,他仔仔细细的将被上官雪妍拉过的手擦拭了一遍,这才道袍:“应星,你说,顾南栖会不会后悔没有与本宫站在一起?” “回殿下,顾南栖阴晴不定,有勇无谋,这些年来全靠丞相鹤潇的庇护,否则,不知道已经死多少回了,他若与殿下在同一阵营,保不准还会连累的殿下。” “呵呵呵。”殷诏突然就笑了起来,他面容艳丽,这么一笑,顷刻间衬得冬日红梅也失去了颜色。 “本宫真正想拉拢的便是鹤潇,只是那顾南栖不识抬举,如此,那便算了。” 说着,他抬手轻轻的折断一旁的红梅,“凡是与本宫作对的,都得死!” …… 上卿府。 几个小厮将上好的银雪碳送到崇曦的屋子,恭敬的行了一礼,“殿下,这碳耐烧还比较暖和,也没有那呛鼻的味道,若是用完了,还请殿下命人告知一声,小的再送来。” 瞧着这态度的转变,青阳愣了一下。 往年冬天,主子屋子里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更别说银雪碳了,就是普通煤炭也没有。 大殷的冬天比大盛还要冷,偏偏,主子不是被顾南栖罚跪于闹市,便是命人用冷水泼湿主子。 那些个刺骨的夜晚,主子便是这样一个人狠狠的捱着,挺着,直到,冬去春来。 想到过去,青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剑,就连青筋泛起也不自知。 见崇曦点头,小厮这才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主子,这顾南栖又想打什么主意?” 崇曦垂眸,唇角荡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他目光看着一窗冰条,几枝寒梅,尘世的清苦与荣华,在这一刻似乎都被关在了门外。 “主子,这银雪碳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青阳忧心忡忡的问道,这顾南栖的卑鄙他是领教过的。 崇曦收回目光,拿起跟前的古籍轻轻翻阅了一句,菲薄的唇瓣轻启。 “人生一世,如镜花水月,今朝姹紫嫣红,明日便成梦幻泡影,既来之,则安之。” 青阳:“……” 顾南栖雾试验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夜一定要守好主子。 …… 这边,顾南栖还未进府,便被人拦住了去路,瞧着满面笑容的洛云书,她面色一沉,“干什么?” “顾大人。”洛云书满脸殷勤,“哟,买酒了?” 瞧着他这图谋不轨的样子,顾南栖特意将酒往身后藏了藏,“有话说,有屁放!” “好。”洛云书干脆的应了一声,伸出手,“顾大人,上个月你向我借了一百两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顾南栖:“……” 抿了抿唇瓣,顾南栖复杂的看了一眼洛云书,而后朝着身后看戏的俩个侍卫伸出了手,“借我一百两。” 第78章 上卿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闻言,俩人想也不想,异口同声道:“没有。” 而后,转身朝着府中走去,彻底将顾南栖漠视成了空气。 “……” 虎着一张脸,顾南栖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塞进洛云书手中,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府里走去。 洛云书:“也不喊我进去吃一顿饭?” 顾大人如今是越发的抠了! 顾南栖回到院子,直径去了崇曦的屋子。 青阳挡在门前,见顾南栖立即就警惕了起来,“顾大人,我家主子歇下了,你要有事……” 青阳话音未落,顾南栖已经推门而入了。 崇曦坐在案边,云烟似的墨发仿佛是世间最名贵的丝绸,柔柔地拂过一缕垂在胸前,遮住了他的面庞,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顾南栖将酒放在他跟前,“给你带的。” 闻言,崇曦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转瞬即逝。 “多谢上卿。” “跟我客气个**!” 一句话,殷宁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随即,气氛突然就僵住了,就连门口的青阳也是一怔。 这顾南栖自诩书香门第,名门士族,素来最看重形象,怎得此刻,竟…… 青阳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崇曦微楞之后,深深的将她看了一眼,“上卿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顾南栖抿了抿唇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扯开了话题。 “心烦,身边所谓的朋友都是为了钱接近我。” 崇曦看了她一眼,刚准备安慰下,便听她道:“每天对我说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什么时候还钱!” “无语了本官也是。” 崇曦:“……” 一时间,俩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内。 顾南栖搓了搓手,抬手给崇曦倒了一杯酒,“你试试,这个是梅花酒。” 瞧着眼前的酒,崇曦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情绪,转瞬即逝。 摇了摇头,他道:“多谢上卿好意,不必了。” 闻言,顾南栖倒酒的手微微一僵,“你怕我下毒?” 迎着她不悦的目光,崇曦直言不讳的点了点头,“嗯。” “……”如此直接,到让顾南栖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了。 她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信任呢?” 崇曦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拿起面前的书看了起来,彻底的将顾南栖漠视成了空气。 就在顾南栖以为崇曦不准备与自己说话之时,却听他道:“上卿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不给。”顾南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太阴了,随时都准备陷害我。” 崇曦捏着书的手微微一紧,不禁多看了顾南栖一眼。 他阴? 若论阴,普天之下谁比得过这顾南栖。 “我乏了。”将书合上,崇曦神色寡淡的下着逐客令。 顾南栖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话本里,凡是这么说话的都是快死的那种。” 崇曦:“……”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了云木的声音,“主子,相爷邀你到遥云楼一聚。” 闻言,顾南栖面色微沉,她最不喜欢的便是见到鹤潇。 那个男人,总给她一种万事皆知的感觉。 第79章 殷宁公主,楠栖呢 叹息一声,顾南栖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她瞥了一眼崇曦,脸上带了几分认真,她道:“崇曦,你可以回头看,但别往回走。” 崇曦低垂着头,听见顾南栖的话,他微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是啊,殷宁已经不在了。 他便是为了殷宁才心甘情愿的走进那所谓父皇的局,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句:长公主死于叛军剑下。 仰起头,崇曦清绝的面容闪过一抹疼痛。 这大殷车水马龙的街市,富丽堂皇的宫殿,地阔千里的园囿,高耸入云的楼台,皆是殷宁九死一生换来的。 而今,还有几个人记得她? 崇曦忽然觉得很冷,冷得连骨头都隐隐作痛,明明,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比这更甚的寒冷都历经过,而今日,却觉得冷的有几分难以忍耐。 青阳见此,连忙着急的走了上来,“主子,哪里不舒服?” “莫非……”青阳瞳孔剧烈的一缩,“那顾南栖又给你下毒了?” “冷。”他惜字如金的吐出一个音节。 闻言,青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去院子里生火。 …… 顾南栖来到云瑶楼的时候崇曦已经在雅间里了,里面燃烧着上好的碳,屋内暖暖的,桌上还摆放着许多美味的菜肴。 见顾南栖进来,他抬手夹了点菜放到她的碟子里,“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若有不喜的,便不吃。” “……”顾南栖拿起筷子的手突然僵住。 抬眸,她目光与鹤潇对视。 半晌之后,她低笑一声放下了筷子,“你有话问我?” 鹤潇望着她,点了点头,“殷宁公主,楠栖呢?”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探,而是开门见山的询问出声。 垂眸,顾南栖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对于这个结果,她其实早就猜到了,并不意外。 所以,她便没有丝毫的隐瞒,“我被万箭穿心而亡,而后,在顾南栖身上重焕新生,想来,她早已不在人世。” “呵呵。”鹤潇突然就笑了起来。 一他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努力的微笑,而那双眼睛酸胀难耐,喉咙发紧,无法发出一个音节,唯有一颗颗的眼泪像是那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决堤。 顾南栖也不打断,只是静默无言的看着他。 她知晓他的心情,并感同身受。 只是,她已经麻木了。 鹤潇仰头,又是一杯酒灌了下去。 他也终于开口道:“我已经很尽力的在找医治她的药了,可……可是,宿命还是没有仁慈。” “抱歉,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鹤潇摇了摇头,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道:“殷宁公主,楠栖的身体只有三年的时间了。” 垂眸,顾南栖眼波轻轻流转。 于她而言,这三年的时光已是天之馈赠,够了! 沉默了片刻,鹤潇将一瓶药放在了她的跟前,“往后,殷宁公主如何,与我再无干系,望你好自为之。” 话落,鹤潇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雅间。 第80章 这顾南栖是不是有毛病 他此生便只有两个目标,一做一个辅佐君王的贤臣,让天下百姓安乐,二,便是护楠栖一生平安。 仰起头,他望着阴云变幻的天空,说不怨么?那是不可能的, 顾南栖站在雅间窗户前,望着鹤潇狼狈的离去的身影,他仿佛于瞬间失去了全世界那般,脆弱的像是风一吹便会彻底散掉。 “三年。”顾南栖呢喃着这三个字,上天待自己不薄,那她便用这三年的时间来为母妃和自己报仇,让殷暮商登上帝位。 …… 顾南栖回到府中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今日的府邸格外的热闹。 见她进来,洛云书连忙道:“顾大人,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 闻言,顾南栖愣怔了一下。 今天,也是她的生辰。 原来,她的生辰与顾南栖竟是同一天。 伸出手,她复杂的接过了洛云书递来的礼物,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入眼,皆是各式姿势的……春宫图。 顾南栖脸上的笑容便这样僵在了嘴角。 抬眸,她复杂的看了一眼洛云书,“我生辰,你便送我这般不堪入目的东西。” “顾大人,你不就喜欢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么?”话落,洛云书暧昧的朝着她挤了一下眼睛。 “嘿嘿。”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远处的云飞和云木默默的对视了一眼。 主子如今,还挺诚实的,都不掩藏自己这些陋习了。 将春宫图交给云木放回房间,顾南栖疑惑的问了一句,“既然今日是我生辰,那稍后估计还会有人来送贺礼。” “咳!”洛云书轻咳一声,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顾大人,清醒一点,旁人都巴不得早死,还送你贺礼,那些想巴结你的,都忌惮上官融,没人会来的。” “……”闻言,顾南栖面色瞬间一沉,自己这是被孤立了呀。 “顾大人,放心,就算你坏的跟狗一样,又娘们兮兮跟宫里那宦官似是,还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我也不会……” “闭嘴,你个小人。”不等洛云书把话说完,顾南栖便一脸不悦的打断了他。 洛云书:“……” …… 不消片刻,精致的菜肴便摆上了桌,一向不苟言笑的云飞也举起酒杯,真诚的说道,“望主子,年年都有今朝。” 闻言,顾南栖微楞了一下,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木咽下一块肉,连忙道:“望主子,平平安安。” 顾南栖微微额首,仰头将杯中之物喝了进去。 上卿府内,人虽不多,庆贺之人更是除了洛云书再无其他,可顾南栖却觉得,有些窝心。 酒过三巡,顾南栖面颊染上了几分红晕,在灯火的照耀下,明媚的犹如那九命狐妖,一瞥一笑间,令人浑然心动。 洛云书突然提议道:“顾大人,不如玩儿个游戏。” “啥?” “我们把眼睛都蒙起来,随便用个东西,只要碰到对方,就算赢,点到为止,可以么?” 闻言,顾南栖猛地站了起来,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行行行,这个我在行。” 第81章 像本官这种没素质的人 冬日的夜总是深的很快,也凉的透骨。 听着院外传来的吵闹,崇曦道:“什么声音?” “主子你忘了,今儿是顾南栖的生辰,想来,是正与洛云书庆贺的。” “嗯。”崇曦淡漠的哼出一个音节,眼底却闪过一抹疑惑。 往年,她生辰的时候总是邀自己作陪,还让自己送合她心意的礼物,否则,便是一顿羞辱,甚至是毒打。 今年,却是一声也不吭,也不怎么张罗。 沉默了片刻,崇曦道:“将九尾狐簪给我。” 闻言,青阳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九尾狐簪?送顾南栖?” “九尾狐簪可是娘娘给殿下送给未来太子妃的,这……送顾南栖一个男子合适么?” “合适。” 反正,想要送的人已经不在了。 而这个人,有的时候,有几分像她,不如,便送了。 她一女子,藏起红妆,常年混迹朝堂,博一出路,定然也是喜欢这些女孩子所钟爱的东西。 复杂的看了一眼崇曦,青阳将九尾狐簪拿了出来。 崇曦打开盒子,只见锦盒里是一支通体雪白的簪子,最末尾的地方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狐,那眼睛刚好有一抹紫,衬得活灵活现。 将盒子关上,崇曦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院子,崇曦远远的便看到了那一幕。 几人放下佩剑拿起了树枝,甚至的衣服,还有剑鞘,在互相打闹,追逐。 直到,他的目光定格在顾南栖的身上。 只见她虽然蒙着眼,可那气势,半点不见弱态,几乎站不稳的她,手里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斧头,在那里一通乱砍,霸气难挡。 直到几人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一把扯下了蒙住眼睛的布,同时一愣。 瞧着那在雪地里挥舞着斧头的人,洛云书艰难的吞了一下口水。 这顾大人,喝不了不能少喝点么?这踏马看着怪吓人的。 云木和云飞对视了一眼,迅速朝着院外跑了出去,洛云书也赶紧跟上。 青阳默默的挡在了崇曦跟前,忍不住的吐槽道:“主子,这顾南栖是不是有毛病?” 崇曦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在雪地里拎着斧头气势磅礴的人,没由来的,出了神。 “汪汪汪!”正在这个时候,白狗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张嘴就去扯顾南栖的衣袖。 她一个重心不稳,举着斧头便朝着崇曦摔了过来。 青阳瞳孔微缩,刚准备推开崇曦,自己便被一个力道推开了。 青阳一个趔趄,重重的栽倒了雪地里。 扭头,青阳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幕,只见主子接住了顾南栖砍来的斧头,一只手稳稳的拖住了他的腰。 伸手扯下蒙住眼睛的布条,顾南栖环顾四周,有一瞬间的茫然。 “人呢?” 崇曦很是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斧头,放到了一侧,“被你吓跑了。” 顾南栖:“……” 是不是玩不起? “你可知,这样很危险?伤到了怎么办?”一句话,崇曦几乎是不做思索的便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他便后悔了,刚想说什么挽救一下,就见顾南栖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第82章 特别符合本官的气质 “哼!像我这种没素质的人,死了活该!” “……”崇曦一噎,竟觉得有几分无言以对。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将锦盒递了过来,“生辰礼物。” 狐疑了瞟了一眼跟前的男人,顾南栖伸手接过,不忘了警告道:“别以为你送本官礼物,本官便能助你归国,不可能的,本官不是那种容易收买的人,本官……” “真漂亮,特别符合本官的气质。” 打量着手中的九尾狐簪,顾南栖眼角眉梢带了几分笑意,一双眼睛更是晶亮如画。 瞧着她此刻的模样,崇曦有几分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上卿喜欢便好。” 话落,也不等顾南栖说话,抬脚便朝着院子走去。 “??”坐在雪地里半天没起来的青阳当时便被震惊了。 主子难道就真的没有发现自己摔成狗了么? 将手里的九尾狐簪收了起来,顾南栖瞥了一眼摔倒在地的青阳,“既然你家主子送我礼物,而且还很珍贵,那我便许他随意出入府邸。” 反正,即便想要困住这个男人,也是困不住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青阳诧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心不甘情不愿道:“我替我家主子谢过顾大人。” …… 有了顾南栖的出府许可,崇曦便没有再暗中出府,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出了上卿府。 崇曦披着厚厚的狐球,缓步走进了明月楼。 他刚一进去掌柜便连忙将他带进了雅间,摘了新鲜的梅花,煮了一壶清茶,这才道:“主子,北云川公子马上来。” “嗯。”点了点头,崇曦抬眸看向窗外,渐渐的出了神。 青阳安静的站在一侧,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问了一句,“主子是否已经原谅了顾南栖的所作所为?” “呵。”男人唇角荡出一抹讥讽的冷笑,“你觉得呢?” 青阳摸了摸鼻子,“属下看你近来对顾南栖态度有些……友好。” 崇曦不再言语,只是安静的喝着清茶。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哟,这不是大盛质子么?怎么,今日竟能自己出府了,莫不是,昨夜将我们的顾大人伺候的舒坦了?” “……你!”青阳握着剑的手一紧,刚要动,却被崇曦一个眼神制止了。 见此,朱洪刚更是得意了几分。 他走进雅间,嚣张的往崇曦对面一坐:“大盛质子,本官也想尝尝。”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崇曦,男人眉目温润如初,像是不曾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安静的坐着。 朱洪刚见此,更是来了几分兴致,“还不知道顾大人的男宠是何等滋味儿呢,竟能将他迷的团团转。” 说着,他一只手便朝着崇曦的衣襟探了过去。 男人眼里无声的闪过一抹冷光,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了薄如蝉翼的刀片。 “主子!”青阳拽了拽崇曦的衣袖,提醒道:“我们不可在大殷杀人。” 尤其,这人还是朝廷命官,殷诏门下之人。 崇曦眼底冷光尽散,将东西收了起来。 第83章 上卿大可不必理会 朱洪刚冷笑,“什么大盛储君,不过是一个人人都可亵玩的窝囊废罢了。” 话落,他手突然就要拽住崇曦的衣带。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泛着银光的利刃破空而来。 “啊!” 朱洪刚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雅间,凄厉而又可怖。 而那只断掌则掉落在地,轻轻的跳动了一下。 鲜血将崇曦白皙清美的面颊染了一抹朱色,他却是擦也不擦,抬眸看向了来人。 顾南栖一身白衣,声上披着厚厚的斗篷,面颊不知是火气还是被冻的,沾染了几分绯色。 在云木和云飞的跟随下,她缓缓走了进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地上的朱洪刚。 “朱大人,你莫非,是不要命了?” 因为疼痛,朱洪刚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面容在剧烈的疼痛下有些扭曲。 他断断续续道:“顾南栖,你敢谋杀朝廷命官!” “呵呵。” 顾南栖一手撑在脑侧,就这样凉薄的看着他,“谁还不是个朝廷命官了?” 她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恨屋及乌。 他既是殷诏门下之人,那便少在她跟前蹦跶。 “顾南栖,你这是打了殿下的脸,他不会放过你的!”朱洪刚怒斥出声,却是一眼也不敢去看地上的断掌。 他没想到,顾南栖竟会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呵呵。”顾南栖嫣红的唇瓣缓缓溢出一声低笑,在灯火的映衬之下,她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她微笑的垂眸,刹那间,那柄削铁如泥的短剑瞬间便抵在了朱洪刚的喉咙之上。 她危险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响起,“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只能将你灭口了!” 闻言,朱洪刚‘咚’的一声坐到了地上,终于害怕了,“大人,你放过我这次,下辈子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她不染而朱的唇轻轻勾起一抹魅惑的弧度,慵懒轻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我觉得,下辈子我们都应该各有个的生活,你觉得呢?” 朱洪刚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是太子门下,你难道就真的丝毫不顾忌?” 顾南栖轻笑,“饶了你可以,但你必须得用太子的一个秘密来交换。” 朱洪刚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顾南栖的短剑便割破了他的皮肤。 瞬间,他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低声道:“太子养了一外室,对她情有独钟,因怕害了她的性命,所以便养在京郊苏荷别苑。” “知道了。”收起剑,顾南栖将那断掌捡起来放在了他的手心,“去,赶紧找个大夫看看,本官看着怪吓人的。” 朱洪刚:“……” 青阳看着眼前的顾南栖,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令人发指。 前一秒还砍了人家的手,下一秒,却说着宽慰的下,像这黑手不是他下的一样。 一时之间,雅间便安静了下来。 看了一眼面对的男人,顾南栖道:“你为什么一出门就给我惹事情?” 崇曦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上卿大可不必理会。” 第84章 这顾大人真可怜 他轻轻的垂下眼眸,似是不经意的补了一句,“反正,也已经习惯了。” 在大殷这短短的一段时光里,他尝遍了所有的心酸,所有的人情冷暖。 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顾南栖果断的摇了摇头,“那不行,旁人会以为本官是个软脚虾,什么东西能都屈辱一下,毕竟,你是我的男人。” 崇曦端着杯盏的手轻轻一抖,“还请上卿慎言。” 顾南栖:“……” 瞧着男人这抗拒的模样,顾南栖不悦的哼了一声。 这意思,是嫌弃风度翩翩,相貌堂堂,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美如冠玉,出水芙蓉,冰肌玉骨,国色天香,衣冠楚楚,绰约多姿,花容月貌,仪态万方,风华正茂,十全十美,无懈可击的她了。 “你家主子被欺负,你不会动么?软脚虾!” 满腔的不快,顾南栖一股脑的对着站在崇曦身后的青阳发泄了出来。 面对顾南栖突如其来的怒吼,青阳有一瞬间的懵逼。 他看向云飞和云木,二人不约而同的挪开了目光,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疑惑。 “咳!”轻咳一声,他抱拳道:“多谢顾大人,顾大人……威武!” 闻言,云飞和云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就连崇曦也有几分无语,“你先出去。” “是。”青阳像是得到特赦一般,快速的走了出去,半点没给顾南栖刁难的机会。 一时间,雅间里便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曾说话。 云木和云飞安静的站在一侧。 正在这时,云北川走进了雅间。 他一眼便看到了崇曦面颊的血迹,顿时一僵,还未说话,便被崇曦一个眼神制止了。 俩人默默的看向了顾南栖。 然后,便见顾南栖站了起来,“我先走了,这饭钱……” 狠狠的肉疼了一把,顾南栖才道:“我帮你给了!” 瞧着她这斤斤计较的模样,云北川道:“不必了顾大人,这桌,我请了。” “呵呵。”云北川将顾南栖上下打量了一遍,“听闻上卿素来生活比较拮据,还是我请。” “呵!”顾南栖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不就是因为她近来没有收受什么贿赂么? “顾大人,我好歹也是这大殷第一首富,一件衣服便是你一年的月俸。” “……”磨了磨牙齿,顾南栖轻哼一声,“那种几个铜板的衣服,你还是少穿!” 话落,她便一脸不高兴的走出了雅间。 云北川愣了片刻,有些疑惑的看向崇曦,“主子,这顾南栖有这么穷么?” “你说呢?” 云北川:“这顾大人真可怜。” 崇曦:“……” …… 东宫。 听着底下人的禀报,殷诏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应星低低的垂下了头,重复道:“朱洪刚朱大人被顾南栖砍了一只手,还说,这便是给殿下的警告。” 殷诏捏着奏折的手微微一紧,眼睛在瞬间划过一抹骇人的暗芒。 “他!一个小白脸,他凭什么敢在本宫面前狂傲!” 第85章 本宫留不得他了 殷诏轻轻的眯起了眼睛,一声低笑溢出唇瓣,“看来,本宫留不得他了!” 闻言,应星有几分挫败的说道:“可是殿下,这顾南栖素来谨慎,又深得皇上信任,我们找不到他的错漏。” “牵连即可。”殷诏神色淡然的吐出四个字。 他拿起宫女斟好的茶喝了一口,眉眼轻轻一挑,“有些人你始终找不到可以打击对方的理由,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牵连了。” “他顾南栖可以不犯错,他的朋友,他身边的人,犯错都可以以此来牵连到,把他拉下水,本宫便顺势除掉他。” 应星思索了片刻,迅速领悟了过来。 “殿下是说……洛云书?” “嗯。”殷诏哼出一个音节,“他与顾南栖的友情便就建立在利益之上,本宫只需恩威并施即可让他倒戈。” “殿下英明,这洛云书在顾南栖身边多年,定然知晓他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殷诏回到位子上坐下,他望着屋外纷飞的白雪,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 “皇上已经颁下诏令,朝中臣子皆不得入青楼,可那洛云书,似乎正在知法犯法?” 闻言,应星行了一礼,“属下这就去办。” …… 清心湖中,矗立着大殷最繁盛的青楼,倾心楼。 轻盈的雪花洒落在如镜的湖心,那冰肌玉骨,瞬间在水中消融,与那冰凉的清心湖水融为一体。 湖边晶莹的白雪,璀璨如星珠点缀苍穹的倒影,在水天晴光的交汇里,那一瓣瓣临雪悄绽的素蕊,用冬日的冷香演绎出一曲千古词韵。 洛云书如往日一般,风度翩翩的踏进了这倾心楼。 他一进去,老鸨便熟练的上来招呼,“洛大人,听雪姑娘已经等你许久了,快随我来。” 洛云书眼底泛出一抹喜悦,连忙朝着二楼走去。 刚到二楼,他便听到那熟悉醉人千回的笛吟声传来,仿佛拂开了冬夜的寂静,流溢着梅花白雪的暗香。 推开门,洛云书一眼便看到屋中的人。 她一袭白衣,静静的站在窗边,沉静若水,犹如月色守护清湖,流转着浅浅的碧波轻音。 见洛云书,她眼底划过一抹喜悦,随即,便被担忧所取代。 洛云书上前一步,她便往后退了些许。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步,还是被洛云书察觉到了。 “听雪,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听雪摇了摇头,“奴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伺候洛大人了,还请洛大人日后再来。” 闻言,洛云书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哪里不舒服,可有叫了大夫。” 洛云书刚一进去,鸨母便将房门牢牢的锁上。 听雪眼底浮现出一抹焦急,她连忙打开了窗户,“听雪无意间听见有人让鸨母留住你,你快跳窗逃走,晚了便来不及了。” 听雪一句话,洛云书瞬间便猜到了。 没有迟疑,他打开窗户跳入了冰冷的湖中。 刺骨的湖水瞬间袭来,将他冻的就要麻木,就在这时,一张网从四面八方袭来,顷刻间,便将他提了起来。 第86章 殿下是怕了顾大人了么 应星似乎早已在守株待兔,脸上不见半点意外。 “洛大人,你还真是知法犯法,既然如此,那便随小的走一趟了。” 话落,应星一个手势,东宫侍卫便蜂拥而上,将洛云书钳制住,扔进了马车。 瞧着马车渐渐的淡出视野,听雪紧紧的捂住胸口,“小翠,快,去一趟上卿府,将这个交给顾大人。” “是,姑娘。”小翠接过听雪手里的纸条便连忙走了出去。 听雪在屋内焦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双手合十,红唇轻启,“求佛祖保佑洛公子能平平安安的。” 听雪还在祈求平安,却不知,小翠已经被鸨母扣了下来。 “哼!”打扮花哨的鸨母啐了一口:“幸好殿下有先见之明,听雪这小贱蹄子果然想去通风报信!” …… 东宫。 殷诏坐在主位上,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似是不经意的询问出声。 “洛大人,本宫也不跟你兜圈子,你公然违背陛下旨意,流连烟花之地,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小。” “你只需,用顾南栖的一个秘密来交换,本宫便能放了你,还能助你与那叫听雪的妓子双宿双栖。” ‘妓子’两个字传入耳膜,洛云书眼底划过一抹寒凉,“殿下是打算对我用私刑么?” “呵呵。”殷诏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洛云书,“这么说来,洛大人是不想说了?” “哼!”洛云书轻哼,“本官好歹也是堂堂刑部侍郎,殿下这般对我动用私刑,就不怕触了皇上逆鳞,不怕让满朝文武诟病?” “本宫,何惧!” 殷诏不再多言,一个手势,便有人将洛云书带了下去。 昏暗的东宫地牢内,洛云书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架子上,猩红的烙铁毫不仁慈的印在他的胸口。 顷刻之间,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额头浮现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殷诏坐在椅子上,悠哉的望着这一幕,像是欣赏一幅完美的画作。 “洛大人身为刑部侍郎,对这些流水一般的刑具应当不会陌生,就不知道,你能扛到第几个?” “殿下……”洛云书喘着粗气,“是怕了顾大人了么?” 闻言,殷诏面上飞快的拂过一抹凉意,“本宫倒要看看,你拼死保护的顾南栖,到底是不是也如你待他这般待你!” 殷诏神色骤冷,“切下他的一根手指,给顾南栖送去!” “是。”侍卫应了一声,拔出了匕首。 洛云书眼底划过一抹惧意,被殷诏敏锐的捕捉到,他低笑一声。 这世上,所有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他就不信这洛云书会为了顾南栖舍弃一根手指。 “洛大人,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这人待在顾南栖身边多年,一定知道他的秘密,只要他稍微透露,自己便能顺藤摸瓜,给顾南栖重重一击,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洛云书瞧着自己被烫到焦黑的胸膛,再扭头看了一眼被捆绑的手,瞧着那手指,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殷诏适时的补了一句,“洛大人是文官,提笔惊神,为了一个顾南栖舍弃一根手指,确实不值得。” “松绑。”殷诏淡淡的吩咐道。 第87章 就知道欺负主子 “不必了!”洛云书开口打断了殷诏的话,“洛某一介读书人,即便再不堪,也知何为道义,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洛云书话音刚落,殷诏抽出了一侧的佩剑。 只见一道寒光划过,洛云书的小指便掉在了地上,轻轻颤动了一下。 洛云书狠狠的咬着牙齿,将那即将破口而出的呻吟忍住,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滑落,无声的隐没在了衣襟。 “给顾南栖送去!”殷诏冷漠如冰的吩咐,随后,便大步离开了牢房。 …… 上卿府。 窗外的肆虐的白雪,崇曦静静的在屋中看着书,案几上梅花盛放,炉中烹煮着佳茗,芬芳满室,竟辨不出是花香还是茶香。 正在这个时候,青阳推门而入,“主子,探子来报,洛云书逛青楼,被太子的人当场抓获。” 似乎是想到什么,青阳探究的看了一眼崇曦,“主子,我们要不要设法救下此人,往后,或许也是一大助力。” 崇曦神色淡淡的翻阅了一页书,淡淡的询问出声,“顾南栖知道了么?” “快了。” “她怎么说?” “呵!”青阳一声极度不屑的冷哼溢出唇瓣,满脸讥讽,“那顾南栖自私自利,又极度惜命,他可不会为了一个区区洛云书而得罪太子!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是么?” “属下敢以性命担保,这顾南栖一定不敢因洛云书而得罪太子!” 随着青阳自信满满的一句话落下,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是顾南栖暴躁的毫不掩饰的声音。 “岂有此理!这个天杀的殷诏,他除了使阴招还会干什么!” “呵呵。”崇曦摇了摇头,一声低笑如玉泉流泻而般而来。 青阳脸上拂过一抹淡淡的尴尬,依旧在故作镇定,“他也就是敢在府里耍耍威风,出了这上卿府,他便怂了!” 青阳话音落下,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那节奏快的,像是来寻仇那般。 青阳皱着眉头,将门打开了些许,一脸警惕的望着顾南栖,“顾大人,做什么?” “找你家主子,借个东西!”顾南栖阴沉着一张脸,因为愤怒,整个人看上去很是不善。 青阳警惕的握住了腰间的佩剑,“顾大人,我家主子已经歇下了,还请你离开。” “哈哈!”顾南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我踏马都看到他坐那里了跟个木头一样了,你睁眼说瞎话也有个度行么?” 听着她那形容,崇曦眉头轻蹙了一下,没多做深究。 反倒是青阳,见被人揭穿,索性也不装了,他往门口站了站,试图堵住顾南栖的视线。 “顾大人,我家主子体弱,你若再往前,我便不客气了!” 以自己对这顾南栖的了解,他一定是因洛云书一事生气了,无处发泄,便想到了主子,真是个孬种,就知道欺负主子! 闻言,顾南栖突然就笑了。 那双妖娆肆意的眸子漫不经心的落在青阳的身上,脸上的笑容慵懒而又危险。 第88章 打算借什么 “你要怎么个对我不客气?”随着一句近乎芙蓉帐内低语的话吐出,她突然拔出了那藏在靴子里的双短剑。 青阳眉头一皱。 顾南栖这是想跟自己动武? 不知死活的东西! 自己好歹也是大盛皇家一等侍卫,动武,他一病恹恹的文官配么? 既然如此,那便不客气了! “顾大人,得罪了。”青阳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顾南栖,悠悠的拔出身上的佩剑,突然便凌厉的朝着顾南栖便刺了过去,没有半分的留情。 顾南栖身后的云木和云飞默默的往旁边站了几分,像是看戏一般的看着这一幕。 不得不说,如今主子的脾气,是越发的暴躁了。 当青阳持剑抵达喉咙之时,顾南栖身影忽然消失,刹那间,又从另外一侧袭来。 青阳瞳孔不可置信的缩了一下。 好快的速度! 一股淡淡的随着清风袭来,还不等他回神,肩上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直到那颀长的身影收起长剑停下来,四周的草木才开始缓缓摇动,顷刻间像是风暴来袭崩塌殆尽,折断府内名贵的花草,墙边的一棵竹子沿着两边分散开来,一直逼至青阳跟前。 强大的剑气扑面而来,他被重重撞击在了墙壁之上,而后滑落在地。 “锵”的一声,那短剑破空而来,目的是他的…… 千钧一发之际,他快速的分开腿,就见那柄短剑定在了腿间的地上,深入三分。 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的看着那短剑,方才,如果不是他及时,此刻,他大概已经和宫里的太监无异了。 他不可思议的朝着顾南栖看了过去。 顾南栖会武,而且,不弱? 他惊愕的看向一旁悠然看书的崇曦,满脸震惊,“主,主子!” 对上崇曦似乎早已预料到的视线,青阳羞愧的垂下了目光。 不得不说,有点尴尬。 顾南栖收起其中一柄短剑,迈着长腿走了进来,瞧着狼狈的青阳,低笑,“还要对我不客气么?” “……”青阳抿了抿唇,没好意思再说话。 “把剑给我送回来。” 青阳:“……” 他日,荡平大殷之时,他定要报今日之辱! 深更半夜私闯别人房间,被阻止后还拔剑相向,如今,居然还好意思让一个刚刚被他伤害了的人把凶器送回去。 可是,瞧着她那阴森森的模样,青阳还是默默的将剑送了回去。 崇曦将书籍合了起来,温润的眉眼轻轻垂下。 淡淡的嗓音,透过夜晚寒凉的风,飘飞而来,清澈犹如山间不沾染尘埃的清泉。 “上卿,打算借什么?” “嘿嘿。”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借青阳一用。” “!”青阳不可思议的朝着她看了过去,借自己? 那还打他! “去。”还不等青阳拒绝,崇曦的嗓音便轻轻的传来。 后者杵着剑使劲爬了起来,踉跄的行了一礼,“是!” 而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了顾南栖的脚步。 都不用说,这奸人带自己出去一定没什么好事! 第89章 主子,真的不告状么 只是没想到,主子居然丝毫不带犹豫的便将自己借出去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车子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坐在马车上,纠结了半晌,青阳还是没忍住的问了一句,“顾大人,我需要做什么?” “你想办法混进东宫,稍后我会将殷诏引走,你趁机藏在他的床上,记住,不可穿衣服!” “……”青阳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来,“顾大人,这是为何?”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原因,总之,你务必按照我说的做,否则……” 抬眸,顾南栖凉凉的目光落在了青阳的身上,“我今晚便上了你家主子!” “……你!”青阳气的差点拔出佩剑砍死眼前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可想到自己是被主子借出来的,便得听从吩咐,又忍了下来。 心不甘情不愿的答了一句,“知道了。” “嗯。” “那顾大人你呢?” 青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我们三负责引开殷诏。” 青阳:“……”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里分开。”顾南栖神色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还不等青阳说话,便一脚将人踢下了马车。 云飞和云木默默的驾着马车,假装没有看到,也没敢说话,否则,被踢下去的便会是自己。 瞧着这远去的马车,青阳握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个奸人! 云木回头看了一眼青阳,轻咳一声,默默的问了一句,“主子,稍后你进宫告状,属下们会在宫外好好等候的。” “呵!”顾南栖又是一声阴阳怪气的轻哼,“你们俩个小人,堂堂七尺男儿就只知道告状,毫无气节!” “……” 闻言,俩人不可思议的对视了一眼。 这不是主子最擅长的么? 况且,她如今想要救出洛云书,除了去皇上跟前告状,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太子殿下将人送出东宫。 不消片刻,马车便驶进了宫门,见顾南栖持有令牌,侍卫也没多加阻拦,毕竟,皇上以前也时常深夜急诏顾大人入宫的。 下了马车,顾南栖带着云木和云飞直接去了东宫。 俩人心惊胆战的跟在身后,“主子,真的不告状么?” “属下们纵然很厉害,可也抵挡不住东宫流水一般的侍卫啊!” 顾南栖彻底的将俩人漠视成了空气,一路来到了东宫。 云木刚准备上去叫人通报,便见顾南栖往东宫门口霸气侧漏的一跪。 俩人一懵,也默默的跪了下来。 瞧着前面跪的笔直的人,云木低声道:“主子,这便是你有气节的办法?” 下跪求人! 云木将头埋的低低的,觉得有些丢人。 雪落宫廷,满地银琼,晶莹透骨的雪花,穿枝弄影,纷纷落下,素白的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周遭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宫人,都在议论纷纷。 而这消息,也很快传入了后宫。 当听到顾南栖跪在了东宫门口,良月脸上划过一抹焦急,“顾大人可是得罪了太子?” 第90章 放了大盛储君 沉吟了片刻,他突然吩咐道:“替本宫更衣。” 冒着大雪,良妃还是去了御书房。 殷天成还在处理政务,却见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良妃娘娘求见,说是给皇上熬了暖身子的姜茶。” “让她进来。”听见美人雪夜前来,殷天成脸上闪过一抹暖意。 不消片刻,良月便走了进来。 她还是如以前那般楚楚可怜,只是看着便能轻而易举的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良妃,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良月将姜茶递了过去,“雪天夜凉,臣妾怕皇上受冻,便熬了姜茶。” “良妃有心了。”放下手中的奏章,殷天成轻轻饮了一口,赞叹道:“良妃手艺还是这么好。” 闻言,良月娇羞的看了他一眼,“既然皇上还有公事要处理,那良月便不打扰了。” 话落,她规矩的行了一礼,转身之际,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知霜,回去再熬些姜茶,也送一份去东宫给顾大人。” “是。”知霜乖巧的应了一声。 殷天成翻阅奏章的动作微顿,“等一下。” 转身,良月福了福身,“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顾南栖在东宫?这么晚了,他到东宫做什么?” 殷天成眼里划过一抹厉光,自己的臣子,何时与太子搅到了一起。 “臣妾也不知,只是听宫人说,顾大人带着侍卫跪在了冬宫门口,似乎,是得罪了太子殿下被惩罚!” “荒唐!” 殷天成扔下手中的狼毫站了起来,“随朕一起去看看。” “臣妾遵旨。”良月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温婉的像是一潭清澈的水,温温淡淡的。 …… “他想干什么!”听着底下人的汇报,殷诏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眉宇间带着几分戾气! 还不等底下人回答,便又有人急匆匆的来禀报,“殿下,皇上和良妃娘娘往这边来了。” 皱着眉头,殷诏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不清楚这顾南栖唱的是哪一出。 下跪求人,这可不是刚愎自用的顾南栖会做的事儿。 怀着疑惑的心情,他连忙朝外走去。 夜色里,顾南栖潺潺歪歪的跪在雪地里,面色苍白如纸,身影也有些摇摇欲坠。 她对着殷天成无比虚弱的行了一礼,“臣,拜见皇上!” 瞧着他这副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殷天成冷着一张脸,命人将她扶了起来。 “顾卿,你这是干什?” 正在这时,殷诏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瞧着帝王阴沉的脸,他心下发怵,却是不动声色,礼数周全的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顾大人跪在我东宫门口,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你了?”殷诏将矛头对准了顾南栖,将满腔的怒火悉数压下。 顾南栖在侍卫的搀扶下,颤抖的抬起头,嗓音沙哑。 “还请殿下,放了大盛储君。” “……” 闻言,殷诏眼底疑惑更甚。 放了大盛储君? “怎么回事?”瞧着一幕,殷天成不悦的询问出声。 第91章 说他想轻薄你,霸占你 顾南栖双膝一软,虚弱的摊到在地,“皇上对臣寄以厚望,才将大盛储君崇曦放入臣府邸,可殿下却趁着臣不在府中,连夜将人带走,若崇曦出了事儿,首当其冲的便是臣,其次便是两国开战,尸殍遍野,这难道便是殿下想看到的么?还是说,殿下便是有意挑起两国争端?” 顾南栖一词一句,像是猝了毒的利刃,刺得殷诏猝不及防。 听着这一系列指控,殷诏瞳孔不可置信的缩了一下。 他何时带走过什么大盛储君? “顾南栖,你可知污蔑太子是何罪责?”皇后上官羽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后者不慌不忙。 “臣是否冤枉了殿下,殿下心中有数,不如,趁着皇上皇后都在场,殿下可否让人搜查?” 殷诏下意识的扬起了下巴,高傲的哼了一声,“若是找不到,你当如何?” “全凭殿下处罚。” “搜!”随着皇上一声令下,侍卫便冲进了东宫。 此刻,气氛的安静的有几分瘆人,殷诏站在一株红梅之下,衬的他肌肤如玉,艳丽无双。 他便这样凉薄的盯着顾南栖。 他到想看看,这小人想耍什么花招! 不过片刻,侍卫便从里面揪出了一人。 “启禀皇上,寝宫里并无大盛储君,只有……”侍卫看了一眼衣冠不整的,面色铁青的青阳,禀报道:“只有大盛储君身边的侍卫。” “你家主子呢?”顾南栖的适时往前一摔,神情急切的扶住了青阳,顺势将他的衣服微微撕裂了些许。 俩人目光对视,青阳青筋暴起,恨不得捏死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这便是他借自己的原因。 仿佛没有看到青阳努力忍耐的模样,顾南栖低声道:“就现在,陷害太子,说他想轻薄你,霸占你!” “?”青阳没想到,竟有人可以将这种不要脸的话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你家主子呢?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青阳不说话,顾南栖拽着他摇了几下,差点将人给咬吐了。 僵硬着一张脸,青阳使劲将拽着自己手臂的人推开。 而后朝着殷天成行了一礼,“东宫的人深夜进府,说要让主子走一趟,青阳见来者不善,便说自己便是大盛储君,东宫这些人面生,不曾见过主子,便将青阳带来了,谁知……” 青阳话音戛然而止。 那般无耻的话,他实在说不出来。 瞧着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顾南栖当即便不悦了。 这个成事不足的东西。 于是,她道:“你衣着凌乱,还有被撕裂的痕迹,莫非……” 顾南栖无比震惊的后退一步,那神情,那动作,硬是让人瞬间联想了许多。 青阳:“……”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衣服是这个无耻之徒刚刚撕裂的。 此时,殷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往地上一跪:“父皇,这是构陷,儿臣没有做过。” “可殿下,东宫门禁森严,若没有你的命令,区区一盛国侍卫,如何进的东宫?” 第92章 顾南栖你此言诛心 似乎是觉得不够,顾南栖又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盛国侍卫?” “回上卿,在太子殿下的床榻上。” “……”上官羽西猛地后退一步,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放肆!”殷诏一声厉呵,“你敢与顾南栖合谋,诬陷本宫!” 顾南栖不再理会他,而是一脸诚恳的看向了殷天成,“皇上,臣一时着急,若崇曦不在东宫,那应该便在我府邸的某个角落,我回去找便是,只是……” 她扭头看了一眼青阳。 “这侍卫是崇曦的贴身人,臣还是得带走,还请殿下寻个方便!” 殷诏简直被气笑了。 他倒是低估了这顾南栖,竟卑鄙到这种地步! 殷天成面色寒凉的有几分可怖,他面无表情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殷诏,一言不发。 偏偏是这沉默,让殷诏出了一层冷汗。 顾南栖,他这是杀人诛心啊。 东宫好男风! 这消息一出,他这太子之位便算是交代了。 “顾卿,你先将人带走。”殷天成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可那眼里已经蕴含了一层风暴。 顾南栖行了一礼,临走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那般,回禀道。 “皇上,臣近来听闻,大殷城中总有年轻男子失踪,不知,这可否与太子有关?” “顾南栖!”上官羽西警告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与太子有何仇怨,值得你这般诬陷?” 后者行了一礼,端正若清风明月。 “臣身为上卿,便应为皇上排忧解难,此事一出,若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陷害殿下,这才是损了皇家颜面,臣建议,彻底搜查东宫,还太子一个清白!” “……”殷诏眼底冷厉悄无声息的闪过,那垂在衣袖底下的手更是紧紧的捏了起来。 瞧着他怒到极致,却不能不隐忍的模样,顾南栖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这便忍不了了?那以后当如何? “搜!” “皇上!”上官羽西恳求般的跪在了殷天成脚边,“皇上,他是大殷的太子,可不能让人这般折辱。” “皇后娘娘。”良月俯身将上官羽西扶了起来,轻声细语的说道。 “皇上这般做,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否则,那些失踪的青年一事便会赖在殿下身上,只有搜宫,才可还太子一个清白,臣妾想,你也不希望太子蒙受这不白之冤?” 上官羽西一把推开了良月,“皇上……” “皇后莫不是还不如一个妃子?” 殷天成一句话,成功的让上官羽西闭了嘴。 他这是威胁自己,若再多说,掌管皇后印金的人便是这良妃! 侍卫一通搜查,终于将浑身是血的洛云书带了出来。 当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顾南栖一颗心猛地一沉,眼眶突然一热。 眼前的洛云书,浑身都被鲜血覆盖,裸露在外的肌肤更是一片焦黑,那断指更是清晰的映入眼帘,她能想象,这个人遭受了多少的酷刑,才撑到了现在。 原来,这个世上,竟还有人在真心待自己。 第93章 你们主子真阴 从前,她只觉得这洛云书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在这云诡沉浮的庙堂游刃有余。 可当看到他这满身伤痕,顾南栖突然明白,原来,忠奸当真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洛云书艰难的睁开眼睛,当看到眼前的顾南栖时,他嘴角浮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他喃喃低语,“顾大人,你没有……让我失望。” 顾南栖扯下身上的披风将洛云书盖住,询问道:“洛大人,你为何会这般模样?” “怎么回事?”殷天成适时的开口,帝王之怒,犹如雷霆贯耳。 殷诏连忙道:“启禀父皇,这洛云书违抗圣令,流连烟火之地,儿臣才将他……” “呵!”顾南栖一声轻哼打断了殷诏。 “殿下,洛大人若当真违抗圣令,也该是皇上处理,莫非,你认为自己已经有资格代掌政事,对堂堂刑部侍郎动作私刑了?” “顾南栖你此言诛心!”殷诏急忙打断了她的话,“父皇,儿臣绝无此心!” “堂堂刑部侍郎,在你东宫地牢折磨的不成人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殷如今当家做主的人,是太子殿下您呢!” 顾南栖每一句话,都让上官羽西的心凉了一截,也让帝王的脸色寒了几分。 “唉!”良月适时的叹息一声,往殷天成靠了靠,一副柔弱害怕的模样。 “皇上,人都打成这样了,臣妾看着觉得有些吓人。” 殷天成不语,只是盯望着跪在地上的殷诏。 “好啊,太子真是好得很!”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 “洛大人一身傲骨,自然不愿雌伏于男人身下,殿下生来高傲,被人拒绝自会恼羞成怒,想来,也不是真的想代掌政事,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顾南栖轻缓的嗓音悠悠的传入耳膜,殷诏只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疼。 此生,他便没有受过此等窝囊气。 好个顾南栖,自己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顾卿,将人带走,传御医到洛府。” “是。”顾南栖没有再逗留,带上人便出了宫。 临走前,她扭头看了眼殷诏,见他跪在地上,面色铁青中带着一抹焦急。 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轻哼,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青阳默默的跟在身后,与云木和云飞保持着一定的步调。 今夜,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曾经他竟以为,这顾南栖毫无城府,只是阴险卑鄙,无耻下流。 可今夜他才发现,正是因为他的城府,才让他卑鄙无耻的这么明显,阴险狡诈的毫不掩饰。 这样的人,必须除掉,否则,定会成为主子归国路上的绊脚石。 今夜他的这一番操作,直到现在,依旧叫人觉得脊背生凉。 那可是大殷的太子,母亲位居正宫,舅舅是手握重兵的上官融,这顾南栖居然也敢这般挑衅。 青阳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道:“你们主子真阴!” 云木和云飞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木讷的往前走着。 从前,主子遇事不是找相爷便是进宫告状,说她是奸臣,不如说她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 第94章 这根本不是主子一贯的作风 可如今,这把刀,竟敢将自己的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救出洛云书的同时,更是狠狠重创太子。 这根本不是主子一贯的作风! 俩人莫名的,又想到了云安死之前的话:你们俩个狗东西,难道就没发现你们效忠的主子有问题么? 此刻的皇宫,像是笼罩了一层阴影,安静的有几分瘆人。 殷诏跪在明亮的长明宫内,大气也不敢喘,一旁,站的是上官羽西,她无数次想要开口,却又不敢。 瞧着跪在地上的殷诏,上官羽西那涂着蔻丹的手指紧紧的掐着掌心。 她不敢上前,不敢说话,因为在帝王面前,她就是一个耻辱,她更不敢让自己的孩子知道她曾背叛了他的父皇。 安静了许久,长明宫内终于响起了帝王的声音。 殷天成看着跪在地上的殷诏,脸上神情阴云莫侧,让人难以看清他此刻的想法。 只听他道:“太子如今,便已这么迫不及待了?” 闻言,殷诏瞳孔猛地一缩,连忙道:“父皇便是给儿臣十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大逆不道,儿臣……儿臣是被奸佞算计了!” “呵!”殷天成低低的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是说,你对刑部侍郎动用死刑是顾南栖算计?还是说你将盛国储君的侍卫藏在床上是顾南栖算计?” “儿臣自知百口莫辩,但儿臣绝不敢犯上!”殷诏言辞恳切,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辩解也无济于事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会低估了这顾南栖。 殷天成不再多言,只是冷漠的下着诏令,“太子私自囚禁朝廷官员,对其动用私刑,贪恋男色,德行有失,着,禁足东宫,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可探视。” 闻言,殷诏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废除太子之位,其余的,他便有时间去筹谋,让父皇消除芥蒂,解除禁足。 “下去。”殷天成回到案前坐下,随意的翻开了案桌上堆积的奏折。 上官羽西安静的站在底下,没有帝王的命令,既不敢退下,也不敢多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红烛也慢慢的消融。 上官羽西只觉得腿有些酸疼,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脸上浮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殷天成看望最后一本奏章,他目光扫过殿中的上官羽西,“皇后有话要说?” 闻言,上官羽西连忙行了一礼,“臣妾无话可说。” “那便退下。” “是。”忍住满腔的屈辱,上官羽西拖着酸痛的腿慢慢的走出了长明宫。 这么窝囊的皇后,自古以来,她恐怕是第一人。 若不是哥哥,若不是生了殷诏这么个皇子,恐怕此刻,她早已命丧黄泉。 上官羽西回到寝宫的时候,黎橪迅速迎了上来,瞧着她路都走不稳的模样,想要上前搀扶,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他卑微的俯下身子,“娘娘,奴才为你备了热汤,你……” “啪!”黎橪话音未落,上官羽西一个巴掌便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 第95章 恐不是长命之相 黎橪话音戛然而止,他木讷的站在原地,似乎,对这样的责打早已习以为常。 “给本宫滚开,低贱的狗东西!”上官羽西冷厉的目光恨不得将黎橪千刀万剐。 若不是他,自己如今便不会落的这样一个下场,不会被帝王如此羞辱。 都是这个人,毁了自己的幸福,每每看见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欺辱的画面。 “是。”黎橪行了一礼,安静的来到雪地里跪下。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上官羽西的背影,瞧着她在宫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进寝殿,他轻轻的垂下眉眼。 如今的自己,早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哪里还有什么奢望。 …… 白雪纷飞,寒风有几许刺骨,顾南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房间,询问道:“张御医,他身体可有碍?” “还请上卿宽心,洛大人无碍,只需多加休息便可,只是那断指……” 张禄隐去了未说完的话,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是下官无能。” “知道就好,出去。”顾南栖站在门口,淡淡的回了一句。 “……”张禄一噎,一瞬间竟有几分无言以对。 自己也只是客气客气,而这顾大人竟这般不给人面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提醒道:“下官看顾大人步伐漂浮,面色苍白,恐不是长命之相。” “行了行了,就你命长,你万岁万万岁!” 闻言,张禄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这若被有心人听见,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下官告辞。”没敢再逗留,张禄提上药箱迅速离开了上卿府。 顾南栖望着黑夜中白茫茫的雪花,想坐在竹椅上煮一壶清茶闲饮,又怕生出更大的疲惫,终究还是作罢。 这身子实在有些虚,仅仅是雪天在东宫跪了那么一会儿,便冷的叫人难以忍受。 顾南栖踩着积雪,一步一步的往院子走去,却在中途被云飞和云木拦住了去路。 “做什么?”她蹙眉询问。 云木走了上来,轻哼一声,“方才有个丫鬟竟对属下说一些爱慕之言。” 顾南栖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都长这样了,还有人对你说爱慕之言?” “可是被属下拒绝了。” 顾南栖:“……” “那丫鬟不曾读书习字,连四书五经也弄不明白,和属下都不在一个层次,所以属下只好拒绝了。” “呵!”云木话音刚落,顾南栖便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读书习字是让你明事理,知荣辱,而后内敛自谦,严于律己,宽于待人,而不是让你自觉识几个字,懂几两学问就高人一等,洋洋得意。” 云木和云飞瞳孔猛地一缩,呆呆的望着顾南栖。 此刻,顾南栖只觉得身子寒凉的有几分难以忍耐,不曾注意到俩人的神情,依旧道。 “夫子教习,是为了让你成为提灯人去照亮黑暗,而不是为了自己有灯而沾沾自喜还要吹灭别人的蜡烛!” 话音落下,顾南栖抬脚便想走。 而云飞和云木却不约而同的抽出了长剑,抵在了她的颈边,眼神也变得锋利,充满了警惕。 顾南栖微抬下颚,任由风雪带着雪花落于头顶,眼睫,发梢。 第96章 你不是主子,主子呢 “你不是主子,主子呢?”云飞握紧了长剑,一双锐利的双眸像是黑夜中捕食猎物的雄鹰,危险,诡谲。 顾南栖凝望着俩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主子呢?”云飞再度询问出声,从很久之前他们便发现了主子的不同,尤其是对大盛质子的态度,本以为,主子只是想换一种方式,谁知,眼前的人竟早已不是原来的主子了。 云飞紧紧的盯着顾南栖,似乎是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到易容的痕迹,可看了很久,还是挫败的发现,什么也没有。 “你是谁?” 见顾南栖不回答,云飞利刃往前几分,轻轻的割破了她的皮肤,瞬间便有微弱的鲜血渗出来。 可她却神情自若,不慌不忙。 唇瓣轻启,吐出了那个让天下如雷贯耳的名字,“殷宁。” “……”云飞和云木瞳孔微缩,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顾南栖面无表情的看着俩人,娓娓道来,“不知为何,一觉醒来,便成了顾南栖。” “可殷宁公主明明已经死了!”云木满脸不可思议。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看向顾南栖的眼神有几分惊恐,“你抢了主子的身体,那么,主子已经……” 她轻轻抬手,推开了横在自己脖颈的利剑,清澈的黑眸凝视着眼前的俩个侍卫。 “我不是顾南栖,可我既在她的身上重生便只能做顾南栖,因为,我有非做不可的事儿,我既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可选择,离开,或是留下。” “呵呵!”云飞自嘲的笑出了声,“我们知道你这样的秘密,你会放我们离开?” “此等秘密,荒唐至极,谁会信,尤其,是从你们口中说出,只会让皇上以为我们想借长公主做些什么事儿,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心口有些堵堵的。 即便主子脾气暴躁,即便生气时也会对打骂他们,可,终究有从小长大的情分,况且,她生气也是因为活不过几年,却还背负着深仇大恨,那是一种未能为力的自责,才让她日渐暴戾。 而今,大仇未报,人却已经…… 俩人沉沉的叹息一声。 犹豫了片刻,俩人当即便跪了下来,“长公主殷宁巾帼不让须眉,以女子之身震慑天下,令敌国不敢来犯,保大殷子民安居乐业,我二人追随公主,不亏!” 闻言,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她本以为,二人定会为原本的顾南栖迁怒自己。 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她默默的将手里的毒药藏进衣袖,狐疑的看了俩人一眼。 “当真?” 云飞双手抱拳,面光坚毅,“我们早已无处可去,这里才是我们的家,而公主,即便不认识我们,却也从不曾苛待。” 甚至,像好友那般去自在的相处。 望着眼前有些失落,有些难过,却目光坚毅的说着要效忠自己的俩人,顾南栖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 这一刻,她突然就有些羡慕起顾南栖来。 第97章 你们还挺阴险的 她虽为人人唾骂的奸佞,却有鹤潇的真心守护,和洛云书宁死也不愿屈服的情谊,更有忠心耿耿的侍卫。 而自己,金枝玉叶,大殷尊贵的长公主,却是皇兄病死,自己更被父亲下令万箭穿心,目睹母妃被生生勒死。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般不同。 “可是……”顾南栖的声音莫名带上了几分哽咽,“我要做的事儿,稍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尸骨无存,这样,你们也愿意留在我身边么?” 云木和云飞对视了一眼,俩人坚定的点了点头。 “愿意。” 曾经主子要做的事儿,不管注不注意也会会尸骨无存万劫不复的。 都一样罢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更有信心会活到最后,因为眼前的人,是殷宁长公主! 顾南栖将俩人扶了起来,此刻,三人身上都已经堆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三人相视,突然就笑了起来。 顾南栖问:“你们俩那么傻,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了呢?” 还不等云飞回答,云木便道:“主子从小受家主教导,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样样精通,最是看不起那些胸无点墨之人,也看不起商人,更看不起下人,可你却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再联想到对大殷首富北云川的态度,我们便断定了。” 顾南栖一噎。 “看不出,你俩还挺阴险的!” “嘿嘿。”云木挠了挠头,“近来跟主子学的。” 顾南栖:“……” “行了,早些休息。” 话落,顾南栖便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云木和云飞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云木道:“这件事,要告诉相爷么?” 闻言,云飞纠结了片刻,轻轻的摇了摇头。 “相爷一直都希望主子能放下仇恨,安安静静、开开心心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可,便是换了一个人,也不会如相爷所希望的那般。” 俩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找再多的理由,其实都不外乎一个。 让在乎的人,毫无顾忌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儿。 …… 顾南栖一路回到院子,她垂眸望着掌心里的药丸,轻轻的勾了一下红唇。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本不该去轻易的相信旁人,可这一次,却想信一次。 因为,便是俩人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会有人相信,便是信了,自己也有办法用他俩的性命来为自己开脱。 但愿,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到。 “毒药?”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顾南栖一个哆嗦。 抬眸,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屋子门口的崇曦,以及他身后面色不太好看的青阳。 迎着俩人的目光,顾南栖大方的点了点头,“对,大殷秘药!” “上卿似乎该给我这个月的解药了。”崇曦淡淡的开口,一举一动,矜贵儒雅。 顾南栖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挺贪生怕死!” 话落,她大步走了过去,还不等崇曦反应,微凉的指尖便凑了过去,不容抗拒的将一颗药推进了崇曦口中。 第98章 分明是她将主子抢进府中的 感受那指尖的凉意,崇曦后退了一步,面上划过一抹明显的不自在。 “往后上卿递给我便好,不必……不必如此!” 话落,还不等顾南栖说话,他便转身进了屋,迅速的将门关上。 顾南栖:“……” 瞧他那跟个大姑娘似得模样。 真踏马可爱! …… 翌日,早早的,宫里便来了人宣读圣旨。 云飞拦住传旨太监,递给对方一袋钱,这才道:“公公,我家主子身体不适,我现在便去叫她,还望公公稍后片刻。” 闻言,太监将钱塞了回来,“公子误会了,这圣旨,是给大盛储君的!” “大盛储君?” 太监点了点头,“今儿一早,侯爷便入宫,说要将自家女儿雪妍小姐嫁给大盛储君,求皇上赐的婚!” “什么?”云飞满脸茫然。 上官融素来讨厌这大盛储君,今儿,竟会求皇上赐婚! “请大盛储君接旨!”太监站在门口,声音嘹亮的高呼道。 屋子里,崇曦早已起来,煮了一壶清茶,外面的谈话声自是一点不落的听了进去。 青阳轻哼一声,“放心主子,顾南栖一直都很喜欢你,一定不会让你娶那什么上官雪妍的!” 崇曦轻轻抿了一口跟前的茶,冷静的道出了事实。 “上官融此举便是为了激怒她,人在盛怒之下很容易做出错事被人抓住把柄,他如此急不可耐,大概是为了给殷诏出头。” 只是,曾经那些所为人知的冲动易怒都是伪装,如今的她,只会无动于衷,任由上官融折腾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 青阳赞同的点了点头,“属下觉得,顾南栖一定不会不管主子的。” 闻言,崇曦自嘲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当真觉得顾南栖喜欢我?” 瞧着崇曦此刻的神情,青阳面色一僵,不可思议的询问出声,“装的?” 听着门外催促的声音,崇曦不慌不忙的放下杯盏。 “我于她而言,便是个累赘,若在这上卿府出了事儿,那只会连累到她,所以,此刻她巴不得扔掉我这个烫手山芋。” “可以前,分明是她将主子抢进府中的!” 想到过去,崇曦脸上划过一瞬间的怔然,“不过心血来潮罢了。” 也或许,只是为了迷惑世人。 青阳握紧了手中长剑,“也是,若当真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到她的跟前,又怎会忍心这般折辱!” 只是…… “若公子与上官雪妍成亲,必然得住进上官府,以上官雪妍的性子,主子即将遭受的,恐怕比起曾今顾南栖带来的伤害有过之而无不及。” 拦住即将出门的崇曦,青阳道:“主子,我去求顾南栖,求他就您,好歹,我昨夜也是帮了他的!” “不必了。” 崇曦缓缓走出了房门,安静的听着太监宣读旨意,那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略带一些病弱之态,可即便如此,他整个人依旧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 太监宣读完旨意,将圣旨递了过来。 第99章 主子是不是死了 “大盛储君,接旨。” 青阳紧张的望着跟前的诏书,又看向顾南栖的屋子,见那房门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趋势。 他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人情冷漠,自己昨夜尽心尽力的帮助他,连名声都不要了,此刻,主子身陷囹圄,这顾南栖却充耳不闻。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崇曦上前一步接过了太监手里的圣旨,“崇曦接旨。” “走,侯爷说了,为了筹备成婚大典,这段时间,还请殿下住进上官府。” “此举,恐礼数不周。”崇曦眉宇间划过浅浅的抗拒,也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觉得,这上卿府待得比较安心。 “殿下多虑了,你马上就是上官府的女婿,住进上官府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这是圣旨!”见崇曦似乎还想要拒绝,太监出口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再多说什么,崇曦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临走前,他抬眸看了一眼顾南栖的屋子,却见房门紧闭,安静的像是不曾有人居住一般。 眼底划过一抹浅浅的情绪,转瞬即逝。 崇曦没有再多停留,也不曾带走任何一件东西,便这样与青阳一道去往了上官府。 …… 直到午时,顾南栖依旧没有起来,云飞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敲了敲门,依旧不见任何的回音。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眼底划过一抹慌乱,迅速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榻上,顾南栖面色红的几近不正常,嘴唇干裂。 犹豫了一下,云飞手指轻轻的搭上了她的面颊,那温度,高的似乎能灼伤人的手。 “来人,快去请大夫!” 云飞火急火燎的走了出来,沉声吩咐道。 听见声音,云木也赶了过来,“怎么了,主子是不是死了?” “……”云飞一噎。 “像是热病,估计是昨夜雪天夜凉,身子本就不好,又在东宫跪了好一会儿。” “我去找大夫!” 云飞话音刚落,便见云木迅速冲了出去。 不消片刻,他疾走如飞般的回来,手里拽着几乎散架的大夫,他使劲将人往屋子一推。 “我家主子高热,你要是救不了,我杀了你!” 闻言,大夫不敢犹豫,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抬手就要去扒顾南栖的衣服,云木却一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可看,不可触!” “……”听着无理取闹一般的话,大夫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惊讶的看向云木,“这位公子,你到底是想要他活还是死?” 云木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你会不会看,谁看病需要脱衣服的!” “唉!”见他态度坚决,大夫无奈的叹息一声,只好把脉。 可是眉头却越皱越紧,“这位公子的脉搏有油尽灯枯之势,恐,活不过三年了。” “开药便好,不必多说。” 这句话,他们不知道听了多少,每每听见,便烦躁的厉害。 摇了摇头,大夫无奈的写下了药方,“早晚各煎药一次,便可治这热病。” “带他去账房领钱。”云飞吩咐了一句,拿起药方便走了出去。 第100章 属下怕你夜里发病 站在床榻边,云木瞧着眉头紧皱的顾南栖,连忙道:“主子,你放心,便是把脉你的女子身份也不会让人知道的,相爷许久之前便对你用过药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外的积雪不知何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甚至压弯了树梢。 直到午夜时分,顾南栖才幽幽的醒来。 入目,只见俩个侍卫床头床位各站一人,长剑环抱在胸前,便这样紧紧的盯着自己。 “……”顾南栖被俩人吓了一跳,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崇曦呢?” “已经被带去上官府了,过几日便要与上官雪妍成婚了。” 闻言,顾南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 还不等她说话,云木便递过来一杯水,忧心忡忡的劝道:“主子,你可别笑的这般不阴不阳的了,属下好怕你一口气上不来……” 云木未说完的话,在对上顾南栖威胁的目光之时,默默的没了声音。 “那上官雪妍此刻肯定很开心。”顾南栖盯着窗外纷飞的白雪,楠楠出声。 云飞眉头轻蹙,“看你此刻倒是不太开心。” “废话,我都快病死了能开心?” 云飞:“……” 沉默了片刻,顾南栖指了指案桌上的木盒子,吩咐道:“将这东西给上官雪妍送去,便说,本官祝她心愿得偿。” “现在?” “对。”顾南栖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想来此刻,她定是兴奋的难以入眠。” 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云飞也不曾多问,拿起盒子便走了出去。 顾南栖睁开眼睛,瞧着站在床榻边的云木,“还有事?” 云木低头看着顾南栖,一脸无辜,“没有,属下看着你,万一主子夜里病发。” “我谢谢你,滚,再让我看到你,我就给你喂毒!” “……”抿了抿唇瓣,云木默默的退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吩咐道:“主子,你要不舒服记得叫属下哈。” 又看了顾南栖一眼,他才将房门轻轻的关上了。 …… 风雪肆虐,云飞快速的穿梭在黑夜里,来到上官府,他纵身一跃,直接躲过了重重守卫,来到了上官雪妍的院子。 此刻,里面灯火通明,竟真的还未入睡。 放轻脚步,云飞默默的来到窗前。 只见屋内,崇曦被绑在了椅子上,旁边,上官雪妍捏着鞭子,毫不客气的抽在他的身上。 “本小姐让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端什么架子?” 崇曦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神情漠然的看着前方,目光竟是半点不曾落在上官雪妍的身上。 瞧着这一幕,上官雪妍怒火又涨了几分。 她扔下鞭子,拿起桌上的剪刀,“本小姐今夜便要与你圆房。” “灵芝,将忘情香点上。” “是,小姐。”灵芝红着脸上前来,将香点上,这才退了出去。 瞧着那徐徐燃烧的熏香,崇曦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眼底,悄无声息的拂过一抹杀意。 不知死活的东西! “刺啦”一声响起,崇曦的衣袍被利落的剪开,露出了胸前一片肌肤,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 第101章 只有这张脸还算入眼 上官雪妍脸上露出了险恶的神情,“真是恶心!传闻中大盛储君美貌可是冠绝天下,如今看来,竟只有这张脸还算入眼。” “哼!”上官雪妍发出一声轻哼,顺手拿起了一侧的烛台,“既然衣服底下都这般丑了,那索性,就再丑点。” 话落,便要倾斜烛台。 千钧一发之际,云飞连忙道:“上官小姐,我替我家主子送来贺礼。” 闻言,上官雪妍放下烛台走了出来。 瞧着眼前的云飞,她冷笑道:“主子是个小人,连狗都这般偷偷摸摸,怎么,见不得人么?” 听着上官雪妍句句辱骂的话,云飞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将那木盒递了过来。 “我家公子祝上官小姐得偿所愿。” 话落,不等上官雪妍说话,云飞便大步离开。 屋内,崇曦低垂着眉眼,将屋外的话全部听了进去,只觉得有些冷,冷的连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上官雪妍一边咒骂着,一边往屋内走去,顺便打开了那盒子。 “竟是空的!”将盒子往地上随意的一扔,上官雪妍怒火又高涨了几分。 “好个顾南栖,竟还敢挑衅本小姐!” 崇曦目光扫过地上的盒子,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顾南栖是何意。 这盒子虽为金丝楠木,可对于上官家来说,也算不得多稀奇的物件。 “啪!”就在崇曦愣神之间,上官雪妍的鞭子便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那鞭子是蘸了盐水的,顷刻之间,崇曦肌肤便流出了泊泊的鲜血,伤口处更是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 青阳刚挣脱上官府侍卫的钳制来到门口,看到的便是崇曦此刻狼狈的模样。 他手猛地捏了起来,一双眼睛猩红的有几分可怖,“上官雪妍,你欺人太甚!” 盛怒之下,青阳想也不想,抄起一旁的花瓶便朝着上官雪妍走去。 后者高傲的扬起头颅:“区区盛国贱奴,你只要敢动本小姐一下,本小姐便让你那主子死无葬身之地!” 青阳充耳未闻,今夜,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护主子周全。 只是,青阳刚扬起花瓶,还未砸下,上官雪妍面容突然扭曲,而后,一口粘稠的黑血便吐了出来,当即倒地。 “……”瞧着这一幕,青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他呆愣的看向崇曦,“不是属下!” “你先走。”崇曦淡淡的吩咐。 “可是……” “快走,去找顾南栖!” 没有犹豫,青阳立即跑出了屋子。 随后,便听到灵芝颤栗的声音,“不好了,” 不过片刻,上官融和夫人沈蔓渠也在佣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院子。 “怎么回事?大夫!”瞧着躺在地上的上官雪妍,上官融厉声问道。 大夫连忙上前查看,随即禀报道:“回,回侯爷,小姐,去了……” 上官融眼底划过一抹冷厉,他目光缓缓落到了崇曦身上,“大盛储君,你得给老夫一个交代。” “与我无关。”崇曦神色寡淡,出口的话更是不起波澜。 第102章 是顾南栖想要陷害自己 “呵!”沈蔓渠轻笑了一声,“方姨娘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去告诉她。” 下人看了一眼上官融,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连忙退了下去。 “我女儿死的时候只有你在场,如今……” 上官融目光讥讽的扫过被绑在椅子上的崇曦,冷笑道:“质子便是被绑着,想要杀死一个弱女子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崇曦目视着前方,对于上官融的指控没有半分意外。 “我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正如令嫒所言,是大殷权贵人人都可亵玩的废物,明知如履薄冰,又岂敢挑衅?” 沈蔓渠睨着眼睛瞧着崇曦,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中带着无尽的鄙夷。 “质子被鞭打至此,便是只野狗被逼急了尚会发狂,更何况,还是一国储君。” 闻言,崇曦眼底厉光一闪而过,却又被他悄无声息的隐藏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扫过地上的盒子。 这是顾南栖送来的,上官雪妍是接触了这个盒子才倒地身亡,所以…… 崇曦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 是顾南栖想要陷害自己! 这样一来,她不但能将他这个烫手山芋送走,还能灭口,让她的秘密永远不会泄露。 原以为…… 崇曦低垂眼眸,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会一次一次的对她抱有了期待,觉得,她与旁人还是不同的。 如今看来,确实不同。 她顾南栖更冷血,更无情,也更阴险。 “那是什么?”沈蔓渠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盒子,在她的提醒下,丫鬟连忙将盒子拿了过来。 上官融微微一瞟,瞳孔突然猛地一缩,还不等她说话,丫鬟便倒在了地上,死状竟与上官雪妍一般无二。 众人猛地后退一步,惊的白了脸色。 上官融怔怔的望着地上的盒子,“这是……皇室秘药,剧毒之物,朝云散。” 一句话,猝不及防的闯入崇曦耳中,他微微一愣。 上官融却是压低了声音,对沈蔓渠道:“朝云散乃殷宁所制,如今,殷宁已死,只有皇上有此药方。” 沈蔓渠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是皇上毒杀的雪妍?” 上官融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走。 沈蔓渠留在原地,命人给崇曦松了绑,解释道:“小女顽劣,让质子受惊了。” “来人,将质子送回上卿府。” 不给崇曦多问的机会,便将人请了出去。 沈蔓渠看也不曾多看一眼地上的上官雪妍,沉声吩咐道:“今夜之事,谁若敢多言半句,我定拔了他的舌头喂狗!” 偌大的院子里,下人个个低着头,谁也不敢冒犯半分。 毕竟,这上官府的当家主母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吩咐完,沈蔓渠便被丫鬟的跟随下缓缓离去。 她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 不过一贱妾之女,竟妄想嫁大盛储君,想他日飞上枝头,简直是痴人说梦。 上官融此刻,心事重重的坐在屋内,久久不语。 见沈蔓渠推门而入,他才叹息一一声,“想不到,皇上竟防我至此!” 第103章 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沈蔓渠缓步走了过来,给他斟上一杯热茶,柔声劝慰。 “侯爷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免会招来一些猜忌,皇上忌讳您与盛国姻亲,也是情理之中,这婚事,不要也罢。” “再者,那大盛储君被困大殷许久,若真如传闻中那般有本事又怎会败给殷宁一女子,又岂会连脱身之道也想不到。” “唉!”上官融沉沉的叹息一声,“这次是我失算了,不但没激起顾南栖的好斗心,反而……” “罢了。”上官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雪妍的丧事就交给夫人了。” “放心,妾身会办妥的,只是……”沈蔓渠脸上闪过一抹为难,“雪妍死的不太光彩,又是妾室所出,只怕,不能大办了。” “夫人看着办。”话落,上官融便走了出去,脚步也有些踉跄。 …… 漫天白雪将偌大的大殷都城笼罩,崇曦拒绝了上官府的马车,一个人缓步朝着上卿府走去。 皑皑白雪似一副逶迤铺展的水墨画,俯瞰着世间纷繁的万象。 崇曦在雪道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刚刚走过,却又被白雪覆盖。 当他回到上卿府的时候,发梢,肩头,已经沾满了白雪。 他仰头望着那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上卿府。 那牌匾被打磨的光滑平整,仿佛可以照见如水光阴。 意外的是,今夜的上卿府竟未上锁,府门大开,像是料到会有人归来。 这一刻,崇曦心底忽然划过一抹暖流。 在大殷的这个冬夜,忽然觉得,没有那冷了。 有些湿润的情绪在心间挥之不去,如同那无法干涸的泉水,喧嚣事态,仿佛离得远远的。 踏进府门,崇曦一路朝着院子走去。 刚一进门,他便看到了青阳跪在顾南栖的门外,语气急切的说道。 “顾大人,我家主子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其实,他心悦你许久,只是放不下颜面,所以才一直端着,他送给你的九尾狐簪,其实是大盛皇后的陪嫁之物,吩咐主子一定要送给心爱之人……” “……”崇曦当时便怔住了,他呆愣的看着青阳,一时忘了反应。 似是想不到,平日里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侍卫,竟会……背着他如此信口雌黄! 见那房门依旧没有打开的意思,青阳更着急了。 上官雪妍突然身死,主子在上官府,一定会出事。 于是,他越发大声的说道,“主子入夜春梦,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住口!”崇曦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吓得青阳一个哆嗦。 “主,主子?” 没想到前一秒还身陷囹圄的人会忽然出现在这,再加上自己说的那一番话,青阳忽然就有些难以面对了。 崇曦面色带着一抹浅浅的绯色走了上来。 “竟是胡说!” 闻言,青阳头埋的低低的,“属下一时情急,还望主子恕罪。” 崇曦闭上眼,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似是被气的不轻。 他刚准备解释两句,便听站在门口一直拦着青阳的云木说道,“放心储君,我家主子病重,根本听不到你说什么。” “病重?”崇曦惊愕的抬眸。 第104章 被你那没素质的侍卫吵醒了 “嗯嗯嗯。”云木肯定的点了点头,“估计是昨夜雪天被冻到了,我家主子身体本就不好。” 崇曦当即便愣住了。 他立在飞花雪影之间,文静儒雅,白皙的面容上一双眸子透出云雾般的清绝,整个人纤尘不染,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却又心生起旖念。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轻轻的推开那道紧闭的房门走了进去。 云木刚想阻拦,便被青阳拽到了一侧。 “你家主子病重,你好像很自豪?” “……”闻言,云木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主子身子早已千疮百孔,忧虑又有何用,若她听到了,反而徒增伤感。 “你不懂。”云木脸上出现了一抹少有的认真,“若有一天你家主子性命垂危你便知道我此刻的感受了。” “……”青阳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云木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屋内,崇曦刻意放慢了脚步,缓步来到了床榻前。 却见顾南栖睁着一双眼睛,双眼似乎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帐顶。 崇曦微微一愣,“你,没睡着?” “被你那没素质的侍卫吵醒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崇曦脸颊悄无声息的泛起一抹绯色,还不等他说话,便听顾南栖道。 “不必多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我早就发现了,可我不喜欢你,你让你的侍卫求我也没用,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崇曦轻抿唇瓣,“上卿……” “唉!”顾南栖看着帐顶,悠远绵长的叹息一声,“听到今晚这番话,突然想到一件事。” 崇曦:“……” “以前,我父……父亲也为我找过一门婚事,对方是个还算优秀的男人,只是那男人后来看上了别家的小姐,便求着我父亲取消了这门婚事,一时间,我也沦为笑柄。” 瞧着她眉间那一抹淡淡的怅惘,崇曦刚想安慰一句,便听她道。 “白天倒还好,可一到晚上好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一个人在被子里偷偷笑出了声。” 崇曦:“……” “今夜听到你那些心里话,我就突然……” “上卿误会了,青阳只是救我心切,利用你。”崇曦站在床边,神色淡淡的陈述道。 “……”顾南栖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一下,毫不在意的闭上了眼睛。 “出去,别打扰我睡觉,我虚了。” “今夜之事,多谢。”临走前,崇曦淡淡的说道。 顾南栖没再说话,只是眉头轻轻的蹙着。 瞧着她苍白的面色,还有紧锁的眉头,崇曦眼底划过一抹浅浅的担忧,转瞬即逝。 一个女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儿,才可瞒天过海入这朝堂,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卿。 又因何事练就了这般干脆果决的能力。 她仅凭区区一个盒子,便将上官融之女轻松毒死,并让其不敢追究,反而以为是皇上的手笔。 不只救了自己,还离间了君臣之谊。 顾南栖,真的是让人越发的好奇了。 第105章 你没吃药么 半夜时分,顾南栖紧闭的房门再一次的被人推开,那人一身白衣,墨发轻轻的回旋在风中,美不胜收。 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特意放轻了脚步,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 一路来到床前,瞧着床上那人额头浮起的汗水,他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 人人都道大殷权臣顾南栖如何如何凶悍,可谁又知道,这人身子弱得很,仅仅一场大雪便会轻易的要了她的性命。 崇曦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将碗中的药一点一点的给她喂了进去。 片刻之后,顾南栖的面容才渐渐的恢复了点血色,那紧紧皱着的眉头也逐渐松了下来。 窗外是肆虐的飞雪,守在门口的云木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借着屋内微弱的灯光,崇曦目光缓缓落到了顾南栖的面颊上,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其它的东西。 一段令人心旗摇曳的对话,让边塞的风也随之闪烁着熠熠光彩。 如果,如果她还没有死,那该有多好。 如果,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她那该有多好。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会如此清晰的刻在你的心里,浸入血脉,注入骨髓,生生死死都无法遗忘,一辈子跟着你的呼吸,随着你的记忆,陪你到白发齐眉,到天荒地老。 渐渐的,崇曦便陷入了回忆当中。 边塞黄沙滚滚,呼啸而来的风含着细碎的沙子,似乎能轻易的割破表皮的肌肤,更是稍不注意便会陷入流沙之中。 那是一个漫长的黑夜,他带人巡视周围,却无意间看到了殷宁。 她身边那略显青涩的小将无意间陷入了流沙当中。 若是旁的女人,定是要吓得六神无主,而她却坚定的说:不要乱动,否则会沉的更快,我去找绳子救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那时,他隔岸观火一般的看着那一幕,只觉得,这首领当真有些嘴欠,还异想天开,这漫漫黄沙,哪里来的绳子,便是有绳子也早已被黄沙掩埋。 谁知,不消片刻,她便返回来了。 来到边上,她二话不说便将一条粗壮的食沙蛇给扔了下去,手里拽着蛇的尾巴,霸气侧漏的命令道:“抓住,自己爬出来。” 那小将望着在自己跟前蠕动的食沙蛇,吓得大气不敢喘,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长、长公主,能否换一边?属下……有些害怕,想要拽着蛇尾。” 就在他以为她会不耐烦的换过来之时,却见她面无表情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尾。 于是,那将领只得狠狠心,抓住蛇头爬了出来。 那人,便是如今是禁军统领,骁云湛! 回忆起过去的事,崇曦突然就笑了起来。 崇曦深邃的眸光似乎含着沉淀了千年的眷恋,那张能颠倒众生的面容如樟兰美玉一般熠熠生辉。 逐渐好转的顾南栖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从梦中惊醒。 坐起身子,皱着眉头朝着他看了过去,“你没吃药么?” 笑声,戛然而止。 第106章 我们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崇曦轻轻的垂下眼睫,掩去了眼底那些情绪,淡淡的问了一句,“可有好些了?” “要不是为了救你,玉树临风的本官也不至于就生病了,终究是虚了。” “……”崇曦看了她一眼,有些许敷衍道:“多谢。” 顾南栖不可思议的朝着他看了过去,“这便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上卿那药据说是皇族秘药,既是连上官融都没有,你又如何有的?” “呵!”顾南栖不屑的冷笑一声。 大殷皇族秘药,每一味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都是自己亲手研制,然后交给殷天成,又如何不知道。 顾南栖不解释,崇曦也不催促,便这样淡淡的凝望着她,那双眼睛里,闪过许多的复杂。 许久之后,顾南栖才叹息一声,“别问了,本官知道的毒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再问现在就毒死你。” 崇曦:“……” 见她脸色不似方才的苍白,崇曦这才站了起来。 “马上便是你早朝的时间了,早些休息。” 话落,他便走了出去。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顾南栖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个男人,竟然试探自己。 …… 顾南栖一觉睡了许久,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下了床,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见到她,云木眼底划过一抹喜悦,连忙凑了上来。 “主子,属下就知道你不会死的,祸害遗千年嘛,你放心,从昨夜开始属下一步也不曾离开,一直在这守着,就怕主子因平时作恶太多,遭人暗杀。” 顾南栖:“……” 唇瓣轻轻抖动了两下,顾南栖脸上扯出一抹有些狰狞的笑,“滚!” 云木:“……” “主子啊,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顾南栖简直被气笑了,若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对那大盛储君好之又好,昨夜,恐怕就已经被灭口了。 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还一直守在这,他怕是尸体守在这! 气死了! “今儿没去早朝,朝中可有什么事儿?” 顾南栖凝眉问了一句。 云木:“不知道。” 顾南栖:“……” “有一件事。”云飞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崇曦的屋子,“大盛三皇子不日将与大盛宰辅方且月前往大殷,理由是,三皇子久不见哥哥,很想想念,想到大殷一叙兄弟情谊。” 闻言,顾南栖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这装逼的俩人,只是听着便想给他们一剑。” 皇族之中,哪有什么兄弟情义。 崇曦听着外面云飞传来的声音,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眼底划过一抹厉芒。 盛崇衍与方且月要来大殷! 青阳眼底划过一抹担忧,“主子,三皇子与您素来不睦,更是觊觎储君之位许久,这次前来,还带了方且月,莫不是……有阴谋?” 放下手中茶杯,崇曦眼底平静的似是没有波澜。 “他前来,想要的,不过是本宫性命。” 青阳捏着剑的手紧了紧,眼底皆是一片担忧之色。 “主子如今在大殷为质,本就如履薄冰,更何况三皇子还带了方且月,恐,主子又得遭殃了。” “我们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第107章 不是说是想念崇曦殿下了么 崇曦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忍到那个人放松警惕,忍到……” 崇曦隐去了未说完的话,只是重新吩咐道:“听闻大殷有一杀手组织,名叫天诛。” 闻言,青阳立即会意,“属下马上去安排,便是杀不死他们,也得让他们脱一层皮!” “……”崇曦抬眸看了一眼青阳,无奈的叹息一声,“让他们在崇衍入京之时来刺杀本宫,让他们刺杀之时将这个东西带上。” 崇曦将一块令牌扔了过去,青阳顺势接过。 瞧着上面的衍字,青阳这才反应了过来。 在他们出手之前便闹个人尽皆知,往后,盛崇衍与方且月便不会贸然行事,否则,若是主子出了什么差池,传到大盛,朝臣皆会认为是三皇子弑兄夺位,此等德行有差之人,无缘储君之位。 崇曦不再多言,只是随手翻开一页古籍,静静的看了起来。 …… 顾南栖仰头望着天空肆虐的雪,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那崇曦人缘是有多差,如此险峻的天气,那三皇子竟还不远千里来到大殷,就为了杀他!” “啊?”云木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是说是想念崇曦殿下了么?” 顾南栖彻底将他漠视成了空气。 她刚准备转身回屋躺下,便听见洛云书的声音传来,“顾大人!” 转身,顾南栖一眼便看见了洛云书,他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在身边随从的搀扶下,一切一拐的走了过来。 “顾大人,你身子好些了么?” “我……” “你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弱不禁风的,为了救下官,居然还深夜雪天跪在东宫门口,下官没想到,自己对你这么重要!” “你曾对下官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自己一身傲骨,要你下跪求人,你宁愿死。” “……”顾南栖抿了抿唇瓣,目光扫过他没了一根指头的手,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洛云书。”她淡淡的叫着他的名字,“往后,我护你一生周全。” 洛云书这一遭,算是彻底的将他自己卷进了这漩涡当中,再也抽不开身了。 这辈子,纵是父亲,也毫不犹豫的将她射杀,半点怜悯都不曾有,却没想到,会得一个朋友如此相护。 瞧着她眼底浅浅的湿润,洛云书脸上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顾南栖的胳膊,“没事,不过一截指头而已,我不在乎的。” 顾南栖轻垂眼眸,“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守口如瓶,他逼问你,你说就是了,也不至于将自己……” 洛云书摇了摇头,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轻轻的摇了摇头。 “主要,下官真不知道你有啥秘密。” 顾南栖:“……” 似乎是想到什么,洛云书道:“下官听闻大盛三皇子盛崇衍与宰辅方且月不日将到大殷,只怕……” 洛云书看了一眼崇曦的屋子,“你又有麻烦了。” “你当初,真不该将这大盛储君放进自己府上,真是美色害人。” 第108章 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儿 “咳!”顾南栖轻咳一声,“你不懂。” 洛云书轻哼一声,“我是不懂你一个大男人,放着美娇娘不要,偏偏喜欢什么男人,他有的,你没有么?” 提起美娇娘,洛云书愣了一下。 他受伤昏迷这几日,听雪一定很担心自己。 思及此,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自己疯了不成,醒来的第一件事不去看听雪,却是来了这上卿府找一男人。 警惕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他连忙朝着外面走去,吩咐道:“去倾心楼。” 顾南栖无语,“你再去一次怕是命都没了,没本事便少添乱了行么,听雪的事儿,我帮你。” 闻言,洛云书又折了回来,拉起她的手千恩万谢,“顾大人若帮属下圆了这个梦,你便是下官再生父母!” 顾南栖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去。” “……”洛云书脸上的笑容一僵,“顾大人,你这态度让下官觉得你很不靠谱啊。” 顾南栖:“……” 这个不中用的东西,都什么样了还想女人! …… 送走了洛云书,顾南栖直接去了东宫。 殷诏还在被禁足,见到顾南栖,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阴沉的犹如这冰雪天气。 “呵!”殷诏坐在主位上,冷哼道:“来看本宫笑话的?” “嘿嘿。”顾南栖讨好的笑了笑,开门见山,“据说,这倾心楼背后的主人是殿下?” 殷诏轻轻抬眸,“顾大人若是有证据,那便到父皇那里去参本宫一本,若是没有,那便滚出东宫。” 若不是这个无耻小人,自己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被禁足。 听着这不客气的话,顾南栖脸上的假笑瞬间就没了,腰杆也挺的笔直。 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殷诏,“本官前来,是想要听雪的卖身契,殿下给就给,如若不给……” 顾南栖上前几步,漆黑的眸子凝望着殷诏,出口的话,险些气的殷诏呕出一口老血。 “如若不给,本官现在便命人杀了殿下养在外室的那女人。” “……”闻言,殷诏瞳孔猛地一缩,似是意外自己藏的如此小心谨慎的事儿,竟会被人知道。 盛怒之下,一拳重重的砸到了桌上,低吼道:“你卑鄙!” “这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儿,殿下没必要再说。” 殷诏:“……” 听着这理直气壮,半点都不羞愧的话,殷诏当即便怔住了。 以前只是觉得这顾南栖占着鹤潇,在朝中步步高升,实则是个没什么用的草包,树敌无数,狂妄自大。 如今看来,是他轻敌了。 此人的卑鄙与无耻,更甚往昔。 “你是如何知道本宫……” “朱洪刚告诉我的。” 殷诏闭上眼睛,沉重的吐出一声叹息,“全天下都知顾大人卑鄙,若我放了听雪自由,你又对本宫的人下手,本宫又在禁足,岂不是被你耍了?” “殿下放心,顾某就算再卑鄙,也不屑对一个女人下手。” 殷诏紧紧的盯着她,片刻之后将一个令牌扔了过去。 “去找鸨母。” 第109章 我就喜欢殿下这样的爽快人 “我就喜欢殿下这样的爽快人!”像是没看到殷诏阴沉的样子,顾南栖拿起令牌,脚步欢快的离开的东宫。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殷诏怒极反笑。 顾南栖!那便走着瞧!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 倾心楼内,听雪坐在窗边,目光盯着那已经结冰的湖水,眼底的担忧满的似乎就要溢出来一般。 直到,小翠急急忙忙的跑进房间,激动的喘着粗气,“姑娘,上卿顾大人来了!” 闻言,听雪猛地站了起来,“洛大人没事了?” 她话音刚落,顾南栖便出现在了门口,她打量着眼前的听雪。 她穿一件双蝶戏花的淡紫外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下面穿着一件水蓝色的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 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松散的挽起,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细密珍珠的流苏随着步子,轻轻的摇晃着,仿佛画上画的仙女般,盈盈含笑。 身上丝毫没有如青楼妓子那般的媚态,倒是很清丽。 “听雪姑娘,这是你的卖身契,跟我走。” 闻言,听雪当即便跪了下来,神色急切,“顾大人,小女子心里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还请顾大人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顾南栖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僵住了。 好好一个美人,可惜,瞎了! 跟外面那些个刁民一样。 虎着一张脸,顾南栖将卖身契扔在她脚边,“拿去找洛云书。” 听雪惊愕的抬眸,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盼望了那么久的事儿,竟真的实现了。 不等她反应,顾南栖转身便离开了倾心楼,面色却是不大好。 这些个刁民,难道就真的看不出自己的善良和正义么! …… 整个天地弥漫在飘飞的雪花中,它给树木、房屋以及大地都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棉衣,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似羽毛、如玉屑,轻轻洒落,在天空中翩翩起舞,象烟雾一样轻灵,如柳絮一样轻软。 轻盈得悄无声息,每一片雪花就象一段悠扬、清新的琴音,似一首轻快、和谐的诗歌。 前面道路上,几匹枣红色的骏马雄赳赳气昂昂的立在那,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 从远处望向京都城的方向,盛崇衍眼底竟是一片志在必得的笑意。 “听说,他被那个有断袖之癖的顾南栖看中并且接入了府中?” 方且月也不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京都的方向,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却丝毫不达眼底。 盛崇衍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 “听探子来报,那顾南栖不是个好脾气的,我那兄长在他手上可是受尽了折辱,不过……” 盛崇衍眸色突然一沉,犹如一条剧毒的蛇,阴沉又带着危险的气息。 “也是个没用的,竟没将他弄死。” 方且月似乎是不曾听到一般,一夹马腹。 “明日便可到达京都了,走。” 话音落下,他一夹马腹,那枣红色的骏马便奔出了好远。 第110章 你越来越像个杠精了 皎洁的雪夜宁静而温婉的铺向比苍穹更遥远的地方,流灯溢彩的大殷都城,在花瓣盈香的白雪间,一行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涌入了上卿府。 为首的一人瞧着那道紧闭的房门,低声吩咐道:“那便是大盛储君的屋子!”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而上。 崇曦正在温书煮茶,那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泛着寒光的尖刀迎面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青阳一剑挡住了那一击,高声嘶吼道:“来人呐!有刺客!” 随着青阳话音落下,片刻,云飞和云木便带着人赶了过来。 却只来得及捡到地上的令牌。 俩人对视了一眼,有些复杂的看向崇曦,“这是大盛的东西。” 青阳将令牌接过,双手递呈给了崇曦。 后者仅仅是淡淡的一瞥,便道:“这是三皇子崇衍的令牌。” “主子的意思是,这些杀手是三皇子派来的?” 崇曦沉沉的叹息一声,仰微微仰头,任由皑皑白雪飘落在自己白皙的面容上,竟给人一种苍凉之感。 沉寂中,云木轻咳一声,“那什么,殿下,想开点” 闻言,崇曦微微额首,并不多言,转身回了房间。 “呵呵呵!”顾南栖坐在窗边的一棵树下,上面堆满了积雪,瞧着崇曦那一副似乎死了爹的模样,她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看不出,崇曦还挺像个戏子的。” 闻言,男人漆黑的瞳孔微微一凝,转身,他缓缓看向了顾南栖。 当看到树下软榻上的她时,他微楞了一下,自己竟不知她何时出现在了那。 见被人揭穿,他也仅仅是低笑一声,“上卿对崇曦成见已深,可崇曦坚信,日久见人心。”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人心隔肚皮。”顾南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角跌宕起伏的笑意,似乎能明媚整个冬夜。 “世无黑白,黑白起于心,我心若白,天下皆白。”飞花雪影之间,男人似与飞雪融为一体,沉静若水。 顾南栖望着他狡辩,眼底是看透一切的了然。 崇曦微微额首,抬脚进了屋子。 云飞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进屋拿了毯子给顾南栖盖上,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他也是为了自保。” 顾南栖赞同的点了点头,刚准备说话,便听云木道:“主子,你越来越像个杠精了。”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笑容便这样僵在了脸上。 后者一愣,连忙行了一礼,快速的离开了院子。 扫了一眼云木离开的背影,顾南栖道:“既然如此,那便帮他一下。” 她朝着云飞眨了一下眼睛,后者会意,转身离去。 翌日,盛崇衍与方且月刚刚踏入大殷,还来不及做点什么,便听到那一阵一阵的议论声传来。 “这个大盛三皇子真不是个东西啊,那大盛储君为了盛国甘愿入大殷为质,他不顾及此等义举便罢了,竟还要谋杀自己的兄长!” “幸好上卿府守卫森严,而顾大人身边又高手如云,否则,那大盛储君可就凶多吉少了!” 第111章 我还能变成一条狗 “听说是那盛国宰辅方且月在后面撺掇的,俩人才不远千里来到大殷,就是为了杀掉崇曦殿下,好将储君之位收入囊中。” “真是卑鄙啊!” “唉!想到此等卑鄙之人此刻正在我大盛,真是如鲠在喉啊。” “……” 听着周围那绘声绘色的描述,盛崇衍脸色阴沉至极,他狠狠的捏紧了剑柄,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这大殷百姓莫不是太闲了!” 方且月低笑一声,“我们这是被算计了。” 闻言,盛崇衍当即便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我们被崇曦算计了?” 方且月摇了摇头,“应当不只是他一人。” 他扫过周遭议论的人群,嗤笑一声,“殿下且看,这些人中各个出口成章,衣着也不似寻常百姓那般朴素,一双手更是细腻不少,只有那指处有薄茧……” “大殷以农耕经商为多,读书人甚少,便养出了一些自视清高之徒,而那几人,说的绘声绘色,分析的头头是道,定是读书人无疑。” 方且月轻笑一声。 “仅凭一个龟缩于上卿府中的盛国质子,也驱使不了这么些读书人,所以,制造那谣言的,必定身份不凡。” 思索了片刻,盛崇衍有些不确定道:“莫不是……顾南栖?” 话一出口,还不等方且月说话,他便自我否定了。 “顾南栖与我那兄长素来不睦,对他非打即骂,定不会帮他,莫不是某个看中他容貌的贵女所为?” 方且月摇了摇头头,“此刻敌在暗,我在明,我们还是先不入驿馆。” 盛崇衍点了点头,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可此刻正是风口浪尖之处,得先忍耐。 只是…… “大殷遍地眼线,我们如何藏身而不被发现?” “南山寺。”方且月语气淡淡,仿佛任何的事儿都经不起他任何波澜。 方且月放了车帘,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说道:“且修书一封送往驿馆,就说,风雪太大,埋了来的路,不能按照原计划今日入宫拜见,我们修整几日,再前往大殷拜见陛下。” 闻言,盛崇衍赞同的点了点头,“宰辅高明,这样一来,那刺杀崇曦的刺客便赖不到我们身上了。” “哼!”方且月轻轻的哼了一声,那带着些许暗沉的嗓音透着浓浓的不悦。 “本官此生,倒是头一遭被人泼了这样的脏水!” 而此刻,罪魁祸首正躺在屋内的软榻上,抬着一本艳词看的不亦乐乎。 直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悠悠的翻开一页,顾南栖道:“进来。” 话音刚落,青阳便一脸别扭的走了进来,“顾,顾大人,今晚便是岁除了,你……还是一个人么?” 顾灼青翻阅的动作微微一顿。 抬眸,她不解的看了一眼面前带着几分急促的青阳,反问道。 “为什么岁除我就不是一个人了,我还能变成一条狗?” “……” 青阳脸上牵强的笑容陡然便僵住了。 果然,这世间最难的事儿便是与这顾南栖沟通。 第112章 我与上卿本就无正缘 狠狠心,他直接道明了来意,“我家主子知晓今儿是岁除,想请顾大人到南山寺求了一符纸,佑来年平安。” 眨了眨眼睛,顾南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就说你家主子喜欢我,他还不承认!” “……”青阳一僵,尬笑两声,识趣的没有回答。 站起身,顾南栖随意的取下身边的斗篷披上,“走,看不出他一个大男人还挺迷信。” 青阳:“……” 他能说话两句么? “是。”不甘愿的应了一声,青阳默默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 漫天飞雪,大雾弥漫,天地不分。 顾南栖刚走出屋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庭院中的崇曦,他身穿是白色衣袍,披着柔软的狐裘,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袍幅逶迤身后,优雅如士族贵公子一般,只是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莫名的,顾南栖便想到了他在战场上一身戎装的模样,还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想着,她便笑出了声。 崇曦瞧着她脸上的笑,轻垂眼眸,率先便走了出去。 顾南栖刚跟上,白狗便冲了出来,一嘴咬住了她的衣角。 低头望着地上的白狗,顾南栖磨了磨牙齿,“又是你这没素质的狗!” 低咒一声,她还是俯身将白狗抱了起来,嘀咕道:“带你拜拜佛,也好去去你身上的顽劣之气。” 顶着纷飞的大雪,顾南栖爬上了马车。 见她上来,崇曦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你!” 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顾南栖便将白狗往地上一放。 “天寒地冻,凉意不减,体弱的我,自是被风雪所欺,与你同乘,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于是,崇曦想要拒绝的话便这样噎住了。 他点了点头,“上卿高兴便好。” “高兴高兴!”敷衍的吐出俩个字,顾南栖一把接过他手里的茶,仰头,一饮而尽。 “……”瞧着那空了杯子,崇曦轻轻抿了下唇瓣,莫名的红了耳尖。 顾南栖不曾注意到他此刻的模样,只是慵懒的随意一靠,“崇曦,听说缘浅的俩个人是不能一起去拜佛的,去过之后很快就会分开,因为佛渡正缘,去孽缘!” 崇曦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我与上卿本就无正缘。” 顾南栖:“……” 这个不会聊天的狗! 正在这时,白狗在车厢里嗅来嗅去,而后,便尿在了崇曦的衣摆上。 就在这一刹那,车厢内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男人眉眼间噙着一抹淡淡的不悦,他缓缓抬眸,朝着顾南栖看了过来,似乎是想讨要一个说法。 迎着他的目光,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别与它计较哈,它没素质!” “嗷!”白狗不高兴的嚎叫了一声,便被云木一把拽出了车厢。 一时间,车内便只剩下了俩个人。 顶着崇曦的目光,顾南栖果断的闭上了眼睛,不再与他攀谈。 第113章 我家主子虽阴,却不吃独食 崇曦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徒手便将那被脏污的衣角撕下,随意的扔出了车外。 车帘被风吹起,偶有雪花飘落而今,落在顾南栖的睫毛,红唇…… 崇曦望着他,渐渐的,出了神。 眼前的人,的皮肤白若霜雪,透着点点绯色,瓜子脸上凤眸眯着,秀丽中透出一股不自知的妩媚,其色骄若冬梅,艳胜春花。 顾南栖突然睁开了眼睛,崇曦来不及收回的目光,猝不及防的便撞入了她的眼底。 后者一怔,面色在顷刻间通红如绯,他有些难堪的错开了目光。 将他那贪图自己美色的模样看在眼里,顾南栖也不多做追究,只是问道。 “什么味道这么香?” “主子,前面不远处便是清河街,那里有一卖鹿肉的,要过去看看么?” “去!” 闻言,云飞将马车靠边停了下来,“前面便是集市,属下喂马,让云木陪主子过去。” 点了点头,顾南栖率先下了马车,“今儿早都忘记吃饭了,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走崇曦!” 瞧着她那自然而然的一句‘走崇曦’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脚已经不听使唤的下了马车。 没有多说话,俩人只是朝着那股香味的地方走去,见此,青阳和云木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街道两侧,那枯萎的枝头,凝结着洁白的雪絮,毛茸茸的形同鹿角,交错织成各种各样的图案,玉树银花,美丽如画。 有几株高大的塔松,傲然挺立,雪积枝头,白色的锦团华盖下透出几丝绿意,在一望无际的银色世界里,看上去显得分外俏丽。 不消片刻,俩人便来到了一个摊位前。 没有华贵的楼阁,也没有美艳的老板娘。 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汉,在摊位前忙碌着,即便是冬日,即便大雪纷飞,却坐了许多的人。 “来五碗面。” 顾南栖吩咐了一句,便来到桌边坐下。 青阳一愣,疑惑不解的看向云木,“五碗,我也有么?” “自然有的,我家主子虽然卑鄙,却从不吃独食!”云木有些自豪的解释了一句。 青阳点了点头,也默默的在隔壁桌与云木一起坐了下来。 崇曦抬手给顾南栖倒了一杯热茶,“上卿体弱,喝杯茶暖暖身子。” 顾南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盯望着在摊位前忙碌的男人,眉头轻轻蹙着,“他放的肉是不是有点少?” “……”崇曦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客官,你们的面好了。” 男人笑容满面的将面端了上来,顾南栖见上面零散的飘着几片肉,可以说是很少了。 亏她还顶着风雪走这么一段路,不值得啊不值得。 崇曦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即便是在这样简陋的摊位前,他也自有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贵气。 顾南栖看的来气。 这个时候,那男人却突然离开的摊位,想必是有什么事儿。 顾南栖刚刚拿起筷子便见隔壁桌的男人端起碗迅速的来到摊位前,迅速的往自己碗里加了许多肉。 第114章 你长得没我好看,你先来 “啪!”手中的筷子被她重重的扔到了桌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崇曦淡淡的看了一眼,淡淡的吐出一句:“自家各扫门前雪,莫理他人瓦上霜。” “哼!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管!” 吐出一句,她端着自己的碗也来到摊位前,学着那男人的模样往自己碗里加了满满一碗肉。 崇曦:“……” 青阳:“……” 顾南栖回到桌边,刚刚坐下,还未拿起筷子,一道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 “爹,你刚刚不在,这个人偷咱家肉!” 顾南栖顿时一怔,僵硬的抬头看去,只见方才去加肉的男人正一脸不耻的指着她。 在众多鄙夷的目光之下,她轻咳一声,默默的指向崇曦:“他指使我的。” 崇曦:“……” 崇曦无奈的叹息一声,掏出了银子递给男人。 “嘿嘿!”那中年的男人憨厚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倒也没有介意,只是解释道:“倒不是钱的问题,只是这鹿肉性温,有益气助阳之功效。” 说着,他将顾南栖打量了一遍。 “看公子弱质纤纤的,这东西还是少吃为宜。” 他话音落下,周遭便响起了一阵窃笑。 就连向来沉默寡言的崇曦也勾了一下唇角。 顾南栖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她看出来,这是在歧视她? 轻哼一声,她撒气似的大口吃起了鹿肉。 崇曦望了她一眼,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不知为何,突然发现,这人人恨不得诛之的顾南栖,竟有些可爱。 …… 吃完面,几人又踏上了去往南山寺的路。 吃了鹿肉,顾南栖倒觉得暖和的不是一丁点,整个人缩在马车上,靠着圆滚滚的白狗昏昏欲睡。 还未见着南山寺,已听到空远的钟声,大殷古刹众多,南山寺只有其中一座。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在山脚停了下来。 瞧着高高的台阶,顾南栖皱了一下眉头,“雪景不错,下次别来了。” 走过台阶,穿过几重古门,穿过参差的老树,终于到达了正殿。 大殿里正有做法的僧人,他们唱着梵音,让人进入虚远的梦境。 “走,上卿。” 崇曦低低的吐出一句,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俩人来到佛前跪下,倒是很是虔诚的跪拜了一番,而后去求签。 瞧着僧人递来的签筒,顾南栖轻撞了一下崇曦,揶揄道:“你长得没我好看,你先来。” 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也没拒绝,伸手便接过签筒摇了起来。 僧人捡起掉落的签文,脸上浮出一抹喜悦,“恭喜恭喜,上上签,水到渠成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须疑,全况月老传音信,雀桥高架待良时。” “何解?” “会有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自然而然出现在你身边,不必刻意。” 听着僧人的解释,崇曦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我可否重新抽一遍?” 僧人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公子终究还是执着了。 签文掉落,僧人上前俯身将其捡了起来。 第115章 你家主子真不要脸 瞧着上面的字,他道:“施主,还是上上签,前缘未断又占缘,缘合天机听自然,会晤有期银汉近,愿君早把鹊桥悬。” “何解?”崇曦眉头紧缩,似乎对这关于姻缘的上上签极为排斥。 瞧着他这执着的样子,僧人叹息一声,解释道:“缘分本由天定,当不要太执着,自然而走,随遇而安。但你却离续缘不远了,应当自己好好准备,才会鹊桥相会。” 闻言,崇曦唇角溢出一声低笑,含着无尽的讽刺。 他心中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他对殷宁,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 瞧着他这伤感的模样,顾南栖道:“来来来,该我了。” 僧人将签筒递了过去,顾南栖无比虔诚的摇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而后,便听僧人道:“下下签。”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期待便僵住了,还不等僧人解释她连忙制止道:“不必多说!” 而后,她重新拿过签筒摇了起来。 僧人捡起一看,“下下签。” 轻哼一声,她继续摇。 “下下签。” “哼!”又是一声轻哼,她继续摇。 僧人表情逐渐冷漠,“下下签!” 忍着将签筒摔出去的冲动,她又默默的摇了一次,这执着的劲儿,看的崇曦都觉自愧不如。 僧人俯身捡起,一脸冷漠的看着她,“下下签,大凶!” “哈!”冷笑一声,顾南栖又摇了几次。 签筒中的签所剩不多之时,她终于摇到了上上签。 一把接过僧人手里的签,她脸上带着几分喜悦,“哼,我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殿外,青阳满脸震惊。 “你家主子真不要脸!” 云木和云飞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习惯就好。” 以前也没发现这么不要脸,只能说,长公主比起公子,更甚。 僧人一路带着顾南栖和崇曦出来,“两位施主,天色已晚,我带你们去禅房,诸位用些斋饭便歇息。” “劳烦大师。”崇曦轻轻点头。 回廊曲折,一行人默默的跟在身后,两旁栽种着翠竹,皆被白雪覆盖。 踏过皑皑白雪,几人来到了禅院,里面早已经摆放着色香味俱全的斋菜,其中还有人在用饭。 刚一进门,崇曦目光便扫过了靠近角落的一桌人,清寂的眼眸微微一挑,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顾南栖落座,吩咐道:“你们坐下一起吃,吃完早些赶路回去。” 从进入这南山寺开始,她便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云木点了点头,拽着有些拘谨的青阳坐下。 见自己的主子没有反对,青阳这才拿起了筷子。 几人吃了好一会儿,青阳这才发现,顾南栖竟未动筷子。 他目光惊诧的落到这些菜肴上,莫不是……有毒? “顾大人,你为何不吃?” 想不通,他直接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后者眉眼轻佻,端的是风姿无双,却是十分淡然的吐出三个字,干净利落:“我减肥。” 第116章 大盛储君,你克我你知道么 主要是中午鹿肉吃多了,不消化啊。 抬起头,眼睛扫过她纤细的小腰,青阳眼底浮现出了一抹轻嘲。 “有那个必要么?” 身为男子汉,娘们兮兮!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说到一半,顾南栖却突然顿住,“算了,你这种长得客气的人不会懂。” 青阳:“……”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动不动就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皇兄,别来无恙啊?” 崇曦抬眸,目光寡淡的扫过盛崇衍,“无恙。” 盛崇衍盯着崇曦,一双眼睛仿若像是倒影着隆冬积雪,格外的澄澈寒凉。 顾南栖缓缓看向了对面的崇曦,唇角轻轻的勾了起来。 所以,这便是他要来南山寺的原因了? 也是,眼前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是表象所见的那般无欲无求,他有他的谋略,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既陷害了盛崇衍,既已出手,又怎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只是,自己未免冤枉了些。 难怪抽了无数次都踏马是下下签。 虎着一张脸,顾南栖将手中的上上签砸到崇曦身上,“大盛储君,你克我你知道么?” 今儿,是她带崇曦来的南山寺,若是出了事,那便是她这个上卿的责任。 所以…… 她得对付盛崇衍,让他打消对崇曦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顾南栖被气笑了。 自己竟在岁除之夜,成了旁人手中的利刃! 察觉到顾南栖的怒火,崇曦不骄不躁的将她扔过来的上上签收了起来,清澈的眸子缓缓落在她的身上,绯色的唇瓣轻启。 “抱歉,是崇曦思虑不周。” “呵呵。”盛崇衍轻笑一声,一身青衣上沾着薄薄白雪,他往桌边一坐,刚准备将手搭在桌上,顾南栖突然一脚踢翻了桌子。 于是,他的手一僵,默默的收了回来。 他阴鹜的目光扫过顾南栖,还不待他说话,身后便传来了方且月的声音。 “这位公公好大的气性。” “……”顾南栖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当即便僵住了,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神采。 公公? “哈哈!”顾南栖干笑两声,差点一口气没有上得来。 她站起身,目光望向身后的方且月,脸上的笑容透着丝丝狰狞。 方且月也回望着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他身姿挺拔,仿佛雨点打在青碧色的嫩荷叶上,自成一种无以描述的高雅沉静之态,腰际缀着孔雀羽织锦宽带,将那一身袍子映衬得更为清远。 薄雪之下,他明眸如星,黑发如墨,一身坚定的气息,荒寒得让人不敢逼视。 瞧着顾南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三个侍卫默默的看了看彼此。 这人素来在意自己的形象,一直自诩为大殷第一公子,如今被人叫做公公,定是被气的不轻。 方且月见她状态似乎有些不妥,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公公可是身体不适?” 第117章 老子骨灰都被扬了 又是公公! 顾南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老子!落雁沉鱼,明眸皓齿,螓首蛾眉,水木清华,天生丽质,天香国色,煦色韶光,涎玉沫珠,若远山芙蓉,艳色绝世,余霞成绮,宜喜宜嗔,朱唇皓齿似章台杨柳尽态极妍,蛾眉皓齿,国色天香,花颜月貌,仪态万千,美艳绝世,婉风流转,美撼凡尘,你叫老子公公!” “冒昧问一句,这位鸨母你是瞎了么?” 鸨母? 方且月眼底划过错愕,还不待他反应,一道寒光突然闪过,顾南栖双手已经握紧了双刃短剑,蓄势待发。 顷刻之间,周遭吃饭的香客也纷纷抽出了长剑,直指顾南栖一行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下,云木塞了一口菜,悄咪咪的来到顾南栖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 “主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属下建议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不要装逼,看到对方拿剑我们便跑,跑不掉要砍我们你就下跪求饶,别幻想能反杀,我们只有三个人啊!” “哼!”顾南栖极度不屑的轻哼一声,鄙夷的目光扫过云木。 “跑?这是懦夫行为!像我,都是直接跪下来求他不要砍我!” 瞧着她一脸凶悍的嘀咕,盛崇衍不悦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大殷中人,就是一副小家子做派!” 顾南栖刚准备说话,便见崇曦站了起来,他伸手,轻轻的将她护在了身后,清寒的目光逼视着盛崇衍。 “你要杀的人是我,与他们无关,让他们离开。” “呵!”盛崇衍低低的笑了一声,目光在顾南栖的身上扫过,“看来,这位公公便是帮你在阴毒城内散播谣言的那位了。” 再次听见这个‘公公’顾南栖当即便绷不住了。 在她开口之前,崇曦道:“你此番前来,想必宫里那位还不知道。” 闻言,盛崇衍脸上的笑容陡然便凝住了,一双眼睛尽是阴沉。 崇曦目光清幽的落到顾南栖的身上,一扫而过,平寂的眸子不起波澜。 他道:“你先走。” 闻言,顾南栖意外的挑了挑眉,不是他骗自己来的么?怎的此刻却让她先走? “慢着!”方且月走了上来,戏谑的目光在顾南栖身上扫过,他指向身后的三个侍卫,“他们三可以离开,你,不行!” “我不会走!”青阳握紧长剑,一副随时准备厮杀的模样。 倒是云木,对着顾南栖安抚道:“放心主子,属下们不会走远的,我们就在这寺里,你要是有危险,你就砍下一棵树,再做两个后空翻,打这个手势999次,再来一段剑舞,属下看到一定会来救你的!” “呵!”顾南栖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你这波操作完,老子骨灰都被扬了!” 云木:“……” “咳!属下……” “去找骁云湛!”不等云木把话说完,顾南栖低低的吩咐了一句。 后者会意,连忙后退一步,“主子,属下就在寺外等你,不会离开的。” 第118章 这狗还挺阴险 “滚你们!” 云飞行了一礼,与云木一同走了出去。 瞧着俩人的背影,盛崇衍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俩若敢离开,便乱箭射死。” 顾南栖:“……” 这狗还挺阴险! …… 云飞和云木来到正殿门口便停住了脚步,俩人目视着前方,微微侧目,“怎么办?” “主子让我去找骁云湛!”云木感受着周遭的眼线,不敢妄动。 那大盛三皇子带了这么多人藏在这南山寺,他们稍有异动,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不动,那主子便会有危险。 沉吟了片刻,云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掩护我,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逃回殷都,将消息带给骁云湛,只是……” 云木又是一声叹息,“主子素来卑鄙,骁将军看她很是不顺眼,她又没有什么朋友,那洛云书一个文官,大抵也是不管用了。” 云飞像是没有听到他的抱怨一般,幽深的目光紧紧的望着殷都的方向。 必须搬来救兵,否则,主子便是不死,也会被盛国储君连累。 垂眸,云飞目光突然便定格在了跟在自己脚边的白狗。 他眼睛猛地一亮。 “白狗!” 俩人对视了一眼,云木俯身将狗抱了起来,“这狗平日不是只跟着主子么,看来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 说话间,他轻轻的抚摸狗头,而后便将方才求的平安符戴到了白狗的脖子上,“跟着主子让你受苦了,希望这平安符能保佑你平安。” 话落,他便将白狗放到了地上,轻抚着它的狗头说道:“白狗啊,看在主子平日对你不薄的份上,你一定要将这东西带到骁将军府上,我们的命就靠你了。” “汪!” 白狗朝着他叫唤一声,摇着尾巴便跑开了。 暗处跟踪的人对视了一眼,见只有一条狗出了这南山寺,便没有放在心上。 …… 禅院内,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氛围。 顾南栖被那一声又一声的公公叫的险些暴走,崇曦一手拦着她,数次堵住她那些想要出口辱骂的话。 瞧着俩人有些亲昵的姿态,盛崇衍讥讽的笑出了声:“这小公公确实长得不俗,兄长可需我回禀了父皇,便让你在大殷与这公公长相厮守得了!” “哈!”顾南栖一声冷哼,“三殿下,我知你是直肠子,可也不必用嘴拉!” 闻言,盛崇衍眼底闪过一抹凉意,那含着无限危险寒凉的目光缓缓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 他是大盛最得盛宠的三皇子,谁也不敢开罪,眼下,这区区一个被去了势的公公也敢在他面前叫嚣。 “这有你说话的份么?”盛崇衍阴沉的询问出声,那些火气,当下便压抑不住了。 “阉人就是低贱,没规矩,在本殿面前也敢如狗一般叫嚣!”说着,盛崇衍猛地拔出侍卫身上携带的长剑,直指顾南栖。 “今儿,本殿便教教你这阉人,何为规矩!” 望着眼前处于盛怒中的盛崇衍,顾南栖红唇邪妄的勾了一下。 第119章 为了一个阉人强出头 “殿下是要与我决斗了?” “不可!”崇曦轻轻的将她拦下,“你上次天寒地冻跪在东宫门口,身子未愈,不是他的对手。” 顾南栖仿佛没有听见崇曦的话,双手握紧了短剑。 身为大殷皇族,怎可不战而逃。 “哼!”她冷哼一声,嚣张的不可一世,“教训我,凭你区区败军之蚁,也敢在我大殷耀武扬威!” 盛国战败,臣服于大殷,这是每个大盛中人不可言说的耻辱,尤其,盛崇衍还是皇族。 当即,他便捏紧了剑,骨骼都在咯咯作响,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凌虐而死! “本殿今日便让你这阉人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一句话落下,他举着剑便朝着顾南栖刺来。 顾南栖握紧短剑,刚准备迎战,身边便想起了崇曦清冽寡淡的声音。 “巧了,本宫也想知道何为天高,何为地厚!” 寡淡无波的吐出一句,他反手将顾南栖推开,就这样空无一刃的往前走去。 瞧着他的举动,呆住的不止盛崇衍,还有顾南栖。 在大殷为质的这些日子,这个男人收敛了所有的光芒,遇事每每都是能忍则忍,便是被欺辱到尘埃,依旧那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可此刻,他竟…… 盛崇衍捏着佩剑的手狠狠捏了起来,布满阴霾的目光就这样落在了崇曦的身上。 盛崇曦从小武功便不如自己,只知舞文弄墨,纸上谈兵。 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竟让他带兵出征,果然,输的一塌糊涂! 眼下,他既然找死,为了一个阉人强出头,那他便成全了他。 “哼,刀剑无眼,你可想清楚了?” 崇曦正视着他,那双黑眸里涌出丝丝缕缕的杀意,他凉凉的吐出一句:“同样的话,本宫也送给你!” “……你!”盛崇衍压抑住怒火,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中的长剑上。 方且月饶有兴味的看着一幕,像是一个局外之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这乃佛家净地,还望施主自重。” 南山寺住持乃一代高僧,这寺里更是高手如云,若真的硬碰硬,未必讨得到好。 于是,盛崇衍便收起了剑。 “叨扰大师了,我们兄弟多年未见,只是想切磋一二,礼数不周,还望大师海涵。” “阿弥陀佛。”大师喃喃一句,转身便离开了。 盛崇衍盯着崇曦,眼底是涌动的杀意。 冷厉的目光在顾南栖的身上扫过,盛崇衍大步往外走去,“大殷中人,娘们兮兮,不男不女,跟那早死的殷宁没两样,身为公主,金枝玉叶,却整日已男人厮混于沙场,放荡!” 崇曦眸光陡然一沉。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青阳腰间的佩剑已经被拔出,而后,势不可挡的朝着盛崇衍扔了过去。 “三殿下小心。”旁边看戏的方且月漫不经心的提醒了一句。 即便盛崇衍反应灵敏,那剑还是从脖子左侧穿过,带出一条细细长长的血痕。 第120章 怎知输的人不会是我 方且月诧异的看了一眼崇曦。 盛崇衍转身,扫了一眼地上的佩剑,冷笑一声,“如若不是宰辅提醒,本殿可就死在兄长这利剑之下了。” 崇曦迎风而立,目光泛着一股肃杀之气,看着盛崇衍阴郁的脸,他冷声质问:“你不该死么?” “……”顾南栖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自己竟从来不知道这崇曦还有这样的一面。 果然,便是大殷权贵的欺压,也不能磨减他丝毫的气性。 “哈哈哈哈!”盛崇衍忽然就大笑了起来,笑的几近疯狂,“宰辅你看到了么?人人都说大盛储君君子之风,温文尔雅,乃大盛第一公子,今日看来,不过尔尔!” 崇曦温温淡淡的眸子敛着没有温度的暗色寒芒,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微微侧目,对着身旁的青阳缓缓开口,“佩剑都已经拿不稳了么?” 吐出一句,他云淡风轻的转身离开,仿若没有看到盛崇衍的怒容,就连半个字的歉意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青阳是懵逼的。 主子这甩锅的行为,怎么看都有些眼熟,就仿佛…… 他若有所思的朝着顾南栖投去一瞥,他想,他知道这似曾相识的无耻是来自于哪里了。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盛崇衍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阴鹜的朝着崇曦逐渐走远的背影看了过去,如若方才不是方且月提醒,他现在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 那剑的力道和精准力,如若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力根本就做不到。 自己这位兄长,到底隐藏了什么! “今晚动手!”直到崇曦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盛崇衍才吩咐道。 方且月不可置否的轻笑出声,“这里是南山寺,殿下不是不希望被人知道我们已经入殷了么?” “那便,全部杀了!” “寺中高手如云,殿下可有把握?” 盛崇衍冷笑,从身上掏出一包药粉,“宰辅应当清楚这是何物,只需小小的一点,这偌大的南山寺便可在一夜之间成为一座鬼庙!” 方且月脸上依旧带着那似有若无的笑,“那便,依殿下的。” …… 崇曦刚刚回到禅房,还来不及躺下,那紧闭的门便被人粗暴的推开。 顾南栖大步走了进来,单刀直入,“你早就知道盛崇衍与方且月在南山寺?” 面对她的质问,男人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所以,你诱惑我来南山寺便是为了引盛崇衍动手?” “嗯。”他菲薄的唇瓣轻轻的哼出一个音节。 顾南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最终停在了崇曦的跟前,俯身,她步步紧逼,直到彼此呼吸交融。 男人猝不及防的红了一张脸。 刚准备偏头,便被顾南栖捏住了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瞧着眼前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人,崇曦呼吸猛地一紧。 她好看的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 她轻缓的嗓音传入耳膜,“那你又怎知,输的人不会是我?” 第121章 这狗是顾大人的 盯着顾南栖漆黑的眸子,他毫不委婉,“若上卿连区区盛崇衍也斗不过,那便是死了也不亏。” 顾南栖:“……”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便这样看着彼此。 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是一招险棋。 可,就是想看看,这让人越来越看不懂的顾南栖,到底是否真有能耐,亦或许,歪打正着。 他要回到大盛,要坐上那个至高之位。 而她,有血海深仇,结为盟友之前,他得清楚她的实力。 短暂的对视之后,顾南栖突然就笑了起来。 “崇曦你大可不可试探,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回到大盛。” 若非必要,为了这千万子民,她也可以杀掉他,永绝后患! 若他回去,两国必有一场恶战,到时,狼烟四起,尸殍遍野,两国之间必定会争出一个高下。 “若我没有猜错,上卿身负血海深仇,而那仇人,必定位高权重,便是上卿今时今日的地位也难以撼动,何不与我合作?” “便是你以身相许,我也不会与虎谋皮!”顾南栖的手轻轻顺着他的面颊一路往下,经过修长的脖子,又往下几分。 眼看便要钻入衣襟,崇曦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自重!” “诚意都没有,还谈合作,殿下还是再练练取悦本官的手段再说。” 听着这话,崇曦眸色瞬间便凉了下来。 “轻浮!” 顾南栖往床上一躺,“轻浮便轻浮,反正也只对你轻浮。” 崇曦:“……” 冷着一张脸,男人拿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而后,似是撒气般,将杯子重重的放到了桌上。 …… 雪越下越大,南山寺的梵音渐渐的淡了。 骁云湛矗立在大雪中,皱着眉头望着那高高的台阶,身上的铠甲不知何时堆满了白雪。 这时,身后走出了一个人,“将军,我们到底在这里等什么?” 骁云湛不语,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想,自己当真是疯了,仅仅凭他顾南栖一封书信,便将驭冥军带到此地。 这驭冥军皆是长公主留下的,若出了好歹,他难辞其咎。 “将军,那是什么?” 骁云湛顺着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条白色的狗跌跌撞撞的跑来,那白雪几乎淹没了他。 “将军,这狗是顾大人的!特没素质!末将见过!” 骁云湛一个手势,便有上前将白狗抱了过来,瞧着它脖子上戴着的护身符,骁云湛轻哼一声。 正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忽然传来,顷刻间,寺庙里火光冲天。 随着骁云湛一声令下,驭冥军个个勇猛的冲向山顶。 寺内,到处一片狼藉,厮杀声,打斗声不绝于耳。 云木云飞和青阳正在并肩战斗。 屋内,顾南栖安静的躺在软榻上,崇曦则静静的喝着茶,似乎屋外的刀光剑影也不能影响俩人分毫。 半个时辰之后,那门被人一脚踢开,风雪随之灌了进来,顾南栖蹙眉瑟缩了一下。 骁云湛目光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最终,锁定了床上的人。 第122章 她的心上人是这骁云湛 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顾南栖揪了起来。 “身为朝廷命官,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你还睡得着!” 闻言,顾南栖睁开了一双惺忪的睡眼,“那作乱之人都拿下了?” 瞧着她这理所当然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骁云湛微微愣了一下。 随即,他自嘲的冷笑出声。 这个人,到底哪里像长公主了! 顾南栖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屋子,只见盛崇衍已经被刀剑困住,而那方且月,已不知了行踪。 见到顾南栖,盛崇衍猩红的目光满是怨气,挣扎着便要过来,却被士兵狠狠的摁住。 瞧着他怒不可遏的模样,顾南栖笑的明媚,“本官岁除之夜入南山寺为我大殷皇帝祈福,却不曾想,远在殷都之外的大盛三殿下竟不知如何得知本官行踪,入寺行刺。” “本官?”敏感的抓到她话里的内容,盛崇衍诧异的朝着她看了过来。 “你是谁?” 迎着盛崇衍的目光,顾南栖红唇轻启,“顾南栖。” 闻言,盛崇衍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 “顾南栖,大殷上卿?”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猛地看向崇曦。 自己离开大盛,便是父皇也不知道,却为什么一入大殷,崇曦却是第一个得知的消息?自导自演了一场刺杀,好让自己躲进南山寺,而他们紧随其后便到了。 他明明在水中下了毒,可却无一人中毒,当他来到崇曦屋外的时候突然被侍卫围住。 而这骁云湛也在第一时间赶到! “哈哈哈哈!”盛崇衍突然就笑了起来,“方且月,你敢骗我!” 无心看他落败的模样,顾南栖摆了摆手。 “将人押送回盛,让大盛皇帝好好管教下自己这位三殿下。” 骁云湛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不知为何,近来,总是在这卑鄙小人的身上看到殷宁长公主的影子。 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盛崇衍还想说什么,便被骁云湛一声令下,叫人带了下去。 顾南栖伸手拍了拍骁云湛的肩膀,“不错,还看得到我留下的记号。” 他冷着一张脸往旁边挪了几分,对着崇曦道:“大盛储君还是好好待在上卿府,跟着有些人,总归是没有好事的。” 男人轻轻额首,算是听见了。 顾南栖冷笑一声。 到底是谁跟谁! 瞥了一眼顾南栖,骁云湛带人便离开了南山寺。 瞧着男人的背影,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欣慰,与他初见之时,还只是一个有些青涩的少年,怕蛇,怕打战,骑射也不精,活像一个宦官。 而今,却是能独当一面了。 驭冥军在他的带领下,定能一起好好守卫这殷国疆土。 将顾南栖的样子看在眼底,崇曦心底了然。 原来,她的心上人是这骁云湛!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只将她当做无恶不作的奸佞小人,便是攀谈几句也嫌膈应。 沉寂中,顾南栖忽然问道,“崇曦,你可满意了?” 男人望着远处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唇角泛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上卿救我,也是救自己。” 第123章 我除了嘴,哪里还会说话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神情微僵。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想通,当初的顾南栖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个男人弄进府邸? 不就是一张好看的脸,自己又不是没有! 轻哼一声,顾南栖大步走出禅院,一路朝着外面走去。 云木追了上来,抱起白狗,“主子,这大半夜的,不歇息一夜再走么?” “我认床!” “那主子你饿么?需要吃点东西么?” “我减肥!” “……”闻言,云木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问了一句,“主子,你每天减肥,能不能不只嘴上说说?” “呵呵!”顾南栖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一路往积雪覆盖的台阶走下,“我除了嘴,哪里还会说话!” 云木:“……” 主子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走下台阶,瞧着远处在夜色中纷飞的白雪,顾南栖默默的上了马车,这样的天气,稍不注意便冻死了,还是稳着点好。 想着,她又拉过车内摆放的狐裘盖在身上。 马车缓缓朝着殷都的方向驶去,驾着马车的云飞和云木格外的认真,白狗在车内安静的睡着。 这一夜,折腾的够久了。 “前面小镇上先歇息一夜再走。”顾南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是。”云飞应了一声,默默的赶着马车。 顾南栖在车内闭眼假寐,过了没多久,马车便在一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云木对着顾南栖傻笑,“主子,到了。” 睁开眼睛,顾南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这才走下了马车。 这是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已经深夜里,里面点着不太明亮的灯,透着丝丝腐朽的味道。 没有多做纠结,顾南栖抬脚走了进去,当年在外征战,比这更苦的坏境都待过,比起苦寒的边关,这已经算好的了。 “掌柜的,两间房。” 闻言,掌柜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当看到顾南栖一行人时,眼睛霎时一亮,态度也在瞬间热情了数倍。 “公子深夜前来,风程仆仆,想必还没有吃饭,小店有不少野味,公子需要么?” “只要房间!” 面对顾南栖的冷漠,掌柜的热情不减,“好嘞,公子跟我来。” 顾南栖刚刚踏上楼梯,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一个身影便从楼梯处滚了下来。 眼看就要掉到地上,顾南栖一个飞身,连忙将人接住。 四目相对,顾南栖瞳孔猛地一缩。 还不等她回神,女子便如惊弓之鸟一般从她怀里退了出来,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小的不是故意的,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饶命!饶命……” 顾南栖怔怔的看着她,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忘了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卑微匍匐在地上的人。 “贱人!老子花钱让你葬了你那死鬼老爹,你便是我的人了,你还敢不识抬举!” 楼上走下一人,膀大腰圆,身上的料子也是上好的,只是满身的戾气和粗鄙让顾南栖反感的皱起了眉头。 见到来人,女子下意识的捂紧了衣服,身子害怕的轻颤。 “还不滚过来!”见她跪在顾南栖脚边,男人眼底尽是一片厉色。 那狠毒的眼神,让女人满眼惊惧。 顾南栖站的笔直,任由外面的寒风透过大开的门灌了进来,轻轻吹拂着她的衣摆。 第124章 谁敢泄露,屠你满门 见女人愣着不动,男人立即便发了狠,一脚狠狠的踢了过来。 瞧着那凶猛狠厉的一脚踢开,女人瞳孔惊惧的一缩,绝望的闭上眼睛。 或许,便这么死了,也就解脱了。 只是…… 那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落到身上,耳边乍然响起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声。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了满脸,鼻翼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女人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入目,是满地血红,还有那在地上轻轻跳动的断脚。 “……”女人抬眸看向跟前的顾南栖。 只见她手里还握着那柄短剑,只是那带着几分妖娆的眸子却噙着那叫人畏惧的嗜血冷光。 无视男人痛苦的模样,顾南栖缓缓上前,停在了与他咫尺的地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 一双眸子像是在凉水里过了一遭,不起波澜,却又寒彻透骨。 “凭你也敢!” “公子饶命,饶命……”瞧着那掉了一只的腿,声泪俱下的求饶,哪里还有方才的趾高气扬。 顾南栖冷哼,俯身将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 在一片怔然的目光中,牵着女子朝着楼上走去,只轻飘飘的丢出一个音节,“杀!” 云飞和云木会意,收起到落,男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顾南栖停在楼梯处,微微侧目,“今日之事,谁若敢泄露半分,屠你满门。” “……”原本热情引路的掌柜,瞬间犹如霜打的茄子,失去了最开始的热情,看向顾南栖的一双眼睛更是惊恐无比,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 “公公公……公子……这这这……这边请!” 女子跟在顾南栖身后,垂眸望着那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怔怔的,一时间忘了反应。 漂泊十数载,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护着自己。 只是…… 似乎是想到什么,女子眼底的光亮渐渐的熄灭了。 大抵,也只是为了其它的目的。 女子悄悄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这世间的男人大抵都是如此的。 进了房间,顾南栖将她摁在了凳子上坐下,微颤的指尖轻轻的扒开了那粘在她脸颊的碎发。 当那张脸完全露出来之时,顾南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那挺翘的鼻,不点而朱的唇,还有那一双楚楚动人的眸子,嫣然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样。 原来这世间,竟还有另外一个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一张脸,难怪她受尽了欺辱。 “你,叫什么名字?”顾南栖声音嘶哑,那妖娆的眸子带着丝丝水雾之气,瞧着女子一阵茫然不解。 “我,我叫青草,父亲说,女子命如草贱,所以取名青草。” 顾南栖心口微紧。 她道:“你可愿跟我?往后,我护你一生周全。” 顾南栖的话,在女子的预料之中,男人救女人,为的不过是那点事儿罢了。 可若是眼前这公子,那么,她愿意。 于是,她点了点头,“青草单凭公子吩咐。” 顾南栖拿过梳子为她梳着满头凌乱的发丝,淡淡的吐出一句,“往后,你便叫独苏,独一无二,重获新生。” 第125章 她是会吃人么 “独苏多谢公子赐名。” 感受着自发间传来温柔的触感,独苏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眼前的公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与她先前遇到的男人都不一样,让人,心间有些暖暖的。 她唇瓣张了张,想要问顾南栖叫什么名字,可见她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唯恐惹恼了她,又不敢询问。 “今夜你且好好睡一觉,明日便回家。”顾南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转身出了房间。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独苏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他,不想要自己么? 他说,回家。 自己也能有家么? 顾南栖走下来,见云飞和云木连忙凑了上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斟酌了半晌,云飞才试探道:“那人,有些眼熟……” 点了点头,顾南栖没有打算瞒着俩人,“见过我……见过殷宁么?” 云飞和云木点了点头。 “主子将她带回殷都,不怕搅起风浪么?” 顾南栖回头看了一眼,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她有些寂寥的叹息一声。 “若放任不管,恐她命不久矣。” 看着她,自己便觉得亲切,仿佛,回到了从前那般。 云飞和云木点了点头,“不管公子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顾南栖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掌柜。 “再要一间房。” 脸上扯出一抹牵强到虚假的笑,掌柜的靠着墙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那警惕的眼神三步一回头的看向顾南栖,生怕一个不慎,自己的脑袋便掉了。 瞧着他这模样,顾南栖眉头轻蹙了一下。 她是会吃人么? …… 这是独苏第一次踏进殷都,她小心翼翼的坐在马车里,不敢乱动,听着车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她努力的按捺住想要掀开帘子的冲动,乖巧的坐在车内。 她蜷缩着脚趾,似乎是怕弄脏了这华贵的马车。 正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了云飞的声音,“主子,到了。” 顾南栖率先走了下来,云飞递过幕篱:“姑娘,带上这个。” 没敢多问,独苏连忙带上云飞递来的幕篱,这才下了车,跟顾南栖走进了上卿府。 上卿府里,雕梁画栋,尽显奢华,院内的植物在冬日来临之时尽数枯萎,荒野零落一地,池中残荷花叶徒剩了枯败的梗叶,为府邸增添了几分萧条之韵。 独苏心中忐忑,不由得猜测起顾南栖的身份来。 这公子,莫不是哪家商户之子,竟有如此奢华的府邸,是她此生见也不曾见过的。 “主子,你回来了?”顾山迎了上来,当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女人时,微微愣了一下。 “将她带去青梧居,没我的吩咐,不可踏出院子一步。” “是。” 吩咐完,顾南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独苏想要跟上她的脚步,却被顾山拦了下来,“姑娘,随我来。” 望了一眼顾南栖渐行渐远的脚步,独苏点了点头,对顾山道:“劳烦了。” 独苏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住处竟这般宽敞,这般漂亮,这一草一木,便是雪也是她见过最美的。 第126章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山,“这……只有我一个人住么?” 顾山微微点头,“姑娘若有需要,可与我说便是。” 独苏犹如在梦里那般,恍惚的走进室内,刚一进去,一股淡淡的香味便萦绕在鼻翼间,挥之不去。 顾山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青梧居。 也不知道主子为何带回一女人。 …… 这一夜,顾南栖一夜好眠。 第二日,她早早的便起来准备上朝,出门时,顾山递过一件大氅,顺便说道。 “主子,昨夜三更天,大盛储君风尘仆仆的回来,看样子,是步行回来的,人被冻的直发抖,那脸色,苍白的吓人。” 顾南栖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大氅,轻笑:“那便把这个东西给他送去。” “是。”顾山恭敬的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话。 顾南栖来到金殿的时候,众人皆已到了。 见她进来,瞬间便议论纷纷。 知晓他们议论的不过是盛崇衍一事,顾南栖也懒得多说什么。 正在这时候,宦官尖锐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殷天成来到龙椅上坐下,目光扫过众臣,“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顾南栖从容上前,“臣有本要奏。” “顾卿可是要说盛国三皇子一事。” “皇上英明。” “此事朕已知晓,顾卿办事周到,朕很放心。” 闻言,上官融不悦的瞥了顾南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冷光。 他突然上前,“皇上,臣有本要奏。” “准奏。” “朱洪刚朱大人,昨夜被人发现死在了府中。” 闻言,朝堂上瞬间响起一阵不小的议论之声。 顾南栖身板挺的笔直,听见上官融的话,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朱洪刚之死,怕是与这上官融逃不开干系了。 “怎会如此?何人所为?”殷天成不怒自威,堂堂朝廷命官竟悄无声息的死在府中,这是狠狠打了朝廷的脸。 “回皇上,臣已经查过了。”说着,上官融将一枚月牙形状的暗器呈了上去。 “这是臣在朱大人屋子找到的,这暗器乃一个叫天诛的杀手组织专用,想必,那朱大人便是死于天诛之手。” “呵!”洛云书眼底划过一抹了然,想必,这件事又与顾大人有关了。 “砰!”殷天成一拳重重的砸下,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区区草莽,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当真是以为我大殷无人!” “谁愿前往,铲除天诛?” 殷天成一句话落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 这天诛首领极为神秘,从不露面,且心狠手辣,又极擅长暗杀,说不定,还不曾找到人家老巢,便被人取了项上人头。 “怎么?区区天诛,我朝中竟无人敢剿?”殷天成询问出声,冷厉的目光扫过底下众臣。 骁云湛抬眸,刚准备上前,上官融突然道。 “皇上,据说这天诛首领极为神秘,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之人,若派朝中将领定前往,定只会用沙场那一套,恐不是天诛的对手,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派出足智多谋的文官,剿灭天诛!” 第127章 凭什么这样夸鹤潇 “那你觉得,朝中谁合适?” 上官融目光在左右看了一下,突然道:“上卿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博古通今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妙笔生花斐然成章口吐珠玑,乃大殷第一公子,由他这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之人剿灭天诛,定能为大殷为皇上,扫除心腹大患!” 顾南栖:“……” 这个老匹夫,杀死朱洪刚,诬陷天诛,便是想陷害她! 真踏马阴! “侯爷谬赞!”顾南栖斜眼扫过,“臣一介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别说剿灭天诛,便是走几步都喘,侯爷这般,是想排除异己么?” “若顾大人不愿……”上官融突然跪了下去,目光坚毅,“皇上,臣愿率驭冥军,势必荡平天诛!” 闻言,骁云湛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想要驭冥军! 那是长公主一手带出的,他休想染指半分。 顾南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当上官融说出这一席话之时,她便知道,此次剿灭天诛,非她莫属。 驭冥军自自己薨逝后,便落到了骁云湛手中,而骁云湛担负着守卫皇城之职,而骁家世代忠勇,这驭冥军在骁云湛手中,也等于在殷天成手里。 可眼下,上官融要求带走驭冥军,这是身为帝王的殷天成极为不愿看到的。 果然…… “容朕想想,退朝。” 顾南栖叹息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金殿,站在高处,她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殷都城,突然觉得独孤。 “顾大人!”上官融在朝臣的簇拥之下走了出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 “顾大人,你说,你会不会是天诛的对手?还是……连天诛老巢都找不到便死了呢!” 顾南栖冷眼看着他,并不说话。 母妃与自己,便是被这样一个满腹阴轨之人陷害。 洛云书走了上来,刚准备说话,宦官的声音便响起。 “圣旨到!” 大监缓步走了上来,停在了金殿门口,对着刚走出来的鹤潇行了一礼,“相爷,上卿,请跪下接旨。” 顾南栖看了一眼鹤潇,见他面无波澜,一副清贵之姿,往地一跪。 “上卿。”见顾南栖愣着不动,大监不禁催促了一句。 顾南栖也默默的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来,天诛猖獗,刺杀朝廷命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朕心不忍,丞相文韬武略,有惊世之才,定能剿灭天诛,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上卿一同前往,剿灭天诛。” 听着圣旨的内容,顾南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看着她面色阴沉的样子,洛云书安慰道:“不如,下官与你一道去求皇上,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顾南栖狠狠的磨了磨牙齿,目露凶光,“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夸鹤潇,而到了本官,就只有一同前往,这是歧视,是偏见!” 洛云书:“??” 所以呢? 相较于顾南栖的暴躁,鹤潇则安静的立于一侧,整个人静静的沐浴在雪天之下,菲薄的唇瓣轻轻吐出一句:“臣,遵旨。” 第128章 闭嘴吧,你个断袖之癖 见顾南栖不动,大监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顾大人,接旨。” “呃……本官觉得此事不妥,我和鹤潇关系不太好,一起去容易吵架,发生分歧,这样一来,别说是救灾了,弄不好,我和丞相会因为内斗发生不测,尤其是丞相,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我怕我下手没个轻重,伤了他就不好了。” 闻言,鹤潇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没有多言。 闻言,一些平日里崇拜鹤潇之人,有些蠢蠢欲动,这种挑衅相爷也能忍? 什么叫相爷弱不禁风怕伤了! 怕是担心相爷伤了他个小白脸! 一席慷慨陈词说完,顾南栖才轻咳一声,做出了最后的总结,“不如,劳烦大监向皇上说一声,就让鹤潇一人前去,我在京中为他呐喊助威。” 此刻正是早朝时分,宫门口臣子来来往往,因为圣旨的原因众人都驻足了。 当听到顾南栖那一袭明显的推脱之词,老臣们‘哔’的一声便炸开了锅。 作为皇上最信任的臣子,拿着高额的俸禄,居然这么拈轻怕重,再看看相爷,明知道那是个虎狼之地,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接下圣旨。 两者对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哈哈哈哈!”殷诏带着几分阴冷的笑声在宫门口回荡起来,“顾大人还是不要挣扎了,这是本宫特意向皇上请旨的,皇上交代了,二位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顾南栖眸底冷光乍现。 “哟!殿下禁足解了?” 提到禁足,殷诏脸上的笑容渐渐的隐没,那看向顾南栖的目光像是猝了毒的利刃。 就在众人以为殷诏要与顾南栖发生争吵之时,却见他突然看向鹤潇。 “丞相与顾大人一起剿灭天诛,怕是危险重重,毕竟,带着这样一个……东西,谁也不轻松。” “闭嘴,你个断袖之癖!”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整个金殿门口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一道道视线不可思议的落在她的身上。 不愧是顾南栖,就是刚! 谁都知道太子因囚禁刑部侍郎,试图染指大盛储君身边的人被皇上当场抓到,被罚禁足,这是生来便骄傲的他不能忍受的污点,此刻,竟被顾南栖当场说了出来。 而且,还用那么大的嗓音。 “咳!”洛云书轻咳一声,默默的拽了拽顾南栖的衣角,“顾大人,下官着实有些尴尬啊。” 顾南栖瞥了他一眼,“尴尬什么,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洛云书:“……” 顾大人眼神好锋利,他不敢反驳。 “顾南栖,请你慎言!”上官融冷厉的呵斥出声。 瞧着他怒不可遏的样子,顾南栖满意的勾起了红唇,“殿下,皇上虽然解了你的禁足,可你,已是一个污点。” 话落,顾南栖转身,脚步轻快的朝着台阶下走去。 殷诏望着顾南栖离开的背影,宽绰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捏的骨骼吱吱作响。 他此生,不惜与母后舅舅一起陷害帝王宠妃,谋害手足,下令射杀皇姐,就只是为了坐上那个至尊之位。 第129章 顾大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颓废 所以,他一定要成功。 可眼下,唯一能解除断袖之癖危机的,便是有子嗣,只要有了子嗣,一切谣言便可不攻而破。 洛云书紧紧的跟着顾南栖,“顾大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太子是断袖之癖,明明你才是大殷人人皆知的断袖……” 顾南栖一个眼神看了过来,后者默默的噤了声,讨好的笑了笑。 “看顾大人这般匆忙的样子,是准备去剿灭天诛了么?不多歇息下?” 闻言,顾南栖冷笑一声。 “我睡觉时,别人在精进武功,我与美人作乐时,别人在拼命看书,我大晚上欣赏月色的时候别人在写治国之策……” 洛云书赞同的点了点头,顾大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颓废,打算奋发了么? 这莫名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然而,没等他兴奋完,顾南栖的声音又悠悠的响了起来。 “这就是别人二十多岁便猝死在家,而我皮肤好,气色好,精神好的原因。” 洛云书:“……” 终究是他多想了。 “所以,顾大人你现在要干什么?” “皇上圣旨说即刻启程,我先去途中找个酒楼吃饭睡觉,差不多了再去找鹤潇。” 洛云书识相的没有再说话。 只是有些同情丞相。 出了宫,顾南栖直接上了马车。 待她回到府邸的时候,骁云湛已经骑马在门口候着了。 见到他,顾南栖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你怎么来了?” 骁云湛翻身上马,斜眼瞥她,“我向皇上请命,与你和丞相一同前往,剿灭天诛。” “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也不好阻拦。” 云飞:“……” 云木:“……” 骁云湛指了指身后的几人,“这些是我从驭冥军里挑出来的精锐,都是往昔殷宁公主亲自调教,人人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汉。” 瞧着眼前四人,顾南栖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还当真是以一当百的精锐。 点了点头,她率先走进了府邸,在经过几人身边之时,她云淡风轻的吩咐道。 “良姜体寒,可让管家将初云缎制成衣物,贴身穿着,既不会阻碍行动,又可抵御寒冷。” 闻言,五人当即便怔住了,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姜为女子,素来体寒,可这件事,只有包括长公主在内的他们几人知道。 可这顾南栖,与长公主素来没有交集,而此刻,他不但知晓良姜,还知她体寒。 从前,他们与公主一同戍守边疆,南征北伐,自公主薨后,才回的殷都,平日里更是极少出营半步,顾南栖又是如何得知良姜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骁云湛迅速追了上去。 “顾南栖!” 听着身后似乎要拼命一般的声音,顾南栖脚步顿住,无奈的叹息一声。 见到旧人,竟一时忘了自己如今是上卿顾南栖,自然而然的便吩咐了。 果然引起了怀疑。 “你是如何得知她叫良姜?又是得知她体寒的?” 骁云湛走了上来,垂眸看着顾南栖,眼底皆是防备。 迎着他坚毅的目光,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第130章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在驭冥军中安插了细作。” 骁云湛:“……” 听着这简单明了又没有丝毫掩饰的话,倒整的骁云湛突然就不会了。 安插细作,这样的事儿,是能这么轻易说出来的么? 况且,驭冥军,哪里是这么容易安插的细作。 “顾南栖,殷宁长公主之死,当真与你没有关系?” 骁云湛默不作声的握紧了剑柄,这段时间以来,这顾南栖露出了许许多多的破绽,明明跟殷宁没有交集,可又好像对殷宁及她身边的人,了解得很。 抬手,轻轻的挥开那抵在自己脖子的利剑,顾南栖道:“让他们今夜便在我府中歇息,今晚庆功,明日出发。” 话落,她也不管骁云湛,大步离去。 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骁云湛没忍住的黑了一张脸。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还没出发便开起庆功宴,当真是有些自信过头了。 …… 顾南栖回到屋子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碟碟糕点,还有几碟民间小菜。 还不等她发问,门再次被推开,独苏端着刚煲好的汤走了进来。 见到顾南栖,她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连忙便要跪下去,顾南栖却先一步将她扶住。 “这些都是你做的?” 独苏轻轻咬着红唇,点了点头,“独苏蒙公子救命之恩,不该如何相报,便想着给做点饭菜,当然,独苏也知道做的不好,只是,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顾南栖打量着眼前的人,她褪去了粗衣布衫,今日一身淡紫上衫,浅浅披,袖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樱花。 头发闲逸的松散开,斜簪一只淡紫色馨花,显得几随意而不失典雅,粉嫩的肌肤,透着天真的大眼睛略显出一丝暗光,精致的鼻子,温润的嘴唇,不施粉黛亦貌若天仙。 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却是,不一样的温和柔美。 顾南栖没忍住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我说过,你只可待在自己院中……” 顾南栖话音未落,独苏脸上羞涩的红晕在瞬间消失,转为一片苍白,连忙便跪了下去。 “独苏本想做好菜便回去的,独苏……” 顾南栖将她扶了起来,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往后,你可自由在府中行走,可记得戴上面纱。” 闻言,独苏呆呆的看着顾南栖,茫然的点了点头。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这般宠她,竟在她跟前一再降低开始的要求,恍惚的让人如在梦中。 莫名的,独苏有些湿了眼眶。 “独苏多谢公子。” 顾南栖来到桌边坐下,瞧着这满桌的小菜,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点,入口,味道很是爽口。 “过来一起吃。” 独苏衣袖底下的手紧紧的缴了起来,最终还是来到桌边坐下。 顾南栖给她夹了点菜,“我明日要出门一段时间,你在府中,若有什么需要的,便找顾山。” “公子要去哪里?可有危险?”独苏急忙询问出声。 瞧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关怀,顾南栖摇了摇头,“没有危险。” 第131章 姓顾,名楠栖 闻言,独苏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吃着菜。 许久之后,独苏终于鼓起了勇气,“公子,独苏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顾南栖一顿,眸光与独苏相视。 “姓顾,名楠栖。” “顾南栖。”独苏呢喃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过。 正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云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主子,你吩咐的庆功宴就要开始了,相爷也到了。” “好。”优雅矜贵的擦了擦嘴,顾南栖看向对面的独苏,“饱了么?” 后者点了点头,那看向顾南栖的一双眼睛,皆是掩藏不住的漫漫情意,温柔的似乎沉溺了整个天地。 “饱了。” “那你先回去歇息,我晚些来看你。” “好。” 目送着顾南栖离开的背影,楠栖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顾南栖,顾公子。” 收拾了一番,独苏这才走了出去。 恰在此时,崇曦推门而出。 措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男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古籍应声而落。 独苏似乎是被惊扰了一般,连忙跑出了院子。 公子说过,往日出门要带面纱,不可让除他以外的人看到脸。 崇曦望着独苏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脑海里,却疯狂回荡着那人的模样,殷宁,是殷宁! “殿下,怎么了?”青阳走了过来,瞧着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理解的询问出声。 崇曦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眼角滚落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他道:“我见到她了,可是,她似乎,不记得我了。” “谁?” 崇曦望着独苏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许久之后,才淡若明月的吐出一句,那声音,似是融入了这无边寂寥的冰寒之中。 “殷宁!” 青阳:“……” 他知道,殿下的内心还豢养着一只猛虎,这一生,它可能出笼完成他最初的梦,也可能在温柔的蔷薇之下化为白骨。 可就在殷宁公主死的那刻,所有的一切,能与不能,都结束了。 只是殿下却还执拗的将自己困在那梦里,不愿醒来。 长公主灵柩已出,这世间,哪里还会有她。 青阳叹息一声,也只当他是思念成疾,出现幻觉了。 情之一字呐,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慢慢的,不知不觉间,它便剥夺了你活下去的希望,让你彻彻底底的坠入深渊。 …… 今夜的上卿府,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了。 热气腾腾的饭菜,弥漫着淡淡酒香的佳酿,还有美姬艳惊四座的一舞。 隔着短短的距离,顾南栖对着鹤潇遥遥举杯,“相爷,此番剿灭天诛,还望相爷多多尽力。” 鹤潇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而后,便没了声音。 顾南栖扯了扯嘴角,也不在意。 正在这时,驭冥军中穹灵突然站了起来,“不如我等今夜便歃血为盟,势必团结一心,剿灭天诛!” 穹灵话音刚落,上玄便附和道:“我觉得此举可行,不知相爷、上卿意下如何?” 第132章 从前也不知这上卿竟如此贪生怕死 鹤潇又瞥了一眼顾南栖,而后道:“诸位随意便好。” “我先来!”灵曜站起身,率先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了酒中。 良姜也不忸怩,掏出匕首便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而后是上玄和穹灵。 当酒端到骁云湛跟前时,他却是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便将血滴了进去。 而后,那酒便端到了顾南栖面前。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顾大人!请!”上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含着期待。 众目睽睽之下,顾南栖掩嘴轻咳一声,“那什么,本官素来体弱,若此刻失血,怕会影响战果,不如,本官就免了。” 众人虽然有些失望,可这上卿羸弱,是人尽皆知的。 于是,便也没有勉强,将酒端到了鹤潇跟前。 鹤潇扭头看了一眼顾南栖,倒也不做推脱的割破了手指。 “好!”上玄高呼一声,将碗中的酒水分了均匀,“请诸位共饮此杯!” 顾南栖:“……”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几人这般恶心。 转眼,丫鬟便将酒杯呈了上来。 瞧了瞧众人,顾南栖有些复杂的端起了酒杯,尬笑一声,却是不喝。 良姜抱拳,“顾大人为何不喝?是觉得我们不配么?” “咳!”轻咳一声,顾南栖道:“实不相瞒,不是诸位的原因,是本官单纯的觉得,诸位这做法,是不是有些不讲究了,怪脏的,若谁有病传染了本官,那该如何?” 众人:“……” 从前也不知这上卿竟如此贪生怕死! “婆婆妈妈!”骁云湛低咒了一句,将她放在桌上的酒杯强行塞进手里,“喝!” 顾南栖按捺住给他一拳的冲动:“不如,你替我喝了!” 骁云湛寒着一张脸,阴郁的瞪她,而后,接过酒水一饮而尽。 顾南栖:“……” 这帮人是越发不讲究了,都是这骁云湛带的!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明显好了不少。 顾南栖坐在主位上,默默的瞧着驭冥军几人。 只见上玄豪迈的仰头喝下一坛酒:“要我说,这天诛首领便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躲躲藏藏的,就会来阴的!” 灵曜:“阴沟里的老鼠不也东躲西藏的,只敢在阴暗出行动!” 穹灵:“我此次,定当将这天诛首领大卸八块!” 良姜:“区区一个天诛,不在话下!” 骁云湛,“顾大人莫不是要睡着了?” 闻言,顾南栖缓缓站了起来,“你们说的对,若不是这天诛首领就会作妖,本官也不至于大冬天的还要被派出去受冻,若本官捉住他,定将大殷十大酷刑给他上一遍!” 鹤潇放下酒杯,又看了一眼顾南栖。 而后,淡淡的开口,“天诛左右护法已在郊外十里等候,走。” 闻言,众人一愣。 不愧是相爷,当真是高! 于是,几人立即骑马前往。 冒着风雪,穿过丛林。 众人一眼便看到了前面背对着的俩人。 听见马蹄声,俩人也转过了身。 顾南栖一愣。 第133章 方才骂的最凶的就是他 而后,便见二人走了上来,在顾南栖马前齐齐下跪,“属下参见主子!” 顾南栖:“??” “你们在这做什么?” 闻言,云飞和云木这才站了起来,“相爷传令,说主子召见天诛左右护法,而不是云飞和云木。” “哔!” 随着云飞一句话落下,林子里瞬间便炸开了锅。 上玄瞬间绷不住了! “这个无耻小人,方才骂的最凶的就是他!谁知,他竟就是那天诛首领!” 顾南栖:“……” 这踏马! 骁云湛眉头轻轻蹙着,目光扫过顾南栖,最终落在了鹤潇的身上,“相爷此举为何?” 鹤潇微微额首,“骁将军,顾大人乃天诛首领,可一直来,从不滥杀一个无辜,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相爷,可我等奉命,是要铲除天诛的!” “天诛便是皇上埋在暗处的一颗棋子,这些年来,顾大人带领天诛为皇上铲除异己,稳固江山,此次朱大人之死却是天诛背锅了。” “你说什么?”骁云湛瞳孔震惊的一缩。 天诛竟是皇上的! 所以,皇上知晓朱大人之死并非出自天诛之手,可为了天诛不被人发现与自己有关,便命顾南栖与鹤潇铲除。 可又为何,要让自己知道! 鹤潇像是看透了骁云湛的想法,解释道:“驭冥军乃长公主亲率,如今,你统领驭冥军,护卫皇城,你骁家世代忠勇,让你知道不足为奇。” 顾南栖静静的坐在马背上,鹤潇的话,像是猝了毒的利刃,刀刀扎在她的心上。 原来,当她在外浴血厮杀之时,她所谓的父皇却暗自培养了势力,铲除异己。 而她,竟半点不知。 那自己与母妃,在他的眼底,也是那个‘异’么! “知道了。”骁云湛抱拳,“多谢相爷解惑。” 话音落下,他便带着几人绝尘而去。 一时间,便只剩下了几人。 鹤潇望着顾南栖,那双眼里,有她所看不懂的东西,在隐隐闪烁。 “呵呵。”她突然就笑了起来,“相爷,这世间当真有一把明镜可以照澈是非善恶么?” 鹤潇翻身上马,侧目看她一眼。 “皇上此举,只是为了稳固这大殷江山,公主也曾是一代巾帼,以守卫黎明及大殷疆土而战,而今,却要为一己私仇而让天下苍生水深火热么?” 云木和云飞诧异的相视,原来,丞相早就知道主子变成了殷宁公主。 “皇宫之内本就脏污,人心难测,便是还了贵妃和公主一个真相又能改变什么?” “三皇子当众滴血验亲,结果证实为皇上亲子,你以为皇上不曾怀疑贵妃是被冤枉的,你是被冤杀的,可又能怎样,此事一出,将会是一桩皇室丑闻,况且,上官融门下子弟遍布朝堂,军营,这大殷还需要上官融!” “长公主大义凛然,鹤潇知你死的冤,也知你恨,可,黎明百姓,大殷兴衰,孰轻,孰重!” “公主一生劳苦,不如便放下仇恨,以楠栖的身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第134章 殷宁,听进去了 这,也是他对楠栖的希望。 “丞相所言,殷宁,听进去了。” 话音落下,她一夹马腹,雪白的骏马便渐行渐远,似与那白雪融为一体。 鹤潇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睫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她的声音竟透着一股萧索之意,搅得人淡淡的伤神,那种感觉,就仿佛你掩上窗户,那清凉的风依旧会无孔不入。 可自古以来便是这样的。 有些事,始终会在岁月的长河里无声湮没,经过时光的磨砺,幻化为一砂一砾,不显山,不露水。 …… 顾南栖骑着马,朝着殷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路苍松覆雪,整片山河都被大雪覆盖,满目雪域。 她目光坚毅的看着前方,任由风雪侵蚀。 顾南栖一路来到宫门口,递出令牌,“本官有急事,求见陛下!” “请顾大人稍后,我等通传。” 顾南栖在大监的带领下,一路走进了长明宫,宫内燃烧着进贡的碳火,瞬间便驱散了周身的寒凉之气。 殷天成还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仅仅是抬了下眼眸,“事情都处理好了?” 顾南栖行了一礼,“回皇上,处理好了,在外人眼中,以后世间再无天诛。” 闻言,殷天成满意的点了点头,“顾卿,辛苦了。” “这是臣该做的,只是……” 顾南栖抬眸看了一眼殷天成,“长公主一事臣始终惶恐。” 殷天成批阅奏折的手突然便顿住了。 就在顾南栖以为将要迎接帝王雷霆之怒时,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狼毫,沉重的叹息一声。 “此事是朕之过错,都怪朕一时被皇后所蒙,盛怒之下,便处置了贵妃与殷宁,现在想来,也当真是后怕,幸好当时暮商不在殷都城内,是朕对不起贵妃,更对不起殷宁。” 殷天成的声音里溢满了苦涩,犹如那腐朽摇曳的枯枝,在无人的子夜发出喑哑的声音。 “若殷宁那孩子还活着……”殷天成脸上划过一抹暖意,“定是尔等谁也比不上的,朕的殷宁,比男儿还要英勇善战。” 顾南栖望着他眼底的慈爱,瞧着那追悔莫及的模样,还有那一句‘此事是朕之过错’突然便觉得,似乎没有那么恨了。 毕竟,这大殷疆土是皇兄曾用性命守护的,那万千黎明,也是她的子民。 “皇上,若殷宁公主没死……” 殷天成缓缓的摇了摇头,“顾卿呐,这世间哪有什么如果,便是真是有如果,那孩子定然也不会原谅朕的。” “不会的,殷宁长公主如果知晓陛下的自责,定不会记恨的。” “唉。”殷天成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罢了,天色不早了,顾卿先退下。” “臣告退。”顾南栖深深的看了一眼殷天成,转身走出了长明宫。 上苍将独苏送到她的身边,想来,是想让她以自己的身份,在父皇身边承欢膝下的。 顾南栖脸上扯出一抹苦笑。 罢了,先找人教独苏规矩,再找个机会,便将她送进宫。 第135章 你这凶器不处理一下么 顾南栖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谁也不曾惊动,一个人默默的走进院子,推开房门,屋内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那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是堆砌了厚厚的一层。 漆黑的深夜,寂静森冷,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顾南栖走入房间,还未来得及点上烛火,突然便看到一个黑影掠过,尤其,此刻夜深的有几分瘆人,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 转瞬之间,那黑色的影子便来到了她的跟前,顾南栖瞳孔猛地一缩。 来不及多想,她本能的拿起一侧架子的上铜盆朝着眼前的黑影狠狠的砸了下去。 “鬼啊——” 随着‘duang’的一声响起,那黑影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哼,轰然倒地,随即,云飞和云木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房间内瞬间灯火通明。 几道目光复杂的落在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再看看顾南栖手中凹进去很大一块的铜盆,后背莫名的掠过一丝凉意。 偌大的寝殿之中顿时寂静无声。 好半晌之后,云木才轻咳一声,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南栖,“主子,原来你怕鬼。” 顾南栖:“……” 她十分果断的将云木的话无视,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崇曦,“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云飞走了上来,使劲将崇曦扶到了她的床上躺下。 目光再一次的扫过尚在顾南栖手里的铜盆上,心中顿时一片庆幸。 庆幸进入之前进入主子房间的时候没被打成这样。 只是…… 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崇曦,云木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青阳听没听见动静? 也不知道这大盛储君有没有事儿,否则,主子就完了。 “主子,你这凶器不处理一下么?”他指了指顾南栖手中的铜盆,询问出声。 毫不怀疑,若不是这东西是出自皇家,质量上乘,恐怕便不是凹进去那么简单了,估计直接可以套在这大盛储君头上了。 这大盛储君也真是的,这三更半夜的,他偷偷摸摸出现在主子房间是要做什么? 这行为,也不符合他一贯的君子之风啊。 所以,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顾南栖轻咳一声,将铜盆递了过去,“拿出去。” 云飞点了点头,出门前,又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在顾南栖身上扫过。 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发现她有什么弱点,以为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她害怕。 可是却没想到,让她害怕的,居然是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鬼神? 在俩人即将踏出大门之时,顾南栖的声音凉飕飕的在身后响起。 “你们记性如何?” 俩个侍卫脚下顿时一僵,眼珠转了转,云飞随即保证道:“主子放心,今晚的事儿我们丝毫不知情。” 云飞也难得附和的点了点头,“今夜之事,我们什么也不曾看见,不会说出半个字,让你尴尬。” 闻言,顾南栖面色一沉,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 第136章 这个盛国奸细 后者也终于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短暂的静默之后,拎起铜盆快速的离开了这院子,半点迟疑都不曾有。 房间内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顾南栖刚刚转身,目光本能的朝着床榻之上看去,便见崇曦光洁的额头缓缓流下一条嫣红的血迹,格外的醒目。 “咳!”她尴尬的咳了一声,环视屋内,随便拿了一条手绢被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老实说,今晚个事当真是不能怪她的。 即便她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君子之风温文尔雅的崇曦居然会偷偷摸摸的出现在她的房间。 再加上今晚有些风大,才吓到了她。 来到桌边坐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压惊茶喝下,重重的吐出浊气,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刚刚,真的想吓死她了。 直到过了一个时辰,床上的人传来一声低吟,崇曦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摇了一下还尚在晕眩中的头,这才看向了桌边的顾南栖,语气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怕鬼?” “……”三番五次的听到这句话,顾南栖不由得有些崩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娇艳的脸上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没有!” 准确的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虚心,他发出一声低笑,“我还以为上卿天不怕地不怕呢。” 闻言,顾南栖虎着一张脸瞪向他,不悦的反问道:“天和地有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上卿打我的理由,谋害盛国储君,上卿你该当何罪?” 他坐在床榻上,清寂的眸子像是没有温度的看着顾南栖,淡淡的询问出声。 后者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云淡风轻的瞟了他一眼,“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装逼,这是我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变了? 变得,不如往昔那般沉默寡言,似乎,像是活过来了那般。 只是…… “这深更半夜,储君不睡觉到我屋里意欲何为?” 闻言,男人脸上划过一抹浅浅的尴尬,转瞬即逝。 他刚进来,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便被被她用一个盆子给打晕了! 就在顾南栖询问他的时候,他却像是没听到那般,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怕鬼?” 顾南栖:“……” 这个话题还特么的绕不过去了,他为什么要这样一直一直的重复,她难道都不要脸的么? 要不是他在自己的房间内东躲西藏的,她怕鬼这事儿至于会被暴露了么?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鬼鬼祟祟的!”顾南栖扯着嗓子低吼道。 崇曦望了她一眼,又默默的移开了视线,有些别扭道:“找东西!” 闻言,顾南栖随即做起了战斗的准备,“找什么?” 这个盛国奸细! 男人唇瓣轻抿,“九尾狐簪。” 顾南栖:“……” 一时间,顾南栖竟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男人,千言万语,最终只能汇聚成一句。 第137章 姑娘做什么我家主子都喜欢 “那东西你不是送我了么?” 男人从床榻上下来,举止透着一股刻在骨子里的矜贵。 “现在不想送了。” 那九尾狐簪是母后之物,留给心爱之人,原本以为殷宁已死,那东西,便是废物了。 可…… 殷宁她没死,她活着回来了,只是,不记得了一切。 “呵呵!”顾南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似乎是被气的不轻。 好好一男的,怎的就这般无耻呢? “不还。”她想也不想,一口便拒绝了。 崇曦:“……” “崇曦重新送你一件珍贵之物,还望上卿将九尾狐簪归还。” 顾南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多大?”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没水准的事儿会是一个成年人该干的? 送出去的东西,居然还好意思要回去!简直不可思议。 闻言,崇曦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而后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似乎一个字也不愿多说的模样。 只是那张脸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甚至连那一丝不苟的衣服底下的肌肤也渗起了几分绯色。 “……”顾南栖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凝望着他。 许久之后,他才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在顾南栖懵逼的眸光之下,淡淡朝着门外走去,在经过她身畔之时,菲薄的唇瓣轻轻吐出两个字。 “下流!” 顾南栖:“??” 踏马……哪里下流了? 不就问了一句他的年龄么? …… 青阳正在屋内焦急的等候着,见崇曦回来,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主子,属下听见顾大人说有鬼,你没事?” 闻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胆小,无妨。” 青阳:“……” 狐疑的将崇曦上下打量了一遍,青阳不解的问道:“主子,你的脸为何这般红?” “……”后者一僵,“冻的。” “属下马上生火。” “不必了,早些歇息去。” 青阳又看了一眼崇曦,怀着满满的不解走了出去。 主子今儿一整天都非常的不正常,莫不是中邪了。 …… 这一夜,顾南栖一夜好眠,第二日,她早早的便醒了。 出了院子,顾南栖准备去看看独苏。 谁知道,还未来到她的住处,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在一大片白茫茫中,独苏正带着丫鬟采集枝叶上的雪花,样子极其的专心。 而她身后不远处,则是一袭白衣的崇曦,他似乎在那看了许久,也站了许久。 眉头轻蹙了一下,顾南栖大步走了上去,“崇曦,看姑娘呢?” 闻言,他瞥了一眼顾南栖,没有说话。 瞧着他这副样子,顾南栖大步走了上去,见此,崇曦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此刻,独苏丝毫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正侧着脑袋跟身旁的丫鬟说话,“福儿,你说顾公子会喜欢我煮的茶么?” “会的会的,姑娘做什么我家主子都喜欢。” 闻言,崇曦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突然便黯淡无光了,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侧的顾南栖,眼底皆是不满。 第138章 这个无耻小人 感受到崇曦的视线,顾南栖轻哼一声。 “啊!”独苏突然惊叫一声,一脸恐惧的转过身,“登徒子,你干什么捏我屁股?” 当看到眼前的人时,她猝不及防的红了一张脸,甜甜的叫道:“公子!” 独苏今日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长袄,颜色甚是鲜艳,可是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 瞧她眼底只有顾南栖一人,崇曦轻轻的垂下眼睫。 “姑娘,我……” 独苏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崇曦,见居然还有除了顾南栖以外的男人在场,她的脸刷的一下便红了。 而后,娇羞的捂住脸,在崇曦不解的目光之下跑了。 顾南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语。 崇曦唇瓣轻轻抿着,在她那一瞥之下,心中生出几分怨念,“我没有捏她屁股。” “嗯,我知道。”顾南栖云淡风轻的应了一句,目光看着远处如火的红梅,“我捏的。” 崇曦:“……” 这个无耻小人! 这下殷宁定然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登徒子! “上卿。”崇曦一脸认真的看向顾南栖,“殷宁发生了什么,她好像,记不起从前的事儿了?” “你难道不打算将她送进宫么?” “算了,宫廷之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殷宁如今忘记了一切,在那里反而危险。” “我听说,她现在叫独苏?” “名字挺别致,可我还是觉得殷宁好听!” “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她变了,不像往昔了……”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崇曦瞳孔微微一缩,“我知上卿素来卑鄙,威逼利诱中最喜威胁,可殷宁天真可爱,如今真心将你视作好友,还望你我之间无论如何相斗,都不要伤害到她,否则,崇曦便是拼了命,也要将上卿送进地狱!” “……” 顾南栖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人,见他一个又一个问题的甩来,还不等她回答便自己脑补一堆,然后威胁警告! 磨了磨牙齿,顾南栖被气的有些不轻。 什么叫威逼利诱中最喜威胁! “保密,否则我就给你下毒。”干脆利落的丢下一句,顾南栖虎着一张脸抬脚便走。 这个杀千刀的狗男人,从前怎就没发现这般碍眼。 瞧着顾南栖远去的背影,崇曦眉头轻蹙。 …… 独苏回到院子,将采集的雪放下,这才舒了一口气,“福儿,那男子是谁啊?顾公子的好友么?” 福儿一边将雪花舀进碗里,一边解释道:“他啊,是大盛的储君,在大殷为质,如今便住在这上卿府。” “砰!” 独苏手里的东西突然便掉到了地上,她一脸震惊的看向福儿,不可置信的询问出声。 “上,上卿府?” “是啊。”福儿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知道么?我家主子便是这大殷的上卿。” 独苏震惊的后退一步,双膝一软便跌坐在凳子上,“上卿,顾南栖!” 难怪,当初便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原来,竟是权倾朝野的上卿。 只是…… 为什么跟传闻中那个阴险毒辣又卑鄙的人不一样呢? 独苏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笑容来,定然是顾公子太优秀了,才会招来一些极度的抹黑。 “上卿。”她喃喃着两个字,眼底似乎有流光划过,原来,救自己的人,竟是上卿。 第139章 你莫不是个普信男吧崇曦 冬日的积雪渐渐的消融,天气也逐渐清朗了起来。 春风生凉,晨曦下依稀可见老树新芽,枝叶繁花。 似乎与顾南栖的心境一般,迎来了新的际遇。 独苏素日来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她将自己居住的小院布置的温馨别致,甚至在里面种上了菜,养了两只白色的大鹅。 有的时候,天还未亮,顾南栖便能听到那大鹅的叫声,竟觉得,这孤寂清冷的上卿府,有了些生气。 这些日子以来,顾南栖经常见崇曦望独苏的院子了送去东西,可是,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可即便如此,一来二去的,俩人也算相熟了。 这日,顾南栖刚好休沐,一觉睡到了正午时分。 她刚推开门,便看到了崇曦。 他临窗,青纹云袖,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倾斜而下,形成了诱惑的弧度。 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露出了那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快的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刚准备说话,便见独苏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 顾南栖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这是见送东西不管用,开始使用美男计了? 见独苏过来,崇曦抚弄琴弦的指尖微微一紧,眼底掠过一抹紧张,却见独苏看也不曾看他一眼,直接抓住顾南栖的手。 “公子,开春了,我想出门去逛逛可以么?” 垂眸,顾南栖动手将她的面纱戴稳,这才点了点头,“带上家丁,有事便让人回来告诉我,钱不够大可去账房支。” 感受着顾南栖有些亲昵的动作,独苏面颊红如晚霞,她娇羞的点了点头。 “那独苏会给公子带东西的。” “嗯,你高兴就好。” 独苏亲咬唇瓣,害羞的跑了出去。 瞧着她那蹦蹦跳跳的身影,顾南栖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曾经,皇兄尚在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无忧无虑的,只是后来,皇兄病重,她才脱去红妆,穿上铠甲,征战四方。 可看着如今的独苏,便觉得心安,就好像觉得,这便是她的人生。 崇曦的琴声不知何时停了。 他缓步走了上来,墨发垂于后背,男人贵气逼人,美的有几分令人晃神。 顾南栖看了看他,还不等他开口便道:“九尾狐簪,我是不会还你的,进了我腰包的东西,休想要回去。” 崇曦:“……” 男人眸色微沉,“上卿何必勾引她?” 听着男人话音里的控诉,顾南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长得美,身材好,人又幽默,怪我喽?你不招女孩子喜欢,怪我喽?” 听着那一声又一声夸自己的话,崇曦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 “若她不失去记忆,根本不会多看上卿一眼,她心里的人,是我!” 顾南栖:“?” 她缄默无声的望着眼前的崇曦,从前,竟不知这男人还有这样一幕。 只是,自己心里的人何时是他了? “你莫不是个普信男崇曦?” 第140章 不就是被我说中了么 闻言,崇曦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而后,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倾绝的背影。 “哼!”顾南栖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的轻哼出声。 “不就是被我说中了么,不就是没有我受女子喜欢么?生什么气!没风度!” 听着那抱怨的声音,崇曦脚步微顿。 既然殷宁还活着,那么,他便要光明正大的回到大盛,并且,聘殷宁为妃。 …… 顾南栖吃了点东西,又回到床上躺下。 只是,躺下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了云飞的声音,“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顾南栖像是没听到那般,眼睛淡漠的看着帐顶,将门外的声音漠视成了空气。 “是关于独苏姑娘的。” 闻言,顾南栖这才坐了起来,“进来回话。” 飞云推门而入,没有铺垫,直接道:“独苏姑娘出门被调戏了。” “……”顾南栖抿了抿唇瓣,“不必回我,将人扔进大理寺,关到死为止。” 云飞为难的轻皱眉头,“可对方是上官家的表亲,胡伦。” “独苏呢?” “还在长街,被胡伦身边的仆从拦住了,因胡伦身份特殊,府邸的下人也敢乱动,便回来通报主子。” 顾南栖重重的吐出一声叹息,“为什么?” “啊?”云飞微楞。 “为什么我难得好好休息一下,总是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气我!” 云飞:“……” 顾南栖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吩咐道:“你和云木去,直接将人扔进刑部,让洛云书好好招呼,将独苏带回来。” “是。”云飞应了一声,倒也没有半点犹豫或是疑惑。 毕竟,眼前的人,是长公主,生杀予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如今,即便成了臣子,依然也可轻易掌握别人的生死。 不过半个时辰,独苏便被云飞和云木带回了府中。 她也在第一时间来了顾南栖的院子。 刚一见到顾南栖,独苏便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 “公子,独苏不是故意要给你惹事的,独苏只是在挑选胭脂的。” “无妨,你且回去好好歇息。” 顾南栖将她推开歇息,“福儿,将她带回去歇息。” “是。”福儿行了一礼,轻轻的扶起独苏:“姑娘,我们回去。” “嗯。”独苏红着眼睛又看了一眼顾南栖,这才在福儿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一路上,她心中异常忐忑,“福儿,你说,公子会因此厌弃我么?” 福儿摇了摇头,宽慰道:“姑娘放心,此事本就不是姑娘的错,我们顾大人是个很护短的人,一定会为姑娘做主的。” “可我怕他受伤,据说,那人是皇后娘娘的表亲。” “没事的姑娘。” 独苏轻轻咬着唇瓣,眼底的忧虑半点没少。 她不该出门的,这样,便不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 顾南栖坐在石凳上,那看向远处的目光没有半分的暖意,冷若寒冰。 倒是不担心独苏的容貌被人瞧见,只是,这大殷都城,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嚣张,当真以为上官家可一手遮天了么? 第141章 可气焰比自己还要嚣张 正在这个时候,顾山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了。” “倒是比想象中的快。” 转眼的功夫,一女子便走了进来。 她直径来到顾南栖身边,微微行了一礼:“顾大人,皇后娘娘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是胡伦醉酒误事。” “胡伦?”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唇瓣勾了一下。 她知道这个人,生母乃是上官羽西的表妹,而今,凭借着这层关系,在太子殷诏底下任职,倒不是个有本事的,可气焰却比自己还要嚣张。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就成全了他们,所幸,胡伦也还未有正妻,顾大人意下如何?”浮欢虽是询问,却夹杂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瞧着眼前的大宫女,顾南栖微不可闻的轻哼出声。 “皇后娘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不是谁都可以高攀我顾氏的,我身边的姑娘,便是一辈子不嫁,也绝对不会与那等无耻之徒结为姻亲。” 顾南栖只觉得讽刺,上官羽西从出生开始便是上官府嫡女,自入宫,便是后宫之主,便以为事事都可如她意愿那般么。 浮欢没有想到顾南栖竟会如此不给皇后面子,明知道胡伦是殿下的人,却还说是高攀他顾家。 这分明是在打皇后和太子殿下的脸。 当下,浮欢的脸色也不由得难看了起来,却碍于顾南栖的身份而不敢发作。 只道:“既然顾大人这么说了,那浮欢便回去禀报皇后娘娘了。” “慢着。”在她转身之际,她凉凉的开口。 闻言,浮欢脚步一顿,唇角浮起一丝笑容,娘娘说的果然没错,发生了这种事,他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样? “是本官听错了么?”她慵懒的开口,慢悠悠的踱步到浮欢跟前,“是我聋了,还是你主子把我当狗耍?似乎,我并没有听到处理方法。” 此刻,偌大的上卿府,寂静无声。 一道道目光惊悚的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从前,上卿虽然脾气暴躁,却只是对待下人,或是官阶身份不如自己之人。 而今,却也敢对皇后如此咄咄逼人。 当真是,刚的不是一星半点。 浮欢一怔,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交……交代?” “难道皇后让姑娘来,不是想告诉本官如何处置胡伦的么?”顾南栖的声线轻缓,似是一根羽毛落于湖面,淡淡的,却是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浮欢一时之间不不知该如何答复,这顾南栖竟然宁肯养着那个失去清白的女子,也不愿嫁给皇后娘娘的表侄。 瞧着浮欢沉默的样子,顾南栖也不急,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看样子,是皇后娘娘还没有想清楚,既然如此,那本官再给娘娘一天时间。” 在浮欢不可置信的表情之下,顾南栖唇瓣缓缓凑近她的耳侧,低低的开口,“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便用胡伦的命来还。” 浮欢惊悚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连忙走出了上卿府。 第142章 难道不知道我大殷律法么 皇宫。 “砰!”听了浮欢的禀报,皇后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扔到了桌上,满面阴寒。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浮欢跪在地上,瞧着盛怒中的皇后,不免有些恐惧,“回娘娘的话,顾大人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好大的胆子!他顾南栖再如何猖狂也不过一介臣子,就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他还能翻天了不成!” 上官羽西显得怒气难平,若不是他府里那个女子不知廉耻,公然于大街之上勾引胡伦,他又怎会犯错。 看在她是顾南栖远亲的份上,也为了顾全他顾南栖的面子,自己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谁知道,他居然还不领情。 “娘娘息怒,方才陛下身边的人来传话了,说陛下一会儿便过来了,如果看到娘娘这个样子,又会多心了。” 闻言,上官羽西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因为这一堆的烂摊子,她倒是差点将这件事给忘了。 “来,给本宫梳妆。” “是,娘娘。”浮欢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娘娘,上卿来了。” 闻言,上官羽西面色划过一抹冷佞。 他居然敢到这里来。 “宣!” 转瞬,顾南栖便走了进来,上官羽西坐在凤座上,神情带着丝丝威严,“顾大人,特意到这凤藻宫,不知有何事求本宫的?” “……”瞧着眼前人高高在上的姿态,顾南栖眸色微微暗了几分。 在她弥留之际,便是这个人耳畔的那一席话,让她至今也不敢忘记分毫。 只是,纵然她有再多的恨,也不该牵动这大殷根基,自己始终是大殷的公主。 只是,独苏受辱,此事绝对不能不了了之。 “臣到此,只是为了让娘娘给一个交代,否则,臣便只能跟陛下禀报了,只是,倒是,娘娘身上又不免落得一个纵容之罪。” 她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上官羽西面色阴沉的盯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按照当朝律法,淫辱女子,应当受宫刑。” 顾南栖嫣红的唇瓣轻轻勾勒出笑容的痕迹,妖异如妖一般的眼眸,暗沉得没有一丝亮光。 上官羽西震惊的朝着她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那可是她的表侄,他顾南栖便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竟如此咄咄逼人。 “顾大人,索性事情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如,退一步。” 闻言,顾南栖低笑,云淡风轻,不起波澜,“皇后作为一国之母,难道不知道我大殷律法么?” 上官羽西目光冷凝的看着她,沉默无语。 她如何不知道,只是一直以来,这律法就对朝中的人,身居高位的人,格外的宽容。 况且,那不过是一女子罢了。 就因为是顾南栖的远方亲眷,便要高人一等么? “请皇后下旨!” 顾南栖步步紧逼,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你!”上官羽西一阵无言,如若这顾南栖一定要以律法说事,她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143章 看到你一个东西便没了 朝着一侧的浮欢投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转身退了出去。 顾南栖将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一抹讥讽的弧度浮上了唇角。 “皇后娘娘不必拖延时间,谁来了都一样,大殷律法不容挑衅,若是娘娘有疑虑,那么,便同臣一起去见皇上。” 皇后盯着她,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 “顾大人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顾家姑娘既然已经失了贞洁,今后再难觅得良人,嫁给胡伦不好么?” 说着,她目光讥讽的扫过顾南栖。 “顾大人不知道何为成人之美么?” 闻言,顾南栖唇瓣轻轻勾起,“不好意思,臣一向喜欢夺人之美!” “你……” “看起来,皇后是不能做主了,这样,那臣便去找皇上。” 悠哉惬意的吐出一句,她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站住!”两个字,上官羽西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本宫给你拟旨。” 眼底一抹流光闪过,她转身,笑的悠然,“皇后娘娘贤德。” 上官羽西:“……” 上官羽西盯望着顾南栖,那涂着蔻丹的手几乎陷入掌心。 敢威胁一国之母的,他顾南栖是第一人。 来日方长! 上官羽西在布帛之上盖上凤印,皱眉看向了顾南栖,“本宫会让人去行刑的,顾大人可满意了?” 闻言,顾南栖轻轻的摇了摇头,“娘娘可能不大了解臣,臣一向喜欢亲自行刑。” “你说什么!”上官羽西猛地起身,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色彩。 好个顾南栖,竟欺人至此! “顾大人,你可记住你今日了。”冷厉的目光在顾南栖身上扫过,转身便离开了。 顾南栖也没在意,拿上那道印有她封印的旨意,走出了皇宫。 …… 顾南栖带着人来到刑部的时候,洛云书着实狠狠的惊了一下,”顾大人,你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没话找话?” “呵呵。”洛云书尴尬的笑了两声,“几日不见,想不到顾大人身边都有美人了。” 顾南栖也不理会他,一路来到了牢房,却见胡伦跟前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饭菜,精致的不行。 转身,她缓缓看向洛云书,无声的询问。 后者讨好的笑了笑,“皇后命令,下官也不敢违抗啊。” “没用的东西。”不满的抱怨一句,顾南栖缓步上前:“还吃你妈呢!” 见到顾南栖,胡伦放下筷子,的很是浮夸,“上卿怎会前来,估计,还没用膳,不如,一起?” 顾南栖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面色沉的厉害,“本官一看到你,一个东西便没了。” 闻言,胡伦脸上闪过一抹茫然,“什么东西没了,我帮上卿找找?” “胃口。”她平津无波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吐出两个字。 “……”胡伦脸上虚伪的笑便这样僵住了。 虽然他是太子门下之人,又是皇后表侄,可是,这顾南栖毕竟是当朝上卿,他也不敢开罪。 即便对方侮辱了他,他却也只能默默受着。 “不知道上卿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第144章 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顾南栖也不说话,只是悠悠的来到主位上坐下,随后翘起了二郎腿,“宣。” 随后,门口便走进了几位公公,其中一人用尖细的声音将皇后懿旨宣读了一遍。 胡伦整张脸在刹那间惨白一片,“求上卿明鉴,那件事,我也是因为多喝了几杯,才会稀里糊涂的做出那等事,还望上卿明察。” 抵着头,顾南栖慵懒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仿若没有听到胡伦的话。 太监也没犹豫,便将他拖进了屋内。 这个时候,顾南栖突然站了起来。 瞧着她这架势,云飞和云木对视一眼,连忙问道,“主子你干啥?” “我去看看有没有真的行刑,毕竟,那是皇后派来的人。”她说的很是有道理,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只是…… 俩个侍卫眉心突兀的跳了几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莫不是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 “属下,替您……去看。”云飞不忍直视的吐出一句,也不等顾南栖说话便大步走了出去。 见此,她倒也没反对,也乐的清闲。 “我先回府,最近刚开春,容易犯困。” “慢走。”云木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追上了云飞的脚步。 …… 顾南栖回到府邸便直接去了独苏的院子看望她。 只是,刚到门口,便听里面传来了独苏怒气难平的声音,“殿下,你知道这些菜我种了多久么?它好不容易才长这么大,就被你踩成这样,殿下眼睛难道是长在头顶么?” 崇曦将自己的脚默默的往后挪了些许,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赫,“抱歉,是我没有注意,踩了公……踩了独苏姑娘的心血。” “哼!”独苏冷哼一声,依旧还在气头上。 “……”听着里面的声音,顾南栖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想不到,平日里看上去温柔娴静的独苏,居然也会有这样一幕。 摇了摇头,她没有多在意,抬脚走了进去。 “独苏……” 顾南栖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道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顶着几个人的目光,顾南栖眨了眨眼睛,“看我做什么?” 崇曦垂眸扫了一眼被她踩在脚底的菜,语气淡淡的陈述道:“上卿这一脚下去,倒是彻底毁了独苏姑娘的心血。” 闻言,顾南栖垂眸,瞧着踩在脚底的菜,脸上浮现出了一瞬间的尴尬。 这菜苗,真是小的让人发现不了啊。 就在崇曦以为顾南栖也会被骂的时候,却见姑苏扔下水瓢小跑着过来。 “公子,没事的,你不必介怀,这菜本就是独苏没种好,不关你的事儿,独苏正想拔了重新种呢。” “……”崇曦诧异的朝着独苏看了过去。 瞧着这一幕,他几乎都要怀疑,方才骂人那些话不是她说的了。 青阳站在身后,默默的看着自家主子被顾南栖比下去,莫名有些想笑的冲动。 崇曦没忍住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而后,俯身干脆利落的将剩余的菜苗拔了起来。 “既是要重新种,那我帮你,独苏姑娘。” 第145章 谁在我这里哭丧 “啊!”独苏惊叫一声,上前一把夺下崇曦手里的菜,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你能不多管闲事么?你知不知道这菜过几日便会长大,殿下能不能离独苏远一点……” 独苏未说完的话,在看到顾南栖手里拎着的菜苗时,默默的熄灭了。 崇曦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刚刚拔起菜苗的顾南栖。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院子里萦绕着一股叫人窒息的尴尬。 片刻之后,独苏娇羞的看了一眼顾南栖,道:“公子,你力气真大,独苏都拔不起来呢。” 崇曦:“……” 顾南栖:“呵呵。” 崇曦扫了顾南栖一眼,转身走出了院子。 瞧着崇曦那看杀父仇人一般的眼神,顾南栖冷哼,“瞧他那小心眼的模样,自己没本事还怪我长得太好看。”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崇曦脚步微微一顿,而后,走的更快了。 他觉得,殷宁就是因为受伤忘记了一些事,所以脑子也出现了问题,才会亲近顾南栖。 …… 此刻,凤藻宫内,尽是一天哭天喊地。 胡伦生母跪在地上,哭的几乎昏厥,“求娘娘做主,胡伦如今躺在床上,形容废人,他顾南栖欺人太甚,这是绝了我胡家的后啊,求娘娘做主!” 上官羽西命浮欢将人扶了起来,有些头疼的扶额:“此事,是胡伦调戏那顾南栖远房亲戚在前,处置之法也是按照大殷律法,本宫也是卑鄙无奈。” “娘娘!”上官琴目光突然坚定了起来,“娘娘,您是这大殷皇后,大殷最尊贵的女人,而胡伦是你的侄子,如今被一个臣子如此欺辱,我上官家无颜啊!” “娘娘以为顾南栖欺负的是胡家么?不,欺负的是上官家,是打娘娘和表兄的脸啊!” 上官羽西眼底划过一抹厉光。 “行了,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先回去照顾胡伦。” 肖凤芹还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敢在一国之母面前放肆,不甘的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凤藻宫。 一时间,偌大的寝宫便安静了下来。 上官羽西狠狠的盯着前方,片刻之后突然低笑一声。 “她顾南栖不是占着皇上的宠信嚣张跋扈么?那么,本宫便让他更嚣张一点。” “娘娘想怎么做?” “你去告诉肖凤芹夫妇,从明日开始,日日到上卿府门口跪着,求顾南栖原谅。” 闻言,浮欢眼睛一亮,“娘娘睿智,奴婢这便去安排。” …… 春日的清晨,带着一种不与世争的清凉,那些沐浴过细雨微风的花木,格外的秀丽。 顾南栖慵懒的坐在马车上,闭眼假寐。 不知何时,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还不等云木说话,肖凤芹的哭声便传入了耳膜。 “是民妇不知好歹,教子无方,才惹怒了顾大人,还望顾大人放民妇满门一条生路,求顾大人了!” 听着那像是死了娘一般的声音,顾南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大清早的,谁在我这里哭丧,怪触霉头的。” “回主子,胡伦生母。” 第146章 你要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顾南栖黑着一张脸掀开车帘,瞧着跪在门口跟上坟一样的胡家夫妇,冷哼一声。 “走,虽然你们养子不教,可本官素来大度,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顾大人不原谅我们,我们便不起,跪死在这上卿府门前。” “??”闻言,顾南栖有一瞬间的无语。 “我不是已经原谅了么?” “顾大人,犬子被你阉割,如今受到了惊吓,久久未愈,还望顾大人能救好我家犬子,否则,便是不原谅,我们夫妇便跪死在这。” 顾南栖:“……” 正在这时,周遭已经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这上卿还真是如传闻中一般绝情啊。” “可不是嘛!这胡伦之母好歹也是当今皇后的表妹,他竟直接将人儿子阉割,这顾大人当真是目中无人得很呐。” “这殷都城里,当属顾大人为那第一人呐!” 顾南栖下了马车,眉眼漫不经心的扫过周遭议论的百姓,“闭嘴,你们这些刁民,本官阉割胡伦,此乃为民除害,还是你们希望有一日自己的妻女被这胡伦给轻薄了才满意!” 顾南栖一句话落下,周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她似乎是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 “瞧你们这些刁民目光短浅的样子,没事便去种番薯,少来本官门前晃悠,看你们便来气!” 众人:“……” 扫过跪在门前的胡家夫妇,顾南栖没再多言,抬脚便往里走去。 这个时候,肖凤芹突然抬起头,眼底闪过厉光。 “顾南栖,你故意以美人引诱我儿,后将其陷害阉割,害的我儿缠绵病榻,让胡家绝后,还想对我胡家满门赶尽杀绝,你如此坏事做绝,你必遭天谴!” 话音落下,她忽然朝着前面的石狮子撞了过去。 鲜血飞溅,将上卿府门口威严的石狮子沾染上了刺目的嫣红,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而后,便寂静无声。 顾南栖站在台阶上,缓缓扭头,瞧着倒在血泊中的肖凤芹,她眸色微微一紧。 胡少安将肖凤芹抱了起来,对于肖凤芹的死,他眼底没有一丝意外,像是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那般。 他抬头看了一眼顾南栖,“上卿高高在上,权倾朝野,可我胡家也不是随便让人屠戮的。” 屠戮? 顾南栖望着胡少安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哗然。 从前便知上官羽西的狠辣,可却没想到,她连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妹也能这般利用,仅仅是为了杀自己。 “主子,怎么办?”云飞走了上来,“此事必然会闹到陛下跟前。” 云木赞同的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担忧,“主子你素来便惹人厌,此刻出了这等事,满朝文武皆会落井下石。” 低低的吐出一声叹息,顾南栖伸手拍了拍云木的肩膀,柔声道:“你要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闻言,云木默默的往后退了些许,“属下也只是分析分析,主子不必激动。” 顾南栖:“……” 第147章 这群落井下石的小人 翌日。 朝堂之上,殷天成稳坐龙椅,目光扫过底下的群臣,“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殷天成话音刚落,上官融便上前一步,“皇上,臣有本要奏。” “准奏!” “臣要弹劾顾南栖,以美色陷害胡伦犯禁,继而将其阉割,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逼死其母,现如今,整个殷都城内都在议论纷纷,说顾南栖草菅人命,还请皇上严惩顾南栖,还胡家一个公道。” 随着胡伦一句话落下,朝堂上瞬间便响起了震天的声响。 “臣附议!严惩顾南栖,还胡家一个公道!” “……”听着朝堂上震天的声响,顾南栖暗自磨了磨牙齿。 这群落井下石的小人,就是见不得她好。 殷天成目光在顾南栖身上扫过,淡淡的询问出声,“爱卿,此事你可知罪?” “臣无罪!” 顾南栖瞥了一眼上官融,“胡伦侮辱臣府上女眷,皇后娘娘下令阉割胡伦,守的是这大殷律法,敢问上官大人,娘娘遵守大殷律法,错了么?” 闻言,上官融面色瞬间便是一沉。 这卑鄙小人,把自己倒是撇的干净。 “可顾大人,胡家主母是在你府门前被你逼迫自尽,敢问,这胡家主母犯了什么罪,值得你如此相逼,血溅上卿府。” “皇上众目睽睽之下,臣并未逼迫于胡家主母。” “那顾大人的意思,是胡家主母自己用自己的命来陷害你不成?” “是。” “呵!”上官融一声冷哼,“顾大人先是用一女子来引诱胡伦犯禁,现在却还倒打一耙,今儿真是让我等见识了。” “皇上,胡家主母乃是皇后表妹,如今被一个臣子如此欺辱,若是不严惩顾南栖,怕是会寒了我等的心啊。” 殷天成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听着底下的唇枪舌战。 许久之后,他才慵懒的问了一句:“此事,丞相怎么看?” 鹤潇安静的站在那,自成一派,犹如清风朗月那般,带着与世无争的宁静。 听见殷天成的话,他才缓缓抬眸:“此事既是因上卿府中女眷而起,不如,便传召上殿,问清原委。” “丞相是要她一女子再无颜见人么?” 鹤潇话音刚落,顾南栖便讥讽的反问出声。 从前,她确实想将独苏当成殷宁送到皇宫,承欢父皇膝下,可后来想想,这皇宫里阴诡沉浮,肮脏不堪,若是独苏入了宫,定然不会活的长久。 如此,还不如让她在自己府中安乐一生。 若此刻上殿,必然会被人发现。 瞧着顾南栖的抗拒,鹤潇眉头轻轻一蹙,“莫非,真如上官大人所言,那女子是顾大人用来引诱胡伦犯罪的?” 鹤潇侧目看着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失落。 看来,她还是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心只想着复仇,丝毫不顾忌这大殷江山。 “皇上,将那独苏投进刑部,那流水般的刑具给她上一遍,就不信她不招!”殷暮商扫了一眼顾南栖,颇有几分快意的补充道。 第148章 顾大人,你真谦虚 顾南栖目光缓缓的落在他的身上,久久不语。 这时,上官修然也适时的说道:“顾大人与父亲素赖不睦,那胡家主母又是父亲表妹,顾大人之心,昭然若揭啊!” “你上官家与我素来不睦,你全族之心,更是昭然若揭!” “明日早朝,将那女子带来再议。” “皇上……” 顾南栖还想说什么,殷天成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扫了过来,“顾卿,那女子莫非当真是你找来引诱胡伦犯禁的?” “臣素来端正己身,行事光明磊落,怎会做出这种只有上官家会做出的事儿。” “顾大人,请你慎言!”上官融冷冷的看向顾南栖,眼底警告的意味十足,后者只是一声低笑。 “在侯爷面前,我岂敢放肆。” 殷天成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的一幕,没有再多说什么。 下了早朝,朝臣纷纷往外走去,顾南栖顺着人流走出金殿,站在了门口,从上往下俯瞰着底下繁华的殷都。 正在这个时候,殷暮商走了出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 “这个奸臣!”他轻声呢喃了一句,抬脚便走下台阶。 这个时候,顾南栖云淡风轻的伸出了脚。 随着殷暮商一声惊叫,整个人便滚下了台阶。 瞧着他此刻狼狈的模样,顾南栖迈着步伐,优雅的走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他的跟前。 殷暮商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你敢谋害皇子?” 顾南栖垂眸,一双眼睛锐利沉稳,从容不迫,就好像是非洲草原上的猎豹,泛着幽深税利的光芒。 在殷暮商的目光之下,她抬脚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胸口之处,丝毫没有半点的顾忌。 “殷暮商,大象无形,大奸似忠,物极必反,黑厚,清白,缺一不可。识时务者为俊杰,若遇黑时君亦黑,胸怀天下,行长远之计,大黑也白。” 闻言,殷暮商一怔,愣愣的看着她,一时竟忘了反应。 “你是谁,你与一皇姐……” 不等他把话说完,顾南栖便走下了台阶,一路朝着宫门走去。 顷刻之间,所有臣子皆在议论纷纷。 将那些言语甩在身后,顾南栖半点没有放心上。 洛云书追了上来,有些服气的看她一眼,“顾大人,你近来是越发的刚了,那可是殷暮商,因殷宁公主和贵妃已死,皇上近来特别宠爱他。” “哼!”她一声讥讽溢出唇瓣,“若在这么下去,迟早成为一个没用的草包。” 洛云书:“……” “昨日,皇后召见了肖凤芹?” 洛云书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没错。” “后来发生什么了,你可有听说?” “后来,都中几位贵妇人去了胡家府上,待的时间不是太长便离开了,之后肖凤芹也无异常,只是第二日便来了上卿府跪着。” 洛云书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问道。 “顾大人,你悄悄告诉下官,那肖凤芹是不是被你逼死的?” 闻言,顾南栖脚步微顿,“我不是那样的人。” “……”洛云书惊讶的看她一眼,“顾大人,你真谦虚。” 第149章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顾南栖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对老子真是有很大的误解。” “嘿嘿。”洛云书笑了笑,“顾大人,你府中那到底是个什么美人,能否带下官去看看,反正明日也是要带到大殿上的,也让下官先饱饱眼福。” “我不会让她出现在人前的。”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坚决。 若是被人发现那样一张脸,她便只能去到皇宫生活,独苏从小于民间长大,若去了皇宫,自己便没法保护她了。 瞧着顾南栖的样子,洛云书笑的一脸暧昧,“哟,顾大人如今是开始喜欢女人了?怎么,觉得那盛国殿下也不过如此了?” 瞧着他脸上贱兮兮的笑,顾南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真是想给你一刀。” 闻言,洛云书脸上的笑容便这样僵在了嘴边。 “其实没必要说出来的,顾大人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顾南栖没有理会她,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凤藻宫内,听着浮欢禀报着今日早朝发生的事儿,上官羽西冷笑出声、 “区区顾南栖,当真以为可以爬到本宫头上了,不过是一弄臣,本宫只需动动小指头,便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娘娘英明。”浮欢恭敬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柳叶眉轻轻一蹙,颇为不解的问道。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解?” 上官羽西轻轻挑眉,那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执起茶盏,她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对于浮欢的问题很乐意解答,“何事?” “娘娘只传去一道口谕,命殷都城中杨氏袁氏和子桑氏的夫人去往胡府看望胡夫人,其它的什么也不曾说,为什么便能保证胡夫人会到上卿府自尽?” “呵呵。”上官羽西快意的笑声回荡在凤藻宫内,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红唇勾起阴毒的弧度。 “这肖凤芹占着是本宫的表妹,表哥又位高权重,即便自己的夫君职位不高,儿子也不出彩,却时时在几位夫人面前趾高气扬,嫉妒之心,谁人没有?” “本宫那表妹啊,你若是提醒她去自尽,她非但不会听,反而会质问自己是不是想害她,如此一来,定然会给本宫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殷都城中那三位夫人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加上对肖凤芹积怨已深,如今,她儿子成了太监,这样的糗事,他们三人若是聚到一起,免不了会是一番闲言碎语。” “本宫那骄傲的表妹失了尊严,自然便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她生性骄傲,便是死,自然也得拖上那身为罪魁祸首的顾南栖了。” 闻言,浮欢一脸恍然大悟。 “娘娘不愧是一国之母,这天下事尽在娘娘掌握之中。” “浮夸。”上官羽西垂眸轻笑,抬眸间,目光扫过站在门口的黎橪,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燎原的怒火。 瞧着她脸上的怒容,黎橪狼狈的垂下了头,“娘娘,顾大人来了。” 闻言,上官羽西眸色猛地一紧。 “他来做什么?” 第150章 臣府中女眷美貌惊为天人 心里顿时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上官羽西端坐着,将一国之母的气度尽显,这才道:“让他进来。” 不消片刻,顾南栖便走进了凤藻宫。 她一身官袍,肌肤白皙,墨发用玉簪轻轻的绾起,俨然一个弱质偏偏美少年的模样。 她行了一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上官羽西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望着她,“本宫以为,顾大人只会去兰苑殿见那良妃呢,想不到,竟还有入凤藻宫的那一天。” 听着上官羽西的讽刺之言,顾南栖唇瓣不在意的勾了一下,而后开门见山,半点委婉都不曾有。 “娘娘,臣此番前来,有一事需要娘娘相助。” “呵!”上官羽西低笑出声,那声音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讽刺。 “顾大人莫不是还没睡醒?” 上官羽西眼尾描绘着精致的妆容,将她整个人衬托的艳光逼人,只是这般模样多了几分凌厉,让男人瞧着便不想要靠近。 面对她的嘲讽,顾南栖也没有介意,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现在殷都城里传闻,说臣逼得肖凤芹自尽,这黑锅,臣背下也无妨,反正臣素来便没什么好名声,只是,臣府中女眷美貌惊为天人,臣心中实在喜欢,若她入朝觐见,只怕……” 顾南栖妖娆的眉眼轻轻一挑,刻意掩去了后面的内容。 “罢了,大殷人杰地灵,美人总还会有的,此番叨扰,还望娘娘见谅。” 上官羽西狠狠的盯着她,衣袖里的指甲狠狠的掐在掌心上,那番模样,恨不得将顾南栖千刀万剐。 “臣告退。” 瞧着顾南栖离去的背影,上官羽西隐忍了许久的怒火还是失败了。 她手掌一挥,将桌上的物件全部扫过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殿内奴仆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谁也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黎橪勾着身子小跑着进来。 “娘娘,皇上的性子大家皆知,如今后宫已有良妃受尽荣宠,若是再来一女子,只怕顾南栖在这朝中会越发的如鱼得水,不如……” “本宫又如何不知!”上官羽西厉呵出声。 只是,她舍弃了肖凤芹一条命,以为能换来给顾南栖重重一击,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女子当真美貌?” 黎橪佝偻着身子,在上官羽西跟前,他连与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得道。 “奴才会想办法混进上卿府,看看那女子是否当真貌美。” 闻言,上官羽西脸色终于好了些许。 “去。” “是。”黎橪行了一礼,在他转身之时,上官羽西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叮嘱道。 “上卿府守卫森严,顾南栖为人更是阴毒,你……注意些。” 黎橪脚步一顿,那身子更是在瞬间僵硬了。 他怔怔的看着地面,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色彩。 她,竟关心自己。 明明是自己才害的她与皇帝反目,在后宫之中受尽了帝王的冷待,可她却…… 黎橪衣袖里的手紧了紧,羽西,终究还是善良的。 “是。”掩饰住内心奔腾的喜悦,黎橪大步走出了大殿。 第151章 烦请上卿离她远些 顾南栖刚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一进院子便看到了崇曦。 此刻,他正站在一棵梨花树下,清绝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寒凝带露,如一帘清远的幽梦。 白色的衣袍随风轻舞,如水月色轻轻穿过,回映着明月的清辉,美若神祗。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清寂的眸子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 “我有一计,可解你当下之危。” 顾南栖瞥他一眼,“明日再说。” 话落,她抬脚便往屋内走去。 在经过崇曦身畔之时,他云淡风轻的伸出了脚,顾南栖一时不备,加上下朝之后与洛云书饮了点酒,此刻微醺。 在他那么一绊之下,差点就摔个狗啃泥,幸好扶住了石柱。 转身,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身后的男人,“都说大盛储芝兰玉树,君子之风,乃天下第一公子,今儿一见,方知传闻离谱的跟我那只会吃的狗一样。” 崇曦轻佻眉眼。 “此事事关殷宁,不可马虎。” 顾南栖:“……” 抿了抿唇瓣,顾南栖想要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 “明日说行么?” “为何?” “因为我有病。”顾南栖声音嘹亮,那吼声震的崇曦耳膜发疼。 “殷宁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不可被人发现身份,否则,她一个人在皇宫之内,无法自保。” 顾南栖一言不发,便这样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上卿可找皇后施压,透露此女美貌惊人,皇后怕后宫再添新人,更怕你势力壮大,便一定会暗中阻止。” “我不。” 闻言,崇曦诧异的看向她,“为何?” “因为我有病。” “……”瞧着她这态度,崇曦有一瞬间的迷惘。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眸子轻轻眯了一下,长长的眼睫之上掉落了一叶梨花,点缀着她嫣红的唇瓣,格外的魅惑。 在崇曦的目光之下,她缓步上前,最终停在了他咫尺的地方。 抬眸,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崇曦。 俩人离得极尽,她的呼吸喷洒而来。 崇曦莫名的红了脸,他紧绷着身子,默默的移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 “上卿?” “呵呵。”顾南栖红唇溢出一声低笑,手猝不及防的揽住了男人的腰。 崇曦身子顿时一僵,而后便听她道。 “你为殷宁做这么多又有何用,她喜欢的又不是你。” “……”闻言,崇曦俊美的面容瞬间便沉了下来,犹如笼罩着一层冰霜。 垂眸,他冷冷的盯着眼前的顾南栖。 “烦请上卿离她远些,否则……” 男人眼底杀气一闪而过。 这一次,谁若是挡了他的路,他便让那人万劫不复。 瞧着他眼底的戾气,顾南栖脸上的笑容突然便凝住了。 这个盛国储君,对自己那张脸有执念。 后退一步,顾南栖隔了一段距离,轻哼,“我就喜欢美人,男的女的我都喜欢,怎么了?碍着殿下了?我稍后便去与她相拥而眠!” 崇曦盯着他,垂在衣袖里的拳头紧了几分。 憋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第152章 是我低估了那顾南栖的人性 “老淫贼!” 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云飞来的时候,就见顾南栖站的笔直,身姿倾绝,脸上带着隐隐的煞气。 眼底划过一抹不解,他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顾南栖瞥了他一眼,“那盛国储君方才说我是老淫贼,他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说,你过去帮我澄清一下,我不老。” 云飞:“……” 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云飞道:“早些休息。” 瞧着侍卫快速离去的身影,顾南栖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悦的回了房间。 …… 崇曦回到屋内,脸色铁青的有几分瘆人,瞧着他此刻的模样,青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主子,顾南栖不愿帮忙么?” 崇曦面无表情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眼底寒凉一闪而过。 那顾南栖本就狼心狗肺,瞧她行事作风颇为不正,这样的人,定是利益当前的。 殷宁养在府中于她无任何益处,若是放在大众视野里,那她便是救了公主的大功臣! 更何况,这公主还是殷宁,为大殷立下过汗马功劳,大殷臣民心中犹如神一般的存在。 闭上眼睛,崇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我低估了那顾南栖的人性。” “那主子,眼下该如何解殷宁长公主之危。” 闻言,崇曦缓缓抬起了头。 垂眸,望着那骨节分明的手,他道:“手掌便这么大,握不住的东西太多了。” “既然如此,那便以顾南栖来换取殷宁的安全,我绝对不会让她在失忆的时候出现在宫内。” 青阳抿了抿唇,“可是主子,顾南栖给你下了药,每个月都需要服用解药,若他出事,主子你就完了。” 崇曦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 “让北云川加紧脚步研制出解药,在此之前,我会以内力压制。” “……”青阳满是忧虑的点了点头。 瞧那顾南栖卑鄙的跟条狗似得,便知道,他的解药哪里那么容易研制出来。 半夜时分,上卿府内后院里忽然火光冲天,大火似乎照亮了整个殷都城的上空,红的令人心悸。 顾南栖披上衣服迅速走出房门,刚好遇到了崇曦。 瞧着着火的方向,俩人瞳孔猛地一缩,迅速的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此刻,下人正在拼命的灭火。 瞧着被火蛇吞没的院子,顾南栖刚想上前,便见崇曦一个健步冲了进去,半点犹豫都没有。 瞧着他那般奋不顾身的模样,顾南栖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 这盛国储君! 不消片刻,崇曦便扶着独苏冲出了火海。 顾南栖迎了上去,伸手扶住跟前的独苏,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独苏咳了几声,而后,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独苏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呢!” 顾南栖本能的抬头看向崇曦,却见他站在边上,衣服被火烧出了一个大洞,那及腰的墨发也被火燎去了些许,看上去,狼狈不堪。 这一刻,顾南栖突然就有些尴尬。 她轻咳一声,将独苏往外推了几分,“没事了,是盛国储君崇曦救了你。” 第153章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崇曦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有些期待的看向独苏,却见她紧紧地抓着顾南栖的衣袖,那双眼里,似乎除了顾南栖,再无其它。 崇曦眼底划过一抹黯淡,他轻轻的垂下眼眸。 那满脸失望的模样,看的顾南栖都有些不忍了。 于是,她将独苏往身边又带了几分,亲昵的为她撩去耳畔的发丝,柔声道。 “你的院子已毁,好在人没事,今夜便先在我院子住上一宿。” “……”崇曦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最终也不曾多说什么。 反倒是独苏,一张脸红扑扑的,带着少女独有的娇羞。 “顾大人!” “快灭火!” 门口骁云湛领着护城军冲了进来,连忙提水灭火。 他一身铠甲,在那火光的照耀下,俊朗的有几分不真实。 他目光扫过着火的院子,眉头轻蹙了一下,而后握着腰侧的剑走了过来。 “顾大人这地方怎么起火了?” 还不等顾南栖说话,他脚步突然顿住,瞳孔猛地一缩。 他震惊的看着几乎缩进顾南栖怀里的人,脚下顿时仿佛有千斤重,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他平日里那双沉着冷静,不起波澜的眸子平生第一次浪潮翻涌,翻出无限的疼痛和窒息,眸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聚集。 “咳!”沉寂中,顾南栖轻咳一声,默默的往独苏跟前站了站,挡住了骁云湛的视线。 “那什么,骁将军,今晚挺俊朗的。” 骁云湛彻底将她漠视成了空气,上前一步,他大手直接毫不客气的将顾南栖往边上一推。 顾南栖:“……” 骁云湛上前些许,目光紧紧锁定在独苏的身上。 瞧着他奇怪的目光,独苏有些畏惧的往后退了退,而后,便将骁云湛莫名的湿了眼眶。 “……”瞧着往日里流血不流泪的骁云湛露出这般神情,顾南栖无语的抿了抿唇瓣。 还挺娘的。 “是,是你么?”骁云湛仿佛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眼前的人,是曾带领他在边疆驰骋的殷宁公主,是那个豪迈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公主,是那个,共患难,相扶持的人。 是他的信仰,是他这一生想要好好守护,最终却失去了的人。 可如今,她却安然无恙的站在了自己跟前。 骁云湛隐忍了许久的泪水忽然便掉了下来,顺着下巴落入衣襟,不见了踪影。 他忽然往地上一跪,抱拳道:“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声音哽咽,沙哑,却带着犹如雷霆万钧般的气势,硬生生的吸引了整个院子里的目光。 这时,众人也在注意到,眼前的人,竟是长公主殷宁。 可殷宁公主不是已经死了么? 据说,是死于叛军剑下。 顾南栖站在阴影里,冷眼看着这一幕,许久之后,她沉沉的叹息出声。 看来,独苏是要去到皇宫生活了。 今夜这场大火来的蹊跷。 想必是有人发现了独苏,误认为殷宁,想要将其无声无息的烧死于这上卿府内。 只可惜,没有成功。 独苏诧异的看了一眼骁云湛,似乎是被吓到,她目光本能的看向顾南栖,“公子。” 第154章 做了公主还能见到公子么 伸手接过独苏递来的手,顾南栖柔声道,“无妨,没事的。” 瞧着被顾南栖握住的手,骁云湛目光瞬间便沉了下来,想也不想,腰间的利刃瞬间出鞘。 寒光逼近,顾南栖本能的一闪,可即便如此,那刀刃还是削掉了她一截衣袖。 瞧着那断了一截衣袖的衣服,顾南栖轻抿唇瓣。 “听别人说你不太正常,我本来还不信。” 骁云湛冷硬的面容皆是寒光,他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殷宁跟前,挡住了顾南栖的目光。 “顾大人,骁某知你风流成性,可也得有个度!” 瞧着他那模样,顾南栖一时间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动,无奈的叹息有声,她敷衍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见此,骁云湛的态度才好了些许。 转身,他垂眸看向身后的独苏,身上那生人勿进的气势在瞬间消散,反而多了几分局促。 他唇瓣开开合合,许久之后,终于憋出了一句,“大家都说,你死了。” “……”独苏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小跑着来到顾南栖跟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公子。” 顾南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他是骁云湛,如今的禁军统领。” 骁云湛一怔,眼底划过一抹惊愕,“你,不记得我了?” “她发生了一些事儿,忘记了一些东西。”顾南栖敷衍的答了一句,而后便命福儿道:“将她带回我的院子歇息一夜。” “不必了。”骁云湛长剑一挥挡住了福儿的路,那看向顾南栖的眼睛更是充满了警惕。 “公主归来,臣自当亲自护送入宫,便不劳顾大人费心了。” 瞧着骁云湛防贼一样的目光,顾南栖差点一口气没有上得来,可还是点了点头。 “行,那你便将公主送入宫中。” 此事,骁云湛来做在合适不过了。 听着俩人的对话,独苏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公子,什么公主,怎么回事?” 顾南栖望着她,那精致的五官有着超越性别瑰丽,雌雄难辨。 她道:“独苏可愿成为那栖息在枝头的金枝玉叶?” 独苏瞳孔微微一缩,她下意识的拽紧了顾南栖的手,“可公子知道,我不是什么殷宁公主,我只是一个长在民间的落魄民女罢了,若不是公子仁慈,恐怕独苏早已身死。” “你只需告诉我,是否愿意,若不愿,我送你离开。” 顾南栖的声音很轻,很低,淡淡的,犹如春日的风,轻轻的拂过,叫人心口没由来的微微一颤。 独苏眼底尽是挣扎,许久之后,她才问道,“做了公主还能见到公子么?” 顾南栖点了点头,不曾多言。 独苏看着顾南栖,眼底皆是眷恋。 火光冲天的夜色里,他青丝若流泉,负手而立,淡淡一笑,那双妖异的眸子似是生了蛊惑一般,让人无可避免的沉溺在那一瞥一笑的风姿之中。 于是,她点了点头。 “独苏愿意。” 顾南栖五指轻轻的覆上她微凉的脸颊,柔声道:“那从此刻开始,你便是失去了记忆的殷宁公主,这殷都城,你可信我,骁云湛,还有,三皇子殷暮商。” 第155章 这世间,独苏只信公子 独苏认真而凝重的点了点头,“这世间,独苏只信公子。” 顾南栖低笑,眼底竟破天荒的划过一抹温柔,“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你。” 她的嗓音淡淡的,轻轻的,像是夜晚徐徐刮过的微风,便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心中。 独苏莫名的红了一张脸。 她还想说什么,骁云湛便走了上来,阻断了她与顾南栖之间的目光,“公主,属下送您回宫。” 独苏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崇曦便这样站在阴影里,看着独苏一步三回头,可那眼神,却无半分落到自己的身上。 将眼底的落寞掩藏了起来,崇曦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逐渐被扑灭的大火。 可惜了。 …… 今夜的殷都,注定是难眠的一夜。 顾南栖连夜上了一篇折子,交代了自己是如何遇到忘记一切的殷宁公主,本想待公主恢复记忆在送进宫里与皇上团聚,却不曾想,会卷入胡伦一案中。 当知晓上官融口中诱惑胡伦的女子竟是死而复生的长公主,群臣惊的谁也不敢说话,生怕引火焚身。 长明宫内,殷天成震惊的看着跪在底下的独苏,手中的狼毫突然掉落,将案桌上洁白无瑕的宣纸染就几番杂乱。 沉寂中,骁云湛行了一礼。 “皇上,今夜上卿府意外失火,臣带人前往,无意间遇到了殷宁公主,只是,她似乎因受伤忘记了一切。” 闻言,殷天成脚步凌乱的走了下来。 来到独苏跟前,他颤抖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见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殷天成手下动作突然僵住。 “皇……皇儿……”殷天成声音颤抖的唤了一声。 独苏呆呆的望着他,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眼前的人,是这大殷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若被他知道自己冒充了殷宁公主…… 思及此,独苏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见,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不等她把话说完,殷天成忽然将她扶了起来,“宁儿在父皇跟前不必多礼,就如从前一般。” “来人,将公主送回奉安殿,传御医诊治。” 因着“殷宁公主”的突然出现,整个皇宫忽然就忙碌了起来。 凤藻宫内,更是压抑低沉的可怖。 黎橪匍匐在地上,任由那蘸了盐水的鞭子落到身上,他却是忍着哼也不敢哼。 上官羽西面容狰狞的几近可怖。 她狠狠的掐着黎橪的下颚,“你不是说有把握能杀死殷宁么?可现在,她都已经住进奉安殿了!” 想到在殷宁临死前自己说的那番话,上官羽西面上一阵煞白。 谁曾想到,殷宁竟没死! 黎橪安静的跪在地上,听到上官羽西的话,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娘娘……奴才听闻……殷宁长公主记不得了从前的所有事情……不会对娘娘造成威胁的。” 闻言,上官羽西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漠然的扫过满身是血的黎橪,“下去。” “奴才遵旨。”黎橪踉跄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寝殿,留下浅浅的血印子,只是看着便觉有些瘆人。 第156章 手这么凉,是不是宫寒啊 顾南栖回到院子准备休息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崇曦。 他坐在屋子前,自己煮了一壶酒。 千顷月光之下,他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好似谪仙下凡。 见此,顾南栖轻勾了一下唇瓣,这男人还挺惬意的。 迈着步子,顾南栖大步来到他跟前一坐,明知故问。 “崇曦这是心情不好?” 闻言,崇曦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点了点头,“嗯。” 崇曦倒了一杯酒,刚准备喝下,却被顾南栖先一步拿走。 她毫不客气的仰头饮下,咋舌:“好酒,一尝便知道是我府上的。” 瞧着她放下的杯子,崇曦好看的眉头轻蹙,而后,重新给自己取了一只。 见自己被嫌弃,顾南栖也没有在意,反而安慰道。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许多挫折,黑夜总会过去,黎明也终将到来,万事看开点便好。” 闻言,崇曦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顾南栖居然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上卿还挺会安慰人的。” “嘿嘿。”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若我如你一般,先是战败,而后又被自己父亲送入大殷为质,还受尽屈辱,好不喜欢喜欢个女人,结果对方还正眼都不看你一下,我早就自尽了,呵呵呵!” “……” 崇曦的目光悠悠的落到了对面的人身上,她慵懒的半躺着,清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妖媚可人。 只是,这嘴实在毒的让人心生不悦。 让下酒杯,崇曦沉着一张脸道。 “天色不早了,上卿还是早些歇息。” “睡不着,聊会儿啊。”说着,顾南栖便去拿酒壶,谁知,崇曦也刚好去拿。 于是,她的手便覆在了他的手上。 感受着指尖下传来的凉意,顾南栖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敲了两下。 “手这么凉,是不是宫寒啊?” “……”闻言,崇曦眉头一皱,眼底划过一抹被冒犯的不悦。 他正准备说话,青阳连忙走了上来,“顾大人,我最近在学游水,感觉有些难,听闻顾大人很擅长,可有什么技巧能传授一二的。” 闻言,顾南栖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游水很简单的,首先,你要不怕被淹,当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放松呼吸,过几天自然就浮起来了。” “……”起先,青阳还在一本正经的记着,可听到后面,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这顾南栖是他见过最不会聊天的人,没有之一。 一时之间,气氛忽然就凝固了起来,有浅浅的尴尬在无声的弥漫。 顾南栖轻咳一声,询问道:“崇曦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自从你喜欢的姑娘喜欢我之后你就很少笑了。” “……” 崇曦所有的涵养,终于在顾南栖这一句话之下绷不住了。 第157章 皇姐,真的是你 崇曦缓缓抬眸,冷厉的目光落在了顾南栖的身上,“上卿若敢做出伤害或是利用殷宁之事,崇曦虽为困兽,却也能让上卿陷入囹圄之中。”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吹起男人垂落自肩膀的墨发。 顾南栖一手杵着下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我做了,你当如何?” 话音刚落,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忽然自眼前划过,刺得人眼睛有些隐隐作痛。 顾南栖也不躲,微微侧目,便见自己头发断了一截,无声地落于桌面。 “呵呵。”低低的笑了一声,顾南栖捡起地面的短发,放在了男人跟前,这才道。 “崇曦这是想要与我结发为夫妻?” 闻言,男人眸子微颤,脸上拂过一抹绯色,“还望上卿自重!” 瞧着他眼角的绯色,和那恼羞中又带着几分气愤的模样,眸子微微凝固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万物都在月色中丰盈灵动起来,俗世的喧嚣与浮躁,犹豫与彷徨都消融在那清绝的身影当中。 这男人,不愧为天下第一公子,当真美的有些不真实。 望着他,顾南栖突然就想到了当初在战场初见之时的模样。 男人一身铠甲,古道立马,英姿勃发,“你便是大殷主帅?真像女人?” 想到过去,顾南栖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没有多说什么,她起身回了房间,一夜好眠。 而奉安殿,则热闹的不似夜晚。 独苏拘谨地坐在桌边,有些忐忑,旁边的殷暮商则笑得像一个一夕之间满足了所有愿望的孩子。 “皇姐,真的是你!” “皇姐,当时你不是已经被葬入陵园了么?我当时哭了好久,伤心了好久,不愧是皇姐,既能上阵杀敌,又能死而复活!”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暮商眼睛猛地一亮,连忙拉住了她的手,“皇姐,你能死而复生,那母妃是不是也能?” 瞧着眼前人满眼期待的模样,独苏脸上扯出一抹尴尬地笑,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我,我不知道。” 瞧着她抗拒的动作,殷暮商脸上的神情僵了僵,“皇姐连我也不认识了么?” 将他受伤的模样尽收眼底,独苏想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殷暮商想再要去拉她的手,却被躲过了。 殷暮商没有再勉强,他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听说皇姐养了两只大鹅,可以给你的弟弟吃一只么?” 闻言,独苏立即便皱起了眉头。 “不可以,那大鹅好不容易在火场中活下来,我得让它们陪着我。” “……”殷暮商尴尬的轻咳一声。 “我发现,皇姐你变了。” 闻言,独苏并在一起的五指轻轻一紧,眼底掠过一抹紧张,而后,便听殷暮商道。 “皇姐看起来,比以前温柔了许多,终于有女儿家的样子了。” 只是,自己却想念当初那个恣意、暴躁的皇姐,而不是如今眼前唯唯诺诺的。 叹息一声。殷暮商也没有多做计较。 等皇姐恢复了记忆,想起曾经的一切,一定又会如从前一般的。 第158章 混淆皇室血脉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偌大的宫殿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殷暮商抿了抿唇瓣,只好道:“皇姐刚刚归来,想必也累了,明日父皇在明镜台设宴,弟弟便不叨扰了。” “哦……嗯。”独苏局促不安的点了点头,目送着殷暮商离开。 出了奉安宫,殷暮商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里的一砖一瓦,丝毫没有变化,还是和曾经一样,可是,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掩去眼底的失落,他默默的朝着前面走去。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儿,也让太多的人夜不能寐。 第二日,顾南栖穿戴整齐,携崇曦入宫,到明镜台贺公主归来。 一时之间,民间皆在议论纷纷,说公主乃是神女下凡,可佑大殷千秋万代。 顾南栖坐在宴席上,瞧着在众人注视之下缓步走来的独苏,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拿起面前的酒,仰头饮尽。 今日的独苏,一袭青色宫装,秀丽端庄,娇羞可人,那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线条柔美的雪白肌肤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凝脂雪莲,绝色娇美的芳靥晕红如火。 瞧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顾南栖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她的心,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感觉。 当她拿起第二杯酒准备喝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了鹤潇温温淡淡的声音。 “你此举,不怕引火焚身么?” 顾南栖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扭头,她目光淡淡的扫过鹤潇,“相爷可以假装没有看到我么?” 鹤潇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讥讽,说道。 “你此刻,可是混淆皇室血脉,乃诛九族的大罪。” 顾南栖放下酒杯,唇角扯出一抹笑容。 她扭头看向鹤潇。 “鹤潇你知道么?每次跟你聊天的时候,每一句话我都要反复斟酌,生怕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导致你以为我想继续跟你聊天。” “……”鹤潇眸色微顿,他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而后便彻底的噤了声。 这边,独苏刚一落座,便有臣子举杯上前敬酒。 独苏看了一眼顾南栖,而后伸手接过了酒杯,刚准备喝,那酒便被一只手拿走了。 众人一愣,疑惑的看向了拿走的人。 当看到是崇曦时,朝臣便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盛储君啊,怎么,储君这是觉得我等不配敬公主酒了?” 崇曦微微颔首,如朗月入怀,澄澈千里。 他道:“崇曦曾在战场上与公主相识,公主刚刚归来,身体尚弱,这一杯,便由我代劳了。” “哈哈哈。”曹季伟当即便笑出了声,在崇曦的目光之下,他缓缓抬起酒樽,随即,手一松,那酒樽便落于地面,洒了一地的酒水。 “储君不是要喝么?那便请!”曹季伟后退一步,指了指地上的一滩酒渍。 瞬间,整个明镜台便安静了下来,目光瞧着那一幕。 人群中,不知谁说道:“一区区盛国质子,能有幸入这明镜台参加公主的夜宴便已是莫大的荣幸,居然还妄想其他的。” 第159章 差点就把上官公子扎穿了 “怎么,储君这是不给我面子?”见崇曦站着迟迟不动,曹季伟不禁催促出声。 “呵呵!”曹季伟冷笑一声,他转身看向了坐在位子上的上官修然,“小将军,听说这盛国储君当时还想娶你家姐姐呢?” 曹季伟话音一落,上官融面色便是一沉。 上官修然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若不是他,姐姐也不会死。 想着,他便起身朝着崇曦走了过来,那脚下的每一步都带着杀意。 “既然盛国储君不喝,我便帮上一帮。” 随着一句话落下,他忽然一脚狠狠的踢上崇曦的膝盖。 后者这是身形都不曾有半分的踉跄,狠狠的忍了下来。 崇曦冰薄的眸子划过一抹冷意,他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盯望着独苏,眼底,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独苏却早已被这种阵仗吓得跌坐在位,看也不敢看。 崇曦眼底期待的光芒慢慢的熄灭了,他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依旧美若天仙,只是那双眸子里,再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这些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上官修然见崇曦没反应,又再一次的抬起了脚,刚准备落下,一支发簪忽然破空而来。 他敏锐的闪身躲过,一把截住那发簪。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他沉声询问。 这时,宴席中目睹了全部的洛云书昧着良心道:“这发簪,似乎是……相爷的。” 他话音一落,无数道目光便落到了鹤潇的身上。 果然见他发间少了一支发簪,那而玉簪,温润透亮,简约中透着一丝大气,显然是鹤潇长戴的。 “相爷这是何意?”见上官修然不敢吭气,上官融端着酒杯,随意的靠在椅子上,望着鹤潇,冷冷的询问。 鹤潇扭头,淡漠的目光落在顾南栖的身上,“上卿?” 顾大人扭头,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相爷好身手,只是,相爷身为文官,不是不会武功的么?可顾某看来,这一下,差点就把上官公子扎穿了。” 鹤潇:“……” 瞧着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顾南栖,鹤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明明是她伸手拔掉他头上的发簪,再拿去打上官修然,此刻,竟公然耍起了无赖。 见她不承认,鹤潇无奈的叹息一声。 “是我手滑了。” 本以为此事便这样了了,谁知道,身边的人却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来。 “相爷这话说得可真是太假了,你手滑就差点扎穿上官公子的背,若是不手滑,岂不是要砍掉他的脑袋了。” 鹤潇惊愕的看向顾南栖,低声道:“上卿,适可而止。” 后者连忙点了点头,“好好,我不说了,上官公子你自己保重。” 鹤潇:“……” 上官融不解的皱起了眉头,这顾南栖是怎么回事,他与鹤潇的关系在朝中不是最好的么? 怎的此刻,却仿佛在针锋相对。 在一片疑惑不解中,顾南栖起身来到崇曦跟前,很是自然的抓起他的手。 第160章 顾大人这是想与我作对了 “诸位继续喝。” 见人就要被顾南栖带走,曹季伟连忙阻止,“顾大人,这酒储君还没喝呢。” 闻言,顾南栖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在瞬间荡然无存。 转身,她冷漠的看向曹季伟,“他不胜酒力,不如,你喝了。” “……”曹季伟脸上笑容微僵,“呵,顾大人这是想与我作对了?” “哈哈哈哈。”他话音刚落,顾南栖便笑出了声,那嘹亮的笑声回荡在殿内,经久不散,而后,戛然而止,“凭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崇曦瞧着那被顾南栖握在手中的手,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是与她相处得久了还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护着,总觉得,这人,似乎阳光笼罩。 曹季伟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终究,没再敢说什么。 这人,可是顾南栖,当朝上卿,自己,还惹不起。 将人带回座位,顾南栖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就你一天屁事多,乖巧一点行不行?” 崇曦:“……” 青阳站在角落里,无声的看着那一幕。 主子只有在人前装的足够懦弱,足够胆怯,才能让大殷皇帝放松警惕,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大盛。 可这些日子,他在顾南栖面前露出了太多的锋芒,就怕,顾南栖会成为阻碍主子的那个人。 正在这时,随着宦官尖锐的声音响起,殷天成的声音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诸位爱卿便把这当成家宴,随意些即可。” 似乎是因为‘殷宁’,殷天成看上去气色很好,就连对身边的皇后也和悦了些许。 席间,推杯交盏,触光交错。 酒过三巡,上官羽西突然道:“皇上,臣妾有一个提议。” 殷天成看了他一眼,“皇后但说无妨。” 上官羽西看了一眼上官融,这才道:“宁儿母妃逝的早,臣妾身为这后宫之主,众公主皇子的嫡母,也应当为其操办终身大事,宁儿年纪也到了,刚好,臣妾的侄子,上官修然年轻有为,相貌英俊,又青睐公主许久,不如,皇上便成全了俩人。” 闻言,殷天成脸上的笑容渐渐的隐没了起来。 他看向殷宁,“皇儿觉得如何?” 闻言,独苏第一时间便看向顾南栖,却见对方只是低头饮酒,这才道:“女儿还想陪父皇几年,女儿,不想嫁。” “那便不嫁。”殷天成一锤定音。 闻言,上官羽西脸上划过一抹急切,“皇上……” “皇后没有听到公主说不想嫁么?” 上官羽西一噎,那到喉咙处的话,又默默的噎了回去。 上官融扫过殷宁,眼底划过一抹冷厉。 她如今是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从前的事儿,可若她有一天恢复了记忆,想起那些,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来看,定然会是上官家的一场浩劫。 本想借求亲,将她囚于上官府,只需日日汤药,定能让她浑浑噩噩,永远也记不起那些事儿。 可没想到…… 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他重重的放下。 既然她不识抬举,那只能去死了。 他杀得了她殷宁一次,便杀得了第二次。 第161章 那些说这话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直到午夜时分,这场宴席才落下了帷幕。 崇曦与顾楠栖一道往上卿府的方向走去,格外的沉默,沉默的,一如上卿府初见那般。 偌大的殷都城,便是午夜,也依旧热闹。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给人感觉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 残云如席,卷起这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哗。 在经过一座宅子跟前,顾楠栖脚步突然一顿。 那半倚妓馆门口脸上带着娇媚微笑的丰腴少女,尚未褪去酒意的娇颜上溢满了深深的风情。 瞧着她一副入神的模样,云木一脸不解,“主子,你看什么呢?” “唉。”顾楠栖无奈地长叹一声,“若奸臣不从中作梗,此刻,我应该是在里面的。” 云木一噎,默默地往身后站了站,“当属下没问。” 顾楠栖瞥他一眼,“这日子实在无聊得紧。” 顾楠栖话音刚落,一辆马车便在旁边停了下来,车帘尚未被掀开,里面便传来了鹤潇有些冷漠的声音。 “上卿若觉得无聊,不如去长春湖垂钓,垂钓可以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很适合你。” 眼波轻轻一转,顾楠栖扭头看向崇曦,“长春湖,约么?” 后者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乏了。” 而后,长腿一迈,便走开了。 瞧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顾楠栖眨了眨眼睛,“那些说这话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鹤潇眉头轻蹙,“他是大盛储君,上卿适可而止。” “我……” 不等顾楠栖说话,马车便渐渐走远了,只留下哒的马蹄声。 云木摸了摸鼻子,询问道:“主子,去么?” “为什么不去?” 垂钓这事儿,她可擅长了。 …… 长春湖,顾楠栖安静地坐在湖边,身后,是站得笔直的两个侍卫。 月亮在云里缓缓移动,偶尔从云隙投下几缕银光,在水面跳动了一下,又消失了。 顾楠栖聚精会神地盯着湖面,就连大气也不曾喘过一下。 这场垂钓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半点鱼上钩的预兆也没有。 突然,湖面上似乎出现了个什么东西。 云飞和云木警惕地看了过去,不禁一惊,“主子……” 话音未落,顾楠栖一个刀眼便看了过来,“我没瞎。” 见她一副淡然的模样,云飞和云木便没有再说话,想来主子是有自己的想法, 可直到天际泛白,也不见一条鱼上钩,反而那尸体顺着水流渐渐的逼近。 沉寂中,顾楠栖猛地站了起来,几脚便将鱼竿之类的东西踢进湖里。 “去报官!” 云飞一愣,“啊?” 顾楠栖瞥了一眼湖里的尸体,“看着像是朝中某位大人,去报个官,让人来打捞。” 云飞:“……” 云木:“……” 怀着茫然不解的心情,云木去往了衙门,顾楠栖则回府直接睡着了,反正今儿休沐,不必上朝。 可这觉没睡多久,府里便来了不速之客。 是三皇子殷暮商,不知为何,代为审理朝中大人被害一案。 第162章 不要脸的东西 殷暮商面色不悦的瞧着眼前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顾楠栖,眉头轻轻一蹙。 真不知道皇姐是不是眼睛有毛病,竟会对这顾楠栖另眼相看。 便是那大盛储君都比这顾楠栖顺眼得多。 顾楠栖打了个哈欠,往凳子上一坐,“有话说,有屁放。” “顾大人。”殷暮商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询问道:“据说,曹继伟曹大人的尸身是你发现的?” “嗯,是我。” “这事儿可就巧了,昨夜宫廷夜宴,顾大人刚刚与曹大人发生不快,而后便在湖中发现他的尸身,又那么巧合,顾大人刚好去钓鱼?” “就是这么巧。”顾南栖靠在椅子上,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殷暮商看着便觉来气。 这样子,一看便知道是哪个勾栏院的妖精榨干了他,只希望皇姐快点恢复记忆,别被这无耻的东西被欺骗了。 “那顾大人是何时发现的尸身?” “丑时。” “呵!”殷暮商冷笑,“既然丑时便发现了曹大人的尸身,为何要等到寅时才命属下来报官。” 闻言,顾南栖睁开惺忪的睡眼淡淡的瞟了他一下,云淡风轻的吐出一句,“我怕人多惊了窝子。” 殷暮商:“……” 殷暮商被气笑了,这话说得,竟让他无法反驳了。 “顾大人,这么巧合叠加在一起,很难让人不将嫌疑转到你的身上!” 顾南栖直接将他漠视成了空气,伸了一个懒腰,她懒洋洋的站了起来,目光仿佛没有焦距的看着外面。 “这个天气,有些想吃大鹅了,我记得,公主似乎养了两只。” 闻言,殷暮商差点便被气得跳了起来。 “我告诉你,你别想了,那大鹅是皇姐的宠物,不可能给你吃的。” 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够,他又补了一句,“不要脸的东西。” 瞧着眼前激动的跟个狗似的少年,顾南栖眨了眨眼睛,“你这咋咋呼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闻言,殷暮商突然一怔。 他愣愣的看着顾南栖,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在这个奸臣的身上看到皇姐的影子,可明明,他是顾南栖。 从前,他也并非是这般做派的。 一时间,殷暮商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挥退了左右。 他凝眉望着顾南栖,而后,缓缓吐出一句,“顾大人府中华丽异常,一层层青砖绿瓦,紫柱金梁,都极尽奢华之能事。” “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深春,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梨花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顾南栖望着他,也不开口打断。 自己这弟弟,容颜姣好,只是素来顽劣了些,如今认真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样子。 殷暮商上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这偌大的殷都城中,只有上卿府邸有蓝桉,而曹继伟的身上,则萦绕着这淡淡的蓝桉气味儿,你还要说曹继伟的死与你无关吗?” “我……” 不等顾楠栖把话说完,殷暮商又道:“顾大人素来睚眦必报,狠毒异常,曹大人于夜宴挑衅了你,你怀恨在心,这便是杀他的动机。” 第163章 他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听着眼前的指控,顾楠栖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果然是你!”殷暮商立即后退一步,双眼充满了警惕和戒备:“你太不是人了,竟因私人恩怨便仇杀朝廷官员。” 顾楠栖:“??” 他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顾楠栖道:“我的意思是,你说得没错,蓝桉确实只有我府中有,可,只有我一个人能接触么?这么显而易见的陷害你看不出来么?” “若我真心要杀曹继伟,我有一千种方法将他毁尸灭迹,我是有病还要报官,将自己陷入危机之中?” 顾楠栖一个又一个的反问,让殷暮商陷入了茫然之中。 半晌之后,他只得弱弱的问了一句。 “那,你有身办法将他毁尸灭迹?” 顾楠栖红唇轻轻一挑,那妖冶的眉头仿佛溢满了万盏琉璃灯火,眼底的邪肆,看得殷暮商一个哆嗦。 而后,便听她道:“若我将曹继伟剁碎了,分顿喂给白狗,谁又能知道他死了呢?” “或是,将他尸体焚烧,散入深林。” “我记得皇室有一种秘药,叫腐骨灵花,只需一丁点,便可将人的尸身全部溶解,半点痕迹也寻不到。” “再者便是极度简单的,只需将他的尸体塞入别人之墓,最好是位高权重之人的墓地,谁敢掘墓不成?” 顾南栖步步紧逼,“不过处理区区一具尸体,本官可……” 殷暮商后退一步,伸手打断了顾南栖,“不必再说。” 临走前,他深深的将顾南栖看了一眼,那眼神里,不知道充满了多少的惊恐。 这个奸臣,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丧心病狂,简直太不是人了。 想来也真的不是他,若真是他所为,又怎会让曹继伟的尸身出现,又怎会报官呢?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暮商一怔。 “大盛储君何在?” 顾南栖低笑。 反应终于不那么慢了。 “此事,是曹继伟喝多了酒,也想月夜垂钓,无意间跌入湖中,溺水身亡。” “可……” “大盛储君为质子,他的存在便是保两国平安,你如此指控他杀人,是想再度挑起纷争,让两国黎明受尽灾祸?” “本皇子……” “三皇子莫不是想借此大战,从中牟利?” 顾南栖一字一句,让殷暮商憋得脸色通红。 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哼!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这大殷疆土上的盛世,是皇兄的命,皇姐的血水和汗水换来的,我断不会辜负。” “此事,本皇子知如何做!不过,也请你转告那大盛储君,好自为之,切莫再作恶事,免得,他日只有骸骨能回到大盛。” 顾南栖望着殷暮商远去的背影,眼睛不禁有些湿润。 这个人,终究还是在慢慢的成长了。 阴影处,站了许久的崇曦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幕,他神色淡淡,衣袂飘飘,很难让人看出此刻在想什么。 听见动静,顾南栖忽然扭头看去。 四目相对,她笑得妖娆魅惑。 第164章 干什么老要威胁我呢 “哟,崇曦今日没睡个午觉么?” “睡着了,但被吵醒了。”崇曦缓步走了上来,他一袭白衣倾身,如梦似幻,整个人仿佛是开在河间上的青莲,美而淡雅,也好像是长在雪山之上的白桑花。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在顾南栖跟前停住了脚步,叹息声似有若无的溢出。 他轻抿唇瓣,想说什么,终究是一言不发。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便这样静静的站着,许久之后,崇曦道。 “上卿为何陷害于我?” “……”闻言,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哈,下次换你陷害我。” 崇曦:“……” “你身为上卿,若想要一个曹继伟死,不过弹指间的事儿,何须如此?” “简单。” 崇曦:“……” 他静静的凝望着眼前的人,从前,只以为他是男子,卑鄙狠毒,阴险狡诈,偏偏自恃清高,以文人自居。 自从那日强迫自己,被打晕之后,醒来便彻底变了一个人。 还是那妖冶的模样,眼角的泪痣也还在。 只是,却是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今日的顾楠栖,也是一身白袍,三千青丝用一根白色的玉簪绾起,妖媚的眼睛徐徐上挑着,看似妖娆妩媚,深处却透着一股不容窥视分毫的冷佞。 俩人站在一起,竟有些神似。 崇曦有些不忍直视的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崇曦觉得,身为女子,还是纯良些好,免得,误了终身。” 闻言,顾楠栖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这个狗现在是在要挟自己么? 崇曦垂眸,瞥见她手里的蠢蠢欲动,眸色微紧,“上卿这是又准备给我下毒了?” “……” 见被揭穿,顾楠栖脸上划过一抹不好意思的笑。 “你也是的,干什么老要威胁我呢?我又年轻气盛,管不住自己这双手。” 崇曦:“……” 若不是当初无意间得知她的女子身份,论此人这些做派,便是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也不敢相信,她居然会是女子。 这世间,居然还有这等卑鄙阴险的女子,真是开了眼了。 崇曦无奈的低叹。 “崇曦身上的毒还未解,上卿不必浪费这毒药了。” 闻言,顾南栖眨了眨眼睛,默默的将毒药收了起来,“你说也是哈,你若敢泄密,我便让你死。” 崇曦:“……” 从前,这个人最多是在身体上凌辱于他,不过区区责打,忍忍便过了。 可如今…… 崇曦闭上眼睛,已经不想再想下去了。 只是,想回大盛的心愈发的强烈了。 可想到殷宁又觉得,这大殷似乎不如从前那般冰冷无趣了。 只是,“你如何确定审理此案的人便是三皇子,若是上官融门下之人,你当如何?旁人可没三皇子这般天下家国和平的期待。” “呵!”顾南栖冷笑,“殷暮商与朝中众臣素无往来,他审理此案最为合适。” “再者,若是上官融门下,他巴不得此事就此了解,以免牵扯到那老匹夫。” “此话怎讲?” 顾南栖目光直视着前方,冷静中透着丝丝的凉意。 第165章 你知道什么叫偏见么 “那曹继伟于上官融马首是瞻,占着这老匹夫的庇护,在殷都城中抢掠妇女,民间怨声载道,却无一人敢上报,鹤潇说,不可动上官融,若上报此事于长明宫,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着,顾南栖似是很为难的叹息一声。 “如此,我便也只能以这种方式送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闻言,崇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从前,竟没发现,这人城府至深,只觉残暴,想不到,竟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崇曦没再多言,转身离去,只留给顾南栖一个倾绝的背影。 …… 送走了殷暮商,顾南栖又回到房间,睡了一个昏天地暗。 夜幕刚刚降临,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上卿府。 独苏在宫人的搀扶下走进了上卿府。 此时,顾南栖还在睡觉,突然听见丫鬟的声音传来,“顾大人,镇国公主到访。” 闻言,顾南栖慵懒的睁开一双眸子,目无焦距的看着帐顶,有些许的无奈。 倒是隔壁,崇曦第一时间走出了房门,却见独苏站已经走进了内苑,身后跟着几个丫鬟,还有一脸不悦的殷暮商。 今日的独苏,身上穿着一件浅水蓝的宫装,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 瞧着眼前的人,崇曦有一瞬间的惊艳。 他垂在衣袖里的拳头紧了紧,他走了过来,“公……” 话音未落,顾南栖的突然走了出来。 独苏眼底划过一抹喜悦,迅速跑了过去,亲昵的拉起顾南栖的手。 “听闻上卿想吃大鹅,我便亲自炖好给你送来了。” 顾南栖微微一愣,“大鹅?” 崇曦眼底的光悄无声息的黯淡了。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那眼底,蕴含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正在这时,殷暮商不满的哼了一声。 “大盛质子,你知道什么叫偏见么?” 崇曦站在树荫下,一袭雪色衣袍如霜,宽广的长袖口绣着一枝别致的青竹,随着一阵风刮过,他长长的墨发在风中凌乱飞扬。 那颠倒众生的脸庞精致绝美,一双清冷的眼眸仿若一湖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 听见殷暮商的话,崇曦抬眸再了一眼顾南栖。 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像是那雪原之端永不融化的冰湖。 沉寂了片刻,他终于道:“大概便是三皇子想吃大鹅,迎来一顿骂,而上卿中午说想吃大鹅,那大鹅硬是没活过晚上。” 殷暮商狠狠的点了点头,一句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你这人虽然阴毒了点,可说话倒十分有道理。” 闻言,崇曦眸里划过一抹不悦。 他抿着唇瓣,瞧着独苏看向他那不经掩饰的害怕,心口微抖。 那人,分明是她最信任的顾楠栖杀的! 与自己何干! 竟平白无故的背上了这阴毒的名声。 独苏倒是没多在意他,一个劲的催促着顾楠栖,“上卿,再晚这大鹅便凉了。” 顾楠栖点了点头,看向崇曦,“不如,崇曦一起来吃点?” 男人下意识的看向姑苏,却见她眼里似乎只有顾楠栖一人,再无其他。 他漠然转身,“不必。” “他不吃我吃。”殷暮商大步走了上来,不悦的瞥了一眼顾楠栖。 皇姐炖的大鹅,一定得尝尝,从前竟不知,皇姐还会烧菜。 第166章 上卿可否娶我 一顿饭吃完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此刻,饭桌上的气氛有几分诡异。 独苏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楠栖,小脸微红,一副少女含春的模样。 殷暮商打了个盹,又猛地惊醒。 瞧着独苏这一副痴女的模样,心中立即警铃大作。 他起身,“皇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宫。” 独苏彻底的将他漠视成了空气,目光依旧离不开顾南栖。 她道“上卿,作为公主,婚事是不是得由皇上做主?” “嗯。”顾南栖敷衍的点了点头。 而后便见独苏越发的羞涩了,“那,上卿可否向皇上……请旨,娶了我那呢?” “……”闻言,顾南栖一个机灵,瞌睡瞬间便没了。 她望向独苏,见她羞涩中带着浅浅的小心翼翼,和期待。 心思千百转,顾南栖摇了摇头。 “我不举。” 骁云湛刚一进门,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 他略到嫌弃和鄙夷的目光扫过顾南栖,而后行了一礼,“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公主回宫。” 闻言,顾南栖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 这世界上,最让人欣喜的事儿莫过于失而复得。 他如今,大概是真的心疼……自己的。 独苏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来,临走前,红着脸丢下一句,“便是上卿不举,我也认了。” 骁云湛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他下意识的看向顾南栖,眼底的寒光在夜色里格外的凛冽,带着剑未出,锋芒已惊世的气魄。 顾南栖一手撑着下颚,隔着短短的距离,她红唇轻轻一勾。 “看样子,骁将军是想对我下手了?” “离公主远些,你这样的人,不配!”冷着脸,骁云湛沉声警告,那字字句句,寒如玄冰。 “……”顾南栖抿了抿唇瓣。 第一次,自己竟被人嫌弃的跟狗一样。 …… 宫内,上官羽西准备了丰盛的菜肴,一袭红色宫装,那妆容明显是经过精心的雕琢。 一绺靓丽的秀发微微飞舞,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妩媚。 “快把这道菜再热一下,皇上该过来了。”她有些兴奋的吩咐宫人。 却见浮欢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娘娘,皇上刚刚命人来告诉,今儿便不过来了,殷宁公主去上卿府受了凉,正命太医在诊治呢。” 闻言,上官羽西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 她狠狠的捏紧了手。 半晌之后,才扯出一抹发狠的笑容。 “可他说过,今儿会过来陪我的。” 一时间,屋内寂静的有几分可怖,谁也不敢说话,生怕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上官羽西却没有发作,只是慢慢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浮欢立即上前给她布菜,她优雅的吃下一口。 “黎橪,过来坐。” 闻言,门口屈膝的黎橪一愣,却没敢多问,他佝偻着身子迅速走了进来,而后,战战兢兢的坐在了上官羽西的对面。 “吃菜。” 此刻的上官羽西,冷静的有几分可怖,只觉得森森寒意蔓延至整个凤藻宫。 片刻之后,上官羽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第167章 丞相所言,迂腐短见 她直视着黎橪,“你去一趟荣国侯府,带一句话给哥哥。” 黎橪放下筷子起身,附耳上前些许。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奴知道了。” 瞧着黎橪离去的背影,上官羽西冷笑一声。 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当真以为能翻了天不成! …… 翌日。 顾南栖刚到金殿,便发现了细微的不同寻常,比如,被禁足许久的殷诏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见顾南栖进来,他用一种充满阴霾的目光扫过他,“顾大人,别来无恙啊?” “我一切尚好,倒是太子,清减了不少。” 殷诏冷笑,“拜顾大人所赐。” 闻言,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太子禁足解了?” “哼!”上官修然冷笑一声,“太子新纳的良娣诞下麟儿,天佑大殷,那可是大殷第一个皇长孙,殿下功不可没。” 顾南栖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将那外室接入了东宫。 正在这时,宦官尖锐的嗓音响彻金殿。 “皇上驾到!” 殷天成刚一坐下,殿外便传来了急切的声音,“报!边关战事告急,盛国三皇子盛崇衍率军突袭,我方伤亡惨重,请皇上出兵驰援!” 闻言,殷天成眸色骤然一冷,一拳重重地砸到了桌上。 “好个盛国,竟出尔反尔!” “诸位爱卿,谁愿领兵?”殷天成目光扫过底下的众臣,却无一人上前。 就在这沉寂中,上官修然突然道:“启禀皇上,盛国本就兵强马壮,又经过这一年的调整,更是无人可挡,当初若不是殷宁公主,恐怕也赢不了与盛国储君的那一战!” 有了上官修然开头,朝廷上的附和之声瞬间便多了起来。 一时间,议论纷纷。 殷天成面色有几分阴沉。 他开口打断了众臣的议论声,“荣国候觉得此战该何人出征?” 闻言,上官融深深的行了一礼。 “启禀皇上,大殷有难,身为人臣,应不畏生死,扞卫大殷疆土,可,老臣近来犯了旧疾,若强行出征,恐会连累大殷。” 顿了顿,他又道:“如今殷宁公主归来,若她能带兵出征,定能稳定军心,一举击退盛国。” “臣觉得荣国候此言有礼,皇姐征战沙场数载,定能赢过盛国。” “丞相怎么看?”殷天成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了一直不语的鹤潇。 后者微微上前,温雅的嗓音吐出一句。 “臣觉得,此举可行,便是殷宁公主失去了记忆,若她能出征,也定能安定军心。” “臣附议!”鹤潇话音刚落,朝堂上便响起了震天的声响。 顾南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眼底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冷光。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冰窖中,冷的入骨入髓。 什么时候,大殷的安慰,竟要指望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女子。 在一大片附和声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 顾南栖这一哼,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殷天成道:“顾卿有话要说?” 她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臣子,唇瓣轻启。 “上官修然所言,匹夫之见,太子所言,书生之见,侯爷所言,匹夫之勇,丞相所言,迂腐短见!” 第168章 顾大人如今是越发的勇猛了 “……”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朝堂上呈现出了一阵诡异的静默。 洛云书十分崇拜的看她一眼,在心中默默的竖了个大拇指。 顾大人如今是越发的勇猛了。 这一句话说的,算是得罪了整个大殷权贵。 “呵!”许久之后,上官融才反应过来,他冷哼一声,“既然顾大人觉得我等说的全是无用之言,那不如,听听顾大人的高见!” 顾南栖轻扬下颚,一双妖冶的眸子轻轻一挑,带起无尽的风流。 她道:“上官侯爷征战沙场之时殷宁公主还未出世呢,要说震慑,要说振奋军心,岂不是侯爷最合适。” “侯爷征战沙场十数载,战果斐然,令人如雷贯耳,殷宁公主虽为新起之秀,可到底只是一个女子之身,如今又失了记忆,只怕贸然出征大盛,会坏了大殷之威,损了大殷疆土!”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偌大的殷国,莫不是只能指望区区一女子!” 说着,她眉眼漫不经心的在上官修然身上扫过。 “上官公子跟随侯爷南征百战,定是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如今,食君之禄,便该担君之忧,不如,便让上官公子出战,以彰显将门之风!” “上卿此言不妥……” 殷诏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只是,话音未落,顾南栖便接过了他的话。 “太子此言有理,太子身为大殷储君,便是未来的君王,曾经皇上也披甲上阵,留下过不朽传说,太子也该出去历练历练,莫让天下人以为我大殷储君只是个沉溺于男色的废物!” “……你!”殷诏猛地看向她,眼底尽是不可思议,和压抑不住的怒火。 而后者,站的笔直,神色张扬。 此刻的顾南栖,给了殷诏一种恐怖的错觉。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仿佛他只需轻轻挥动衣袖,自己所有荣华的一生,便会化作烟云。 她明明笑得妖冶,可是,却硬生生的给人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殷诏垂在身侧的手不甘的紧了紧。 顾南栖,这场逐鹿之战才刚刚开始,而我,一定会是那个最后的赢家。 瞧着眼前锋芒毕露的顾楠栖,鹤潇眉头微不可见的轻皱了一下。 没想到,她竟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做到这种地步。 那女子顶着殷宁尊崇的身份,若是有朝一日被揭穿,那也是抄家灭祖的大罪。 更何况,是身为始作俑者的她! 自己本想借此机会将那叫独苏的女子除去,谁知,她竟处处阻挠。 鹤潇眼底划过一抹坚决,他缓缓上前。 “皇上,上卿言之有理,不如,便让殷宁公主随侯爷出征,也好有个照应。” “呵!”顾南栖一声极度不屑的冷哼溢出唇瓣。 “殷宁公主刚刚归来,身子尚弱,如何经得起这长途颠簸?” 侧目,她冷厉的目光直视鹤潇。 “丞相自有大殷第一贤臣之称,定是能为了大殷鞠躬尽瘁,相爷不如便与侯爷一起去出征,也好让天下人看看这第一贤臣的风采,免得让人以为,不过是浪得虚名!” 第169章 上卿今儿,是来骂人的么 “……”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朝堂上便呈现出了一阵诡异的静默。 沉寂中,殷天成轻咳一声。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待到殷天成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朝臣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鹤潇拦住刚准备走的顾南栖。 “上卿今儿,是来骂人的么?” 他嗓音清单犹如空谷山涧的溪流,丝丝清凉,阵阵悦耳,只是那其中的讥讽之意实在是太重了。 顾南栖抬眸看着他,缄默不语。 若不是怕这个奸臣泄密,她早就跟他翻脸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崩腾的怒火,她道:“美男的事儿你少管!” 鹤潇:“……” 瞧着她这架势,还以为她能说出点什么,谁知道…… 瞧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鹤潇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殷宁,性子当真有些跳脱。 正在这时,殷诏忽然走了上来,“今儿早朝,多亏了相爷仗义执言,倒是那顾南栖,真是辜负了相爷这些年来的庇护。” “不过是为了大殷着想罢了。”鹤潇云淡风轻的丢下一句,而后,微微颔首便离去了。 瞧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殷诏低笑一声。 “这世上,便是血脉至亲也会发生兄弟阋墙之事,更何况是旁的。” “太子可想过如何将殷宁逼上战场?”上官融走了上来,面上的阴霾还未消散。 殷诏一双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远处。 他道:“舅舅,看样子,父皇并不想让殷宁出征啊。” “所以,殿下才需得谋划。” “父皇最看重的终究还是大殷。” 殷诏走出殿外,眼底一片深邃黝黑,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情绪。 上官融面色淡淡的看他一眼,“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想到父皇不会让殷宁出征了,所以,上朝之前,我已命人将盛国大军压境之事散布于民间。” “哈哈哈哈。”上官融发出一声欣慰的大笑,他伸手拍了拍殷诏的肩膀,而后,大步离去。 …… 顾南栖坐在马车里,冷着一张脸,红唇不断的开开合合。 “上官融那老匹夫,便是见殷宁公主年纪轻轻便勇冠三军,如今便想趁着人失忆将人弄去送死!看他那猥琐的狗样便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还有他那犬子,真是跟个狗一样,成天不做点好事,只知道吃屎!” “哈!最离谱的便是鹤潇,说什么大殷第一贤臣,我看他是大殷第一奸臣才是,堂堂男子汉,公然为难一小女子,他真是那块老脸都不要了,我都替他害羞……” 驾着马车的云飞和云木做得笔直,身子蹦的紧紧的,刻意压低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倒是车内的洛云书备受煎熬。 犹豫了许久,他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拽了拽顾南栖的衣袖。 “那什么,顾大人,其实殷宁公主也未必就会……” 洛云书话音未落,手里的衣袖便被人大力的拽走。 “还有你洛云书,我都不想说你,毫无气节,身为刑部侍郎,你却屁都不敢放一个,说好跟我是一伙的,你就跟个死人似的……” 第170章 这些刁民,反了不成 “……”洛云书生无可恋的任由她骂,偶尔抬手擦一下脸上的口水。 他没事多什么话呢! “你是不是个哑巴?”在洛云书的沉默中,顾南栖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后者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抬手擦去脸上的口水,而后抬头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下官……有些词穷!” 顾南栖:“……” 正在这时候,马车在府门口停了下来。 洛云书跟着顾南栖下了马车,还未走进府门,骁云湛便骑马疾驰而来,而后,稳稳当当的在门口停了下来。 “顾南栖!”骁云湛大步上前,“宫门口集结了大批百姓,都在逼殷宁公主出征,还说,若公主贪生怕死,他们便自裁在宫门口!”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神色骤然一冷。 她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骁云湛。 瞧着她此刻的神情,骁云湛眼底划过一抹不解,却也没有急着询问。 沉寂了片刻,顾南栖突然上前,一把将骁云湛拽下马,而后,一夹马腹便朝着皇城的方向跑去。 此刻,皇宫门口已经围满了百姓。 顾南栖站在最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百姓,曾在她凯旋之时夹道欢迎,送上新鲜的瓜果蔬菜,也曾当众感激过自己。 他们说:幸得大殷有长公主,才能让我等过上这等平静的日子! 还有人说:望公主早日觅得佳婿,若有人对公主不好,他们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为公主讨回公道。 殷宁,是百姓心中的战神,高不可攀。 而今…… 百姓围堵,众人疾言厉色! “长公主难道真的要看着大殷被盛国踏平,要我等的尸体堆满殷都才记得自己身上的责任么?” “长公主是不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便习惯不了边关的苦寒了?” “想不到,我等奉为神明的公主,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哼!说不定这灾难便是她带来的,她死了都能复生,定是不祥之人!” “晦气啊,真是晦气!” “我等,请公主出征大盛!佑我等及大殷平安!” “……”瞧着这一幕,顾南栖唇角突然勾出一抹艰涩的弧度。 这世道什么时候竟成了这番模样。 她是曾征战沙场保卫大殷,可这,什么时候居然成了一个女人不可推卸的责任! 眼见百姓越来越多,句句恶毒的语言传入耳膜。 这一刻,顾南栖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心中某个地方传来一阵钝痛。 母妃没了,皇兄没了,这世间,无人在心疼她。 这一个又一个百姓,齐聚皇城,只为将一女子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原来,这便是自己拼命守卫的大殷百姓。 “呵呵呵。”她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点点的苍凉。 这些年的拼搏厮杀,到底了为了什么? “请长公主出征!” 百姓震天的声响传入长明宫,殷天成批阅奏章的手微微顿住,随后,将案桌上的奏章全部挥落在地。 “这些刁民,他们反了不成?” 正在这时,上官羽西缓步走了进来,周身雍容华贵。 第171章 尔等是要谋逆 瞧着殷天成怒火中烧的模样,她亲自捡起了地上的奏章,摆放整齐。 声音温柔,带着皇后应有的从容气度,她道。 “殷宁素来百战百胜,臣民自然奉她为神明,这民间,处处流传着宁儿的传说,皇上不如便将宁儿派出去,我相信,随她出征的将领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殷天成眉头又皱紧了几分,接着又听上官羽西道:“公主曾驰骋疆场,说不定,这一番出征,可使她恢复了记忆?” “唉!”半晌之后,殷天成这才叹息一声,他多了几缕白发,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那般。 “此事,还得问问宁儿的意见。” 闻言,上官羽西眼底悄无声息的闪过冷厉,终究还是隐没在了深处。 她笑的得体,“那便问问宁儿,公主素来识大体,与寻常女子不同,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来人。”殷天成站起身,沉重的吩咐道:“让公主到城楼等朕。” 瞧着殷天成离去的背影,上官羽西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起来。 那涂着鲜艳蔻丹的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殷宁,这一次,本宫定要让将你挫骨扬灰!” …… 今日的独苏,着一身浅紫绣折枝梅宫装,挽着白底绿萼梅披风,衬得肌肤更加晶莹剔透,头上挽着的双罗髻,中间簪着粉色碎花琉璃带细小碎钻流苏钗,好似将所有的阳光都汇聚在了上面,夺目耀眼。 她缓步上前,对着殷天成盈盈跪拜:“儿臣参见父皇,父皇金安。” 殷天成脸上的凝重因殷宁的到来缓和了几分,他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宁儿如今是越发的温婉了。” 闻言,独苏浅浅的笑了一下,“不知父皇传儿臣来所为何事?” 殷天成俯瞰着城楼底下,一言不发。 独苏微微愣了一下,也低头看去。 当看到底下全群激昂的百姓时,她眼底闪过一抹惊惧,“父皇,这是……” “这些都是等你出征的百姓。” 独苏双手紧紧的绞着衣袖。 底下的百姓却是越聚越多。 “我们冲进去,将那贪生怕死的公主拉出来!让她亲眼看看我等的苦楚。”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而后,百姓便拼命的推搡着门口的侍卫,眼看场面便要失控,一道冷厉的声音突然传来。 “皇城重地,谁敢擅闯,视为谋逆,诛九族!” 随着那声音落下,人群里传来了片刻的安宁。 独苏闻声看去,只见骄阳之下,那一袭白衣的少年骑着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 微风卷起他的衣袍,阳光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衬的他犹如神祗。 顾南栖在最前头勒住了缰绳,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尔等是要谋逆?” “若殷宁公主不出征,我等的下场也不过一个死字!以其等他日盛国铁骑入京掠杀,还不如现在便被赐死!” 人群中,突然传来义薄云天的声音。 顾南栖漆黑的眸子微微一凝,她一个眼神示意,云飞忽然闯入人群,将方才说话的人揪了出来,毫不留情的仍在了跟前。 顾南栖俯视着她,红唇轻启,“查出他的身份,将他九族下狱,等皇上发落!” 第172章 成不了顾大人心中的殷宁公主 闻言,男人一愣,眼底随即闪过一抹惊慌。 “顾南栖,你是想包庇那个贪生怕死的公主!” “呵!”顾南栖冷笑。 她目光扫过周遭的百姓,沉声道:“尔等也觉得公主贪生怕死?” 人群中鸦雀无声,无一人回答。 顾南栖也不在意,她坐在马背上,脸上的神情逆着阳光,让人看不清楚,却只听见她慷锵有力的声音传来。 “边境苦寒,便是男子也受不住,可公主受了,这些年,征战沙场,浴血奋战,从无一句怨言。” “她生来便是金枝玉叶,却拼着九死一生换来了今日的太平盛世,她不过因意外忘记了一切,更失去了一身武功,想不到,区区盛国便让尔等下破了胆!” “看看各位,锦衣华服,身壮如牛,敌国入侵,你们想着的不是拿起武器扞卫国土,守护亲人,而是堵在这里逼一女子护卫你们,真是恬不知耻!”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人群里出现了一阵叫人窒息的静默。 独苏站在城楼,目光紧紧的随着顾南栖,眼眶,有浅浅的湿润。 她突然道:“父皇,我愿出征!” 闻言,殷天成仰头长长的吐出一声叹息,他点了点头。 似乎,她的同意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说道:“她是公主,既然享受了我等享受不到的尊荣,便得承担起身为公主的责任。” “上卿如此激动,莫非是与公主有染,才不让公主出征?” 那人话音刚落,瞳孔忽然猛地一缩。 而后,人头悄然落地,鲜血随即奔涌而出,吓得身边的人纷纷后退。 顾南栖垂眸,神情自若的擦拭着手中的利刃。 半晌之后,眼眸轻轻一挑。 “什么东西,也敢妄议公主!” 抬眸,顾南栖看了一眼城楼上的人,沉声道:“这一战!本官接了!” 话音落下,她一夹马腹,那枣红色的骏马便朝着前面跑去,只留下哒哒的马蹄声。 独苏怔怔的望着顾南栖离去的背影,唇角缓缓扯出一抹笑容来。 想必,那真正的殷宁公主定然是如传闻中那般风华无双,想来,她应该与顾大人关系甚密。 这段时间以来,顾大人告诉了自己关于殷宁公主所有的喜好,便想细微到连三皇子都不曾知道的,他依旧清楚。 这一刻,独苏心底忽然有些酸涩。 她想,自己大概这一辈子都成不了顾大人心中的殷宁公主。 …… 随着顾南栖的离开,周遭的百姓也慢慢的散了。 崇曦站在人群里,他扭头,望了一眼顾南栖离去的方向,唇角翛然一勾,瞬间生动了整个春日。 他倒要看看,这一战,她一个生在京都都不曾上过战场的文臣如何力挽狂澜。 倒是很期待呢。 只是…… 摇了摇头,崇曦将脑子里那些幻觉驱逐了出去。 这个人,怎么会像殷宁呢? …… 翌日,金殿之上,朝臣纷纷上奏。 “皇上,顾大人身为文官,便是纸上谈兵都不会,如何带军出征,只怕会坏了我大殷之威!” 第173章 顾大人一天尽说大实话 “让一个文臣带军出征,这是要让天下人耻笑我大殷无人么?” “看他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羸弱模样,只怕到了战场,分分钟就被马踏死了!” “……” 顾南栖扭头看向说话的臣子,“说话便说话,人身攻击过分了!” “我说的是事实!” “若我一文臣都能退了大盛军队,不更能突出我大殷的实力?” “若诸位觉得我丢人,我无能,那你们自己去!” “一点本事没有,就知道鸡蛋里挑骨头的东西!”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整个朝堂上呈现出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许久之后,骁云湛忽然上前,“皇上,臣愿随顾大人出征。” “顾大人年纪轻轻便位居上卿之位,想必定然有过人之处,此次,不如便让顾大人出征。”上官融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禀报道。 殷天成点了点头。 “此事,便交由顾卿。” 还不等顾楠栖说话,便见上官融道:“皇上,为了振奋军心,还是让殷宁公主随行,至于顾大人,还是立下军令状的好,免得太把疆场当儿戏,损了我大殷之威。” 闻言,鹤潇立即反驳道:“疆场之上,战事瞬息万变,军令状未免过于严苛了。” “顾卿,你怎么看?”殷天成目光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 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沉默了片刻,顾南栖缓缓抬眸,目光坚定,“若不退大盛,臣愿受宫刑。” 鹤潇:“……” “咳!”殷天成轻咳一声,“退朝。” 殷天成刚走,上官融便大笑着来到了顾南栖的身边,他低头扫了一眼顾南栖的部位,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上卿白面无须又阴险,这东西,要与不要,于你而言,区别也不大。” 顾南栖也不恼,只是扭头看向了洛云书,“你昨日问我什么样的人不可交,现在知道了么?” “……”洛云书默默的看她一眼。 什么时候说的,他怎么不知道。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配合道:“不太知道。” 顾南栖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两腮无肉心如刀,扭腰晃臀耍阴招,龟背蛇腰不可交,贫嘴多舌心不正,无德之人上官融,不可交!” 洛云书:“……” 顶着诸多目光,洛云书尬笑两声。 “哈哈,顾大人一天尽说大实话。” 随着洛云书一句话落下,上官融面色又沉了几分。 “本侯倒要看看,到时候大盛大军压境,你等还能笑得出来,哼!” 上官融阴沉着一张脸,拂袖离去。 瞧着他的背影,顾南栖面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了下来。 瞧着这一幕,鹤潇沉沉的叹息一声,他垂眸望着顾南栖,“顾南栖你……” “蛇腰不可交!”不等鹤潇把话说完,她便讥讽道,而后,大步离去。 瞧着鹤潇瞬间冷下来的脸,洛云书又是一声尬笑。 “相爷别与顾大人计较,他近来脾气不好,还望多多担待,下官……” “你很了解顾南栖么?” 鹤潇面色寡淡,一双眸子冷的犹如在凉水里过了一遭,他讥削的反问。 瞧着眼底满的快溢出来的凉意,洛云书默默的噤了声。 不是他的错觉,这鹤潇对他确实有敌意。 第174章 这个人,当真是个女子么 顾南栖回到府中的时候崇曦已经在等着了。 “上卿回来了。” 顾南栖一顿,抬眸看去。 只见不远处,崇曦静静的站在那,眼角含着淡淡的温和,便这样看着她。 顾南栖眸子微微凝固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万物都在月色中丰盈灵动起来,俗世的喧嚣与浮躁,犹豫与彷徨都消融在那清绝的身影当中。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崇曦,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 “这不明摆着么,还用问!” 崇曦低笑,他缓缓走了过来,似乎是很随意的问道:“上卿可想到办法逼退大盛?” 顾南栖点了点头。 “办法我多的是,只是……”她默默的看了一眼崇曦,伸手轻轻的抓住了他的衣袖放在手中把玩着。 “需要人配合。” 瞧着她这乖巧的模样,崇曦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 他神色骤变,利落的将自己的衣袖自她手中抽出,“崇曦只是一个困于大殷的无用之人,恐怕无法帮到顾大人。” 像是没有听到崇曦的话,顾南栖自顾自的说道,“记得先前崇曦将我骗到南山寺里,差点被杀的事儿么?” 崇曦眉头轻蹙,沉默不语。 后者继续道:“那盛崇衍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定是有那大盛宰辅方且月在后推波助澜……” “你想说什么?”崇曦神色寡淡的看着顾南栖,眼前的人,红唇一开一合,眼睛一转,便是满腹阴诡,令人防不胜防。 瞧着他防备的模样,顾南栖笑了笑,“那方且月,与殿下是一伙的?” 崇曦不语,只是寡淡的看着她。 “方且月身为大盛宰辅,深得君王重视,又视殿下为明主,若他知晓殿下生命垂危,定会设法让大盛退兵。” “呵呵。”顾南栖话音刚落,崇曦便笑了起来,那笑声里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讽刺。 “我还以为上卿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区区一个崇曦,逼迫不了任何人。” “谦虚了谦虚了。”说着,顾南栖伸手往他背上拍了拍。 “那方且月长得便是一副阴险小人的样子,他肯定会设法救你的,只是,劳烦殿下与我一同出征。” 闻言,一旁的青阳握住剑柄的手猛地一颤,眼底迸发出一抹激动的光芒来。 两军交战,大殷与大盛的交界之处,这不正是殿下趁机逃走的机会么? 届时,便能率领大盛人马,踏平殷都! 崇曦衣袖里的手微微一紧,“上卿不怕我逃走?” 顾南栖轻轻的摇了摇头,缓缓凑近男人几分,在他耳畔轻轻低语。 “殿下所中之毒,除了我,普天之下无人能解。” 闻言,青阳眼底的光在瞬间便灭了。 他狠狠的盯着顾南栖,那模样,像是想一刀砍死她似得。 瞧着男人白皙无暇的面容,顾南栖没忍住的摸了一下,“殿下皮肤真好。” 崇曦则像是受到惊吓那般猛地后退,眼底泛起层层肃杀之气,“上卿,自重!” 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一时没忍住。” 崇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奔腾的怒意。 临走前,他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这个人,当真是个女子么? 第175章 你该如何击退大盛骑兵 春山如黛,垂柳画桥,白云出轴,倦鸟还巢。 浩浩荡荡的大军一路朝着边境的方向走去,凡踏过之处,留下了漫天黄沙。 独苏安静的坐在马背上,身后,是握着缰绳的顾楠栖。 她目视着前方,呼吸清浅的喷洒在独苏的耳侧,让她莫名的红了一张脸,紧紧的绷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骁云湛皱眉看着这一幕,忍了一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前面便是小镇,我替公主寻了马车,让公主换乘。” “不必了!”不等顾楠栖说话,独苏便连忙拒绝了。 闻言,崇曦扭头朝着她看了过来,眼底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异样,最终,趋于无声。 “你去找辆马车,其余人,在前面的峡谷待命。”顾楠栖凝望着远处,神色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骁云湛本能的看她一眼,“是。” 瞧着他这干脆利落又不多问的模样,崇曦不禁多看了骁云湛一眼。 这番调遣,恐任何人都会问上几句,而这骁云湛居然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此刻,策马离去的骁云湛也是一脸茫然,还夹杂着浅浅的愤怒。 在那顾南栖以平淡的口吻说着命令的话时,他居然想也不想便下意识的答应了。 那下意识的反应令他感到一阵焦躁。 那个小人,他懂什么! 大军严阵以待,顾南栖则带着崇曦与骁云湛一同朝着前面走去,同时被留下的,还有青阳及俩个侍卫。 瞧着马车逐渐淡出自己的视野,青阳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 这个顾南栖到底在做什么,主子此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放心,我家公子在呢。”看出青阳的不安,云木轻轻撞了他一下,安慰道。 后者一声冷哼。 “就是你那个主子在我才不放心。” “诶!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我家主子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瞧着周围那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云木没好意思再说下去,默默的噤了声。 青阳又是一声轻哼,抱着剑忧心忡忡的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小镇上,四人吃饱喝足,并给独苏买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换下了男装。 此刻,她一身紫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着。 乌黑如墨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唇绛一抿,嫣如丹果。 顾南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美人该有的模样。” 闻言,独苏羞红了脸。 “顾大人喜欢就好。” 骁云湛:“……” 崇曦:“……” 俩人似乎是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假装没有看到。 “来这里便是你退兵的方法?”骁云湛讥削的反问,“若上卿已经做好了被宫刑的准备,那此战,可交予我。” 话落,他的目光便落到了独苏的身上。 “公主,此战若是你,你该如何击退大盛骑兵?” 闻言,独苏一愣,眼底划过一抹慌乱,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南栖。 第176章 反正我也失望惯了 见此,骁云湛眼底的希冀默默的黯淡了。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公主身体尚未恢复,应当好好在殷都将养着。” 独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往顾南栖身边挪了几分。 顾南栖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在身后,“我约了大盛宰辅方且月到凤仪山一聚,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闻言,崇曦眸色一紧,“你想做什么?” “上次一见,觉得那方且月甚是好看,一直令我念念念不忘呢。” 顾南栖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这才上了马车,“走。” 崇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 直到天黑,四人终于来到了凤仪山,而方且月早已等候多时。 见顾南栖姗姗来迟,他面上闪过一抹愠色,却也没有计较,而是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崇曦深深的行了一礼。 “拜见殿下。” “无需多礼。” “一别多日,殿下还好么?” “无恙。” “殿下受苦了。” “无妨。” 顾南栖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俩人的寒暄。 许久之后,方且月似乎才看见顾南栖,抬眸之时,瞬间变了一副嘴脸。 “感谢顾大人信守承诺将殿下送来,只是……” 方且月话音一转,“答应退兵的事儿,怕是要让顾大人失望了。” 闻言,顾南栖也不慌,神色淡然一如既往。 她低笑一声,“没事,反正我也失望惯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方且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本以为,会被狠狠辱骂一顿的。 见他们当真没带一兵一卒,方且月心中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他道:“今日是我食言了,他日若有机会,定会回报顾大人。” 月色下,方且月一身身淡色长袍,衣襟与袖口处都用极细致的银丝绣着不知名的图,配上镂空玉缕腰带,再饰以通体碧绿竹节佩,看起来风姿潇洒,卓尔不群。 只见他一抬手,便有侍卫走了上来。 他指了指侍卫手中的东西解释道:“此物为我大盛至宝,金蚕甲,刀枪不入,水火不烧,只要顾大人穿上,便犹如神助。” “呵!”顾南栖一声讥讽,“若这东西是假的,我岂不很容易便被射成筛子,你想阴我!” “……”闻言,方且月脸上的神情一僵。 “顾大人便这么不信人?” 话落,他便将金蚕甲穿在了身上,“顾大人若不信大可一试,我若流半滴血,随你处置!” 随着方且月一句话落下,顾南栖忽然拔出了骁云湛腰间的佩剑,而后…… 朝着方且月的大腿便是一剑。 顷刻间,那泊泊的鲜血便涌了出来,将他的衣袍染上了猩红的色泽。 夜晚的林间,是一阵叫人窒息的静默。 方且月不可置信的抬眸望想她,“我的金蚕甲穿在腿上了么?” “不是你说穿上这个便可刀枪不入的么?” 方且月:“……” 他踉跄的后退一步,面上青白交错。 此生,竟没遇见过这般无耻之徒。 第177章 你要如何才能救殿下 “顾南栖,这林间处处是我的人,你就不怕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么?” 闻言,顾南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带着令人心悸的阴森。 她指了指远处。 方且月看了过去,只见那漫天的火光冲天,似乎印衬了整个天际,那正是他大盛粮草的位置。 方且月瞳孔猛地一缩,惊诧的看向她。 “你阴我?” 闻言,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你先阴我的么?” 后退一步,方且月眼里迸发出一抹冷厉的光芒,慢慢的抬起了手,|“弓箭手!” 顾南栖不慌不忙,神色淡淡。 只要方且月一声令下,她与骁云湛就会被射成筛子。 骁云湛握紧的佩剑,不动声色的将独苏护在了身后,“公主,躲在属下身后。” 独苏一愣,连忙摇了摇头,“你保护顾大人便好。” “他不需要。”骁云湛冷着脸答了一句,顺便瞥了一眼顾南栖。 感受到他眼底的嫌弃,顾南栖到底也没有多在意。 反正,她不受人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正在这个时候,崇曦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口中的鲜血落于一颗小草上,那小草随即便枯死了过去。 方且月瞳孔剧烈的一缩,快速的来到崇曦跟前,“殿下,你中毒了?” 崇曦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顾南栖。 方且月一愣,手中的佩剑随即便抵在了顾南栖的脖颈处:“解药!” “你看我这脑袋!”顾南栖回手往骁云湛脑门上敲了一下,“我忘了,在殷都的时候便给你们殿下喂了毒,今儿刚好是毒发的日子,我又忘记带解药了!” “顾南栖!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方且月手中的利刃上前几分。 因为隐忍,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锋利的剑锋划破了顾南栖的脖子,嫣红的鲜血泊泊的溢出。 可她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剑在你手中,你要杀便杀,只是……” 她话锋一转:“这药是我所创,世间无人能解,你家殿下若能解,还需要受我控制么?” 方且月心底划过一抹寒凉。 他下意识的看向崇曦。 殿下是何等英明睿智的人,居然会被这小人钻了空子。 “顾南栖,你要如何才能救殿下?” 千顷月光从自头顶的树梢洒下,照在顾南栖的妖媚的脸庞上,眼角的泪痣带起无尽的媚态。 她勾唇一笑,仿若是彼岸摇曳盛放的曼珠沙华,炫目迷人。 她道:“这药一旦发作,将痛不欲生,犹如筋脉俱断之苦,若殿下能忍,只要在十天之内服下解药便可安然无恙。” “只是……” 她长长的叹息一声,“我奉命出征,若不退大盛骑兵,我便得自宫,你也知道,顾某乃大殷第一公子,若是被执行宫刑,着实痛苦。” 方且月紧紧的盯着她,那握着剑的手收紧再收紧。 隐忍了许久,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大盛退兵就是,你速带殿下回殷都。” 第178章 崇曦,你小脸真白 本以为,此次可以救回殿下,谁知,有的人会这么阴险。 只是…… 方且月目光在独苏的身上扫过,最终又悄无声息的移开,像是不经意间那般一样。 得到同意,顾南栖连忙点了点头。 “那劳烦宰辅了,大盛退兵,我便回朝,若宰辅晚一刻,你家殿下便多一刻的折磨。” 方且月:“……” 瞧着地上面色苍白的崇曦,方且月眼底划过一抹不忍。 “顾南栖,若我大盛储君出了半点事,我定要屠你顾府满门。” “我顾府便只有我一人,你随意。” “……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且月连忙翻身上马,离开了凤仪山。 一时间,凤仪山上便只剩下了几人。 瞧着那迅速离去的方且月,骁云湛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他不禁多看了一眼顾南栖。 “方且月当真会为了一个质子退兵?” 顾南栖摇了摇头,“大盛战败,一年的光景根本无法休养生息,不敢随意向大殷开战,此次开战,倒像是与大殷达成了什么协议。” 骁云湛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随即,猛然一怔。 “你是说,殷宁公主?” 顾南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独苏。 看来,是有人要她死,所以不惜与大盛勾结,为的便是将“殷宁”送入这险地。 方才,方且月看独苏那一眼,她没有错过。 “保护好公主。”半晌之后,顾南栖才闷闷的吐出一句,那声音里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苦涩。 只愿,那个人,不是父皇。 听着顾南栖的分析,崇曦心下微凉。 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跟随顾南栖来到战场的原因,这一次,他一定要护殷宁周全。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顾南栖竟早已洞悉了这一切。 这个人,到底有多深的城府。 这个时候,顾南栖似乎才注意到地上的崇曦,她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崇曦,你小脸真白。” 闻言,男人眉头轻轻一皱,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我这是疼的。” “看得出来,你都出汗了。” “……”崇曦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低沉的嗓音带着颤音,“解药!” 后者眨了眨眼睛,“我刚刚已经说了,没有带出来。” “噗!”顾南栖话音刚落,崇曦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她。 迎着男人的目光,顾南栖一脸无辜,“你毕竟是大盛中人,若你吃了药逃了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崇曦只觉得脑袋传来一阵晕眩,而后,竟深深疼晕了过去。 瞧着躺在地上的人,骁云湛有些不忍直视。 “你一定要这么阴么?” “行事作风倒是与公主有几分相似。” 闻言,顾南栖一怔。 相似? 唇角溢出一抹苦笑,她转身便朝着山下走去,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将人背上。” 骁云湛:“……” 若不是知晓眼前的人是顾南栖,他还真以为,会是长公主呢。 倒是长公主,归来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那般。 从前的她,英姿飒爽,如今的她,温婉的像是一湖清水,倒真有几分金枝玉叶的味道。 只是,让人不太习惯。 第179章 你从前又那般喜欢 顾南栖下山随便找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 骁云湛狐疑的看她一眼,“你当真没带解药?” “没有。” 骁云湛脸上划过一抹不忍,他知晓那味药的厉害之处,长公主未出征之前,素爱钻研医书古籍,研制出了许许多多世间少有的奇毒。 这大盛储君在大殷为质的这一年,身子也被折磨的清瘦,就怕他撑不过这青灯引的毒性,而葬送了生命。 这大盛储君,可惜了。 正在这时,背上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脸色比方才越发的苍白,额头布满了汗水,他似乎正在努力的隐忍。 瞧着他此刻的模样,骁云湛心底生出恻隐之心,“那有什么办法可暂时压制?” “没有。” “……你!”骁云湛一怒:“他好歹也是大盛储君,你从前又那般喜欢,如今便这样见他痛苦!” 闻言,后者只是轻轻抬了一下眼皮,在桌边坐了下来,“你也说了,是从前。” “可……” “解药我是没带,可毒药带的不少,你再多说一句。” “……” 闻言,骁云湛默默的噤了声。 黑着一张脸,他将崇曦背上了楼。 而顾南栖则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独苏弱弱的拽了拽她的衣袖,“顾大人,平日里你对大盛储君并不苛刻,怎的此刻却……却……” 顾南栖扭头看了她一眼,伸手给她夹了点平日里喜欢吃的菜,这才解释道。 “若不让他尝尝这青灯引带来的痛苦,他又怎会断了逃走的念头。” 她绝对不会放他离开大殷。 崇曦此人善于隐忍,城府颇深。 当日在战场上,若不是大盛中内部出了想要他命之人,那一战,她输定了! …… 骁云湛将人放在床上,望着他痛苦的面容,无奈的叹息一声。 替他盖好被子,他这才走出了房间。 骁云湛刚走,床榻上的崇曦忽然就睁开了一双眼睛。 墨色瞳孔里皆是凉意。 她是故意的,便是想让他尝尝这毒药的厉害,好断了逃回盛国的念头。 可…… 崇曦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盛国才是他的家,那里,有他想要挫骨扬灰之人,怎能无声无息的淹没在殷国。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口哨吹了不下,不消片刻,一袭黑衣的男人便出现在了房屋之内。 单膝跪地,一身恭敬。 “请殿下吩咐!” 他皱着眉头,忍着剧痛,将自己的手臂割开了一条口子,随即,嫣红的鲜血便落入瓷瓶。 “交给宰辅。”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拿起瓷瓶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同一时间,那房门也被人推开。 顾南栖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男人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衣袖。 可即便如此,他手臂上的伤口还是落入了眼底。 “自残呢?” “嗯。”男人惜字如金的吐出一个音节。 顾南栖将饭菜放了下来,干脆利落的卷起了他的衣袖。 崇曦一惊,苍白的面颊浮上丝丝缕缕的绯色。 “做,做什么?” “帮你包扎。” “不必!”说着,他便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却被顾南栖牢牢地固定住。 第180章 可以了么?小人 她掏出一瓶药粉,快速的洒在了他的伤处,又打了一个精致的兔耳朵结。 崇曦有些不忍直视的缩回了手臂,狐疑的看一眼顾南栖。 “上卿是来看崇曦笑话的?” 顾南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桌上滴落的一滴血液,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便是他将血液交给方且月,也定然是研制不出解药的。 青灯引这一味毒,普天之下,只有殷宁可解。 “吃饭。”顾南栖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都是你平日里不喜欢吃的。” “不饿。” “那我吃了,刚刚没饱。” 不等崇曦说话,她便将饭菜端了过来,在他跟前,迅速的见了底。 崇曦:“……” “上卿若没事便出去,我要歇息了。” 闻言,顾南栖扒饭的动作微顿,“都这样了你还睡得着?” “拜上卿所赐。” 瞧着他眼底的凉意和怨气,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事儿也是怪你,谁让你当初不服药呢?否则,那水里的毒不就解了?” 崇曦:“……” 此刻,他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想跟眼前这个人说。 从前,他到底是如何觉得她刚愎自用,心狠有余却城府不足的。 难怪,大殷中人会说她阴险。 忍了又忍,一句话,崇曦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如上卿这般的女子,世间当真少见。” “那你喜欢么?” “呵!”他凉凉的吐出一个音节,默默的躺了下去,彻底的将她无视成了空气。 顾南栖也不介意,默默的吃完饭,才吩咐道:“吃饱了,我先回去睡了,你待会疼醒了就把碗筷收一下。” 崇曦:“……” 只觉得更疼了。 …… 顾南栖一夜好眠。 天刚刚亮,方且月便出现在了客栈门前。 他脸色不善,眼睛猩红,像是熬了一夜那般。 瞧着眼前昏昏欲睡的顾楠栖,他将茶碗重重的放到桌上,“大盛已退兵,上卿是否该遵守承诺了。” “自然自然。”顾南栖点了点头,“只是……” “又怎么了?”瞧着她犹豫的样子,方且月怒喝一声,一副被气的不轻的样子。 “嘿嘿。”顾南栖干笑两声,“你知道,你这个人一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若你反悔怎么办?” 方且月放在桌上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 “此事,我绝不食言。” “那你把这个药吃了我就信你,即刻回京!” “顾南栖,你莫要欺人太甚!”男人狠狠的盯望着她,绯色的唇瓣微微颤动,骨节捏的咯咯作响。 “你不吃,我便不回大殷了,到时候,你大盛储君新丧……” “若我大盛储君有事,你顾南栖首当其冲。” “若你大盛不退兵,我便要被宫刑,生不如死。” “……” 俩人对视了片刻。 方且月咬牙切齿的抓起桌上的药便扔进嘴里,而后,扯着嗓子吼道:“可以了么?小人!” “……”顾南栖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她点了点头,瞟了一眼客栈外的红色骏马,“好久没吃肉了,宰辅这马儿当真是膘肥体壮。” 第181章 养了这么多年,一个蛋都没下 方且月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闷疼,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这马跟随本官数年,没有理无缘无故便将它杀了,全旁人的口腹之欲!” “嘿嘿。”顾南栖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味道在里面,“我借口都替你想好了,好让你少些负罪感。” 方且月冷睨着她,眼底皆是怒火,“什么?” “养了这么多年,一个蛋都没下!” 方且月:“……” 瞧着眼前眉目妖冶的小人,方且月抬起头深深的叹息一声,“这马,我就送你了。” “多谢。”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骁云湛,后者会意,默默的将马牵走。 “你是不是可以回殷国了?”方且月冷冷的望着顾南栖,眼底皆是凉意和不待见。 顾南栖点了点头。 “走了。” 一行人马上了马车,临走前,顾南栖似是不经意道:“你的马成了我的,不如,载你一段路。” 方且月眼底划过一道精光。 如此,更方便行事了。 于是,他便没有多做推辞,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着殷国的方向驶去,周围是茂密的丛林。 崇曦靠着车壁,苍白的面颊挂着点点汗珠,像是疼到极点又在极力隐忍。 即便如此,他却是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 好像这疼痛于他而言像是习惯了那般。 看着这一幕,方且月垂在衣袖里的手微微紧了几分。 这大殷上卿,当真是个狠毒之人。 传闻里,他痴迷殿下的容貌,因殿下不从,便日日打骂。 可在他看来,殿下对他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般的抗拒,反而,只见他日日折辱殿下。 眼下,居然还睡得着,若不是…… 闭上眼,方且月稳了稳心神。 正在这个时候,周遭突然传来一阵声音,顾南栖敏感的睁开了眼睛。 “有刺客!” 骁云湛冷硬的嗓音传了进来。 独苏下意识的抓紧了顾南栖的衣袖。 瞧着她这下意识的举动,崇曦眸子轻轻颤了一下,吩咐道:“保护好公主。” “是。”方且月应了一声,不由又看了一眼独苏。 瞬间,前方迎来了无数黑衣人。 骁云湛握紧了缰绳,手中长枪飞出,瞬间击倒一片,他驾着马车一跃而过。 黑衣人反应过来,持剑追了上来。 骁云湛皱着眉头,驾车却毫不含糊。 正在这时,一只利箭突然袭来,目标正是方且月,他下意识的伸手握住。 当看到手里的箭矢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他派来的人马! 他惊愕的抬头看去,瞧着汹涌而至的黑衣人,他心下微凉,这是谁的人? 骁云湛堪堪的躲过一个石头,“车上人有些多,马儿跑起来费力,如此,不消片刻就会被追到。” 闻言,顾南栖下意识的看向了方且月。 四目相对,后者一愣。 “你……” 话音未落,顾南栖便一脚将他踢下了马车。 崇曦刚想伸手去抓方且月,便被顾南栖干脆利落的一掌干番。 一时间,车内寂静无声。 骁云湛默默的驾着车,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第182章 公主别被小人的外表蒙蔽了 这人的果决,当真和长公主有得一拼,在关键时刻及时作出决定,舍弃于自己的无用之人。 马车疾驰,风带起车帘,顾南栖的目光与方且月交汇。 他翻身躲过黑衣人砍下的一刀,抬眸朝着顾南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方且月眼底划过浓浓的不可思议。 这人,竟阴毒到如此地步! 瞧着他狼狈的模样,顾南栖红唇轻轻扯出一抹弧度。 “也不知道这大盛宰辅功夫如何?” 闻言,骁云湛微微侧目,“那些是什么人?” “你说呢?”顾南栖慵懒的靠在马车里,任由车子颠簸的三摇两晃,眼底尽是冷静。 “驾!”骁云湛驾着马车,淡淡的吐出一句:“看身手,像我大殷铁甲。” “骁将君好眼光。” 骁云湛瞳孔微微一缩,“当真!” “嗯。” “你与大盛宰辅有仇?” 骁云湛低声询问,语气里带着丝丝的讥讽之意。 传闻果然不虚,这顾南栖果然睚眦必报,心胸狭窄。 “大盛不会随意向大殷开战,而朝臣力荐殷宁,我担心朝中有人与大盛勾结,开战是假,刺杀殷宁是真!” 闻言,骁云湛眼底划过一抹不可思议,他下意识的握紧了缰绳。 “就凭你的猜测,你便敢将大盛宰辅踹下马车?” “呵!”顾南栖翘起二郎腿,妖冶的眸底深处划过一抹凉意。 “他不会死!”她声音笃定,语气淡淡:“若当真有人埋伏想要取长公主性命,那么,那些人必定会为了救方且月而放弃这次刺杀。” “若无人刺杀,我派去的人,自不会真的伤了他,最多,打一顿便是了。” 骁云湛静静的驾着马车没有再说话。 他刚毅的面容上眉头紧紧的蹙着,任由大风吹打在脸上不见分毫动容。 许久之后,直到看到了大殷人马,骁云湛才复杂的说道:“从前不了解你,如今接触了,倒发觉,你行事作风颇有长公主的风范。” 骁云湛的嗓音淡淡的,透着一股寂寥之味,像是风轻轻一吹便会散掉那般。 顾南栖轻轻挑眉,眼底浮起一抹揶揄。 “如此看来,骁将军倒是很崇拜长公主?” “哼!”骁云湛不屑的轻哼一声:“长公主的风姿,顾大人这都比不过。” 顾南栖:“……” 独苏轻轻抿了一下唇瓣,她心情沉郁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我觉得,顾大人很好。” 骁云湛:“公主别被小人的外表蒙蔽了。” 顾南栖:“……” …… 这边,顾南栖已经班师回朝。 而方且月,正挣脱渔网钻了出来,面色铁青的厉害。 大殷铁骑早已退开,此刻,林间跪了一地的大盛铁骑。 “属下等办事不利,还请大人责罚。” 方且月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长剑,望着顾南栖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发狠。 好个大殷上卿!当真是步步为营,步步算计,便是自己也着了他的道。 “回去!” 方且月凉凉的吐出两个字,带着奔涌而来的杀伐之气。 他身上这些伤,有朝一日,定会还给那无耻之徒。 第183章 前太子殷盛 “砰!”上官融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他眼神近乎发狠。 “什么大盛宰辅,看来也不过如此,区区一个没了功夫,没了记忆的殷宁都杀不掉。” “老爷不必动怒。”沈曼渠在丫鬟的跟随下缓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袭紫色的衣衫,上面绣了白色的梨花,栩栩如生。 她一举一动,皆有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高贵,像是世家嫡女经年修炼而来。 见到她,上官融眼底的戾气稍减。 “夫人身子不好,少出来吹风,该多歇息才是。” “无妨的,近来春暖,身子也不如冬日那般疲乏畏寒了。” 沈曼渠被丫鬟搀扶着坐了下来,白皙的手轻轻抚平了上官融紧蹙的眉头,“老爷为日日操劳,两鬓头发都白了。” 瞧着眼前的夫人,上官融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眼底划过少有的温柔。 “夫人可是嫌弃为夫了?” 沈曼渠低笑一声,“老爷说哪里的话,在妾身眼里,老爷永远都是初见那个少年。” “哈哈哈。”上官融大笑了起来,眼底的最后一丝阴霾消失不见。 “夫人呐,我这一辈子杀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事,如今,只要杀了殷宁,便可高枕无忧了。” 闻言,沈曼渠好看的眉头轻轻一蹙。 “她身为金枝玉叶,本可许个好人家,平安富贵一生,却偏得披战甲,去做男人的事儿,也不想想,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哪有她一个后宅女人的一席之地。” “唉!方且月无能啊!” 本想着借此机会一箭双雕。 既可以杀了殷宁,又可以让大盛救走崇曦,如此一来,顾南栖弄丢大盛储君,也难逃一死。 偏偏! 仰起头,上官融沉沉的叹息一声。 “看来,此事只能再重新部署了。” “不能中途截杀么?”沈曼渠疑惑的问了一句。 还不等上官融说话,她便自顾自的道:“是妾身疏忽了,那大殷铁甲随行,什么刺杀都无济于事了。” “老爷,皇上很是宠爱殷宁,若要她死,便得是谋逆之罪才可,否则,皇上是不会轻易处置了她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上官融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有了夫人!” “什么?” “夫人还记得殷宁为何披甲上阵么?” 沈曼渠沉思了片刻,微微一惊。 “记得,当时皇上生了一场病,前太子殷盛掌权,朝局内忧外患,偌大的朝中,他竟无一可用之人,蛮族来犯,无奈之下,殷宁请缨率军出征,好让殷盛坐镇朝中,谁知,殷宁竟一举拿下蛮族首领的脑袋。” 想到过去,沈曼渠有些感慨。 “也正因如此,殷宁才正式封将!而殷盛也因有了这个皇妹的帮助,羽翼逐渐丰满,贤名远播。” “可这事儿,与杀殷宁有何干系?” “哈哈哈哈。”上官融畅快的笑了起来,眼底皆是蛰伏的自信。 “殷宁一直对前太子殷盛之死耿耿于怀,若老夫告诉他,殷盛之死乃皇上所为,不知,她会不会为了她那一母同胞的哥哥,做出弑父之举?” 第184章 皇姐如今与我生疏了 “可此事若是老爷去说,殷宁是否会信?她身边如今可有个顾南栖呢,一直与老爷不对付。” “此事何须我去说,太子乃殷宁之弟,他去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那妾身,就在这里预祝老爷心想事成了。”沈曼渠轻轻一笑,皆是美艳。 “夫人身子不好,多歇息才是,为夫进宫一趟。” 沈曼渠点了点头,目送着上官融离去的身影,红唇轻轻勾起一抹笑容。 老爷是她见过最有谋略之人,那殷宁区区一个女人,如何会是对手。 …… 一盏盏荷花灯在水中漂浮着精致的年华,星星点点的诉说着当年的一段南城旧事,古旧的小桥,古旧的流水,古旧的茶坊,这么多古旧串成一道夜晚的风景。 在不同人的心中编织着相同的梦,就是那些看似老旧朴素的时光剪影,却带给寻梦者妙曼无尽的风情。 身处其中,妙不可言。 独苏有些忐忑的看着对面一杯一杯喝着杯中物的殷诏,桌下的手狠狠的绞在一起。 见殷诏许久不说话,她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不知殿下将我约至此地有何重要之事?” 闻言,殷诏喝酒的动作一顿。 抬眸,他缓缓朝着对面的独苏看了过来。 脸还是那张脸,与记忆中的皇姐无任何区别,可,却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没了当年的恣意风发,也没了独属于大殷长公主的那份傲气,反而,有些小心翼翼在里面。 眼底划过一抹疑惑,殷诏放下了酒杯。 这些日子,他一直命人查皇姐的事儿,想要知道她是如何死而复生的,这消失的一年又发生了什么,可却无迹可寻,仿佛像是凭空出现那般。 “皇姐如今与我生疏了,从前,你都是唤我诏儿的。” “自从皇姐归来,还没有与皇姐攀谈过,宫中人多眼杂,便约至此地了,也算静逸。” “嗯,哦。”独苏不安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瞧着她这番模样,殷诏却突然有些不忍。 儿时,皇姐也曾带着他玩过一段时间,那段时光,是他最快乐的。 只是后来,她披甲上阵,辅佐殷盛,才与她彻底疏远了的。 那太子之位,分明是他这个中宫嫡出之子的才是。 殷盛凭什么? “唉。”殷诏又喝下一杯烈酒,像是满怀心事那般望着漫天星辰。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近日来,不知怎的,老是想起皇兄,想起儿时与皇姐一起玩乐的时光。” 话落,他像是不经意般看向独苏,却见她面无表情,甚至眼底也无半点波澜。 “……”殷诏不禁有些挫败。 “皇姐莫非连盛皇兄也不记得了?” “呃……他……我记得。” 这些日子以来,顾公子跟自己说过最多的人,大概便是前太子殷盛了。 也说过许许多多殷宁公主与前太子殷盛之间的趣事。 闻言,殷诏稍稍松了口气。 “皇姐你知道么,你还活着我真的很开心,我虽然成了这东宫的主人,可却没有一日不担惊受怕的。” 第185章 在乎的,唯独顾公子一人 独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瞧着他的害怕,瞧着他的苦闷,心底,却无半分起伏。 垂下眼眸,独苏拿起面前的酒轻轻抿了一口。 于自己而言,太子虽然高高在上,但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的喜怒哀乐,担惊受怕,自己都无法感同身受。 这个世上,在乎的,唯独顾公子一人。 正等着她询问的殷诏见她不接话,眼底疑惑更深。 他叹息一声道:“皇姐与弟弟当真生疏了。” 独苏绞着手中的手帕,“我,我只是不记得了许多事。” “可你还记得盛皇兄。” 独苏:“……” “皇姐。”殷诏望着对面的人,低低的唤了一声,“若有朝一日我死了,皇姐会为我难过么?” “你,你怎么会死的?”独苏满脸不解,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她与这东宫太子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怎得今日便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了? “父皇年岁渐渐的大了,对东宫的忌惮从来没有消除过,当初,若不是父皇让人给盛皇兄下了毒,皇兄也不会年纪轻轻年缠绵病榻,久治难愈,最终死于盛年。” 殷诏一拳砸到桌上,面上皆是隐忍的痛苦。 他等着对面人的惊愕,等着她的询问,却什么也没等到。 殷诏抬头看去,却见对面的人从开始那般冷漠,像是什么也不能让激起她半分情绪。 “……” 殷诏心下微惊。 她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当真对过去的人和事都没了感情。 可,她不是还记得殷盛么? 还是说…… 殷诏眼底渐渐的划过一抹冷佞。 她根本就不信自己的话。 一时间,俩人沉默无声,谁也没有说话,一种诡异的气氛在其中蔓延。 又过了许久,殷诏像是酒醒了些许。 他拍了拍脑袋,“今夜一时感慨,有些喝多了,还望皇姐恕罪。” 独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瞧着她这油盐不进的冷漠样子,殷诏心中徒生了些气闷,感觉自己活像一个戏子。 起身,他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东宫之主。 “天色不早了,东宫还有事,先走了,皇姐路上注意安全。” 转身,他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却在即将到达门口之时,身上的东西无声的掉落。 独苏一愣,刚准备叫住他,却见人已经走出了门。 她急忙捡起地上的布帛追了上去,入眼,是殷诏远去的马车。 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独苏叹息一声,“罢了,明日再还给他。” …… 殷诏坐在马车上,面色阴沉如水。 “应星,你说,她会去刺杀父皇么?” 跟在马车旁的应星闻言,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殷宁公主最在意的人便是前太子,这些年,也一直放不下前太子的死,她若知道皇上命人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了毒,定会提剑闯入长明宫质问的。” “此事是皇上的逆鳞,无人敢提,若公主提了,便必死无疑。” 随着应星一句话落下,是漫长的沉默。 第186章 应星,她叫我弟弟啊 殷诏坐在车里,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丝丝怅惘。 许久之后,他才像是自言自语那般:“若皇姐不曾卷入这朝局之中该有多好。” 从前,母后虽是皇后,却因与外男私会惹恼了父皇。 连带着,自己这皇子也被父皇厌倦和讨厌,宫里的人素来势力,见母后被软禁,对自己也怠慢了起来。 在那个童年里,尝尽心酸冷暖。 明明是嫡出皇子,却过的连条狗都不如。 “应星,你知道本宫与皇姐第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么?” “属下不知。”应星安静的跟在车外,声音轻缓。 “唉。”车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而后,便听他道:“母后被父皇软禁冷落的第三个年头,那时候,本宫只有五岁。” “到现在本宫还记得,那天是冬夜,宫里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白雪,覆盖着每一座宫殿,可没有一座是温暖的。” “当时,伺候的宫人懈怠,明德妃的狗突然冲过来将本宫咬了,本宫在惊吓中踢了那狗一脚,它便跑了,明德妃整蒙受宠,平日又与母后不对付,便趁机责打于本宫。” “不只如此,她还告诉父皇,说本宫杀了她的狗,说本宫顽劣,小小年纪便心肠歹毒。” 忆起过去的事儿,殷诏神情有些寂寥。 “父皇将我罚跪在雪地里,直到现在,本宫还清晰的记得那晚的寒冷,像是要将人整个冻住,就在本宫以为快要冻死的时候,皇姐出现了。” “她询问,跪在那里的是谁,当宫人告诉她是四皇子的时候,本宫以为她会离开,视而不见。” “她的母妃是蓝贵妃,与母后素来不和,可谁知,她却解下身上的披风给我盖住。” “她说,快将我弟弟移入奉安殿,请太医来。” “应星,她叫我弟弟啊。” 应星跟在车外,静静的听着殷诏讲述着从前的事儿,听着他语气里的伤感,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替本宫求了情,并带回了宫,给了本宫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你知道么应星,其实本宫最讨厌的便是姜的味道,可却觉得,皇姐给的那碗,格外的好喝,直到现在,也还在想念。” “往后的日子里,皇姐与我结伴上书房,教我读书习字,宫人也不再敢怠慢,呵呵……” 殷诏苦涩的笑了一声,“若不是皇姐,我大概早就死在那个寒冷的夜晚了。” “可是应星,几年后,舅舅在战场上屡建奇功,父皇顾及着舅舅的功勋,便将母后放了出来,复了皇后之权。” “而我,因着母后也渐渐疏远了皇姐,再后来,殷盛被立为太子,皇姐披甲上阵。”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诏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浮现的是殷宁被万箭穿心的画面。 可那些,都是他与舅舅还有母后一力促成的。 皇姐再次归来他是开心的,只是,皇姐终究还是要死的。 反正,自己与皇姐,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第187章 矫揉做作的女人 中间隔了皇姐的半条命,还有蓝贵妃的一条命啊。 他日皇姐恢复了记忆,那便是他们的祸劫。 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宫之主,未来的君王,必须好好握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童年那些人人皆可欺凌的岁月,再也不要体验一次。 “不管殿下做什么样的决定,应星都会支持你。” 殷诏没有再说话。 应星却知道,他已经决定了,舍弃殷宁公主。 通往权利的这条道路本就一路荆棘,想要得到一些东西,便要舍弃一些的。 …… 殷诏回到东宫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走进寝殿,屏退了侍从。 拖着疲累的身躯来到床上,刚一坐下,身后便贴上了一具火热的身躯,一双柔软的手攀上了他的胸膛。 “殿下今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妾身都等您好一会儿了呢。” 殷诏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抱住自己的手移开。 扭头,瞧着榻上风情万种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凉意。 “紫烟,你如今好歹也是本宫的良娣,从前宫外勾栏里那些招数不必带进东宫。” 闻言,紫烟一怔。 瞧着眼前的男人,紫烟只觉得心瓣仿佛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她轻轻的垂下眉眼,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 落在了殷诏的手背上,他看了一眼只觉得烦躁。 “本宫乏了,你若没事便先退下。” “殿下,是不是紫烟生了孩子之后变丑了,惹得殿下嫌弃了?” “本宫只是乏了。”即便忍耐已经到了边缘,可殷诏依旧保持着作为东宫太子该有的风度。 紫烟还想要再说什么,可当看到殷诏这冷漠的样子,终究还是披上衣服退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寝殿之内便只剩下了殷诏一人。 鼻翼间还萦绕着紫烟身上淡淡的香味,可他却觉得心烦。 这些个女人,都一个样,矫揉造作,嫉妒争宠,将眼泪当做武器,毫无新意。 当初还觉着有几分意思,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若自己不是生在这大殷皇族,若不是这大殷的储君,谁又会多看一眼。 旁人只知道他生来便是嫡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自己受的那些苦,又有谁知道。 躺在床上,他轻轻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儿时的画面。 …… 紫烟哭哭啼啼的出了寝殿,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太子妃,南宫婧。 她一愣,有些狼狈的低下头,“见过太子妃。” “呵!”南宫婧冷笑一声,带领着丫鬟缓步走了过来。 她一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头上斜簪着金步摇,,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贵气逼人,让此刻衣着不整的紫烟自惭形秽。 “终究是勾栏里来的贱胚子,便是生下儿子,当了良娣,也改不掉身上的风尘气!” 南宫婧刻薄的语言传入耳膜,紫烟却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这太子妃南宫婧出自大家族里南宫家的嫡女,而自己,却只是个青楼女子,得封良娣已是看在了那孩子的份上。 “哼!”轻哼一声,南宫婧大步离开,眼底的鄙夷让紫烟倍感耻辱。 第188章 她哪里没本事了 …… 翌日,金殿。 “此次退大盛骑兵一事,顾卿做的很好。”殷天成的声音响彻金殿。 上官融有些阴郁的扫了一眼顾南栖,突然道:“上卿果然才智超群,可为皇子之师。” 话落,不还待顾南栖询问,他便道:“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说三皇子顽劣,想要找一师父用心教导,臣觉得,上卿可行。” 闻言,顾南栖惊愕的朝着上官融看了过去。 为殷暮商之师? 那可真是……太好了。 “皇上!”顾南栖还在窃喜,洛云书忽然道:“臣觉得顾大人恐怕不能为皇子之师。” “??”顾南栖一愣,疑惑的朝着洛云书看了过去。 自己怎么就不能胜任了? 只见洛云书面容严肃,声音激昂。 “顾大人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出口成章,满腹经纶,风华绝代,卓尔不群,踔绝之能,但是,这其实都是装的,没啥本事!” “你说对顾大人?” “……”瞧着对自己挤眼睛的洛云书,顾南栖当即便僵住了。 他放什么屁呢? 她哪里是装的,这都是事实好么? “呵!装的?”上官修然讥讽的笑了一声,“若是装的,顾大人又如何能不伤一兵一卒便退了大盛,此等智谋,不为皇子之师可惜了。” “上官小将军若真的顾大人如此机智善谋,不如便引为太子之师,方不辜负这番学识啊。” “太子之师,他配么?” 一句话,上官修然想也不想便低吼而出。 随即,朝堂上传来一阵诡异的静默,气氛有些压抑。 上官融瞥了他一眼,上官修然会意,忽然跪了下来。 “臣失言,还望皇上恕罪。” 殷天成面无表情的扫过跪在地下的上官修然,却是刻意回避了。 “顾卿不愿教导三皇子么?” “臣与三皇子年岁相差不大,素日,三皇子又对臣有些误会,只怕他不愿听臣教导。” “顾卿放手去做即可。” “如此,臣,遵命。” “退朝。” 瞧着殷天成离去的身影,顾南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舒畅。 殷暮商这些年在宫中着实荒唐,她有心管教,却碍于臣子身份不能造次,如今,得上官融,便可光明正大的管教了。 顾南栖走出金殿,一只腿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抬眸,望着眼前身姿俊逸的男人,她低笑一声,“鹤相,有事?” 鹤潇垂眸望着眼前的人,瞧着她眼底的狡黠,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将她留在身边,不怕引火自焚么?”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我只是想让她替我尽一下孝,他这些年,很辛苦。” 鹤潇眼底悄无声息的闪过一抹复杂。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便这样静静的望着彼此。 许久之后,鹤潇忽然上前一步,停在了她咫尺的地方,冰薄的唇瓣轻轻开启。 “但愿公主此番心意不会被辜负。” 话落,还不等顾楠栖反应,男人便翩然离开。 望着鹤潇离去的身影,顾楠栖久久没有回神。 大概,他也是想念曾经的顾楠栖的。 第189章 上卿是不良于行么 “顾大人,鹤相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呢?”洛云书走了上来,一脸揶揄的望着顾南栖,轻轻挤了下眼睛。 后者挑眉看他一眼,有些感慨的说道:“他说他喜欢我。” 洛云书:“……” 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将顾楠栖深深的看了一眼,洛云书直接扯开了话题。 “侯爷在宫外醉清风设宴款待朝臣,邀请你了么?”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没有。” 正在这时,上官融与上官修然一道走了出来,随行的,还有殷诏。 见到他,上官融眼底划过一抹轻蔑,“刚好顾大人在这,犬子生辰,今儿在醉清风宴请朝臣,请顾大人前往。” 顾南栖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人,于是点了点头。 “既然侯爷盛情,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对了。”上官修然似笑非笑的望着顾南栖,“早看到顾大人将侍卫遣了回去,眼下,不知顾大人如何去醉清风?” “……” 恰在此时,骁云湛从里走了出来,面容一如既往的冷硬,像是谁也无法接近那般。 顾南栖连忙道:“骁将军要去醉清风,不如,带我一起?” 骁云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眉头微皱,“本将军走路去。” 顾南栖:“……” “那算了,本官不想走。”顾南栖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她目光悠悠的朝着宫门口的臣子看了过去,似乎在找能带她去的人,最终,落到了洛云书的身上。 竟忘记了这个人也是有马车的,还舍近求远。 于是,她刚准备开口,便听骁云湛带着轻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这么点路也需要车马,上卿是不良于行么?” 顾南栖眉头一皱,扭头朝着他看了过来,妖异的眸子轻轻一眯,“你是在侮辱我么?” 迎着她不悦的眸子,他面无表情的哼出一个音节:“嗯。” “……”顾南栖差点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如果不是如今这身子有些弱,她早就和他翻脸了好么? “有本事,就跟上。”骁云湛斜眼扫了顾南栖,率先走了上去。 周遭的朝臣像是看戏那般瞧着这一幕。 这上卿,还当真是不招人待见得很啊,连一向只醉心于功夫的骁将军也对他颇有意见。 况且,顾南栖看起来文弱纤瘦的,皇宫到醉清风,路途可真的算得上遥远了。 …… 大殷古都,有着胭脂朱粉堆砌的繁华。 富人富得流油,比如权贵,比如王孙,也比如北云川,而穷人则穷的只能上街行乞,大多是到了走投无路。 在顾南栖和骁云湛经过一条街区的时候,忽然走上一名乞丐,然后朝着俩人颠了颠缺了一口子的碗。 顾南栖脚步忽然一顿,目光朝着街边正向她颠碗的乞丐看了过去,眼底慢慢的浮出一抹凶光。 不远处,一袭白衣的崇曦静静的站在街角,身畔,是一副看好戏的北云川。 “殿下,你说,这顾南栖会施舍这乞丐么?” “会。”崇曦笃定的吐出一个音节。 第190章 抱歉啊顾大人,草民喜欢女子 他总觉得,如今的顾楠栖,跟从前那个,是不一样的。 北云川没有再说话,微微眯了一下长眸。 看不出来,顾南栖居然也会因为穷人而心生怜悯。 可是下一刻,却见她拔出了骁云湛腰间的佩剑,而后,势不可挡的朝着乞丐指了过去。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乞丐手中的碗碎裂成两半,无声的落于地面。 乞丐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人,没敢逗留,一溜烟的跑了。 骁云湛还一手捂着剑鞘,惊愕的望着那被顾南栖拿在手里的佩剑。 长公主曾说,将者,剑在人在,手中之剑犹如自身之命,岂可被他人轻易夺去。 而顾南栖,明明只是一个弱质纤纤的书生,怎的就这般拿走了他的佩剑! 反应过来后,骁云湛羞愧的夺走顾南栖手中的剑。 “你做什么?”他眸色深沉如夜,此刻正不悦的看着顾南栖,眼底,还有丝丝隐藏不掉的警惕。 这人,哪里来的这般身手? 亏他还以为,她有一颗良善之心,知道为百姓的穷苦而难受,为贪官污吏的不作为而愤怒,谁知道…… 顾南栖皱着眉头看向他,脸上怒气未平:“这个乞丐我忍他很久了,我每次从这条街经过都会遇见他,每一次,他都向我抖一下碗里的钱,这是再向我炫耀么,我像是没钱的人么?” 骁云湛:“……” “这次算他走运,我没真的打他,下次再敢跟我炫耀,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真打!” 崇曦:“……” 北云川:“……” 正在这时候,一声低笑忽然传入耳膜。 顾南栖抬眸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崇曦,还有他身边的北云川。 她眼睛一亮,连忙走了过去。 微风撩起她的衣袂,脸上笑颜如花,似乎生动了整个春天。 瞧着她这般向自己走来的模样,莫名的,崇曦心口微微颤动了一下,耳尖悄无声息的泛起一丝红晕。 “顾……” “北云川,好久不见啊!” “……”崇曦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看着眼前突然对自己过分热情的人,北云川尴尬的扯了一下嘴角,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拽了出来。 “上卿,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倒是公子你,瘦了。” “……”北云川只觉得后背掠过一丝凉意。 无事眼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这人一向讨厌商人,更讨厌如骁云湛那般的武将,说是莽夫。 可如今,不但与骁云湛一路同行,对自己还这般热情。 莫不是……看上自己这俊美的模样了? 北云川一惊。 “上卿,你有事便直说。” “呵!”还不等顾楠栖说话,一声冷笑忽然传入耳膜。 重新墨黑的瞳孔眼波流转,清冷华贵的嗓音缓缓溢出,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凉意,“上卿便是这样勾引公主的?” “抱歉啊顾大人,草民喜欢女子。”北云川离她一段距离,忐忑的补了一句。 “??”顾楠栖一怔。 话落,也不等顾南栖反应,俩人便率先朝着前面走去。 顾南栖:“……” “哈!” 这俩个贱人!一唱一和的侮辱谁呢! 第191章 小将军不识货 醉清风内,早已聚集了无数的朝臣。 顾楠栖刚一入内便发现,鹤潇没来。 她也未曾多想,便安静的入了席。 只是,她刚刚坐下,便有人道:“顾大人姗姗来迟,不知道是不是去准备什么贺礼想要给上官小将军一个惊喜呢?” 顾楠栖一僵,抬眸看向上官修然,轻勾了一下唇瓣。 给他准备贺礼? 凭他也配。 可这大庭广众之下,不送生辰礼,传了出去,多少会折辱了她这上卿的名声啊。 可自己身上也实在没带什么东西。 就在这片刻之间,她快速的拽走了崇曦身上的玉佩。 “这便是我送上官公子的贺礼。” 侍从上前拿走。 上官修然有些随意的挑起玉佩,轻蔑的端详着。 见玉佩质地莹润,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确实非凡品。 “这……不会是赝品?” 顾南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皮肤白若霜雪,透着点点绯色,瓜子脸上凤眸微眯,朝着上官修然轻轻一瞥。 矜贵中透出一股不自知的妖冶,其色骄若冬梅,艳胜春花。 让一旁的崇曦眸色暗了暗。 嫣红的唇瓣溢出一声冷笑,“小将军不识货?” “哼!”上官修然冷哼一声。 “这东西,质量好么?” “呵!”顾南栖一声冷笑溢出唇瓣,她无视了崇曦投来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放心,这玉佩质量极好,上个月柳大人的公子也买了一块,从悬崖上摔下去都没坏,只是人死了。” “……你!”她的话让上官修然一阵恼怒,他随手将玉佩扔了过来,“这般晦气的东西,顾大人还是自己留着。” “好呀。” “……” 本以为他会拒绝,或者说点什么,谁知,就这么淡然? 瞧着她将玉佩揣进身上的举动,崇曦吐出一口浊气,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当真是,不要脸! 一旁,北云川默默的凑近崇曦些许,询问道:“殿下,顾南栖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男人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如今的顾楠栖,是让人越发的看不懂了。 正在这时,上官融忽然举起了酒杯,“储君到我大殷的时日也不短了,难道就没有想要回到大盛的想法?” 上官融此话一出,席上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落到了崇曦的身上。 后者唇瓣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静静的坐在斜对面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物件前,琉璃的灯火照耀着他俊美的脸,甚是清贵,绚丽夺目。 一袭白衫倾身,那垂落扑散在后背的长发,犹如月下的一泓清泉瀑布,动人心魂。 晃的人心生摇曳。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他举起酒杯,“殷国景色秀丽,山河壮观,百花争艳,崇曦流连忘返。” “呵呵!”崇曦话音刚刚落下,席间便有人发出一声嗤笑。 顾南栖闻声看去,是刘超,上官融门下之人。 此刻,他正把玩着酒杯,目光露骨的落在崇曦的身上,“听闻大盛储君身姿甚是诱人,令我大殷上卿好生颠倒,不知,可否一观呐?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看看这衣服底下到底与常人有和不同!” 第192章 尔等,还不配 一道道揶揄的目光落在崇曦的身上,似乎正等着看他笑话。 正在这时,席间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上官修然面色阴郁的扫了一眼顾南栖,“上卿这是不舍得了?每次总出来搅扰!” 顾南栖一手慵懒的撑着下颚,妖冶的眸子望着席间的人,绯色的唇瓣轻轻开启。 “本官倒是无妨,只是,镇国公主已到,让男子在其跟前宽衣解带,诸位是要一观崇曦身姿,还是有意折辱公主?令皇室蒙羞!” 顾南栖一句话落下,席间霎时便陷入了宁静。 正在这时,独苏在丫鬟的跟随下走了进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眼眸轻垂,掩去了娇羞,她命宫人将给上官修然的礼物递了过去,随意寒暄几句便落座了。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崇曦扭头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殿下,这顾南栖三番两次的为你解围,莫非,真的看上你了?”北云川疑惑的声音带着一抹愠怒,“这个断袖之癖,真令人恶心。” 崇曦寡淡的眸子在他身上一扫而过。 “听闻上卿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知,今儿可否让我等一开眼界?也当做是庆贺公主岁岁平安。” 刘超端着酒杯,挑衅的目光看向顾南栖。 后者像是一滩烂泥一般靠在座椅上,听到刘超的话,她也仅仅是抬了一下眼眸。 见她不说话,刘超一声冷哼。 “怎么,难道是传闻有误,自诩多才的上卿是浪得虚名?” “呵呵。”顾南栖一声低笑溢出唇瓣,白皙纤细的指尖随意的把玩着手中酒杯。 迎着众人的目光,她道:“想听本官弹琴,恕本官直言,尔等,还不配!”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上官融看向她的眼睛尽是阴霾。 “顾大人如今是越发的嚣张了,莫不是占着皇上的宠信,便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了。” “本官只需将皇上放在眼里,效忠即可,而等,是什么东西!” “顾南栖,公主跟前,你敢放肆!”刘超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顾南栖,句句威逼。 崇曦安静的看着一幕,瞧着顾南栖那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心智,才敢与众人为敌?惟我独尊! “顾大人在本宫面前,可以放肆。”独苏及时出声,解了围。 顾南栖眸子微微一挑,朝着独苏投去一抹笑容,那笑,猝不及防的闯入心底,让独苏心跳如雷。 起身,顾南栖道:“本官不胜酒力,便先走了。” “崇曦告退。” 起身,崇曦一同出了醉清风。 微风徐徐吹来,带着春日里百花的芬芳。 崇曦突然道:“大殷有上卿这般人,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听着耳边男人试探的话,顾南栖回眸,眼角的泪痣点缀的她妖冶魅惑。 她轻缓的嗓音轻轻响起,“殿下过誉了,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薄似飞花,轻如落叶,怎么可以撩起青山万古不变的沧桑。” 第193章 当魔鬼带路时,他们皆是魔鬼 “上卿与满朝文武格格不入容易遭人算计,不如便随波逐流,如从前一般。” 顾南栖仿佛没有听到崇曦的声音那般,她悠然往前走着,沐浴在阳光之下。 “从众者,圣人引领时,他们不一定会成为圣人,但当魔鬼带路时,他们皆是魔鬼。” 闻言,男人轻轻一怔,脸上玩味的神情陡然一僵。 他看着顾南栖,眸色中闪过一抹复杂。 “崇曦受教了。” 顾南栖扭头悠悠的看他一眼; 男人一身淡色长袍,衣襟与袖口处都用极细致的银丝绣着不知名的图,配上镂空玉缕腰带,再饰以通体碧绿竹节佩,看起来风姿潇洒,卓尔不群,贵气逼人。 只是,这大殷中,容不下这么一位才貌双绝的质子。 “崇曦若想活着,便继续敛其锋芒,装成平日里那个无能,无用又懦弱的质子。” 崇曦站在原地,耳畔回荡着那句:崇曦若想活着,便继续敛其锋芒,装成平日里那个无能,无用又懦弱的质子。 原来,这个不曾上过战场,甚至不曾见过自己的大殷上卿,从一开始便看透了自己的伪装。 “呵呵。”崇曦突然低笑了一声。 这大殷上卿,竟与当日在战场上的殷宁有些相似。 谁说置身沙场、征战天下才是巾帼英雄。 这顾南栖,女扮男装入了朝堂,在男人的庙堂里步步高升,官拜上卿,亦正亦邪,倒是叫人看不透了。 …… 东宫。 青石铺就的小径,承载着许多行人的脚印,可依然苔痕斑斑。 这座庭院古朴韵致,精美的石雕,镂花的窗檐,昭示着主人的品味。 殷诏站在窗前,眉头紧紧地蹙着,久久没有放松。 他眼底尽是疑惑。 他那日明明已经将父皇当日下的密旨落下了,为何都过去了这些日子,皇姐依旧没有动静。 甚至对待父皇的态度一如往昔。 她是真的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她与盛皇兄的感情,还是……记起了一切,正在筹谋之中呢? 沉思了片刻,他忽然道:“去奉安殿!” “是。”应星应了一声,默默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奉安殿为长公主居所,这里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这些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分外壮观。 看着眼前这座宫殿,殷诏眸色暗了暗,“应星,堂堂东宫竟还不如一个公主的居所。” “长公主,是不一样的。”应星抬头看了一眼这奉安殿,低声回了一句。 殷诏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抬脚往前走去。 门口宫女刚要通报,却被殷诏一个眼神制止,他大步走了进去。 奉安殿内安静异常,不见公主的身影,殷诏刚准备唤人询问,便听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怀着疑惑的心情,殷诏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透过虚掩的门,他见公主跪在佛前,认真的祈祷。 第194章 天下哪里有什么死而复生的鬼话 殷诏眉头一皱,眼底闪过淡淡的疑惑。 皇姐什么时候会信神佛了? 他上前些许,刚准备唤公主,却听她道:“信女独苏,求佛祖保佑能在皇宫平安一生,保佑独苏能嫁给顾公子,与他举案齐眉,一生安乐,独苏便也知足了……” 殷诏瞳孔猛地一缩,那即将推开门的手陡然僵住。 独苏? 殷诏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光芒,随即便释然了。 果然,天下哪里有什么死而复生的鬼话! 难怪眼前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张与皇姐一模一样的脸,实则,怯懦谨慎,小心翼翼,没有皇姐的半点气度。 想着,殷诏用力推开了门。 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一惊,独苏猛地回过头,当看到缓缓走进来的殷诏时,她脸上的神色陡然僵住。 “殿,殿下……” 殷诏脸上露出玩味的神情,他盯着独苏,步步紧逼,“殿下?皇姐以前可是叫我诏儿的!” “诏,诏儿。”独苏低下头,错开了与殷诏的目光,小心的叫了一声。 然而,话音刚刚落下,殷诏便扬手,一个清脆的巴掌便扇在了独苏的脸上。 力度很大,将她扇得摔倒在了一侧。 独苏满眼惊惧,抚着红肿的脸,望着居高临下的殷诏,身子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诏儿?你也配称呼本宫名讳!”殷诏声音寒凉,不见半点温度。 “你……” 独苏话音未落,殷诏便俯身掐住了她的下巴,有些邪肆的眼眸紧紧的盯着眼前这张脸,露出了丝丝缕缕的复杂。 独苏被迫仰着头,便是下巴被掐到几乎骨折,她也一声不敢吭。 “是顾南栖让你假冒皇姐的?” “殿下说什么,独苏……不……不懂。” “不懂?”殷诏眸子微微眯了一下,随手将独苏推开。 “顾南栖他胆敢混淆皇家血脉,此乃诛九族的大罪!” 闻言,独苏瞳孔猛地一缩,她连忙跪倒在了殷诏脚边,“此事是独苏一人所为,与顾大人没有关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殷诏在她跟前蹲了下来,瞧着眼前这张娇柔软弱,眼泪横生的脸,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下颚。 那声音透着淡淡的蛊惑。 “要本宫饶了那顾南栖也行,只是,从今往后,本宫让你往西,你不可往东,明白了么?” 独苏闭上眼睛,慌忙点了点头。 只要顾公子无碍,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呵!”得到她的首肯,男人轻轻的哼了一声,“皇姐是不会轻易流泪的,擦干你的眼泪,别再让本宫看见你这模样。” “是,是!”独苏不敢反驳,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 殷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奉安殿。 难怪,难怪这人会如此漠视盛皇兄的死。 也罢,她终究不是皇姐,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留着也无妨。 毕竟,皇姐已经不在了。 她的巾帼之气,不朽传说,都随着那年那场杏花烟雨,化作暮霭炊烟,人间的喜怒哀乐和灾难,她再也参与不了。 第195章 没用的东西 大殷的春日,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顾南栖悠闲的躺在椅子上,墙园上斜挂着一支海棠,红紫娇媚。 正在这时,云飞自外面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顾南栖,见她看着海棠出神,不由问道,“主子在想什么呢?” 闻言,顾南栖低低的叹息一声,“我与这海棠年年春日相见,却又恍若新欢。” 就好像,她从未看懂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殷之主。 云飞复杂的看她一眼,不知她到底发生过怎样的事儿,只得道:“明日便是皇上寿诞了,主子……没忘?” “怎么可能会忘。”顾南栖自软榻上坐了起来,“殷暮商在做什么?” “宫里斗蛐蛐呢。” 闻言,顾南栖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像是酝酿了一层风暴。 “进宫一趟。” “是。”云飞立即跟了上去。 顾南栖去到皇宫的时候,便看见殷暮商与几个小太监正在斗蛐蛐,玩的不亦乐乎。 顾南栖也没客气,她大步上前,来到殷暮商背后,抬脚,狠狠的踢了过去。 力道很大,殷暮商一个不慎,瞬间便被踢出了好远。 “谁!” 站起身,望着眼前的顾楠栖,殷暮商当即便怒了,“顾南栖,你敢对本皇子不敬!” 在他怒气腾腾的注视下,顾南栖扫了一眼地上的蛐蛐,而后,云淡风轻的抬起了脚,猛然踩下。 瞧着那转瞬间便成了渣的蛐蛐,殷暮商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 “你敢杀了我的常胜将军!我要你偿命!” 话落,他抄起武器便朝着顾南栖打了过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南栖一个巴掌重重的抽到了他的脸上,“不长进的东西。” “……” 感受着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殷暮商整个人当即便僵住了。 他惊愕的看着顾南栖,久久没有回神。 这熟悉的感觉…… 顾南栖冷着一张脸来到石桌旁坐下,“明日便是皇上寿诞,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礼物,只为讨得皇上欢心,你却在这里斗蛐蛐,早知你如此不上进,当日便该让你去了云姜那个不毛之地,死了算!” 闻言,殷暮商瞳孔剧烈的缩了一下。 他震惊的看向顾南栖。 “原来你……” 原来,当日不是顾南栖要害他,而是救他!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暮商踉跄的后退一步。 父皇坚决的要他去往云姜,却在滴血验亲之后改了态度,所以,父皇怀疑…… 抬眸,殷暮商怔怔的看着顾南栖,“母妃之死,难道是……” “你想好送什么礼物了么?”顾南栖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此地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发现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殷暮商会意,他将脸上的神情稍稍掩藏。 “那什么,我不去了,免得扫了父皇的兴。” 顾南栖又是一声叹息,“没用的东西。” 说着,她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他,“这是你要送给你父皇的礼物。” 目光落到做工有些粗糙的盒子上,他疑惑的将其打开,只见盒子里赫然呈现的是几株异常丰满的稻谷,色泽金黄。 第196章 真想给他一刀 “这是什么?” “你吃的米饭便是此物。”顾南栖悠悠的吐出一句,“宴会上,你以你的名义将这个礼物呈上去。” 临南县连年灾祸,盗匪猖獗,虽然之前已经根治,可并未有实质性的好消息传来,这是今年的第一波收成,作为帝王,收到这样一份礼物,他定然会大力褒奖殷暮商。 这是属于他的第一步。 “可是顾南栖,这盒子是不是太粗糙了?” 瞧着他这样儿,顾南栖又是一声长叹,苦口婆心道。 “殷暮商,你是不受待见的皇子,无权无势更无钱,自然不能像太子一般极尽奢华,如果你用了好的盒子,岂不是在告诉你父皇,你过的很好么?如此,怎么勾起他的内疚之情。” 殷暮商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将盒子默默的收了起来,有些别扭的说道。 “谢谢啊顾南栖。” 顾南栖:“……” 真他妈想给他一刀! 冷着一张脸,顾南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云飞默默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主子还是很在意三皇子的。” “哈!”她一声冷哼,“这个废物我恨不得砍死他。” 云飞:“……” …… 尚云殿,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琉璃瓦顶,,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不绝于耳。 隔得好远,便听到那悦耳的丝竹之声。 殷天成刚一落座,殷诏便站了起来,“儿臣恭贺父皇寿辰,这是儿臣为父皇准备的礼物。” 说着,太监便将礼物呈了上来。 是一柄黄金打造的弓箭。 “儿臣听闻父皇曾出入疆场,万夫莫敌,百步穿杨,如今更是雄风不减当年,特为父皇打造弓箭一柄。” “哈哈哈哈。”殷天成发出满意的大笑,“此物,甚好,赏。” “谢父皇。”殷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抬眸扫了一眼独苏。 对上他的目光,独苏惊惧的低下了头,没敢再看。 朝臣、后妃纷纷呈上礼品,出尽了心思。 上官融送的是一美人,琴艺双绝,倾国之姿,甚得殷天成欢心。 良月送的,是一副绣着大殷疆土的刺绣,大气蓬勃,很是辉煌,顷刻间便将皇后送的明珠比了下去。 这时,殷天成突然看向独苏,“宁儿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独苏一愣,连忙站了起来,“这是儿臣给父皇准备的。” 太监将木合拿到了殷天成跟前,他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放着的是,是字迹扭曲的簪花小楷。 殷天成微微一怔,似乎勾起了心底某些东西。 “这是宁儿小时候的写的字,还是朕教的呢,想不到,竟保存至今。” 闻言,独苏只是羞涩的一笑。 这礼物,是顾大人让她送的。 直到,宦官的声音高高的响起,“三皇子上前献礼。” 殷暮商抱着手中的锦盒默默的走到中央,恭敬的行了一礼。 太监将锦盒接了过去,打开递到了殷天成跟前。 瞧着眼前不思进取的殷暮商,殷天成叹息一声,可当看到盒子里的稻谷时,还是微微一愣。 第197章 顾大人素来粗鄙 此稻谷颗粒饱满,色泽金黄,今年,必然大有收成。 “这是哪里的?” “回父皇,这是临南县的稻谷。” “临南县。”殷天成呢喃着吐出三个字,虽然知道那个地方的灾乱已经平息,却不想,竟会有如此收获。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孩子,竟会别出心裁的送出此物。 作为帝王,他不缺奇珍异宝,只想看到天下调顺,五谷丰登,百姓安居。 他五指摩挲着粗糙简陋的盒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殷暮商。 这孩子,虽然不思进取,但胜在纯良,又从不与朝中官员勾结,也算是难得。 自己,终究也是亏欠了他的。 放下稻谷,他宣布道:“三皇子殷暮商俊秀笃学,颖才具备,礼学德,甚恭,事长,甚孝,事行,甚端,今,封为暮亲王。” 随着殷天成一席话落下,众人皆是一怔。 他们之中,有些已经到了及冠之年,只因没有功绩,迟迟未被册封。 可是殷暮商,他凭什么? 瞧着众人阴郁的面容,顾南栖道:“皇上英明。” 殷暮商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一礼,“儿臣叩谢父皇。” “起来。”殷天成再次看了一眼匣子中的稻谷,心情似乎很好。 “诸位爱卿不必拘礼。”殷天成举起酒杯,与朝臣一同共饮。 一场夜宴,到深夜时分才落下了帷幕。 顾南栖面色带着点点酡红,有些微醺。 眼见她就要跌倒,洛云书立即将她扶住,“顾大人,你是不是喝多了呀?” 还不等顾南栖说话,独苏便带着圆儿走了上来,“洛大人,顾大人恐怕是醉了,不如,先带到本宫寝殿,等酒醒了再走。” 独苏脸上带着淡淡的娇羞,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似乎是怕被人听见一般。 洛云书则是一愣,他不动声色的将顾南栖护在了身后。 “回公主,男女有别,顾大人素来粗鄙,若是唐突了公主就不好了,下官会好好安置顾大人的。” 听着洛云书拒绝的话,独苏情急:“本宫让人准备了解酒的茶水……” “不必了。” 洛云书扶着顾南栖往后退了几步。 看向独苏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这长公主是不是见顾大人生的俊俏,便对人有什么想法。 若到时候给顾大人扣上一个犯上的罪名那就不好了。 此想法一出,洛云书匆忙行了一礼,拖着顾南栖立即朝着宫外走去。 “哼!”瞧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独苏不甘的跺了一下脚,“他什么意思,难道本宫会对顾大人做什么么?” “还说顾大人粗鄙,我看粗鄙的分明是他。” “公主,我们先回去。”圆儿给独苏披上一件披风,“这里风大,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点了点头,独苏缓步朝着奉安殿的方向走去。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深沉,苍穹如墨,高悬的明月闪着稀薄的光。 独苏在圆儿的陪同下走进了寝殿,霎时,整个人突然僵住。 只见床榻上,殷诏端坐在那。 第198章 山野村姑,还妄图坐这尊贵之位 此刻,他正凝望着她,一双冷厉的黑眸中,就仿佛是夜色里无法藏匿的深处,越来越幽深,越来越黑,如深渊寒潭。 独苏脚步霎时便僵在了原地。 许久之后,殷诏才开口,命令道:“过来。” 看了看身边的圆儿,独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刚刚走近,还未来得及说话,整个人突然被摔入了身后那柔软的雕花大床内。 独苏瞳孔猛地一缩。 圆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惊到,连忙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公主……” 圆儿话音未落,便被人拖了出去。 还不待独苏反应,一声锦帛碎裂的声音忽然传来。 “太太太子殿下!”独苏惊惧的护住胸前单薄的布料,颤抖的看着离自己不过咫尺的人。 “你想……想想……想干什么?” “哼!”殷诏云淡风轻的哼出一个音节,眼底轻蔑忽闪,“山野村姑,还妄图坐这尊贵之位,本宫能宠幸你,是你的荣幸。” 独苏瞳孔剧烈的缩了一下,她惊愕的看着殷诏,久久没有回神。 后者猛地掐住她的下颚,凉薄的嗓音低低的传来。 “怎么?以为长了这样一张脸就能飞上枝头?你也配!” 随着殷诏一个音节落下,他忽然翻身将人禁锢住,无法动弹。 独苏双腿剧烈的蹬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不要……” 殷诏盯望着身下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残戾的笑,修长的指尖在独苏裸露在外的腿上轻点。 嗓音透着危险的蛊惑,“张开。” 独苏身子轻颤,“我即便不是殷宁公主,可也……长了一张如公主的脸,殿下怎可……” 独苏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疼痛忽然袭来。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绝望瞬间溢满了心口。 “哼!想顶着皇姐的脸与顾楠栖相守,你也不怕皇姐恶心!”殷诏嗓音凉薄,无一丝温度,冷的入骨入髓。 独苏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殿内,经久不散。 不知过了许久,那雕花的大床才停住了晃动。 殷诏冷漠的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擦拭了一番,随意的将巾帕扔在了独苏的身上。 那般嫌恶的模样,像是对待青楼妓子一般。 独苏木讷的看着帐顶,只觉得冷,冷的连一丝温度也感觉不到。 殷诏穿上衣服,甚至不看一眼床榻上满身凌乱的独苏,抬脚便离开了寝宫。 殿外,圆儿还跪在门口,见殷诏出来,她慌忙的埋下了头。 而后者也仅仅是瞥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奉安殿。 见他走,圆儿这才跑进了殿内。 当看到那一幕时,她惊愕的捂住了嘴。 殿下居然…… “公主!”圆儿大步跑了过去,只见床榻上的独苏像是失去了生气那般,目光呆滞,无半点生气。 “公主,你别吓圆儿,你怎么了?” 独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自己与顾大人,终究没有可能了。 这些日子,君王的宠爱,后妃的讨好,臣子的谄媚,几乎让她生出了错觉。 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殷宁公主,觉得,只要是自己想要的,都可得到。 第199章 那可是他的皇姐 可,直到此刻,直到被殷诏的凌辱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自己始终是那个长于村野,无半点才气,卑贱落魄的独苏,不会因为顶了公主的身份而变得尊贵。 …… 灯火通明的太子妃府内,南宫婧一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头上斜簪着金步摇,,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堂下,小太监正禀报着什么,南宫婧闻言,却是一怔。 “你说什么?”不可置信的望着匍匐在地的小太监,南宫婧神色透着丝丝震惊,“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颤抖着身子,头也不敢抬一下。 “回太子妃,奴才亲眼所见,太子入了奉安殿,与公主缠绵,那声音很大,殿外的人都听到了他们……交欢的声音。” “……”南宫婧瞪大了眼睛,咚的一声跌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绝望在瞬间溢满了心口。 那可是他的皇姐! 他怎可作出这般下作之事,若被人知晓,那他的太子之位还能保住么? 到时候,若他不是太子了,那她这个太子妃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自己的那些梦想又该如何实现。 她生来便是要做皇后的人。 南宫婧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涂着鲜艳颜色的蔻丹深深的陷入掌心。 殷宁!必须死! 抬眸,南宫婧朝着身边的贴身宫女茉莉投去一个眼神,后者会意,朝着小太监走了过去。 “这些银子是太子妃赏给你的,你走。” “奴才叩谢太子妃。” 小太监欣喜的接过银子,刚刚转身,整个却突然僵住。 茉莉面无表情的将插在他后背的匕首拔了出来,“太子妃,接下来该怎么做?” 南宫婧眼里渐渐浮现出一抹冷厉。 “她殷宁本就是个死人,都已发丧便不该再回来。” “这封书信,藏入殷宁宫中,我要她,再死一次!” “奴婢马上去办。” “别让人看到了。” “是。”茉莉应了一声,利落的换上一身夜行衣,潜入了黑暗当中。 上卿府。 春光涤荡,暖阁生烟。 室内,玉炉正燃,缕缕香烟,飘然直上,窗外,芳菲将至。 正在这时,云木走了进来,“主子,大盛储君到。” 云木话音刚落,男人便缓步走了进来。 阳光清浅如碎金,铺洒在了光滑的后院下方,宽敞洁净的大理石坪上,折射出他优雅的身影。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顾南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又有什么事?” “九尾狐簪。”崇曦开门见山,半分委婉都没有。 “……”顾南栖抿了抿唇瓣,“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送人的东西,三番五次的想要回去,你好歹也是大盛储君,真是有些掉价了。” “那是母妃要我送给未来太子妃的。” 随着崇曦一句话落下,偌大的院子里呈现出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片刻之后,顾南栖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她望着崇曦,有些手足无措。 她警惕的看着崇曦,一只手朝着云木招了招,后者会意,默默的俯下了身子。 第200章 主子,把簪子还人家 “这逼什么意思?” “他喜欢你。”云飞一脸笃定,“属下早就看出来了。” 闻言,顾南栖老脸一红,“可我不喜欢他。” “那属下替你拒绝了他。” 直起身子,云木轻咳一声,“我家主子不喜欢你,大盛储君你还是死心。” 崇曦:“……” 瞧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崇曦眼底划过一抹无奈,“烦请上卿将九尾狐簪归还。” “……”顾南栖坐的笔直,带着丝丝魅惑的眸子望着崇曦。 见她久久不语,云木默默的在她手臂上拧了一下,“主子,把簪子还人家。” 顾南栖差点被拧的从软榻上跳起来。 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云木,她道:“过几天还。” “过几天?” “三天。” “崇曦等着。”寡淡的吐出四个字,崇曦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顾南栖沉沉的叹息一声,“早知道他这么出尔反尔,当初就不该把那簪子给卖了。” 云木:“……” 正在这个时候,管家顾山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主子,殷宁公主谋逆,此刻已经下了大狱。” 闻言,顾南栖一惊,猛地站了起来,“谋反!” 没有多说,她立即朝着马厩跑去。 顾南栖一路骑马朝着皇城的方向跑去,终究还是赶在了宫门下钥之前进了长明宫。 宫里格外的安静,镶嵌在壁上的琉璃灯散发着暖暖的光晕,将顾南栖略微苍白的脸映衬的白璧无瑕。 殷天成正站在案前书写着苍劲有力的大字,没有说话。 底下,还站着南宫越。 她知道他,朝中正二品御史,太子妃南宫婧之父。 顾南栖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因为紧张,额头上浮现出了细碎的薄汗。 许久之后,殷天成才放下了手中的笔,他抬眸看向顾南栖。 “顾卿,殷宁一事,交由你去办。” “臣去办?”顾南栖面上带着疑惑和不解,“皇上,殷宁公主绝对不会谋逆,臣敢……” 顾南栖话音未落,殷天成便将一封信扔到了她的脚边。 “南宫越在城外截获了一批刀剑,战马,经过逼问,得知,幕后之人,便是殷宁。” “朕方才下令搜宫,在殷宁寝殿找到了这封信,她擅自招兵买马,意图谋逆。” “哈!”顾南栖突然就笑了,“殷宁公主征战沙场,数年角逐有了今日的盛世,她怎会亲手将之毁去……” “上卿如此护着公主,莫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与公主有染,意图颠覆大殷皇权?” 南宫越森冷的嗓音在殿内响起,一字一句,像是不见血液的利刃。 “那指证公主之人现在哪里?” “哼!”南宫越冷哼一声,“那人经不住严刑,已经去了。” “御史台肩负弹劾之责,却无审讯之权,你如此越俎代庖,焉知不是屈打成招,构陷公主!” “顾大人!”南宫越高声提醒:“请注意你的言辞!本官能屈打成招,那公主亲笔手信又如何解释?” 第201章 亲自……杀了殷宁 顾南栖沉吟了片刻,忽然俯身将地上的信捡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的打开,里面的字迹赫然映入眼帘,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这字迹…… 当真与她的一模一样,可,自己从未写过这样的信。 是有人模仿了! 顾南栖心口顿时划过一丝凉意,是谁要陷害自己? “区区一封信而已,不过是仿了殷宁公主字迹,当不得真!” 顾南栖随意的将信扔下,语气平淡,却带了几分荒寒。 南宫越还想说什么,殷天成却突然道:“南宫爱卿先退下。” “臣,遵旨。”临走前,南宫越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南宫越走后,偌大的长明殿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殷天成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冷锐的目光停留在了顾南栖的身上,“顾卿,你去一趟诏狱,亲自……杀了殷宁。” 殷天成一字一句,落入顾南栖的耳朵,仿佛于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 望着殷天成,她久不语,像是一场梦,那句话,是梦魇,将她牢牢地困住,醒不过来。 长明殿安静的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风声缄默,顾南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传来,“皇上,公主不会谋反。” “顾卿!”殷天成嗓音加大了些许,有些警告的意味,“先前朕命你令人射杀殷宁,你没将人杀死,如今,是你该将功折罪的时候了。” 殷天成的话落入耳里,如一柄寒光凛凛的剑,无需拔出,便已经伤及肺腑。 她惊愕的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王座前的帝王,这个她向来尊敬崇拜的父皇。 “顾卿,此事,你该知道如何去做。” 顾南栖那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猝不及防的夺眶而出,她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公主归来,您明明是欢喜的……” “顾卿,朕才是这大殷的王,而大殷,不需要第二个王者。” 顾南栖突然就怔住了,只觉得四肢百骸仿佛被什么重重的碾过,脑袋里传来一阵轰鸣声。 她抬眸望着殷天成,久久不语。 原来,那个想要自己死的人,不是旁人,从来都是自己的父皇。 那些人,不过是刚好顺了这帝王的心意。 什么招兵买马,什么意图谋反,这么漏洞百出的陷害,若不是帝王愿意相信,谁又能如何? 原以为,自己是女儿,便是为了这大殷拼尽全力,也不会惹来父皇的忌惮和猜测,可是到了此刻,方知人心的可怕。 顾南栖突然就笑了,笑的双肩都在抖动。 她表象不见半分悲戚,看不到内在的鲜血淋漓,彼处已椎骨刺心。 母妃的死,自己的死,原来,都是被允许的。 “顾卿!”看着她的样子,殷天成沉沉的唤了一声,“注意你的态度。” “皇上,殷宁公主如今没了记忆,她是您的女儿,臣可让她诈死,远离殷都,从此不再回来,只求皇上……” “来不及了。”殷天成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将人带进来。” 第202章 她的顾公子啊,原来是女子 殷天成话音刚刚落下,侍卫便压着独苏走近了内殿。 她目光落在顾南栖的身上,又低低的垂下了头,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顾不得御前失仪,顾南栖连忙推开押解独苏的侍卫,“皇上……”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殷天成站于高处,以一副施舍的口吻询问独苏。 她狼狈的跪在地上,摇了摇头。 瞧着她这番自暴自弃的模样,顾南栖心中闪过一抹焦急,她紧紧地扶住独苏的双肩,努力望着她的眼睛。 “我会救你,别放弃。” 是她一厢情愿的将独苏带入宫廷,要她替自己尽孝,可到头来才发现,这是多么的可笑。 当下,她只想要独苏平安。 瞧着眼前素来怒不形悦色的人露出惊慌的神色,独苏那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出来。 可,如今的她,便是活下去,也配不上顾公子了。 抬起手,独苏冷漠的将顾南栖的双手推开,“顾大人,不要再为我费心了。” “……”顾南栖一僵,她不解的望着独苏。 “顾卿,还等什么!”见顾南栖迟迟不动,殷天成寒凉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顾大人,现在人人都说你与殷宁公主有染,眼下,公主犯了谋逆大罪,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只能亲手杀了公主。” 见顾南栖一味忤逆,站在一旁的大太监何方忍不住的提醒道。 顾南栖却是坚定的抬起头,直视着殷天成,“求皇上,开恩!” 殷天成那寒气逼人的眼睛冷漠的扫过顾南栖,对着何方投去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命令道:“殷宁谋逆,奉旨杖杀。” “是!” 侍卫应了一声,举起棒子便朝着独苏打了下来。 “住手!”在那棒子落下来之时,顾南栖猛地扑到了独苏身上,替她挡下了那当头一棒。 肩胛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却连哼都不曾哼一声,只是稳稳地护着独苏。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触感,独苏瞳孔微缩。 她惊愕的转过头,望着这近在咫尺的面容。 眼前的人,如霜的雪色衣袍,宽广的长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艳红色连云花纹。 一头青丝用白玉簪随意的固定,那毫无瑕疵的脸庞妖娆绝伦,那双妖异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 衬得整张面容显出几分高贵与张扬傲然之气。 独苏抬手轻轻的抚上了顾南栖眼角的泪痣,唇角缓缓荡出一抹笑来。 她的顾公子啊,原来是女子。 她缓缓凑近顾南栖的耳畔,几乎的贴着她的耳朵,“公主,如果有来世,你娶我好么?” “……”顾南栖听见的心跳停顿了片刻。 她愣愣的看向独苏,“你……” 独苏只是勾唇一笑,“公子还是第一次抱独苏呢。” “你……” “三皇子都不曾那般了解公主,公子却什么都知道。” 原来,她只以为,那殷宁是顾公子的心上人,今儿无意间得知了她的女子身份,再一稍加联系,便清楚了。 “公子,独苏是不是很聪明呐?” 第203章 肝胆皆冰雪 “公公,这……” 见顾南栖久久不让开,侍卫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何方。 何方看向殷天成,却见殷天成一脸冷漠。 无奈的叹息一声,何方道:“将人拉开。” 闻言,顾南栖眼底闪过焦急,下意识的将独苏抱得更紧,“皇上,她不是……” 顾南栖话音未落,独苏便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公子,独苏能遇见你,此生不悔,若不是公子,独苏眼下恐怕已经死了,是因公子的出现,才让独苏过了一段开心快乐的日子,这便够了。” 随着一句耳语轻吟的话落下,独苏忽然将顾南栖狠狠推开。 随即,侍卫手中的木棒便当头砸下。 顾南栖惊愕的看着她悄然倒地,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刺的她心口都在隐隐作痛。 她望着独苏逐渐失去了生机,那棒子还继续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头上,脸上,将她打的面目难辨。 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则冷漠的瞧着。 那神情,不像是看亲生女儿,倒像是看一宿敌。 独苏的鲜血一路蜿蜒,在琉璃灯火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猩红。 顾南栖突然就冷静了。 她没有哭,没有笑,只是站在空旷的殿内。 直到侍卫收起了木棒,将指尖轻触独苏鼻息,“皇上,人已经没气了。” 殷天成点了点头,“退下。” “是!” 侍卫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在经过顾南栖跟前之时,她却突然抢过其中一人手里的木棒,猛地挥出。 一阵碎裂的声音响起,鲜血飞溅,落于她白皙的面容,将她衬托的有几分邪妄。 殷天成眸色一紧。 顾南栖道:“此事,不容旁人知晓,若事情传扬出去,有损皇上君威。” 殷天成没有多言,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善后之事,便交给顾卿了。” “是。”顾南栖恭敬的行了一礼。 直到此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顾南栖能一路高升官拜上卿,为什么在朝中人人喊打,却能屹立不倒。 只因,她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刃,她见过皇帝所有的不堪,并且为其担下这些千古骂名。 没人生来便愿受千夫所指。 这顾南栖能这般隐忍,定也肩负了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儿。 “殷宁谋逆的事情,传出去了么?” 何方点了点头,“未曾。” “马上去传,传的人尽皆知。” 她语气冷漠,目光坚毅。 若没有见证者,她又如何替那昏君担下这千古骂名。 何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走出了长明宫。 一时间,宫内便只剩下了顾南栖一人,还有地上的尸体。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独苏身边,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只是,任她如何努力,呈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面目难辨的的面庞。 叹息一声,她将手帕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脸上。 人生有太多的隐忍,而这些苦是自寻而来,就像肩上的行囊,轻重是自己把握的。 今夜过后,那个肝胆皆冰雪殷宁便是真的死了。 第204章 顾氏奸佞!你不得好死 独苏用自己的血…… 唤她今生梦醒! 正在这时,何方推门而入,“上卿,三皇子,驭冥军统帅骁云湛,还有其部下灵曜,上玄,良姜,穹灵都来了,此刻正跪在殿外求见皇上呢。” “知道了。” 仰起头,顾南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才走了出去。 霏霏的雨丝,宛如一片模糊的烟雾,讳饰了连绵千里的大殷都城。 见殿门被打开,几人立即道:“皇上,公主不会谋逆……” “呵呵。”顾南栖低低的笑了一声,打断了骁云湛的话。 几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就皱起了眉头。 顾南栖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走来,手绢随意的擦拭了下指尖,轻飘飘的扔下。 她道:“诸位来晚了,公主已然,畏罪自戕。” “皇上仁爱,感念公主曾立下汗马功劳,特准许风光厚葬。” 殷暮商猛地站起身迅速的朝着殿内跑去,当看到那尸体时,他剧烈的尖叫了一声。 “啊!” “顾氏奸佞!你不得好死!” 殷暮商拔出门口侍卫的佩剑,朝着顾南栖便冲了过来。 顾南栖也不躲,就这样站在那,任由那剑砍在她的手臂上。 殷暮商红着眼睛,整个人像是处于癫狂中那般,疯了似的嘶吼。 “顾南栖,亏我还觉得你其实没有那么坏,亏我还觉得,你与皇姐有些相似,是我错了,你就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你还我皇姐……” 随着他一句撕心裂肺的怒吼响起,他再度抬起长剑,刚准备砍下之时,却被骁云湛一把拦下。 顾南栖高抬下颚,瞧着眼前的几人,她嗤笑出声。 “怎么,你们想杀了我?” 骁云湛夺下了殷暮商手中的剑,将他往后推了些许。 他如鹰般冷冽的眸子无丝毫温度的落在顾南栖身上,菲薄的唇瓣轻启,“顾南栖,你准备好了么?” “往后的日子里,驭冥军上下,将视你为仇敌,不死,不休!” “呵!”她只是云淡风轻的吐出一个音节,抬脚便朝着前面走去。 夜晚的凉风习习吹来,吹起她的衣袂,鲜血顺着衣袖滴落,她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那般,一路往宫外走去。 人的一生是万里山河,来往无数过客,有人给山河添色,有人使日月无光,有人改他江流,有人塑他梁骨,大限到时,不过是立在山巅,江河回望。 顾南栖走出宫门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了鹤潇。 他一拢白色的长衫立于风中,没有任何的点缀与花哨,干干净净,清清澈澈地自他肩头流泻而下。 一眼看去,像是有如远山青黛,飘渺如烟,却又在隐约之中,将那俊秀的身姿勾勒得撩人心弦。 顾南栖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翻身上马。 鹤潇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骑马与她一道。 他望着顾南栖此刻的模样,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声叹息。 “人的宿命,本就是尝遍悲欢离合,接受生老病死,一程山水,一份荣辱。” 第205章 谁再敢挡本宫之路,杀无赦 “我先前也告诫过楠栖,凡事皆有命数,不可强求,在这浩渺的时光风云里,我们都是一粒微小的沙尘,永远都做不了命运的主人。” “命数!”顾南栖呢喃着这两个字,溢满了讥讽。 “鹤相一生啸游殷都,往返长明殿,深受皇恩,宦海随波,年少多才,后中状元,入仕为官,青云之路,平顺坦荡……” “而本宫,出生于这肮脏不堪的大殷皇室,从小便有无数的阴谋算计,皇兄殒命,亲眼目睹母妃被绞杀,我为大殷立下赫赫战功,九死一生,可父皇却因我名声在外而将我万箭穿心,我倾力守卫的大殷百姓,在生死跟前,逼我出征,句句辱骂!” “你告诉我鹤潇,你要我如何认命!” 鹤潇捏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那云烟似的墨黑长发好比最上等的丝绸,柔亮地拂过一缕垂在胸前,遮住了他的面庞,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与此刻的神情。 “鹤潇,即便你所谓的命运可以掌握因果,掌握生死,可是,它却挡不住阳光下寸草的潦生,挡不住这漫漫山河的沉浮起落。” “当日,你劝我为了大殷百姓放下私仇,我听了!我的一腔热血,委曲求全,最终只换来一把余温尚存的灰烬,和独苏被杖杀于殿内。” “公主……” “鹤相,那不是独苏,那是我。” 最后一句,顾南栖说的很轻,很淡,猝不及防的闯入鹤潇心中,在无声的生长,不尖锐,却刺的心有些压抑,有些闷闷的。 “鹤潇,从今往后,谁再敢挡本宫之路,杀无赦!” 随着一句话落下,顾南栖一夹马腹,那黑色的骏马迅速的朝着前面跑去,瞬间便将他甩的远远的。 望着那淡出视野的身影,鹤潇久久未动。 许久之后,他才喃喃自语。 “师父,你也一度认为自己可以主宰命运,可经历的多了,被无数个忍俊不禁的结局戏弄,终究也不得不承认,真的有命定之说。” …… 上卿府的篱院下,种着一树蔷薇,向阳而开,生生不息。 顾南栖来到屋中坐下,透过大开的窗户,远处夜色迷蒙,点柒烟峦,恍若初雨,庭院中树木浓淡有序,遐迩分明。 正在这个时候,云木的脑袋默默的从窗户底下露了出来,瞧着眼睫还挂着泪珠的顾楠栖,他愣了一下。 “主子,别难过,明儿天亮之后就算全天下都辱骂你,属下也会替你骂回去的。” 顾楠栖像是没有听见那般,依旧目无焦距的望着远处。 直到,云飞面色严肃的走了进来,“主子,公主的贴身宫女圆儿来了。” 不消片刻,眼睛红肿的圆儿便走了进来。 刚一见到顾楠栖,她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顾大人,这是我们主子交给我保管的。” 说着,圆儿将一卷布帛递了过去。 顾楠栖打开,一字一句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许久之后,她才云淡风轻的合上。 早该想到的,皇兄本来身体强壮,可为什么入主东宫之后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了呢。 第206章 到底将一生错付了什么样的男人 原来,是那个所谓的父皇命人在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难怪满宫的太医查不出原因。 母妃啊,你到底将一生错付了什么样的男人? “让账房拿些钱给圆儿,然后将她送离殷都。” 闻言,圆儿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圆儿多谢大人。” 犹豫了片刻,圆儿终究还是道:“大人,皇上寿辰,太子夜入奉安殿,凌辱了公主。” 随着圆儿一句话落下,偌大的屋内瞬间寂静无声。 云飞和云木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顾南栖却是突然冷笑一声。 难怪南宫越会忽然弹劾,谁人不知,太子妃南宫婧善妒! “云飞,查一下南宫婧。” “是。”云飞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南栖,终究还是领命而去。 圆儿也被云木带了下去,一时间,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了顾南栖一人。 从前,母妃还在,皇兄代掌朝政,自己承欢膝下,从没有如眼下这般觉得皇室这般肮脏龌龊过。 一时之间,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了顾南栖一人。 天空中一道耀眼的、惊人的闪光冲破了黑暗,把天幕划开了一条银蛇般的裂口,紧接着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 混沌的黑压压的天际裂开了,露出了不规则的几组线条,无比强烈的光从线条里闪射出来,伴随着令人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为狂风暴雨呐喊助,电闪雷鸣,搅得地动山摇! 崇曦陡然惊醒。 透过雷鸣声,他似乎听见一阵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传来。 那声音沙哑又透着难以形容的悲戚,像是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那般的绝望。 疑惑了片刻,崇曦还是起身打开了门。 “主子!” 青阳撑着伞走了过来,他看向崇曦的目光有些复杂,“主子,外面在下雨,你还是……歇下。” “谁在哭?” “没,没谁,主子是听错了。”青阳连忙一口回绝。 他知晓主子对殷宁的感情,只是,那个他以为失而复得的人,就在今夜,没了。 崇曦没有再理会青阳,而是抬眸朝着顾南栖的院子看了过去。 听着那传来的声音,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撑着伞走了过去。 这个人素来阴毒,又没心没肺,今儿,怎会哭了? 亦或是,听错了。 崇曦来外屋外,透过那大开的窗户,他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 此刻,她正蹲在地上,背靠着墙,双臂环住膝盖,那一声声呜咽最终变成了再也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瞧着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崇曦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无助,让人莫名的,想要给那个肩膀一些力量。 沉吟了片刻,崇曦悠悠的叹息一声,推开了那紧闭的房门。 听见声音,顾南栖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抬眸,她望着缓缓走来的崇曦,眉头轻轻一蹙。 站起身,顾南栖道:“殿下到我这里做什么?” 瞧着先前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转眼便恢复如常的人,崇曦有一瞬间的不解。 若不是见她通红的眼睛,他几乎都要怀疑,那哭泣的人不是她呢。 第207章 大盛质子你不想要命了 “上卿,在哭么?” 随着崇曦一句话落下,房间内传来一阵诡异的寂静。 许久之后,顾南栖才摇了摇头,“梦魇了。” “……” 见她似乎不愿多说,崇曦也没多问,只是道:“上卿这么晚还不睡?” “昨儿个借钱买了个玉枕,本想让自己睡的好一点,谁知,越发睡不着了,一直担心买玉枕的钱怎么还?” 崇曦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见她似乎不愿多说,便也没有纠结,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当路过窗前的书桌时,崇曦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山水画。 虽然寥寥几笔勾勒,却气势磅礴,令人肃穆惊心。 崇曦惊愕的看向顾南栖。 曾经也看过她的画作,不过有形无神,可如今看来,那随意的一笔一勾,竟呈现出大气辉煌之感。 一个人可以变,可是…… “上卿这画当属上乘,像是……江山万里图?”崇曦试探的询问出声。 顾南栖扭头看了过来,眉宇间不见半分情绪,神色淡淡,语气平缓。 “世间之物,其质佳者,皆可入画,任是翠柳黄杨,墙花陌草,乃至纷纭,飞禽走兽,篱虫林鸟,若得画者之顾,自可取入纸中,流芳千古。” “这画,可否赠予崇曦?” 看着这画,不知为何,竟想到了殷宁。 那个曾经疆场之上的风云霸主。 想到近日的殷宁,崇曦眼底闪过一抹怅惘,她那样的人,不该将自己的年华蹉跎在皇宫里,便是死,也该是马革裹尸,淹没在万古不变的黄尘中。 顾南栖奇怪的瞥了一眼崇曦,轻轻的点了下头。 “一幅画而已,喜欢便拿走。” “多谢。”崇曦小心翼翼的拿起桌上的宣纸,这才走出房间。 一时之间,偌大的屋子便只剩下了顾南栖一人。 望着外面霏霏的雨丝,顾南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相信终会有那么一日,会远离殷都,远离权谋。 到时,便寻一座安生的小院,素洁简净,恬淡清宁。 可以不见许多生人,任凭绿色藤蔓爬满墙院大门,草木肆意生长,只需守着小小庭院,方寸岁月,无意外面熙攘人潮,漫漫河山。 可眼下…… 便是拼的粉身碎骨,亦无半点畏惧。 翌日。 庭院里好景艳阳天,云簇霞鲜,万紫千红开遍。 天刚刚亮,殷宁谋逆,被顾南栖先斩后奏杖杀于宫内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瞬间,如潮水一般的辱骂徘徊在殷都城的上空,经久不散。 顾南栖躺在藤蔓下,悠哉的闭目养神。 紧闭的院门忽然被踢开,一道银光朝着她劈了下来。 云飞拔出佩剑迅速的迎了上去。 一时间,院内飞沙走石。 不过片刻,云飞便倒在了地上,崇曦的利刃贴着顾南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条细小的血痕。 “你杀了殷宁!”崇曦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目光猩红。 顾南栖轻挑眉眼,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 “大盛质子,公然对本官出手,你是不想要命了?” 第208章 用手捧过来伺候 崇曦盯着顾南栖,猩红的目光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瞧着他眼底奔腾的怒火和湿意,顾南栖微微愣了一下,还不待她深究,崇曦剑光一闪,再一次朝着她刺了过来。 瞧着男人毫不掩饰的杀招,顾南栖红唇勾起一抹残戾的弧度。 一双眸子闪烁着熊熊烈火,妖冶妩媚的面庞上透出一抹心惊的凉意,眼角的泪痣衬的她此刻的笑,彰显出一股慑人的气息。 真是找死! 她抽出长剑,直面崇曦。 崇曦的目光像剑一样锋利冰冷,刹那间,似乎连方圆百米的空气都冻结了。 “顾南栖!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崇曦身子如同鬼魅一般朝着顾南栖便蹿了上去,带起一片强大的剑气。 看着他那势必击杀自己强悍手段,顾南栖眼里闪过一抹寒光,雄浑的内力自体内爆涌而出,冽冽光华,化作一道白光,对着崇曦爆射而去。 沿途所过之处,一道一尺深的沟壑,一路蔓延而来,强大的煞气直逼崇曦! 感受到煞气的凶悍之势,男人面色凝重,长剑在掌心翻转,剑气被凝注到了剑体的周围,迎面撞上。 轰的一声炸开! “殿下!”青阳焦急的呼唤了一声。 顾南栖的两个侍卫也赶到了院子之中。 长剑带着热浪奔袭而回,崇曦向后退了两步,最后小半步还未站稳,又是一道剑气紧随而至。 顷刻之间,他的面色煞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顾南栖……她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发起两次近身攻击? 顾南栖惊愕的站在原地,那原本的顾楠栖竟有如此内力!如今,加上她数年征战习得的招式,两者混合,竟有这等威力。 “上卿,我们主子喝醉了,还望上卿原谅。”青阳连忙跪了下来,低声祈求。 顾南栖将剑收了起来,眸子轻轻扫了一眼尚在震惊中的崇曦。 他俊美的容颜阴沉得可怕,眸底黑色翻滚。 他缓缓看向顾南栖,那眼里蕴含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他竟然一个回合就落败了,怎么会,怎么会? 自他习武以来,凭借着出众的天资,武学之路畅顺无阻,从无败绩。 天才之名为冠,由来已久,唯一的失败便是战场之上败于殷宁之下。 如今,区区一个顾南栖,竟如此轻而易举的将他击败。 顾南栖往软榻上悠然一坐,随意的翘起二郎腿,目光淡淡的扫过地上的青阳,唇瓣轻启。 “大盛质子恐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不如,本官替你回忆一番。”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软榻的扶手,似是漫不经心那般。 目光扫过那一壶薪火煮沸的茶,顾南栖道:“烦请大盛质子为我斟茶。” 还不待崇曦拒绝,她便道:“若你敢拒绝,本官便断你这侍卫一指。” 崇曦一顿,他冷冽的目光扫过顾南栖,最终,还是认命的将手伸向了茶壶。 还未触及,便听顾南栖道:“用手捧过来伺候。” 第209章 你便只有这点手段 “殿下……”青阳急忙出声阻止,然后,崇曦只是投去一个眼神他便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崇曦低垂着眸子,终究还是弯下了膝盖。 他双手虔诚的举起了茶杯,这样欺辱的姿态,俨然是宫里最下等的奴才才会摆出的。 如今,他堂堂大盛质子却做着同样的事。 顾南栖慵懒的靠在软榻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跟前隐忍的男人。 崇曦低垂着头,只觉得,这一幕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你个被顾南栖日日打骂欺辱的日子。 可即便从前她对自己动辄打骂,罚跪,却不曾这般侮辱。 崇曦清寂的眸子里面有一抹寒光迸出,可是却快速的收了起来。 云木忐忑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将刚好煮好的茶拿了过来,“主子,属下刚刚煮好的新茶,烫着呢。” 闻言,她红唇妖娆的勾了起来。 看着她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云木惊的后退了一步,“属下也要跪下奉茶?” 顾南栖不语,只是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的茶,而后,往崇曦举着的杯里倒了下去。 滚烫的茶水溢出,男人的手瞬间便起了大块的水泡,看上去,异常的狰狞可怖。 “……”瞧着这一幕,云木当时便震惊了。 主子是怎么了? 瞧着崇曦如此隐忍的模样,顾南栖眸子深邃了几分。 她低笑出声,顺势拿走了男人手里的茶杯。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刚松了一口气,那刚离开火的茶壶便放在了他的掌心内。 “殿下!”青阳猛地一声惊呼,在刹那间,他的心口猛地一紧,看向顾南栖的目光阴森阵阵。 此刻,春阳和煦,草木欣荣,玉兰斜过窗格,牡丹开在庭前,而顾南栖便坐于花影下,亦是百媚嫣然,香风细细。 崇曦安静的跪在地上,便是掌心传来刺骨的灼痛,他也依旧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云木皱着眉头,不解的目光落在了顾南栖的身上。 公主怎的也开始折辱这大盛质子了? 微微俯身,顾南栖纤细的指尖轻轻挑起男人的下颚。 俩人四目相对,一人妖冶魅惑,一人平静无波。 顾南栖发出浅浅的笑声,“有人说,想要瓦解一个人的意志,便是抽掉他的脊梁和血性,拿走尊严和善良,心性若是坏了,怎么也修复不了,你觉得呢?殿下。” 崇曦缓缓抬眸,清寂的眸子直视顾南栖。 那眼里,怒火如燎原之势一般。 “你便只有这点手段?” 听着男人挑衅的话,顾南栖倒也不恼,只是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她附身,缓缓凑近了男人的耳畔,轻轻低语。 “众所周知,我渴望殿下身子已久,今晚便洗干净了送我房里。” 随着一句话落下,顾南栖便起身朝着院外走去。 一时之间,院内安静的没有半点的声音。 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吩咐道:“来人,替大盛储君沐浴。” “谁敢动殿下!”青阳迅速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挡在了崇曦跟前。 然而,后者却云淡风轻的拨开了他的长剑,眼底似是划过一抹轻蔑。 “带路!” 青阳:“……” 第210章 需要我教你如何伺候人么 云蒸霞蔚的夜色里,夜风徐徐的吹着,似一抹绸缎,能洗尽眼角眉梢的疲惫。 上卿府里,屋内的烛火忽暗忽明,周遭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白色的轻纱垂落而下,崇曦静静的跪在榻边,烛火将他的身影照的有些单薄。 屋外,是满院的侍女奴仆。 青阳盯着那道紧闭的房门,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剑,眼底似乎是酝酿了一层慑人的杀意。 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顾南栖缓步走了进来。 在她即将进屋之时,云木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袖:“主子!” 顾南栖脚步微顿,侧目看向云木,“什么事儿?” 云木唇角微微抖动着,“那……白狗近来似乎是思春了,主子……” 云木话音未落,云飞便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朝着顾南栖投去一抹尴尬的笑。 “主子,他喝多了。” “让他没事多盖点土。” 云淡风轻的丢下一句,顾南栖推开了那道紧闭的房门。 听见动静,崇曦眸色微紧,却是不动声色。 片刻,顾南栖便走了进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跪在榻前的崇曦。 今夜,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很是单薄的白衫,身姿挺拔,犹如开在冬日里的一树翠竹。 顾南栖缓缓落座,唇角荡出一抹清浅的弧度。 俯身,她轻轻挑起男人的下颚。 俩人挨的极尽,彼此呼吸交融。 崇曦目光冷漠的望着她,心底却酝酿了一层风暴。 从前,他恨毒了这顾南栖,恨她将自己的尊严狠狠的踩在地上践踏,恨她日日夜夜的打骂折辱。 可后来,他却发现,这个人似乎没有那么不堪。 她一次次的相护,一次次的语出惊人,让他逐渐忘记了她是一个怎样糟糕的人。 殷宁忘记了一切,不管眼里还是心里,都只有这顾南栖,她却能狠心将人杖杀。 瞧着他眼底翻滚的恨意,顾南栖悠然一笑,一如廊下的凉风,幽香沁脾。 “大盛储君,需要我教你如何伺候人么?” 顾南栖的声音传入崇曦的耳膜,也传出了屋外。 这个夜晚,安静的有些瘆人。 男人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直视着顾南栖,“上卿当真要与崇曦交欢?” “……”听着如此直白的话,顾南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 千顷月光从窗户飘洒进来,他一身单薄白衫,领口处有些细细的精致纹路,其余地方并没有太多的点缀,穿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没显得朴素,反而有一种不动声色的低调奢华。 在顾南栖的目光之下,他突然就笑了。 那一笑,勾魂夺魄,仿若是彼岸摇曳盛放的曼珠沙华,炫目迷人。 而后,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挑,衣带松开,衣服自双肩滑落而下,露出了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 他挑衅的目光看向顾南栖,而后缓缓站起了身子,朝着自己的裤腰带解去。 本以为她会慌张,会害怕,回避,谁知,她随意的撑着身子,戏谑的目光落到了男人的裆部,示意他继续。 第211章 本官素来都是不负责任的之人 “……”崇曦抓着裤腰带的手便这样僵住了。 一时间,寂静无声,谁也不曾说话。 一直僵持了许久,崇曦终于道:“崇曦家风严谨,第一个肌肤相亲之人必得是正妻,上卿要嫁我为妻?” 顾南栖起身,在男人冷漠的眸光之下,忽然勾住了他裸露在外的细腰。 “上卿!”崇曦猛地唤了一声,身子在瞬间僵直。 顾南栖却像是不曾发觉那般,轻轻的掐了掐他腰间的肉。 “何必如此麻烦,本官素来都是不负责任的之人。” 说着,她的双手又攀上了男人的胸膛,在他耳畔轻轻低语,“大家都是男人,何必如此见外。” 随着一句话落下,他忽然将人摔倒了身后那柔软的大床上。 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青阳瞳孔一缩,当即便要提剑闯入,却被云飞拦了下来。 “让开!” 他厉声呵斥。 他今日便是不要这条命,也绝对不能让主子被那顾南栖侮辱了。 “殿下!”青阳忽然往地上一跪,“殿下,青阳拜别!” 他没有多说什么,迅速的将剑往脖子上一横。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暗器突然袭来,精准的打到了他的手上,长剑落于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随后,里面便传来了顾南栖慵懒的声音。 “你若敢自戕,我便给你家主子上宫刑,反正,他前面也用不到。” “……你!” 青阳目眦欲裂,“顾南栖,你不得好死!终有一日……” “住口你!”不等他把话说完,云木便推了他一把,“你是嫌你家主子死的不够快是。” “为虎作伥的小人!”青阳狠狠的瞪了一眼云木。 云木一噎,“骂我家主子可以,骂我不行。” 青阳:“……” …… 翌日,天刚刚一亮,顾南栖便萎靡不振的走出了屋子。 瞧着她这一副被榨干了的样子,众人有些心照不宣。 她前脚刚走,青阳便连忙冲进了屋内。 走进屋子,环往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那的桌子上也洒满了阳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还有…… 一副丹青! 此刻,崇曦便站在桌前,他面色阴沉的拿起丹青。 只见画中的人,身姿妖娆挺拔,目光迷离,媚态横生…… 他狠狠压下心底的怒火,将手中的宣纸揉成深深的皱褶。 “欺人太甚!” “殿下。”青阳怔怔的望着崇曦,双膝一软整个人便跪在了地上。 “殿下,你实在不该为了一个殷宁而触怒顾南栖……” “住口!”男人呵斥出声,似乎那俩个字,是他此生也不能触碰的逆鳞。 青阳一声苦笑,“殿下曾是不可一世的皇朝储君,威风八面,若不是殷宁当日在战场上滥用计谋,主子又如何受这些屈辱,还被一个男人……” “我与顾南栖……不曾发生任何事。” “可……可属下方才明明见顾南栖神色萎靡,精神不振,面色苍白,一看便是……” 第212章 庸碌之辈 “昨夜,她将我摔进那大床上便开始作画了,精神不振是熬夜所致。” 闻言,青阳眼底浮起一抹不解,“为何?” 他既不想碰主子,又为何…… 崇曦没再停留,大步走出了这屋子。 头顶的朝阳落在院中,他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沙哑的嗓音自言自语般道:“两江酌斗,宾客万象。” 殷宁,终究还是没了。 她这短暂的一生都如负着巍峨大山,逆风而行。 人生在世,大概每个人的一生都有飞不过的沧海,越不过的桑田。 只是那样一个人,便这样死在了当权者的谋局里,当真是叫人惋惜,也令人心疼。 …… 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的倾斜而下,照在繁盛的殷都城,增添了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恰似沧海明月。 顾南栖慵懒的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突然一声嘶鸣响起,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里面,顾南栖散漫的睁开了眼睛,“出什么事了?” “回上卿,是是御史台大夫,南宫越。”云飞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闻言,顾南栖睡意在瞬间荡然无存。 那素白的手轻轻挑开垂落而下的浮香缎,看着前面的马车,顾南栖唇角缓缓的勾起一个有些残戾的笑容。 什么御史台大夫,不过是个在其位不谋其职的庸碌之辈。 “撞上去!”她沉声吩咐。 “啊?”云木一愣,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抖,“主子,他可是御史台大夫,还是太子妃的父亲,你不怕被弹劾啊?” “我被弹劾的还少么?”顾南栖声音冷漠,气度高华,她就这样端坐在那,那从容矜贵的模样,似是刻在骨子里那般。 云木捏紧了缰绳,眼底划过一抹坚定,而后,皮鞭重重的抽在马身上。 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快速的往前面窜去。 只听见一声碎裂的声音,就见南宫越的马车硬生生不给撞掉了一半,而顾南栖那张扬华丽的马车则丝毫未损,在前面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帘子再次被掀开,里面眉目精致,恣意慵懒的人缓缓呈现在了人的眼底。 只见他靠在马车中央,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一幕。 瞧着她此刻的模样,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他们好像看到了当初那华光万丈的长公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南宫越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顾南栖,你放肆!” “呵呵。”顾南栖一声低笑溢出唇瓣,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她淡淡的看着南宫越。 “南宫越,这路不是你家的,挡我道了。” “顾南栖,你袭击朝廷命官,本官定要到皇上跟前去参你一本。” 此时街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民众,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幕。 而马车里的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张扬态度嚣张。 “袭击朝廷命官,南宫越,谁还不是朝廷命官了!” “哼!”云飞适时的哼了一声,附和道:“说得好像只有你是朝廷命官似得,我家主子像是根草了!” “……”云木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213章 欺你又如何 南宫越阴沉的盯望着顾南栖,看来传闻是真了,这顾南栖与殷宁有私,因着自己弹劾才让殷宁丢了性命,这顾南栖是想故意找不痛快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顾大人,你挑衅御使大夫在前,出言不逊在后,真是有违礼法。” 上官融从马车上下来,句句严词。 “侯爷若真这么在意礼法,便不会做这出头鸟!” 听着她侮辱的话,上官融当即便努力。 “顾南栖,老夫驰骋沙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今日,老夫便让你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礼法道义!” 说完,他手腕翻转,一把扯出随身的佩剑,直指顾南栖! 顾南栖嘴角的笑意慢慢的凝固起来。 他驰骋疆场的时候她是皇族公主,可后来,大哥代掌朝政,内忧外患,他却称病不出。 那个时候,是她一女子,组建驭冥军,驱逐外邦,守卫大殷,可到头来,她得到的却是,大哥被毒杀,母妃被绞死,自己也被万箭穿心! 再次归来,她想的依旧是大殷的太平,百姓的安乐,可又得到了什么。 此后,她不欠任何人! 殷国,对不起她殷宁! 上官融,你欠下的血债,一定会让你一点一滴偿还的。 “主子!”强大的剑气扑面而来,云飞和云木上划过一抹紧张的神色,便要持剑迎上。 却见顾南栖嘴角勾起一抹残戾的弧度,翩然起身,轻盈的身躯快速的掠出马车,一个旋转错开了上官融的攻击。 她立于马背,朱唇轻轻的勾着,眼里却是如寒潭酷雪一般的冷漠。 垂落的发丝随风飘扬,紫色的官袍随风舞动,勾着一片华丽绝美的旖旎之色。 风华万丈!谪美如仙! 上官融眼里出现了一抹惊诧,这素日里病歪歪的顾楠栖,居然还有如此身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自己才那一剑的冷厉。 根本是避无可避的! “上官融,你年纪大了,动作迟缓,该告老还乡了!” 上官融脸色瞬间黑了三分。 “顾南栖,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 上官融不再多言,举剑而上,夹杂着雷霆之怒,黄昏飞沙一般的凌寒,扑面袭来,直指顾南栖要害。 看着他招招杀机的狠辣手段,顾南栖一双眸子越发的冰冷。 在上官融举剑刺来的瞬间,顾南栖飞快的抽出腰间的削铁如泥的鬼月剑,迎面而上。 强大的气流附之于剑,带起滔天的力量,有排山倒海之势,迅速的袭来。 云木和云飞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公主与这上官融到底有何冤仇?竟这般拼命! 但是,此时绝对不能杀掉上官融,他毕竟是受全民拥戴的将军,若此时杀了上官融,主子很难全身而退。 看着日日夜夜浮现在脑海中的仇人,顾南栖双目赤红,里面席卷着滔天的杀气。 在手中鬼月剑即将刺入上官融要害的时候,顾楠栖猛然收手,飞快的退开。 只是剑锋的划过上官融的官服,反脚一踢,上官融狼狈的倒在地上,激起尘埃无数。 第214章 将是你手中的一柄利刃 云飞和云木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迎着清晨缓缓升起的阳光,顾南栖眉眼微挑,看着官服破烂的上官融,漫不经心的将鬼月剑收起。 “上官融,就说你年纪大了你还不信,竟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打不过,还谈和守卫大殷,恬不知耻的老匹夫!” 话落,她仰着头颅,张狂的走上马车。 那姿态,当真是唯我独尊那般。 云飞和云木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驾车离开。 “父亲!”上官修然连忙赶来,却见顾南栖已经离开。 他将上官融扶了起来,“父亲,我一定要到皇上跟前去参他一本,他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不必!”上官融连忙制止。 “皇上不会轻易处置了这奸佞,杀他,需得徐徐图之。” “可……” 上官融抬手制止了上官修然的话,眼里,却酝酿了一场惊天杀意。 马车还在缓缓前行,云飞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忍住的询问道,“主子,属下们知道你是大殷长公主,可,我们从未问过你,你是如何……” 顾南栖长长的眼睫轻轻垂下,一声浅浅的叹息溢出唇瓣。 云木立即捂住了云飞的嘴,“那啥,主子,他就是闲的,老问一些不该问的。” “你住口,别提起人的伤心事。”云木低声在云飞耳边道。 瞧着往日里没心没肺的人居然注意起她的情绪,顾南栖心底流过一抹暖流。 她道:“那日,与大盛最后一战,大军班师回朝,我因思念母妃先行回宫,却见母妃被几个小太监勒住了脖子,生生绞死,而皇上与皇后就在一旁看着……” 顾南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儿,可那声音,却萦绕着挥不开的愁绪,搅得人伤神。 “我本冲出去救母妃,却被人下令万箭穿心而亡,独苏死的那个晚上,我才知道,是你们原来的主子,顾南栖替皇上杀的我。” “不可能!”她话音刚落,云飞便一口否决,“主子她不会伤害你的,她……” “什么?” 云飞即将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半晌之后才弱弱的道:“主子很欣赏公主的。” “呵呵。”顾南栖浅浅一笑,“我曾为大殷殚精竭虑,可是,所有人都负了我。” “若不是独苏,我大概还不曾清醒,所以这一次,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蛩音回荡在耳边。 云木死死的拽住缰绳,俩人眼眶有些通红,却是强忍着不曾流下一滴眼泪。 许久之后,云飞似是誓言一般的道:“不管你是主子还是公主,我与云木自此都将是你手中的一柄利刃,可放心驱使,我等绝无背叛!” 闻言,顾南栖眼睫微微一颤。 往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主子,如今又得罪了南宫越,只怕他往后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弹劾你,皇上便是有心护着,怕也抵不住这如水的弹劾。” 顾南栖缓缓抬眸,眼底划过坚定。 “所以,我要南宫越死。” 第215章 主子这笑,着实有些阴了 “刺杀?” “若是刺杀,旁人定会怀疑到我头上。” “那怎么办?” “呵呵。”顾南栖轻笑,“此事,容我想想。” 云木抿了抿唇瓣。 主子这笑,着实有些阴了。 …… 仅仅一天的功夫,顾南栖府内强了大盛储君,又当街殴打南宫越的事儿便传的人尽皆知。 听到消息,南宫越将手中的茶盏狠狠一摔。 “好个上官融,明明被殴打的是他,何时成了老夫了?” “哼!”南宫平安轻哼一声,满脸愤懑,“定然是怕丢了面子,他上官融征战沙场数载,若是被一个文官打败,自然会被人诟病,传到皇上耳中,更会让皇上以为他年纪大了,有卸下兵权之心。” 瞧着眼前的南宫平安,南宫越的火气降了些许。 “平安分析的很有道理,也不枉费我平日里对你的教导。” “父亲身居御史台大夫一职,只要你一声令下,弹劾顾南栖的奏章便可堆满长明宫,便是皇上想要包庇,也不得不顾忌朝臣,和天下人的看法。” 南宫越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总不过也是一介文官,便背了这被顾南栖殴打的名声又能怎样?” “父亲英明。” “对了,近日你去看过你姐姐么?” 闻言,南宫平安眉头轻蹙了一下,“近日姐姐一直为着殷宁与太子的事儿而耿耿于怀,脾气很是暴躁,听说,这些日子太子都不曾去过姐姐那里。” “糊涂东西。”南宫越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先不说那殷宁已死,便是不死,以他们那见不得光的关系,又岂会威胁到她!” “姐姐素来便是这般,父亲不必计较。” “唉。”南宫越沉沉的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 顾南栖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夜色深沉的有些骇人。 她刚一进去,顾山便将一封信递了过来,“主子,今日有人匿名送来这封信。” “说什么?” “说,有关殷宁谋逆书信一事的细节禀报,让主子独自前往。” “这肯定是阴谋!”云飞皱起了眉头,“属下随你一道去。” 瞧着信上的字迹,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了然,“不必了。” “可……” “放心,无妨的。” 没有多言,顾南栖骑马冲出了上卿府。 不远处,崇曦漠然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是如深渊那般骇人的寒冷。 …… 天边一轮残月映下银辉点点,晚风拂过,树摇影曳,一切的一切悠远而静谧,为这夜晚平添无尽的风情。 哒哒哒—— 一声声清脆的马蹄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在这郊外显得格外的清晰。 紧跟着,凌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马蹄疾驰,将郊野的宁静破坏殆尽。 “吁——” 顾南栖勒住缰绳,望着不远处矗立着的身影,询问道:“是你约我来的?” 闻言,那人缓缓转过了身。 只见他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 他望向顾南栖,也不多言,直接将一叠书信递了过去,“这是太子妃南宫婧所书,她极度擅长模仿他人字迹,便是名家字迹,她也是信手拈来。” 第216章 用了惯用的招式 顾南栖打开手中的信封,只见那字体当真千变万化,唯独不变的是下方都有南宫婧的印章。 “呵!”顾南栖凉凉的低笑一声,“早该想到的。” 正在这时,一阵刺眼的白光忽然袭来。 那急如闪电的剑气如狂风骤雨一般倾倒出来,犀利,凌厉,快迅无比! 顾南栖一个后仰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想杀我?” 黑衣人站在另一端,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带着斗笠令人无法看清此刻的情绪,可顾南栖却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我给了你想知道的事儿,你的命,是不是该给我?” “凭你也配。”顾南栖无情的冷眸犹如天边的寒星,厉芒闪烁。 晚风瑟瑟的树林里,两人的身影霎时动了起来! 黑衣人使的是快剑,擅长的也是快剑,又快又狠。 顾南栖的鬼月剑则的在库房中找到的利器,是一柄短剑,擅于近身搏斗,她招招凌厉,却不取人性命。 瞧着她的招式,黑衣人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就在他松懈的瞬间,顾南栖鬼月剑削去了他的斗笠。 他一惊,连忙想要遮住面容,可就在这时,顾南栖手中鬼月剑却交换了手,朝着他的心脏刺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忽然推开了她那致命的一剑。 顾南栖眼眼里浮现一抹狠厉之色,素白的身影微微一翻,身形向前爆冲而出。 她一手握着鬼月剑的鞘,一手握着剑。 整个人如同一只从高空中忽然扑下的雄鹰,一股内劲在体内疯狂地运转,凝集于身前一点喷涌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在挥舞漫天中,黑衣人与前来的骁云湛瞬间飞出了好远! “锵”俩人还未起身,鬼月剑忽然钉在了骁云湛旁边的树木上,深入三分。 而那黑衣人的斗笠也彻底的掉落,露出了真容。 顾南栖微楞。 是良姜。 驭冥军四将中的一员。 相较于顾南栖的震惊,俩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彼时的林间,静谧无声。 骁云湛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他有些狼狈的抬起头,直视顾南栖。 “你是谁?” “为什么会……” 顾南栖衣袖底下的指尖微微一颤。 方才情急之下用了从前惯用的招数,只怕惹来了怀疑。 “我……” “别告诉我是公主教你的,公主归来之后忘记了一切,包括这一身功夫,你如何会的?那是公主自创的招式。” “保护顾大人!” 洛云书一声大吼划破了林间的平静,随即,官兵便赶到了。 他指着地上口吐鲜血的良姜,“将这意图刺杀顾大人的贼人拿下!” “慢着!”骁云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此事……” “怎么,难道骁将军也参与其中,想要顾大人的命,如此,本官便只能也将骁将军一同送进刑部大牢了?” 洛云书冷睨着骁云湛,沉声威胁。 在骁云湛沉默的空档,他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顾南栖,“你怎么这么冲动,若不是云木来找我,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第217章 属下是不是做错事了 顾南栖:“……”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顾南栖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求夸奖的云木,有些哭笑不得。 “你误会了,没有刺杀!”顾南栖无语的叹息一声。 “应星可是将一切都看到了,难道顾大人是想要包庇这人了?” 还不等洛云书说话,殷诏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 他在侍卫的跟随下缓缓而来。 他讥讽的目光扫过顾南栖,“看不出来,如今的上卿竟也生出了一颗怜悯之心。” 说着,他缓缓凑近顾南栖几分,低声道:“想要留住殷宁旧人,你行么顾南栖?” “将人带走!” “是。” “殿下,此事归刑部管。”洛云书及时上前,方才观顾大人脸色,似乎有意要救下这人,若被太子带走,恐凶多吉少。 “呵呵。”殷诏冷冷的看了一眼洛云书,“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朝廷命官,希望洛大人可不要知法犯法。” “臣定会秉公处理。” “走。”殷诏似笑非笑的扫过顾南栖,带着人便又离开了。 瞧着良姜被人带走,顾南栖沉沉的叹息一声。 今晚的一切,有些诡异。 那书信确实是南宫婧的,陷害独苏的信确实出自她之手,可交到顾山手里的匿名信却是崇曦笔记。 莫非…… 顾南栖眼波微微流转,带起一抹无尽的媚态。 崇曦与殷诏合谋了? “主子,属下是不是做错事了?”云木弱弱的走了上来,询问道。 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顾南栖摇了摇头,“总归不都是要我性命的人,我有何惧!” 骁云湛站在不远处,瞧着她的一举一动,眉头越皱越紧。 他在归来的长公主身上看不到曾经的气魄,反而在这顾南栖的身上…… 低下头,骁云湛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这等奸佞,可能与公主相提并论! 只是良姜如今入了刑部大牢,怕是凶多吉少,若暴露了女子身份…… “骁云湛!” “末将……” “……” 两个字一出,骁云湛当即便僵住了。 他呆愣的看着顾南栖,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色彩。 就在他唤自己之时,竟本能的,不经反应的脱口而出,像是刻在骨血里一般的臣服。 骁云湛脸上划过一抹挫败。 他微微侧目,“何事?” “良姜如何知晓陷害殷宁的笔记是太子妃仿写?” 骁云湛凉凉的看着顾南栖,似乎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你最好告诉我,若是想要良姜活着。” 纠结了片刻,骁云湛这才松懈了些许,“是大盛质子所知,并由身边亲卫将证据交给良姜。” “良姜本想夜闯东宫,却被那个叫青阳的侍卫拦了下来,说……” 骁云湛有些别扭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说你如今背负着陷害殷宁的恶名,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辩驳,你又极擅长嫁祸他人,加上太子妃也不冤,你若知晓此事,定会对东宫出手……” “如此一来,我若对东宫出手,便是令皇室蒙羞,会惹得皇帝震怒,我若死了,他便可光明正大的离开上卿府,免受我的折辱。” 第218章 杀一人,倾一国 “哼!”骁云湛冷哼一声,“只是他低估了驭冥军恨你的心,才出了这场意外。” 顾南栖深深的看了一眼骁云湛,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也有人在意着自己。 只是…… 仰起头,顾南栖叹息一声,“良姜我会救,放心。” 话音落下,她便翻身上马,快步离开了林子。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骁云湛眼底划过一抹迷惘。 这顾南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不管如何,公主的死,他也难逃其咎! …… 烟月笼罩湖水上一层薄淡的雾色,放眼望去,天地间皆是一片黄昏。 顾南栖将篮子里的祭品拿了出来,依次摆放在了坟墓前,而后往地上一跪。 “母妃,今日是您的生辰,也是……忌辰,我带了你喜欢的桂花糕和玫瑰酿。” 望着墓碑上蓝依依三个字,顾南栖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有些可悲,明明是贵妃,却连入皇陵的机会都没有,死后只是由几个小太监将尸体扔到了乱葬岗。 幸得殷诏还有几分良知,命人将母妃重新埋葬。 瞧着坟墓上杂草丛生,顾南栖心口微微一哽,“母妃,女儿不孝,花费了许久才找到你。” “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见到大哥了?” 想到殷盛,顾南栖那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决堤了。 那时,殷天成身体不适,命大哥代掌朝政,他驭下森严,底下官员毫不敢徇私枉法,更为百姓兴修水利,减免赋税,明明都是为国为民,可殷天成竟下令毒杀他。 若大哥还活着,他将来也会是一代明君,偏偏…… 如此惊艳才绝的人就这样死掉,让她何如不气,如何不恨? “母妃啊,我好恨!” “皇兄便是拖着病体,心中想的依旧是大殷,是百姓,是父皇,最终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还有母妃,你心心念你的丈夫,却下令将你绞杀,便是女儿也被万箭穿心,可我们是他的亲人啊。” 顾南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一脸震惊的男人。 抬起头,她将眼里的泪水全部逼了回去,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母妃,我报了仇便来寻你和大哥,我如今这副身体,本就千疮百孔。” 其实,死并不可怕,可怕的人世间最重要的人一个一个都在你面前倒下,而你却无能为力的活着。 她一袭素衣委地,悠悠的叹息一声,“大夫说,我这身体最多还有五年的时间。” 说到这,她低低的笑了一声,含着无尽的苍凉,“五年便五年,这已经是天之馈赠,杀一人,倾一国,足矣。” 微微俯身,她用衣袖擦去坟头上的花瓣,笑容一如往昔明艳,却多了丝丝哀伤。 “你是谁?”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含着千般重拙的声音,顾南栖擦拭的动作陡然僵住,不禁闪过一抹冷光。 她慢慢的直起身子,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鬼月剑,此时,除了灭口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219章 末将,参见长公主 她的身份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别说报仇,就连她的命也没有办法保证。 他上前,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她跟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那个让他痛彻心扉的名字,“殷宁!你是长公主殷宁!” 坟前一株秋海棠开的正艳,妖冶夺目,一阵微风吹来,突然无声无息萎落。 落在她的肩膀,她的发丝,她的脚边,片片尘埃! 顾南栖握住鬼月剑的手忽然一松,转身,眉眼微微一挑,满脸嘲弄,“骁将军莫不是还没睡醒?” 骁云湛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张脸,渐渐的,与从前的她……重叠。 难怪,难怪自长公主薨逝后,他会在顾南栖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难怪她昨夜会使出长公主自创招式。 他看着她,眼眶逐渐的通红起来,姿势宛若化石般似乎永生不能解脱。 “末将,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骁云湛忽然往地上一跪,他目光猩红,声音哽咽。 便是面对先前死而复生的公主,他也不曾真真正正跪倒在她跟前参拜过一次。 可眼前的人…… 顾南栖盯望着跪在面前的骁云湛,衣袖底下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不能再将旁人拽入她这腐朽泥泞的路途。 她要做的事儿,是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是遗臭万年的谋逆之举。 有些事儿,她没得选,可骁云湛,驭冥军,还有。 “呵呵……”顾南栖低低的笑了一声,“骁将军这便是你想出杀我的新招数?” 骁云湛缓缓抬眸,目光坚定的凝望着她。 “若你不是长公主,你为何祭拜蓝贵妃?” 闻言,顾南栖淡淡的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坟墓,接着,毫不在意的将所有祭品收回篮子,“找错坟了。” 说完,她提起篮子微微走了几步来到另外一尊坟墓前,“我是来祭拜我那短命的父亲,只怪这里坟墓太多,一个不小心找错了。” 骁云湛平静无波的看着她,淡淡的陈述道,“这是前朝大司马安国慵的坟墓,已经死了两百年了。” 顾南栖:“……” 眼底闪过一抹无奈,顾南栖又将祭品拿了起来。 “找错了,那便是这尊了。” “那还是新坟,刚埋下不到五日。” “我……” “公主对蓝贵妃所言,我皆已听到,一字不落。”骁云湛声音沙哑, 他只觉得巨大的黑暗笼罩着他,喘不过气来。 公主一介女子,却为了大殷,为了皇族的荣耀在战场上数度出生入死,那般拼搏,便是让身为男儿的他们看也了自愧不如。 可…… 上苍不公! 帝王无情! 他竟想不到,她竟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的苦楚。 想到自己的针对,和殷暮商的那一剑,骁云湛只觉得心口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 当时,她该是何等的无助。 若是旁人,早已崩溃了。 顾南栖霎时一僵,他怔怔的看向骁云湛,“你……” 仰头,顾南栖目光森冷的看着天际的一轮残阳,似乎将自己融入这漆黑的苍穹中,逃避那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是不想拖累无辜。” 第220章 逐鹿天下,纵使河山崩塌 “末将誓死追随!” “不必。”顾南栖一口回绝,“今日之事,你全当不知。” “末将……” “骁云湛,这是命令。” 顾南栖迎风而立,微微侧目,留给骁云湛一个清绝的侧颜,让人恍若见到疆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殷长公主。 顾南栖没再逗留,转身便要离去,骁云湛的声音却忽然在身后响起。 “公主弃我,定是末将罪无可恕!”话落,他忽然拔出身上长剑,朝着脖子便抹了下去。 顾南栖一惊,连忙抓住了他的手,可剑锋还是划破了他的脖子,流出了刺目的红色。 四目相对,顾南栖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决绝,她微怔。 “三千大千世界,百万菩提众生,何处不是归路?非得与我共赴黄泉,让你骁氏满门被灭,方才安心?” 骁云湛满身刚毅,目光坚决的一如往昔,没有半分动容。 “骁氏全族仰赖长公主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若无公主,早已不复存在,我骁氏全族,唯公主马首是瞻,纵是万劫不复,亦无悔!” 顾南栖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他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连杀人都会害怕的人了。 如今的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可以挑起大梁的男人。 仰起头,顾南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她亲眼见证了他对自己的维护之情,便是凉国武士挑衅,为了她殷宁的名声,便是身上旧伤未愈,他也依旧不曾后退半步。 若自己再将他拒之门外,只怕会做出伤己之事。 终究还是妥协了。 顾南栖上前,俯下身子将他扶了起来,“走。” 骁云湛眼底浮现出一抹欣喜,他站起身子,垂眸凝望着顾南栖,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几分往日里没有的璀璨笑容。 “先前被杖杀的人是谁?为何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你又为何变成了顾南栖,我便知道,祸害遗千年,你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在顾南栖的身上重焕新生之后,她再也没有在他的脸上见到过笑容,也不曾见他轻快的说过这么多话。 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死的人是独苏。”提起独苏,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怅惘。 “可在世人眼中,她是殷宁,而我,是那个陷害了她的人。” “当日,我被万箭穿心而亡,可不知为何,醒来之后,竟成了顾南栖。” 瞧她说的云淡风轻,可骁云湛却知道,这些事情,于她而言是灭顶的打击。 平生,她最爱的便是前太子殷盛,还有她的父皇。 可,那个她最尊敬,最爱的人,却让她万劫不复。 “老骁。”顾南栖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你说,是不是我杀人太多,遭了报应?” “若是遭报应,你便不会重生在顾南栖的身上了。” 骁云湛坚定的看向顾南栖,“往后,有我。” 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人,顾南栖微微点头,在这条遍布荆棘的道路上,忽然就有了信心。 她道:“此后,逐鹿天下,纵使河山崩塌。” “末将,遵长公主令。” 第221章 顾大人不喜欢女人 俩人深深的对视了一眼,骁云湛眼眶蓦的便湿润了,他有些狼狈的扭过头,“良姜还在刑部牢房内,只怕凶多吉少。” “无妨,我救。” “如何救?我配合。” 骁云湛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自知晓眼前的人身份之后,再没了先前的敌视和剑拔弩张,就连人也温顺了许多。 顾南栖嗤笑一声,“小事而已。” 骁云湛狐疑的看她一眼。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小,但问题是,殷诏介入了,只怕良姜不能全身而退。 以下犯上,谋杀当朝上卿,这可是死罪。 “回。” 顾南栖没多说什么,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那黑色的骏马便朝着殷都城的方向跑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底,骁云湛这才回到蓝贵妃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贵妃娘娘放心,臣一定会守好公主,护她百岁无忧。” 做完一切,骁云湛这才离开了此地。 …… 夜色渐深,随着一声轰鸣传来,雷声霹雳,震耳欲聋。 直至午夜,磅礴大雨依然没有丝毫收敛的倾向,豆大的雨珠无情地敲打着万物。 洛云书披着衣服下了床,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听雪,她面颊酡红,便是在睡梦中脸上也带着幸福的笑容。 俯下身子,他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幸得顾大人,否则,听雪如今依旧深陷青楼之中,不得解脱呢。 正在这时,听雪呓语了一声,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见洛云书穿上的衣服,她连忙坐了起来,“可是出什么事儿了夫君?” “没没没。”洛云书连忙摇了摇头,安抚她睡下,“是顾大人来了,我去看看。” “这个时辰,莫非是出事了?” 听雪好看的眉头轻轻蹙着,若雨中娇花,看着便让人想要怜惜。 “无事,顾大人闲来便喜欢到我府上喝茶,估摸着,是今夜失眠了。” 闻言,听雪才松了一口气,“那妾身也去向顾大人打个招呼。” “不必。”洛云书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 迎着听雪疑惑的眸子,他道:“顾大人不喜欢女人,看到女人便头疼,夫人还是歇着。” 听雪一愣,这才躺了下来,“那,夫君快去快回。” “行。”见听雪睡下,洛云书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了房间。 顾大人倾国之姿,若是夫人看到便会觉得自己不够俊了,还是不见的好。 洛云书来到正厅的时候,顾南栖已经等候多时了,面色有些难看。 云飞和云木安静的站在一侧,身上带着些许水汽。 吞了一口唾沫,洛云书默默的走了过来,“下官洛云书见过上卿……” “少婆婆妈妈的,我还不知道你是洛云书么?” “嘿嘿。”摸了摸鼻子,洛云书来到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顾大人,你喝么?” 顾南栖:“……” “把良姜给我带来。”顾南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委婉。 闻言,洛云书也不曾多问,连忙唤来了人,“将良姜带来。” 第222章 秘密,只有长公主知晓 见他连问也不问便将人带给自己,顾南栖不禁有些不解,“你不问我为何要人?” 若是这人丢了,他这刑部侍郎责任可不小,就这般给自己? “……”洛云书茫然的看向顾南栖,“为何要问?” 顾南栖:“……” 她瞥了一眼洛云书,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良姜便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 “跪下!” 良姜一眼便看到了主位上的顾楠栖,她像是没听见侍卫的话那般,双眸死死地盯着顾南栖,里面蕴含着滔天杀意。 “让你跪下听到没有!”见她迟迟不跪,狱卒往她膝盖重重的踢了一脚。 良姜一个踉跄,整个人突然跪倒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满脸倔强,只是用一种充满怨毒的眼神盯着顾南栖,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方才解心中之恨。 “将人送到我府中,对外便说,狱中自尽。” “行。”洛云书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他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了顾南栖一眼一眼又一眼,“属下明白的。” “……”瞧着他这暧昧的眼神,顾南栖懒得再解释什么,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上卿府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屋内,一时间便只剩下了顾南栖与良姜俩人。 顾南栖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拿去了塞在嘴里的布帛。 “顾南栖你这个奸佞小人,你谋害公主,你罪该万死,我便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也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顾南栖静默无声的望着她,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从前,竟不曾发现这人还有这等刚烈的一面,只以为她性子清冷,却也耐得住苦楚,女扮男装入了驭冥军,还成了首军四将中的一员。 面对她的辱骂,顾南栖忽然拔出了身上的鬼月剑。 即便如此,良姜也不曾有过半点的畏惧。 她直视顾南栖,“顾氏奸佞,便是我今日死了,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良姜会来取你狗命,你便等着……” 良姜话音未落,顾南栖手中的剑忽然划下。 顷刻间,身上捆住她的枷锁便断裂了。 面对她的这番操作,良姜双目警惕,已经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周围可用来战斗的武器。 顾南栖扔下手中的鬼月剑,妖异的眸子缓缓落到了良姜的身上,朱色的唇瓣轻轻开启。 “良姜,你今夜便褪下男装,回到你的家乡,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希望有一天能立下战功,求得皇恩,免去欺君死罪,回到家乡,奉养母亲。” “你当日是为逃婚而女扮男装入的驭冥军,如今,已无人再能逼迫你。” 说着,顾南栖将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往后,天高任鸟飞。” 良姜怔怔的望着顾南栖,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只是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那般落下。 “你到底是谁?” 她沙哑的嗓音询问出声。 这些话,她只对长公主说过。 驭冥军是由长公主一手创建,当日,她入驭冥军第一日便被长公主发现了女儿身。 她的苦衷,她的秘密,只有长公主知晓。 第223章 深情使人贞则可敬 可为何,这顾南栖…… “良姜,别来无恙。” 良姜垂在身侧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那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之中。 她静默无声的望着顾南栖,可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因为隐忍,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休得冒充长公主!”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顾南栖上前,轻轻的拿起她的手,那相扣的十指被剥开,鲜血淋漓,彼处更是椎骨刺心。 “去,不要再回到殷都了。”顾南栖将令牌塞进她的掌心,打开门将人推了出去。 此刻,天色灰蒙蒙的一片,苍穹更是黑的瘆人,只有上卿府点着璀璨的灯火。 良姜握着手中的令牌,木讷的走在大街上,犹如行尸走肉那般。 直到,看到了骁云湛。 漆黑的夜色当中,骁云湛坐与马背,便这样看着良姜,半晌之后,他才将一个包袱扔了过来。 “若我没猜错,长公主让你离开殷都?” 良姜惊愕的抬起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雷那般震耳,“顾南栖……当真……是……长公主?” 一句话,良姜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骁云湛也没有隐瞒她,他点了点头,“她是长公主,殷宁。” “可为何……”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骁云湛将所有的事儿和盘托出,连半点遗漏也不曾有。 …… 春风生凉,窗外疏淡灯影下依稀看见老树新芽,枝叶繁花。 此时已是深夜,可上卿府内却灯火如昼。 顾南栖坐于椅子上,慵懒的看着戏台上戏子的阴晴圆缺。 云飞和云木安安静静的站在身侧。 唱戏的声音响彻在上卿府的上空,经久不散。 青阳皱着眉头,满脸不屑,“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唱的什么东西啊?” 崇曦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将笔安安静静的放于一侧,这才道。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舍生亦如此,波澜暂不起,妾心古井水。” 男人嗓音淡淡,如一汪清泉,沁人肺腑,“梧桐相伴到老,鸳鸯不肯独活,夫君一亡,贞洁烈女便会以身殉夫,即便存活于世,也是心如古井之水,不会再起波澜。” “这顾南栖没事听这做甚?”青阳嗤之以鼻。 崇曦垂眸,轻轻的翻阅着案桌上的古籍,云淡风轻的吐出一句。 “礼法令人殉则可怜,深情使人贞则可敬。” 青阳:“……” 不懂。 顾南栖听着台上的戏落下了帷幕,这才揉了揉眉心,“唱的什么东西!不堪入目!” “……”云飞和云木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主子,那不如,早些歇息。” 顾南栖刚准备起身,便见良姜不顾下人的阻拦冲了进来。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她看着顾南栖,眼眶猩红。 看着她这番模样,顾南栖悠悠的叹息了一声。 良姜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她的脚边,重重的跪下,“属下,罪该万死。” 云飞和云木对视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顾南栖俯下身子,将跪在脚边的人扶了起来,“你为何又要回来?” 第224章 夫虽无四方之忧 良姜红着眼睛,嗓音沙哑,哽咽。 “属下不能让您一人独自面对这些魑魅魍魉,纵使属下卑微如尘,也想做主子凰途霸业中的马前卒,望主子不弃。” 顾南栖望着她久久不语。 她这条路并不好走,颠覆皇权,谈何容易? 见顾南栖犹豫,良姜跪在地上前进几分,双手恳切的抓住了顾南栖的衣襟。 “夫虽无四方之忧,然谋臣与爪牙之士,不可不养而择也!” 顾南栖仰起头沉沉的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妥协了。 俯下身子,她将良姜扶了起来。 “往后,你便不必回到驭冥军中了,待在我身边。” 闻言,良姜眼里一喜,那张素来冷清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喜悦。 “良姜叩谢主子。” “属下皆愿为长公主殿下之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瞧着不知何时进来的三人,顾南栖当即便愣住了,“你们?” 正在这个时候,骁云湛自后面走了上来。 “我已将殿下的事儿告诉灵曜,上玄和穹灵了。” 这一次,顾南栖没再拒绝,她垂眸望着地上的三人,“都起来。” 三人站了起来,好奇的目光灼灼的落在顾南栖的身上,像是想透过她这层妖冶的外表看见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长公主。 于驭冥军而言,殷宁便是他们的信仰。 他们的眼中无皇权,只有殷宁,如军令。 “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杀南宫越。”顾南栖微抬下颚,绯色的唇瓣不急不缓的吐出三个字,透着一种势在必得之势。 “属下这便去取了那南宫越狗贼的人头!”穹灵双手抱拳,作势便要往外走。 “这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顾南栖沉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穹灵脚步顿时一僵。 转身,他望着顾南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那殿下说该怎么办?” “万厄山中住着一伙盗匪,那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将匪首擒获,令他掳走南宫越之子,南宫平安。”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是一片寂静无声。 几人目光炙热的落在她的身上。 果然是长公主,做事毫不拖泥带水。 南宫越只有一子,很是宠爱,若他的爱子被擒,他定会受制于殿下,到时候,想叫他做什么,想问什么,便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你们带人,明日随我去一趟万厄山。” “末将去便好。”骁云湛上前,“不可坏了主子的贤德之名。” 顾南栖:“……” “咳!”瞧着骁云湛及四人满脸认真的模样,顾南栖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 “去。” 不远处,云飞和云墨默默的站在角落里,警惕的看着四周,以防被人窥探。 听着里面传来的对话,云木忧心忡忡:“云飞,你说,主子有了驭冥军四将和骁将军,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闻言,云飞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为何不要,我们又不是废物。” “可我感觉,我有点废物啊。”云木一脸担忧,“主子会不会嫌弃啊?” 云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是有点。” 云木:“……” 第225章 倒像是训练有素的铁骑 此刻,艳阳高悬,万厄山中,宁静的旷野一改往日的平静,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似要将天地万物包裹。 万厄山地势复杂,小道缠绕,山顶有一个寨子,是远近闻名的马贼,他们各个骁勇善战,逼得近处百姓民不聊生,朝廷也多次派人清剿,却都是无疾而终。 此刻,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快速朝着山寨跑去,“大当家的不好了,山下来了一群官兵。” “来就来了,你慌什么?”主位上的一人一脸不屑,从他们成立之初,有多少官兵来过了,结果呢,他们不是依然好好的在这。 “可是,他们已经破了我们的阵,现在已经快要到门口了。”小个子气急败坏的低吼出声,明显被吓到了。 “什么?”被唤作大当家的立即从主位上坐直了身子,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这个时候,门外又走进了两个人,“大哥,这次来的官兵和前几次都不一样,看起来不像是府衙的差役官兵,倒像是训练有素的铁骑!” “铁骑?可知是谁?” “不知,来人很是面生,但看上上去不太好惹的样子。” 整个寨子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正在这时,门口缓缓走进一道人影。 一道道视线朝着他看了过去,见男子一身铠甲,他眉目冷傲,薄唇紧抿,眼底有的是深不见底的荒寒。 他走了进来,眼睛轻轻扫过在座的三位当家,而后,薄唇亲启:“帮我做一件事,以你们的名义将大殷御史台之子南宫平安绑来。” 他一字一句,透着一股让人臣服的霸道。 寨子里传来一阵诡异的静默,一道道视线懵逼的落到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这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闯入他们的营地不说,居然第一句话就指使他们做事,而且还是那么危险的事情,态度嚣张的简直无法无天。 南宫越长女乃是当朝太子妃,南宫一族深受皇恩,而上南宫平安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们区区一个山寨,如何与之抗衡。 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呵!”大当家冷哼了一声,看向骁云湛的一双眼睛充满了危险,“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指使我等!” 骁云湛面无表情,就连眼神也没有半分的游移,“你们没有拒绝的资格,如若不然,这三千铁骑将会荡平万厄山,寸草不生。” 他喑哑的嗓音透过万厄山冷硬的风,飘飞而来,带着避无可避的惊世锋芒。 瞧着他这出口即是的威胁,还有一身不凡的气度,三位当家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在众多马贼的注视下,骁云湛微抬下颚,平静无波的吐出三个字,“骁云湛。” 哔——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双双眼睛不可思议的落到他的身上。 传说驭冥军有一统领,为长公主副将,骁勇善战,正直果决,可今日一见,传闻似乎有误。 他这模样,倒不见丝毫正直可言。 他居然亲自带着铁骑冲上万厄山,威胁他们去绑架当朝太子妃的弟弟。 第226章 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呵呵,这个……恐怕我们做不到,不如将军您另请高明!”大当家斟酌了一下,尽量用一种谦卑的语气开口。 居然他是骁云湛,他们都这么为难了,他应该也不至于太过于偏执。 “嗯。”他淡淡的吐出一个音节。 众山贼也齐齐松了一口气,不愧是跟随过长公主的人,这气度就是不一样。 然而,下一刻,一声嘶鸣忽然划破宁静! 紧跟着,凌乱的马蹄声冗杂而来,马蹄疾驰,夹杂着兵器交击的尖锐声响,不时有人厉声大喝,嗓音中杀气沉沉,将郊野的宁静破坏殆尽。 短短的一会,一名浑身是血的马贼连滚带爬的摔了进来,“三位当家的,弟兄们快顶不住了,对方太凶悍。” “骁云湛,你好歹也是一代良将,做出这种顾南栖都做不出的勾当不觉得羞耻么?”一直沉默的三当家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 闻言,骁云湛眉头轻蹙。 顾南栖怎么了?她如今可是殿下,“杀!” 转眼之间,外面的厮杀越发的严重。 此时此刻,他们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传闻不可尽信。 听着外面的吼叫声,兵器交接声,大当家的沉重的闭上眼睛,“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闻言,骁云湛脸上依旧不见半点表情,仿若对马贼的妥协早已预料,他轻轻的抬起手,上玄走了出去。 转眼之间,外面归于平静。 整个山寨的温度似乎已经降低,只有骁云湛沉沉的嗓音在空气中流动。 “你们即刻前往殷都城,将南宫平安绑来,之后修书一封给南宫越,让他用十万金来换,否则,便替他儿子收尸。” “……”听着这无耻又狠绝的话,众马贼不可思议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南宫越不换呢?” 骁云湛将长枪随意的往肩上一扛,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字,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膜:“杀。” 众马贼:“……” …… 夕阳西沉,暮色墨淡,阳光清浅如碎金,铺洒在了光滑的后院下方,宽敞洁净的大理石坪上,折射出一道纤细优雅的身影。 云木走了进来,轻轻的摇醒软榻上的人,“主子,骁将军已经带人去了万厄山,短暂的打斗后就收手了,而后,一队马贼就下山了。” 顾南栖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而后漫不经心的睁开,露出一双迷蒙的眸子,“走。” “好嘞。”云木眼底浮现出一抹兴奋的神色,随即跟上了顾南栖的脚步。 清辉的月光下,风起林动,簌簌的枝叶摩挲声中夹杂着高低起伏的谈话声。 “人老夫已经带来了,我儿呢?”南宫越的声音透着一股杀气。 区区马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已经找了太子,布下了重兵,只要他们交出平安,太子殿下便一声令下荡平这万厄山,再将这十万金运走,归还库房,谁能知晓? “呵呵,南宫大人不必着急,人,我们已经给您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们带走,并且将你所有的人退出万厄山,我们便会让您儿子安全回家。” 第227章 太子今晚,来不了这万厄山了 “你们当老夫傻么?”南宫越当即便怒了。 这十万金可是婧儿自国库借来,若是丢了,这可是死罪! “南宫大人,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你若愿意就做,不愿意,那么您的儿子可就危险了。” “你……”南宫越目眦欲裂,可是没有办法,南宫平安是他南宫家唯一的儿子,绝对不能有闪失。 “让人都暂且退下。” “大人,这……” “退下!”见他态度坚决,护卫也没有再阻拦,默默的带人撤下了。 “那么,还请南宫大人先回去。”大当家笑眯眯的开口,实则整个人都是心惊胆战的。 可是没办法,骁云湛承诺会保他们安全,在这件事完之后就让他们离开,重新占山为王。 “你们最好别动小儿一根头发丝,否则,我要你们的狗命。”怒气腾腾的丢下一句,迫于无奈,南宫越只有带上自己的人退出了万厄山。 区区山贼,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这布下了重兵的。 看着上南宫越头土脸离开的样子,顾南栖眼睛眯了眯,“这老匹夫,竟敢擅动国库,我看他是活腻了。” 闻言,躲在她身边的俩人识相的没有说什么。 南宫越所走的每一步,不都是按照主子的布局来的么? “主子,热闹也看完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云木伸手拍了一下胳膊上的蚊子,一脸为难的开口。 也不知道这山中为何这么热,明明还不到夏天,便有这么多蚊子。 云木幽怨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主子真的是太丧心病狂了,居然让他卷起胳膊让蚊子吸血,居然只是为了转移蚊子的注意力,不咬她而已! “急什么,不是还有南宫平安么?” “主子你的意思是……”云木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顾南栖红唇轻轻一勾,“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这人,素来喜欢灭人满门。” “……”云木摸了摸鼻子,假装没有听到。 云飞道:“这里是下山的必经之路我,我们守在这里,定然能遇到南宫平安。” “殷诏拖住了么?” “主子放心,太子今晚,来不了这万厄山了。” 闻言,顾南栖满意的点了点头。 “主子,属下一定会杀了南宫平安的。”云木拍着胸口保证。 他一定要证明,自己是个非常有用的人。 “不用。”顾南栖悠悠的吐出两个字,眼里凶光闪烁,“杀人这种事,我一向喜欢自己动手。” “呵呵。”云木尴尬的笑了笑,“公子你高兴就好。” …… 在后半夜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传来了过来,“南宫公子,这就是下山的必经之路,走。” “哼!”南宫平安冷哼了一声,眼底阴鸷闪过。 就在两名马贼转身的瞬间,他忽然抽出其中一人腰上的佩剑,朝着其中一人身后捅了进去。 其中一人刚刚转身,只见眼前冷光一闪,脖子已经开了好大的口子,而后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这南宫平安还真的是心狠手辣。”云飞感慨道。 第228章 就跟主子的姘头似的 闻言,云木拽了拽他的衣服,然后用眼睛看了顾南栖一眼一眼又一眼,暗示他更心狠手辣的人就在眼前。 云飞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作死的样子,不说话。 看着地上的尸体,南宫平安冷笑一声,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支利箭忽然划破宁静的夜空,穿膛而过。 “唔!”他闷哼一声,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着胸口上的箭矢,瞳孔轻轻的一缩。 这是…… 东宫的箭! 这时候,顾南栖身影一跃而出,可是当她去到南宫平安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只是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惋惜的叹息一声,她将他胸膛上的利箭拔出,将上面的血迹擦干,而后朝着不远处的树干狠狠的投掷而去。 这箭是她从东宫那里偷来的,如若直接将箭留在南宫平安的身上,很容易就让殷诏脱罪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嫁祸。 可如果殷诏的箭‘不下心’留在了现场呢? 追杀嘛,总是会有不留神射偏的时候。 云飞和云木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由得有些佩服,到底是要多缜密的心思才能想的那么远。 她分明就是让南宫越和殷诏产生误会,令俩人都退无可退。 即便殷诏有办法力挽狂澜不受惩罚,那南宫越会怎么想呢? 这可是杀子之仇啊! 正在这时,隐匿的在暗处的穹灵和上玄走了出来,到顾南栖跟前单膝下跪,“主子,人已死,接下来怎么办?” 顾南栖仰头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 “明日,该是南宫府告丧的日子,我去看看。” “……”闻言,穹灵一噎。 殿下这落井下石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改。 “你们先回去,剩下的事儿,便交给南宫越自己揣度。” “属下告退。” 瞧着迅速消失在林子里的人,云木感慨道:“不愧是驭冥军中有名的四将,行事便是这么干脆利落。” 闻言,顾南栖扭头瞥他一眼,“你与云飞也不赖。” “真的么?主子当真这么觉得?”云木眼睛里闪着光,一脸期待的看着顾南栖。 而后者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 翌日。 天气格外的阴沉,天上一直下着延绵不断的大雨,南宫平安灵堂尚在府邸,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是为了攀附上南宫越,继而攀附东宫。 随着一声“上卿到”整个大殿呈现出了一瞬间的静默。 众人闻声看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今日是南宫越之子的丧礼,全来祭拜的人都是一身素衣,以示尊重。 可是这姗姗来迟的顾南栖却一改往日里的素白衣服,一身红色华服,就连往日里用一根发簪绾起的发丝居然也换上了红色的发带。 脸上那炫目的笑容,还有那走的几乎能起飞的步伐,不由得让人怀疑,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 就连身边的三个侍卫,这换上了……粉色的华服。 云飞云木还有良姜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感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有些难言的尴尬。 “我们这打扮,就跟主子的姘头似得。”云木低声道。 第229章 顾南栖,这里不欢迎你 闻言,良姜睨他一眼,低声道:“放肆!谁许你这般跟主子说话?” 云木一噎,将良姜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穿粉色比黑色好看,显得娇俏,往后便……” 云木话音未落,便在良姜冷漠的注视下默默的噤了声。 他往顾南栖身边挪了挪,没再多言。 而南宫越看着顾南栖此刻的模样,一张脸在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转眼间,顾南栖便走进了大殿,朝着南宫越微微一笑,“南宫御史,本官知道你儿子死了,前来哀悼,你节哀顺变哈哈哈!” 一句话未说完,顾南栖便没住的笑出了声。 众人:“……” 笑点在哪? 顷刻之间,一道道视线落在了顾南栖的身上,有些复杂。 顾南栖莫不是有什么大病,他与这南宫家素来也不见有什么过节才是。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再怎么也好歹会做做样子。 可是这人…… 他们已经不想描述了。 “顾南栖,这里不欢迎你,滚!”南宫越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 今日是平安的日子,他不想搅得他不得安生。 坐在一侧的南宫婧更是紧紧地绞着衣袖,看向顾南栖的眼睛充满了冷厉。 瞧着南宫越眼底的痛色,顾南栖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媚,弧度也愈发的大。 与东宫沆瀣一气,制造手书,陷害独苏谋逆…… 可那人,也是她殷宁啊。 顾南栖红唇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可是怎么办?这样还不够呢! 众目睽睽之下,顾南栖沉沉的叹息一声。 “既然南宫御史不欢迎本官,那本官也就不强留了,毕竟今日是你南宫府的大日子。” 看着南宫越阴沉冷厉的眼睛,她嘴角的弧度妖媚而张狂,嫣红的唇瓣缓缓开启,轻轻吐出一句:“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挺让人惋惜的!” 周遭安静的厉害,没有半点的声音。 这顾南栖怕是来找茬的,这一字一句,就仿佛是一把利刃,刀刀往人心上扎。 “南宫御史,那本官就先走了,你保重,毕竟你已经没有了儿子,如果你再有三长两短,那南宫家于东宫而言,便真的彻底没用了。” “顾南栖!”听着她一席诛心之言,殷诏当即便坐不住了。 顾南栖诧异的看他一眼,“呀,原来太子殿下也来了,我还以为,您没到呢,毕竟,方才一直不见说话。” “顾南栖,你少挑拨离间!”南宫婧起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她。 “若顾大人是来吊唁,本宫欢迎,若你今儿是来挑衅,那么,别怪本宫到皇上那里告你一状!” “本官自然是来吊唁。” 话音落下,顾南栖翩然转身,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指过一旁的绑着红绸的礼品。 “这是本官给你死去儿子的一点心意,拿去烧了,让他在冥府也能做个不缺金银的浪荡子。” 席间,瞧着她这嚣张的无法无天的态度,洛云书头埋的低低的。 近来,顾大人是越发的不约束自己了。 第230章 本相来的是否不是时候 “老子不稀罕,全部拿走!”一句话,南宫越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闻言,顾南栖脚步一顿,微微扭头,她朝着南宫越邪肆的勾了一下红唇。 看着她的模样,撑伞的云飞一顿,“主子想做什么?” “云木!”她低低的叫着云木的名字,轻柔的让人产生幻觉,云木心里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望着众人复杂的目光,她道:,“既然南宫御史不稀罕,那么,就将这一堆,那一堆,全部带走,本官倒是稀罕得很。” 淡淡的嗓音,透过淋漓的雨水声飘飞而来,重重的撞击在人的胸膛上。 云木目光呆愣的朝着那一堆堆旁人送来的东西看了过去,嘴角一抽。 老实说,他真的有点下不去手。 可是,这是主子的命令,不能违抗的。 此刻的南宫府一片寂静,原本沉默严肃的场景因为顾南栖的到来变得箭弩弩张。 殷诏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谁都知道,南宫家与东宫乃姻亲关系。 今儿他还在这呢,这顾南栖便公然挑衅,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殷诏无能! “顾南栖,你丧尽天良,欺辱文臣,本宫今儿便以东宫之主的身份叫你心服口服!” 随着殷诏话音落下,被大雨覆盖的南宫府被一道道凌冽的光影瞬间割裂开来,转而又重重叠叠覆回去,剑芒所过之处,碎石断木不留痕迹。 顾南栖望着殷诏,锋锐的目光掠过他手中的利剑,缓缓抽出了身上的鬼月剑。 “领教太子剑法!” 红色妖娆的身影随着剑身而动,像是海浪在飓风卷掠下猛然竖起厚重如巨墙,横亘于大堂之前,刹那间压下了殷诏汹涌而来的杀戮之声。 在殷诏逼近的瞬间,顾南栖眸色一冷再冷…… 就在这关键之时,一道清润的嗓音缓缓响起。 “本相来的是否不是时候?” 殷诏与顾南栖同时一顿,扭头看去,只见鹤潇在扶光的跟随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扫过顾南栖这一身艳丽的红,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轻一蹙。 这个人…… “相爷!”南宫越迎了上来,招呼道:“不知相爷驾临寒舍,有失远迎了。” “南宫御史,节哀。”鹤潇嗓音淡淡的,像是林里轻轻吹过的晚风。 南宫越沉沉的叹息一声,“多谢相爷。” 鹤潇没再多言,他来到座位缓缓落座。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他望向顾南栖,“今儿是南宫府的日子,上卿与殿下在此比试怕多有不妥。” 殷诏阴狠的目光在顾南栖身上扫过,他一言不发的将剑收了起来。 临走前,顾南栖扭头瞥了一眼鹤潇,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而后,带着随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南宫府。 “嘿嘿。”在一大片宁静中,洛云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什么,下官也先告退了,南宫御史节哀。” “哼!”南宫越冷冷的哼了一声,半点好脸色也没给洛云书。 后者也不曾介意,风度翩翩的离开。 第231章 那该死的骁云湛 暮色夕阳,枝叶飘零,血一般的霞光,坠在暗黑色的湖面上,磅礴大雨,无情地击打阴暗的泥土。 无声的郊外,远见几棵枯树,死一般的沉寂…… “大当家的,那骁云湛不会不来了?” “他娘的!”被叫做大当家的男人低咒了一声,随意的擦去脸上的雨水,“如今,大殷怕是没有我等的容身之地了!那该死的骁云湛竟敢欺骗我,说好的做完这件事便给我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火光。 几人立即敏锐的躲了起来。 “大当家的,是不是骁云湛来了?” “不会是!”段凌峰目光警惕,“此事本就不光彩,若是骁云湛前来,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只怕是……大殷的骑兵!” “那我们怎么办?”几人将自己的身量尽量藏进灌木丛中,屏住了呼吸。 不消片刻,那微弱的火光便越来越近了,若是继续往这边来,定然会发现他们。 就在一群山匪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碰撞,随即,大队人马便被吸引了过去。 一群人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段凌峰握住树干的手紧了紧,“都怪我,是我对不起兄弟们,若当日不偏信那骁云湛,也不至于落得这般无家可归的下场。” “大当家的,此事不能怪你,当日那种情况,若不从,我等也早就成了那姓骁的剑下亡魂了。” 正在这时,一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精准的在灌木前停了下来。 夜色之下,来人一身夜行衣,身姿俊朗。 他微微侧目,低沉的嗓音缓缓溢出。 “大殷骑兵已被引开,诸位得罪了东宫,如今大殷怕已经没了容身之地,若不嫌弃,便去往大盛。” 说着,他将一块令牌扔了过去。 “带着此物去投靠大盛宰辅方且月,他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去处。” 闻言,段凌峰这才带着人走了出来。 望着宽大的帽子遮去一半脸的人,他询问道:“阁下是?” “青阳,我家主子是大盛储君。” 闻言,几人一怔。 关于那大盛储君他们也是听过的,如雷贯耳。 若不是那一战败给了殷宁,如今也不会沦落到大殷当中。 只是…… “我等只是落草为寇的山匪,用完便可丢弃,为何大盛储君能纡尊降贵收留我等?”段凌峰眼底充满了警惕。 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不能再将兄弟们陷入危难之中。 “呵!”青阳发出一声讥讽的淡笑,“主子不过是可怜你们罢了,如今,大殷于你们已无容身之地,去还是不去,随你们的。” 话落,青阳扔下令牌便策马离开。 寂静无声的林子里,段凌峰捏紧了令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兄弟们,走,去盛国!” “我们听大当家的!” 此刻,一群山匪已经浩浩荡荡的朝着盛国的方向而去。 林间小道,骁云湛最后一剑解决了拦路之人。 剑入刀鞘,他策马迅速赶往约定的地方,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第232章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透过薄细的纱窗,满院的花朵,早已不是春日里那般繁盛。 顾南栖趴在案边,随意的在铜镜上写着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良姜轻声走了进来,“殿下,骁将军来了。” 闻言,顾南栖抬眸,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良姜。 “又忘记称呼了。” “属下知罪。”良姜低低的垂下头颅,面上拂过一抹羞愧。 顾南栖倒也没多做追究,只是道:“让他进来。” “是。” 不消片刻,骁云湛便走了进来。 站在屋内,他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他快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拜见主子。” “人都安置了?” 骁云湛沉默了片刻,幽幽的摇了摇头,“属下去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走了?”顾南栖眉头轻轻一蹙,“这可不行啊。” “属下明白,万厄山这群匪徒知晓我的身份,若是脱离了掌控,他日,说不定会成为我催命的符咒!” “追!”顾南栖云淡风轻的吐出一个字,她缓缓起身,望着跟前的骁云湛,嫣红的唇瓣轻启。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追到,格杀勿论。” “上玄已经带人去追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顾南栖点了点头,“知道了。” 骁云湛瞥了一眼她案前的铜镜,瞧着上面似乎有浅浅的字迹,他眼底闪过一抹不解。 “主子这是在写什么呢?” 顾南栖望向漆黑的夜色,对面的屋子还点着淡淡的烛火,里面的人,似乎也还未歇息。 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起雾了,于是,我便在铜镜上写下了上官融全家的名字。” “啊?”骁云湛一愣。 “屋中温度渐深,雾散了,他全家都没了。” “……”骁云湛抿了抿唇瓣,“属下告退。” 骁云湛走后,良姜走了上来,低声询问道:“主子,要不要歇息了?” “嗯。” 良姜熄了灯,这才走出了屋子。 …… 见顾南栖屋子的灯骤然熄灭,崇曦落在棋盘上的手微微停顿了片刻,低声询问道。 “东西被云川可送来了?” 青阳面色复杂的自怀中掏出一个匣子递了过去,“送来了,主子过目。” 崇曦接过匣子,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条通体碧绿的虫子,看着便觉得有些瘆人。 “主子,这是什么?”青阳不解的问道。这东西,看着便像是有毒的样子。 “蛊。”端详着里面的虫子,崇曦寡淡的吐出一个音节。 “蛊?那是什么?” 崇曦抬眸看了一眼顾南栖的屋子,这才解释道。 “将百虫置器密封之,使它们自相残食,经年后,视其独存的,便可为蛊害人。” “害人。”青阳呢喃着这两个字,“主子要害谁?” 崇曦眸色骤然一冷,菲薄的唇瓣坚定的吐出三个字。 “顾南栖。” 闻言,青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主子,你当真准备好对付那顾南栖了?” 他一言不发的将匣子合上,那双清波淡淡的眸子里闪烁着叫人窒息的潋滟冷光。 “顾南栖害死殷宁,我要她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第233章 作茧自缚 “此为噬心蛊,以剧毒之蛇鲜血饲之,一旦进入人体,便会随着血液走向心脉,届时,它便会在寄主体内大量繁衍,幼虫会疯狂啃食寄主五脏六腑,吸食鲜血。” “直至,从里到外,将她彻底掏空,此过程中,她会痛不欲生,每活着的一刻,都是地狱!”他眸底静如湖水,无半点波澜,温润的嗓音不疾不缓。 “可顾南栖身边有云飞云木,如今还多了一个良姜,他又谨慎,如何能悄无声息的将此蛊下到他身上。” “我自有办法。” 崇曦温温淡淡的吐出一句话,悠悠的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行清泪无声的滑落,悄无声息的隐没在了发间。 瞧着他这般模样,青阳轻轻的叹息一声。 主子是作茧自缚,那人明明已经不在了,又何必执着呢? …… 南宫府。 此刻,南宫府内,气氛有些低迷,偌大的屋内,安安静静的半点声音也不曾有。 南宫越双目阴郁的盯着桌上的一支利箭,看不出在想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南宫婧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爹急唤我回来可有什么急事?” 南宫越看了一眼南宫婧,伸手将那支利箭递了过去,“此物你可认得?” 南宫婧低头扫了一眼,无所谓道:“东宫的箭,怎么了?” “府中侍卫在你弟弟遇害的万厄山发现了这支箭,就钉在树上,周围还有血迹。” “父亲!”南宫婧面色顿时一沉,“父亲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南宫越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心中有些凉意,有些失望。 “我南宫府只有平安一个男丁,他死了,你要为父怎么办?” 听着南宫越咬牙切齿的声音,南宫婧道:“我看父亲是老糊涂了,这么明显的离间计难道您看不出来?” “殿下我与南宫家乃姻亲关系,又怎会谋害平安?要我看,此事多半是顾南栖所为,他与那殷宁有私情,而殷宁又因父亲揭露谋反才被赐死,他记恨您,才做了这样一出局,父亲可千万别上当了!” “太子婧儿的夫君,他没有谋害平安的理由!” 闻言,南宫越沉沉的叹息一声,“为父知道了,你先回去。” “父亲……” “回去,我累了。”南宫越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岁那般,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见他这般模样,南宫婧也没再强求,转身便离开了。 瞧着南宫婧离去的背影,南宫越仔细摩挲着南宫平安生前佩戴的玉佩,眼泪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掉落下来。 “平安啊,为父给你取名平安,便是希望你一生都能平平安安的,谁知道,你年纪轻轻便走了。” “你放心,不管是顾南栖还是太子,纵使为父微如尘埃,也定要为你复仇!” 南宫越拽紧了手中的玉佩。 嫁出去的女儿,果真是不中用的。 三日之后便是太后寿诞,他定要借此机会讨得太后欢心,彻查平安被害一事。 第234章 哪里惹来的风流债 “主子,明日便是太后寿诞,你可准备好贺礼了?”瞧着月亮刚上梢头便准备睡觉的人,良姜有些郁闷的问了一句。 顾南栖点了点头,翻了一个身,“我方才不是亲自下厨做了一叠桃花糕。” “……”良姜一阵无语。 送那给太后,不会被杖责么? 良姜还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云飞的声音,“主子,良妃娘娘来了。” 闻言,顾南栖一愣。 良月,她来做什么? 怀着疑惑的心情,她道:“我马上就来。” 顾南栖来到前厅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良月。 今夜,她未带丫鬟,只是一人孤身前来,身上还披着宽绰的斗篷,将面容也遮去了几分。 见到顾南栖,她立马走了上。 她仰头看着顾南栖,“顾大人,听说你得罪了南宫府,你没事?” 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色如春晓之花,仿佛有一种光丽艳逸。 瞧着她眼底的炙热和关心,顾南栖摇了摇头,有些不知所措,“我无妨,一切都好。” “如此,我便放心了。” 顾南栖:“……”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良月定定的看着顾南栖,见她修长的凤眸斜斜挑入鬓角,挺拔的鼻梁曲线柔和俏丽,殷红的唇瓣宛若晨光下挂着露珠的牡丹花瓣,不妖不邪,却是媚得入骨入髓。 一如,初见那般。 “咳!”见良月这般盯着自己,顾南栖颇为不自在的咳嗽一声,“这夜深了,宫门也该下钥了,不如,良妃娘娘早些回去?” 闻言,良月眼底的光有些黯淡,她轻轻的抓住顾南栖的手。 她道:“顾大人,能唤我一次良月么?和从前那般一样?” “……”良姜默默的朝着顾南栖投去一瞥。 从前那般? 主子这是哪里惹来的风流债?还是皇上的女人。 似乎是想到什么,良姜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差点便忘了,当时还在驭冥军中便听闻,上卿顾南栖向皇上敬献了一美人,据说,还是个有夫之妇,被弹劾了好一阵呢。 “呵呵。”顾南栖尴尬的笑了一声,默默的将自己手抽了回来,“娘娘,我们君臣有别,还是别乱了规矩的好。” 良月轻轻的垂下眼睫。 临走前,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这才隐没在了黑夜当中。 三日后,皇宫。 “顾大人,今儿是太后寿诞,你可准备什么寿礼讨太后欢心了?”洛云书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询问道。 闻言,顾南栖脚步微微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洛云书,“准备了。” “是明珠还是什么金贵之物?能不能先让属下开开眼。”洛云书满脸期待,三年前,顾大人给太后准备的寿礼可都是奢华至极人间至宝。 “嗯。”顾南栖微微额首,倒也没有在意,她一个眼神示意,云木便将礼物呈了上来。 洛云书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揭开,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这……” “顾大人,你就送一叠小食啊,而且还不精致。” 第235章 终于再见到皇祖母 “虽说太后曾因外戚干政而与皇上关系不睦,更是势去之后被送往佛寺,一待便是三年,如今刚回来,可你也不必如此怠慢?” 顾南栖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不懂。” 话落,她便跨进了大殿。 刚落座不久,随着宦官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的声音响起,众臣起身行礼。 “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坐。” “谢皇上。” 顾南栖坐了下来,她本能的抬眸看去。 时隔多年,终于再见到了皇祖母。 当年,殷天成刚刚亲政,根基不稳,皇祖母母族势大,对殷天成多方掣肘,让他生出了铲除皇祖母后族的心。 那一场政变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便是皇祖母。 再后来不久,殷天成病重,皇兄代掌朝政,皇祖母与殷天成关系日益紧张,便在母妃的劝说之下去往了佛寺。 而自己也带军出征,自此,便不曾相见了。 皇祖母似乎还是记忆中那个人,她长得很美,似乎并没有老去的迹象。 她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雕刻的格外精致。 一头长发被侍女憟嫣挽起,用象牙雕花的梳子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高贵端庄。 正在这时,南宫越突然站了起来,“臣拜见太后,祝太后万寿无疆,此物是臣的一点心意。” 太监将礼物呈了上去,缓缓打开。 太后微微一愣,“原来是一幅百寿图。” “太后,此乃民间百岁老人亲手所写,臣找了天下绣工最出色的绣娘精心绣制而成,祝太后千岁。” “哈哈哈哈。”太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南宫爱卿有心了。” “只要太后喜欢,臣便心满意足了。” 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顾南栖拿起跟前的酒水轻轻饮了一口。 这南宫越怕是被南宫平安的死刺激到了,明知道太后与皇帝不睦,如今,却当着当权者的面去巴结奉承太后,这不是给殷天成找不痛快么? 想着,她便笑出了声。 抬眸间,目光忽然与崇曦对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他面无表情的错开了目光,就那样静默无声的坐在那,像是泛着诗意淡然,清新含蓄。 顾南栖又是一声低笑,也没在意。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而顾南栖却只觉得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顾卿可为太后准备了寿礼?” 殷天成的声音突然响起,将顾南栖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缓缓起身,“回皇上,臣也为太后备了寿礼。” 话落,云木便将寿礼递了过去。 宫女拿到太后跟前,轻轻的揭开盖子。 当看到里面粗陋的一碟桃花糕时,太后猛然一怔,惊愕的抬眸看向顾南栖。 第236章 果然跟皇姐做的一样 “你哪里学来的?” “随手一做,希望博得太后欢心。” “顾大人,你这恐怕是对太后不敬?”殷诏阴冷的声音悠悠的响起。 顾南栖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就在众人一片看热闹中,只见太后拿起一块糕点,小心翼翼的放进最终咀嚼,然后,眼眶蓦的红了。 “这道桃花糕,倒让哀家响起一个人了。” “哦?不知母后想起谁了?”殷天成侧目,意味深长的询问出声。 太后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她将咬过一口的桃花糕放了下来,“一个故去的人。” 殷宁那孩子,明明厨艺不佳,却偏偏爱做这桃花糕,每次都喜欢送来永寿宫。 只是可惜啊,生在皇家的人都不长命。 席间,殷暮商望着那道潦草的桃花糕,惊愕的久久没有回神。 那桃花糕,不是皇姐素来最爱做的么? 记得第一次做的时候非得拿给自己吃,还把他给吃坏了肚子,吓的母妃守了整整一夜。 看皇祖母的神情,那味道,分明也该是对的。 于是,殷暮商怯生生的站了起来。 “皇祖母,这桃花糕做的很是粗陋,简直难登大雅之堂,敬献皇祖母更是大不敬,可见皇祖母这么喜欢吃,孙儿也想尝尝。” 太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殷暮商,一个眼神示意,竹溪便将桃花糕亲自端了过去。 殷暮商拿起一块,轻轻的放进最终,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跟皇姐做的一样。 他惊愕的看向顾南栖,眼睛有些猩红。 皇姐也给这顾南栖做过这桃花糕,甚至还教会了他! 可这奸佞,却害死了皇姐! 有些发狠的吞下口中的桃花糕,殷暮商道:“这味道果真是不敢恭维。” “哈哈哈哈!”随着他一句话落下,殿中发出一阵笑声,顾南栖也不曾在意,只是红唇轻轻勾了一下,看不出在想什么。 见时机成熟,南宫越左右看了一下,整理了一下仪容。 在同一时刻,崇曦也朝着坐在殷天成身边的良月投去了一个眼神。 良月放在膝盖的上的手微微一紧,她本能的看向顾南栖。 从被殿下安排进入大殷皇帝视野的那一刻,她的使命不就已经明朗了么? 只是,对不起了顾大人。 良月握紧了衣袖中的匕首,忽然,朝着殷天成狠狠的刺了过去。 “皇上小心!” 一还不待人反应,便见崇曦迅速的飞跃而出,身影如孤雁那般矫健的拉开了殷天成。 同时,也在他手臂上划下了重重的一刀。 那嫣红的鲜血瞬间便将他白色的衣袍染的通红。 顾南栖看着那一幕,瞳孔微缩。 转瞬之间,良月已经被人制住了。 殷天成望着跪在地上的良月,眼底弥漫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良妃,你这是为何?这些日子,朕可曾薄待过你?” 良月眼眶里溢满了眼泪,如初见那般楚楚可怜,让人看着便心生怜爱。 她道:“皇上对妾身很好,如果不是遇见皇上,妾身可能已经死在那个男人的打骂里了。” “皇上,妾身对不住你!” 良月话音刚刚落下,嘴里便流出了猩红的血迹。 太医随即上前号脉,片刻后,他面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回禀皇上,良妃娘娘及腹中胎儿,殁了。” 第237章 上卿,感觉怎么样 顷刻之间,大殿突然便安静了一下,一阵诡异而宁静的气息蔓延开来。 上官羽西望着地上失去生机的良月,眼底拂过一抹快意。 这个贱人,竟然怀了皇嗣! 幸好,幸好苍天有眼,让这贱人自己作死了。 正在这时,上官融急忙道:“良妃娘娘是顾南栖送到皇上身边的,如今怀了身孕,正是步步高升的时候,却公然行刺皇上,断送前程,此事,说不通啊。” 话锋一转,他缓缓看向顾南栖,“你说呢,上卿?” 闻言,顾南栖忽然就笑了。 她朝着崇曦投去淡淡的一瞥。 迎着顾南栖的视线,他轻轻勾起唇瓣,笑容雅致,似一卷古书徐徐展开,还不曾细致的度量,已然跌进河流翻腾的海浪里。 原来,良月是盛崇曦的人。 “侯爷!”洛云书缓步上前,“正因为良妃娘娘是上卿送进宫的,那么,若是她犯事,上卿难辞其咎,上卿如此聪明睿智,难道会害自己不成?” “你又怎知这不是顾南栖为了迷惑皇上而兵行险招?”上官融讥削的反问。 他字字句句,都将顾南栖往深渊里推。 顾南栖望着王座上的殷天成,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大殷的这位皇帝啊,异常的多疑,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儿子,只要是挡了他的威名,他都能除去,更别提,区区一个顾南栖了。 于是,顾南栖行了一礼。 “皇上,良妃娘娘行刺,是臣失察,臣愿受罚。” “行了。”殷天成沉沉的开口,眉宇间带着些许的疲惫,“此事尚未查清,顾南栖禁足上卿府,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府门一步。” “此次案件,交由丞相彻查。” “臣遵旨。”鹤潇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在顾南栖身上轻轻扫过,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 殷天成目光扫过崇曦被血迹侵染的斑驳的白衫,“大盛储君无事?” 他摇了摇头,尊重而虔诚的行了一礼,“这是崇曦该做的。” “大盛储君来到大殷也有些日子了,恐怕还未好好看过我大殷的风土人情,近日若无事,可到处看看。” “崇曦多谢皇上。” “都退下。”殷天成起身,扫了一眼地上的良月,“厚葬。” 临走前,顾南栖深深的看了一眼崇曦。 四目相对,她轻轻的笑了一下,刹那间,如百花齐放。 崇曦脸上的神情微僵。 他充满玩味的目光看向顾南栖。 顾南栖,你以为,自己还能力挽狂澜么? “殿下,这样真的行么?”青阳满脸忧虑,总觉得,顾南栖那笑容藏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叫人莫名的不踏实。 崇曦不曾说话,而是缓缓走出了大殿。 他举止儒雅,风度翩翩,他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色,“我们是时候该回去了。” …… 仅仅一个夜晚,上卿府忽然犹如牢笼,被侍卫围绕。 云飞复杂的看了一眼正在荡秋千的人,“想不到,良妃竟会是大盛储君布下的棋子。” 抬眸,顾南栖望着缓缓走来的人,“崇曦,你来了?” 听着她这一如既往亲昵的称呼,崇曦脚步微顿,“上卿,感觉如何?” 第238章 那是崇曦命该如此 “我很好奇,你明明可以有对付我更直接的方法,为何,还要如此迂回?” 崇曦低垂着眼眸,如雨露落在莲朵上,像是江南女子多情的清婉,剔透中透着入骨的清凉。 他道:“崇曦答应过上卿,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如若食言,上卿大可不给崇曦解药。” 闻言,顾南栖突然就笑了。 他的意思是,他不曾食言将自己的女子身份泄露出去,那么,她也不可不给解药。 毕竟,当初说的,只是身份,并无其他。 “呵呵呵。”顾南栖轻轻的笑出了声:“可我这人,素来是说话不算话的。” 崇曦沉默了片刻,这才道:“那或许,是崇曦命该如此。” 他一如既往,声音轻缓,如那千年的古墨,能洗眼净心,将人蒸腾的浮躁过滤。 这个男人便是有这样的能力,明明算计了人,却令人无法生气。 ……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丞相府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扶光面色沉郁的走进屋子,“主子,属下去的时候,那个村落里所认识良妃的人全都被灭了口。” 闻言,鹤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这良妃,应当是大盛质子安排的人,我早就说过,让她离那盛崇曦远一些,偏是不听!” 扶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说道,“主子,属下还听到一些消息,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属下听到有人议论,说是宫宴的前一天晚上,良妃乔装去了顾大人府上,与顾大人举止亲密,还有人说,良妃之所以刺杀皇上求死,是因为腹中怀的乃是顾大人的骨肉……” “简直荒唐!”鹤潇重重的拍在桌上。 “还有人说,良妃几次入顾府,是因为想求顾大人带她远走高飞,可顾大人放不下权势,良妃心生怨念,才刺杀皇上,便是想用自己的命报复顾大人。” “唉!”鹤潇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良妃刺杀皇上,顾南栖尚有一线生机,可这些传闻一旦传入皇上耳中,她便必死无疑。” 鹤潇仰头望着天际的一轮弯月,感叹道:“这背后设计一切之人,心思诡谲,她若想洗清冤屈,便是将自己的女子身份泄露于人前,可若这样,也是欺君之罪,必死无疑!” “那怎么办?”扶光急忙询问出声,“她虽不是顾主,可,却占着顾主的身子,也是顾主想要保护的人。” “眼下,这些传闻只怕已经被有心之人传到了宫内。” 良妃已死,这事儿便是死无对证。 这位皇上又素来多疑。 …… 荣国侯府。 “父亲,孩儿已经将此事告诉了三皇子,他收到消息后便赶往了长明宫,方才,皇上命人去了上卿府,关押了顾南栖身边的三个侍卫,还有管家顾山。” “哈哈哈哈哈。”上官融畅意的开怀大笑。 “这顾南栖啊,本侯还不出手,他却将自己作没了,这大盛质子,果然不简单。” 第239章 这顾南栖果然是个断袖 “恭喜父亲,马上就能除去一个眼中钉。” 听着上官修然的话,上官融脸上的笑意却微微一凝。 “顾南栖此人诡计多端,数次都能绝处逢生,不可大意,况且,他身后还有一个鹤潇。” 沉思了片刻,上官融忽然将一瓶药递了过来。 “你跑一趟上卿府,将这瓶药交给大盛质子,让他找机会,毒杀顾南栖。” “是。”接过上官融手里的药,上官修然这才朝着府外走去。 任何想要挡着他上官家前路的人,都得死! …… 顾南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黑沉沉的。 方才,骁云湛奉命前来带走云飞云木和良姜,她本想随他们一起入宫面圣。 可骁云湛却怕自己惹恼殷天成被下了大狱,而偷袭了自己。 揉了揉还有还有些晕的头,“这下手重的多少含点个人恩怨了。” 还不等顾南栖完全的清醒,一道清澈的嗓音便幽幽的传入了耳膜。 “请上卿上路。” 那音色温和动听,如平静的湖面突落石子,搅起涟漪阵阵。 顾南栖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抬眸看去。 床榻前,崇曦正凝望着他,绯色的薄唇轻抿。 他一袭白衣,墨发以一根白玉簪绾起,恍若盛开在盈盈画卷中的翩翩公子。 般般入画,引人沉沦。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捏着白玉夜光杯,在顾南栖的目光之下,往前递了几分,重复道。 “请上卿上路。” 男人音色温和的如沉在梦中,淡雅如玉,只是那话里的内容,却叫人脊背生凉。 顾南栖看了崇曦一眼,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杯。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轻易的便接过,崇曦眼底划过一抹浅浅的意外,转瞬即逝。 端详着手中的酒杯,顾南栖送到鼻翼间轻嗅,而后,嗤笑一声,她仰头看着崇曦道。 “鸩酒?” 他望着顾南栖,眸底静如湖水,无半点波澜,温润的嗓音不疾不缓。 “恭送上卿。” 顾南栖不语,只是垂眸望着杯中之物。 见她半晌都不见动静,身后一身劲装的青阳走了上来,准备强迫她喝下。 他还未走近,顾南栖突然仰头便将手里的酒喝了进去。 青阳一怔,崇曦也是一怔。 她可是顾南栖啊,大殷位高权重的上卿,即便如今犹如困兽,也不该如此逆来顺受。 望着眼前的顾南栖,崇曦心底划过一抹异样之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其他的。 就在他愣神之时,一只纤细手臂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下,猛地压下。 顾南栖站在床榻上,勾着崇曦的脖子,强硬的,不可抗拒的,将口中的酒一一渡了过去。 末了,洁白的牙齿在男人唇上轻咬,顷刻之间,血液便蔓延开来。 崇曦震惊的后退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他惊愕的抬眸,望着顾南栖,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色彩。 青阳手中的剑也应声而掉,当即便怔住了。 这顾南栖果然是个断袖! 瞧着俩人震惊的模样,顾南栖轻舔唇瓣,笑的媚态横生。 第240章 大盛储君的味道,果然好 “大盛储君的味道,果然好。” “……”崇曦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漆黑的墨瞳里惊慌未散,发丝,衣衫,都有丝丝缕缕的凌乱。 哪里还有最开始那般淡雅如墨,翩翩君子的模样。 就在顾南栖以为他要发作之时,他却突然转身往外走去。 脚步仓皇,那背影,竟有几分狼狈之态。 崇曦走后,偌大的寝宫里,便只剩下了顾南栖一人。 在殿内站了片刻,她突然抬脚,踢翻了案桌。 听见屋内传来剧烈的噪声,侍卫连忙进屋查看,却见顾南栖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不好,快去禀报皇上!” “是!” …… 此刻,长明宫内,寂静的有几分瘆人。 殷天成听着侍卫的禀报,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中毒了?” “回禀皇上,太医已经诊断过了,说是中了毒,经过救治,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退下。” 侍卫刚刚退下,鹤潇便来求见。 他的到来,殷天成并不例外。 “听说顾南栖中毒了?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鹤潇摇了摇头,“臣盘问过了,期间,只有那大盛储君进过上卿的屋子,只是……” 鹤潇沉吟了片刻,“那大盛储君与上卿素来不睦,而上卿也谨慎,只怕是,那大盛储君将毒下在了自己的唇上,又提前服用了解药,所以才无事的。” “……”殷天成微楞,“将毒下在了自己的唇上?” 鹤潇道:“上卿倾慕大盛质子许久,臣问过守卫,大盛储君出来后,唇上有明显的血迹,像是被人咬的。” “……”殷天成微微顿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起来。 “鹤卿走一趟上卿府,将顾南栖的禁足给解了,另外,地牢里上卿的人也放了。” “臣领旨。”行了一礼,鹤潇转身朝着殿外走去,他神色淡淡,不骄不躁,那一举一动间,皆为雅致。 站在长明宫外,鹤潇朝着上卿府的方向看了过去。 宫廷万丈灯火之下,他就像孤鹤,目光清寂,守着日月交替的光阴,如一座格调清幽的庭轩,临花照水。 半晌之后,鹤潇忽然就笑了。 不愧是殷宁啊,轻易的便能抓住帝王的心思。 知晓帝王真正介意的,是那些于她不利的传闻,便是被禁足,也能借用大盛储君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 鹤潇来到上卿府的时候,顾南栖正在桌边独自饮酒。 他刚一踏进屋内,一股淡淡的檀木香便充斥在鼻翼,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月光,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奢华的气息。 红木几案上,白釉酒杯里,还剩半杯青色碧绿的酒,淡淡酒香扑鼻,袅袅如一缕叹息。 鹤潇来到桌边坐下,望着面颊微红的人,“皇上解了你的禁足,你府中的人也放了,稍后便回来。” 顾南栖一手撑着下巴,醉眼迷离的望着眼前的崇曦。 似乎对这一切半点也不意外。 她道:“鹤相明知我已不是你那师妹,还如此护着,倒让本宫有些意外了。” 随着她一句话落下,鹤潇脸上的神情微微凝固了下来。 第241章 我希望楠栖从未遇见过殷盛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便这样看着彼此。 许久之后,鹤潇忽然问了一句,“公主可知,为何楠栖能躲过重重验身,最终在科举里拔得头筹,入主朝堂的?” “有你这位权势滔天的相爷在,又有何难?” 鹤潇轻轻的摇了摇头。 “因当时的掌权者是太子殷盛。” 霎时,她瞳孔微微一缩,酒意散了大半,“什么意思?” “公主不是说鹤潇的帮助让你感到意外么?其实,我只不过是看在楠栖的份上。” 鹤潇温雅的嗓音低低的萦绕在耳畔,那隐隐绰绰的琉璃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似陌上花开一般的恬淡。 鹤潇双眸看向远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夜,东宫安静的像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冷宫,殷盛太子久病缠身,不久于人世,临终前,他握着楠栖的手,告诉她……” “对不起楠栖,我可能要食言了,往后的路,需得你一个人走下去,这大殷皇室肮脏不堪,污秽陈杂,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宁儿,我走后,望你能替我照顾她。” 想到过去,鹤潇轻轻的垂下眼睫,吐出一声叹息。 “公主可知道,便是殷盛太子这一句嘱托,楠栖心甘情愿成为了皇上手中的一把利刃,甚至忘了自己的家仇,她为奸佞,一意孤行,其实,便是想要查清殷盛太子死亡的真相,还有……保护你啊。” 她怔怔的望着鹤潇,眼底流转着不可思议的神采。 “你是说,殷盛皇兄与顾南栖……” 鹤潇缓缓点了点头。 他没再多言,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即将走出门槛之时,他停住脚步,微微侧目。 “公主,若可以,我希望楠栖从未遇见过殷盛。” 鹤潇嗓音清淡温柔,如一片柔软的烟火,飘散在风情的街巷,流淌在古韵的琴台,优雅如斯。 鹤潇走后,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顾南栖一人。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许久没有动弹。 人啊,真是复杂难懂。 许多事明知是错,依旧飞蛾扑火,只争朝夕。 许久之后,顾南栖脸上缓缓扯出一抹笑容,她轻缓的嗓音低低吐出一句,“往后,这所有的事儿我来做便好,你的家仇,我为你报。” 从前,只是觉得占了这顾南栖的身子。 可如今…… “呵呵。”顾南栖苦笑一声,独自一人坐在黑夜之中,“若皇兄不死,你们一定会是一对璧人的。” 只可惜,这上苍从不会对谁怜悯,这宿命,也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砍去它认为那多余的部分。 …… “主子,顾南栖被赦了。”青阳垂头丧气的走进屋子,失望布满了整张面庞。 崇曦云淡风轻的在桌上落下一子,他缓缓抬眸,“意料之中。” “那主子为何答应上官融去毒杀顾南栖?不怕被她报复么?” “她利用了我,方知,我不是心甘情愿让她利用的,若不如此,又怎能将噬心蛊悄无声息的种入她体内。” 闻言,青阳瞳孔震惊的一缩,“成了?” 崇曦低笑一声,埋头与棋盘上的自己厮杀。 第242章 还想杀我,痴人说梦 皇宫· “三殿下,你别喝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你又在宫里饮酒又要被责罚了。” 殷暮商的贴身随从胡言小心翼翼的抢着他手中的酒杯,却被他重重的推开。 “皇姐死的那么冤!而那顾南栖却还在逍遥法外,我却连半点办法也没有,我不能为皇姐复仇,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三殿下,你别这样……” 胡言话音未落,那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踢开。 他身子轻轻一抖,连忙看了过去,却见一袭白衫的顾楠栖在良姜的跟随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殷暮商微微侧目,只觉阳光有些刺眼,晃得他连眼睛都挣不开。 瞧着满殿的狼藉,顾楠栖跨过那些酒壶,来到桌边缓缓落座。 柔软的阳光顺着黛色的瓦当流淌,随处可见迎风飘摇的花瓣。 顾楠栖端起面前的酒轻轻饮了一口,屋内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不经肆意品尝,就已经醉意朦胧。 “三殿下,顾,顾大人来了。”胡言靠近殷暮商几分,低声道。 “顾大人?”殷暮商一怔,酒意似乎在瞬间消散无踪。 他抬头看向顾南栖。 见她一身白衣,笑容恣意…… 在顷刻之间,殷暮商眼里迸发出一道冷佞的光芒,想也不想,他翻身而起,一把抽出架上的长剑,朝着顾南栖便刺了过去。 后者云淡风轻的以两指夹住他刺来的剑,轻轻一扭,那剑便断裂了。 殷暮商瞳孔微缩,还想再攻击,却被顾南栖一脚踢中腹部,整个摔出了好远。 还不等他起身,一只脚便踩在了他的胸口处。 他想起身,却是动也动不了,只能猩红着目光望着眼前的顾楠栖。 “恨我?”顾南栖笑的没心没肺,“想杀我?就凭你!” “顾大人,即便你再如何位高权重,也不可对三殿下不敬,你……” 顾南栖目光瞥向说话的胡言,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声音瞬间哽住了,低低的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顾南栖也不在意,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殷暮商。 “三殿下?你除了这三殿下身份,还有什么?” “我是大殷上卿,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便是送进宫的女人刺杀皇上,我也不曾受罚,就凭你一个无权无势又无背景,甚至连脑子都没有的皇子,还想杀我,痴人说梦!” “啊——”殷暮商狠狠的握住地上碎裂的酒壶,便是那碎片划伤了他的掌心也未曾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顾南栖。 听着他愤怒压抑的低吼,顾南栖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畅快,又毫无掩饰。 “哈哈哈哈!三殿下,你可记住了,如今,我可是奉命教导你,你不可叫我名讳,你得尊称我一声,少师!” 瞧着殷暮商狰狞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顾南栖缓缓伸手接过了良姜递来的酒。 在殷暮商的目光下,微微倾斜了酒杯。 酒水落入眼睛,刺的他生疼。 “顾南栖!”他咬牙切齿的叫着她的名字,猛地翻身而起。 第243章 骑马不喝酒 顾南栖后退几步,望着在爆发边缘的殷暮商,笑容又猖狂了些许。 “三殿下今日的状态不适合读书,本官明日再来。” 话落,她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随着顾南栖离开,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了满地的嘈杂,还有那叫人窒息的安静。 殷暮商狠狠的盯着顾南栖离去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拳头狠狠的捏了起来,胡言清晰的听到了那骨骼声响起。 他忧心的看向殷暮商。 这顾南栖也太放肆了,竟敢这么对待三殿下! …… 良姜默默的跟在顾南栖身后,三步一回头的看向殷暮商的寝殿,最终还是没忍住的说道,“其实,主子不必如此的。” “我不希望他能帮到我,只想要他能快点成长起来,能够在这阴诡沉浮的大殷活下去。” “这些年,他靠着母妃的溺爱,皇兄的疼爱,一直无忧无虑,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听着顾南栖的话,良姜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她望着顾南栖绝美的脸,或许是饮了酒的原因,他面上透着一缕淡淡的绯色,如同隔在缥缈的云端,美人如花,似皎洁的明月落入澄澈的水中。 “这个老不死的,又出来蹦跶了,看见他就烦!” 顾南栖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沉溺在她美色中的良姜猛然回神。 她轻咳一声,朝着顾南栖目光所及的方向看了过去。 见南宫越正在与南宫婧说着什么,神情激昂。 轻哼一声,顾南栖抬脚便走,正在这时,南宫婧却发现了她。 “上卿大人!” 顾南栖脚步微顿,侧目,“不知太子妃有何赐教?” “呵呵!”南宫婧扯了扯唇角,朝着顾南栖缓缓走来。 她着一袭蓝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淡色薄纱。 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紫色的花纹,满头乌发复杂的绾起,余下几缕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 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的轻移发出一阵叮咚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分外的美丽可人。 “今早太子殿下还念叨起上卿呢,说上卿人年少有为,很是欣赏,恰巧本宫前些日子酿了几坛竹叶醉,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便到东宫一坐,让殿下招待一二。” “不必了。”想也不想,顾南栖一口回绝。 南宫婧面色微微冷了些许,“上卿这是不给太子面子了?” 瞧着南宫婧骤然冷下来的脸,顾南栖低笑,“太子妃言重了,只是,在下今儿是骑马来的。” 眼里划过一抹不解,南宫婧道:“这有何关系?” “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这是我一向的规矩。” “……你!”南宫婧还想说什么,南宫越突然走了上来,“太子妃不是还炖着汤,快些回去。” “哼!”临走前,南宫婧狠狠的剜了顾南栖一眼,那眼神里,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怒火。 “这太子妃明显来者不善,还好主子拒绝了。”良姜吐出一口浊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我都懒得与他们周旋。”淡淡的丢下一句,顾南栖大步朝着宫外走去。 第244章 崇曦,吾心悦你 顷刻之间,天上便下了大雨。 顾南栖回到府中,良姜为她温了一壶酒。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亭子里,像是千杯不醉那般饮着酒。 被雨水冲刷过的月亮和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着,夜晚发出清亮的光,琉璃灯点缀的夜晚的上卿府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绿植里。 崇曦回来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了亭子里的顾楠栖。 瞧着她那般醉生梦死的模样,他轻哼一声,“这顾南栖,有的时候,像是一个谜。” 青阳抬头看了顾南栖一眼,又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你知道么青阳?”隔着一段距离,崇曦有些怅惘的望着亭子里饮酒的人,“其实我很欣赏她,若她不曾杀了殷宁……” 想到殷宁,崇曦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此生,终究还是错过了。 这个时候,顾南栖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崇曦。 脸上扯出一抹炫目的笑,她朝着他招了招手,迟疑了片刻,崇曦还是走了过来。 夜色里,顾南栖仿佛一朵纯净的幽兰,只因不舍姹紫嫣红的春光而绽放在清凉的初夏里,安静美好。 可,这样一张面庞下,却掩盖着一副蛇蝎心肠。 顾南栖抬眸望向跟前的人,醉眼朦胧。 他静默无声的站在雨里,一身温雅之气,似山谷幽壑的清溪,置身于如梦般的雾霭迷岚里。 那一举一动,优雅的犹如一幅古画,叫人神魂皆醉。 “呵呵呵……” 顾南栖笑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妖媚的眸子透着丝丝水光,“崇曦,吾,心悦你!” 青阳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 崇曦却是垂眸看着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皆透着一股彻骨的冷漠。 他也不急着拽回衣袖,只是凉凉的盯着顾南栖。 她面颊绯红,那双星波点点的眸子,似带着江南的娉婷,带着水乡的风韵。 “上卿当真心悦崇曦?” 崇曦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泻而出。 他俯下身子,微凉的指尖轻轻挑起顾南栖的下颚,俩人四目相对,“若上卿当真心悦崇曦,便助我回归大盛。” 顾南栖妖娆的眉眼微挑,轻轻握住那挑着自己下巴的手,她点了点头,忽然道,“好啊。” 闻言,崇曦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刻,他迅速的将自己的手抽走,站的笔直,顷刻间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个生人勿近的大盛储君。 “上卿喝醉了。” “有点。”顾南栖一手撑着脑袋,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三殿下殷暮商恨我至极,你若与他联手收集大殷臣子的弱点,假以时日,还怕无人相助么?” 崇曦微微一怔。 他惊愕的望向顾南栖。 从前,她说‘便是我死了,也得编织出一张网,将崇曦你牢牢困住。’ 而今却…… 她当真是醉的不轻。 瞧着目光迷离的人,崇曦在她跟前蹲下了身子,声音温雅:“崇曦也曾这般想过,只是,三皇子不愿。” 她手轻轻覆上他俊朗的面容。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只想将我杀之而后快,你只需承诺他归国后会助他与殷诏抗衡,且十年之内不起战事,他定会助你。” 崇曦面色微僵。 第245章 天涯露 他看着顾南栖,却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醉了,还是……什么其他的。 看着眼前这个人,崇曦心中忽然划过一抹异样。 想要在迷离的岁月里做一次千帆过尽的怀想,如春风入梦,似明月入怀,只是…… “上卿当真喜欢崇曦?” 顾南栖点了点头,眸光似水遮雾绕那般:“自然,崇曦是我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 “主子!”云飞快步走了过来,打断了俩人。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崇曦,“储君不必放在心上,我家主子喝多了。” 话落,他便扶起顾南栖,将她送回了房间。 望着顾南栖的背影,崇曦眸色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她欠殷宁的,他必会让她百倍奉还。 “主子,今儿北云川带来了大盛医术最好的大夫,依旧无法配制出解药,不如,你暂且忍耐,诱得顾南栖得到解药,以后,也不必受她掣肘。” 青阳满是忧虑。 主子中了顾南栖之毒,只怕,将来事情会闹的不可开交,主子会性命不保。 崇曦也不在意,“若我命该如此,受着便是。” “可主子……” 青阳想要说什么,可当看到崇曦的神情之时又默默的噤了声。 …… 顾南栖一觉梦醒,屋外还下着绵绵小雨,带着微微的潮湿。 雨丝蒙蒙,将整个殷都城掩盖在一片如梦似幻中。 房外雨打青苔,景色如醉,屋内,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不曾有。 顾南栖目光呆滞的看着帐顶,只觉得五脏六腑涌起丝丝缕缕的钝痛,搅得她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沉吟了片刻,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来人!” 良姜推门而入,“主子,你怎么了?” “疼。”顾南栖咬着唇瓣,有些吃力的哼出一个字眼。 良姜顿时一惊。 “来人,传大夫……” “不必。”顾南栖拦住了良姜。 “这个感觉,似乎是……天涯露!” 闻言,良姜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天涯露,那不是主子研制而出的大殷皇室秘药么?自主子身亡后整个大殷便只剩下了一颗!” “呵呵。”顾南栖突然就笑了起来,“那最后一颗天涯露,被殷天成下给了顾南栖。” “将云飞和云木叫来。” “是。” 良姜快速走了出去,不多时,云飞和云木便一起走了进来。 瞧着顾南栖此刻的样子,俩人皆是一惊,“主子,天涯露是什么?” “我曾在战场无意间发现的一种奇花,大殷随处可见,却不为人知,当年为了替皇兄巩固朝局,我研制出了这天涯露,那大殷中的最后一颗,下给了顾南栖。” 闻言,俩人惊愕的对视一眼。 “可主子从未对我等提起过,也不曾有这反应。” “那便是殷天成秘密下了毒,每月隐秘给解药,今夜,不知为何,会提前毒发。” “那主子可有解法?” 顾南栖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当年,殷盛皇兄掌权,无数人投入门下,若不以毒药牵制,恐会生出事端,可自己又不是真的想要其性命,自然有备下解药。 第246章 不喜欢南宫家的人 云飞和云木这才齐齐的松了一口气:“需要什么,主子交代便是。” “冰川之水加烈酒烹制即可。” “就这么简单?”云木不可置信的询问出声,“那大盛质子岂不自己便能把毒解了?” “愚蠢!”良姜嫌弃的看向云木,“医者自有一套医术,谁会想到这么解毒!” 云木一噎。 “主子,她老凶我。” 顾南栖默默的躺了下来,“又不是杀你,怕什么。” 云木:“……” …… 翌日,早早的,骁云湛便骑马来到了上卿府。 他快步朝着顾南栖的院子走去,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着急和担忧。 “主子呢?” 见到良姜,他脱口而出。 瞧着他脸上挂着的薄汗,良姜道:“将军不必着急,主子一切都好,眼下还在歇息呢。” 闻言,骁云湛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那我便在这里等她醒来。” 良姜复杂的看他一眼,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属下去给主子熬粥。” 良姜走后,骁云湛便一人站在院子里。 对面,崇曦透过窗户,将那一幕不动声色的收进眼底。 “殿下,你在想什么?”见他出神的盯着骁云湛,青阳不解的问了一句。 崇曦收回目光,“只是觉得奇怪,从前,这骁云湛与顾南栖甚是不睦,更何况,殷宁的死还与那顾南栖有直接关系,此刻,他竟称呼她为主子。” 望着那道紧闭的房门,还在站在门口安静等待的人,崇曦眼眸轻轻闪烁着。 他方才,称呼顾南栖为主子? 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顾南栖走了出来。 她带着初醒的朦胧之态,好似浓郁的墨水,缭绕在风烟中化也化不开,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脆弱。 瞥见骁云湛,顾南栖道:“你来做什么?” “听说你昨夜身子不爽,我特来看看。” 瞧着眼前这个面容刚毅的男人,顾南栖揉了揉太阳穴,“我一切都好,人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 “别胡说。”骁云湛立即出声反驳,眉宇间透着丝丝缕缕的不悦,“皇上有意给你指婚,南宫越的三女,南宫清末,想以此缓和你与南宫越的关系。” 闻言,顾南栖的睡意顿时消散无踪。 她惊愕的看向骁云湛,“可我不喜欢南宫家的人。” 看着她此刻无比认真的模样,骁云湛有些无奈,“那你喜欢哪家的人?” “呵呵。”顾楠栖一声轻笑溢出唇瓣,她目光近乎逼视那般看着骁云湛。 “你被山匪追逐的时候是我陪你一起将人击退,你住客栈遇到黑店,也是我陪你一起将人绳之以法,你的秘密被人发觉,也是我陪你一起杀人灭口,还不明白么?” 望着眼前的顾楠栖,骁云湛呼吸一窒。 “我……公……我……” “我是真的喜欢打架,不喜欢娶亲。” 骁云湛:“……” 他淡淡的扫了顾南栖一眼。 早知这人素来没个正行,不是都已经习惯了么,居然还差点被…… 被骗。 “我只是通知一声,该怎么做,自己斟酌。”丢下一句,骁云湛随即转身离开,半点犹豫都没有。 瞧着他远去的背影,顾南栖眨了眨眼睛。 这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 第247章 我想与三皇子合作 “唉!”一声饱含沧桑的叹息声骤然响起,顾南栖抬眸看去。 只见云木蹲在不远处,一脸的感慨,“主子,你都要成亲了,属下还是孤身一人。” “……”顾南栖轻轻抿了下唇瓣,“那不如,你娶了那南宫清末。” 闻言,云木一惊,随即迅速的摇了摇头,“主子,别开玩笑了,那南宫家的人,属下可不敢接近。” 顾南栖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满面愁容。 这辈子,夫郎倒是想娶很多,可这女人…… 摇了摇头,顾南栖忽然道:“太子应当不介意再多一位良娣给他的太子妃作伴?” “主子,你真阴。” 云木脱口而出:“太子妃本就善妒,若她的庶出妹妹嫁进东宫,她还不得跟南宫越翻脸,如此一来,多省事。” “什么阴不阴的,只要是正义的一方,无论手段多么卑鄙都可以被原谅。” 云木轻咳一声,“那主子现在去见皇上么?” “我睡觉时,别人在练精进武功,我逛街时,别人在拼命看书,我大晚上欣赏月色的时候别人在写治国之策……” 闻言,云木惊愕的朝着顾南栖看去。 主子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几日的颓废,打算奋发了么? 然而,没等他感动完,顾南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就是别人二十多岁便猝死在家,而我皮肤好,气色好,精神好的原因。” 望着折返屋子,大门紧闭的人,云木抿了抿唇瓣。 如果他没有记错,主子已经装病在府好几日了。 顾南栖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这些日子,身子有些发凉,体内说不清是什么地方的,总在隐隐作痛。 她也没有太在意,顾南栖的身子,原本就不太好。 整个上卿府寂静无声,黄昏时分,崇曦在青阳的跟随下,默默的出了这上卿府。 自那日宫宴上救了殷天成,他这大盛质子便自由了许多,至少,可以在大殷之内随意走动了。 崇曦来到酒楼的时候,北云川已经摆上了满满一桌的美味菜肴。 见崇曦到,他连忙将人迎进雅间,这才禀报道:“殿下,属下已经约了三皇子,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北云川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声音。 俩人对视一眼,北云川随即上前将门打开。 殷暮商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淤青,他却不曾回避,而是坦荡的直视崇曦,“不知大盛储君叫本殿来有何要事?” “我想与三皇子合作。” “呵!”殷暮商一声冷笑,“皇姐费尽毕生之力才将你囚于大殷,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难道殿下便甘心被殷诏踩在脚底,让殷宁死的不明不白,让顾南栖逍遥法外,随意欺辱?” 崇曦的句句反问,让殷暮商眸色渐冷,他衣袖底下的手慢慢的捏紧,“这是本殿自己的事儿,与大盛储君无关。” “我助三皇子有与殷诏一争的底气,三皇子助我离开大盛。” 崇曦一句话落下,雅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248章 以高位徐徐诱之 殷暮商紧紧的盯着崇曦,此时此刻,无人知道,他的心里下了一场风雪,将他的坚持一点一点的慢慢瓦解。 他可以不要那至高之位,甚至可以任由顾南栖欺辱,被大殷皇室所遗弃。 可是,唯独不能不为皇姐报仇。 她九死一生历经重重磨难归来,她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一切,本来以为自此以后便可安安心心的做她的公主。 不管是德盛公主也罢,还是如今的镇国公主也好,只要她活着,他便满足。 这世间,皇姐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父皇却偏听偏信那奸佞顾氏,硬生生的让皇姐死了长明宫,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仰起头,殷暮商沉沉的吸了一口气,他将所有的情绪全部隐藏在眼中。 “殿下打算如何帮我夺得那位子?” “顾南栖官拜上卿,颇得你们大殷皇帝宠信,她既是你的少师,不如,你求她与你一道,谋位!” “呵!”崇曦话音刚落,殷暮商便讥讽的笑出了声:“他为我师,只是为了方便欺辱我罢了,哪里会真的帮我与殷诏相争。” “顾南栖与殷诏、上官融、南宫越积怨已深,朝中除了洛云书,她几乎无人相靠,你若以高位徐徐诱之,她定会成为殿下手中的一柄利刃。” 崇曦轻轻垂下眼眸,拿起面前的清酒淡淡的饮了一口,而后,似是不经意帮道。 “大殷皇帝年事已高,顾南栖始终是要寻找下一个靠山的,若殷诏登位,她必死无疑。” 殷暮商仅仅迟疑了片刻,便答应了。 他朝着崇曦举杯,那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皇姐说过,手段权谋就是一把刀,没有好坏,有好坏的只是人,只有不择手段才能成为人生赢家。” “我,必不能让皇姐枉死!” 定要那些伤害过皇姐的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瞧着殷暮商眼底闪烁着野性的光芒,崇曦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若是殷宁还活着,若她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巾帼英雄,她定是希望殷暮商此生都能无忧无虑的。 可如今,若想活着,便只能去那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去厮杀,去争夺,哪怕血肉模糊。 …… 清湖小筑,水美景美,皎洁的月光凭添一份静谧之美,远露凝重,天空薄暮轻垂,星辉点点。 顾南栖带着身边的三个侍卫来到清湖小筑的时候,殷暮商已经在那等着了。 刚见到顾南栖,他便立即迎了上来。 “少师。”望着顾南栖,他低垂眉眼,恭敬的唤了一声。 顾南栖看着殷暮商,见他脸上噙着热情的笑容,可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那一双眼睛,像是在凉水里过了一遭那般。 瞬间,她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顾南栖不动声色的来到桌边坐下,“什么事儿?” 在顾南栖走过的瞬间,殷暮商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冷漠。 下一刻,又在转身之时,笑容挂满脸。 他来到桌边,忽然就跪了下来,“上卿是我的少师,我不该对您发脾气,皇姐之死,是南宫越陷害,也不该怪少师的。” 第249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知错便好。” 顾南栖那恍若看透一切的目光便这样落在了殷暮商的身上。 四目相对,他微微一怔,有些狼狈的移开了目光。 在顾南栖的目光之下,他竟然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心虚,眼前这个权倾朝野的奸佞上卿似乎……轻而易举的看透了自己的所有伪装。 “殷诏生来便是皇族,过惯了鲜花着锦的日子,便只在意了自己的光芒,而忽略了他人的欲望。” 顾南栖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语气淡淡。 殷暮商却是猛地一惊。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南栖,“你……” 他知道自己的意图! 就在这瞬间,湖心小筑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殷暮商忽然往地上一跪,“求上卿助我,他日若成事,我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哈哈哈哈。”殷暮商话音刚刚落下,顾南栖便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嚣张而嘲讽。 “许我一人之下,可我如今已是一人之下。” “还不是!”殷暮商抬头,目光坚定的看向顾南栖,他一字一句,“上卿不是!” “哦?”顾南栖双腿随意的交叠在起来,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那,三殿下不妨说说看,若能说服我,我助你又何妨!” “南宫越与东宫乃是姻亲,与荣国候乃甥舅,又与上卿不睦,若是殷诏得权,他日,这大殷哪里还有上卿的容身之地。” “恕我直言,若殷诏掌权,便是上卿身亡之时,届时,不只是上卿,还有与你关系甚好的洛云书,以及,鹤潇,难道上卿当真愿意做那个灰溜溜的失败者?” 看着眼前这个从玩世不恭到涉足朝堂纷争的少年,顾南栖没有开心,只有,满腔的心疼。 她扶住他的双肩,轻轻握紧了几分。 “若我,不要做那一人之下呢?” 顾南栖的嗓音很轻,很淡,像是透着缕缕的蛊惑。 殷暮商却是神色一变。 他淡定而从容的站起身,“恕本殿不能将这大殷的万里江山拱手他人!” 瞧着他眼角眉梢所流露出的坚定,顾南栖突然就笑了。 其实,所谓的坚强并不只是在大是大非中不屈服,而也是在挫折前不变初衷。 他是大殷皇族,天生便该守卫这大殷的疆土。 可如今,也只能与崇曦合谋,才可搅乱这大殷表面的平静,浑水摸鱼。 “我答应你了。” 就在殷暮商失落之时,顾南栖的嗓音忽然传入耳膜。 他惊讶的看向她,“为,为什么?” 这顾南栖,并非如此好说话之人才是。 “因为,我想看看着素来玩世不恭的草包三皇子,如何在这大殷群雄中脱颖而出。” 殷暮商微微后退了些许,他拱手朝着顾南栖行了一礼,“殷暮商,见过少师。” “呵呵。”一声慵懒的轻笑溢出唇瓣,顾南栖道:“既三皇子叫我一声少师,那我便教你,何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看着她脸上诡谲的笑,殷暮商心口微动。 他又想做什么? 第250章 上卿这是何意 “主子。”云飞默不作声的走了进来,“事情办妥了。” 顾南栖微微点头,“走。” “去哪?” 脚步微顿,顾南栖微微侧目,红唇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给你找一个支持者。” “谁?” “南宫越。” “……”殷暮商眼底的光芒在瞬间熄灭,“南宫越长女南宫婧乃是太子正妻,太子登基他便是国丈,又何必舍近求远,保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三皇子。” “呵!”顾南栖哼出一个音节,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瞧着满脸茫然不解的殷暮商,云飞轻轻叹息出声。 “三殿下,你是殷宁公主的弟弟,单凭这一点,便会有许多拥护者,又何必妄自菲薄。” “可皇姐已经不在了。” “可她打下的大殷疆土还在,她的名声和威望还在。”良姜握着剑,语气有些沉重。 “放心三殿下,以我家主子的卑鄙程度,你会成功的。”云木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自豪。 殷暮商迟疑了片刻,当即便跟上了顾南栖的脚步。 …… 此刻,已是深夜,南宫府内寂静无声。 南宫越坐在厅内,正端详着手上的一截断箭,这是在平安身死的地方发现的。 这支箭,是太子府的。 可,太子没有害平安的理由才是。 “大人,上卿和三皇子来了。” 小厮的声音打断了南宫越的思绪,他本能的将断箭一藏,“不见。” “岳父,近来可还好啊?” 南宫越话音刚落,顾南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听着那句‘岳父’南宫越眸色沉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的盯着春光满面而来的顾楠栖,他一身白衣,手里握着一柄折扇,风流的摇着,身旁,还有三殿下。 纵是千万个不悦,可人既已上门,他还是起身打了个招呼,“三殿下。” 殷暮商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倒是顾楠栖,大手一挥,云飞和云木便将脖子上系着红绸的公鸡抱了进来,默默的往桌上一放。 南宫越面色阴沉的有几分骇人。 “上卿这是何意?” “嘿嘿。”她咧嘴轻笑,“这是我给令嫒的礼物。”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微惊,“难道御史没有听说么?皇上准备将令嫒南宫清末许给本官……” “顾大人!”不等顾南栖把话说完,南宫越便打断了她的话,“小女年纪尚幼,恐怕不敢高攀。” 闻言,她眨了眨眼睛,思索了片刻。 “高攀确实,可本官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不嫌弃你南宫家就是了。” “……”南宫越简直被气笑了。 他转过身子,留给顾南栖一个冷漠的侧目,“顾大人想必是误会了,我南宫家好歹也是大殷士族,上得了台面的,不似旁的那些登不上台面的穷酸书生。” 南宫越话音刚落下,桌上的鸡便不合时宜的拉了。 瞬间,难闻的气味弥漫在正厅内,也让南宫彻底阴郁了一张脸。 “南宫越。”顾南栖突然便冷下了一张脸,“你的意思是,皇上糊涂了?” 第251章 那不男不女的顾楠栖呢 南宫越不怒反笑,“顾氏奸佞,想娶老夫的女儿,你痴心妄想!” 瞧着暴怒的南宫越,顾南栖不说话,只是嘴角流露出一抹诡笑。 “走。”顾南栖没多做纠缠,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云木扭头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随即抱上了桌上的鸡。 这鸡可不能浪费了,拿回上卿府可以烤了吃。 瞧着他这没出息的模样,良姜眼底划过一抹嫌弃,“真不明白主子身边怎会容下你这样的人?” “哼!”云木瞥她一眼,“你根本不知道主子对我的喜爱。” 良姜:“……” …… 此刻,上卿府内,偶尔传来几声白狗的吠声。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有人堂而皇之的进了上卿府后院。 崇曦正在看书,青阳却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主子,宰辅来了。” 崇曦微愣,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还不待他说话,方且月便推门而入。 “殿下,别来无恙?” 崇曦摇了摇头,“怎会来大殷?” “奉皇命给大殷皇帝送礼,听说你如今可自由出入大殷及上卿府,便来见见你。” 方且月环顾屋外,“那不男不女的顾南栖呢?” 崇曦摇了摇头,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方且月也没自讨没趣,他将身后的带着幕篱的人往前拽了几分,“殿下您看谁来了?” 随着方且月一句话落下,那人便脱掉了幕篱。 她一袭簇新的天青色衣袍,下面穿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戴着朝阳璎珞圈,再挽了时下少女都喜欢的圆锥髻,簪了一支金色仿蝶翅翠玉华胜,整个人透着一股杨柳初春的妩媚动人。 她巧笑嫣然的看着崇曦,微微行了一礼,“凤梅见过殿下,殿下金安。” 瞧着眼前的女子,崇曦仅仅是点了下头,而后便将目光落到了方且月的身上。 “大盛一切可好?” “呵呵。”方且月摇了摇头,“等殿下回去便知道了。” 凤梅默默的看着俩人的相谈,对于崇曦的冷漠,也没有丝毫的介意,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一样。 直到方且月与崇曦聊完了正事,凤梅才上前两步。 “殿下,你都不问问我怎么来了大殷?” 闻言,崇曦仅仅的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与本宫无关。” 凤梅一夜,“我爹和我娘又吵架了,我心里很不好受,你能陪我聊聊么?” 凤梅抓住他的一只手,目光充满了恳求。 后者眉头轻蹙,礼貌又疏离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而后很是自然的拿起桌上的手帕擦拭了一遍。 凤梅面上神色微僵。 方且月则一脸兴味的看着这一幕。 “抱歉,我不喜欢。”将手帕扔下,他神色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闻言,凤梅摇了摇头,“梅儿知道的,是梅儿不好。” 抿了抿唇瓣,她又接着说道:“那殿下可以陪梅儿吃点好吃的么?梅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朋友,看到殿下才觉得亲切。” 害怕被拒绝,凤梅急忙补了一句:“梅儿自小便只有殿下一个玩伴。” 崇曦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凤梅,俩人目光于空气中相视。 凤梅心口微紧,眼前的人,她爱恋了整整一个十年,他就好像是溪涧的流水,山径的微风,当你还不曾放下旅程的疲惫,他就已悄然潜入你的心里。 此刻的时光,连风尘都是清澈的。 在凤梅期待的目光之下,他绯色的唇瓣轻轻开启,“怎得人缘这般差,纵是卑鄙阴险如顾南栖,也有个至交好友肯为她舍去性命。” “……”闻言,凤梅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僵。 第252章 哟,宰辅还健在啊 “咳!”方且月轻咳一声,“是不是顾南栖回来了?” 闻言,崇曦眉头本能的一皱,“你对她很感兴趣?” 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在打听顾南栖。 方且月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那日,他竟将自己踢下马车,独自一人面对险境,他这辈子,便没有受过这种气。 “殿下可知这人很阴险?” 崇曦轻轻垂下眼眸。 他自是知道的,若不是他与南宫越,殷宁便不会死。 听着屋外越来越近的声音,方且月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 他似乎是喝了酒,脸上的绯色未退,走路有些漂浮,身边一身劲装的女子搀扶着他,那眉头轻轻蹙着,似是很担忧。 良姜敏锐的看向门口的方且月,脚步微顿,“主子。” 顾南栖抬眸,朝着不远处看了过去,一眼便到了方且月。 他倚门而立,静静的凝望着她,犹如一页诗笺,在斑驳的午后静静的徜徉书海。 短暂的对视之后,顾南栖突然就笑了,“哟,宰辅还健在呢!” “……”方且月神色微僵。 这无耻之徒竟半点内疚都不曾有。 “让上卿失望了。” 方且月嗓音轻柔,胜过丝竹婉转的韵律,如被山峰澄洗过的明朗。 “呵呵。”顾南栖垂下头,一声低笑溢出唇瓣,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清冷。 屋内灯火通明,熏染着崇曦面色白皙,如落在遥远的雪山,散发出晶莹的气质,撩拨心扉。 对面的凤梅则一脸爱慕的盯着他,似乎对屋外的一切都毫不关心。 青阳站在一侧,饶是他,看着凤梅这眼神都觉得有些过于赤裸了。 崇曦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事儿。 他看也不看凤梅一眼,起身便走了出去。 凤梅一愣,随即跟上了他的脚步,“殿下?” 出了门,崇曦直接朝着顾南栖走了过去,最终停在了她跟前。 他静静的站在那,那双清寂的眸子就这样落在顾南栖的身上,矜贵的犹如那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 望着眼前的男人,顾南栖妖媚的眼尾微微上挑,“崇曦,你吃了么?” 闻言,男人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还没。” 抿了抿唇瓣,顾南栖道:“那,要一起吃么?我还可以再吃一顿,因为……” 顾南栖身子往前倾了几分,身子几乎与男人相贴,“你秀色可餐。” 凤梅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这人…… 崇曦不语,只是紧紧的盯着顾南栖,那目光,让人莫名的觉得脊背发凉。 许久之后,他他才道:“嗯。” 顾南栖:“……” 按照惯例,难道他不是该说:崇曦喜静。 顾南栖默默的瞥了他一眼,“那崇曦你想吃什么?” 男人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而后缓缓移开了目光,“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闻言,顾南栖当即便震惊了。 他,大盛储君,做饭? “你行么?”顾南栖怀疑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闻言,崇曦眸色微微一沉,顷刻之间,仿佛褪去了身上云淡风轻的伪装,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 他道:“上卿似乎对我的能力有什么误解?” 第253章 殿下,你太那个了 “……”看着眼前有些咄咄逼人的崇曦,顾南栖眉眼微微一挑,她往后看了一眼。 当看到站在门口亭亭玉立的女人时,瞬间明白了。 所以,他这是把自己当成挡箭牌了。 摇了摇头,顾南栖便要往房间的方向走去,方才,喝多了点,有些头晕。 见她要走,崇曦道:“上卿不吃了么?” 顾南栖脚步微顿。 而后,她缓缓转过了身。 瞧着眼前男人俊朗的面容,眼底划过不耐。 下一刻,她突然抓住了崇曦的手,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红唇轻轻凑了上去。 “唔!”还不待崇曦反应,那唇瓣顷刻之间便被狠狠的撰住。 “……”他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忘了反应。 凤梅更是震惊的捂住了嘴,她身子轻颤,一句话未说,眼泪在瞬间决堤。 殿下……跟这男人…… “……”方且月眉头不解的轻轻蹙了一下。 片刻之后,顾南栖这才放开了崇曦。 临走之前,她在他的臀部轻轻捏了一下,笑容妩媚,“殿下,你太那个了。” 话落,她径直朝着屋内走去。 崇曦愣在原地,脚下微微踉跄了几分。 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之下,他艰涩的扯了下唇瓣,“还有事?” 凤梅再也抑制的不住的跑了出去。 方且月摇了摇头,缓步走了上来,“凤小姐祖父乃三朝元老,颇有威望,殿下若是娶了她,于巩固帝位也是有好处的。” “本宫想要的东西,不屑于利用一个女人。” 闻言,方且月忽然就笑了。 这才是他所追随的那个大盛储君,桀骜不驯,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 沉吟了片刻,方且月忽然道:“万厄山匪徒首领段凌峰,我带来大殷了。” 俩人目光于空气中交汇,崇曦轻轻点头,“本宫明日便去找南宫越。” …… 翌日午后,南宫越还在殿内端详着手上的一截断箭,忽然见仆人禀报:“大人,大盛质子来访。” “盛崇曦?”南宫越下意识的将断箭放好,“老夫与他素无交集,他来作甚?” 短暂的思考之后,他道:“让他进来。” 这大盛质子想来也不是个老实的,借良妃娘娘解了禁足,刚可以自由出入,没几日便不请自来。 不消片刻,崇曦便走了进来。 他一身素衣,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南宫越笑嘻嘻的站了起来,“不知殿下到我府上,有失远迎。” 崇曦微微颔首,他也不拐弯抹角,“听闻御史台近来被一事所困,本殿特来解惑。” “……”闻言,南宫越脸上神情微僵,转瞬便恢复了自如,“皇上有意将小女指婚顾南栖,可那人,殿下是知道的,唉……” 面对南宫越的佯装,崇曦也不揭穿,只是道:“本殿身边的人于前些日子救了一行人,其中一人,乃万厄山匪徒,段凌峰。” 闻言,南宫越眸色顿时一紧。 他冷厉的目光缓缓落到崇曦的身上,“你想要什么?” “本殿要的很简单,望御史台能联合与你相熟的大殷臣子,助我回归大盛。” 第254章 殿下真是好算计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三皇子可从旁协助大人行事。” 南宫越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跟前的崇曦。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偌大的殿内寂静无声。 “殿下真是好算计啊。” “你我不过各取所需罢了,若是御史台不愿,那便当本殿不曾来过。” 话落,崇曦转身便往外走。 “殿下。”南宫越及时拦住了他,“人在哪?” “人一直在,只是,在交给御史大人之前,本殿需要看到诚意。” 话落,崇曦便干脆利落的抬脚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南宫越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 平安的死,始终是一个谜团。 他必须搞清楚,杀害平安的真正凶手是谁。 …… 翌日,金碧辉煌的殿堂上,殷天成目光扫过底下众臣,“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南宫越沉默了片刻,忽然便站了出来。 “皇上,臣有本要奏。” “准奏。” 南宫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生怕自己的提议会惹怒帝王,可,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平安身死的真相。 于是,他开口道:“启禀皇上,臣听闻,大盛皇帝近来身体不太好,三皇子盛崇衍有取崇曦而代之的趋势,若此刻放崇曦归国,大盛必起内乱。” 殷天成不语,只是静默无言的看着南宫越。 在帝王目光的注视下,南宫越额头慢慢的浮起细密的汗水,却是擦也不敢擦一下。 许久之后,殷天成才道:“还有谁与南宫御史想法一致。” 殷天成话音落下,便有几人站了出来。 “皇上,我等也赞同放大盛质子归国,大盛三皇子生母乃当今皇后,质子生母乃大盛先皇后,俩人素来不和,若此刻质子归国,定会与三皇子展开惨烈斗争,届时,大盛必定损失惨重,这于我大殷而言,是个机会。” “臣不敢苟同。” 骁云湛上前,凉凉的扫了一眼南宫越。 “大盛质子心思诡谲,先不论当年战场上是如何英勇、善谋,单凭他这常人所不能的隐忍,便不可不防,皇上万万不可放虎归山留后患!” “皇上。”正在这时,殷暮商忽然道:“不过区区一个大盛质子,放便放了,还可彰显我大殷大国气度,我大殷皆是贤臣良将,能擒获大盛质子一次,便能擒获第二次,第三次。” 见殷暮商居然也在朝堂说话,殷诏眉头轻轻一蹙。 若是皇上当真放了崇曦,那么,他定然会记住殷暮商的好。 这对东宫可是不利的。 于是,他也道:“皇上,臣也赞同放了大盛质子,莫让天下人以为,只有皇姐才可擒获那大盛质子。” 殷诏的话,似乎是戳到了殷天成的痛处,他面色微沉。 听着几人的争论,顾南栖也不语,只是静静的站着,像是事不关己那般。 鹤潇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 这盛崇曦是她所擒,她不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么?怎的此刻却一语不发? “顾卿怎么看?” 殷天成目光幽幽的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 第255章 想你死无葬身之地 顾南栖抬眸看去,唇角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 她知晓,帝王不愿放那了崇曦。 他,忌惮崇曦。 于是,顾南栖便顺着殷天成的意思道:“区区一个大盛质子,大殷放了又何妨,只是,我大殷战事平息不久,人困马乏,恐得大盛亲自派人迎回了。” “呵呵。”顾南栖低低的笑着,“再者,质子自大殷去往大盛路途遥远,又涉及皇位之争,大盛中人迎接护送,若在途中出了什么问题,便是与我大殷无关了。” “哈哈哈哈!” 顾南栖话音刚刚落下,殷天成便畅快的笑了起来。 “如此,那便依南宫爱卿所言,放大盛质子归国。” 鹤潇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她站在人群里,似与朝堂上这群衣着华丽的朝臣格格不入,自成一派。 也只有她,才能在瞬间抓住帝王的心思,并给出帝王想要的答案。 看来,这大盛质子若想回到大盛,怕是要经历一场生死劫难了。 …… 殷暮商刚一下朝便火急火燎的去了上卿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崇曦。 听着殷暮商的话,崇曦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微微顿了一下。 “我中了一种大殷皇室秘药,需每月服用解药,否则筋脉俱断而亡,三殿下可知那药为何物?” “天涯露。” 殷暮商脱口而出,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痛色。 “那是皇姐亲自研制的,这世间便只剩下了两颗,一颗给了你,另一颗我便不知道了。” 提起殷宁,崇曦眸色一紧。 他衣袖底下的手不动声色的捏了起来。 原来,这是殷宁研制的毒药。 “这普天之下,只有皇姐才能彻底研制出那天涯露的解药,世子若中了此毒,恐只能压制,而不能彻底解了去。” 崇曦缓缓的摇了摇头,“无妨了。” 这药,是殷宁所研制的,那他受着又有何妨呢。 顾南栖刚踏进院子,便看到了殷暮商与崇曦,俩人围着石桌而坐,正在说着什么,见她进来,俩人声音戛然而止。 殷暮商有些急促不安的站了起来,“少,少师。” 顾南栖微微颔首。 “恭贺储君得偿所愿,回归大盛,入主东宫。” “崇曦回不回得去,还得看上卿不是么?”崇曦嗓音一如初见那般干净清冽,带着淡淡的随意。 顾南栖垂眸轻笑出声。 “崇曦回到大盛,会想我么?” 崇曦看着顾南栖,眼底无波无澜,像是一汪死水那般。 顾南栖唇角勾着一抹妩媚的弧度,像是有着致命吸引的九命狐妖。 沉默了良久,崇曦绯色的唇瓣轻启,“会。” 想你死无葬身之地。 “若我没有猜错,是大盛宰辅方且月护送你回到大盛?” “上卿想做什么?” “那方且月容貌清俊,一身气度儒雅,倒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方某还得感谢顾大人青睐了。” 顾南栖话音刚落,方且月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摇着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南栖,“只是,上卿的青睐方某不敢领受,怕是要丢了命的。” 第256章 上卿对自己认识不太深刻 闻言,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上次将你踢下马车其实是脚抽筋,我不是那种歹毒的人。” “……”方且月脸上笑容微僵,“上卿对自己的认识不太深刻。” 闻言,顾南栖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她睨了一眼方且月,“我说不是就不是,你嚷嚷什么,看着便心烦!” 发牢骚似得丢下一句,顾南栖抬脚便回了房间。 瞧着那摔的空响的门,方且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扭头看向崇曦,“殿下,这顾南栖是不是有点什么病?” 崇曦不语,只是寡淡的移开了目光。 许久之后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方且月:“……” 午后,崇曦便带着段凌峰去了南宫越的府上。 见到崇曦,南宫越神情有些急切,“大盛储君,皇上已经同意放你归去,我要的人呢?” 崇曦一个眼神示意,段凌峰便被带了上来。 看着眼前被捆绑住的段凌峰,南宫越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一抹冷厉。 “是你杀了吾儿?” “不是我。” “人是你掳走的,你敢说不是你杀的!” “人我已经放了,可我不知道为何会死掉。” 段凌峰站的笔直,目光坦荡,“我虽然落草为寇,却也讲诚信,说会放了令公子便是放了。” 南宫越目光阴鸷:“可我儿是因你而死,难道你不该偿命么?” 闻言,段凌峰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道:“今日我落到了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时间,南宫越忽然便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段凌峰。 沉默良久,他这才道:“是何人指使你抓走吾儿。” “骁云湛。” “不可能!老夫与那骁云湛从无过节,也无任何利益冲突,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哼!”段凌峰一声轻哼,他微抬下颚,“朝堂之事段某不懂,可来人确是骁云湛无疑,还有他身边的四将的其中三人,穹灵,上玄,灵曜。” 崇曦一言不发,便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大人,太子妃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南宫婧自外面缓缓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随从,阵仗很是大。 南宫越眉头轻蹙,他迎了上去,“今儿不是你的生辰么?太子没有陪你?” 闻言,南宫婧不悦的轻哼一声。 “亏得女儿早早的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佳肴,殿下却说临时有事出宫了。” “什么事儿连自己正妃的生辰宴都不能陪!”南宫越脸上划过明显的不悦。 南宫婧叹息一声,“据说,是与那驭冥军统领骁云湛一起去狩猎了。” “什么?”南宫越瞳孔猛地一缩,“太子何时与那骁云湛走近的?” 南宫婧疑惑的看了一眼南宫越,似是不解他这反应,但还是解释道:“这些日子以来,殿下与骁将军都走的极近啊,经常一起下棋狩猎闲聊的,父亲不知?” 南宫越猛地后退一步。 他看向南宫婧的眼神也多了丝丝的防备。 第257章 我生的这么好看,哪个姑娘不爱 他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身后的段凌峰,这才道:“你若是没事还是回东宫,为父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女儿刚来你便要赶我?”南宫婧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道。 南宫越刚想解释,南宫婧却道:“那是谁?” “他……” “他是今儿冲撞父亲的莽夫,正在问罪呢。” “这等冒失之人,便该打死喂狗,父亲不必留情。” 临走前,南宫婧瞥了一眼段凌峰,这才带着人离开了南宫府。 南宫婧走后,南宫越忽然就跌倒在了椅子上,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真的是太子! 他竟与那骁云湛相熟,却有意瞒着自己。 亏得他一心一意的辅佐,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平安可是他南宫府唯一的男丁啊。 瞧着南宫越痛苦的模样,崇曦菲薄的唇瓣轻启。 “御史大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平复了些许心情,南宫越道:“说。” “太子负您,可大殷不只一个皇子,而你,也不只太子妃一个女儿。” 崇曦的话,犹如山涧清溪,便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南宫越心底。 他惊愕的抬起头,“殿下是说三皇子?” 迎着他的目光,崇曦缓缓点了点头。 “其余的皇子身后皆已有人,唯独三皇子,无甚根基,身后也无人辅佐,若御史大人将自家小女嫁给他,说不定,三皇子也可争出一个锦绣前程,到时,御史大人便是最大的功臣。” “可皇上有意将小女指婚给顾南栖。” “本宫觉得,此等小事,难不倒御史大人。” 南宫越沉思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凡是害了平安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 崇曦回到上卿府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 此刻,她正躺在一棵开的繁盛的花树下。 她慵懒的半躺着,纷飞的白色花朵落在她的身上,清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妖媚可人。 崇曦一袭白衣,儒雅的一如林中高士。 他缓步来到顾南栖跟前,嗓音清澈,带着淡淡的蛊惑,“崇曦想请上卿解惑。” 顾南栖轻轻眨了下眼睛,“说。” 崇曦抬眸,目光紧紧盯着顾南栖,温润如玉,“皇上从无要指婚南宫越小女给你?” “嗯,都是我自己编的,不过我也觉得差不多,毕竟,我生的这么好看,哪个姑娘不爱。” 崇曦自动将这些话屏蔽,又问道:“骁云湛接近东宫是你授意的?” “嗯。”顾南栖很是坦荡,半点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他太孤僻了,该多结交一些人。” 瞧着她一副稳操胜券,却又好似什么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崇曦心底划过一抹异样。 “段凌峰,是你故意留给我的?” “骁云湛曾跟随长公主战场数载,区区几个人,还拦不住他。” 顾南栖看着崇曦微微僵住的面色,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 崇曦只觉得心口似是憋了一口气。 第258章 上卿很像一个人 他衣袖底下的手微微紧了几分。 “最后一个问题。” 他深深的望向顾南栖,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又似乎在期待什么,终究还是问道。 “南宫越之子,南宫平安,是否你所杀?” 闻言,顾南栖自软榻上缓缓起身。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带着令人心悸的阴森。 “是啊。” “为什么?”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可当她说出来,崇曦心口还是诡异的震荡了一下。 顾南栖目光似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一声轻哼道:“呵!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崇曦紧紧的盯着顾南栖,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感觉自己的血正在沸腾。 眼前的顾楠栖,与他是同一种人。 这感觉,有些异样,却,不排斥。 可,自己竟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入了她的陷阱之中,成为了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仰起头,崇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守着自己一身气度,半点不曾失了礼数。 他道:“上卿那夜亭中醉酒,便是为了引我入局。” “嘿嘿。”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拽住他洁白无瑕的衣服。 “那你开心么?” 崇曦目光微微一凝,他将自己的衣袖拽出,“上卿觉得呢?” “我觉得,你该开心,因为,这正是你想要的。” 崇曦忽然便不说话了,只是安安静静的注视着彼此。 许久之后,他忽然就笑了。 “上卿很像一个人。” 顾南栖面色微沉,“请殿下慎言,天下唯独我一个顾南栖,谁配与我相提并论!” 崇曦:“……” “简直狂妄!” 沉沉的丢下一句,崇曦抬脚便离开了。 这时,一直待在暗处的三个侍卫这才走了出来。 瞥了一眼崇曦离去的方向,云木拍了拍胸口,“主子,你们这两个人起码八百个心眼子。” 顾南栖瞥他一眼,他立即讨好的笑了笑。 “主子,你以后有啥便知道吩咐,别这般不阴不阳的,以属下的脑子,你便是耍诡计,属下也是看不懂的。” 顾南栖:“……” 看着云木一脸得意的模样,良姜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主子,属下杀了他。” “!”云木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良姜。 “脑子不好使碍着你了?” “本姑娘看着你就来气!”话音落下,良姜便抽出了佩剑,二话不说朝着云木砍了下去。 顾南栖木讷的站在一旁,望着自己方才刚躺过的软榻瞬间成了两半,抿了抿唇瓣。 云飞一边看着俩人的打斗,一边问道,“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南栖慵懒的靠着树干,听见云木的话,她勾了一下唇瓣,“南宫越近来该会忙着对付东宫,上官融与东宫密切,定是分身乏术无法抽空对付我。” “那便……” 顾南栖的目光缓缓投向崇曦的屋子。 “在崇曦走后,你带人追杀。” 闻言,云飞一惊,“为何不让驭冥军……” “他们太醒目,容易被认出来,你去即可,杀不了便撤退,不可伤着自己。” “好。”云飞点了点头不曾多问什么。 想来,她该有自己的想法,而他,只需服从。 第259章 怎就送了这顾南栖 翌日,早早的,崇曦便踏上了回去大盛的马车。 和来时不一样,来的时候轰轰烈烈的,似乎整个天下都知道大盛储君作为质子入了殷国。 而此时离开,却是静悄悄的,像是从不曾存在过大殷一般。 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崇曦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这大殷子民的天下,皆是殷宁打来的,而今,她却死在了奸佞的手中。 “殿下在想什么?” 看着崇曦脸上从前那从未见过的神情,方且月疑惑的问了一句。 崇曦摇了摇头。 “他什么时候死?” 方且月微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身子尚好,估计需要些时日,殿下此番回去大盛,需做好准备。” 崇曦不再说话,只是闭眼假寐。 脑海里,是那人一身戎装手握缰绳的模样。 正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卫警惕的声音,“殿下,有人拦车。” “呵!”崇曦缓缓睁开一双眸子,里面泛着肃杀的冷光,“本宫便知晓,这大殷皇帝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闻言,车外传来北云川附和的声音,“殿下,臣已经打探过了,朝堂之上,顾南栖暗示大殷皇帝对你明放暗杀。” “呵呵!”方且月发出一声嗤笑,“果然是个卑鄙的。” 车帘被缓缓掀开,崇曦一眼便看到了马背上的顾楠栖。 她如往常一般着一身白衣,满头青丝用一根玉簪绾起,一眼看去,当真是个纤细的病弱公子。 四目相对。 崇曦道:“来杀我的?” 他声音冷漠,俊美清冽,不可侵犯。 闻言,顾楠栖只是轻轻扯了下嘴角,她反手将一个锦盒递了过来,“还你的。” 瞧着她手中的锦盒,崇曦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已经不需要了,上卿若喜,便赠予你。” 顾楠栖当即便黑了一张脸,“要送的是你,想要回去的也是你,如今还你,你又不要了!” 他根本不知道为了赎回这九尾狐簪,她倒贴了多少钱! “你这人婆婆妈妈,没个诚信,我不需要了。” 话落,顾楠栖便将锦盒扔了过来。 崇曦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半点没有伸手要去接的意思。 倒是方且月,他伸手将锦盒接住,微微挑眉看了一眼顾南栖。 “我倒是很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令上卿专门来送。” 崇曦刚准备阻止,就见方且月打开了锦盒。 只见里面躺着一支精致绝美的发簪。 方且月微愣。 他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崇曦,“这是慕皇妃的东西。” 只是…… 怎就送了这顾南栖? 方且月疑惑的看了崇曦一眼一眼又一眼。 就在方且月准备发问之时,崇曦却有些不悦的放下了车帘。 车子没再停留,一路往大盛的方向走去。 瞧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马,良姜道:“主子,你当真要放大盛质子离开?” “若不放他离开,我们如何浑水摸鱼?” 话落,她调转马头,迅速的朝着大殷的方向跑去。 …… 方且月坐在马车里静静的端详着手中的锦盒,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他瞳孔微微一缩。 “顾南栖绝不会这么好心!” 第260章 只可远观 方且月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刀剑相碰的声音。 他连忙掀开帘子,只见一行黑衣人拦住了车队,正在与他们的人打斗。 他狠狠捏住了车帘的一角,“看来这顾南栖出现,只是为了麻痹我们。” 闻言,崇曦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绯色的唇瓣轻启,“不止。” “嗯?” 正在这时,方且月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闷疼,随即,豆大的汗珠自脑门滑落,全身竟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在他挣扎之际,一直利箭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脸颊稳稳当当的钉在了车厢内。 方且月一惊。 若是那箭再偏移些许,只怕自己已命丧黄泉。 他顺着前方看去,只见马背上,一人缓缓扯下面巾,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上卿说了,她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抗旨放你们离开,还请殿下记住上卿今日大恩。” 方且月瞳孔微缩,当即便怔住了。 “骁云湛!” 他不是与顾南栖势同水火么?怎得会听他命令行事? 还是,这是大殷中人的一场相互算计? 就在方且月各种思考的时候,云木的声音忽然传来。 “方宰辅,那毒,痛上十二个时辰便可解了,我家主子说了,这是你对她有非分之想的惩罚。” 闻言,方且月差点没有一口血吐出来。 他紧紧的捂着胸口,努力忍着那磨人的疼痛,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 “谁!谁……特么对……那小白脸有……非分之想!” “撤!” 骁云湛吐出一个音节,随即便朝着殷都的方向跑去。 他们来去匆匆,倒是让方且月一时弄不清楚到底想干什么了。 瞧着面色痛苦的方且月,崇曦微微垂眸,朝着他伸出一只手。 犹豫了一下,方且月还是握住了他递来的手。 “你早知那锦盒里有毒。” 崇曦收回目光,闭眼假寐,淡淡道:“她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方且月无力的靠着车壁,是他大意了。 …… 黑夜吞噬了最后一抹光明,整个盛国笼罩在一片暗黑当中。 宫廷里有悠扬的丝竹乐声响起,万盏琉璃灯火璀璨。 今夜,是大盛储君回到大盛的日子。 宴席上,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随着一声‘储君到’整个大殿呈现出了片刻的安静,随即,又恢复了热闹。 崇曦一袭白衣倾身,如梦似幻,整个人仿佛是开在河间上的青莲,美而淡雅,也好像是长在雪山之上的白桑花。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走进殿内,微微俯身,“臣,拜见皇上。” 一时间,大殿静谧无声。 宴席上,所有人皆是低垂着头,谁也不敢说话,生怕惹了这暴君不悦。 盛安仰头喝下杯中之物,随手搂住身侧的美姬,目光落到了底下臣子的身上。 “钱在礼!” 第261章 必是奸臣无疑了 “臣在。”被叫到名字的臣子立即站了起来,到中间跪了下去。 “你说,孤是个什么样的君王啊?” 闻言,钱在礼诚惶诚恐道:“君主英明无双,霸气侧漏,是天下第一贤主。” 盛安微微皱眉,目光似是端详那般的落在钱在礼的身上,良久不曾收回。 在他的目光之下,钱在礼冷汗流了一地。 盛安轻轻摇头,“这不是真话,你是在谄媚孤,自是奸臣无疑了。” “来人,拖出去斩了!” “君主,臣冤枉啊……” 钱在礼被捂住了口鼻,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的将人拖了出去。 殿内,鸦雀无声。 崇曦静静的站在那,宛如一尊雕塑。 盛安却像是看不到他那般,又问旁人:“孤看你是个老实人,你说我是个什么君王?” 答话的大臣顿时便被吓得六神无主,颤声道:“君主仁爱,天下皆知,只是有时候刑罚稍微重了些,若是……” 大臣一句话未完,盛安便暴怒的摔了酒樽:“你这是诽谤孤啊,似你这等奸佞小人,如不从重处罚,岂不让人说孤是昏聩之辈么?” “来人,拖出去将他的皮剥下来!” 朝臣个个低垂着头,生怕被这帝王看到,白白送了性命。 而盛安却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面上露出痛苦、惋惜的神色。 “孤受命于天,治理大盛天下,一日未敢懈怠。我既为大盛主君,自当把臣民当做子女一般的爱护,可恨的是,朝中总有奸恶小人不绝,不杀之怎可平民愤,肃纲纪?” “奸佞说孤残忍,这是残忍么?更有流言说百姓恐惧逃亡,学士不敢科考,这等谣言,忠臣怎会相信呢?” “诸位爱卿怎得不说话呢?” 盛安面上透出几乎疯狂的疑惑。 殿内谁人也不敢吭声。 盛安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冷漠。 正在这时,崇曦的嗓音缓缓传来。 “君主,错了。” 盛安表情顿时一僵。 他阴鸷的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到了崇曦的身上,那双眼里,闪烁着惊人的冷光。 “皇儿似乎有话要说?” 盛安声音透着丝丝的凉意,像是在无声的腐蚀着人的骨血皮肉。 偌大的殿堂之上鸦雀无声。 只有崇曦孤身一人站立在前,他微微抬眸,直视着盛安隐忍暴怒的面容。 “为上者疑,为下者惧,上下背德,祸必兴焉!” “皇儿这是在威胁为父了?” 盛安一步一步的朝着崇曦走来,透着一股压迫。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便这样注视着彼此。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会出大乱子之时,却见盛安突然一笑,“皇儿今日刚刚回盛,想必也是累了,该多歇息才是,这储君之位,便由崇衍暂代如何啊?” “君上,储君乃一国之根本,岂可儿戏?” 方且月缓缓起身,声音一如既往那般慵懒,似是一切皆在掌握,又像是置身事外随意一谈。 闻言,盛安眸色紧了紧,在转身之际,脸上的阴霾尽散。 “孤也只是随意一说罢了。” 话落,他便拂袖离去。 崇曦站在原地,看着盛安远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 有朝一日,定会砍了这昏君! 第262章 权利才是第一位 这些年,盛安言传身教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在掌权者的眼里,权利才是第一位,如果亲情成了夺权的障碍,自然就要排除。 …… 透过薄细的纱窗,满院的花朵,早已不是春日里那般繁盛。 顾南栖趴在床上,惨白的面容浮着细碎的汗珠,良姜刚刚擦去,转瞬又布满。 身上说不清是哪个地方,只觉得到处都疼,像是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 良姜皱着眉头,望着此刻痛苦的顾楠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不曾说。 “呵呵。”看着她这般模样,顾楠栖虚弱的扯出一声低笑,“何时也这般吞吞吐吐了?” “主子……”良姜复杂的盯望着顾南栖,眼底有丝丝缕缕的心疼。 “主子又何必非得放大盛质子平安离开,便是他受了伤,皇上也不会这般处罚你。” 八十大板! 主子如今这身子本就羸弱,如何经得住这八十大板! “主子从来都是一个讲究回报的人,这次,竟就这么容易放了那大盛储君回去,平白受了这顿杖刑,那大盛储君却什么也不知道!” 说着,良姜站了起来,“属下这就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那大盛储君,他该知道主子的好。” “呵呵。”顾南栖睁眼瞥了一眼良姜,望着她脸上忿忿不平的神色,她道:“何至如此,他不也送了我一个大礼么?这叫……礼尚往来。” 良姜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还不待她说话,门外便传来了云飞的声音,“主子。” “进来。” 云飞和云木推门而入。 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她,俩人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那日,当皇上听闻大盛储君逃脱之事,二话不说便将主子下了大狱,却得鹤潇相劝,最终杖责八十。 可这八十杖,纵使有鹤潇良药相救,也是要了主子半条命的。 她曾是栖息在枝头的大殷帝姬啊,如今,却这般凄惨,脚下的每一步,都需要用命来谋。 “怎么了?”顾南栖问。 云飞收敛了些许情绪,这才道:“下月便是先皇忌辰,皇上欲大发赦令,加封一批官员。” 闻言,顾南栖只是一笑。 “我病了,这段时日,便安心在府养病,外面的事儿,管不了。” 三人疑惑的看向顾南栖,瞧着她此刻的模样,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主子确实不宜劳累了。 此刻,上官融正在酒楼宴请南宫越。 “御史大人可知皇上有意在先皇忌辰那天加封一批官员?” 南宫越幽幽的放下手中酒杯,“此事,我已听闻,只是,侯爷如今风头正盛,身居高位,怕也是封无可封了,若是再封,只怕,会引起皇上的忌惮之心。” “唉,御史大人此言差矣,老夫只为大殷稳定,哪能顾及己身,只是,朝中顾氏奸佞一党越发猖獗,若是皇上借着先皇忌辰大封,只怕会动摇朝中根基。” 说着,上官融沉沉的叹息一声。 “老夫是想,在明日早朝谏阻此事。” 第263章 谁又是个傻的 闻言,南宫越摸着杯壁的手轻轻一顿,抬眸,他老练的目光扫过上官融,“侯爷是希望我站出来劝谏?” “呵呵呵。”上官融大笑出声,“南宫御史本就肩负进言弹劾之责,此,也是你职责所在。” “趁着那顾氏奸佞如今被杖责在府修养,我等可联手铲除他在朝中的羽翼,尤其是那洛云书。” 南宫越不语,只是垂眸拿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他才望向了上官融。 “此事,不如让太子去做。” 闻言,上官融面色微僵,“太子还有些稚嫩……” “该历练了。”南宫越漫不经心的吃着桌上精致的菜肴,“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不敢有怨言,你觉得呢,侯爷?” 面对南宫越的拒绝,上官融也不恼,只是拿起酒杯与南宫越喝下。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话落,上官融起身离开。 一时间,包厢内便只剩下了南宫越一人。 瞥了一眼上官融离去的方向,他冷哼。 这个老匹夫,他已位极人臣,无可再升,又怕旁人升官对自己不利,便想排除异己。 只是,谁又是个傻的? 若当真自己出言劝谏,便会触及了群臣利益,会在顷刻间成为众矢之的,如此,这偌大的殷都城,当真是无南宫家的容身之地了。 轻哼一声,南宫越站起身子,“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 上官融刚刚回到家,便听到皇上下令,将南宫越小女,南宫清末赐婚给了殷暮商。 听到这个消息,上官融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这南宫越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沈曼渠自屋外缓缓走了进来,她不愧是簪缨之家的贵妇人,一举一动,皆是贵气。 她将一碗莲子粥放到了上官融跟前,“怕是南宫御史觉得太子前路不稳,所以另外找了出路。” “届时,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三殿下登基,对他来说,都一样。” 上官融端起面前的莲子粥细细品尝,“夫人厨艺还是这么好。” “呵呵。”沈曼渠低笑出声,“只要老爷喜欢妾身便也知足了。” 上官融没有再说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沈曼渠,眼底皆是暖意,无半点往日的阴霾之气。 沈曼渠在旁边坐了下来,静静的不知道在写什么。 上官融喝着碗里的粥,眼底迅速的掠过一抹寒意。 他南宫越想扶持殷暮商与殷诏相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时,沈曼渠放下了手中的笔,将信拿了起来轻轻吹了吹,这才装了起来。 “来人,将这送到太子手上,让他快点做出决断。” 上官融放下了手中的粥,伸手握住沈曼渠的手,“夫人手还是这么凉。” “老爷不问问妾身写得什么么?” 上官融沉吟片刻,“太子妃能临摹白家之笔,对其父南宫越笔迹更是烂熟于心,想必模仿起来毫不费力。” “老爷猜的真准。”沈曼渠声音里带着一抹少有的柔色。 上官融道:“知夫人,莫过为夫也。” 殿内传来阵阵笑声,屋外奴仆却是谨慎的不敢有半点错漏之处,安心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儿。 第264章 这些日子是我冷落了你 东宫。 偌大的寝宫内,琉璃灯火散发着暖暖的光晕。 南宫婧神色淡淡的修剪着跟前的一盆开得正盛的牡丹。 她一袭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太子妃娘娘。”茉莉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殿内的奴仆,走近南宫婧,低声道。 “奴婢方才看见良娣去后厨亲自做了一桌饭菜,打探之下才知道,今儿是她的生辰,晚上,太子要去陪她。” 闻言,南宫婧脸上的神色骤冷,手上的剪刀失控般的剪下开的最艳的一朵花。 “好个狐媚子!变着法的引诱殿下!” “还有便是……”茉莉微微迟疑了一下,在南宫婧冷厉的目光之下连忙道:“皇上将三小姐指婚给了三殿下。” “哈!”扔下手中的剪刀,南宫婧脸上浮现出丝丝快意,“父亲先前还有意将南宫清末送进东宫,如今,也是白费了一番心血,区区妾室所出,也配入东宫,也不怕脏了这东宫的大门。” 茉莉默默的站在一侧,听见南宫婧的话,她道:“听说,是老爷入宫为三小姐求的这门婚事。” “……”闻言,南宫婧微微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往常那般的高傲。 “父亲也还算在意与我的父女情深。” 若是那南宫清末进了东宫,自己定是容不下她的。 “算了,歇息,今夜,且让那贱婢得意一晚。” 南宫婧刚刚转身,殿外便传来了声音,“殿下金安。” 眼底拂过一抹惊喜,南宫婧惊愕的转身看去,却见殷诏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锦衣玉带,贵气逼人,墨发轻垂,美的一如初见那般。 南宫婧立即迎了上来,“殿下,婧儿还以为你今夜要宿在紫烟良娣那里了呢。” 殷诏顺势牵起她的手来到桌边坐下,“刚忙完公务,想起许久不见你,特来看看,近来还好么?” 殷诏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那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倒映着她的面容,似水一般柔和。 南宫婧微微怔了一下,“殿下许久不曾这般亲切的待过婧儿了。” 殷诏浅笑,他大掌摩挲着南宫婧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这些日子是我冷落你了。” “殿下……” 南宫婧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重重的埋进殷诏怀里,什么也不顾的将他牢牢抱住。 “婧儿想殿下了。” 殷诏轻轻拍着她的背部,缓慢而又轻柔的说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殿下还是要丢下婧儿?”南宫婧目光含着浅浅的水雾,娇嗔道。 殷诏摇了摇头,“父皇想要趁着先皇忌辰大封官员,此事没有先例可循,此举会让官员心存侥幸,不可为,我得走一趟南宫府,让你父亲明日大殿上劝谏皇上收回成命。” “婧儿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南宫婧撒娇般的靠在殷诏怀里,“殿下忘了,婧儿最擅长的便是模仿他人笔迹,婧儿替父亲写一道折子递进宫便是了。” 闻言,殷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差点便忘了,身边还有婧儿这个贤内助。” 南宫婧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殿下。” 殷诏不再多言,顺势抱起南宫婧便朝着内殿走去。 第265章 被这老匹夫算计了 微风轻拂,室内帘子微微飘起一角,殷诏穿戴整齐,大步走出了内殿。 明儿便是先皇忌辰,,这封奏折,得在今天递进长明宫。 想到沈曼渠信中所言,殷诏眼下划过一抹冷厉。 做他的狗,便得忠臣,若是如南宫越这般三心二意,那他也只能将其除去了。 这边,殷都权贵第一次这般期盼先皇忌辰的到来,人人脸上皆是蒙上了喜色。 在这朝堂之上,升上一级可能要用性命去谋,去拼。 身为百官之首的鹤潇便也罢了,他确实有真材实料。 可那顾南栖,却是一朝得前太子殷盛看重,一路平步青云,稳居上卿之位,这怎能叫人心服。 这次,那顾氏奸佞得罪了皇上,带病在府,这大封的恩赐,怕是落不到她他的身上了。 …… 终于熬到了先皇寿诞这一天。 早早的,群臣便神采奕奕的等在了金殿之外,以求蒙受皇恩,加官进爵,为祖争光。 偏偏,直到下了早朝,皇上也不曾提及此事。 一瞬间,朝臣们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目送着殷天成离去的身影。 一时间,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上官修然忽然走向了南宫越,大声问了一句。 “南宫御史,据说,你昨日往长明宫递折子了?” 闻言,南宫越眉头一皱,瞧着往这边看过来的数道目光,他急忙解释道:“老夫昨日是往长明宫上了一道折子,可那折子的内容,只是普通的请安,还有感谢皇上为小女赐婚。” “呵呵。”上官修然笑的很是隐晦,“可不知为何,自南宫御史的折子进了这长明宫,这大封百官的事儿忽然就止了。” “哼!”南宫越冷哼,目光有些阴郁,“还请上官公子慎言,皇上也从未正面说过要大封官员。” 就在上官修然无话可说之际,骁云湛走了过来,沉声道:“不过是皇上身边奴仆多嘴,不必放在心上,先皇寿诞大封官员本就无先例可循。” 骁云湛话音一落,周遭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一声声的议论声在金殿上此起彼伏。 “消息既是自皇上身边人传出,那还能有假?” “皇上今日提也不提这事儿,分明是有人在后面说了什么。” “哼!”有人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有的人呐,自己身居高位,便怕别人超过了他,心思阴毒呐。”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南宫越朝着上官融看了过去,衣袖里拳头捏紧了些。 原来,自己竟是被这老匹夫算计了! 一夕之间便成为了这众矢之的。 殷诏瞥他一眼,与上官融一道走出了金殿。 位居高位之人本就封无可封,那为君王不会允许朝臣权利过大。 而那些微末之人便会借此壮大自身,威胁大殷基业。 便是封,也该是他继位后才可封。 殷诏神色阴狠,他高昂着头颅,一步一步的朝着台阶下走去。 他连从小陪他长大的皇姐都杀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但凡有人挡了他的路,他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266章 衣服脱了 顾南栖躺在床上,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御医张禄隐提上药箱走出房间便遇上了骁云湛。 他一手握着佩剑,眉目冷硬。 “她怎么样了?” 张禄隐摇了摇头,“上卿本就身体羸弱,此刻又受了杖刑,偏偏,他不让人医治,说是……” 张禄隐颇为无奈的叹息:“说是看着下官便疼,让下官有多远走多远。” 骁云湛:“……” 沉默了良久,骁云湛抬眸复杂的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这才道:“将药给我。” 张禄隐倒也没有拒绝,将一瓶药递了过来,“此药敷在患处,一日一次。” “多谢。” 握着药,骁云湛推开了那道紧闭的房门。 屋内,点着沉香,青烟袅袅。 骁云湛放下剑,来到床前站定:“衣服脱了。” 闻言,顾南栖猛地睁开一双眼睛。 她轻轻扫过眼前的男人,“良姜给我敷过药了。” 骁云湛沉沉的叹息一声,将那瓶药放在了床边,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了过去。 “按你的吩咐,趁职位之便,在皇上看到之前将这道折子偷走。” “此刻朝中暗流涌动,南宫越也如你所想的那般成为了众矢之的,皇上对臣子那些心思毫无察觉。” 顾南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将折子随意的扔进火盆里,那火光骤而燃起,衬得她白皙的面容有了丝丝血色。 “南宫婧以能模仿他人笔记而自豪自傲,我便想知道,她若得知自己父亲死于她这笔记,会是怎样一番心情。” 骁云湛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顾南栖。 曾经,她是驰骋疆场的风云霸主,最为痛恨朝堂里百官之间的尔虞我诈。 她曾说,“我殷宁宁愿一生驻守边疆,也不愿如那群一人一般搅弄风云,玩弄人心。” 可如今,她终究是被逼着一步一步成为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 骁云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些突然涌现的酸涩,也压下了想要抱她一下的冲动。 心思几番煎熬交替,他最终也只是丢下一句:“好好休息。” 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上卿府。 顾南栖也没在意,只是唤来良姜将碳火熄灭。 骁云湛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 如顾南栖所料的那般,第二日,如水一般弹劾的奏折便进了长明宫。 南宫越也被殷天成召进了宫。 殷天成面色阴郁,他将一叠叠奏章摔在了地上,“南宫越,这些都是你做的好事。” 看着地上的奏章,南宫越心里了然。 上前几步,他俯身捡了起来,看着上面的条条罪状,和数名官员的罪己诏,南宫越忽然就笑了起来。 殷天成神色一如开始那般阴郁,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南宫越。 待南宫越笑够了,他这才重重的跪了下来,“皇上,有些事,是老臣做错了,可看在老臣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皇上饶了我南宫满门,老臣,甘愿赴死。” 第267章 被本官一箭穿心而亡 殷天成看了他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 “南宫婧依旧是太子妃,你小女南宫清末朕也会下令让他与三皇子完婚,至于你……” 殷天成冷漠的盯着他,语气冰冷,“赐自尽。” 南宫越深吸一口气,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臣,谢主隆恩。” “退下。” 站起身,南宫越踉跄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长明宫。 看着殿外耸立的高楼,南宫越苦笑出声。 “这数年官场角逐,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南宫越回到府中之时,顾南栖已经在那等着了。 她脸色依旧苍白,像是还未痊愈的模样。 见到顾南栖,南宫越微微一怔,“上卿?” “本官来,送南宫御史最后一程。” “那些弹劾老夫的折子,是你让人递进长明宫的?” 迎着南宫越怀疑的视线,顾南栖缓缓摇了摇头,“本官刚被杖责,今日刚能下床,如何有这通天之能啊?” “哼。”南宫越轻哼。 他上前几步,来到顾南栖对面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上卿敢说,老夫今日,与上卿半点关系没有?” 顾南栖慵懒的靠着椅子,神色淡淡的看着南宫越。 身后,云飞和云木一人站在一侧,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的担忧。 “自然是和我有关系的。”顾南栖淡淡的开口,“是我收买了皇上身边的人故意放出消息,引百官争斗。” “也是我……”顾南栖眉眼轻轻挑起,唇角笑容绚烂,“让骁云湛接近殷诏,殷你误会,从而让他与上官融生出将你除去之心。” 顾南栖的话让南宫越顿时瞳孔一缩,他双手敲击桌面,“平安的死,可否与你有关?” “呵呵。”她浅笑,那笑声却透着无尽的阴凉和冷厉,“那南宫平安啊,被我一箭穿心而亡,死的倒也干脆,没受多少苦楚。” “顾南栖!”南宫越猛地站了起来,他狰狞的望着顾南栖,“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你才是这个罪魁祸首!” “哈哈哈。”南宫越苦笑,“好个大盛质子,老夫竟被王弄至此。” “哈哈哈哈。”看着南宫越此刻的模样,顾南栖畅快的大笑出声。 见她笑了,身后的云木也跟着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 随着云木一声笑落下,良姜抬手,干脆利落的一下打晕了他。 顾南栖随意的瞥了一眼,目光又落到了南宫越的身上。 “世人皆称我为奸佞,既是奸佞,又怎能不行奸恶之事。” “老夫现在便入宫,在皇上面前揭穿你……” 南宫越刚刚转身,便被云飞拦住了去路,他一双眼睛毫无温度的盯着南宫越,将一瓶药递了过去。 “南宫御史,今日你走不出这道门了。” “顾南栖,皇上是让我自尽,可没人你杀我。” “南宫大人的尸体是会开口告诉旁人你并非自杀么?”顾南栖翘起二郎腿,双手随意的搭在椅子两侧,便这样看着南宫越。 南宫越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他发狠似得盯着顾南栖,似要将她凌迟那般。 多番隐忍之下,南宫越终究还是出声询问。 第268章 你这贱婢胡说什么呢 “仅仅因为一个殷宁,你便要将老夫赶尽杀绝,上卿也别忘了,从前,殷宁公主可是极度看不上你的,若她有朝一日想起曾经,你以为她还会对你如初。” 提起过去的事儿,顾南栖神色骤冷。 她缓缓站起身,脸上玩世不恭的态度不复存在,“南宫越,你永远也不会懂。” 话落,她便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在经过南宫越跟前之时,她脚步微顿。 “对了,本官会很快送你那两个女儿来与你团聚。” “你敢!”南宫越当即便怒喝出声,“婧儿乃东宫太子妃,老夫死后皇上便会下旨让清末与三皇子完婚。” “南宫越你尽失人心,你以为殷诏会为了一个失去价值的南宫婧而引来满朝怨声。” “南宫御史沉浮宦海数年,当知殷诏志在帝位,可你已经不在了,朝臣便将不能升官的怨转移到南宫婧的身上,太子为了笼络人心,定会杀掉南宫婧。” “至于南宫清末,若是失贞,又如何入得了皇室。” “顾南栖,你不得好死!” 南宫越目眦欲裂,发狠一般的盯着顾南栖,“大殷有你这等祸国奸佞,必亡之!” “哈哈哈。”顾南栖畅快的笑声回荡在南宫府的上空,经久不散。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南宫越想要追上,却是被云飞拦住,狠狠的将那断肠封喉的毒药灌了下去。 南宫越绝望的倒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停止了呼吸。 云飞冷漠的移开目光,“当你与南宫婧密谋陷害独苏之日起,便已是个死人了。” 话落,他拎起云木一只脚,便这样拖出了南宫府。 …… 南宫越死讯传来的时候,南宫婧正在挑选着华丽的衣料。 茉莉红着眼睛走了进来,“太子妃娘娘。” 瞥茉莉一眼,南宫婧顿时便沉下了脸色,有些刻薄道:“瞧你那晦气的样,怎么,你双亲亡了?” 闻言,茉莉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老爷,老爷在府中自尽了。” “……”茉莉的声音传入耳中,南宫婧脚下踉跄了几步,打翻了华贵的衣料。 她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形,震惊的看向茉莉,“你这贱婢在胡说什么啊?” “太子妃娘娘,皇上想要借着先皇忌辰大封官员,可老爷却上了一道劝谏的折子让皇上改了主意,朝中官员因无法升官而迁怒老爷,他身边的人都背叛了他,将老爷曾做的那些事儿全部抖了出来,皇上赐了老爷自尽!” 茉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流了满脸。 南宫婧却是久久不曾回神,只是怔怔的看着茉莉,眼里流转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连连摇头,“不,不,不可能的,太子不会这么对我,不会这么对爹爹的,不会……” “太子妃……” 见她有异,茉莉便想上前搀扶,却被她重重的推开,“太子在哪?在哪?” 茉莉低垂着头,有些痛苦道:“紫烟良娣派人来传信,说是小皇孙病了,太子过去探望。” 茉莉话音刚落,便将南宫婧不顾形象的冲了出去。 第269章 你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南宫婧疯了一般的冲进紫烟的青烟阁,却见她眉目温柔的给殷诏布菜,俩人相视一笑,就像一对璧人。 南宫婧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昂首走了进去。 “殿下,太子妃来了。” 听见丫鬟的声音,殷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南宫婧也在这个时刻走了进来,她没有发怒,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吼叫,只是安静的行了一礼。 “殿下,方才府中传来消息,爹爹在府中自尽了,此事,你可知晓?” 闻言,殷诏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他终究还是起身将南宫婧扶了起来,“此事,是我的疏忽,才会造成岳父的死,我会补偿你的。” “殿下要怎么补偿啊?”南宫婧抬眸看着他,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殿下。”她颤抖的伸出一双手,“是我亲手害死了父亲,都是我,是我……” 南宫婧话音未落,殷诏便将她拥入怀中,同时也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殷诏微微侧目,“全部出去。” 一时间,殿内的丫鬟和太监都退了出去。 紫烟安静的站在一侧,想要上前帮忙,似乎又什么也做不了。 “良娣,你也出去。” 殷诏凉薄的嗓音传来,紫烟微微愣了一下,倒也没有停留,乖巧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有南宫婧啜泣的声音回荡在内。 殷诏缓缓松开了她些许,“他日我登临帝位,定会许你后位之尊,也会追封岳父及南宫一族,便当是我对你的补偿了。” 南宫婧眼底的光似乎熄灭了。 她怔怔的看着殷诏,久久不语。 殷诏温柔的抚摸着她一头青丝,“我先送你回寝殿,晚些再来看你。” 话落,殷诏牵起南宫婧的手便走了出去。 南宫婧就犹如行尸走肉那般任由殷诏牵着,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渐渐的干涸了。 直到回到寝殿,直到殷诏离开,她也不曾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茉莉端着水走了进来,“太子妃,我们去吊唁一下老爷。” 南宫婧抬手在自己脸上擦过,她笑着说道:“父亲得罪了这满朝文武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人都死了,我去又有何用,只是白白受到一些记恨罢了。” 闻言,茉莉有些难过的垂下了头,“是。” 南宫婧一双眼睛仿佛没有焦距的盯着别处,那抓着坐垫的手逐渐发紧,发白。 殿下啊,婧儿只是想要你一句道歉,可你始终认为自己没错么? 他以为,自己嫁给他只是为了那后位,是为了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么? “殿下啊,你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南宫婧有些发狠的呢喃出声。 “太子妃,你在说什么?”茉莉惊愕的看向她,手不由得轻轻颤抖着。 南宫婧却是吩咐道:“将清末带进府里来,今夜,好好打扮,我要将她,献给殿下。” “啊?”茉莉惊的跌坐在地,“可太子妃你以前不是一直反对老爷将三小姐送进东宫么?” 第270章 也不知道那男人如今怎样了 “糊涂东西!”南宫婧怒斥出声:“父亲遭此算计,你以为那幕后之人能让清末安心嫁给三皇子么?她虽是妾室所出,可好歹也是我南宫婧的妹妹,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父亲的仇,该有她一份。” “太子不是一直想要在皇上跟前表现么?那我今夜便成全了他!” 说着,南宫婧将一个锦盒打开,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瓶子。 “晚些殿下会过来,你将这东西加在他的酒水里。” 茉莉颤抖的接过,她不安的看了一眼南宫婧,总觉得,太子妃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 夜风徐徐的刮着,殷诏带着微微的凉意走了进来。 桌子上,刚刚摆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酒香醇厚的佳酿。 殷诏挑眉看了一眼南宫婧,唇角微不可见的扯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女人嘛,最是好哄也最是识时务的,那南宫越已死,如今,南宫九族都得仰仗他殷诏,区区一个女人又能如何? “殿下,婧儿敬你一杯。” 南宫婧着一身红色的衣裙,袖口处用金丝绣着朵朵绽放的牡丹,银丝勾起几片祥云,举止之间尽显尊贵之气,衬着头上的雕工精致的梨花发簪,凤华绝代。 殷诏瞥她一眼,拿起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殿下,吃菜。” 南宫婧又给殷诏夹了点菜,站在一侧的茉莉连忙将酒倒上。 殷诏只觉得今夜的酒似乎有些烈了,脑袋晕晕的,便趴倒在了桌上。 顷刻间,南宫婧脸上的笑容一收,她命人将殷诏扶了进去。 里面的南宫清末早已等候多时,她身上穿的很是清凉,见南宫婧进来,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满眼的惧意。 南宫婧只是淡淡的瞥她一眼,“你若想活着,便好好伺候殿下,明日之后你便是这东宫的婕妤。” 话落,南宫婧便披上斗篷走了出去。 茉莉连忙跟上,“太子妃,我们去哪里?” “上卿府。” 南宫婧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寝殿,“希望她能争口气,得殿下喜欢,得封婕妤,也好挫挫那紫烟的锐气。” 没有再停留,南宫婧上了马车。 此刻,上卿府内,顾南栖正慵懒的躺在院子的软榻上赏星星。 对面的屋子已经人去楼空,可每每到了夜晚,灯火依旧被点的犹如白昼。 顾南栖垂眸轻笑一声。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那大盛皇帝气的喘不过气? “太子妃来了。”云飞走了进来,低声干脆利落的禀报道。 顾南栖眼底并未出现丝毫的意外,她抬眸望着云飞,眼里的亮光一如今夜星辰,“我等她都等得困了才来。” 闻言,云飞微微一愣。 她知太子妃要来? 不消片刻,南宫婧便走了进来,她只带了茉莉一人,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 顾南栖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不知太子妃深夜驾临,有失远迎了。” 南宫婧放下斗篷,“顾南栖,你想杀太子么?” 闻言,顾南栖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吓,连忙否决,“太子妃言重了,本官……” 第271章 虚长主子几岁 “殷宁公主死前曾被太子凌辱。”南宫婧冷静的看着顾南栖,言语利落,“我知道,上卿与殷宁公主有私情,互相爱慕,太子却罔顾人伦凌辱嫡姐,难道上卿便不想为公主复仇?” “若是上卿不信,可询问当夜当值的一个小太监,当时是他跑来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其余的人,已经被灭口,上卿大可查询宫内档案,便可知那几人消失的无缘无故。” 即便知道她今夜来的目的,即便知道她想要说出的话是什么。 可真的当这些言语摆在眼前,顾南栖还是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殷诏! 她不动声色的忍住那些愤怒,苦楚,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 “那本官怎知太子妃今夜前来,不是请君入瓮呢?” “那夜,送进长明宫的奏章,本不是父亲亲手所书,乃我我写,是太子,骗我欺我,才害得父亲殒命。” “什么?” 顾南栖惊愕的坐直了身子,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太子妃所言当真?” 南宫婧坚定的点了点头。 顾南栖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拿起面前的茶水狠狠的灌了一口,“原来,南宫大人竟是白白替人受过,朝中位高者本就封无可封,可若谁提出谏言,便是与满朝文武为敌,令尊沉浮宦海多年,定是深知此事不可为……” 说着,顾南栖满是心疼又感慨的看向南宫婧。 “太子妃一片真心,竟被人利用至此,太子如此行事,简直天怒人怨,令本官感到不可置信。” 第一次将这些事道与一个外人,又得对方这番知心话,南宫婧只觉心中委屈更甚。 “这么说,上卿愿助我一臂之力了?” 顾南栖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不当是为了太子妃,也为了殷宁。” 闻言,南宫婧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往后,若顾大人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一定。”顾南栖微笑的点头。 末了,她才道:“将太子妃安全送回东宫,不能让人发现了。” 南宫婧起身,重新披上斗篷,身影逐渐隐没在了黑夜之中。 站在一侧的云飞和云木用一种不忍直视的表情望着她。 若不是他们事先知情,都要被蒙骗了好么? 这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愤怒,他们真是学也学不来。 偏偏,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分明就是她啊。 正在这时,白狗叼着一只老鼠迅速的朝着顾南栖跑来。 还不待她反应便跳上了她的膝盖,将半死的老鼠往她身上一扔,一脸求褒奖的神情看向顾南栖。 “……”艰涩的扯了扯嘴角,顾南栖将膝盖上的老鼠递到白狗嘴边,“你是狗,你多吃些。” 云木:“……” 云木俯身将白狗抱进怀里,笑的一脸憨厚,“顾白狗,以后少吃些老鼠,不干净知道么?” 顾南栖起身的动作顿时一僵。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云木,“顾白狗?” 迎着顾南栖的目光,云木点了点头,一脸无辜,“它是白色的狗,所以叫白狗,可如今是主子养了它,所以自当姓顾,顾白狗。” “那你呢?” “顾云木?” 闻言,云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属下虚长主子几岁,如此,岂不是能当主子的爹,嘿嘿……” 云木话音未落,良姜手里利剑瞬间出鞘,“休得放肆。” “……”抿了抿唇瓣,云木慢慢的推开那横在脖颈上的剑,“属下知错。” 顾南栖摇了摇头,起身回了房间。 走至门口之时,顾南栖脚步顿住,微微侧目,“我父亲,我该将他挫骨扬灰的。” 闻言,云木身子轻颤,没敢再吭声。 忘了,主子如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杀掉大殷皇帝,报仇雪恨。 第272章 唯一一个不嫌弃我卑贱的 翌日。 长明宫。 殷诏跪在地上,任由殷天成将一本奏章扔到他的身上,却是躲也不敢躲。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殷天成怒斥出声。 殷诏跪在地上,想要辩驳什么,却是没法说出半个字。 就在殷天成怒火中烧之际,站在一侧的殷暮商道:“父皇,儿臣猜想太子也不是故意的,是儿臣没有福气娶到清末,不怪太子。” 说着,殷暮商轻轻的垂下眼帘,“儿臣母妃没了,皇姐也没了,本就是个福薄之人,已经习惯了。” 殷暮商的话让殷天成眼底闪过一抹细微的内疚。 他的母妃,他的皇姐,都是被他赐死的。 这个孩子…… 殷天成目光扫向殷诏,沉声道:“滚回你的东宫去,没有朕的命令,你休得踏出一步。” “是。” 应了一声,殷诏神色阴沉的走出长明宫,脚下的步伐凌厉而又急促。 瞧着他此刻的模样,应星快步跟上,询问道:“殿下,可是皇上训斥你了?” 殷诏脚步微微顿住,想到方才殷暮商一副楚楚可怜的女子模样,他便觉得火气更甚。 “南宫清末怎么会与我本宫……” 应星道:“据说,因南宫御史死后,府中无一亲人人,南宫三小姐害怕,便入宫求见太子妃,谁知,太子酒醉,太子妃刚好去厨房监督宫人给您炖醒酒汤,你便趁机强迫了南宫三小姐。” 顿了顿,应星又弱弱的补了一句,“此刻,南宫三小姐正在东宫寻死觅活呢。” 闻言,殷诏脚步一顿,眼里徒增了几分戾气。 “本宫酒量素来不差,昨夜怎的两杯酒便失去了分寸。” 那南宫清末素来维诺,他又怎会喜欢那样的女子。 “算了!”殷诏叹息出声,“便当是还太子妃的。” “传我令,封南宫清末为婕妤,居青西殿。” “是。”应星领命而去,没多问什么,总不过多一个女人而已,该责罚的也被责罚了。 长明宫内,殷天成俯身亲自将殷暮商扶了起来,叹息一声,他道:“南宫越已死,南宫家的女儿未必便是好的,放眼整个偌大的殷都城,名媛淑女尽是,你若有喜欢的,告诉父皇便是,父皇给你赐婚。” 闻言,殷暮商有些自卑的垂下头。 “可南宫小三姐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儿臣卑贱的……” “朕的皇子,怎会卑贱!” 不等殷暮商把话说完,殷天成便轻嗤道。 后者弱弱的抬眸看他一眼,“儿臣没了母妃,没了皇姐,甚至皇兄也早早的没了,旁的皇子都有后台,唯独儿臣没有,自然会被人看轻的。” “哼!” 殷天成冷哼道:“不管如何,都是朕的皇子,谁敢轻看了你,朕偏得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思虑了片刻,殷天成忽然道:“朕曾听闻上官融有一嫡出之女,因体弱,被送往佛寺静养,如今算算,也到了婚嫁之年了,朕便将上官融之女指婚给你为妃。” 闻言,殷暮商立即跪了下来。 “父皇,上官侯爷素来看儿臣不顺眼,又与太子走得极近,怕是不会同意了这门亲事。” 第273章 做那个下棋之人 殷暮商的话成功的让殷天成眸色深沉了几分,他漫不经心的拿起御笔,淡淡的吐出一句:“这是圣旨,他敢抗命不成?” “可侯爷……” “这是我殷家的天下!还轮不到他上官融做主!”殷天成瞥向底气不足的殷暮商,沉声道。 殷暮商忽然便噤了声,他轻轻的垂下头颅,“全凭父皇做主。” “你且退下。” “是。” 殷暮商走出了长明宫,头顶的骄阳有些刺眼,可的他的心里却是一片荒寒。 这顾南栖,竟将父皇的心思一点不漏的牢牢掌握。 他知晓父皇忌惮上官融,更不喜他与东宫与皇后亲近。 而自己,即便再如何顽劣不堪,依旧是皇家子嗣,是殷天成的儿子,他绝对不会容许旁人半点看轻。 闭上眼睛,殷暮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顾南栖,明明已在病中,连踏出府邸都是奢望,却能不动声色的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从送崇曦归国那一刻他便在筹谋。 用一个段凌峰和骁云湛成功瓦解了南宫越与太子之间的信任。 让一心为太子的上官融有了想要铲除南宫越的心。 他又趁机买通皇上身边近身太监,传出皇上要趁先皇忌辰大封官员的消息,引得封无可封的上官融忌惮,他知晓上官融的野心和度量,所以,上官融果然中计。 他如顾南栖想所的那般陷害了南宫越,将其铲除,引得南宫婧愤怒,顺理成章的将南宫清末带进东宫,让太子颜面尽失,受尽皇上冷落。 又以那样一番话,激得皇上赐婚。 直到此刻,顾南栖的声音还深深的印在脑海之中。 他道:“上官融与殷诏对南宫越本就是利用,待功成之日,便是南宫越一家亡命之时,届时,上官融嫡女痊愈归来,顺理成章的成为殷诏正妻,届时,上官融便是真真正正的大殷掌权人,他手有兵权,殷诏奈何不了他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以为上官融为何帮助殷诏,当真是那甥舅关系么?他要的,是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之尊,他为国丈,掌这大殷山河。” “殷暮商,你也不想将大殷疆土送到一个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手里?” “若不想,便按我说的去做,若你娶了上官融嫡女,他与殷诏、皇后必将反目,他相助之人,便会是你!” “呵呵!”殷暮商忽然就笑出了声。 他低声呢喃道:“聪明如你顾南栖,怎会料不到,他日若我掌权,手下亡魂你当属第一。” 他不信顾南栖想不到,可,为什么还要这么帮他? 还是,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是自己不曾想到的! 殷暮商只觉得周身压力重重,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权谋交替是这般的刀光剑影,稍不注意,便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这棋盘当中。 殷暮商衣袖底下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 “我绝对不要再做旁人砧板上的鱼肉。” 他要做那个下棋之人,定所有人的生死! 第274章 突然不懂这个人了 殷天成的圣旨很快便到了上官融手中。 他坐在正殿上,面色阴沉的盯着那明黄的圣旨,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曼渠端着莲子粥走了进来,轻轻放下。 微不可闻的叹息出声,沈曼渠拿起桌上的圣旨看了一遍,又轻轻的放下。 沉默了良久,沈曼渠柔声道:“老爷,将珈蓝接回来。” 上官融仰起头,疲惫的叹息一声,“夫人,珈蓝不足月便生产,从小体弱多病,满城大夫都说她活不过十岁,幸好遇到一游僧,将她改名珈蓝,随母姓,又送往佛寺修养多年,这才长成。” 上官融目光仿佛没有焦距的看着远处。 “这些年我一直不接她回来,便是不想将她卷进殷都这乱局里,想着,待殷诏登上帝位,她回来便是国母,谁知……” “夫人,我于那殷暮商有杀母杀兄杀姐之仇,若有一日他发现了,第一个迁怒的便会是珈蓝啊。” “三皇子殷暮商素来顽劣,又胸无大志,无甚城府,若有老爷倾力扶持,他定将你视为恩人,那件事,皇上提都不许人提,他不会知道的,便是知道,老爷手握兵权,他一切都得仰仗你,如何敢对你不敬。” 上官融还在犹豫。 沈曼渠见此,起身轻轻捏着他的肩膀,语气温柔如水。 “老爷,我们便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就算在佛寺,老爷也是派人去教习宫规礼仪,琴棋书画,她生来便是要做皇后的。” “太子虽说是您的外甥,可他如今膝下已有一子,又难以掌控,如此,还不如扶持一个无甚根基,背景简单的三皇子呢?” 上官融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握住沈曼渠的手,抬眸瞥她一眼,“那夫人去打点,将珈蓝接回殷都,筹备与三皇子的婚事。” “好。”沈曼渠柔声应了一句,将莲子粥放到了上官融的掌心,“那妾身便着人去接珈蓝了。” 上官融点了点头,拿起面前的帘子粥吃了起来。 夫人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 殷暮商来到上卿府的时候,顾南栖正在咳嗽,咳的昏天地暗。 即便良姜迅速的收起了锦帕,他还是看到了上面嫣红的血迹。 殷暮商一喜,不动声色的压下心底的喜悦,脸上却故作担忧,“少师,你没事?” 顾南栖神色倦怠的瞥他一眼,“为君者,喜怒当不行于色,虽然你开心,可你不该流露出半点,让人看出你的想法。” 顾南栖一句话成功的让殷暮商低下了头。 他垂在衣袖底下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顾南栖准备说点什么侮辱他的时候,却见她站了起来。 “皇上赐婚的圣旨此刻已经人尽皆知,你还到上卿府做什么?” 闻言,殷暮商眼底划过一抹茫然,“我来看看你……” “你该去看的是你未来的岳父,上官融,而不是本官。” “备上厚礼,走一趟荣国侯府,必须人尽皆知。” “是。”临走前,殷暮商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 这一刻,他忽然就看不懂这个人了。 第275章 是顾南栖,他在复仇 他明明对上官融恨之入骨,也知道,若自己与上官融联合,他日,死的第一个便是会他,为何还这般尽心尽力? 殷暮商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竟这么的复杂难懂。 望着殷暮商离去的背影,良姜这才道:“三皇子终于有些长进了。” “呵!”顾南栖一声不屑的轻哼,“他需要磨练的还挺多,登上帝位不难,难的是,如何坐稳这大殷江山。”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浅浅的忧虑。 “我陪不了他多久的。” “主子……” 看着眼前的顾楠栖,良姜想要说点什么,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主子如今这身体当真已经千疮百孔了,便是一顿杖刑便差点要了她的半条命。 …… 殷暮商去上官府拜访的事儿仅仅一个下午便传的人尽皆知。 东宫内,殷诏猛地将书案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推在了地上。 南宫婧刚一进来,便被那碎裂的茶杯碎片划破了脸,她以手轻轻一碰,瞧着指尖嫣红的鲜血,讥讽道。 “殿下这是发什么脾气呢?当初陷害父亲的时候没想到今日么?” 闻言,殷诏面色更沉。 他阴鸷的眸子的狠狠的盯着南宫婧,而后,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一点一点的缓缓用力。 “南宫婧,你疯了是么?” “是你给本宫下了药,是你将南宫清末带进东宫的,如若不是你,凭那殷暮商又如何娶得了沈珈蓝!” “哈哈哈哈。”南宫婧毫不顾忌那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笑的近乎疯狂,“怎么,殿下难不成还想娶了那沈珈蓝?” “我便知道,我南宫家对殿下来说从来都是利用,他日,若殿下当真问鼎帝位,恐怕第一件事便是我给那沈家兰腾地方?” 南宫婧的话让殷诏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掐着南宫婧的手骤然一松,目光警惕的望着她,“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他了解南宫婧,以她的脑子,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殿下如此聪明,不如,你猜啊?” 南宫婧话音刚落,殷诏便狠狠的捏住了她的脸颊,他凑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道。 “我告诉你南宫婧,如今,只有本宫才能庇护你们俩姐妹,若你还想活着,便安分些,否则,本宫不介意提前送你去见你父亲。” 话落,他手一松便将南宫婧扔到了地上,“来人,将太子妃带回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她踏出东宫一步,也不许见任何人。” 南宫婧也不恼,只是一直笑,笑的疯狂,那模样,让殷诏心底划过丝丝的凉意。 他犹如失去所有力气那般跌坐下来。 这所有的一切,仿佛有一双手在无形之中掌控了所有,他像是跌进了一张巨大的网里,找不到出路。 这个人,到底是…… 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顾南栖的脸。 殷诏惊愕的抬眸。 是了。 殷宁之死,罪魁祸首便是南宫越与南宫婧…… 顾南栖,他在复仇,向所有害过殷宁的人复仇。 他与南宫婧接近,那定然,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扶持殷暮商与自己抗衡。 殷诏五指慢慢的收紧,面上呈现出一抹阴狠。 他想要的,谁也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第276章 玩的还挺变态 顾南栖一连在府中躺了些时日,身子才逐渐转好。 刚准备出府去逛逛,便见骁云湛面色阴郁的走了进来。 顾南栖瞥他一眼,“哟,老骁这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骁云湛握着剑走了过来,铁青着一张脸道:“家里高堂逼婚,可我每日都在当值,身边哪里有什么能让他们称心如意的女子!” “这还不简单。”顾南栖瞥向身侧的良姜,将她往前推了些许,“求一下良姜,让她冒充一下你喜欢的女子。” 闻言,良姜果断的摇头,“骁家老夫人最喜温婉如水的良家子,奴婢做不到。” 骁云湛附和的点了点头。 顾南栖又道:“找人冒充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不如,你看上哪家姑娘,直接娶了便是。” “我戎马一生,性命早已托付给了……你,何必耽误别家姑娘,年纪轻轻便让人守寡。” “……”听着他这话,顾南栖心里颇为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唇瓣,“你怎么说的像跟着我便必死无疑似得,能不能有点朝气和希望?” 骁云湛瞥她一眼不说话。 顾南栖轻咳一声。 好,她要做的事儿,确实没多大生的希望。 她伸手拍了拍骁云湛的肩膀,“那不如,找个极度恶劣的女子,直接断了你祖母和你母亲想要你娶妻的心。” “极度恶劣的女子。”骁云湛淡淡的呢喃着这一句话,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顾南栖的身上。 放眼整个大殷,还有比这人更恶劣的么? 在骁云湛的目光之下,顾南栖眉头慢慢的蹙了起来,“我是男子, 且不恶劣。” “那便请顾大人换上女装,陪骁某走一趟骁府。” 顾南栖刚准备拒绝,就见骁云湛一脸真诚的单膝下跪,“主子大恩,属下没齿难忘。” “……” 想到人家都豁出性命去帮助自己,顾南栖沉沉的叹息一声,也就点了点头,“行,那我陪你走一趟。” “找套女装来。” “是!”良姜兴奋的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她穿过女装呢。 从前主子还是殷宁公主的时候,倒也穿过,只是不知如今这副模样穿上女装会是何等姿态。 …… 云飞和云木回来的时候就见骁云湛站在院子里,目光期待的瞧着那道紧闭的房门。 俩人一惊,快速走了上来,“可是主子出事了?” 骁云湛回神,刚准备说话,便见那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顾南栖长腿一迈便走了出来。 顿时,三人呼吸一窒,瞳孔微缩,当即便忘了反应。 出来的人一身嫣红色的衣裙,露出里面粉白色的领口,绣着曼陀罗的腰封将纤腰束的不盈一握,裙摆长可曳地,犹如一朵桃花开在了三月里,娇不可言。 骁云湛看着她,渐渐的入了神。 即便不是曾经的样貌,即便如今长了一张妩媚惑人的脸,可那一举一动里,皆是属于大殷公主的高贵。 好半晌,云木才结巴道:“主主子,你玩的还挺变态的。” 第277章 君有疾否 闻言,顾南栖挑眉看向他,红唇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信不信,我捏死你。” 云木下意识的捂住嘴巴,没再吭声。 忘了,主子长时间女扮男装,差点就以为她就是男子了。 良姜快步追了出来,将一块白色的面纱给她戴上,“车已经准备好了,走主子。” 顾南栖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顾南栖走出许久,骁云湛还愣在原地没有回神。 云飞轻咳一声,“骁将军?” “啊?”骁云湛猛地回神,脸上浮现出一抹细微的尴尬,随即跟上了顾南栖的脚步。 院子里玩耍的白狗见几人走了,也迅速的跟了上去。 …… 马车缓缓朝着骁府的方向驶去,顾南栖慵懒的靠在车里,三千青丝随意的铺展而下,华美而又妩媚。 骁云湛正襟危坐,额头聚集了细密的汗水。 顾南栖不解的看向他,“君有疾否?” 骁云湛看她一眼,又迅速的移开了目光,“今儿天气有些热。” 顾南栖掀开车帘扫了一眼即将暴雨倾盆的天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骁云湛,“你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骁云湛默默的将头扭向一侧,就是不看顾南栖。 顾南栖也没理会他,安静的靠在马车里。 不一会儿,车子便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云木道:“主子,到了。” 顾南栖点了点头,刚准备下车便见骁云湛率先跳了下去,而后,朝着她伸出了手。 眨了眨眼睛,顾南栖也没矫情,伸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就在这一刻,骁云湛身子猛地一僵,他似乎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传来。 公主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却没能驱散他半点燥热,反而愈发更甚。 俩人缓步走进了骁府,良姜与云飞云木也默默的跟上了上去,白狗也摇着尾巴跟在身后。 骁府管家为难的看了一眼跟进门的白狗,终究也没阻拦。 骁府正堂内,骁老夫人听到骁云湛带了一女子回来,欣喜的连连道好。 她刚准备迎出去,便见一只白狗率先走了进来,脖子里还戴着……骁云湛的玉佩。 她面色微僵,刚准备说话,就见骁云湛握着那女子的手走了进来。 骁老夫人眼睛顿时一亮。 眼前的女子,身上透着一股沉淀在骨子里的贵气和雅致,一看便知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看着便让人喜欢。 瞧着自家母亲欣慰的眼神,骁云湛轻咳一声,“母亲,这是……宁儿。” “……”闻言,骁老夫人面色微微一僵。 宁儿? 她有些责怪的瞥了一眼骁云湛。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年他父亲入狱,骁家面临被诛的局面,是长公主殷宁相救,并将他带去了战场。 长公主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这些年,他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女子,殷宁公主被杀那夜,他在房中静坐了整整一夜,哭了整整一夜。 这些她这个做祖母的都是看在眼里的。 本以为他终于走出来了,有了心仪的女子,谁知,他还是放不下。 第278章 你这也太恶劣了 骁老夫人目光再一次落在顾南栖的身上。 眼前的女子,名字里有一个‘宁’字,身上的气度与殷宁公主有些相似,难怪他会…… 骁老夫人又看了一眼骁云湛,似乎在责怪他不该辜负这样好的女子。 然后,便听一直沉默的大家闺秀突然道:“老太婆,我都进来半天了还不叫人看茶,这般不懂规矩!” “?”这话乍然入耳,骁云湛膝盖猛地弯了一下。 他惊愕的看向身侧的人。 你这也太恶劣了! 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 身后,三人一副看戏的样子。 白狗也疑惑的仰头望着顾南栖。 骁老夫人明显没从这一句话里反应过来,她看了看顾南栖,又看向骁云湛,“这……你这……” 骁老夫人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有些不悦道:“上茶。” 顾南栖落座,她一个眼神,良姜便将礼物递了过来。 瞧着眼前名贵的参,骁老夫人眼底的阴霾散了些许。 到底还是有心了,知道她身体不好,便送了这般千金难求的参,这礼物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姑娘有心了。” 骁云湛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眼底飞快的闪过什么,转瞬即逝。 顾南栖摇了摇头,“唉,这也什么,主要是这东西乃大补之物,我又身强体壮,喂狗狗也不吃,实在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听骁云湛说你身体不好,往后我进了门怕过了病气,便给你先拿去吃着,养好身子,少给我添麻烦,我这人不爱侍奉……” “咳咳咳!” 不等顾南栖把话说完,骁云湛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顾南栖茫然的看向他,用眼神询问。 不是你让我恶劣点的么?咳什么咳? 瞧着自家主母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骁云湛冷硬的面容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宁儿素来幽默,呵呵。” “幽默么?”骁老夫人握紧了拐杖,沉声询问。 在骁老夫人冷厉的目光之下,骁云湛默默坐直了身子,没敢再吭声。 偌大的正堂里鸦雀无声。 骁云湛母亲站在一侧,细心的照顾着老夫人,偶尔责怪的瞥一眼骁云湛。 顶着这巨大的压力,骁云湛开口道:“也到了晚饭的时间了,不如,先吃饭。” 骁老夫人长长的哼出一口气,对着骁云湛母亲骁胡氏投去一个目光,后者会意,命人上菜。 不消片刻,桌上便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饭菜。 骁老夫人耐着性子道:“不知姑娘前来,便没空准备,随便用些。” 顾南栖点了点头,目光随意的扫过桌上的饭菜,“确实是差了些,就将就些。” “布菜。” 骁老夫人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骁胡氏也是一惊。 顶着两道灼热的目光,骁云湛听话的拿起筷子,刚准备夹菜,骁老夫人将将筷子重重的放到了桌上。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这殷都城中,她也认识些贵妇,这女子看着便满身贵气,倒是不知道是哪家的,竟这般不识礼数? 第279章 那该知道自己的名声 “富贵人家的。”顾南栖淡淡的答了一句。 骁老夫人不解的皱起了眉头,与骁胡氏对视了一眼,“富贵人家?” 怎么他们竟没听过殷都有这户人家。 “咳。”站在身后的云木轻咳一声,“城西青楼,富贵人家,这是我们家的小姐,也是……头牌。” 顾南栖:“……” “……” 骁老夫人这下是彻底的冷了一张脸。 她目光阴郁的扫过骁云湛,“来人,菜撤了。” 话落,她站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便离开了。 顾南栖坐在桌边,眨了眨眼睛,“骁公子,你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呵呵。”骁云湛艰涩的扯了扯嘴角,“你说呢?” 于是,便被骁家连人带狗的被请了出去。 站在骁府门口,几人仰头望着上面巍峨的‘骁府’两字,顾南栖感叹道:“云木,你看你那贱嘴,把骁将军都给连累的被轰出来了。” 闻言,骁云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算了,想必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祖母和母亲都不会再逼他娶亲了。 午后的阳光有一种慵懒困倦的美丽,惺忪着梦呓的双眼,就这样醺染着繁华的大殷都城。 顾南栖与骁云湛骑着马,漫无目的的走在殷都的街道,一阵微风吹来,吹的骁云湛墨发飘扬,衣袂飘飘。 顾南栖瞥他一眼,“殷暮商很快便要成婚了,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听说那沈珈蓝自小便远离殷都,不曾长于后宅,应当不必过于忧心。” 仰起头,顾南栖吐出一口浊气,“只是怕误了那姑娘一生。” 上官融虽罪杀万剐,可那沈珈蓝到底也无辜。 正在这时,顾南栖忽然一怔。 骁云湛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繁荣之处,殷暮商与一女子并排行走,偶尔看看摊贩前的精致小物。 那女子一袭冰蓝色的对襟齐胸裙,长长的裙摆起伏如同站在海上波涛之中的仙子,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那粉黛未施的面容上一双清眸透出云雾般的光彩,整个人纤尘不染,竟让人瞬间觉得高不可攀,却又心生起旖念。 殷暮商似乎也看到了顾南栖。 四目相对之时,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将人挡在身后,朝着顾南栖微微颔首。 瞧着他那警惕的模样,顾南栖有些哭笑不得。 她沉着脸问骁云湛,“我是会吃了她么?” “你该知道自己的名声。”后者淡淡的答了一句。 黑着一张脸,顾南栖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殷暮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少师。” “这位是……” “你便是上卿,顾南栖?” 还不等顾南栖说话,女子温婉动听的声音便传入耳膜。 目光落到她的身上,顾南栖轻轻点头,“你认得我?” “呵呵。”她垂眸浅笑,“爹爹的信中时常都有提过上卿,说上卿容色倾国,便是女子也难匹敌分毫。” 容色倾国? 这话若是形容女子那该是开心的,可偏偏,形容的是一个男子。 第280章 上卿容色倾国 就在殷暮商以为顾南栖会生气之时,却见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父亲虽看着不大顺眼,欣赏美的眼光倒还有几分。” 沈珈蓝也不恼,而是俏皮的询问,“这么说,上卿知我身份了?” “荣国侯府嫡女,沈珈蓝。” “呵呵。”沈珈蓝又是一声轻笑,眉眼弯弯的,丝毫不失大家闺秀应有的端庄。 “上卿当真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顾南栖不语,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殷暮商,“下月初一便是沈小姐与三皇子的大婚之日了,顾某在此提前恭贺。” 闻言,沈珈蓝那洁白无瑕的脸上泛起丝丝的红晕。 她娇羞的看了一眼殷暮商,轻轻点头,“谢上卿。” 扫了一眼自她出现便时刻戒备的殷暮商,顾南栖牵着马便与骁云湛一道离开。 见此,殷暮商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往后少与这顾南栖往来。” 沈珈蓝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可顾大人不是殿下的少师么?殿下对他哪来如此敌意?” 殷暮商一噎,“往后你会懂的。” 沈珈蓝没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顾南栖离开的方向便将目光落到了殷暮商的身上。 俩人一路走着,相对无言。 沈珈蓝却忽然问道,“殿下还记得我么?” 脚步微顿,殷暮商疑惑的看向她:“啊?” “八岁那年,我和母亲入宫,被昭仪娘娘的狗追,险些被咬,是殿下用树枝赶走了那狗,自己还被摔破了膝盖,你都不记得了么?” 殷暮商沉思了片刻,眼睛忽然一亮。 “原来是你啊,当年那个骨瘦如柴的哭包……” 瞧着沈珈蓝微微僵住的神色,殷暮商默默的噤了声。 当时年少,明明救了人却也不敢跟母妃说,还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打。 沈珈蓝轻抿唇瓣,轻轻的拉住殷暮商的衣角。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便也这样了,嫁给太子,在深宫里了此残生。 可不曾想到,事情竟会峰回路转。 当得知皇上赐婚给三皇子之时,她真的开心坏了。 母亲怕她会想不开,各种开导。 可这事儿,是她期盼了许多年的了。 仰头瞧着眼前俊朗的人,沈珈蓝默默的红了脸颊,她刻意的往殷暮商身畔靠了靠。 后者身子微微一僵,不动声色的离了些许距离。 将他的疏离看在眼底,沈珈蓝轻轻的垂下眼眸,藏住了失望。 往后,她会有很长的时间来陪伴他,让自己住进他的心里。 …… 殷暮商的大婚之日很快被到了。 或许是看在上官融的份上,殷天成封了殷暮商明王,迁出皇宫,自立开府。 今日的明王府,张灯结彩,到处一片灼目的红,映衬的到处一片喜气。 殷天成也带着上官羽西驾临了明王府。 沈珈蓝一袭大红嫁衣,身形苗条,长发绾起,用一根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映之下,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 顾南栖坐在席间,瞧着这一幕,脸上笑容轻现。 若可以,她愿殷暮商一辈子只需幸福安乐。 第281章 这不是上卿府的顾山么 上官羽西看着这一幕,眼底却是划过一抹细微的阴毒。 大哥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他想要扶持殷暮商,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珈蓝只能嫁给诏儿,如若不能,她便是毁了也不会让人得到的。 拜过天地,拜过皇上和皇后,沈珈蓝便被嬷嬷带回了房中静坐。 殷暮商则留下来敬酒应付。 席间到处一片恭贺之声,和乐融融。 上官羽西对着身后的宫女投去一个目光,后者会意,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洛云书抬眸间,忽然瞧见那一幕,他眉头轻皱了一下,对着身畔的顾楠栖耳语了几句。 闻言,顾楠栖一顿,随即勾了勾手。 良姜俯身过来,“主子?” “去新房外纵一把火,将人全部引过去。” 良姜不疑有他,甚至都不曾多问一句便去行动了。 众人喝的正尽兴,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好了,走水了。” 众人一惊,连忙站起身。 上官融道:“护驾!” 殷天成沉着脸“随朕去看看。” 于是,浩浩荡荡的人便随着殷天成一道朝着声音的地方走去。 谁知,刚到门口,便见一个人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刚好与殷天成撞了个满怀。 当看清那人面容之时,上官羽西瞳孔猛地一缩。 还不待人反应,她立即道:“来人,胆敢冲撞皇上,马上杖毙!” 顾南栖瞥她一眼,“这可是明王的新房,这人衣冠不整的出现在此处,还是问清得好。” 正在这时,沈珈蓝身边的贴身婢女雪儿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双膝一软便跪倒在了殷天成脚边。 “皇上,这人意图冲进房间,意图染指我家小姐。” “住口!”上官羽西怒斥,“里面嬷嬷宫女皆在,他如何染指?莫非是不要命了?” “我家小姐回房后身体忽然不适,想一个人休息片刻,便将嬷嬷们都遣了下去,谁知这人便进来……我家小姐不从,他便打晕了我家小姐,若不是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引起火光,恐怕我家小姐已经被……” “住口!”沈曼渠怒斥一声,警告的眼神瞥了雪儿一眼。 “皇上,臣妇觉得此人形迹可疑,得查。” 殷天成一个眼神,便有侍卫上前将男人按住,强迫他抬起了头。 当看清这人样貌之时,有人道:“哟,这不是上卿府的管家,顾山嘛。” 一时间,一道道目光陡然落在了顾南栖的身上。 殷暮商狠狠的瞪她一眼,随即便朝着里面跑去。 “顾卿!”殷天成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南栖走上前来,她神情复杂的看了顾山一眼,“皇上,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顾南栖!”上官融面色阴寒的走了上来,冷冷的看着她。 他似乎是真的发怒了,眼底蒙上一层嗜血的光芒,似要将她碎尸万段那般。 “皇上,臣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臣愿彻查。”洛云书行了一礼,连忙道。 皇后真是好算计。 不但可以毁了沈珈蓝,破坏这场婚事,还可以将顾大人推至风口浪尖。 第282章 是她自取灭亡 可顾山,为何会出现在明王府呢? 上官修然愤怒的抓起顾山,迎面便是狠狠一拳,“说!是不是顾南栖让你来侮辱我姐姐?” “上官公子,皇上跟前,还是不要失了体面的好。” 顾南栖走上前,手掌轻轻翻转,轻而易举的便推开了上官修然,解救了顾山。 短短的一刹,顾山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继而移开了目光。 鹤潇站在人群外,静默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他也不多言,安静的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就想知道,这人如何在这乱局之中全身而退。 “皇上,顾南栖此举……” 有人刚准备弹劾,顾山忽然道:“是上卿逼我这么做的,皇上,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上卿府内的一个家仆而已,主子之令,我不敢不从啊!” 顾山此言一出,洛云书当即便忍不住了。 他指着顾山道:“你胡言乱语,顾大人何时指使你做出这等事儿了!” 顾山低垂着头,见洛云书说哈,他当即便指着洛云书道:“对,还有他,他也参与其中了,当时便是他与顾大人强迫我这么做的,说如果我不从,便将刑部如水的刑罚都给我上一遍,皇上,小的当真是无辜的。” “呵!”骁云湛一声轻哼。 “你乃上卿府家奴,人人皆知,上卿让你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是活腻了么?” 闻言,顾山愣了片刻,慌不择言道,“是你们,你们逼我的,你们抓了我奶奶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从便杀了我奶奶!” “这倒是奇怪了。”骁云湛缓缓蹲了下来,凝望着地上的顾山。 “方才你不是说,是顾大人和洛大人用刑罚发泄你的么?怎么此刻,又成了奶奶被抓了?” 一时间,现场一片寂静。 顾山瑟缩了一下,身上的忽然掉下一个牌子。 他刚准备捡起,骁云湛便眼疾手快的拿了起来。 他一看之后便交给了殷天成。 殷天成接过,当看清之时,面容瞬间便沉了下来。 他重重的扔到了上官羽西脸上。 后者一时不备,被砸了个正着。 上官融上前捡起,瞳孔猛地一缩。 “黎橪的令牌!” 他惊诧的看向上官羽西,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沈曼渠紧紧的绞着手帕,看向上官羽西的目光泛着惊天的凉意。 她竟不顾亲情,想要毁了珈蓝。 再怎么说,珈蓝也是她的亲侄女。 黎橪两个字,对殷天成来说是一生也洗不去的耻辱。 自己的皇后,竟与旁的男人厮混,偏偏,自己还得看在荣国侯的面上饶她一命。 这些年,他不曾处死黎橪,只是将他施以宫刑,让他像狗一样的活着,生不如死。 闭上眼,殷天成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似乎是解脱了那般。 是她自取灭亡了! 上官羽西跌坐在地,她绝望的看向上官融,连连摇头。 “大哥,你听我解释,是这个贱奴,他自己找来的,他自己说……” 上官融猛地后退一步,在殷天成跟前跪了下来,“皇上,老臣父母死的早,是老臣管教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第283章 皇祖母病重 殷天成叹息一声,便是看也不曾看上官羽西一眼。 “黎橪处五马分尸之刑,皇后,幽禁冷宫,无诏,不可出。” 最后,殷天成漠然的视线扫了一眼地上卑微的顾山,冷漠的吐出两个字,“杖毙。” 顾南栖瞳孔一缩,她刚准备求情,便见顾山对着她摇了摇头,他眼里一派无波,像是早已料到那般。 就在这一刹那,顾南栖似乎是看懂了什么。 顾山很快便被侍卫带走。 擦肩而过之时,他唇轻动:“主子,这是顾山心甘情愿的。” 人渐渐的散了,顾南栖还站在原地,犹如被石化那般。 骁云湛想上前说什么,却被洛云书拽走了,“你让他静静,这顾大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良心,可被背叛了,还是会难受的。” “她……” “我了解顾大人,我们都很多年好友了,信我信我。”洛云书拍了拍胸膛,一脸真诚的保证。 许久之后,鹤潇才缓步走了过来。 顾南栖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 “他没有奶奶,自小便被顾家收养,无亲无故。” 鹤潇的话,犹如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了顾南栖的心上,疼的她难以喘息。 自她成为顾南栖那日起,她便从未在意过这个默默无闻的顾山,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管家,管着这顾府里的日常琐碎。 可她却不知道,那样一个人,居然会有这般勇气。 不惜以己身去撼动彻底瓦解上官羽西与上官融之间的关系。 皇上早已有了杀掉上官羽西的心,只是碍于上官融,这些年都在默默隐忍。 可眼下,上官融毕竟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和自身的权利。 上官羽西算是彻底的倒了。 殷天成之所以不杀她,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宽仁的名声罢了。 “公主还要复仇么?”鹤潇清润的嗓音传入耳膜,顾南栖一怔。 她看向鹤潇,目光坚定。 “如今的大殷波颓风靡已久,兵事临绝之时,取代它的,唯有一个崭新的帝王!” 骇然于她眼底的坚定和执着,鹤潇心口微微一动。 “纵使死再多的人,公主也在所不惜?” 顾南栖笑了。 “难道殷天成掌权,上官融一党横行朝野,便不会死人了么?” 鹤潇静默无声的看着她,久久不语。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便这样看着彼此。 “公主好自为之。”寡淡的嗓音不起波澜,犹如一潭冷静的死水。 鹤潇面无表情的离开。 顾南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若不是复仇这一个信念支撑着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挺下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顾南栖回了府邸。 还未进门,云飞便迎了上来,神色有些凝重,“主子,宫里传来消息,太后病重,说是让你入宫一趟,太后要见你。” 顾南栖衣袖底下的手猛地一颤。 皇祖母病重? 怎么会这样,那日宴席上不是还好好的么?还吃了她做的桃花糕呢! 没敢犹豫,顾南栖翻身上马,迅速的朝着皇城的方向跑去。 顾南栖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她在太监的带领下一路往里走去,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形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 里面有咳嗽声隐约传来,顾南栖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第284章 你是我的宁儿对不对 “你来了?” 顾南栖刚一进去,太后虚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太后。”上前几步,隔着一段距离,顾南栖行了一礼。 “你们都出去,哀家想与顾大人说几句。” 一时间,殿内的人全数退了下去,只有顾南栖与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 太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两鬓白发比先前宴会所见更多了,人也憔悴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贵气逼人的模样。 她看着顾南栖,似乎是在打量什么那般。 许久之后,她才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听着她的声音,顾南栖鼻尖忽然一酸,她忍住那即将泛出眼眶的眼泪,恭敬的上前。 “臣……” 她刚准备行礼,太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殷宁,你是宁儿,对么?” 顾南栖瞳孔顿时猛地一缩。 她惊愕的看着太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后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爱,“那日哀家寿宴,你送了一盘桃花糕给哀家,哀家便已经怀疑了。” “这些日子,又见你处处明里暗里的督促暮商那孩子,为他算计筹谋,哀家便确定了。” “太后……” “你也不必急着否认,哀家知道你受了很多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苦,也不再愿意相信谁,这挺好的,这人心呐,是最经不起计算的。” 顾南栖怔怔的站在床边,眼眶微红。 太后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抓住了她的手,“还是女儿身?” 耳边的声音温声细语的,犹如春日的风,幽幽的,一点一点灌入她的心间。 从前,祖母也是极度宠爱她的。 她也很喜欢往祖母这里跑。 可是…… 殷天成曾经也很宠爱她,殷诏也很敬重她这个皇姐。 可事实却是,父皇杀她,殷诏辱她,她所在意的,个个都要她死。 她不知道眼前的皇祖母还是不是那个一心疼爱她的人。 “咳咳咳!” 太后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锦帕上也咳出了殷红的血渍。 顾南栖心口微动,“太后……” 太后微微仰头,她朝着顾南栖扯出一抹笑容,趁着嘴角的血迹,竟让人有片刻的恍惚。 她道:“你是我的宁儿对不对?” 顾南栖不语,只是衣袖底下的手在不停的绞紧,整个人犹如葬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她不敢赌,万一呢? “我的宁儿没有死,她又回来了对么?” “顾大人,御医说太后……” 嬷嬷未说完的话被太后抬手制止。 她就这样执着着看着顾南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一个让自己彻底安心离去的答案。 看着太后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顾南栖心口微动。 许久之后,她终究是双膝终一软,重重的跪倒在了床边。 “殷宁不孝,让皇祖母挂心许久。”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太后眼泪在顷刻间便掉了出来。 “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她颤抖的手扶起顾南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哀家便知道,宁儿不会这么轻易的死掉的。” “知你还活着,即便受了许多苦,哀家便也放心了。” 第285章 想要他记得我 太后紧紧地握着顾南栖的手,像是怕稍微松了她就会消失掉那般。 她只觉得眼皮沉重,却是半点不敢松懈,说话也是那般支离破碎。 “先前,皇祖母便猜到了,只是,不敢认你,皇祖母怕啊,怕会给你招来灾祸,宁儿,离开殷都,这大殷宫,是会吃人的。” “你的阿兄,你的母妃都是葬送在了这大殷宫内,你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哀家不希望你再有事了。” 顾南栖红着眼眶,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嚎啕大哭招来旁的猜忌。 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我会的皇祖母,我会离开的。” 终有一日,她会彻彻底底的离开大殷,不再归来。 得到她的答应,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重重的摔倒在了床上。 她双眼无神的看着帐顶,“我累了,你走。” 顾南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庄重的在她榻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离去。 太后沉沉的闭上眼睛,任由眼泪隐在了发间。 到底还有一个她在意的人活在这个世间,上苍也算待她不薄了。 顾南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寝殿,却忽略了暗处了那人满脸震惊的样子。 应星惊愕的看着殷诏,心中同样久久难以平静。 “殿下……” 殷诏踉跄的后退一步。 他原本是想来求太后,让她求父皇放母后出冷宫,谁知,殿外竟无一人把守,听到了这样的惊天秘密。 可,顾南栖怎会是皇姐呢? “殿下,属下看太后精神不济了,还是快些去求她。” 应星话音刚刚落下,里面便传来了嬷嬷的哭声。 “太后,太后……” “不好了,太后薨了!” “呵!”殷诏无力的轻笑一声,“来不及了。” 转身,他默然朝着殿外走去。 至始至终,皇祖母疼爱的人便只有皇姐。 她明明知道母后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若没母后,谁助他登上那个位子。 可她却宁愿用这最后的时间见殷宁,也不愿意为他做一件事。 顾南栖走出皇宫,刚翻身上马,丧钟忽然敲响,徘徊在头顶,震耳欲聋。 她身子一僵,而后又恢复如常,像是什么也不曾在意那般,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一夹马腹,缓慢的朝前走去,不曾再回过一次头。 顾南栖回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良姜。 见她回来,良姜立马迎了上来,“主子,太后她……” “薨了。”她神色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良姜微怔。 “主子,您节哀。” 顾南栖不再多言,只是缓步走了进去。 她来到从前崇曦居住的屋子,轻轻推开那道紧闭的门。 里面的陈设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屋内似乎那还有那人存留的淡淡檀香味儿,闻之而醉。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猛地回头。 “该给他解药了。” 良姜垂眸,“早上云飞已经命人送去了。” 顾南栖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晚了,那个男人又该受苦了。 “主子。”犹豫了良久,良姜还是道,“你明明可以彻底解了那天涯露的毒,却偏得每个月给那人送去解药,你还是怕他若没了牵制会举兵而犯,你还是在担忧这大殷的百姓!” “你想多了,我在是要他……记得我。” 第286章 皆是我不喜之物 顾南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掉那般。 良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 主子啊,她这瘦弱的肩膀已经扛了太多的东西,沉重的压弯了腰。 “主子。” 云飞走了上来,面色有凝重,他看了良姜一眼,又看向顾南栖,“主子,太后命人传信,让你去一趟东宫。” 眉头不解的皱了起来,“那贱人找我做什么?” 云飞摇了摇头,“来送信的是太子身边的应星,让主子务必去一趟东宫。” 顾南栖只觉得满身都很疲累。 就在刚刚,皇祖母过世了,可她不能做出悲伤的模样,殷天成太过于多疑,她不可以让任何人怀疑。 否则,将会是一场祸劫。 “走。”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转身走出了府邸。 月光轻盈的洒下一层清辉的薄纱,将整个繁华殷都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 马车一路往皇城的方向驶去,轱辘撵在地上,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声音。 马车里,富丽堂皇,有琉璃灯盏装饰,铺就着白色的毛绒兽皮,顾南栖此刻就侧卧在兽皮之上,一手随意撑着脑后,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顾南栖下了马车,一路直达东宫。 殷诏早已经在等候了,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与应星的存在。 见她进来,他抬眸瞥了她一眼,“你来了。” 听着殷诏这熟稔的语气,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那般。 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警惕,身后的三个侍卫紧紧的跟着,半点松懈都不敢有。 “坐。”殷诏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顾南栖看了一会儿,便轻轻饮了一口。 清新的酒香瞬间弥漫在唇齿间,顾南栖微顿。 这是她从前用桃花酿的酒,就埋在奉安殿的桃花树下。 心口微动,不动声色的压下心底那些揣测和不安,顾南栖放下酒杯。 “殿下这酒,着实有些清甜。” “呵呵。”殷诏垂眸笑出了声。 顾南栖这才注意到,桌上摆放着的膳食,皆是她从前最爱的。 鹌子水晶脍,百合酥,板栗烧野鸡,冰水银耳,冰糖百合马蹄羹,叉烧鹿脯,赤枣乌鸡汤,翠玉豆糕,冬笋玉兰片…… 满满当当的摆放了整整一大桌。 这些东西,自她成为顾南栖之日开始,便碰也不曾再碰过一下。 顾南栖抬眸,目光缓缓落到了殷诏的身上。 今夜的他,着一身玄衣,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眸子,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挂着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更显气势逼人。 令人联想起原野上扑向猎物的老虎,充满危险性。 顾南栖只觉得冷汗似乎浇透了她的脊背。 “殿下今夜找我,有事?” 殷诏不语,只是拿起筷子,认真而小心的给她布菜,不消片刻,顾南栖的碗里便堆起了一座小山。 漠然的扫过面前碗里的东西,顾南栖道:“殿下准备的这些,皆是我不喜之物。” 殷诏给她夹菜的手突然顿住。 第287章 皇姐,我很想你 “你是说菜肴还是我,皇姐?” 他的声音透着一缕淡淡的忧愁,温柔至极,似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顾南栖却是一言不发,她垂眸夹起碗里的菜轻轻送进口中,细细咀嚼。 身后的三个侍卫却是一惊,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警惕。 应星盯着她身后的三人,也逐渐做出了备战的姿态。 却见顾南栖放下筷子,云淡风轻的抬眸,瞧着对面的殷诏,“自然是你。” “……”闻言,殷诏脸上的神情微微僵住,眼底似乎猝不及防的划过一抹痛苦,却被他飞快的掩藏了起来。 他桌下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道:“皇姐,你为什么会……” “借尸还魂。”顾南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格外的凉,那种凉,似乎是在冷水中过了一遭,带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颤栗。 殷诏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颤抖。 他压抑了许久,这才道:“皇姐,我很想你。” “呕……” 殷诏话音刚落,顾南栖忽然将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呕了出来。 接过良姜递来的帕子,她擦了擦唇,“殿下,有事便说,少恶心人了。” 将她对自己的抗拒和厌恶全部尽收眼底,殷诏垂下眼睫,将所有的情绪收了起来。 再次抬眸,已经恢复了往日那里光彩熠熠的东宫太子。 “母后因被你身边的人陷害才进了冷宫,我要你替我救出母后,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母后一生要强,我怕她会想不开。” 顾南栖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看着殷诏。 “殷天成给你的名字还真没取错,殷诏,还真是就会耍阴招!” “皇姐这是同意了?”他眼底划过一抹欣喜。 “若不同意,你岂不是立即将我的身份闹到殷天成那里。” “皇姐如今,倒是比从前更懂得变通了。” 顾南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殷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的收了起来,他道:“应星,你说皇姐心里是不是恨毒了我?” 闻言,应星只是摇了摇头。 “属下不知。” 殷诏没再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将桌上她从前爱吃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嘴里。 香甜的百合酥进了口中,他却觉得很苦,苦的发涩,苦的他眼睛都有些隐隐发酸。 …… 走出东宫,三人默默的跟在身后,云飞唇瓣开开合合,终于还是问道:“主子当真要救出皇后么?” 脚下没有丝毫的停歇。 她大步朝着天牢的方向走去:“顾山用了自己一条命才将皇后扳倒,我又怎会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黎橪将受五马分尸之刑,想来,他会想见见人。” 云木默默的看了顾南栖一眼,“见见人?” 云飞手肘轻轻撞他一下,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不知她此举是为何? 顾南栖带着三人一路走进天牢。 这是一个充满了死亡和绝望的地方,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鲜明讽刺。 第288章 殷诏是你的骨肉 牢内潮湿阴冷,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 顾南栖来到最深处的牢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黎橪坐在一堆荒草之上,浑身血迹,狼狈不堪,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过来。 而后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笑,沉淀了许许多多的伤痛。 “想不到,最后来看我的人,居然会是顾大人。” 顾南栖一个眼神,狱卒连忙打开了牢门。 她缓步走了进去,最后蹲在了黎橪跟前,唇瓣轻启,“殷诏,是你的骨肉对不对?” “不是!”黎橪想也不想,便一口否认,眼底泛着凶光,“顾大人,我是将死之人,做不得你排除异己的棋子!”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本以为他会再追问,或者是逼着他承认,可没想到,这人却这么干脆。 一时间,黎橪倒也弄不清他走这一遭的目的了。 “你过几日便要被五马分尸,你曾经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是死,也该体面。” “你想做什么?”黎橪沉声询问。 顾南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黎橪,“与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五马分尸,不如,本官先送先生一程。” 先生两个字传入耳膜,黎橪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笑的濒临崩溃。 自从被赐了宫刑,住进了太监房里,他许久都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顾南栖微笑着离开,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俩人会意。 待顾南栖前脚刚踏出牢门,云木便用帕子捂住了黎橪的口鼻,云飞锐利的剑锋划过他的喉咙,留下一条细细的痕迹。 黎橪瞪大着一双眼睛,轰然倒地。 后者“锵”的一声收起长剑,吩咐一侧的狱卒,“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梳洗干净。” 狱卒惊恐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位大人,这犯人皇上是要五马分尸的,如今顾大人就这样把人杀了,你要我们如何交代?” “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你们如实报给皇上便是。” 云飞沉声吐出一句,而后大步离开的牢房。 云木皱着眉头,快步跟上,“这不是主子的意思么,怎么成了太子的意思?” 闻言,云飞淡淡的看他一眼。 “我们这位皇上啊,多疑得很,主子前脚去了东宫,后脚便杀了黎橪,你说,皇上会不会以为是太子教唆主子杀人灭口呢?” “原来是这样。”云木恍然,“主子真阴。” 云飞:“……” …… 长明宫· “什么?”殷天成猛地站了起来,他神色阴鸷的盯着底下的守卫,“那东西死了?” 侍卫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听见殷天成的问话,急忙道:“顾大人亲自带人来了天牢,杀了黎橪,还命人将他整理了遗容,说要让他体体面面的离开。” 殷天成瞳孔猛地一缩,“来人!” 殷天成的贴身太监小跑着进来,禀报道:“皇上,老奴命人查探过了,顾大人先是被太子招去了东宫,随后直径去的天牢,然后那人便死了。” 第289章 顾南栖你胡扯 殷天成垂在衣袖里的手狠狠的握了起来,因为愤怒,显得有些狰狞。 下一刻,他一脚踢翻了跟前的案桌,指着地上的守卫:“无能!区区一个太监都看不住,拖出去,五马分尸!” 守卫惊愕的抬起头,还来不及求饶便被人捂住口鼻拖了出去。 “传皇后,顾南栖!” “是。”何方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小太监迎了上来,“师父,发生什么事儿了,皇上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何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大殷,怕是要变天了。” “皇上传诏皇后娘娘与顾大人呢,快去。” “是。” 小太监应了一声,连忙朝着外面跑去。 接到殷天成的传诏,顾南栖半点意外没有。 倒是上官羽西,还以最快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看上去无甚不妥之后才去往了长明宫。 顾南栖来到的时候,上官羽西已经跪在里面了,她的额头破了好大一块,流出了猩红的血迹。 顾南栖默默上前,“臣拜见……” “谁敢你的胆子!”殷天成怒喝出声。 帝王之怒,伏尸千里。 她默默的往地上一跪,“臣欠了太子一个人情,不能不还。” “顾南栖你胡言乱语!”上官羽西崩溃的怒吼,“你就是想要害了诏儿,你这个佞臣,你不得好死!” 上官羽西似疯了那般捶打顾南栖,后者静静的跪在那,就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 何方看着殷天成的眼神,连忙令人拉开了上官羽西。 她哭的很是悲怆:“皇上,臣妾敢对天发誓,诏儿绝对是你的亲子,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殷天成呢喃着这四个字,俯身狠狠掐住了上官羽西的脸颊,迫使他抬起了头。 “当年暮商也滴血验亲了,可结果呢?” “皇上,那是臣妾的错,是臣妾……” 殷天成重重的甩开上官羽西,“你与那个男人给朕带来了这样的耻辱,这些年,朕每每看着你,看着殷诏,都很想将你们碎尸万段!” “……”殷天成的话让上官羽西的哭闹戛然而止。 她震惊的望向殷天成,瞧着他冷硬的眉目,和憎恶的眼神,她突然就懂了什么。 “原来,你封诏儿为太子,不是看好他,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你想让他做挡箭牌,然后待到时机成熟,便像杀掉殷盛那样杀掉他是么?” 上官羽西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的朝着殷天成走去,摇摇欲坠的。 “皇上,你怎会如此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那可是你的亲子!” 上官羽西尖锐的声音响彻长明宫,她叫的撕心裂肺,似乎是要将这些年的苦楚和不甘全部吼出来。 殷天成冷眼看着她,眼底的凉薄和无情,让顾南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悲哀。 皇祖母说得对啊,这大殷的皇宫,是会吃人的。 殷天成一个眼神,何方便将一壶毒酒,白绫,还有一把匕首端了上来。 就在上官羽西以为要让她选之时,却见太监把那东西端到了顾南栖跟前。 第290章 我真想一刀砍死你 殷天成冷眼睨着她。 “顾卿,你知道该怎么做?” 顾南栖伸手接过,“臣,遵旨。” “不!”上官羽西惊叫一声,整个跪倒在了殷天成脚边,“皇上,你杀了我,都是我的错,与诏儿无关,诏儿当真是您的骨肉呐,皇上求您……” “还愣着做什么!” 见顾南栖不动,殷天成怒斥出声。 没再逗留,顾南栖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她听见身后上官羽西绝望的吼叫,“殷天成,你简直猪狗不如!” 她失控的抓起一侧果盘里的匕首,朝着殷天成便扑了过去。 后者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不知死活。 上官羽西匕首即将没入殷天成身体之时,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四人,四剑齐出。 上官羽西瞳孔一缩,竟生生被斩成了四段。 何方冷静的命人将长明宫收拾干净,而殷天成已经坐了下来,开始批阅奏章,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长明宫很快便被收拾干净,殿内点上了沉香,驱散了一室的血腥味。 …… 顾南栖走出长明宫,一路去往了东宫,却在中途被鹤潇拦住了去路。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俩人相望。 鹤潇扫过她身后太监手里的东西,低声道:“你先退下。” 太监应了一声,默默的退了下去。 鹤潇来到顾南栖跟前,停住脚步,“公主,他始终是你的弟弟。” “相爷。”顾南栖抬眸看着他,眉目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若不是实力不允许,我真想一刀砍死你,你就跟个圣人似得一天在我耳畔叨叨个没完。” “我如今不过是将他们曾经对我和我母妃做过的事儿还回去而已。” “公主,人生在世,本就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和黑暗,你救不起道德沦丧,但在一大片道德沦丧里,你可以选择巍然挺立。” “比起巍然挺立,我更喜欢没有道德!” 话落,她大步朝着前面走去,看也不曾看过鹤潇一眼。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鹤潇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 “若你杀了殷诏,谋杀当朝太子这条罪名便会让你难以翻身了,殷宁。” 那个君主,是不可能让自己背上谋杀亲儿的名声。 这些年,楠栖替他背下了许许多多的恶名,如今,便是你也逃不开么? …… 顾南栖如入无人之境那般走进了东宫。 这里的陈设还是与皇兄在时无甚大样。 那墙壁依旧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那绣工在当时可算得是最精致的了,床上铺着一块同样富丽的绸罩单,四围挂着紫色的短幔。 顾南栖还想看看别处,殷诏忽然走了进来,“怎么样了顾大人?” 殷诏话音刚落,丧钟便响了起来。 那是…… 国母薨! 殷诏瞳孔顿时一缩,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南栖,“你做了什么?” 顾南栖指腹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动作,有种难言的温柔。 她唇瓣勾起残戾的弧度,带着几分冷意,“殿下,你知道你的命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么?” 第291章 上苍垂怜,再许一世 殷诏不语,只是怔怔的看着她,那眼底深处,有着深不见底的惶然,和害怕。 此刻的顾楠栖,像是褪掉了表面那层伪装,露出了最锋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 她没有等到殷诏的回答,亦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 顾南栖继续道:“本就长于金玉,明明可以一生安康,享尽荣华富贵,却偏要偏向恶。” “是你杀了母后?”殷诏沉声质问,“为什么?” 顾南栖突然就笑了,冷漠中带着三分邪气,“我以为,就算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也应该明白。” “我从小护你长大,不管是盛皇兄还是母妃,都待你极好,你却与上官融沆瀣一气,将我母妃冠上恶名污死,将我万箭穿心而亡。” “我……” 顾南栖的嗓音很轻,很淡,可听在殷诏的耳里,却是震耳发聩。 顾南栖一步一步的逼近,直径停在他咫尺的地方。 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偏偏是这样平静的样子才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颤栗。 她道:“你母后啊,她意图刺杀皇上,被皇上暗卫斩成了四段……” 殷诏神色淡淡的看着顾南栖,他似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手扶住了她的双臂。 他喘着粗气,沉声质问。 “皇姐,你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上苍垂帘,再许一世!” 殷诏心口一阵动荡。 “这么多年来,你步步为营,扶持殷暮商,为的,便是今日么?” “是。”顾南栖直言不讳。 她侧身,指了指身后的,“鸩酒,白绫,匕首,殿下选一样。” 殷诏连连摇头,“我不信,父皇不会杀我的。” “我从前,也不信他会杀我,杀皇兄,还有母妃。” “哈哈哈哈。”殷诏垂下双肩怅然大笑,这大殷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皇姐,你我身处深宫之中,谁的手不是沾染了很多无辜人的鲜血,从小便见父皇为了皇位毒杀兄弟,排除异己,我也不过是学了些许皮毛罢了,为什么,到了我,便这般不容于世了呢?” 顾南栖在凳子上坐了起来。 她垂着眼睫,令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却听那悲凉的嗓音道:“我小时候害怕鬼,因为他狰狞恐怖,如今,我害怕人,因为他们衣冠楚楚。” 殷诏缓缓看向了顾南栖,目光深邃。 她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妖。 他注视着她的眸子,在这一刻,殷诏突似乎是读懂了什么。 “你,你知道了?” 顾南栖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哈哈哈哈!”殷诏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双肩都在颤抖。 他以为,那件事,只有南宫婧和应星知道的,却不想…… 一笑之后,他忽然就冷静了。 他像是疯了一般拿起桌上的鸩酒一饮而尽。 他说,“皇姐,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第292章 想要你活一次 顾南栖神情寡淡,“你该死!” “呵呵。”他怅然一笑,难言的苦涩瞬间溢满了心口。 他跌坐在地,慢慢的蜷缩起身体,五脏六腑都涌起了丝丝的钝痛。 殷诏仰头看着顾南栖,他艰难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却是努力了半天也够不到,最终无力的垂下。 “皇姐……”殷诏的嗓音沙哑至极,“我不是个好人,我坏事做尽,对人赶尽杀绝,可唯独对你,我有不忍心……” “我本可以直接将你的身份告知父皇,告诉他,你是一条毒蛇,潜伏在他的身边是为了有朝一日的致命一击,可我没有……因为……” 殷诏渐渐的合上眼睛,那最后的声音更是支离破碎。 “想要你,活一次。” 顾南栖双目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远处,心里涌起波涛骇浪,仿佛一潭再也望不到见尽头和彼岸的水,满溢心上。 她在意的,她恨的,终是一个一个的在离开。 顾南栖刚准备起身离开,却见南宫婧一身华服,穿戴整齐的走了进来。 “呵呵,拜见公主。”她随意福了福身,眼神充满挑衅。 “原来,那夜死在长明宫的竟是个假货,公主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想要什么?” 顾南栖开门见山,直白得很。 “我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太子已死,想来那明王殿下很快便可入主东宫,公主本事通天,给我换个身份成为明王的妃子应当不难啊?” 迎着顾南栖妖异的眸子,她上前一步,停在了她咫尺的地方,“明王最是听公主的话了,不是么?” 顾南栖低低的笑了一声,她来到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如若我不同意呢?” “呵呵呵呵!”南宫婧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神色突然就冷了下来,“如若不同意,你的秘密,便会人尽皆知。” 顾南栖悠悠的挑眉看了她一眼,眼中,水色宛然。 她的沉默,让南宫婧冷笑,她低头俯视着她,“南宫清末已经带着这个惊天秘密出宫了,若你不同意,便是死路一条。” 顾南栖微笑着,缓缓起身,她慢悠悠的来到她跟前,眸子与她对视。 就在这一瞬间,她快如闪电的捏住了南宫婧的脖子,猛地一拧。 只听见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南宫婧便已瞪着一双眼睛倒在了地上。 嫌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她拿出手绢,轻轻的擦拭了一下,随意的往地上一扔,刚好覆盖在了南宫婧死不瞑目的脸上。 “天真!”她的声音,幽冷的犹如万年冰川。 转身,顾南栖脚步又是一顿。 看着矗立在门口的鹤潇,顾南栖呼吸一窒。 接着,是亘古的沉寂。 鹤潇的一双眸子仿若倒映着隆冬积雪,格外的澄澈。 他目光幽幽的落在了地上早已经没了呼吸的的南宫婧身上,吩咐身后跟着的侍卫,“尸体处理了。” “……”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了鹤潇一眼又一眼。 第293章 无诏,不可归 这人不是圣人么?怎得此刻?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面色微凝,然后便听鹤潇道:“那女子,我已经处理了。” “……” 瞧着眼前的男人,顾南栖一脸茫然。 许久之后,她才干巴巴道:“谢,谢谢。” 鹤潇不语,只是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 “你杀了太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探子回报,大盛皇帝有意与大殷联姻,想要娶大殷的公主算算时日,明日消息便会到达大殷宫了。” “如今,适婚年龄的公主便只有刘昭仪的殷慧公主,她生母不得宠,连带着她也不受待见,这次联姻,非她莫属。” “崇曦在大殷为质多年,人人都欺辱过他,践踏过他……”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尤其是我。” “这次送殷慧前往大殷联姻,定是谁也不肯的,怕被报复嘛,那群小人定会借此机会,让我戴罪立功,送殷慧联姻。” “谁都知道,那大盛储君恨毒了我,若我此去,说不定就死在大盛了呢。” 闻言,鹤潇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的眼中似乎划过一抹流光。 不知道是不是顾南栖的错觉,她竟见着人像是松了一口气那般。 “看来,是我多虑了,公主又岂会将自己陷入绝境之中,只是,可惜了殷慧公主,正值妙龄,却要嫁以大衍之年的大盛帝。” “这也是没法的事儿了,身在皇族,本就有诸多的身不由己。”这点,她深有体会。 “倒是公主,此去大盛路途遥远,大盛中人又对你恨之入骨,只怕你此行会不太顺利。” “无妨。”顾南栖一脸释然的摇了摇头,“我若去了大盛,还请相爷多多帮衬殷暮商,让他快速成长起来。” 鹤潇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待到公主回来,他应该已入主东宫了。” “嘿嘿。”顾南栖干笑一声,她伸手拽住鹤潇的衣角,轻轻摇晃着:“多谢相爷相帮。” 鹤潇猝不及防的就红了脸,他侧过身子,快速的将自己的衣角拽了出来。 “本,本相还有事,告辞!” 瞧着转瞬便走的没影的人,顾南栖抿了抿唇瓣。 突然就觉得,这鹤潇也不似从前那般讨厌了,尤其,长得还这般俊朗。 …… 果然不出顾南栖所料。 第二日,和亲的贴在便送到了大殷。 朝臣人人推辞,谁也不愿去往大盛。 大盛质子在大殷为质的这些年,受尽了所有的人欺辱。 朝堂之上,太子之死争论不休,都在要求严惩顾南栖,最终,如她所想的那般,戴罪立功,送殷慧联姻。 无诏,不可归! 顾南栖也懂殷天成的意思,若她很快平安归来,朝臣对太子之死定是会揪着不放,可若她很久才回来,且在大盛受尽折辱,这殷诏之死便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了。 毕竟,她这柄利刃,殷天成还没用尽。 顾南栖为使臣,奉旨送殷慧联姻。 出行那日,满朝文武便只有骁云湛与洛云书相送。 瞧着俩人满目忧心的样子,顾南栖道:“能不能开心点,不要触我霉头。” 第294章 你这生活很是拮据啊 骁云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是叹息一声,“穹灵、上玄还有灵曜随你一同前往。” “不可。”顾南栖一口回绝,“骁家世代效忠大殷皇室,驭冥军在你手中他很放心,若跟了我,会引来殷天成的怀疑,我带着云木他们三人和白狗去即可。” 骁云湛想了一会儿,妥协了。 洛云书在身上搜了半天,搜出几块碎银子,“顾大人,一点心意,路上买点吃的。” “……”瞧着洛云书递来的几块碎银,顾南栖抿了抿唇瓣,“你这日子真是过得拮据啊。” 话落,她一把接了过来,“少是少了点,将就。” 洛云书:“……” 这可是他全部的私房钱了。 “我走了。” 顾南栖转身上了马车,带着人往大殷城边走去。 洛云书奇怪地看了一眼骁云湛,“你从前不是最讨厌顾大人了么,如今怎么比我还要关心他?” 后者冷着一张脸,“我乐意。” 洛云书:“……” 顾南栖渐行渐远,城墙上,那抹白色的身影犹如石化那般站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淡出视线,那人也不曾离开。 …… 顾南栖一行人一路朝着大盛的方向走去。 途中百花齐放,流水潺潺,倒是比在大殷都城里还要快活,给人一种天高任鸟飞之感。 殷慧小心地将车帘掀开,“顾大人。” 她小心地唤了一声。 马背上的顾楠栖回头看了过来,“公主,有何吩咐?” 这殷慧还是和从前一般,唯唯诺诺的,做什么都那般的小心翼翼。 只可惜,在这皇族之中,不是小心便能一辈子顺遂的。 “顾大人,我也想出来骑马,可以吗?” 殷慧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轻纱遮面,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丝丝莹润的光泽。 微微想了一下,顾南栖点了点头。 “停车。” 不过一日的路程便可到达大盛了,往后,她又会被困在另一座牢笼里。 殷慧开心的下了马车。 可看着眼前比她还要高大的骏马,她忽然就犯了难,“顾大人,我上不去。” 顾南栖翻身上马,朝着她伸出了手,“我拉你。” 头顶的阳光直射而下,照在顾南栖的脸上,美的不似真人。 殷慧脸一红,默默地将手伸了出来。 顾南栖将她拉上马背,轻夹马腹,朝着前面小跑着去。 “呵呵呵。”殷慧欢快的笑出了声。 这些年在大殷宫,她从未这样畅快的笑过,也从未看过外面的天地,想不到,竟是这样的。 顾南栖握着缰绳,身下的马儿逐渐加快了速度。 殷慧紧绷着身子,面上透着一抹绯色,“其实,我很羡慕殷宁皇姐,她虽为女子,却可带军出征,看遍了这辽阔天地。” “顾大人,听说你后来与殷宁皇姐相熟?” “如果殷宁皇姐是男儿身,定能成为千古风流人物,我每每都在宫里听人说起殷宁皇姐的那些事儿,她真的很厉害,其实,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只是……”殷慧低低的垂下头,“人生来,大概真的是不同命的。” 第295章 我穿给你看就是了 闻言,顾南栖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不要羡慕她。” 她殷宁的人生啊,苦不堪言。 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殷慧抿了抿唇瓣,没再说话。 直到来到大盛城边,顾南栖才将殷慧送进了车内。 从进城那一刻开始,大盛百姓便夹道欢迎。 云飞和云木手忙脚乱地替顾南栖挡下百姓扔来的烂菜叶和臭鸡蛋,神情有些复杂。 主子这名声有这么差么? 果然还是欺负大盛储君欺负的狠了些,否则也不至于被人这么对待。 俯身躲过那泼来的开水,顾南栖干笑一声,“这些刁民还挺热情。” 云木震惊的朝着她看去,却见她云淡风轻地抱起白狗,后者“嗷呜”一嘴咬住丢来的老鼠,猛地咬紧牙齿,那老鼠便失去了生命。 云木当时便震惊了。 这每日混吃混喝的白狗这么凶残? 几人便这样在大盛百姓的欢迎中来到城门口。 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前方的男人。 顾南栖目光微微一凝,似乎,很久没见了。 今日的崇曦,一身白色的衣袍不再像在大殷那般普通,上面绣着复杂美丽的滚边图纹,与他头上的那质地温润的玉簪相呼应。 原本松垮的发丝亦被那玉簪挽一半,其余的发丝垂直肩膀处直至腰间。 与他整个人的气质相符合,透着一丝清冽的诱惑,俊美到了极点。 就在顾南栖看着他愣神之际,却见青阳捧着一件女装走了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轻嗤。 “先前在大殷之时便听闻顾大人男生女相,妖里妖气,不如,今日也让我大盛子民开开眼。” 青阳话音刚落,顾南栖身后的三个侍卫便站不住了。 “我家主子奉命送公主和亲,你们大盛便是这么对待我殷国使臣的!” “哼!”身后的使团有人附和道:“我殷国上卿亲自送公主入盛,是你们莫大的荣幸,竟还如此不知礼数,一帮野蛮之徒!” “野蛮之徒?”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 方且月那一双眸子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高挺鼻梁钳在那张完美俊逸的脸上,他摇着折扇缓步上前。 “若是野蛮,我大盛储君在殷为质,受尽你们殷国多少欺辱,那时,尔等怎不说野蛮了?” “我……” 顾南栖轻轻抬手,制止住了后面使臣即将出口的话。 她妖异的眸子扫过青阳手中的衣服。 “既然崇曦想看,那,我穿给你看就是了。” 大庭广众之下,言语这般暧昧,还透着丝丝诡异的宠溺,令崇曦面色当即便是一沉。 顷刻之间,数道眼神在俩人之间徘徊。 他们虽远在盛国,却早已听过储君与这大殷上卿的种种风流韵事。 据说,这顾南栖还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们的储君圈养在了上卿府内,日日亵玩。 “请。”崇曦神色透着凉意,菲薄的唇瓣哼出一个音节。 顾南栖也不矫情,转身便上了马车。 良姜充满敌意的目光扫过青阳,一脸不悦地接过了女装,转身也上了马车。 第296章 见到昔日恩客便忘了任务 见顾南栖妥协,跟随而来的大盛臣子一脸得意。 让一个男人当庭换上女装,那是何等的屈辱。 这顾南栖居然也能忍,看来,也不过是什么有骨气的东西,还是被自己储君压得死死的。 片刻之后,马车的帘子被掀开。 顾南栖大步跨了出来。 众人顿时一僵。 崇曦看着她,衣袖底下的手猝不及防的一紧。 就在这一刹,他似乎又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殷宁。 顾南栖褪去一身男装,她换了一身红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轻绡。 纤纤细腰,用一条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丝带系起,几丝秀发妩媚的垂落双肩。 一举一动带动着银丝闪烁成一种流动之感,衬着白璧无瑕的肌肤,娇媚的五官,风华绝世,微风轻卷,玉带飘举,袅娜嫣然。 崇希望着她,似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剧烈地传来。 在顾南栖看向他的时候,他忽然转过了身子,快速离去。 方且月将顾南希上下打量了一遍,感叹道:“真是可惜了。” 这般容色,若是女子,定然倾国倾城。 只可惜,这样一张脸却生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如此,便有些不伦不类,不男不女了。 活像一个宦官。 收回目光,方且月道:“在我大盛,还请顾大人以女装示人,这是储君给你的殊荣。” 本以为她会恼怒,会发脾气,谁知,她只是淡然一笑。 “既是崇曦喜欢,有何不可。” “……”方且月唇角的笑容僵了僵。 若不是他知晓实情,看着别人的态度,还当真会以为她与储君有点什么呢。 …… 青北朝皇宫内,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形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 里面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上写着“勤政殿”三个烫金大字。 崇曦来到门口,他缓缓抬眸,那双清冷的眸子深邃黝黑,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情绪。 顾南栖跟在身后,有些茫然。 “崇曦啊,使臣觐见不该是在大殿之上么?到这作甚?” 还仅带了她一人。 像是准备谋害她那般。 崇曦像是不曾听过她的话那样。 未经宫人通报,推门而入。 抿了抿唇瓣,顾南栖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隔着幔子,看到鎏金般的烛火正燃烧着,几个打扮妩媚暴露的舞姬在殿内盘旋舞动。 一个女子正唱着曲子,歌喉圆润动听。 崇曦神色淡淡,抬手撩开帐幔,向内走去。 顾南栖跟随在他身后,不紧不慢。 烛影下,原本其乐融融的欢聚场合因为他们的到来,乍然变了气氛。 “呵呵。”盛安随意地瞟了崇曦一眼,眼底寒凉刺骨,“孤还以为,见到昔日恩客便会忘了任务,竟还知道回来复命。” 顾南栖一惊。 她诧异地看向盛安。 想来这便是大盛传说中的那位暴君了。 第297章 说得她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 只是没想到,对待自己的亲子也这般刻薄,跟殷天成有得一拼。 崇曦不恼,神色淡淡不起波澜。 “儿臣已将殷国使团迎进大盛,前来复命。”他静静的站在那,淡若清风,恍若明月。 盛安却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阴鸷的眼神带着危险的凉意看向了他身后的顾楠栖。 而后,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他丝毫不曾隐藏自己的欲望,便这样赤裸裸地盯着她。 “这莫非便是殷国的殷慧公主,孤的皇妃?” “大殷上卿,顾南栖。”崇曦淡淡的嗓音回荡在殿内,不起波澜。 盛安徽楞,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南栖,冷笑连连。 “这般容色,难怪我儿甘愿雌伏。” 盛安神色隐晦地落在顾南栖身上,他就如同一头主宰一切的猛兽,仿若稍稍不备,便会被他狠狠地咬上一口。 “我儿不是想要负责此次科举之事么?” 盛安忽然指了顾南栖一下,“用他来换。” “……” 崇曦沉默片刻,缓缓看了顾南栖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南栖心口微沉,这个人…… “她是大殷上卿,儿臣无权以她为交换。” “呵呵。”盛安一声冷笑,“孤听闻,你之所以做这和亲使臣前往大殷,是因杀了殷国太子,到我大盛避难来了,若你愿意,孤倒是可许你高位,在我盛国为官,不比在那大殷好么?” 崇曦复杂的目光短暂的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 杀了当朝太子还能全身而退,这人,到底哪里来的这般本事? 就在顾南栖准备回答盛安之时,崇曦却语气凉薄地陈述了一句。 “她睡梦中习惯取人首级,儿臣只怕父皇正值壮年便驾崩!” 顾南栖一噎。 说得她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 盛安缓缓抬头,浑浊的目光犀利地看向了崇曦,“放肆。” 帝王雷霆之怒,只是淡淡的两个字,殿内宫婢全数跪了下去,噤若寒蝉。 男人笔直地立于御前,神色一如既往的那般。 盛安一步一步地一步地来到崇曦跟前,他盯望着他,高声命令道:“储君目无尊长,冒犯君威,赏其鞭刑。” 说着,他手指指向一侧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就由你来执这鞭刑。” 自在上卿府那夜畅谈,顾南栖便知道盛安苛待崇曦,却不知道,他竟如此羞辱于他,赏其鞭刑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让一小太监来执行。 这一刻,她突然就懂得了他的隐忍,和他想要登上帝杀掉盛安位的决心。 盛安表面昏聩,实则,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大权在握,就连兵权也未交给将军。 这样的人,只需一声令下,他要谁死,谁便得死。 见那小太监颤抖地拿起鞭子。 顾南栖看着身边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的男人,心中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原来,这便是他渴望的亲情。 原来,这便是他在盛国的处境。 原来,他路途竟也这般的艰难。 比在殷国之时,好不了多少。 “殿,殿下……得罪了……”小太监微弱的声音颤抖地传来。 第298章 这个蛇蝎美人说担心他 在盛安的目光逼视下,他猛地扬起鞭子。 “放肆!” 在那鞭子落下来之时,顾南栖一声怒斥乍然响起。 太监手里的鞭子瞬间落地,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崇曦无波的眸子轻轻闪烁了一下,他扭头看向了身侧的顾南栖,瞧着她这本能要护住他的模样,心里划过一抹异样。 她这又是做什么? 当初对殷宁下手之时,也没见她半点仁慈。 “在大殷之时便听崇曦说,他的父皇待他极好,今日一见,似乎不实啊。”顾南栖道。 盛安探究的眼神落到崇曦的身上,他道:“是么?” 崇曦道:“忘了。” 盛安阴冷的眼睛眯了一下,“怎么,上卿这是舍不得了?就连孤管教儿子也多事起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一只手便朝着顾南栖伸了过来。 只是,却被男人截住。 迎着盛安杀气森然的目光,他将手一点一点的收紧。 离得极近,顾南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盛安的,还是他的。 “你想谋逆?”盛安同样捏住他的手,俩人暗自用力,谁也不曾让谁,势同水火。 “儿臣不敢。” 顾南栖看着男人俊美得过分的侧脸,妖异的眸子闪过一抹清晰可见的心疼。 一个人,唯有将锋芒磨尽,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很显然,崇曦便是这样的人。 片刻之后,盛安忽然放开了手,“退下。” 崇曦行了一礼,拽起顾南栖的衣袖便大步往外走去。 夜晚的大盛皇宫,灯火通明,照得宫内异常的亮堂,却好像,怎么能照不亮人心。 “崇曦。” 顾南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男人脚步顿住。 转身,他瞥了她一眼,而后避如蛇蝎般将她的衣袖扔开,“何事?” 他淡淡地看着她,暖黄色的光晕染在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冷锐之气在柔柔的光下已尽数不见,他看上去很悠然。 顾南栖上前一步,停在他咫尺的地方。 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谋反么?我助你。” 此时正是花开之时,桃之夭夭,缀满了花枝,密密实实的,她的清艳的神色,在一树的胭脂火中,格外冷然。 在她的目光中,崇曦勾起了唇角,幽幽地吐出一句,“你不配。” “……”顾南栖脸上的笑容一僵。 想也不想,她抬手往他的臀部便是一巴掌下去,“怎得如此拒人千里,就因为我是你的绯闻对象?” 闻言,崇曦眸色深了几分。 他将自己的衣袖使劲拽出,“没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上卿不配与我为伍。” 顾南栖不悦地看着他,轻哼,“算了,你死了算,我便不该担心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话落,她迈着豪迈的步伐离去。 崇曦站在阴影里,静默无言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这个蛇蝎美人说……她担心他? “呵呵。”崇曦忽然就笑了一声。 盛安此人喜欢玩弄人心,先给人希望,又给人绝望。 其实,他一直都懂,只是不曾说破。 第299章 多好听的名字 他的母妃是前朝公主,盛安又怎么会让他平安长大,更不会将这天下交到他的手里。 所以,从他很小之时他便用他试药,数度生死茫茫。 他将他封为储君,也只是替他心中真正疼爱的儿子盛崇衍挡去尔虞我诈的阴谋罢了。 而今,盛崇衍日渐长成,深得民心,而他这个替死鬼,也到了消失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要失望了。 盛安的暴行早已令人怨声载道。 他就好像一轮落日,隐没之后就是漫长的黑夜,取代它的必是一个崭新的王朝。 …… 顾南栖回到驿站的时候,白日里为她说话的使臣正在与云木和云飞闲聊。 见她回去,立马行了一礼,“见过上卿,下官谷国政。”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谷国政么?”顾南栖道:“聊什么这么开心?” “是这样的主子,谷大人夫人飞鸽传书,说诞下一麟儿,大人正让属下们帮忙取名呢。” “噗!”顾南栖没忍住的笑出了声:“挺好的,取了么?” 谷国政眼睛顿时一亮,他忙朝顾南栖道:“上卿才学非凡,定能为犬子想到一个好名。” 瞧着谷国政眼中期待的神色,顾南栖点了点头。 “谷……谷获崽?” “……”闻言,谷国政脸上期待的笑容在瞬间消失殆尽,他复杂地看了顾南栖一眼又一眼,而后道:“下官告退,上卿早些歇息。” “……”瞧着他眼底掩饰不掉的嫌弃,顾南栖抿了抿唇瓣。 谷获崽,多好听的名字! “主子。”云木给她倒了一杯茶,没脸的兴致:“主子,你有没有发现,这大盛的姑娘都好漂亮啊,比大殷那些诡计多端的女子不知道美了多少倍。” 顾南栖静静地听着,轻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你想娶妻了?” 后者极度忸怩地笑着,“主子就会开玩笑。” 顾南栖:“……” 她真是想狠狠地给他一刀啊! 云木话锋一转:“明日属下便找个媒人,替属下做个媒,也娶上一房美娇娘,到时候多个人伺候主子。” “你高兴就好。”顾南栖敷衍地点了点头,准备去休息。 云木却又问了一句,“主子,你觉得属下长得怎么样啊?” 闻言,良姜和云飞朝着他投去深深的一瞥,俩人识相的都不曾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侧。 顾南栖有些无奈道:“你长得挺好的……” 目光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瞧着他期待的眼神,顾南栖硬着头皮道:“特别是眼睛,一共两个,不多不少。” 话落,她抬脚便朝着外面走去,半点犹豫都没有。 云木站在原地,尬笑一声。 主子这说了跟没说似的! “呵呵!”在一旁看热闹的良姜没忍住的笑出了声:“早些休息。” 云木:“……” …… 数日的舟车劳顿,本以为今夜一定会睡的安眠,可顾南栖却彻夜难眠。 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数次,直到天际泛白才睡了下去。 可没想到,刚刚睡下不久,便有不速之客上门了。 第300章 你当真有断袖之癖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顾南栖走出房门,瞧着眼前神采奕奕,又光鲜亮丽的方且月,有几分无语。 “宰辅,有事?” 方且月上前几步,一脸嫌弃地打量地打量着她,“上卿怎得这般憔悴?” “水土不服。” “本官想着上卿刚到大盛,特来带你去看看这大盛的风貌?” 长叹一口气,顾南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倒也不必,昨日贵国百姓对我是夹道欢迎,便算了。” “今日不会了。” 怀着无奈的心情,顾南栖点了点头,“那走。” 大盛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朝阳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都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顾南栖神色淡淡的瞧着周遭的一切。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给人感觉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 残云如席,卷起这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哗。 脚步顿住,顾南栖朝着正在卖着新鲜莲藕的人看了过去。 方且月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道:“想吃?” 她摇了摇头,“我记得崇曦喜欢吃。” “……”听着她对储君那亲昵的称呼,方且月平添了几分不悦。 像是这人当真如传闻中那般与自家储君有点什么似的。 真是……令人不忍直视。 顾南栖很干脆地将全部藕买下,“走,送去给崇曦。” “……”方且月复杂地看她一眼,忽然道:“上卿当真喜欢储君?” 顾南栖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 她看向方且月,那眼睛里竟难得的带了几分认真,“喜欢,从很久以前便喜欢了。” 方且月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你真有断袖之癖?” 顾南栖一噎。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你会聊天么?看着便来气!别跟着我!” 话落,她一把抢过方且月小厮手里的藕,大步朝着皇城的方向徒步而去。 方且月:“……” 这个宦官一样的顾楠栖,脾气还挺大。 …… 顾南栖来到东宫的时候,竟意外地发现,偌大的宫殿之内,无一奴仆看守。 她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那般就进了东宫。 宫内也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处院落冒着青烟。 顾南栖顺着走了过去。 推开门,她便见青阳正在灶台前忙碌着,脸也被烟熏得焦黑。 见有人,青阳猛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满脸警惕,“顾南栖?你做什么?” 顾南栖瞥他一眼,“崇曦呢?” “我家主子身体不好,还在歇息。” 顾南栖将莲藕放了下来,“把这个煮了。” “不必了顾大人。”青阳一口回绝,“我家主子不喜。” “哼!”顾南栖轻哼一声,也不管青阳,掀起衣袖便洗起了莲藕。 瞧着她熟练地洗藕,切藕,竟连自己也比不上,青阳疑惑道:“你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卿,何时也会做这些事了?” 第301章 这藕起码一半是洞 顾南栖忙碌着手中的事儿,想也不想便顺口道。 “当年带军征战,看过伙夫做饭,有时候陷入绝境之时,人手不够,也试着做过。” 青阳一惊。 “就你还带军出征?” 顾南栖洗藕的动作一顿。 随后站起身一脚踢翻了盆子,“奸商,卖给老子的藕起码一半是洞!” “……”青阳用一种令人发指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就知道这人在吹牛!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清楚,还带军出征,还做饭! 顾南栖心中划过一抹懊恼,她转身欲离去,却突然撞进了一个怀里。 那人满身清冽,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 崇曦垂眸看着她,眼底似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 他冷漠又疏离的后退一步,“顾大人,做什么?” 顾南栖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崇曦,你身体好点了么?” 瞧着她眼底的神采和毫不掩饰地关心,崇曦心口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顾南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次在大盛相遇,这人似乎变了许多。 尤其是对他的态度,竟让他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有什么目的?” 崇曦垂眸看着顾南栖,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喜欢你么?”顾南栖上前一步,手轻轻勾住他的玉带,“这些日子不见,我都想你了,你想我么,崇曦?” 她一双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妩媚的弧度。 崇曦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喜欢我?” “嗯嗯嗯。”顾南栖连忙点了点头。 却见崇曦道:“上卿也见我如今的处境,稍不注意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按照我们大盛的规矩,若我死了,你便得嫁给我的兄弟!” 拿着菜刀的青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大盛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了。 顾南栖又上前几分,她仰头看着男人,目光如画:“按照我们大殷的规矩,若你当真死了,那你的兄弟也得死!” 崇曦:“……” 崇曦深深地看了一眼,抬手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回来,转身大步离去,耳垂泛着绯色的红晕,却不曾让任何人发觉。 顾南栖站在原地,瞧着男人纷飞而去的背影,眸光渐渐的深了。 她真的,从很久之前便喜欢这个男人了。 那一年,边境三十里地,十万精锐铁骑严阵以待。 暗夜之中,无边无际暗铁色的黄沙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一面大大的黑色的衮金边王旗猎猎飘扬在风中,上面赫然两个银钩铁画的“大盛”二字。 黑盔铁甲的铁骑,列队有序,严阵肃立。 当先的一人一身戎装,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红缨,端坐于一匹通体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身形修长如竹,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温雅之气,令人如沐春风。 这是她第一次在战场上看见这般气度清华之人。 那一举一动一垂眉,好像是在倾诉衷肠,泛着无尽的缠绵依恋,令人犹如坠入悠悠碧水。 第302章 大殷困不住他 后来才知,他是名震天下的大盛储君,盛崇曦。 为了赢他,她用了些许卑劣的计谋。 那个男人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儿。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被盛安当成弃子一般送往了大殷。 她知道区区大殷困不住他的。 可,若他回了大盛,两国之间必然会再起争端,为了百姓,她放下了心中对他的情愫。 那日,她听闻他被顾南栖罚跪于闹市而自己也着了风寒,可为了看他一眼,她还是拖着病体出了宫。 他静静地跪在雪地里,周身白雪覆盖。 她骑马忍着身体的强烈不适,假装路过,他也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抬眸看了过来。 于是,她便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的一双清眸里,那眸子,就如湖水一般清澈,非雨非雾,衬着丝丝朦胧,如万物齐聚之时,在温润的时光里沉淀。 他像是一株野草,在她的心里疯长。 大殷不乏容色出众的男子,可崇曦身上的气度,却深深地令她着迷。 说来惭愧,她竟这般被一个人的美色所引,不能自拔。 殷天成不止一次说过想要给她与骁云湛赐婚,她却次次都拒绝了。 大概,也正如此,才让殷天成以为她放不下兵权,生出了杀心。 后来,她身死,又在顾南栖的身上重焕新生。 醒来之时,看到的第一个人,竟是他。 那一刻,忽然就觉得,上苍对自己已是恩赐。 可她却再也不敢靠近这个男人,怕会为彼此带来杀身之祸,她只能如顾南栖从前一般欺负他,一次一次地变本加厉,麻痹所有人的眼睛。 可如今,到了大盛,她想,在被放逐的这段时间里,放纵一次。 他日回了大殷,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仰起头,顾南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走去。 本以为这东宫只有他与青阳俩人。 可进了大殿,顾南栖却看到了一人。 是盛崇衍。 他着一袭绛红色锦绣云纹衣袍,腰间束着墨色的玉带,宽宽的,将他的身姿勾勒得笔挺修长。 俊美的脸上,修眉斜飞,凤目幽黑,他缓步走到那本该属于崇曦的位子上,翩然落座。 “听说皇兄想负责科举一事,怎么,回了大盛便忘记曾经的卑微了,凭你也配么?” “皇兄,你输了那最重要的一战,自此便不复从前了,便是你如今回了大盛,也不过如此。” 说着,盛崇衍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 而后,又重新吐回杯子里。 他满脸嫌弃,“这是什么茶,如此难以下咽。” 青阳像是没看见门口看戏的顾楠栖,端着小菜走了进来,解释道:“回殿下,这是冬茶,采于雪山,因为常年被积雪覆盖……” 不等青阳将话说完,他便那杯茶递给了崇曦,“你喝了,这种茶,我喝不惯。” 男人神色淡淡的看着他,那一双清澈的黑眸中,好似被人不断地注入墨汁,越来越浓,越来越幽深,如深渊寒潭。 盛崇衍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便这样挑衅地望着崇曦。 第303章 你是崇曦的美妾 只要他敢还手,他便有办法让父皇光明正大的裁了他。 青阳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了起来,盛崇衍,他欺人太甚。 短暂的对弈中,崇曦终究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茶。 盛崇衍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笑。 男人脸上依旧神色淡淡,他缓缓抬手,就见那茶一滴不剩地浇在了盛崇衍的头顶。 他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突然僵住。 他刚准备发泄,门外便响起了一道声音,“殿下,方宰辅命人传信,让你去一趟。” 掐着声音说完这句,顾楠栖连忙躲了起来。 崇曦光甚至没有在盛崇衍身上停留分毫,转身便走了出去,青阳也跟了上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盛崇衍一人。 他阴鸷地盯着崇曦的背影,手狠狠地捏了起来。 正在这时,顾楠栖缓缓走了进来。 他微愣,而后反应了过来,“你是崇曦新纳的美妾?” 她一双妖异的眸子波澜不惊地望着他,眼底,一片水光潋滟。 她径直来到他跟前,微微俯身,将盛崇衍圈禁在了那一方小天地里。 从未被女人这般对待过,盛崇衍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那盛崇曦空有储君的虚名,他日连命也保不住,你跟了他,岂不可惜?” “怎么,想跟了本皇子?” 他随意地往后一靠,轻佻地看着顾楠栖。 她微微一笑,忽然拔下了发间的发钗,猛地刺下。 锋利的发簪瞬间没入肩膀三分,盛崇衍身子顿时僵住。 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衣服已被鲜血染红了几分,那簪子刺得很深,未伤及要害,却正好抵在他的骨头上。 “你敢伤害我?”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楠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 “有何不敢?”顾楠栖俯视着他。 脸上露出残戾的笑,清丽的眼,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妖冶得浑然天成,却也危险的令人如坠冰窟。 在盛崇衍的一声呼痛中,她突然将发簪拔出,而后,一个嘴巴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力度大得出奇,让一向养尊处优的盛崇衍都感觉到牙齿传来的松动。 那是怎样的一种耻辱! “你……”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顾楠栖肆无忌惮地捏住他的下颚,手指一点一点地并拢。 “疼么?” 他不语,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他的骄傲,不容许受到挑衅。 顾南栖眸色渐冷,尖锐的指甲一点一点地刺入他的皮肉,转眼之间,那俊美的脸上已经鲜血淋漓。 他却不呼一声疼痛,只道:“你想死!” 迎着他冷厉的视线,她翩然一笑,“三皇子莫非还没认出我是谁?” 盛崇衍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张脸,瞳孔轻轻缩了一下。 “顾,顾南栖!” 不给盛崇衍喘息的机会,她拔出身上的短剑,在他惊恐的目光之下朝着他身侧刺下。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椅子顿时四分五裂。 他‘咚’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顾南栖一头乌黑的头发直达臀际,披散在洁白的颀长身躯上,装点出妖魅般的美丽,在此刻,却给人一种阴戾的感觉。 第304章 顾南栖为什么要这样 瞧着盛崇衍受惊的模样,她用剑刃在他脸上拍了拍,“盛崇衍,坐这个位子,你配么?” “顾南栖,这可是大盛,你敢放肆!” “啪!” 话音刚落,脸上便传来一阵剧痛,嘴角有血丝渗了出来。 这似乎是盛崇衍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打。 顾南栖一脚搭在桌上,俯身盯着他,“听着,崇曦只有老子能欺负,你算个什么东西!” 话落,她狠狠地踩了一脚盛崇衍。 而后,好心地说道:“你现在可以去告状了,告诉所有人,你被一个文弱书生打成了这副怂样。” 不远处,崇曦怔怔地看着那一幕,衣袖底下的手狠狠地绞了起来,看不出在想什么。 青阳看他一眼,见他眼眶似乎有些湿润,里面的东西,是他从未见过的。 主子他…… 怎么了? 青阳突然觉得,看不懂这顾南栖了。 他知道三皇子好面子不会揭穿顾南栖殴打自己一事,可他定然会陷害主子,所以这顾南栖便假意将主子骗走,从而制造了主子不在现场的证明,让这三皇子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可,顾南栖为什么要这样? 从前,欺负主子最多的便是他了。 甚至还杀了主子心尖上的那人。 他知道那人对主子的重要,便是被阴了,败在了她的手下,自此改了命运,他也从未怨过那人半句。 “顾南栖,你等着,本皇子会让你对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盛崇衍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向她的眼神格外的阴鸷。 她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极度不屑:“随时恭候。” “哼!”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大步离开了东宫。 崇曦依旧站在那,目光落到顾南栖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这个蛇蝎美人,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 顾南栖甩了甩打痛的手,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见崇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口。 隔着一小段距离,他就这样看着她,眼底,似有什么顾南栖所看不懂的东西。 片刻之后,崇曦才走了过来。 他垂眸看着顾南栖,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刻在骨子里的雅致。 “晚上便是殷慧公主的封后大典,你可在东宫稍作歇息。” 闻言,顾南栖眨了眨眼睛,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既然崇曦留我,那便待一下。” 只是…… 顾南栖沉沉的叹息一声。 崇曦有些不解地看她一眼,“做什么叹息?” “你父亲后宫女人如云,先皇后薨逝多年也未封继后,如今殷慧贸然前来,成为大盛的皇后,必会引起其他女人不满,她为人单纯,你父亲又太变态,我怕她折在这大盛这不见天日的后宫之中。” “有区别?” 崇曦淡淡地问了一句。 顾南栖突然就笑了。 是了,并无区别。 她无论是在大殷,还是在大盛,都不过是掌权者手中的一枚棋子,此生都再无自由可言。 “生在皇室中的人,大概,是永远不能随心所欲的。” 看着顾南栖此刻的神情,崇曦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 第305章 你又想起殷宁了 她这番感叹,这神情,像是很了解似的,让他差点以为,她也曾经历过那些不能以人道得苦楚。 只是…… 这可是大殷上卿,顾南栖呐! 一路青云直上,殷盛太子在时,她最得重用,便是殷盛没了,所有人都以为这顾南栖的路途也就到此结束了。 谁知,她转眼便成了殷天成身边的大红人,一路高升,直至坐上这上卿之位。 偏偏,谁也想不到,这玩弄权术,搅弄风云之人,竟是一个女子。 饶是殷宁那般豪杰,居然也陨落在了她的手中,真是讽刺。 想到殷宁,崇曦的面色在顷刻间便不好了。 他飞速地将自己的衣袖拽出,微微侧目,留给顾南栖一个清绝的侧脸。 “上卿若没事,便先行离开,我累了。”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方才不是他非要留自己在的么? 怎得片刻就开始赶人了? “上卿,请!” 见她愣着不动,青阳上前道。 顾南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悦地抓起他的衣袖,再重重的扔下。 “有时候,老子真怀疑你的精神状况!” 话落,她阴着一张脸便走出了东宫。 青阳见顾南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这才看向崇曦,“主子,你又想起殷宁公主了?” 崇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沉痛地闭上眼睛。 “如果,她没有杀掉殷宁那该有多好。” 他明明,已经放下那些时日她对自己的种种欺辱了,他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他甚至,莫名地欣赏她的狠辣和那些算计。 可她为何偏偏杀了殷宁呢? …… 大盛·皇城。 今日是殷慧封后大典,或许是因她是大殷公主,也因这空闲十年的后位终于有了着落,这一场宴会办得声势浩大。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盛安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手里端着酒杯,身旁还坐着两个美人。 说他在乎殷慧,他却在封后大典上如此言行。 若说不在乎,却又普天同庆。 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殿内点起的名贵的熏香,烟雾缭绕,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 “新后到。” 随着宦官尖锐的声音响起,宫殿大门被推开,殷慧缓缓走了进来。 她一袭大红色的宫装,袖口上绣着华贵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 胸前是宽片绿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风髻露鬓,淡扫蛾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唇瓣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来,以扇掩面。 来到殿前,她缓缓下跪。 太监宣读封后圣旨,却未赐皇后金印。 礼毕,盛安一把推开了身旁的美人,拍了拍那位置,“过来坐。” 殷慧没敢犹豫,应了一声,便到盛安身边坐下。 “哈哈哈!”盛安大笑一声,猛地将她揽入怀中,手顺势在殷慧胸前握了一把。 第306章 我怕到时候易碎的会是顾大人你 “啊!”殷慧从小长在深宫,大庭广众之下,哪里经历过这番,当即便被吓得叫出了声。 她这模样似乎取乐了盛安,他眼底笑意更甚,手上轻轻地搭在殷慧的腰带上,像是就要在此解开。 顾南栖眉头紧皱,手中的酒杯被她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她刚准备起身,方且月握着扇子的手便压了下来,“顾大人,稍安毋躁,你……” 方且月扭头看向她,却见她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一身淡色的裙子,在眼角那颗泪痣的映衬之下,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红枫打碧荷,雾薄孤山,道不尽的妩媚惑人。 他有些不忍直视地挪开了目光。 “顾大人,你这男扮女装是上瘾了么?” “……”闻言,顾南栖面色当即便是一沉。 若不是崇曦阴险,在她进盛第一日便说让她在大盛期间只得着女装,自此,便无人敢给她一身男装,便是买也买不到。 穿了云飞的也不可。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顾南栖不悦地问道:“你说谁男扮女装?” 他的意思是,自己长得一副男人像? 方且月扭头,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你说呢?” 顾南栖:“……” “啊,君主!”殷慧的惊呼传入耳膜,她面色通红,紧紧地捂住衣袍,双眼含着点点水雾。 盛安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冰霜。 顾南栖面色微沉,刚准备说话,便见一抹身影走进殿内。 她上前,端庄的行了一礼,“臣女来迟,还望君主恕罪。” 盛安抬头看去,见到来人,忽然就笑了起来,“原来是凤家小姐,听说,今日也刚好是你的生辰,不知可有什么想要的,孤便替你父赏赐了?” 闻言,凤梅忽然娇羞的朝着崇曦投来一瞥,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臣女最大的愿望便是君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着那一幕,顾南栖撇了撇嘴,“她怎么不说亿岁亿岁亿亿岁?” 闻言,方且月送到唇边的酒杯便这样顿住了。 扭头,他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如此说,我怕到时候易碎的会是顾大人你。” “……”听着耳边这讥讽无比的声音,顾南栖不悦地哼了一声。 这个女子她见过,当时千里迢迢的来了大殷,来看望崇曦,却…… 想到那一幕,顾南栖有些复杂的扯了下唇角。 拿起面前的食物似是发泄那般的咬了一口。 这凤梅,当真很喜欢崇曦啊。 可谁不喜欢呢! “顾大人,你今儿没吃早饭和午饭么?”瞧着她这大口吃肉的样子,身旁的大盛臣子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瞧着那臣子疑惑不解的模样,她坦荡地点了点头,昧着良心回道:“嗯,三天没吃了。” “……”那臣子忍不住地瞧了一眼她桌上快见底的食物,不禁有些同情。 听说这顾南栖杀了大殷太子,这才被放逐到了大盛,无诏,不可归。 第307章 身子有点虚,走不动 看样子,他是这辈子都无法回到大殷了。 照这般下去,死在大盛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毕竟,这人曾经对储君的虐待,早已人尽皆知。 难怪如今会连饭都吃不饱了。 明日之后,使团便要回大殷了,这顾大人呐,惨喽! 思及此,他将面前没有动过的菜端了过来,“顾大人,我这个给你吃。” “好。” 那大盛臣子又摇了摇头,不容易,真的挺不容易的,想当年,他还未及第之前,也是如顾大人这般,饥一顿饱一顿的。 想着,他递了一个苹果过来,“顾大人,尝尝这个。” 明日之后怕是就吃不到了。 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苹果,顾南栖眉头轻皱,眼底掠过一抹不纠结,“洗手了么?” 瞧着他眼底的嫌弃,那臣子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大殷上卿。 “洗了,宫女削的!”他没好气地应道。 “核取掉了么?本官吃东西是很讲究的。” “……”那臣子明显被气到了,见他可怜好心好意地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谁知道,他还这么多事。 “顾大人还是自己削。” “我不削,我不吃了。” “……” 瞧着耿发辉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方且月没忍住的低笑出声。 这顾南栖便是有这种实力,每说一句话,就想让人掐死他。 这个时候,凤梅却走了过来,当着盛安还有满朝文武的面举杯,“这杯酒,梅儿想敬殿下。” 崇曦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伸出手去接。 只是,手指轻轻碰到酒杯,那杯子从便手中滑落,掉在了桌上,让整个大殿呈现出一瞬间的寂静。 顾南栖一手撑着脑后,以一种看戏的姿态瞧着俩人的表演。 “啊,是梅儿手滑了。”她急匆匆地吐出一句,立即拿出手绢去擦拭,却十分有技巧的不小心将一整壶酒打翻在了男人的衣袍之上。 酒水瞬间便透过衣服渗到了皮肤之上。 男人眸色沉了沉。 “都是梅儿手笨,弄湿了殿下的衣服,南姒带你下去换一身。”说着,她便来搀扶他。 躲过凤梅伸来的时候,他目光陡然瞥见眸间含笑,在一旁看热闹的顾南栖。 眉头微微一皱,他凉薄不起波澜的嗓音缓缓响起,“顾大人,陪本宫去换衣服。” “……”顾南栖默默地坐直了身子,而后,摇了摇头,“您还是一人去,本官最近,身子有点虚,走不动。” 顾南栖话音刚落,周遭数道目光便看了过来,里面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复杂和了然。 崇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独自离去。 凤梅一张脸在瞬间便苍白一片。 她扭头,瞪了顾南栖一眼,这才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下。 顶着她的敌意,顾南栖抿了抿唇瓣。 这崇曦是多见不得她好,非得给她拉些仇恨来才开心是么? “呵呵呵。”瞧着她难得被阴的样子,方且月笑得畅快。 “顾大人不是说青睐储君么?怎得不一同前去了?” 第308章 死了也注意不到你一个大汉 顾南栖冷哼。 她若去了,那与崇曦之间的不伦之恋便妥妥板上钉钉的了,况且,她可不想被人记恨。 如今孤身在大盛,无权无势的,还是低调点。 “身子虚了。” 闻言,方且月唇角轻轻扯出了一抹弧度。 “我倒是不知,身子虚的人可以吃下一整盘四喜乾果,一盘蜜饯鲜桃,一盘御膳豆黄,一盘凤尾鱼翅,一盘红梅珠香,一盘宫保野兔,一盘八宝野鸭,顾大人,食量大得很呐。” 顾南栖云淡风轻地接过良姜递来的巾帕擦了擦嘴,这才道:“本官就喜欢宰辅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她食量大,那他是没见云木! 似乎是想到什么,方且月放下酒杯,看向顾南栖,瞧着她此番装扮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他道:“我大盛储君早已有了心仪的姑娘,便是上卿有意,也是流水无情。” 听着耳边人的冷嘲热讽,顾南栖也不在意,她幽幽地喝下一口佳酿。 漫不经心道:“万一,他心仪的姑娘死了呢?” “呵!”方且月冷笑。 那人,确实已经死了。 “他心仪之人就是死了也不会注意到你一个大汉!”方且月出口的话,句句带刺。 大汉? 顾南栖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团火。 “你说注意不到便注意不到啊!”她压着嗓子低喝。 感受着她莫名的火气,方且月目光微微一凝,“心爱之人身死,定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如此伤心之下,如何看得见旁人。”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尤其是个像宦官一样的男人。” “……”顾南栖面色凉如水。 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说话怎得就这般尖酸刻薄! 不就是曾在有追兵的情况下将他踹下了马车么?哪里就来这么大的敌意了! 她不服输的轻哼。 “若是他心爱之人当真死了,又在我跟前哭泣的话,我会安慰他的。”她勾唇浅笑,“毕竟,男人最懂男人了,不是么……宰辅?” 她最后两个字很轻,很低,尾音微微上挑,乍然就给人一种芙蓉帐内低语的感觉。 方且月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颤,酒水瞬间洒出,沾湿了他不染尘埃的衣袍。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失控,方且月有些没好气地问道:“安慰?你要如何安慰?” 若是能安慰,他早就劝他娶了这凤家嫡女了! 瞧着眼前情绪起伏不定的方且月,顾南栖一脸嫌弃。 “如何安慰崇曦先不说,但若宰辅有这么一天,我定会给你抛出三尺白绫,道一声,你不如随她去了!” 方且月:“……” 喉结滚动,压下心底那些莫名升起的火气,方且月将酒杯随意地往桌上一扔。 “明日之后大殷使团便要回殷复命,不知被放逐大盛的上卿该如何保全自身呢?” 顾南栖扭头朝着他看了过去。 她凑近他几分,瞧着眼前姿态俊逸的男人,低声道:“宰辅位高权重,便是暴戾如盛安也得给你几分薄面,不知,我可否到你府中待些时日呢?” 第309章 没事瞎点什么头 周围的臣子感到不可思议,瞧瞧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嘴脸。 想到宰辅府中居住,这顾南栖真是痴人说梦。 宰辅素来喜欢独居,身边便是太过贴身的随从丫鬟也不曾有,更别说收留一个死断袖了。 “……”方且月身子却赫然紧绷,他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像是没听见顾南栖的话一般。 在旁人看去,像是高不可攀,不屑于在顾南栖跟前低下高贵的头颅,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实则,方且月内心慌乱。 这顾南栖突然凑近,一股浅淡的香气猝不及防地便传入鼻翼,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香味,带着撩人的芳华,令人沉醉。 偏偏,这人还低声耳语,随着说话,呼吸浅浅的喷洒在他耳侧。 方且月莫名的便红了一张脸,额头上布满了细碎的汗水。 见他不语,顾南栖眨了眨眼睛。 “盛安想来也不肯收留我,崇曦住在东宫,也不方便,不然他定会收留我的,毕竟,我曾也收留了他来着。” “那宰辅……” 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方便么?大不了,我那个叫云木的侍卫少吃一点就是了。” 身后的云木:“……” 方且月颤抖着将自己的衣袖自她手中抽走。 明明内心是拒绝的,他可不想与这断袖之癖住在一起,免得自己也被人误会有什么癖好。 可那头,却不由自主地点了下来。 嘴也不听使唤了。 “好。” 闻言,顾南栖立即笑得眉眼弯弯,抬手在他肩上便是一下,“还是宰辅大气!” “……”方且月被她这巴掌打的身子一弯。 他不可思议地看她一眼。 这人娘的跟个官宦似的,穿起女装,更是妩媚倾国,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自己定要以为是哪家的千金了。 只是…… 想到方才的不由自主,方且月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下。 没事瞎点什么头! …… 于是,第二日,殷国使臣团回国复命,顾南栖按诏留在了大盛。 顾南栖搬进了方且月府中,随行的,还有云飞云木和良姜。 那清冷的了许久的方府,因着这几人的加入,瞬间便热闹了起来,多了几分往日里不曾有的烟火气息。 府中下人也不似从前那般拘谨了。 方且月正在书房里看折子,这些都是需要筛选然后呈于帝前的。 然后便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 他面色微沉,“是谁在喧闹?” 他话音刚落,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便自窗口飞了进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案桌前。 当看清眼前的东西时,方且月瞳孔剧烈的一缩。 他面色在瞬间苍白,目光透着丝丝惊恐。 他后退一步,跌倒在了凳子上,“来人,来人!” 云木默默地从窗户里爬了进来,瞧着凳子上不停挥手的方且月,尴尬一笑。 “宰辅,这鸡是我养的,今儿是乔迁之喜,想烤了吃,谁知就跑了呢。” “拿走!” 这还是云木第一次见方且月露出这等神情,和往日里儒雅翩翩的模样相差甚远。 第310章 宰辅这是……患有心悸之症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云木刚准备把鸡抱走,就见那鸡扑腾了几下翅膀,拉了。 瞬间,那还未看完的奏章上便是一团污秽之物。 方且月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云木立即将鸡抱了起来,一溜烟地走了。 方且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走出书房,沉着脸吩咐道:“将里面的陈设都换了。” “是。” 下人应了一声,便见宰辅怒气腾腾地走了。 看方向,似乎是要去那大殷上卿刚住进的院子,兰苑。 此刻,顾南栖正惬意地坐在浴桶之内,在热气腾腾的水里闭目养神,看上去,格外的悠闲。 她的房中摆放着案桌,上面有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还有一顶金镶宝钿花鸾凤冠和一串罕见的倒架念珠,摆放却很是凌乱。 昭示着主人的随性。 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来。 她眉眼轻轻眯了颤了一下,以为是良姜便没多在意,只是慵懒地吐出一句:“水还热,你也早些休息去。” 那脚步声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久久没有声响。 许久之后,顾南栖才悠悠的睁开了一双眸子。 透过轻纱织就的帐幔,他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男人。 他不言不语,便这样静静地站在斜对面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物件前,琉璃的灯火照耀着他俊美的脸上,甚是华美,绚丽夺目。 顾南栖一惊,身子随即往水里沉了沉,“你,有什么事儿?” 方且月不语。 顾南栖只见一道寒光划过,那遮住她的帐幔于眼前垂落在地。 她唇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宰辅啊,虽然我住在你府中,可毕竟……男男授受不亲,我在沐浴呢,你这么进来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尤其是我的。” “呵!”方且月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嘲的低笑。 随着帐幔的揭开,方且月瞳孔猛地一缩。 他清晰地看到了浴桶里那漂浮的花瓣。 而那人,在花瓣中露出一个脑袋。 他瞳孔猛地缩了一下,“这是……” “嘿嘿。”顾南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经过竹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这花,开得如此艳丽,实在碍眼了些,便顺手摘了点泡澡。” 方且月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这是极度名贵的药材,即便是大盛也再难找出第二株,这是他准备用来为崇曦解那天涯露的药草。 今年好不容易开花了,却被他用来泡澡。 瞧着他一副发受打击的模样,顾南栖眨了眨眼睛,“宰辅这是……患有心悸之症?” 她怕他一口气上不来。 “顾!南!栖!”方且月一字一句似乎是出从牙缝中蹦出来那般。 下一刻,他忽然抽出一侧挂着的佩剑,朝着顾南栖便劈了过来。 她瞳孔微微一缩,赶紧闭上了眼睛。 “……”瞧着他这模样,方且月剑锋在她咫尺处堪堪的停了下来。 随即,剑锋微微一偏,便要落到了那浴桶之上。 第311章 他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就他准备劈下之时,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声音,“大人,储君来了。” 方且月微怔。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后退一步,手中长剑随意地滑落在地。 他垂下眼睫,顷刻之间整个人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包围着。 他看向顾南栖,“上卿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大盛储君,却亲自为他种下无解剧毒,我查阅古籍才找到这么一株可能让他痊愈的药草,你便这样糟蹋了!” 方且月只觉得心中似乎憋了一团火。 三皇子殷暮商说,那是他的皇姐殷宁亲自所创,这世间,便是殷天成也解不了,能解的,唯独殷宁一人。 偏偏,那唯一一个能解这毒的人,也死于这顾南栖的手中。 依他所见,这人生来便是来克崇曦的! “……”看着方且月随时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顾南栖轻咳一声,“要不,我赔你?” “我需要你一个断袖陪?你以为谁都如你这般男女不忌!”方且月沉声怒吼,那嗓音之高,在殿内上方久久盘旋不去。 顾南栖轻抿唇瓣。 他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方且月忍了又忍,抬脚便要踢翻眼前的浴桶。 就在这时,崇曦缓步走了进来,“且月。” 方且月一顿,抬起的脚也慢慢地落了下来。 崇曦走上前来,瞥向浴桶被花瓣遮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人,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一下。 一双幽深的黑眸带着一抹复杂,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如冰的冷凉。 顾南栖抬眸看他。 他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微微透明,而又给人一种冰凉之感。 他看向她,然后又飞快地移开的目光。 “走。”他扶住方且月的肩膀便将人往外带。 “可他……” 方且月想要回头说点什么,却被崇曦强行将脑袋摁住,不让他回头看去。 “不过一株草药,再想办法便是了。” “你说得容易,那可是天涯露!”方且月眼底闪过懊恼,“我便不该让他住进府里。” 当时,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崇曦却没有多少的在意,“若我命该如此,那便这样。” 这天涯露,便是穿肠毒药,也是殷宁所创,解不了便解不了,就当早点去见她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崇曦深深地看了一眼里面。 这个人,其实和殷宁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 方且月轻哼一声,“这个断袖,到哪里都惹人嫌!” 闻言,崇曦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若你当真这么嫌她,便不会同意让她住进这方府了。” “这人树敌太多,便是到了大盛,殷国想杀她的人也多如过江之鲫,想要保全自身当真是难上加难,可进了这方府,想动她便有些难了。” 顿了顿,崇曦道:“金麟卫这些日子便交给你。” 瞧着他递来的令牌,方且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金麟卫是你的保命符,便是当初与大殷那一战也是能与殷宁的驭冥军相抗衡的,就为了保护那么个断袖,你竟将金麟卫给我?” 第312章 完了,主子的清白 “暂时给你,无妨的。”崇曦语气淡淡,“她还不能死。” 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他要她好好活着,活着等到蛊虫发作的那一天,他要亲眼看着她受尽折磨,趴在他的脚边卑微的祈求,如此,才能稍稍告慰殷宁的在天之灵。 见他坚决,方且月叹息一声接过了令牌。 “放心,这断袖在我府中,死不了的。” 崇曦点了点头,没再逗留,转身离开了方府。 …… 想到崇曦今日的相护之举,顾南栖有一丢丢的感动。 白日里若不是那男人拦住了方且月那个色魔,她的女儿身恐怕已经暴露了。 于是,她亲自下厨做了点小食,端着便去往了东宫。 那个男人的饭食都是青阳做的,味道着实不太好,还不如她做的。 只是,刚到门口便被拦住了去路。 青阳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顾大人,主子说,如果你来了,让你……滚。” 最后一个字,他音调放得很低,就连口齿都不是那么清楚。 然,却还是被顾南栖听了进去。 眉头一蹙,“你再说一遍。” 说着,她迅速的抽出了身上的鬼月剑。 目光扫过她手中的鬼月剑,青阳满眼戒备,硬着头皮道:“顾大人,我也是奉命行事,你能不能不要为难我?” “不能!”重重地吐出一句,她一把推开青阳,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青阳眼底划过一抹挫败。 这顾南栖的功夫他的见识过的,着实不错。 只是…… 似乎是想到什么,青阳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顾大人,我家主子在沐……” 话未说完,她已经一脚踢开门走了进去。 青阳整个人霎时便僵住了,站在原地,他木讷地看着那已经关上的门,“完了,主子的清白……” 顾南栖显然没有想到这人大晚上的在沐浴,崇曦也没有想到,顾南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房间。 四目相对。 男人英俊的五官一下就沉了下去,面沉如水地盯着她,薄唇开启,“出去。” 瞧着他那暴戾的样子,顾南栖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她慢慢地走了过来,趴在了浴桶边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承认,我现在是寄人篱下,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可你这样冷漠,你觉得合适吗?崇曦?” 她语气慵懒,透着丝丝蛊惑。 崇曦耳尖莫名的便红了,他不忍直视的移开目光。 “出去。” “……”顾南栖眉心突兀地跳了几下,不跟他计较。 “那天涯露其实也不难解,若我想通了,为你解了便是,你又何必给人甩脸色。” “顾南栖。”崇曦叫着她的名字,“你除了说瞎话还会什么?”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若我如你从前待我那般待你,你不得翻天?” 他一字一句,透着地狱般深入骨头的寒颤。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南栖道:“行了行了,别骂我了,吃点东西。” 说着,她将做好的小食递了过去。 第313章 你是怕毒不死我 崇曦垂眸看来,瞧着盘子中黑乎乎看不清本来样子的食物,他冷哼。 “怎么,上卿是怕毒不死我?” 顾南栖真的要被他气哭了。 “出去,本宫不想见到你。”随着一句话落下,他突然从浴桶之中站了起来,赤脚踏出。 瞧着眼前的躯体,顾南栖眨了眨眼睛,一句话,不假思索地便吐了出来,“崇曦,你身材不错。” 男人脚步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还是个女人么?” “……”闻言,顾南栖懵逼地眨了眨一下眼睛,“是呀,你不是知道么?”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眼底划过几分狡黠,她起身便追了上去,“崇曦啊,你当初知我女子身份的时候是个什么感……” 话音未落,没注意到脚下的水渍,顾南栖整个人一滑,身子猛地朝前扑去。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凑巧。 男人拿起衣服,还未来得及穿上,整个人便被她从后面扑倒。 听见声响的青阳连忙推门而入。 满室的凌乱,头发微湿、不着寸缕的主子正被顾南栖摁倒趴在屏风之上,似乎是因为他们闯进来的原因,他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绯红。 看着这一幕,青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主子,居然还脸红了,这是……这是…… 青阳已经不堪再想下去了,却不知,崇曦是憋着多大的火气才克制住一掌劈死顾南栖的冲动。 “……咳!”诡异的寂静的中,她轻咳一声,然后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脚滑了。” 男人已经拔出了一侧的佩剑。 瞧着他这样子,顾南栖立即转身走了出去,来到门口的时候,她脚步微微一顿,扭头,不满地瞪了一眼男人。 “咋滴,你还能光着身子追出来砍我不成?” 崇曦握住佩剑的手猛地收紧了起来,美如妖孽的俊颜覆裹着冰霜,深邃如峡谷般的长眸微眯,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而后,他一字一顿地开口,“传令金麟卫,将她碎尸万段!” 顾南栖一怔,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身边似乎有一股隐藏的势力,曾经战场之上有幸对决过一次,皆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他竟然让那么多人来追杀她一个? “咳!”她轻咳一声,趴在门口心虚地吐出一句:“崇曦,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对你态度不太好,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以后还是朋友,互相包容。” 青阳:“……” 这顾南栖如今是怎么了? 到了大盛,反而不似在殷国那般盛气凌人了,反而多了丝丝俏皮。 可,这也着实气人了些?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青阳面色一僵,轻咳一声,他不动声色地将尴尬掩饰起来。 他竟用俏皮来形容一个男子! 崇曦盯着门口处的顾南栖。 眉眼间点点凝聚的戾气以及眸底深处即将要喷出的火焰让顾南栖没敢停留,快速地走了出去。 看着自家主子那拼命隐忍的模样,青阳抿了抿唇瓣。 这顾南栖是闹得哪一出? 第314章 只是,殷宁喜欢吃 崇曦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微湿的发丝垂落,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却没由来的叫人神魂皆颤。 他目光落到了不远处放着的小食上。 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他走了过来,拿起那看不清样子的小食放进嘴里,轻轻咀嚼。 而后,整个人一噎,便尝也不敢尝的将口中之物吞了下去。 青阳连忙递上一杯清茶,“主子。” 他接过,饮了一口。 “拿出去扔了。” “是。”青阳复杂地瞧着眼前黑乎乎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崇曦。 这食物看着就恶心,也不知主子为什么还要吃上一吃。 难不成,主子又饿了? …… 这一夜,崇曦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在梦里,母妃还在,春暖花开,到处一片繁花,这偌大的大盛宫也不似如今这般冰冷刺骨。 待到崇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帐顶。 自己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不曾好好睡过一个好觉了。 近来这些日子,莫名的心静了不少。 青阳缓步走进内殿,低声禀报道:“主子,宰辅病了。” “……”崇曦眉眼微微颤了下,“病了?”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 青阳点了点头,“大夫诊治过了,说是怒火攻心,肝气郁结不散。” 崇曦抿了抿唇瓣,他想,他大概知道那人的病是从何处而来了? 有些头疼的叹息一声,他下床梳洗之后,便径直去了方府。 马车一路驶出皇宫,在方府门口停了下来,此刻还有些早,街道上行人也有些少。 崇曦刚下马车,便见顾南栖走出了府邸。 她一抬眼,瞬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崇曦,还有他手里提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瞧着那人,青阳只觉得碍眼,“主子,属下去喂马。” 青阳连马带车地将马儿牵走。 顾南栖快步来到崇曦跟前,指了指他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崇曦蹙眉看了她好一会,这才将手中的油纸袋递了过去。 面上划过一抹喜色,顾南栖笑得眉眼弯弯。 她打开袋子,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精致的桂花糕,一股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脸上拂过一袭喜色。 是她喜欢吃的。 她连忙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崇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桂花糕?” 瞧着她满眼喜色的模样,崇曦眸色微微一紧。 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只是,殷宁喜欢吃。 “咳!”顾南栖面色一僵,忽然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崇曦一愣,“噎着了?” 顾南栖一手扶着嗓子,咳得撕心裂肺。 漠然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被卡得着实痛苦,男人清冷的面容之上拂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没有再多想,立即绕到她身后,双手抱住她的腰,试图将卡在里面的桂花糕弄出来。 天色渐渐地大亮了,周遭的百姓也渐渐地起床。 一年过花甲的老头刚刚出门,一转身,便见两个风姿绰约,玉树临风的男子抱在一起,姿态极其亲昵,正在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第315章 被彻底误会成下面那个了 老头猛地一僵,用一副令人发指的表情看着俩人,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顾南栖卡的痛苦,崇曦也浮起一抹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着急。 俩人只顾着和嗓子里的桂花糕奋斗,却不曾注意到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就这样瞧着这俩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直至,方府大门被打开。 云飞和良姜刚刚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两个人,还有周围了许多的百姓。 瞧着俩人紧紧贴在一起的举动,良姜和云飞对视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主子,殿下,你们干嘛?”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俩人一怔,抬头看去,只见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那表情,就仿佛在看两个…… 顾南栖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突然就将那桂花糕吞了进去。 男人耳尖悄无声息地泛起一丝红晕,抬脚,面色冷静地走进了方府。 “……咳!” 众目睽睽之下,顾南栖轻咳一声,转身,默默地跟了上去。 刚一进去,顾南栖便急躁的差点想以死以谢天下了。 这下好了,彻底被误会成下面那个了! 果然,每一次遇到崇曦,总是没有一件好事发生,这个男人克她啊。 他克妻他知道么? 这一气之下,顾南栖连出门的心思都没了。 于是,方府里的后院里,一人端坐在石桌前,面无表情,仿佛老僧入定。 一人在软榻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 云木兴奋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主子,晚上便是七夕了,你还是一个人么?还是……” 顾南栖心情本就不太愉悦,听了云木这句,她突然坐起身,眼底带着几分煞气。 “为什么七夕我就不是一个人了,我还能变成一条狗?” “……” 云木脸上兴奋的笑容就这样僵住了。 “属下的意思是,今晚七夕你要一个人过,还是要和别的什么人一起过?” 主子不是心悦那大盛储君么? “对了。”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脸上浮起一抹凝重。 “昨夜我正打算睡觉,当时屋内烛火很盛,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铜镜中出现了一张脸。” 云木认真地看着她,专心聆听。 她吐出了一口浊气,似乎是劫后余生,“当时差点被吓死,这世间竟有如此倾国绝色之人。” 云木:“……” 他还以为是不是主子房中进了刺客,还小小的激动了一下,谁知道…… 云木无语地瞥了一眼顾南栖,“主子,你还是睡着。” 嫌弃地瞥了一眼顾南栖,云木拿起她吃剩的桂花糕便走了出去。 然后,刚到门口便被噎住了。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走来的良姜,迅速地走了上去,拽起她的衣袖,不停地指着自己的喉咙,却说不出一句话。 后者冷着一张脸,一拳便砸了下来。 然后,那桂花糕也在瞬间吐到了地上。 云木擦了一下唇角,“你就不能不这么粗鲁?” 后者就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进了顾南栖的房间。 第316章 他喜欢那个调调的女子 这是顾南栖第一次在大殷以外的地方度过。 追月楼是大盛都城里最大的酒楼,专门用来接待有身份的客人。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景色极佳,一向是京都城中富人登高饮酒的所在。 顾南栖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赏着底下面颊带着羞涩的女子,还有俊朗的男儿,脸上的笑容浓郁了几分。 可没等她高兴多久,目光就慢慢的沉了下去。 凤梅落后崇曦半步的距离,含羞带怯的随他一起往前走去。 今夜的她一身蓝色银鹊穿花衣衫,两只金蝶耳坠挂在脸颊边灿烂耀目,唯有簪在髻边的白色步摇,星星点点的透露出那一份清雅。 她手了紧了紧,然后怯生生的看一眼崇曦,“凤梅多谢殿下方才解围。” “无妨。”男人嗓音淡淡,不起波澜。 他缓步往前走着,凤梅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在顾南栖看去,俨然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哼!”极度不屑的哼出一个音节,她拿起跟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喜欢那个调调的女子?” 良姜轻咳一声,“属下见下面的面具很是有趣,我去买一个。” 瞧着良姜火速离去的身影,顾南栖又是一声轻哼。 忽然间,欣赏这七夕夜晚的心情便没了。 看啥啥不顺眼! 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假装没有看到。 方且月走上酒楼,一眼便看到了窗边面色阴沉的顾楠栖。 这人临窗而坐,一身嫣红色的衣裙,露出里面粉白色的领口,绣着曼陀罗的腰封将纤的腰束得不盈一握。 裙摆长可曳地,犹如一朵桃花开在了三月里,娇不可言。 方且月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而后,他迅速的走了上来。 “顾兄!” 顾楠栖寒着一张脸抬眸看来,见到来人,她面色又是一沉,“何事?” 看到这方且月就没点好心情。 后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扫了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 “凤家小姐方才收到了一盆来自西域进贡的奇花,真是美的不可方物,殿下对她可真好啊。” 顾楠栖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不说话。 后者见她脸色阴沉的厉害,连忙道:“可惜了,顾兄女装穿的这般美貌,却偏偏是个男儿身,否则,也不知道迷煞了多少男人心。” “顾兄?”方且月凑近了些许,“殿下有送花给你么?” 隐忍了片刻,顾楠栖脸上扯出一抹轻快的笑,抬手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像是半点情绪也不曾有那般。 “呵!花而已,我自己坟头也会长,就不劳宰辅费心的。” “……”闻言,方且月当时便震惊了。 他的坟头也会长? 这是什么话? 突然瞥见站在方且月身后的男子,顾楠栖眼底划过疑惑,“这位是?” 方且月微微点头,就见他身后的男子行了一礼,“我是主子新提拔的贴身侍卫,魏松。” 新提拔的侍卫? 顾南栖微楞,不由得再看一眼这一身劲装的男子。 方且月不是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么?怎得一天不见便有贴身侍卫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楠栖鄙夷的看了一眼方且月。 第317章 宰辅玩得这么变态 瞧着她那眼神,方且月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顾兄有话要说?” 顾楠栖扭头,留给他一个倾绝的侧颜,半点没有要与他说半句话的意思。 “……”抿了抿唇瓣,方且月默默的拿起面前的酒饮了一口。 这人什么意思? 放下酒杯,方且月摸了摸肚子,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 于是,他招呼道:“将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小二殷勤的应了一声,刚准备离开,方且月又道:“先上一壶好茶充充饥。” “好嘞,客官你稍后。” 方且月发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的人对着他投来极度复杂又有深意的一瞥。 瞧着这眼神,方且月只觉得有几分坐如针钻的味道。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道:“顾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南栖抿了抿唇瓣,将目光投向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红唇低声呢喃道:“宰辅玩儿得还挺变态。” 身后的云木赞同的点了点头。 方且月疑惑的皱起眉头,“什么?” “你家主子什么意思?”他看向云木,询问道。 云木倒也坦诚,“宰辅在酒楼里要茶水冲洗那什么。”云木朝着他某些部位投去极有深意的一瞥,“主子这么变态的人都觉得宰辅你很变态,可见是真的变态了。” 云飞微怔,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与云木。 方且月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他脸颊飞快的浮上一抹红晕,“低俗!” 顾南栖正准备说话,就见店小二将茶水端了上来,“客官您的茶水,你先喝点充饥,菜马上便上。” 顾南栖:“……” 云木:“……” 方且月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目光带着些许揶揄就这样落在了顾南栖的身上。 “顾兄,来点充充饥么?” “咳!”轻咳一声,顾南栖默默的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也不曾发生。 云木摸了摸鼻子。 他一定是跟主子待在一起久了,所以被她带偏了。 晚风习习的的吹着,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银河像一条淡淡发光的白带,横跨繁星密布的天空。 顾南栖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刚准备说点什么,抬眸,就见崇曦走了上来,身后依旧跟着凤梅。 “呵!”红唇哼出一句极度不满的轻哼,她翘起二郎腿,双手随意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一眼看去,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方且月起身将人热情的迎了过来。 俩人落座。 凤梅抬头看了一眼顾南栖,瞧着她这一身赛过女子的装扮,瞳色暗了暗,她主动往崇曦身侧靠了几分。 顾南栖冷眼看着,并不说话。 一时,席间安静的有几分瘆人。 片刻之后,方且月开口道:“君主前几日微服私访,看去的方向,像是要到军营里一观呢。” “嗯。”崇曦冷冷的哼出一个音节,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 顾南栖扫了一眼凤梅身后丫鬟小心抱着的花,目光淡淡的扫过崇曦。 第318章 论卑鄙无耻我佩服你 瞧着她那带着侵略的目光,凤梅默不作声地往崇曦身侧靠了靠,仰头看着她,“殿下,梅儿有一事请教。” “嗯。”他寡淡的哼出一个音节。 对于他的淡漠和疏离,凤梅像是习以为常,她道。 “书本上说,将者,智信仁勇,将领乃一军之长,具备这五项方可成就王者之师,可是,仁该作何解释?” 说着,她看了一眼顾南栖,“梅儿先前同宰辅入大殷见殿下那次,途中听说上卿大人行事狠辣,驭下森严,便是对一手无寸铁的女子也可痛下杀手,如此狠辣,还能居于上卿之位?梅儿不解。” 闻言,云飞和云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这凤小姐是闲的不耐烦到主子这里找不痛快了? 凤梅话音刚落,方且月便看向了顾南栖,眼底带着几分看戏的光芒。 后者云淡风轻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吃下。 还不待崇曦开口,她便看向了凤梅,居然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仁,乃附众之本,仁者,体恤下士,身先士卒,则众士归附,对可用之人,施以恩惠,委以重任,对敌对之人,痛下杀手,不必留情。” 身子微微朝前倾了几分,顾南栖眸子灼灼:“明白了么,凤小姐?” 对上她的目光,再想到她那句‘对敌对之人,痛下杀手,不必留情’凤梅微微瑟缩了下。 “明,明白了。” 崇曦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南栖。 这个人,她就好像是一个谜,须得让人一点一点地揭开。 他知道,她是他终其一生也要推进地狱的人,可却又在不知不觉中,似有什么东西引得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崇曦有些挫败地垂下眼帘。 不可以离这个人再近了,否则,会舍不得的。 正在这时,青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面上带着沉重。 “主子,君主在上都遇刺,现正被围困在山上,命你派兵支援。” 顾南栖眸色紧了紧,一瞬间想了许多。 崇曦默不作声地盯着窗外绽放的烟花,成双成对的情人。 见他不动,青阳不禁催促了一句,“主子,大盛以仁孝治天下,你如若不去,会被群臣诟病的,一旦此事传开,必会危及你的储君之位!” “如若去了,必是九死一生。”顾南栖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红唇凉飕飕地吐出一句。 “这分明就是君主的计谋,你若不去,他便有理由废你储君之位,你若去了,他定早已布好人马,只等你出现便将你杀死,而后告诉天下,是贼人杀的你!”方且月冷静地分析道。 顾南栖抬眸看向崇曦,神情淡淡,“众所皆知,崇曦你已是我的人,如今,我替你前往上都救驾,你坐镇京中,也说得开。”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 “我是大殷上卿,盛安不会轻易杀我。” 方且月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就凭你?” 闻言,顾南栖面色当即便是一沉,“宰辅,莫要狗眼看人低!” “哈哈哈哈哈!”方且月没忍住的笑出声,“顾兄,论阴谋诡计,卑鄙无耻,方某佩服你,可领军作战,你不行。” 第319章 顾兄如此文弱 “顾兄如此文弱,刀剑无眼,若是误伤了顾兄这细皮嫩肉的脸蛋可就可惜了。” 瞧着他如此笃定的神情,顾南栖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于座位上缓缓起身,“殿下深知,去与不去皆是绝路,若信我,我便替你救回你那没良心的爹,若不信,便自己去送死。”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跟上了顾南栖的脚步。 云飞刚准备走,方且月便道:“你家主子素来都这般自负的么?” 云飞脚步微顿,他抬眸看了一眼顾南栖的背影,垂眸看着方且月。 “我家主子送殷诏上路那日对他说过一句话。” “嗯?”方且月微愣,“什么话?” “老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跨马定乾坤,你,拿什么跟我争?” 话落,云飞便大步离开。 方且月和崇曦当即便怔在了原地。 凤梅也是惊愕地瞪大眼睛。 那个人,竟真的杀了大殷太子,还全身而退? 就在这一瞬,崇曦恍然,像是云飞说的那人并不是顾南栖,而是……殷宁。 垂眸,他怅然一笑。 殷宁啊,她离开了。 这个锦绣如织的尘世,原是她最爱的,可,却深深地折在了这诡谲的人心里。 …… 翌日,顾南栖从起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崇曦已经率军出发了。 她面色阴沉地站在院子中的一棵槐花树下,墙角伸出的枝丫在她手中生生的被折断。 云飞和云木站在她的身后,却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为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见她一站是许久,还没有要回屋的趋势,身上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花瓣。 良姜这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主子,那大盛储君也是怕你受伤,如今局势不明朗,若你牵涉其中定然会不安全。” 顾南栖眸子轻轻眯了一下,长长的眼睫之上掉落了一片花瓣,点缀着她嫣红的唇瓣,格外的魅惑。 她缓缓转过身子,冷笑一声,“他哪里是怕我有危险,他分明是看不起我!” 谁说文臣便不可握剑了? “算了,他死了算!”顾南栖抬脚便往屋里走去。 片刻之后,她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煞气。 “准备一下,马上启程。” 云飞眉心一挑,“去哪?” 她微扬下颚,“上都!” 三人了然的对视了一眼,识相的没有再说话。 “属下马上去准备。” 隔壁,听见顾南栖声音的方且月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别样的光芒,最终,趋于无声。 这个人,当真自负。 他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殿下对他的恨意,并不比对君主少。 三人很快便整理了行装,与顾南栖一同去往了上都。 大路一片苍翠,整片河山都被翠绿和花红覆盖,美不胜收。 唯有一处残破的客栈立于高处,格外的醒目。 云飞勒住缰绳,“主子,前方有酒家,不如歇歇再走?” 顾南栖抬眸看去,却也点了点头。 这一路的劳顿,即便是人不休息,马儿却也需要休息了。 第320章 只啃馒头怎么行呢 几个人来到那酒家,推开紧闭的大门,携着清风入内。 柜台前有一年迈的老妪,听见声音,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几位吃点什么?” “随便来碗米饭,几碟小菜。” 说着,她扫了一眼云木,“再来几个馒头。” 闻言,云木小声问道,“不来点肉么?” “便是我们不吃,白狗也想吃肉啊。”云木果断地将锅甩给了随行的顾白狗。 后者对着他‘汪’了一声。 顾南栖摇了摇头,“此地太偏僻了,还是不要的好。” 良姜点了点头,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不消片刻,菜便被端了上来,还是那个老妪。 顾南栖抬眸的瞬间,视线与她相撞,瞳孔微微一缩。 “姑娘这是要去上都?” 顾南栖垂眸,瞧着身上一袭男装,一愣,“姑娘?” 那老妪点了点头,“老身阅人无数,自知您是姑娘。” 顾南栖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扒了一口饭。 “我见姑娘印堂发黑,此行必不顺利,还是折返得好。” 她浑浊的眸子凌厉地看着顾南栖,沙哑的声音犹如地狱中腐朽摇曳的枯枝。 顾南栖抬眸,迎着她的视线,那老妪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却生生的让人感觉到脊背发凉。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佝偻着身子入了内堂。 瞧着她的背影,顾南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印堂发黑? 那便试试此行她能否全身而退! 云木拿着一个干巴巴的馒头啃着,偶尔极度幽怨地看一眼顾南栖,而后发狠地咬了一口馒头。 顾南栖皱眉看着他,“只啃馒头怎么行呢?” 云木惊诧地看向她,没想到,主子竟然人性未泯,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然后,就见顾南栖将一碗凉水递了过去,“多喝点水,要不容易噎着。” 云木:“……” 算了!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看了一眼那老妪离去的方向,“主子,那是不是就是盛国前朝祭司?” “……”顾南栖吃饭的动作一顿,良姜也是一顿,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充满了不解。 “你怎么知道?”良姜率先问了出来。 云飞吃饭的动作微顿,他蹙眉扫了一眼云木,眼底似有一抹不赞同划过。 后者未觉,他啃了一嘴馒头,随意地解释道:“她手里拿着的拐杖是驭宗法杖,属于盛国前朝大祭司之物,还有,她脖子上有明显的疤痕,那是大火残留所致。” 云木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据说,当年盛安眸朝篡位,想要将前朝祭司与公主收为嫔妃,而祭司抵死不从,还出言诅咒,盛安便命人放了一把大火,后来,也没找都尸骨。” “呵呵!”顾南栖压下心底的不安,轻哼了一声,“什么诅咒,那么大个人了能不能不要迷信!” 闻言,云木复杂地将她看了一眼,“主子,可你也死而复生了。” 顾南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 第321章 你们是何身份 如若那老妪当真是盛国前朝祭司,那么,一定与崇曦的母亲有某种关系。 倒是云木…… 顾南栖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我只知你们一直跟着顾南栖,却不知,你们是何身份?” 云飞和云木同时一顿。 顷刻之间,饭桌上便安静了下来,只有一阵叫人窒息的安静萦绕其中。 许久之后,云飞才张了张唇瓣。 顾南栖率先站了起来,“吃完启程。”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大步走出了这方残败的小屋。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一定要知道。 瞧着她的背影,云飞唇角微不可见地扯出一抹笑容。 这个殷宁公主啊,当真是不同的。 “走了。” 良姜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也快速地追上了顾南栖的脚步。 …… 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去往上都的路途,顾南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高山之上,那老妪佝偻着身子瞧着他们,久久没有挪动身影。 隔着一段距离,她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她猜想,定然是落寞的。 “主子,不如,背水一战,直接将盛安杀死在上都,好让殿下名正言顺地登基?” 良姜压低声音询问了一句。 主子对大盛储君的心意,她是知道的。 顾南栖神色淡淡的看着前方,听到良姜的话,她仅仅是摇了摇头。 盛安敢让崇曦前来营救,便说明他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能逃生便是万中之幸,还如何与盛安匹敌。 他手中可是握着半个盛国的兵力。 再者,崇曦连自己的父亲都无法营救,还如何能登上帝位,如何能让天下臣服。 这说来说去,一切都在盛安的计算之中。 这一战,只能自保。 不能谋事! …… 崇曦一行人刚刚入了上都便遭到了伏击,那是一场玩命的刺杀。 林间枝叶都沾染了灼目的鲜血,不消片刻却又被飘落的枝丫掩埋。 对方是以车轮战的方式在消耗着他们,整整一天一夜,带来的士兵甚至连拿起兵器的力气也不曾有。 青阳手中的利剑在敌人的脖子上划下一刀,单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他扭头看着崇曦,“主子,怎么办?” 男人神色冷漠,握住手里的软剑一点一点地收紧。 他看着周遭的黑衣人,那双冰薄的眸子在此刻依旧平静,不起波澜,因为早已料到,所以不意外。 因为与盛安的父子之情一早便断了,所以不伤怀。 他冰薄的唇瓣轻轻开启,“杀!” 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必须拼出一条血路,并将盛安带回去。 很多时候,人之所以逼着自己往前走,不是前面的风景迷人,而是身后的现实很残酷。 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来,目的,正是半跪在地上的青阳。 崇曦无意中一瞥,瞳孔猛地一缩,“小心!” 青阳抬眸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道身影却快速跃了上去,手中的月圆弯刀‘锵’的一声将那箭弹开。 不等他回神,一支利箭再一次的射来,却狠狠地钉在了她的肩膀。 第322章 君主当真要了殿下的命 喧嚣与静谧,不过是刹那的交替。 枫林涌动的天地间,仿佛什么都不存在,只余下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身影。 刀光剑影,风叶静止,树叶落地的声音在林间格外的明显。 青阳粗重的呼吸深深地融入了天地里,混合成一股深沉的,汹涌狂卷的风暴。 良姜一手撑着月圆月弯刀,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青阳。 她狠狠握住钉在身上的利箭,而后,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地将箭拔出,重重的掷出,刚好命中一准备偷袭的黑衣人。 茫茫天地间,厮杀还在继续。 青阳惊愕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女子,她目光冷冽,脸颊沾染着点点血色,额前一缕碎发将她衬得有几分冷艳。 正在这时,良姜握着月圆弯刀站起身,她俯视着地上的青阳。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无能!” 后者一噎。 心底竟没半点不悦。 良姜抬手挡掉一支暗箭,她沉声道:“殿下,我家主子随后便到!” 崇曦微愣,刚准备说话,便将一人骑着黝黑的骏马冲入了林间。 身后还跟着云飞和云木。 顾南栖手握鬼月剑。 她冷笑铮铮,手中的利刃犹如嗜血的魔剑。 生生的给人一种犹如惊雷阵阵汹涌的震撼。 她穿过层层杀戮来到了崇曦身边,对着他投去妩媚地一瞥。 她那双黑眸似乎于瞬间点亮了玩很赞琉璃灯火,绚烂多彩。 她一袭白衣,手持染血利剑,立于枫林之中,轻轻吐出一句,“崇曦,别来无恙?” 男人脸上浮起一抹难得的笑容,衬着满身的鲜血,诡异又骇然,似是从地狱走出的魔鬼。 “无恙。” “我来的时候发现一条小道,我们从那里退出去,而后直逼上都。” 顾南栖青丝若流泉,手持长剑,淡淡一笑,那双妖异的眸子似是生了蛊惑一般,让人无可避免地沉溺在那一瞥一笑的风姿之中。 慢慢地,颤栗,沉沦。 迎着重重压力,一行人直逼上都。 …… 盛安站在顶峰,瞧着山下骑马一路而来的一行人。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眼底,寒凉彻骨,就犹如冬日的天气一般令人生冷。 正在这时,凤之余复杂地看了一眼盛安,他道:“君主当真要了殿下的命么?” “殿下?” 盛安阴森阵阵地呢喃着这两个字,眼底有着凤之余所看不懂的冷漠。 他说,“这大盛的天下是孤当年拼着全族性命打下来的,而那逆子是楚云的儿子,若将这天下交给他,岂不是等同于将大盛还回去了!” 他当初之所以将他封为储君,只不过是想让他成为崇衍的保护伞,替他挡掉所有的灾劫。 谁知,他却创建了金麟卫,战场之上百战百胜,声望颇高,连他都无法撼动其位置。 若不是与大殷公主殷宁那一战,如今的盛崇曦早已羽翼丰满。 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了。 所以,他要尽快将他除去,否则,大盛危矣。 他没在大殷权贵的欺压之下就此匍匐,那便由他亲自斩断他一身傲骨。 第323章 大盛还有未来么 凤之余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仿佛没有焦距地看着山下的人马。 他是极度欣赏这储君的,自己的女儿凤梅也对他青睐有加,只是,君主容他不得啊! 许久之后,凤之余才云淡风轻的道,“大殷上卿,也来了。” “呵!”盛安冷哼出声,“若他碍事,照杀不误!” 区区大殷上卿,当真以为他会怕么? “那大殷上卿若当真与殿下有点什么,如此,喜欢一个男人的储君也无法继承大统。”凤之余惴惴不安地补了一句。 盛安没有再说话,那双浑浊的眸底深处透着一抹深邃的精光,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他只知道,只要那逆子上来,便会丧命当场。 他既然能将他封为储君,也能要了他的命。 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凤之余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殿下是君主的血脉,君主真的忍心么?” 盛安慢慢地转过身子,那双冷厉的眸子不含一丝温度地看向了凤之余,“孤那么多儿子,还会在意一个前朝公主诞下的皇子!” 凤之余颔首,“臣知道了。” 这一次,他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听着那渐渐逼近的马蹄声。 不消片刻,一行人便出现在了视野中。 崇曦仰头看着那矗立在顶峰的行宫,奢靡至极,当年盛安下令督造之时让许许多多的百姓民不聊生。 顾南栖眉头轻皱了一下,手狠狠地握着鬼月剑,“我觉得有埋伏。” 很显然,盛安此计为的就是将崇曦引来,而后,造成意外身亡的假象。 如此,他便可以重新册封储君,册封一个完完全全对他没有半点忤逆的储君。 崇曦冰薄的眸子透过层层障碍看向了盛安。 他唇瓣缓缓地勾了起来。 “走。” 一夹马腹,白色的骏马便彻底的融入了这万紫千红的林间。 盛安眼底出现了一抹幽光,透着一种忽视不掉的兴奋和急切。 凤之余静静地看着他,心,突然很凉。 他不知道自己辅佐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君主,一个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冷血的君主,当真,会让大盛有未来么? 其实,答案早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不是。 这些年来,他沉溺于声色之中,冷酷暴戾。 直到殿下归来才有了些许的收敛,可是,那根基依然没有撼动分毫。 而自己最初的雄心也在他日渐荒唐之下,逐渐地,化为乌有。 “放箭!” 在崇曦逼近之时,盛安突然急吼吼地吐出两个字,透着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 回答他的,却是亘古的沉默。 山间静悄悄的,既没有兵器相撞的声音,也没有马儿尖锐的嘶鸣,有的,只是风声呼呼的声音。 盛安眉头一皱,心底划过一抹不好的感觉,他又重复道:“放箭!” 依旧是一片静谧。 崇曦却已停在了不远处,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他便这样与他对视,“儿臣前来接父皇回宫。” 盛安瞳孔骤缩,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明明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只需他上来便会身首异处。 第324章 生出几分不舍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凤之余却上前几步。 他来到崇曦跟前,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令牌双手奉上。 盛安深眸如剑,压着的惊讶犹如狂涛骇浪,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凤之余,竟然背叛了他。 “凤之余,你竟敢背叛朕!” 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凤之余对他行了一礼,“臣谢过君主当年的救命之恩,可是,臣想辅佐的,是真正的明主。” 虽然当年在他奄奄一息之时,是盛安救了他。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助纣为虐,就为了报当年的救命提拔之恩。 即便殿下找到他之时,他一口便拒绝了。 真正让他决定倒戈的,是他的冷漠,和绝情。 身为帝王,可以对天下人无情,可如若他连最后一点人性都灭绝了,那么,便不是他想要辅佐的人。 顾南栖眸底深处闪过一抹复杂。 原来,这个男人他是在走一招险棋。 一招以自己性命为代价的险棋。 如若凤之余不倒戈,那如今倒下的便会是他了。 盛安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愤怒收了起来。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对着所有人发号施令,“孤被贼人所虏,多亏我儿前来搭救。” 他阴霾的目光在凤之余身上掠过,隐去了其中的杀意,“回朝。” 顾南栖握在手里的鬼月剑有几分蠢蠢欲动,如若此刻将盛安斩杀于此便会省去很多的麻烦。 可同时,也会对崇曦的帝位造成不可估量的难度。 所有人都以为此次殿下必然是凶多吉少,他却平安归来。 大盛朝中的风向再一次地有了动静。 而顾南栖,一路上没有说过半句话,竟是异常的沉默。 就在她准备回方府的时候,崇曦却叫住了她,“顾大人。” 勒住缰绳,顾南栖看着骑马而来的他,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 崇曦来到她跟前,开门见山的询问,“顾大人,如若凤之余没有倒戈,你便与我一同赴死了,可有后悔?” 闻言,顾南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她摇了摇头,“不会。” 崇曦眼波微颤,“哦?” “殿下不是带了金麟卫么?” “这里到上都只需六天便可到达,可殿下却走了十天。” 崇曦静静地看着她,也不打断。 顾南栖继续道:“金麟卫乔装,翻山越岭潜入行宫之后的山崖,若盛安下了杀令,他们便会即刻将人射杀,他们在高处,盛安在底下,避无可避。” 崇曦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心中翻涌出一抹什么东西,他忽然就笑了,“不愧是顾大人,年纪轻轻便官拜上卿,若是为将,也定是大殷之幸!” 顾南栖轻垂眼睫。 “便是没有金麟卫,殿下也无妨的。” 崇曦眼底划过一抹诧异,“此话何解?” 摇了摇头,顾南栖一架马腹,马儿便慢悠悠的朝着前面走去,只有她淡淡的声音传来,“殿下思虑周全,是我自作多情了。” “……”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崇曦不知为何,心底,竟莫名地滋生出几分不舍。 第325章 宠她 想要,握住她的手,留住她。 可…… 他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这人,可是顾南栖啊! …… 回到府邸,顾南栖便回了房间,躺下了。 屋内燃着炭火,暖暖的,驱散了浑身的冰寒,不知怎得,这些日子,明明是夏日,却觉得冷的有几分难耐。 顾南栖是被一阵香味给弄醒的。 她起床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灯火在清辉的月光映衬下有几分清冷。 她来到大厅,一眼便看见桌上摆了许许多多再琳琅满目的菜色。 她一顿,那惺忪的睡眼于瞬间灼灼绽放。 瞧着她那如狼似虎的目光,云木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于是,就见原本还在门口的翩翩公子快速地坐到了桌边。 他们一直知道主子表面上风度翩翩,风姿无双,可实际上这都是装的。 却从不知道,她吃饭还可以吃得如此风卷云残,犹如饿了几千年的叫花子一般。 让人连出声打扰都没敢,怕她噎着。 很快的功夫,她便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另一只手喝着汤,另一只手朝着桌上唯一剩下的一只烤鸭伸了过去。 云木眉心一挑,“主子,我们还没吃呢!” 他就算是能吃了,却没想到,主子居然比他还能吃。 亏得这段时间她还装成食量小的样子。 顾南栖那只搭在烤鸭上的手微微顿住。 她面无愧色地扫过站在桌边的两个人,“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撕开,想吃哪个部位?” 云木指了指鸭子的大腿,“就这。” “呵呵。”她唇瓣勾起一抹绚丽的弧度,格外的魅惑,妖冶。 在云木期待的目光之下,她轻轻吐出一句,“没有这个选项。” 云木一僵,又默默地指了指鸭子的另一个部位。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种不怀好意中带着点厚颜无耻的笑。 到了最后,他就分到了一个鸭头。 云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主子这是饿了多久啊? 幸好这是宰辅府中,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吃。 正在这时,宫里来了一太监,点名找良姜。 “这位姑娘,殿下传召,让你进宫一趟。” 良姜微愣,她不解地看向顾南栖,“主子?” 后者点了点头,“去。” 得到首肯,良姜这才点了点头,临走,还不忘拿上月圆月弯刀。 瞧着她这警惕的模样,太监默默地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 殿下救回君主,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这姑娘能被殿下看上,也是她的福气,居然还带刀!真是不识好歹! …… 月朗星疏,微风徐徐,盛夏的东宫一片繁华似锦,已不似先前的颓废和荒凉。 良姜刚走进宫门,便见俩女子哭哭啼啼的走了出来,她微微一愣。 那太监连忙解释道:“姑娘不必在意,这俩人是许淑媛和白淑媛,是君主顾念殿下,特意赏赐的,殿下无心宠幸,只等着姑娘呢!” 闻言,良姜猛地握住了那圆月弯刀,“你说什么?” 宠幸她? 就在良姜准备撤的时候,青阳出现在了门口。 第326章 怎么,你想以身相许 他看向良姜,面颊微红,“良姜姑娘,我家殿下有请。” 皱了一下眉头,良姜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那太监还想提醒她不可带兵器入内,可还未开口便被青阳拦下了。 良姜一路走进内殿,一眼便看到了崇曦。 他坐在椅子上,正翻阅着一本书籍,见她进来,微抬下颌,“坐。” 良姜警惕的看着她,在离男人一段的距离处坐了下来。 “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崇曦眸色淡淡的看她一眼,“你是驭冥军四将之一?” 良姜点了点头。 然后,便见男人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凉了下来。 “顾南栖害死殷宁,姑娘身为殷宁部下,为何偏得以丫鬟身份伺候她,对得起殷宁对你的栽培?” “……”瞧着男人那面色阴沉,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那般的神情,良姜有片刻的微愣。 当初,主子被杖毙于长明宫。 他们都想杀了顾氏奸佞,可,这活在他们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主子。 是殷宁! 可这些话,她不能告诉这大盛储君。 只是…… “殿下爱慕我家主子?” 后者唇瓣冷冷的哼出一个音节,“你还知她是你的主子?” 良姜:“……” 从前也没发现这大盛储君竟这般阴阳怪气。 抿了抿唇瓣,良姜不曾说话。 有些事儿,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的。 “本宫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若想活着,便远离这顾南栖,免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崇曦语气淡淡,可那声音里的凉意却是冷的有几分蚀骨。 良姜眉头一皱,不由自主的做起防备的姿态,她双眼警惕的看着崇曦,严肃而又认真的说道。 “殿下也听我一句劝,最好不要对我家主子有任何算计,否则,他日你必会后悔!” 话落,良姜冷哼一声,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青阳站在门外,便见良姜满脸煞气的走了出来。 他连忙迎了上去,“良姜姑娘?” 后者脚步微顿,冷冷的徐他一眼,“有事?” 青阳目光扫过她的肩膀,抬手指了指,“你伤口还疼么?” 说着,青阳便准备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金疮药。 只是还未来得及递出,便见眼前的人道。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青阳一噎,手中金疮药又默默的缩了回去。 “那日,多谢良姜姑娘相救,青阳无以为报……” “怎么,你想以身相许?” “……”青阳一怔,未说完的话当即便卡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良姜,一时忘了反应,只是那脸迅速的涨红了起来。 后者冷漠的移开视线,“以身相许便不必了,你太弱。” 丢下一句,良姜握着圆月弯刀便大步离去。 青阳怔在原地,瞧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弱?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的。 他是殿下一手训练出来的,数年来,跟随殿下南征百战,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方将领首级。 倒没想到,今日到了这人嘴里,居然成了太弱! 青阳抿了抿唇瓣,可这姑娘,似乎真的也很强。 第327章 大盛储君,心悦公主 良姜回来的时候顾南栖正准备睡觉。 见她进来,顾南栖眨了眨眼睛,“回来了?” 良姜点了点头,她正等着顾南栖问她什么,却见那人直接往床上一躺,像是没话的样子。 瞧着她这样,良姜有些无奈。 她走了上来,“主子不问问殿下找我做什么么?” 顾南栖从床上坐了起来,“你那日救青阳,露出了圆月弯刀,他定是认出你是驭冥军四将之一了。” 良姜脸上划过一抹暖意,“什么都瞒不过主子,只是,那大盛储君谴责我,不该跟在你身边,助纣为虐。” “……”闻言,顾南栖面色微沉。 “这个挑拨离间的小人,别以为占着我暗恋他就可以在背后中伤我!” 良姜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笑容,“那大盛储君,心悦公主。” 闻言,顾南栖面上的神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半晌之后,她才默默的躺了下去。 是啊,他心悦公主。 他心悦的,是曾经高高在上的殷宁,不是如今人人唾弃的大殷上卿。 果然啊,人换了一个身份,所有的一切都不会不一样的。 良姜没再多言,临走时道:“奴婢回来的时候听宫里的人议论,明日是大盛储君的生辰,盛安准备大宴群臣。” “哼!”顾南栖一声冷哼,“即便他再不愿意,再想杀了崇曦,可那男人毕竟刚刚救了他,表面工作还是得做的,只是那盛安偷鸡不成蚀把米,眼下不知道正憋什么坏水呢。” “想来明日主子也会在受邀之中,早做准备。” 顾南栖点了点头。 “知道了。” …… 翌日。 顾南栖果然接到了入宫的帖子。 殿内,正中是一个高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背后是雕龙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 仰望殿顶,中间藻井上有一条巨大的雕龙盘旋,从龙口里垂下一颗银白色的大圆珠,周围环绕着六颗小珠,龙头、宝珠正对着下面的金銮宝座。 梁材间彩画绚丽,鲜艳悦目,红黄两色金龙纹图案,有双龙戏珠,单龙飞舞;有行龙、坐龙、飞龙、降龙,多姿多彩,龙的周围还衬着流云火焰。 舞姬正跳着风情的的舞。 顾南栖安静的坐在席间,默默的吃着桌上的菜,偶尔递给身后的云木一碟。 后者严肃的看着前方,却一把抓起碟子里的食物,一股脑的塞进口中,看得身侧的云飞和良姜满脸嫌弃。 云木鼓着腮班子,努力的嚼着。 方且月回头看了一眼,最终又将目光放到顾南栖的身上,他道:“顾兄平日里都这么宠自己的侍卫么?” 顾南栖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美男的事儿你少管。” 方且月一噎。 “顾兄,若你不开口,我当真会以为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呢。” 眼前的人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第328章 我有洁癖 顾南栖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那般,只是瞧着崇曦身侧的两个美妾。 当真美的有些叫人心惊。 这人真特么有福气! 方且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了然的勾起唇角。 “顾大人,殿下左边是许淑媛,父亲乃是君主身边最得力的骠骑将军,右边那位是白淑媛,她的父亲是凤之余凤大人门下之人。” 闻言,顾南栖微顿。 盛安这是在搞事情啊。 这样两个女子在身边,无论崇曦偏爱谁,都会惹得另外一方不悦的。 顾南栖抬眸看了一眼王座上的盛安,“你们这位主君,怎么跟殷天成似得?” “!!”方且月一惊。 他诧异的看向顾南栖,“顾大人不是最得大殷帝宠信得么,怎么此刻竟这般不敬?” 顾南栖面前的一碟小食递给身后的云木,有些发狠道。 “我哪里不敬,我恨不得亲自给他喂毒。” 方且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的往边上挪了几分。 他觉得,这顾南栖果真如崇曦所言那般,是个蛇蝎……蛇蝎男人! 美人就算了,他一个大汉还不配这个称呼。 凤梅坐在席间,瞧着崇曦身侧的俩个美妾不停的给他布菜,或是倒酒,她紧紧地瞧着帕子,眼睛都憋的通红。 想要发作,却被身旁的美貌妇人一个眼神拦住。 凤梅委屈的看她一眼,娇嗔道:“娘!” “急什么?”那贵气逼人的妇人神色淡淡,“左右不过是殿下身边的两个侧妃,正妃之位尚在空悬。” 闻言,凤梅这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可她,不想看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顾南栖不动声色的将这些尽收眼底。 几杯酒下肚,她只觉得有些晕乎晕乎的。 于是,她起身借着如厕的借口便离开了席间。 顾南栖独自一人在宫内闲逛,见酒意稍退,她才准备回去。 当经过一颗大树之时,上面有树叶掉落了下来,那树叶是碧绿色的,还很新鲜,不像是自然掉落的那般。 眉头轻皱了一下,她抬眸看去。 入目,是一片灼目的猩红。 依稀可见一袭红衣的人躺在树干上睡觉,看样子,像是刚睡着那般,身上掉落了几片树叶,她也不曾发觉。 顾南栖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红衣,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今日夜宴,似乎崇曦身边的那个姓白的淑媛便是一袭红衣。 顾南栖摇了摇头,没多想,正准备走之时,树干却突然发出一声断裂的声音。 她本能的抬眸看去,只见那树干彻底断裂,那人也掉落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一声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呼痛的声音,那人便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在瞬间睁开了一双精致妖媚的眉目,与顾南栖对视,怒气一触即发。 顾南栖茫然的看着他,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 看样子,这摔的还有点重! “你为什么也不救我一下啊?” 她撑着身子爬了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树叶,对着顾南栖便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语气带着些许娇嗔。 “我有洁癖,旁人用过我的不用。”顾南栖道。 第329章 现在这些人还挺瞎的 白淑媛眉心突兀的跳了几下,她皱着眉头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中又透着几分邪意的人打量了一遍。 “你就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大殷上卿?” 男扮女装? 眉心突兀的跳了几下,顾南栖也没反驳。 白淑媛皱着眉头揉了揉臀部,“那许淑媛像是几千年没看到过男人一样,这般讨好,真是恶心!” 顾南栖:“……” “我本想出来透透气……”说着,她叹息一声,“算了,还是回去,免得父亲又生气。” 向前走了几步,白淑媛忽然停住脚步。 她扭头看向顾南栖,“我叫白司遥,男扮女装的大殷上卿,你真好看。” 顾南栖:“……” 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眉头微皱。 莫非,自己当真长得像个男的? 即便穿上女装也不像个女子? 这么一想,顾南栖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这些人还挺瞎的,自己明明就长得这么美,像个仙女似得! 顾南栖回到席间的时候,见殷慧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盛安的怀里。 他拿着酒杯,正往殷慧嘴里灌着酒液。 殷慧小脸憋得通红,可却也不敢拂了盛安的面子,只得将那酒水全数饮下。 见此,盛安这才大声笑了起来,“爱妃海量!” 殷慧轻垂眉眼,脸上露出一抹有些牵强的笑,“郡主过奖了。” 盛安目光深邃的在殷慧身上扫过,随后忽然将她抱了起来,大步离开了夜宴。 顷刻间,大殿上便安静了下来,朝臣面面相觑,其余的几位妃子也只是互相看了看,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同情。 正在这时,盛崇衍忽然举杯站了起来。 “兄长今日生辰,做弟弟的,敬你一杯!” 盛崇衍挑衅的望着崇曦,手中的酒杯微微倾斜,那酒便流淌在了地上。 后者抬眸,淡淡的朝他看了过去。 崇曦脸上的神情温温淡淡的,似是敛着不见锋芒的冷锐。 迎着崇曦的目光,盛崇衍一声低笑,“呵呵,臣弟喝多了,手上无力,这酒杯也拿不稳了。” 男人冷冷的收回目光,他云淡风轻的夹起面前的菜轻轻尝了一口。 菲薄的唇瓣轻启,“既然喝醉了,那便将三皇子带下去醒醒酒。” 崇曦一语,犹如惊起万千波澜。 君主对三皇子的偏爱人尽皆知,可这殿下竟敢这么对他? 不疑有他,有身披银甲的护卫走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将盛崇衍拿下。 直到此刻,盛崇衍才从恍惚里回神,他道:“盛崇曦,你敢!” 男人微抬下颌,纤细如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神情寡淡。 “带下去。” “殿下!”凤之余连忙起身,“想必这三皇子也是一时大意,不如便算了。” 以盛安对三皇子的宠爱程度,若是知晓此事,只怕又会迁怒殿下。 “呵呵呵。”席间,一声慵懒的低笑突然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顾南栖像是没有骨头那般靠在椅子上,一手端着酒杯,像是看戏一般的神情,瞧着这一场闹剧。 第330章 本宫招你做驸马 “贵国的规矩顾某今日算是领教了,区区皇子,也胆敢对储君不敬,若是在我大殷,早已被杖责下狱了,还轮得他在此叫嚣!” “……”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大殿上呈现出了一阵短暂的静默。 便是厚脸皮如云木也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了下头。 众人有些不忍直视的瞧着这一脸坦荡的大殷上卿。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这人之所以被放逐大盛,是因为谋杀大殷太子? 崇曦朝着顾南栖投来极度有深意的一瞥,终究也未曾多说什么。 他一个眼神,那身披银甲的护卫便捂住盛崇衍的嘴将他带了出去。 众人皆知,这是金麟卫。 普天之下,仅听殿下一人调遣! 方且月淡淡的看着这一幕,脸上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君主这次,失算了! 非但没能杀了崇曦,反而让他声势渐望。 只是……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楠栖,低笑:“呵呵,顾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呢。” “……”闻言,顾楠栖面色微沉。 “我看着你便来气。” 方且月:“……” 看见他来气还要住他府上? 一场夜宴,很快的便落下了帷幕。 顾楠栖微醺,她在良姜的搀扶下,很是自然的上了方且月的马车。 后者掀开车帘,刚准备上去,然后便瞧见了面颊酡红靠在车里的顾楠栖。 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他道:“他为何在我车上?” 良姜道:“我家主子说走不动了。” “……”方且月磨了磨牙齿,还是认命的上了马车。 他嫌弃的踢了踢顾楠栖的脚:“缩着点啊!” 后者迷离的睁开一双眼睛,她看着方且月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忽然就笑了。 一如春风拂面。 方且月微微一怔,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然后便听顾南栖道:“宰辅,你长得真好看。” “……”心口瞬间一窒,似乎片刻的停顿。 方且月有些心惊的移开目光,假装没有听到。 见他不理会自己,顾南栖也没在意,只是一个劲的笑,“宰辅啊,如果不是先遇到崇曦,本宫肯定招你做驸马!” “主子!”良姜连忙为她整理着衣服,“主子又说胡话了。” “哈哈哈哈。”方且月忽然就笑了起来,他凑近顾南栖些许,“顾兄,怎么,做梦梦见自己是公主了?” 良姜沉着脸将顾南栖护在身后,“宰辅,我家主子喝醉了便喜欢胡言乱语。” “看出来了。”方且月不在意的坐了回去。 这个人,不喝酒就不太正常,如今喝醉了,就更不正常了。 还本宫,还驸马? 这顾南栖喝醉了还挺可爱的。 笑着笑着,方且月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抿了抿唇瓣,有些心惊。 他居然,觉得这顾南栖可爱。 莫不是忘了当初后有追兵,他却想也不想便将自己踢下了马车。 想着,方且月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良姜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宰辅?” “有蚊子。”方且月干巴巴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道:“停车,今晚月色好,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驾车的魏松诧异的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驾车离开。 一时间,车内便只剩下了俩人。 良姜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引起那方且月的怀疑。 第331章 我做了一个梦 良姜将顾南栖带回了房间,刚睡不过一个时辰,她便醒了过来,目光清明的看着帐顶。 良姜推门而入,将泡好的茶放到她跟前,“主子,你醒了?” “良姜,我做了一个梦。” “主子梦到什么了?” 顾南栖的嗓音透着微微的沙哑,音色淡淡,像是风一吹便会散掉一般。 她说:“我梦到在大殷宫里,母妃和皇兄都还在,母妃绣着一幅百花争艳图,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练剑的皇兄,我梦到皇兄身体健朗,笑容明媚……” 顾南栖沉沉的叹息一声。 “皇兄指腹拂过我的唇角,他说,朝暮不依长相思,白首不离长相守。” “主子!”良姜眼底划过一抹惊愕,她不解的看向顾南栖。 却见她苦笑一声。 “良姜你知道么,原来的顾楠栖,是皇兄的心上人,若不是为了皇兄,不是为了我,她不会成为殷天成手中的利刃,也不会受尽万人唾骂,如若不曾遇到皇兄,想来如今,她应该已嫁做人妇,过着远离算计的日子。” “良姜,我很后悔,从前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从前,她是巾帼英雄殷宁,率领驭冥军厮杀,守卫她心中以为的正义。 可那顾南栖,是朝野皆知的奸佞。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突然低笑出声,只是那笑容里,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苦涩。 她道:“有一次我班师回朝,那天,是我的生辰,殷天成大宴群臣,普天同庆,夜宴结束,顾南栖拦住了我的去路,她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我,当时,我却正眼也不曾看,只丢下一句……” “顾大人这东西还是自己留着,本宫怕污了手。”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一瞬间落寞的神情。” 想到过去,顾南栖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良姜沉默良久,她拍了拍顾南栖的肩膀,“公主,往事已矣。” 顾南栖吐出一口浊气,“罢了。” 今夜大概真的是醉了,所以才会梦到这样的事儿。 或者说,是顾南栖的身体,梦见了皇兄。 顾南栖从床上爬了起来,“忘了把生辰礼给崇曦了!” 良姜:“……”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云飞的声音,“主子,你睡了么?” “进来。” 云飞推门而入。 “什么事儿?” “宫里来了人,与宰辅说话属下不小心听到了。” “什么?” “刘淑媛给殿下下了情毒,被殿下下令杖责,若不是骠骑将军刘志入宫求得君主旨意,饶了一命,恐怕人已经去了。” 顾南栖伸懒腰的动作一顿,眉头于瞬间皱了起来。 “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御医正在给殿下诊治呢。” “我是说那刘淑媛,死了没?”顾南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云飞。 瞧着她眼底的希冀,云飞一噎。 “没有。” 顾南栖脸上的神色骤然僵住,失望写满了脸上。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怪异,谁也没有说话,也不曾挪动分毫。 许久之后,她一声喟叹凉凉地散在风里,融入了夜色。 “她伤得很重,那我今夜便不睡了,找个由头进宫去看热闹哈哈哈……” 第332章 瞧瞧这幸灾乐祸的嘴脸 云飞:“……” 良姜:“……” 瞧瞧这幸灾乐祸的嘴脸! 说着,她不好意思的看了俩人一眼,“别介意,一时没忍住。” 云飞和良姜用一种不忍直视的表情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 刘淑媛如今受到的不只是皮外的伤,更是连最在意的颜面都伤到了。 主子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就算了,居然还幸灾乐祸到了这种地步。 那畅快又不做作、发自内心的笑,他们当真是许久不曾听到过了。 …… 只见顾南栖一路上脚步是无比的轻快,哼着小曲儿,要多开心便有多开心。 这种开心却在假装去送药之时收敛了起来。 她将手中的药递给了宫女,一副猫哭耗子的模样,“你们家娘娘没事?” 拿着她送来的药,宫女摇了摇头,“娘娘刚刚昏迷过去了,醒来之后怕是又要闹了。” “唉……” 三个侍卫只见她红唇往上一挑,眼看就要笑出声来之时,云木当机立断,狠狠的在她手臂上拧了一下。 于是,顾南栖一张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再也笑不出声了。 瞧着此刻怪异的气氛,宫女匆匆行了一礼,“奴婢替我家娘娘谢过顾大人的药,奴婢还要去照顾娘娘就先进去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奴婢知道顾大人能进宫是得了手令的,可这里毕竟是东宫,顾大人身为外臣还是不宜久待。” 话落,她便转身入了宫中。 顾南栖僵硬的低下了头,神色复杂的将衣袖卷了起来,只见上面有一个红印子,格外的醒目。 “……咳!”云木心虚的咳了一声,默默的转过身子准备跑路。 却不想,刚刚转身,视线便与男人相撞。 他似乎在那站了许久,此刻,那清寂的眸子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不善中透着危险的视线。 云木眼神四处游移了一下,在男人的目光逼视下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崇曦一声沉沉的冷嗤微不可闻的响起,将整个皇宫的温度蔓延到极点。 “以下犯上?这便是大殷的规矩?” 闻言,青阳一怔。 他惊愕的看了一眼崇曦。 主子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可此刻,他似乎感觉到……他有些生气? 在崇曦的目光之下,云木狠狠心,闭着眼睛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 末了,才见男人将视线移开,一步一步的朝着顾南栖走来。 “不知上卿怎会在我东宫?” 瞧着跟前的男人,顾南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那目光最终却落到了他难以言喻的部位,而后,再也没有移开。 饶是崇曦,却也被她如此炽热的眼神看得有几分无所适从。 好半晌之后,她才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中媚药了?” 崇曦复杂的将她看了一眼,“嗯。” 顾南栖眉目微微一挑,她上前,轻轻的拽住他的衣袖,“那,可需要帮忙?” 她尾音上挑,带着淡淡的蛊惑气息。 崇曦眉目有一瞬间的深邃,而后,迅速的将自己的衣袖拽了出来,他冷漠的后退一步,白皙的面颊透着一股不自知的红晕。 第333章 崇曦,我觉得你心悦我 “自,自重!” 顾南栖又上前一步,拽起他的衣袖,“崇曦……” 她话音未落,男人便一把拽起她的手,转身往外面走去。 三个侍卫家青阳就这样愣在了原地,不解的看着那离去的人影。 殿内一改先前的冷清,倒是温暖了很多。 顾南栖很是自然的往椅子上一坐,带着媚意的眸子缓缓落在崇曦身上。 “崇曦,你沐浴了?” 后者面色微红,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与你无关。” 顾南栖扫了一眼屏风后的浴桶,里面还有未化开的雪花。 她红唇溢出一声低笑,“好歹也是自己的侧妃,美人投怀送抱,怎得这般不解风情?” 男人转身,凉凉的眸子如冰雪一般。 “上卿很失望?” 话落,崇曦率先愣了一下。 他眼底划过一抹细微的懊恼,似是不知这莫名的恼意因何而来? 起身,顾南栖缓步来到他的跟前,仰头望着他,用她平生最正经的语气说道:“虚惊一场。” “……”崇曦瞳孔猛地一缩,他衣袖底下的手一紧。 在顾南栖的目光之下,他竟觉得有几分无所适从。 喉结滚动,他压下了什么,转瞬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个冷静疏离的大盛储君。 他说,“上卿不该随时出现在本宫跟前,本宫不杀你,已是仁慈。” 顾南栖沉默了片刻。 “就因为我以前侮辱你,意图强占你清白的身子?” “……你!”他脸上划过一抹微怒,耳尖通红,不知是怒的还是什么其他的。 “不知廉耻!”半晌之后,他才冷硬的丢下一句。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不知廉耻便不知廉耻,反正你说的也是事实。” 崇曦:“……” 室内炭火烧得很旺,周身暖暖的,外面的风雪悉数被挡在了窗外。 顾南栖再上前,最终停在了他咫尺的地方。 她伸手抓起他的衣袖,仰头深深的凝望着他,“崇曦,我觉得,你心悦我。” 后者在瞬间将自己的衣袖拽了出来,动作很大,几乎将人掀翻:“胡言乱语!” 他怒斥! “上卿为人两面三刀尖酸刻薄卑鄙无耻薄情寡义……” 崇曦的声音在顾南栖的目光之下慢慢的就灭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那眼底,似乎有浅浅的水雾光芒在闪烁。 瞧着她这样子,崇曦心口微微一动,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本,本宫……” “在你眼里,我便是这样的人?” 崇曦微怔。 她是这样的人没错,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没有那般讨厌了。 “我以为,你让我穿女装,是怜我,是圆我一个梦,我以为,你将驭冥军部署方府周围,是担心我的安危,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顾南栖默默的后退一步,离得他一段距离,这才躬身行了一礼。 “殿下心意,我知道了。” 话落,顾南栖抬脚便走。 崇曦怔怔的站在原地,当这人从他跟前走过之时,他竟想也不想便伸手抓住了她。 “上卿,戏过了。”他嗓音寡淡,目光平静。 第334章 你有什么目的 迎着他的目光,顾南栖忽然就笑了。 “说不定,我当真心悦崇曦你呢?” “呵呵。”他发出一声讥讽的笑,“上卿这样的人,心中只有权力,而无其它。” 顾南栖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她没有再反驳。 刚准备抽出自己的手,那殿门便被人推开了。 白司遥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入眼的,便是男人带着不怀好意的抓着顾大人的手,很是强势,明显就是仗着身份想要对单纯又柔弱的顾大人做点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快速的上前一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臣妾有事禀报殿下。” 崇曦神色淡淡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如往日那般,带着高不可攀的清冷。 “说。” 听着头顶赫然响起的声音,白司遥一时没了主意。 她就是听说顾大人深夜入后宫被大发雷霆的殿下撞见,带走许久也不见动静,她便来看看。 却不知,居然见到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 难怪殿下不留宿她们的宫中,对她们也很是疏远,原来,竟有龙阳之好。 想到自己撞见了殿下见不得人的秘密,她跪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她怕是,活不久了。 “说。”见她不说话,崇曦声音不由得加大了几分,话语里的不悦,侵蚀着整个宫殿。 白司遥一抖,立即道:“臣妾做了红豆粥,想请殿下过去品尝。” “出去!”男人的声音,竟比寒凉的雪天还要凉上几分,白司遥却快速的站起身退了出去,明显被吓得不轻。 当她即将出门之时,崇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透着丝丝警告的味道。 “若以后再敢不经通传便入内,就收拾东西住到西苑去。” 白司遥身子一颤,温顺的福了福身,“是。” 西苑是荒废了许久的冷宫,住在里面的,都是被这宫廷权势折磨的生不如死已经精神失常的宫妃。 顾南栖仰头看着跟前的男人,总觉得他的怒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从前,他是不喜欢生气的,不论何时,都是一副温温淡淡的的样子,不必半点波澜。 “殿下,早些休息。” 见他心情似乎不好,顾南栖也没久留,转身便走出了殿内。 顾南栖刚走出东宫,暗处便走出了一个人影,她本能的握住了鬼月剑。 白司遥见此,立即慌张的说道:“顾大人别冲动,是我是我。” 顾南栖眉头微皱,目光复杂的在她身上扫过,这才一声不吭的将手中的鬼月剑收了起来。 白司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忧心的问了一句,“顾大人,没事?” 她摇了摇头,开门见山。 “你有什么目的?” 白司遥一愣,“什,什么?” “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你表现出一副很担心我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面对顾南栖的直接,白司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只是觉得,在这宫里生存都很不易,顾大人长得这般纤细瘦弱,让人莫名的想要保护。” 顾南栖:“……” 第335章 主子居然需要人保护 身后的三个侍卫很是复杂的看了一眼跟前一脸单纯天真的白司遥。 主子需要她保护? 见顾南栖不说话,白司遥轻轻上前一步,柔声道:“都怪我不好,如若我不去找画师画像,早点过去,你就不会受到惊吓了。” “???”顾南栖一脸懵逼的看向别处,她是很想知道,她怎么受到惊吓了。 她怎么不知道? 说着,白司遥一双眼睛倒先湿润了起来。 “顾大人你生的好看,殿下又是储君,难为你了。” “什么东西?” 顾南栖一脸茫然。 眼前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白司遥叹息,“我全都知道了,殿下有特殊癖好,表面上是因你擅闯东宫生气,却在背后对你动手动脚。” 顾南栖:“……” 这特么! 瞧着她这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白司遥眼底闪过一抹茫然,“难道不是么?” 顾南栖微顿了片刻,而后叹息一声,在白司遥双眼朦胧的注视下无力的点了点头,将一个被迫害,被荼毒又无力反抗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此事,你明白就好,我不希望第二个人知道。” 瞧着她此刻脆弱不堪的模样,白司遥对崇曦的鄙视又浓郁了几分。 如果不是爹爹逼迫,她是绝对不会进入东宫的。 “顾大人放心,只要是对你不好的,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嗯。”顾南栖怅惘的点了点头,一眼看去,那张绝美的脸上却满是疲惫。 “你的画像可画好了?” 白司遥摇了摇头,“许是我今日的装束不好,宫中画师画不出神韵,不太好。” “可有纸笔?” 白司遥眸子一亮。 白司遥眼睛一亮,猛地催促身旁的宫婢去取。 不消片刻,那宫婢便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将纸笔奉上。 顾南栖一手接过,朝着白司遥投去一瞥,后者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底充满了激动和期待。 在她的目光注视之下,白司遥脸色微红,“我转个圈,烦请顾大人将我转圈的模样画出来。” 话落,她下头羞涩一笑。 顾南栖也没有多想,“你转。” “嗯。”她绯红着小脸,在夜色里轻盈的转动了一下,裙摆摆动间,美若天仙。 顾南栖却是眉头轻皱,“你转圈能转得好看点么?就跟土地公出来似的。” 白司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 嘴里虽然抱怨着,顾南栖却快速在宣纸上勾勒出了轮廓。 半晌之后,她将画递了过去,“可以了。” 话落,她转身大步朝着宫外走去。 白司遥垂眸,目光怔怔的落在了那丹青之上,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顾大人不是第一个帮她画画的人了,可却是画的最好的,见他画画之时举止极度随意,甚至没有多看她几眼。 想来也是一般般,但只要是顾大人画的,她都喜欢。 却不想,竟是如此的精致,画中人的眉目,一瞥一笑,令人难辨真假。 身侧的丫鬟不自觉的惊叹出声,“看不出,顾大人的作画水平竟是如此高超。” 第336章 不是才刚刚泡过么 她小心翼翼的将画收了起来,“他毕竟是大殷上卿,自然有过人之处。” “……”瞧着她那一脸宝贝的模样,丫鬟梓彤却是忍不住想要提醒她,她的夫君是殿下。 …… 顾南栖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还未将生辰礼给崇曦,于是,她又折了回去。 偌大的东宫里,被琉璃灯火点缀的很是明亮。 殿内,崇曦将自己整个人都置身于冰水之中。 青阳端着冰块站在浴桶跟前,瞧着浴桶里的人,他道:“这刘淑媛便该杖毙,竟敢在宫内对储君用禁药。” 崇曦不语,只是身子忍不住的轻颤着。 青阳眉头皱得更紧,御医说,此药难解,便是捱过了,也是很伤身体的。 这些年来,殿下身上的伤还不够多么? 压住内心的愤怒,青阳扬手将冰块一股脑的倒了下去。 “殿下,属下去要冰块,给你准备第三桶。” 话落,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崇曦,这才离去。 顾南栖来到崇曦的院子,里面竟空无一人,就连青阳也不见踪影。 于是,她便推门而入。 刚一进屋,里面便传来一阵凉意,她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 “崇曦。” 她轻唤了一声,回应她的,是沉寂。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水声,顾南栖眼底划过一抹不解,大步走去。 掀开帘子,绕过屏风,她一眼便看见了浴桶中的男人。 他整个身子浸泡在水里,上面漂浮着未融化的冰块,他薄唇紧紧的抿着,额头上却有细密的汗水。 一眼看去,像是极度痛苦的样子。 不是才刚刚泡过么?又泡? 顾南栖沉吟片刻,忽然朝着他搭在浴桶边缘的脉号了过去。 然而,手刚触及他的脉搏,男人便敏锐的睁开了一双眼。 四目相对,他目光冷冽。 他狠狠的盯望着顾南栖,语气凉薄而又森冷,“滚!” “……” 闻言,顾南栖当即便不乐意了。 她将手中的盒子往他跟前的一摔,“不知好歹的东西。” 崇曦微微侧目,只见盒子被她这么一摔开了些许,露出了一截。 他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将盒子拿了过来,快速的打开。 只见呈现在盒子里的,是一支碧绿的发簪。 那日,两军交战,他与殷宁缠斗,兵器都绞在了一起,她却利落的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着他刺来。 满头青丝散开,美如画中仙。 当时他很想夸她一句,可,一直以来的教养不允许他再出言对一个女子说出轻薄之语。 他只得道:姑娘这簪子,当真秀色空绝世。 瞧着他此刻激动的都快流出眼泪的模样,顾南栖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 当时,这男人可是用,真秀色空绝世来形容这簪子的。 他将簪子比喻成美人,可见有多喜欢了。 顾南栖趴在浴桶的边缘,笑眯眯的看着崇曦,微凉的指尖随意的在他胸膛上点着,“崇曦啊,我给你的生辰礼是不是你最喜欢的?” 她指尖落在他的胸口,瞬间便点燃了他苦苦压下的焚身之火。 男人身子微僵,手中的发簪于手中掉落,悄无声息的隐没进了水里。 第337章 崇曦,舒服些了么 崇曦抬眸,缓缓朝着顾南栖看了过来,他目光猩红,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 下一刻,他有些狼狈的垂了脑袋,不动声色的将水底的玉簪捞起。 “这簪子,你从何而来?”他的声音带着丝丝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 顾南栖笑的更欢了,“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他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出去!” 崇曦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喘息,还有令顾南栖不解的戾气。 见他这番模样,她也没有要多做停留的意思,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顾南栖刚打开门,一黑影便迅速的闯了进来。 他犀利的目光在屋中看了一圈,直径朝着崇曦刺了过去。 俩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顾南栖一眼便看到了他身上隐约露出的大内腰牌。 他是盛安派来的杀手! “崇曦!”顾南栖沉声轻唤,随即抽出身上的鬼月剑便迎了上去。 黑衣人刚到浴桶跟前,便被人一脚踢飞,顾南栖侧身,还不待黑衣人反应,直接一剑穿膛。 她动作敏捷又冷厉,没有半分的犹豫,像是历经了无数次战斗那般。 崇曦披着单薄的里衣走了出来。 他站在屏风处,静默无言的看着顾南栖,这一看,便是许久。 人人都道,顾南栖乃文官,身子柔弱,这些年来,全靠鹤潇以药续命。 可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见过顾南栖的身手,那一招一式,又岂是短短时日可练就的,那沉着冷静的模样,像是历经无数次打斗那般。 顾南栖收起鬼月剑,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迹。 她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是你爹派来的。” 就在这瞬间,顾南栖看到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 他没有多说,而是来到桌边坐下,抬手倒了两杯酒,“顾南栖,陪我喝一杯。” 这似乎是崇曦第一次唤她的名字,顾南栖心口微窒,她缓步来到桌边坐下。 抿了抿唇,“崇曦啊,你知不知道连名带姓的叫一个人很没有礼貌?” 崇曦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自饮自酌。 瞧着他依旧绯红的脸,顾南栖低笑出声。 “崇曦,舒服些了么?” “不舒服。”他摇了摇头,眼睫轻垂,令人看不清此刻的神情,顾南栖却觉得,眼前发梢微湿,衣服单薄的他带着无尽的诱惑。 一阵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天青色的蝉翼窗纱轻薄如烟,透映着门外婆娑影动,风吹起他长长的墨发,清美中透着一丝魅惑。 顾南栖收回目光,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顾南栖。”沉寂中,崇曦轻轻唤了她一声,只是那声音里,充满了太多的酸痛。 他冰薄的眸子深深的凝望着她。 “你知道么,从我记事的那天开始,我的人生便没有丝毫的欢喜,盛崇衍生了一场大病,有一游医开了一个药方,然后,盛安便以我身子为炉,日日为盛崇衍试药,我变得千疮百孔,数度命危,那时,我不满五岁。” 顾南栖握着酒杯的手轻颤。 第338章 你得永远陪在我身边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瞧着他脸上的寡淡,那握住酒杯的手猛地收紧。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杯盏破碎,碎片深深的刺入血肉,流出殷红的血迹。 她却仿佛不曾察觉,只是怔怔的凝望着他。 “母妃抱着奄奄一息的我,默默垂泪,这些年来,我慢慢培植了自己的势力,逐渐展露锋芒,若不是与殷宁……” 似乎是提到了令自己伤心的事儿,伤心的人,崇曦忽然便噤了声。 顾南栖静静的看着他,这个男人,他是以何种心态做到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往事。 她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他们都曾被人最亲的人伤害,然后,又在痛苦中重生。 崇曦的人生啊,和她殷宁的是一样的。 他们都被最敬重的人算计的体无完肤。 天家,是真的没有亲情可言的。 此刻,她忽然就懂他沉默背后那些难言和苦楚。 这个男人,一向都是不喜欢解释,不喜欢表达的。 崇曦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拿起面前的酒猛饮一口。 他目光仿若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唇瓣轻启,声音低低沉沉,透着无尽的沙哑还有苍凉。 他说,“那些个被至亲之人,被毒药折磨的日日夜夜,真的很痛。” “顾南栖你知道么,当我被放逐大殷的日子,真的很难熬,因你的出现,令我火上浇油,有时,我感觉自己快撑不下了,但一想到还有殷宁,就觉得这日子还能继续。” 可后来,殷宁也没了。 崇曦扫了一眼对面的顾楠栖,他突然苦笑一声,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丝丝的自嘲。 自己也不知怎得了,竟会跟她说这么多的话,她根本不会懂。 她仕途平顺坦荡,没了殷盛,还有殷天成的宠信,鹤潇为兄,对她日日照拂,她哪里能懂呢? 就在这时,顾楠栖忽然将他牢牢地拥进怀里。 脑袋靠近她肩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入鼻翼,搅得崇曦心跳莫名快了些。 顾楠栖手,轻轻的握住崇曦骨节分明的指尖,双眸认真的直视他。 那嗓音,势不可挡的传入了男人耳朵。 “崇曦,以后,我来做你的家人。” 人生便是如此,谁不是一边不想活了,一边又努力的活着,不能轻言放弃,日子坏到一定的程度,一定会好起来的。 “……”崇曦心口猛地一怔。 他双眸缓慢的落在顾楠栖的脸上。 眼前的人,眉目妖冶,红唇上似乎还遗留着一滴酒露,就如那娇艳的红唇太过饱满而渗出的一滴玉露。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甜香酒味以及那淡淡的花香,如暖风般醉人。 他食指点在了她的红唇上,缓缓的摩挲了片刻,突然狠狠地压下。 抓着她准备反击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她的身体被迫地向后仰,眸子微惊。 男人唇角浮起一抹惑人心魂的笑,紧跟着贴了上去,将她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两具身体密密不留一丝的缝隙。 温度透过衣服灼烧着彼此。 他唇瓣凑近她的耳侧,呼出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就此灼伤。 耳畔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蛊惑,低低的传入她的耳膜,“顾楠栖,你得永远陪在我身边。” 第339章 主子,你是下面的那个么 青阳端着水站在屋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手中的应声而掉,他呆滞的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高大的身子踉跄了一下。 窗外的夜色格外的深沉,苍穹如墨,高悬的明月闪着稀薄的光,屋内一片旖旎的光影缥缈。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翌日,顾南栖醒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旁边的男人。 他眉眼紧闭,如樟兰美玉一般的面容在光的渲染下熠熠生辉。 此刻,他的一只手强势的揽住她的腰,被子下,两具身子紧密相贴。 顾南栖默默的掀开被子,正在这时,崇曦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时间似乎就此停止了。 雕花大床上,俩人静默无声的看着彼此,许久之后,顾南栖才率先打破了沉寂。 她云淡风轻的扫过崇曦,掀开被子便下了床。 崇曦便这样躺在床上,亲眼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捡起地上凌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 直到她穿戴整齐,这才云淡风轻的道:“听闻殿下端庄严谨,素来持重,可事已至此,我会负责。” 闻言,崇曦当即便沉下了一张脸。 他抓着被子一角的手不动声色的收紧,一双眸子阴沉如墨。 顾南栖却是看也不曾看他一眼,抬脚便要离开。 崇曦手却快脑子一步,伸手便拽住了她的手。 脚步微顿,瞧着他此刻的样子,顾南栖轻轻挑眉,“怎么了?” 崇曦拽着她的手紧了紧,片刻之后,一句话,却像是牙缝中蹦出来那般,透着浓浓的不悦。 “你,侮辱谁?” “……”顾南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不要我负责?” 喜上眉梢,她立即将他的手甩开,脸上笑容明媚,“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落,还不待崇曦反应,她便迅速的朝着屋外走去。 打开门,却见青阳站在门口。 身上带着微微的寒意,见顾南栖出来,他极其幽怨的瞪着她。 顾南栖也不在意,哼着小曲,悠哉的往宫外走去。 青阳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端着水走进了内殿。 如此,还不如便宜了刘侧妃的,好歹,是个女的! “殿,殿下。”青阳默默的将水放了下来,面上神色有些古怪。 崇曦的面色越发的阴沉了,“昨夜,你在外面?” 青阳点了点头,“在。” “那你为何不叫我?” 昨夜,不知道是那媚药的原因,还是什么其他的,竟…… 想到昨夜,崇曦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耳尖微红,而后便听青阳道。 “属下本想叫来着,可当时……殿下兴致太高,没好意思打扰。” 崇曦:“……” “出去。” 青阳点了点头,临走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问道,“主子,你是下面的那个么?” 方才,见顾南栖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整个人容光焕发,而主子,现下还在床上起不了身。 想着,青阳恨不得抽自己几下,昨夜,应当闯进来将那顾南栖丢出去的。 崇曦眉头不悦的蹙着。 莫名的,便想到了方才顾南栖以为自己不要她负责之时的神情。 他哼出一声冷哼。 这个蛇蝎美人,当真不是个好东西,竟如此……不知廉耻! “出去!” 瞧着男人突如其来的怒火,青阳一颗心当即便沉到了谷底。 主子这是因为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所以恼羞成怒了。 没再多留,青阳连忙退了出去。 崇曦掀开被子,刚准备下床,却瞥见床榻上的一抹猩红,他瞳孔当即一缩,整个人便僵住了。 第340章 你这异想天开的宦官 他有些惊愕的扭头看了一眼顾南栖离去的方向,就在这时,心底忽然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 崇曦刚用过了午膳,盛安的圣旨便到了。 令他去治理临南县,宰辅随行。 方且月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进了东宫,他神色带着忧虑,“临南县匪患猖獗,去了无数拨人,竟无一个活着回来,看样子,他是想要我们死在临南县。” 闻言,崇曦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是我连累了你。” “谈何连累。”方且月神色淡淡的,语气透着一抹忽视不掉的荒寒。 “只是有些感慨,天家无情。” “便是他不下令,我也有意走一趟临南县,生活在那里的人,也是大盛的子民,是我该守护的。” 方且月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果然是他认识的那个大盛储君,是他想要追随辅佐的人。 “那我们即刻出发。” 崇曦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她还好么?” “??”方且月茫然的看他一眼,“谁?” 近来有谁受伤了么? 迎着方且月的目光,崇曦面色有些红,“那个姓顾的。” “……”方且月只觉得今日的崇曦有些莫名其妙,可到底也没多追究,“他啊,挺好的,有时候我感觉他才是这宰辅府里的主人,我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 闻言,崇曦忽然就笑了。 方且月蹙眉。 不是,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青阳生无可恋的站在一侧,瞧着自家主子这系列不符合常规的举止,他只觉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主子,当真袖子断了? …… 崇曦没有多逗留,直接带着简单的人马便去往了临南县。 谁知,刚到城门口,便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袭白衣,正慵懒的坐在马背上,见他过来,笑的一脸妩媚:“崇曦,我同你一起去。” 看着不远处的人,不知为何,崇曦只觉得胸口微微一窒。 那句话,不由自主的闯入耳膜,无限放大。 昨夜她说:“往后,我来做你的家人。” 脸上划过一抹细微的不自在,知晓她性子倔强,崇曦便点了点头,策马而上,“随你。” 云飞和云木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方且月悠悠的策马过来,指了指顾南栖锁骨处,面色复杂道:“你这……怎么了?” 说着,他便伸手来探。 顾南栖身子往后仰了几分,直言不讳:“崇曦咬的。” 前面的马背上的男人身形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差点跌下马背。 方且月用一副‘你莫不是有病’的眼神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后,这才看向了崇曦。 顶着几人的目光,崇曦默默的骑马前行,只觉得如芒刺在背。 几个人都在等着他否认,却见他像是没有听到那般,头也不曾回过一下。 方且月又将顾南栖打量了一眼,“尽是胡说八道,你这异想天开的宦官!” 瞧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顾南栖当即便不悦了。 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方且月的马上,于是,就见那马儿迅速的跑了出去,带起一阵黄沙。 第341章 上卿身边高手如云 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几个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打算在这里歇歇脚。 这是云水镇,热闹的犹如殷都。 云木看了看,满脸新奇,“这里的男子为何都打扮的如此柔美?” 个个身着锦衣绸缎,脸上扑着细腻的粉,从身边走过之时,香气缭绕,竟比女人还要香上几分。 就在这时,有一女子突然挡住了顾南栖的去路。 她将顾南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吹了个口哨,“小郎君是哪家的?容色倒是不错,深得我心啊!” 说着,她靠近了顾南栖几分,低声道:“多少钱?” 顾南栖一噎。 她看向身边的几人,却见他们站在一起,正以一副看戏的模样瞧着,眼底带着揶揄。 顾南栖面色微沉,“我是女的。” “哈哈哈哈哈!”那女子忽然就笑了起来,声音震天,“小郎君真会说话,哪有女子如你你这般柔媚的?” 顾南栖微微后退几步,指了指崇曦,“他呢?” 女人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我就喜欢你这样勾人的。” “呵!”顾南栖被气笑了,她抬脚便要离开,见此,女人却是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 “小郎君这是害羞了?还是怕被官府抓走?” “放心,大盛律令虽说不许男子为倌,也不许女子招倌,可这里山高皇帝远,官府一般也不太管的。” “哈哈哈哈。”身后的云木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主子,你便从了她,先把钱拿到再说!” 瞧着云木这幸灾乐祸的嘴脸,顾南栖凉凉的看他一眼,“闭上你的狗嘴。” 女人还想要纠缠,却见良姜冷着一张脸拔出了圆月弯刀,“你想死?” 瞧着抵在自己喉咙处的刀,女人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离开了。 顾南栖却是一脸的不悦,“你为什么不护着我?” 她问崇曦。 男人却是连头也不回,只道:“上卿身边高手如云,轮不到我动手。” 顾南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再多言。 几人一路往前走去,最终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 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是要住店么?” “上房六间。”青阳将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 掌柜的脸上划过一抹为难,“几位,要不挤挤,房间实在不够了,只有,四间。” 青阳看一眼崇曦,见他没有反驳,这才道:“那,云飞和云木一间,良姜姑娘一间与顾公子一间,我家主子和方公子一间。” “没问题?”青阳有些紧张的看一眼顾南栖,生怕她要和崇曦一间。 然后就见她眉头皱起,“我要一个人一间。” 顾南栖黑着脸走了上来,她顺势扯下方且月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放,“我一间,良姜一间,云飞云木一间。” 崇曦:“……” 方且月:“……” 青阳:“……” 云木感动的拽了拽顾南栖的衣袖,“主子,你真好。” 瞧着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那,还有三间普通房。” 第342章 大家都是男人 崇曦云淡风轻,菲薄的唇瓣低声道:“此处不太平,良姜姑娘与……顾南栖一间。” “不必了。”顾南栖想也不想便拒绝,“男女有别,为了良姜的名声,我还是一人一间。” 说着,顾南栖便果断的上了楼。 方且月眉头轻蹙,“这顾南栖想干什么呢?平日里不都是良姜姑娘贴身伺候的么?” 方且月的这个想法,在半夜时分得到了验证。 半夜三更,官府抓人,说是接到报官,此地有人罔顾朝廷朝廷律令,公然找小倌。 官府的动静很大,此刻楼上聚集了很多人。 崇曦和方且月几人也被吵醒,他们刚刚过来,便见官府从顾南栖的房中将一个面色酡红,衣衫不整的小倌拽了出来。 于是,深更半夜的,顾南栖因招嫖,违反大盛律令被官府带走了。 直到人离开了客栈,几人才回过神。 良姜道:“殿下,救,救一下我家主子。” 良姜面色微红,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崇曦衣袖底下的手紧了紧,而后又松开,面上却是一派平静无波,“随她去。”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云木连忙挡在了他跟前。 迎着崇曦冷漠的面容,云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殿下,我家主子是有点荒唐,但,大家都是男人,殿下也是能理解的对?” 大家都是男人? 崇曦唇瓣哼出一声轻哼,却是带着无尽的凉意。 “那等无耻之徒,管他做什么!”方且月在背后默默的补了一刀。 他还疑惑,这人素来贪生怕死,今儿怎么就非得一个人一间房,还不要良姜贴身伺候,原来,竟是打得这种龌龊主意。 崇曦面无表情的回到房间,他在床榻上躺了下来,刚一闭上眼,便是那小倌衣衫不整被拖出房间的模样,还有那面色酡红的样子。 他猛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帐顶,只觉得烦躁。 他翻来覆去的,硬是无法入睡。 方且月刚刚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巨响,随后,那矗立在眼前的屏风便四碎开来。 “……” 瞧着这一幕,方且月摸了摸鼻子,“你也觉得那顾南栖无耻下流?” 闻言,他像是没听到那般,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方且月疑惑的看他一眼。 一直以来,这人都是喜怒不形色的,此刻,到底是什么事儿,竟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 此时此刻,顾南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她就想静静的休息一夜,怎得一觉醒来就成了这……明知故犯的人了? 还有那小倌,是什么时候进的她房间? 就在顾南栖各种疑惑不解之时,有一张纸条被扔了进来,抬头看去,却不见任何人。 盯着地上的纸条看了片刻,顾南栖还是将其捡了起来。 打开,只见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此乃盛安的毒杀之计,大盛储君此去危险重重,你且在牢内待一段时间。 “……” 顾南栖发狠的将手中纸条捏紧了起来。 竟是鹤潇! 他不是远在大殷么?怎得竟会将自己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还将一个小倌放进她房中。 第343章 用了点美人计 正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坞泱泱的侍卫。 牢房大门被打开,为首那人一身官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不知公子原来竟是殿下的人,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已经为公子准备了几名小倌,个个容色上乘,还望公子移步府衙。” 瞧着眼前满脸堆笑的人,顾南栖一噎。 “不必了。” 话落,她便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云飞和云木还有良姜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见她出来,三人立即迎了上来。 “主子,你没事?” 顾南栖摇了摇头,“没事,崇曦呢?” “他已经去往临南了。”云飞冷静地陈述事实:“是良姜偷了青阳身上的令牌才救出了主子。” 闻言,顾南栖一愣,她有些诧异地看向良姜。 迎着她的目光,良姜轻咳一声,“用了点美人计。” 顾南栖:“……” “主子,不如便不去了。”沉默了片刻,云飞低声道:“临南不太平,主子身上还有要做的事儿,万不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我想,大盛储君之所以不救主子,也是不想将你卷入那杀局之中。” 顾南栖抬眸看了一眼大殷的方向,她唇瓣勾起一抹弧度,她的嗓音很淡,夹杂在深夜的凉风里。 “我大殷注定是要一统天下的,你们当真以为,殷天成将我放逐大盛,仅仅是惩罚么?” 话落,她上前几步,翻身上马,朝着滚滚的夜色里跑去。 三人对视一眼,似乎是懂了什么,随即便跟了上去。 大殷的帝姬,便是历经重重苦难和背叛,却依旧不曾真的放下自己肩上的责任和百姓。 良姜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紧,眼眶也有些酸涩。 云飞和云木不知道,可自己却是知道公主对那大盛储君的心。 可她生来便是大殷帝姬,便是纯粹的喜欢一个人也不做不到,就是心中有那人,也不得不算计,谋划。 …… 经过一天一夜的追赶,顾南栖一行人也赶上了崇曦的步伐。 对于她的到来,崇曦和方且月不曾有半点的意外,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那般。 几人一同走进了临南县。 岁月在云卷云舒间剥蚀了临南县最原始的繁华,如今、到处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哀嚎遍野,百姓战战兢兢,破败不堪。 那伴着暮春靡败的风景,仿佛正诉说着这地方已经落幕的繁华。 因为生人的到来,所有的人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 临南县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座没有生气的死城,看着这一幕,崇曦心底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曾经,在行军在最困难危急的时刻,是这个临南县给予了金麟卫生的希望,而他,也还了他们一个盛世,可如今,哪里还有当初盛都第一大县的模样。 “想不到,盛都居然也会有这样颓败的地方。”青阳忍不住地惊呼出声。 顾南栖低笑,唇瓣勾出几分嘲讽的味道,她道。 “哪有什么体面的太平盛世,君王荣誉的背后不过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当坐拥天下之时,谁又记得他们。” 第344章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闻言,崇曦忽然朝着她看了过来,他的眼底闪烁着淡淡的波光,像是顾南栖的话戳中了他的心弦。 不得不说,顾南栖,当真是迷一般的存在。 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没心没肺中又带着一点忘恩负义,可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他总是露出一些表情,仿佛,背负着不足外人道的千种烦忧。 这个时候,青阳走了上去,向以百姓问道:“衙门在哪?” 随着青阳一句话落下,街边颓废不堪的人皆是一哄而散。 不过片刻的功夫,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嘈杂,然后,是去而复返的百姓,所有人手里皆拿着农作的工具,气势汹汹,满脸怨愤,看样子,来者不善。 顾南栖眯了眯眼睛,“怎么回事?” 崇曦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顾南栖你先走。” 半天没有听到回应,他扭头看了一眼,却见原本还在自己跟前的人已经走出好远了。 “……”眉心突兀地跳了几下,有几分不忍直视。 云飞和云木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们去看看主子,你们保护殿下,走良姜!” 三人连忙朝着顾南栖追了过去。 看着那贪生怕死的主仆,方且月嘴角狠狠地的抽搐了一下,所以,这顾南栖有什么用? 百姓渐渐逼近,眼底凶光毕露,崇曦依旧一身月华,淡然若水,“我是当朝储君,盛崇曦。” “哈哈哈,你想骗谁呢,殿下会到这个地方来,告诉你,这里,已经被朝廷抛弃了!” “就是,看你们的衣着,定然又是和衙门里那些一伙的?” “大伙别跟他们废话了,将这些鱼肉我们的刽子手打死!”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临南县曾为辉煌的第一大县,即便如今颓败不堪,可人口依旧众多。 当顾南栖折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百姓们蠢蠢欲动的样子。 她眯了眯眼睛,一手拖着身后心惊胆战的县令往前走来。 来到百姓跟前,她将人重重地往前一推,“县令赵宇交勾结盗匪,鱼肉百姓,辜负了君主的信任。” 话锋一转,她一双美眸灵动的看向崇曦,“殿下为大盛未来之主,如此蛀虫是否杀之以儆效尤?” “殿下,您就饶了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鼻青脸肿的赵宇交一步一步地爬到崇曦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饶。 他原本在县衙好好的和美人玩耍,而这个妖里妖气的男子却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便是将他一顿胖揍,然后就用鞭子将他捆到了这里。 崇曦一双清眸淡淡的扫过顾南栖。 大盛律令,不得私自处决犯错官员,即便是储君也得先禀报皇上,可眼前的情况,只有这县令死才能让这些箭弩拔张的百姓相信他们不是一伙的。 所以,她便将这锅甩到了他的身上? 瞧着崇曦了然的眸子,顾南栖笑得一脸坦荡,“崇曦,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抛弃你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第345章 果然美不能当饭吃 崇曦目光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神色清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另外的一只手却快如闪电地抽出身旁青阳的佩剑。 寒光闪过,仅仅一刹,赵宇交的头颅便滚到了她的脚边。 “锵”的一声,剑被他稳稳当当地插回了剑鞘。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是停留在顾南栖身上,没有丝毫的偏移。 “……”顾南栖抿了抿唇瓣。 他知道崇曦这杀千刀的脾气可能不太好,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的不好。 明明还一副清心寡淡的样子,却转眼间将人的头颅砍下,就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满意地看着顾南栖此刻的模样,他上前一步,手中的金牌缓缓呈现于人前,他低低的开口,“本宫奉旨前来,治理临南县。” 整个街道上呈现出一阵诡异的寂静,下一刻,是百姓放下凶器的声音。 “还请殿下为我等做主!” 崇曦在百姓的簇拥之下去往了临南县府衙,顾南栖静默无声地跟在身后。 若此事成了,崇曦声名将不可同日而语。 …… 回到府衙,崇曦立即查看了粮食,竟然只够百姓吃上一天的。 方且月神色凝重,“赈灾粮食迟迟未到,甚至可以说,不一定会到,殿下打算怎么渡过这个难关?” “你有什么看法?” 方且月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君主在上,他有心阻挠,这赈灾粮,怕是到了临南县的。” 闻言,顾南栖突然就笑了,未见媚态,略有妖意。 于是,方且月一张脸瞬间就沉了下去,看向她的眼神是各种不友善。 顾南栖轻咳一声,“不是说盗匪猖獗么?他们那么猖獗,想必,粮食布匹之类的怕是囤积了不少。” 闻言,在场的人当即就是一怔,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崇曦有些不忍直视道:“你的意思是,去抢盗匪的?” 瞧着他那一脸嫌弃的样子,顾南栖一张脸顷刻之间便冷了下去,“我只有这个办法,你要不满意就自己想!” “嗯。”矜贵高冷地吐出一个音节,他目光悠悠的看向吃着粥的百姓,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顾南栖轻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 因为好几天的舟车劳顿,几个人都以为顾南栖会睡到晚上,谁知道,她中午便起来了。 “主子,这么早?”云木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疑惑地问了一句。 “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她道:“居然被饿醒了,果然美是不能当饭吃的。” 云木:“……” 当他什么话都没说。 “崇曦呢?” 云木指了指那一道紧闭的房门,“进去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点了点头,顾南栖直接朝着房间走去。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桌前,男人正专心地捣鼓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顾南栖一脸懵逼地走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她便准备拿起桌上的瓶子嗅一下,还未送到鼻子前,男人凉薄的嗓音便缓缓响了起来。 第346章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妒夫人,只需一滴,便可让白人沉睡十日,若无解药,可全身瘫痪。” “……”顾南栖动作一顿,她惊讶地看着崇曦,这东西,不是她当日研制出来的么? 还是殷宁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喜欢研制各种毒药,只是不知,这妒夫人,崇曦怎会知晓?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崇曦道:“无意间,看到了。” 顾南栖微楞。 看到了? 什么时候?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崇曦淡淡扫了她一眼。 “此地蝗虫泛滥,干旱数月,根治蝗虫的药材此地全都枯萎了,得想其他的办法,目前需要解决的便是粮食。” 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南栖眼睛猛地一亮,“我有办法。” 一句话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崇曦看着她的背影,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 若殷宁还在…… 摇了摇头,崇曦将那些情绪全部驱逐出脑海。 离开了的人,终究是不在了,任由这个世界如何千变万化,沧海桑田,他都不会再归来了。 这世间,真的已经没有殷宁了。 崇曦配完药出去的时候,见顾南栖和她的三个侍卫都在院子里,只是,三人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微妙。 而这种微妙,也在顾南栖接下来的话里得到了验证。 “咳!”顾南栖上前一步,将一个包袱递了上来,“殿下,你先将衣服换上,之后,良姜会替你梳妆。” “……”梳妆? 听着这两个字,不只崇曦,就连青阳也怔住了。 梳什么妆? 看了她一眼,男人缓缓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颜色十分鲜艳的女装。 眉头一皱,他将衣服扔回她手里,转身便要走。 “崇曦。”顾南栖上前几步挡住了他的去路,“我知道妒夫人的厉害之处,可再厉害也得要有下药的机会。”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她继续道。 “到时候,你扮作我妹妹,我是你哥哥,我们一起去山上晃荡,假装是落难兄妹,而那些盗匪看到这么美艳的小娘子,定然会将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这不就是你下药的最好时机么?” 顾南栖一席话成功地让崇曦冷下了一张脸。 青阳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一句话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顾大人,要说美艳,整个盛都你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作为一个男人,被夸美艳,没有人会觉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青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被打一顿的觉悟了。 然而,却见顾南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需要你强调么?我倾国绝色谁不知道,只可惜……” 说到这,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将一侧的脸颊转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突然长了很多痱子,严重影响了我的美貌,所以,只能让殿下上了。” 瞧着她脸上黏了许久的花椒壳,几个侍卫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青阳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顾南栖明摆着就是想要自家主子穿女装,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第347章 货真价实的女子 见崇曦愣着不动,顾南栖不悦的催促道。 “一个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快点去换上,如果不是我脸出问题了,我早就自己上了,为百姓,我在所不辞。” 几个人静静地听着她的慷慨陈词,并不打断她。 许久之后,崇曦目光才凉凉地放在她的身上,“你脸上的痱子,我帮你祛除。” 顾南栖:“……” 知道他已经识破了自己脸上的痱子,顾南栖立即便沉下了一张脸,不高兴的将之全部擦去。 这个时候,云木忽然道:“要不,让良姜去?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他一句话落下,良姜的目光便落到了顾南栖身上,似乎,只需她一句话,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顾南栖不悦地扫了云木一眼,一句话,想也不想便低吼而出,“你的意思我便不是货真价实的女子了?” “……”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当即出现了片刻的寂静,一道道目光复杂的落在她的身上。 尤其是青阳,那眼神,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复杂和鄙夷。 “呵呵。”顾南栖艰涩的扯了扯嘴角,赶紧岔开了话题。 “正因为良姜是姑娘所以才不可以身犯险,若她当真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她的一句话,让崇曦有一瞬间的错愕。 在那个达官显贵云集的京都,侍卫的存在便是拼死护主,并没有人会多在意他们的生死。 可是如今,这些话,却从一个看似最残暴无情,最惨无人道的顾南栖嘴里说出来。 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心中,似乎有些乱。 越是跟眼前这人相处,越是发觉,她似乎并不是自己从前见到的那番模样。 倒是,有些像殷宁。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殷宁失忆后喜欢顾南栖的原因了。 “是我失言了。”云木自觉惭愧,他默默的撞了一下良姜,“抱歉哈。” 良姜一声轻哼,“我没有那小气。” 瞧着俩人之间的互动,青阳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 安静站在一旁的云飞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南栖,不管她平日里的行为如何猖狂,又没心没肺,可,她为将者的心从没变过。 体恤下士,身先士卒。 沉寂中,顾南栖突然问道:“你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难道不饿么?” 被她这么一说,几个人霎时感觉到一阵饥饿,唯一的粮食昨日便分给百姓了,如今府衙里,一粒米都没有。 瞧着几个人的表情,她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崇曦负责扮美人,我负责给你们找吃的。” 崇曦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这如今的临南县,他倒是也找不到任何粮食了,而和盗匪周旋不可缺少的便是力气,如果不吃饭,怎么会有力气战斗。 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盛储君,第一次,屈服在了顾南栖的利诱之下。 而此刻如若能预料到后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扮美人这损人不利己的办法。 而此时的崇曦万万没有想到。 第348章 这么做都是为了属下 她找吃的方法,竟是如此厚颜无耻,让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敢暴露于人前。 见崇曦没有再反对,顾南栖红唇勾出一抹炫目的笑容,“既然殿下同意了,那我带你们先去吃饭。” 带着怀疑的心情,几个人一路跟着她往南边走去。 她记得,来的时候,途中有一个寺庙,看样子,香火有点旺盛,想必,他们几个人吃的饭还是有的。 只是,临南县灾荒如此严重,他们也不曾伸出援手,想必,想要吃到他们的饭有点难啊,得好好的筹划一下。 经过一个时辰的赶路,几个人终于来到寺庙门口。 顾南栖远远地看着矗立在眼前的庙宇,而后,忽然将自己的头发弄乱,将衣袍扯得十分不整齐。 做完一切,几个人才一路走了过去。 崇曦眉心突兀地跳了几下,心中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刚准备发问,却见她已经停住了脚步,原本还神采奕奕的样子忽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死寂,她眸子空洞,就仿佛一具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突如其来的样子,惊了崇曦一下。 下一刻,就听见她没有生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要见方丈。” 门口的僧人愣了愣,见他们衣着皆是不俗,只是眼前的公子太过于悲伤,便问了一句:“见方丈做什么?” 在几个人一脸懵逼之下,她生无可恋地吐出两个字,“出家。” 门口的和尚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果然如此。 “施主稍等。”吐出一句,他便转身走了进去。 “咳!”云木轻咳一声,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道:“主子,不过是一顿饭,没必要这么拼。” “走开,你自己多能吃心里没点逼数么?” 闻言,云木整个人一怔,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瞬间便在心里翻腾了起来。 “主子,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属下?” 一旁的崇曦没忍住多看了这个侍卫一眼,突然有些佩服起顾南栖来。 如若身边的青阳这般…… 眉心突兀地跳了几下,崇曦已经不忍再想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方才去通报的和尚走了出来,双手合十,“施主,里面请。” “嗯。”拖着沉重的步伐,她跌跌撞撞地往里走去,将一个被世俗纷扰伤透了心的人演绎得淋漓尽致,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一路来到大殿,还不等带路的合上介绍,她便一下子跪倒了蒲团上,然后,对着佛深深地扣了三个头。 眉目慈悲的方丈迎了上来,微微颔首,“阿弥陀佛,施主是要出家?” 顾南栖抬头看他,目光坚定无比。 “方丈大师,我已经明白了,世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功名利禄都是尘与土,我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请你允许我遁入空门,以后常伴吾佛。” 听着她这一句句颇有心得的话,方丈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法令伸延,显得倍感亲切。 “既然施主已放下红尘种种,那便,准备剃度。” 第349章 这次换你出家 闻言,顾南栖连忙适时的开口,“方丈大师,他们都是我的家人,送我前来出家,一路到这还水米未进。” “带几位去用点斋饭。” 瞧着她这一脸憔悴的样子,方丈心有不忍,“不如,你也用点再来剃度。” 抬眸,她一双清透的眸子轻轻闪烁了一下,“既然方丈大师如此盛情,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方丈:“……” 崇曦眉心突兀地跳了几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说得找吃的,竟然是这么找的。 趁着旁人不注意的空档,她对着男人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我聪明么?” 崇曦复杂地看她一眼,“所以,你是真的要剃度出家了?” “呵呵。”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然后,几个人吃完饭,亲眼见她仰望着掠过枝头的青鸟,了悟地开口:“方丈大师,我想好了,原来我一直追寻的禅境,无须跋山涉水远赴此地,无须剪断三千烦恼丝,甚至无须迈进这道幽静的门槛,就在红尘中,最烟火的人世便可。” 闻言,方丈愣了愣,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都有不少被世俗情爱伤透的年轻人到这里剃度出家,却没有一个人有如他一般的悟性。 这样的人,无论是身处庙宇还是红尘,都能度化他人。 瞧着方丈一脸感动的样子,一向寡言的云飞都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主子近来看的书派上用场了。 这一套一套的禅理,皆是信手拈来。 方丈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开口,“没有谁生来就是佛,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佛性,即便是再平凡的人,也可以用慈悲去感化他人,你去。” “谢方丈。”她点了点头,而后沿路返回。 几个人一路往山下走去,却不想,中途便下起了大雨,无奈之下,只好在亭子里避雨。 谁知道,这雨一下便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却半个匪徒没有遇到。 顾南栖摸了摸肚子,发现自己又饿了。 她转过身,远远地眺望着那道庙宇,“我……” “我不饿。”不等她把话说完,崇曦抬脚便走。 然而,刚刚走出一步,整个人却被顾南栖拽住。 她一时没有注意手下的力道,只听见一声锦帛碎裂的声音传来。 寂静无声的亭子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看着手中的布料,再看看男人掉了一截的衣袖,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殿下的手臂挺嫩的。” 挺!嫩!的! 他想,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样的夸奖心里估计都不会太好受。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冷静。 瞧着他阴郁的脸色,她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睛,“走啊,吃饭去,这次换你出家。” “……”他清凉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身上,在她期盼的目光之下缓缓吐出一句,“不去。” 说着,他便往山下走去。 顾南栖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最不喜欢的便是他这点,脸不过是身外之物,可要可不要,他那么看重干什么! 第350章 又滴水未进 磨了磨牙齿,她虎着一张脸朝着他的背影吼道:“还是我出家,去不去?” 本以为以他的脾性,一定是会拒绝的,而她也是意思意思。 谁知道,他却转过身,点了点头,“去。” “……”顾南栖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 他的脸呢?也不要了么? 青阳一脸懵逼地跟在崇曦身后,主子这是……在逗顾南栖还是在逗他? 这突如其来的画风,让他承受无能啊。 怀着日了狗的心情,顾南栖气势汹汹地走在最前面。 “哼!天没有降大任于我,依旧苦我心志,劳我筋骨!” 瞧着她那狂躁不堪的样子,崇曦嘴角突然忍不住地勾了一下,却是连自己都未曾发现。 于是,庙宇之内又出现了这样一幕。 “方丈大师,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参悟菩提,度化救人,清淡自居,可自从离了这里的晨钟暮鼓,熏香烟火,我才发现,身处尘寰的我,根本就无法做到清明澄澈,所以,我还是想出家。” 四个侍卫头埋的低低的,这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偏偏,两位主子却一脸坦荡,丝毫没有半点羞愧。 她的再次归来,方丈亦是满心欢喜,张罗着给她剃度。 “那什么,方丈啊,我觉得此刻天色已晚,因我出家,家人送我前来,一路上滴水未进。” 闻言,方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又滴水未进?” “嗯。”她狠狠地点了点头,“没办法,因为出家心切,没来得及吃。” 瞧着她殷切的眼神,方丈甩出心中的疑惑,“那,今夜便在这里用些斋饭,宿下。” “好的好的。” 方丈:“……” 这个时候,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崇曦却突然道:“既然弟弟你这么出家心切,便先剃度,我带他们去吃饭。”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僵住了。 这个贱人,见不得她好是? “既然如此,那便剃。”这么些年了,从未见过为了出家而如此风尘仆仆不顾一切的人。 “咳!”她僵硬地咳了一声,“方丈大师,我一到晚上就头晕,容易瞌睡,怕亵渎了佛祖,不如,明日再剃?” 思及此,方丈也就点了点头,“施主方便就好。” “好的好的。” 狠狠地瞪了一眼崇曦,她熟门熟路地朝着厨房走去。 顾南栖吃完便直接睡了,这一睡,直接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吃完饭,她还想着怎么拒绝方丈,就见有和尚前来传话,“这位施主,方丈说了,你可能不太适合出家,没有弟子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连大钟都叫不醒的。” 不等她说话,几个侍卫倒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顾南栖:“……” 尽管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听人这么说,心里会这么的不舒服呢。 即便如此,她还是说道:“嗯,替我谢谢方丈大师的招待,这世上果然还是有好人的。” “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点了点头,几个人一路往山下走去。 第351章 不错,看得我 回到府衙,顾南栖便张罗着让崇曦换上女装,然后,再让良姜给他画上一个美美的妆容。 看着那一直紧闭的房门,顾南栖眉头一皱再皱,“怎么还没好,再不出发晚点又该饿了。” 云飞和云木对视一眼,识相地没有说话。 就在她等的已经十分不耐烦的时候,房门终于打开,一袭女装的崇曦缓缓走了出来。 有那么一刹那,顾南栖被惊艳了。 男人一身白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薄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眸含凉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簪,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她眯了眯眼睛,这个男人穿起女装来,真骚气! 本就十分不悦的崇曦在看到她那眼神时,瞬间就沉下了一张脸。 后者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不错,” 男人眉头一皱,本能地握住了身侧青阳腰间的佩剑。 顾南栖一惊,那日他也是拔下他侍卫的佩剑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掉那不作为的贪官的。 于是,她怂了。 “崇曦,你这个样子,一定可以成功地将那些盗匪毒倒,将他们的钱粮劫走。” “……”听着她这话,崇曦并没有多高兴。 作为一个男人,居然用美貌去…… 他已经不堪再想下去了。 只是,既然已经上了她的贼船,一时半刻便很难下去了,而且,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且月你们不必露面,在暗处接应即可。”临走前,崇曦不容忤逆地吩咐了一句。 青阳恭敬地应了一声,和云木云飞,良姜暗处接应。 五鬼寨。 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大雨过后,没来得散尽的雾气像淡雅的丝绸,一缕缕地缠绕在山腰上,阳光把每片叶子上的雨滴,都变成了五彩的珍珠。 此刻,一身白衣的公子揽着身侧的女子,十分做作焦急的开口。 “怎么办小妹,我们好像迷路了,找不到去姨娘家的路了,仆人也跑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听着耳畔一声比一声做作的声音,男人眉心突兀地跳了几下,脸色越发地看。 可越是这样,他看起来便越发的清冷绝美。 躲在暗处的盗匪皆已经心痒难耐了。 这样的美人,这样的绝色,当真是此生未见。 “我苦命的小妹啊,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在深山老林里迷了路,这可怎么办啊?” 崇曦:“……” 顾南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林子周围,低声道:“崇曦,一会如果你被人占便宜了,我可能不会救你,因为这样会生出一些麻烦事,所以,你就忍耐一下。” 瞧着她这说风凉话的嘴脸,崇曦唇角不屑地勾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见一直藏在暗处的劫匪冲了出来。 此刻,崇曦才真正地意识到什么叫戏。 只见身旁的顾楠栖一把将他拉过,好像是要保护他,可是,她却躲在了他的身后,唯独露出一个脑袋。 第352章 觉得那小公子挺好的,我喜欢 而后扯着嗓子道。 “你们想干什么,有事冲我来,别为难我美貌的妹妹。” 说着,还将崇曦往前推了推。 崇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冷静,这个时候不能生气。 “大哥,这美人不错,刚好可以给你做第二十六房小妾。” “哈哈哈哈。”那人话音刚落,为首的一人便笑了起来,看向崇曦的眼神越发的炙热。 瞧着这一幕,顾南栖适时的开口,“这位大哥看起来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看上舍妹,也是舍妹的福气。” “……”崇曦瞳孔地震,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栖,先前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瞧着男人眉头紧皱的样子,她勾了勾红唇。 崇曦啊,还是太年轻了! “算你小子识相!”那人满意地哼了一声。 顾南栖笑得一脸狗腿,“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走了。” 说着,她还将崇曦往前推了一步:“妹妹,这位大哥人看起来很英俊,也很好,你跟了他,他不会亏待你的。” 暗处的青阳当时便不淡定了,顾南栖这是把主子卖了呀! 然而,还没等顾南栖走出几步,方才说话的一人却忽然开口说道:“那什么……大哥,你知道兄弟我……呵呵……” 他十分含羞腼腆地笑着,看向顾南栖的眼神那叫一个荡漾。 “兄弟我,觉得那小公子挺好的,我喜欢!” “哈哈哈哈,赏给你了。”为首那人狂妄的开口。 “……”闻言,顾南栖表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身侧,是眼尾荡起一丝笑意的崇曦。 顾南栖完全没有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咳!”在崇曦一副‘你活该’的表情下,她心虚地轻咳一声,“你别误会,我没想独自离开,我不是那种人。” 崇曦没有再理会她,只是眼底的幸灾乐祸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就这样,她和崇曦一道被带到了五鬼寨。 …… “摆酒,上菜,今夜老子要和美人一醉方休。”刚回到山寨,方才为首的一人便狂傲地吩咐道。 说完,他转身看向崇曦,瞧着他眼眸冰凉的模样,他大笑了一声。 “老子这里二十六位夫人,却还没有一位有这种美貌,这种气质的。”说着,一只手便朝着他的腰摸了过来。 顾南栖站在一侧,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 她真的很慌,她很怕这个男人一时冲动把人给杀了,他们双拳难敌这里千号人啊。 于是,在他手即将搭上崇曦腰的时候,顾南栖适时地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动作。 “呵呵,我这小妹毕竟是大家闺秀,你这还未曾拜堂,怕是会让小妹觉得委屈,想必,大当家的也不想让美人因你而垂泪。” 见顾南栖说话,另外一匪也附和道:“大哥,你就依了,反正,美人迟早是你,不差这一时半刻。” 大当家的眼睛在崇曦身上流连而过,这才道:“老子给美人这个面子。” 崇曦一袭女装,娇美若初雪,只是一双眸子太过于寒凉,没给任何人好脸色。 第353章 忍不了 顾南栖顶着那一眼又一眼的凉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还是找时间下药。 “来,喝酒!今晚,一醉方休!”随着大当家一声令下,所有人开怀畅饮。 顾南栖趁着这个空当,凑到崇曦身旁,“崇曦啊,咱能不冲动行么,我最近身子有点虚,不方便动刀动枪的你知道么?不就是轻薄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没事学着点我。” 男人凉凉的扫了她一眼,绯色的唇瓣幽幽地吐出两个字,“走开。” 顾南栖:“……” 她狠狠地磨了磨牙齿,如果不是打不过他,她现在早就和他翻脸了。 “来,小公子,陪我喝一杯!”那个被唤做二当家的人抬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往顾南栖身边靠了靠。 瞧着他那色眯眯的样子,顾南栖当时便想给他一脚,可是想到自己身为大哥,要给身为小妹的崇曦做榜样,她又狠狠忍住了。 于是,她轻启朱唇,笑靥生辉,“嗯,好的。” 说着,她接过酒,一饮而下。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白皙的脸颊此刻浮上微微的绯色,眼波流转之间带起无尽的妖异。 让人莫名的,喉头一紧。 “我他娘的忍不了了,真是比青楼里的小倌还勾人。”吼出一句,他整个便朝着顾南栖扑了过来。 于是,原本笑意盈盈的人一张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一道寒冷的银光闪过,下一刻,那人便睁着一双眼睛惊恐地倒了下去。 顾南栖凉薄地看着地上的人,红唇勾起一抹邪邪的弧度,“不知死活。” 她生来尊贵,绝不容许任何人随意欺凌。 崇曦抬眸看着她,见她那双妖异的眸子里噙着一抹令人震撼的寒凉,她勾着红唇,仿若在笑,可却给人一种无法逼视的荒寒。 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只是,说好的隐忍呢?说好的身子虚不方便动刀动枪的呢? “不好了,二当家死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恐地吼了一句,整个山寨立即安静了下来。 顾南栖出手的速度太过于迅速,迅速到让人看不清其中的动作,直到二当家的脖子上流出汩汩的鲜血,盗匪们这才反应了过来。 “你,你这种小白脸竟然敢杀我兄弟!”确认过二当家的确实死了之后,大当家的便一把拿过武器朝着顾南栖便砍了过来。 她眉目冷冽地看了过去,红唇勾起一抹不屑地讥讽,“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也敢在本宫面前班门弄斧!” 崇曦微微愣了一下,他好奇地看一眼顾南栖。 本宫? 是自己听错了么? 他正准备再深究,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顾南栖身上的鬼月剑瞬间出鞘。 大当家的扫了一眼,当看到那剑时,整个人忽然就僵住了,“鬼月剑!你是……” “顾南栖?”他不可置信地说出这令人震惊的名字。 即便他们远在盛国,可殷国关于顾南栖的点点滴滴,他们是听说得一清二楚。 他祸乱朝纲,独得圣宠,甚至杀了太子还能全身而退。 第354章 她的美貌不如崇曦 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大殷上卿,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仿若兔爷的少年。 更没想,他不待在盛都锦衣玉食,却跑到临南县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方。 他还杀了二当家的,他这是想干什么?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忽然看向崇曦,“她不是你妹妹?” 顾南栖微微垂眸,朝着崇曦隐晦地投去一瞥,在对方不悦的目光逼视下,轻轻地吐出三个字,“盛崇曦。” 于是,本就受了不少惊吓的大当家再一次地震惊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崇曦,他忽然不是很懂现在的人。 “哈哈哈哈哈,真是想不到,德才兼备的大盛储君,居然男扮女装来勾引老子,你们朝廷都是吃干饭的么?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想得出来。” 随着他一声话落,盗匪们哄堂大笑。 男人眉目清寒,脸上凉薄如水,唇瓣轻轻开启:“我此番前来,是向诸位借一样东西。” “哈哈哈哈,殿下居然向老子一个强盗借东西,这还没喝呢,就多了?” “大哥,顾南栖杀了二哥,我们杀了他们报仇!” “不急。”大当家极其轻松地吐出两个字,他们千人,难道还会怕区区两个文弱书生。 他走到崇曦跟前,一手挑起他的下颚,“说说看,美人需要借什么?” 崇曦缓缓抬眸,幽暗的黑瞳深邃沉静,散发着黑暗的危险的气息。 在大当家轻浮的举动下,他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你们山寨所有的粮食,和……你的命!” “……”大当家的有一瞬间的凝固,而后,便放肆地笑了起来,“两位还当这里是盛都么?死到临头了也不自知!” 说着,他忽然吩咐道:“将顾南栖这奸人杀掉,至于这大盛储君,老子照样收做第二十七房小妾!” “……”闻言,顾南栖眨了眨眼睛。 这意思是说……她的美貌不如崇曦? 这是在侮辱她! 然而,还不等她发作,耳边便响起了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僵硬地抬眸,只见那只企图染指男人的手,被他硬生生地折断,那声音,当时听着就觉得好疼。 她复杂的看了一眼崇曦,这个男人如今是越发的血腥暴戾了,一言不合便动手。 想到自己以前作死的一系列举动,顾南栖真的好怕他一个不悦就把她也给杀了。 有了这一遭,大当家的也怒了,当下便吩咐道:“杀了,给老子将他们全都杀了,崇曦,你不是想要救临南县么?等杀了你和这个小白脸,老子便去屠了整个临南县。“ 男人看着他,双眼睛似乎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静谧得宛如幽潭:“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弟兄们,上!” 随着一阵气势奔腾的吼声响起,接着,所有人无力的瘫倒在地。 大当家的努力撑起身子,却是徒劳无功,“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男人俊美的缓缓勾勒出笑容的痕迹,云淡风轻的吐出三个字:“妒夫人。” 第355章 真是白白叫人费了心血 “……”大当家瞳孔狠狠的缩了一下。 妒夫人,这不是殷国皇室不外传的毒药么? 他的目光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又是这个奸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宫方才便说过了。” “哈哈哈!到底是我是强盗,还是你们是强盗?”自从逃出大牢,他便一直在此地占山为王,一直以来,从未有人敢惹,却不想,会栽了这样一个跟头。 顾南栖嘴角牵成了一弯妖冶的弧度,微微俯身,她满脸笑容的吐出一句:“知道何为王道么?” 大当家的恶狠狠的看着她,没有说话,今日,是他低估他们了。 “对手不乖,便从他身上碾过。” 方且月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而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 几个人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环顾大厅,只见所有人的皆已倒下,这妒夫人虽说只会让人无力,重者昏迷,可如果没有及时得到解药,便会全身瘫痪,形同废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道:“好,粮食,我给就是了。” 闻言,顾南栖眯了眯眼睛,瓜子脸上凤眸微眯,“知道何为霸道么?” 一句话吐出,不等对方回答,她率先说道:“乖的,也碾过!” “……你!”男人差点被气的一口气没有上来,他都已经妥协到这种地步了,他到底还要怎么样? 这个时候,崇曦缓缓起身,冷然启唇:“临南县蝗虫成灾,百姓已然食不果腹,你却占山为王,烧杀抢掠,夺人妻女,今日,用你的命来救你所有的部下。” “凭什么?凭什么老子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救这些没用的人,老子就……” 男人话音未落,头颅便滚到了顾南栖脚边,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顾南栖当时便震惊了,她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大当家那脖颈上整齐的切口,抿了抿唇瓣。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崇曦。 只见他一脸寡淡,不起波澜,冷傲的吩咐道:“将他头颅悬挂于城墙,张贴布告,以儆效尤。” “是!”青阳和冷静淡然,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 “命人将粮食搬回去分给百姓。”淡淡的交代了一句,崇曦转身走了出去。 一举一动,皆是透着一股令人不敢忤逆的王者之气。 顾南栖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崇曦武功高强,表面霁月清风,实则残戾冷酷,容不得旁人半点忤逆和挑衅,亏得从前还装的乖巧柔弱的样子。 真是白白叫人费了心血。 …… 山寨囤积的粮食足以让百姓可以度过这个难关了,可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想要彻底的根治蝗虫,还需要再想办法。 顾南栖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路往山下走去,在她看来,崇曦并不是最近才变得开始暴戾起来。 而是,骨子里本就是这样的人。 正在这时,一阵风刮过,带着一股腥味儿,顾南栖眉头轻皱了一下,这是……鲜血的味道。 还不等她反应,一声嘶鸣忽然划破宁静的郊外! 第356章 你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紧跟着,嘈杂的马蹄声冗杂而来,马蹄疾驰,夹杂着兵器交击的尖锐声响,不时有人厉声大喝,嗓音中杀气沉沉。 顾南栖快速追了上去,只见崇曦青阳已经和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扭打在了一起,场面十分的混乱。 “主子,帮忙么?”看着那一幕,云飞凝重的问了一句。 闻言,顾南栖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你说呢?” 如今身在临南县,她和崇曦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覆巢之下无完卵。 红唇缓缓的勾起一抹残戾嗜血的笑,腰间的鬼月剑忽然出鞘,势不可挡的加入了那混乱的打斗当中。 崇曦在百忙之中回眸看了她一眼,眉宇间出现了一抹意外:“这次不跑了?” “崇曦,跟你说了,我不是那种没有义气的人!”随着一句话落下,她鞭子赫然朝着黑衣人席卷而去。 “你这是得罪谁了,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她就知道,跟崇曦在一起,可以说是十分危险了。 男人微皱,却未答话。 下一刻,便听到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吼道:“这个穿白衣服不男不女的便是顾南栖,杀了他,主上重重有赏。”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表情一僵。 杂乱的战场上,她尴尬的看了崇曦一眼,后者凉凉的扫过她,并未说话,仿佛早知这些人是针对她而来。 “小心!”就在顾南栖不备之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云木和云飞想要来搭救,却被缠的分身乏术,即便崇曦及时握住了利箭,可那锋利的尖端还是刺入了她的肩膀。 见此,黑衣人没再恋战,快速的便撤了。 “有毒!”收起软剑,崇曦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瞧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顾南栖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我知道。” 先不说她此时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头晕,单从黑衣人没有伤及她的要害便撤退的行为来看她便已经知道有毒了。 “顾大人不必担心,我看你面色红润,想来一时半刻死不了。”青阳在一旁淡淡的解释。 闻言,顾南栖不悦的瞥他一眼,“我这是打架累的,我身子虚你不知道么?” 青阳:“……” “我看看。”方且月走上前来,动手便要拉开她的衣服。 见此,顾南栖随即躲开。 “不用了,我的伤无碍。”吐出一句,在良姜的搀扶下,她艰难的站起身子。 瞧着她那扭扭捏捏的模样,方且月眉头轻皱了一下。 “堂堂男子汉,你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衣服脱了!” 顾南栖:“……” “我没事,宰辅与其关心我的伤,还不如查一下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为什么会想杀崇曦。” 瞧着她明显的回避,崇曦淡淡的陈述道:“他们想杀的人是你。” “……”站着身子,顾南栖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顾南栖,你的毒,再不处理会有生命危险的。”方且月实在看不下去了。 虽然说着顾南栖娘了一点,可好歹也是爷们,怎么会如此扭扭捏捏的,说他像个宦官真是一点没错! 第357章 你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主子,怎么办?”搀扶着她,良姜低声问了一句,她能感受到主子此刻的强撑。 能怎么办? 如果此刻让方且月看伤口,女扮男装的事情便会暴露。 以这人的卑鄙程度,若是捅出去,这可是欺君重罪。 此生,回大殷便无望了。 那她的冤屈怎么办? 母妃和皇兄还有独苏的冤屈都不管不顾了么? 云飞和云木眉头皱的紧紧的,他们都懂的她的顾忌。 “顾南栖,你想隐瞒什么?”亘古的沉寂中,方且月不悦的嗓音缓缓响起。 顾南栖脚步一顿,她扭头看着方且月。 “看了我的身子是要负责的,宰辅确定要看?”她整个身子倚靠在良姜身上,有些轻佻的开口。 果然,随着她一句话落下,方且月立即沉下了一张脸。 “你死了也干净。”有些暴躁的丢下一句,他转身直接朝着山下走去。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眼前的时候,顾南栖双膝一软整个跪倒在了地上。 “数字,属下带你去找大夫。”云木走了上来,作势就要背起她。 却被崇曦率先拦住。 他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忽然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上来。”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倒也没有矫情,默默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云木:“……” 这大盛储君是不是最讨厌主子了么? 崇曦背着顾南栖,静默无言的往山下走去。 他的背很宽,让人觉得莫名的有些安心。 顾南栖勾住了他的脖子,询问道:“崇曦,你说是谁要杀我啊?” “上卿得罪过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你不清楚么?” “是上官融么?” 崇曦没再说话,只是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崇曦忽然觉得,背上这人其实很轻,轻得叫人莫名有些心疼。 似乎是想到什么,崇曦忽然问了一句,“你方才,自称本宫?” 顾南栖一僵,“我不是心悦你么?以后若成了你的太子妃,不也可自称本宫。” 闻言,崇曦面色沉了沉,低低的道:“无耻。” 顾南栖没再多言,只是安静的靠在他的身上。 他微微侧目,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道:“方且月祖上也是药香世家,你的毒,可让他看看,或许有法子解开。” “顾南栖,你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费尽心思,不也没有解开你身上的毒么?他还不如我呢。” 崇曦眉头又是一皱,“我这有方且月先前给的解毒丹,你先用着。” “可这解毒丹也只能暂时压制不发,且一日不根除,你便会一日痛如淬骨重练。” “半个月,足够回到盛都了。”一句话,顾南栖说的云淡风轻,仿若那些疼都不是在她身上一样。 回到盛都,她再找名医医治。 无论怎样,都总比被方且月发现女儿身份的好。 她不能死,秘密也不能被旁人知晓。 崇曦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感受着背上那人隐忍的轻哼,他心底忽然划过一抹异样。 这样的痛苦,即便是男子汉也难以忍受,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第358章 我不要你吸,男男授受不亲 可…… 他也知晓她的秘密,她便不怕自己泄露了么? 似乎是想起什么,崇曦摇了摇头。 她也是不信自己的,否则,又怎会给他下了无解剧毒天涯露呢。 …… 自盗匪山寨抢来的粮食很快运回了盛都。 有了这批粮食,百姓在这个没有收成的季节算是可以无忧了。 只是,蝗灾尤其严重,如果不彻底根治,临南县的百姓依旧会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而那些盗匪,也会在他们走后重新卷土重来。 此刻,顾南栖正窝在房内,距离中毒已经过去一天了,一整天里,她不是面目狰狞便是咬牙切齿,吓得百姓硬是没敢靠近。 终于,在第二天临近黑夜的时候,她皱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开口:“去将方且月叫来。” 闻言,云木眉心突兀的跳了一下,“主子准备让他治伤了么?” “是。” 云木面露纠结,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 许久之后,就在顾南栖等的都快睡着的时候,门才被推开,一股熟悉的药香传入鼻翼,方且月一脸冷漠的走了进来。 顾南栖坐在桌边,衣服穿的好好的,只是从边上拉下去了些许,露出那受伤的肩膀。 在烛火的照耀下,肌肤泛着一层莹白的色泽,格外的皙润。 瞧着她那媚态横生的模样,方且月眉头轻皱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离开,可是想到她的伤,还是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他冷着一张脸来到她跟前,垂眸,目光寡淡的落在她受伤的肩膀上,那里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只是,毒素未清。 “你吃了什么?”半晌之后,方且月突然问了一句。 “解毒丹,崇曦给的。” “你!”方且月闭上眼睛,沉沉的呼了一口气,“那是崇曦用来缓解天涯露疼痛的,你便这么吃了。” “吃了,我怕疼。” “……”瞧着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方且月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复杂的看了顾南栖一眼,“还以为你有多硬气。” “……”顾南栖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让她脱衣服,她早就让他看伤口了好么? “将毒血吸出即可。”方且月瞟了一眼伤口,语气淡淡地说道。 然而,下一刻就见顾南栖快速的拉起衣服,“我不要你洗,男男授受不亲。” “……”方且月瞧着她这一系列行为,虽不理解,可大受震惊。 “你疯了么?” 说着,他便拿出了一只瓶子。 隔着瓶子,顾南栖见里面有一只通体碧绿的蟾蜍。 这个时候,方且月才皱眉的扫了她一眼,他一个字未说,可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咳!”尴尬的咳了一声,顾南栖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而后,慢慢的将衣服往下拉了些许,唯独露出受伤的肩膀。 瞧着这谨慎的过分的模样,方且月脸色一黑再黑,“我对断袖无感,上卿大可放心,不是谁都如你玩得这般变态。” 他黑着一张脸,天知道他有多不想救这个顾南栖。 第359章 根本吃不饱 走了过来,他将瓶口对着她受伤的肩膀,而后,那通体碧绿的蟾蜍便爬了出来。 瞧着这绿的过分的东西,顾南栖有一瞬间的迟疑,“这东西靠谱么?” “天下剧毒之物。”他不悦的吐出一句。 于是,顾南栖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靠谱,养个癞蛤蟆也不靠谱,这剧毒之物居然拿来她肩膀上蹭。 “我不吸了。”低吼出一句,顾南栖挣扎着就要起身。 “别动。”方且月一手拽住她那只准备拉起衣服的手,因为力道过大,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几分。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衣衫不整,一阵诡异的尴尬缓缓升了起来,没有半点停歇的趋势。 正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顾大人,我们是来感谢……” 百姓们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大殷上卿衣衫不整,脸颊绯红,被宰辅强势的按在桌上,目测是准备做些什么孩童不宜的事情。 此刻,好事被打扰,俩人面露不悦的朝着他们看了过来,眼底似乎满是责备。 短暂的震惊之后,百姓们丢下一句:“叨扰了。”而后,将门重新关上。 想不到,这顾大人和宰辅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十分的不和,关系很紧张的样子,谁知道,私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年轻,果然是好。 空旷安静的室内,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便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安静的令人窒息。 方且月难得脸一红。 放开顾南栖,他往后退了些许,“它可以吸尽你身上已经浸入血液的毒。” 顾南栖拉起衣衫,“这东西挺牛逼的,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方且月:“……”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他脚步忽然顿住,回眸,神色凝重的朝着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 方才,在与顾南栖对视的过程中,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声,一种全然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就仿佛……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似是受到惊吓那般连连摇头。 他估计是被顾南栖气到了,所以才会生出这种荒唐的想法。 不得不说,方且月的办法果然奏效,经过几天的休息,顾南栖身子大好。 这是她自中毒以来第一次走出屋子。 迎着头顶的骄阳,她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主子,自从来到这临南县,属下都快被饿死了,根本吃不饱。” 云木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顾南栖脚边,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 顾南栖嫌弃的踢了他一脚:“饿死你算了。” 云木:“……” “主子!”正在这个时候,良姜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有百姓说见到之前烧杀抢掠的山贼了。” “在哪?” “外面,已经被青阳带着衙门的人抓回来了。” “我们去看看。”临走前,她又踢了一脚地上的云木,“走。” 后者哀嚎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默默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第360章 我会躲在你们身后的 出了院子,往前面走去,还隔着一段距离,顾南栖便听到山贼的哀嚎声传来。 她大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山贼,嗤笑一声,“怎么,这么快就想重操旧业了?” “顾大人,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因为我们的钱粮被你和殿下洗劫一空,我们实在太饿了,没有办法这才下山来,想到田地里去弄点蝗虫烤来吃,不信你看。” 说着,其中一名山贼默默的从兜里拿出几条烤过的蝗虫。 盯着他手里的蝗虫,顾南栖眼睛轻轻的眨了眨,“好吃么?” 瞧着她脸上莫名的兴奋,山贼懵逼的点了点头,“好吃。” 接着,一声毫不掩饰的大笑忽然就响了起来,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 房间里刚刚歇下的崇曦生生的被这震天的笑声从梦中吓醒,然而,还不等他起床,那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踢开。 顾南栖虎虎生风的走了进来,“我有办法根治蝗虫了。” 他微微挑眉,不语。 顾南栖早已经习惯了他这三捶打不出两个冷屁的样子,直接道。 “偌大的临南县饥荒成灾,其主要还是因为蝗虫太多,可如果别个县的人也知道这蝗虫是一道美味佳肴,那这蝗虫岂不是很快便灭绝了。” 闻言,崇曦眉心突兀的跳了几下。 抬眸,他目光深深的落在顾南栖的身上,眼前的少年,依旧和当年一般无二,可是骨子里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被他赤裸的眸光盯得毛骨悚然,顾南栖尴尬的咳了一声,“我去让你的侍卫粘贴布告去。” 崇曦:“……” 她的三个侍卫呢? …… 盗匪金盆洗手,蝗虫逐渐减少,又有水流引入,新任的县令也已经任职,原本颓败的临南县忽然变得生机勃发。 远在盛都的盛安得知这一消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盛崇曦,竟然没有死,还救活了临南县。 这次本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回来,否则,以那逆子如今的声望,若是回来了,想要杀他便是难上加难了。 盛安思索片刻,便下了一道圣旨。 他令崇曦五日之内回到盛都复命,否则,便是抗旨。 接到圣旨那一刻,崇曦眸色紧了紧。 日夜兼程也得十日,这盛安竟如此逼人太甚。 可他也没有犹豫,即刻便踏上了回到盛都的路途。 四日后,在天际泛黑之时,几个人终于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这是他们先前路过的地方。 顾南栖从马上下来,伸了一个懒腰,“前面不是有一个小镇么,今夜我们就住那的客栈去,明天再赶路回京都。” “不太平。”沉寂中,崇曦菲薄的唇瓣轻轻开启。 顾南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讨厌眼前的男人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不到片刻,前去探路的云木便面色凝重的走了上来,“主子,因为前几日的暴雨,前面路段坍塌,一时半会好不了,目前,只能走半山腰的桥了,可是那桥十分狭窄,下面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第361章 忽然有些同情顾南栖 顾南栖复杂的看了一眼崇曦,他深邃的眸中悄无声息地掠过一丝沉冷如水的幽光。 如今的情况,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前进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可如果后退,便回不到盛都,正中那个无耻老贼的下怀,死的不明不白。 “走。”崇曦冷静的吐出一个音节,自己率先朝前走去。 “主子,怎么办?”良姜看着她,他们都知道盛安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悠悠的叹息一声,妖冶的眸子凝重的看向几人,“别怕。” 瞧着她眸底的坚定,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正想说点什么鼓励的话,却见顾南栖又吐出一句:“我会躲在你们身后的。” “……” 半山腰的小桥太过于狭窄,破旧的木板随意的铺着,由几根粗壮的铁链顺着山壁固定起来,走的时候,身子还擦着凸出的石头树木。 如此情况,只能弃马前行,崇曦一路警惕的盯着四周,却莫名的,对顾南栖多留意了几分,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一路上,几个人都是高度戒备的状态。 眼看马上便能抵达对面,随着一声巨响,上方有延绵不断的巨石滚落而下。 尽管此刻十分危险,可几人终究不是普通人,也还算勉强能应对,快速的朝着前面跑去。 正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躲过砸来的巨石,顾南栖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盛安这个狗!” “锵”的一声,利箭被她弹开,她躲着巨石前进。 三个侍卫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虽然主子表面上说让他们保护她,可实际上,这一路上,都是她在护着他们。 所以,当一块石头掉下来的时候,云木果断的往前凑了一步,“主子小心。” 他扶住顾南栖的肩膀,狠狠挨了一下,当场便吐出一口鲜血。 顾南栖皱着眉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云木,“你,你干嘛?” “呵呵。”他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抬手擦去嘴角渗出的血迹,“主子你不必太感动了,这是属下该做的。” “……”顾南栖差点被气的一口气没有上来。 她本来可以躲开的,而他也不会被砸到,他却偏要自己凑上来,凑上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抓着她不放,差点连累了她也被砸到。 后面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青阳当时便震惊了。 这一刻,忽然有些同情顾南栖。 而某个侍卫还丝毫没有半点自觉,“放心主子,我没事,可以保护你。” 良姜脸懵逼的看着他,其实她早就怀疑了,这云木的脑子在娘胎里的时候都分给云飞了。 “顾南栖,走!”崇曦的声音沉冷的响起。 她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却见桥的尽头出现了几名黑衣人,看样子是想将锁链斩断,让他们一起葬送在这万丈深渊当中。 盛安,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黑衣人举起刀,还未来得及放下,忽然就倒了下去,离得有点远,顾南栖不知道命中了什么地方,只知道,崇曦的暗器使得出神入化。 第362章 你为何要救我 趁着这个空档,她一把将云木往前一推,稳稳当当的落到了地面。 几个人奋力的往前走去,桥晃荡的厉害,可以看出,另外一端有人在砍锁链,这桥马上便会不堪重负。 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地面,还不等顾南栖回过神来,差点便被青阳的一声惊呼吓掉半条命。 “主子!” 顾南栖转身看去,小桥本就摇摇欲坠,可男人不但没有往前走,却后退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朝着山间一株花草伸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随着一声响,桥由另外一端断裂。 顾南栖瞳孔轻轻一缩,来不及多想,手中的鞭子赫然出鞘,狠狠的卷住男人的腰身。 突如其来的力道,直接将她身子坠离了地面,俩人一路往下滑去。 崇曦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想到,顾南栖会在这个危急关头施以援手,而且,是那种丝毫没有经过思考便做出来的下意识举动。 “崇曦,你脑子要是不正常你就提前告诉我,我推着你跑!” 顾南栖想,就算今日摔死了,她也定然要骂他一顿,明明可以逃生,他却非要作死,去摘花! 一个大男人,他喜欢什么不好,非得喜欢花! 崇曦另一只手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深深的刺入石壁当中,缓解了俩人下坠的危险。 一瞬间,成了他在上挂着,顾南栖在下吊着的模样。 顾南栖还来不及舒口气,就见男人火急火燎的看向另外一只手的花,见那花草安然无恙,他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顾南栖差点没有被他这举动给气得一口气没有上来。 这里没有半点落脚处,而他只能抓着匕首,而她……呵呵,只能拽着他的裤腰带! 崇曦垂眸,神色寡淡的看着她,“顾南栖,你为何要救我?” 从小到大,除了母妃,从未有一个人会如此不假思索,不计后果的救他。 他生于富贵,长于皇室,见过太多的丑恶,人心就是一把利刃,那浸染着血迹的刃口,永远都不会慈悲。 顾南栖吊在半空,听见他的声音,她无声地扯了扯发涩的唇角,僵硬木然地扯出了一个讥诮的弧度,简单粗暴的吐出三个字。 “我有病!” 闻言,一向冷漠的男人忽然就笑了,那笑,没有半分的勉强,是发自内心的,真真实实笑了出来,在他一袭白衫的衬托下,却无端透出几分寂静孤绝的味道。 顾南栖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时候,她觉得,这个男人似乎也不是表面所见的那般冷硬歹毒。 “此花可解百毒,或许可以解了我身上上卿种下的毒也不一定。”他淡淡的嗓音缓缓传入顾南栖的耳膜。 “……”顾南栖抿了抿唇,“你死心,谁也解不了。” “崇曦,我觉得,你会在解毒之前便将自己这条小命送走,这毒我既然给你下了,便解不开,你别白费心思了。” 闻言,男人眉心突兀的跳了几下,第一次没有因为她这种态度这张嘴而生气。 第363章 本宫,不欠你人情 “顾南栖。”他沉郁冷佞的声音响了起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 “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想要再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神情悄然无息间染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朦胧与迷离。 如今的她,连身份都不敢承认,父亲要她的命,守卫的子民在危险来临之时威逼于她,偌大的皇族皆是她的亲人,却无人怜她。 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殷宁了,一个连自己身份都不敢认的人,还介意戴着面具生活么? 正在这个时候,那匕首微微松动了一下,目测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崇曦目光缓缓看向她,低低的开口,“顾南栖,本宫,不欠你人情!” “……你!”顾南栖眸色一紧,瞧着他这样子,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隐隐作痛,“你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从前,她只觉得这个大盛储君意气风发,丰神俊朗,可他何时竟这般婆婆妈妈了,没了当年初见之时是快意恩仇。 他像是被什么禁锢了一般,空有躯壳,却没了灵魂。 崇曦面色如水的拽住她的一只手,就要往上提。 “主子!”千钧一发之际,青阳腰间系着绳索摸索而下,将一条绳子的另外一端扔了过来。 顾南栖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顾南栖再上去的时候,只见悬崖边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黑衣人尸体,几十个训练有素的人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开口禀报,“殿下,没有漏网之鱼。” 而她的三个侍卫,俩人一脸懵逼的站在边上,还有一人坐在地上。 这么一对比,顾南栖当时便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掉档次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大。 崇曦点了点头,命他们退下。 之后,他朝着顾南栖投来隐晦的一瞥,就在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话的时候,他却道“回去了。” 顾南栖:“……” 这是……金麟卫? 顾南栖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想,一路往盛都的方向走去。 几人一路上风尘仆仆。 正在这时候,一声马儿的嘶鸣划破了长空。 顾南栖勒住了缰绳,瞧着见面大步跑来的白狗,眼底浮现出一抹惊喜。 她翻身下马,那白狗奔跑的更欢了,近了,它猛地纵身一跃,顾南栖将它稳稳当当的接住,满眼的喜色。 “白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白狗含糊不清的呜咽着,一个劲的往顾南栖怀里钻。 瞧着眼前有些娇憨的白狗,顾南栖揉了揉它的狗头,“这些日子,我家白狗都饿瘦了,定是奔波的太辛苦了。” 崇曦坐在马背上,他神情复杂的看着顾南栖。 这个人……什么时候竟这般喜欢小动物了。 他记得,从前在府邸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条流浪狗,她满脸不喜,叫人驱赶。 如今,竟会对着一条狗露出这般天真灿烂的笑。 崇曦看着她,渐渐的入了神。 “咳!”云木轻咳一声,“主子,该走了。” 顾南栖回神,她抱起白狗,翻身上了马背。 第364章 崇曦中了剧毒 刚准备走,却见崇曦捂住了胸口,而后吐出一口黑血,忽然自马背上栽了下去。 “崇曦!”方且月连忙上前扶起崇曦,给他号脉之后,他神色凝重的放下他的手。 “崇曦中了剧毒。” “剧毒?”顾南栖喃喃低语:“什么时候中的毒?” 方且月摇了摇头,“应该是慢性毒,出盛都之时便被人中下的,如若三个时辰之内找不到解药,便回天乏术了。” “刚好,这里三里之外有一密林,名叫石窟林,里面长着一种开出黑色花朵的植物,它的根茎可解此毒。” 闻言,顾南栖松了一口气,“我去找。” “我随你去!”良姜,云飞和云木同时起身,作势就要跟上去。 方且月脸上出现了一抹为难,“恐怕不行,殿下如今受伤严重,全身冰凉,得有人生火,还得去猎杀一头新鲜的鹿,以鹿血为药引,若是杀手去而复返,我们难以招架。” “你们留下,我一人去即可。” 丢下一句,顾南栖骑马朝着密林的方向跑去,白狗见此也迅速的跟了上去。 就这样,一人一狗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方且月看着顾南栖离去的方向,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崇曦。 他忽然觉得,其实这顾南栖也并非那大奸大恶之人,甚至,有些纯良。 只是…… 方且月低声叹息。 崇曦始终将顾南栖视为仇敌,所以此生他们大概是成不了朋友的。 …… 大雾弥漫了整个森林,甚至难以看清脚下的路。 顾南栖牵着马,小心翼翼的走在林子里,白狗在前面小跑着开路,见似乎没有危险,这才回头朝着顾南栖叫了两声,示意她跟上。 偌大的林子里,安静的有些瘆人。 顾南栖默默的停住了脚步,她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却发现,这森林里竟是连虫鸟的叫声都不曾有。 她低头,剥开了脚下的浓雾,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脚下竟是寸草不生,她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撬开了地上的泥土,却发现那土壤竟是如墨一般的黑色,半点生气也没有。 心中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她拿出身上的银针刺进土里,那银针也在瞬间变黑了。 她环顾四周,那参天大树长得倒是极为粗壮,枝繁叶茂,却实在古怪,是她从未见过的。 “汪汪汪!” 正在这个时候,跑上前的白狗忽然折了回来,它一口咬住顾南栖的衣角,将她往外拽。 顾南栖俯身摸了摸它的狗头,“白狗,你别跟着我了,崇曦中毒危在旦夕,我必须找到解药,你先回去。” “嗷呜。”白狗呜咽了一声,放开了顾南栖的衣角,却没有要离开她,只是乖巧的跟在了她身后。 顾南栖分明看到脚下的白狗在瑟瑟发抖,就连马儿似乎也有些抗拒往前走去那般。 眉心划过凝重,她握紧了手中长剑,小心的往前走去。 马儿嘶鸣一声,这才不甘愿的跟上了顾南栖的脚步。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嚎叫,带着叫人窒息的血腥之气,还不待顾南栖反应,有什么东西便迅速的扑了过来。 她俯身躲过,只见那马竟被生生的撕碎。 第365章 演的一出愚弄天下的大戏 顾南栖在林间穿梭着,到处弥漫着腐朽之气,无半点生机,而外面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镇北侯奉旨进京,盛安大摆宴席,却在酒后凌辱了镇北侯之妻,其妻不甘受辱,拔剑自刎。 镇北侯与妻子伉俪情深,当即便反了。 那一夜,大军压境,朝局动荡。 满朝文武皆被困在宫中,便是蚊子也飞不出一只。 幸得凤之余“抱恙”未曾入宫赴宴,这才有了这个机会,命人将崇曦接回了大盛,主持大局。 良姜和云木云飞本要留下来找顾南栖,却被不得走漏消息为由一并带了回去。 方且月留下一队人马找顾南栖,三人这才跟着回了盛都。 盛都之内,一片杂乱。 大盛皇宫也被人围个水泄不通,有反抗的臣子也被镇北侯当即诛杀。 第二日,瞧着出现在城墙的崇曦,良姜和云飞对视了一眼,心中忽然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云木呆呆的看着城墙之上神采奕奕的大盛储君,一时有些不解,“他,他不是中毒了么?怎么眼下看着比我还有精神?” “主子!”云飞后知后觉,脸色也在刹那间变得煞白一片。 他急切的后退,就要去骑马,却被金麟卫拦住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拔剑而上。 …… 腐朽的牢房内,阴暗,潮湿,老鼠蟑螂遍地。 盛安静静坐在一堆枯草之上,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永不言败的斗志。 他是真龙天子,他要赢,他要将胆敢谋害他的镇北侯和盛崇曦千刀万剐,要将倒戈相向的臣子全部处死。 直到此刻他也不敢相信,他一生英勇,谋算人心,从无败果,如今,竟会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更被天下人所唾骂。 那夜,分明是那女子蓄意引诱! 那人根本不是镇北侯之妻!三年前有探子来报,镇北侯放在心尖上的妻子已然病逝,怎得三年后又冒出一个最爱的妻子? 盛安面色狰狞! 他被算计了! 是盛崇曦与镇北侯合谋,演的一出愚弄天下的大戏! 可在这棋局中,他竟连翻身的机会都不曾有。 盛安狠狠的将手捏了起来,他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欲望和抱负想要实现,不能这样死的无声无息。 可是,除了待在这,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盛崇曦定然不会让他活着! “还有崇衍!我还有崇衍!”似乎是抓到救命稻草那般,盛安眼里重新恢复了光芒。 崇曦来到地牢的时候盛安正颓废的坐在一堆枯草上,听见脚步声响,他缓缓抬起了头。 他站在牢房外,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谪仙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带着令人心悸的阴森。 “呵呵呵呵!”盛安低低的笑出了声,“都说大盛储君决胜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到底是做父亲的看轻你了。” 随即,便有侍卫将椅子搬了进来,崇曦悠悠落座,他看着盛安,悠然道。 “若我不听你的离开盛都,若不演一出中毒的大戏,你怎会放下戒心呢?” 第366章 不需要一个断了双腿的君王 “所有刑具,给他上一遍,关着做什么,粮食不是钱么?”崇曦厉声道。 闻言,身后的狱卒战战兢兢的上前一步,解释道:“殿下,奴才们喂他的都是一些残羹剩饭,反正也是要倒掉的。” 本以为这么说他便会脸色好一点,谁知道,他眸色却沉的更深:“残羹剩饭不是饭么?臭鸡蛋就不是鸡蛋了?” “是是是,奴才知错了。” 话音一落,崇曦率先愣了一下。 站在牢房外的方且月轻轻的垂下眼眸,崇曦近来的作风,倒与顾南栖有些相似,只是…… 他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牢房。 盛安在崇曦的命令下被人吊了起来。 狱卒的内心也是很胆怯的,这毕竟是大盛的帝王,若不是凌辱了镇北王之妻,逼得那人谋反,欲杀遍满朝文武。 幸得储君回朝,承诺会给镇北王一个交代,这才让他暂时退兵,也让君主成为阶下囚。 盛安早已失德,在镇北侯大军跟前,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给盛安说情,他就这样被下了牢狱。 盛安目眦欲裂,“盛崇曦,你如此忤逆不孝,谋夺帝位,就不怕被天下人戳着你的脊梁骨么?” 崇曦一手撑着额头,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父皇,如今还能让你活着,我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你想干什么?”盛安一颗心猛地一沉,他如今能做的,便是隐忍,只要能活着,他便会有机会翻盘。 他征战天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难道他盛安还会不如一个逆子! 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一下的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 坐拥盛国那么久,他何曾受过半分这样的侮辱,这样的疼痛。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大盛,本就是他在刀光血影的战场上打下来的。 正因如此,他也才杀了前朝帝王,取而代之。 崇曦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知道什么是刖刑么?” 盛安轻嗤一声,并不打算理会他。 崇曦也不恼,淡淡的解释道“所谓刖刑,就是指砍去受刑人的左脚或右脚或双脚,而皇上作为一国之君,此举不妥,所以,割去膝盖骨即可。” 盛安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他坐在昏暗的牢房之内,清俊无双,神情淡漠,可如此的外表下却掩藏着最恶毒的心。 “盛崇曦,我是你的父亲,你如此大逆不道就不怕遭天谴么?” “父皇的腿不小心摔断了,为了救你的命,只好斩去双腿。” 崇曦的声音淡淡的,却像是催命的符咒,“大盛,是不需要一个断了双腿的君王。” 闻言,盛安这才慌了起来,“崇曦,你放了孤,孤发誓会当此事从没发生过。” “呵呵。”崇曦唇瓣轻轻的吐出一声低笑,“父皇,你老了,你以前从来不会求饶的。” 盛安仰着头,眼底有怅惘,有不甘,也有算计。 “或许,人哪有不老的呢?” 崇曦赞同的点了点头,“既然你都那么老了,还要双腿做什么?” 第367章 你说,她能走出石窟林么 吐出一句,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盛安尖锐的吼叫声回荡在牢房之内,惊得里面的犯人也不敢叫冤了。 盛安脸色煞白,汗水汩汩的流了出来,打湿了囚衣。 青阳却是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含糊,将他膝盖的骨头狠狠的削了下来。 眼底,无一丝温度。 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的。 …… 崇曦刚走出牢房,镇北侯便走了上来,他行了一礼,“恭喜带你下夙愿达成。” 崇曦眸色淡淡的,像是永远也惊不起波澜那般,“此事,多谢你了。” “诶!跟我还客气什么,只是可惜了那美妾,我很是喜欢啊。” 崇曦刚想说话,就见方且月神色复杂的走了上来,来到跟前,他对着镇北侯微微颔首,这才看向崇曦,“殿下。” 镇北侯见俩人似乎有话要说,便道:“听说盛都有一酒楼特别不错,我去看看。” 崇曦点头,目送着镇北侯离开。 “什么事儿?”崇曦询问道。 “大殷来了使者,奉大殷皇帝殷天成之命,迎顾南栖归国。” 顿了顿,方且月又道:“那使者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殷暮商已经成为大殷的太子,入主东宫了,殷宁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提起殷宁,崇曦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说,“且月,这些日子,我很少会梦到殷宁了,反而……” 他的声音慢慢的淡了下去,方且月却听懂了什么。 他想劝他去找顾南栖,可是,不能! 顾南栖与殿下一样同为男子,如若牵扯不清,有损殿下清誉不说,还会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断送,毕竟,盛崇衍一直虎视眈眈。 如今他不妄动只是忌惮着镇北侯的大军,也或许,还在等着什么。 盛安到现在都没有交出兵符,而他身边的贴身武将在宫闱暴乱之时便消失了,现在也没有找到。 如若他以兵符调动大军,围困殷都,救出盛安,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关乎大业,殿下此刻万万不能分心的。 崇曦仰头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它残缺了一角,此刻,被显孤清,就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那日,那个人当听见他身中剧毒之时,竟半点犹豫都没有的走进了石窟林。 “且月,你说,她能走出石窟林么?” 崇曦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午夜梦回被鬼手扼住喉咙发出的那般,有些颤抖。 方且月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道出了事实。 “石窟林里各种毒蛇虫蚁,野兽横行,便是他顾南栖万般能耐都躲过去了,却也躲不过丛生的瘴气,那里,便是一滴水都是有毒的。” 瞧着崇曦一瞬间黯淡无光的眼睛,方且月低笑一声,“呵呵,殿下,便是顾南栖活着回来,你先前为他种下的蛊毒也会彻底的要了他的性命。” “殿下心知肚明,在你为顾南栖种下蛊毒之时他便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只是……”方且月怅惘的叹息一声,“你身上的毒始终没有找到解药。” 崇曦摇了摇头,目光清冷,“足够了。” 第368章 顾南栖,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在此之前,他会将盛安送入地狱,将这些年受过的苦楚,一一还给他。 “盛崇云虽然年幼,可正因他年幼才可慢慢调教,往后,这大盛便交给你了。” 方且月垂在衣袍底下的手猛地一紧。 “我会找到天涯露的解药,替你解去身上的毒,你自己的事儿,自己做。” 方且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哽咽,却被他用更大的声音掩藏起来。 崇曦也不言语,可他却知道,这天涯露,是解不了的。 俩人心思沉重,却不曾发现,谈话早已被角落里的小太监听了去。 …… 临安殿。 一小太监脚步匆忙的推开了临安殿的大门,刚一进去,便是一股刺鼻的酒味。 他一眼便在一堆酒瓶子里找到了盛崇衍。 他连忙走了上去,“殿下,殿下!” 盛崇衍慢慢的睁开了一双眼睛,瞧着眼前的小太监,他笑了一声,醉意朦胧。 “小蒙子,是不是盛崇曦给我赐毒酒了?” 那唤作小蒙子的太监摇了摇头,凑近了盛崇衍耳畔低语了几句。 闻言,盛崇衍酒意顿时清醒了大半,他抓住小蒙子的衣领,“你说真的?” 小蒙子畏惧的看他一眼,连连点头,“奴才亲耳听到的,大殷来人寻顾南栖归国,而那顾南栖,被储君骗入石窟林了,如今生死未卜!” 盛崇衍一把推开眼前的小太监,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那双犹如槁木的眼睛再一次恢复亮光。 对呀! 那可是顾南栖啊,搅得大殷翻天覆地,杀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太子还能全身而退。 盛崇曦欺人太甚,以顾南栖的性子怎会就这么算了! 只要他将那顾南栖救出石窟林,那他于他而言,便是再生父母,是救命恩人。 届时,便是他不说,顾南栖定会与崇曦斗个你死我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小蒙子!你我互换衣服,将你的腰牌给我,你且待在殿中闭门不出即可,本殿去去便回。” 小蒙子点了点头,目光坚毅,迅速的将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盛崇衍的。 拿着小太监的腰牌,盛崇衍以采买为由,轻而易举的便出了这盛宫。 乌云蔽月,凉风徐徐的吹着,偌大的林子,此刻气氛沉郁的有几分骇人。 盛崇衍站在石窟林的入口,垂在身侧的拳头狠狠的捏了起来。 若救了顾南栖,尚且有一搏的机会,否则,留着这条贱命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今日,便搏一次。 只是…… 盛崇衍闭上眼睛,沉沉的吐出一声叹息,“顾南栖,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再度睁眼,盛崇衍毅然决然的走进了石窟林。 大盛中人都知道这是怎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些年来,但凡犯了重罪的官员,皆被赶进了这石窟林,无一生还。 刚一进去,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便传了进来。 盛崇衍抬着火把,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石窟林中的怪物,畏惧火光,这还是他听宫中一个老人曾经提起的。 他的口鼻被捂得严严实实。 第369章 根本熬不过三天 他一路往前,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解毒丹,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毒专门解瘴气。 “顾南栖,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话落,盛崇衍自嘲的轻笑一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迫切的希望顾南栖活着,曾经,却是恨不得将他彻底的撕碎。 正在这时,一声野兽的嘶鸣忽然传来,带着一股呛入鼻翼的腥味儿。 还不待盛崇衍反应,一只花斑大虎就朝着他扑了过来,凌厉的爪子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盛崇衍瞳孔剧烈的一缩,满眼惊惧。 就在那大虎即将拍碎她的时候,它忽然嚎叫了一声,朝着远处跑去。 盛崇衍分明看到了他身上刺进很深的木棍。 他抬眸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 她临风而立,脸颊、衣襟、衣袖,皆沾染了灼目的鲜血,雾霭之下,将他衬托的他有几分清艳。 当看清她的面容之时,盛崇衍一喜,连忙跑上前去,“顾南栖!” 他还未来到顾南栖身边,她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离得近了,盛崇衍这才发现,眼前的人看上去很是虚弱,不过短短半月,他像是瘦了很多,身子更加单薄了。 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不堪,露出了那受伤的肌肤。 他的脸颊,手臂,大腿,甚至的肩膀处,皆是醒目的伤痕,有野兽的抓痕,还冒着黑色的血迹,也有毒虫咬过的痕迹。 看着此刻的顾楠栖,盛崇衍心底忽然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从前,他总觉得这大殷上卿顾南栖娘们兮兮,一肚子坏水,毫无男子气概。 可眼下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他竟能孤身一人在石窟林生存这么久,竟还没有受到瘴气之毒的侵扰。 “顾,顾南栖……”盛崇衍的嗓音有些颤抖,“我是来救你回去的。” 顾南栖杵着木棍站了起来,神情坚毅,“崇曦还好么?” “他很好。” 闻言,顾南栖松了一口气,“你先走,我还要替他找到解药。” “哈哈哈哈哈!” 顾南栖话音刚刚落下,盛崇衍便失态的大笑出声,那声音里,尽是讽刺。 “顾南栖,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石窟林乃大盛禁地么?里面野兽横行,瘴气横生,但凡有人进入,根本熬不过三天!”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活过半个月的,也不知道你这半个月吃的是什么?可你应该也知道了,这林子里,一株草木,一条蛇虫,甚至是一捧土壤都是有剧毒的!” 顾南栖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她满头发丝凌乱不堪,遮挡住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你说什么?” 盛崇衍冷眼看着她。 “大盛中人,人人皆知,这石窟林乃一片绝地,但凡有人进入,必死无疑,这里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盛崇衍的话犹如棉里的针,轻轻一触便血流如注。 顾南栖脚下踉跄了几步,这些日子她一直强撑着,可直到此刻,她浑身力气似乎就此消失了,整个人狼狈的跌倒在地。 盛崇衍将她扶了起来。 第370章 殿下,你没事真好 “盛崇曦与镇北侯里应外合,将我父皇囚禁,崇曦马上便要顺应民意登基为皇了!” 顾南栖狼狈的跌落在地,她狠狠的抓住底下漆黑的土壤,目光猩红。 “他想要我的命?” “崇曦根本就没有中毒,何须你找解药?” “顾南栖,你聪明一世,怎就被骗了呢?” “哈哈哈哈。”顾南栖忽然就笑了,笑的几近崩溃,笑得双肩都在颤抖。 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一步一步往林外走去。 果然啊,这天底下的人心都是一样的。 尤其生长在宫廷之中的人,他们的心早已被权利和欲望腐蚀的干干净净,无半点人性。 她以为,他们一路走来,经历了许许多多,相扶相携,是朋友,是可以互相依靠的。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连血脉至亲的父皇都不可信,怎就偏偏信了他呢? “顾南栖!”盛崇衍小跑着追上她的步伐,“你没事?” 她不语,只是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去,唯独眼底闪烁着灼灼厉芒。 自此,与盛崇曦,势不两立! “顾南栖,你把这个吃了。”盛崇衍将一粒药递了过去,“这是专门解这瘴气之毒的。” 扭头,盯望着他手中的药丸,顾南栖微不可闻的哼出一声轻哼,“我与三殿下素来无交情,甚至可以说是交恶,你如今却深入石窟林救我,意欲何为?” 盛崇衍一僵,有一种被看破之后的窘迫,“本,本殿只是同情你。” 顾南栖眼底闪过了然,没有再逼问。 “我没有中毒,我只是饿了。”顾南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语气淡淡的,可那双眼睛却黑的不见丝毫亮光。 盛崇衍眼底闪过一抹茫然,“没中毒?” 这里的瘴气之毒有多厉害,没有人比大盛皇族中人更清楚,他竟没有中毒? 走出石窟林,头顶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了下来,她仰起头,轻轻的闭上眼睛,任由那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犹如重获新生。 “主子!”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膜,顾南栖抬眸看去,只见不远处,三个侍卫眼睛通红的看着她。 迎着他们,顾南栖唇角勾出一抹笑容,“没事了。” 良姜红着眼眶大步冲上前来,牢牢地抱住她,哽咽的声音低低的在她的耳畔响起,“殿下,你没事真好!” 听到这个称呼,顾南栖有片刻的恍惚。 对呀,他是大殷的公主,是殷宁啊,身上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怎就能被一个男人欺骗得差点丢了性命。 她抬起手,缓慢而又坚定的拍着良姜的后背,“我们回去。” 良姜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云木走了上来,他将一个油纸递了过来,“主子,你肯定饿坏了,这是属下来时特意揣身上的,你快吃。” 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顾南栖撕开油纸,发狠的咬下手中的鸡腿肉。 一路上,她安静的厉害,没了从前那玩世不恭的样子。 可看着这样的他,三个人却觉得有些心酸。 第371章 恭贺储君即将……君临天下 马车缓缓朝着盛都的方向走去,寂静无声的车内,云飞的声音寒凉的传来。 “我去杀了他!” 顾南栖摇了摇头,唇角荡出一抹苍凉的笑,“无需。” 似乎是想到什么,良姜立即道:“大殷来人了,皇上诏主子回殷,另外,殷暮商已入主东宫。” 顾南栖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她看着良姜,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我便知道,他能做到的。”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因为都知道,殷暮商的成长,是建立在对主子的恨意之上。 他权利越大,爬的越高,主子便会越危险,心,也会更难受。 那是她的皇弟,她却将自己作为他的磨刀石,逼他他争,去夺,逼他,能够靠自己活下去,活在这个阴诡沉浮的大殷宫。 直到天际泛黑,马车才在方府门前停了下来。 盛崇衍有些复杂的看她一眼,“顾南栖,我是偷偷出来的,我得回去。” 她微微颔首,“三殿下,多谢。” 盛崇衍摇了摇头,还不待他说话,顾南栖又道:“虽然你没帮上忙,还仰赖我救你一命,可你这份心,值得顾某说上一句感谢。” “……”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盛崇衍不再多言,放下了车帘。 顾南栖刚走进府邸,忽然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男人。 他一袭白衣,锦衣玉带,墨发飞扬,温文尔雅,如从前一般。 崇曦显然也看到了顾南栖,他脚下的步伐慢慢的便僵住了。 身侧的方且月在看到顾南栖之时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欣喜,有些诧异。 他居然真的走出了那石窟林! 俩人离着短短的距离,崇曦惊愕的看着顾南栖,见她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几乎被鲜血覆盖。 四目相对,她没有如以往一般用那双妖异,似是含着万丈光芒的眼睛看他。 此刻,她的一双眼睛所透出来的,是叫人如坠冰窟的寒凉,再无先前的澄澈明亮,所取代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与她对视之时,似乎一不小心便会吸入其中。 顾南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痛,痛入骨髓,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叫嚣着,沸腾着,想要搅起杀戮,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她声音清冷凉薄的吐出一句,“恭贺储君即将……君临天下!” 闻言,崇曦那希翼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陡然暗了下去。 他上前一步,顾南栖却突然往后退去。 她再一次的拱了拱手,“顾某舟车劳顿,先去歇息了。” 崇曦僵在原地,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 几步之后,顾南栖突然停了下来,嫣红的唇瓣无力的开启,“盛崇曦,有些事,多希望是一场误会,待诠释清楚,还可以重来。” 崇曦唇瓣轻轻抖动,他还想说什么,顾南栖却已经走了。 她目光冷厉的直视着前方,缓缓离去。 可沧海之上,永远也钓不回逝水的昨天。 崇曦转过身子,瞧着顾南栖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第372章 我今日便要回大殷了 他也曾问过自己,将顾南栖骗进石窟林,后悔么? 可,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心底,却有些莫名的酸涩。 甚至在想,如若她死在石窟林也是好的,也可免了未来噬心蛊的折磨。 顾南栖回到房间,一言不发的沐浴,之后,吃下整整一桌子的菜,这才回到床上睡着了。 三个侍卫守在门外,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复杂。 沉默良久,良姜叹息一声,“算了,反正我们明日便回大殷了,往后,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闻言,云飞和云木解释皆是赞同的点头。 云木冷哼一声,“这大盛储君真是不识好歹,他在大殷为质的这些年,主子对她可是多番照拂,想不到,他竟想将主子害死,真是跟他那个爹一样,背信弃义!” 随着云木一句话落下,偌大的院子里寂静无声。 云飞和良姜眨了眨眼睛,久久没有言语。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云木轻咳一声,“虽说开始那大盛储君是挨了点毒打,受了些屈辱,可后来,主子对他的好难道是假的么?” “……” 回应云木的,依旧是无声的寂静。 他抿了抿唇瓣,“虽说主子利用了他几次,那也是……” 云木的声音渐渐的熄灭了下来,“不管主子有千错万错,可自从来到这盛国,她每每陪着那大盛储君出生入死,这是假的么?” 良姜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 许久之前,主子还是殷宁殿下的时候,她便已经心仪这大盛储君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了今日这地步。 罢了,总之明日就要回大殷了,往后,若无往来,也定是不会相见的,这样也好。 殿下的这份情谊,终究还是搁浅了。 翌日,早早的,顾南栖便来到了东宫。 “殿下。”顾南栖淡淡的看着崇曦。 和熙的日光之下,她的皮肤白若霜雪,透着点点绯色,瓜子脸上凤眸微眯,端庄秀丽中透出一股不自知的妩媚,其色娇若冬梅,艳胜春花。 崇曦抬眸看着她,半晌之后,亲自动手为她倒了一杯茶。 “坐。” 顾南栖红唇轻勾,悠然落座。 “殿下,我今日便要回大殷了,不知,你可否替我送一封信?” 崇曦看着她,瞧着她脸上悠然的笑,竟无半点戾气。 这,不是顾南栖的性子。 沉默了半晌,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嗯。” 顾南栖拿起面前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 放下茶杯,她唇角含着清浅的笑看向崇曦。 今日的他,一身淡色长袍,衣襟与袖口处都用极细致的银丝绣着不知名的图,配上镂空玉缕腰带,再饰以通体碧绿竹节佩,看起来风姿潇洒,卓尔不群。 打量了崇曦片刻,顾南栖收回目光,将早已准备好的信递给了他。 “劳烦崇曦将这封信送给镇北侯。” 还不待崇曦疑惑,她便解释道:“崇曦你也知道,大殷之中,人人都想要我的命,而那镇北侯的封地离大殷甚近,我想与他结识一二,希望有朝一日,我有危险之时,他可救我一臂之力。” 闻言,崇曦唇瓣动了动,想要劝告顾南栖别妄想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他道:“好。” 第373章 鬼迷了心窍 顾南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只道:“劳烦殿下。” 起身,顾南栖大步朝着殿外走去,崇曦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不出在想什么。 【盛都,镇北侯住所】 清辉的月色洒下,将偌大的盛都城照的有些明亮。 镇北侯府里,朱色的大门紧闭,里面,是一片刀枪火海。 镇北侯双眸猩红的站在门口,瞧着院子中艰难的闪躲着箭雨的崇曦,眸色一冷再冷,“杀了他!” 他好心好意助他盛崇曦将盛安斗败,原本承诺好的封地和封赏,他不给便也算了,竟还要挟! 他要挟便也罢了,至少坦荡一点,谁曾想,他居然还写在纸上,暗戳戳的警告。 说什么,识相的便速速离开盛都,别妄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否则,将会让他失去一切,成为笑柄! 这大盛储君,果然阴险! 既然他失信在前,今日,便让他有来无回。 崇曦一双清寒的眼眸在此时沾染上了血一般的猩红。 大腿上被利剑划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嫣红的鲜血正汩汩的流出。 瞧着如今的情形,他隐隐觉得是那封信的问题。 他到底是被鬼迷了心窍!明知道那顾南栖是怎样一个人,今日,怎就偏偏毫无防备了呢? 甚至看也不曾看一眼那信中的内容! 镇北侯站在阴影处,看着崇曦左右闪躲的身影,即便受了伤,却依旧矫若游龙,异常的敏捷。 庆幸的是,这崇曦不知道是不是太骄傲了,到他的府邸要挟于他,竟然未带侍卫。 这不是刚好给了他下手的机会么? 瞧着士兵节节败退,镇北侯眸色渐冷,“废物!” 沉沉的吐出两个字,杀伐之气奔涌而来。 他伸手,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对准了被侍卫围攻的崇曦,唇角的狠厉渐渐浮现。 “咻”的一声,弓箭犹如疾驰的骏马飞奔而出。 “锵!” 千金一发之际,青阳突然出现,一剑砍下那即将射穿崇曦的箭。 崇曦手握泣血的长剑,一双冰薄的眸子凉凉的盯着镇北侯,此刻,他只感觉身体无力,四肢酸软。 似乎是想到什么,崇曦瞳孔微微一缩。 那信封上,有毒! 顾南栖竟然还在信上下了毒! “呵呵呵。”崇曦突然就苦笑了一声,自己竟然三番两次的栽倒了她的手中。 青阳举剑砍下一个人的头颅,狷狂霸气的身姿如同暗夜的罗刹,不停的杀伐着,奋战着。 直到俩人都受了伤,快快撑不住的时候,那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一排排弓箭手对准了里面,接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渐渐的走进众人的视野。 瞧着缓步进来的人,崇曦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然后便听她道:“镇北侯刺杀当朝储君,意图谋反,按大盛国律,当诛!” 说着,她朝着崇曦看了过去,轻轻眨了眨眼睛,“你说是么殿下?” “你是何人?” 瞧着走进来的顾楠栖,镇北侯问了一句。 后者笑容明媚,语气轻慢,“大殷上卿,顾楠栖。” 第374章 当真,像极了殷宁 镇北侯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竟是顾南栖? 他冷笑一声,“此乃我大盛之事,与你何干?” “殿下,你说呢?” 迎着顾南栖的一双眼睛,崇曦喉结滚动,此刻,他心底犹如野草丛生。 这是她的毒计! 镇北侯镇守梁州!此地离大殷甚近,梁州骑兵天下无双,便是当年的殷宁想要掠过梁州直奔大盛夺取城池疆土也是不行的。 可如若这镇北侯没了,这偌大的梁州军便会溃散,此番她回殷,便是大功一件。 满朝文武纵使对她杀害殷诏一事咬着不放,念其如此滔天大功,也定是敢怒不敢言的。 崇曦撑着剑站了起来。 火光冲天之下,他朝着镇北侯拱手,“此事定是有误会的。” 镇北侯扫过门外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冷笑声再次响起,“殿下,你当我傻么?” 崇曦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这信,本宫是替顾南栖送来的,她说,想与你结识,你离殷甚近,若有事,希望你能救援。” 镇北侯下意识疑惑的目光直逼顾南栖。 “离殷甚近。”他轻轻的呢喃着这四个字。 青阳上前一步扶起崇曦,“侯爷,若殿下当真想对你不利,今夜便不会独自前来。” 镇北侯指着门口的侍卫,轻哼,“那这是什么?” 崇曦扭头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然后便听顾南栖笑道:“此乃,我大殷勇士,驭冥军。” 她话音刚刚落下,穹灵,上玄,还有灵曜便走了上来。 来到顾南栖跟前,三人行了一礼,“主子。” 那一声主子传入耳膜,让崇曦有了片刻的恍惚。 这不是殷宁的驭冥军么?怎会心甘情愿的奉这害死殷宁的顾楠栖为主?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镇北侯连忙低头查看起了信上的内容。 片刻之后,他惊愕的看向崇曦,“这字迹不是殿下的!虽然极力的在模仿殿下笔迹,可是有些地方还是不一样。” 镇北侯将信揉成团砸到地上,怒瞪着顾南栖,“竖子!竟敢诓骗本侯!” 顾南栖缓步走了上来。 月光之下,她肌肤胜雪,那双眼睛漆黑的犹如苍穹。 迎着几人愤怒的目光,她道:“侯爷怎能怪我?还不是你自己冲动,也不仔细看看便欲动手杀崇曦!”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自己不够信任,若你们足够相信彼此,建起重重的高墙,任我如何花样百出,也无法将之摧毁。” 崇曦看着顾南栖,瞧着她的一举一动,瞧着她的这些谋局…… 当真,像极了殷宁! 甚至有的时候,他几乎觉得,眼前的人,便是殷宁。 “顾南栖,此乃大盛。”沉寂中,青阳的嗓音警告般的响起。 后者一脸无谓,“一月之前,我驭冥军已然偷偷潜入大盛,今日,镇北侯必死!” 崇曦瞳孔微缩,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南栖。 “一月之前?” 那不是奉诏离盛救灾的时候么? “你在那时便让驭冥军入盛,你想做甚?”崇曦看着顾南栖,他清寂的眸子此刻似有一抹痛楚。 第375章 骨子里竟这般阴毒 “镇北侯的出现是你始料未及的,那么,你让驭冥军入盛,意欲何为?” 崇曦的嗓音低沉喑哑,他望着顾南栖,眼底尽是失望。 顾南栖高高的扬起下颚,“我欲助你除掉盛安,登上帝位,只是没想到,你却想要我的命。”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风声缄默,死一般的寂静。 崇曦握着剑柄的手不住的用力,心中在这一刻划过一抹钝痛,让他险些支撑不住。 瞧着她眼底的戾气,还有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镇北侯微怔了一下,低吼道。 “老子的梁州军也不赖!今日,倒想看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瞧着愤怒的镇北侯,顾南栖神色却是一如既往那般平淡。 “可是,梁州军吃坏了东西,眼下怕是无法前来支援了。” 闻言,镇北侯手中的弓箭轰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沉的声响。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他震惊的看着顾南栖,一声仓皇的大笑突然溢出了唇瓣。 那笑声,回荡在府邸的上方,经久不散。 顾南栖,当真如传闻中那般,阴险毒辣,狡诈诡谲,是少有的心狠之人。 看他年纪轻轻,弱质纤纤,谁能想,骨子里竟这般阴毒! 论他聪明一世,却也想不到,他竟然会用大盛储君来做诱饵。 这可是在大盛啊! 他也敢! “呵呵!”他踉跄的后退一步。 这一战,他输的心服口服! 顾南栖妖异的眸子缓慢的扫了一眼院子中镇北侯的人马,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是不见任何一丝一毫的温度:“杀!”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众禁卫军立即持剑冲了上去。 顷刻之间,刀剑裂天破地,绚烂如花,冰冷的刀光,炽热的血光,灼眼的火光,交织而成一幅凄绝之画,于凄厉的剑鸣刀啸之中,掀起一波焚天灭地的巨浪。 场上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极为压抑,狂风呼啸如若哀鸣。 她生生的将此地化作屠场。 镇北侯失魂的的看着自己培养多年的人一夕之间化为乌有,被顾南栖全数瓦解。 他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仿佛当头泼了一桶的冰渣子,叫人顿然从头寒到了脚底。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可是,他却天真的以为她会将这些人收为己用的! 可是,镇北侯却不知道,连续经历的背叛的顾南栖,她赌不起。 人心是如此的脆弱,一旦受伤便会立即自我防备,防备着所有人,防备周遭的一切。 人心也是如此的坚韧,即便身处逆境,也会拼了命的奋力一搏,背水一战。 即便两败俱伤,也要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人或事拼出一片安虞。 崇曦一手撑着剑,半跪在地,他怔怔的看着灯火处一身白衣的顾南栖。 她一个站在门口高高的台阶上,神色冷然的瞧着场上的屠杀,眼底,静谧无声,不起波澜。 月光的华彩映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都高高在上,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凛冽气势。 他不是第一次在她的身上看到这番模样,却的第一次让他感觉到真正的心惧。 第376章 你真是狼心狗肺 他仰首深深的凝望着她。 她明明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可却觉得,俩人隔了好远的距离,她脸上冷漠疏离的表情却生生融入那片血色中,浑然天成。 “呵呵。”一声仓惶的轻笑自崇曦口中溢出。 他好像看到那个人如花的笑靥隐隐浮现在眼前,像一个华美而瑰丽的梦,如今,却在心底一点一点的刺痛着。 他撑着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盯望着顾南栖,朝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去。 那双痛色的眸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寒,淡淡的,犹如一汪死水,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嘴角微微上翘,却是带着无边的讽刺与凄苦。 “恭喜上卿立下大功,真是好手段,本宫今日幸而不死,他日,也想和上卿,一较高下!” 崇曦宽大衣袖当中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衣衫被汗浸湿,勾勒出他挺拔的腰身,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魄一般的眼眸,暗沉得没有一丝亮光。 顾南栖点了点头,轻轻的凑近他耳畔,“殿下,你为何不看看信中内容呢?” 崇曦唇角勾勒一抹笑容的痕迹。 下一刻,崇曦猛地勾住顾南栖的腰身,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进怀里,狠狠的抱紧,沉闷的声音也在这一刻传入了顾南栖的耳膜。 “顾南栖,你真是狠绝!” 闻言,顾南栖眨了眨眼睛,“殿下,这话,当我说给你听。” 顾南栖听见他发出一声浅浅的低笑,不见喜怒。 崇曦后退些许,在顾南栖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咬上她的唇瓣,力道很大,顷刻之间,她淡色如水的唇瓣便流出了浅浅的血渍。 “顾南栖,你会明白的。”低不可闻的吐出一句,崇曦抬脚走出了府邸。 顾南栖眉眼微微闪烁了一下,不语。 一旁的驭冥军四将当时便怔住了! 殿下这与大盛储君是什么情况呢? 顾南栖像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神情那般,她抬眸看了一眼镇北侯,见他身中数箭,跪倒在了一片血水里,手握长剑。 她眼波轻闪,轻轻的垂下眼眸,“这镇北侯也不失为一代枭雄,怎就轻而易举的信了我的挑拨离间呢?” “殿下!”灵曜大步走上前来,将一张纸递了过来,“殿下,这是镇北侯身上搜出来的。” 瞧着灵曜递来的纸张,顾南栖眼底恍惚了一下,“这不是我让崇曦送的信么?” 说着,她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纸张,顾南栖瞳孔随即震惊的一缩。 瞧她神色不对,几人立即围了过来,上玄道:“殿下,有什么不对么?” 顾南栖惊愕的抬眸看向几人,“这信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上玄仔细盯望着信中内容。 顾南栖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在信的底部,“你们看,这有一个印子!” 几人面面相觑,穹灵将信举过头顶细细观摩,半晌之后,他赞同的点了点头。 “的确,这印子看来,像是玉珏,上面的花纹依稀可见,像是被人包入信中,挤压之下形成的印子。” 第377章 一人八百个心眼子 “主子!”云木自人群中努力的挤了进来,他将一对玉珏递了过来,“是不是这个?” 顾南栖伸手接过,往信中的印子合上,竟分毫不差。 瞧着这一幕,云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见灵曜往镇北侯身上搜出了东西,属下也试着搜了一下。” 顾南栖握紧了手中的玉珏,忽然就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丝丝缕缕的复杂。 “镇北侯第一任夫人生下一子之后便撒手人寰,他对那小侯爷很是宠爱,人尽皆知,此玉珏通常为一对,这只该是镇北侯的,这令一只……应当是小侯爷的。” “殿下的意思是,那大盛储君送信之时将原本属于镇北侯之子的玉珏包裹进了信中,导致镇北侯看到这玉珏,便知盛崇曦以他儿子之命要挟,当即失了分寸!” “呵呵呵。”顾南栖的笑声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荒凉。 她仰头望着天际的那轮明月,心中忽然有些难受。 “长于皇室的人,大概是没有真心的。” 几个侍卫静默无声的看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殿下以女子之身披甲上阵,为大殷开疆阔土,可到头来,却是亲眼看着自己两次死于生父之手。 可笑的是,仅仅是为了这皇权! 云木疑惑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主子,属下还是不明白,这什么跟什么啊?” 顾南栖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出去。 月色下,她的影子拖的长长的,那背影,竟让人觉得有些孤单。 “哼!”良姜嫌弃的瞥了一眼云木。 “镇北侯拥兵自重,远在梁州,此次又助盛崇曦赢了盛安,往后,他要的只会更多,若那盛崇曦稍稍不从,他便会以今日之事为威胁,这对盛崇曦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 “如若盛崇曦杀他,天下人只会认为他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不是明君,所以,他便顺水推舟,借主子之手,除去镇北侯。” 云木惊愕的看向良姜,“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看了主子信中的内容,也猜到了主子会做什么,以防那镇北侯不信,他将那镇北侯之子的玉珏放入了信中。” “软肋被捏在手里,镇北侯爱子心切,盛怒之下,哪里还考虑得了那么多!于是,便走进了这陷阱之中。” 良姜瞥他一眼,“还不算太笨!” 云木:“……”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南栖离去的方向。 许久之后,云木这才感叹了一声,“主子与那大盛储君,一人八百个心眼子,太阴了!” 穹灵瞥了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 殿下的阴险,他们早就见识过了。 只是没想到,这大盛储君也这么阴险! “走,大盛马上就要来人了!” “你们要去哪?”云木看向几人,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一起去吃点什么啊!你们不饿么?” “哈哈哈哈!”上玄笑着拍了拍云木的肩膀,“我们此次是偷偷入殷,恐骁将军瞒不了多久,得立即赶回大殷,否则便麻烦了。” 第378章 你从未善待过我一天 云木还想说什么,云飞瞥他一眼,后者默默的噤了声。 …… 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偌大的大盛皇宫寂静无声,全然掩盖在了清辉的月色之下。 宫殿门口守门的小太监已经睡了过去,崇曦也不曾将其吵醒,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盛安已经被安置在了寝殿里。 此刻,殿里点着烛火,将夜色点缀的犹如白昼。 如今的盛安,怕黑。 入了内殿,崇曦慢慢的朝着床榻上的他走了过去。 在有人进来的瞬间盛安便醒了过来。 见到来人竟是崇曦,他狠狠的看着他,那双眼里,有不甘,愤怒。 盛安纤长而粗黑的眉紧紧的皱着,即便失去了双腿,他眉宇间依旧透着英挺之气,整个人大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两鬓银发也比前些日子多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不曾说。 崇曦在床榻上坐了下来,面色寡淡的看着他。 他发现,盛安是真的老了。 曾经,他坐拥大盛王朝,一个震怒的表情能够令人匍匐跪拜,如今,他只是一个老无所依,失去一切的将死之人。 盛安盯着崇曦,“逆子!你这个逆子!” 崇曦仿佛不曾听到一般,无波无澜道:“镇北侯已死。” 盛安眼中划过一抹惊惧,随即就笑了起来,神情颓废不堪。 “崇曦,你真是狠啊!” 也真的,很像他! 崇曦垂眸,静默无声的望着他。 一个人,无论你多么权势滔天,辉煌灿烂,终逃不开人生的规律,皆都有生、老、病、死。 而自己身中天涯露,本就命不久矣,用余下的这点时间,替盛崇云扫清一切障碍。 在方且月的辅佐下,他定能成为一代明君,让大盛百姓永享安乐。 “父皇。”沉寂中,崇曦忽然唤了一声父皇。 盛安一怔,他呆呆的看着帐顶,戾气忽然便消散了。 崇曦看着他,“你从未善待过我一天,你大概以为我做这一切是在报复你。” 盛安剧烈的挣扎着,可却连坐起来都不到,最终,也只能抓住了崇曦的衣袖。 崇曦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拽着,菲薄的唇瓣轻启。 “不管你如何罪恶滔天,始终是我生父。” “我这么做,只是希望大盛永昌,你施行暴政,百姓苦不堪言,你执政的这些年,剥去了文臣武将的脊梁,让他们忘了站起来,大盛波颓风靡已久,这不是母妃想要看到的大盛。” 盛安呆呆的看着他,那拽着他衣袖的手当即一松。 那隐忍了许久的眼泪最终还是模糊了双眼。 他不后悔灭了前朝,谋朝篡位,也不后悔屠杀了前朝皇室那么多人,唯一后悔的便是…… 负了她!也负了与她的儿子! 可是,这一刻,他却很欣慰。 因为即便如此,崇曦他依然具备了一个帝王所需要的果决取舍,雷厉风行,生杀予夺,不曾在他那些个暗无天日的虐刑里放弃自己,一蹶不振。 第379章 天涯露解药 “你母妃,在国寺里,待孤死后,你便将她接回来……以太后之尊奉养。” 崇曦瞳孔微缩,他盯着盛安,衣袖底下的手却不停的捏紧。 半晌之后,他有些沙哑的嗓音才响了起来,“母妃,还活着?” 盛安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崇曦深深的看了盛安一眼,也不曾多逗留,起身便走了出去。 盛安艰难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瞧着他的身影渐渐的淡出自己的视野。 盛安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嘴里便吐出了一口粘稠的鲜血。 在一片犹如白昼的光明当中,在这空无一人的寝宫之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这错误的一生。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一念起,万水千山皆有情,一念灭,沧海桑田已无心。 人世浮华,如红楼一梦,镜花水月,转瞬即空。 走至穷途末路,放不下的,也要放下,舍不得的,也要舍得。 …… 翌日,早早的,顾南栖便起床了,殷国使臣皆已经在方且月府邸门口等候。 这人从前便是皇上身边最宠信的人,如今杀掉镇北侯,立下如此大功,此番回去,定是前程不可限量。 于是,对顾南栖的态度也越发的谦卑。 走出府邸,顾南栖仰起头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方且月走了上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不与殿下道个别么?” “不了,他忙着登基事宜,想来,也是无暇顾及于我的,只是……” 顾南栖眼眸微微一挑,她将一个锦盒递了过去,“将这个交给他即可。” “这是什么?”垂眸扫过手中的锦盒,方且月疑惑的问道。 顾南栖笑着,翻身上马。 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将她的皮肤衬得犹如白雪。 瞧着方且月疑惑的神情,她红唇勾起一抹不羁的弧度,“天涯露解药。” 话音落下,她一夹马腹,枣红色的骏马便朝着前方奔去,只留下了哒哒的马蹄声。 方且月惊愕的站在原地,脑海里还回荡着顾南栖那句:天涯露解药。 没敢耽搁,他立即道:“将全城的御医都找来。” 半个时辰之后,方且月握着手中锦盒,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大盛宫。 “殿下!”他不等通传,直接推门而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紧张。 瞧着风风火火而来的方且月,崇曦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将手中奏章轻轻的放于桌面。 他这才问道:“怎么了且月?” 方且月目光猩红,脸上的喜悦就快要绷不住了。 他二话不说便将那解药塞进了崇曦口中。 后者来不及反应便吞了下去。 “何物?”崇曦抚过脖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记忆里,他很少看到方且月这般失态的样子。 方且月整个人容光焕发,像是遭逢了什么巨大的喜悦那般,“天涯露解药!” 崇曦一僵,他像是怀疑自己幻听那般,不可置信的询问:“什么?天涯露解药?” 方且月连连点头,“我已经找全城的大夫看过了,这药没有问题,应当便是解那天涯露的。” “谁给的?” 第380章 且月,我觉得她是殷宁 瞧着崇曦面上的凝重,方且月雀跃的神情渐渐的熄灭了下来。 他有些不解,“可是这药有问题?” “谁给的?”崇曦低吼出声。 殿内传来了片刻的宁静,方且月茫然道:“顾南栖啊。” “……” 随着方且月一句话落下,是死一般的寂静。 崇曦踉跄的后退两步,喉结滚动,压下心底那些奔腾而来犹如岩浆过境那般冲击,他喃喃出声:“是顾南栖!真的是她!” 方且月:“??” “你怎么了?”方且月一把拽住就要往外冲去的崇曦,满脸不解的询问出声。 崇曦脚步一顿,他转过身,与方且月对视。 “难道你都不觉得奇怪,顾南栖明明杖杀了殷宁,可曾经跟随殷宁的驭冥军却唯她命令是从,就连骁云湛,都可在她顾南栖跟前卑躬屈膝!” 崇曦的话,让方且月心中疑惑更甚。 “你到底想说什么?” 崇曦一双瞳孔是入夜一般的漆黑,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疯狂的流动。 他盯望着方且月,呢喃出声,“在大殷之时,殷暮商曾告诉我,天涯露乃殷宁所创,普天之下,只有殷宁解得了这毒!” 随着崇曦一句话落下,偌大的殿内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方且月不可置信的嗓音回荡在殿内。 “可,这人分明是顾南栖而并非殷宁啊!” 崇曦连连摇头,“不对,她是殷宁!我从前便觉得她有些熟悉……对……” 似乎是想到什么,崇曦神情有些慌乱。 “就是那夜,顾南栖对我不敬,我对她动了杀心,准备杀死她,可她身体孱弱,却突然晕死了过去,当时,明明已经没了气息。” “可后来,她却到了地牢,将我带回了上卿府,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发觉这顾南栖是变了的!” “且月,我觉得……她是殷宁!” 方且月心乱如麻。 他不信怪力乱神之事,那殷宁莫非有上天遁地之能,明明死去的人,竟会成了顾南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道:“眼下追去,千里良驹能行。” 崇曦没有再犹豫,他没了往日的仪态,大步冲出了东宫。 …… 大盛的清晨有些微凉,风卷着新生的绿叶辗转盘旋,生机勃勃,似是生命的延续。 远处,沙尘滚滚,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令人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犹如雷霆万钧,千军万马过阵之势,搅得地动山摇。 顾南栖勒住了缰绳。 不消片刻,为首的一人便带着骑兵冲了上来。 离得近了,顾南栖终于看清了这人,竟是崇曦。 他眸子猩红,发狠一般的盯着她,“顾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南栖扫过他身后的骑兵,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骑马随着他一并离去。 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没来得散尽的雾气像淡雅丝绸,一缕缕地缠在它的腰间,阳光把每片叶子上的露水,都变成了五彩的珍珠。 顾南栖捏着缰绳,坐在马背上与崇曦对视,唇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 第381章 你是殷宁么 她举态逍遥,风姿无双,在朝阳下有种倾绝的美,可是,却给人感觉阴戾如冰,仿若身处地狱。 迎上这样一双似笑非笑的视线,崇曦只觉心跳得更快了。 怕她不是殷宁,更怕,她是殷宁! 对望了许久,崇曦终究还是开了口,“你,你是殷宁么?” 顾南栖有片刻的怔愣。 却没有狡辩,她点了点头,“大盛储君,别来无恙!” 在这一刻,崇曦瞳孔剧烈的一缩。 徐徐升起的阳光无比的刺眼,迷了他视线,眼睛有些模糊,似是被什么挡住了一般,胀胀的,酸酸的。 他惊愕的看着顾南栖,久久没有回神。 阳光暖暖照在他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只觉得周身寒凉,犹如坠入冰窟。 顾南栖的一句话,在耳中无限的被放大…… “大盛储君,别来无恙!” 当初,战场狭路相逢,殷宁她一袭戎装鲜衣怒马,手中长枪劈开脚下漫漫黄沙,她说…… “大盛储君,我乃大殷帝姬殷宁,你可想好要接我战帖了?” 崇曦怔怔的看着顾南栖,不知是什么地方有些空渺的钝痛,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他看着顾南栖,唇瓣轻轻抖动,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法开口,或许在这一刻,无论是说什么都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伴随着清风划过的柔软,潺潺的河流,崇曦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稀薄的阳光,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传来,“殷,殷宁?” 顾南栖坐在马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悲不喜,不怒不闹,沉静的让人心生错觉。 崇曦走了过来,他仰头望着马背上的顾楠栖,眼睛猩红。 “我,我不知晓你是殷宁,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句话未落,泪水已先一步决堤。 他似乎一直在拼命的隐忍,忍住将顾楠栖狠狠拥入怀中的冲动。 半晌之后,他才平复了些许。 他看着顾南栖,伸手握住她的手,认真而又虔诚的道:“你可愿与我一同回盛?我会用余生向你赎罪。” “呵呵。”闻言,顾南栖忽然就笑了。 她也不曾下马,只是压低了身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崇曦。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当初那般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惹怒了谁。 “我从前不懂,可我现在明白了,记得在上卿府之时你说过,也想要弑父,我当时只觉得你是胡言乱语,毕竟,顾家家主早已身亡,可眼下……” 顿了顿,他道“殷宁,我愿倾大盛全部之力,助你达成夙愿。” 顾南栖轻笑一声翻身下马。 她缓步来到崇曦跟前,凝望着他,“为什么?” 崇曦再次握住她微凉的手,她也没有甩开,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他,再也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我心悦于你。”崇曦喑哑的嗓音传来。 “这些年,我走了许多路,看过许多人,我想这世上会有一个人比你殷宁更适合我,何必专一,何必执着,可当你出现之时,别人似乎都仅是,不过如此而已。” 第382章 你曾说过要做我的家人 崇曦绯色的的唇瓣开开合合。 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的话。 “情之为伤,苦了我许多年,煞了我很多忆,落了多少思,是我鬼迷了心窍也好,是上天注定也罢,就是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 “殷宁,你走的这条路,荆棘遍布,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你可愿,让我一同携手,刀山火海,永不相弃?” 顾南栖将自己的手轻轻抽了出来,她看向崇曦,见他一瞬间黯淡的眸子。 没有翻旧账,也没有刻意刁难。 顾南栖语气平淡,似乎早已将这些阴谋算计看淡了那般。 她道。 “愿殿下,开疆辟土功成名就,从此,不坠凌云志,不负,盛世名!” 崇曦那握着顾南栖的手陡然一松,指尖划过她的掌心,那微不可见的停顿,是他割舍不掉的留恋。 顾南栖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殷宁!”他低吼出声。 顾南栖坐在马背上没有回头,只听到崇曦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你曾说过要做我的家人,如今,便不作数了么?” 闻言,顾南栖微微目测,她声音散淡,无波无澜的问了一句:“崇曦,你可知我是如何走出石窟林的?” 她的话,让崇曦内疚的垂下眼眸。 他了解石窟林,野兽出没,瘴气丛生,便是一口水都是有毒的。 “崇曦。”顾南栖云淡风轻的唤他,“你没发现,白狗不见了么?” 话落,她一夹马腹,便朝着前面奔去。 方且月刚刚来到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 他瞳孔惊愕的一缩,他看向崇曦,唇瓣抖动,“是,是我想的那样么?” 崇曦像是没有听到方且月的话,只是怔怔的看着顾南栖离去的方向。 这一刻,他的心里,下了一场风雪,无人知晓。 沉默良久,方且月走了上来,他看一眼此刻失魂落魄的崇曦,故作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拼尽一切也要走出石窟林的人,心中定是藏着不能与人道又非做不可的事儿,况且……” 方且月抿了抿唇瓣,“你们皆为男子,便是真有情谊也不容于世,你肩上还有大盛的责任。” 崇曦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连连摇头,“且月,她是殷宁啊。” “当真么?”方且月一惊,可他分明是顾南栖啊,那个恶行累累的大殷上卿。 “可,殷宁不是女子么?” 崇曦狼狈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什么,他惊慌的抓住了方且月,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般。 “且月!噬心蛊!噬心蛊……噬心蛊可有解药?” 方且月瞳孔微缩。 对了,离开大殷前夕,崇曦亲自为顾南栖种下噬心蛊,世间无解,三年后,那蛊虫便会发作,会啃食她的心脉,蚕食内脏,啖血吃肉,最终只剩一张皮,一个骨架,苦不堪言…… 方且月的沉默犹如一柄钢刀在崇曦的心上狠狠剜下。 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 崇曦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的濒临崩溃,笑的接近癫狂。 第383章 属下去杀了他灭口 方且月担忧的看着他,抿了抿唇瓣,他只道:“世间任何毒物都是相生相依的,或许,也有解法,只是我眼下还不知晓。” “……”崇曦整个人突然顿住,他眼睛一下子就有了亮光。 “当真么?” 方且月点了点头,“离蛊毒发作还剩两年有余,我会在此之前找到解药的。” 崇曦直起身子,任由眼泪在脸上干涸。 他看着大殷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可他也清楚,他与殷宁之间也就这样了。 就像一场戏寡淡落幕,也许会意犹未尽,但是散了终究是散了。 就像他的那些伤害算计,若是换一个人或许能过去,可她是殷宁。 大殷皇室令她心如枯木,是自己…… 是自己将她最后一点信任,最后一点希冀彻彻底底的扑灭。 他看出她眼底的寡淡,往后,他于她而言,便再也不是值得护着的人了。 “呵呵。”崇曦苍凉的笑了一声。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触动他的心,那么,一个是某个人的名字。 他说,“且月,原来在上卿府的那些日子,才是我此生最美的过往。” 方且月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字未说。 他心中有诸多疑惑,只能待到来日慢慢解开。 …… 顾南栖骑马一路往大殷的方向奔去。 三个侍卫跟在身后,犹豫片刻,良姜还是道:“主子,方才大盛储君找你做什么?” “他问我,是不是殷宁。” 三个侍卫同时一僵,“主子你怎么说的?” “我承认了。” “属下去杀了他灭口!”三人作势就要勒住缰绳。 “不必。”顾南栖一口回绝,“他不会说出去的。” “主子,盛崇曦此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更胜主子,主子为他取药,他却想要你的命!这样的人,不该活着!” 听着云木忿忿不平的话,顾南栖有些复杂的看他一眼。 “他心悦我许久,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会开怀了。” 闻言,三人一顿。 良姜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她策马上前,瞧着顾南栖寡淡的面色,她有些担忧。 “可主子,你不是也……” 摇了摇头,顾南栖直视着前方,“往后不会了。” “良姜,我这样的人大概是不能对人有所期待的,我信父皇,他杀我母,毒我兄,断我骨,我爱崇曦,他却要我入那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往后,便罢了。” 良姜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她握住缰绳的手不停的收紧,片刻之后,她说,“驭冥军永远不会负了主子。” 闻言,云飞也策马追过来,“还有属下和云木。” 顾南栖低笑一声。 总有一些恩爱是无法忘记的,还有一些人因为不曾真正得到,所以永远存留美好的幻想,都说人生萍水是最美的相逢,只因彼此心中存有的是一个朦胧的想象。 梦醒了,便无路可走。 这大概便是人生,信步去看一场花事,渡船去赏一湖春水,从一座城到一个镇,有人将闲云装进行囊,一路风尘。 有人将苦果背负肩上,他们都在寻找那个属于心灵的原乡,可匆忙之间又忘了来路,不知归程。 可在某一天,某一时,某一个人的出现将你拽出那无涯的苦海,重焕光明。 他会让你觉得,不管这人生再苦,再难,都能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可当梦醒了才会发现,这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救赎。 彼此之间皆是算计利用。 这尘世间啊,本就是一个肮脏不堪的染缸。 看淡了,便也就过了。 第384章 殷暮商还好么 傍晚,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 飘移的云彩在水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晚风拂过,与水草、苇影和着暮歌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妩媚。 骁云湛坐在黑色的骏马上,目光看着大盛的方向,许久都不曾回神。 正在这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忽然传了过来,他眼睛霎时一亮,那捏着缰绳的手更是不停的收紧。 是殷宁回来了! 转瞬,便看到枣红色的骏马一路疾驰而来,马背上那人,一袭白衣,满头青丝以一根发带绑起,风姿无双。 顾南栖显然也看到了骁云湛,她唇角微勾:“驾!” 马儿撒欢似得跑了过来。 离得近了,顾南栖这才勒住了缰绳。 骁云湛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顾南栖,他眼眶莫名的一湿。 “一切都安好么?” 顾南栖轻轻点头,“骁将军一切都好么?” “无恙。” 骁云湛打量着顾南栖,见她妖媚脸上勾着魅惑人心的浅笑,宛如秋中之月春晓之花,只是…… 她似乎是瘦了! 他的目光逐渐下移,当落到顾南栖手背的时候,他眼底浮现出一抹惊慌。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拉起顾南栖的手,“你手怎么了?” “无妨,小伤。” “可是那大盛储君羞辱于你?” 瞧着眼前男人义愤填膺的模样,顾南栖低笑出声,“无妨的,过去的事儿,便过去了。” 瞧着她眼中一瞬间闪过的黯淡,骁云湛眸色紧了紧。 他就知道,殷宁在大盛的这些日子,定然是过的不快活的,曾经那大盛储君在大殷之时受尽折辱,如今,恨不得杀了殷宁才能解恨。 沉默良久,骁云湛有些蹩脚的宽慰道。 “没事,都过去了,我听国寺的大师说,人在走运之前的前兆便是身处危难,跌落泥地,朋友背叛,穷困潦倒,危及性命,孤独,苦楚,被排挤,被轻视,被侮辱,被伤害……” “……”顾南栖静默无言的看着他,脸色逐渐不好。 骁云湛像是不曾发现那般,依旧道:“物极必反,你的人生巅峰马上就要到了。” “呵呵!”顾南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说的这些应该不是走运的前兆,而是轻生的前兆。” 话落,她翻身上马。 夕阳照在她的身上,犹如给她镀了一层金光,看上去,竟格外的惑人。 顾南栖垂眸看着骁云湛,“殷暮商还好么?” 骁云湛点了点头,“他,变了。” 短短的时日,他像是变了一个人那般,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人皆可欺上一脚的三皇子了。 “自你离开大殷之后,他便日日勤勉,凡事亲力亲为,皇上很是满意。” 骁云湛眼角柔和,“想来你在大盛已经听闻,他如今已然入主东宫,成了这八面威风的皇朝储君。” 顾南栖像是松了一口气那般。 “也算是没有辜负我的一番教导。” “……”骁云湛抬眸看她一眼,“也多亏了你的教导刺激了他,如今,普天之下,他最想杀之而后快的人便是你了。” 第385章 前来接上卿回朝 似乎是想到什么,骁云湛面上划过一抹凝重。 “殿下。”他认真而又严肃的唤她一声,“要告诉他,你便是他的皇姐殷宁么?” “他一直对你的死不能释怀,如若他知道,你还活着,你便是他的皇姐,他定是开心的。” 顾南栖摇了摇头。 “他之所以能够站起来,能够成长,皆是因为对我的恨,若没了这恨,他便没了目标,又如何能够坐稳这东宫之位。” “他要恨便恨。”顾南栖握紧了缰绳,“若他当真能将我斗倒,那往后,我便也不必为他操心了。” “成为东宫太子不难,难的是如何登上帝位,如何面对虎视眈眈的各地藩王,如何能够令大殷永盛不衰!” “可这对你不公平。” “公平?”顾南栖呢喃着这两字,她微微侧目,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这天下,哪里有公平可言?若说公平,那便殷盛皇兄便公平了么?” “他辅佐帝王,礼贤下士,施恩于百姓,可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身中剧毒,不治身亡的下场。” “母妃诞育皇嗣有功,伺候帝王劳心劳力,却落得一个贞洁不保,勒颈而亡下场,这公平么?” “我身为女子,贵为公主,却无一日敢骄奢淫逸,为了大殷,我甚至披甲上阵,于万军之中厮杀,为大殷开疆阔土,可到头来,却落得两次身死!你跟我说公平,真是天大的笑话。” 骁云湛轻轻垂下眼眸,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在剧烈的疼着。 当年,骁家存亡之际,是殷宁带他上了战场,立下军功,得以保住骁家。 若无殷宁,便无如今的骁家,更无骁云湛。 所以,他骁云湛此生,唯一效忠的人,便只有殷宁。 顾南栖看他一眼,没再说话,一夹马腹,那马儿便朝着前面跑去。 …… 中秋的风略带凉意,偶尔有落叶稀疏飘零,身处其中,却丝毫感觉不到萧索的重量。 顾南栖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城门口迎接出朝中重臣。 随着马儿的走近,顾南栖也发现,这些人的脸色不太好,有些阴沉。 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态度。 顾南栖策马而来,风姿无双,像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般。 她垂眸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殷暮商。 许久不见,他似乎是真的长大了,眉宇间褪去了许多稚嫩,眼底有了锋芒。 此刻,他正静默无言的看着她。 “本宫奉皇上之令,前来接上卿,回朝。” 殷暮商的声音有些隐藏不住的凉意,纵使他尽量收敛自己的敌意,可终究还是显露了出来。 顾南栖扬起头,黛眉轻挑,唇角慢慢勾出一抹笑容,仿佛令人看见了开到荼蘼的娇花,在落日下一齐盛放,绽开了这尘世之间所有的风华妖娆。 可是仅仅是一笑之后,她便移开了那停在殷暮商身上的视线,彻彻底底的将他漠视成了空气。 她看向了站在一侧的鹤潇。 他还是如从前那般,温润儒雅,风度翩翩,看着便令人心境舒畅。 “鹤相,别来无恙。” 鹤潇仰头望着她,唇角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一切安好。” 第386章 主子可是有什么想法 瞧着俩人之间的寒暄,殷暮商眼底划过一抹暗沉,“顾大人,皇上说了,你长途跋涉定然劳累,可先回府中歇息,明日再觐见。” 还不待顾南栖点头,姗姗来迟的上官融便轻哼一声,“顾大人真是好福气啊,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也能毫发无伤,如今,更是除掉大盛镇北侯有功,便是皇上也礼敬你几分。” “那你呢侯爷?” 顾南栖也不曾下马背,只是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融。 她语气清淡如风,却带着如霜如雪一般的气息快速的凝聚而来,冰寒刺骨。 上官融看着顾南栖,脸上的神情讳莫如深。 他道:“顾大人,如今的大殷,已经不是从前的大殷了,不知你如此长袖善舞,可还招架得住?” “其实,本官也想知道,自己能否招架得住。” 顾南栖淡淡的目光扫过殷暮商,而后一夹马腹,那枣红色的骏马便朝着上卿府的方向跑去。 殷暮商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双眼睛,被阴霾一点一点的缩覆盖。 顾南栖,这一次,我定要让你毫无尊严的死去。 …… 上卿府还是和离去之时那般无二。 顾南栖一路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目光投向远方,瞧着坐落在弯曲长廊的池塘,有回风淡淡的流转。 她问:“如今朝中什么情况?” “属下已经打听过了,太子是在荣国候的辅佐之下,成为这东宫之主的,如今的太子殿下,与荣国侯府乃姻亲关系,事事都与上官融商量。” 听了云飞的话,顾南栖点了点头,“这便对了,前往大盛之前,殷暮商与沈珈蓝是拜过堂的,上官融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样一来,你便会腹背受敌。”云飞担忧看着顾南栖,那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顾南栖脚步微顿,“腹背受敌?” 她低声反问,像是问自己那般,随即便低笑出声。 “听说,徐老将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他身居要职,可听说谁人顶替他的职位了?” “太子有意举荐上官融门下之人,一个叫李鹏程的。” 顾南栖双目出神的看着屋外,有一株海棠开的正盛,妖艳夺目,她神色变幻无常,一时之间很难让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顾南栖转身看了一眼云飞,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真是天真啊这殷暮商!” “皇上忌惮上官融许久,此刻他却急于求成,若提拔了这李鹏程,定会引起皇上忌惮,无需时日,这人便会被贬黜。” “可,鹤相也有意举荐此人,据说此人曾立下军功,继徐老将军之位,再合适不过。” “可他是荣国侯上官融的人,不可用,否则,他日定会养虎为患。” “主子可是有什么想法?” 瞧着她一副云淡风轻,像是事事皆在掌握那般,云飞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顾南栖慵懒的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整个人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云飞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主子若有吩咐,便让云木去做,我累了。” 话落,也不等顾南栖说话,他握着手中佩剑便转身离去。 顾南栖:“……” 身边这些人,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第387章 所托非人了 回到上卿府的第一个夜晚,顾南栖却是彻夜难眠。 翌日,早早的顾南栖便起来。 她走出屋子的时候,良姜刚好端着水过来。 她匆匆洗漱了一下,像是不经意那般问了一句,“徐老将军如何了?” 闻言,良姜眉头轻蹙,“怕是不行了,昨夜徐府几乎找了全城的大夫过去,徐老将军离世,恐怕也就是这么几天了。” “真是可惜。”顾南栖双眸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窗外,感叹过后,她突然道:“良姜。” “主子有何要吩咐的?” “你出去大街上找人往徐府走一趟,就说……李鹏程有请。” 闻言,良姜一愣,“主子,那可是徐老将军啊,他如今身子骨也不行,怎会去那李鹏程府中,他不过一区区新晋武将。” “他会去的。”顾南栖眉宇笃定,“徐老将军满门都折在了战场上,为了保住徐府上下,还有那些旁支,他只能将孙女嫁给李鹏程。” “毕竟,李鹏程即将接替他的位置。”顿了顿,顾南栖又补了一句,“鹤潇有意举荐。” “只是……”顾南栖叹息一声,“这李鹏程虽是一名猛将,但却是荣国侯府门下之人,若任由他壮大,他日,定会成为殷暮商的阻碍。” 良姜忽然就沉默了,她看着顾南栖,眼眶蓦的一酸,眼泪便要掉下来。 她道:“殿下思虑周全,想到了所有人,可为什么不替自己想想?” “良姜。”顾南栖无波无澜的叫着她的名字,“这是你最后一次唤我殿下。” 良姜自知失言,没再出声。 顾南栖来到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下,“去,如若徐老将军在李鹏程府里出事,那徐家,不管是嫡系还是旁支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良姜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李鹏程升官无望,白金垣受一重创,也可让太子明白,万事,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只是……”良姜轻垂眼眸,“此事,徐老将军受累了。” “若他当真将那孙女托付给了李鹏程,才是愧对了整个徐家。”顾南栖睨良姜一眼,“速去速回。” “是。” 即将出门的时候,良姜脚步微顿,她扭头看向顾南栖,“主子,隔壁新搬来的人,便是李鹏程,只待升官,他便可以住进皇上赐的宅子。” 顾南栖微楞:“我不在的这一年,隔壁竟住进了人?” 良姜微微颔首,转身大步朝着府外走去。 …… 听到徐老将军拜访之时,李鹏程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他立即亲自将其迎了进来。 此刻,阳光正好,照在身上,不会显得过热,反而有些暖意笼罩在身上。 绿藤爬满的院墙上,顾南栖手握着着一个苹果,慵懒的坐在墙头。 她望着步履蹒跚走进来的徐将军,眸子微凝。 那戎马一生的将军真的已经很老了,他羸弱不堪,甚至走路都要人搀扶。 为了自己的孙女,为了整个无人可用的徐氏全族,如今,他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却还不得不为后代操劳。 只是,所托非人了。 第388章 满腹阴轨之徒 顾南栖知道,这里,将会是徐老将军最后停留的地方。 他病入膏肓许久,早已经油尽灯枯,只不过用名贵药材续命才可以苟延残喘至今。 今日的一场奔波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徐老将军身子如此还让你跑一趟是下官的错。”李鹏程小心的搀扶着他往里走去,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高傲。 自己如今拜入荣国侯府门下,便是连为大殷立下战功的徐老将军也得亲自上门。 没有看到李鹏程眼里的倨傲,徐老将军虚弱的摇了摇头,“无妨。” 经过墙角的之时,李鹏程抬头看了一眼,忽然瞥见了坐在墙上的顾南栖,眉头轻蹙了一下。 “上卿这是……” 见此,徐老将军也驻足,抬眸朝着顾南栖看了过去。 他的一张脸,在阳光之下,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不见任何一丝血色。 顾南栖对着他微笑的点了点头。 “见过徐老将军。”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点了点头,“你便是那个杀了太子,被放逐大盛,刚归来不久的上卿,顾南栖?” 徐老将军儿子儿媳皆死在了战场之上,他身体也变得孱弱,自五年起便闭门不出,对于朝中之事,朝中之人,也都是耳闻。 他虽不再上朝,可功名依在。 顾南栖微笑的点了点头,态度友好,却是不卑不亢。 徐老将军突然收回目光,轻轻的摇了摇头,“大殷要亡啊!” 闻言,顾南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在唇角,就连心底里那么一丢丢的内疚之情也在瞬间荡然无存。 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再理会坐在墙头的顾楠栖,李鹏程搀扶着他一路往里走去,似是随意的问道:“徐老将军此言何意?” “哼!”徐老将军冷哼了一声,“自古以来,权臣弄术,蒙蔽圣听,此人看着瘦弱,眼睛里却是有野心的。” 闻言,李鹏程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据说,这顾南栖从前便得殷盛太子宠信,后来殷盛太子薨逝,他又得了皇上的宠信,步步高升,年纪轻轻便官拜上卿。” “据说,殷宁公主便是被他陷害,杖毙于长明宫的,眼下,太子殿下对他仇怨已深,总有一日会收拾了他的,老将军不必挂心。” 闻言,徐老将军点了点头,他长长的叹息出声。 “满腹阴轨之徒,没点男人的样子,他居于上卿之位,真是……” 徐老将军摇了摇头,没有将话说完。 瞧着他们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顾南栖轻哼一声,从高墙上翻了下来。 歧视她是? 此刻,徐老将军坐在软榻上,手中抱着暖炉,身子还是微微颤抖的。 他也不说话,似是在等李鹏程先开口。 毕竟,找自己来的人是他。 李鹏程也同样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寒暄着,能让徐老将军撑着病躯一人前往,定然是有大事需要交代。 一时之间,俩人都静默无言。 就在此时,徐老将军瞳孔却是猛地一缩,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突然就倒了下去。 第389章 顾南栖竟然在笑 “……”李鹏程一惊,他惊愕的看着徐老将军,显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变故,他立即命人叫来大夫。 大夫检查之后,身子猛地一阵哆嗦,“气……气绝了!” “……”李鹏程震惊的看向软榻上的人,身子猛地踉跄了一下下。 遭了! 徐老将军戎马一生,威望颇高,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的府中,他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难辨了。 要他如何是好? 很快的,徐老将军的死讯便传遍了大殷都城,李鹏程的府邸也被徐家军围得水泄不通。 连带着一墙之隔的顾南栖的府邸也围了起来,让本就心虚的她出门也要再三思量。 一连围堵了几日,顾南栖也乐的自在,索性就在府中睡着。 直到七日后,那围堵的徐家军才被一道诏令给散了,据说,是殷暮商求来的诏令。 今日是徐老将军下葬的日子,就连殷天成也亲临。 令顾南栖没想到的是,李鹏程居然也出现了。 他的出现让原本就不太和乐的气氛变得越发剑拔弩张,有人甚至拔出了佩剑,如若不是殷天成在场,估计就要刺上来了。 顶着压力,李鹏程来到灵前深深的三叩首。 一直隐忍的徐家人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其中一人不顾阻拦猛地将他拽了起来,“你少给我假惺惺的,你害死我徐家家主,现在还敢来?” “我徐家与你李鹏程势不两立!” 顾南栖默默的缩在一侧,瞧着这一幕,她抿了抿唇瓣,并不说话。 转眼之间,徐家之人便跪了下来,悲戚的在殷天成跟前行了一跪拜之礼。 “家主一生清廉,为大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得了这样一个下场,请皇上还一个公道。” 殷天成为难的看了一眼鹤潇,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似是想到什么,他突然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南栖,“爱卿,此事交由你处置。” 说完一句,他便走了出去。 将所有的烂摊子全部丢到了顾南栖的身上,她有片刻的恍惚。 随即行了一礼,“臣遵旨。” 见殷天成将此事交到了顾南栖手上,那些人目标便转向了顾南栖。 “望上卿给一个公道,让徐老将军可以瞑目。” 顾南栖看向鹤潇,见他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即便如此,他眉头也未曾皱过一下,矜贵清冷的一如往常。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顾南栖上前两步,唇瓣轻轻开启,“追封徐老将军为梁王,爵位可由嫡子继承,世代传承。” 随着他一句话落下,人群发出一阵唏嘘,却是无人反驳。 这似乎是该得的。 徐家人也感激的看向顾南栖,可是,这根本不够,因为罪魁祸首还没得到惩处。 而顾南栖也没有要放过的意思,他朝着李鹏程投去一瞥,“众所周知,梁王已病入膏肓,虽死于李鹏程府中,却无毒害证据,但也有责,特,杖责五十,赶出殷都,此生不得回殷。” “顾南栖你放肆!”她话音刚落,殷暮商便站了出来,“你只是臣子,无权封王,更无权将人贬黜出京。” 第390章 多陷害几次也抵得住 骄阳之下,顾南栖唇角笑容半明半昧。 “殿下,你是没有耳朵么?,没有听到皇上说,此事交给我全权处置么?还是,你敢违抗君令?” 顾南栖一句话落下,瞬间便将殷暮商给堵住了。 李鹏程静静的立于一侧,也不说话。 五十大板,虽不致命,却也可以让他很长时间下不了床,免不了又是一顿皮开肉绽。 可贬黜出京,他这辈子的前途算是毁了。 他没有咒骂顾南栖,因为知道,此刻得罪了这人,才是最不值当的,一旦便贬,以这顾南栖的脾性,一顿报复定是少不了的。 所以,李鹏程便一言不发的忍了下来。 徐家人也自知徐老将军活不长久,今日既得了封赏,又出了这口气,便也平复了下来。 毕竟,梁王爵位是可以世代承袭的。 只是没想到,这顾南栖竟也会秉公处理。 李鹏程被打的时候,顾南栖坐在一侧,拿着一个梨吃着,瞧着他腰际逐渐泛出的猩红,而他却一声不吭,硬生生的挺了过去,心中不禁有些佩服。 她咬了一口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李鹏程还是挺汉子的,这身板也强壮,即便是多陷害几次,他也绝对挺得住。” 云飞云木:“……” 思及此,顾南栖唇角轻轻的勾起一抹弧度。 扔掉梨核,她起身离开。 而在这时,音色抬眸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 眸色一紧,顾南栖方才,在笑?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瞳孔猛地一缩,“徐老将军为何会突然到李鹏程府上?” 闻言,他身边的人低语了一句,“不知道,可能是有事商量。” “不对。”殷暮商连连摇头,“此事不对,徐老将军年事已高,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他是绝对不会轻易上门的,除非,是有人相邀,而让徐老将军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孙女……”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暮商迅速上前,一把抓住了李鹏程的衣领,“是你邀请徐老将军到你府上的?” 李鹏程眼底皆是茫然,他疑惑不解的看着殷暮商,连连摇头,“没有,下官没有邀请,是徐老将军自己到了府上。” “马上去打听。”殷暮商侧目,心中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不消片刻,前去打听的人便折了回来。 “殿下,据说,李将军府中去了一小厮,说是李将军让徐老将军过府一叙。” “谁?” “不知道,来人很是面生。” “呵呵。”殷暮商凉凉的笑了一声,“好个顾南栖!” 刚刚回来,便送给了他这样一个大礼。 等着,总有一日,他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方不负皇姐在天之灵! 此刻,顾南栖正躺在软榻上,她张嘴接过良姜喂来的糖糕,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殷暮商啊,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险恶。” “徐老将军虽说生命已无多日,可却也是因我算计走的早了几日,往后,对徐家后代多多照拂。” 第391章 我便是要他恨我 良姜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只怕太子更加记恨你了。” “我便是要他恨,只有恨,他才能不断的向前,殷盛皇兄,母妃,还有……曾经的我都已经折在了这没有人情的大殷宫内,我只望他,能够成为这最后的赢家,不至于还如从前一般纨绔,为人鱼肉!” “至于他的皇姐,能够成为一块磨刀石让他站在顶峰,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良姜看着顾南栖,心中没由来的有些钝痛。 她忽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的苦,是不是都加注在了殿下一个人的身上。 她也只是一个女子,却让这天下苍生,让这大殷存亡,生生的压弯了腰。 瞧着良姜此刻的神情,顾南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双眸似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 “转眼已立秋了,在大殷,还是很热,若在大盛……” 顾南栖眼眸有瞬间黯淡,她道:“大盛天气还是凉了。” 话落,她便朝着大步离去。 良姜握着手中圆月弯刀紧了紧,轻声叹息。 上卿府内,有些安静,仆人皆在各司其职。 良姜一身劲装,正躺在一棵枝叶逐渐凋零的大树之上闭眼小憩。 这个时候,云木身子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那枝丫上。 还不等他说话,那枝丫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于是,俩人一同掉了下去。 突然的剧痛让良姜从剧痛中醒来,瞧着那断裂的枝丫,再看看同样倒在地上的云木,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冷着一张脸从地上爬了起来,良姜并没有要理会云木的意思。 自知理亏,云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手中的西瓜递了过来,“我是想给你送点水果。” “……”良姜瞧着他手中的西瓜,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人都摔成这个样子了,西瓜却还完好无损,也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她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伸手便来拿。 见此,云木脸上闪过一抹僵硬,猛地往后缩了一下。 良姜:“……” 她皱着眉头扫了云木一眼,转身便要走。 见此,云木又将西瓜给递了过来。 良姜再一次的伸手来拿,他却又缩了回去。 “……”眉心突兀的跳了几下,良姜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此刻,实在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于是,她抱着手中的圆月弯刀走了。 “算了算了,给你吃,这大热天的。”上前几步,云木将西瓜递了过去。 可是那眼底,明显有着不舍,这冰镇西瓜可是主子赏的,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呢。 良姜抬起手的瞬间他明显的颤了一下,后者眸色微沉,猛地低头咬了下去。 恰巧,云木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俩人同时咬下的瞬间,脑袋的碰撞声格外的响亮。 俩人狠狠的酿跄了几下这才稳住了身形,只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发。 良姜整个人都不好了,云木,是她见过最无聊最没有男子气概最贪吃的人,没有之一。 “哼!”良姜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去。 第392章 殷宁若活着,便是人祸 …… 上卿府。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烛火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顾南栖来到窗边,用手里的鬼月剑将那窗户劈开,而后坐在窗边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 雨夜中,一道身影在眼前晃过,随即,她的房门被人推开,他带着一身的潮湿走了进来。 转身,顾南栖瞧着走进来的鹤潇,微微颔首。 “相爷,你怎么来了?”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鹤潇便这样看着她。 他看上去很是匆忙,有些紧张,像是着急而来那般。 瞧着他这模样,顾南栖当即便明白了,这个男人,是为了徐老将军之死一事来的。 也是,鹤潇如此聪明,稍微一想便能明白的事儿。 就在顾南栖准备坦白的时候,却见鹤潇长腿一迈,迅速来到了她跟前。 不曾多说什么,她一把号住了她的脉。 片刻之后,鹤潇才像是松了一口气那般,他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顾南栖茫然不解的看着他,“怎,怎么了么?”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屋内是叫人窒息的静默,许久之后,鹤潇的嗓音才传来。 “盛崇曦将你骗进了石窟林?” 顾南栖也不曾隐瞒,点了点头,“嗯,也不知为何,那瘴气竟伤不了我。” 鹤潇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衣袖中的手紧了紧,“不后悔么?” 顾南栖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可是,后不后悔的又有什么用。 有些事儿,终究只能靠着顾南栖这个身份去做完。 殷宁若活着,便是人祸。 “殷宁。”沉寂中,鹤潇淡淡的叫着她的名字。 “在大盛,在石窟林那艰难的地方你是如何度过来的?” 闻言,顾南栖眸子轻轻的闪烁了一下,她脸上扯出一抹炫目的笑,像是谈笑那般云淡风轻。 “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我!” 鹤潇疑惑的看向她,用眼神无声的询问。 顾南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鹤潇侧目,看着那落在自己肩膀处的手,整个人当即便有片刻的愣怔,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然后,便听顾南栖道:“这种力量的名字叫,想死又不敢。” 顾南栖语气轻松,面上更是不见丝毫的凝重。 可是这一刻,鹤潇却笑不出声来,甚至连牵强的勾动嘴角也做不到。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顾楠栖,只觉得,心中有些钝痛。 从前,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楠栖的身上,他要保全楠栖,要让她在这个阴诡沉浮的大殷朝堂全身而退。 他时刻担心着她的身子,怕愧对了师父的嘱托,更怕楠栖放不下师父的死,更放不下殷盛的死。 他无一日敢放松己身,因为楠栖勇敢果决,却谋算不足,她隐忍有余,却护不住自己。 可后来,她还是走了。 殷宁却在她的身上重焕新生。 可看着眼前的人,他有时候却又觉得,楠栖走了或许也是好事,她也算是解脱了,也见到了想见到的人。 可是…… 第393章 与大盛新帝天造地设 鹤潇轻轻的垂下眼眸,长长的羽睫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叫人无法看清。 许久之后,他沙哑的嗓音才低低的道:“殷宁公主,你其实不必事事一人扛起的,臣,愿为你分担。” “……”顾南栖瞳孔猛地一缩。 她脸上的笑容尽散,她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鹤潇,突然就忘了反应。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鹤潇这般神情,且,他是以臣来称呼的。 “呵呵。”顾南栖忽然就笑了。 她上前一步,来到了鹤潇跟前,她抬眸看着他,男人轻轻抿着绯色的唇瓣,便这样看着顾南栖。 顾南栖忽然靠近,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鹤潇的唇瓣,后者一颤,下意识的便要将她推开。 顾南栖却先一步放开了手,后退一步,她来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喝下。 “鹤相,你是心悦我么?” 鹤潇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他下意识的道:“公主误会了,臣只是……不想楠栖的身体有任何的事儿。” “不必了鹤相。”顾南栖脸上没有半点的情绪,“天家无情,有些事儿,必须我自己去做,不想再连累谁的。” “……”鹤潇还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轻轻动了动唇瓣,一言未语。 “告辞。”许久之后,鹤潇才吐出这样一句,而后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顾南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这身子,大概也是不太行了,还未入冬,便觉冷彻骨髓,有些夜晚,甚至无数次在睡梦中被冻醒。 只愿,还能待到大仇得报,殷暮商登上帝位,平定天下的那一日。 …… 翌日。 金殿之上,一如既往那般威严,满朝文武安静的站在殿堂。 殷天成目光扫过众臣,“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话音落下,便有上前,“回禀皇上,昨日接到了大盛递来的国书,大盛新帝登基,有意与我大殷结秦晋之好,不日,那大盛新帝便要入殷了,说是亲自迎回新后,以示诚意。” 顷刻之间,偌大的殿堂上便炸开了锅,朝臣议论纷纷。 “大殷皇族人丁凋零,适婚公主本就无几人,殷慧公主先前嫁给了大盛先皇,如今这大殷宫中,恐怕只有殷绾公主了。” “唉!”有人叹息一声,似乎是很惋惜那般,“如若殷宁公主还活着,那她与这大盛新帝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是。” “说的是啊,殷宁公主乃我大殷战神,所率驭冥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那大盛新帝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只败给过殷宁公主一人。” “别说了!”有人在旁低声提醒。 “呵!”闻言,洛云书很是不屑的轻哼一声,“怎就不能说了,若无殷宁,若无于驭冥军,便无如今的太平盛世。” “对,顾兄?” 顾南栖挑眉看了一眼洛云书,没有说话。 “好。”殷天成点了点头,脸上皆是喜色,“如此,那便迎大盛新帝入殷。” 顾南栖静静的站在那,像是一个局外人那般。 第394章 臣女拜见君上 越凉如水,残月如钩,万家灯火逐渐在夜色渐深之时一盏一盏的熄灭。 顾南栖坐在藤蔓之下,安静的翻看着一本泛黄的古籍。 良姜端着一碗刚刚煮好的莲子粥走了进来。 她将粥放下,迟疑了片刻,这才道:“大盛新帝即将入殷,主子,要出京一趟么?” 良姜说的很是委婉,顾南栖低笑一声。 “我何必躲着他呢?” 她将手中书籍放下,捧起面前的莲子粥喝了一口,入口香气浓郁,馥郁芬芳。 放下莲子粥,她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双眸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 “良姜啊,人的一生,总是在不断的相遇,又不断的相离,时间久了,便也就分辨不清,谁是沧海之水,谁是巫山之云,谁又是你耗费一生想要珍惜又致死忘不掉的那个人。” 良姜看着她,轻抿了下唇瓣,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她能做的,似乎只是静静的陪在主子的身边。 这些年来,她他们跟随主子南征百战,看她铠甲染血,单薄身姿撑起这半壁江山,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是,这上天却没有一天厚待过她。 父亲的背叛毒杀,兄长慢性中毒而亡,母妃被绞死,自己也被万箭穿心。 这些年,这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着想着,良姜的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 顾南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她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不是,你哭什么呢?” 良姜声音哽咽,“属下没哭!” 顾南栖也不揭穿她,只是轻笑:“良姜,待我大仇得报,我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生一双女儿,承欢膝下,我忌辰之时,也有人送上一口冷食。” “主子胡说什么呢?什么忌辰不忌辰呢?你是千岁!不会死的。” “呵呵呵呵。”顾南栖笑的很是开怀,她伸手掐了掐良姜的脸,“殷都的水啊,终是将你这小脸养的白嫩了。” 良姜面色微红,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 大盛。 凤梅在凤之余的帮助下,终于进了这大盛皇宫。 她一路悄然来到了崇曦的寝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宫女的带领下,她缓步走进了去。 瞧着坐在案前批阅着奏章的崇曦,凤梅双目湛湛的看着他,颊边微现梨涡,秀美无伦。 琉璃灯火反射过来的光晕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 “臣女,拜见君上。” “平身,见孤所谓何事?”崇曦音色寡淡,一如既往地冷漠,疏离。 凤梅眼底苦涩一闪而过,“听闻君上要与大殷联姻,是纳妃……还是……迎后?” 男人漫不经心的翻阅了一页,目光专注的停留在奏章上,暖黄色的 光晕染在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冷锐之气突然消散了些许。 “那君上,可有心仪的公主了?” 闻言,崇曦面上有瞬间的恍惚。 然后点了点头,“迎后。” 他看上去很悠然,可是,凤梅却觉得,推门中间始终隔了一条长长的鸿沟,难以逾越。 第395章 不知为何,却不见上卿 “呵呵。”听着他的话,凤梅只觉得眼眶酸涩,“臣女听闻,大殷适婚公主便只有那殷绾一人,想来,也定是国色天香的,他日若母仪天下,也定是大盛之福。” 闻言,崇曦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目光幽幽的落在凤梅的身上。 “什么殷绾?” “……”凤梅整个人顿时一僵,他惊愕的看着崇曦,难以言喻的苦涩溢满其中。 “不是殷绾,那是……” 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顾南栖的身影,她整个人当即一僵。 “顾南栖?” “你们都是男人啊。”突如其来的委屈,连笑都带着僵硬,凤梅险些维持不住名门淑女该有的风度。 这个她倾慕了许久的男人,此刻,他告诉她,他喜欢顾南栖,他真的是龙阳之好。 “若无事便回去。”崇曦冷漠的吐出一句,没有半点温度可言。 凤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之际泪水轰然决堤。 从她懂事的那一刻开始她便认识了他,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才学非凡,然后在她心底生了根的似的疯长。 一直以来,她什么力求完美,在大盛众多贵女之中成为佼佼者,为的,便是希望有一天能够配得上他。 看着凤梅掩面而去的模样,青阳深深的叹息一声。 主子一向淡漠,他放在心上的人他不惜一切的对她好,如若不是他心中的人,即便在他跟前去死,他内心也是毫无波动的。 …… 初冬的时候,大盛的迎亲队到达了大殷。 这是崇曦第二次入这大殷,第一次是满腔不愿,而这一次,却是满怀期待。 初冬,不如隆冬神圣庄严,却只有在经历了枯与荣、炎与凉之后,才会呈现绝美的韵致。 崇曦策马上前,瞧着这巍峨的城楼,目光微微一凝。 正在这个时候,城门大开,以鹤潇为首的群臣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鹤潇微微颔首,“奉大殷皇帝之命,迎大盛新帝入殷。” 崇曦目光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要见的人,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浅浅的失落。 “不知为何,却不见上卿?” 鹤潇面色一如既往那般寡淡,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雅致之气,他道:“上卿身子抱恙,故无法前来迎接君上,还望恕罪。” 闻言,崇曦眼底惊慌一闪而过,“身体抱恙?可是中毒了?还是受伤了?” 鹤潇莫名的将他看了一眼。 “只是累着了,并无大碍,君上还是随臣一道入宫。” 压下心底那些蚀骨的思念,崇曦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跟了上去。 在大殷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所熟悉的,也是厌恶的。 可如今,竟觉得,这大殷,不管是一草一木,还是一砖一瓦,竟都是这般的叫人眷恋。 崇曦在鹤潇的带领下,一路走进了长明宫。 从前,他是阶下囚,如今,他是一国之君,可却…… 摇了摇头,崇曦将那些思念,那些后悔,悉数压下。 刚一进殿,殷天成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大盛君上,别来无恙啊!” 第396章 大盛新君驾到 崇曦微微颔首,“劳烦挂念,一切都好。” 殷天成笑的敷衍,只是眼中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从前还只是人人可欺的质子,如今,竟翻身成了大盛之主,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杀了他的。 “君上便在这宫中歇息,晚上,为你接风洗尘,也好看看我大殷的公主贵女,若有喜欢的,一并带走。” 闻言,崇曦那寡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只要是孤喜欢的,皇上都会让孤带走么?” 瞧着他这般认真而又执着的神色,殷天成有片刻的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左右不过一个女人,能博君上一笑,是她们的福气。” 闻言,崇曦浅笑着点了点头。 “那孤在此先行谢过了。” 殷天成又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话,充满了深意。 难不成,是看中了自己某个妃子? …… 月华似练,灯火摇曳,气势恢宏的长明宫此时灯火轰鸣,一声声的丝竹之声徘徊在上空。 今晚的宴席,有些特殊。 大盛君上亲临选后,结两姓之好,如若被选上,那将是无上的荣耀。 所有人都深知这一点,家有女儿的,都悉数带了进来,便是没有女儿的,也想办法从旁支过继而来。 各个争妍斗艳,花样百出。 顾南栖慵懒的靠在座位上,漫不经心的的扫过大殿里打扮的精致又含羞带怯的的贵女,只觉得有些无趣。 “主子。”良姜递来一颗葡萄,她张嘴接过。 看着满殿的女子,良姜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见她神色无异,这才轻咳一声道:“主子,这些贵女们都挺好看的,尤其是那殷绾公主,只是,比起主子,还是不及。” 闻言,顾南栖嘴角勾起一抹撩的笑,抬手,揉了揉良姜的脸,顺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再美也美不过你。” 对面坐着的殷暮商一口酒硬生生的被顾南栖那动作弄的梗在了喉咙处,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起来。 恶心的东西! 殷暮商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的放在桌面,他目光落在良姜的身上,看着她此刻在顾南栖跟前谄媚的样子,他只觉得为皇姐感到不值!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放肆!” 殷暮商盯望着良姜,沉声教训道。 良姜脸上的笑意一凝,她下意识的便要起身告罪,却被顾南栖摁住。 挑眉,顾南栖瞧着对面的殷暮商,笑容恣意,态度嚣张。 “怎么,如今成了这东宫之主,便连本官的私生活,本官的人也要管了么?如此,你这太子会不会太累了?” “……你!” 殷暮商话音未落,宦官尖锐的声音忽然传来。 “皇上驾到!” “大盛新君驾到!” 闻言,顾南栖轻轻的垂下眉眼。 这个男人,他终于还是得偿所愿了。 崇曦走进大殿,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席间的顾楠栖。 眼前的她,一袭白衣,墨发飘飘,那双眸子似乎带着一抹少见的诱惑,像是看得久了,会被吸进其中,不能自拔。 第397章 君上,别来无恙 崇曦怔怔的看着顾南栖,整个人像是被石化那般,许久不曾挪动过一下。 迎着他略微通红的眸子,顾南栖朝着他微微颔首,“君上,别来无恙?” 瞬间,席间便是一片安静,一道道目光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像是在看一场好戏那般。 曾经,这上卿对这大盛新君的折辱可是历历在目,谁能想到,当日那个谁都可欺上一欺的大盛质子,如今竟成为了大盛新君。 如若他想要报复,这顾南栖便无从招架了。 就在所有人都预感到崇曦的报复之时,却见男人红了眼眶。 “大盛一别,许久不见上卿,上卿清减了不少,倒是……” 他轻轻垂下眼眸,菲薄的唇瓣轻启,“叫人挂念。” “……” 众人面面相觑。 这大盛新君说的是什么话? 挂念? 这顾南栖有何好挂念的,他难道不记得这人从前是怎么折辱他的了么? 瞧着崇曦此刻的模样,顾南栖神色一如既往那般寡淡,不见半点的起伏。 她说,“一切无恙,劳烦君上挂念。” 闻言,崇曦一双眼睛顷刻间便暗淡无光了。 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针锋相对,口出恶言,可是,却不愿意见她这般平淡,像是……只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般。 崇曦衣袖底下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 他这辈子做了很多的事儿,可是,从无一件后悔,除了她殷宁。 殷天成似乎也看出了俩人之间有些奇怪的关系,他看了一眼顾南栖,打断了俩人的寒暄。 “君上请坐。” 崇曦眼眸轻垂,“嗯。” 他来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可那双眼睛却总在顾南栖身上的流连,却是毫不掩饰眼底的那些情绪。 洛云书默默的靠近了顾南栖些许,低声问道。 “顾大人,你觉不觉得,这大盛新君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顾南栖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看你的也奇怪,怎么了?” 洛云书下意识的看向崇曦。 却见他一改先前,那冰凉的眸子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周身似乎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冰寒之气。 “??” 洛云书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确实啊,看自己的眼神更奇怪。 在崇曦寒凉的注视之下,洛云书默默的吞了一口口水,他问顾南栖,“你这般欺辱他,他都可介怀,我从前不过说了几句风凉话,他便这般不能忘怀?” 顾南栖不语,只是拿起面前的酒水喝了一口气。 洛云书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道惑人的声音传来,“儿臣拜见父皇,拜见……大盛君上。” 洛云书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殷绾,一身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 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她盈盈一拜,那看向崇曦的目光,柔情的似是能滴出水来那般。 殷天成下意识的看向崇曦,却见他端坐在那,神情冷淡。 第398章 他心悦了许久的殷宁公主 洛云书眼中划过一抹玩味,“这大盛君上面对这般绝色,竟毫无波动,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顾南栖呢喃着洛云书的话,随后不屑的低笑出声。 “第一次见将反应慢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洛云书:“……” “君上这是朕最宠爱的一个女儿,殷绾。” 闻言,崇曦下意识的看向顾南栖,却见她轻轻的垂下了眸子,唇角似乎浮起一抹淡淡的讥讽,转瞬即逝。 崇曦衣袖底下的手紧了紧,沉声问道,“不知道殷绾公主有何过人之处,竟得皇上如此宠爱?” 闻言,殷天成大笑一声,“朕这女儿,可是这些个儿女中最贴心,最会讨朕欢心的,若是去了大盛,朕还真的是有些不舍呢。” “呵!”男人微不可闻的哼出一声冷哼,他拿起面前的酒水轻轻抿了一下。 放下酒杯,他道:“孤还以为,皇上宠爱的女儿,当如殷宁公主那般的巾帼英雄呢,想不到,竟是这般忸怩作态的。” 殷绾脸上的娇羞尽散。 她惊愕的看向崇曦,似乎是没有想到,他竟会这般的形容自己。 殷天成神色自提到殷宁那一刻起便阴沉了下来。 还不等他从这不悦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又听崇曦道:“既然皇上这么不舍这殷绾公主,那便留在大殷。” 瞬间,偌大的殿内安静无声,一道道目光在崇曦与殷天成之间穿梭。 崇曦在大殷为质的这些年里,谁都认为他软弱可欺,忘了他也曾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一代霸主。 如今,入主大盛宫,成了那至高无上的君上。 顾南栖静静的瞧着俩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拿起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那美艳的脸庞在烛火的点缀下,半明半昧的,叫人看不真切。 殷天成仅仅是沉默了片刻,便将所有的情绪收了起来。 他道:“君上远道而来,怕是也累了,不如,便早点回去歇息,明日也让殷绾带你看看这大殷的风土人情。” “不必了。”想也不想,崇曦便一口回绝了。 他目光飞快的扫过顾南栖,“从前在大殷数年,倒也看过不少让人留恋的风景。” 面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殷天成始终没有发作。 如今的大殷,将者已尽,无人能有把握赢过这大盛君上。 “君上住在驿站也是多有不便,不如,便迁入……” “孤住上卿府。” 顾南栖喝酒的动作一顿,殷天成眼中划过一抹意外,只当他是对当年顾南栖欺辱他之事耿耿于怀,想要借机报复。 他道:“既然如此,顾卿便好好招待大盛君上。” 顾南栖起身,微微颔首,“臣遵旨。” 崇曦瞧着眼前这张脸,瞧着这熟悉的眉眼,只觉得心似乎要就此跳出胸腔了。 难怪,难怪一直以来他会觉得她很熟悉,总感觉似曾相识,难怪纵使她这般欺辱自己,还是不可抑制的对她心动。 原来,只因,她是殷宁。 是那个他心悦了许久的殷宁公主。 第399章 臣下自当戒怀妄念 夜色笼罩在整个殷都,万家灯火于黑夜盛放,美不胜收。 马车哒哒的朝着上卿府的方向走去,崇曦坐在车里,他闭眼假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年那一幕。 当日,他被顾南栖罚跪于闹市,殷宁策马而来…… 她面颊在漫天飘飞的雪花了,格外的红润,红的有些不正常。 那一刻,他像是周身的寒凉散尽,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正有力的跳动着。 正在这时,马车在上卿府门口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君上,到了。” 帘子被掀开,崇曦刚一下马车便看到了顾南栖。 她安静的站在一侧,脸上的神情甚是寡淡,她轻轻垂着眼眸,当真将一个臣子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瞧着她这番模样,崇曦心中陡然一闷。 “当日上卿在我大盛射杀镇北侯那等气势,今日怎么倒是低眉顺眼起来了?” 话音刚落,崇曦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明明是想要关心她,想要让她不要这般冷漠,可出口的话,不知怎的,竟成了这番模样。 崇曦叹息一声。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南栖,却见她唇角缓缓浮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君上如今乃一国之君,臣下自当戒怀妄念。” “戒怀妄念。”崇曦绯色的唇瓣轻轻的呢喃着她的话,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凝望着顾南栖,一双清澈的黑眸中,就仿佛是夜色里无法藏匿的深处,越来越幽深,,越来越黑,如深渊寒潭。 许久之后,崇曦才艰难的挪动脚步。 他来到顾南栖身侧站着,垂眸看着她,衣袖底下的手更是紧紧的绞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拼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要将眼前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可看了她半晌,纠结了半晌,他只得干巴巴的道:“解药的事儿,谢谢你。” “……”青阳默默的挑眉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没有说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毒便是眼前人给他下的,后来给解药也是应该的,怎就值得特意感谢了。 谁知,有的人却半点自觉都没有,反而恬不知耻道:“不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 崇曦:“……” 青阳:“……” 青阳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这么长时间了,相处的久了,便也没有那么指望这人学会什么的客套了。 清辉的月色洒在整片大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崇曦只觉得喉头一酸。 他道:“崇曦此生为愿上卿一生平安喜乐,再无坎坷。” 瞧着周围投来不解的目光,崇曦后知后觉那般,连忙补了一句。 “也希望天下太平,再无纷争,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 顾南栖敷衍的点了点,“可以的,好理想。” 话落,顾南栖抬脚便要往里走去。 崇曦一怔,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便拽住了顾南栖的手。 脚步一顿,顾南栖侧目看了过来。 她看着崇曦,无声的询问。 迎着她一双无甚温度的眸子,崇曦心口微窒,“你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第400章 君上,意欲何为 他很好奇,殷宁这般的人,该有着怎样的雄心壮志。 在崇曦的目光之下,顾南栖悠远绵长的叹息一声,“我已经认命了。” 崇曦意外的看向了她,眼底有着淡淡的痛色闪过。 怎么能认命呢?她可是殷宁啊! “你不能认命,人若是没有梦,与咸鱼何异?” 话音刚落,崇曦便又后悔了。 他轻抿了下唇瓣,刚想解释点什么,就见顾南栖很是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年纪轻轻便官拜上卿,风头无两,深得帝王宠信,家中无数财帛数之不尽,这么好的命,我为何不认!” 崇曦静默无言的看着她,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不甘,看到了掩埋深底的仇恨。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惨的,明明是尊贵的皇族之子,却落得那番境地。 可却没有想到,在他受苦的这些年里,殷宁又何尝不是犹如身在地狱之中。 沉默良久,崇曦忽然就着拽住顾南栖的那只手,将她牢牢的拥入怀中。 在遇见她之前,他从不知道思念竟是如此的折磨人,它甚至可以将一个骨肉丰盈的人,削减到贫瘠。 顾南栖有瞬间的愣怔,随后,她面色寡淡的推开了崇曦,动作轻缓,又透着点漫不经心。 “君上这是喝多了?” 瞧着她眼底的冷漠,崇曦只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清晰的钝痛。 他真的,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那该多好,届时,他一定会遵从内心的想法,会在第一时间将她认出来。 顾南栖漠然的移开视线,缓步朝着府中走去。 周围的几个侍卫还未走开,只是震惊的看着崇曦。 云飞和云木对视一眼,满眼震惊。 这是什么意思? 这大盛君上,难道喜欢上主子了? 仰起头,看了天际高悬的明月一眼,崇曦连忙朝着顾南栖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上卿府还是和从前一样,这一砖一瓦,皆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瞧着那曾困住自己的一方小院,崇曦眼眶突然就湿了。 原来,他所等待的人,很早便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大概,便是在她去牢内接他那日。 月色之下的崇曦,身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清辉,他望着那亮起了灯的屋子,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顾南栖刚回到屋子,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眉头轻轻蹙了一下,“进来。” 那敲门声戛然而止,崇曦迟疑了片刻,轻轻推开那道门走了进去。 没有想到竟会是他,顾南栖眼中划过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君上,意欲何为?” 崇曦目光炙热的盯着她,却是很利落的将那门反手一关。 “……”瞧着他这番举动,顾南栖愣了愣,眼中划过警惕。 崇曦大步走了过来,瞧着那气势,像是要与她拔剑相向那般。 顾南栖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枕头底下的匕首,眼里皆是防备。 然后便见崇曦在床前停住了脚步,他垂眸看着她,那双眼睛灼热异常。 他喉结轻轻滚动,犹如岩浆过境那般,无尽的燎原和炽热。 第401章 我,从未心悦于你 下一刻,他忽然俯身,一手摁着顾南栖的后脑勺,微凉的唇势不可挡的凑了上去,蛮横的撬开她的牙关,一路攻城掠地。 顾南栖眸色一紧,手中的利刃瞬间抵在了男人小腹底下那最脆弱的地方,发出了无声的威胁。 崇曦有片刻的愣怔,随后,越发的用力的亲吻着顾南栖。 他的吻强势而炙热,像是要将这些年的思念,悉数偿还。 见他如此,顾南栖一手推拒着他的胸膛,使劲推着他,可男人却纹丝不动。 顾南栖浅浅的哼了一声,手中利刃毫不客气的划过了男人的衣服。 一阵凉意传来。 崇曦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顾南栖。 琉璃灯火之下,她的唇晶莹透亮,透着丝丝嫣红的色泽。 崇曦垂眸,望着自己那被划开的衣服,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 “殷姑娘。”崇曦凑近顾南栖耳畔,那低沉的嗓音在这一刻消融了全部的冷当。 他微微喘息着,目光深邃而迷离,“何意?” 瞧着他此刻这般惑人的模样,顾南栖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微微侧目,错开了两人对视的眸光。 “你又是何意?” “殷姑娘,你当真不知道我来大殷的目的么?” 听着他一口一个殷姑娘,顾南栖眼中不悦渐浓,“我姓顾,名唤顾南栖,君上怕是认错人了。” 崇曦摇头,他轻轻的捧起顾南栖的脸,仔细的端详着,那看向她的一双眼睛,犹如隔了云端,穿过烟水岚雾,窥探尘间锦绣和尘外孤单。 崇曦在顾南栖跟前缓缓蹲了下来。 他抬眸望着她,透过这张无比妖娆魅惑的脸,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曾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殷宁。 她是大殷百姓心中的神话,是边陲各国心中的噩梦,亦是,他心底的忘不掉的良人。 他说,“纵是我一步行差踏错,对不起你,可我该怎么做你才可原谅我?” 顾南栖一怔。 她垂眸看着眼前有些卑微的男人,曾经初遇之时,他是不可一世、八面威风的皇朝储君。 如今,是尊贵无比的君上,何须如此呢? 伸手将眼前的男人扶了起来,顾南栖目光还是一如既往那般淡漠,像是一湖死水,经不起半点的波澜。 “君上不必如此,我,从未心悦于你。” 她凉薄声音传入耳膜,崇曦在顷刻间感觉到了一阵窒息的疼痛。 他看着她,缓慢而又坚定的摇头,“你曾说,要做我的家人。” “君上,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么?都是利用罢了,生在皇家的人,谁又能有真心?” 说着,顾南栖微微俯身,她修长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挑起崇曦的下颚。 红唇勾起一抹妩媚的弧度,“君上,受了这么多磋磨,难道还看不透人心么?” “这世间啊,最可怕的,便是人心,而比人心更可怕的,便是皇族里的人心啊。” 崇曦的一双眼睛在瞬间黯淡无光。 下一刻,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反手握住了顾南栖挑着他下颚的手,眼波微微流转。 第402章 搅弄风云的权臣 “这些年,我走过山长水远,做过人人敬重的皇朝储君,也成为过阶下囚,卑微的匍匐在地。” “以为世事早已面目全非,生出许多无端的况味,也明白在这寥廓的人间,一个人要从开场走到落幕,有百般曲折,千般多舛。” “可唯独于你,我不想放弃,纵使你厌我至此,我依旧不改初衷。” 他坚定的看向顾南栖,“至死方休。” “情爱是一杯毒酒,许多人,含着笑,义无反顾的饮下去,不是因为傻,而是身不由己,天地这么大,过客这么多,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你,如何能弃之于人海。” 崇曦的声音带着点点的哽咽,他的声音传入了顾南栖的耳中,只觉得震耳发聩。 她也曾真心的想要拥有这个男人,因为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可到头来,却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所以啊,自己的满腔真心,换不来他的真诚以待,有的,只是欺骗利用。 不过是利用,不过是欺骗,不过是手段,谁又不会呢? 顾南栖脸上的笑容嫣然妩媚,在烛光的映照之下,像是生了蛊惑那般。 她凝望着崇曦,突然低笑一声。 “你喜欢的,是战场上那个够格与你一战的殷宁,还是如今这个污浊不堪,满腹阴诡,在阴暗的朝局里步步谋生,搅弄风云的权臣呢?” 闻言,崇曦眼中有瞬间的愣神。 就在这一瞬,顾南栖似乎是看懂了什么。 她随意的交叠起双腿,脸上的笑容已不达眼底。 她一双眼睛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承认,你喜欢的,是曾经那个站在光明里,受万人敬仰,又与你势均力敌的殷宁。” “而如今的顾楠栖,只能站在阴暗中,成为你最讨厌的那种权臣,可低三下四,可奴颜媚骨,这样的人,能与你高高在上的大盛储君比肩而立么?” 顾南栖一字一句,充满了难言的自嘲。 闻言,崇曦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不管你是殷宁还是顾南栖,皆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顾南栖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讥讽。 她道:“若真是如此,这些时日的相处,竟让你在害我时无半点犹豫,崇曦啊,势必要将我推入绝境的人,可不就是你么?” 顾南栖的话,让崇曦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他呆呆的看着她,他唇瓣轻轻抖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他给她了噬心蛊,那蛊毒至今没有找到解法。 在大盛之时,她陪着自己出生入死,自己却将她骗进了石窟林。 可…… 崇曦眼眶憋的通红。 即便无法说出口,可是,他是后悔的。 这么时日,连自己也不清楚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心中一面不舍,却又放不下殷宁的死。 “崇曦,出去,我要歇息了。” 顾南栖的语气冷漠,便是轻柔的唤着他崇曦,可却已经没了当初那般的感觉。 崇曦知道,他们之间,早在他将她骗进石窟林那一刻,便什么都完了。 第403章 我娶你好么 可他的心中,却还存留着一个偏执的梦。 “我娶你好么?你要的,我都会替你去争,替你去夺,去抢,你只需安心待着,一切有我。” “呵呵呵呵!” 顾南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她笑的双肩都在颤抖。 “不必了!” “报仇这种事,得自己亲自来才会有快慰之感,我要将那些个得罪过我的人,一点一点的凌迟,让他们失去所有,狼狈至极的死去!” 顾南栖一双眸子带着几分冷佞,和毫不掩饰的邪笑。 她一头及腰的长发在夜色中倾泻而下,随着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她微凉的手轻轻的拂过崇曦的面颊。 崇曦眸色深了几分。 而后便听顾南栖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的响起,“包括你。” 崇曦眼底的希冀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随即又释怀的笑了起来。 他伸手抓住顾南栖的手,感觉到那手传来的凉意,他眼中划过一抹担忧。 “那,便期待公主千秋万代,长命百岁,崇曦,等着公主,前来复仇。” 瞧着他这一副散漫的态度,像是看不起自己那般。 顾南栖轻哼一声,很是不悦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天色已晚,君上可以去歇息了。” 崇曦扭头看了一眼。 透过大开的窗户,他看他从前的院子已经掌灯了,那明亮的灯火,让他感觉,自己从未离开过。 轻轻的垂下眼眸,崇曦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深深的看一眼顾南栖,缓步朝着屋外走去。 这一夜,顾南栖一夜好眠。 天还未亮,她便被良姜叫了起来,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上朝,轮班,待到顾南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有些疲惫。 一路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崇曦坐在院中,桌上摆满了琳蓝满目的饭菜,可顾南栖却像是没有看到那般,直接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瞧着她直接将自己无视的模样,崇曦眉头轻蹙了一下。 “她看不到孤么?” 青阳抿了抿唇瓣,默默的垂着头,不说话。 看了那道紧闭的房门许久,崇曦叹息一声,这才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打开房门,借着微弱的烛光,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 一张脸便在瞬间难看了起来。 这个时候,床上的人仿佛刚刚惊醒,她茫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她看着崇曦,疑惑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而后连忙跪了下来,“君,君上……你怎么会在我的寝殿?” 崇曦眸色微沉,并不说话。 殷绾眼底闪过一抹惊慌,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里衣,脸上蒙着一块面纱,唯独露出那双依旧美丽的眼睛。 随着起身的动作,胸前的姣好春光瞬间暴露无遗。 崇曦在瞬间转身,而后,大步走了出去。 竟是一句话也未曾与殷绾多说,甚至多余的眼神交汇也不曾有。 瞧着崇曦毫不犹豫离去的身影,殷绾呆呆的坐在床榻上,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那般。 父皇说了,必须得成为大盛新君的新后,否则,这大殷也不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第404章 欺怂怕恶真的好么 殷绾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眼中划过一抹坚定。 她一定要成为大盛新后,否则,这往后在大殷的每一天,将会生不如死。 …… 顾南栖舒舒服服的沐浴之后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然后,差点没有被吓死。 崇曦面无表情的坐在桌旁,见她出来的时候,他悠悠的抬起头,和她短暂的对视之后便移开了目光。 耳尖微微泛红。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懵逼的。 所以,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眸色微变,“咳!你偷看我沐浴?” 什么时候这么猥琐了? 顾南栖的问话很本能的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 “……”突然的冷场让她稍稍尴尬了一下。 “崇曦?” 对方依旧没有理会他,那清冷无波的眼神,很显然是将她漠视成了空气。 “崇曦?” 男人眉头微皱。 许久之后,就在顾南栖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之时,他却语气平淡的吐出一句。 “德善,睡了我的床。” 德善? 顾南栖有一瞬间的茫然和不解。 德善? 对了,殷绾的封号便是德善,差点便忘了。 只是……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崇曦,所以,他叫人都是叫封号的。 “所以,这跟你出现在我房间有什么关系?” 一整日的劳累,她现在很困很累。 “孤有洁癖。” “然后呢?” 他挑眉看了一眼顾南栖,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优雅起身,往屏风里面走去。 顾南栖整个人都不好了。 “崇曦?” 短短的两个字,已经蕴含了一股不小的怒火和淡淡的质问。 “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他就是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走进了进去。 顾南栖:“……” 片刻之后,下人便将新的水拿来,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顾南栖来到屏风后面,语气不善的说道。 “你在我房间里沐浴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我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你说你,别人占了你的房间,你就来占我的房间是什么意思,你这么欺怂怕恶真的好么?” 随着顾南栖的话音落下,里面传来一阵短暂的静默。 而后,一袭白色里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跟前。 墨发微湿,清透的水滴正顺着下颚往下缓缓滴落,最终,隐没在了胸口。 薄薄的里衣贴在身上,将他硬朗的身躯勾勒的撩人心弦。 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热的原因,美人清绝脸上透着丝丝红晕。 此刻,他正垂眸看着她,眼底,有浅浅的轻魅在无声涌动。 顾南栖目光与他对视,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被蛊惑了一般。 “咳!”她尴尬的哼了一声,转身,一语不发的来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假寐。 随即说了一句:“你出去之时帮我把门带上,我就先睡了,最近连日奔波,有些虚。” 正在这时,顾南栖感觉到自己的床却突然凹陷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冷香传入了的鼻翼。 同一时间,被子里躺进来一个身体。 “……”顾南栖身子霎时一僵,同一时间,腰被一只手轻轻的搂住。 第405章 打算献身了么 俩人挨近的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冷香,仿佛能蛊惑人的神智。 顾南栖突然坐了起来,微微俯身,她一手轻轻的挑起他下颚,瞧着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微怔。 她妖异的眸子轻轻眯了一下,“你这是……打算献身?” “……”听着这似乎有些羞耻的两个字,崇曦抿了抿唇,脸上轻轻发浮起一丝红晕。 最终,在顾南栖的目光之下,他缓缓点了点头,菲薄的唇瓣清冷矜贵的哼出一个音节,“嗯。” 上卿府里,奇花古木参齐,伶仃的红叶漂浮在一池清水上,清凉中带着几许淡淡的伤感。 就在这一瞬间,似乎是死一般的寂静。 顾南栖瞧着眼前人美如妖孽的面容,她妩媚的眸子里飞快的划过一抹暗光,转瞬即逝。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只是直视着彼此。 片刻之后,顾南栖抬起手,她微凉的指尖轻轻一挑,男人的腰带便散落在了床榻之上。 崇曦垂眸扫过床榻上的玉带,而后挑眉看向顾南栖,那一举一动一抬眸,皆是透着一股不自知的惑人之气。 顾南栖轻轻的拽住他单薄里衣的一角,自他肩头往下拽去。 男人眸色一紧,大掌正准备覆上顾南栖纤细的腰肢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主子,骁将军来了。” 崇曦眉头不悦的皱了起来。 还不待他说话,就见顾南栖已经下了床,她随意的披上衣服,来到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盏清茶喝下。 “让他进来。” 她话音刚刚落下,那紧闭的房门便被人推开。 骁云湛带着一股略微的凉意走了进来。 他刚一进屋,便看到了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 他停住脚步,握住剑柄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打扰到你了?” 顾南栖抬眸看他一眼,瞧着他眼底的警惕,她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无妨,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崇曦:“……” 无关紧要? 骁云湛又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慢悠悠的来到了桌边坐下。 “你深夜前来,可是找我有事?” 骁云湛又下意识的看向了屏风之后,眼波轻轻一转,他突然问道:“殿下,你从前,可是心悦大盛储君崇曦?” 顾南栖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她下意识的看向骁云湛,却见他回避了自己的目光。 屏风之后的崇曦整个人忽然一怔,犹如被雷霆之火击中那般,他怔怔的坐在床榻上,当即便忘了反应,只有脑海中回荡着骁云湛的那一句…… “殿下,你从前,可是心悦大盛储君崇曦?” 殷宁,她也心悦自己么? 崇曦的呼吸像是就此卡住了那般,他紧张的听着那声音,生怕遗漏了什么。 顾南栖轻轻放下了手中茶盏,她低笑,“跟我数载,什么时候居然也学会以下犯上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掉那般,可是听在骁云湛的耳里,却觉得,就连那沉寂的血液也被点燃了。 这才是他追随了多年的殷宁公主。 “下去。” 第406章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骁云湛站起身,他瞥了一眼屏风处,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带上,屋内瞬间便又安静了下来。 崇曦披着单薄的衣服走了出来,他紧紧的盯着顾南栖,眼中似有江河涌动。 “他说的,可是真的?” 抬眸,顾南栖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立在跟前的男人,她低笑出声。 “自然,是假的。” 她看到男人的眸色一亮,然后又在瞬间黯淡无光。 “聪明如你,难道不知骁云湛为何明知我房中有人的情况下,却还点破了我的身份?” 崇曦后知后觉。 他发出一声苦涩的笑。 怎么会不知道呢? 当朝上卿竟是殷宁公主,此事如若被知晓,焉有命在。 那骁云湛之所以这般说,便是为了逼迫殷宁不得不将自己杀了灭口。 只是,他不曾想到,这些事儿,早已经明了。 可有那么一瞬间,他却真的以为,殷宁,心中也是有自己的。 垂眸,他有些苦涩的轻笑了一声。 这样的事儿,便是做梦也不敢梦到,因为太过缥缈,太过,遥远。 “出去,我乏了。” 闻言,崇曦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他来到桌边坐下,“我们,便当真生疏至此么?” “呵呵。”顾南栖唇角扯出艳丽的弧度,“我与你,从来都唔感情,不是么?” 崇曦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是啊,她说过,从始至终,她对他,只有利用。 转身,他缓缓走了出去。 顾南栖像是不曾注意到那般,直到崇曦走出了屋外,那房门被关上。 她这才一口鲜血喷在了桌上。 轻轻抚上胸口的位置,顾南栖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胸口处,骤然袭来一阵疼痛,犹如抽骨扒皮那般。 站起身,她只觉得脚下有些虚浮无力。 来到床上躺下,顾南栖叹息一声,这身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可,自己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她要让殷天成付出代价,要替母妃,替皇兄,替自己讨回公道,还要上官融满门覆灭。 还有助殷暮商成为这天下的主宰,助他削藩,巩固皇权,坐稳皇位。 还要…… 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顾南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希望,上苍垂怜,再多给她一些时日。 …… 春山如黛,垂柳画桥,白云出轴,倦鸟还巢。 上卿府内,歌舞升平,宾客络绎不绝,纷纷前来贺顾南栖生辰之喜。 瞧着几乎挤满院子的朝臣,顾南栖眼底讥讽一闪而过。 去年她成为顾南栖的时候,除了洛云书,除了身边的几个侍卫,无一人为自己庆生。 对了,还有崇曦。 去年,他送了自己九尾狐簪,后又要了回去。 而今年,她虽然得罪了当朝太子殷暮商,依旧与上官融不睦,可是,君王的宠信却是胜过当年,这些人,便也不惧怕上官融了,依旧前来贺生辰之喜。 “顾大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顾南栖抬眸看去,就见洛云书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小厮手中端着一个盖着红绸的东西,叫人看不清。 第407章 我便这般不招人待见了 走上前来,洛云书笑容爽朗,一如当初。 “顾兄,生辰快乐,我就说,我们一定会年年都有今朝的。” “年年都有今朝。”顾南栖轻声呢喃着这一句,她唇角勾勒出笑容的弧度。 “你给我送了什么?” “自然是顾兄最喜欢之物。”瞧着他脸上微妙的笑容,顾南栖便觉得,这礼物,怕是不尽如人意了。 于是,她连忙道:“如若还是如去年一般的春宫图,你试试。” 闻言,洛云书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顾兄这不是尽将人看扁了么?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物了,今日这,你定会喜欢的。” 说着,他便示意人将红绸揭开。 红绸在眼前飞过,顾南栖也看清了红绸底下的物件。 竟然是…… 红绸底下的崇曦,身着一袭白衣,他身姿颀长,面容白皙俊朗,可是…… 顾南栖有些不忍直视。 堂堂一国之君,竟将自己当成旁人的贺礼,送出去,也不觉得丢人。 瞧着顾南栖僵在脸上的笑容,洛云书有些不解。 “顾兄,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这大盛君上了么?怎么看你的表情,像是不喜?” 崇曦紧紧的盯着顾南栖,无人知晓,他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紧紧的提了起来。 生怕被她拒绝那般。 就在这时候,崇曦唇瓣轻轻抖动了一下,他沙哑的嗓音低声道“上卿,不喜么?” “……”顾南栖轻轻抿了下唇瓣。 她能怎么说? 堂堂大盛君上,将自己当成礼物送给自己,如若说不喜,那便是天大的不敬,之后御史台又得弹劾了。 可若是说喜…… 想想那些谣言,顾南栖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疼痛。 沉默良久,她忽然看向了洛云书,“放肆,以下犯上,不要命了么?” 洛云书正想说点什么,就见顾南栖道:“行了,知你与大盛君上私交甚密,却不可开这般玩笑。” “我去更衣。” 临走前,她不悦的瞥了一眼洛云书。 崇曦轻轻的垂下眼眸,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我便这般不招人待见了?” 面对他的问题,洛云书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昨日,他正在府中搜罗春宫图,以作顾兄的生辰贺礼,谁知这大盛君上竟然纡尊降贵来了府中,并让自己将他送给顾兄。 想着,他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崇曦,实在不知道,他这番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先前,不是恨不得将顾兄杀之而后快么? 还是说,顾兄被放逐大盛的这些日子,与这君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正在这时,有人突然指着天空惊叹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半空中,菩萨一身白衣,身后夕阳衬得她华光万丈,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 众人连连起身,当即便震惊了。 “菩萨出现给上卿贺生辰了!”人群中,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句。 殷暮商奉命送来贺礼,刚进府中,便听到了这些议论,他下意识的抬眸看去,眸底划过暗沉。 第408章 没有白来 他命人将礼物交给了管家,在朝臣的行礼中,悠然落座。 “侯爷,此次,我们没有白来。” 殷暮商漫不经心的看向一旁的荣国候上官融,轻嗤一声,那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看着天空金光闪闪的菩萨,崇曦心口微微一紧。 这事情太过于巧合,偏偏在此刻出现,那殷天成多疑成性,定是会以为是殷宁自己演的一出愚弄天下为自己造势的戏。 一时间,宴席上的气氛已经不如先前那般好了。 洛云书惊愕的连连喝了好几杯酒,低声喃喃道:“顾兄这是疯了么?他是摆明了和皇上叫板啊!” 上官融拿起面前的酒与殷暮商碰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隐晦。 这顾南栖,莫不是活腻了?还是……得罪了什么人? 几个人各怀鬼胎,有人却已经跪了下来,连连参拜。 有同官员前来的妇人连忙拽了拽自家夫君,“还不赶快下跪,参拜菩萨,这般不敬,惹怒菩萨受到天谴可就麻烦了!” 瞬间,上卿府内坞泱泱的跪了一片。 有老臣壮着胆子道:“菩萨降临我大殷,乃大殷之福,太子虽贵为储君,还是参拜一下得好,免得惹恼了菩萨,降下灾祸,殃及大殷便不好了。” 随着那老臣话音落下,那菩萨突然就离得他们近了几分。 站在一侧的云木眼珠子转了转,他连忙跪了下来,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无比虔诚的祈求着什么。 青阳看向崇曦,见他面色带着些许凝重,仰头盯着天空的菩萨,久久不语。 他眉头轻轻一皱。 “主子,莫非,当真是菩萨临世了?” 想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菩萨,当真栩栩如生,犹如神明,金光普照。 这当真祥瑞?大殷的祥瑞? 崇曦摇了摇头,眉头皱的更紧了。 就在青阳犹豫着要不要也跪下参拜之时,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换了一身折回来的顾南栖,一脸茫然的看着跪倒在地的众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殷暮商,难道这人又作妖了? 顾南栖看见,殷暮商凉飕飕的扫了她一眼,那神色,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上卿,你没看到菩萨么?还不快跪下!”有臣子提醒道。 “……”顾南栖抬头看了一眼,忽然一噎。 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什么,刚刚起风了,一时没忍住,放了个风筝。”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风筝线,轻轻一拽,空中的‘菩萨’便落了下来。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一道道目光充满诸多情绪,便这样争先恐后的落到了顾南栖身上。 片刻后,众人忽然起身,入席,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 崇曦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大胆顾南栖!”殷暮商站了起来,神情冷傲的看着她,“大殷忌怪力乱神之说,你却在府中弄出这一遭,你是何意?” 第409章 顾南栖,你是疯了么 “呵!”顾南栖嗤笑一声,“敢问殿下,大殷有哪条律例说过不许放风筝了?” “这么多图案你不放,你偏得放菩萨,你是何居心?” “我放菩萨怎么了?我就想祈求大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可以么?” “若我没有记错,便是国寺之中也有供奉菩萨,怎么在殿下这里就这般容不得了呢?” “……你!” 殷暮商忿忿不平的看着她,眼中的恨意,像是要燎原那般炽热。 每每看着这顾南栖,他便不由得想到皇姐血肉模糊的的样子。 瞧着殷暮商眼底掩饰不住的恨意,顾南栖眼眸轻轻颤了一下,最终,还是归于沉浸。 一场生辰宴,因着这一小小的插曲,便草草的散了。 出了上卿府,殷暮商第一时间便去了长明宫。 殷天成此刻正批阅着奏章,就见张家德进来通报,“皇上,太子殿下自上卿府中回来了,特,求见皇上呢。” 闻言,殷天成仅仅是抬了一下眼皮,“让他进来。” 得到首肯,张家德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脸色阴沉的殷暮商便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 “这么快就回来了。”殷天成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的漫不经心,让人一时无法看透他此刻的心情。 殷暮商轻垂着眉眼,点了点头,“因着上卿府发生了些事儿,儿臣特来向父皇禀报。” “何事啊?可是又与顾卿闹不快了?” 殷暮商摇了摇头,“上卿府今日高朋满座,府中上空却突显祥瑞之像,菩萨临世。” 殷天成笔下的动作忽然一顿,眸中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冷厉。 他缓慢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询问出声,“你说什么?” “儿臣已查明,那并非是真的祥瑞,而是顾南栖放的风筝,儿臣是担心,有人想要假天借事。” 殷天成慢慢的抬起头,手中的笔被也被他随意的扔在一侧,污浊的墨汁瞬间便将那洁白的宣纸染的杂乱不堪。 “假天借事?”殷天成缓慢的呢喃着这一句话。 “此事,朕知道了,太子先回东宫去。” 殷暮商面上不见其余的波澜,他行了一礼,也不多言,转身走出了长明宫。 殷暮商站在门口,他眺望着远处,见一座座气势恢宏的角楼矗立在京都中,静默在苍烟夕照下。 偌大的殷都城如同出土的青铜陶瓷,凝聚着斑驳的色调,漫溢着淡淡的陈香。 片刻之后,他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有些残戾的弧度。 “顾南栖。”他发狠一般的呢喃着这三个字,垂在身侧的拳头更是捏的死紧,似乎要将什么彻底捏碎那般。 父皇多疑,狠辣决绝,便是连皇姐都可以下毒手,更何况只是一个顾南栖呢! “本宫倒要看看,这一次,你又当如何化解这危机呢?” 此刻的上卿府内,则静的有些瘆人。 顾南栖靠在软榻上,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慵懒之气。 骁云湛沉着一张脸望着她,“你是疯了么?明知道那人多疑,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你居然还敢放肆!” 第410章 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顾南栖像是没有听到那般,只是目无焦距的看着别处。 瞧着她这样,良姜心下微动,在骁云湛又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她连忙道。 “骁将军,主子也不是故意的,一时疏忽而已。” “她可以疏忽么?”骁云湛平静的问了一句。 良姜一噎。 她默默的看了一眼顾南栖,确实,此事传到那人耳中,便是一场灾难,他不允许任何事任何人影响到他那至尊之位。 “唉。”骁云湛有些无力的叹息一声,“你现在马上入宫,你去告诉皇上,风筝是我为了陷害你而放的!” 闻言,顾南栖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 她抬眸,淡淡的瞥了一眼骁云湛,“我此举,并非是自寻死路。” “那你是为了什么?”骁云湛低吼出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南栖自软榻上起身,她长长的眼睫轻轻的垂下,“我要殷暮商真真正正的成长起来,我要他,及早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是死一般的寂静。 骁云湛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顾南栖,唇瓣轻轻抖动了一下,“你,你想做什么?” 顾南栖自软榻上缓缓起身,她唇角勾起一抹邪邪的弧度。 “这一年,我被放逐大盛,他与上官融之女沈珈蓝成亲,便将上官融当成了自己的恩人,以为那老匹夫是真心扶持于他,我便要让他明白,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不可信,哪怕,是自己的枕边人!” “可是……”骁云湛怔怔的看着她,从前,不管是殷盛太子,还是她,都是极度疼爱这个弟弟的,如今这般,她当真忍心么? 似乎是看出了骁云湛的顾虑,顾南栖低笑出声。 “若我为男儿之身,若上苍不曾让我再顾南栖的身上新生,我又何须让他将这世间的苦都一一尝遍。” “老骁,如今我只是一个文臣,还有不到四年的时光了,若不狠心些,他日,他识人不清,任人唯亲,没有铁血手腕,他如何稳住这来之不易的江山呢?” 眼波轻轻流转,顾南栖轻轻的哼出一个音节,“呵,所以,我要让他与上官融离心,我要让他尝到背叛的滋味儿,让他知道什么叫孤立无援。” 许久之后,骁云湛这才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是第一时间便入宫告诉殷天成,我有不臣之心了么?” “我已经命上玄将新制的龙袍送进了东宫,那绣样,是上玄自一年前便开始收集的沈珈蓝刺绣,再命绣工无双的绣娘纺织,针脚便是连沈珈蓝本人也无法分辨出来。” 骁云湛微愣,“一年前?” 顾南栖点了点头,“我离开大殷之前,便让上玄他们着手准备了。” “呵呵。”骁云湛苦笑一声,“枉我还在担心你。” 瞧着他此刻的神情,顾南栖轻笑出声,“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可此事一出,只怕太子凶多吉少,你就不怕出了岔子?” “怕什么,不是还有上官融顶着么?” 第411章 主子,他在诅咒你 “……”骁云湛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他惊愕的看着顾南栖,心中江河翻涌。 公主啊,她像是变了,变得比从前更能取舍,更绝情果断了。 叫人心中有些心疼。 …… “主子,大盛君上来了。” 下人的声音刚刚落下,崇曦便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白衫,那云烟似得墨发用一根玉簪绾起一部分,剩余的则柔顺的扑散而下。 他手中捧着一把黄菊,来到顾南栖跟前,他伸手递了过来。 “贺你生辰之喜。” 瞧着递到自己跟前的黄菊花,顾南栖有一瞬间的不理解的。 她木讷的伸手接过,刚准备说点什么,在抬眸的瞬间,却看到了男人眼底不经掩饰的喜悦。 于是,顾南栖的话便梗在了脖子处,竟是说不出半句。 艰涩的扯了扯嘴角,她将花递给了身侧的良姜。 原本以为,她定是要拒绝的,可谁曾想,她居然收下了。 崇曦心中喜悦,想来,殷宁她心中是喜欢这花的,既如此,那便日日送。 “大盛储君还有事么?” 顾南栖看着这黄菊花就觉得有些来气,想要说点什么,可这男人的样子像是不知道这花在大殷所代表的含义。 眼下,却是只想他快些离去,省的白白惹人生气。 崇曦微微颔首,转身了出去。 见他出去,云木啧啧出声,“这大盛君上竟送主子菊花,分明是在诅咒主子!” 顾南栖像是没有听到那般,只是黑着一张脸,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 东宫。 殷暮商刚刚回去,沈珈蓝便已经在等候了。 见到他,沈珈蓝脸上的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梨涡浅浅,她目光清澈,像是从未被这权利阴谋熏染那般。 殷暮商很爱看沈珈蓝笑,因为她有着世家女子所没有的单纯和爽朗,只是看着,便觉得心情愉悦。 他伸手牵住沈珈蓝的手,感受着她时五指的微凉,殷暮商道:“手怎么这么凉?” 似乎是想到什么,沈珈蓝轻轻的垂下长睫,“我在给你挑选画像。” “画像?什么画像?” “这些都是殷都适婚的世家嫡女,家世与殿下相配,品性也是上佳,若为殿下良娣,也是极好的。” 殷暮商便是看也不曾看一眼那些或是丰腴或是端庄美艳的画像。 他眉头轻轻蹙着,“怎得要给我纳妾?” 沈珈蓝叹息一声,她长睫轻轻垂下,“都怪妾身身子不争气,成亲一年,也未怀有子嗣,殿下身为东宫储君,若迟迟没有子嗣,难免让人议论。” “总会有的。”瞧着沈珈蓝此刻的模样,殷暮商轻声安慰了一句。 他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眼前的人停止胡思乱想。 见沈珈蓝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殷暮商立即道:“放心,我们总会有孩子的,我,努力些便是了。” 闻言,沈珈蓝有些娇嗔的捶了他一下,“殿下尽是胡言。” 瞧着沈珈蓝脸上的笑容,殷暮商也勾了一下唇角。 如果皇姐还在,她应当,也会喜欢珈蓝的? 第412章 天下太平,大殷永昌 翌日,金殿之上,殷天成的神色有些阴沉,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那般,只是看着便叫人心中发怵。 正在这个时候,他沉声道:“顾卿!” 顾南栖上前一步,微微行了一礼,“臣在。” “太子说,你在府中装神弄鬼,意图愚弄天下?” “皇上,臣是冤枉的。”顾南栖微微侧目,她目光与殷暮商对视,瞧着他眼底那副势必要致自己于死地的神情,她眼睫轻轻一颤,随即说道。 “太子有谋逆之举,被臣不小心发现,他怕臣泄密,故而行此冤枉之举,臣在府中放菩萨画像的风筝,只为,为皇上祈福,望菩萨护佑,天下太平,大殷永昌!” “谋逆?”殷天成敏感的抓到了顾南栖话中的重点。 “顾南栖,你休得胡言!”上官融沉声厉喝道:“你可知道污蔑当朝储君,是何罪责?” 顾南栖指了指殷暮商,“太子殿下贴身的里衣,敢给大家看一下么?” “你是要太子在朝堂之上宽衣么?”上官融怒视着顾南栖,而后朝着银天下行了一礼。 “皇上,顾南栖胡乱攀咬,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太子乃一国储君,岂可受辱?” “呵呵!”顾南栖的笑懒洋洋的,也不多言。 倒是洛云书站了出来,“太子若当真清清白白,大家都是男子,不过露出里衣罢了,有何不可?” 说着,他朝着殷暮商行了一礼,“此事事关殿下声明,不如,便宽衣一看,也好还殿下一个清白。” 顾南栖怔怔的看向洛云书,这个人,对自己便这般盲目的信任么? 她这段时间以来,有意和他保持距离,为的便是不想将他拽入自己这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的人生里,可他,却不管不顾的跳了进来。 顾南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罢了,左右不过都这样了,往后,便尽最大的力量保护他。 殷暮商轻哼一声,“既然顾大人想看,那便看,本宫也想知道,自己的里衣,如何便涉及谋逆了。” 他的里衣,是珈蓝亲自做的,今晨,也是珈蓝亲自为他穿上的,能有什么问题。 话落,便有小太监走了上来。 太监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腰带,将那衣服一件一件的脱去,直到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的亵衣。 众人的目光落到他的衣服上,却是什么也不曾发现,众臣一时间议论纷纷。 殷天成的面色也越发的难看,他凉凉的扫了一眼顾南栖。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顾南栖道:“拿水来。” 不消片刻,便有侍卫将一盆清水抬了上来。 顾南栖解释道:“迎接大盛储君夜宴,无意间看见茶水洒在了殿下衣袖,弄湿了衣服,殿下擦拭之时,我似乎看见殿下衣服上有什么东西呢。” 话落,顾南栖手中的一盆凉水便朝着殷暮商泼了过去。 “放肆你……” 上官融话音未落,便看到殷暮商的衣服上缓缓呈现出了什么。 众人定睛一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413章 上卿心知肚明 “五爪金龙!竟是龙!” 殷天成的目光在瞬间漆黑一片,犹如那深不见底的无间炼狱,他手紧紧的捏了起来,看着殷暮商的目光,猩红的有些可怖。 “好!好啊太子!”殷天成怒极反笑,“好个东宫太子,朕还没死呢!你便如此迫不及待!” “父皇!”殷暮商连忙往地上一跪,他仰头看着坐在王座上的殷天成,言辞恳切,“此事,定是有奸人陷害,儿臣是万万不敢行此谋逆之举的?” “呵呵。”顾南栖低笑一声,那声音透着丝丝缕缕的邪妄。 她垂眸睨着殷暮商,“殿下口中的奸人是何人?” “上卿心知肚明!”殷暮商发狠一般道。 “哈哈哈。”顾南栖笑的有几分畅快,“太子的贴身里衣,臣便是手眼通天也是接触不到的啊,再者……” 顾南栖凑近了几分,她指着衣服上的花纹,“这绣工倒是极其精湛的。” 说着,她行了一礼,“皇上,臣也不信太子殿下会行此谋逆之举,宫中绣娘技艺高超者就这么几人,逐一排查,便可知道,是谁为太子殿下绣了这大逆不道的东西!” “也好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不是。” 闻言,殷暮商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这奸人会这么好心,这其中……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暮商瞳孔猛地一缩,这衣服,是珈蓝绣的! 莫非,这顾南栖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排查很快便开始了,绣女们的绣样都被摆了出来,供人逐一查看,却无所获。 洛云书指着殷暮商身上的衣服道:“可有谁知,这针脚,出自何人?” 众多绣女的目光落到了殷暮商的衣服上,人群中,有人怯生生的道:“这针脚,像是太子妃的。” “住口!”她话音刚落,上官融便拍案而起,“大胆贱婢,竟敢胡言乱语,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攀咬太子妃!” 闻言,那绣女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她匍匐在地,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顾南栖云淡风轻的上前,俯身将那女子扶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彩菊。” “你说这针脚像是太子妃的?” 彩菊点了点头,“太子妃先前到绣房,说是想亲自为贵妃娘娘绣一幅牡丹图,奴婢无意间见过她的针脚,与这无异。” “皇上,这贱婢胡言乱语,臣现在便命人将她杖毙!”上官融面上浮起一抹惊慌,立即道。 殷天成眸色黑的有些瘆人,他冷眼瞧着这一幕,“骁云湛。” “臣在。” “去,带人走一趟东宫,将太子妃请来,将她绣的绣品也一并带来。” “是。” 骁云湛应了一声,便领命而去。 顾南栖静静的站在那,瞧着殷暮商此刻的神情,她轻轻的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叫人看的有些不真切。 上官融手心几乎都在冒汗,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确实是出自珈蓝之手。 只是,珈蓝为何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她便是再不谙世事,也不该做出这般不知轻重的事情来才是。 第414章 怎会那么巧 不消片刻,骁云湛便折了回来,他将自东宫带出的绣品往殷天成跟前一放。 “回皇上,这些都是自东宫带出的,皆是出自太子妃的手下。” 沈珈蓝茫然的看着这一幕,再看看上官融,小脸被吓得苍白,“怎,怎么了么?” 殷暮商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她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没事。” “太子妃,这些都是你绣的?”殷天成问。 沈珈蓝怯生生的上前一步,“回皇上,都是珈蓝绣的。” “那太子身上这件可是你绣的?” 沈珈蓝扭头朝着殷暮商看了过去,随即,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 五爪金龙? 可是早上她为夫君穿上的时候,分明没有这绣样的! “回皇上,这不是珈蓝绣的。” “那这针脚,可是出自你手?” 沈珈蓝来到殷暮商跟前,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图案,针脚。 那一针一线,便是落针的方式,都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可,她从不曾绣过这衣服啊! “皇上!”沈珈蓝连忙跪了下来,“这针脚虽然与儿媳的一模一样,可是,儿媳绝对没有绣过这般大逆不道的东西。” 说着,她往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皇上,太子冤枉,儿媳冤枉。” 殷天成瞧着跪在下方的殷暮商和沈珈蓝,他的目光很是阴沉,却叫人一时难以摸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沉寂中,洛云书轻哼一声。 “太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被人发现,此等大罪,定是不愿意承认的。” “皇上,小女绝对不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儿,还请皇上明鉴,还小女一个清白!” 上官融也跪了下来,连连求情。 这似乎是顾南栖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这般焦急的神情。 当初,那上官紫月死的时候,他可是冷漠得很,就好像只是府中养着的一条狗死了一般。 可在面对这沈珈蓝之时,他竟这般慌乱的乱了阵脚。 “珈蓝!”转身,上官融有些急切的看着沈珈蓝,“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你说出来,皇上自会为你做主!” 沈珈蓝连连摇头,“父亲,这不是我绣的,我没有!” “太子!”上官融将希望转到了殷暮商的身上,“太子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儿?” 殷暮商沉思了片刻,忽然道:“是今晨!” “父皇!”他连忙上前一步,“今晨,儿臣出了东宫往金殿而来,途中被一御膳房的小太监碰到,弄脏了衣服,于是便在就近的偏殿稍作整装,可能在这个时候遭人陷害。” “哦?那就怪了,殿下自东宫去往金殿,与御膳房相隔甚远,怎会这么巧呢?” “顾南栖你……” “行了!”殷天成沉声打断了他的话,“鹤相。” 一直沉默站在人群中的鹤潇缓步上前,他朝着殷天成微微拱手,“皇上。” “鹤相,此事便交由你负责调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鹤潇垂眸,“臣遵旨。” “哼!”殷天成冷哼一声,临走前,他瞥了一眼殷暮商,大步离去。 殷天成刚走,上官融便冲了过来,“顾南栖,你真是卑鄙啊!” 迎着他的咒骂,顾南栖高高的扬起头颅,“侯爷,你这是在污蔑本官么?” 第415章 你真的要废太子吗 “偌大出殷都,谁不知道上卿包藏祸心,排除异己,与殿下不睦不多时。” “这都是侯爷你的臆想,本官,可是很看好太子殿下的。” 话落,顾南栖便不再理会上官融,大步朝着台阶下走去。 上官融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咬紧了牙齿,一副恨不得要将她千刀万剐那般。 洛云书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目光,他叹息一声,“顾大人,你真要废了太子殿下么?” 闻言,顾南栖有些惊诧的看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这可不是我能掌控的。” 洛云书一副了然的样子,他笑了笑,“顾大人便别隐瞒了,你杖杀了殷宁公主,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姐姐,他恨你入骨,他日若掌权,第一个杀的便是你,你自然得先下手为墙了。” 听着洛云书的分析,顾南栖笑的很是无奈。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洛云书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他道:“放心顾兄,我会帮你的。” “你当初为官是为了什么?” 顾南栖忽然问了一句。 与洛云书相处的这些年,她发现,这个人并非是个恶人,也并非那种贪得无厌之辈。 他才华横溢,何至于便与她这个奸佞一道沉沦呢? 洛云书抬眸看着远处,听到顾南栖的话,他眸子有一瞬间的黯淡,随后低笑一声,只是呢笑声里,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寂寥。 他道:“顾兄,入朝为官之前我们都天真了,以为只要恪尽职守便能得到皇上重用,可为民做主,匡扶天下,可是,这朝堂之上,从来由不得你我,尔虞我诈层出不穷。” 说着,他侧目看了眼顾南栖。 “若一定要与人为伍方可站稳脚跟,那洛某愿与顾兄同进退,至少,顾兄虽然坏,却坏的毫不掩饰,比那些故作清高之人好多了。” 顾南栖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那是因为,原本的顾南栖她便不是个坏人。 她入朝为官,只是为了家仇,为了……皇兄。 “洛云书,若有一天我败了,你便离开殷都。” 闻言,洛云书一怔。 他看向顾南栖,“顾兄,你觉得当真还能离开么?” 顾南栖不语。 就这样,俩人一前一后的往宫外走去。 是啊,便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所以一定要赢,一定要让殷暮商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一定要让上官融覆灭,方可安心。 …… 顾南栖回到府邸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崇曦,他站在门口,似乎是等了许久。 他一袭白衫,墨发飞扬,俊朗得很。 顾南栖还未下马车,崇曦便率先上了车,“去忘忧酒楼。” 驾着马车的车夫看了眼顾南栖,见她都没说话,便安心驾着马车往前走去。 顾南栖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面色有些许的不善,“做什么呢君上?” “我发现一家酒楼的菜色很好,带你去试试。” “什么酒楼?” 顾南栖一脸不悦,这殷都城里,还有她不知道的酒楼么? “忘忧楼。” 闻言,顾南栖眼睛一亮,“大殷首富北云川的那个忘忧酒楼么?” 第416章 最近体力消耗太大了 看着顾南栖眼中迸发的光芒,崇曦眉头不悦的轻蹙了一下。 他默默的垂下眼眸,彻底的将顾南栖漠视成了空气。 瞧着他这跟犯病似得样子,顾南栖没再说话,只是往后一靠,双腿随意的交叠了起来。 马车一路行走,不多时,便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君上,主子,到了。” 顾南栖率先下了马车,也不等身后的崇曦便径直进了酒楼。 来到雅间坐下,她抬眸看了一眼面色阴沉走进来的男人,“崇曦,你请客么?” “嗯。”他微不可闻的哼出一个音节,来到了顾南栖身旁坐下。 瞧着周围那么多位子他不坐,非得坐到自己的身边,顾南栖眉头轻蹙了一下,可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顾南西双手指了一下菜单,她道:“招牌菜都上一遍。” 小二一愣。“公子,你们就两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闻言,顾南栖瞥了一眼跟前的小二:“你只管上就好,这点菜都吃不完,还是人吗?” 崇曦静静的坐在一侧也不说话,目光落在顾南栖的的身上久久不曾挪开。 见此,店小二也没有多说,转身便便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琳琅满目的菜肴被端上了桌。 顾南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送进口中,未来的还未来得及咀嚼,便见北云川推门而入。 崇曦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你来做什么?” 看着崇曦的态度,北云川微微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主子今日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好,像是很讨厌他的出现一样。 没有多做纠结,北云川坐走了进来,朝着崇曦行了一礼。 “公子,你来了。” “嗯。”崇曦冷漠冰霜的吐出一个音节之后,便彻底没了声音,就连目光也不曾在他的的身上流连半分。 把崇曦的冷漠看在眼里,北云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才将目光落在一旁埋头干饭的顾南栖身上。 “顾大人,这是几千年没吃过饭啊?” 顾南栖默不作声的放下筷子。 “最近体力消耗多大了,你近来可好啊?许久不见了,顾某可是很想念你呢。” 那么有钱的人,谁不想想念啊? 北云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有些别扭的移开了了与顾南栖对视的目光。 任何一个男人,别另一个男人说是很想念,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很自然的,他将顾南栖的话漠视成了空气,扭头看向崇曦,“公子……” “滚。” 他后来音刚落,崇曦便冷漠的吐出一个音节,带着无与伦比的犀利。 北云川霎时一僵,口中的话当即便憋住了。 公子到这里来,难道不是有任务交给自己么? “你还有什么事?” 看着崇曦的冷漠,北云川摸了摸鼻子:“没了。” 崇曦不语,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北云川会意,没有多留,起身立即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顾南栖的声音突然传来:“有空便到上卿府来玩啊。” 第417章 为什么这么忍让上卿 北云川一僵,走的更快了。 崇曦却当即冷下了一张脸,筷子被他重重的放到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顾南栖还没看了他一眼,瞧着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有些不解,不曾多问,便只当他是发病了。 一顿饭,崇曦没有再动过筷子,只是黑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南栖吃的很是开心,很快的,桌上的饭菜便见了底。 “饱了。” 她话音刚刚落下,崇曦便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顾南栖:又发病了。 …… 夜晚的晚风徐徐的吹着,车内燃着名贵的熏香,缓缓往上卿府的方向走去,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顾南栖要睡着之时,崇曦忽然在身上摸了摸,“回去!” 顾南栖被他这声音惊醒,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呢君上?” “玉佩落在酒楼里了。” 那是母妃留给他的东西,万万不能丢! 闻言,顾南栖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车夫已经调了头。 顾南栖不悦的看了崇曦一眼又一眼,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道。 “白瞎了这张好看的脸,真是中看不中用,一天除了摆着一张臭脸,动不动就生气还有什么用,记性是被狗吃了么?” “这都快到回到府中了,才想起玉佩落下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出门不带个太监他就不能自理了是。” “气死我了,我昨夜就没睡好这狗皇帝知道么?他不知道,他在乎他自己!” “……”崇曦有些惊愕的看着顾南栖,瞧着她一系列语言的抨击,他有些震惊。 难道,她都当自己不存在么? 抿了抿唇瓣,他道:“抱歉,一时不慎。” 顾南栖便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将他漠视成了空气。 驾着马车的车夫有些疑惑的蹙起了眉头。 自己在这上卿府当差很久了,从前也是见过这大盛君上的,脾气不好,却擅长忍耐。 可如今,他已经是一国君主了,怎得还这般忍让上卿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车子再次在酒楼门口停了下来,车夫道:“君上,到了。” “嗯。”哼出一个音节,崇曦起身便要下车。 正在这时,顾南栖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袖,“君上。” 下意识的扭头,男人垂眸盯望着她,“嗯?” “我的玉坠子也忘了,还有出入宫闱的令牌,你顺带也帮我拿一下。” 崇曦:“……” “呵!”男人的音色透着一股暗沉,音调缓慢,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危险诡谲。 方才,这人是怎么骂人的都忘了么? 顾南栖正准备说话,便见崇曦轻哼一声,“哼!不带你那三个侍卫,你便不能自理了是么?”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话,顾南栖眨了眨眼睛。 “我就是知晓你的东西落下了,才故意没拿的。” “怕你尴尬。”她低下头,极其小声的补了一句。 崇曦:“……”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到底没有说什么,转身便下了马车,只是唇角飞速的掠过一抹笑容。 第418章 顾南栖你欺人太甚 地牢里,殷暮商颓废坐在一侧。 他垂眸看着身上的衣服,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绣品,确实是出自珈蓝之手,可珈蓝是一定不会害他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低低的呜咽声传了过来,殷暮商抬头看去,只见沈珈蓝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低声啜泣。 叹息一声,殷暮商将她揽入怀中,“别哭了,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靠在殷暮商的怀里,沈珈蓝哭的越发大大声了,她抱紧了殷暮商,哽咽道。 “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有绣过这个东西,我真的没有。” “我信你。” 殷暮商看着沈珈蓝,目光透着一抹坚定。 与他对视,瞧着他眼底的神色,沈珈蓝悬着的心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放心殿下,父亲一定会救我们的!” 殷暮商点了点头,他抱紧了沈珈蓝,眸色却是凉凉的有些瘆人。 顾南栖!你真是欺人太甚! …… 此刻,上官融还在查刺绣一事,却见管家来报:“侯爷,刑部尚书洛大人来了。” 闻言,上官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来做什么?他让滚!” 与那顾氏奸佞为伍之人,他不屑多费口舌。 若不是占着那个奸佞,占着当时的殷盛太子,他何故年纪轻轻便官拜刑部尚书。 管家刚转身,洛云书便摇着折扇,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他微微拱手,瞧着面色阴郁的上官融,“侯爷,本官看你脸色不佳,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 “不劳洛大人费心。” 洛云书像是没有看出上官融脸上不欢迎的模样,他来到椅子上坐下。 “侯爷,这些是在东宫太子妃的殿中搜出的。” 话落,便有人将丝线抬了上来。 上官融仅仅瞥了一眼便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移开目光,“不过寻常丝线而已,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莫说我这一品侯府,便是上卿的府中,也是找得出来的。” “侯爷再仔细看看。” 洛云书示意身边人将那丝线端着上前几步,“这东西啊,乃是天蚕丝混合金线还有女子的发丝制作而成,巧的是,天蚕丝乃皇族专用,今年唯一进贡的那一点,被赐给了太子妃,旁人,是没有的。” 闻言,上官融眸色一凝,脸上的神情也在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郁之色。 瞧着他掩饰不住的慌乱,洛云书轻咳一声,“此事,皇上还不知道,可如若不是顾大人拦着,此事便被相爷送进长明宫了。” “侯爷,谋逆之罪,诛连九族,你以为自己逃得掉么?” “顾南栖想要什么?” 沈曼渠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她冷锐的目光直直的落到了洛云书的身上。 她高高的扬着下颚,犹如发号施令的女王那般,“上卿费尽心思拦下相爷,又让洛大人来我侯府说这番恐吓之言,想来,是顾大人有所求了?” “夫人果然睿智。”洛云书笑着朝着她微微拱手,“上卿并不想要沈姑娘的性命,也不想与侯爷闹僵,只不过,想要太子稍微受点苦楚。” 第419章 你要我害自己的夫君 “哼!”上官融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想要老夫谋害太子,他做梦!” 洛云书微笑着点了点头,他道:“如此,那本官便告退了。” 见此,上官融瞳孔一缩。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洛云书,这是谈判该有的样子么? “站住!”就在洛云书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沈曼渠将他叫住了,“我们该如何配合顾大人行事?” 转身,洛云书笑的如同一只狐狸。 “沈姑娘单纯,少女迷情,一时被蛊惑也是常有的事儿,只要她将所有的事儿都推给太子,便可保荣国侯府,屹立不倒。” “好,妾身这便去见珈蓝!” 临走前,沈曼渠狠狠的瞥了一眼洛云书,这才离去了。 “告辞。”目的达成,洛云书也被再逗留,转身便走了出去。 一时间,便只剩下了上官融一人,他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的盯着别处,有些疑惑不解。 ‘这顾氏奸佞明明恨毒了我,此次,只要让鹤潇将证据送入长明宫,以皇上多疑的性子来看,不论是太子,还是这侯府,都难逃厄运,可为什么,他偏偏却放过了我荣国侯府呢?’ 此事,定有猫腻! 那顾南栖绝非良善之辈。 …… 这似乎还是沈曼渠此生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她原本就是簪缨之族的贵女,何曾到过这等污秽之地。 不消片刻,沈珈蓝便被狱卒带了出来。 瞧着面前衣着华贵的沈曼渠,狱卒有些谄媚道:“夫人,还是快些,若是被发现了,那便不好了。” 沈曼渠点了点头,身边伺候的便递上了一锭银子。 狱卒一喜,连忙接下,千恩万谢的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沈曼渠与沈珈蓝。 沈珈蓝红着眼睛,一下子便扑到了沈曼渠的怀中,“母亲,女儿没有,女儿没有。” “珈蓝,你听我说。”沈曼渠将沈珈蓝微微往外推了些许,严肃的看着她。 “母亲知道不是你,可眼下,你与太子遭奸人算计,鹤相也从东宫搜出赐予你的天蚕丝,你百口莫辩,为今之计,只有将所有的事儿都推给太子,皇上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不会动你的。” “……” 闻言,沈珈蓝惊愕的看向沈曼渠,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她踉跄的后退一步,用一种极度陌生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沈曼渠,“母亲,你要女儿害自己的夫君?” “珈蓝……” 沈曼渠话音未落,沈珈蓝便后退了一步。 被她的眼神刺痛,沈曼渠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伤感,转瞬即逝。 “沈珈蓝你听着,这是抄家灭祖的大罪,你若不想害得你父亲,害的上官氏一族因你为亡,你便将所有的事儿都推到太子的身上!” “母亲!”沈珈蓝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的嚎啕大哭,“那是我钟情之人,我怎能在这个时候将他推入深渊呢?母亲,他会伤心的,会恨女儿的!” 沈曼渠上前一步,她抬手捏住了沈珈蓝的下巴,“那你是要为了一个男人,让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乃至你的亲人,全部都惨死在你跟前么?” 第420章 珈蓝已有身孕 “女儿没有谋逆,太子也没有谋逆,我要见鹤相!” “你以为皇上会信证据,还是信你与太子?”沈曼渠的声音冷静又冷漠。 “你是要带着上官氏一族与你跟太子一起死,还是要舍太子,保上官氏,你自己选!” “母亲,女儿做不到,女儿真的做不到。”沈珈蓝此刻已经哭的泣不成声,面色苍白的有些可怖。 沈曼渠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来到门口的时候,她脚步微微停住,“沈珈蓝,你若要沈氏全族为你们陪葬,那便继续待在太子身边。” …… 翌日,金殿之上。 今日是审理殷暮商一案,朝堂的气氛有些沉闷。 不消片刻,殷暮商和沈珈蓝便被人押送到了金殿上。 殷天成眉宇间有些疲惫,许是很多天不曾好好睡过一觉那般模样。 他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底下的殷暮商,微不可闻的叹息道:“鹤相,调查进展如何了?” 鹤潇上前一步,他将查到的东西呈上,“回禀皇上,这些都是在东宫太子妃寝殿里找到的,这天蚕丝,乃是太子大婚之时,贵妃娘娘赐给太子妃的,唯她一人独有。” 殷天成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寒了下来。 他隐忍了片刻,最终一拳狠狠的砸到了桌上,“好啊,好个太子,当真是好得很啊!” 殷暮商连忙跪了下来,他仰头看着殷天成,“父皇,儿臣没有。” “你说!”殷天成指着一旁脸色苍白的沈珈蓝命令道。 沈珈蓝踉跄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向上官融,却见他满脸担忧,鬓间有些花白。 她这才恍然,原来父亲已经这么老了,怎还能因着自己的事儿,让他老无所依,落得一个抄家灭祖的下场。 至于太子…… 她看向殷暮商,低声道:“殿下,你若有事,珈蓝与你一道。” 话落,她这才看向了殷天成,“皇上,这里衣,是太子让珈蓝绣的。” “……” 随着沈珈蓝一句话落下,整个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都在议论纷纷。 殷天成只觉得脑袋传来一阵轰鸣,他大口喘着气,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一般。 “太子,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殷暮商呆呆的看着跪在一旁的沈珈蓝,心像是被一柄薄薄的利刃划过,疼的他欲死还生。 “为,为什么?” 殷暮商吐出的话语,破碎不堪。 沈珈蓝长长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坚持住还不露了破绽。 她再度看向殷天成,“皇上,太子是珈蓝的夫君,他让我做,我便做了,珈蓝死罪,还求皇上,能宽宥父亲和母亲。” “你……” “太子!” 殷暮商刚想说什么,却被上官融打断了。 他盯望着跪在地上的殷暮商:“珈蓝已有身孕。” “呵呵。”殷暮商忽然就笑了,他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他目光涣散,像是一瞬间失去所有那般。 他看着沈珈蓝,目光讥削,“原来,这便是你活下去的办法,可沈珈蓝,你说过的,我们之间,便是死,也不能有背叛。” 第421章 你知道自己像什么么 沈珈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 她面上一片冷硬,心中却像是下了一场雪。 一边是夫君,一边是上官氏全族,她赌不起。 “来人,将太子幽闭于廷尉府牢,择日处斩。” 殷暮商很快被人带了下去,他不吵不闹,只是死死地盯着沈珈蓝,直到看不见了,也没有移开目光。 顾南栖静静的站在那,不曾多言半句。 下了朝,走出金殿,迎着升起的朝阳,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鹤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畔:“你不救太子么?” 顾南栖不语,只是看了一眼鹤潇。 瞧着她的神情,鹤潇道:“从前只知公主能决胜千里,却不知,还能算计人心。” “只是……公主如何确定,这一切都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公主就不怕,白白葬送了太子殿下一条命么?” 顾南栖望着远处的角楼,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若这区区拙劣的陷害,他都不能从中找出破绽自救,那他便不配成为这大殷的新主。” 话落,她便大步离开。 鹤潇站在原地,瞧着她的身影笼罩在朝阳底下,竟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女子,也可以这般耀眼,胜过骄阳。 许久之后,鹤潇才叹息一声。 “可惜了,殷宁公主若为男儿,必将不可限量。” …… 上卿府。 午时已过,顾南栖还在床榻上躺着没有动静,崇曦站在屋外,瞧着那道紧闭的房门,他轻轻的垂下眉眼,“还在睡?” 良姜行了一礼,“主子已经好几日没有踏出过房门了。” “听说,太子殿下被关进大牢了?” 崇曦轻轻垂下眼眸,那人乃是殷宁的弟弟,他身陷囹圄,她自是担忧无奈的。 犹豫了片刻,崇曦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他径直来到顾南栖的房间。 床上的人眉眼紧闭,听见响动,仅仅是抬了一下眉眼,然后又闭了下去。 崇曦来到桌边坐下,矜贵高冷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品了一口,说不出的高雅如斯。 他目光直视着前方,丝毫未在顾南栖身上停留。 菲薄的唇瓣轻轻吐出一句:“你知道你最近想什么么?” 后者不言不语,只是翻了一个身。 崇曦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的说道:“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咸鱼翻身还是咸鱼,死猪不怕开水烫!”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连睡意也被他气的全没了。 然而,男人却轻飘飘的将茶盏放下,起身,步履平稳的走了出去。 “站住!” 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暴怒的声音。 崇曦脚步微微顿住,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转身之际,那笑容消失不见,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嗯?” 顾南栖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直接将他逼到了墙角。 然后在几个侍卫不忍直视的目光中,将他圈在了墙角,一只脚霸气侧漏的踏在他的身侧。 “大盛君上,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无私的人。” 第422章 他不是你弟弟么 男人一双清寂的眸子与她对视,他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并不好受,但见她振作,他便放心了。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看,也真心实意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还知道主子这么无私是为了谁。 顾南栖叹息一声,重新说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无私的人,他们宁愿让自己不开心,也要让别人不开心,你说是,君上?” 崇曦:“……” 她将圈住他的那只脚放了下来,慵懒的来到躺椅上躺下,“人生有四大多管闲事:扶烂泥,雕朽木,翻咸鱼,烫死猪。” 几个侍卫用一种无比同情的目光在崇曦身上扫过,而后,默默的看起了热闹。 顾南栖眸子微微一挑,“人烂泥躺得好好的,你非要把人家扶上墙,朽木腐得好好的,你非要把它雕成才,咸鱼躺得好好的,你非要给人家翻一翻,死猪死得好好的,你非拿开水烫人家。” 话落,她指了指另外一张软榻。 男人来到上面躺下,看着顶部垂落的蔓藤,仰头透过疏松的枝叶渗透进来。 果然很舒服。 她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极度惬意的说道,“最好的礼貌是不多管闲事,我说的。” 于是,明明是来劝某些人振作的人,此刻,便这样理所当然的堕落了。 顶着头顶的烈日,几个侍卫突然觉得,有些热闹,其实并不是那么好看的。 许久之后,云木才轻咳一声,“主子,天色有些晚了。” “嗯,退下。” 几个侍卫如临大赦,迅速的走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崇曦和顾南栖。 她问:“君上还记得自己到这大殷是做什么来的么?” “迎后。”崇曦答的很是干脆。 “即使如此,你为何日日在我上卿府中,而不去殷绾谈心,或是,将她带走,君上久居此地,恐人心惶惶。” 崇曦没有回答,只是眼睫轻轻一颤。 他也想回去,可心中有放不下的人。 眼下,殷暮商身陷囹圄,即将被处斩,到时候,殷宁自是不会不管他的。 “殷暮商之事,我听说了。”崇曦嗓音淡淡的,却透着一股沉淀在骨子里的温柔之气。 闻言,顾南栖猛地坐了起来,她满脸防备的看着崇曦,“大盛君上,我劝你少管闲事!” “……”崇曦微愣,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反应不过来的。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默默的坐了起来。 瞧着顾南栖眼中的认真,他才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希望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可,他不是你的弟弟么?” “哼。”顾南栖轻哼一声,“从前,他可以纨绔,可以草包,可以无能,可如今,他必须得成为一个合格的东宫之主,必须守住这大殷疆土。” 崇曦忽然就怔住了。 半晌之后,他唇角缓缓荡出一抹无奈的笑来。 原来,是这样的。 为让殷暮商成长,她不惜亲手将他推进绝境之中,只是,这样以来,往后,恐她与那殷暮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第423章 顾南栖并非恶人 “我帮你不好么?” “呵!”顾南栖阴阳怪气的冷笑出声,“不需要,下月初一,君上带殷绾归国,愿以后……” 她站起身,回眸看着崇曦,笑颜浅浅,“不再相见。” 崇曦的心又是一沉。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原谅过自己,哪怕,只有一刻。 这些日子的相伴,也不过是,君命难违。 “呵呵呵。”崇曦笑的很是苦涩,其实,他该想到的。 …… 骁家· 骁云湛刚一回到家,便被骁老夫人叫了过去。 此刻,偌大的厅内,一道道目光不悦的落在他的身上。 骁胡氏担忧的看了一眼骁云湛,又看了看骁老夫人,这才道:“战儿,还不给你祖母请安。” 感受着这有压抑的气氛,骁云湛还是听话的行了一礼,“见过祖母,许久未归家,不知道祖母可一切都好?” “哼!”骁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极度的难看,“我听说,你近来与那上卿走得很近?” 骁云湛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有选择撒谎,“回祖母,顾大人品行端正,为人友善,孙儿,很欣赏她。” “荒谬!”骁老夫人气的脸色煞白,“你是突然疯了么?” “殷宁公主便是被那顾南栖杖毙于长明宫内,他如此胆大包天,心肠歹毒,排除异己,你怎能与他为伍?” “莫非,你是忘记昔日公主于你,于骁家的恩情了?” 骁云湛静静的站在那,他问心无愧,可是却没有办法解释。 顾南栖便是公主的事儿,他说了祖母也不会信,而他,也不能说,万一给她带来了危险。 骁老夫人长长的叹息一声,她杵着拐杖坐回了椅子上,“战儿,祖母不指望你能位极人臣,建立一番霸业,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太子殿下乃是公主胞弟,公主没了,顾南栖如此谋害东宫,所有人心知肚明,你怎能为虎作伥?你非要让我骁家百年清誉毁在你的手上方才甘心?” “祖母,顾南栖并非恶人。” “你与他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骁老夫人手中拐杖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骁云湛静静的站在那,重复的依旧是那一句:“顾南栖并非恶人。”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骁老夫人猛地站了起来,沉着脸,严肃低吼,“请家法!” 闻言,骁胡氏一惊,连忙跪了下来,“母亲,求你再给战儿一个机会,他一定是一时被顾南栖迷惑了。” “战儿!你告诉你祖母,往后会与那顾南栖保持距离。” 骁云湛抬起头,一脸不可屈服的神情,“祖母,顾南栖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她很好,她……” “请家法!” 骁老夫人打断了骁云湛的话。 不消片刻,便有人拿着鞭子走了进来。 骁老夫人站在那,厉声吩咐,“给我打!狠狠的打这个不孝子孙,让他明白什么叫良知!” 那鞭子一下一下的落在身上,每一下都皮开肉绽,可是他却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 第424章 骁云湛,你可知错 任何人都可以离开她,背弃她,可自己不行。 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骁云湛都要坚定不移的站在殷宁身后,为她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 从前没有保护好她,这一次,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不过片刻,骁云湛的衣服便被那血色染红,看上去有些刺目,可他却是哼也不哼的忍了下来。 鞭打的人也有些下不去手,朝着骁老夫人看了过去,“老夫人,再打下去,小公子怕是不行了。” 骁老夫人捏紧了手中的拐杖,沉声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错了?” “孙儿,无错。” “打!” 鞭子又再一次的落了下来,皮开肉绽,衣服也深深的陷入血肉之中。 瞧着半点没有要认错的意思,骁老夫人唇角轻轻的抖动着,像是怒到了极点那般。 骁胡氏瞧着这一幕,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连忙跪了下来,“娘,再打下去,战儿便没了,还请娘手下留情。” 骁老夫人终究还是心软了,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蹒跚着往外走去。 那鞭子也终于停了下来。 骁云湛朝着骁胡氏行了一礼,“多谢母亲。” “战儿……” 骁云湛踉跄着,一步一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骁胡氏沉沉的叹息一声。 一家子都这般倔强,不可低头,可那顾南栖到底害死了殷宁,战儿却选择留在他的身边,说不定,是有什么用意的。 她相信战儿并非是那等忘恩负义,不明是非之人。 …… 上卿府。 顾南栖刚准备歇息,却见云飞疾步走了进来,“不好了主子。” “怎么了?” 顾南栖轻挑眉眼,莫非是殷暮商出事了? “骁将军今日回了一趟骁家,不知道是何原因,被家法伺候了一顿,眼下刚回到府中不久,据说,伤的还挺重的。” “家法?”顾南栖苦笑一声。 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与她这个奸佞为伍,所以才被赐了一顿家法么。 她从床上下来,随便拿了件衣服穿上,“我去看看他。” “马车已经备好了。” “好。” 顾南栖出门的速度很快,马车在安静的小道上行驶,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顾南栖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一路来到了骁云湛的房间。 刚刚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夹杂着血腥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骁云湛趴在床上,听见动静,那声音极度不悦的传来,“本将军不是说,任何人不得进来么?” “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模样,该是没事的。” 骁云湛猛地抬头看来,当看到顾南栖的时候,他唇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你,你听说了?” 顾南栖不语,只是来到床榻边看着他。 “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骁云湛像是有些羞赧那般,语气闷闷的。 “我看看你伤口。” 说着,顾南栖便准备掀开被子,骁云湛却像是受到惊吓那般,猛地侧过身子。 牵动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25章 要去看看太子么 “我很好,不需要你看。” “怕什么?”顾南栖垂眸看着他,“你从前受伤都是我替你包扎的。” “……”骁云湛一张脸蓦的便红了。 “从前是从前。” “大夫已经看过了,你又不是大夫,别帮了倒忙才是。” 顾南栖:“……” 她在一侧坐了下来,有些无奈的看着骁云湛,却是久久不语。 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骁云湛轻咳一声,“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顾南栖叹息一声,“其实,你不必如此的,骁老夫人年事已高,你不该让他再为你忧心的,我一个人,也能行的,若你实在不放心,暗处帮我即可,不必与我同行。” 闻言,骁云湛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我自上战场以来,便一路与你同行,习惯了,改不掉。” 瞧着他这个样子,顾南栖忽然就笑了。 骁云湛一脸莫名的看着她,“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顾南栖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到从前初上战场的你。” 骁云湛:“……” 他将脸埋进枕头,“你若没事便先回去,我要歇息。” 瞧着他这般模样,顾南栖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她点了点头,起身便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骁云湛一人的存在。 想到从前战场的一路扶持,走过来的无数个春秋,骁云湛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神情。 这个人,还是半点都没有变。 …… 顾南栖出了将军府,她抬眸望着头顶,原本的月亮已经被一团乌云遮住,黑压压的,照得地面也没了亮光。 揉了揉眉心,她上了马车,像是无意间那般询问:“殷暮商怎么样了?” “主子,方才,沈珈蓝提着食盒出了府邸,看方向,像是要去牢内呢。” 良姜的话落下,顾南栖眸色便是一紧。 “我记得,那沈珈蓝似乎并不擅厨艺?” “是的,这食盒,估计是荣国侯府中谁人准备的,也或许,是下人准备的。” 良姜偷偷的看着顾南栖的脸色,状似不经意道:“太子如今背着谋逆的大罪,只要活着,便随时都有可能连累到荣国侯府,可如果他死了,此事便会就此揭过,那沈珈蓝怀有皇嗣血脉,也会因此躲过一劫。” 顾南栖像是没有听到良姜的话那般,只是靠着马车闭眼假寐。 见她半点焦急之色也没有,良姜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主子,要去看看太子殿下么?” “不必了。”顾南栖轻轻的摇头。 见此,良姜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车内,她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顾南栖,心中有些难受。 天道何其不公,让公主千金之躯竟蒙受此等人间惨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顾南栖忽然睁开眼睛道:“良姜,去找上玄、穹灵和灵曜,帮我做一件事。” 良姜附耳过来,瞳孔微缩,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领命而去了。 …… 沈珈蓝披着厚厚的斗篷,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关押殷暮商的牢房。 第426章 珈蓝来看你了 透过忽明忽暗的烛火,殷暮商正静静的坐在一堆稻草上,双眼失神的看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牢房的门被打开,沈珈蓝缓步走了进去。 她在殷暮商跟前蹲了下来,他满头黑发有些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可却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他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越发冷硬。 沈珈蓝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的脸,可似乎是想到什么,又默默的垂了下来。 她声音带着些颤音,“殿下,珈蓝来看你了。” 殷暮商像是没有听到那般,依旧没有半点的情绪。 “殿下,你饿了么?珈蓝给你带了点吃的。” 说着,沈珈蓝连忙打开了食盒,只见里面有几碟小菜,还有他平日里喜欢的肉。 精致的菜肴摆在眼前,可殷暮商却看也不曾看过一眼,只是无波无澜的问了一句。 “太子妃,是来送本宫上路的么?” 他一句话落下,沈珈蓝当即便委屈的红了眼睛,她带着哭腔委屈的质问。 “在殿下的心中,珈蓝便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么?” “你不是么?”殷暮商讥削反问。 沈珈蓝忽然就沉默了,她想要解释什么,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因为,确实是自己负了他的。 低低的垂着头,沈珈蓝无力道:“我不能因着殿下一个人,便害得上官一族家破人亡,可我,也不愿意一人独活的。” 殷暮商的目光这才有了焦距,他缓缓的看向沈珈蓝。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小脸惨白。 他抬起手,指腹轻柔的擦去她脸颊的泪水,“你有了身孕,作为你的夫君,我却是最后一人知道的。” “沈珈蓝,那件绣有五爪金龙的里衣,当真不是你绣的?” 他的质问,让沈珈蓝周身血液似乎就此凝固,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指天发誓。 “珈蓝唯一做过对不起太子的事儿,便是为了上官一族,在皇上跟前做了伪证,陷害了殿下,其余的,珈蓝问心无愧,侄儿身孕……” “珈蓝是在殿下走后传了御医才知道的,本想等殿下下朝再告诉你的,谁知道,却出了这事儿。” “哼。” 殷暮商轻哼了一声,他那眉宇间的冷厉将他衬托的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抬手轻轻的捏住了沈珈蓝的脸颊,“当真么?” 他的声音冰凉彻骨,叫人没由来的胆寒。 沈珈蓝连连摇头,却是坚定不移的看着他,“当真。” 殷暮商放开了她,目光扫向跟前的菜肴,他随意的端起一碟,轻轻一洒,那菜肴便被倒在了地上。 霎时,两只老鼠犹如饿虎扑食那般扑了过来,飞快的吃着地上的食物。 可不消片刻,那老鼠忽然倒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悲鸣,转瞬,便停止了呼吸。 “啊!”沈珈蓝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捂住了嘴,惊愕的看着地上的老鼠。 殷暮商的目光一如先前那般冰冷,却无半点的意外。 第427章 百思不得其解 他像是早已经料到那般,柔声询问,“太子妃,这便是你送给我的膳食?” 沈珈蓝脸色苍白,她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在此刻,无论是说什么都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这饭菜,是母亲命令身边的嬷嬷亲自准备的。 是母亲! 要害死殿下的人,是母亲! “殿下我……” 不给她说完的机会,殷暮商冷冷的指着门外,“走。” 沈珈蓝红着眼睛,她还想要再解释,可当看到殷暮商此刻绝情的神色,她也只好起身走了出去。 此刻,长明宫内还灯火通明,殷天成看完最后一本奏章,他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歇息,却见小太监急急忙忙来报。 “不好了皇上,太子殿下在狱中,中毒了!” “什么?”殷天成一惊,顿时没了瞌睡,“怎会中毒?” 小太监回禀道,“前来禀报的侍卫说,太子妃刚去看过太子殿下,还带了殿下爱吃的菜,太子妃刚走一会儿,太子便中毒了。” 殷天成眸色下意识的一紧,宽绰的龙袍底下,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 “将太子挪回东宫,让御医会诊。” “是。”小太监立即领命而去。 …… 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殷天成焦急的站在殿外,只见太监将一盆盆血水往外抬了出来,神色焦急。 瞧着这一幕,殷天成只感觉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鹤潇静静的站在一侧,无波无澜的看着这一幕,宽慰道:“皇上不必过于忧心,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殷天成不语,依旧焦急的盯着那那殿门。 就在这个时候,院判张泉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朝着殷天成行了一礼。 “臣,拜见……” “太子怎么样了?” “回皇上,那毒很是霸道,食之,不会立即毙命,可在两个时辰后令人爆裂而亡,查不到原因,可好在,太子殿下所食不多,加之发现的及时,现下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药毒性过于霸道,太子殿下仍需静养,能否恢复到从前,还要看太子殿下的造化了。” 殷天成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往后踉跄了几步,却被鹤潇扶住。 “皇上!” 殷天成道:“鹤相,此事,你怎么看?” 鹤潇沉吟片刻,“臣想,这其中应当是有误会的,太子妃与太子殿下鹣鲽情深,应当不会毒害太子的。” “呵呵!”殷天成冷笑,“在生死跟前,哪有什么深情而言。” “朕倒是觉得奇怪,太子的里衣是太子妃所绣,事发之后,也是太子妃指证被太子逼迫于她,鹤相难道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说不通么?” 鹤潇稍作思索,赞同的点了下头。 “据太子妃所说,是被太子逼迫这做了这般大逆不道之事,那她与太子的感情该是不好的,否则,也不存在逼迫一事。” “既然被逼迫,如今太子殿下入狱,太子妃也该松了一口气,竟还冒着危险给殿下送去膳食,倒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第428章 此事过于蹊跷 “再者就是,这个问题臣一直想不通,太子殿下如今稳居东宫,臣说句僭越的,太子继承大统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又为何要穿一件绣有龙的里衣呢?” “这里衣穿在身上,无任何用处便罢了,还可随时招来杀身之祸,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殷天成眸色深沉,明显是赞同了鹤潇的话。 “朕就怕,有人想要谋害东宫,颠覆我大殷王权。” “皇上是说,荣国候?” “此事过于蹊跷了,鹤潇,严查。” 鹤潇行了一礼,“臣遵旨。” 殷天成任由太监搀扶着,一路朝着长明宫的方向离去。 鹤潇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像是在一夕之间老了许多那般。 可不知道,午夜梦回之时,他是否会想起被他下令毒杀的殷盛太子,会不会想起,那个能扶大厦于将倾的殷宁公主呢? …… 上卿府内,顾南栖静静的听着云木的汇报,许久之后,她才恍惚的点了点头,“无事便好。” 三个侍卫站在跟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顾南栖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便问。” 她话音刚刚落下,云飞便道:“主子命我们找人在沈珈蓝必经之道制造混乱,趁机将毒药撒进食盒当中,为了让皇上相信,有人想要太子殿下死,主子下的毒可谓凶险万分,如若太子当真吃了,该如何?” “殷暮商重情,伤害过他的人,不会轻易原谅的。” “就凭这?”云木惊愕的询问出声,“主子你可真是太草率了,稍有不慎,太子殿下便没了。” “嗯。”顾南栖点了点头,慵懒的往躺椅上一靠:“我给你们的药粉中加了我素来熏的沉香,那香味淡淡的,可殷暮商自小便鼻子灵,他闻到味道,便会知道,我与沈珈蓝见过。” “稍微联想近来发生的事儿,他便会猜测,是我与上官融合谋害他,是你,你还吃么?” “可太子殿下不是已经吃了么主子?说明你想的办法根本就不管用!”云木满是嫌弃的瞥了一眼顾南栖。 一副我看你怎么办的神情。 顾南栖用一副宛若看智障的神情看着云木,沉沉的叹息一声,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被人骗着吃下剧毒之物,和自己浅尝剧毒是有区别的。” 云木茫然的看着顾南栖,很是不解,“主子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明知道那膳食里有毒,还是吃了,他是被打击到,不想活了么?” 顾南栖:“……” 她抿了抿唇瓣,“如若不这样,如何能让皇上相信他的无辜的而重新调查,如何让皇上怀疑上官融居心不良呢?” 闻言,云木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对呀,那上官融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怎会给太子下毒!” “嗯。”顾南栖轻轻点了头,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三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主子如今的身体是越发的虚弱了。 真的怕她撑不到那个时刻。 良姜给她拿了一块毯子盖上,这才与三人一道走出了院子。 第429章 我想你了 艳阳高照,稀薄的浮云在青空中散成一缕细烟,清风拂过花瓣,抖落一阵馨香。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跟前停了下来。 崇曦垂眸看着靠在躺椅上的顾南栖,阳光暖暖的照在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反而有些苍白。 想到从前下进她身体的噬心蛊,崇曦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也不知道方且月有没有将杀死噬心蛊的方法找到。 他不可以再一次失去殷宁了。 崇曦来到她跟前坐下,修长的指尖轻轻描绘着她的红唇,他菲薄的唇瓣轻轻开启,呢喃道。 “殷宁,我该怎么办才好?” 睡梦中,顾南栖眉头浅浅的蹙了一下,接着,又睡了过去,她看上去像是很疲累那般,便是在梦中,也不得片刻的开怀。 阳光穿过蔓藤折射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暖的,顾南栖还在做梦,可唇瓣上突然传来一个触感,她猛地睁开眼睛。 男人清寂的眸子与她对视,四目相对,瞧着她惊愕的模样,他却是没有半分的后退,大掌强势的托住她的后脑勺,辗转深入。 顾南栖当时便震惊了。 想也不想,她抬脚便朝着他脆弱的地方踢了过去。 崇曦截住她踢来的脚,同一时间也放开了她。 他极度复杂的看了看她,一声浅浅的叹息溢出了唇瓣。 一时之间,谁也不曾说话,便这样陷入了沉思。 看着沉默的男人,她挑眉看向他:“大盛储君,你有事么?” 崇曦摇了摇头。 顾南栖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 瞧着她那丝毫没有丁点掩饰的逐客令,崇曦只觉得有些心塞。 然后直接将顾南栖的话漠视成了空气,假装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 “日理万机的大盛储君,请!” 顾南栖再度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下着逐客令。 沉寂片刻,崇曦忽然道。 “我,想你了。” 他静静的看着顾南栖,那双冰薄的眸子里,似乎溢满了深不见底的深情。 顾南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一抹讥讽的笑爬上脸颊,“嗯,你想。” 崇曦:“……” 顾南栖没有再理会他,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见此,男人也默默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你干嘛?”顾南栖随意的问了一句。 “你干嘛?”崇曦垂眸望她,眉目间皆是蚀骨的温柔细腻。 “我饿了,你说我干嘛?” “我也饿了。”崇曦风轻云淡的吐出一句,他直接绕过她走了上去。 看着他自来熟的举动,顾南栖不悦的眯了眯眼睛。 “大盛储君,我这里没有米了。” “无妨,我吃菜。” “米都买不起还怎么买菜!” “我……”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吃屎你!” 崇曦:“……” 顾南栖转身,抬头间,眸子便与站在不远处的鹤潇对上。 顾南栖微楞,刚准备问他一下什么时候来的,便见他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像是古琴发出的那般。 顾南栖叹息一声。 第430章 四时风光,人间景物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得神神秘秘的,我都饿了,想去厨房看看今晚吃点什么,好选择一……” “嗯。”不等顾南栖把话说完,就听见身后的崇曦‘嗯’了一声,然后……俩人便走了。 顾南栖:“……” 有种淡淡的尴尬是怎么回事儿? 顾南栖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步朝着厨房走去。 要是等他们送饭,她估计都饿死了。 顾南栖来到厨房,一眼就看到了在灶前忙的满头大汗的云木。 她眯了眯眼睛,慢步来到他跟前,“你在干啥?” 没想到她会突然来厨房,云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属下见主子最近没什么胃口,便想着为你做点好吃的。” 说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脸上的笑容给人感觉有些憨憨的。 顾南栖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道,“这些日子,我的饭菜都是你给做的?” “属下知道做的不好吃,让主子见笑了。”一席话,他说的很忸怩。 瞧着他那跟个害羞的大姑娘似得的举动,顾南栖叹息一声。 她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难怪我最近没有胃口,原来都是你害的!” 云木:“……” “咳!”被当成背景的大厨走了上来,他责怪的看了一眼云木,解释道。 “还请主子见谅,奴才本来是要自己做的,可云木统领偏偏说主子你爱吃他做的饭菜,奴才这才让他做的。” 顾南栖:“……” 顾南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人做的饭菜他到底自己尝过没有,吓得她还以为是味觉出现了问题,很长时间都没敢说出来。 食量也越发少了,原来,都是他搞的鬼。 “我跟你有仇?” “主子,你嫌弃属下做的饭菜?” 顾南栖抬眸,瞧着他脸上的汗水,和那灰头土脸的模样,抿了抿唇瓣,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说违心话。 “其实,你做的饭菜也不是难吃……” “真的么主子?属下就知道这段时间的苦练没有白费!” “呵呵。”顾南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今日的天色,见艳阳高照,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嗯,只是好吃得不明显,以后别做了哈,我近日身体不太好,经不起折腾。” 云木:“……” …… 四时风光,人间景物,承载了山水的自然气韵,蕴含了岁月的无穷真意。 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水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风拂过,与这上卿府中的水草、苇影和着暮歌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妩媚。 俩个男人临风而立,谁也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 许久之后,鹤潇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道:“君上,我知楠栖从前得罪过你,可她被放逐大盛的这些日子,君上该报复的也报复了,自楠栖往大盛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希望,君上不必再苛责于她了,鹤潇在这里替她向君上赔罪。” 第431章 他打谁呢 鹤潇一身气度,温文尔雅,声音轻缓,就好像是那经过书香熏陶的士族之子那般。 崇曦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鹤潇的话,让他心里划过一抹不太愉悦的心情。 “孤与顾南栖早已握手言和,如今住在上卿府,也是怀念从前与她一起的时光,何来怪罪之说?” 鹤潇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君上来我大殷联姻,时日已久,可这些日子,君上却拒绝与殷绾公主相见,如今流言蜚语漫天,都说上卿与君上有点什么……” “孤便是与她顾南栖有了什么,那又能怎么?” 崇曦言语间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攻击:“鹤相,你与顾南栖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便当真希望她将余生都虚度在这阴谋沉浮的朝局里么?” “还是鹤相觉得,你如今已是百官之首,深得帝王宠信,便可护住她了?” “鹤相,这殷都风起云涌,以你一个人的力量,你护不住她的。” 闻言,鹤潇瞳孔猛地一缩,他诧异的看向崇曦,眼中在此刻蒙上了一层警惕。 “君上此言何意?” 崇曦缓缓抬眸,像是没有焦距的看向别处,出口的话却是坚定无比:“孤心悦顾南栖,此生非她不可。” 鹤潇像是听到自己心弦断裂的声音,他看着崇曦,久久不语。 他知道!他知道楠栖是女儿身? “君上。”许久之后,鹤潇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般,“楠栖她,身体不好,可能没有精力与君上周旋,君上是大盛之主,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行,我只想让楠栖好好活着。” 鹤潇的话,让崇曦又想到了那噬心蛊的事儿。 他的心口猛地一颤,随即被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包裹起来。 如果说此生他有过最后悔的事,那么,一定是给她下了噬心蛊。 瞧着崇曦莫名湿润的眼眶,鹤潇微微愣了一下。 他深深的看一眼崇曦,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走了出去。 崇曦站在原地,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堵。 …… 夜幕降临,崇曦这才回到了院子中,这里的一草一木,还和从前一样,可是,时光如果能够重来一次,那该多好。 他瞧着顾南栖的房间,见里面的烛火已经熄灭,想来,她已经睡了。 他收回目光,缓步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一夜,他彻夜难眠。 …… 顾南栖一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刚刚走出房门,便听到一阵鞭打的声音。 皱了皱眉头,她不解的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云木提着剑,大汗淋漓的走了上来,解释道:“主子,是大盛君上。” 闻言,顾南栖眼底慢慢的流露出一抹鄙夷,那神情,看得云木一阵懵逼,然后就听见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在打谁呢?发什么疯?” 云木:“……”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解释道:“昨夜有刺客入府行刺,被他抓住了,现在正在严刑拷打。” “呵呵!”顾南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第432章 你如何报答我 “就让他平日里如我一般善良一点,对人友好一点他不听,现在被人行刺了?” 说着,顾南栖叹息一声,“你去告诉他,要与人为善,要斯文,不要动不动就给人上刑,很招人恨的,他不知道么?” 云木面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主子,那人是来刺杀你的,昨夜你睡得太熟,没听见动静,幸好有大盛储君,否则你便身首异处了。” 闻言,顾南栖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盯着云木。 后者轻咳一声,“属下也只是实话实说。” “敢来刺杀我,他是活的嫌命长了?” 话落,顾南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脸上怒气冲冲的。 云木:“……” 顾南栖走出院子,来到那传出声音的地方,一脚将门踢开,瞧着被绑在架子上昏迷的女人,她磨了磨牙齿,“怎么了?” 青阳收起鞭子,淡淡的解释了一句,“被打晕了。” “弄醒!”瞧着被绑在架子上的人,顾南栖杀气森森的吐出两个字,那模样,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青阳点了点头,而后又往人身上抽了几鞭子,“醒醒!醒醒!” “你是不是没吃饭?”瞧着青阳这温温吞吞的模样,顾南栖突然吼了一句,然后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她不动声色的将涌出喉咙的鲜血吞了回去。 这身子,是越发的虚了。 崇曦坐在黯淡无光的角落里,看着顾南栖此刻的模样,那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猛地一紧,眼底无声的闪过什么东西,转瞬即逝。 “他晕过去了,叫不醒。”青阳叹息一声,他这才打了多少下,这人就晕过去了。 顾南栖用一种仿若是看废物一般的眼神看向他,“我帮你叫醒,你如何报答我?” “……”青阳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刺客好像是来刺杀他顾南栖的。 现在让他报答是什么操作。 想要拒绝的话,在看到自家主子那面色时,他明智的点了点头,假装很情愿道,“顾大人你说了算。” “啪!” 青阳话音刚落,就见顾南栖反手一巴掌便抽到了昏迷不醒的刺客脸上。 那巴掌,毫不拖泥带水,又清脆,又响亮。 屋内所有人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谁也不曾说话。 瞧着依旧没有动静的刺客,她眨了眨眼睛,“还不醒。” 想了想,她扭头吩咐道:“去取根银针来。” 云木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不消片刻,便将银针拿了上来。 顾南栖伸手接过。 青阳嗤笑一声,“顾大人,没用的,属下方才用……” “啊!” 一声惊叫突然响起,吓得青阳一抖,未说完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处,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原本昏迷中的刺客于瞬间睁开了眼睛,一声惊呼似要冲破云霄。 “……” 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当刺客好不容易从剧痛中回过神的时候,顾南栖忽然看向青阳。 对上她那双不可思议的眸子,青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第433章 让君上见笑了 还不等他做出点防备,便见顾南栖用一种令人不耻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青阳,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做人做事当以理服人,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青阳:“……” 青阳懵逼的看着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心中很是郁闷,他是背黑锅的么? 然后,就见顾南栖对着被捆在架子上的刺客友好的笑了笑,“你无需担心,我已经骂过他了,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行刺他?” 说着,她指了指慵懒的坐在一侧的崇曦。 后者无言的看了她一眼,不想多说。 “呸!”那刺客不屑的别过了头,“奸贼,老子想杀的是你!” “奸贼。”顾南栖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眼中划过一抹怅然。 数年来戍守边关,抵御强敌来犯,数度命危,怎就担得起一个贼字了! 将心中那些情绪压下,她道:“因何杀我?” “你害死我兄长,难道你不该死么!” 闻言,顾南栖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我杀的人太多了,谁是你兄长?” “……你!”那刺客又是一阵愠怒,“狗贼,你不得好……” 刺客话音未落,话音却忽然戛然而止,只见他瞳孔一缩,瞪大了眼睛,下一刻,那头颅便滚到了地上。 崇曦面无表情的将剑扔给了青阳,冷漠的吩咐道:“尸体处理了。” 话落,他抓起顾南栖的手便走了出去。 云木和青阳对视了一眼,一人茫然不解,一人痛心疾首。 出了门,顾南栖一脸不高兴的将自己的手拽了出来,“我还没问清楚,你何故杀人?” 崇曦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这天底下,谁都能被扣上一个贼字,可你殷宁担不得。” “……”顾南栖诧异的看向他,心弦微颤,她看到男人眼中有一缕浅浅的心疼,他说,“他死有余辜,何须多问。” 顾南栖:“……” “唉。”叹息一声,顾南栖刚想说什么,一口鲜血忽然就吐了出来。 崇曦看着这一幕,当即便僵住了,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似乎就此凝固了,他看着那灼目猩红的血,连呼吸都险些就此卡住。 顾南栖云淡风轻的抓住崇曦的衣袖,凑到唇瓣轻轻擦去血渍。 “让君上见笑了,本官素来体虚,加之近来劳累,累着了。” 她语气轻飘,像是根本不曾将这咳血之症放在眼里一般,可崇曦却知道,是她体内的噬心蛊在作怪。 可是…… 那蛊虫明明还不到起用作的时候,她怎句这般羸弱了呢? 瞧着男人此刻僵硬的神情,顾南栖轻轻拽着他的衣袖扯了扯,“君上,你能否别弄出这种表情,很触我霉头的。” 崇曦看着她,想要笑,只是他努力了好半晌,也笑不出来。 “顾南栖,你的身体……” “无妨,我身子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在大殷与我同住许久,不是知道的么?” 她的话,让崇曦心口又是一窒。 是他,他是知道的,她身子孱弱,便是鹤潇的一顿鞭刑,也可让她高热不退。 第434章 无渊 便是在风雪里跪上一会儿,也会要了她的半条命,可自己……却给她下了那天下剧毒之蛊。 见崇曦没有要与自己多说的意思,顾南栖也没再停留,只是缓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崇曦站在原地,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伤怀。 正在这个时候,青阳握着剑走了上来,崇曦微微蹙眉,询问出声:“太医还没来么?” 闻言,青阳僵了一下,在他冷漠的眼神之下,硬着头皮道:“太医年事已高,在前往大殷的途中感染风寒……现在已经……去了。” 崇曦“……” “厚葬,终归是不中用。” 青阳:“……” 瞧着崇曦离去的方向,青阳一愣,不解的问道:“主子,你要去哪里?” 脚步一顿,崇曦长长的眼睫轻轻垂了下来,“修书一封给方且月,问问……噬心蛊可找到解法?” 青阳叹息一声,只得点了点头。 主子一直以来,不是在错过,便是在错过的路上,人生,也是有些艰难的。 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传来了丫鬟低声的议论,“诶,刚刚到府上找主子的那位公子,长得好好看啊。” “他啊,据说是芳雪楼的无渊公子,他容色倾绝,令这殷都城中男女痴狂不已呢,大盛君上初到大殷之时,他便听顾大人之令,去了南疆,服侍南疆摄政长公主,直到前些日子,南疆新帝篡位,杀死了摄政长公主,他才回了大殷。” “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那个相好的,在相国府上当差,无意间听到的。”那丫鬟捂嘴一笑,俩人一路笑着走远。 崇曦却愣在了原地,眼底浮现出一抹浓浓的不悦。 青阳不解的看向他,“主子,据说那南疆新帝野心极大,他蛰伏数年,一朝发动宫变,却让那摄政长公主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便人头落地了。” “走!” 崇曦蹙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朝着顾南栖的院子走去。 他初到大殷之时,那个叫无渊的被顾南栖送往南疆,可那个时候,顾南栖还是顾南栖,并非殷宁。 可眼下那无渊回来,若是殷宁露馅了,那便糟糕了。 崇曦神色匆匆,眼中却划过狠厉,若是那人已经怀疑了殷宁,那么,他便只有一死了! …… 崇曦一路疾步走来。 当他走进院子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还有她身侧低眉顺眼的无渊。 无渊一身白衣,手里抱着一把古琴,墨发柔顺的披散于背部,此刻,他正安安静静的看着顾南栖。 “上卿交代的事儿,无渊都已经办好了。” 顾南栖坐在桌边,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桌上,发出一声声极有规律的声音。 瞧着她此刻的模样,无渊心中有些忐忑。 “不知道……上卿可还有什么要吩咐无渊的?” “你还想回到芳雪楼么?”沉寂了片刻,顾南栖忽然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 无渊微愣,随即点了点头,“那里是无渊的家,自然是要回的。” 顾南栖点了点头,像是在思索什么那般,一时缄默无声。 第435章 不及顾南栖 “许久不见,上卿似乎是变了。”无渊静默无言的看着顾南栖,一双眼睛格外的澄澈。 顾南栖俯身过来,微凉的指尖拂过他额前散落的发丝,“人都是会变的,无渊也变了不是么?” 无渊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些许,让顾南栖的手僵在了空中。 他微微颔首:“若上卿无事,无渊便先退下了。” “去。”顾南栖也没有在意,那神情,可以说是有些敷衍的味道了。 临走前,无渊深深的将她看了一眼,见她并没有丝毫的不悦,也无半分想要挽留的意思,眼中划过一抹浅浅的疑惑,终究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崇曦站在角落里,面色不悦的盯着无渊的身影,直到他已经离开,他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青阳摸了摸鼻子,“主子,这无渊和顾大人的关系,似乎有些暧昧。” 崇曦不语,只是面色又难看了点。 “据说,这无渊是芳雪楼的伶人。” 随着青阳一句话落下,又是一阵叫人窒息的静默,许久之后,他才极度不屑的哼了一声。 “身为男子,却以色侍人,令人不耻。” 闻言,青阳赞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堂堂男子汉,却以取悦女子为生,自甘堕落。 崇曦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抬脚便走了出去。 青阳大步跟上,“主子,我们去哪?” 崇曦不语,径直出了上卿府。 …… 月朗星疏,今夜乃芳雪楼头牌无渊归来的日子,其中便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都想一看这人的风姿。 画舫之内,崇曦拿着一本书瞧着,却是许久都没有翻阅过一页。 此刻画舫的位置正与芳雪楼隔水相望,湖中九曲桥横,画船迤逦,勾栏外绕着绿水红鲤,一片露角荷叶长势正盛,直蔓延到隔岸的杨柳堤上去。 细水低回,潺潺留韵,殷都沁河的秀丽顷刻间诠释无余。 “青阳。”崇曦突然将书扔到了桌上。 青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崇曦像是不在意的指了指芳雪楼的方向,“那边作甚,吵得厉害?” 青阳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就是那以色侍人的无渊,许多人慕名而来,想见他一见。” “聒噪!”崇曦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被人打扰到了那般生气。 同在画舫之内被当做空气许久的北云川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满是沉醉的望着芳雪楼的方向,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君上有所不知,那芳雪楼中的无渊,可是弹得一手好琴,那一举一动,叫这殷都女子为之疯狂。” 说着,北云川遗憾的摇了摇头,“可若真论起容色来,倒是不及顾南栖了。” “那顾南栖虽然卑鄙,可容色倒是极佳的。” 崇曦冷漠的目光在北云川身上扫过,“既是容色称不得极佳,怎就叫人疯狂了?” 闻言,北云川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这长于秦楼楚馆之地的人,无论男女,都自有一套勾引人的法子,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回眸,也或是无意间的一个小动作,都可撩人心弦,让看客在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啊。” 第436章 崇曦和无渊在里面么 崇曦:“……” 见崇曦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北云川默默的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属下失言。” “将他带过来。”崇曦吩咐了一句,复又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啊?”青阳有些茫然和不解,他疑惑的看着崇曦,又看了看北云川,“带,带谁?” 无渊么? 主子不是看他极其不顺眼么? 见他愣着不动,男人微微抬眸看他,而后解释道:“孤在专心看书,便因他扰了这难得的清静,难道不该罚?” 青阳:“……” 他用一种复杂难懂的眼神将崇曦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湖本就与那芳雪楼比邻,算不得安静之地,主子怎就选了这么地方看书呢? 心中纵有不解,可他还是领命而去了。 …… 青阳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那无渊便乘着小舟而来,直接上了画舫。 他一身素衣,墨发飞扬,身上萦绕着一股浅浅的香粉之气。 进了画舫,他低低的垂着眉眼,没敢多看一眼,将一个青楼伶人的听话做到了极致。 “不知道公子找无渊何事?” 崇曦拿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对面的北云川,“还有事么?” 北云川会意,连忙站了起来,“属下出去透透气。” 北云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青阳站在船头,正看着那不远处驶来的小舟。 走了过来,北云川叹息一声,“君上如今怎会招伶人作陪呢?” 青阳不语,只是眉头紧紧皱着,看向不远处。 北云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当看到小舟上的人时,整个人一怔,“顾南栖怎么来了?” 青阳:“我早就看见了,自你将无渊带来不久,她便出现了。” 北云川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你既然看见为什么不说,要是这卑鄙小人撞见君上和小倌,那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呢!” 想到那个画面,北云川整个人都不好了。 青阳眨了眨眼睛,似乎才从北云川的话中体会到了什么,眼底终于有了一抹情绪,带着忽视不掉的着急。 “那怎么办?我去告诉主子!” “等等!”北云川一把将他拽住,“如若君上和那小倌正在……正在浓情之时,被你这么一吓,吓出个好歹怎么办?” 正在俩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顾南栖已经干脆利落的跨上了画舫,“崇曦和无渊在里面?” 俩人一僵,短暂的对视之后,北云川忽然往前面一挡,“顾大人,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说。”顾南栖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眼中似乎盛着万千星辰。 眼前的人可是大殷第一首富呢,有钱人嘛,谁会不喜欢呢? 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北云川艰涩的扯了扯唇瓣,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 “从我见到顾大人的第一次开始便被惊艳了,我从没想过,天下间竟然会有如顾大人这般绝美又有才华之人。” “呵呵呵。”她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哪里,你继续!” 北云川脸上的笑容一僵。 第437章 你水游的不错 天知道这些话他说的有多违心,但是为了君上,他拼了。 于是,他又道:“我一直觉得顾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 青阳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对北云川有几分不忍直视,他这么说违心话,也不怕天打雷劈么? 想着,青阳不禁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天色。 北云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几乎将这辈子所有美好的话都用在了这顾南栖的身上。 “我一直都很崇拜顾大人,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超凡脱俗,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美貌与智慧并重,是狭义的化身,玉树临风胜潘安……” “嘭!” 北云川话音未落,一个杯子突然从里间之内飞了出来,直接将他打入了水中。 那下手的力道又狠又绝,完全没有半点的留情。 顾南栖笑嘻嘻的转过身,从上往下的俯视着水里扑腾的北云川,“来,你继续说,别停啊。” 北云川整个人都不好了。 君上这是乱打什么人,他这么拼死拼活的还不是为了他。 青阳摸了摸鼻子,果然,说假话是会遭报应的。 见北云川不说话,顾南栖摇了摇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转身之际,直接将好不容易爬到边上正准备上来的北云川给踢了下去。 “你水游的不错。” 北云川:“……” 顾南栖没有再理会水中拼命扑腾的北云川,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她目光落在正在穿衣服的无渊身上,脚步猛地顿住,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 而崇曦,则衣冠楚楚的坐在一侧,见她进来,仅仅是抬了一下眉眼。 顾南栖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禽兽啊! 亏的平日里还装的斯斯文文的,想不到啊想不到,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顾南栖刚准备进去,就见无渊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顾南栖,他微微颔首,而后乘坐着小舟离开了。 眉头不解的蹙了一下,顾南栖推门而入。 此刻,崇曦正拿着一本书看着,墨发垂落而下,将身上那见薄如蝉翼的白色里衣遮住了几分。 “??”顾南栖有些不解,大白天的,还是在画舫上,就穿里衣? 崇曦慵懒的躺在软榻上,腰间随随便便的系着一根腰带,在烛火的晕染下有几分倾绝。 顾南栖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轻轻抿了下唇瓣,没有说话。 崇曦仿佛不曾见到她进来一般,那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翻阅了一页书,那一举一动之间,透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做作。 顾南栖看向他的目光,从最初的平静变成了现在的鄙视和嫌弃。 看看他这身打扮,总给人一种……骚里骚气的感觉! 像个老嫂子! 简直辣眼睛! “你找无渊做什么?”她语气不悦的问了一句。 抬眸,崇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睛也没有多余的情绪,“怎么?怕孤对他不利?” “只是随便一问,有些好奇,君上若不愿说,便当我没问,我也不是那种好奇之人。” 第438章 怎么,怕孤给你下毒 崇曦拿起面前茶水轻轻饮了一口,那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刻在骨子里的矜贵。 就在顾南栖以为他不准备说话的时候,却见他放了茶杯,云淡风轻的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在向无渊讨教,如何讨得女子欢心。” “……”顾南栖一愣,下意识的便看向了他,似乎是在诧异于他的坦白。 “那……君上可学到了?” 崇曦摇了摇头,“无非是以色侍人之法,孤堂堂一国之君,自是不屑如行这媚色之事,有损尊严。” 闻言,顾南栖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君上明智。” 崇曦轻抬眉眼,像是不经意似得看一眼顾南栖,“呵,女子是否都喜欢无渊那般无用,将风情刻在骨子里的男人?” 顾南栖下意识的摇头。 “那不过是他谋生的手段罢了,谈不上喜欢。” 顾南栖话音落下,就见崇曦唇角露出一抹轻嘲,眼底是明显不信。 “看不出来,你竟也这般口是心非。” 顾南栖:“……” 就很奇怪,到底是自己做了什么,给他这种错觉了。 不愿再多留,与他费唇舌,顾南栖站起身,行了一礼,“外臣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便不多留了,君上自便。” 话落,她便大步走出了出去,上了自己来时的小船,迅速朝着岸边驶去。 崇曦坐在画舫之内,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 “嘴里说着不喜,却是巴巴的赶来,生怕我对那无渊不利,言行相诡的女人!” …… 崇曦在画舫里坐了许久,直到天际泛黑才回到了上卿府内。 绕过几道弯,来到那座他住了许久的院子里,崇曦看着周围梨花树、梧桐密密匝匝地围着,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 前方,是一池平静的水池,上面点缀着点点不知名的花草,月光之下,剪影略显斑驳。 他接过青阳手中的酒,大步朝着坐在亭子里的顾南栖走了过去。 来到跟前,崇曦随意拿起桌上的酒壶给顾南栖倒了一杯,“尝尝,我自盛国带来的梨花酿。” 他的声音极其寡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顾南栖目光出神的盯着眼前的酒,心思千百回转。 就在她思虑着酒水是否安全的时候,崇曦已经仰头率先喝下了一杯。 他有些不悦的在顾南栖对面坐了下来,“怎么,害怕孤给你下毒?” 崇曦薄唇轻启,冷冰冰的吐出一句,没有任何波澜,可是,顾南栖却从中听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凄凉。 抿了抿唇瓣,她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她道:“与君上无关,身处谋局之中,想害我的人太多,我得随时提防着点。” 顾南栖的话,让崇曦心中传来一阵钝痛。 可无论她如何提防,自己还是给她下了噬心蛊。 崇曦重新给她倒了一杯酒,他整个人冷冷淡淡的,仿若他的心湖永远泛着的是一摊死水,任何东西都掀不起波澜。 在顾南栖喝下第二杯的时候,他抬眸,目光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顾南栖,我往后,永远都不会再害你。” 第439章 头一次见有人将自己骂得这般狠的 “……”听着他的话,顾南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意思你先前害过我?” 崇曦一怔,迎着她的目光,忽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然后顾南栖像是意识到什么那般,很是敷衍的点了点头,“也对,你先前害我的也不少。” 差点便让自己死在了石窟林。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说,“你不再害我是对的,因为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如果你害了我,我也会害你的。” 闻言,崇曦有些落寞的垂下了头。 一时之间,彼此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桌上的酒。 表面上,俩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谁的心里都装着不足以人道的累累伤痕和诸多无奈。 崇曦不知,殷宁心中装了他许久,却因石窟林一场预谋的背叛,让她心如死灰,不再信任任何人。 顾南栖静静的坐在一侧,随着时间的推移,偌大的上卿府逐渐被黑夜侵蚀。 此刻,院子的光线有些晦暗,连带地,她脸上的神情都悄然无息间染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朦胧与迷离。 崇曦放下酒杯,瞧着此刻神色迷离的她,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可有心悦之人?” 顾南栖不语,她低低的笑了一声,仰头,一杯酒下肚。 “曾经有。”她抬眸,眯着一双妖娆邪妄的眸子看着崇曦。 即便此刻她脑袋有些许的不清明,可是,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的凌厉肯定。 崇曦那双带着希翼的眸子慢慢的沉了下去。 “是谁?” 顾南栖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君上不是知道么?” 整个殷都,谁不知道她心仪盛崇曦,甚至将人关在府中,还需再问? 莫名的,崇曦便想到了今日的无渊。 “呵!”他冷笑一声,原以为,她对那人,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新鲜。 “那种男人也配,他只能成为你的软肋,不会成为你的铠甲,可孤,却能护你一世周全!” 说着,他将一杯酒递了过来。 顾南栖定定地注视着那只修长的手,清隽漂亮,骨节分明,宛若大师笔下最精美的画作,几生幻觉。 红唇勾起,顾南栖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见他抿着薄唇,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 倒是有趣,头一次见有人将自己骂得这般狠的。 叹息一声,顾南栖似笑非笑的看着崇曦,声音缓慢,“可是,我想成为他的铠甲,为他撑起一片天地,不想让他那么累,那么苦。” 只是后来,他用行动告诉了自己,真心,果真是最没用的,是最大的累赘。 崇曦看着她,眸色渐深。 从前,没有护住殷宁,如今幸得上苍垂怜,失而复得,他心之所往,人挡杀人,佛挡弑佛,定要护住她。 可是想到那噬心蛊,崇曦又狼狈的垂下了头。 似乎,自殷宁成为顾南栖开始,她所有的不幸,都是自己给的。 顾南栖摇了摇头,没有想到这酒竟是如此的烈。 “我不喝了。”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秀美如玉的容颜裹上一层厚重的绯色。 第440章 是你对孤做了什么 顾南栖抬头看去,眼前一片迷蒙,脑子越来越眩晕,她试探的往前走一步,脚下一个趔趄,竟是朝着地面摔了过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整个人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轻轻的睁开一双眸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风华绝代。 此刻,他正盯望着她,他的脸仿佛蒙了一层浅浅的红,眉角,眼尾都掠过一缕春情,那眼神越发深邃! “殷宁……”崇曦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勒着顾南栖嫣红若花瓣的唇,眸光与她迷离的视线深深纠结。 他缓缓俯下,离她越来越近,呼吸几可交闻,室外微凉的空气里,温度竟是节节攀升。 “呵呵呵!”顾南栖突然就笑了,那笑,仿佛于瞬间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流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让崇曦那颗心,突如其来的,狠狠跳动了一下。 那抱着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眸光流转着清欲的色彩,深沉难懂的眸光在瞬间悄然一凛。 “崇曦生得真美……”她慵懒恣意的嗓音飘散在耳侧,崇曦瞳孔惊愕的一缩。 眼底迅速的浮起一抹狂喜,他抱着顾南栖的手紧了紧,“你说什么?” 她说,他生得美? 就在崇曦愣怔的时候,顾南栖却突然抬起手,指腹在他唇瓣上摩挲而过。 崇曦盯望着她,眸色暗沉,“那……你可喜欢?” 顾南栖看了他半晌,竟是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没有等到她的答案,崇曦有些失望。 叹息一声,他将顾南栖抱了起来,大步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大抵,是讨厌的。 曾经她也曾真心待自己,是他,亲手毁掉了那些触手可得的珍贵。 …… 一夜好眠,顾南栖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而后,又轻轻的合上。 似乎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 没等她细细深究这其中的不对劲,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醒了?” 一道低沉清冽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顷刻之间,便将顾南栖吓得睡意全无。 猛地坐起身子,目光所及之处,男人侧卧在床,一手撑着脑侧,他身上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里衣,此刻,却十分凌乱,露出了胸前纵横交错的抓痕。 看着眼前的一幕,顾南栖脑中突然传来一阵轰鸣。 “你对我做了什么?”说着,她低头将自己检查了一遍,见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应该说,是你对孤做了什么?”崇曦的视线落在顾南栖的脸上,神色隐隐晦晦,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我能对你做什么?我喝醉了!”一句话,顾南栖吼得很大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的不满,亦或是,欲盖弥彰。 崇曦没有再说话,只是掀开被子起身。 站在床前,他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顾南栖,突然一笑。 那一笑,仿若春晓之花,镜中之月,当真是俊美无双。 只是…… 顾南栖茫然不解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怎么觉得,有些无渊的样子? 第441章 鹤相这是何意 在顾南栖的注视下,崇曦缓缓背过了身子,轻轻松开衣带,而后,本就凌乱的里衣顺着肩膀两侧滑落,堆在了脚踝处。 “……”顾南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还不等她说话,他却已经拿过干净的衣服穿了起来,那模样,当真是自在无比,仿佛这房间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一般,半点都不避讳。 此刻,顾南栖唇瓣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她像是确定了什么那般,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男人便是在学无渊! 于是,一句话,想也不想便问出了声:“你不是说,无渊之法,无非是以色侍人,你堂堂一国之君,自是不屑如行这媚色之事,有损尊严,此刻怎得……” “哼!”崇曦轻哼,一脸的理所当然,“孤何须学旁人,孤一直便是这样的。” 顾南栖:“……” “出去,我要换衣服。” “这是孤的房间。” “……”环顾四周,顾南栖皱眉看了他一眼,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步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便看了良姜一脸疑惑的走出她的屋子。 当看到顾南栖从崇曦的房间出来时,良姜突然就愣住了,她茫然不解的看着她,“主子,你为何会在大盛君上的屋子?” 顾南栖一顿,随后轻咳一声道:“睡不着,便到他房间手谈一局。” 良姜眼底明显闪着怀疑,“主子,鹤相在前厅等候你多时了。” 闻言,顾南栖眼中顿时划过一抹清寒,转瞬即逝。 上官融,你我之间的仇怨,也到该清算的时候了。 进了屋,顾南栖重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洗漱过后,便直接去了前厅。 鹤潇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的望着缓步走进来的顾南栖,随着她的走近,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走上前来,瞧着眼前俊美有神祗的男人,顾南栖微微颔首,“相国这么早便到我上卿府中,不知,所为何事?” 鹤潇抬眸淡淡的看她一眼,将一本折子递了过来。 顾南栖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手中的折子,只是,里面却空无一物。 “鹤相这是何意?” 顾南栖扬了扬手中的折子,有些不解。 “殿下,你我心知肚明,太子中毒一事,与荣国侯府无关,无论我如何查验,都是查不到确凿证据的。” “除非,殿下伪造证据,将这件事栽赃到荣国侯府的头上,可这样一来,雁过留痕,皇上若知,殿下性命危矣,我猜,殿下是不会冒此大险,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 “鹤相怎知我不会冒险?” “我始终觉得,以殿下的心性,不会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更不会将自己轻易的处于那危险之中。” “呵呵。”顾南栖垂眸轻笑,“那鹤相给我这个空白的折子,是何用意?” “太子中毒一事终究是要一个交代的,若没这个交代,太子身上的污名便洗不干净,” 闻言,顾南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了鹤潇,云淡风轻的看向外面,“沈曼渠乃簪缨之族的贵妇人,城府甚深,为上官融出谋划策,她若死了,倒也不冤。” 第442章 我何时说要嫁祸她了 她的话在鹤潇的预料之中,他站起身,垂眸看着眼前的顾南栖,“可有纸笔?” “有。” 她话音刚落,云飞便将笔墨拿了进来,鹤潇在折子上洋洋洒洒的书写着。 顾南栖就坐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看着鹤潇。 从前,他总是对自己说,顾全大局,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和平盛世去忍耐。 可如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慢慢的变了呢? 不多时,鹤潇便将折子写好,他递给顾南栖,“你若觉得没问题,我便递交长明宫了。” 顾南栖也不看,只是道:“鹤相从前不老是劝我放下仇怨的么?怎得如今,却鼎力相助了?” 闻言,鹤潇一怔,像是连自己也不曾意识到那般。 “我只是想让殿下明白,死人,你也并不会真的快乐。” “死人我自不会快乐,可若我的仇人死了,我便快乐。” 鹤潇叹息一声,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道。 “殿下,这道折子一旦入了长明宫,皇上必然震怒,可念及荣国候的功劳,以及他今日今时的影响,并不会迁怒全府,只是沈珈蓝怀有身孕,恐,也会免除一死。” 鹤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沈珈蓝腹中骨肉也是殿下至亲,想来,你也不是想要想沈珈蓝的性命。” “殿下这步棋,终究是输了。” 顾南栖眼睫轻轻颤了颤,她无精打采的窝在椅子里,脸色有些苍白,听见鹤潇的话,她仅仅是抬了下眼皮。 “沈珈蓝从小养于庵堂之中,不谙世事,不知阴谋算计,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性命。” “殿下是想,让沈曼渠死?” 顾南栖不语,却是默认了。 沈曼渠善于谋算,这些年,她为上官融出谋划策,害死无辜,她死不足惜。 鹤潇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殿下,你是想要将其嫁祸于沈曼渠么?” “我何时说要嫁祸她了?” 鹤潇眉头轻蹙,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殿下何意?” 顾南栖拿起面前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她道。 “为人母,则为之计深远,纵然沈曼渠心如蛇蝎,可对沈珈蓝的宠爱却不比任何一个母亲少,她将沈珈蓝捧在掌心,希望她能成为大殷最为尊贵的女人,她又怎会让她背上谋杀夫君的罪名呢?” “沈曼渠想要的,是沈珈蓝他日坐稳中宫,母仪天下。” 鹤潇看着顾南栖,却见她眼底深处藏着淡淡的伤怀。 “殿下是想念贵妃娘娘了?” 顾南栖叹息一声,没有反驳。 怎能不想呢? 母亲在她跟前被太监生生勒断了脖子,却还在对着她摇头,不许她出来。 可为人子,母亲遭逢大难,怎可袖手旁观! “相爷往后有事,差人来一趟便好,不必同我亲近,免得……被我白白拖累了。” 鹤潇不语,只是抬眸看她一眼,便拿上刚写好的折子走了出去。 …… 荣国侯府。 此刻的荣国侯府,静谧的有些可怕,偌大的厅堂内,只有袅袅的檀香燃烧着。 第443章 不会薄待了珈蓝 许久之后,她突然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上官融抬头,瞧着她的背影,沉声道:“夫人!” 沈曼渠脚步一顿,她微微侧目,“今日是老爷门下之人拦下了这封奏章,可明日,鹤相一旦发现奏章没有上达天听,便会当庭上奏,珈蓝性命不保。” 上官融走了上来,拉起沈曼渠的手,“夫人不必忧心,珈蓝如今怀有太子子嗣,皇上不会将其处死的。” “可如此,珈蓝也休想再稳坐东宫,他日太子登基,珈蓝便不是皇后,她所生之子,也不会是中宫嫡出。” “珈蓝一心爱着太子,若这误会不清,太子便会视她为仇敌,你让珈蓝怎么在那深宫宅院里熬得下去?” “夫人!只要珈蓝活着,只要我还在,珈蓝一定会成为皇后的。” “他日,太子掌权,我便是第一功臣,我的话,太子必是会听的,不会薄待了珈蓝。” 沈曼渠连连摇头,“侯爷,难道你当真认为,那毒,是珈蓝下的么?” 闻言,上官融一顿,他看着沈曼渠,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夫人这是何意?” 沈珈蓝沉沉的叹息一声,“珈蓝送到牢里的食盒,是我准备的。” “那毒,是夫人下的?”上官融震惊的看着沈珈蓝,“夫人,你糊涂啊!” 沈珈蓝摇了摇头,“妾身自不是那蠢笨之人,不会自找麻烦,可是侯爷,珈蓝心系太子,更不会下毒谋害,那怎得,太子便中毒了呢?” “太子中毒,却不曾致命,也被挪回了东宫,而皇上却怀疑了荣国侯府,侯爷觉得,这是个什么理?” 上官融忽然就沉默了下来,他觉得,像是有一张巨大的网,为了他而编织的网,将他整个荣国侯府都牢牢地网在了其中。 可纵观全局,最为可疑之人…… 便是顾南栖! 他素来与自己不睦,此次却刻意帮扶。 瞧着上官融的神情,沈曼渠知他是想明白了。 她冷笑一声,“这从头到尾,都是顾南栖那佞臣一手策划的,是我救珈蓝心切,疏忽了。” “太子入狱,牵连甚广,可在这个时候,洛云书却上门求和,出主意让珈蓝将所有的事都推给太子,而后珈蓝被释放,太子中毒,最终,祸及满门的还是我荣国侯府。” “不可能,这不可能。”上官融连连摇头,否认道。 “顾南栖杖杀殷宁,羞辱太子,太子对他恨之入骨,怎会与他合谋呢?况且,他与珈蓝伉俪情深,我了解太子为人,他并非这等狠辣阴险之辈。” “侯爷!”沈曼渠满脸的无奈的看向上官融,像是要努力让他清醒那般。 “侯爷,难道你便从来没有想过,太子里衣那等贴身之物,若不是他心甘情愿,怎会穿在身上也发现不了其中端倪呢?” 沈曼渠的一句话,忽然叫上官融冷静了下来。 他双目怔怔的看向别处,那些他不愿意回想,不愿意相信的事儿,此刻,却在心中一点一点的明朗了起来。 第444章 孤何时说过 “自古以来便是狡兔死,刍狗烹,如今太子稳坐东宫,又怎会希望他日继承大统登上帝位,还被人掣肘呢?” “从前太后占着后族势大,妄图把持朝政,令皇上苦不堪言,太子是知道的,有这前车之鉴,他怎会让过去的教训再来一遍呢?” “顾南栖纵然官拜上卿,身后却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让他死,他便得死,让他生,他便得生,况且他顾南栖恶名满天下,人人对他皆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他日功成,太子若杀他顾南栖,便是为民除害。” “可侯爷你呢,你门下士子众多,朝中有许多你的门生,你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又扶持太子,他若杀你,便是忘恩负义,屠戮忠良,是会被臣民诟病的。” “如此一来,是与顾南栖合谋,还是与侯爷一道,难选么?” 上官融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踉跄的后退一步,猛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拿起茶盏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这些年,老夫竟是扶持了一头狼啊!可怜我珈蓝还对他痴心一片,原来,我们皆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好个太子,好个殷暮商,心机竟是如此深沉!” 沈曼渠闭上眼睛沉沉的叹息一声。 “侯爷,如今便是明白也晚了,这一次,是我们输了,若不死人,便难以平息皇上怒火,星火不消,便会燎原。” “可夫人,珈蓝什么也不懂,她腹中还有孩儿……” 一句话未说完,上官融便老泪纵横,数度哽咽。 他未想过,自己身为这大殷的一品侯爷,竟会被一个自己扶持的太子算计到这种地步。 相较于上官融,沈曼渠则是冷静得多。 她上前轻轻的站在了上官融跟前,任由他抱住了自己的腰痛哭流涕。 她红着眼睛道:“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我去面圣,将所有的事都揽在我的身上,只有这样,皇上的怒火才能消,珈蓝他日才能正位中宫。” “他殷暮商过河拆桥,休想老夫还能帮扶于他!” “这是气话。”沈曼渠柔声道:“侯爷,往后不可这般冲动了,我唯一的心愿便是珈蓝成为皇后,她的孩子成为太子。” “往后,侯爷权当不知太子与顾南栖的合谋,自当收敛锋芒,护珈蓝为后,如此,妾身便心愿已了。” “夫人不可,这个府里不能没有夫人……” 沈珈蓝朝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这辈子,能够嫁给侯爷,还有了珈蓝,妾身无憾了,若有来世,还愿遇到侯爷。” …… 仅仅一夜的功夫,殷都城中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在一路纷纷,斥责沈曼渠的狠辣。 崇曦坐在书房里,听着青阳的禀报,他唇角轻轻露出一抹笑容来。 “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既让太子与荣国侯离心,又狠狠给太子上了为君之道最重要的一课,还让上官融损失掉一军师,不愧是殷宁。” 青阳站在一侧,瞧着他满脸自豪的样子,抿了抿唇,“主子,你从前不是老说她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么?” 闻言,崇曦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 他侧目看向青阳,语气带了几分愠怒,“孤何时说过!” 青阳:“……” 在他的眼神逼视下,青阳不得已道:“是属下记错了。” 第445章 夫人是承认了 .殷暮商洗清冤屈,被无罪释放。 沈曼渠被脱去华服,去掉钗环,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内,只等一道处决的皇令。 趁着夜色,顾南栖还是踏进了这阴暗腐朽之地。 沈曼渠坐在一堆干草上,一身囚衣,可即便如此,她身上那雍容的气度也不曾折损半分。 牢门被狱卒打开,顾南栖缓步走了进去,最终停在了她的跟前。 沈曼渠慢慢的抬起头,当看到是顾南栖的时候,她冷笑一声,“怎么,顾大人是来炫耀的?” “我有何好炫耀的?” “呵!”沈曼渠冷笑一声,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讥讽的看着顾南栖,“妾身从前,竟是看低了顾大人,不曾想,你竟有这样一颗阴诡的心。” “可纵然你顾南栖官拜上卿,风头无两又如何?你始终只是一个随时可杀的乱臣贼子,你当真以为你守得住这荣华富贵一辈子?” “呵呵呵。”顾南栖突然就笑了起来,“夫人说笑了,于我而言,富贵荣华,不过就如那水中清露,功名利禄亦如一纸空文。” 沈曼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哈哈,顾南栖,你可真能说笑。” 顾南栖不语,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眼前的妇人。 沈曼渠的在她冷静的眸光逼视下,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身那般,眼中划过一抹警惕。 “你什么意思?” 顾南栖的身上有着无需遮掩的清辉,她的眼里,有蚀骨的惊天恨意。 “那夫人不妨好好想想,可做过什么亏心之事,得罪了人呢?” “哦,想来夫人此生做下的亏心之事不计其数,想来是记不得了,那,我给你提个醒?” “被污清誉,横死后庭。” 沈曼渠先是一怔,而后像是反应过来那般,无所谓的轻笑。 “你是想替殷宁母女复仇?” “哼!顾南栖,我知你与殷盛太子关系密切,你入朝为官也是得他提拔,可我却不知,有人可以这般痴傻,为了一个死掉的人,去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你做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殷宁母女永远也活不过来了,殷盛也不可能死而复生来感谢你。” “夫人是承认了?”顾南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眼中却是酝酿了一层风暴。 沈曼渠下巴高高的扬起,像一个不可一世的女王。 “殷宁身为女子,却不守闺阁,非得上战场,她挡了殷诏的路,她母妃惹得皇后厌弃,我自是要替皇后分忧的,若能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沈曼渠眼中皆是讥削,她轻蔑的看着顾南栖,“顾南栖,我劝你少管闲事,你不妨想想,为何皇上会只听片面之词便处死贵妃与殷宁?这么些年,问也不曾多问一句,便是后来殷宁死而复生,也躲不掉被杖杀的命。” 提起殷宁,沈曼渠又是一声冷笑。 “顾大人你好生矛盾,一面想要替殷盛太子的亲人复仇,一方面,却又听令杖杀殷宁,在妾身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小人,面对皇权也不敢反抗。” 第446章 莫不是以为我在夸你 沈曼渠的话,在顾南栖的心口划开了一道口子。 所谓重生,便是曾经死过。 既是死过,又有何惧? 她垂眸轻笑。 “夫人当真是了不起,称得一句女中诸葛。” 沈曼渠轻哼一声,“此次,是我棋差一招,着了你顾南栖的道,我无话可说,只是……” “顾南栖,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你害我荣国侯府,也只是为了全殷盛太子当初对你的提拔之恩,此次,我败了,我认输,只是珈蓝,她是无辜的。” “夫人莫不是当真以为我在夸你?”顾南栖敛了笑意,眼睛透着森森凉意。 “后宅女子,将自己困于一方天地,犹如那井底之蛙,只知自身利益,妄图颠覆王权,简直痴人说梦。” “你懂什么?” 顾南栖的话像是刺痛了沈曼渠最脆弱的地方,她突然就狰狞了起来。 “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上官氏,为了珈蓝,天下没有哪个母亲可以做到如我这般,便是我死了,上官氏一族也的以我为荣。” 顾南栖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本宫接连几个月的征战生涯,见一张张鲜活的面容换成一座座荒寒的孤冢,多少英豪不能回归故里、葬于荒郊野外,甚至连名字也不曾留下,才有了今日繁盛的大殷,可你,囿于你那渺小的一方天地,残害无辜,却还敢在本宫跟前高谈阔论。” 沈曼渠敏感的抓住了顾南栖话里的重点。 “本宫?” 她惊愕的看向顾南栖,“你到底是谁?” 上前一步,顾南栖突然出手,狠狠的捏住了她的脖子,那手更是不停的收紧,直到沈曼渠脸色煞白,呼吸困难,也不曾停下。 她凑近她的耳畔,沉声道:“夫人,有本宫在的一日,沈珈蓝便永远别想登上后位,她的儿子,也休想染指我大殷江河。” 话落,她反手一推,沈曼渠便狼狈的跌坐在地。 来不及顾忌身上的疼痛,她原本的淡定高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了的慌乱和恐惧。 “你,你是殷宁?你……你不是死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你到底是谁?” 顾南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沈曼渠,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的,你说呢?” “啊!”沈曼渠突然就惊叫了起来,她抱着头,不停的往角落里缩去,“有鬼,有鬼,有鬼啊!” 顾南栖冷漠的看着她癫狂的样子,转身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云飞和云木便走了进来,将一碗黑漆漆的药给她灌了下去。 沈曼渠挣扎着趴在地上,她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那般,连忙摸向自己的脖子,试了无数次,却依旧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云飞手中利剑出鞘,寒光闪动,挑断了她的手筋和脚筋。 末了,云飞朝着他猝了一口,“夫人且去,上官氏一族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沈曼渠趴在地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会是殷宁? 她为什么会死不掉呢? 第447章 我真的怀疑你的精神状况 出了地牢,顾南栖却没有上马车,而是徒步穿过长街一路朝着府邸的方向而去。 “殷宁。” 一个轻缓的声音突然传入耳膜,顾南栖脚步一顿,她抬眸看去,不知何时崇曦竟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垂眸看着她,眉宇间带着脉脉温情,他一身白衣,灵性的风骨,清高的气度,像是可以千秋万载的在岁月长河里流淌那般。 顾南栖眼中划过一抹无奈,“君上,本官,顾南栖。” 崇曦没有多言,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划过一抹心疼。 曾经的殷宁,她是是塞外翱翔的苍鹰,有着飞扬跋扈的壮志豪情。 如今山河依旧,却是物是人非。 那些弹冠而起跟随她的各路英豪,也渐渐的脱下战袍或放马南山,或安居军营,做一普通士兵。 殷宁当年逐鹿天下的故事,一夕之间,成了渔樵酒后的闲话。 这怎能叫人不心疼。 崇曦忽然抬起手,将顾南栖重重的拥入怀抱,紧紧的将她抱住,似乎要将这些时日以来的思念和歉疚都融入在这个拥抱中。 顾南栖瞳孔惊诧的一缩,她下意识的便挣扎,“你是突然疯了么?” 任凭她挣扎,崇曦依旧将她抱的紧紧的。 十里长街,闹市人来人往。 数道目光停在俩人的身上,不停的指指点点,议论声毫不掩饰。 “这真是个什么世道,俩个大男人,竟当街搂搂抱抱,不知廉耻啊!” “你看他们模样长得这般好,说不定是个哪个楚馆里的小倌呢。” “不知廉耻啊不知廉耻。” “诶!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呢?像是……像是顾……” 那人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恐惧的看了一眼顾南栖,飞快的走了。 顾南栖:“……” 许久之后,崇曦这才放开了顾南栖,瞧着她面上飞过的绯色,他轻笑一声。 “我想吃螃蟹了。” 殷宁归来不久,给他送过螃蟹。 她说,这是大殷独有的,在大盛是吃不到的,让崇曦尝尝。 顾南栖蹙眉看了他一眼,“可你不是吃不了?” 当时自己好心好意的给他送了螃蟹,他因无法食用,半夜长疹子,身边的青阳却诬陷是自己给他下毒了。 “哼!” 想到过去,顾南栖轻哼一声。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无妨,我想看你吃。” “盛崇曦,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精神状况!” 他也不在意,很是自然的抓起顾南栖的手,缓步朝着酒楼走去。 后者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将他的手甩开。 他也不介意,学着曾经顾南栖的样子,轻轻的拽起了她的衣袖。 顾南栖:“……” …… 俩人一路来到了酒楼,点了各色精致的菜肴。 不消片刻,那螃蟹便被端上了桌,可顾南栖的脸色依旧不好。 “客官,菜齐了,你们慢用。” “慢着。”在店小二即将离开的时候,顾南栖一脸不高兴的叫住了他。 小二一愣,“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顾南栖瞥了一眼桌上的螃蟹,“这螃蟹的钳子怎么没了?” 第44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客官,是这样,这螃蟹在一起养着呢,打架被打掉了钳子也是常有的事儿,大家都习惯了的。” “那烦请,把打架赢了的那只给我,我不要打架输了的。” 店小二:“……” 崇曦挑眉看了一眼顾南栖,吩咐道:“端下去,将打赢了了的做熟端上来。” 北云川还在外面便听到了这无理取闹的话,他哼了一声,“还有这种无理取闹的人。” 说着,他一把将那紧闭的门推开,“爱吃吃不吃……” 还未说完的话,在看到坐在里面的俩人时,北云川默默的闭了嘴。 如果是顾南栖,那这件事就合理了。 他朝着小二点了点头,后者连忙将螃蟹端了下去。 行了一礼,北云川道:“主子,您不是吃不得螃蟹么?” “无妨,我看她吃。” 北云川:“……” 北云川看了一眼顾南栖,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情,“既然如此,那,属下便先退下了。” 崇曦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顾南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崇曦,“如今,你们在我面前也是半点都不避讳了。” 从前,她竟是不知道,这大殷第一首富,竟是盛国人。 崇曦拿起筷子给顾南栖夹了点菜,云淡风轻的解释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藏着掖着。” “……咳!”顾南栖刚刚吃到嘴里的食物,嚼也来不及嚼就这样吞了下去。 放下筷子,她瞥了一眼崇曦,“君上,你何时回去?” “殷绾这整日巴巴的往我上卿府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上我了呢。” 崇曦吃饭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目光绻绻的看向顾南栖,他说,“殷宁,我们……就不能好好的么?” “崇曦,你既唤我殷宁,便知我有非做不可的事儿,宿命用金砖玉石,为我铺设好一条繁华之路,可这条路,真的太难了。” “我也曾想,若有一个人陪着,会不会好一点,可是崇曦,我试过了,并不好。” 崇曦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疼的他想要落泪。 明明,明明无数次都觉得这个人熟悉,无数次都觉得,她与殷宁相似,可为何,自己却从不曾问过一句。 崇曦有些痛苦的垂下头,喃喃出声,“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顾南栖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她拿起面前的酒杯放在手中把玩。 她轻笑一声,“想这世间男女从相逢到相爱,又从相爱到相依,多少人经得起平淡的流年,没有谁可以断定自己的情感会一如既往。” “那些走到最后,淡漠了悲喜的人总会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崇曦,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有着七情六欲,有爱就会有恨,有聚就会有散,有开始就会有结束,所以总有一天我们都要南辕北辙,下落不明的,又何必纠缠?” “崇曦,带上殷绾,回大盛。”顾南栖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449章 崇曦,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这般的佞臣,终究是无法在阳光下行走的。” 站起身,顾南栖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却在中途停了下来,她头也不回道。 “崇曦,你以后会明白的,你的人生不需要一个满身阴暗的佞臣。” 顾南栖走了,崇曦孤身一人坐在屋子里,静的让他想要落泪。 北云川走了进来,“主子,顾大人……走了?” 崇曦垂着头,像是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那般,他落寞的低声呢喃。 “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明白你的重要。” 北云川一愣,茫然的指着自己道:“主子是说我么?” 崇曦不曾理会他,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满身孤寂。 …… 良姜默默的跟在顾南栖的身后,无数次欲言又止。 “有话说?” “嗯。”良姜快步上前,她抬眸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在,这才道:“主子,你从前对大盛储君一见倾心,为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奴婢知道,在大盛的时候,他对你都是利用,甚至将你骗进石窟林,险些没了一条命,可那也是因为他想要为你报仇而已,他一直以为是你杀了公主的。” “呵呵。”顾南栖轻笑一声,伸手在良姜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你不明白。” “奴婢是不明白,不明白主子明明心悦大盛储君,明明放不下他,却又非得让他娶旁的女人。” “若他娶的是殷宁,于两国,于他的帝位都是极好的,可若娶的是个佞臣呢?” “况且,在世人眼中,我是男人,良姜,我肩上还有责任呢,我不放心殷暮商,荣国侯府也还不曾覆灭,殷天成,也还没有为他所做下的事赎罪呢。” 良姜突然就沉默了。 她看着顾南栖,突然觉得,公主她变了。 如今的她,身上有一种凛然的豪气,沉淀了岁月飞扬的热情,那种豪气蓬勃的张力,与世抗衡的凌厉,令人刻骨惊心。 “良姜会永远都陪在主子身边的。” 顾南栖点了点了点头。 这个世间,她在意的人也不多了,只想要他们都好好的。 …… 东宫· 夜风瑟瑟,月上窗棂,灯火通明,烛火摇曳。 宁静的夜晚月朗风清,带给人一种清逸娴静的感觉。 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清光流泻,意蕴宁融,月色柔和而透明,轻盈而飘逸。 而东宫之内的气氛与这夜色却是截然不同。 沈珈蓝未施粉黛的脸上被泪水打湿,她跪在殷暮商的脚边,哭的嗓子都沙哑了。 “殿下,求求你救救母亲,母亲是不会下毒的,她不会那么狠心的,她知道我把殿下看得比我的命还要重,是万万不会行这大逆不道之事的。” 殷暮商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琉璃灯火下,他俊美无双,温醇绝色,便这样静静的看着沈珈蓝,只是那眼底,冷的叫人寒凉彻骨。 “将我看得比命还重。”殷暮商唇角勾起一抹笑来,顿时映衬了漫天春光。 他俯身,骨节分明的大手掐住了沈珈蓝的脸,却是没有用力。 第450章 殿下说笑了 “沈珈蓝,如今我还准你在这东宫里,也不曾削你位分,全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若你还得寸进尺,我现在便禀了父皇,处死沈曼渠。” 沈珈蓝忽然就怔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殷暮商,喃喃道:“殿,殿下……” 她忽然就觉得他好陌生,似乎,不再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殷暮商了。 从前,他对她极尽温柔,偌大的东宫里,也只有她一个太子妃。 无论是朝臣送的女人,还是后妃塞来的,他皆不正眼相看。 沈珈蓝狼狈的垂下头,“殿下,在皇上跟前陷害你,是我的错,可,我不能让上官氏满门因我而亡。” “那本宫便该死么?” 殷暮商眼尾划过一抹讥削。 “殿下,珈蓝求你了,救救我母亲,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沈珈蓝。”殷暮商捏着她脸颊的手紧了紧,那嗓音更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做梦。” 他冷漠的声音传入耳膜,沈珈蓝怔怔的看着他,她知道,他们之间的信任崩塌了。 他对自己的那些情意,那些爱护,也真的消散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小太监的话,“殿下,上卿来了。” “顾南栖。” 殷暮商眼里划过一抹嗜血。 他站了起来,垂眸扫过地上的沈珈蓝,“将太子妃带下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宫女连忙上前,将沈珈蓝搀扶起来,迅速的退了下去。 不消片刻,顾南栖便缓步走了进来。 “上卿这般冒然而来,若是被人知晓,还以为你与我是一伙的。” 顾南栖抬眸扫过这东宫。 富丽堂皇的东宫,像是一座空虚的城池,白天有摩肩擦踵的过客,晚上却是亡灵的影子在徘徊。 这东宫里,有太多太多的冤魂了。 殷盛皇兄也是折在了这里。 只希望,殷暮商能够到最后。 “身体还好么?” 就在殷暮商以为顾南栖会说出什么恶毒的言语时,她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片刻之后,殷暮商突然就笑了起来。 “呵呵,上卿这是作甚?见本宫没死成,失望了?” “殿下说笑了,我好歹也是你的少师,怎会盼着你死呢?” 殷暮商紧紧的盯着她,慢慢的逼近,最终停在了与她很近的地方,他压低嗓音道。 “上卿敢说,此次的事儿,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有。” 顾南栖也反驳,“我做这些,只是想让殿下明白一个道理。” “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 “所谓志也,上及天,下通地,气魂寰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方为志。” “无志,不君,无志而位极,家国大祸,类如此者,不胜枚举。” “顾南栖,父皇身体康健,你与我说着般话,莫不是活腻了?” 看着殷暮商,顾南栖忽然就笑了。 她笑的眉眼弯弯,笑的一脸欣慰。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殷暮商真的成长了。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又容易轻信旁人的少年了。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还是很痛的。 第451章 犹抱枇杷半遮面 “顾南栖,你害死了皇姐,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殷暮商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起来。 “太子想要报仇,那便好好的在这个位子上做下去,直到成为新君,否则,太子别说复仇,便是连活着都是问题。” 殷暮商衣袖里的拳头狠狠的捏了起来,可以这一次,他却没有如从前一般发怒,控制不住的情绪。 他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来,“那顾南栖,我们便走着看。” “哈哈哈哈。”殷暮商话音刚刚落下,顾南栖便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讥讽,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太子是还指望着上官融扶持你,帮助你么?” 殷暮商的眸色在这一瞬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像是被无边的黑夜笼罩,不见一丝一毫的亮光。 将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中,顾南栖轻轻勾起了红唇,转身走出了东宫。 殷暮商瞧着顾南栖离开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也不曾回神。 “殿下,他太放肆了。” 贴身太监胡言走了上来,忿忿不平的开口。 从前他欺辱殿下也就罢了,可如今,殿下贵为东宫储君,他也敢如此放肆,完全不将殿下放在眼中。 “他若恭顺,我便该警惕了。” 胡言叹息一声,默默的站在了一侧。 …… 顾南栖刚刚回到府邸,就见云木急匆匆的迎了上来,“主子,殷绾公主来了。” “殷绾?” “找崇曦的?” 云木点了点头,“如今正在远院里呢。” “随她去,左右大殷与大盛需要联姻。” 顾南栖面色有些倦怠,她打了一个哈欠,刚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了殷绾。 今日的她,打扮的极其艳丽。 粉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条红色段带围在腰间中间有着镶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在段带左侧佩带有一块上等琉璃佩玉佩挂在腰间。 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更显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 殷绾长得本就不俗,此刻特意打扮起来,便是让顾南栖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可崇曦,却是正眼也未曾看一眼,自顾自的与自己对弈,仿佛殷绾根本不存在一般。 殷绾小心的坐在一侧,许是因为羞涩的原因,小脸有些绯色。 瞧着这一幕,顾南栖轻笑一声,“这羞涩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曾经塞外的美人了,犹抱琵琶半遮面。” “犹抱枇杷半遮面?” 云木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顾南栖,又看了看殷绾,“属下寻思着,这殷绾公主的脸也没有这般小啊,枇杷怎么遮得住?” 顾南栖:“……” 良姜嫌弃的瞥他一眼。 瞧着俩人的神情,云木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我说错什么了么? “君上,一人对弈岂不无聊,不如,我陪你如何?”殷绾期待的看着对面的盛崇曦,眼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第452章 你对我可有心动 “殷绾公主。”崇曦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这才抬眸看她,语气淡淡的,像是拒人千里那般淡漠。 “公主心悦于孤?” 没想到他会这般的直接,殷绾一愣,随即羞涩的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孤从前在大殷为质之时,公主还记得说过什么吗?” 就在这瞬间,殷绾脸上的羞涩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可见的苍白。 她身子微微颤抖着,就连正眼看一眼崇曦也没了勇气。 自然是记得的。 殷绾狼狈的垂下头,那日,宫廷夜宴,这是他到大殷为质的第一日,群臣对他皆是嘲讽和愚弄。 甚至,还被顾南栖要入府中。 而自己,曾当庭说过:当真低贱,这竟也配为男子,还不如送入内廷做太监了的好。 “呵。”崇曦轻哼一声,“想来公主是忆起来了。” 殷绾不语,只是面色煞白的看着他。 崇曦站起身,直径朝着顾南栖走了过来,柔声道:“事情可还顺利?” 瞧着他这与待自己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态度,殷绾当即便不悦了。 “这些日子,我每每来寻君上,君上皆是冷眼相待,你说是因着我从前羞辱,可我到底只说了那么一句,上卿对你的羞辱打骂,难道便少么?” “还是说,君上当真有龙阳之好?” 听着殷绾忿忿不平的声音,崇曦面色无一丝的波澜,他垂眸望着跟前的顾南栖。 “若这人是顾大人,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顾南栖:“……” 殷绾:“……”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殷绾还是没有发怒,努力的维持着一国公主的体面。 她站起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在经过顾南栖身畔之时脚步微微顿住。 “君上今日这般羞辱于我,殷绾记下了。” 话落,殷绾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几人的存在。 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也默默的退了下去。 崇曦抬手,想要触碰一下顾南栖的脸颊,可想到什么,又将手缩了回去。 他说,“殷宁,我明日便启程回盛了,若有需要,可随时飞鸽传书于我。” “联姻之事……” “我与向大殷帝言明,你无需担忧。” 顾南栖点了点头,“保重。” 崇曦眼眶忽然一酸。 在顾南栖转身之时,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可有心动?哪怕……只有一刻。” 顾南栖眼波微微闪烁,里面划过一抹翻涌的痛色。 可在转身时,却笑容明艳。 她冷漠的将自己的手自他掌心抽出,果断摇头,“没有,至始至终,我对君上只有利用,不曾有半分真心,无论君上再问一百次,皆是一样的,不会改变。” 崇曦期待的眼睛,在这一刻忽然就黯淡了。 他垂下眼睫,声音喑哑,“知道了。” 顾南栖微微颔首,转身便进了屋子。 崇曦站在原地,像在皑皑白雪下巍然挺拔炎炎夏日里浓阴苍翠。 崇曦没有等到原定的第二日启程,当即便离开了大殷。 第453章 太监,带路吧 青阳骑在马背上,无数次欲言又止,还是道:“这大殷上卿真没规矩,亏得与主子相识一场,竟也不设宴款待,好好话别。” “以属下之见,这顾南栖根本就不曾把主子当成至交好友,竟这般敷衍。” 闻言,崇曦当即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你懂什么,她其实也舍不得孤,只是憋在心里不说,真正的送别,本就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 说着,轻轻垂下眼眸,只是那声音里透着些许苍凉之意。 “不过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青阳:“……” 他抿了抿唇瓣,没有反驳。 反正他是主子,他说得都对。 …… 沈曼渠被处决那日,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顾南栖站在不远处,神情冷漠的看着那板子落在她的身上,一下又一下,那血水混着雨水流了一地,最终,慢慢的失去了呼吸,板子也终于停了下来。 良姜抬着伞,瞧着那一幕,她疑惑道:“太子妃怀有身孕不宜见血,为何,荣国候也不曾前来?皇上可没说过不许观刑。” “荣国候虽然狠辣,可对他这位夫人却是用情很深的,只是男人骨子里的冷漠,在生死存亡之际,还是会选择保全自己。” “顾大人。” 一小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恭敬的行了一礼道:“皇上让您去一趟长明宫。” 顾南栖轻轻挑了一下眉眼,似乎并不在意料之外。 “太监,带路。” 小太监:“??” 前来传话的小太监幽怨的看了一眼顾南栖,却是敢怒不敢言。 早就听闻这顾大人没有素质,今日一见,还当真是如此,也是自己倒霉,刚被调到御前服侍便遇上这么一个差事。 顾南栖一路来到长明宫。 殷天成正在宣纸上写着什么,见顾南栖进来,他道:“顾卿,听说昨日,你去庭狱了?” “臣去看了荣国候夫人,解心中疑惑。” “顾卿有什么不解?” “臣想不明白,太子乃是荣国候女婿,夫人为何要毒害太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哼。”殷天成哼了一声,怀着一腔怒火,“恐是有人生出了不臣之心,弃车保帅罢了。” “皇上英明。”顾南栖颔首。 “只是皇上,听闻荣国候与夫人沈氏感情极好,如今沈氏被杖杀,臣只怕,侯爷会……心怀怨怼,动摇国本啊。” 殷天成眼中飞速的划过一抹冷厉。 “顾卿不必忧心,朕自有主意。” “是。” 顾南栖低眉顺眼,很是恭顺。 殷天成道:“太子妃怀有子嗣,若产下女婴倒还好说,若产下男儿,只怕有人会生出妄念。” 顾南栖心中顿时一颤,她不可思议的看向殷天成,见他依旧在宣纸上写着苍劲的大字,那神情却淡定得很,像是那残忍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 “皇上,太子妃刚有身孕,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呢,不如,待孩儿出生之后再做打算。” 殷天成这时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扫了顾南栖一眼,“此事便交由顾卿了,若是皇孙,便不可留。” 第454章 几乎看不到人 “臣,遵命。” “退下。” 顾南栖浑浑噩噩的走出了长明宫,心中却只觉得讽刺,明明早已经知道这殷天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当亲耳听到他说要杀掉自己的皇孙的时候,心中还是冷得刺骨。 这皇家,当真是这世间最污浊不堪的地方。 这座朱墙碧瓦的宫墙,是旁人一生想要抵达的地方,却是局中人耗费了半世年华亦走不出来的囚笼。 “哈哈哈哈。”她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湿了眼睛。 良姜走上来,轻轻的站在她跟前,“主子,怎么了?” 顾南栖摇了摇头,“没什么,回府。” …… 云飞和云木等带宫外,见顾南栖脸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模样,俩人对视一眼。 云木道:“主子每每见一次皇上,便会郁闷很久,想个法子让她开心开心。” 云飞眉头轻皱,“你去跟她讲个笑话。” “我讲过许多次了,可是每一次主子都不笑。” 云飞若有所思,“估计是没有讲到她的点上,要不你再试试。” 沉默了片刻,云木眼睛一亮,“有了。” 他期待的看着走来的顾南栖,眼中是蠢蠢欲动的光芒。 这不,顾南栖刚坐上马车,他便神秘兮兮的问道,“主子,属下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话说,有屁放。” “主子,假如说,你现在手握百万大军,而此时,皇子意图谋逆,夺取帝位,皇上命你进宫护驾,皇子却策反你,许你权倾天下,你会怎么做?” 闻言,顾南栖眼睛眯了眯,竟很认真的想了起来。 瞧着她被转移了注意力,良姜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好笑。 思索片刻,顾南栖突然轻哼一声,“俩个贱民也不知道在争什么,也敢教朕做事。” “……”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马车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寂静。 云飞和云木静静的驾着车,已经被顾南栖这一句话惊的什么也不敢说了。 云飞瞪了云木一眼,低声道:“不想活了?” 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云木的内心几乎的崩溃的。 主子根本不按照常规走。 太可怕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马车安静的朝着上卿府的方向走去。 顾南栖细细想着云木的话,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曾经,如若不冲动,率手下十万驭冥军,也可与这皇城分庭抗礼,谁赢谁输也未可知。 可知晓的却是,自己绝对不会步今日的后尘。 摇了摇头,顾南栖将那些不愉悦的事情驱逐出脑海,“云飞。” “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与云木最近忙什么,几乎看不到人?” 闻言,外面驾着车的俩个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没,没什么。” “嗯。”顾南栖没有再追问,人生在世,谁都有秘密,不必多问。 可沉寂了片刻,云木突然轻咳一声,“主子,属下再问你一个问题。” “就你屁话多,说!” “如果,属下是说如果,如果主子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背着你,却和旁人在一起了,你会怎么办?” 云木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明显很期待顾南栖的答案。 在他们的眼中,公主是战神,对人对事,定是有一定的见解,说不定听了这金玉良缘,心中不忿便可迎刃而解了呢。 也比拉着云飞日日饮酒消愁。 顾南栖慵懒的靠在车壁上,闭眼假寐,听到云木的话,她唇角轻轻扯了一下。 “我会像你一样到处问。” 第455章 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云木:“……” 见顾南栖似乎没有刚走出宫时那般的落寞失望,云飞和云木这才对视了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气。 “主子,皇上召见你,所谓何事?” 沉寂中,云飞忽然问了一句。 顾南栖眸色一僵,却也没有瞒着他们,“他让我看着东宫,若是沈珈蓝生出女儿,便可留,若是男儿,自当除去。” “那可是他的亲皇孙!”良姜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可是到什么,她唇角露出一抹讥讽,又默默的噤了声。 “那主子打算怎么做?”云飞显得格外的冷静。 他好像从不为情感而生出恻隐,永远都这般沉着冷静。 顾南栖思虑片刻,“皇命不可违,可稚子何辜。” 闻言,三人赞许的点了点头,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要保东宫之子。 毕竟,那也是她的侄子。 云飞静静的坐着,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接下来,怎么做?” 顾南栖靠在马车上,听到云飞的声音,她缓慢的睁开一双眼睛,漆黑的眸底寒芒乍现。 “等。” “等?” 云木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等什么?” “等沈珈蓝诞下孩儿。” 云木瞥了一眼顾南栖,自顾自的嘟囔道:“神秘兮兮的,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顾南栖:“……” …… 凉风惊醒明月,红叶染透青山,飘渺空远的钟声在山寺悠悠回荡,桂花香影飘落在青苔石径。 黄昏掩映的山水画廊,给殷都城留下了一轴无言的背景。 上卿府内,寂静的有些瘆人。 顾南栖面不改色的喝下那黑乎乎的药汤,接过良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沈珈蓝怎么样了?” “御医看过了,据说,这几日便要临盆了。” “好。” 顾南栖声音沙哑哼出一个音节,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脚下却是突然一个踉跄,差点便摔倒了。 良姜伸手敏捷的将她扶住,“主子?” 瞧着她眼中的担忧,顾南栖摇了摇头,“无妨无妨,人本来都是要死的。” 良姜眼底的担忧不但不曾消散,反而因她这话,增添了几分愁云。 她蹙着眉头,声音哽咽。 “可先前,鹤相分明说过,这身子还有三年的时光呢,如今,不过两年,怎就这般虚弱了?” “虚弱么?”顾南栖心虚的反问了一句。 良姜却是彻底的红了眼睛,“这些日子,主子日日称病在家,旁人都以为你是在密谋什么,可你夜夜咳血,身体羸弱不堪,偶尔还会全身抽痛,主子,你……” “良姜。” 顾南栖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逼上官融谋逆,必须要让殷暮商登上帝位,为母妃正名,为盛皇兄要一个公道。” “可是主子……” 良姜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在与顾南栖对视的瞬间,将那即将出口的话默默的吞了回去。 她后退一步,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良姜一走,顾南栖便跌坐在了椅子上,她面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像是一张无暇的纸,孱弱的让人心生怜悯。 第456章 你为何非得称我为公主 又过了两日,鹤潇亲自来了上卿府,将一瓶药丸递给了她。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道:“你的身子,为何突然这般差?” 从前,楠栖的身子确实不好,可也不至于便是一副油尽灯枯之兆。 顾南栖打开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一粒,很干脆的便送入口中,这才扭头看向鹤潇。 她仰头看他,一只手轻轻的拽住他垂落在身侧的手。 鹤潇那古井不波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惊慌,下意识的便要将手移走,可手上却不见丝毫的动作,犹如石化了那般。 “鹤相。”顾南栖的声音轻柔,尾音微微上挑,像是能撩拨人心那般,“如若我死了,你会……” “我会。” 不等顾南栖把话说完,他便坚定的落下两个字。 鹤潇垂眸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清寂的眸子中,带着一些清晰可见的湿润。 “公主殁了,臣会想念。” “?”顾南栖茫然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她默默的放开了那握住鹤潇的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我是说,若我死了,你会好好的辅佐殷暮商么?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其实,我一直觉得,比起我,鹤潇你更适合做他的少师。” 闻言,鹤潇默默的抬眸看向远处,只是耳尖泛起一丝绯色。 许久之后,他才道:“公主是最了解太子的人,也是最适合做太子殿下少师的。” 顾南栖微怔,“当真么?” “嗯。”鹤潇轻轻的点了点头,他静静的站在这,周身萦绕者一股自淡漠。 而这种淡漠,需要日积月累的堆砌,还有太多春风秋月的故事去慢慢沉淀,删去繁复,留下清简,裁去冗长,留下素淡。 他道:“太子从小便被保护的太好,他不知尘寰消长,不知人心诡谲。” “虽然外人看来,公主对太子处处针对,可你却教他许多为君之道。” “不慎其事,不掩其情,贼乃将生。弑其主,代其所,人莫不与,故谓之虎,处其主之侧为奸臣,闻其主之忒,故谓之贼。散其党,收其余,闭其门,夺其辅,国乃无虎。” “人主之道,静退以为宝。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不自计虑而知福与咎。” “鹤潇。”顾南栖突然唤他一声,“你为何非得称我为公主?” 闻言,鹤潇轻轻的垂下眼眸,“因为,你本就是公主,便是看着你与楠栖一般无二的脸,可你也不像她,不是她。” “主子!” 云飞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东宫生了。” 顾南栖微怔,“男孩还是女孩?” 云木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两个字,似乎是经历了千难万险那般,“男孩。” 顾南栖沉沉的闭上眼睛,她叹息一声,“走,去东宫。” 顾南栖大步走了出去,翻身上马。 她刚准备离去,就见鹤潇走了出来,“我随你一道。” “呵呵。”顾南栖突然就笑出了声,她揶揄的看了一眼鹤潇,“不必了,吃了你的药,我现在好多了,有精力处理这事儿。” 鹤潇便这样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淡出自己的视野。 “殷宁。”他轻轻的呢喃着她的名字,长睫底下,飞快的闪过什么,转瞬即逝。 第457章 这个佞臣 东宫· 殷暮商小心翼翼的接过嬷嬷递来的孩子,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正一下一下剧烈的传来。 这孩子,便是与他血脉相通的,往后在这世间,他再也不会感到孤独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沈珈蓝,见她脸色苍白,满脸的汗水,却还是朝着他扯出了一抹笑容。 殷暮商脸上的神色微微僵了一下,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沈珈蓝背叛的场景,却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于是,他将孩子递给了乳母。 “好生照看着。” “是,殿下。” 乳母恭敬的接过孩子便抱了下去。 “殿下。”胡言的声音忽然响起,殷暮商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的胡言,大步走了过去。 “何事?” “上卿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听到是顾南栖,殷暮商眸色一紧,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说本宫有事走不开,让他先回去。” “上卿说了,太子有事便先忙着,他就在东宫等着,直到太子忙完。” 殷暮商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个佞臣! 寒着一张脸,殷暮商大步朝着前厅走去。 殷暮商来到前厅的时候,顾南栖正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品茶。 见殷暮商进来,她放下茶盏,轻笑道:“殿下宫里的茶,真是一绝。” 殷暮商看着他,见他面容绝美,气质无双,然而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却是骄傲,狂肆,深沉,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着他。 殷暮商恨极了眼前这个人,可却还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 “殿下红光满面,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殷暮商看着顾南栖,没有给她半点好脸色,开门见山的问道,“上卿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顾南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那般,自顾自的道。 “上苍是公平的,他就是一杆平稳的秤,称得出人间悲欢离合的重量,你觉得呢殿下?” 殷暮商越发的不耐烦。 “上卿若无要事,本宫便失陪了。” “皇上旨意,要见皇长孙。” 殷暮商脚步瞬时僵住,他转身,那双狭长的眸子里皆是防备,“可有圣旨?” “皇上口谕。”说着,顾南栖将一块御令拿了出来,飞快的在殷暮商眼前一晃,而后便收了起来。 即便她的速度很快,殷暮商却还是看清楚了。 那,确实是父皇的令牌。 “稍后,本宫会亲自带皇长孙去长明宫。” “皇上的意思是,让太子交由臣,臣,带过去。”顾南栖缓步来到殷暮商跟前,语气缓慢,态度嚣张。 可看着她这样子,殷暮商便知,定有猫腻。 那是他在世间与之最亲的血脉,绝对不会让刚刚来到世上的孩子沦为旁人争权逐利的工具。 “本宫说了,会带皇长孙到长明宫请安,上卿莫非听不懂?还是,有意要违抗本宫命令!” 殷暮商的声音陡然拔高,眸色冷厉,周身气度清冽。 “殿下。”顾南栖漫不经心的唤着他,“你是想要违抗君令么?” 第458章 殷暮商,你该醒了 “上卿不必用父皇压我,父皇要见皇长孙,本宫亲自送去,无需劳烦上卿。” “呵呵呵。”在殷暮商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顾南栖突然就笑了起来。 听着她这肆无忌惮的笑,殷暮商心中微沉。 他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看着顾南栖,眼中似乎是盛着惊天的阴霾。 “不劳烦殿下了,方才,我便已经让人将皇长孙抱走了,此刻,怕是已经不再东宫了。” “顾南栖!”殷暮商怒喝出声,他猛地抽出一侧的长剑,迅速的横在了顾南栖的脖颈上。 他的手因为愤怒,正忍不住的颤抖着,眸子猩红。 “你将皇长孙带去哪里了?” 顾南栖低头看了一眼那横在自己肩膀的剑,她也不慌,笑的眉眼弯弯,无害极了。 她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将那利刃拂开些许。 她走向殷暮商,在他跟前停住了脚步,凑近他的耳畔,轻声低语。 “殿下,皇上口谕,东宫若诞下女子可留,若是男儿,杀无赦。” 她一字一句,温柔的让人几乎生出幻觉,可那话里的内容,却让殷暮商如坠冰窟。 “顾南栖你胡说!” “殿下,臣的命都是皇上的,若不得皇上命令,臣岂敢谋害皇长孙,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殷暮商僵住了,他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突然就凝固了,心中对于殷天成的崇拜,也在这瞬,荡然无存。 他紧紧捏起的拳头,忽然就松了。 他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像是于瞬间失去了所有那般,看不见希望。 顾南栖却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她缓步走到他的跟前,垂眸看着他,“殿下,你当真以为殷盛太子的死是意外,以为殷宁公主当真是被我杖毙的么?贵妃娘娘,你的生母,又当真私通外男么?” “住口!住口!”殷暮商睁着着想要站起来,可这骤然而来的打击,像是万顷江河坍塌,让他连站起来都费力。 顾南栖一身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那种忽略了性别的美,好似谪仙下凡。 可是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刃,重重的划过殷暮商的心瓣。 “殷暮商,你该醒了。” 丢下这样一句,顾南栖没有再逗留,毅然决然的走出了东宫。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便只有殷暮商的一人的存在。 他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脑海里,皆是顾南栖的声音。 “殿下,你当真以为殷盛太子的死是意外,以为殷宁公主当真是被我杖毙的么?贵妃娘娘,你的生母,又当真私通外男么?” “殷暮商,你该醒了。” “该醒了。” “哈哈哈哈哈!”殷暮商忽然就笑了起来,整个人笑的好似癫狂了那般。 笑过之后,他忽然就平静了。 他缓缓看向殿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带着令人心悸的阴森。 第459章 我们该为以后想想了 荣国侯府· “什么?”上官融猛地站了起来,满眼惊惧的看着前来禀报的人,“你此言可有虚?” “侯爷,顾南栖堂而皇之的去了东宫,他亲口说的,是奉了皇命,东宫若是诞下女子可留,若是男儿,杀无赦!” 上官融瞳孔剧烈的一缩,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上官修然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刚一进屋,他便跪在了上官融跟前,眼睛里尽是湿意。 “父亲!母亲没了,这是真的么?” 上官融双眼像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处,听见上官修然的话,他也只是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 上官修然却是狠狠的跌坐在地,喃喃自语:“孩儿不该离家学艺的,不该的……” “修然啊。”上官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像是在瞬间老了十岁那般,“此事不怪你,你便是不离京学艺,你救不了你母亲。” “父亲乃是开国功臣,皇上怎可如此无情无义,全然不顾及我荣国侯府的功劳!” “皇上……怕是对我侯府起了杀心了。” “从前,我与皇上一起俯瞰锦绣山河,看万顷苍池近在脚下,有一种征服自然的豪迈与豁达,如今,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不会的父亲!”上官修然连忙宽慰,“太子乃是父亲扶持上位,他还娶了珈蓝,定会护住我荣国侯府的。” “天真!” 上官融轻嗤出声,“珈蓝刚刚产子……” “当真么?”不等上官融把话说完,上官修然便急切的开口,“如此一来,东宫地位越发稳固,他日太子登基,珈蓝便会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哈哈哈哈哈!” 听着他的话,上官融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里透着苍凉,透着悲哀。 “可是皇上刚刚下令,东宫若是产下女子可留,若是产下男儿,杀无赦!皇长孙已经被顾南栖奉命带走了,皇上这是对我荣国侯府起了杀心,便是连我上官氏女儿生下的孩子也不要!” “这不可能!那也是皇上的亲皇孙啊!”上官修然满脸惊惧,他连连摇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么荒谬的事儿竟会真的发生。 “父亲,会不会是那顾南栖假传圣旨,他素来便不待见东宫,更是视我荣国侯府为仇敌?” “你以为若无皇上在背后授意,他顾南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假传圣旨,谋害皇嗣!” 一时之间,偌大的屋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这荣国侯府似乎被一层阴云笼罩着,再也没有重见天日那天。 沉默了良久,上官融才站了起来,他双眼透着算计,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那般。 “修然,我们该为以后想想了。” “父亲,你想做什么?” 上官修然抬眸看着上官融,明知故问。 “父亲,这可是抄家灭祖的大罪啊!” “哼!”上官融沉沉的哼了一声,“老夫如今是老了,可曾也是一只飞翔在旷野的鸿鹄,在广袤无垠的天空追风逐日,风云不尽,岂能让他人随意践踏。” 第460章 一为忏悔,二为赎罪 瞧着上官融眼中的坚定,上官修然也渐渐有了底气。 “好,既然宫里那位过河拆桥,宠信奸佞,那么,便反了他!届时,便用那顾氏奸佞的头颅来祭奠我含冤而死的母亲!” “哼!”上官融沉沉的哼出一个音节,他将一个令牌递给了上官修然,“你去联系我的人,告诉他们,时候到了。” “那你呢父亲?”接过令牌,上官修然担忧的问了一句。 “我去见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话落,上官融便缓步走了出去。 …… 湖边晶莹的白雪,璀璨如星珠点缀苍穹的倒影,在水田青光的交汇里,那一瓣瓣临雪悄绽的素蕊,像是用罄香弹奏一曲千古词韵。 顾南栖站在那,她目送着婴孩被人接走,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良姜和云飞云木站在她的身后,沉寂中,云飞忽然道:“皇上也着实心狠。” “呵呵。”顾南栖笑的凉薄,“他的心狠,我早就领教过了。” “走回府,晚些,客人该等急了。” “客人?” 良姜眉头轻轻一蹙,“府中并未接过拜帖,怎会有客人呢?” 顾南栖也只是抿唇一笑,也不回答,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着上卿府的方向而去,顾南栖坐在里面,一手撑在脑后,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良姜迟疑了片刻,还是道:“主子,你在想什么?” 短暂的沉寂之后,她无比沉重的叹息一声,“最近一直有人说我美,我在想……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 良姜抿了抿唇,默默的将身子转向一边,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在府门前停了下来。 顾南栖下了马车,踩着隆冬积雪,缓步走了进去。 上官融似乎等候了许久,见她进来,他站起身,“顾大人,老夫等你多时了。” “哟。”顾南栖边说便解下了披风,随手递给了良姜,她来到桌边坐下,瞧着上官融,“今日刮得什么风?竟将侯爷吹到了我上卿府。” “上卿,老夫前来,是想给你送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让你能报家仇的东西。” 说着,他便将一个匣子递了过来,顾南栖接过,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是一道手书。 这字,她再熟悉不过。 她轻轻的合上匣子,唇边的笑容浅浅,却不达眼底,“侯爷何意?” “老夫就在想,上卿这些年来,处处针对老夫,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近来才知,原来上卿竟是当年名震天下的顾方家之子。” “顾方家才识广博,便是鹤相,也是其门下学子,就因拒绝入朝为皇上效力便满门被诛,着实叫人惋惜。” “上卿,当年老夫带人诛杀顾氏满门,皆因皇命难为,今日,老夫亲自上门,一为忏悔,二为赎罪。” 顾南栖唇瓣轻轻勾起一抹不羁的弧度,带着几分轻狂,“赎罪?不知侯爷打算如何赎罪?” 上官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他道:“只要上卿愿意,这仇,便可以报。” 第461章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侯爷意欲何为?” 上官融也倒坦诚,他站起身,双眸坚定的看着顾南栖,“反。” 顾南栖忽然便沉默了,她抬眸静谧无声的看着眼前的上官融。 瞧着她这模样,上官融一时间突然便拿不准她是个什么意思了? 沉默良久,顾南栖忽然就笑了,“呵呵,侯爷,今日你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皇上知晓,那你整个荣国侯府焉有命在?” 上官融也不慌,他神情自若,像是一切尽在掌握那般。 “上卿,此事若被旁人知晓,那你逆贼之后的身份便也会人尽皆知,我想,上卿这般聪慧的人,是不愿与老夫这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同死的。” 瞧着顾南栖脸上的僵硬,上官融大声笑了起来。 “上卿好好想老夫今日的话。” 留下这样一句,上官融便离开了上卿府。 顾南栖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隐隐绰绰的,叫人看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云飞大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皇上传诏,令你马上进宫。” 垂下眼眸,顾南栖轻笑一声,“知道了。” “皇上诏你入宫,所谓何事?” 顾南栖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云飞,解释道:“他让我谋害皇长孙,可我却说着是皇上圣谕,他这般虚伪的人,怎甘愿背上这样一个噩梦,找我,自然是兴师问罪了。” 云飞握在手中的剑紧了紧,“我陪你去。” “不必。” 顾南栖一口回绝,“这是好事。” 瞧着她脸上波澜不惊的神情,云飞那悬着的心,不知怎的,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是殷宁啊,是这天下间最了解宫里那位的人,她说没事,那应当便是真的没事。 长明宫· 顾南栖跪在地上,任由殷天成手中的砚台砸到她的额头,她却连躲也不躲,一声不吭的捱了下来。 殷天成整个人都好似在暴走的边缘。 他在宫内来回的踱步,看向顾南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顾南栖,朕的意思,是让你秘密处决皇长孙,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大太监何方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侧,他瞧着跪在地上的顾南栖,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迫于帝王的压力,终究没敢开口。 “回禀皇上,东宫守卫森严,若不搬出皇上,臣无法将皇长孙带走。” “蠢货!” 殷天成怒斥,“你为何一定非得带走皇长孙,你顾南栖若要对一个婴孩下毒,易如反掌?” 顾南栖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捏的骨节生疼,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出,才忍住不发怒,让自己看上去是那般的无关紧要,卑躬屈膝。 “皇上,太子对臣成见已深,根本不让臣接近皇长孙,臣无法,只得如此。” 殷天成仰起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他双眼冷锐的看向别处,吩咐道。 “孤不想要再听到任何的闲言碎语。” “是,臣知道了。” “退下。” 就在顾南栖即将踏出长明宫的时候,殷天成的声音又在身后传来,“这件事办好之前,你便不必上朝了。” 第462章 狠心得很 “是。” 她行了一礼,低眉顺眼的出了长明宫。 她仰起头,看雪落人间,舞弄如絮的轻影,穿庭弄树,推窗问阁。 顾南栖唇角忽然浮出一抹明艳的笑,像是一切都在掌握那般。 她抬脚大步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云飞和云木见她出来,连忙迎了过来,“主子,无事?” 她摇了摇头,“去荣国侯府,去答应了了上官融。” 云木不解的皱起眉头,“可主子不是才拒绝了么?” “我可是天子跟前的红人,若这般随意便答应与上官融合谋,岂不叫人怀疑,可如今,我被皇上斥责,停止在家,我心生怨怼,与上官融合谋,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额头的血迹,“否则,这血便白流了。” 云木了然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马车一路朝着荣国侯府的方向而去。 顾南栖靠着车壁,只觉得胸腔里传来一阵阵难以压抑的疼痛,让她快要窒息了。 忍了好一会儿,马车才停了下来。 她瞬间将自己满脸痛色的情绪收了起来,抬脚下了马车。 走进荣国府大门,她在仆人的带领下去了上官融的书房。 刚一进去,一股尊贵之气便扑面而来,这偌大的书房足有一个偏厅那么大,最前方一张檀木宽案长达丈余,宽案之上,一方龙飞凤舞的匾额肃然悬挂,其下盖着开国先皇的赤红玉玺。 四面墙上陈列着数不尽的御赐之物,桩桩件件来自于历朝历代,嚣张地彰显着这荣国侯府的地位,开国元老,不败家族! 顾南栖的到来,上官融没有半分的意外。 她被斥责的事儿,不过片刻便传的人尽皆知了。 上官融胸有成竹的喝着杯子里的茶水,这顾南栖素来自负,并不会真的忠于谁,他看中的只有利益。 那么,他便用他顾南栖最看重的利益,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顾大人,想通了?” 顾南栖微笑着点了点头,“侯爷也知道,本官素来受不得气,那便反了,只是,这帝位……” “不是还有太子么?” 上官融一脸自信的开口。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试探的看向顾南栖,“顾大人,那皇长孙,在何处?” 顾南栖笑的一脸无害,“他呀,嫩着呢,那野狗可是爱得很。” 上官融捏着杯子的手一紧,脸上的笑容险些就要维持不住了。 可他还是尽量的扯出一抹笑容来,“顾大人,你真是狠的叫老夫佩服啊。” 闻言,顾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惭愧啊,那孩子也是侯爷的外孙,便这样被野狗吃了,觉得有些对不起侯爷,嘿嘿。” 上官融:“……” 上官融整张脸僵硬极了。 珈蓝在宫里以泪洗面,他这个父亲的,当真锥心刺骨。 若那孩子还在,可扶持他登基,让珈蓝垂帘听政,他可挟天子令诸侯。 可如今,却不得不仰仗殷暮商。 这一切,都怪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顾大人,与老夫合作,是否有点诚意?” 第463章 主子不必管她 “自然,规矩本官自是懂的。” 说着,顾南栖看了一眼屋外,低声道:“不知道禁军统领骁云湛这张牌侯爷可会满意?” 闻言,上官融瞳孔剧烈的一缩,他猛地站了起来,“骁云湛?他与上卿……” 顾南栖笑的高深莫测,“那骁云湛早已是本官的人了。” 上官融看向顾南栖的眼神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深邃,这么些时日以来,到底是自己小看了这顾南栖了。 这人,他日事成,必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那骁家世代忠良,手上更是掌握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驭冥军,若他当真与自己在同一个阵营,此番起事,必是能赢的。 上官融像是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他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重新看向了顾南栖,“上卿,如此,此事便定了。” 东宫· 殷暮商握着手中孩子的小衣,他慢慢的闭上眼睛,那眼泪顺着下颚滴落,隐没在了深处。 他叹息一声,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父皇,既然你如此不顾念亲情,那么,儿臣便也做一回乱臣贼子了!” 话落,他一把松开那握在掌心的小衣,任由它飘落在地上。 这些日子以来,东宫像是一座没有生气的死城。 沈珈蓝将自己锁在房中,谁也不见,日日啼哭。 殷暮商也曾想走近那扇门,安慰几句,可是想到那些背叛的日子,他忽然就退缩了。 沈珈蓝抱着膝盖,她泪眼婆娑的瞧着门口那道身影漠然消失。 她脸上的泪水流的越发汹涌了。 她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太子的爱,如今,她唯一的期望也没有了。 这人生,不知道她这般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拖着疲累的身子,沈珈蓝苍白着脸色,一步一步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空无一人,她出入如无人之境。 出了东宫,沈珈蓝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这十里长街热闹非凡,她置身其中,像是一个局外人。 她失魂落魄的一路去往了城外。 顾南栖坐在酒楼的阁楼上,一眼便看到了她,瞧着她眼中无半点生机的眸子,她眸色一紧。 良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当看到沈珈蓝时,她轻哼一声,“主子不必管她。” 顾南栖看着沈珈蓝的身影,喃喃道:“纵使上官融夫妇坏事做尽,可沈珈蓝到底无辜,而我……”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良姜,“终究是我先利用了她。” 话落,顾南栖便起身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当她来到城外的时候,正看到沈珈蓝抛出披帛,正上吊自绝。 顾南栖一惊,手中短刃出鞘,将那披帛斩断。 沈珈蓝掉落在了地上。 “宫里有规矩,嫔妃不得自戕,否则拖累家族,太子妃怎得这般莽撞?” 听见声音,沈珈蓝这才抬眸看了过来。 见是顾南栖,她冷笑一声,“真是可笑,顾大人杀了我的孩子,如今,倒要救我,岂不矛盾?” 面对她的质问,顾南栖也只是淡然一笑。 第464章 将一只狼养在了身畔 她大步来到沈珈蓝跟前,蹲下身子,殷鹿竹拿出手绢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这热闹的人世,太子妃当真半点不留恋了么?” “留恋?”沈珈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忽然就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回荡在林间,有些可怖。 “哈哈哈哈,顾南栖,我就是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生生世世都缠着你,让你生不如死!” “厉鬼有什么用?太子妃若要复仇,还是先活着。” 轻嗤一声,顾南栖转身离去。 沈珈蓝看着她的背影,衣袖底下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顾南栖!我会活着,活着等到你自掘坟墓的那一日!” …… 长明宫· 何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上面脸色阴沉的殷天成,声音颤抖,“皇,皇上……” 殷天成将手中奏章摔倒了桌上,眉宇间皆是不耐,“何事?这般吞吞吐吐的?” 何方胆怯的看他一眼,立即垂下了脑袋,“不知为何,今日一早,城门口便贴了一纸帛书,乃是……前太医院院判亲笔所书。” 殷天成脸上的神情当即便僵住了,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撰紧。 “什么内容?” “那帛书里记载着皇上命他日日在殷盛太子的药方里加了慢性毒药,导致殷盛太子最终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那帛书里还说,他料到殷盛太子一死,接下来便是他,所以便提前留下了这一纸帛书,望后世子孙为他平反,守住医药世家百年盛誉。” 何方一句话落下,整个人当即便匍匐在地,噤若寒蝉。 偌大的长明宫内,寂静的有些可怕。 殷天成瞳孔微缩,他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随即被愤怒占据了所有。 “刁民!刁民!” “来人!将前太医院院判九族诛杀!” “皇上!”何方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皇上万万不可啊,眼下,臣民议论纷纷,说皇上乃无道昏君,独夫之心,宠信奸佞,谋害亲子,不配为君。” “如若此刻诛杀前太医院九族,便是直接承认了命人毒杀殷盛太子一事。” 何方迟疑片刻又道,“顾大人昨夜酒醉,于酒肆之中胡言,说,皇上之所以让他赋闲在家,乃是因为皇上让她毒杀小皇孙一事做的不妥。” “他还说,殷宁之死,乃是皇上授意,他只是替皇上背下这个千古骂名。” 殷天成忽然跌坐在了椅子上,他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几近癫狂。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啊!” “朕竟不知,这些年,将一只狼养在了身畔!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到头来,这狼却反噬了朕!” 何方怯怯的站在底下,他不敢多言。 甚至也想不到,顾南栖竟敢如此行事,难道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么? 笑过之后,殷天成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沉声道:“传顾南栖来。” “是。” 何方如临大赦,飞快的退出了长明宫。 …… 当顾南栖接到殷天成宣她入宫的圣旨时,三个侍卫当即便面色严肃的走了过来。 第465章 父皇,不会有人来了 “主子,我们陪你一起去。” 顾南栖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仰头看了一眼即将西沉的落日,“通知侯爷,准备行事。” “主子……” “无妨的,还有骁云湛,我不会有事。” 瞧着三个人担忧的面容,顾南栖保证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 清月升起,寒鸦啼冷。 长明宫内,顾南栖第一次直起了腰杆,直视着王座之上的九五至尊。 殷天成也看着她,瞧着她那双眼睛,殷天成渐渐的入了神。 从前便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可却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如今看来,这人狼子野心,入这皇城之中定是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呵。”他淡淡的笑了一声,“怎么,顾卿如今见到朕都不行礼了?” 顾南栖看着殷天成,听见他的话,也只是艰涩的扯了扯唇角。 她上前一步,朝着殷天成盈盈一拜,“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 殷天成犹如见到鬼怪那般,惊恐的看向顾南栖,“你敢在朕跟前装神弄鬼?” 顾南栖一双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月亮一样澄澈,妩媚的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危险而肆意。 黝黑的瞳孔和修长的凤眸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姿态慵懒,散漫。 “父皇,儿臣比任何人都想要做只承欢于父皇膝下的女儿,不问尘寰消长,不知人世烦苦。” “只是,儿臣不想父皇为江山忧心,劳心劳力,方才挺身而出,至始至终,从未想过要动摇父皇的帝位和这大殷根基。” “儿臣喜欢就这样每天如儒染墨香,虽做不了闲云野鹤,却可以避免许多倾轧。” “只是父皇,天家,当真没有亲情么?” “住口!” 殷天成像是被勾起了什么恐惧的回忆一般,他死死地盯着顾南栖,眼里全是防备和惧怕。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 顾南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道:“母妃对父皇一片真心,父皇却让人将她生生绞死,而我,父皇不是说,输赢不重要,只要我活着回来便好么?” 顾南栖步步紧逼。 “可是儿臣回来了,父皇却命人让我万箭穿心,我以为,只是奸佞弄权,重来一次,也还是改变不了父皇要杀我的心?” “来人!来人!” 殷天成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了,他连连后退,看向顾南栖的眼睛就好像在看着世间最恐怖的鬼怪一样。 可是,他连喊了无数声,也不曾有人闯入这大殿。 顾南栖冷漠的看着他,“父皇,不会有人来了。” 殷天成一怔,他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顾南栖的身上。 他开始细细的打量起她来。 看着这个从一开始便待在自己身边的人,他终于还是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处心积虑博得朕的信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干什么!” 顾南栖轻轻的垂下眼眸,并不说话。 殷天成的眸色也慢慢的冷了下来,他看着顾南栖,冷冷的落下一个字。 第466章 你敢谋逆 “杀!” 随着殷天成一个字落下,便有黑衣人出现在了大殿之内,他们手中提着利剑,闪着令人心惊的寒光,朝着顾南栖刺了过来。 她闪身躲过,看向殿外。 原本该出现的上官融不曾出现。 顾南栖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果然,这老匹夫在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想让自己一死,他再打着勤王救驾的名号,率军入宫,最终,皇上被她顾南栖刺杀身亡,他也不必背一个谋逆的骂名。 待新君即位,他倒成了最大的功臣。 顾南栖一眼便认出,这乃是天子近卫,天诛! 里面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武功精湛,招式利落干净。 若自己不死,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如今自己的身子,也是万万不敌半分的。 短暂的思虑,放下了准备拔出软剑的手,唇瓣轻启,唱起了从前殷天成给她唱的童谣。 “杨柳儿活,抽陀螺。” “杨柳儿青,放空钟。” 殷天成惊讶的看向她,连忙抬手制止了那即将刺到她身上的长剑。 上前几步,他飞快的来到顾南栖跟前,审视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童谣?” 从前,殷宁调皮,时常到长明宫来缠着他玩乐,累也不肯睡,自己便是唱这歌谣哄她入睡。 顾南栖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长明宫,眼睛忽然有些酸涩,声音哽咽。 “杨柳儿死,踢毽子。” “杨柳发芽,打拔儿。” “你……” “父皇,承诺儿臣的玄方箭,你终究是没有寻来。” 随着顾南栖一句话落下,殷天成猛地后退一步,险些栽倒在了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南栖,满脸的震惊,“你……你是……” 那俩个字,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父皇,还要杀我一次么?” “不……你不是我的殷宁,你是顾南栖,你是一匹狼!” 殷天成还想说什么,那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上官融率军冲了进来,迅速的便与天诛缠斗在了一起。 看着这一幕,殷天成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站起身,冷眼瞧着这一幕。 “上官融!” 上官融一身铠甲,他满面阴霾的走了过来,他扫过顾南栖,见她完好无损,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 若不是怕拖久了出现变故,他定然不会这么快便带人闯进来。 可也不晚,待杀了这昏君,便是他顾南栖的死期,这谋逆的罪名,无论如何也得由他担着! “你敢谋逆?” “皇上,你做了那么做丧尽天良的事儿,早已经犯了众怒,便是我不谋逆,这皇位,你也是做不稳的。” 说着,他指了指顾南栖,“这个人,真是有用得很啊,竟把皇上身边的骁云湛也蛊惑了,否则,这偌大的皇城,禁军把守,我还轻易进不得呢。” 殷天成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顾南栖的身上,这一次,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些探究,还有顾南栖所看不懂的神色。 短短片刻,天诛众人便被制服,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了地上。 第467章 七玄令 扫过满殿的尸体,殷天成叹息一声,“上官融,这些年,朕还是对你仁慈了。” “皇上,您该上路了。” 上官融的声音极度寒冷,他夫人的死,是横在他心上的一根刺,生生的将他折磨。 上官融神色骤冷,他举起手中长剑便朝着殷天成刺了过来。 关键时刻,顾南栖迅速抽出身上的软剑将上官融那致命一剑挡了回去。 瞧着这一幕,殷天成微楞。 上官融不悦的皱紧了眉头,“顾南栖,事情都做了,怎么,还想后悔?” 顾南栖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她看了一眼殷天成,纵使他千错万错,可这人,终究是自己是父亲,便是要死,也不该死在上官融这等小人手中。 “侯爷,若本官没猜错,他若死了,接下来,便是本官了?” “这谋逆的罪名,这遗臭万年的骂名,想来,也是本官背了?” “哈哈哈哈!” 上官融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容猖狂,“顾南栖,看来你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啊!” “呵呵。” 顾南栖轻笑一声,“侯爷既知我不蠢,便知,我并非束手就擒之人。” 上官融脸上的笑容微僵,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向殿外,骁云湛一身铠甲,骑着宝马,手持长缨利剑,似流沙般朝着长明宫奔泻而来,饮血的刀剑斩断阻拦士兵的脑袋。 劈开阻碍,那时候坚固的盾牌在他跟前,似吹弹可破的薄纸,经不起铁骑的一张弯弓。 不过转瞬,他便来到了跟前。 翻身下马,他迅速冲到顾南栖身旁,“你没事?” 瞧着他额头泛着的汗珠,还有刚毅的脸庞,顾南栖轻轻的摇了摇头,“无碍。” 就在这一刻,殷天成忽然就笑了。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败,竟败得这么彻底,这么窝囊,连较量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输掉了。 可…… 他的目光落到顾南栖的身上,里面似乎划过一抹欣慰。 可,败在自己女儿的手上,又有什么好值得伤心的呢? 骁家,世代忠勇,效忠于皇室,效忠于殷宁。 若非眼前之人当真是殷宁,这骁云湛,决计不会臣服于她的。 顾南栖看着激烈打斗的士兵,忽然高声吼道:“上官融谋逆,意图取而代之,禁军听令,拿下上官融人头,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随着她一句话落下,士兵们各个斗志昂扬。 上官融看向顾南栖,气得面色发青,“顾南栖,你的卑鄙,当真是令老夫所料不及啊!” “侯爷,彼此彼此。” “你以为,单凭这禁军,便能与老夫这上过战场,在敌人窝里厮杀过的士兵相较么?” 顾南栖也不理他,只是慢条斯理的拿出了身上的令牌,递给了骁云湛。 “传我令,驭冥军速速入宫勤王护驾,诛杀乱党!护我大殷!” 瞧着她手中的驭令,上官融瞳孔猛地一缩,身子忍不住的后退一步。 这是…… 见令如见殷宁亲临的七玄令! 第468章 拜见主子千岁 可是,这七玄令不是随着殷宁的离世,也一同消失了么?怎么会在顾南栖的身上? 这驭冥军乃殷宁亲自组建,这世间,能让驭冥军心悦诚服的,唯独殷宁一人。 驭冥军神勇无双,可自殷宁去后,便隐匿不出,几乎犹如虚设。 可如今,这七玄令居然出现了。 随着七玄令的问世,驭冥军众将士的心似乎也在这个时候活了过来。 这一夜,偌大的大殷宫内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顾南栖站在长明宫里,她看见驭冥军四将一身银色的铠甲,大步而来,径直到她跟前,单膝一跪。 “穹灵。” “上玄。” “灵曜。” “良姜。” “拜见主子千岁。” “乱党已然拿下,请主子发落。”穹灵道。 殷天成身子颤了一下,他惊愕的看着顾南栖,想要上前,想要触碰一下这张脸,可他抬起手,却又无力的垂下,没了上前的勇气。 上官融被士兵压着跪在地上,瞧着这一幕,他不解的看向顾南栖,“你到底是谁?” 顾南栖也不理会上官融,她微抬下颚,沉声道。 “上官融谋逆,其罪当诛,传皇上之令,即刻起,削除荣国候爵位,诛九族!太子妃沈珈蓝念其为皇室诞下皇孙,特,留一命,褫夺太子妃之位,降为良娣。” 上官融第一时间便看向了殷天成,却见他只是怔怔的看着顾南栖,半点反应也没有,甚至没有暴怒,那眼里,是上官融所看不懂的情绪。 此刻的上官融,犹如被一张网网住,他处于重重迷雾之中,看不清真相。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不解。 比如,驭冥军四将怎会称呼顾南栖为主子千岁? 皇上对顾南栖这番僭越之举,竟无半分不悦?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上官融瞳孔一缩,连忙道:“皇上,谋逆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上官氏九族无关,还请皇上开恩,臣甘愿赴死,只求皇上饶过上官氏满门。” 殷天成看向上官融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暖意,有的,只是漫天的冷意和凉薄。 “皇上!”上官融言辞恳切,“罪臣走错了路,就看在从前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份上,请皇上,开恩!” 说着,他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瞧着这一幕,殷天成眼中划过一抹动容,他刚准备说话,就听见顾南栖一声低笑传来。 “呵呵。” “上官融,今日若你赢了,你会放过这大殷皇室众人么?” 不给上官融说话的机会,顾南栖瞥了一眼骁云湛,“杀了他!” “是!” 骁云湛半分犹豫都没有,手中长剑拔出,只见寒光一闪,上官融便瞪大了一双眼睛,倒在了地上。 骁云湛冷漠的将剑收起,安静的站在一侧。 在这血光冲突的大殷宫内,顾南栖虽一身病弱之姿,却犹如这天下的主人,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予夺。 此刻的长明宫内,似乎皆是顾南栖的人。 她缓缓看向殷天成,一招手,骁云湛便将东西拿了上来。 第469章 宁儿,你来看父皇了 顾南栖语气平缓,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坚定。 “这是禅位诏书,你如今犯了民怨,这皇位,坐不稳了,为了大殷,便传位于殷暮商,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殷天成看着眼前的禅位诏书,他苍凉的笑了一声,“原来这一切,都在你是算计之内。” “今日朕不签这禅位诏书,你当如何?” “殷暮商乃东宫太子,皇上驾崩,该是他即位的。” 闻言,殷天成忽然就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一笑之后,他忽然拿起笔在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拿玉玺来。” 何方点了点头,默默的将玉玺取来。 殷天成没有迟疑,在诏书上按下印章。 末了,他看了一眼顾南栖,“如若你是男儿,这江山该是你的。” 闻言,顾南栖唇角露出一抹讥讽。 “父皇不记得殷盛皇兄了么?” 提起殷盛,殷天成脸上的神情陡然僵住。 他这一辈子,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绞杀妃嫔,谋害子嗣,就连那刚出生的小皇孙也…… “罢了。”殷天成叹息出声,他拖着疲累的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长明宫。 顾南栖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情绪漠然。 这个帝位,当真会让一个好好的人变得面目全非么? 骁云湛走了上来,“今夜宫内发生的事儿,宫外怕还不太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南栖脚下有些踉跄,险些摔倒。 骁云湛将她扶住,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他眼底流露出一抹担忧和心疼,“你……怎么样了?” 顾南栖摇了摇头,“明日一早,你便带着这禅位诏书迎殷暮商登基。” “那你呢?” “呵。”顾南栖苦笑一声,“我,命不久矣。” 话落,她便抽出了被骁云湛扶住的手,跌跌撞撞的往长明宫外走去。 骁云湛整个人当即便僵在了原地,脑海中,皆是顾南栖的那句:我,命不久矣。 可,怎就到了命不久矣的时候呢? 驭冥军四将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落寞还有伤心。 良姜红着眼睛,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迅速的追了上去。 …… 殷天成迁入别苑不久便病了,那病来势汹涌,容不得他做丝毫抵抗,就这样一病不起。 邪风恶寒,发热无汗,咳喘疼痛,他被折磨的形销骨瘦,曾经溢着书香茶香的屋子里,如今只有浓郁的药味。 这天是殷暮商登基的日子,万民朝贺,热闹非凡。 顾南栖则坐着马车到了皇家别苑。 小太监打开那紧闭的院门,她只身一人入内。 还未走进,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推门而入。 软榻上,殷天成半靠在那,面容枯槁,身形消瘦。 见顾南栖进来,他挣扎着便要站起身,可无论努力了多久,依旧无法起身。 最终,只得无力的跌坐在那。 他说,“宁儿,你来看父皇了?” 顾南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想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身为人父,他能这般冷血无情。 第470章 人模狗样的 可是看着他如今这般模样,她忽然就觉得,没有必要了。 皇祖母说得对,这大殷宫啊,是会吃人的。 “宁儿……” “父皇错了,父皇知道错了。” 殷天成嗓音沙哑,他努力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眼前的人,可顾南栖却是纹丝不动。 许久之后,她忽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宁儿!” 殷天成下意识的往前一够,身子却跌落在地。 顾南栖脚步微顿,到底没有停留,大步离开了。 殷天成无力的倒在地上,他从最开始的大笑,最终呢喃出声:“杨柳儿活,抽陀螺。” “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 “杨柳发芽,打拔儿……” 顾南栖越走越远,那声音也渐渐的淡出了耳膜。 她刚了马车,便听到小太监惊呼道:“太上皇驾崩了!” 顾南栖上马车的动作一顿,她扶着车壁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良姜担忧的看着她,“主子,你若是不忍心便回去看上一眼……” “天若弃我,天亦可欺,世若遗我,世当戮灭。” 顾南栖只是丢下这样一句,便闭眼靠在了车里。 “去长街,我想吃醉清风的芙蓉糕了。” “是。” 良姜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 “主子,到了。” 马车在醉清风门口停了下来,云木低声唤了一声。 顾南栖下了马车,抬眸看去,这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街上妙龄女子,俊朗少年,多不胜数。 栩栩如生的金鱼灯,形象逼真的荷花灯,典雅的官灯,各式各样的花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做工精细,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令人心情都好了许多。 她正准备走进醉清风,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接着,就见一年迈的老妪抱着一男子的腿,让他寸步难行,“求流缨公子赐药,否则,老身便一头撞死在这。” 闻言,那个名唤流缨的男子一脚将眼前的老人踢开,“你要死要活皆是你的事儿,不必与我说。” 话落,他便不管不顾的走进了醉清风。 瞧着这一幕,顾南栖眉眼轻轻垂下,“走。” 进了醉清风,顾南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被人称为流缨的男子,他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外披着青衫,大片的莲花纹在衣上若影若现。 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墨发,长长的一泻而下,他身上透着几分疏狂的味道。 眉下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此刻,正窘迫着在身上翻找着。 片刻之后,他尴尬的将手中的酒递了回去,“抱歉,钱袋子丢了,这酒……下次再买。” 小二将酒接了回去,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轻嗤道:“穿的人模狗样的,谁知道,竟这般寒酸。” 流缨刚准备反驳,云飞便走了上来,“小二,按照以往的菜色,都上一遍。” 话落,云飞来到流缨跟前,指了指落座在窗边的顾南栖,“这位公子,我家主子请你一同入席。” 第471章 上卿,接旨吧 流缨刚准备拒绝,却在无意间瞥见摆在桌上的雪花酿,他眼睛微亮,那拒绝的话也吞了回去。 他大步来到顾南栖对面坐下,“在下流缨,盛国人士。” “顾南栖。” 闻言,流缨拿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挑眉看了一眼对面端坐着的人。 原来,他便是顾南栖。 一时间,相顾无言。 顾南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芙蓉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流缨则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雪花酿。 沉寂中,顾南栖道:“喝酒伤身,吃点菜。” 流缨喝酒的动作微顿,他挑眉看了一眼对面的顾南栖,见她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整个人羸弱不堪,看着便是将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他瞧着桌上的雪花酿,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算了,便看在她请自己喝酒的份上。 流缨刚准备说话,就见顾南栖站了起来,“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流缨即将出口的话便哽住了,他点了点头,“好。” 她这病,医治起来并不简单,还是他日再到上卿府寻她。 顾南栖三个侍卫离开了酒楼,马车朝着上卿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车内都寂静的厉害。 许久之后,云木轻咳一声,“主子,方才,好像没有结账。” 顾南栖掩嘴轻咳一声,“嗯。” 然后,便没了下文。 云木嘴角轻轻抽了一下,“那公子似乎钱袋丢了,那么一桌子菜,恐怕,有些难脱身。” 云飞不苟言笑的驾着马车,“有些人,便是要给点教训才好,瞧他那对老人的态度便知不是什么好人。” 云木赞同的点了点头,“那这钱是省了。” 此刻,酒楼内,流缨被扒了衣服,灰头土脸的赶了出来。 店小二一脸嫌弃,“没钱竟还敢请上卿吃饭,就没见过你这般虚荣的男人!” 流缨:“……” 流缨摩挲着光秃秃的手臂,承受着来自四周的目光,狠狠的磨了磨牙齿。 “这该死的顾南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都快死了,竟还这般阴险!” …… 顾南栖回到府中的时候,殷暮商的贴身太监胡言已经拿着圣旨在等候了。 见到顾南栖,他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许的倨傲,“上卿,接旨。” 顾南栖上前一步,在门口跪了下来,胡言这才道:“传皇上圣旨,宣上卿入宫觐见。” “臣接旨。” 接过圣旨,顾南栖刚准备上马车,却听胡言道:“皇上有令,上卿,徒步去即可。” 云飞刚准备说什么,却被顾南栖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微微颔首,到底没有拒绝,缓步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 三个侍卫跟在她的身后,良姜道:“主子,如今大仇已报,你的身份,可以告诉皇上了。” “不必了良姜。” 顾南栖神色淡淡的,声音像是缭绕在风烟那到,带着淡淡的愁绪。 “主子这般为了皇上,他却处处刁难,主子实在委屈,良姜……” 良姜话音未落,顾南栖却突然良姜了一下,口中忽然传来一阵腥甜,腹腔之内也疼的叫她无法忍受,不过片刻,额头便蓄了一层薄汗。 第472章 这只不过是权臣的狂妄 在三人担忧的目光中,她强撑着身子,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金碧辉煌的长明宫换了主人,此刻,殷暮商正端坐在王座上,他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那精致五官更是有着难以形容的瑰丽。 顾南栖行了一礼,“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万岁。”殷暮商呢喃着她的话,“上卿比起从前,倒是少了几分锋芒。” 顾南栖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殷暮商就这样垂眸盯望着她,不骄不躁,如拂去岁月落下的尘埃,在凌乱的涟漪里,无法抽身。 沉寂片刻,他忽然道:“顾南栖殿前失仪,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闻言,顾南栖也不反驳,她轻轻的敛下眸子,“臣,谢主隆恩。” 瞧着她这般模样,殷暮商眼底迸发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顾南栖,在你害死皇姐,杀死小皇孙的时候,可想到今日?” “想到了。” 殷暮商一噎。 他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如从前一般,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他的坏,他的冷血,让他痛恨至极,恨不得喝他血,食他之肉。 “你既早知今日,又为何千辛万苦扶我坐上王座?” 这个问题,他很久之前就想问了。 顾南栖害死了他所有在意的人,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践踏。 可为何,偏偏扶他登上这王座? 从前的那些欺辱,那些教诲,时至今日回想,却皆令他勇往直前。 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他杀了皇姐,杀了自己孩子的事实。 在殷暮商探究的目光之中,顾南栖嫣然一笑。 “臣毕竟是皇上的少师,臣只是想试一试,凭这一己之力,能否撼动大树。” 殷暮商眼中的最后一点恻隐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原来,这只不过是权臣的狂妄。 “拖下去!杖责!” 他冷厉出声。 转瞬,侍卫便走了进来,即将把顾南栖带走之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拜见贤妃。” 顾南栖看去,只见沈珈蓝在宫女的跟随下大步走了进来。 她修长的身姿窈窕,步伐轻盈,衣衫环佩作响。 里面穿一件白色的宫装,外罩一件丝织的白色轻纱,腰系一根白色腰带,乌黑的秀发,挽着流云髻。 髻间插着几朵珠花,额前垂着一颗额饰,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月眉星眼,却泛着冷艳,真可谓是国色天香。 见到她来,殷暮商好看的眉头微蹙,“你来做什么?” 时至今日,他始终放不下对沈珈蓝的芥蒂。 可即便如此,却也给了她贤妃之位。 沈珈蓝行了一礼,“臣妾有话要问一问上卿。” 殷暮商微不可闻的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却是默许了。 沈珈蓝来到顾南栖跟前,直视着她的眸子,“上卿,你若如实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便求皇上免你杖责之刑?” 第473章 难道鹤相还要护着这乱臣贼子么 顾南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温温淡淡的,只是不见一丝血色。 瞧着她这番模样,沈珈蓝低笑一声,“看上卿如今这样子,像是身体不适,这二十杖责下去,恐危及性命,上卿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贤妃请问,臣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珈蓝眸色微微一紧,“那日,皇上里衣的龙纹,可是你所为?” 闻言,殷暮商也在刹那朝着顾南栖看了过来,他眼里闪过一抹紧张,似乎也在等着这个答案。 顾南栖低笑一声,在俩人的目光之下,她轻轻点头,“不错,是我所为。” “为什么?” “呵呵呵。”顾南栖突然就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的轻盈婉转,“为什么?如今这结果,贤妃还不明白?” 沈珈蓝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顾南栖。 她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本宫再问你,皇上在牢中中了毒,也是你所为?” “那毒是我命人在你送饭的途中制造混乱,趁机下进去的,为的,便是让你上官家惹来先皇的猜疑。” “啪!” 沈珈蓝隐忍了许久,终究是还失败了,她一个巴掌重重的抽到了顾南栖的脸上,带着哭腔询问。 “顾南栖,你怎就这般恶毒?” 她的力道很大,瞬间,顾南栖的嘴角便露出了嫣红的血迹。 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却是没有回击。 “贤妃娘娘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沈珈蓝红着眼睛转过身,“皇上,请你饶了顾南栖那二十大板。” 殷暮商怔怔的看着沈珈蓝。 这一刻,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想再追究。 只要这个人还陪在自己身边。 上前,殷暮商将沈珈蓝拥入怀中,“珈蓝!” 感受着那久违的怀抱,久违的温暖,沈珈蓝眼泪迅猛的掉了下来,她抬手紧紧的将殷暮商抱住,突然就哭了起来。 她哭的酣畅,像是要将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顾南栖静静的看着他们,唇角微不可见的轻轻勾了一下。 如此,便好。 这个时候,殷暮商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顾南栖的身上,他温情脉脉的眸子在瞬间冷了下来。 他轻轻推开沈珈蓝,怒视着顾南栖,“二十杖,朕赦了,可是顾南栖,你谋害皇嗣,其罪当诛!” “来人,将顾南栖拉出去,斩首示众!” 殷暮商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的鹤潇便走了进来,他担忧的目光在顾南栖身上一扫而过。 “皇上,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难道鹤相还要护着这乱臣贼子么?” 乱臣贼子四个字自殷暮商口中吐出,让顾南栖当即便怔住了,她怔怔的看向他,眼睛酸涩。 原来,自己是个乱臣贼子。 鹤潇心口一紧,连忙道:“上卿勤王护驾,诛杀乱党有功,皇上此刻杀她,难免落得一个过河拆桥的骂名,还请皇上三思。” “诛杀乱党?”殷暮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当即便笑了起来,“哈哈哈,这顾南栖,不正是大殷最大的乱臣么?” 第474章 不为人世封侯 “朕若杀了顾南栖,只会令天下人越发拥戴,鹤相不必多说。” “来人……” “皇上!”鹤潇急忙上前一步,“小皇子没死,尚在人世。” 沈珈蓝瞳孔猛地一缩,她连忙上前,下意识的问道,“鹤相此言当真?” 鹤潇看了一眼身后的顾南栖,这才道:“皇上命上卿杀掉小皇子,可她到底不忍,偷偷将小皇子交到了臣手中,眼下,小皇子就在我府上。” 殷暮商惊愕的看向顾南栖,眼中划过一抹不解。 可他到底没有多问,只当是这奸佞良心未泯。 他沉沉的叹息出声,“那便暂且留着他的小命,可这上卿一职,还是另择贤能。” “是。” 鹤潇低低的应了一声,与顾南栖一道走出了长明宫。 …… 远远的,那一片红的灼目的洛神花便映入了眼底,娇艳似火,红艳满天,在微风中中悄然绽放。 美不胜收。 顾南栖拖着那千疮百孔的身子,脚下每走一步,都犹如踩在尖刀之上,令她痛不欲生,可即便如此,她却一声也不哼。 鹤潇放慢了脚步,与她一道走出了皇宫。 “把真相告诉皇上。” 在顾南栖即将踏上马车的时候,鹤潇突然道。 顾南栖上车的动作一顿,她回眸,深深的凝望着鹤潇。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终究是要死的,便是他不杀我,朝臣也会逼他杀了我,若不杀我,他如何坐稳这帝位?” “鹤潇,我的身子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他知道,我是他的皇姐,可我又快死了,你让他如何自处?” 她的话,让鹤潇心中一哽,眼睛酸涩。 他声音有些沙哑,“殷宁公主,你便不能为自己活一次么?” 从前,他希望她的心中可以有天下,可以有大义,不沉溺于私仇,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多么希望她可以自私一次,不必事事都扛在那瘦弱的肩膀上。 顾南栖眼眸轻垂,“鹤潇,我想要这大殷海晏河清,江山稳固,百姓安居。” “公主!”鹤潇语气带了几分严肃。 “无论是多么显赫的王朝,也不过是在史册上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多少盛极一时的帝王将相,最终也只是时光笔下闪烁的一颗流星,稍纵即逝的璀璨,瞬间就灰飞烟灭。” “你为大殷,为皇上做的已经够多了,若公主愿意……” 鹤潇垂在宽绰衣袖里的手在瞬间捏紧了起来,他盯望着顾南栖,那漆黑的眸子像是蕴藏了什么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的擦去顾南栖唇角的血迹,那声音,也在瞬间飘进了她的耳里。 “若公主愿意,臣与你一道退出朝堂,从此不求尘间名利,不为人世封侯。” 云烟浸染清湖杨柳的清丽,朝霞催开苏堤桃花的艳影,过往的路人穿行在石板上,抖落一身的烟尘。 顾南栖惊愕的看着鹤潇,脑中努力消化着他那句话的意思。 半晌之后,她蹙着眉头问道,“鹤相……此言何意?” 第475章 你这身子到底怎么了 闻言,鹤潇一愣,他急忙错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唇角露出一抹苦笑,“臣只是同情公主。” “呵呵。”顾南栖低笑出声。 “人生在世,谁又可以在人生的道路上一马平川,畅行无阻,时光要将一个人打磨,总是要先把你的锋芒慢慢磨尽,到最后圆润的没有一丝棱角方可。” 说着,她抬脚上了马车,“我已经习惯了,鹤潇。” 车帘被放了下来,马车朝着上卿府的方向而去。 鹤潇怔怔的站在原地,他望着顾南栖远去的方向,墨色的眸子里痛色翻滚。 “当真,敌不过宿命么?” …… 顾南栖回到府邸,还未来得及坐下,就见洛云书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他看见顾南栖,瞧着她这般虚弱的模样,眉头当即便是一皱,“皇上打你了?” 瞧着他眉宇间的担忧,顾南栖摇了摇头,“倒也没有。” 闻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来到顾南栖身旁坐下,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 顾南栖也不催促他,便这样陪着他坐着。 许久之后,洛云书才叹息一声,一脸不解的看着顾南栖,“你明明知道皇上对你恨之入骨,你为什么还扶他登上帝位,那夜,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也猜到了几分。” “顾南栖,你从前有谋划都不会瞒着我的。” “怎么,你怕了?” “呵!有什么好怕的,自与你一道开始那天,我便已经料到有今日了,不就是一条命,皇上若要,拿走便是了。” 顾南栖轻轻的垂下眉眼,她的声音低低的,也很轻,像是幻觉那般。 “真羡慕顾南栖,有这样的至交好友。” 洛云书皱紧了眉头,“顾大人……” “咳咳咳!” 洛云书话音未落,顾南栖便咳了起来,她看上去很痛苦,额头都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也是到了此刻,洛云书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是顾南栖……你这身子到底是怎么了?” 他先前便知道这人身体不好,有些孱弱,全靠鹤相用名贵的药材为他续命,可也不至于就这样了啊! 顾南栖摆了摆手,“我无妨。” “洛云书,你好好做你的刑部侍郎,你其实,一直都是一位好官。” 从来不曾听她说过这样的话,洛云书耳尖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接着,他脸上神情有些落寞,“只是如今,新帝即位,我离贬官怕也不远了,只是……” “只是放不下顾大人,以新帝对你的成见,你恐性命不保。” 顾南栖也不在意,“人生来就是要死的。” 她若不死,殷暮商如何坐稳这江山。 洛云书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顾大人,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什么?” “这些年来,藩王势力渐长,他们盘踞一方,在等待一个机会攻入大殷,若这四大藩王不除,天下不宁。” 第476章 她这身子,恐不是长命之状 洛云书的话,顾南栖似乎早已经想过千百遍了,此刻,她神情温温淡淡的。 “其余三大藩王还好说,唯有云姜让我放心不下。” “云姜远离大殷,这些年来,已然成为一个小国,不受约束,朝中派去的臣子,无一能活着。” “偏偏那云姜王那为大殷立下过汗马功劳,若削藩,定会引来天下诟病,会让人说殷暮商无容人之量,可如若不除,他便永远都是威胁,稍有不慎,便是皇权被覆,天下大乱。” 洛云书看着顾南栖,眼睛无比的锃亮。 “顾大人,原来你心里竟当真还有家国天下。” “呵呵呵。” 听着他的话,顾南栖低低的笑出了声。 她是大殷的公主啊,这片江河,这一方百姓,曾是她护佑的,即便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可她却也无法抛下身上的责任。 “唉!” 洛云书沉沉的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可惜了,死在云姜的官员不计其数,如今,怕是没有人再敢去往云姜那块死地了。” “先前,新帝差点就被派往云姜了,若不是顾大人你提出让他与先皇滴血验亲,恐怕现在,新帝也是凶多吉少了。” 顾南栖赞同的点了点头,“云姜王不可杀,却不得不防。” “顾大人,你说得容易,这如今,谁敢去往云姜驻守,监视云姜王,这不是明摆着送死么?” 洛云书话音刚刚落下,骁云湛便大步走了进来。 他来到顾南栖跟前行了一礼,“我已像皇上上了折子,不日将前往云姜驻守,云姜王一日不死,我便永不回京。” 顾南栖怔怔的看向骁云湛。 他面容刚毅,犹如屹立在巍峨的青山间,扎根于坚硬的岩石中,纵然风雨飘摇、千磨万击,依旧百折不挠,苍翠挺立。 只是…… “你不能去。” “为何?”骁云湛不自觉的拔高声量,“你是觉得,我没本事驻守云姜么?” “骁老夫人年事已高,她望你娶妻生子,可眼下,你尚未成家,便只身去那必死之地,你让她如何放心得下?” “若我不去,还能指望谁?指望那群贪生怕死的庸臣么?” 骁云湛深深的看着顾南栖。 他知道她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江山平,四海清,新帝坐稳这帝位,百姓安居。 可如今新帝即位,若无人看管云姜王,他定会借机生事,倒时,生灵涂炭,尸殍遍野。 他们一起上过战场,一起厮杀过,知晓战场之上的残酷,所以,不愿世间再有战乱。 只是…… 他唯独放心不下的便是殷宁了。 她这身子,恐不是长命之状。 “总之不行,你不能去云姜。”顾南栖面色阴沉了下来,语气也是格外的坚决。 “我去。” “你如今这身子,哪里经得起长途颠簸,别说驻守云姜,你便是连云姜都到不了,便没了性命。”骁云湛毫不客气的轻嗤出声。 “我去!”骁云湛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决,“让我在这殷都里看着你死在我前面,我宁愿战死云姜!” 第477章 有明目张胆之功效 “你胡说什么东西?” “我不会死,你也不准死,我大殷的将领,不会轻易输给云姜王那老匹夫的。” 闻言,骁云湛眸中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他低声道:“好好养着身子,等我回来。” “嗯。”顾南栖轻轻点头,“等你回来,我给你找殷都最美最贤良淑德的女子嫁你为妻。” 骁云湛不语,只是挑眉看了一眼顾南栖,便转身离去。 瞧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淡出自己的视野,顾南栖忽然叫住了他,“骁云湛!”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侧目,“什么?” “凡事尽力即可,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我在殷都等你回来。” 骁云湛眸中星光点点,瞬间便湿了眼眶,他哽咽道:“一言为定。” 洛云书茫然的看着俩人,他眨了眨眼睛,“顾大人,从前这骁将军也是很讨厌你的,如今看来,他像你的下属似得。” 顾南栖不语,只是看着骁云湛离开的方向。 她想,她这身子,是等不到他回来的那天了。 …… 骁云湛走的那天,文武百官夹道欢送,毕竟,若不是他主动请缨,说不定便是他们其中某个人去往云姜了。 顾南栖站在城楼上,瞧着骁云湛的身影,她有些恍惚。 仿佛,带他上战场还是昨日的事儿。 可转眼,这个男人却早已经历经风霜,可独当一面了。 “主子,你不去送送么?”良姜问。 顾南栖摇了摇头,“不了。” 省的徒增伤感。 她便这样一直站在城楼,直到骁云湛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她才回过神来。 顾南栖刚转身,便与迎面而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她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殷暮商蹙眉看着她,语气冷漠:“顾南栖,你想做什么?” 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便吐血,想博取同情? 顾南栖抬手,随意的将嘴角的鲜血抹去,挑眉看着殷暮商,“拜见皇上。” 殷暮商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满脸怨恨:“滚。” “是。” 在顾南栖转身之时,殷暮商冷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顾南栖,你该感谢骁云湛,若不是他主动请缨去往云姜,此刻,去云姜驻守的该是你。” “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顾南栖嗓音沙哑的丢下一句,这才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殷暮商站在原地,瞧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顾南栖变了。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勇往直前,能言善道,排除万难的顾南栖了,他的眼底,没了欲望,没了野心。 而一个人,如果丧失欲望,在生活面前便等同于束手就擒。 原来,不止锐利的岁月可以将一个骨肉丰盈的人,削减到贫瘠,失去权力,也可让一个人低至尘埃。 “呵呵。”殷暮商讥讽的轻笑出声,“权啊,真乃一味良药,有明目张胆之功效。” 顾南栖回眸看了一眼殷暮商。 他身子颀长,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将他衬得英武不凡,高贵清冽。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走马斗鸡的纨绔少年了。 第478章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今日的殷都城格外的热闹,偌大的皇城笼罩在一片霞光当中。 一片欢腾中,顾南栖却慢慢的退出了人群,处在这个拥挤热闹的地方,她的心,竟然荒凉的厉害。 崇曦穿梭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顾南栖。 听闻殷都发生巨变,他放心不下她,第一时间便来了这大殷。 崇曦来到顾南栖身旁,他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殷宁……” 他话音未落,顾南栖却突然半跪在了地上,嘴里的吐出一口鲜血。 崇曦瞳孔在这一刻惊惧的缩了一下,“你……你……” 顾南栖抬手,随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迹,扭头看向崇曦。 许久不见了,他还是如先前那般好看。 他的周身萦绕着一股让人不敢逼视的荒寒,明眸如星,黑发如墨,一身矜贵的气息,俊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崇曦,你下手能轻点么?” 崇曦本能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他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力道竟然这么大? 还是说她越来越虚弱了,轻轻拍了一下也能吐血。 顾南栖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朝着上卿府的方向走去。 崇曦瞧着她的背影,心中竟然觉得有些不踏实。 那蛊毒…… 发作了! 崇曦眼睛蓦的一红,这蛊毒发作的又快又猛,纵使他召集天下名医,也研制不出解毒之法。 崇曦从未这般痛恨过自己。 收敛了几分情绪,他大步追了上去,不容抗拒的握住了顾南栖的手,“殷宁,你哪里疼?” 顾南栖抬眸看着他,眼前的男人眉头轻蹙,两片犹如桃花一般的薄唇轻轻抿着,看向她的眼睛,带着一种深深的担忧。 她突然就笑出了声,“没事,许久没见到崇曦了,一时激动,没忍住吐了点血。” 瞧着男人一副快出来的模样,顾南栖有些茫然不解。 他这是,怎么了? “崇曦,知道为什么自古红颜多薄命么?” “不知道。” “因为,没有人在意丑人活多久呀!” 崇曦:“……” 顾南栖轻轻的笑着,大步往前走去。 可是没走出几步,身子又是一个踉跄,她俯下身子,轻轻擦拭了一下鼻尖,可入眼的,是灼目的血迹。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何情况,却能感受到,近日,她越发的累了。 崇曦大步走了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瞧着她鼻子里流出的血迹,他鼻头一酸,被一种犹如溺水的窒息感将自己包围。 “殷宁我……” 顾南栖唇瓣似有若无的勾了一下,她道:“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一句话,她说的很轻,很淡,仿佛风一吹便会散掉一般。 崇曦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呵!”他唇瓣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仓惶的笑,“你,说什么胡话?” 顾南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骗你的,吃了鹿肉,上火,你死我都不会死。” “去叫大夫。”崇曦面色凝重的吩咐了一句,青阳应了一声,立即走了。 …… 顾南栖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间,她给自己喂了一杯茶,这才回到了床上躺下。 她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 不想让云飞云木还有良姜担心,也不能让崇曦担心。 而她的身体她比任何都清楚,怕是回天乏术了。 想着想着,她渐渐的陷入了黑暗当中。 第479章 殷宁,我想娶你为妻 一段时间之后,那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一袭白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两位大夫。 这是殷都城里最有威望,也是最有能力的大夫。 “给她看看,别吵醒了。”崇曦低声吩咐了一句,便站在一侧看着床上的顾南栖。 其中一人隔着一层手绢,将手指搭在了顾南栖的脉搏之上,认真的把起脉来。 而崇曦的眸子却沉了几分。 如若是以前,怕是此刻早已经将手里的长剑抵在大夫的脖子上了。 一直以来殷宁便是这样的,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曾有过片刻的放松。 不管睡的如何安稳,总会在有人接近之时瞬间醒来。 如今…… 她眉目紧闭,浅浅的呼吸似乎叫人感受不到一般。 此刻的顾南栖,突然给崇曦这样一种感觉,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便会突然不在了。 任凭他千般作为,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大夫却突然站起了身子,目光凝重的朝着崇曦看了过来。 “这位怕是命不久矣……” “出去。” 不等大夫把话说完,崇曦便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他看着顾南栖,眼眶却慢慢的红了。 上苍总是这般的残忍,个了他美好希冀,却又将他夺走。 有的时候觉得‘如约而至’是个多么美好的词,等的很苦,却从不辜负。 …… 这一觉,顾南栖睡的很熟,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 崇曦正坐在床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崇曦看着她,一语不发,眼神中透着丝丝顾南栖所看不懂的情绪。 她抿了抿唇瓣,正想重新躺下去之时,崇曦突然吐出一句,“你若敢死,孤便率大军荡平大殷!” “……”刚刚睁开眼睛便听到这样一句,顾南栖的内心有些复杂。 她揉了揉眉心,“你能不能……” “不能!” “我还没说什么事儿。” “不能。” 顾南栖:“……” 一时间,寂静无声,谁也不曾说话,许久之后,崇曦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顾南栖,眼底是此生从未有过的认真。 从前,他用尽一切办法,只想要这人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倾举国之力只为留住她,哪怕,多一天也好。 “殷宁,我想娶你为妻,随我去大盛可好?” “崇曦。”顾南栖温和而人认真的凝望着他,“我活不久了,何必在我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殷宁!”崇曦有些急切的握住了她的手,一瞬间,他被巨大的无力和颓废感包裹。 还不待崇曦把话说完,云木的声音便在屋外响起,“主子,有人求见。” “谁?” “那日酒肆相遇的男子,流缨。” “就说我不在。” “他已经进来了。”云木尴尬的看了一眼自跟前走进去的男人。 流缨走进屋内,瞧着床榻上有气无力的顾南栖,他唇角溢出一声讥讽的轻哼。 “如我所料,你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第480章 你这佞臣好生奇怪 听着他的风凉话,顾南栖也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身患顽疾,见笑了。” 她的豁达,让流缨微微一愣,有些诧异。 “罢了,虽然你不仁,但医者仁心。” 说着,流缨便上前,指尖轻轻的搭上了他的脉搏,随即,他面色忽然一变。 “噬心蛊!” 一时间,房间内传来一阵叫人窒息的寂静。 “什么噬心蛊?”良姜走了进来,蹙眉问了一句。 流缨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解释道:““噬心蛊,以剧毒之蛇鲜血饲之,一旦进入人体,便会随着血液走向心脉,届时,它便会在寄主体内大量繁衍,幼虫会疯狂啃食寄主五脏六腑,吸食鲜血。” “直至,从里到外,将她彻底掏空,此过程中,中蛊会痛不欲生,每活着的一刻,都是地狱。”” 闻言,顾南栖轻轻的垂下眼眸,那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可那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掉了下来。 她说,“我这蛊毒,多久了。” “两年。”流缨眉头轻轻蹙着,“这蛊毒本不到发作的时候,可你身子素来不好,加之,中过瘴气之毒,便加速了这噬心蛊发作的速度。” “原来,石窟林里能活着,是这噬心蛊的作用。” “石窟林!”流缨又是一愣,“那是大盛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你能活着出来,当真是了不得。” “两年。”顾南栖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两年前,殷暮商还是默默无闻的纨绔皇子,他寻不到这稀世蛊虫……” 说着,顾南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崇曦的身上。 他脸色一片煞白,那不敢诉说的,在这一刻,被人毫无余地的说了出来,让他几乎溺毙其中。 “你敢害主子!”良姜的声音带着哭腔响了起来,她迅速拔出身上的弯刀,却被青阳摁住。 “良姜姑娘,主子从前并不知道顾大人便是……” 青阳警惕的看了一眼流缨,隐去了接下来的话。 流缨也不在意,只道:“其实这噬心蛊也并非世间无解。” 崇曦眼睛顿时一亮,他脚步踉跄的站了起来,急切的抓住流缨,“什么办法?” “麒麟角。” “麒麟角?”青阳有些气愤,“你这庸医,这麒麟一现,已是百年之前的事儿,存不存在,都得另说,你让我们去哪里寻这麒麟角。” “盛崇衍!” 崇曦眼睛终于了有了一丝光芒,他神情无比的急切,他想要拉一下顾南栖的手,可想到自己做的事儿,他又退缩了。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着顾南栖,“等我,我去为你取来,你会没事的,还有……” 他错开了与顾南栖对视的目光,“噬心蛊的事儿,我很抱歉。” “崇曦,不必忙活了。”顾南栖嗓音清淡,不起波澜,“你与盛崇衍本就势同水火,不必为了我弯下腰杆,我终究都是要死的。” “你这佞臣好生奇怪,蝼蚁尚且偷生,明明有机会活着,却非得自寻死路。”流缨双臂环抱在胸前,垂眸瞧着顾南栖,满脸不解。 第481章 身边的人脑子却这般不灵光 崇曦目光落在了流缨的身上,言辞恳切,“劳烦帮我照顾她,我去去便回。” 流缨点头,“反正我也想看看那传说中的麒麟角,便照看这佞臣一段时间。” 话落,流缨看向身后的云木,“我的房间在哪里?” 云木愣愣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我家主子的女子身份了?” 说着,云木握紧了刀,眼底闪烁着杀人灭口的凶光。 瞧着他这样子,流缨轻嗤一声,“主子是个算无遗策的奸佞,身边的仆人脑子却这般不灵光。” 闻言,云木有些急了,“你已经骂了我家主子,便不能骂我了。” “……”顾南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出门左转,随你选。” “嗯。”流缨也不矫情,就这样走了出去。 崇曦站在榻前,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上前在床前蹲了下来。 “殷宁,我们都是这尘间浮萍,都被命运牵着走,无法自在呼吸,所以就连承诺一个人也做不到,可我,却还是想许你白首不相离。” “殷宁。”崇曦微凉的指尖轻轻的勾住顾南栖的手指,“等我回来。” 话落,那握着顾南栖的手陡然一松,指尖划过她的掌心,那微不可见的停顿,是他割舍不掉的流连。 他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便要离去。 在他转身之时,顾南栖叫住了他。 “崇曦,我殷宁此生都不会为伤害过我的人动情,我不杀你,只是看在从前你那颗想要救殷暮商的心。” 崇曦身子微微一僵,顾南栖这般决绝的模样,让他想到了那些赶赴死亡的人,那些纵身山崖,一剑封喉,吞咽毒药的人。 他们是因为现实绝望,还是渴望来世重生。 没有多说一言,崇曦快步走了出去,转瞬,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 殷暮商站在殷宁的灵位前,他将一叠芙蓉糕放在了跟前,声音温柔,“皇姐,我来看你了。” “皇姐你知道么?我如今是这大殷的主人了。” “皇姐,父皇死了,不知道你没有看见他,若看见了,千万不要原谅他,他杀了盛皇兄,杀了母妃,也杀了皇姐。” “他还想杀我的皇子,皇姐的侄儿,可那顾南栖良心未泯,也或许是为了活命,竟阳奉阴违,没有杀掉小皇子。” 殷暮商的眼睛通红,可说着活着,那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他将殷宁的灵位抱进怀里,从最初克制的隐忍,变成了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皇姐你忘记了一切,却唯独那般信任顾南栖,他却这般对你,我一定会杀了他,让他亲自来给你赔罪……” “不!”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暮商连连摇头,“皇姐这样好的人,不会遇到顾南栖的,他那样的恶人,是要下地狱的。” “只是皇姐……母妃的死,与上官融有关,可珈蓝……我不能处置了她,因为,我心悦她。” “皇姐,我们便让上一代的恩怨就此结束了好么?待我杀了顾南栖,一切便都好了,都好了……” “不好了皇上!” 胡言面色凝重的闯了进来,满脸震惊,“皇上……” 听见胡言的声音,殷暮商将殷宁的灵位放了回去,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什么事?” 胡言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四方诸侯暗自带军来殷,途中与骁将军对上了……” 殷暮商瞳孔震惊的一缩。 “骁云湛现下如何?” “骁将军他……身中数箭,力竭而亡,棺椁已经送回骁府了。” 第482章 受不住,那便去死 顾南栖来到骁府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的官员。 骁老夫人的哭声在这大一片安慰声中,格外的凄厉。 顾南栖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洛云书见她,立即走了上来,“顾大人,你怎么来了?” 以骁家对他的成见,此刻,怕是不太乐观。 果然…… 骁胡氏的目光在瞥见顾南栖那一刻,忽然就冷了下来,她冲上前,想要厮打顾南栖,却被云飞和云木拉住了。 她所有的伤痛在看到顾南栖的这一刻,突然就爆发了。 “都是你这个祸害!若不是因你,他便不会自请去驻守云姜。” 顾南栖长睫轻颤,她疑惑的看向了骁胡氏。 骁胡氏脸上早已经被泪水打湿,“顾南栖啊!你这般无恶不作的奸佞,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让我儿对你言听计从。” “你以为他为什么去云姜驻守,还不是为了让皇上因着他驻守云姜的关系,而留着你这条贱命!” “谁知道……他还未到云姜,便遇到了这等劫祸……” “骁夫人!” 鹤潇上前一步,挡在了顾南栖跟前,“发生这样的事儿,我们也很痛心,可这不能怪上卿。” “上卿?” 骁胡氏讥讽的笑了出来,“他如今哪里还是什么上卿,不过一个随时都可能丢笑性命的佞臣而已。” “你……” 鹤潇还想说什么,却见顾南栖缓步朝着棺椁走了过去。 骁胡氏想要命人将她拦住,却被骁老夫人制止了,“随他去,让云湛安心的走。” 顾南栖来到棺椁跟前站定,片刻之后,她突然在所有人的惊讶中将那棺椁推开了。 瞬间一片嘈杂。 她像是没有听到那些如水一般涌来的谩骂,在那冰冷的尸体面前伫立。 骁云湛一双坚毅的眼睛在此刻合成了永诀的弧线,与她,与这个世间,彻彻底底的,阴阳相隔。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的照在的身上,顾南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只觉得周身寒凉,犹如坠入冰窟。 伴随着清风划过的柔软,角楼风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南栖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稀薄的阳光,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骁云湛,等你回来,我给你找殷都最美最贤良淑德的女子嫁你为妻。 可顾南栖却不知道,骁云湛最想娶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她殷宁。 她站在棺前,垂眸看他铠甲染血,光影斑驳,风声缄默。 顾南栖不悲不喜,不怒不闹,沉静的让人心生错觉。 “皇上驾到!” 随着宦官尖锐的声音响起,群臣连忙叩拜。 转瞬之间,殷暮商便走了进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棺椁前的顾南栖。 “大胆顾南栖,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顾南栖像是没有听到那般,她落寞的转身,像是一具失了魂魄的躯壳。 她拉耸着肩膀,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看着她这样子,洛云书有些焦急的抬起头,低声道:“顾大人!顾大人!” 在经过殷暮商跟前的时候,顾南栖口中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就这样朝着地面直直的倒了下去。 殷暮商神情冷漠的直视前方,那嗓音冷的让人生畏:“顾南栖藐视君威,脊杖八十!” “不可!”鹤潇猛地抬头,“皇上,脊杖八十,她焉有命在?” “受不住?”殷暮商微微侧目,“呵!受不住那便去死。” 第483章 拖出去,脊杖八十! “皇上……” “鹤潇!” 殷暮商一声呵斥打断了鹤潇的话,他眼底溢满了一层深深的戾气,“鹤潇,你是贤臣,是这大殷的相国。” 鹤潇微楞,他陡然发现,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懵懂的三皇子殿下了。 就在鹤潇愣神的时候,顾南栖已经被侍卫拖了出去。 三个侍卫不约而同的抽出长剑挡在了跟前,“谁敢动我家主子!” 良姜手中的圆月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一层冷光,她目光犀利,直视殷暮商,她想要说什么,唇瓣轻轻动了动,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殷暮商看着良姜,他唇角勾起一抹残戾的弧度。 这个人,原是驭冥军中四将一员,如今,竟对一个杀死皇姐,她曾经主子的人这般卑躬屈膝,甚至以死相护。 “你们是不想活了么?” 云飞和云木手持长剑,面对殷暮商的杀心,也不见丝毫的退缩。 “呵!” 殷暮商冷笑,“那朕,便成全你们这群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 “皇上!” 洛云书连忙上前一步,在殷暮商跟前跪了下来,“顾南栖与骁将军感情深厚,如今骁将军死讯传来,他一时承受不住才会殿前失仪,还望皇上饶恕了他。” 殷暮商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洛云书,他的眼里,慢慢的浮现出一抹不解。 为什么? 顾南栖他分明坏事做绝,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护着她呢? 鹤潇与洛云书便也罢了。 可骁云湛,还有良姜……他们曾是皇姐身边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人,如今,竟也与这顾南栖为伍。 殷暮商只觉得心疼,心疼那个为大殷操劳了一辈子却不得善终的殷宁。 他恨透这些背叛她,转身投入顾南栖门下的人。 殷暮商的眼睛,渐渐被嗜血所取代,他凉凉的笑了出来,“呵呵,还有谁要为顾南栖求情?” 一时间,静静无声,谁也不曾说话。 殷暮商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拖出去,脊杖八十!” “皇上!你这般待我家主子,你会后悔的!” 良姜的声音带着一抹哭腔,她那捏着圆月弯刀的手也再不停的收紧,骨节都微微泛白。 公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所有人这般欺辱? 殷暮商望着良姜,“你!你们,既然心疼,便与顾南栖同罪。” 很快,周遭的士兵便乌泱泱的走了上来,将鹤潇,洛云书,还有良姜云飞云木困住。 三个侍卫想要反抗,却听殷暮商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谁敢反抗,朕现在便杀了顾南栖。” 于是,三人只得扔掉了手中的剑。 顾南栖很快便被人钳制住了,一瞬,那板子便狠狠的朝着她砸了下来。 只一板,她口中赫然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幕,纵是骁胡氏,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的恻隐。 殷暮商俯视着那一幕,只觉得有些快慰。 他上前两步,想要更清楚的看到顾南栖此刻的狼狈之相。 当第二板子即将落下之时,殷暮商听到顾南栖模糊不清的呓语传来:“母……母妃……你再这般惯着殷小三……他该娶不到皇妃了……” 第484章 她不能死 殷暮商瞳孔猛地一缩,他直觉脑袋轰的一声,他惊诧的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南栖。 在那板子即将落下之时,他连忙伸手制止。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茫然不解的看着殷暮商,又看看趴在那顾南栖。 顾南栖莫不是,死了? 殷暮商红着眼睛,望着眼前半死不活的顾南栖,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踉跄的后退一步,他惊愕的看向鹤潇,又看向骁云湛的棺椁,最终将目光落到了良姜的身上。 他喃喃道:“你……你们有什么瞒着朕?你们都知道?” 瞧着殷暮商此刻近乎癫狂的模样,鹤潇沉沉的吐出一声叹息,知晓,他该是猜到了。 于是,他轻轻的点了下头。 只一瞬,如死一般的沉寂蔓延开来。 殷暮商僵硬的转过身,瞧着面色苍白,唇瓣被鲜血染红的顾南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僵住了。 他唇瓣轻轻抖动着,“皇……” “来人!将顾南栖扶回上卿府,让御医诊治!” 众人哗然,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太过突然,转瞬,顾南栖便被挪出了骁府,就连新帝也一道去了上卿府。 …… 素蕊粉瓣,在彤影间零落几点残香,恍若幽梦初醒。 上卿府内,御医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殷暮商坐在上首的位置,他眸色深沉如墨。 “怎么样了?” 院判小心的抬起头,无法掩饰眼底的惊诧,“回,回皇上,顾……顾姑娘药石无医了。” “顾姑娘?药石无医?”殷暮商重复着院判的话,那嗓音冷的犹如三丈寒冰。 院判低下头,“上卿确是女儿身,却也身患顽疾,加之受到了刺激,又被脊杖,便是我等用尽毕生所学也是救不了她的。” “废物!”殷暮商红着眼睛拍案而起,他像是褪去了那曾温雅的伪装,露出了毛骨悚然的尖锐。 “你们若救不了她,我要你们太医院偿命!” 众人一惊,“皇上,纵使要了我们的命,顾大人也活不了。” 医院的话,让殷暮商跌坐在了椅子上,“怎么会救不了呢?” 正在这个时候,鹤潇走了进来,他轻轻挥手,让御医们退了下去。 一时间,这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了殷暮商与他的存在。 “皇上,万物枯荣,皆有定数,盛衰沉浮,不可丈量,生死,随缘。” 殷暮商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焦距,他看向鹤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般。 他猛地上前,抓住了鹤潇,“鹤相,你有办法救我皇姐么?” “鹤相,她是我的皇姐,她不能死,朕要她活着,要她好好的活着你知道么?” 殷暮商突然就哭了起来,此刻的他,没有了往日威严赫赫的模样,狼狈的叫人有些心疼。 他无力的俯下了身子,“她是我的皇姐,难怪,难怪她表面在欺负我,可实际上,却处处维护,甚至不惜发动兵变,让我登上这帝位。” “是我愚钝,是我混蛋,明明皇姐就在眼前,我却没有认出她来,明明,骁云湛都在她跟前自称属下了,明明良姜已经叫她主子了,我却还不知道,是我蠢……我还想要她的命……” 第485章 皇姐,交给我 “鹤相!” 殷暮商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鹤潇。 “你说皇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要杀她,她都不愿意告诉我,她是我的皇姐,呵呵……” “她定是怪我了。” “皇上。”鹤潇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公主在楠栖的身上重焕新生,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与你相认,可是她不能,她是世人眼中的权臣,你若不杀她,这天下臣民,是不会真心臣服于你的。” “她一早便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怕你不忍,怕你难过,她才一个人扛下所有的。” 殷暮商终于从最初的隐忍,变成了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他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哭的不能自已。 他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皇姐呢?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走进了一抹身影,俩人抬眸看去,只见顾南栖缓步而来,她终于褪去了那一身男装。 却没有身着华丽的裙衫,没有斜插金钗碧玉簪,也没有走着青莲的步子。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殷暮商看着她,眼睛憋的通红,他努力的想要将自己的眼泪憋回去,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还是失败了。 他快步上前,在顾南栖跟前之时,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皇姐……” “起来。” 顾南栖垂眸看着他,语气冷淡,不见半分温情。 殷暮商连连摇头,“皇姐,我……” “殷暮商,你如今已是一国之君,若被人看到你这番姿态,如何服众?起来!” 顾南栖猛地拔高了音量,殷暮商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站了起来。 “下旨。” “什,什么?” “下旨,我率驭冥军出征。” “皇姐!你知道你快死了么?” 殷暮商一颗心,如棉里的针,轻轻一触便血流如注了。 顾南栖侧目看向殷暮商,她眉眼坚毅,那一举一动间,皆是睥睨霸气。 “我曾说过,四方诸侯,凡有敢犯者,必绝其路,亡其族,灭其种。” 鹤潇看着顾南栖,只觉得她虽病着,可那声音却坚定张扬,气贯山河,清澈中又带着一股魅惑,霸气中又透着三分轻狂。 仿若让人看到了当初那个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殷宁。 “皇姐。”殷暮商近乎祈求的拽住她的手,“皇姐,交给我,我便是御驾亲征也定会将反叛的诸侯拿下,让他们永远臣服于大殷。” “皇上。” 顾南栖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清冷的目光直视殷暮商。 “一朝登基,六亲情绝,皇者寡也,帝者孤也。” 那没有温度的声音传入耳中,殷暮商整个身子在霎时间便僵住了,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看着他此刻的模样,顾南栖长睫轻轻颤了颤,“殷小三,这是姐姐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往后的路,便要你自己走了。” 话落,顾南栖便转身走了出去。 殷暮商还站在原地,唯独那张早已经褪去稚嫩的脸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鹤潇衣袖底下的手轻轻颤了颤。 原来人生在世不是只能贪得一晌欢愉,也有些人,做到侠之大者。 第486章 以诸侯之身血祭军旗 诸侯大军压境,整个殷都城犹如笼罩上了一层阴云,谁也不敢外出,原本繁盛的街道,此刻,竟也十分萧条。 皇城底下,驭冥军严阵以待。 听说他们的公主回来了,将要带领他们去征战沙场,驱逐诸侯,护一方百姓平安。 顾南栖一身戎装,骑着枣红色的骏马缓缓出现在了人前。 她的身侧,除了云飞云木和良姜三个侍卫,还多了一面容白皙的少年。 流缨复杂的看了一眼顾南栖,“我用尽毕生所学,也只能保你十日,十日之后,若你还无法平定叛乱,大殷危矣。” 顾南栖眼眸扫过跟前的驭冥军,那一张张脸,都是曾跟随她一起浴血奋战的士兵。 穹灵,上玄和灵曜站在最前方,自顾南栖出现开始,他们眼中便蓄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万众瞩目之下,顾南栖举起了手中长枪,朱色的唇瓣轻轻开启,那声音,却仿若震耳欲聋。 “诸位将士,沉寂三年,此次,可有信心与我一同并肩作战,为骁将军报仇,以四方诸侯之身,血祭军旗,扬我大殷国威。” 驭冥军将士瞧着顾南栖手中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长枪,还有那如殷宁公主如出一辙的语气,众人声音如雷贯耳般的传来。 “我等,以上卿之命是从!” 从前,他们不知内情,都以为良姜背叛了长公主,直到昨夜,三位统领才与他们推心置腹,殷宁公主,竟借尸还魂。 他们便知道,他们驭冥军的将帅,是不会这般轻易便死去的。 只是,这个秘密,谁也不会说出来,唯有带进坟墓。 似火的骄阳照在顾南栖的脸上,将她的面容点缀的把戏无暇。 她轻轻拉动缰绳,回眸看了一眼立在城墙的殷暮商,还有鹤潇。 而后,她再也没有回头,带着驭冥军,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外奔涌而去。 殷暮商知道,此去,便是诀别。 …… 四方诸侯大军压境。 沉寂多年的驭冥军正面迎敌。 暗夜之中,无边无际的暗铁色的黄沙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一面大大的黑色的衮金边王旗猎猎飘扬在风中,上面赫然两个银钩铁划的“大殷”二字。 黑盔铁甲的铁骑,列队有序,严阵肃立。 当先的一人未着铠甲,她一身白衣,披着厚厚的狐裘斗篷,立于马背上。 铠甲过于厚重,以她如今的情况,难以承受。 旁边,穹灵、上玄和灵曜皆是一身黑衣,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红缨,端坐于一匹通体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身形笔挺如剑,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一股杀伐之气。 曾经,他们出生平凡,落魄不得志,被官欺,与官斗,在那污浊不堪犹如地狱的日子里,他们遇见了公主。 自此,有了名字,有了身份,还有了官衔。 他们不忠君,不臣服权势,只永生效忠于殷宁千岁。 殷宁眸光透着淡淡的慵懒,举目仰望着远处。 浓云阴霾笼罩下的边塞,熊熊的火光腾烧,映红了半边的夜空,升腾的浓烟,恰似莽莽的黑蛇舞动。 第487章 他带的却是驭冥军 慢慢的,她的眼中浮起簇簇兴奋的火苗,正以一种缓慢的姿态灼灼燃烧着。 她的身周有无边无际的杀气蔓延,仿佛能吞没整个天地。 列队在她身后的驭冥军神采奕奕,全体精神振奋! 霎时间,方圆数里,浓浓的士气澎湃,就连野地里的猎狼也跟着绕路。 “上玄!” “末将在!” “你带一小队人马,去接应穹灵,他烧了叛军粮草,此刻,定被对方围追堵截。” “是!” 上玄翻身上马,“你们,随我去支援穹灵。”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顾南栖眸子轻轻的眯了眯,“灵曜。” “末将在!” 灵曜上前,在顾南栖跟前下跪,等着她的命令。 “你带人去截断叛军的支援,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得严防死守,我要将叛军困于囚笼,生死不能。” “是!” 灵曜领命而去。 良姜忽然上前,“主子,属下做什么?” 她也曾是驭冥军四将中的一员,此刻,不该缩在他们身后,也该冲锋陷阵的。 顾南栖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你且跟在我身边,需要你出手之时,我在吩咐你。” “是。” 对于她的命令,他们一向都不做怀疑。 …… 诸侯营地。 “真是笑话,这大殷中是无人了么?竟配一个文官前来迎战!” “哈哈哈哈!这人可是先皇身边最得势的顾南栖啊!” “新帝即位,这顾南栖早已经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此次前来迎战,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这小皇帝啊,真是心狠。” 听着几位藩王的议论,人群中,一身铠甲的云姜王轻轻的蹙起了眉头,他环顾四周仅仅一夜便被烧没了的粮草,心中掠过一抹警惕。 正在这个时候,被他派出去打听的贴身侍卫走了上来。 “王爷,如你所料,此次大殷出征却有猫腻,将领是顾南栖不错,可……他带的却是驭冥军。” 闻言,姜飞朝着远方看了过去,“山海,事情不妙,我们先退。” “是,属下马上去准备。” 直到山海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底,姜飞这才走了上来,“三位,我们的粮草被烧,眼下怕是撑不住几日了,这样,本王先回一趟云姜,将云姜囤积的粮草运送过来,好让诸位度过这个难关。” 闻言,齐北候当即便不乐意了,“云姜王,我们当初说好的,拿下这大殷,平分九州,你这不会借此机会,多分去一些。” “本王重诺,说了平分,便是平分。” 闻言,齐北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呵呵,云姜王当真舍得将云姜囤积的粮草运送过来,可要我说,离大殷最近的封地,乃是东临王。” 说着,一道道目光便朝着东临王看了过去。 迎着几人的目光,东临王轻咳一声,“我东临没有这么多粮草,既然云姜有,我们便撑些时日,等云姜的支援。” “呵呵。”几人大笑起来,却谁也没有戳破谁的心思。 第488章 寒月胡笳 云姜王姜飞运送以粮草的名义,早早的带着自己的大部分人马退出了战场。 虽然也有人怀疑他别有用心,可最终也只是觉得他是怕了,如此更好,少一个人,便多一分利。 …… 暮色夕阳,枯叶飘零,血一般的霞光,坠在暗黑色的湖面上,磅礴大雨,无情地扣打阴暗的泥土。 无声的郊外,远见几颗枯树,死一般的沉寂…… 这一连五日,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预兆,云姜王说好了送来粮草,却不见身影,便是他们派出去运送粮草的人也不见回来。 这整整七日,周遭都是大殷的人马,他们不敢妄动,可这没有粮草,士兵都已经饿到了极致,就连战马也杀了许多。 再这么下去,不等交战,他们便自己饿死了。 东临王瞧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他深沉的眼中划过一抹凝重。 “再杀几匹战马给士兵充饥,今夜便强攻,拿下殷都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若拿不下这殷都城,我们便等着被耗死在这里!” 东临王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坐在周遭休息的士兵们听了个清楚。 可直到现在,东临王也不明白。 那粮草就是一切,是此次胜利的关键,他们派了最精锐的士兵看守,怎得还会被人烧了呢? 夜幕慢慢的降临,他们的肉也已经煮好,此刻,肉香四溢,让士兵们也不由得来了精神。 可就在他们准备享用美食的时候,高处忽然火光冲天,接着,那燃着火的箭便朝着他们射了过来,所到之处,一片死伤。 他们早已经饥饿难耐,此刻,连忙四处逃窜,甚至去抢大锅里的肉,却被箭射中。 瞧着转瞬便死了许许多多的士兵,东临王捏紧了手中的剑,对着前方吼道,“是哪位阴险小人!可有本事决一死战!”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见山崖出缓缓出现了一抹人影。 那人一身白衣倾身,墨发飞扬,此刻,正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犹如蝼蚁一般的他们。 顾南栖瞥了一眼身侧的良姜,后者会意,上前问道,“我家主子说了,她不想要各位的命,只要交出杀害骁将军的罪魁祸首便好。” “呵呵!”东临王轻笑一声,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尽是阴霾,“顾南栖,你区区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在老夫面前耍横,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听着他的话,顾南栖也不恼,只是道:“人,是你杀的?” “哼!是又怎……” 东临王话音未落,一支泛着寒光的利箭当即便穿透了他的身子。 顾南栖慵懒的放下弓箭,她脚下有些虚浮,目光却是无比的坚毅。 他瞧着那犹如炼狱的山谷,冷漠的吐出一个音节,“杀!” “是!” 良姜应了一声,与云木一同朝着火光冲天的人群里冲了过去。 云飞侧目看着顾南栖,“我带人堵住东边的小树林,免得他们往那里逃窜。” “不必。” 顾南栖出口阻止了他,“那里不必把守,让他们逃。” 第489章 并不是他一人的一厢情愿 云飞眼中划过一抹诧异,“为什么?你不是要给骁将军报仇?” “这些人此刻只想活着,若将出口全部堵死,让他们没了生路,他们便会拼死一搏,到时,谁输谁赢,未可知,人呐,最可怕的便是那无畏一切的勇气。” 云飞愣愣的看向顾南栖,她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华贵的衣袂拂过夏末的长空,凉风轻扬,为她单薄的身躯平添了三分瑰丽磅礴的气势。 沉默了许久,云飞还是道:“可是主子,那粮草守卫如此之多,穹灵是如何烧掉粮草的。” 顾南栖唇角轻轻勾起,她刚准备说话,口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腥甜。 她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吩咐道:“你去帮助良姜他们。” “可是你……” “我无碍的。” 云飞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南栖,这才策马离去了。 他前脚刚走,顾南栖便单膝跪在了地上,口中吐出嫣红的鲜血。 她只觉得眼皮格外的沉重,重的连睁开都费劲。 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周遭的所有都变得模糊,变得,越来越看不清了……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却又无力的合上,在她即将跌落在地之时,忽然被一只手拽住了。 “殷宁……” 那个声音带着急切,带着哭腔,风尘仆仆的,乍然出现。 闻着那股熟悉的清茶冷香,顾南栖努力的睁开眼睛,入目,是男人面容白皙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睛上却缠了一圈白布,将他那双眼睛遮住住了。 顾南栖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可刚刚碰到他的衣角,又无声的滑落。 即便看不见,崇曦也知晓顾南栖此刻的情况。 他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冰凉彻骨,他努力的搓着她的手臂,渴望升起一点温度,可试了许久,她的身子却越来越冷。 “殷宁……你别死……我为你带来了麒麟角……你别死……” “呵呵。”顾南栖轻笑出声,那声音却带着无尽的寂寥,让人听着便觉伤痛。 她道:“崇曦……” “我在!我在!” “你的眼睛怎么了?” 闻言,他整个身子顿时一僵,“没,没什么,来时被风沙迷了眼。” “崇曦,我原谅你了。” 顾南栖终于还是抬起了手,她轻轻的触碰他那被白布缠住的眼睛,声音在这一刻,有种摇曳的风情。 “我认识的盛崇曦,纵有衰亡颓败,山河破碎,也会有风华再起之日。” “崇曦,我原谅你了。” 崇曦想要说什么,却见顾南栖微凉的指腹轻轻的覆在了他的唇上。 顾南栖道:“你可知,自初见之时,我便心悦你,纵然,情如风雪无常,一动既殇,我……也不悔。” 顾南栖的声音传入耳中,崇曦犹如被雷霆重击。 她说,你可知,自初见之时,我便心悦你,纵然,情如风雪无常,一动既殇,我……也不悔。 崇曦只觉得,顾南栖这声音,这话,如醉人千回,拂开夜晚的寂静,流溢着疏淡的暗香。 原来,这些年,并不是他一人的一厢情愿。 第490章 我带你去找流缨 “殷宁……”崇曦的声音带上看哭腔,他踉跄着身子将顾南栖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找流缨,他能救你,一定能的……” 没走两步,他便脚下一个不稳,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将怀中的人护得好好的,半点也不曾磕到。 可他膝盖即便渗出的鲜血染红衣袍,却不曾哼一声,撑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摸索着前进,“无妨,无妨的殷宁……” 听着他的宽慰,顾南栖突然想起,方才他出现的时候,衣服上有尘土,还有被树枝拖拽的破损。 这个男人,素来最爱干净了,他不能容忍身上这般脏污。 崇曦,他……看不见了。 她轻轻的拽了拽崇曦的衣袖,脸上艰难的扯出一抹艰涩的笑容来。 “崇曦,别忙活了。” 顾南栖的眼睛像是没有焦距的看向别处,喃喃道。 “崇曦,我不找流缨了,我想看漫天飞舞的雪花,想看西风大漠,寒月胡笳,想……想你。” 顾南栖的声音慢慢的没了,她的双臂也无力的垂下。 崇曦脚步缓缓的慢了下来,他抱着顾南栖,僵硬的站在林间小道上,他呆滞的站在原地,心中犹如被万一啃噬。 原来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救赎。 纵使他拼尽一切,也依旧留不住她。 他双膝一软,突然就跪在了地上,他抱着顾南栖的手臂不停的收紧,那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 “殷宁——” 青阳策马而来,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崇曦,还有他怀抱里没有了生息的顾南栖。 他不顾忌身上的剑伤,翻身下马来到崇曦跟前,“主子,公主她……殁了。” “没有。”崇曦俯身贴近她的耳畔,脸颊与顾南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没有,她还活着。” “主子,你以皇位和自己一双眼睛为代价跟盛崇衍换了麒麟角,他不会放过你的,只要你活着,他一天也不会放弃追杀,我们得赶紧离开。” “殷宁会害怕的……她……”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突然传来,青阳没敢犹豫,一拳将崇曦敲晕,将他扶上马背,迅速离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人已经没了,纵然心中有太多的不舍,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即便知道主子醒来会怪罪,会暴怒,可他也只能这么做。 …… 十日后。 月光丰盈,庭院开满了鲜花,暗香盈动,沁人心脾。 崇曦躺在禅房的床榻上,透着微微打开的窗户看到天际的一轮明月,它残缺了一角,此刻,被显孤清。 一阵悠扬而又熟悉的琴音突然响起,他听着,慢慢的沉入了梦中。 梦中归去的路是来时的路,亦非来时的路,依稀记不得了。 时光似一把锋利的剪刀,它剪断青翠的年华,同样也可剪断结痂的记忆,释放出禁锢的思想。 可为何,却剪不断如附骨之疽一般的伤痛。 他数次的在梦中哭醒,疼的不能呼吸,今夜,也不例外。 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被子似乎被手指卷的几乎破烂,他极力压抑的哭声隐隐的回荡在禅房内。 第491章 永生也不能痊愈的顽疾 只是听着,便会让人不自觉的难受。 青阳站在门口,即将敲门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主子,殷都传来消息,顾大人已经下葬了。” 随着他一句话落下,那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崇曦那双眼里是青阳此生从未见过的痛,似要将人溺毙其中,叫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怜悯之心。 崇曦仿佛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青阳,“可我已经找来了麒麟角,她为什么还是死了?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还是死了呢?” 一句话未说完,崇曦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是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哭泣,哭的汹涌淋漓。 那双眸子犹如隔了云端,穿过烟水岚雾,窥探尘间锦绣和尘外孤单。 他说,“我想要的,不过一个殷宁而已,便这般难么?” 苍生帝位,这些年,他背上的行囊装满了天下,沉重的压弯了腰,他隐忍克制,不敢妄动,明明这般小心翼翼,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留不住她呢? 青阳唇瓣动了动,“主子,这世间原本就是如此。” “你不懂!” 崇曦伸手将青阳推开,他跌跌撞撞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清池旁坐下,目光空洞的看着那嬉戏的鱼儿喃喃自语。 “殷宁说想要看漫天飞舞的雪花,想要看西风大漠,还有寒月胡笳……还有我。” 崇曦的声音很轻,很淡,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幽宁。 青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崇曦的身后,他在不远处跪了下来,“请主子降罪。” 崇曦摇了摇头,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我们走。” “主子,我们去哪?” 崇曦脚下步伐微顿,“去北国看雪,去西华看西风大漠,去云姜听一曲绝世胡笳。” “然后……” 崇曦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如皎洁的月光,恬静清雅。 “去见殷宁。” 崇曦的话,让青阳眼中浮起一抹惊愕,久久不能平静。 他在崇曦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对死亡的向往。 主子的眼里,没了生的欲望。 青阳不可置信的看着崇曦,心中的震惊难以平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主子……” “走。”崇曦微微侧目,淡漠的丢下两个字,起身便朝着寺外走去。 青阳跟着崇曦去了北国看雪。 漫天飞舞的大雪中,青阳静静的跟在身后,看着自家主子日渐消瘦,被折磨的只剩下瘦瘠的骨骼。 而这个繁华的世间,每日都在演绎着百种千态。 他知道,这世间,最难医治的便是相思,即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灵丹妙药也难以让其痊愈。 而崇曦,似是患了一场永生也不能痊愈的顽疾。 青阳沉痛的闭上眼睛,如今的主子,丢了皇位,失了双目,被折磨的形销骨瘦,或者,死了,便也解脱了。 也是到了此刻,青阳才明白,邂逅一段情感,是缘也是劫,这是人的定数,就算你尽力去避免,也脱解不了爱恨离怨。 只愿来世,主子再也不会为情所困。 第492章 第二卷:(1)云姜女候 云姜· 夜笼长巷,一盏盏荷花灯在水中漂浮着精致的年华,星星点点的诉说着当年的一段南城旧事,古旧的小桥,古旧的流水,古旧的茶坊,这么多古旧串成一道夜晚的风景。 一排排高檐低墙悄悄隐匿于夜幕之中,石板路映着月光闪着银白的露光向远方延伸去。 酒楼里红灯高悬,热闹异常,寻着女子吟唱或清脆的笑声,在不同人的心中编织着相同的梦,就是那些看似老旧朴素的时光剪影,却带给寻梦者妙曼无尽的风情。 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不拘小节,红粉绿绢,慢歌艳舞,燕瘦环肥,短襟长裙,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将云姜点缀的活色生香。 身处其中,妙不可言。 “唉!你们听说了么?藩王谋逆,被新帝抄家灭族了!” “据说,我们云姜王也想分一杯羹,可临门一脚却退缩了,否则,这灭族之祸,也怕是降临姜家了。” “谁说不是呢!据说此次出征的,竟是那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驭冥军呢!难怪威名赫赫的三路藩王都败了!” “这便奇怪了,这驭冥军不是只听殷宁公主号令么?” “骁将军曾经可是跟随殷宁公主的功臣啊,他身死,那驭冥军各个铁血丹心,自会为他报仇的。” “你们这些消息都已经不新鲜了,我这可有一个新鲜出炉的消息,你们可想听啊?”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消息?快说出来让大伙都听听?” “据说,那新帝又派人来驻守云姜了!” “嘿!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的消息,这每年不都有人前往云姜驻守么?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罢了!” “说的是啊,云姜地处偏远,远离皇城,从前还是贫瘠之地,可我们这位王爷善战啊,四处征战,烧杀抢掠,硬是让这云姜成为富饶一方的大城。” “小声点,你这话可不兴说啊,若是传到姜家耳里,可够你全家死上一万次的了。” “你们听我说,这次来的人可不一样,听说,是个女子,刚被封了候,那名字啊,竟与先前薨逝的长公主殷宁一个名字,那容貌,长得可真是不得了,倾国无双呐!” 随着这人一句话落下,酒楼里传来一阵哄笑。 “看来,那新帝是改变策略了,硬得不行,便来软的了,可这云姜王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对美色可是提不起兴趣了,想来,小皇帝这步棋是错了。” “要我说,这小皇帝也真是执着,非得延绵不绝的送人来寻死。” “可不嘛,这云姜王俨然成了一座王城,姜家又手握重兵,随时会反了大殷皇族,这颈上横着刀,谁敢安枕,只是可惜这女子了,也不知道到底多美。” “大伙打个赌,看看这女诸侯能活过几天?” “我猜,一天都是多的了,这皇帝分明是在打云姜王爷的脸啊,这云姜都已经有藩王了,可他却还封了一诸侯,这分明是要抢云姜啊。” “说得对!一山不容二虎嘛!” “你们看!” 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 众人闻声看去。 第493章 当真是比云姜王还要气派啊 只见一辆马车走在最前方,两匹汗血宝马迈着优雅的步伐,稳稳地拉着马车,驶过车水马龙的大街。 那马车竟是以黑楠木为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花草皆为金叶。 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马车门前一对雕饰,金色的光芒刺痛着双目,马车四周在阳光的映照下雅气十足,和那灰褐色调相映的惟妙惟肖。 更令人震惊的是,马车后竟然是浩浩荡荡的铁骑,一眼看不到头,就这般明目张胆的招摇过市。 “你们看!”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众人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旗帜上的‘驭冥军’三个大字。 云姜百姓当即便震住了。 “这莫非便是那位传说中与长公主同名的云姜女候殷宁么?当真是比云姜王还要气派啊!不愧是王城里来的。” 幽远的车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车帘被风卷起,众人一眼便看到了车内的人。 她着装华贵,长裙垂地,舒袖含香。 珍珠白的宫装上落有粉莲刺绣,乌黑靓丽的黑发上斜插着一枝简单的发簪,眼神里万种倨傲。 却仪态端庄,气韵清丽高远,宛如画里走出的女子,尽显肆意之美。 惊鸿一瞥,那马车已经走远。 从马车中飘出的香薰像轻云般蒙住眼睛,令人久久无法回神。 原来那便是云姜女候,当真美若天人。 …… 云姜王府。 听着下人的禀报,云姜王姜飞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眼中弥漫着满满的惊诧和不解。 “女候?” “对,据说,与那长公主同名,就叫殷宁,而且,跟随她前来的,竟是十万驭冥军,浩浩荡荡的,一眼看不到头,王爷,你说,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姜飞轻轻的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长长的叹息一声,“看来,这小皇帝是容不得老夫了。”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那可是十万驭冥军啊!小皇帝当真就这么给了一个女子!” “稍安勿躁,不过一个女子而已,能成什么气候,以为跟殷宁长公主同名当真有殷宁的本事了么?” “这小皇帝莫非是自信过头了,那老夫便叫他不但失了这女候,还让驭冥军为我所用。” 闻言,山海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爷英明,这毕竟是在云姜,是王爷的天下。” “只是……那云姜女候已经入云姜了,该怎么办?” 姜飞拿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往日怎么办,现下还怎么办。” 闻言,山海道:“属下知道了,属下马上去打听那云姜女候的喜好。” 山海刚走了出去,就见山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王爷,那女子欺人太甚,她竟直接去了王爷刚修建好的沁园,将其霸占也就算了,还将牌匾拆了,换成了云姜侯府!” 姜飞微怔。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属下这就带人去驱赶。”山峦道。 “不必。”姜飞坐在主位上,一副胸有成竹万事尽在掌握的模样,“对付一个区区女子,你去屈才了,让黎儿去。” “是,属下马上去通知二小姐。” 第494章 你便是那云姜女候 侯府里,殷宁坐在案桌前,正仔细的看着穹灵和上玄他们搜集来的云姜官员的各色资料。 屋内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比如树林一般,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副米襄阳的烟雨图。 中间放着的一对掐丝芙蓉黄花梨花几,那花几上放着的两盆远观其为雨过天青,近瞧却又有不同,且具有先贤题字渺渺,并着盆中几颗将开未开的墨兰,真真一幅清雅风流。 正在这个时候,云飞和云木从外面走了进来。 殷宁抬眸看去,“可有消息了?” 云木摇了摇头,“大盛刚刚传来消息,三殿下盛崇衍已经登基为皇,可还是没有找到崇曦。” 闻言,殷宁眼中失望一闪而过。 她轻轻的垂下眼眸,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大殷的情形。 在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流缨带着崇曦的麒麟角找到了她,以麒麟角续命,她方才活到了今日。 可自己也不能再活着,否则,殷暮商君威难立,满朝文武也定会让他杀掉自己这个佞臣。 索性,她便恢复了女儿身,自请驻守南疆。 殷暮商昭告天下,感念她为国为民之心,特赐名殷宁,享长公主殊荣。 只是,从那日开始,她便一直在找寻崇曦的踪迹,他为了麒麟角,用皇位与盛崇衍做了交换。 那盛崇衍不放心,还弄瞎了崇曦的眼睛,殷宁不敢想,像他那般骄傲的人,丢了皇位,没了眼睛,要如何活下去。 她闭上眼睛,沉沉的叹息出声。 “那个傻子,于他而言,帝位,天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瞧着她此刻的神情,云飞和云木对视了一眼,“主子,你别担心,大盛君上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活着与主子相遇的。” “主子!”良姜自外面走了进来,“外面来了一女子,自称是云姜王府的二小姐,要见主子。” 殷宁云淡风轻的合上了跟前书籍,妖冶的眼尾轻轻一勾,“让她进来。” “是。” 良姜应声而去,不过片刻,姜黎儿便走了进来。 她生的极美,一身气度更是高华无双。 她来到殷宁跟前,垂眸睨了她一眼,“你便是那云姜女候?” 还不等殷宁说话,她便轻嗤出声,“真是闻所未闻,一个封地,要么一藩王,要么,一诸侯,如今,倒是奇了,既有云姜王,又何必来个云姜女候呢?” 她的声音有些趾高气扬的味道在里面,像是带着高人一等的自傲,所有人都该匍匐在地跪拜那般。 殷宁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身绛紫笼纱长裙,白色渐染坠珠半臂,头发松松挽成望仙髻,垂了几缕坠着米珠发丝胸口,头上珠饰不多,只一支东珠点翠长流苏簪子,长长珠苏垂到了胸口,眉心一也点米珠,面如芙蓉,朱唇欲滴,透出种超越年龄别样风流。 殷宁也不说话,只是抬眸看着她,那妖媚的眼睛散发着无尽的风情,只一眼,便让人轻易的觉得,这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 姜黎儿眼里露出鄙夷的神色,“这是我王府的宅院,还请女候换个地方住。” 第495章 你便不觉得晦气么 “换什么地方?换你云姜王府么?” 殷宁话音刚一落下,姜黎儿便彻底冷下了一张脸,她目光紧紧的盯着殷宁,瞧着她眼尾一颗黑痣,媚态十足。 她嗤笑一声,“据说,你与殷宁长公主同名?” 殷宁一手随意的搭在椅子扶手上,就这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姜黎儿上前一步,她缓缓俯下身子,凝视着跟前的殷宁,“那你可知道,殷宁身边有一副将,名唤骁云湛,也曾跟随公主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是大殷的一名猛将。” 说着,姜黎儿低笑一声,“呵呵,可就是这样的人,却也敌不过我兄长十招便被一箭穿心。” “可怜呐,那人死前还换着殷宁的名字,还说来世还要效忠于她。” “我说,皇上赐你与那人同名,你便不觉得晦气么?” 姜黎儿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听在殷宁的耳里,却让她眼底的寒气在瞬间迸发。 抬眸,殷宁望着眼前的姜黎儿,“你说什么?” 姜黎儿一双柳叶吊梢眉显露出与她娇柔容貌不同狠辣,“哈哈哈,我开玩笑呢,女候不必当真。” “对了女候,我今日到此,可不是为赶你,而是给你下请柬的。” 说着,她身旁的丫鬟便将请柬呈了上来。 姜黎儿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的看着殷宁,声音更倨傲。 “云姜已有藩王驻守,皇上却还任命你为诸侯,虽不合礼法,可父王还是愿意听从皇上之令,特请你明晚到府中一叙,为你接风洗尘。” 话落,姜黎儿也不等殷宁回话,抬脚便走了出去。 她永远高高的扬着下巴,骄傲的不可一世。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良姜轻嗤一声,满脸不屑,“在主子这般真正的金枝玉叶跟前,她摆谱给谁看!” 闻言,殷宁也不在意,她垂眸翻阅了一篇古籍,淡淡的问道,“她方才的话,都听到了么?” 穹灵和上玄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殷宁猛地合上书籍,眼里冷光骤然闪过,“害过骁云湛的人,我谁也不会放过!” “那明晚的鸿门宴还去么主子?”云木默默的从云飞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询问出声。 殷宁瞥了他一眼,“去,怎么不去?” 目光扫过走进来的灵曜,殷宁道:“你们都一起去。” “这么多人?” 灵曜有些惊讶的询问出声,“会不会太高调了?” “高调么?”上玄一脸无辜的反问,“我们都这般大张旗鼓的进城了,还怕什么高调。” 云木很是赞同的点头,“嗯,说得也是,那属下去打扮打扮,万一有女子相中,嘿嘿。” 殷宁:“……” ……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云姜王府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 今夜王府夜宴,云姜之内,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风流名士,都到了。 众人刚一坐下,便开始议论了起来,“据说这云姜女候很是妖娆啊,举世无双,眉骨天成的,谁要是得到,那滋味儿,不得多销魂呢。” 第496章 在南疆起码三年抬不起头来 “哈哈哈!” 殿上一阵哄笑声传来,只是,还没等他们笑够,殿外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悄然而至,在众人的笑声中,稳稳当当的插进了方才出言不敬的男人胸膛。 瞬间,偌大的殿上是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一群人缓步而来,那女子走在最前端,她一身华贵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浅浅的花朵,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 芊芊细腰,用一条白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 一头乌黑的秀发上插着步摇,几丝秀发随意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 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若秋惠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 没有如一般大家闺秀的莲步,也没有温柔娴静,却透着一股沉淀骨子里的贵气,让人只敢远观,不看亵渎。 瞧着她身后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云姜王姜飞的脸上有些不悦,“知道的,女候是来赴宴,不知道的,倒以为是来寻仇了。” 殷宁直径来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至始至终,那眼睛都不曾在那被利剑刺中胸口的男人身上停顿片刻。 那鲜血蜿蜒成一条小小的河流,血液正汇聚到了殷宁脚下,她像是未曾察觉那般,抬脚踩上。 “寻仇?我初到此地,怎会与王爷有仇呢?” “那女候此举何意?”姜飞指了指靠在椅子上没了生机的男人。 “哦!”穹灵像是突然发觉什么那般,“抱歉抱歉,方才在殿外之时,听到有人出言不逊,这手啊,便控制不住了。” 说着,他上前,握住剑柄,猛地将那剑拔了出来。 鲜血四溅,吓得周遭的人慌忙往后靠去。 穹灵拿着那染血的长剑,很是随意的在死者身上蹭了又蹭,知道干净了,这才插回了剑鞘。 他目光散漫的扫过众人,“抱歉了,惊吓到诸位,是穹灵失礼了。” 有人艰难的吞了下口水,指了指他唇角的位置。 穹灵后知后觉,原来是拔剑的时候鲜血溅到了。 他也不在意,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伸出舌头轻轻舔去了嘴角的血迹。 瞧着这如此变态的一幕,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惊悚,有不忍直视,也有畏惧。 “咳!” 殷宁轻咳一声,她有些尴尬的想要遮住脸。 穹灵这一举动,让她在南疆起码三年抬不起头来。 良姜艰涩的扯了扯嘴角,默默的移开了目光,从前便知道身边这三人都有些变态,只是没想到,时隔几年,却是越发的不加收敛了。 姜黎儿嫌弃的目光从穹灵身上移开,她朝着身畔的男子介绍道:“兄长,这几人皆是她的侍卫。” “那人也是?” 姜璟凉目光扫过殷宁身畔的男子,“他也是侍卫?看着不像会功夫的样子。” 姜黎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刚好见殷宁抬起面前的酒水想要喝,可送到唇瓣,她又皱了下眉头,将酒放到了那男子跟前。 那男子似是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又将酒杯放在鼻翼间嗅了下,确认没问题,这才将酒递了回去。 第497章 挺好的,入赘吧 殷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姜黎儿脸色瞬间便黑了下去,“难道我们还会在她的酒杯里下毒不成?”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殷宁身畔的流缨。 这男子,长得好生俊美。 他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外披着青衫,大片的翠竹纹在衣上若影若现。 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墨发,长长的一泻而下,他身上透着几分疏狂的味道,又夹杂着如风流名士那般的雅致,让人,一眼沉沦。 流缨也感觉到了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本能的抬眸看去。 四目相对,姜黎儿微怔,连忙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耳尖却泛起了一阵红晕。 在云姜这么些年来,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子。 把姜黎儿的反应看在眼里,流缨轻轻挑了下眉,他凑近了殷宁几分,“赌么?” “什么?” “对面那姑娘,看上我了。” 殷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挺好的,入赘。” 流缨摇了摇头,“算了,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你这样的,这才是自寻绝路。” 殷宁:“……” 她瞥了一眼身畔的流缨,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面前的酒。 她刚刚送到唇边,还未来得及喝下,便被流缨拿走了。 “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么?” “你可是答应了皇上要为他驻守云姜的,大盛君上千辛万苦为你弄到的麒麟角只能解你身上的蛊毒,至于你那自娘胎里便带着的弱症,便是我也没法子为你根治。” 话落,流缨就着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下了杯中酒。 “你且爱惜自己,我拼尽这毕生医术也保你多活几年,否则,纵使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见殷宁不说话,他又道:“听见了么?顾南栖!” 闻言,殷宁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我如今名唤殷宁。” “呵。”流缨很是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宴席开始,悠扬的乐声缓缓响起,随意,身披舞衣的女子走进殿里,以面纱遮面,眉眼虽谈不上魅惑,却也是风情万种。 可在座的,似乎都无暇欣赏。 姜黎儿目光扫过殿内,眸色微沉,“三小姐呢?” 闻言,站在姜黎儿身后的丫鬟俯身道:“三小姐还在院子里,前些日子,她新得了一个男子,正在调教呢。” 姜黎儿面色阴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去把她叫来。” “是。”知书应了一声,快速的走了出去。 …… 雪香阁内,轻纱漂浮,屋内的熏香极其浓郁,让人闻着便生出不适之感。 而身处其中的姜嫣儿却像是察觉不到那般。 她端着手里的酒杯,缓步来到地上的男子跟前,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将那酒水狠狠的灌了进去。 “咳咳咳!” 烈酒入喉,让男人呛得咳了几声。 他胸口的衣服被酒水打湿了些许,一眼看去,竟透着一股无端的撩拨。 许是酒水,亦或是这香薰的缘故,男人清绝的脸上浮起了丝丝红晕,呼出的气,似乎能灼烧人的皮肤。 第498章 兄长,我也是庶出 他长长的眼睫轻轻垂着,唇瓣微开,袅袅犹如一缕叹息。 姜嫣儿的手轻轻的落在他锁骨的地方,轻轻一点,“你方才喝下的,可我云姜最烈的情毒,百日欢,中毒者……呵呵呵……” 姜嫣儿忽然就笑了起来,“想来你此刻已经感觉到了,怎么,这滋味儿不好受?” “你只要乖乖做我的男人,我便亲自为你解了这难捱的情毒。” 闻言,男人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他被绑住了手脚,身上的鞭痕此刻还冒着血珠。 “他呢?” 姜嫣儿故作迷茫的想了片刻,“你身畔那男子啊?不知道呢,想来……已经死了。” “三小姐,我家小姐让你去宴席。” 闻言,姜嫣儿脸上划过一抹不耐。 她扔下手中的酒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地上的男人,“我这人素来不喜欢逼迫旁人,你且在这里待着,若是想通了,便让人来通传一声。” 话落,姜嫣儿转身便朝着门口处走去。 即将出门之时,她转过了身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依旧不语,静静的,沉静犹如一页诗笺。 他的沉默在姜嫣儿的预料之中,她也不恼,只是讥削一声,“那你便独自一人感受下这浴火焚身的苦楚。” 关门的瞬间,姜嫣儿刻薄的嗓音清晰的传入耳膜。 “不过一个瞎了眼的,若不是看在这张脸还算不错的份上,我又岂会花重金从那大盛新帝手上买了他。” 想到那大盛新帝盛崇衍,姜嫣儿冷笑一声。 那人也是个长得不错的,可这心肠却实在狠毒,也不知道这男人怎么得罪了他?一身功夫,竟被他生生的废去。 想来,这眼睛大概也是他盛崇衍弄瞎的。 “走。”姜嫣儿扫过跟前的知书,大步朝着宴席的方向而去。 姜嫣儿大步来到大殿,她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云姜王,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悄悄的来到自己的位子上落座。 她扭头,朝着姜黎儿和姜璟凉打招呼,“大哥,二姐。” 目光轻漫的扫过姜嫣儿,姜璟凉眉头轻蹙,抬手轻轻的挡住鼻尖,满眼的嫌弃。 “你身上这味道,真让人作呕。” “……”姜嫣儿脸上的笑容乍然一僵,她没敢再说话,只是轻轻的垂下了头。 “庶出终究是庶出,上不得台面。” 听着姜璟凉嫌弃的话,姜黎儿轻轻的垂下眼眸,“兄长,我也是庶出。” 姜璟凉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拿起面前的酒轻轻抿了一口。 “姜嫣儿,身为女子,还是像你二姐好好学一下。” 话落,他便将目光投在了殷宁的身上:“敢问姑娘芳名?” 殷宁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殿上舞姬摇曳生姿,乍然听到这么一个声音,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殷宁。” 姜璟凉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语气有些轻佻,“小皇帝让你来云姜,莫不是,来和亲的!” “恰好,我如今正室虚悬,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第499章 王府外还有我一万铁骑 “哈哈哈哈!” 姜璟凉话音刚落,殷宁身后的五人便笑了起来。 那笑声,酣畅淋漓,毫不掩饰,张狂又随意,就这样回荡在殿上,经久不散。 众人迷茫不解的朝着殷宁身后的几人看了过去,似乎是不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殷宁也管,只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 听着那越发放肆的笑声,云姜王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掷于桌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称你一声候,是给那远在殷都的小皇帝面子,莫非你当真以为凭你区区一卑贱之女,便可以在我云姜王府作威作福了!” 听着云姜王愤怒的声音,殷宁也只是轻轻挑了下眉眼。 身后的上玄倒是忍不住的轻哼一声,他双臂环抱在胸前,胸前是一柄玄铁打造的长剑。 “我知云姜远离殷都,消息闭塞,可云姜王以及诸位当知,皇上不只是封了我家主子为云姜候,也册封她为王姬,是上了皇室玉碟的,便是皇上也称一声皇姐,按照礼数,当得诸位道一句殿下千岁。” “云姜王府之内,何时轮到你这下人多言了?这殷都皇室的礼仪便是这般尊卑不分么?”姜璟凉神色淡淡的看着上玄,沉声道。 随着姜璟凉一句话落下,殿上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沉寂中,殷宁突然低低的笑了一声。 “呵呵。” 万众瞩目之下,她身子微微往后仰了几分,一手慵懒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语气平淡无波。 “下人?”殷宁微醺的容颜挂着异常妖娆的笑。 “那大公子可能不知,当年祁连山一战,是你口中这所谓的下人于千军万马中取下敌方将领首级,逆转战局。” “若无他,如今的云姜只怕早已被蛮族骑兵踏得寸草不生!” 姜璟凉看着殷宁,眼中浮着一层阴霾,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黎儿看了一眼身旁的姜璟凉,轻声低语,“驭冥军的勇猛天下皆知,无不佩服,只是,殿下到我云姜王府赴宴,却带将领前往,意欲何为?” 听着姜黎儿的那声‘殿下’殷宁轻轻挑了下眉眼。 这是只承认她这王姬的身份,却不承认这云姜女候的身份啊。 她也不在意,反正到这云姜,便是要将云姜收归于王权的。 “哦,我不止带了驭冥军四将,还带了俩个侍卫,和一个大夫。”说着,她挑眉看了一眼殿外。 “云姜王府外还有我一万铁骑。” “……”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云姜王狠狠的盯着殷宁,那隐在衣袖底下的手更是紧紧的捏了起来。 简直是欺人太甚! 满意的看着在座之人脸上无一丝血色,殷宁这才满意的勾起唇角,“诸位无需紧张,若无人对我不利,那我带来的骑兵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殿下!”云姜王怒视着殷宁,“你带军入我云姜,是想削藩么?” “入你云姜?王爷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偌大的云姜,也终归是殷氏皇族的属地。” 第500章 这人莫不就是殷宁吧 “呵呵!真是牙尖嘴利,那便走着看。” 殷宁脸上神色微凝,她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对面的姜璟凉,“听闻大公子武艺高强,箭术超群,让我好奇的夜不能寐。” 姜璟凉瞳孔微微一缩,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云姜王。 四目相对,他们在各自的眼中都读懂了什么。 这人莫非知晓了骁云湛之死乃是云姜所为? “呵呵,殿下过奖了,犬子只知风月,不问金戈,更不会舞刀弄剑。” 将云姜王的狡辩听在耳里,殷宁也不多说什么。 她缓缓站了起来,“感谢王爷的接风宴,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请。” 众人也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今夜的宴会,是他们参加过最折磨人的一个。 瞧着那掉了头颅还在座位上迟迟没被人挪走的身体,众人只觉得一阵寒从脚起。 这新来的云姜女候,似乎跟从前那些被派来驻守云姜的官员都不一样。 先不说她这显赫的身份,纵是她身后的那十万驭冥军,也叫云姜王不敢轻举妄动了。 看来,这云姜是不会太平了。 …… 散了宴席,姜嫣儿便在第一时间回了自己的雪香阁。 姜璟凉则被云姜王叫到了屋内。 屋内点着琉璃灯火,将屋子照的格外明亮。 而俩人的脸上却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 半晌之后,云姜王这才叹息一声,“听着,近来你消停些,凡事低调,万不可让那殷宁知晓你会功夫和箭术。” “孩儿才不怕她呢!一个女子而已!” “住嘴!”云姜王轻嗤出声,“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驭冥军唯殷宁之名是从,便是皇权也难以让他们心悦诚服。” “可如今却甘愿跟着一个女子前往云姜,再看她身边那驭冥军四将,对她忠心耿耿,毕恭毕敬,那言语间尽是维护,便可知道,这女子,并不简单。” “父亲,孩儿觉得,这人莫不就是殷宁?先前殷都探子传来消息,殷宁死而复生,又怎知,眼前的人不会是再次死而复生的殷宁呢?” “否则,那小皇帝怎会封她为王姬,尊称皇姐,驭冥军也对她忠心耿耿?” “不可能。”云姜王一口回绝,“若她当真是死而复生的殷宁,那小皇帝便不会赐她这名,引起旁人的怀疑,更不会舍得她到云姜这等地方来,这些年呐,死在云姜的官员已经太多了。” “我们且静观其变,瞧瞧这人想要做什么。” “另外,吩咐下去,秘密练兵,万不可让那女人察觉,届时,只要有机会,便杀了她,率军直逼殷都,取了那皇位。” “是。”姜璟凉低低的应了一声,“那父亲早些歇息,孩儿先退下了。” “去。”云姜王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目光遥望着外面漆黑的苍穹,那一双眼睛慢慢的划过坚定,云姜是他的,不只是云姜,整个天下,都得姓姜方可。 …… 夜色里,马车缓缓朝着云姜侯府的方向而去。 第501章 属下觉得他说得对 天上阴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芒,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滚进了马车内。 “殿下!” 殷宁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可查到什么异常了?” 灵曜看着殷宁,轻轻的摇了摇头,“云姜王府内毫无异常之处,只是……属下路过雪香阁,听见里面传来其它的声音。” “什么声音?” “那三小姐姜嫣儿调教男宠的声音。” 闻言,殷宁微不可闻的轻哼一声,“不过一个男宠,有何大惊小怪的?你居然还偷窥,够猥琐的哈。” 灵曜:“……” “属下只是好奇,便揭开瓦看了一眼,觉得……那人有些像殿下一直在找的……大盛君上。” 殷宁眸色一紧,“回去!” 于是,那浩浩荡荡的一万铁骑,又折返了,飞速的朝着云姜王府而去。 转瞬,全数立在了云姜王府门前,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 云姜王和姜璟凉闻声而来。 瞧着堵在门口的铁骑,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这女人是疯了么?”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才出现在了视野里。 车帘被掀开,殷宁在良姜的搀扶下了下了马车。 来到跟前,她抬眸望着云姜王,“王爷,叨扰了。” 云姜王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敢问殿下去而复返,是为了哪般?” 闻言,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容妩媚,那眼角的一颗泪痣在夜色里更是增添了几分妖异之态。 “都怪我这侍卫不懂规矩。”说着,她便将身侧呆站着的云木拉上前来,“他吃坏了肚子,在你府中找茅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令府三小姐的男宠,惊为天人。” “??”云木瞪大眼睛,惊愕的看向殷宁,无声的询问。 后者将他的脑袋扶正,让云姜王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我这侍卫啊,便一直对那男宠念念不忘,所以,特意前来问问王爷,可否让三小姐割爱啊?” 姜璟凉看着眼前的殷宁,眼睛里惊艳一闪而过。 在云姜许久,他还从未见过这般美人,只是看着,便觉得摄人心魄。 瞧出他的失神,云姜王轻咳一声,“殿下初到云姜,先是在本王宴席上杀人,如今,又堂而皇之的要人,是否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王爷,只是一个男宠而已。”殷宁的嗓音淡淡的,透着丝丝的慵懒,像是极度不在意那般。 “呵呵,倒是奇了。”姜璟凉鄙夷的目光扫过云木,“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本该温香软玉在怀,偏得喜欢什么男人?也不嫌恶心!” 云木:“……” 听到姜璟凉的话,云木默默的往殷宁身畔缩了缩,瞧着周围投来轻视的目光,他低声道:“主子,属下觉得他说得对。” 殷宁毫不客气的给了云木一个暴栗,无视他委屈的模样,她道“大公子这话便肤浅了。” “肤浅?”姜璟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殿下倒是说说,怎么就肤浅了?” “只有没本事,心里病态的男人才会想着玩弄身体娇弱的女人,来满足自己病态的欲望。” “男人,便该玩弄男人!” 第502章 崇曦,真的是他 “……” 随着殷宁一句话落下,是叫人窒息的静默。 云木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夜,他不该跟来的。 主子今夜一句话,让他在云姜媳妇都娶不上了。 云姜王看了她半晌,忽然就笑了起来,“区区一个男宠,给了殿下这侍卫又何妨?不过……” 云姜王话锋一转:“人与人之间相处,讲究一个礼尚往来,我给了殿下这男宠,殿下能给本王什么呢?” “我可答应王爷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都行。” 云姜王眼里闪过一抹意外,他有些惊喜的看向殷宁:“当真么?”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殷宁缓缓抬起手,“以皇族之名起誓。” 云飞和云木深深的看了一眼殷宁,只觉得,她大概真的是太过担忧大盛那人了,竟什么要求都敢答应这云姜王。 看着她那认真的神情,云姜王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老夫终于知道为什么殿下能得驭冥军追随了。” 闻言,殷宁谦虚的摆了摆手,“行走于世间,自当将忠义和承诺放在首位,否则,如何服众?” 云姜王点了点头,也不再故意为难,“去,带殿下去雪香阁。” “是。”姜璟凉应了一声,大步来到了殷宁跟前,“殿下,请随我来。” 点了点头,殷宁抬脚便跟上了姜璟凉的脚步。 几个侍卫见此,作势便要跟上,却被云姜王拦住了,“王府后院皆是女眷,诸位皆是男子,多有不便,在此等候。” 听见声音,殷宁回眸看了一眼,吩咐道:“良姜随我去便好。” 良姜握着圆月弯刀,一脸警惕的跟上了殷宁的步伐。 …… 雪香阁。 殷宁与姜璟凉一道来到了雪香阁,刚到屋外,便闻到里面传来一阵刺鼻的熏香。 姜璟凉脚步一顿,顺势捂住了口鼻。 他侧目看向殷宁,见她只是站在那,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叫人难以分辨喜怒。 犹豫片刻,他将一块帕子递了过来,“让殿下见笑了,遮一下。” 殷宁目光淡漠的扫过姜璟凉,最终停在他递来的帕子上,“不必了,我有洁癖。” 闻言,姜璟凉脸上的神情一僵,他艰涩的扯了扯嘴角,便帕子收了起来。 “殿下初到云姜有所不知,这乃是楚馆中常用的合欢散,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伶人,闻久了,伤身。” “呵!” 殷宁扯了扯嘴角,她这身子,还怕这区区情毒么? 上前,殷宁一脚踢开了这紧闭的房门。 入目,满室的狼藉。 男人的外套被撕得破碎不堪,被随意的仍在了地上,他的眼睛还缠着白色的布条,可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尽是疤痕,还有一些新增的伤口。 殷宁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眼眶骤然一湿。 崇曦!真的是他! 可是,他竟被折磨至此。 那原本合身的锦衣在这一刻也显得空荡荡的,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他被人绑在了床上,脚无力的蹬着,像是痛苦到了极点的模样。 第503章 你也喜欢我这男宠 他满头青丝凌乱,脸颊绯红透着妖娆,像是陷入绝境的天鹅,宁愿死,也不愿折断自己的羽翼。 听见动静,姜嫣儿走了出来。 她的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纱衣,纱衣底下是一条亵裤和红色的肚兜,妩媚糜乱。 见到殷宁,她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这便是大殷皇族的教养么?随意闯入她人屋子?” 听见‘大殷’俩字,榻上的男人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消失无踪。 殷宁眼睛酸涩,宽绰衣袖底下的拳头更是狠狠的捏了起来。 她喉头发紧。 这个男人,便是从前在上卿府,也不曾被折磨的这般凄惨。 他像是被人彻底的抽掉了脊梁,没了尊严,也没了生的欲望。 看着殷宁此刻的神情,姜嫣儿嗤笑一声,言语里带着讥讽,“怎么,你也喜欢我这男宠?” 还不待殷宁说话,她又道:“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我自己还没玩过的,恕不能割爱了,若是哪天我玩腻了,倒是可以考虑送你。” “嗯……” 正在这个时候,床榻上的人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轻哼。 姜嫣儿侧目看他一眼,“你若没事便先走,我还有事要忙。” 殷宁红着眼睛,目光飞速的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随即拿起茶水将那正袅袅燃着的熏香浇灭了。 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姜嫣儿不悦的蹙了蹙眉。 “真是没教养。” “住口!”姜璟凉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他用一块帕子将口鼻捂住,眉眼间皆是嫌恶。 见到姜璟凉进来,姜嫣儿气势瞬间便熄灭了下来。 她轻轻的垂着头,“兄长。” 姜璟凉扫了她一眼,“作甚穿的像是青楼女子一般?” 侮辱的话传入耳中,姜嫣儿却不敢反驳,连忙进了里间换了一身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 “兄长到这里,是找嫣儿有事么?” 姜璟凉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崇曦,“父亲命令,将那人让殿下带走。” 姜嫣儿一愣,“兄长不可以,他是我……” 姜嫣儿话音未落,姜璟凉冷厉的眼神便扫了过来,于是,她未说完的便便梗在了喉头。 殷宁没敢犹豫,她屏住了呼吸,小心的来到床榻之前。 离得近了,她能清晰的感到男人呼出的气息,格外的灼热,似乎能烫伤人的肌肤。 她伸出手,轻轻的解开了那困住他的绳子。 瞧着他胸前被扯开的衣服,她小心的给他拢上,动作极度的轻柔,生怕弄痛了他那般。 可是,殷宁指尖刚刚拉起他的衣服,他便迅速的将她推开,“滚!” 他眼睛被白布缠住,无法视物,可那语气却是冷冽的,像是受了伤的猛兽,即便失去了爪牙,也依旧高傲。 殷宁心口微颤,她抬起手,朝着他的眼睛触去,然后,还未触及,男人便狂躁的将她的手拍开。 “滚!” 出口的,依旧是那一个字。 他的手不动声色的在身后摸索了一下,最终找到了一柄匕首。 第504章 你可愿跟我走 不曾犹豫,他将匕首重重的贴近那纤细的脖子,无声的威胁。 殷宁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忍不住了,她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嫣儿站在不远处,瞧着这一幕,她唇角露出一抹讥讽。 什么东西,就凭她? 自己驯服了这男人多日也未见成效,凭她也想轻而易举的将人带走。 殷宁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再一次的伸出了手,在崇曦即将抹脖子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凉的让人心疼,骨节分明的手在被殷宁握住的瞬间,颤了颤,有了一瞬间的迷惘。 “你可愿跟我走?” 那声音传入耳朵,崇曦整个人当即便僵住了,他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 这个声音…… 是殷宁么? “呵呵。”似乎是想到什么,他自嘲一笑,哪里有什么殷宁,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所种的噬心蛊之下。 可是面对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气息,他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姜嫣儿一愣,她上前一步,刚准备阻止,却被姜璟凉一个眼神制止了动作。 她不甘的看着崇曦在殷宁的搀扶下下了床。 很多时日未曾进食了,崇曦的身子单薄的厉害,便是连走路都有些不稳。 他脚下一个踉跄,高大的身子便倾在了殷宁的肩上。 她支撑着他的身子,手轻轻的勾住了他的腰。 崇曦脚步一阵,殷宁清晰的感觉到他身子传来的轻颤。 她抬眸看着他,这个男人的身子真的很单薄,手下的骨头,硌得人生疼。 她一路搀扶着崇曦往外走去,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 在经过姜嫣儿身畔之时,殷宁脚步微顿,她深深的将她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了凉薄的笑,那眼中,骤然拂过一抹杀意。 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姜嫣儿不禁往后两步。 可姜璟凉在这,姜嫣儿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不甘的看着殷宁和崇曦离开。 几个侍卫在外面等着,忽然就见殷宁搀扶着崇曦走了出来。 当看清撑在殷宁肩上的人时,几个人都愣住了,不曾想到,原来意气风发的大盛君上,竟变成了这模样。 身子单薄的犹如空中飘散的落叶,身上的血迹将那白色的衣袍染得猩红。 云木僵硬的看着,“他的眼睛,是看不见了么?” 流缨盯望着崇曦,点了点头,“不只如此,他很虚弱,还……中了情毒。” “情毒!” 几个人顿时一愣,云木道:“这小三姐可真是放荡。” “主子!” 上玄走上来,很自然的扶着崇曦。 殷宁朝着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暴露了身份。 这个男人一身傲骨,定然不愿意自己这不堪的模样被熟人发现。 几人会意,皆是缄默无声。 将人扶上了马车,殷宁连忙吩咐云木:“你先行一步,回去打点一下。” 云木看了一眼崇曦,眼中划过不忍,“是。” 应了一声,他快速的策马离去。 当初,若不是大盛君上招来了麒麟角,流缨也不能将主子救回来。 第505章 姑娘也要逼我么 云姜侯府· 下了马车,殷宁一路搀扶着崇曦往院子里走去。 夜晚的清风缓缓拂过,吹起他们垂落的发丝,那青丝在风中纠缠,散落。 明月高悬,香风细细。 崇曦微凉的手搭在殷宁的手中,被她牢牢的握住,那温热的触感,那小心翼翼的温柔,皆叫他心魂皆失。 这人,很像殷宁。 若他眼睛还看得见,他一定要好好的看看,这人,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殷宁。 崇曦觉得,自己大概是病得不轻了,竟觉得这人是殷宁。 他想,他大概是太想殷宁了,才会生出这种错觉。 殷宁她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跟前,便是他用帝位换来了麒麟角,也救不了她。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他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走进院子,云木便迎了上来,“主子,收拾好了,饭菜也准备好了,这位公子是要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先解毒。” 殷宁的嗓音沙哑,带着淡淡伤感。 “是。” 崇曦缓步走进了屋子。 即便看不到,他也能感受到这屋子的奢华,和主人的用心程度。 “你先坐。”殷宁将他扶在床边坐了下来,低声问道,“先给你解了这情毒好么?” 男人静静的坐在那,听见殷宁的声音,他也只是点了下头,至始至终,便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流缨走了进来,瞧见这屋子,他微微愣了一下。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奢靡异常。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不会过分刺眼,却亮堂得很。 流缨深深的看了一眼殷宁,原来,这个女人也有细腻的一面。 来到榻前,流缨伸出手,指尖轻轻的搭上了崇曦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叹息一声,“这情毒太过霸道,须与女子交合方可解,你怎么说?” 殷宁:“……” 一时间,偌大的屋内寂静无声。 男人垂落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他终于开了口,“不必了。” “若非如此,你会死。”流缨看着他,冷静的道出了事实。 “呵呵。”崇曦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本就是该死之人,又有何惧。” 殷宁来到他跟前,瞧着他消瘦的面颊,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不如,解一下。” 闻言,他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身上也露出了几分凌厉之气,“姑娘也要逼我么?” 殷宁:“……” 殷宁轻轻的抿了抿唇瓣,而后看向一侧的流缨,他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瞧着他这模样,殷宁当即便上了火:“除了这个,可还有其它办法?” “有。” 殷宁又是一阵无语,磨了磨牙齿,她脸上扯出了一抹牵强的笑,“解。” 流缨耸了耸肩,“我这不是看你一副对他垂涎欲滴的模样,想帮你一帮么?” 第506章 可有过男人 听着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话,殷宁第一时间便朝着崇曦看了过去,果然,他面色阴沉了起来,那拳头也微微紧了几分。 殷宁瞥了一眼流缨,“怎么解?” 流缨云淡风轻的拿出一瓶药,一股脑的倒进了碗中,而后看向殷宁,“可是处子之身?” 门外的几个侍卫第一时间便朝着殷宁看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殷宁老脸一红,只觉得有些尴尬。 “你说话能委婉些么?”她没好气的问流缨。 后者不在意的点了下头,换了种说法,“可有过男人?” 殷宁:“……” “看你也没人要。”低声吐出一句,流缨执起殷宁的手,锋利的匕首在她腕上轻轻一划,那鲜血瞬间便滴入了碗中。 殷宁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觉得,大可不必切这么大口子的,毕竟……你别挤我血!” 瞧见流缨还捏着伤口处挤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袭来,殷宁没好气的吼道。 被她这大嗓门一吼,流缨惊的手也颤了一下。 他嫌弃的瞥一眼殷宁,“矫情。” 放开殷宁的手,他将血与那药粉和在一起,碗里瞬间便升腾起一阵白烟。 流缨伸出一个手指头往里搅了搅,然后递到了崇曦跟前,“喝下去便可。” 闻着充斥在鼻翼间的血腥味,崇曦唇角微微抿了一下,“不必了。” 流缨微楞,“为何?” 这又不要他清白的身子,到底有什么好有负担的。 崇曦唇瓣轻轻抿了一下,他虽没有说话,可殷宁却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男人啊,是怕喝了自己的血,便欠了他天大的人情,怕这人情要用他的身体来偿还。 叹息一声,殷宁一把接过流缨手里的碗,一手捏住了崇曦的下巴,迫使他将一碗药喝了进去。 许是喝得有些急了,他没忍住的轻咳出声。 “行了,应当没啥大碍了,让人进来给他梳洗。” 殷宁还想说什么,便被流缨一把抓了出来。 房门被关上,殷宁一脸不高兴的瞧着流缨。,“有话就说,做什么的拉拉扯扯的?” “盛崇曦身上的武功被人废了。” 殷宁一怔。 她张了张唇瓣,想要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紧。 她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许许多多的不解想要问他,可是当看到他的时候,又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他在,只要他好。 许久之后,殷宁扯了扯艰涩的唇瓣。 “流缨。” 看着她眉宇间的认真,流缨也认真了些许,“你说。” “往后你爱干净些,邋遢缨。” 邋遢缨? 流缨微楞。 不等他反驳,殷宁大步朝着院外走去,独独留下几人。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云木小声道:“先前突然得知大盛易了帝位,那盛崇衍登基我便觉得事情不简单,果然啊!” “唉!”云木叹息一声,“这大盛君上也是可怜,连帝位都守不住。” “闭上你的狗嘴。”良姜不悦的呵斥一声,抱着手中圆月弯刀走了出去。 直觉告诉他,大盛君上应当不是那般轻而易举便败了的人,除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第507章 竟调戏于他 崇曦在下人的伺候下,沐浴完出来。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那微湿的发梢垂落而下,带给人一种清绝之感。 他在小厮的搀扶下来到桌边坐下,小厮给他盛了一碗汤,“公子,奴才叫文刚,主子让我贴身伺候你。” 闻言,崇曦也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他接过小厮递来的汤喝了一口。 流缨就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看着他,这盛崇曦为了一个女人丢掉了帝位,瞎了眼睛,一身武功也被废掉,可即便如此,他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也依旧存在。 崇曦不语,只是安静的吃着小厮夹来的菜,片刻之后,他才将筷子放下。 他朝着流缨做的方向转了过来,无声的询问着什么。 瞧着他的样子,流缨轻咳一声,“那人让我来给你治伤,顺便看看你的眼睛可能恢复。” 话落,流缨的指尖再一次的搭上了崇曦的脉搏。 崇曦端坐得笔直,任由流缨把脉。 片刻之后,流缨松了一口气,“你身上的伤不过都是皮外伤,小问题,可是你的眼睛,我没有把握。” “无妨。” 话落,崇曦便朝着身后的文刚伸出了手。 文刚会意,立即将那白色的布条拿过来,缠在了他的眼睛上。 看了他片刻,流缨将药放在了桌上,“给他伤口涂上,不日便可痊愈。” 话落,流缨便没有再久留,起身走了出去。 一时间,这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崇曦和小厮文刚的存在。 小厮抓紧了手中的药瓶,“公子,我给你上药。” “嗯。”崇曦依旧寡言少语,像是什么事儿也无法掀起他半点波澜那般。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美丽,这也是崇曦睡得最好的一夜。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殷宁还活着,她朝着他伸出了手,笑颜浅浅,“崇曦,我回来了。” 可一觉醒来,方知,一切都不过是大梦一场,殷宁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 翌日,殷宁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崇曦。 刚走到门口,她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小厮文刚的声音,他有些焦急,“公子,你身子还没恢复,还是穿上鞋子,若是再生病了,主子该责罚奴照顾不周了。” “公子……” 没有崇曦的回答,殷宁推门而入。 屋子里,崇曦一双白皙的脚就这样踩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单薄得很,那满头的青丝垂下,一眼看去,竟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殷宁的目光自他的脸落到了那赤着的脚上,她眨了眨眼睛,由衷的赞叹:“你的脚真白,真好看。”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崇曦跟前,她仰头看着他,低声询问:“可以给我摸一下么?” 殷宁清晰的看到,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绯色,看不见他的眼睛,殷宁无法分辨这是羞的还是气的。 想来,定是羞的。 崇曦菲薄的唇瓣紧紧抿着,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过于放荡,竟出言调戏于他。 第508章 你都瞎了还卖什么字画 崇曦隐忍了片刻,这才吩咐道:“鞋子。” 文刚一喜,连忙俯身将鞋子给他穿上。 看着他的模样,殷宁唇瓣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今日外面阳光正好,你可要随我去晒晒太阳?” “不必了。”崇曦的声音清淡,惊不起丝毫的波澜,像是一汪死水,“我的眼睛看不到,便是外面姹紫嫣红,我也是看不到的,白白出去惹人厌。” 他后退两步,摸索着坐了下去。 他像是失去了斗志,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那般,像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 看着他这模样,殷宁忽然有些心疼。 她挥手让文刚和屋内的奴婢都退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殷宁缓步来到崇曦跟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的眼睛,流缨已经在想办法了。” 崇曦摇头,“无妨,姑娘不必费心了。” 殷宁来到他跟前坐下,瞧着他消瘦的面颊,伸出手,她想要轻抚一下,可还未触及,男人便皱起了眉头,微微将脸往旁边一挪。 殷宁的手僵在了半空。 “蝼蚁尚且偷生,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你觉得呢?” “呵呵。”崇曦的笑声有些苍凉,“姑娘若没事便先离开。” 听着他的逐客令,殷宁叹息一声,她道“那你好好歇息。” 在殷宁转身之际,崇曦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便不好奇我叫什么名字么?” 转过身子,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殷宁轻抿了下唇瓣,“那,你叫什么名字?” “盛崇曦。” 崇曦很是坚定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殷宁点了点头,轻唤一声:“崇曦。” 那俩个字传入耳朵,他微微颤了一下身子,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响了起来。 “听说,你自大殷而来?” “对。” “他们叫你殿下?” “我与新帝投缘,便结拜了,我代他驻守云姜,为他除掉南疆王,收复南疆归于王权。” “呵呵呵。”崇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突然就笑了起来。 一笑之后,他忽然就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端坐着,语气无波无澜。 “你不是云姜王的对手,还是早早回去,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你不必说这些丧气话,我不爱听,我告诉你,若我死了,你也没有容身之地。” 闻言,崇曦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呵,看我今日之景便知,我早已不在乎王权富贵。” 他朝着殷宁这边转来:“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便去卖。” 殷宁一惊。 崇曦却云淡风轻道:“字画。” 殷宁不悦的磨了磨牙齿,“你都瞎了还卖什么字画?” 临走前,她又看了一眼崇曦,“以后说话顺畅点。” 一时间,偌大的屋子里便只有崇曦一人的身影,他虽然眼睛看不到,可那清绝的面容却朝着门口,朝着殷宁离去的方向。 他唇角突然就勾起了一抹笑容,那弧度,浅浅的,不叫人轻易的察觉。 她说,活着,总是有希望。 第509章 赔不起就杀了 走出崇曦的屋子,殷宁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 她自是希望崇曦能够远离城府的宦海,在幽篁深翠里,削竹为笛,抚琴长啸,夜晚借着明月的光影,弹奏四时弦韵,岁月清音。 只是,身在皇族里的人,出生既沼泽,所见之物尽是泥泞,即便抛掷了世间浮华,也依旧无法真的逍遥自在。 自己是这般,崇曦也是,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打断了殷宁的沉思,她蹙着眉头,大步走了出去。 院外,那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此刻,正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上。 见她出来,那女子连连磕头。 殷宁面无表情的看着,询问道:“什么事儿?” 良姜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这是府里洒扫小厮的姐姐,逃难到了云姜,来投奔自家弟弟。” 说着,良姜看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的小厮,“这小厮本打算带她过来找奴婢给安排一个差事,只是,这差事还没安排,这女子毛手毛脚的便将殿下素来喜欢的花瓶打碎了。” 殷宁听的眉头直皱。 那女子也连忙道:“奴婢一时粗心,往后定会安心当差,好好伺候殿下,这打碎的花瓶奴婢愿意用一辈子的工钱来还,只要……” 她抬起头,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殷宁,又迅速的低下了头,“只要殿下给口饭吃便好。” 殷宁不语,只是眼底的不悦越发的浓重。 瞧着这一幕,云木轻咳一声。 他低声道:“主子,属下看她这样子也是赔不起了,不如便……” “赔不起就杀了!” 殷宁冷着一张脸,极度不悦的丢下一句。 在场的人皆是一怔,那蓬头垢面的女子也是一怔,似乎谁也没想到,这堂堂的云姜女候,竟会这般小心眼。 那女子估摸着殷宁也是吓唬她的,于是,连忙在地上磕起了头,“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 短短一瞬,她额头便被磕破了,那鲜血滴落在地上,瞬间便将青石地板染上了斑驳的血渍。 殷宁垂眸看着她,沉声道:“晦气。” “来人!拖出去杀了!” 殷宁话音刚落,一身铠甲的穹灵便了上来,他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剑,一手揪起地上的女子便拖了出去,手中长剑拔出,往女子脖子轻轻一抹。 那女子还来不及说半个字,便被割断了喉咙而亡。 那动作行云流水,半点犹豫都没有。 片刻之后,穹灵大步走了进来,他拱了拱手,“回殿下,杀了!” 那跪在地上的小厮抖了抖,云木也是脖子一凉。 殷宁不语,只是冷眼扫过地上的小厮,便大步离开了。 直到殷宁离开,云木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子好吓人啊,你觉得呢云飞?” “白痴!” 良姜看向云木的眼神带着浓郁的鄙夷,那眼底的嫌弃更是不加以掩饰。 云飞叹息一声,“这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可那一双手却白皙细腻得很,说是难民?谁信?” 闻言,云木这才恍然大悟,“那是……细作!” “呵!”云木一脸不屑,“他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喜欢的是什么?” “你知道?”穹灵一脸玩味的看着他,反问了一句。 云木点了点头,“主子最喜欢有姿色的男子。” 看看那大盛储君他就都知道了。 第510章 公子你喜欢狗么 穹灵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你算是说对了,哈哈哈。” “嘿嘿,我就知道。” 穹灵不再理会他,抬脚便走了。 “你要去哪?” “校场练兵。” 云木:“的确比我和云飞忙啊。” …… 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清光流泻,意蕴宁融,月色柔和而透明,轻盈而飘逸。 崇曦坐在桌边,闻着那窜入鼻翼的菜香,他却是半点的食欲都没有。 文刚眼底掠过一抹担忧,“公子,你这身子本就虚弱,如若再不多吃些,怎么行么?” “撤了。” 崇曦的嗓音淡淡的,回荡在屋子里,叫人没由来的伤感。 文刚垂下眉眼,“若是殿下知道了,奴才该受罚了。” 崇曦眸子颤了颤,“她,长什么样?” 文刚摇了摇头,“奴才可不敢看殿下,直视殿下,是要掉脑袋的。” 闻言,崇曦悠悠的叹息一声,也没有再问。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下起了雨,那雨拍打着窗户,发出凄厉的声音。 “方才还只是小雨呢,这眼下突然下打了,奴才去把窗户关上,免得进了湿气,让公子难受。” 文刚说着,便连忙去关窗户,突然,一声极小的呜咽声传进了耳朵。 文刚疑惑的低头看去,指教不远处的花盆底下,竟躲着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它的全身都被淋湿了,此刻,正低低的叫着,看上去很是可怜。 “什么声音?” “回公子,是一只小狗,许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那边有一个狗洞,还没来得及堵上,奴才明日便找人修葺。” “狗?” 崇曦脸上划过一抹淡淡的怅惘,“什么样的狗?” “一只白色的小狗。” “白色。” 崇曦轻声呢喃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眼尾都浮上了痛色。 站起身,他踉跄的朝着雨里走去。 文刚被他这举动惊了一下,连忙过来搀扶,“公子,外面下雨呢,待奴才拿个伞。” 崇曦像是没有听见那般,他摩挲着闯进雨里,转瞬,瓢泼的大雨便将他的衣服打湿,那一头乌黑的墨发也潮湿了。 那张白皙的脸在雨水里,显得越发的苍白。 他却丝毫不顾忌,寻着那声音找到了白狗。 他小心将狗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唇角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文刚这才找来伞撑在头顶,瞧着他温柔的举动,文刚心中了然,“公子,原来你喜欢狗啊。” 崇曦一顿,然后摇了摇头。 “不喜欢。” 他不喜欢狗,从来都不喜欢,可是从前殷宁养了一只,却因他…… 抱着狗,他踉跄的走进屋内,“将它擦干,喂点食物。” “是,公子。” 文刚抱起小狗,仔细的擦拭,心中却道:公子真是心善,明明不喜欢小狗,却也受不得小狗受苦。 只是…… 瞧着他满身湿透的模样,文刚又是一阵担忧,“公子,奴才还是先服侍你沐浴更衣。” 他轻轻摇了摇头,“扶我进去便好。” 见他态度强硬,文刚便也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的叫人打来热水。 想到他可能会生病,还是得找大夫看一下,文刚又叫人知会了殷宁一声。 做完一切,文刚这才安心给小狗擦拭起身子。 第511章 姑娘像我认识的一个旧人 殷宁坐在窗边,瞧着漆黑夜色里倾盆的大雨,她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上玄披着蓑衣走了进来,抖落一身雨水。 他行了一礼,“殿下,已经部署完毕了,明日天一亮,所有人都会知道皇上御驾即将抵达云姜。” “到时,那云姜王便会以为皇上前来是为了削藩一事,定会找人刺杀。” “嗯。”殷宁点了点头,“这次,我要姜璟凉死无葬身之地。” 上玄眼中闪过如殷宁一般的冷冽寒光,“属下已经知会灵曜,万不可被人识破身份,定要所有人都以为他便是皇上。” “好,今夜你且好好歇息,明日行动。” “是。” 上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殷宁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微微颤了一下,“老骁,你且宽心,但凡伤害过你的人,我皆要让他生不如死。” “殿下,那公子今夜淋了鱼,是否需要唤大夫去看一看。” 殷宁看向门口禀报的小厮,眉头轻轻的蹙了一下,“我去看看。” “是。” 小厮安静的退了下去,良姜取来雨伞,撑过头顶,与殷宁一路去往了崇曦的院子。 俩人的院子离得很近,仅仅一墙之隔。 不消片刻,殷宁便走进了屋,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烛光在随着清风摇摆。 良姜站在门口,安静的等着殷宁。 殷宁来到屋内,透过垂落的轻纱,她一眼便看到了浴桶里坐着的崇曦。 她上前两步,还未走近,崇曦便皱起了眉头。 “谁?” 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殷宁道:“听说你淋雨了,一切可都还好?”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崇曦的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来,“无碍。” 听他声音中气十足,也不像有事的模样,殷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当她走出几步,崇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姑娘。” 脚步一顿,殷宁侧目,“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会想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姑娘很像我一个认识的……旧人。” “旧人。”殷宁轻声呢喃着:“名字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唤什么都好。” 话落,她便没有再逗留,大步走了出去。 崇曦整个身子泡在浴桶里,那热气腾腾的水驱散了周身的寒凉,就连心中的凉意也消散了许多。 这个人,真的很熟悉。 出了院子,良姜深深的看了一眼殷宁,“殿下,何不告诉他,你就是殷宁呢?” “他如今这番模样,不会想见到熟人的,尤其是我。” 良姜不懂,“可如若他一辈子都看不见,一辈子也无法振作,殿下便一辈子这般陪着他么?不会遗憾么?” 殷宁深深的看了一眼良姜,眼底满是豁达,“良姜,你知道,我终究是活不久的。” 日落归山海,山海藏深意,没有人不遗憾,只是有人不喊疼。 她与崇曦,就像日出和日落,像花开和花落,彼此相连相息,却永远不能同生共死。 第512章 架子跟你一样大 翌日,云姜王府。 云姜王猛地站起身,惊愕的看着前来回禀的探子,“此言当真?” 那探子点了点头,“回禀王爷,再过一日,皇上的圣驾便要到达云姜了,今晨一早,那云姜女候便派人出城了,想来是去迎接皇上的。” 云姜王踉跄了一步,整个无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父亲!” 姜璟凉听见消息,也急速赶来,“皇上当真要来云姜?” 云姜王从一开始的震惊无措,逐渐的,变得冷厉,嗜血。 他一双眼睛像是没有焦距的盯着外面,“璟凉,让死士去。” “是,父亲。”姜璟凉也不曾多言,站起身便快速的走了出去。 只要在皇上到达云姜之前,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这大殷必乱,到时,这天下还是可以争上一争的。 况且,这云姜地形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驭冥军可无法赶在他们前面到达。 …… 这一日,注定是不太平的,那连绵的小雨下了整整一日,殷宁躺在软榻上,一躺便是一天。 直到府门被人推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伴随着清凉的冷风灌了进来。 殷宁这才从软榻上坐起了身子。 上玄和穹灵走在最前面,身后被人拥在中间的,则是戴着幕篱的灵曜。 便是进了这侯府,灵曜依旧不曾掀开幕篱。 上玄低声道:“如殿下所料,他们果然派出了精锐死士来行刺。” “姜璟凉呢?” 闻言,几个人有些狼狈的垂下头,“姜璟凉不曾露面,所以没有抓到人。” 殷宁沉沉的叹息一声,“无妨,我去一趟云姜侯府,亲自将人带来。” 见她作势便要往外走,三人连忙将她拦住,“殿下,不可。” “眼下他们定有恃无恐,怕伤及了殿下。” “他们没有找到尸体,一时拿不清皇上是生还是死,我此刻去,刚好。” 话落,殷宁便大步走进了雨里。 良姜和云飞云木顺势跟了上去。 “算了。”脚刚刚踩进雨水里,殷宁又折了回来。 瞧着几人疑惑的神情,她轻咳一声,“这雨下得也太大了,还是将人叫到侯府,把我鞋子弄湿了。” 她话音落下,云木便忍不住的出声,“主子,那云姜王架子跟你一样大,,怕是请不动。” “拿着去。”殷宁随手将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云木伸手接过,当看清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皇上的贴身之物?” 殷宁点了点头,“去,那父子俩此刻比谁都想知道皇上到底是生是死,巴不得到我府上来探听一二呢。” “好的主子。” 云木拿着令牌,快速的跑进了雨里。 瞧着他那匆忙的模样,殷宁抿了抿唇瓣,有些不忍直视。 …… 果然不出殷宁所料,姜氏父子来的很快。 不只如此,还带来了乌泱泱的士兵,说是防止贼人再对皇上不利,特来保护。 殷宁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温温淡淡的笑意,也不拆穿。 刚一落座,姜璟凉便试探的询问出声,“殿下,我们在来的路上便听说皇上来了云姜,且遭遇了行刺,后被你的人救走,不知皇上此刻龙体可还安康?” 第513章 这女人莫非就这点本事 殷宁端坐在那,妖娆浑然天成。 她也不说话,只是朝着俩人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看着她这模样,姜氏父子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有些捉摸不透,心中更是忐忑。 “殿下,皇上到这云姜来,是为了看望你么?”姜璟凉问道。 “皇上到云姜自是为了看望本宫的,不然,你们以为是什么?” “呵呵呵。”云姜王附和的笑着:“本王自然也以为是来看望殿下的。” 闻言,殷宁脸上的笑意突然就敛了下去。 “那王爷派出死士行刺意欲何为?” “殿下!”云姜王顿时黑了一张脸,面上尽是严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空口白牙可不能如此诬赖人!” “老夫好歹也为大殷立下汗马功劳,驻守云姜多年,可不是谁都能攀咬的!” 面对他气势如虹的模样,殷宁也丝毫不慌。 她将一块玉佩反手扔到了桌上,“这东西,你们都眼熟?” 姜璟凉眸色一紧,他不动声色的摸向自己的腰,那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可是……怎么会? 殷宁拿起玉佩,反复的摩挲着上面的‘凉’字,“刺杀皇上,云姜王府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殿下!这玉佩犬子前些日子便丢失了,一直寻不到,今日出现在这,很是蹊跷!定是有人构陷!” “这玉佩可是出现在皇上遇刺的地方。” “是了。”云姜王像是想到什么,了然的点了点头,“定是贼人为了挑起皇室和云姜的纷争,故意偷走犬子玉佩,制作了这一场阴谋,殿下和皇上可万万不能中了贼人奸计啊!” 殷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将玉佩递给了姜璟凉。 “索幸皇上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姜大公子,这玉佩以后还是收好些。” 没想到殷宁竟然会这般好说话,轻而易举的便蒙骗过去了,姜璟凉和云姜王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这女子,莫非就只有这点本事? 还是说,在酝酿着什么坏招? “王爷和大公子匆忙而来,想来定是饥肠辘辘的。” 不等俩人回答,殷宁便道:“传膳。” 云姜王想要拒绝的话就这样哽在了喉头,只得看着那琳琅满目的菜肴被一碟一碟的端了上来。 最后一样,是一瓶飘散着馥郁芬芳的美酒。 “这酒是我往大殷带来的,名唤月光醉的酒,王爷和大公子可要好好尝尝。” 俩人敷衍的点头答应。 那酒刚一打开盖子,便泛着淡淡的酒香,弥漫在偌大的殿内。 三人围桌而坐。 殷宁低着头在身上翻找了一圈,最终拿出了一小瓶药。 她也不藏着掖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样将那药粉倒了进去。 顷刻之间,那清澈的月光醉便成了红色的。 她朝着一脸震惊的云姜王和姜璟凉笑了笑,然后抱起酒壶狠狠摇晃了两下。 “殿下这是……” 姜璟凉惊愕的看着她这毫不避人的举动,一脸震惊。 下毒? “嘿嘿。”迎着姜氏父子的视线,殷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酒壶给俩人斟酒。 第514章 我并非是太监 瞧着酒杯里红的有些过分的酒,云姜王和姜璟凉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要喝的意思。 殷宁像是没有看到俩人眼中的警惕,她悠然自得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朝着俩人举杯。 “王爷,大公子,我敬你们。” “……” 俩人不语,面色凉如水的看着她。 瞧着俩人眼底的怀疑,殷宁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府上大夫配的,喝酒的时候添进去,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云姜王将殷宁深深的看了一眼,“看殿下这般神采奕奕的,还需要这东西来强身健体?” “需要。”殷宁真诚的点头,“我身子骨不行。” 话落,她又看向了俩人,眼中有揶揄,“莫非,王爷和大公子是怕我在这酒里下了毒?” 云姜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这人是当他们瞎了么?正常人谁会喝酒的时候往里添东西? “王爷多虑了,这里的可是云姜,我若敢给你下毒,你带来这些侍卫岂不要与我拼命了。” 说着,她便拿起酒杯率先喝了一口。 见她毫不犹豫的将那酒给喝了进去,又神色无异,云姜王和姜璟凉对视了一眼,这才抬起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殷宁神色淡淡,面颊在这琉璃灯火的熏染下,有些绯色。 见俩人将酒喝下。 她重新拿起酒杯递到了唇边,在俩人的目光注视下,轻轻一吐,便将口中的酒吐了出来。 云姜王:“……” 姜璟凉:“……” 父子俩被殷宁这一拨操作弄的有些茫然。 还不待反应,俩人只觉得脑袋传来一阵晕眩,随即,整个人狼狈的趴到了桌上,不省人事。 “有毒!” 跟随云姜王来的山海当即便震惊了,他慌忙的想要喊人,却见殷宁神色淡淡的瞥他一眼。 “太监你不必惊慌,他们无事,这酒后劲大,他们只是醉过去了而已。” 山海怀疑的目光扫过趴在桌上的俩人,十分不放心的走了上来,仔细观察了半晌,听着那清浅的呼吸声,像是睡过了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我是王爷身边的统领,名叫山海,并非太监。” 山海的语气有些不好,这殷都来的女人,真没修养。 “既然我家王爷和大公子都昏睡过去了,在这里也不方便,我便将人带走了。” “统领。”殷宁阻止了他的动作,“他们酒醉便这般离开侯府,难免让人说我不懂规矩,失了颜面,还是将人安置侯府,待到酒醒之后再回王府。” “可是……” “若统领不放心,可一同留下监督。” “……”山海艰涩的扯了扯嘴角,“殿下说哪里的话,下臣自是信得过殿下的,谈监督,言重了。” 殷宁不语,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一时倒叫人难以琢磨她的想法。 片刻之后,云飞走了上来,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统领还是到府外等候。” 山海又是一惊:“为何?” 难道他们想对王爷和大公子不利? 第515章 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我 “我家殿下乃女子,留俩外男在府上已是不妥,可他们酒醉,也是人之常情,若再留统领,恐伤及殿下清誉。” 山海唇角抖动。 这云姜侯府,不全是男子么? 听着这明晃晃的逐客令,山海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一眼趴在桌上昏睡的俩人,终究还是妥协了。 “那下臣便在外面等候了,还望殿下好好照顾我家王爷和大公子。” 话落,山海便大步往外走去。 这人是光明正大入的侯府,量这女人也不敢对他们做什么。 这里可是云姜,轮不到一介女流放肆。 瞧着离开的山海,殷宁神色在瞬间便冷了下来,“将人关进地牢。” “是。”云飞应了一声,与云木一人拽着一人走了出去。 …… 整个大牢皆被浓郁的鲜血味道所包裹,毫无生机。 云姜王幽幽转醒,当看清周遭的环境时,他瞳孔乍然一缩,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来人!来人!” 听见他的声音,地上的姜璟凉也睁开了一双眼睛。 他坐起身子,环顾四周,“父王!这是……” 云姜王眼睛近乎发狠,“好个卑鄙无耻的女子,竟敢给本王下毒。”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殷宁唇角带着笑容走来,那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云华髻,繁丽雍容。 来到牢房跟前,殷宁挑眉瞧着这父子俩阴沉的脸色,低笑一声,“王爷,大公子,酒量不行啊。” 云姜王眼睛眯了眯,“你敢囚禁本王,若是皇上知晓,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面对他的威胁,殷宁不慌不忙的后退一步,云木一挥手,便有人将铺就着白色兽皮的椅子搬了过来。 殷宁悠然坐落。 “将门打开。” 狱卒不疑有他,赶紧将牢门打开。 云姜王缓步走了出来,可脸色依旧难看的厉害,他道。 “本王念你初到云姜可能不懂规矩,可你如此这般行事,便不怕惹来众怒?” 闻言,殷宁眉眼微挑,“众怒?云姜上至王爷,下至小吏,谁又真正将本宫放在眼里呢?只怕,我自来到云姜那日便已是犯了众怒了。” “你既知道,还敢开罪我云姜王府,你想过后果么?”姜璟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询问道。 殷宁看着眼前的姜璟凉,她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大公子,据府上二小姐所言,骁云湛是死于你的箭下。” 闻言,姜璟凉脸上神色一僵,“殿下误信谣言了,我不会武功,又如何能杀死驭冥军统领呢?” “如此,是府上的二小姐欺骗本宫了?” 殷宁的神色骤然就冷了下来,她唇微微挑起,明明在笑,可却让人感觉毫无一丝温度,仿佛面上笼着绝美的画皮,永远窥探不到她真实的情绪。 半晌之后,她才点了点头,“王爷与大公子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人……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人。” “你敢!”姜璟凉敛了脸上的笑意,“叫你一声殿下是给你几分薄面,在这云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第516章 小女子你欺人太甚 殷宁像是没有听到姜璟凉的话那般,她一手撑在椅子上,脑袋慵懒的搭在手背上。 “王爷,云姜是要谋逆么?” 闻言,云姜王一愣,“你休得胡言!” “若非如此,王爷命人行刺于君上是为了哪般?” “殿下……” “皇上遇刺的地方捡到了大公子的令牌,若是不惩处,天下人便会认为皇族无能,皇上无能,竟能容忍臣下犯上,到时,便是皇上隐忍不发,朝臣也会要求皇上严惩,举兵来犯,云姜定然会生灵涂炭。” “王爷戎马一生,驻守云姜十数载,想来也愿意背上一个谋逆的骂名?” 殷宁的声音轻缓,不见波澜起伏,可那话里的内容,却冷的叫人如坠冰窟。 “我要见皇上,我亲自向皇上说明。” 云姜王心中还是存着许许多多的疑惑。 这皇上,当真来了云姜么? “皇上此行是秘密出行,便是为了到云姜看望于我,不会见任何人的,若王爷不信,大可命探子在殷都查探,看看本宫所言是真是假?” 云姜王垂在衣袖里的手狠狠的紧了紧。 “殿下,你可别欺人太甚,这里,终究是云姜,而非殷都。” 云姜王的话里蕴含了许许多多的威胁和暗示。 这些年来,包括殷天成,不是没有派人来驻守过云姜,可来人,不是不到封地便死了,便是刚上任便被匪寇劫杀。 在云姜,他云姜王独尊,谁也不敢违逆分毫。 正是这十数载的人上人生活,助长了他的野心,让他觉得,那个至尊之位,自己也能做。 若非再放任不管,他日,云姜王羽翼更丰的时候,大殷危矣,天下再陷战乱,民不聊生。 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所以,她一定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削藩! “你要如何?”见她不语,云姜王不禁问了一句。 殷宁轻轻抬眸,嗓音一如既往的轻缓,“舍大公子一人,保云姜王府百年荣光。” “小女子你欺人太甚!”云姜王眉宇间透着阴戾之气,即便两鬓已添了些许的银发,整个人依旧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初到云姜便想斩掉自己一条臂膀,震慑众人,她异想天开。 殷宁点了点头,她盯望着云姜王,红唇轻启,“刺杀君上一事,乃大公子所为,王爷毫不知情,若说有罪,也只是管教不严之罪,罪不至死。” 殷宁的声音传入耳膜,父子俩皆是一怔。 “殷宁,能威胁父王的人,坟头草都有你高了!”姜璟凉言语里尽是讥讽。 殷宁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道。 “王爷,此事很大,瞒不住的,你是要云姜王府满门荣耀不灭,还是带着百年基业一起去面见你姜家祖先呢?” 殷宁的声音很轻,很淡,却透着丝丝缕缕的蛊惑,钻入人心,一点一点的将之腐蚀殆尽。 “若我不呢?”云姜王高高的扬起下颚,他道:“凭这拙劣的计谋,也想逼本王就范,你以为本王当真会这么简单的便来赴约?” 后者咧嘴一笑。 第517章 “不愧是王爷,就是谨慎,前来赴宴也调了九成精锐随行,将我侯府围得是密不透风,生怕我会对王爷不利,这般不信任,真是让人伤心。” 云姜王面上神色微僵。 她知道? 自己不是随意让山海带了几十人佯装了么?她如何发现那隐匿的精锐? “王爷,你将精锐调来保护你与大公子的安全,可想过王府众人呢?” 云姜王眉心一挑,“你什么意思?” “呵呵。”殷宁笑的云淡风轻,“本宫的驭冥军已经包围了王府,只待一声令下,王爷九族惧亡!” “我知道这偌大的云姜并非只有那些精锐,可王爷豢养的私兵,敢堂而皇之的出动么?这谋逆的名声始终不好听呢。” “可即便出动了,待赶到云姜都城,王爷的亲眷们只怕早已人头落地了。” “这与九族何干!”姜璟凉陡然拔高了音量,质问出声。 果然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偏偏,这人全占了! “殷宁,莫要得寸进尺!” 殷宁看也不看一眼云姜王,她缓步来到姜璟凉跟前,那一字一句,犹如催命的符咒。 “难道大公子真的忍心因你一人而让姜氏九族具亡?” “王爷生你养你,你该报这养育之恩才是!” “为何?”姜璟凉看着殷宁,发狠般的询问,“为何偏得要我的命?你如此大费周折的筹谋,便只是想要我的命?” 凑近他几分,殷宁的声音冷的犹如刺骨寒夜:“谁杀骁云湛,我便要谁死,宁错杀,不放过!” “骁云湛并非只我一人所杀!”姜璟凉低吼出声。 “但凡是伤害过骁云湛的,我谁也不会放过。” 殷宁侧目,她狭长的凤眸轻轻一眯,透着一股叫人臣服的霸道。 “王爷,若再耽搁下去,将士九族便亡了。”殷宁的话像是地狱而来的魔音,叫人难两全。 许久之后,云姜王闭上了眼睛,有些沉痛的叹息一声,“殷宁,答应本王,给我儿一个痛快。”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风声缄默。 姜璟凉不可思议的后退着,他瞳孔紧缩,看着云姜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父亲……当真要儿子死?” 云姜王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敢看他,只道:“璟凉你且去,来世在续这父子之情。” 姜璟凉眼底的光在这一瞬间,突然就灭了。 “哈哈哈哈哈……”他苍凉的笑声回荡着,经久不散。 “儿子!拜别父亲!” 一句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那般,发狠的说道。 云姜王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曾说,只是那眼睛里,隐隐拂过一抹冷光。 今日之仇,来日,他会完完整整的要回来。 殷宁走出牢房,“来人,将大公子带出来。” 不消片刻,姜璟凉便被人钳制住带出了牢房。 云姜王脚下微动,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提醒道:“殷宁,你答应过老夫的!会给我儿一个痛快!” 殷宁微微侧目,他看向云姜王,眉眼带笑,整个人在烛火的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 第518章 殷宁,你怎么敢 但看在其余人的人眼里,却是另一番说不出来的妖冶,就犹如一朵带了剧毒的花朵,吸染了半分,便足以致命。 短暂的宁静之后,她点了点头,低声吩咐道。 “将大公子的皮,剥了。”瞧着云姜王猛然瞪大的眼睛,她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生剥!” “殷宁!”云姜王像是疯了那般,连身为一番霸主的风度也顾不得了,疯狂的摇晃着牢房大门。 “将门打开!” “殷宁!你个卑鄙小人!你敢这般算计于老夫,老夫要将你挫骨扬灰!” 云姜王想要说什么,却被人将嘴巴牢牢地捂住,拖了出去,唯有那恐惧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那般落下。 殷宁站在牢房外,瞧着云姜王这歇斯底里的模样,她不解的蹙了眉头。 声音无辜,“王爷这是怎么了?是本宫手下留情,才保住了你姜氏九族,怎得你还一副要将本宫杀之后快的神情呢?” “王爷,难道你想观看?” 丝毫不在意云姜王的咒骂,殷宁像是没听到那般,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怕王爷年纪大了,遭受不住这刺激。” “等令公子的皮剥下来,我做成灯笼给王爷,挂在你的房间给你照明,就像令公子还在你身边一样,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疯狂又有一些快意。 “怎么样啊王爷?本宫贴心?” “殷宁,本王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云姜王的嘶吼,她一愣,“那,我用他的骨头造……”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琵琶也不太行,令公子骨头不行,不如,就造一把剑,王爷日日看着,实在受不住还可抹脖子,呵呵。” 看着她这样子,云姜王忽然就僵住了。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殷宁,莫名的就叫人脊背发凉。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他忽然抓紧了牢门,“殷宁,这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根本没有来云姜,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嗯?王爷此话何解啊?” 云姜王紧紧的盯着殷宁,手上的力度逐渐加重。 他们用鲜血和荒蛮野性战胜了懦弱和胆怯,为帝王立下汗马功劳,在富饶的疆界里坐拥河山,君临天下。 君上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定然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所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殷宁在为那骁云湛做的一场局。 她想要做这云姜的王! 偏偏,皇上竟将这驭冥军给了她,而驭冥军,居然也对她言听计从。 直到这一刻,云姜王这才醒悟了过来。、 瞧着他这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殷宁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犹如那祸国的妖姬,如那千古佞臣。 她道:“王爷真是后知后觉。” 云姜王目眦欲裂,“殷宁,你怎么敢?”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敢呢?”她语气透着一股子慵懒,像是自嘲,也像是什么其他的,叫人看不清楚。 她没再多言,转身便往外走去。 “殷宁,我认了!”云姜王连忙叫住了她。 第519章 把他的皮剥下来 “你放了我儿,我可答应你任何要求,殷宁,你奉命驻守云姜,往后我们少不得交集,就当老夫欠了你有个人情!” 回眸,殷宁神色淡淡的看着云姜王,“王爷,我这人素来睚眦必报,骁云湛乃我至交好友,却被你们藩王万箭穿心而亡,这个仇,不能不报的。” 殷宁的话传入耳膜,云姜王有片刻的失神。 随后,他有些颓废的垂下头,“算我求你!” 殷宁不语,只是复杂的看着他。 云姜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近乎祈求那般。 “殷宁,你放了我儿,逝者已矣,生者还在,便可以偿还,往后,云姜我们一同执掌。” 殷宁轻轻的垂下眼眸。 他看着眼前的云姜王,眼波轻轻闪烁了有下,眼前的他,当真就像是一个平凡的父亲那般,哪里还有曾经那驰骋疆场的模样。 迎着他的视线,殷宁叹息一声。 “王爷,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你觉得呢?” 云姜王一颗心在这一刹那猛地一沉。 他近乎绝望的嘶吼,“殷宁,若你今日敢对姜璟凉不利,他日,我定叫你后悔今日之所为。” “后悔?”她轻轻的呢喃着和两个字,“我这辈子,便不知何为后悔!” 话落,她便大步走了出去,任凭云姜王的声音如何嘶吼,她都像是不曾听见那般。 姜璟凉已经被人绑在了架子上,可是却无人敢动他分毫。 姜璟凉发狠的盯着殷宁,努力挣扎着,“殷宁,你敢用皇上做文章,我乃藩王之子,便是犯了错,也该是皇上处置,你今日若是敢动我,便是重罪!” 殷宁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般那般,她往后退了一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双腿随意的交叠起来,她一手撑着脑侧,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璟凉。 殷宁伸手指着姜璟凉,吩咐道:“将他的皮给我剥下来。” 闻言,牢房之内的侍卫各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这可是云姜王的大公子,剥他的皮,日后,还不得全族都被云姜王给夷平了。 见众人愣着不动,殷宁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瞧着这一幕,姜璟凉有些畅快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回荡在牢内,经久不散。 “殷宁,他们不敢动手的!” 听着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殷宁也不恼。 她也没有强迫这些狱卒动手,自她前往云姜这一刻开始,便从未想过生长在云姜的人会听从她的命令。 她一手随意的撑在脑海,姿态很是慵懒。 红唇轻启,“流缨。” 她话音落下,流缨便提着药箱走了上来。 他瞥了一眼坐在阴影里的殷宁,有些无奈的询问,“怎么?你又哪里不舒服?” 听着他声音里忽视不掉的不耐,殷宁抿了抿唇瓣。 抬手,她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指了一下姜璟凉,语气散漫,“帮我把他的皮剥下来。” 姬砚沉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他惊讶的看着殷宁。 剥了姜璟凉的皮? 在云姜? 第520章 我是医者,不是屠夫 就在流缨不敢置信她的胆大妄为之时,殷宁又默默的补了一句,“中途不可死亡,我要他清醒的感受这这一切。” 说着,她抬眸看了一眼惊愕的流缨,“我相信以你的医术,一定能做到的。” 流缨心下震惊。 “我是医者,不是屠夫。” 闻言,殷宁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那便放了。” 在场的人皆是一怔,就连殷宁身边的人也不解起来。 迎着姜璟凉诧异的眸子,殷宁朝着他莞尔一笑,“记住了大公子,我本就对你没有杀意,之所以弄这么一出,是因为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其次……” 殷宁凑近了他些许,亲自给他松了绑。 “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更没有做旁人手中刀子的爱好。” 说着,殷宁眸色忽然一冷:“我要一个人死,有百种方法,唯一的区别便是,什么时候死?” 姜璟凉眼睛里露出一抹惧意,他看着眼前的殷宁,身子却在忍不住的发抖。 到底是一个多么狂妄的人才能这般行事,这般说话,就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那般,旁人,任是千般作为也不能将之撼动。 临走前,姜璟凉深深的看了一眼殷宁,跌跌撞撞的离去。 “主子,为什么又放了,就因为这庸医不会剥皮?”云木走了上来,很是疑惑不解的问了一句。 “呵呵。”殷宁淡淡的笑了一声,“姜黎儿初见之时便透露了骁云湛乃是姜璟凉所杀,目的便是借我之手给姜璟凉找不自在,可她什么档次,也敢在我跟前耍心眼,区区姜璟凉,我若想杀,随时都可。” 云木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这姜小二姐怕是有得受了。” “可属下还是觉得,你这般大费周折,最终什么也没有,着实有些可惜了。” 殷宁笑的高深莫测。 “谁说没有,这一遭,可为给足了云姜众人一个震慑,包括云姜王。” “他从前对付使臣那一套,在我跟前,可以省省了。” 云木喟叹一声,“属下总觉得这脑袋不太牢固,主子,你可得保护好属下。” 殷宁:“……” …… 云姜王府。 姜黎儿带着药膳来到了姜璟凉的院子,见他正坐在椅子身上,神情有些阴戾。 姜黎儿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却还是莲步轻移而来,“兄长,你还好么?那殷宁没有对你做什么?” 闻言,姜璟凉缓缓抬眸,那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就这样落在了她的脸上,随即一声冷笑,“呵。”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姜璟凉,姜黎儿心中有些慌乱,她不由自主的后退着。 来到姜黎儿跟前,姜璟凉神色骤冷。 他忽然抬起手,一个嘴巴重重的抽到了姜黎儿的脸上。 “啊!” 姜黎儿惊叫一声,整个人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脸颊也在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却擦也不敢擦一下,惊恐的看着姜璟凉。 “贱妾生的贱种!凭你也敢在老子背后耍阴招!” “兄长,黎儿没有,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521章 你还穿肚兜 “误会?”姜璟凉微微拔高了音量,“这一次,我便不跟你计较,就看在你往日里在父亲跟前为我求情的份上,往后,你还敢这般作为,别为兄的心狠手辣!” 姜黎儿没敢再多说,她站起身,大步朝着外面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姜璟凉眸色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像是笼罩着一层深不见底的阴霾。 就因着她一句话,自己这条命险些就交代在殷宁那个女人手上了。 想到殷宁,姜璟凉又是一声冷哼。 殷宁是他生平所见过最嚣张最狠毒也是最狡诈的女人,让人,不得不防啊。 云姜侯府· 殷宁回到屋子的时候,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崇曦身子单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衫,眼睛依旧被白布缠着,下巴尖的叫人心疼。 看着他,殷宁眼波轻轻闪烁了一下,她道:“有事?” 听见声音,崇曦身子猛地一僵,他下意识的将手里的东西往后一藏,“没,没事。” 殷宁长睫轻颤,她大步走了上来。 来到崇曦跟前,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气味,殷宁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你可吃饭了?若没有的话……我们一起。” 崇曦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绞了起来,一直回避着,像是怕被人发现什么了那般。 殷宁也终于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寻常。 她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你藏什么呢?” “没!” 崇曦有些大声的回了一句,大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在里面。 殷宁狐疑的看着他,脑袋突然朝着他身后探去。 “别……” 崇曦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她迅速逼近,他下意识的要转身,可藏在身后的东西却被殷宁一把拽了出来。 “……” 一瞬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正在这个时候,良姜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瞧见了被殷宁拿在手中的东西,她眼中划过一抹不解,下意识的询问出声。 “主子,你拿着肚兜做什么?” 殷宁:“……” 崇曦:“……” 短暂的静默,殷宁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中回过神,手中的肚兜却被一只手飞快的拿走。 “我的。” 崇曦有些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句,作势就要往外走去。 良姜不解,“你还穿肚兜?” 崇曦脚步顿时,一张脸迅速的红了起来。 良姜像是不曾发觉崇曦的窘迫,她上前来,一本正经道:“这肚兜,像是我家殿下的,上面还绣着殿下喜欢的西府海棠呢。” 良姜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奇怪之处。 她复杂的目光落在崇曦的身上,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你,你拿我家殿下的肚兜做什么?” 崇曦撰紧了手中的肚兜,整个人透着一股窘迫。 半晌之后,他才僵硬的转过身,将手伸了出去,“还,还你。” 瞧着他递到另一侧的肚兜,殷宁艰涩的扯了下唇角。 她默默的挪到崇曦递物的方向,轻咳一声,“你若喜欢,送,送你便是了。” 崇曦脸色越发的红了。 屋内透着一股子叫人窒息的静默,崇曦僵硬的把手收了回去,“谢,谢谢。” 殷宁嘴角抽动,“不,不客气。” 第522章 她是殷宁么 崇曦僵硬的拿着手中肚兜,缓慢的朝着门口的方向而去,一种叫人窒息的尴尬气息在彼此之间流转。 就在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崇曦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微微侧目,“这东西,是狗叼回去的。” 今晨,他刚刚起床,狗便亲昵的蹭他的腿,他摸索着准备抚摸一下它的脑袋,却无意间发现它的口中像是叼了什么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文刚进来。 他诧异的出声,“公子,这肚兜是哪里来的?” 当时他抚摸狗的手便顿住了,“肚兜?” 文刚解释道:“隔壁便是殿下的青鸾殿,大概,是往那里偷来的,看这布料,像是殿下的。” 本想让文刚将这东西悄无声息的给送回去,可他还来不及出声,文刚便急匆匆的去熬药了。 纠结了整一个下午,他这才将东西送来。 想不到,竟会撞见。 想要解释一句,崇曦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说得多了,反倒显得刻意。 短短的时间里,崇曦心中像是上演了一场大戏,无人知晓他心里的羞窘和尴尬。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殷宁却突然问道:“你养狗了?” “嗯。” 崇曦淡淡的点头,“那夜大雨捡到的。” “可取名字了?” “嗯。”崇曦应了一声,语气平淡,“白狗。” 闻言,殷宁脸上的神情突然就僵住了。 她看着崇曦,瞧着他此刻瞎了眼睛,形销骨瘦的模样,心中涌起了难言的酸涩。 她牵强的扯动唇角,“哦,好名字。” “嗯。” 崇曦惜字如金的落下一个音节,便摩挲着走了出去,良姜想要上去搀扶,却被殷宁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骄傲,容不得他被人同情和怜悯。 …… 崇曦刚回到院中,文刚便急忙迎了上来,语气急切:“公子,你去那里了,奴一直找您!” “什么事儿?” “府中的大夫来了,给你试试新研制出的药,治你眼睛的。” 闻言,崇曦微顿了一下,随后才走进了屋子。 流缨见崇曦进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虽没有当日那般羸弱了,可身子依旧不太好。 叹息一声,他扶着崇曦坐了下来,将缠在他眼睛上的布条解开。 “这药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先试一下,若是不行,我再慢慢的替你寻法子。” “嗯。” 似乎是习惯了他的冷漠,流缨也没有计较,很认真的帮他上药。 良久,流缨才舒了一口气,“若是没事,你可以出去晒晒太阳的。” 崇曦轻轻点了下头。 在流缨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崇曦忽然叫住了他,“流缨。” 脚步一顿。 流缨转身,狐疑的看着他,“你看见了?” 崇曦摇了摇头,“她是殷宁么?” 流缨看着崇曦,呼吸险些卡住了,他提着药箱的手不停的发紧。 那个女人可是说过,任何人不可以在这盛崇曦跟前暴露了她的身份,否则,她便将他的皮给剥了。 可是此刻…… 这盛崇曦怎就知道他便是流缨了呢? 第523章 姑娘看我做什么 这样一来,那殷宁的身份岂不…… 一刹那,流缨心中像是野草从事那般。 他僵硬的吞下口水,“你怎知我是流缨的?” 他与这盛崇曦不过一面之缘,不至于就让他印象深刻,就这样认出来了! 崇曦道:“那日她说,你的眼睛,流缨已经在想办法了,我便知道,你是流缨。” “……”闻言,流缨终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那个女人自己不小心的,怪不得自己。 长舒一口气,流缨道:“是以否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大夫,待你眼睛复命了,自己看看便知。” 丢下一句,流缨没有再多留,转身便走了出去。 崇曦孤身一人坐在殿内,他菲薄的唇瓣轻轻抿着,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白狗跑了过来,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崇曦的脚,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声音。 崇曦俯下身子,摸索着将白狗抱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事儿,脸上的神色半明半昧的,让人看不真确。 就当崇曦回想着什么事儿的时候,文刚自外面走了进来,他低声禀报道。 “公子,青鸾殿来人了,说是殿下稍后要出门,去城外看看,问公子可要一同前往?” 崇曦抚摸着白狗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好。” 文刚眼里露出了一抹惊愕,这些日子以来,这公子都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即便阳光正好,他也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得此刻,却愿意出门了呢? “将白狗也带去。” “知道了公子。” 文刚抱起白狗,他下意识的想要搀扶崇曦,却被他躲过去了。 “公子,奴扶着你,若是摔倒了便不好了。” “若我这眼睛一辈子都好不了,岂不是要人照顾一辈子?” 崇曦的嗓音凉凉的,透不出丝毫的情绪,可听在文刚的耳里,却觉得在无形之间又被一股压迫,让他不敢再说话了。 …… 阳光笼罩着整个寰宇,那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那光晕透过掀开的车帘照在了崇曦白皙无暇的面容上,倍显清冷。 殷宁坐在对面,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崇曦衣袖中的手微微紧了几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问道,“姑娘……看我做什么?” 殷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得到了么?” “我眼睛还缠着布。”崇曦淡淡的陈述道。 殷宁唇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坐在崇曦脚边的狗,没话找话:“这狗看起来有些白啊。” “他叫白狗。”崇曦道。 “它会干什么?” 崇曦想了一会,实在不知道这白狗会什么,只得摇了摇头,“吃。” 殷宁:“……” “主子,到了。”良姜掀开车帘,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殷宁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见白狗跳下了马车,然后,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第524章 这狗不是我的 “不好了公子!”文刚声音更是急切,“白狗去抓农户的鸡了。” 殷宁抬眸看去,只见白狗在田间小道上疯狂撒欢,那母鸡带着小鸡仔,被它追的四处乱窜,农户妇人正拿着扫帚驱赶。 瞧着这一幕,殷宁当即便火了。 她底下的士兵不可以破坏农户的庄稼和家畜,狗也不行。 于是,她连忙上前,接过农妇手里的扫帚,然后朝着白狗打了下去。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递给她扫帚的农妇也惊住了,她看着殷宁,一时间竟分不清她是帮忙呢还是……帮倒忙呢? 好半晌没听见动静,崇曦眉头轻轻蹙起:“怎么了?” 文刚吞了一下口水,“白狗追着小鸡仔咬,殿下一扫帚下去,打死了五只小鸡仔。” 崇曦:“……” 正当崇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一只手轻轻的将他往前推了推,而后那声音便传入了耳朵。 “大娘,这狗不是我的,是这位公子的,你若有事,找他便好,让他赔给你!” “……” 崇曦一愣,殷宁身边的云飞云木也是一愣,就连农户的妇人也愣住了。 一双双眼睛落在殷宁的身上,充满了无声的谴责。 真不是个东西啊! 这是狗的问题么?分明是她一扫帚下去打死了五个小鸡仔,如今闯了祸,竟还将一个瞎了眼睛的男人推出来挡灾! “唉!” 农妇叹息一声。 “这位姑娘,你就不要推卸责任了,这小鸡仔,分明就是被你打死的,不关狗和这位公子的事儿。” 殷宁:“……” 她抿了抿唇瓣,下意识的看向崇曦,却见他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了一个弧度,纵然是转瞬即逝,可还是落在了她的眼里。 脸上浮起一抹喜色。 殷宁很大方道:“封五两银子给这位大娘。” 农妇一怔,像是受到了惊吓那般急忙摆手拒绝。 “太多了太多了,别说这只是五只小鸡仔,便是老母鸡也是值不得这么多钱的!” “无妨。”殷宁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孩童,“就当做是给这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的一点心意,给他做几身衣服。” 农妇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孩子,突然就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叹息一声。 “我们百姓命苦,如今这世道,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 殷宁眉头轻蹙,“孩子的父亲呢?” 农妇似乎是提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儿,眼眶忽然就红了。 “我们本来也是有地的,虽然日子算不上富足,却也过得去,可去年,突然增加了赋税,是往年的三倍不止啊,我家男人气不过与前来收税的军官争论了几句,便被活活打死了,我男人一死,这地也被瓜分走了,如今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也只能指着这母鸡过活了。” “姑娘这银子给的实在是多,够我们娘俩活上两年多了。” “太荒唐了。”云木忿忿不平的出声。 “前年云姜王上报,云姜遭了干旱,皇上分明免了三年税收,这云姜王竟然阳奉阴违,私增赋税,他是当真是想反啊!” 第525章 我只是一介废人 听着云木的话,农妇一愣,“看着几位贵人不像是云姜的?” 云木扯了扯嘴角,“现在是了。” 殷宁不再多说什么,她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被折磨的形销骨瘦的妇人,转身便上了马车。 农妇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小心翼翼的握紧了手里的银子。 手心里沉甸甸的银子,是往后她与孩子活下去的希望。 殷宁坐在马车上,她看着周围辽阔的土地,看着辛勤劳作却一无所获的百姓,眼底流露出一抹自责来。 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有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只是有的人扛在肩上,有的人,藏在心底。 马车一路往云姜王城的方向而去,一行人安静的厉害,谁也不曾说话。 崇曦坐在马车里,他怀里是那只刚闯了祸的白狗。 他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白狗的脑袋。 许久之后,他才打破了沉寂。 他道:“姑娘,打算如何做?” 殷宁长睫轻颤,她的目光落在了崇曦怀里的白狗身上,见她看过来,白狗畏惧的往崇曦怀里缩了缩,一副寻求庇护的样子。 殷宁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她问:“若是你,你会如何?” “我只是一介废人,逆转不了局势,也参透不了人心。” 崇曦的嗓音极淡,淡到没有一丝波澜,像是一口枯井,得失随意。 殷宁的目光落在了崇曦那白皙消瘦的脸上,而后,慢慢的朝着他伸出了手。 崇曦抚摸着白狗的手突然就顿住了,他没有躲,也没有迎上,只是身子在殷宁手靠近的瞬间僵住了。 然而,殷宁的手最终也未触及到他的脸颊,在距离一指之时她停了下来,指尖微微颤动,她还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云飞!” “属下在。” 云飞的声音自车外传来,带着一股子怒意,叫人无法忽视。 “云姜之中,负责赋税的官员是谁?” “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徐子程,他乃云姜王妃的胞弟,很得云姜王看中,这些年来,他负责赋税一事,时常打着皇上的名声给百姓增加赋税,最后,一半进了云姜王府,一半,则入了他的腰包。” “呵!” 殷宁一声冷笑,“好个云姜,阳奉阴违,利用皇上之命私增赋税,让皇上威名受损,他们倒一个一个赚的盆满钵满。” 殷宁眸中冷厉一闪而过。 “身为一方诸侯,却连自己的百姓也不护,反而叫他们连活下去都成问题,真是枉费了这些年对他的容忍。” “良姜。” “属下在。” “你去通知上玄和穹灵,今夜走一趟徐府,杀了徐子澄,将他的头颅悬挂于闹市,我要让云姜所有心怀异心之人明白,这云姜再也不是从前的云姜了,若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相安无事,最好收敛几分。” 闻言,崇曦微楞,流缨也朝着殷宁投来了复杂的一瞥。 “这般利落?” 流缨蹙起了眉头,他只是一介大夫,醉心于医术,实在不愿干涉这女人的权谋之事。 第526章 宦海沉浮,非我志向 只是,她这事儿做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殷宁一手撑在脑侧,听见流缨的话,她也仅仅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云淡风轻的哼出一个音节:“嗯。” 流缨一噎。 “根据大殷律法,随意屠杀朝廷命官,死罪。” 顿了顿,流缨又补了一句,“若是朝中官员或权贵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闻言,殷宁好看的眉眼轻轻一挑,“他有错在先。” “根据大殷律法,私自动用私刑,脊杖三十,私自动用私刑致人死亡的,死罪。” 殷宁也不在意,只是云淡风轻的翘起了二郎腿,“如大殷律法对这些人真有用,他们便不会放肆至此。” “对他们或许无用,可你若就这般杀了徐子澄,他们定然会以大殷律法来掣肘于你,届时,你若不伏法,便是目无君上。” 殷宁欣赏的目光在流缨身上扫过,她突然轻笑一声,“从前是我小看你了,若你愿意,我可以在云姜为你谋一官职。” 流缨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比较想做那流芳千古的一代神医,宦海沉浮,非我志向。” “嗯。”殷宁点了点头,“你如此熟知大殷律法,若为状师,想来定会名扬大殷的。” 流缨笑的张扬,“那是自然的,若你他日需要,我且为你一辩。” 殷宁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笑置之。 崇曦静静的坐在那,他听着殷宁和流缨的谈话,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这云姜王盘踞云姜数十载,俨然成了这云姜的霸主,势力根深繁复,于百姓而言,那远在殷都的皇上格外的虚无遥远,只有云姜王才是近在咫尺的。 所以,百姓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人虽然奉皇命驻守云姜,虽然带着十万大军,可谁也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总归还是孤立无援的。 她只有拿出雷霆手段,才能让那些对云姜王心怀异心的人知道,还有人可以成为他们的依靠,他们也才有勇气叛出云姜王之手。 只要有了云姜中人的投奔,日益壮大,假以时日,定可摘除这颗毒瘤。 崇曦满意的点了点头。 “姑娘很聪明。” 殷宁朝着崇曦看了过来,虽然他眼睛上缠着一圈白布,可还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飞扬的热情。 是个好兆头。 “流缨,他的眼睛能治好么?” 殷宁突然问了一句。 流缨复杂的看了一眼殷宁,无奈的叹息一声,“此事急不得。” ‘流缨’俩个字传入耳膜,崇曦抚摸着白狗的手微微一顿,他试探道:“马上便是中秋佳节了,姑娘可要回殷都省亲呢?” 殷宁摇了摇头,“不回。” “为何?” “因为我的家乡不在殷都。” 崇曦:“……” “那你呢?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殷宁看着崇曦,低声问道。 崇曦缓缓摇了摇头,“我孑然一身,在哪都是一样的。” 殷宁轻抿唇瓣,有些心疼他此刻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盛崇曦,殷宁恍若看到了当初战场之上狭路相逢的场景,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第527章 她这是公然打本王的脸啊 如若不是自己,他大概也不会这般狼狈。 “那你……” “姑娘,我名唤盛崇曦。” 在殷宁说完之前,崇曦便打断了她的话。 “普天之下,姓盛的可不多,姑娘当真不知道我是谁,还是……假装不知道?” 崇曦一句话,问的很是平静,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心中到底掀起了怎样的巨浪波涛。 殷宁怔怔的看着他,她知道,这个男人定然是怀疑了什么了。 于是,她勾唇浅笑。 “抱歉,我并非中原人,而是来自塞外,无意间与大殷帝结识,所以,不太了解。” 崇曦紧绷的身子在这一瞬忽然一松,他脸上露出一抹叫人看不透的笑,而后,便彻底的没了声。 他将头轻轻的靠在了车壁上,不过片刻,便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至始至终,流缨就好似看戏那般看着俩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试探。 摇了摇头,流缨也只觉得有些无语。 …… 翌日,天明。 万里晴空呈现澄澈之色,潋滟江波闪烁着清冷的光。 此刻的云姜王城早已经是一片杂乱,人心惶惶。 徐氏,云姜有名的望族,云姜王妃的胞弟,就在昨夜,莫名死在了床榻上,就连头颅也被人残忍的割下,悬挂于闹市。 瞧着那血淋淋的人头,百姓谁也不敢靠近,却在低声议论。 “真是老天开眼了,这狗官仗着王爷,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搜刮民脂民膏,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人命啊!”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这狗官也算是到头了!” “嘘!小声些,若是被人听到,担心自己的小命,据说,云姜王妃震怒,令人一定要找出这凶手,将之碎尸万段呢!” “你们说,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杀云姜王妃的亲弟呢?这也太大胆了!” 闻言,有人小心的靠了过来,低声道:“听说,听说啊,是新来的云姜女候命手下人干的!” “啊?” “我当日在酒楼看到那女候便觉得跟往日里到云姜驻守的官员都不一样,想不到,她看着像是闺阁少女那般弱质纤纤,竟有这等手腕,真是令人佩服啊。” “这云姜的天,怕是要变了。” 百姓们的议论,被突如其来的官兵驱散,那悬挂的头颅也被官兵取走了。 此刻的云姜王府中,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 听着王妃昭元的哭声,云姜王一张脸沉得有些可怖,他放在桌上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眼睛里浮现着一层凶光。 就在这个时候,姜璟凉走了进来。 他行了一礼,“父王,孩儿已经去徐府查过了,昨夜,徐子澄与俩个美妾欢爱后便睡了过去,天明的时候俩个小妾醒来才发现徐子澄没了头颅。” “呵呵!”云姜王笑的森冷,“徐府的守卫算得上森严,这云姜之中,能在人睡梦中取人首级而来去自如的,可不多啊。” 姜璟凉眸色一紧。 “殷宁身边那几位皆是上过战场且武艺高强的。” “殷!宁!” 云姜王发狠的吐出俩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含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她这是公然打本王的脸啊!” “璟凉,召集所有云姜官员,走一趟云姜侯府,为徐子澄讨回公道!” 第528章 是去杀了那厨子么 盛夏时节,春光早已逝去,连一丝踪影也觅不见,可是连绵的青草,却没有过尽人间芳菲,铺撒在天涯各处,郁郁葱茏。 云姜侯府之内,灯火如昼。 崇曦沐浴过后,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他坐在椅子上,任由流缨给他上药,那药敷在眼睛上,刺痛难当,可他却连哼也未曾哼过一声。 半晌之后,流缨才重新给他的眼睛缠上了布条。 临走前,流缨道:“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 “流缨。” 在流缨即将离开的时候,崇曦突然叫着了他。 脚步一顿,流缨看着崇曦,有些忐忑的问道,“什,什么事?” “她,真的不是殷宁么?” “……” 想到殷宁那些威胁的话,流缨果断道:“她不是,君上在意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天下皆知。” 崇曦不语,只是沉沉的叹息一声,接着,便趋于无声了。 流缨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提着药箱朝着屋外走去。 然而,流缨前脚刚走,殷宁后脚便走进了屋子。 敏感的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崇曦薄唇轻抿,“姑娘有事儿么?” 殷宁不语,只是来到崇曦跟前坐下。 她垂眸,目光落在他的鞋子上,殷宁突然勾唇一笑。 好像,自从她夸了这个男人的脚白,并表示想要摸上一摸之后,他便时时刻刻都穿着鞋子,再也不光脚了。 殷宁将示意,良姜便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精致的糕点。 一阵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散发着淡淡的槐花香气。 殷宁道:“听闻你是盛国人,如今你背井离乡,想来,定是想念家乡的,这槐花糕你尝尝,我特意找了盛国厨子做的。” 崇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的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浅尝即止,崇曦将剩余的糕点放在盘中。 殷宁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好?” “姑娘想来是让人给骗了。” “……”闻言,殷宁脸上的笑容就这样慢慢的僵住了。 她轻轻抿了下唇瓣,吩咐站在一侧的良姜:“去!” 良姜愣了一下,刻意压着嗓音问道:“殿下,是去杀了那厨子么?” 殷宁一惊,她下意识的看向崇曦,生怕他觉得自己是个草菅人命的人。 可是,男人只是静静的坐在那,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一如方才。 见此,殷宁才松了一口气。 她无语的瞥了一眼良姜,“我的意思是,去将我给他的钱要回来,他不配!” 良姜:“……” 即便这事儿很丢人,良姜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反正,还有云木呢! 殷宁尴尬的瞟了一眼跟前的糕点,刚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文刚走了上来,“殿下,灵曜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不消片刻,灵曜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崇曦,用眼神询问殷宁:当真要在这里说么? 殷宁目光在灵曜身上淡淡扫过,“有话便直说,他都瞎了,知道些事儿也无妨。” 第529章 崇曦心情不好 崇曦微怔,随即又释然了,像是没有听到那般。 灵曜轻咳一声,这才道:“殿下,你让属下查的俩个人,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 殷宁听着灵曜的禀报,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随后才发现,这是崇曦的。 她连忙的看向崇曦,见他坐的还是那般笔直,面朝屋外,一切都不曾发现。 于是,她将剩余的茶水默默的推到了崇曦的跟前,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灵曜看着她这操作直摇头。 殷宁却是一脸坦荡,“展开说说。” “如今,在云姜最得云姜王重视的俩个臣子便是徒长吏冯玉堂和信长吏彭子然。” “这俩人都是曾跟随云姜王的,却是天差地别,冯玉堂很是谦卑,处处谨小慎微,却很得人心。” “而信长吏彭子然则有些张扬,性子古怪得很,在云姜王朝中几乎没有朋友,而这云姜朝堂上,似乎始终没有彭子然的立身之地。” “为何?能力不足?”殷宁询问出声。 灵曜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彭子然他并不缺乏政治谋略和才华,也并非奉献不出辞赋,陈述不了良策,而是因为云姜王不赏识他,连带着朝中也无人与他来往。” “若是殿下想启一人为己用,想来还是彭子然更容易些,这样的人,只要赏识他,便能为己所用。” “呵呵!”殷宁轻笑出声,“我却觉得,这冯玉堂有点意思。” 灵曜一噎,“殿下高兴便好。”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殷宁眉眼轻轻一挑,“谁?” “属下听着,像是来找殿下你的,为徐子澄之事而来的。”灵曜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闻言,殷宁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她道:“他们找我一个弱女子干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 话落,她仰头看着站在跟前的灵曜,“谁杀得徐子澄?” 灵曜有些无语的看她一眼,还是耿直的回答道:“回殿下,徐子澄是被属下一刀毙命的,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灵曜将‘奉命’俩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刻意在提醒着什么。 而殷宁则彻彻底底的将他的可以提醒忽视,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冤有头,债有主,你去灵曜。” 灵曜:“……” 背着殷宁甩来的锅,灵曜只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那般。 他抿了抿唇瓣,“那你呢殿下?” “崇曦心情不好,我得陪着他。” “无妨,姑娘若有事便去忙,崇曦一切都好,包括心情。” 殷宁:“……” 她看着说话的崇曦,见他面色还是一如既往那般无害,可她却觉得,他此番言语分明是故意的。 深知自家殿下的毛病,灵曜也没勉强,转身便走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屋内便只有殷宁和崇曦的存在,许久之后,殷宁才叹息一声。 “我什么都告诉你,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却不配合我,真叫人伤心。” 崇曦唇角微不可见的扯出一抹弧度,浅浅的,淡淡的。 第530章 是喜欢我这张脸么 他道:“崇曦愚钝,姑娘若是不喜,往后凡事还是将我蒙在鼓里,不必让我知晓。” 闻言,殷宁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当真是叫人不快。 似乎是想到什么,殷宁眼波微微一挑,她缓缓朝着崇曦凑近,暖暖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唇瓣之上,霎时便带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崇曦面上还是如先前那般冷静自持,如端坐高台那般,可身子却在瞬间崩的紧紧的,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乱了的呼吸,不叫那惊慌被人察觉。 可他等了许久,这人依旧没有退开的意思,俩人呼吸交融。 便是眼睛看不到,他也能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脸上灼热的视线。 就在崇曦就要出言提醒的时候,却听见殷宁的是嗓音传来:“可是比起将你蒙在鼓里,我更想把你蒙在被子里。” 闻言,崇曦抓住衣袖的手突然一松。 “姑娘将我带到此地,是与云姜三小姐同一个目的?” 殷宁微怔。 她看向崇曦,他一身淡色的衣袍,那面颊在穿过而来的阳光照射下,映衬得格外的夺目鲜润,如红枫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凄凉孤寂。 也……有一种一碰就碎的错觉。 也是这一刻殷宁才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这个男人,没有一刻走出过自己的悲伤。 殷宁唇瓣轻轻的抖动了下,许久之后,俩个字才艰涩的吐了出来。 “抱歉。” 崇曦白布之下的眼界轻轻颤了颤,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 殷宁也没有说话,一种叫人窒息的寂静在彼此之前流转。 过了很久,崇曦这才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问:“姑娘,是喜欢我这张脸么?” 殷宁侧目,目光深深的落在了他白皙清隽的面容上,然后便陷入了沉寂当中。 “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给我栖身之所,若姑娘喜欢,崇曦愿意。” 闻言,殷宁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哼,不愧是盛崇曦啊,便是这般能屈能伸,只可惜,你这容色吸引得了姜嫣儿,却吸引不了我。” “自古以来,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靠脸的,是男宠!” “若你当真觉得闲着不自在,每日将我院子打扫一遍。” 说着,殷宁便起身朝着外面走去,透着一股恼怒之气。 崇曦静静的坐在屋内,听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摸索着站起身。 来到窗前,他将手伸了出去,任由清风拂过。 风吹起他的衣袂,吹乱他满头墨发,崇曦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仰起头,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个人,真的很像殷宁啊。 …… 殷宁出来的时候就见灵曜被人团团围住,那如水一般涌来的谩骂和责问几乎将他湮灭。 可他却临危不乱,镇定自若。 “诸位听我一言!” 随着灵曜一句话落在,那些声音也渐渐的低灭下去,数道目光夹杂着愤懑的看向灵曜。 “你说!” “我们倒要看看,你今天能说出个什么草菅人命的理由来?” 第531章 不愧是殿下 “我告诉你,此事容不得你抵赖,徐子澄身上的刀痕,便是你这问月刀留下的!” 瞧着眼前这一道道愤怒的脸,灵曜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没错,徐子澄的人头是我奉长公主之命割下,并悬挂于闹市的!” “……” 随着灵曜一句话落下,现场呈现出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随即,轰的一声便炸开了。 “让云姜女候出来,她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好个云姜女候,竟然草菅人命,随意取官员首级,当真是嚣张跋扈得很!” “如若今日她不给一个交代,他日人头不保的便是我等!” “烦请统领通传一声,我等需要殷宁给一个交代!”姜璟凉看向灵曜,沉声道。 灵曜一顿。 “殿下在忙,她正……” 在灵曜说出什么毁坏自己名声的话之前,殷宁连忙站了出来,“找本宫何事?” 随着殷宁的出现,那些杂乱的声音瞬间就没了。 姜璟凉看着她那过分妖冶的面容,眸色微微一紧,他道。 “殿下到我云姜乃奉命一同执掌,自是希望云姜越来越好,才不负君恩,可如今,殿下却动用私刑,斩杀无辜官员,未免太过霸道狠绝了?” 殷宁轻轻垂着眸子,缓步走上前来。 她着一身红色的衣裙,袖口处有金丝绣着朵朵绽放的牡丹,银丝勾起几片祥云,举止之间尽显尊贵之气,衬着头上的雕工精致的梨花发簪,凤华绝代。 “霸道狠绝?”殷宁低声呢喃着姜璟凉的话,徐徐上挑的妖媚眼尾在这一刻染上了几分讥讽的弧度。 她目光扫下底下密密麻麻的云姜众臣,询问道:“诸位前来,都是为给徐子澄伸张正义?” 对上她那幽凉的目光,众人原本高涨的气氛顿时便落在几分。 即便不愿意承认,可是,这个与长公主同名,同样封号的女人,当真不似从前那些到云姜驻守的朝臣那般庸碌可欺。 她到云姜这短短的时日,手底下的人已经杀过好几位大臣了。 便是姜大公子也险些遭了她的毒手,面对这样凶狠残暴的女人,他们是不敢掉以轻心了。 将众人的模样看在眼里,姜璟凉眼中鄙夷一闪而过。 都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姜璟凉直视着殷宁,迎上她冷漠的目光,“徐子澄乃我云姜官员,就这么被你杀了,是否该给一个交代?如若不,我们只能将此事上报殷都,让皇上裁决,或是将你召回!” 姜璟凉的话音落在,殷宁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悦之色。 随姜璟凉而来的众臣也像是找回了底气,你一言我不语道。 “对,自古以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长公主,更得以身作则,以正国法,否则,这大殷律法便如同虚设,如何能服众?” “呵呵!”殷宁低笑一声,一双狭长魅惑的眸子轻蔑的扫过众人,“本宫真是费解,连死者都不曾多说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殷宁一句话落下,那嘈杂的声音顿时便没了,一道道目光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就连一侧的灵曜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殷宁。 不愧是殿下! 第532章 云姜女候:只希望我的时间还够 “呵呵!殿下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姜璟凉言语讥讽,“徐子澄也想说点什么,可是殿下给过他机会么?” 闻言,殷宁眸色在这一瞬间彻底的凉了下来。 “大公子又怎知我不曾给过他机会?” “我奉皇命前来,便是为了让云姜百姓过上好日子,云姜王当政的这些年,纵容手下臣子贪赃枉法,欺行霸市,百姓苦不堪言,难道我不该管上一管么?” “殿下这是诛心之论,云姜在父王的管制下,欣欣向荣,哪里还有曾经破败颓废的模样?” “这么说,壮丁被拉去充军,家里的土地也成了权贵的私有财产,这些都是云姜王的意思?如此,本宫倒是想问问,城外适龄男丁皆被抓去充军,云姜如此行事,屯军,是要谋逆么?” 殷宁一句话落下,姜璟凉衣袖里的手猛地一紧。 “殿下这么说,有何证据?” “本宫前些日子去了云姜城外,今年的庄稼很好,是个丰年,只是可惜了,这些东西都是云姜权贵的,到不了百姓手里,等待他们的,只有无限的饥饿!” “孩童无父亲,妇人无丈夫,本宫一问才知,这些男人都被官兵带走充军了。” 殷宁的声音透着丝丝的凉意,传入在场之人的耳朵,让他们狼狈的低下了头。 这些刁民!竟敢胡说八道! 殷宁也不着急,就这样云淡风轻的看着姜璟凉。 果不其然,片刻的冷静之后,姜璟凉道:“此事,我与父王皆是毫不知情,想来,是那徐子澄欺上瞒下,做出了这等恶事。” 殷宁嗤笑一声,也不揭穿,反正现在还不能动云姜王府中人。 于是她问道,“如此这般,我杀了徐子澄,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叹息一声。 “是我管教下属不严,让殿下费心了。”徐子澄道。 “那烦请大公子多多上心,将抓走的壮丁放回去,还有百姓的土地,也一并还回去,否则,我不介意率驭冥军,踏破云姜王府!” 殷宁的嚣张狂妄令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姜璟凉衣袖里的手更是紧紧的捏了起来,不过一介女子,却占着驭冥军在云姜胡作非为,总有一日,他要让她付出代价,后悔今日的狂妄! 殷宁不再多言,转身走进了王府。 灵曜也大步跟了上去,他道:“真是憋屈啊,若不是怕天下人觉得皇上过河拆桥,薄待有功之臣,我们早就杀尽云姜王府里这些奸人了!” “云姜王的确忌惮驭冥军,可是,只要他不谋逆,我们也动不了他,只有步步为营,待他彻底忍不住的那天,才能将他彻底除去。” 说着,殷宁轻轻垂下眉眼,“只希望我的时间还够。” “殿下不会死的,祸害遗千年,殿下千岁。” 闻言,殷宁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她侧目看了一眼身侧的灵曜,“你没事少和云木待在一起。” “嘿嘿。”灵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属下去练兵了。” 瞧着他离去的身影,殷宁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锦绣如织的尘世啊,她终究是要先行离开的,自己这身子,撑不了多久的,她也知道,能活到现在,流缨也已经尽力了。 第533章 云姜女候:拜见殿下 夜晚的云姜,浩渺无垠的天空笼罩着墨蓝色的幕布,长长的夜色里弥漫着种令人陶醉的气息。 冯府之内,大门深锁,冯玉堂独自一人坐在沉香木椅之上,闻着室中飘溢的烛花香,凝神看着窗外,发现月亮已悄悄升起,它微微下降,将墙上的石虎抛进半影,色彩斑斓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着。 窗户外头夜来的虫鸣声,从哪一点开始薄弱渐没,最后听不见,像升华有生命的夜色一样逐渐逝去。 沉静的夜空中,千篇一律的虫鸣、青色的月亮、那醇美的琴声,辅着一袭白衣,轩轩然随风,如清风拂面。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大人,云姜女候来访。” 冯玉堂叹息一声,脸上却无半点的意外,像是早已经料到了那般,他那张被岁月侵蚀的脸上露出一抹凝重,有些沧桑的嗓音道:“让她进来。” 他在云姜朝堂沉浮数载,怎会不知这云姜女候的心思,只是…… 不消片刻,殷宁便在云木云木和良姜的跟随下走了进来。 冯玉堂起身行了一礼,“拜见殿下,殿下千岁。” “冯大人不必多礼。” 殷宁坐下,良姜便将手里的盒子呈了上来。 “冯大人,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听闻冯大人患有心悸之症,这是府中大夫调制而成,对于心悸之症有奇效。” 闻言,冯玉堂下意识的便要起身谢恩,却被殷宁拦住了。 “大人不必多礼,殷宁乃晚辈,实在当不得大人行此大礼。” 冯玉堂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殷宁,这些日子,关于这个人的传闻他也是听了许多的。 比如,尖酸刻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草菅人命。 可如今看来,却觉得她一举一动皆透着一股矜贵之气,也不似传闻中那般无礼。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殷宁。 “不知道殿下漏夜前来,有何贵干?” 殷宁一笑,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本宫有意将这云姜的主人换上一换,还望大人支持。” “……”冯玉堂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之言那般,连心跳声都明显了起来。 拿起面前的茶水猛灌一口,冯玉堂才道:“老朽年事已高,又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殿下,殿下还是另请高明,今夜殿下之言,老朽便权当没听到。” 面对他的拒绝,殷宁也不恼。 “大人过谦了,若大人不愿,殷宁也不会勉强,只是……” 殷宁话锋一转。 “大人以为凭借一套以退为进的为官之道便可在云姜王朝里全身而退,是不是太天真了?” 冯玉堂脸上露出一抹僵硬,随即笑道:“殿下之言,老夫不懂。” 殷宁轻笑,“大人每每面对云姜王的褒奖,总是递上折子辞官,态度坚定,一副绝不留恋的态度。” “云姜王疑惑不解,曾问过你,你屡次求退,是我怠慢你了么?” “你是如何回答的?” 冯玉堂盯望着殷宁,不语。 第534章 云姜女候:王府嫡子姜璟昀 “我猜,冯大人定是这么说的。” “王爷宠信于我,臣万死不能相报,只是臣荣宠在身,怕遭人怨怪,无端进谗,到时候王爷大伤脑筋,岂不是臣的罪过?还不如早早退出这朝堂的好。” “对,冯大人?” 冯玉堂握着杯盏的手猛地一紧,却只是警惕的看着殷宁,并不说话。 殷宁一手撑着下颚,似笑非笑的看着冯玉堂。 站在一侧的云木适时的开口,“冯大人,人没有甘受贫苦的,你怎会屡屡请辞,你就是真的辞官不做,难道就能相安无事么?知怕到时候沦为平民,更会任人宰割,祸事横生了。” 没等冯玉堂说话,殷宁便接过了云木的话,她轻嗤。 “为官的学问,岂是你所知晓的,你只见到了富贵的好处,却见不到富贵的坏处。” 说着,她妖冶的目光轻轻扫过冯玉堂。 “冯大人每进一步,官升一级,虽是风光,却也离凶险更进一步,旁人的忌惮也多了,这些都隐藏在笑脸之后,看不到这些,日后必有祸患,冯大人这是在尽力补救呢。” 冯玉堂不语,只是听着殷宁与云木的对话,面色越沉越深。 殷宁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冯大人,听闻,你的属下,起初对你十分畏惧,你不苟言笑的作风,使得他们心有所忌,难以坦诚相待。” “可在在一次你得到王爷封赏之后,便用全部的赏金筹办礼物,设宴招待属下,你还在宴会上说,王爷封赏于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各位办事尽力,应该属于各位,礼物大伙分了,万勿推辞,我们今天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你故意喝的酩酊大醉,和下属不拘礼仪,尽情调笑,赴宴之人感其恩惠,对你多了亲近,后来办事,不仅尽心尽力,还主动献计献策,为你赢取了更多晋升的资本。” “再后来,云姜共设两个要职,徒长吏和信长吏,信长吏由云姜王府嫡子姜璟昀举荐。” “剩下的徒长吏一职也十分重要,一时朝中大臣人人欲得,争夺十分激烈,最后,这个位置还是给了你,因为云姜王觉得,你屡屡求退,可见其毫无野心,值得信任,你不慕权势,自会把心思全部用在政事上。” “可是冯大人,事实当真是这样的么?” 冯玉堂静静的坐在那,他今夜早已经料到殷宁会来,也料到她因何事而来。 只是不曾想到,她竟这般步步紧逼。 冯玉堂这才正视起了殷宁,“殿下当真与从前到云姜驻守的那些官员都不一样。” “自是不同的,他们皆为男子,而我,不过一无足轻重的小女子而已。” “哈哈哈。”冯玉堂忽然就笑了起来,“可殿下这小女子,却带来了十万驭冥军,短短一个月,便将云姜搅得天翻地覆。” 像是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之言,殷宁道:“大人当真觉得云姜王是个合格的藩王么?” 第535章 让老夫奉你为主 “云姜王对老夫有知遇之恩,老夫不会多加评判,可不论谁为藩王,皇上总是忌惮的,你说对么殿下?” 殷宁敛了脸上的笑意,她沉声道:“官者,平民之上者也,而平民者,百姓之本也,为官之道,不可忘记本心,不可忘记初心。” “凡事以百姓福祉为中心,立身做事,宜慎思明辨,小心翼翼,能够德行天下,必须先行德行于身。” “君王不德,祸必兴焉,大人好自为之。” 冯玉堂微微颔首,“殿下之言,老夫听进去了。” 他嘴里虽然说着听进去的话,可那神情却是写满了抗拒。 殷宁也不在意,只是拿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 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冯玉堂疑惑的看向她,“天色已晚,若殿下无事,那不如先请回。” “本宫约了信长吏,在此侯上片刻。” “……”就在这一瞬间,冯玉堂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约了彭子然,为何不到他的府上,却等在了他这里? 似乎是看出了冯玉堂的疑惑之处,殷宁咧嘴轻笑,“本宫懒得奔波,便让人将信长吏叫到此处了,借你地方一用,想来你也会介意的。” “……”冯玉堂艰涩的扯动嘴角。 他怎么会不介意呢? 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见到如此我行我素之人。 冯玉堂轻哼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一时间,偌大的厅内,寂静无声,只有殷宁矜贵雅致的饮着杯中清茶。 大约一盏茶之后,冯府的小厮才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老爷,信长吏来了。” 闻言,冯玉堂瞥了一眼殷宁,“让他进来。” 不消片刻,彭子然便披着斗篷走了进来,他与冯玉堂年岁不相上下,同时入朝为官,也同样被封官职,可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殷宁起身,微微颔首,“深夜还让彭老走一趟,殷宁叨扰。” 闻言,彭子然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殷宁身上,随即轻哼一声,“是你找我来的?” 殷宁点头。 彭子然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告辞!” “彭老。”殷宁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云姜,似乎始终没有彭老的立身之地,你何不,换个明主辅佐呢?” “呵!”彭子然冷哼一声,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他轻蔑的目光扫过殷宁,“怎么,殿下的意思是,让老夫奉你为主?” 殷宁寻了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对他蔑视的态度也不放在心上。 她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中杯子,“我知道,彭老不得志,不是因你缺乏谋略和才华,奉献不出辞赋,陈述不了良策,而是因为云姜王他不赏识你。” 彭子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整个朝野都说他之所以能得封信长吏,全是因为自己那个早已经过世的亲姐,云姜王之母。 可是自姜老夫人逝去之后,云姜王便再也不曾召见过他。 殷宁起身,缓步来到他的跟前,她也不顾及尚在屋中的徒长吏,直言道。 第536章 这人分明就是殷宁 “冯老以激昂的文字,丈量着云姜这一寸一寸的土地,却终究只会是天涯倦客。” “如今彭老已是垂暮之身,又逢朝廷乱局,看着这浩渺江河,想自己一生怀才不遇,难道便不会觉得心酸么?” 彭子然衣袖底下的手猛地捏紧了起来。 怎会不心酸呢? 天下人都以为他是靠着将老夫人的裙带关系才能在朝中立足,却看不到他的才学和能力。 “彭老不如助殷宁一臂之力,我许你高官厚禄,重振门楣,泽披后世子孙。” 彭子然眸色一紧,他浑浊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殷宁,似乎是想,她当真有扭转乾坤之力。 他见他眼里的动容尽收眼底,殷宁道:“彭老考虑好之后,便让人侯府知会一声。” 话落,殷宁突然看向一侧始终皱着眉头的冯玉堂身上,“我与彭老说的话,于你也是同样的。” 在经过彭子然身边之时,殷宁脚步微顿,轻声道。 “如今的局势,彭老比殷宁看得清楚,我惜才同样爱才,实在不忍有一天看到的是,一匹瘦马驮着形容憔悴的你,行走在秋风古道,老尽英雄,剑盾锋冷,这实在让人不忍。” 话落,殷宁便没有再逗留,径直走了出去。 殷宁走后,偌大的厅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彭子然转身,看向同样疑惑不解的冯玉堂,眼睛里带着不可思议,“这女子是何意?” 冯玉堂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女子似乎并不简单,她身上的气度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可我听说,她只是皇上册封的一个公主而已。” “呵呵。”冯玉堂冷笑出声,“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册封公主的先例,只是,册封公主皆为和亲。” “而这殷宁公主,不但与曾经的战神殷宁同名,居然还入了皇室玉碟,被封长公主,便是皇上见了也得唤一声皇姐,你说,皇上为何要给自己册封一个皇姐呢?” 彭子然像是意识到什么那般,瞳孔猛地一缩。 “你的意思是,这人分明就是殷宁,并非册封!” 冯玉堂不语,只是双眼深邃的瞧着殷宁离去的方向,他叹息一声,“先前听闻长公主死而复生,你我又怎知,如今这个女子,不是再度死而复生的长公主呢?” 彭子然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跌坐在地,他只觉得身子传来一阵凉意。 “经你这么一说,我深以为然,否则,驭冥军怎会随她而来,以她之名是从呢?” “可是,若她当真是殷宁,那云姜易主,恐怕也是早晚的事儿。” 冯玉堂点了点头。 “此事,乃是赌上身家性命的大事,万不可草率,需得再观察观察。” 彭子然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看在这一场逐鹿之战中,她与云姜王姜飞,谁能更胜一筹了。 …… 殷宁去到崇曦院子的时候,见他正闭着眼睛,听着远处传来的钟声。 他像是置身于一片落樱之中,烟雨中的琼花饮天地之精华,汲古刹之佛光,抱着枝头,听一段心生万法,万法归心的禅音。 第537章 姑娘难道不好奇 “姑娘?”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近,崇曦试探的唤了一声。 殷宁一怔,随即大步走了上去,声音里透着掩藏不住的喜色:“是不是能看得到一点了?” “看不到。” “那府中这么多人,你为何知道是我?” “听得出你步子的声音。”崇曦淡淡的答道。 殷宁轻轻抿了抿唇瓣,“流缨真是没用啊。” 崇曦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无妨,左右不过一双眼睛,看不到便看不到了。” 瞧着他这像是对世间万物都不在意的模样,殷宁眼里划过一抹自责。 沉默良久,殷宁忽然道:“若你想重新夺得盛国帝位,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崇曦微楞。 “可姑娘不是还要掌这云姜大权,助大殷皇帝削藩么?为了盛某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耽搁自己的大计,姑娘……图什么呢?” 崇曦的声音清淡,幽幽的绕于耳边,似梦,缥缈若隐若现,清丽如涟漪,荡漾深处。 “只是想着,云姜与盛国相隔甚近,你若得帝位,定可助我平定云姜,毕竟,那云姜王蛰伏云姜数载,我不过一深闺女子,定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姑娘不要妄自菲薄了,我看姑娘雷霆手段,令人生畏。” “……”殷宁不悦的看他一眼,这话,怎么听都不觉得是什么好话。 轻哼一声,殷宁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崇曦叫住了。 “姑娘难道不好奇,我这眼睛是如何瞎的么?” 殷宁转身,她怔怔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他的身姿依旧单薄,人也格外的沉默了,满头青丝盘旋在风中,卷着飘落的花瓣,辗转盘旋。 如仙,似神。 “姑娘?” 见殷宁半晌不说话,他嗓音清淡的询问。 殷宁看着他,衣袖底下的手紧了紧。 “不好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崇曦抬起手,指尖轻轻的拂过那被白布缠住的眼睛,他五指修长,像是被能工巧匠雕琢过那般。 “我这眼睛啊,怪不得任何人,是我自己做错事的惩罚。” 崇曦的脸上有着释然和无谓,他肌肤如雪,古韵铺展,端的是翩翩公子美如玉,细腰束带,花香满袖。 “曾经,我给一位姑娘下了噬心蛊,那蛊虫发作起来,犹如万蚁噬心,痛不欲生,可啃食她的五脏六腑,直至只剩下一具驱壳,后来,我才知道,那姑娘便是我寻了很久很久的心上人。” 殷宁眸色一紧,猛地收紧了十指。 崇曦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当我知道这世间还有能救治她的麒麟角时,我庆幸,我觉得上苍还是待我不薄的,可当我拿着双目和帝位换回来的麒麟角赶到殷都的时候……呵……” 崇曦苦笑出声。 “上苍又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在那一刻,我还是永失所爱了。” 他的嗓音突然哽咽。 “姑娘,你说,她若是还活着,会肯原谅我么?” 殷宁唇瓣轻轻动了动,她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一语未发。 崇曦却已经转过了身,只是留给了她一个背影,“我想她那般的骄傲的人,定是不愿再和我有任何的瓜葛了。” 第538章 养在府里很矜贵 “我又不是她,我怎么会知道,不要问我!你若是闲着没事,可以出去外面逛逛,让文刚陪着你,省得整日就知道伤春悲秋,作为一个男人,你该胸怀天下,而不是在这里被儿女情长所困,令人不耻” 殷宁寒着脸不悦的说完,直接大步离去。 崇曦站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走远,他整个人恬静若茶花,不悲不喜。 文刚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殷宁离开的方向。 “殿下这是吃炸药了么?” 崇曦不语,只是转身回了屋子。 …… 华灯初上,金钗飞舞,庭院繁华绮丽,高墙深院,花木扶疏,枝繁叶茂,宛如一处仙境。 四时花卉,交相辉映,富丽堂皇,气象万千,镜水倒影,映出了府邸的富贵和华丽,绿树成荫,增添了邸院的宁静和美感。 一身青衫的男子站在亭子里,饶有兴致的听着属下的禀报,翠竹掩映中,静谧中流露出一股清雅的气息。 红墙碧瓦,檐回雕栏,琉璃瓦片,如珠如玉,令人心旷神怡。 “呵呵,当真如此?” “回禀世子,确实如此,那云姜女候实在嚣张!” “咳咳……” 姜璟昀轻咳了几声,而后扶着石柱坐了下来。 他眉间似有愁云,湿润的眼眸印上了几许疲惫,肌肤因病而变得青白透明,仿佛一张白纸。 看来,他闭门不出的这些日子,这云姜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儿。 他眼中拂过一抹趣味。 “本世子倒想见见这云姜女候了。” 看看她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有趣,还是世人以讹传讹,将她神化了呢? 这些年来,被君上派往云姜驻守的各路人臣,谁不是灰溜溜的走,死的凄惨,无半点自保的能力。 这女子倒是有点意思。 “世子,你身子不好,吹不得风,还是回屋子去,若是王爷知晓你出府,定是要伤神了。” 闻言,姜璟昀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这般有趣的人,不去看看,是否太过可惜了,再者,你不是说她府上有一神医么?父王若是问起,便说我去求医了。” 闻言,岳轩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世子,那云姜女候对我云姜王府中众人极度仇视,怎么可能会让神医救你呢?” “况且,那神医连一个男宠的眼睛都治不好,怎知不是浪得虚名呢?” “男宠?” 姜璟昀疑惑的朝着岳轩看了过去,眼中浮现出一抹浓浓的不解。 岳轩一噎,本想回避着个话题,可在姜璟昀的目光之下,还是硬着头皮道。 “是三小姐,她不知从何处买来一个容色上佳的男子,可惜,那男子眼睛瞎了。” “可就算是瞎了,那也是长得很好看的,三小姐将人关在房中日夜调教,那男子苦不堪言,却也从不屈服。” “那夜,云姜女候入王府赴宴,也不知怎的,那男宠竟让她身边的侍卫看中了,于是,她便以答应王爷一个要求为条件,换走了那个男人。” “说是他身边侍卫看上的,可都在传,分明是她看上了那男宠,这不,养在侯府之中,矜贵得很呢。” 第539章 我本就寄人篱下 姜璟昀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那白皙无一丝血色的脸上在这一刻带上了几份绯色。 他道:“看来父王,也并非真的疼爱大哥,否则,大哥濒死之际,他怎不以这要求换得大哥一线生机呢?” 闻言,岳轩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云姜女候想来也还是怕了,最终没敢动了大公子。” “呵!”姜璟昀一声冷哼,“斩草不除根,春风春又生,这云姜女候,想来也便这样了,无趣至极。” 岳轩眼中划过一抹喜色,“那世子还去见这云姜女候么?” “比起这云姜女候,我倒是想见见那传闻中的神医,看看能否……求得一线生机。” “如若世子要求医,便不能以世子身份前去,否则,定会徒劳无功。” “此事,我自有主张。” …… 这大约是崇曦自到云姜侯府之后第一次主动走出这侯府。 街道上,遍地都是行人熙攘,街边小贩吆喝声响起,马车穿梭在狭窄街巷,人群拥挤在热闹街道。 小店门前客满如潮,琳琅满目货色琳琅,丝绸盈满弄堂小巷,金银的装饰张扬秀丽,随处可见簇拥的人群,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文刚牵着崇曦,满脸兴味的瞧着周遭的一切。 “公子,要是你能看见就好了,这真的很热闹。” 崇曦不语,只是静静的往前走去,将自己置身于这万端繁华之中。 “公子好俊!公子好俊!” 一道声音突然传入耳膜,也吸引了崇曦的注意力。 他脚步一顿,微微侧目,“什么声音?” 文刚看了过去,随即一笑,“公子,是一只鹦鹉,周身都是绿色的,它大概是说在赞美公子。” 崇曦轻抿唇瓣,“买了。” “是!” 文刚上前,轻松的将鹦鹉买了下来。 文刚提起鹦鹉,刚刚转身,就见一女子贴近了崇曦怀里。 男人身子顿时一僵,整个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和女子保持了一段距离。 文刚连忙走了上来,“公子,你没事?” “什么人?” “哦,一女子,她……” “公子,求你救救我!” 不等文刚把话说完,女子便一把拽住了崇曦的衣角。 不过瞬间,追逐的几位大汉便冲了上来,其中为首的一人拽起女子便是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了她的脸上。 “贱婢!能被我家主子看中是你的福气,你竟然还敢逃跑,不要命了是不是?” 话落,又是一拳重重的砸下。 瞧着这血腥的一幕,文刚脸上露出一抹同情,他看了看崇曦,终究还是道:“公子,不如,我们救救她。” 崇曦站在那,衣袂飘飘,素衣白裳缀金边,容颜如画,如纵观千古,无数温润如玉之士。 “我本就寄人篱下,如何再救她人。” 他的嗓音淡淡的,不起波澜,听在耳里,却叫人如坠冰窟。 女子头发被人拽住,可她却还在努力的朝着崇曦伸出手,声音里尽是祈求,“公子,救救我。” “嘿!他能救你?他不过一个瞎子,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救你?” 第540章 求公子垂怜 “公子……” 那声音传入耳膜,让崇曦的脚步顿时停住。 那日,他身陷囹圄,若无那人相救,想来他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即便自己眼下已是泥菩萨,可他到底还是生出了恻隐之心。 他将手中令牌递给了文刚,微微点了下头,文刚会意,大步走了过来。 “这姑娘,我们要了。” 还不待人拒绝,文刚便将令牌拿了出来。 当看到上面云姜侯三个字时,几个人顿时脸色煞白,恶狠狠的扫了女子一眼,便飞快的离开了。 女子这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朝着崇曦踉跄的走了过去。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无妨。” 崇曦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提着手中鹦鹉便要离开。 女子见此,又再度将他也拦住,“公子,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父亲为了庇护我已经死了,你能不能带我走?否则,他们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依旧只有一死。” 说着,女子往地上一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求公子垂怜!” 她的嗓音低低的,即便看不见,崇曦也能感受到她的羸弱。 他眉头轻蹙了一下,而后还是点了点头。 “走。” “谢公子大恩。”女子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小女子名唤白筠,公子若不介意,可唤我筠筠。” “介意。” 崇曦平静无波的丢下两个字,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瞧着他的背影,姜璟昀微楞了一下。 这个男人,看上去并非简单的男宠。 “呵!”他轻笑一声,这又有何关系呢? 他只要住进云姜侯府,换得那神医为自己医治便好。 …… 姜璟昀一路跟着崇曦走进侯府,庭院入口的四柱廊砖瓦雕梁,别有一番景象。 门洞是重重疏密的格栅,让人背影泠然生凉,淡雅芳香沁人心脾,别有一种儒雅神人的气度。 从前,这里本是父亲修建的府邸,如今,却成了云姜侯府,可从前的富丽堂皇不复存在,反而变成了如今这番雅致的模样。 犹如高峯林立山川不染尘,处处绿荫鸟魅仙。 身处其中,犹如寂静山林中的袅袅香,亦如燕子时时相探望,尘外蝉声远,风前松坐清。 姜璟昀有些意外。 这云姜女候不爱奢华么? 走进院子,崇曦道:“姑娘随意找一间屋子住下。” 闻言,他点了点头,“多谢公子,还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 “以后若无必要,姑娘便待在自己房中,不必与我相见,既不相见,名字固然也不重要。” 姜璟昀:“……” 这都什么人啊! …… 天空碧绿,庭院静悄如水,微风拂面,清新宜人。 一墙之隔的一株翠竹,婆娑摇曳,舞翩翩于墙角,一池莲叶荡漾。 殷宁就站在池边,瞧着池中欢快游动的锦鲤,偶尔喂上一把食。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急促的传来。 她眉头轻蹙,“云木,能否稳重一点?” 闻言,云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主子,你不回头都知道属下啊?” 殷宁瞥他一眼,“除了你,谁还会这般走路。” 云木:“……” 第541章 我为何要捣乱 他走路怎么了? “你来何事?” 经过殷宁这么一提醒,云木立马来了精神。 他神秘兮兮的凑近殷宁几分,“主子,那大盛君上回来了。” “嗯,他回来便回来,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带回来一只鹦鹉,和一位女子,那女子生的可真好看啊,弱柳扶风的,一看便惹人垂爱,眼下已经住进了大盛君上的院子里。” 瞧着殷宁一瞬间黑下来的脸,云木又补了一句。 “那鹦鹉浑身绿油油的,也很好看。” 殷宁:“……” 瞧着殷宁瞬间冷下来的眸色,云木连忙道。 “看来,那大盛君上是终于从失去主子,失去眼睛和皇位中的打击里走出来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主子你可不能捣乱啊,流缨说,病人的身心健康是很重要的。” “……”殷宁唇瓣轻轻抖动了两下。 随即将鱼食一股脑的扔进池塘。、 “捣乱?” “我为何要捣乱,我到这云姜来是为替殷暮商夺取云姜大权,削除藩王,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闻言,云木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那主子要去看看着娇滴滴的女子么?” 殷宁不语,只是那视线缓缓落到了云木的身上,随即温柔的勾起了唇角。 四目相对,云木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随即,飞快的朝着外面跑去。 正在这个时候,良姜往里面走了出来。 她将一件衣服披在殷宁的身上,有些揶揄的问道,“殿下当真不在意?” “不在意。” 殷宁回答的很是果决。 “区区一个男人罢了,我何至于会放心上。” 良姜轻笑一声,“是!良姜知道了,殿下心如玄铁。” 两家话音刚落,文刚就走了进来。 隔着一段距离,他行了一礼,“殿下,我家公子让你过去一起用膳。” “不去!” 殷宁瞥了一眼文刚,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了。 文刚微楞。 往日里,殿下不是很爱去公子的青禾院么? 纵然满腹疑惑,文刚到底也不敢多问,只是道:“知道了,奴告退。” “等下!” 脚步一顿,文刚转过身,“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殷宁快速的将在纸上书写着什么,而后才递给了文刚,“带去给他。” “是。” 文刚一脸疑惑的接过。 殿下的清漪院和公子的青禾院不过一墙之隔,有什么话居然需要靠信件了? “殿下,这写的是什么?” “让他自己看!” “是!是!奴知道了。”不敢再多问,文刚揣着信件快步走了出来。 …… 崇曦正坐在桌边等着殷宁的到来。 却只听到文刚一人的脚步声传来,他眉头轻蹙,“她呢?” 文刚将那一页书信放到崇曦跟前,“殿下写了信,让公子自己看。” 崇曦端坐在那,神态默然宛若如诗,如春华秋实。 半晌之后,他才叹息一声,“我看不到。” 文刚:“……” “奴方才问殿下里面写的是什么了,可是……殿下让公子自己看。” 崇曦:“……” “奴也不识字,没法帮到公子。”文刚有些尴尬的说道。 第542章 真是个下流坯子 “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话,我可帮你一看。”姜璟昀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 崇曦不语,算是默认了。 姜璟凉拖着华丽的衣裙走了进来,他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信笺,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目光微微凝固了一下。 随即,用一种很是复杂的目光在瞟了崇曦一眼。 这云姜女候……真是个下流坯子。 “说什么?” 见姜璟凉久久不语,崇曦不禁催促道。 姜璟凉将信放到桌上,轻咳一声,这才道:“她让你准备一下,晚上过来……” 崇曦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后文。 姜璟凉又看了一眼崇曦,这才道:“她说晚上过来,看看你的鸟。” “……” 随着姜璟凉一句话落下,偌大的屋子当即便安静了下来。 文刚急促的站在那。 看看公子的鸟? 这话…… 难怪殿下要用写的,怎么也不要他传话了,原来竟是这个理由。 崇曦端坐在那,不言不语,安静的犹如一页诗笺,只是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默不作声的将姜璟凉放到桌上的信收了起来。 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姜璟凉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 他虽看不见,却仅仅凭借着他放下信笺的声音,就能准确的知道位置,还能记住,这人,有些不简单啊。 见读完信,姜璟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崇曦眉眼轻轻挑了一下。 “姑娘还有事么?” “哦,没了。” “出去。” 姜璟凉。 犹豫片刻,他突然就捂住胸口慢慢的在桌边坐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突然有些疼痛,不知道能不能找府上的大夫看看?” 崇曦菲薄的唇瓣轻轻抿了抿,最终还是道:“去找殿下,问问她的意思。” “是。” 文刚应了一声,作势就要往外走去,却被姜璟凉拦住了。 “公子。”他声音低低的唤了崇曦一声,“就这么点小事,便不需劳烦殿下了,知需要待大夫来为你诊治的时候,顺便为我看上一看便好了。” “那大夫是她的,我无权拆迁。” 崇曦的声音很好听,韶华犹在寻常,宛若流水般柔声细语,仿佛天籁般清婉动人。 姜璟凉转念一想。 世人都该怜爱身子娇弱的美人,想来那云姜来的殷宁,定然也会对他生出几分同情之心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那劳烦你了。” 文刚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一路朝着殷宁的清漪院儿去。 殷宁正准备用膳,就见文刚大步走了进来。 他行了一礼,“启禀殿下,公子白日带回来那女子身子不适,公子差奴来问问,是否可以让流缨公子走一趟,为她看看。” “……” 闻言,殷宁的面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让流缨去给他带回来的女子看病? “呵呵!”殷宁阴阳怪气的低笑一声,“去找流缨来。” 云飞看着她这样子便知道事情不妙,不敢多留,撒腿便往外跑,“属下去找。” 第543章 我不是男人行了吧 流缨来的时候,殷宁刚吃了一口菜。 见他进来,她也仅仅是挑眉看了他一眼,那一双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月亮一样澄澈,妩媚的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危险而肆意。 只是看着她这模样,流缨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来到桌边坐下,他道:“哪里不舒服?” 殷宁瞥他一眼,“可有将人无声无息毒死的药?” 流缨又看了她一眼,当即便笑了出来,“我听说,那大盛君上今日出门了,还带回了一女子,那女子弱柳扶风的,相当柔美,看着便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所以你这是……吃味了?” “呵呵!”殷宁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 “这般能激起你的保护欲,那你便住进她的屋子,日日贴身保护好了。” 流缨一噎。 “我不喜欢娇弱的女子。” “可你不是还说,轻易地便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么?” 听着她将‘男人’俩个字咬得极重,流缨磨了磨牙齿,“我不是男人,行了?” “行。” 放下手中还的筷子,殷宁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唇,“随我一道过去看看。” 流缨提起药箱,随着殷宁一同来到了崇曦的院子。 远远的,便看到了趴在案桌上的“女子”。 殷宁轻哼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听见动静,那趴在案桌上的女子才坐了起来,可依旧垂着眼睫,她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 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 倒当真是个娇弱的美人! 文刚走上前来,“姑娘,我们殿下来了,快行礼。” 姜璟凉这才站起身,朝着殷宁看了过来。 当看清她的的相貌之时,微微一愣。 这云姜女候……竟这般清艳动人。 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妖。 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举一动动皆是人心魂…… 先前便总听人议论,殷都而来的云姜女候,长得很是美艳,当时只觉得是夸张之言,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见眼前这女子总是打量着自己,殷宁瞥她一眼,而后便径直来到座位上坐下。 “流缨,给她看看。” 殷宁的话将姜璟凉的神智拉了回来。 他连连道谢,“多谢殿下。” 看来,这殷宁也并非传闻中那般尖酸刻薄,至少,还亲自带大夫来为他看病。 “姑娘把手伸出来。” 流缨准备把脉,姜璟凉神色却是一惊:“我,我不习惯与人亲近,不如,你便看看。” 流缨:“??”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第544章 哟,还有守宫砂呢 瞧着流缨僵硬的面容,殷宁道:“既然这位姑娘不要你把脉,你便望闻问,你扎针的技术不是一流么?” 不等流缨和姜璟昀说话,殷宁忽然话锋一转。 “对了,这姑娘冰清玉洁,想来也是不愿意让你扎针的,幸而我前些日子一直在跟你学医,扎针我便代劳了。” 闻言,流缨嘴角抽了抽。 她什么时候跟着自己学过医了? 这莫不是想公报私仇? 姜璟昀狐疑的看了一眼殷宁,见她神色如常,人看上去也不浮躁,不过扎针而已,想来不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想着,姜璟昀便点了点头,“那便劳烦殿下了。” 殷宁点了点头,便是看也不看姜璟昀一眼,便接过了流缨递来的银针。 姜璟昀来到桌边坐下,缓缓将衣袖卷了起来,这才递到了殷宁跟前。 看着他这的手臂,殷宁微楞,“哟,还有守宫砂呢!” 姜璟昀一愣,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当看到手臂上的红点时,他眼中划过一抹复杂。 然而,还不待他说话,流缨便道:“这似乎是中毒之症,姑娘是否中了狼环花之毒?” 流缨的话,让姜璟昀眼里划过惊愕。 这人的医术,当真如传闻中那般精湛,只是通过一个痕迹,便能看出他中了狼环花之毒。 “公子可能解了我这……嗯!” 姜璟昀话音未落,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没忍住的轻哼出声。 他缓缓的扭过头,与殷宁四目相对,对方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手中明晃晃的银针再次朝着他的手扎了下去。 一瞬间,疼痛袭来,让姜璟昀白了一张脸。 流缨不忍直视,他深深的将殷宁看了一眼,这…… 莫不是杀人! 崇曦似乎感受到氛围有些奇怪,于是低声问到,“怎么了?” 文刚僵硬的收回目光,“回公子,殿下正给这位白筠姑娘扎针呢,有些吓人,白筠姑娘都被扎得脸色惨白了。” 闻言,崇曦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看着文刚只觉得有些莫名。 今日,不管是殿下还是公子,总给人感觉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异了。 对上姜璟昀惨白的脸,殷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歉,第一次给人施针,有些不熟,多来几次就好了。” 姜璟昀唇角狠狠的抽了几下。、 就在殷宁第三针即将扎下来时,他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多谢殿下,白筠现在感觉好多了呢,殿下妙手回春,叫人拜服!” 若是再扎下去,这条手臂非得废了不可! 瞧着她眼中的抗拒,殷宁眨了眨眼睛,“白筠姑娘是觉得我医术不精么?” “……”姜璟昀一阵语塞,“怎会?” 你这岂是医术不精,分明是杀人未遂的庸医! “咳!”流缨轻咳一声,“姑娘所中狼环花之毒,只怕已深,若要彻底祛除,恐怕要费一番周折了,不如,我替你把脉……” “不必了!”不等流缨把话说完,姜璟昀便一口回绝了。 第545章 你别老揭人伤疤 “正是狼环花之毒,在娘胎里的时候便被人下了,这些年,得以苟延残喘至今,全靠命,若神医能医治我的病,我定会重重酬谢!” 殷宁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璟昀。 “你说你是孤女?” 姜璟昀点了点头。 “可据我所知,这狼环花之毒,若要续命,便得用名贵药材吊着,你既在娘胎里便中毒了,能活这么些年,看来,家境殷实,非富即贵啊!” 姜璟昀眸色幽深,却是从善如流:“从前家中还算富贵,后来家道中落,身子便越发的不行了,若不是得公子相救,想来现在也无缘见到神医了。” 话落,姜璟昀轻轻的垂下眼眸,整个人周身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寂寥之味。 “为何会家道中落?”殷宁问。 “殿下!”姜璟昀微微加重了语气,“这些都是我的伤心之事,每提一次,便是在心上凌迟一次,希望殿下别提了。” 殷宁还想再问什么,就见几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毫无同情心的冷血无情之人。 殷宁面色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偏生,流缨却还火上浇油。 “我觉得这位姑娘已经很惨了,你就别老揭人伤疤了。” 殷宁被气炸了。 她磨了磨牙齿,脸上很是艰涩的扯出一抹笑容来,“行,本宫不问便是了,只是……” 殷宁冷佞的目光在姜璟昀身上划过,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 姜璟昀微微颔首,在殷宁经过他身畔之时,柔声道:“恭送殿下。” 殷宁脚步微顿,随即,没有丝毫停歇的大步离开。 看着殷宁离开的背影,姜璟昀眼中划过一抹讥削。 以为是个厉害的角色,让云姜中人,人人自危,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轻易沉溺于儿女情长的女子,与家中那俩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庶妹无甚区别。 若是严格算来,唯一的区别便是,长得比家中那俩个庶妹好看许多,可是,再好看,也不过一女子罢了。 想到那差点被吓破胆的姜璟凉,姜璟昀眼中轻蔑更甚。 就凭姜璟凉这脓包,也想跟自己争这云姜王位,可真是痴人说梦! 自己若不是自娘胎里便中毒了,得了弱症,这如今的云姜,想来,绝不会有姜璟凉的出头之日。 似乎是想到什么,姜璟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这云姜女候看起来,当真对那个瞎了眼的男宠很是上心,既然如此,那他便不客气了,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侯府一行呢! 转身,姜璟昀来到崇曦跟前,而后缓缓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崇曦的手,却被他飞速的躲开。 姜璟昀微楞。 他下意识的看向崇曦的眼睛,确认他确实是看不到,这才皱了下眉头,他为何知道自己要拉他的手呢? “姑娘有事便说,不必拉拉扯扯。”崇曦凉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姜璟昀回神,他讪讪的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若公子愿意,往后白筠愿意贴身伺候公子,成为公子的眼睛。” 第546章 这殷宁当真阴险 流缨站在不远处,嘴角轻轻抽了抽,这一幕,若是被殷宁看到,估计她得死。 “姑娘若是当真想要报答我,便时刻记得,离我远些。” “……”崇曦凉薄的嗓音传来,让姜璟昀脸上神色微僵,他不由得深深的将崇曦看了一眼,心中闪过疑惑。 岳轩说他曾是被姜嫣儿买回来的男宠。 可是,男宠又怎会有这等气度,这一举一动之间,透着一股矜贵之气,不像男宠,倒像是落了难的王宫贵胄。 …… 当夜幕降临,星光闪烁,姜璟凉置身于室内,身边美妾环绕,美酒入喉,心中却有一份凄凉的感觉在暗自滋生。 他思绪纷乱,又仰头重重的灌了一口酒。 想到那日在云姜侯府中父亲要舍弃自己的一幕,他捏着酒杯的手微微紧了紧,不禁流下一行清泪。 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夜晚,他便思绪汹涌。 月光洒落在窗棂上,映照出他孤独的影子,那决绝的一幕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即便身处梦里,仍是那犹如梦魇的一幕。 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在父亲的心中,自己这位身体康健的儿子,当真,不值一提。 先前,殷宁从王府带走那个男宠的时候分明许诺过他,会答应他一件事。 可是,尽管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父王也不曾用那个承诺来让殷宁放了他。 姜璟凉只觉得异常的烦躁。 “大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哭了呢?” 身段妖娆的美姬趴在他的身上,柔声询问。 姜璟凉一声低笑,他伸手缓缓攀上美姬纤细的小腰,慢慢的摩挲着:“你说,父王比较疼爱我,还是那个病秧子呢?” 美姬微楞,随即在脸上露出了娇艳的笑容。 “大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哦?怎么说?” “奴自从进了王府便听说,世子之所以得封世子,是因为他在娘胎里的时候便被下了剧毒,身体孱弱,王爷心中有愧,便上奏皇上,封他为世子。” “可是,这都是对他的补偿,谁都知道,世子活不久的,这世子之位啊,终究还是会落到大公子的手上。” 姜璟凉眸子轻轻眯了起来。 这些年来,他也是这般以为的,所以,从不与那病秧子计较,想着不过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可是那日在侯府,亲眼目睹了父王放弃了他,心里还是有些刺痛。 这些年来,他苦学武艺,勤练剑术,不过是想让父王知道,自己是他所有儿子之中最有用的。 可是,他竟然有想要舍弃掉他这个儿子的想法。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事,那美姬轻轻的凑近他耳畔,柔声安慰道:“大公子,那件事,奴也是听闻一二的,据说,那殷宁之所以弄这么一出,便是后悔在大庭广众之下许诺于王爷,想借着大公子,让王爷把那个许诺用掉。” “王爷那么做,不过是与殷宁之前的一场较量,留着这么一个诺言,终究是个保障。” 闻言,姜璟凉一怔,眼里突然有了喜色。 第547章 双倍奉还 他捧起面前美姬的脸,在她面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殷宁还真是阴险狡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公子,奴名唤明月,天上明月的明月。” “行,往后你便住进本公子院里,本公子定将你宠成那天上的明月。” 闻言,明月一喜,连忙道谢,只是,那未说完的道谢,快速的便被姜璟凉吞入腹中。 屋外,云姜王听着里面的动静,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及时发现了这孩子的异常,并为他疏解了心结,否则,可真中了那殷宁一石二鸟之计了。 想到殷宁,云姜王叹息一声。 这女人,当真阴险啊! 当时,他只觉得奇怪,这女人想法设法的将他们父子骗进侯府,想要将人凌迟,最终却又不曾动手,这般迂回,到底是为了什么? 直到后来他才想明白,这女人是逼迫自己用掉她曾经的那个许诺,又离间他们的父子之情。 只是,她既然许了,便别想轻易的被解决。 他偏要将这诺言,用在刀刃之上,她越是怕,他越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届时,众目睽睽之下,不怕她不答应! 若她敢反悔,就是令大殷皇室蒙羞,想来,她也是不敢的。 …… 翌日,阳光正盛,云姜王刚刚与云姜众臣议完事,然后,府中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殷宁带着身边四个侍卫走进了王府之中,她衣袖绣寒花,霜雪如银,素裙轻罗,翠袖薄纱,妆容淡雅,秀发如云。 腰间系着细绸带,身姿婀娜动人,袅袅云烟中,步履轻盈,眉目如画。 云姜王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僵硬。 “不知道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云姜王漫不经心的放下手中茶盏,也不起身相迎,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傲气。 殷宁也不计较,只是走上来,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便直接开门见山。 “先前,徐子澄搜刮民脂民膏,以朝堂之名收取赋税,而这些钱,却并未到达朝廷。” 云姜王眸色一紧。 他以为,这件事随着徐子澄的死亡,已经过去了,这女人如今旧事重提,是为了哪般? “殿下,收取赋税,中饱私囊这些都是徐子澄一个人做的,如今他,人已经被殿下杀了,殿下难不成还要招魂鞭尸不成!” 云姜王怒气冲天,声震山河,目光更是如刀剑一般锋利,逼人心神俱惊。 面对他这般怒火,若是旁人,早已经吓得跪地求饶了。 殷宁却是一脸淡然,始终如一。 “鞭尸倒也不用,只是,皇上曾免去了云姜赋税,今年自也不必收取百姓赋税,希望王爷能够约束底下的人,莫要步了徐子澄的后尘,否则……” “否则怎么样?” 云姜王的声音如雷鸣般威风凛凛,让旁人体会到一股无以言说的压迫感。 “呵呵。”殷宁轻轻的垂下眼眸,“否则,收取多少,便劳烦王爷双倍奉还了。” 第548章 王爷好自为之 “还有,徐子澄既然已死,抄家这事儿便交给王爷了,他这些年冒用朝廷之名收取百姓赋税,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王爷抄家后,这些钱便留着安顿云姜百姓。” “我已经向皇上上书,三年之内,不会再补给云姜一分钱了。” “……你!”云姜王瞳孔微缩,他发狠的盯望着殷宁:“殿下这是想要我云姜的命啊!” 闻言,殷宁突然就敛了脸上笑意,速度之快,叫人怀疑先前的笑容只是幻觉一般。 “王爷,明人不说暗话,徐子澄胆子再肥,也不过你手底下的一条狗,私自收取百姓赋税一事,我不查,是给王爷一个体面,王爷也莫要得寸进尺得好。” 听着殷宁这赤裸裸的威胁,云姜王不怒反笑。 “哈哈哈!好个殷宁,好个云姜女候,当真是狂妄!” 瞧着他眼底的冷厉,殷宁缓缓起身,“狂妄倒也没有,不过,也差不多。” 云姜王:“……” “王爷,好自为之。”丢下一句,殷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云姜王坐在主位上,发狠的盯着殷宁离去的背影,这个人,当真是嚣张至极,入他王府,犹如入那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若不是她带着这十万驭冥军,他又如何会被她弹压至此。 云姜王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殷暮商那小皇帝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让一个女子率十万驭冥军离京,这破天权势,他难道就不怕这女子生出反叛之心,倒戈相向么? 似乎是想到什么,云姜王瞳孔猛地一缩。 “倒戈相向。” 他低声呢喃着这四个字,眼睛里透出深不可测的算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不试试,又怎知这女子不会为了利益而与他合谋么? 如此一来,云姜势力壮大,攻下都城,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至于这殷宁,待他取得江山,还需畏惧于她? “哈哈哈哈!” 云姜王突然就畅快的笑了起来,他道:“山海!山峦!” 话音刚刚落下,山海和山峦便走了进来,俩人行了一礼,“拜见王爷。” “去,告诉二小姐和三小姐,若没事,便时常到云姜侯府走动走动,和云姜女候搞好关系,凡我云姜中人,自今日以后,需得对殷宁客客气气。” “啊?” 山峦惊愕的抬头看去,似乎是不理解。 云姜王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下去。” 山海和山峦对视一眼,俩人只得走了下去。 “你说,王爷这是何意?” “不知道,不过,王爷做什么都是有他的理由,我们只管服从便是了。”山海道。 山峦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 接到想消息的时候,即便心中有千万个不愿,姜嫣儿还是出了门,和姜黎儿一道坐上了去往云姜侯府的马车。 姜嫣儿一身红色衣衫,头发很是随意的披散而下,脸上带着点点烦躁。 自那日,殷宁将那男宠带走之后,往后再见到的男宠,皆入不了眼,叫人想起来便心生不悦。 第549章 殿下与我一个故人很像 庭院深深深几许,正值盛夏时节,云姜侯府之内,室内琴声清幽。,垂柳低迎午后清风,翠阴掩映墙廊,清池如画,万顷碧波纹轻轻浮动。 殷宁坐在藤蔓下,看着庭前芍药娇欲滴,池畔芙蓉妖如仙。 良姜将一盘冰镇过的葡萄放在她跟前,随意的问道:“殿下在想什么呢?” “想起鹤潇了。”殷宁神色带着些许的玩味,她眉眼轻挑,朝着良姜莞尔一笑。 后者微楞,“殿下为何会想到鹤相呢?” 殷宁抬手指了指池畔中的芙蓉,“总觉得,鹤潇就像这芙蓉花,长枝细叶扶瑶台,寒香入骨荡心悠,花影婆娑映碧湖,水动花香共沉渺,青衫湿处思归骨,含笑嫣然如画里。” “花落花开皆是缘,添香不为沽酒钱,何必卖弄掌中捻。”崇曦的嗓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惊的殷宁身子一颤。 她抬眸看去,就见崇曦在文刚的跟随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眼睛上依旧缠着一圈白布,一袭白衫将他衬的身姿颀长,如春间花苑,似馨着淡淡香气,自是天香粉馥,一笑催眠。 崇曦脸上却是带着浅浅的薄怒。 他走上前来,即便看不到,却还是很准确的站在了殷宁跟前,朝着她的方向问道。 “殿下不是自塞外而来么?竟与鹤潇这般熟悉?” 听着他的质问,殷宁红唇轻轻勾了一下,“当初,皇上要封我为长公主,群臣反对,乃是鹤潇力排众议,鼎力促成,自然便熟悉了。” “呵呵。”崇曦凉凉的笑着,那声音竟是不见半点温度。 “不巧,我也曾与鹤潇有些交集,知晓他为人坦荡,君子胸怀,若无益于大殷,于天下之事,他定不会多言半句,敢问殿下,鹤潇为何要赞同皇上封你为长公主?” 崇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里也带上了意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殷宁却是半点不觉。 她只道:“谁也不敢到云姜驻守,可我却来了,这长公主到底也可以压制云姜王一二,不是么?” “我身为女子,自然也不可以入朝为官,以长公主的身份到云姜驻守,也是合情合理的。” 崇曦忽然就噤声了。 他在一侧坐下,菲薄唇瓣淡淡道:“原来是这样的。”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样的?” 崇曦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 半晌之后,他的嗓音才轻轻的传来,“抱歉,我只是觉得……殿下与我一个故人很像?” 殷宁深深的将崇曦看了一眼,她长长的眼睫轻轻垂了一下,“眼睛还是看不到么?” 崇曦点了点头,“多有叨扰,若殿下觉得我碍事,我可自行离去。” 殷宁:“……” “你是真的好赖不分啊,盛崇曦!” 听着这熟悉的口吻,崇曦微怔,刚准备说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片刻,那脚步声便到了跟前。 “启禀殿下,云姜王府,姜黎儿,姜嫣儿,求见。” 随着侍卫一句话落下,殷宁清晰的看见崇曦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一紧。 收回目光,殷宁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 “让她们进来。” 第550章 他是大殷相国鹤潇 不消片刻,姜黎儿和姜嫣儿便在侍从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殷宁就这样坐在藤蔓之下,脸上的神情温温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姜黎儿和姜嫣儿走上来,行了一礼,“拜见殿下。” “坐。”殷宁淡淡道。 姜嫣儿抬头,一瞬间,便看到了坐在一侧的崇曦,她呼吸猛地一紧,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 “这男宠殿下可还用得顺手?”姜嫣儿的声音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不甘。 崇曦却是皱紧了眉头,他端坐在那,如岁月沉淀的芙蓉梦,和风楼阁舞秋妆一般的美好。 殷宁轻轻的垂下眼睫,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来,可眼睛里却含着不见血刃的冷厉。 “男宠?你可知他是谁?” 姜嫣儿又看了一眼崇曦,眼睛里皆是愤懑,“难不成,如今已经是殿下的男人了?” “呵!”殷宁冷笑出声,“他可是……” 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便覆在了殷宁的手背上,轻轻一按。 殷宁微楞。 她扭头看向身畔的男人,他眉头轻轻蹙着,在殷宁看过去的时候,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殷宁会意。 想来,他是怕自己的身份泄露了,而招来盛崇衍,他怕给自己带来麻烦。 于是,殷宁话锋一转。 “他是大殷相国,鹤潇。” 盛崇曦:“……” 良姜:“……” 良姜嘴角轻轻抽动,不忍直视的看了一眼殷宁。 就是不知道当远在殷都的鹤相听闻自己成了男宠的传闻,会作何感想。 姜黎儿和姜嫣儿同时一颤,俩人对视了一眼。 姜嫣儿眼里可见的慌张,却还是按捺住性子,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殿下说他是鹤相,他便是鹤相了。” “三小姐若不信,大可派人到殷都查探,你可知,囚禁当朝相国,是何罪责啊?你云姜莫不是想反?” 一顶谋反的帽子扣了下来,姜嫣儿脸色在瞬间煞白。 她连忙道:“相国不再殷都,为何会出现在盛国,殿下说他是,他便是么?” “嗯。”殷宁淡淡点头,“我何须骗你。” 姜嫣儿气焰少了几分。 “我并不知道他便是大殷相国,当日,我只是从大盛新君手里买了他,大盛新君说,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 “他说你便信了?”殷宁温温淡淡的问道。 姜嫣儿又看了一眼崇曦,“他……他……” 瞧着姜嫣儿那窘迫的模样,姜黎儿起身行了一礼,“殿下便不要逗嫣儿了。” 话落,她目光瞥向姜嫣儿,“还不赔罪!” 闻言,姜嫣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道:“当日多有得罪,还望公子不与我计较。” 崇曦唇瓣轻轻的抿着一条线。 他不想计较,如今的他,不过寄人篱下的一介废人,如何计较? 然而,殷宁却道:“当日多人所爱,确实有些不妥,不如,我便还小三姐一个。” 姜嫣儿疑惑的看向殷宁,眼里有诸多不解。 “叫穹灵来。” 不多时,穹灵便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没想到会有客人,他微楞了一下,随即朝着殷宁行了一礼,“拜见殿下,不知殿下传召,所有何事?” 第551章 说送你,便是送你了 殷宁靠在椅子上,轻轻指了指姜嫣儿,“先前是我夺人所爱了,如今,我便将你送给三小姐了,你且跟着她。” 穹灵下意识的看向了姜嫣儿,随即满脸抗拒,却也不敢违抗殷宁命令,只道:“属下知道了,只是,殿下为何选属下。” 殷宁看着他,笑得高深莫测。 身边的这些人中,就属穹灵最变态了,不选他,还能选谁呢? 姜嫣儿看向穹灵,当看清他的面容时,瞳孔微缩,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写满了抗拒。 这个人,不就是传闻中那个变态到了极点的穹灵么? 据说,那日初到云姜,受邀赴宴,这个人当庭杀了人,还舔了匕首上的血迹。 想到这,姜嫣儿坐不住了。 她起身,牵强的笑着,“殿下好意臣女心领了,只是这位乃是殿下身畔之人,若是给了臣女,殿下该不自在了。” “无妨,本宫一言九鼎,说送你,便是送你了。” “臣女……” “怎么,三小姐是觉得一个少了么?若是不够,我府上还有旁的,上玄也不错。” “臣女叩谢殿下。” 姜嫣儿连忙拜谢,她怕若再推迟下去,殷宁身边的侍卫都到了她身边,到了云姜王府之中,如此,定然会被父亲责罚。 姜黎儿责怪的看了一眼姜嫣儿,心中微沉。 长公主这是故意要在云姜王府之内安插自己的眼线么? 如此,可得将这人盯住了,免得节外生枝。 姜黎儿和姜嫣儿没再多留,起身便告辞了。 临走前,穹灵不动声色的与殷宁对视。 殷宁微微点头,穹灵瞬间便读懂了她眼底的意思。 微微颔首,他握着佩剑跟上了姜嫣儿。 见人走了,殷宁这才看向一旁的崇曦,“穹灵这人可不太好相处,且脾气暴躁,这一次,我可是为你报仇了。” “呵呵。”崇曦轻笑出声,“殿下分明是为了自己安插眼线进入王府,却还说是为了崇曦,当真虚伪。” 闻言,殷宁轻轻挑了下眉眼。 “胡说,我这分明就是为了你,谁都知道穹灵是我的人,这般进府,谁都会防着他,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崇曦脸上依旧挂着温温淡淡的笑意。 “穹灵乃是从前驭冥军中之人,殷宁长公主身边的四将之一,立下过无数战功,云姜王府中那些人,防不住他的。” 闻言,殷宁却也没有反驳。 她身边这些人,的确有些本事。 她眉眼笑的弯弯的,“放心,总有一日,我会为你报仇的。” 崇曦听着殷宁的话,只是淡然一笑。 这世间,那个真心实意护着自己的人,被弄丢了,再也回不来了。 …… 马车上,姜嫣儿一脸不悦的盯着坐在里面的穹灵,眉头紧紧地蹙着,“你还有没有规矩,下人怎可与主人同乘!” 闻言,穹灵云淡风轻的看了一眼姜嫣儿,随后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寒光闪过,吓得姜嫣儿一个哆嗦,她身子微微蜷缩着,双目警惕的盯着穹灵。 “你……你想干什么?” 第552章 大殷第一女候 穹灵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中长剑,出口的话,却是冷的入骨入髓,“三小姐,穹灵这人不喜拘束,还望你莫要事事管束,否则……” 穹灵眼尾悄无声息的扶上一抹嗜血。 “我不介意送是行三小姐一程。” “……”姜嫣儿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对上穹灵那双叫人胆寒的目光,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木讷的点了点头。 “知,知道了。” 一时间,车内又是一片寂静。 穹灵擦拭着长剑,眉头却是微微一蹙。 只要找到云姜王谋逆的证据,殿下便能命驭冥军出军,荡平云姜,收归王权。 想到殷宁的病,穹灵眼里掠过一抹忧心。 殿下这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纵然流缨医术高超,可也不能保她一世安虞的的。 他们每个人都想快些完成任务,好让殿下不必再将自己禁锢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让她能够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景色,吃想吃的食物,见想要见的人。 …… 侯府里的月色沉静祥和,如同一盏明晃晃的银灯,沾染着淡淡的金色边缘,照亮了整个庭院。 月光透过厚厚的树叶,渗透在花草树木之间,形成条状的斑驳光影,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姜璟昀就这样一路随着丫鬟走进了屋子。 门被推开,顿时一阵沙尘翻滚,让他剧烈的咳了起来。 那带路的丫鬟很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眼中竟是嫌弃,“那有油灯,你自己点上,有事唤我。” 见丫鬟就要出去,姜璟昀连忙道:“这是何意?” 他指了指眼前脏乱破败的屋子,眼前还有蜘蛛网,挂了他一头。 丫鬟道:“姑娘与那盛公子住在一个院落孤男寡女的,不太妥当,我们主子说了,为了姑娘的名声着想,还是另外给你安排一个住处。” 姜璟昀唇瓣被气的轻轻抖动。 “可这似乎是柴房。” “主子说了,侯府地方小了点,人又太多,便只剩下柴房了,姑娘将就些,也好过在外颠沛流离不是。” 话落,丫鬟极度不屑的轻哼一声,便提着灯笼离开了柴房。 姜璟昀面色铁青,他这一辈子,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了! “呵!”他冷哼一声,“什么大殷第一女候,也不过是个只知争风吃醋的无聊之人罢了。” 那殷宁不就是见自己与她的男宠亲近,便借故将自己赶到柴房。 这些伎俩,当真上不得台面。 姜璟昀抽出手绢,一甩之后轻轻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来到床榻上坐下,当即又站了起来。 这辈子,如此潮湿,还隐隐透着一股霉味。 唇角轻轻抖动,他反手将便被褥扔到了地上,而后和衣而睡。 父亲终究是老了,竟被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女子吓破了胆。 在他看来,这殷宁还不如先前那些奉皇命到云姜驻守的臣子呢! 姜璟昀想着,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他感觉到有什么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滑动,带起一阵难言的凉意,他不安的皱了下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553章 我许久都不曾梦过他了 入眼,是一条通体碧绿的蛇盘旋在自己的脸上,那滑腻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寒从脚起。 他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任由那条蛇往自己脸上爬过,隔着一层衣服,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剧烈的传来。 下一刻,他飞快的起身,拽住那条蛇的尾巴,将它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直到那蛇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的爬开了,他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待他缓过劲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姜璟昀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 后宅之中的女人,当真又阴险,又歹毒。 他抬眸看向屋外如墨的苍穹,他得快些让流缨将自己的病治好,否则,迟早要死在这个无聊的女人手中。 姜璟昀嫌恶的扯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这些年来,讨厌女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些女人,她们的眼中没有家国天下,只有男人,将自己拘于一方狭小的天地,互相为难,斗得你死我活,便只为祈求男人能够多看一眼。 …… 这一夜,殷宁做了一个梦,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可是,她却是有些呆滞,似乎,还沉浸在那一个梦里。 良姜推门而入,见她呆呆的坐在床边,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寂寥,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孤寂。 良姜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她放慢脚步走了过来,柔声道:“殿下,你又做梦了?” 殷宁点了点头。 她说,“良姜,我许久都不曾梦过他了。” 良姜想要安慰,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些年来,谁也不曾提过,他们都以为,殿下已经忘记了,那遥远的往事,遥远的人。 殷宁从床上下来,她接过良姜递来的帕子,整个放到脸上盖住,沉沉的叹息一声。 燕子来时,音讯无凭,山水迢遥,归梦难成。 那满怀的旧梦,就像是春草,在寂寞的荒原,没有边际的疯涨。 烟云日月,粉黛春秋,以为那些消逝的,该是薄凉难当,却还有余温从指边滑过。 让人想起来,便觉锥心蚀骨。 殷宁放下帕子,低声道:“崇曦的眼睛还没治好么?” “流缨这些日子都在翻看医书,说是会尽力的。” 殷宁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你且告诉他,需要什么珍贵药材都可,我会为他寻来。” 良姜看着殷宁,瞧着她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瞧着她的疲惫,点了点头,“属下会告诉他的。” “昨夜,那个叫白筠的女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总归是赶去厨房了,属下总觉得,她不像一般的孤女,入这侯府,怕是有什么目的?” 殷宁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女人莫不是也是看上崇曦了?” 良姜一阵无语,却也深以为然,“属下也发现,这人似乎整日就往大盛君上跟前凑呢,怕是如殿下一般贪图人的美色。” 闻言,殷宁眉头轻蹙,默默的看了一眼良姜。 后者轻轻的将头垂下来,“属下失言。” 殷宁也不在意,只是问道,“穹灵可传来什么消息?” 第554章 打扮的跟个绿头苍蝇似得 摇了摇头,良姜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云姜王府盯他有些紧,暂时还没查到什么。” 良姜的话在殷宁的预料之中,她唇边荡开一抹低笑,“知道了。” 殷宁瞧着窗外高照的艳阳,眼中孤寂一闪而过,又被她迅速的隐藏了起来,像是从不曾发生过那般一样。 “去看看崇曦,很担心他的眼睛。” 闻言,良姜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殷宁,她想要说什么,可唇瓣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 夏日正盛,骄阳似火。 殷宁来的到崇曦的院子里,只见里面翠竹葳蕤,枝头垂下荫凉,摇曳着姿态优美的柳枝。 崇曦静静的坐在那,像是在听一群细碎的小蝉在枝头交响,背景中倏地响动的流水,仿若引人入梦。 一片朦胧中,漾起了一池清幽,无日无夜,年年四季。 殷宁刚走近,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 只见一身绿衣衫的白筠打扮的很是娇嫩,此刻,正站在崇曦跟前,掩嘴轻笑,一副很是害羞的模样。 瞧着这一幕,殷宁面色陡然一沉。 姜璟昀像是看到了殷宁那般,眼里划过一抹异样,随即,故意往崇曦身畔贴了贴。 “公子,白筠为你煮茶好么?” 崇曦好看的眉头轻蹙,“离我远些。” “……”姜璟昀脸上神态微僵。 可到底还是往旁边挪了些许,脸上重新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公子用的什么熏香,竟这般怡人,白筠很是喜欢呐。” 说着,他突然俯下身子,在崇曦而后轻嗅了一口。 崇曦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僵住,随即薄唇紧紧的抿了起来,一副被冒犯的模样。 殷宁看着这一幕,被气笑了。 她走上前来,将白筠上下打量了一遍,突然嗤笑出声,“今日怎么打扮的跟个绿头苍蝇似得?” “……” 有一瞬间,姜璟昀几乎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绿,绿头苍蝇? 姜璟昀低头,瞧着身上这衣服,突然有些不高兴起来。 他不悦的看向殷宁,她要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于是,他抓起崇曦的衣袖,轻轻摇晃着,一副撒娇的模样,“公子你看殿下,老是取笑人家。” 殷宁:“……” 崇曦沉着一张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双目呆滞的看向别处,嗓音温和,“殿下,可有剪刀?” 殷宁看了良姜一眼,后者便迅速的将剪刀拿了过来。 崇曦却不忙着接过,只是道:“劳烦殿下将衣袖剪掉,崇曦,有洁癖。” 姜璟昀面色僵住,就是连笑容也维序不住了。 殷宁红唇微勾,她目光近乎贪恋的落在崇曦的脸上,只是当看到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时,脸上神情微顿。 “直接脱了。” “嗯?” 不等崇曦反应,殷宁一只手突然勾住了他的外袍,迅速的脱下,而后一股脑的扔在了姜璟昀的头上,将他整个盖住。 姜璟昀黑着一张脸将衣服扯下,生生的将心中的怒火忍了下来。 果然,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怀着满腔的不悦,他轻轻捂住胸口,“我突然胸口痛,想去找大夫看看,便先告退了。” 第555章 姜璟凉送的 话落,她朝着殷宁盈盈一拜。 也就是这一拜,殷宁突然瞥见他戴在脖子上的挂坠。 她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便拽住了姜璟昀的手,“你……” “怎么了殿下?”姜璟昀故意捏起了嗓音,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娇弱无害的小白花。 殷宁捏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你胸……” “啊!”他惊呼一声,下一刻连忙将自己的胸口捂住:“我从小身体便弱,所以,有些地方便长得不太好,让殿下笑话了。” “我说是,你胸前戴着的是什么东西?有些别致。” 闻言,姜璟昀一手捂住胸口,面上的神情有些僵硬,他道:“我捡的,若是殿下喜欢,送你便是了。” “好,那你摘下来。” 瞧着殷宁伸出来的手,姜璟昀有一瞬间的呆愣。 他原本也只是客套客套,毕竟,君子不夺人所好,想来她堂堂大殷长公主,自然不会夺她一个孤女的东西,谁知道…… 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即便心中有许多的不情愿,他还是只得默默的将东西递了过来。 “给你。” 殷宁接过,她怔怔的看着掌心里的挂坠,眼眶蓦的就红了。 良姜看了过来,当看到她掌心的挂坠时,瞳孔微缩。 “这是……” 骁将军的贴身之物!从前,战场之上,他被敌军将领射了一箭,却能完好无损,全是因为这快吊坠替他挡住了那箭。 因此,这吊坠上便留下了一条裂痕,后来,他便将这东西一直贴身收着,当成了自己的护身符,从不离身,却不想,竟会在白筠的身上。 殷宁妩媚妖冶的面容上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让人看着,便觉得如坠冰窟。 姜璟昀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殿下若是没事,白筠就先退下了。” “这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捡到的?” 姜璟昀脚步微微顿住。 “我,我忘……” 姜璟昀话音未落,殷宁手中长剑便抵在了他纤细的脖颈处:“你可想好了再说!” 锋利的剑身带着入骨入髓的凉意,已经刺破了他的肌肤,流出了嫣红的鲜血。、 可看着殷宁眼中的凉意,姜璟昀终究没敢轻举妄动。 这女人看上去像是有什么狂躁症一般,说不定,真会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于是,他连忙道:“姜璟凉送的。” “你与他什么关系?” “他曾心悦我,说这东西是他的战利品,最他来说意义非凡,便送给我了。” 殷宁狭长的眸子轻轻眯了眯。 只一瞬,是泯灭一切的寒凉。 她收回剑,重重的扔到了地上:“知道了。” 果然是姜璟凉,那个杀了骁云湛的人。 殷宁朝着良姜看了过去,四目相对,良姜瞬间便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 杀了姜璟凉! “殿下,怎么了?”沉寂中,崇曦的嗓音轻轻响了起来。 回眸,殷宁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不骄不躁,如拂去岁月落下的尘埃,在凌乱的涟漪里,无法抽身。 半晌,她摇了摇头。 “无事,就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第556章 我们主子要杀你 “是什么?” 殷宁有些奇怪的看一眼崇曦,从前,他并非是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今儿,是怎么了? “想杀人。”沉着脸丢下三个字,殷宁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良姜紧随其后。 出了崇曦居住的院子,殷宁脸色冷的瘆人,“良姜,你跟上玄去,杀了姜璟凉,将他凌迟处死!” 良姜面上划过一抹凝重,“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 入夜,云姜城中最大的青楼,昭月楼内,灯火通明。 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青楼,良姜和上玄对视了一眼,忽然足尖点地,飞跃而起,直接越上了高楼。 里面的人毫无察觉,还在寻欢作乐,俩人却已经跳入了二楼雅间里。 楼道上,门窗紧闭,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男女调笑的声音。 上玄眉头轻蹙,“姜璟凉在哪间房?” 良姜摇了摇头,刚准备说话,便听到一个声音传来,是姜璟凉。 俩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将窗户戳破,敛了周身气息,往里面看去。 屋内,姜璟凉坐在桌边,身畔是俩个娇香妩媚的女子,正在给他倒酒。 姜璟凉许是喝多了酒,面上透着一层浓浓的红晕,他半眯着眼睛,开口道。 “青帘深处韵人声,娇娆低语躲春色,窗前柳絮随风飞,红烛闪动朦胧夜。” 姜璟凉话音刚落,紧闭的门便被人推开。 上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走了进去,漫不经心的开口。 “香味袭人花影动,琴声悠扬酒满杯,千金散尽谁听我,又是一年春草生,姜大公子,好兴致啊!” 见被人扰了清净,且还是殷宁的人,姜璟凉当即就沉了一张脸。 “殷宁平日里便是这么教你们的?无礼至极!” “哼!”良姜轻哼,“大公子,随我们走一趟侯府。” “做什么?” “我家殿下要杀你。” “……”听着这直白的话,姜璟凉微楞,可见良姜和上玄的表情并非玩笑,像是有备而来那般。 姜璟凉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他警惕的站了起来,“这是云姜,你们想做什么?” “大公子,骁将军果然是你杀的!” “姜黎儿那个贱妾之女又给殷宁吹了什么妖风!本公子何时杀过骁云湛!” “大公子,这些话,你还是去与我们殿下说。” 话落,良姜手中暗器便急速扔出。 “叮”的一声,姜璟凉抽出长剑挡掉了良姜的暗器,趁着这个空挡,他高呼:“来人!由刺客!” 一瞬间,偌大的青萝当即便乱了起来。 上玄眉头紧皱,“良姜,速战速决,不可让人发现我们的身份。” 良姜轻轻点头,看向姜璟凉的目光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盯着不远处的姜璟凉,无事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子,良姜缓缓拔剑,月光泠泠澈澈的洒下,似乎和她手中的圆月弯刀融为一体。 “呵!”姜璟凉讥笑:“人已经来了,我劝你们还是快些离开,不想死的话!” 两人相隔两丈,良姜是静默无言看着他,而后,唇角露出一抹有些残戾的微笑。 第557章 为何为他卖命 一笑之后,一枚暗器便从袖中流出。 姜璟凉提剑反击,下一刻,良姜的身影便来到了他跟前。 她一刀劈下,随后,足尖点地,急退。 姜璟凉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虎口,眼中逐渐染上了弑杀之气。 他握紧了手中长剑,沉声道:“好!既然她殷宁欺人太甚,那本公子便也不留情了。” 一刹那,剑光冲天而起,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良姜的眉心。 良姜微惊,原来,这才是姜璟凉真正的能力! 眼看躲避不及,上玄持剑挡下了姜璟凉的那一击,随即便缠斗了起来。 上玄那一招一式极快,几乎让姜璟凉应接不暇,然而,上玄只是轻轻点地,竟凭空消失了 但只是短短一瞬,寒冷的剑光便在姜璟凉的胸口处一闪,又迅速消失。 姜璟凉却什么也不曾看到,只觉胸口处传来一痛。 他缓慢的低下头,只见胸口处的衣服迅速被鲜血浸透。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云姜王府的人到了。 良姜毫不迟疑,一把将姜璟凉推到上玄跟前,“你带他回去,我去引开追兵!” “良姜……” 不待上玄拒绝,良姜便已经蒙上面巾,开门正面迎敌。 上玄左右为难,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外,听着那越打越远的声音,他不再迟疑,揪起姜璟凉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云姜侯府。 几缕残月透过大开的窗户照了进来,安静的房间内,像是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光影斑驳的墙壁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姜璟凉被人捆住了,眼睛也被黑色的布条蒙住,让他什么也看不清,却因此,听力变得尤为敏感。 他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那脚步声很轻,很弱,像是那殷宁的。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殷宁在云飞和云木的跟随下走了进来。 殷宁来到正中间的位置坐下,云飞上前将姜璟凉眼睛上的黑布拿走。 他眼睛轻轻颤了颤,这才适应了屋内的光亮。 当他的目光注意到坐在里面的殷宁时,随即变得狰狞,咬牙切齿的询问,“殷宁,如此三番五次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殷宁不语,只是静默无声的看着他。 半晌之后,才将一块玉佩拿了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公子,这东西,你可识得?” 姜璟凉盯着殷宁手中的玉佩,瞳孔微缩,却是转瞬即逝,他道:“不就是一块玉佩么?你若喜欢,明日我送你一些便是了。” “呵呵。”垂下眼眸,殷宁凉凉的笑出声来,“大公子,那日我不杀你,你便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们父子是么?” 瞧着她眼底的戾气和掩藏不掉的弑杀之气,姜璟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女人凶悍,做事情素来不考虑后果,在这个时候,自己更得冷静。 于是,姜璟凉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道:“殷宁,你如今身在良姜,与我父王共同执掌云姜,这些年来,死在云姜的官员不计其数,那大殷皇帝让你前来,便是想让你送死的,他对你不仁,你为何还要为他卖命!” 第558章 杀了我,你走不出云姜的 “索性,那骁云湛与你也无甚关系,你往后与我父王共掌云姜不好吗?” 殷宁淡漠的看着眼前说个滔滔不绝的姜璟凉,轻轻挑了下眉眼,“你以为,我到这云姜来是为了和你父亲共掌江山的?” 殷宁声音了充满了无尽的讽刺,透着渗入心底的凉意,让姜璟凉脸上的神情在瞬间僵住了。 他艰涩的扯动唇瓣:“难道,那大殷小皇帝真想削藩?” “削藩?”殷宁呢喃着他的话,眼底的讽刺又浓郁了几分,“那日,若不是姜飞提前带着云姜大军逃离了战场,你以为,如今的云姜还有你们姜氏一族的存在么?” “姜璟凉,君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们占着云姜远离大殷,拿着朝廷的银钱,搜刮着民脂民膏,私自豢养战马,兵士,不听朝廷调遣,无视皇命,伺机而动,你以为,皇上就当真毫无察觉?” 姜璟凉盯着殷宁,听着她嘴里说出冰冷的字句,整颗心如坠冰窟。 殷宁坐在椅子上,一手懒洋洋的撑在脑后。 她说,“姜璟凉,骁云湛乃我至交好友,你敢杀他,我要你死!” 姜璟凉瞳孔微缩,他突然就想到了那日的情景。 只是…… “殷宁,若你杀了我,你走不出云姜的!” 姜璟凉冷冷的直视殷宁,那声音里,皆是有恃无恐的嚣张。 殷宁也不恼,只是对着云飞点了点头。 云飞会意,朝着门外走去,低声道:“准备好了么?” “回统领,准备好了。” 云飞走了进来,和云木对视一眼,随后将姜璟凉拽了出去。 院子里,一口形似大锅的东西架在了那,底下是燃烧的熊熊大火,不过片刻,就将水烧的滚烫。 瞧着她这近乎疯魔的样子,姜璟凉这才慌了起来,“殷宁,你想干什么?” 殷宁慵懒的走近些许,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璟凉,“大公子,你可听说过镬烹呢?” 姜璟凉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殷宁,那骁云湛是自寻死路,愚昧顽固,怪不得任何人……” “将他丢进去。” 不给姜璟凉把话说完的机会,殷宁便打断了他的话。 闻言,迅速有人上前,将姜璟凉高高的举了起来,这一刻,他终于怕了,嘶哑着声音叫唤。 “殷宁!不是我!我没有……啊……” 剧烈的疼痛骤然袭来,姜璟凉嘶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痛苦回荡在院内,经久不散。 殷宁默然的收回视线,抬脚便走出了院子。 其余人也跟了上去,一时间,只有姜璟凉的惨叫还在继续。 待殷宁离去,一抹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院子里,他盯着里面的姜璟凉,欣赏着他痛苦的神色,轻声唤道:“兄长。” 听见声音,姜璟凉努力的保持清明,忍着剧痛看了过来。 当看到来人时,他眼里燃起了希冀:“救……救我……” 说着,他扑腾了一下,身上的皮肤变得血红,有些可怖。 姜璟昀却是后退了一步,不让那烫水溅到自己身上。 第559章 挺好的,只是眼睛瞎了 看着他的举动,姜璟凉眼睛里的光,顿时就灭了,“你……” 姜璟昀咧嘴轻笑,“兄长,你以为那块玉佩怎么会到了殷宁手中的呢?” “兄长啊,你仗着自己是嫡出长子,便处处看不起我们这些庶子,言语侮辱我们的母亲,兄长,你有今日,早该想到的。” 姜璟昀转过身看去,却发现姜璟凉已经没了气息,整个人正在慢慢的融化。 他呆呆的看着那一幕,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清泪来。 他捏紧了拳头,似是赌咒那般:“兄长你且放心去!弟弟一定会杀了那殷宁为你报仇的!” …… 夜静寒萧,良姜刚刚杀尽追出来的士兵,整个人力竭的跌在地上,正在这个时候,一声声狼嚎突然传入耳膜。 啸声撼动入云高,远处树林幽深处泛出点点的绿光,格外的瘆人。 寒气瞬间袭击心头,良姜撑着身子半跪着,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圆月弯刀。 狼群也随即慢慢的朝着她逼近。 良姜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狠狠的盯着那伺机而动的狼群,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陪着殿下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儿。 就在这一刹那,随着一声狼嚎响起,那数头猛狼突然朝着良姜扑了过来。 良姜也在瞬间举起了圆月弯刀,将扑过来的饿狼一招毙命。 可她的动作,也明显惹怒了其余的狼,随即朝着她扑咬而来。 良姜与云姜王府的士兵厮杀许久,早已经筋疲力尽,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在她以为今夜必然会葬身狼腹之时,一道寒光划过。 转瞬,一身玄衣的男人便出现在了林子中,他手中长剑纷飞,迅速的便将狼群击退了。 瞧着逃走的狼群,男人松了一口气,转身道:“你没……” 话音未落,当看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时,他顿时僵住,“良姜!是你!” 他眉宇间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喜悦,连忙上前将良姜扶了起来。 他将良姜上下打量了一遍,眼里划过一抹浅浅的担忧,“出什么事了?你怎会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良姜望着眼前的青阳,眼里划过震惊:“你,还活着?” “……”闻言,青阳脸上笑容微微僵住,他扯了扯艰涩的唇瓣,“你……似乎很失望?” 良姜摇头,“没有,只是见大盛君上那般惨样,以你的衷心却又不在他的身边,我便以为你死了。” 良姜的话让青阳眼睛里浮现出惊天的喜色,他一把丝丝的撰紧良姜的手,“你见过我家主子?他在哪?他还好么?” 良姜蹙着眉头,将青阳的手甩开,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 “挺好的,只是眼睛瞎了。” “我家主子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云姜王府中,被云姜王府的三小姐姜嫣儿当做男宠买了回来,我家主子救了他,眼下,正在云姜侯府之中将养着。” 闻言,青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眼睛用来跟盛崇衍交换麒麟角了。”青阳垂下眼眸,有些惆怅。 第560章 他是不是猪脑子啊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他不解的询问:“你家主子?你如今投入谁门下了?” “哼!”良姜轻哼一声。 “这世间,能让我潜心追随的,除了大殷长公主还有谁?” 青阳震惊。 “她不是死了么?” “你才死了呢!你死了殿下都不会死!” 青阳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涂抹星子,由衷的感叹道:“你家主子真难杀啊!” 眼看良姜又要发脾气,青阳连忙道:“能否带我去找我主子?” “凭什么?” “就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上。” “谁给你有交情了。” “那……看在我今晚救你的份上。” 良姜沉默了。 今夜,若不是青阳出手,她基本没力气与狼群对抗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走,不过,大盛君上不知道我主子便是殷宁,希望你也能保密。” 闻言,青阳垂下眼睫。 “我自会的,主子如今瞎了眼睛,想来,最不愿意面对的人便是殷宁了。” 在殷宁跟前,他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那走。” 良姜脚步刚一动,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幸得青阳一把扶住。 摇了摇头,青阳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人,良姜有些不自在。 “不必,我自己能走,区区小伤。” “上来,若是待会狼群去而复返,我们可就危险了。” 闻言,良姜眉头轻轻蹙了一下,终究还是趴了上去,只是面颊上透出一抹浅浅的红晕,被月光着得娇美绝伦。 …… 良姜回到侯府的时候,正看见上玄集结了人马,准备出去搜寻,见到她回来,几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上玄大步走了过来,“你没事就好!快去歇息,我去禀报主子。” 这个时候,上玄方才注意到良姜身畔的人,他微怔,“这是……” 良姜点了点头,“带他去大盛君上的院子里。” 上玄上下打量了一遍青阳,点了点头,“你随我来。” 青阳去到院子里的时候,崇曦已经脱去了衣服,只穿着里衣,正准备歇息。 门却被轻轻叩响,文刚道:“主子,有位叫青阳的公子要见你。” 崇曦一愣,“青阳!让他进来。” 青阳推门而入,当看到崇曦的瞬间,眼眶突然就红了。 他上前几步,在崇曦跟前跪了下来,“属下护主不力,请君上责罚!” 崇曦摸索的上前,将青阳扶了起来,“那日,盛崇衍可有难为你?” 青阳点了点头。 “那日,盛崇衍命人追杀属下,幸得方宰辅搭救,属下醒来便一直在寻找君上,遍寻大盛不到,便来了云姜,却不想,刚到云姜便遇到了良姜被狼群攻击,顺势救下才知……” 青阳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突然就噤了声。 云木站在院外,拍了拍脑袋,“他是不是个猪脑子啊?” 云飞低头看了他一眼,“你没发现提起良姜的时候,大盛君上并无半分意外么?” 这个时候,云木也才注意到。 他微惊,“你的意思是……” 第561章 居然还活着 云木捂住嘴巴,一脸震惊,“他藏得这么深?” 似乎是察觉到了青阳的情绪,盛崇曦清淡的嗓音低低的响起,“青阳,我知她是殷宁,她没死,真好。” 最后两个字,崇曦连声音都在发颤。 青阳却是怔住,他疑惑不解的看着崇曦,“主子是何时发现的?这府里的人,都在瞒着着你呢。” “我知道。”崇曦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雅。 “从在云姜王府她与我说话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她是殷宁,只是不敢相信,她还活着,后来,她身边的人有流缨,有穹灵,还有良姜,我便确定了。” “青阳,她是殷宁啊,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她呢?” 青阳看着崇曦,看着他的眼睛被一圈白布缠住,看不见丝毫的光亮。 他突然有些哽咽。 “主子,你后悔么?” “如果当初不救殷宁,你便不会用自己的皇位与盛崇衍换来麒麟角,也不必被盛崇衍毒瞎了眼睛。” “主子,没有没有回音的山谷,不值得纵身一跃。” 闻言,崇曦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并非没有回应,殷宁她……心中有我,我知道。” 青阳:“……” 青阳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他这模样,只是抿了抿唇瓣,最终还是一语未发。 …… 清漪院。 殷宁扶住良姜的双肩,仔细打量着她好半晌,见她确实无碍,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殿下,属下没事的。” 似乎是想起什么,良姜眼中划过一抹惆怅,“云姜王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姜璟凉的身上,如今他身死,只怕云姜王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殷宁只是凉凉的扯了扯嘴角。 “我便是要他不善罢甘休,他若没有谋逆之举,我又如何能够灭了他呢?” “我总不能让殷暮商背上残害有功之臣的名声,这些年来,天下只看到姜飞把云姜治理成一个繁盛之地,却不曾看他背后的狼子野心。” “驭冥军骁勇善战,姜飞不敢造次,我如今便只能一步一步的逼他,亲自走上谋反之路,总归,没人知道这姜璟凉是我所杀。” 良姜松了一口气。 “主子,姜飞绝非表面所见那般,我们一定要多加提防。” “知道了。”殷宁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什么,她看向良姜,“青阳送你回来的?” 提起青阳,良姜脸上拂过一抹细微的不自在,“是,是的。” “他居然还活着,真是叫人意外。” 良姜赞同的点了点头,“属下也这么觉得。” “行了,这些日子你且好好歇息,明日,那云姜王又以为是我凶手,得上门来讨要说法了。” 良姜微楞。 她诧异的看了一眼殷宁。 可…… 殿下本身就是凶手啊! …… 翌日,姜璟凉遇害的消息便传遍了云姜,云姜王姜飞震怒,率军包围了云姜侯府,这才带着云姜众臣走了进来。 随行的,亦有徒长吏冯玉堂,和信长吏彭子然。 “殷宁呢?让她出来见本王!” “王爷,我家主子还在……” 第562章 我身边的侍卫皆是纯良之辈 云木话音未落,就被姜飞一把推开,险些跌入了荷花池了。 而姜飞便一脚踢开了清漪院的大门,沉声怒吼:“殷宁!殷宁!你给本王出来!” 姜飞话音落下,就见那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殷宁缓步走了出来,往门上一靠。 她睡眼惺忪,满头青丝垂腰,未施粉黛。 “王爷,脾气这么暴躁做什么?是活不到明天了么?” 面对她的讥讽,姜飞却是没有闲心在意,开门见山道:“是你杀了我儿姜璟凉?” 闻言,殷宁脸上的睡意瞬间便没了。 “你说什么?姜璟凉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呵呵!”姜飞冷笑出声,“殷宁,你装什么蒜呢?放眼整个云姜,皆是本王的臣民,除了你,谁敢动我儿一分一毫!” 他的话,让殷宁彻底冷下了一张脸。 “云姜王,你此言僭越了。” 姜飞看着殷宁,到底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道:“殷宁,自你到云姜之日起,处处与本王作对,本王看在你是一介女流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可你却得寸进尺,杀死我儿!” “王爷,姜璟凉当真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还有谁?”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冯玉堂忽然开了口,“昨夜有人说,看到了殿下的贴身侍卫闯入了青楼之中,总之殿下有一定的嫌疑,不如,殿下就找出这凶手,交给王爷处置。” 殷宁摇了摇头。 “谁看见了?莫不是造谣诬陷?本宫身边的侍卫个个纯良,怎会杀人呢?” 众人一阵无语。 姜飞双目赤红,“今日,若你不交出凶手,本王便与你拼个你死我活!即便闹到皇上那里,本王也不惧!” 殷宁点了点头,“发生这样的事儿,本宫也很遗憾,不过,令公子既然是在青楼遇害,想来,是得罪了什么人?亦或许,是情杀呢?” 说着,殷宁叹息一声。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猜这凶手……” 姜飞眸色一紧,“你有线索?” 殷宁道:“我猜这凶手,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姜飞:“……” 瞧着姜飞眼底闪动的杀意,殷宁却是微微的抬起下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里,似乎有隐隐的期待在流淌着。 四目相对。 姜飞一怔,随即将自己心中满腔的怒火压了下来。 这阴险的女子,是想逼得自己乱了分寸,她好以谋逆的罪名沉寂削藩。 殷宁!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本王先沉不住气,还是你先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走!” 临走前,姜飞狠狠的看了一眼殷宁,他的目光阴冷,像是一条毒蛇,在无人的子夜,悄无声息的扼住喉咙。 …… 早早的,流缨便来到了崇曦的屋子,他将一碗黑乎乎的药递了过来,“我想过了,先前你一直看不到,是因为药引子乃是殷宁的血,她那身体,不行。” “这是我重新像府里丫鬟高价买来的血,你且喝下去,定能痊愈。” 青阳满脸怀疑的看了一眼流缨,“我家主子这眼睛,你都治数月了,还不见成效。” “你懂什么?那是殷宁的血不行!” 第563章 她还在,真好 “那殷宁本就体弱,身上更是曾被毒药侵蚀,她的血不能用!” “给我。”崇曦伸手将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流缨目光期盼的看着他,“怎么样了?” 崇曦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是看不到。” 流缨彻底的垮下了一张脸。 难道医术退步了?不应该啊! 正在这个哦时候,姜璟昀弱柳扶风的走了进来,他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几声,这才朝着流缨盈盈一拜。 “公子,我从小便患了心疾,不知道能不能为我开上几服药?” 流缨蹙着眉头,看也不曾看一眼姜璟昀,直接道:“我没空。” 姜璟昀一噎,然后就捂着胸口顺着门倒了下来,一眼看去,只叫人轻易的便生出怜悯之心。 流缨也是一惊。 他看着这人便知道她身子不好,像是在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只是她不让把脉,自己也不好确定,可眼下,见她痛苦倒地的模样,心中还是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 流缨刚准备上前,就见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他一怔,然后就见殷宁目不斜视的从姜璟昀身上踩过。 姜璟昀正因得到流缨的恻隐而沾沾自喜,谁知道身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竟是这个没教养的女人踩着他过去了。 姜璟昀只觉得自己的怒火就要压抑不住了,这辈子,便没见过这般随心所欲之人。 于是,他坐起身子,哀怨的目光落在殷宁身上,“我知道殿下不喜我,可……如今我患有重病,殿下竟还趁人之危!” 殷宁毫不理会姜璟昀,她来到崇曦跟前,突然俯下身子,紧紧的盯着他那双眸子,询问道。 “流缨,崇曦的眼睛怎么样了?还是看不到么?” 她突如其来的凑近,让崇曦的身子在瞬间紧绷了起来,衣袖底下的双手猛地撰紧。 他屏住呼吸,感受着眼前人的凑近。 原来,他真的是殷宁,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她还在,真好。 面对殷宁的询问,流缨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再查看一下古籍,看看他这眼睛如何才能恢复?” 话落,流缨便急忙朝着殿外走去。 在经过门口之时,姜璟昀下意识的想要拉住流缨,却见他飞快的离开,像是不曾注意到他一般。 姜璟昀失望的垂下眼睫,叹息一声。 还是不行啊! 不过,这人连区区眼疾都治不好,焉知不是浪得虚名呢? 殷宁还在打量着崇曦,而他的眼睛,却慢慢的恢复了。 崇曦瞳孔微缩。 他的眼睛从黑不见底,慢慢的,眼前的事物竟然有了亮光,而后,慢慢的清晰,于是,引入眼帘的,便是他念了很久很久的人。 此刻,殷宁正探究的盯望着他,那一双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月亮一样澄澈,妩媚的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危险而肆意,那眉头轻轻蹙着,像是有天大的烦恼那般。 瞧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容,崇曦眼眶忽然就湿润了,那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殷宁一怔。 第564章 若不喜,便将她杀了吧 她连忙扶住崇曦的双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崇曦看着眼前的殷宁,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闻言,殷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你的眼睛早晚都会恢复的,要是恢复不了,我便将他的挖出来,给你换上。” 瞧着殷宁指过来的手指,姜璟昀一张脸迅速的便黑了下来。 好个云姜女候,真是视他人性命如无物! “好。”崇曦声音沙哑的落下一个音节。 姜璟昀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这男宠也不是个省心的。 “方才,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在殷宁炙热的目光注视下,崇曦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低声询问。 闻言,殷宁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云姜王姜飞。” 门口的姜璟昀微怔,他直直的朝着殷宁看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所为何事?” “姜璟凉死了,他怀疑是我所杀。” 崇曦抬眸,状似不经意的扫过眼前殷宁一脸无辜的面容,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那姜璟凉不算是个好人,想来,是被正义之士所杀。” 殷宁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猜那凶手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呵!”姜璟昀突然冷笑一声。 随即,殷宁的目光便朝着他看了过来:“你笑什么?” 姜璟昀脸上神情微僵,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真的笑出来。 于是,他立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脸恐惧的开口,“昨夜,我半夜睡不着,起来在府中闲逛,似乎看到……” 他怯怯的看了一眼殷宁,“看到殿下命人将一个男子扔进了一口大锅里,生生的煮了。” 随着姜璟昀一声落下,殷宁下意识的看向崇曦,生怕他怀疑了什么,觉得自己是个草菅人命的人。 然而,崇曦只是掩嘴轻咳一声,直接将姜璟昀的话漠视成了空气。 他伸出手,轻轻的拽住殷宁的指尖:“流缨说,她患了癔症,别与她计较,若不喜,便将她杀了。” “……”姜璟昀瞳孔微缩。 癔症?杀了? 这男宠……竟着般歹毒! 殷宁怔了怔,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崇曦,眨了眨眼睛,一句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你舍得?” 崇曦语气淡淡,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左右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殷宁深深的看着崇曦,那双狭长的凤眸里,似乎有浅浅的水光在萦绕。 她俯下身子,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描绘着崇曦精致的眉眼,朱唇轻启,“那我便将她卖入窑子,我不喜她很久了。” 殷宁的嗓音很轻很淡,可听在姜璟昀的耳里,却只觉得如坠寒潭。 这女人,当真狠毒! 他看向殷宁的目光,里面阴狠一扫而过。 这样的女人,她是有野心的,这大殷新帝竟敢将这十万驭冥军权给了她,当真不怕她谋逆犯上么? 这女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样的计谋,才让那大殷新帝对她这般信任。 这样的女人,绝对不可留,否则,后患无穷! 第565章 这男宠也不是个省心的 就在姜璟昀想着如何将殷宁置于死地的时候,她突然就朝着他看了过来,“这个人,倒是与姜璟凉有几分相似。” 殷宁的话,让姜璟昀顿时一僵,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就此凝固,瞬间白了一张脸。 他男扮女装入了这侯府,只为找到机会,让这流缨给自己续命,若当真被殷宁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她的脾性,只怕会杀了自己。 于是,他连忙将头垂下,“殿下要杀便杀,不必找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罪名。”殷宁呢喃着这两个字,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璟昀,“行了,你且退下,本宫也并非草菅人命之人,不会将你推入那等腌臜之地。” 闻言,姜璟昀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注意到殷宁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当日,姜璟昀故意将骁云湛的玉佩露出来的时候,自己便已经怀疑上他了,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呢。 这送上门的人质,不要白不要。 殷宁看着姜璟昀,却不曾注意到,崇曦那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情深眷恋。 他衣袖底下的手微微紧了紧。 不能让殷宁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否则,她定会让自己离开,会不惜一切的帮助他回到大盛,夺回自己的江山。 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那等痛彻心扉的伤,他不要再经历一次。 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待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除非,她不爱了。 收回看向姜璟昀的目光,殷宁朝着崇曦勾唇一笑;“那你好好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话落,她转身便要往外走去,却被崇曦拽住了手。 脚步一顿,殷宁疑惑的扭头看去,“怎么了?” 崇曦牵着她的手微微紧了几分,他怕了,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繁华只如纸页,经不起风吹雨打。 尽量将那颤抖的嗓音平缓,这才道:“你若有不开心的,皆可以言于我。” 殷宁看向崇曦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随即,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往后,只要有你在身边便够了。” 她的话,传进崇曦的耳朵,让他脸上不自觉的浮上了喜悦的弧度。 原来,纵使分别许久,她的心里,也还是有自己。 崇曦道:“待我眼睛复明,我们一起去看漫天飞舞的雪花,去感受大漠西风,听一曲胡笳……” “好。”不等崇曦把话说完,殷宁便应下了他的话。 她盯望着崇曦的眸子,见他狭长的凤眸里似是波光粼粼,有水雾闪烁,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刹那之后,她突然上前,轻轻的抱住了崇曦。 男人身子微僵,那双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惊讶,随即,红了脸颊。 姜璟昀站在一侧,瞧着这一幕,眉头皱得紧紧地。 果然是女人,就知道沉迷于男色,这男女情爱啊,是最没有用的,只会消磨人的意志,有了软肋,便是将自己置于这危险之中。 似乎是想到什么,姜璟昀看向崇曦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深邃。 第566章 以为是那个人死而复生了 看来,这云姜女候当真爱极了这个男宠,如此,他倒是可以用他来做点什么了。 殷鹿竹牢牢地抱着崇曦,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的心情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退出他的怀抱,殷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殷宁出了崇曦的院子,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清漪院。 她直径来到了寝殿,拿出了那尘封了许久的画卷,小心的摊开,瞧着画卷之中的人,殷宁长长的的羽睫轻轻的颤了颤,那修长的指尖更是小心的拂过画卷。 画卷里的江河云水,西风湖月,映衬出殷宁掩藏不掉的悲伤,这悲伤里,醉生梦死亦是清晰可见。 良姜端着膳食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案边的殷宁,她缓步走了过来。 刚准备说话,却在看到案桌之上的画卷时,陡然噤了声。 一时间,偌大的屋内,谁也不曾说话,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像是过了许久,良姜才轻轻抿了下唇瓣,开口打断了殷宁:“殿下,吃点东西。” 殷宁抚摸画卷的手微顿,随即,她轻笑一声,只是那笑声里,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忧伤。 看着她的模样,良姜眼里露出一抹惊诧,“殿下你……是想起他了么?” “殿下若是心中实在不痛快,那属下便去将大盛君上叫来,至少,他的脸很像……” “不必了。” 殷宁语气淡淡的打断了良姜的话。 “那些虚假的欢愉,还不如杨柳晓风残月的悲伤来得痛快,更何况,崇曦如今伤了眼睛,便不那么像他了。” 良姜叹息:“流缨已经在尽力医治了,会好起来的。” 殷宁随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吩咐道:“命人好好看着姜璟昀。” “是,属下倒是很佩服他,堂堂云姜王之子,竟然会男扮女装到侯府里来,倒是能屈能伸。” “所以,有这样的对手,姜璟凉注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良姜赞同的点了点头。 “殿下,我帮你把这画收起来。” 殷宁轻轻的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良姜叹息一声,她缓步来到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画卷。 清河湖边,男人一袭白衫,立于千顷月光之下,衣袂卷着墨发飞扬。 本是裘马轻狂的年纪,他的眼神里却分明藏着悲伤。 大概是因为,江山风月残破不堪,悲苦与萧瑟,黯淡与荒凉,都只能独自承受。 可那萧瑟之外,却渗进了一丝阳光,大概是因为,在他这悲苦不堪的人生里,多了一丝温暖。 良姜有些感慨。 纵然是自己,在战场初见这大盛君上之时还是震惊了一下,以为是那个人死而复生了。 良姜将画卷收好,放到了最隐秘的地方。 她来到殷宁跟前,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殿下,逝者已矣,何不给生者一个机会呢?属下倒是觉得,大盛君上对主子一片赤诚,会是一个好夫婿。” “呵呵。” 殷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低低的笑了出来,她眉眼弯弯的。 第567章 麒麟角可能为我续命 她道:“良姜,夜雨江湖,我们都需要一盏灯,纵然照不亮远方,至少能照亮脚下的路。” “而崇曦于我而言,便是那一盏灯。” “属下以为,殿下已经忘记了从前的种种。” “良姜,从最开始,我对盛崇曦的种种偏爱,不过是他长了一张和沈兰亭相似的面容罢了,尤其是他的眼睛,真的和沈兰亭很像。” “殿下,你今夜怎会突然想起他的?” 好些年了,自从沈兰亭在那个雨夜自尽而亡后,殿下便一次也没有提过他了。 他的遗物,和殿下之间的种种,唯一留下的,也不过这一副丹青而已。 今夜,是怎么了呢? 闻言,殷宁也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就想起了。” 良姜深深的看着殷宁,没有说话。 自沈兰亭死后,她便披甲上阵,替殷盛太子驱逐外邦,巩固大殷江山。 直到,看到了与沈兰亭长相十分相似的盛崇曦。 只是,这一路走来,看着她与盛崇曦的点点滴滴,他们都以为她放下了。 直到此刻,良姜才恍然,这些年来,其实殿下从无一刻放下过沈兰亭。 果真,生老病死三千疾,唯有相思最难医。 …… 流缨正在屋内配制着药,门却突然被人轻轻的叩响,他沉着脸,头也不抬的回到:“进来!” 话音刚刚落下,门被人轻轻推开,姜璟昀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这么晚还来叨扰,多有得罪。” 流缨不语,只是看了他一眼。 还以为是殷宁有让人来催促给盛崇曦治眼睛呢,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女人。 “有什么事儿?” 姜璟昀轻轻的咳了两声,他缓步走了进来,在流缨跟前盈盈一拜。 “我身子不好,公子可否也给我看看?” “得把脉。” 姜璟昀似乎早已经想好了,听见流缨的话,他当即便将手伸了出去。 流缨迟疑了一下,修长的指尖还是搭上了他的脉搏。 一瞬,流缨的目光便深邃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收回了手,“你这是自娘胎里便带来的弱症,又被人下了慢性之毒,难以根治。” 他的话,让姜璟昀眼底的希冀瞬间便灭了。 “你这病,与殷宁患得是一样的病症,她因有麒麟角,所以可活些年头,而你,最多还有两年的时光了。” 姜璟昀唇瓣轻轻抖动了两下。 “我以为,会有奇迹的。” 流缨又将姜璟昀深深的看了一眼。 下一刻,姜璟昀手中的利刃便抵在了流缨的脖子上,他眼底含着一层嗜血的光芒。 “你知道了?” 知道姜璟昀指的是什么,流缨也没有惊慌,只是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手中的药材。 他道:“我只是一个大夫,其余的一概不管,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病人,其它的,与我无关。” 姜璟昀抵在流缨脖子上的短剑依旧没有收回的意思,他警惕的看着流缨,似乎在怀疑他话里的真伪。 许久之后,姜璟昀终究还是收起了匕首,他问:“麒麟角,可能为我续命?” 第568章 都得顺应死亡 流缨摇了摇头,“这世间唯一的麒麟角,就在大盛王朝,可是,已经被殷宁用了。” 姜璟昀眼里尽是嗜血,“若我以殷宁之血……” “姜世子!世间的每个人,都只如枝头树叶,在日光下生长,继而繁茂,继而盛极,最后在秋风里落地归根,你又何必强求!” “生命到最后,都得顺应死亡。” 迎着流缨的目光,姜璟昀忽然就笑了,眼底竟是邪妄。 “你竟猜出了我的身份?” “云姜王共有两子,一是姜璟凉,二便是终日缠绵病榻的世子,你这病不轻,若无泼天富贵滋养,活不到今日,这云姜之地,谁又能有此实力呢?” 姜璟昀看了流缨半晌,“你不像普通的大夫。” “殷宁许了你什么,让你这般死心塌地的跟随?” 流缨不语,只是垂眸捣鼓着手里的药材。 姜璟昀又看了他半晌,“你不如往后便效命于我,殷宁能给你的,我也能。” “不必了,姜世子。” 流缨拒绝的干脆。 “殷宁并未许诺我什么,跟随她,我只是好奇,她一女子,要如何扭转这天下大局!” 姜璟昀只是低笑一声,没有反驳。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流缨,“若你后悔了,可随时到王府找我。” 流缨不语,至始至终,安安静静的,像是谁也不曾来过那般。 …… 风景明丽,岁月清幽。 殷宁还在梦中,却突然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吵醒,良姜急切的推门而入,“不好了殿下。” 闻言,殷宁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她挑眉看向良姜,“出什么事儿了?” “云姜之地以东,青天白日突发洪水,百姓庄园被毁,家破人亡,损失惨重。” “云姜王找了巫师镇水,说是云姜来了灾星,引得天神震怒,特降下洪水,要洗涤一切,还云姜一个清白。” 殷宁眉头皱得紧紧的。 “殿下之前去过了东边的城外,现下,人人议论纷纷,都说殿下就是那个灾星,现在侯府之外已经聚集了很多灾民,要将殿下生祭,以慰神明。” 殷宁皱着眉头梳洗,静静的盯着良姜的禀报。 片刻之后,她才看向了屋外,“洪水怎么回事?” “灵曜和上玄已经去查了,穹灵在外拦着灾民,避免他们失控冲进来,伤及殿下。” 殷宁点了点头,“看来此事,与那老匹夫脱不开干系。” 良姜赞同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个时候,云飞和云木走了进来。 “主子,云姜王上书殷都,说殿下女子之身却为一方诸侯,引来神明不满,降下洪水,要求君上将您召回。” “呵呵!”殷宁红唇轻轻勾了起来,她笑的隐晦莫名,“原来,是为了将我赶走。” “我们得尽快将此事查明原委,否则,殷暮商压力会很大的。” “上玄和灵曜回来,让他们来见我。” 云飞微楞,“主子不亲自出去看看?” 殷宁摇了摇头,“灵曜和上玄便可。” 话落,殷宁便直接来到案前坐下,随意的翻开了一本书籍,静静的看了起来。 几个侍卫相互对视了一眼,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月上梢头,灵曜和上玄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第569章 定要世间再无姜氏一族 清漪院内,殷宁慵懒的靠在座椅上,神色淡淡的看着上玄和灵曜,“怎么回事?” 上玄满脸怒气,“什么突发洪水,根本就是有人将大幽河之水引到了东边,继而使得洪水泛滥!” “什么?”殷宁一怔。 “那大幽河离得东畔相隔甚远,若要将水引至那里,则需要无数的时间和银钱。” 良姜捏着剑柄的手微微发紧,“这云姜王为了陷害殿下,竟费了这般大的手笔,且,准备时日已久。” “殿下,你是没看到东畔的百姓,他们当真苦不堪言啊!”灵曜道。 殷宁闭上眼睛,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这世间的许多人,不过是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只是活着,便这般艰难了。” “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云飞询问道。 殷宁沉吟了片刻,将案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递了过去:“你们且看看,之后,便依照上面的行事。” 上玄接过看了一眼,随即行了一礼,“卑职领命。” 众人如数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了殷宁一人的存在。 他一手突然撑着桌子,呕出了一口鲜血。 恰在此时,流缨端着药推门而入,当看到她撑着桌边摇摇欲坠的模样,当即便冷下了一张脸。 “我便知道你又要忧心,殷宁,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的病,不能忧虑,不能上火,否则,随时都有危险,且会减短寿数。” 将流缨的碎碎念抛诸脑后,殷宁伸手接过流缨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将碗放在桌面上时,她才露出一抹苦笑。 “流缨你知道么?从前,我最怕苦了。” 流缨看着她,眼波轻轻闪烁,“你这是不要命了!” “我也不想动怒,可姜飞他身为一方之王,理应护佑一方百姓,他却为了对付我,用那么无辜的鲜血做筹,让我如何不气!” 流缨来到一侧坐下,他轻哼一声。 “可你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子,且寿数不多,世间有太多不平之事,难道你都要一一去管么?” “殷宁,不如回大殷,去好好调理身子,与你心心念念的大盛君上过一段安宁快乐的日子,再也不要管这些尔虞我诈之事了。” 闻言,殷宁突然就笑了,笑的眉眼弯弯的。 她道:“人生在世,当如皓月凌空。” “流缨,身为大殷的帝姬,理应为天下臣民鞠躬尽瘁,这世间的一切,悲喜沉浮,聚散离合,就像一幕幕风,总是躲不掉的。” “可我能做的,也只是为这大殷百姓撑起一片安虞之地。” 流缨突然就沉默了。 他静静的看着殷宁,他们相识的时间似乎也算不上太短了,可直到今夜,他似乎才发现,自己当真从未了解过这个人。 原来一直,竟是自己肤浅了。 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化解这场僵局?” 殷宁清艳的眸里掠过一抹冷郁之色。 “这一次,我定要世间再无姜氏一族!” 第570章 鲜衣怒马在路上 瞧着她眼底的冷厉,流缨微微愣了一下,他突然问道:“据说,你从前还是个将军?” 闻言,殷宁瞥他一眼,“鲜衣怒马在路上,叱咤风云在路上,暮色残年也终将在路上,过去之事,不必再提。” 免得,徒增伤感。 流缨看着殷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见到这个人开始的那天,便觉得,她心如槁木,向死而生。 她年纪轻轻的,即便是身患重病,可也该有对生的渴望,如姜璟昀那般。 可殷宁她却毫不在意,像是对生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渴望那般。 想了想,流缨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曾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流缨的话,让殷宁身子猛地一颤,脸上那一瞬间的苍白还是让流缨捕捉到了。 他讪讪的闭了嘴,“早些歇息,万不可再劳累。” 话落,他连忙端起那只空碗走了出去。 殷宁瞧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就你话多。” …… 这些日子以来,殷宁都闭门不出。 姜飞为了体现自己的爱民之心,命姜黎儿和姜嫣儿亲自监督搭建粥棚,施粥于百姓,甚至还为他们建造屋舍。、 短短几日,他的名声便彻底扭转,一片赞扬之声。 姜飞站在远处,瞧着百姓们的赞美,唇角勾起阴凉的弧度。 “本王本想与这殷宁和睦相处,诱得她共同对抗那小皇帝,谁知,她竟敢杀了我儿姜璟凉,如此,那她便去死!” “在这数万民众的逼迫下,她难道还能用驭冥军来镇压不可?若她胆敢如此,本王便打着护佑百姓的名声,将她诛杀!” 闻言,站在他身后的山海和山峦对视了一眼。 山峦道:“这些日子,那殷宁都闭门不出,想来,是怕了。” “哼!”姜飞冷哼一声,“区区小女子,本王对她多番容忍,她却以为本王怕了她。” 想到姜璟凉,姜飞垂在衣袖里的手捏得更紧,那张脸上更是布满了阴郁。 “让人混入百姓中,今夜就大闹侯府,将那殷宁拖出来!” “是!”山海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 明月当空,寂静的夜色里,被一阵巨物碰撞的嘈杂震碎。 云姜侯府的大门被人砸的砰砰作响,叫嚣的声音更是透过高墙传了进来。 殷宁站在清漪院里,遥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叹息一声,“走。” “好。”良姜拿上斗篷,随即便跟上了殷宁的脚步,随行的,还有云飞和云木。 那紧闭的大门被打开,百姓纷纷后退了几步,只有那夹杂在百姓中的王府中人不曾退却。 殷宁走出大门,便有下人迅速将一个软榻抬了出来,她在万众瞩目之下,悠然落座,而后俯视着底下的百姓。 “诸位,东畔发洪水一事,与我无关,更不是天灾,乃是人祸。” 短暂的静默之后,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吼道:“云姜几十年来,东畔都不曾发过洪水,为什么偏偏是你一个女人来了之后,才发了洪水?这分明是神明示警!” 第571章 这些愚民 “云姜女候你若当真是为了百姓安好,便自己去投水!” “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妖里妖气的,看着就是不祥的,如今果然招来了灾祸!” 听着人群中传来的声音,殷宁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朝着殷宁扔出了一个石头,并高声喊道:“杀了这个祸害!” 那石头未曾砸到殷宁的头上,却是被身后的云飞一把接住。 他拧着眉头,准确的找到人群中扔石头的人,而后,反手,将那石头朝着那人丢了过去。 “啊!”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人便被石头砸中,狠狠的飞出好远。 人群中有瞬间的静默,随即,炸开了锅。 “杀了人!杀了了!她果然是个妖邪!” 瞧着激愤的人群,殷宁红唇微不可闻的哼出一个音节,“来人!” 随着她一声令下,周遭火光冲天,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竟被驭冥军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人相互看了看,似乎是吃准了殷宁不敢妄动,于是道:“怎么?难道你还要杀了我们么?” “你身为一方诸侯,却草菅人命,传入皇城,便不怕皇上震怒么?” “呵!”殷宁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她一手搭在软榻的扶手上,一手撑着脑袋,就这样盯着底下众人。 “诸位难道便没有发现,大幽河中水,少了许多么?” 殷宁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是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大幽河的水确实是少了,这大幽河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啊!” “这短短一夜,水却少了许多。” “我知道了,这些都是神明的警示,告诉我们城中有妖邪,否则,怎会第二日东畔便被洪水冲了呢!” 殷宁:“……” 这些愚民! 人群中,有人对视了几眼,随即道:“我们一起放火,烧了这云姜侯府,烧了这云姜女……” 那人话音未落,一只利箭便射进了他的喉咙,当场毙命。 殷宁此举,乃是雷霆手段,虽有震慑人心之效,却能轻易的激起民愤。 云木凑近些许,低声道:“主子,死的这些虽说只是云姜王府中的人,可百姓看着,未免胆寒啊,对主子的名声不好,若惹急了,只怕会发生暴乱。” “暴乱。” 殷宁呢喃着。 “我便是要让云姜发生暴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云姜王行倒行逆施之举。” 云木摸了摸鼻子,“那,属下知道了。” 果然,殷宁的行为彻底的激怒了百姓,他们纷纷举着火把上前,要烧了这云姜侯府,甚至离得近的,直接将火把扔了过来。 在一片刺目的火光中,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突然传来。 上玄翻身上马,行了一礼,“殿下,卑职带人苦战数个夜晚,终于将大幽河之水改了流向,汇入了令一条河,东畔的洪水,止住了。” 上玄一席话,犹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瞬间便激起了千层浪花。 不远处的酒楼里,姜飞正好可以看到云姜侯府,当听见上玄的话时,他脸色猛地一沉,下意识的朝着山峦看了过去。 第572章 你为何这般笃定 对上云姜王的视线,山峦连忙道:“王爷,这不可能,我们有重兵把守,若当真有人上山,便格杀勿论,更何况,短短几日改了流向,定是要许多人力的,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云姜王不做声,只是发狠的盯着殷宁。 若用这些贱民的命,可以让殷宁死无葬身之地,那么,他何乐而不为啊! “且静观其变。” “是。” …… 此时,穹灵却是趁着云姜王府中守卫松懈,悄无声息的折了回来。 然而,他刚刚推开房门,便与里面的姜嫣儿视线对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姜嫣儿微怔,“你不是去救你主子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说着,姜嫣儿将穹灵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额头上蒙着一层浅浅的汗水,短暂的纠结之后穹灵道:“我家主子已经找到了你父王引大幽河之水淹没东畔的证据了。” “依我对我家主子的了解,马上就会命人围了云姜王府,将你们所有人以谋逆论处,我是担心你,想要回来带你走!” 穹灵的话让姜嫣儿顿时一怔。 她呆愣的站在原地,惊愕的看向穹灵。 就在这一瞬间,姜嫣儿一颗心竟然诡异的震荡了一下。 这些年来,在这云姜王府中,她过得并不如意,她为庶女,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终日被姜黎儿的光环所笼罩,密不透风。 下人们表面对她毕恭毕敬,背后都是讥讽辱骂,更从未有人关心过她。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跟在自己身畔短短一月,竟会在生死关头想到她。 刹那,姜嫣儿的眼眶便骤然湿润了。 就在穹灵还想着自己这理由能否蒙混过关时,姜嫣儿突然上前,狠狠的扎入了他的怀中。 “……”穹灵当即便傻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你……你干什么?” 姜嫣儿牢牢地抱住穹灵。 许久之后,她平复了情绪,这才退出了穹灵的怀抱,她仰头看着他,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她道:“放心,殷宁奈何不了父王的。” 穹灵眉心微蹙,“你为何这般笃定?” “因为……”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姜嫣儿突然噤了声,她看了一眼穹灵,“你休想套我的话!” 穹灵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他抬起手,别扭的揉了揉姜嫣儿的脑袋。 “我只是担心你,若你不能确定保全自己,便跟我离开。” “你救了我,不怕被你主子责罚?” 穹灵垂下眼睫,“自然是怕的,不瞒你说,当日主子将我赐给你,是为了借机刺杀王爷,可是,在跟你相处一段时间后,我竟慢慢的……” 穹灵低下头,“罢了!便是死我也认了,我今日就要带你离开!” 说着,穹灵便准备带走姜嫣儿。 后者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放心,我会没事的。” “父王这些年来也在秘密练兵,并不比驭冥军差,若当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再者,父亲给城中百姓的水里都下了毒药,若是父亲败了,也可用此为威胁,让殷宁放我们离开。” 第573章 世子此计,可谓是诛心呐 姜嫣儿的话,让穹灵身子顿时僵住,有经久不息的凉意在身子里奔走不息。 他衣袖底下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 在姜嫣儿看过来的时候,他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若当真如此,我便放心了。” 姜嫣儿仰头看着穹灵,他虽然不似从前见过的那些男宠那般,有着白皙的肤色,可是他很是俊朗刚毅,全身上下洋溢着不属于任何人的强烈气质。 身姿颀长,一举一动间,皆是霸气睥睨,让人跟在他的身边,便莫名的觉得心安。 “那你照顾好自己。” 穹灵丢下一句便要离开,却被姜嫣儿一把拽住了手,“你不想去看看父王练兵的地方么?” “不想。” 穹灵果断的拒绝,“这是你父王的秘密,他定然不希望旁人知晓,若是直到被你泄露了,会怪罪于你的。” 姜嫣儿眼睛亮了起来。 “你是在担心我么?” “呵呵。”穹灵僵硬的笑了笑,“嗯。” “父王那边一切都没问题?” 姜璟昀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姜嫣儿瞳孔一缩,下意识的看向穹灵。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来这里,若是被发觉,穹灵会没命的。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姜嫣儿一把拽起穹灵,闪身躲进了一道门。 对上穹灵疑惑的目光,她皆是道:“这是我父王的书房,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可入内,姜璟昀不会进来的。” 闻言,穹灵眼睛一亮。 在王府这段时间,他时刻都在找云姜王的书房,却总是找不到,想不到,竟会与下人院落相邻。 “穹灵……” 姜嫣儿话音未落,穹灵果断的抬手将她打晕,随即在书房内翻找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穹灵便找到了关键之物,他一股脑的塞进怀里,迅速的朝着门外走去。 他刚走,姜璟昀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看着穹灵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来。 “我真是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到殷宁无力扭转乾坤的局面了!” 岳轩满眼疑惑,“世子,他拿走的是什么?” 姜璟昀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自然是能让大殷皇上身败名裂的秘闻了,那折子里的内容是我用特质的药水浸泡,只需半个时辰便会褪去,露出最原本的内容来。” “穹灵此去,刚好半个时辰,殷宁正被百姓围堵,她极度信任身边这些人,定然会看也不看就将东西拿出来,到时候,父王便可治她一个藐视君威,不敬君上之罪,倒也是师出有名。” “如此一来,便是杀了她,皇上也不会多言半个字。” 闻言,岳轩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世子此计,可谓是诛心呐!” “哼。”姜璟昀轻哼一声,“去将那蠢货叫醒。” 岳轩垂眸应下,“三小姐若是知道自己害了他的心上人,定会难受的。” 姜璟昀一声不屑的轻哼。 “蠢货有的时候还真是叫人喜欢,随随便便就利用了。” 姜璟昀满脸鄙夷:“真是谁都可利用的蠢货。” 岳轩摸了摸鼻子,默默的朝着屋内走去。 第574章 搜刮民脂民膏 苍穹如墨,穹灵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折子往云姜侯府的方向赶去,里面的内容正是这些年来姜飞买入战马和兵器的账本,只要有了这个东西,便可治他一个谋逆之罪。 穹灵一路骑马狂奔,那哒哒的马蹄声在夜色里格外的清晰。 殷宁正与满城百姓对峙的时候,穹灵骑着骏马疾驰而来。 他翻身下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中之物呈上,那嗓音高亢,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那般。 “主子,这是属下在云姜王府里找到的,上面记录了这些年云姜王购买战马和兵器的数量,数额庞大,开支更是惊人,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又受贿了多少,其中又牵扯了多少人!” 殷宁长眸轻轻一眯。 还不待她说话,人群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然后,就见姜飞在士兵的簇拥下走了上来。 他看着殷宁,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以为伪造这么一个东西就能定我的罪?” 穹灵轻哼出声。 “王爷是害怕了么?” “害怕?”姜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那般,他道:“殿下可否将这东西贴于这面墙上,让任何人都可围观,若当真是本王的错,本王甘愿受殿下任何惩处。” “有何……” 穹灵话音未落,殷宁忽然就接过了他的话,“王爷言重了。” 姜飞就这样看着殷宁,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殿下?”穹灵眼里划过一抹不解,带着些许的焦急。 这东西一出,便可杀了姜飞!夺回云姜大权! 殷宁看着穹灵递到自己手里的折子,她捏着折子一角的手微微紧了紧。 下一刻,她突然将折子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火光皱起,瞬间便将这折子点燃,火星点点。 姜飞目光扫过火盆里的折子,轻哼一声,“怎么,殿下是承认陷害本王了?” “本王为了大殷,殚精竭力,治理云姜,到头来,却得到这么一个下场,怎能不叫人寒心啊!” “老夫倒像入殷都去亲自找君上问上一问,为何这般折辱于臣!” 百姓们已经低声议论了起来,纷纷为云姜王打抱不平。 殷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不见丝毫变化,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殷宁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缓步来到了云姜王身畔,她轻声道:“王爷多想了,君上感念你这些年驻守云姜辛劳,才让我前来协助的。” 不等姜飞说话,殷宁继续道:“东畔的洪水已经止住了,经查,是有人挖开沟渠,劈开树木,将大幽河之水引到了东畔。” “只是,这是一个大工程,若没有绝对的人力和财力,难以形成,不知道云姜王可猜得到是何人所为?竟做出这般猪狗不如之事。” 瞧着姜飞面色不改的模样,殷宁唇角笑容幽凉。 “这云姜之境,有如此财力人力的人,应当不少?” 第575章 终究还是败给了天意 周遭静悄悄的,都在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纷繁复杂。 短暂的沉默之后,姜飞突然就笑了起来,“若说财力,殿下乃是皇族中人,财力定然雄厚,至于人力,殿下十万驭冥军,谁敢与你争锋?” “你的意思是,是本宫命人引大幽河之水淹没东畔,又费力止住洪水,我图什么呢?” 殷宁一句话落下,周遭顿时传来一阵叫人窒息的静默。 姜飞凝望着她,脸上的神色不见半点起伏波澜。 “若无不祥妖邪这一事出,殿下力挽狂澜,救东畔于水灾一事,想来,早已名声大噪,令云姜百姓臣服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殿下一场筹谋,终究还是败给了天。” 殷宁不语,只是看着姜飞,瞧着他颠倒黑白的模样,她缓缓的勾起了红唇。 姜飞,确实不是个简单的。 殷宁轻轻的敛下眉眼,她道:“索幸洪水已经止住,此事,就到此为止。” 闻言,姜飞唇边荡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殷宁,眼底尽是嘲弄。 不过一个女子,也妄想跟天斗!真是不自量力。 百姓们面面相觑,似乎已经认准了这一切都是殷宁所为。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自侯府里缓步走了出来。 月色清凉,风吹淡影,清婉秀丽如画。 盛崇曦一身素衣翩翩,玉树临风,月下照影,青丝如瀑,清雅风姿,如碧海青天之鹤。 “云姜王,可否入伏一叙?” 崇曦的嗓音温温淡淡的,不起波澜。 姜飞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话音刚刚落下,姜飞身后的山海便上前一步,解释道:“这位便是从前被三小姐养在房中的男宠,那日,殷宁以答应王爷一个条件为由,带走了他。” 闻言,姜飞那重新落在崇曦身上的目光禽满了无尽的鄙夷,“我当是是谁呢?原来,你便是那将云姜女候迷的神魂颠倒的男宠!” 崇曦也不恼,他唇边荡出一抹疏懒的笑意。 “一年前,王爷曾送上美人无数,财帛数车,想要获得大盛兵力的支持,对抗大殷主上殷暮商,王爷不记得了么?” 闻言,姜飞瞳孔猛地一缩。 “休得胡言!”他怒斥出声,“本王驻守云姜,对大殷,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等谋逆之事!” “你不过区区一男宠,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说着,姜飞陡然将目光转向了殷宁,“殿下,你便是让你身边这卑贱之人如此侮辱本王么?” “卑贱之人?”殷宁低声呢喃着这四个字,“王爷的意思是,若他不是卑贱之人,这话便有几分可信了?” 姜飞眼中压抑着怒火。 “他是殿下的人,还不是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殿下之心,本王心如明镜!” 殷宁侧目看了一眼崇曦,瞧着他依旧没有焦距的目光,她眼里划过一抹挣扎。 若是此刻将这个男人的身份说出来,便可给姜飞一个警告,甚至可以有理由派兵捉拿。 可是…… 第576章 殿下这也做不到 这个男人的身份一旦曝光,便会是没有尽头的危险,盛崇衍不会让他安然活着的。 再者,他这样的身份,被冠上男宠的名声,终究是不妥的,甚至会再也回不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短暂的犹豫之后,殷宁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只是不咸不淡的丢下一句,“他身体不好,王爷便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了。” “哼!”姜飞凉凉的哼了一声,“你让本王饶过着个男宠?那殿下能给本王什么呢?” 顿了顿,还不待殷宁说话,姜飞又道:“殿下先前答应了本王一个条件,才得以带走这个男宠,今日,是不是该兑现了?” 殷宁温温淡淡的眸子看向云姜王,语气不起波澜,“你想要什么?” 姜飞盯着殷宁,唇角荡出一抹寒凉的弧度,“本王要殿下带着驭冥军,迁出云姜!” “皇命在身,王爷这是想要本宫公然抗旨么?这可是死罪!” “怎么?殿下做不到?” “做不到。”殷宁回答的很是干脆,“王爷再想一个。” 姜飞眼底戾气横生,下一刻,他又道:“本王……想娶大殷的公主,殷绾,不知,殿下可否促成啊?” 闻言,殷宁眸色猛地一紧。 姜飞的野心,便已经到了都不加以掩饰的时候了么? 若他与皇族联姻,那他在云姜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自己想要策反那些拥护他的臣子,更是难于上青天。 短暂的沉吟,殷宁摇了摇头。 “王爷年岁已高,殷绾公主却还是桃李年华,将公主下嫁于你,岂不是毁人一生?” “呵!”姜飞冷笑,“那当年的大盛君上花甲之年,却还是娶了殷慧公主,怎么到了本王就不行了?” 闻言,殷宁眸色猛地露出一抹冷光。 他竟敢将自己与大盛君王相比! “怎么?殿下这也做不到?”云姜王讥讽的询问出声。 然后,他又道:“既然做不到,那本王说点殿下做得到的。” 话落,姜飞突然抬手指向了门口处的崇曦,“那便,杀了他!” 殷宁遥望着姜飞,而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姜飞眸色一紧,“怎么?殿下这也做不到?” “云姜王可能不太了解本宫。”殷宁声音散漫,带着丝丝玩味,“王爷,你说的任何条件,我都做不到,便是做得到,也不会让你如愿。” 姜飞一怔! 他惊愕的看着殷宁,不曾想到,这众目睽睽之下,她身为云姜女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难道都不考虑后果的么? 瞧着姜飞震惊的脸,殷宁又是一声低笑:“王爷请回。” 短暂的静默之后,姜飞突然就大笑了起来,他指着殷宁,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皇上派来的女候,出尔反尔,工于心计,这样的人若再待在云姜,云姜天灾何时才能休啊?” 随着姜飞一句话落下,人群里突然有人带头吼道:“杀了她!” 随即,一大片附和声响了起来。 火光冲天,将殷宁的面颊照得有几分妖冶,犹如暗夜里的救命狐妖,她狭长轻轻一挑,刚准备说话,就见崇曦长腿一迈,缓步走了上来。 第577章 在下,盛崇曦 “王爷可知道我是谁?王爷难道便不好奇,我是如何知道你贿赂大盛君上的么?” 听着崇曦的话,姜飞眼里猛地迸发出一道冷厉的杀意。 刹那间,他猛地拔出身上的佩剑,朝着崇曦便刺了过来,“区区卑贱之人,也敢口出狂言!” 只是,那剑未刺入崇曦腹部,却被青阳手中长剑挡了回去。 崇曦神色一如既往那般温温淡淡的,他语气轻缓,“在下,盛崇曦。” “盛?” 在场的皆是一惊。 这天下,姓盛的人可不多啊,而且,这盛崇曦…… 姜飞目光落在了崇曦身上,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他眸色猛地一紧。 “你说你是盛国皇室中人?” 姜飞语气里尽是轻慢,“如此,我便命人走一趟大盛,将如今的大盛君上盛崇衍请来,亲自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大盛皇室中人,如何啊?” 姜飞语气里尽是威胁。 大盛皇族之中的谋位大战,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这盛氏两兄弟可是势同水火。 盛崇衍如今为帝,他若是知道这盛崇曦还活着,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盛崇曦以男宠之名躲在这云姜侯府,想来,也是不想让他那个弟弟知道的? 崇曦听出了姜飞声音里的威胁,他却丝毫惧意都不曾有。 只是微不可闻的哼出一声低笑。 “呵呵!王爷大可将人找来,顺便将大盛朝臣,尤其是大盛宰辅方且月,也一并找来,如此,才更能证明孤的身份,也能证明,孤方才所言非虚,云姜王,确对大殷有不臣之心。” 姜飞瞳孔微缩,衣袖底下的手也是猛地一紧。 崇曦却是趁势道:“若我不是大盛君上,殷宁公主又何必救我?” “我曾与殷宁公主是旧识。” 殷宁看着崇曦,眼里闪烁着浅浅的水雾。 这个男人,他就这样将自己暴露了,难道当真不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么? 自己这身体,又能护佑他多久呢? 收回看向的崇曦的目光,殷宁沉声发问。 “姜飞!你可知罪啊?” 姜飞却是一声冷哼,“殿下,这分明是大盛的离间之计,为是就是让大殷内乱,他们好坐收渔利,殿下千万不要被骗了。” 周遭的百姓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这些年来,王爷一直为国为民,不曾做过半点残暴之事,我们也亏得有王爷坐镇,才能安虞。” “这一定是大盛的毒计!依我看,就该杀了这妖言惑众的盛崇曦!” “杀了他,杀了他!” 瞧着情绪高涨的百姓,殷宁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 姜飞却是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这些愚民啊,只要平日里的一点小恩小惠,便会轻易是就被收买了。 姜飞朝着殷宁拱了拱手,“怎么?殿下舍不得杀这个挑拨离间的男宠么?还是,真正与大盛合谋,意图叛国的人,是殿下你呀?” 正在这个时候,姜璟昀突然穿过人群,一身素衫的跪在了殷宁跟前,他的手上,举着一摞厚厚的文书。 第578章 晚辈便不动手了 他道:“父王只是一时糊涂,还望殿下从轻发落,我愿将父王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买卖战马、军械的账本,及与各国君主合谋叛乱之事的罪证奉上,求殿下绕过我云姜王府众人死罪!” 姜飞瞳孔猛地一缩。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地上跪着的姜璟昀,心中在此刻,一片荒芜。 “你做什么呢,逆子?” 姜璟昀看向姜飞,语气恳切,“父王,儿子不能不为偌大的云姜王府考虑。” 姜飞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整个人突然就朝着后面倒去。 殷宁就这样站着,静静的瞧着这一幕。 半晌之后,她才点了点头,云木上前将姜璟昀呈上来的东西拿了过来。 打开,里面有各国君主写给姜飞的回信,还有买卖战马和军械的数量,和不曾有来源的大笔进账。 殷宁合上匣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姜世子可真是大义无双呐。” 姜璟昀像是没有听出殷宁话里的讽刺。 “求殿下看在我主动坦白的份上,饶过云姜王府满门。” 殷宁点了点头。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这等大义灭亲的大功,自己又如何能惩处他呢? 这姜璟昀,当真狠绝,连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可出卖算计。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既保住了云姜王府,保住了他姜氏的荣耀,又除去了阻碍他登上王位的绊脚石。 只是这姜飞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一生骁勇,最终,却是输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手里。 就在这个时候,姜飞终于醒了过来。 他抬起手,颤抖的指着姜璟昀,最终,又无力的垂下。 他在山海和山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来到殷宁跟前。 “你……你想怎么样?” “姜飞谋逆,罪该诛灭九族,可看在其子主动坦白且大义灭亲的份上,便绕过云姜王府其余人,可是王爷……” 殷宁看着姜飞,眼里飞快的划过一抹同情。 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姜飞的一生,也曾是张扬而绚烂的,就像是与沉默的岁月下了一盘残棋,每一步,他都走得很认真,却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在复杂多变的人心面前,偶尔的旗开得胜,都不值得庆幸,终会折戟沉沙。 英雄归了尘土,岁月归了荒芜,这人生呐,便是这般残酷。 殷宁叹息一声,“王爷,你自行了断,晚辈便不动手了。” “哈哈哈哈哈!”姜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他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殷宁!你不过一介女子,有什么资格评判本王的生死?本王为一放藩王,就是死,也得是皇上下令,你怎敢僭越?” 殷宁看着他,平静的伸出了手。 良姜连忙将打王鞭奉上。 瞧着殷宁手里的打王鞭,姜飞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打王鞭,乃是太祖皇帝那时便流下来的东西,上打昏君,下打佞臣,打王鞭在手,可先斩后奏,诛杀乱党。 第579章 殷宁,别来无恙 可是从前,他也是曾跟着先帝南征北伐的忠勇之臣,如今,怎么就成了人人唾弃的佞臣了呢? 他去争,去夺,去拼,不过是想让家人站在高处,不被人左右了命运,可是最终却…… 姜飞沉沉的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在叹息自己,还是什么其它的。 姜飞落寞的垂下头,佝偻着身子,他道:“我也曾愿意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愿意为了重整大殷山河倾尽所有,只是,山河寂静,不曾有回响。” 殷宁眼波微闪:“王爷可后悔了?” “人生如棋,那便是落子无悔,每一步都是算计,只是啊,本王最终还是输了。” 姜飞缓缓看向了姜璟昀,那眼眶突然就湿润了,好像一夕之间便苍老了十几岁那般。 四目相对,姜璟昀率先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唉……”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响起,下一刻,姜飞便重重的撞在了石柱上,当场身亡。 殷宁闭上眼睛,沉沉的叹息一声,吩咐道:“厚葬。” 人群渐渐的散了,月影稀疏,姜璟昀还站在原地,他呆呆的看着地上没了呼吸的姜飞,那喷溅到他脸颊的血迹似乎还是温热的,却让他冷的如坠冰窟。 山海和山峦跪在姜飞跟前,哭的肝肠寸断。 这一夜,云姜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有的一切,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又是始料未及。 …… 清漪院内,殷宁有些疲倦的坐到软榻上,闭眼假寐。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微凉的手轻轻的覆上了她的头,轻轻的揉着,力道适中,慢慢的驱散了她的疲倦。 睁开眼睛,殷宁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带着些许的无力。 “崇曦,你这么做,势必会引来盛崇衍的报复,其实,我再努力努力,可以杀掉云姜王的,可以不必将你卷入这乱局之中。” 闻言,崇曦给她揉着脑袋的手微微一顿。 “你可是怕我连累了你?” 殷宁轻轻摇头,“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盛崇曦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他垂眸盯着殷宁,瞧着她绝美的面庞,他眼底笑意更甚。 “无妨,往后,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顿了顿,崇曦又道:“今夜,是我冲动了,本以为可以将整个云姜王府拿下。” 殷宁摇头,“不关你的事,是姜璟昀太过狠绝,其实说到底,今夜若不是姜璟昀背叛了姜飞,今夜恐有一场恶战,我也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这里是云姜。” “姜飞盘踞在此多年,不会毫无防备的,他只是没想到会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背叛,才没了活下去的欲望,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他可以落笔经风雨,可以倚剑凌如月,却终究抵不过世事无常四个字。” 崇曦静默无声的凝望着殷宁,许久许久。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待在屋内,看着天际的明月慢慢升高。 昏昏欲睡之时,殷宁听见了崇曦温淡的声音传来,“殷宁,别来无恙。” 第580章 盛崇曦,你认错人了 崇曦的声音传来,让殷宁的睡意瞬间全无,她猛地扭头看去,烛火之下,男人双眸不见一丝亮光,呆滞的看着别处。 殷宁心中微怔,她伸出手,在崇曦的眼前晃了晃,却不见丝毫反应。 她轻轻舔了舔唇瓣,压下心中的诧异,“你说什么?别来无恙?我们从前似乎不认识。” “我知你是殷宁,从在云姜王府初见之时我便感觉到了,只是不敢确定,我不敢相信,上苍当真会眷顾于我,让我还能遇到你。” 崇曦的声音沙哑,暗沉,带着丝丝缕缕的哽咽。 殷宁轻轻抿了抿唇瓣,她盯望着眼前的崇曦,很是坚定的将自己的手自他掌心抽出。 “盛崇曦,你认错人了,我并非你所认识的那个人。” 崇曦不语,只是挨着殷宁坐了下来,“你还在怪我么?” 他轻声询问,嗓音淡淡。 “想来,是怪的。” “可是殷宁,你曾说过,情如风雪无常,一动即殇,可即便如此,你还是不悔?” 闻言,殷宁唇角轻轻扯了下。 当时,临终之际,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思绪混乱之时,她想到了沈兰亭。 崇曦终究还是不忍心逼迫殷宁,他站起身,“你先休息,今夜,你也累了。” 话落,他便摸索着朝着门外走去。 瞧着他这单薄的身影,殷宁只觉得自己的良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戳了一下那般。 崇曦走到门口,脚下突然绊倒了什么,险些就要摔倒。 殷宁一惊,连忙起身就要去搀扶,就见男人稳住了身形,跌跌撞撞的朝着夜色中走去。 殷宁抿了抿唇瓣。 这个男人……似乎被折去了一身的傲骨,心甘情愿的,以男宠的身份待在自己的身旁。 殷宁回眸,朝着那封存着沈兰亭画像的地方看了过去,她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了浅浅的水雾。 这些事,还是不要让崇曦知道的好,否则,他会伤心的。 …… 此刻的云姜王府之内,沉寂的气氛叫人害怕。 彭子然一声冷哼,端的是刚正不阿。 “世子众目睽睽之下背叛王爷,逼得王爷撞柱而亡,如今,王爷尸骨未寒,世子却已经急着揽权了,这般行事,如何能服众?” 姜璟昀坐在王座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王印。 听见彭子然的话,他也只是轻轻挑眉看了一眼,语气淡淡的询问了一句,“信长吏的话,还有谁赞同?” 偌大的议政厅上,寂静无声。 彭子然环顾四周,见所有的人都低垂着头,生怕引火烧身那般,他又是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姜氏一族,大限将到,世子当政,定会被那云姜女候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闻言,姜璟昀眸色陡然一沉。 “信长吏的意思是,本世子还不如一个女人了?” 瞧着眼底戾气横生的姜璟昀,彭子然重重的哼了一声,“世子莫要小看了殷宁公主,她并非常人,否则,皇上怎会将十万驭冥军交给她,还赐了打王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