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星际重着山海经》 第1章 一不做二不休 黑沉的夜空，月光是冰魄一般的银霜，如同轻纱般洒向大地。 寒风刺骨。 夏初见单腿跪立在十二层高的楼顶天台，咔哒一声打开枪匣，双手快如闪电，瞬间架好12毫米口径的审判者7号狙击枪。 从狙击枪的物镜视野看出去，黑夜里的木兰城宛如一座高低起伏的深灰色钢铁森林。 有高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也有幽暗狭窄看不见尽头的曲折小巷。 高楼边缘闪耀着七彩的霓虹灯，浮空飞艇在夜空拖着长长的自发光广告牌四处徘徊，点缀着五光十色的夜景，衬的明亮的地方越发亮，黑暗的地方越发黑，宛若黑白分明的两个世界。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街上行人稀少，内城悬浮列车早就停运。 偶尔有几艘小型私家飞行器在她瞄准镜里飞驰而过，带起一道道白色的尾烟，瞬息即散。 耳机的小队频道传来队长叶世杰的低沉嗓音：“暗夜狩猎者协会归远分部三区9组321小队队员报数。” “2号李缚，左方，到位。” “3号宋明前，右方，到位。” “4号平琼，左方辅助，到位。” 夏初见是5号。 她冷静开口：“5号夏初见，直线距离一千二百米，十二层天台，到位。” 叶世杰是队长，1号。 他点点头，跟着说：“1号叶世杰，队长兼行动指挥，右方辅助，到位。” “重复一遍：今天的任务是捣毁木兰城西区一个拐卖人口的据点。根据线报，西089区334号楼一层004号房间窝藏了一批被拐的少男少女，明天就会运出木兰城。” “人贩五人，都是基因进化者，精神力两个d级，三个e级，非常凶残，血案累累。” “我们领取的任务是击毙这五名人贩，解救受害者。” 队员们齐齐应答：“收到。” 夏初见低下头，把每颗重达八十克的子弹耐心地装填进狙击枪，然后趴在天台，枪口瞄准镜对准了他们今天的伏击目标。 那是一座低矮的六层小楼房，夹杂在几栋高达数百层摩天大楼中间，几乎被埋没在黑夜里。 房体非常破旧，没有用新型建筑材料，而是古旧的钢筋水泥。 墙面水泥脱落严重，黑色钢筋裸露在外，夜色中如同狰狞野兽的骨骼。 那群凶残的人贩和被拐的少男少女，就在那座六层楼房的一楼第四个房间。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是直线距离一千二百米。 另外四名队友已经埋伏在那房间的左右入口处。 而她，是队友的远程支援，负责收拾那些从房间里窜出来企图外逃的人贩。 她挑的这个地点，可以用重火力从上到下全方位无差别覆盖。 对方哪怕就是突然调来武装直升机，她也可以保证一枪一架直升机，弹无虚发。 夏初见聚精会神看着自己的瞄准镜。 目标的那个房间此时窗户紧闭，连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一般人是看不见里面的。 但是她的狙击枪瞄准镜有高精度热成像透视系统，对方房间的墙壁只是古旧的钢筋水泥，不具备屏蔽热成像透视系统的功能，因此可以隔着一道墙壁清清楚楚看见里面的情形。 此时那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看样子都是非常年轻的男女，应该就是队长叶世杰说的那些被拐的少男少女。 她在小队频道里说：“报告：屋里十二个女孩，十二个男孩，应该是受害者，都处于昏迷状态。还有五个成年男人，应该是人贩，正在喝酒。请求动手。报告完毕。” 其他队员的头盔目镜也装备有同样高精度热成像透视系统，功能跟夏初见狙击枪瞄准镜一样，可以清晰看见墙壁里面的情形。 队长叶世杰看了看，摇头拒绝说：“那两个d级基因进化者直觉很敏锐。你的狙击枪暂时不要瞄准，他们一直在看窗口的方向。” 夏初见抿了抿唇，把枪口稍稍移开一毫米。 又等了几分钟。 那五个人贩打着酒嗝，醉醺醺从地上站起来。 他们走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男少女身边，弯下腰，一个个跟挑选货物似的拨弄这些毫无知觉的受害者。 夏初见面沉如水，把狙击枪的枪口又移了过来。 一个最粗壮的人贩狞笑着解开他的皮带，朝地上躺着的一个少女狠狠抽过去。 啪！ 那少女右肩的衣服被抽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同时那莹如初雪的肌肤上，出现一道狰狞的红痕，正是被皮带抽打出来的印迹。 夏初见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缩紧，再次在小队频道里说：“报告队长，人贩之一正在殴打受害者，请求动手。” 叶世杰也从头盔上的镜头里看见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这是个d级巅峰的基因进化者，我们队只有我和宋明前是d级进化者，而且我是中级，宋明前只是初级。李缚和平琼都是e级，你是基因无法进化的普通人。你觉得这个时候动手，我们有绝对的胜算吗？” “那队长认为，什么时候才算有绝对的胜算？”夏初见的声音也很冷静，只是语速有点快。 因为她看见，那个人贩已经扔了皮带，开始撕扯那个少女的衣服，不时还扇她几个耳光。 那少女毫无知觉，被摆弄得如同一只破布娃娃。 叶世杰沉默一秒钟，说：“等他们……办事办到一半的时候。那是他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也是我们的最好时机。” “什么叫办事办到一半的时候？”夏初见莫名其妙，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叶世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平琼叹口气：“就是……在侵犯那些受害者的时候。” 李缚在小队频道里更直白地解释：“就是在强暴受害者到一半的时候。” 夏初见一听就炸了：“所以队长的意思，是等他们真正侵犯那些受害者才动手？！你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 一声“太晚”说完，她已经毫不犹豫扣动手里的扳机。 一颗重达八十克，长150毫米的重型狙击枪子弹，就这样悄没声息地从她的狙击枪里旋转着飚射而出！ 在夜空里画出一条肉眼无法看清的抛物线，只用了一点五秒的时间，就穿破那道已经破旧的墙体，轰地一声，击中那男人的后脑勺，又从他的前额飙出，射穿对面的墙体！ 在狙击子弹的强大动能轰击之下，那正要俯身压在昏迷少女身上的男人，扑通一声往前栽倒，额头喷出的鲜血，顿时把那地上躺着的少女都染红了。 另外四个男人错愕扭头，酒精让他们反应迟钝，虽然都是基因进化者，可也还没反应过来。 夏初见一不做二不休，架着狙击枪，都不用调整数据，直接转动枪口，只肉眼看着瞄准镜就定点射击。 这种时候，她不再专门挑大脑的位置打，只瞄准对方的致命部位，或者是胸口，或者是大腿动脉，或者是脖子。 总之哪里方便快捷就瞄准哪里。 她心头怒火熊熊，但依然沉着冷静，拥有一个狙击手的优良品格。 咔噌！咔噌！咔噌！咔噌！咔噌！ 把着审判者7号大狙，手速飞快，行云流水般连退五次弹匣。 不到三秒钟，安装了顶级消音器的狙击枪如同它的名称一样，是除恶务尽的审判者。 枪管几次震动之后，屋里的五个人贩齐刷刷都死在她的狙击枪下。 夏初见半跪起身收枪，同时在小队频道里说：“五名人贩全部击毙，报告完毕。” 叶世杰眯了眯眼，没有多说什么，下命令：“进屋，行动开始。” 另外三个队员互相对视一眼，非常迅速地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 李缚跑得最快，他个子高大，穿着一身深褐色毛大衣，像是一头成年棕熊。 轰地一声抬脚把门踹开。 屋里一片狼藉。 除了那二十多个被拐的少男少女，还有五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正是他们今晚要击毙的人贩。 李缚怪笑一声，朝窗口的方向竖起大拇指：“初见厉害啊！——初见出征，寸草不生！” 平琼在他后面探头，看见屋里的情况，啧啧两声：“今晚白捡一个功勋，初见小妹妹，多谢了啊！” 宋明前走进来，一甩自己特意留的一撮长额发，摆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快拍照！我的智能手环要换新的封面！” “变态！”平琼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用智能手环给他拍了一组照片。 夏初见耸了耸肩，在小队频道里淡定地说：“口径即正义，射程乃真理。——你们该感谢宗氏军工新研发的审判者7号大狙。” 叶世杰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他脸色不太好看，在屋里走了一圈，用他的智能手环也拍下很多现场照片，一一传到暗夜狩猎者协会在木兰城分部的星网云端系统。 李缚虽然长相粗狂，但是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他一看叶世杰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拿胳膊蹭蹭他，低声说：“队长，别跟小初见一般见识……她才十七岁，还没成年呢……” 平琼和宋明前跟着一齐点头，都说：“队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初见一般见识！” 叶世杰看他们一眼，淡淡地说：“你们就惯着她……这不利于她成长。只要她道歉，保证下不为例，我就当这事没发生。” “知道知道！回头我们一准儿削她！”李缚嬉皮笑脸打圆场，一边朝宋明前招手，两人手脚麻利地拖了两个被击毙的人贩往外走。 夏初见在小队频道里听见队友为她求情，心里温暖，可她并不想对队长道歉。 她打算打个岔，把道歉这件事混过去。 就在这时，耳机的小队频道里陡然传来一声惊叫。 是平琼的声音。 夏初见忙从狙击枪的瞄准镜里看过去。 只见小屋里异变陡生！ 那个最先被夏初见一枪打死的人贩，居然从地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脸上满是黑黑红红的血污，额头上一个鸡蛋大的洞，能从前额看到后面的墙壁，是被她狙出的贯穿伤。 这种脑浆子都被打出来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的！ 离他最近的平琼无法克制地发出惊叫。 这个明明已经被打死的人贩就这样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猛地张大嘴。 一根粗大的，象鼻一样的灰色触手，从他嘴里嗖地钻出来，朝离他最近的平琼卷过去！ 正在下意识尖叫的平琼一下子被那触手卷住了脖子，把她余下的尖叫全数压在喉咙里。 叶世杰、李缚和宋明前三个人立刻条件反射般举枪朝那人贩瞄准射击。 砰砰砰砰！ 枪声响起，子弹在屋里狭小打开空间四处飞窜，差一点就打中平琼，还有那些昏迷的受害者。 本来他们的枪法不会这么差。 可当他们刚举起枪的时候，脑袋里就一阵剧痛，好像被人用斧头砸开了前额，然后往里面塞了一个烧红的烙铁，疼得他们都要冒烟了。 他们无法集中注意力，手里的枪根本无法瞄准。 手指痉挛般扣动了扳机，哪里有什么准头可言？！ 远处天台上的夏初见遽然变色，马上趴下用狙击枪瞄准那根触手。 可那触手好像长了千里眼似的。 夏初见一瞄准，那触手就缩了回去，躲在平琼背后掐住她的后颈，让她动弹不得，把她当成自己的挡箭牌。 这就无法用狙了。 夏初见眼神冷肃，瞬间做了决定。 她拎起狙击枪，背起半人高的枪盒，一个箭步往前，飞身跳上停在天台边上的小型作战飞行器，朝队友那边疾驰而去。 只有一千二百米的直线距离，乘坐这种小型作战飞行器，一分钟就能赶到。 与其在这里找机会远狙那触手怪，还不如马上过去，见机行事。 夏初见乘坐的这架小型作战飞行器自动驾驶功能非常优秀。 期间她正好腾出手，只用了二十秒的时间，就把飞行器自带的全自动星特林800智能机枪架好了。 全自动机枪的子弹没有狙击枪子弹那么长，那么重，但发射的速度就要快得多。 在同样的动能驱使下，一秒钟可以发射八百颗子弹。 量变照样可以引起质变。 等她的小型作战飞行器降落在那六层楼的前方空地上，屋子里她的队友都已经倒在地上，和那些晕过去的少男少女一样，全都人事不省。 而那嘴里长出触手的人贩，正在屋里那些晕倒的少男少女中搜寻，不知道在找什么。 夏初见赶到，从头盔上的高精度热成像透视仪看见了屋里的情形，先松了一口气。 还好，应该都还活着。 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就待在小型作战飞行器里，又迅速从枪匣里摸出散件，组装了一把争夺者700半自动微型冲锋枪。 第2章 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屋子里，那人贩像是嫌弃只用一根触手搜寻的速度太慢了。 他仰起头，如同一条巨型鲢鱼一样大张着嘴，越来越多的触手出现了。 开始只有一条，现在足足有四五条象鼻那么粗大的触手，从他喉咙深处探出来，好像他的身体是什么深渊，随时可以从里面爬出怪兽。 夏初见看见这幅情形，恶心的要命。 她最讨厌触手，坚决拒绝近距离接触，所以她根本没有打算要进到屋里短兵相接。 再说她是狙击手，远程攻击才是她的强项。 而且她又不是基因进化者，想不开才会进去近战，用自己的短处攻击别人的长处，是嫌命长。 夏初见单腿跪立在小型作战飞行器里，飞行器的半透明飞行罩噌地一声开启。 她端着自己的审判者7号大狙，通过可以三维成像的物镜透视视野，瞄准了墙壁另一端的触手。 咔噌！ 带了顶级消音器的一枪打穿墙壁，直接打穿一条正在翻检那些受害者的触手。 那触手人贩没有丝毫防备，刹那间被狙击枪子弹的强大动能带着往后快速倒飞，直到撞到墙壁上才砰的一声重重跌落。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那些触手。 轰！ 小屋的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仿佛放了千年万载的臭鱼烂虾的腥臭味道，直扑屋外。 接着，三四根硕大的触手急速伸展，从屋内激射而出，朝室外空地上的飞行器这边直卷过来。 夏初见被那股臭味熏得差点原地升天。 “这特么是生化武器……帝国明明都禁止使用的！真是岂有此理！不讲武德！” 她一边嘀咕，一边飞快开启面罩上的微生物防御功能，过滤一切异味或者有毒气息，同时另一手打开星特林800全自动机枪的机械智能系统，锁定了扑面而来的触手。 哒哒哒哒！ 那把配备在小型作战飞行器上的星特林机枪虽然是初始型号，但已经是一把技术成熟的全自动智能机枪，可以自己打怪兽了。 自动运转的弹夹连同弹药装备箱，如同高度精密的流水线，给全自动智能机枪不停地输送子弹。 一秒钟何止能打出八百发，有时候甚至可以达到一秒钟一千发的恐怖射击量。 弹头纷飞如雨，全都落在楼前的空地上。 火药里强烈的硫磺味儿，居然压制了那股如同碳基生物深度腐烂发出来的恶臭。 夏初见因为开启了面罩的微生物防御功能，现在什么都闻不到，但是她能从面罩自带的系统数据显示上，看见外面空气的污染度直线下降。 那四五根触手也不是一般的厉害。 它们把自己舞得如同摩天轮的转盘一样密不透风，但还没卷过来，就被这全方位覆盖的射击量打了个措手不及。 触手们皮糙肉厚，而且生长迅速，可依然架不住如此凶猛的火力。 瞬间被海量倾泻的弹药打成了筛子，还是长条形的筛子。 那些触手似乎被打懵了，仿佛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直接的猛烈攻击，心理上完全无法接受一般，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每根触手的粗糙表面上凸起一张张吸盘，吸盘顶端一张一合，就像是长满了嘴的章鱼腿。 一阵阵高频率的嘶吼从那些密密麻麻开合的吸盘里发出来。 夏初见的武器都自带顶级消音设备，就算在寂静的夜里也没有制造多大的噪音。 可这触手一开始嘶吼，周围区域里无数居民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脑袋在床上翻滚，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砍下来。 夏初见却并不觉得头疼，她只觉得吵闹。 这声音实在太难听了，像是砂纸在粗糙生锈的铁板上打磨，听得人牙龈发软。 “……好厉害的声波攻击……” 夏初见喃喃说着，抬手摁了一下按钮，智能头盔瞬间开启隔音模式。 世界顿时安静了。 那几道触手立刻趁着这个机会往前猛蹿。 其中一道触手居然躲过了迅猛的火力，硬是冲到夏初见面前，蹦成一条直线，顶端坚硬如锥，企图直接洞穿她！ 夏初见不慌不忙，手里的争夺者700半自动微冲跟着突突突突开启。 她并肩和那台星特林全自动智能机枪一起作战，朝着扑面而来的触手悍然射击，毫不留情地喷射子弹。 两分钟内，两支枪射出了接近十万发子弹，几乎清空了小型作战飞行器里的所有弹药库存。 那些挥舞的触手生长迅猛，分裂的速度更是惊人，分分钟可以断肢再生，断肢再长，可在强大而迅猛的火力压制下，它分裂和生长的速度到底跟不上了。 没多久，失去了生机的触手被打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小型作战飞行器周围，再也没有新的触手从那人贩嘴里钻出来。 夏初见长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在小型作战飞行器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顺便取消了头盔的隔音模式。 太特么惊险了。 两分钟射了十万发子弹，虽然大部分是全自动智能机枪自己喷射，可她手里的争夺者700半自动微冲还是要靠她手动发射。 右胳膊整个都麻了，半边身子都不像自己的。 那几条触手被她干掉之后，屋子里晕过去的队友们陆陆续续醒过来。 第一个行动的是李缚。 他举着一支可以装八十发子弹的加长型杀手850智能瞄准手枪，从屋里吼叫着冲出来。 只见楼前空地上，一辆箱式汽车大小的小型作战飞行器静静停泊。 半敞开顶舱的飞行器里，露出的是一把黑沉沉星特林800全自动智能机枪！ 看着老有安全感了！ 李缚眼圈一红，感动得都要哭了。 “初见！你可来了！那个触手怪呢？！” 夏初见朝地上指了指，“小心，别踩着了。” 李缚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个死后从嘴里探出粗大触手的人贩，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张人皮。 地上还散布着长长短短焦黑的触手，满地蹭亮的银黑色弹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硫磺气息，像是过新年的时候，满街燃放鞭炮的味儿。 李缚惊讶得瞪大眼睛：“……你这是用枪就把这怪物干掉了？！你居然能抵抗那触手怪的精神攻击？！” 别说举枪还击，他在屋里疼得整个人晕了过去，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跟着从屋子里冲出来的平琼、宋明前和叶世杰也看见了空地上的情形，大家齐齐沉默了。 叶世杰盯着夏初见，冷声说：“触手怪的精神攻击至少有c级，我和宋明前是d级基因进化者的精神力，都抗不过去，你一点精神力都没有，是怎么扛过去的？” 夏初见皱眉：“精神攻击？——没有啊，就是声波攻击而已。” 她指了指头盔，“……我开了隔音模式。” 不过那难听至极的破锣嗓子，还有如同生化武器般的腥臭味道，确实也等同精神攻击了，夏初见在心里默默腹诽一句。 “居然没有对你精神攻击？不可能啊——它们为什么对你网开一面？”叶世杰扬起胳膊上的智能手环，对着现场拍照，还不时疑惑地瞥夏初见一眼。 夏初见不动声色拍起马屁：“可能它们的精神力用尽了。队长你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光是把你们撂倒，它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到我这儿，可不只剩声波攻击了？” 其实她也不懂为什么，但她确实没有感受到什么“精神攻击”。 当然，这也可能跟她自己不是基因进化者，完全没有精神力有关系。 她一本正经地总结：“因为我没有精神力，所以精神力不能攻击我。” 神特么“因为我没有精神力，所以精神力不能攻击我”！ 队友们瞪着她，都是一副“你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你踢出小队”的眼神。 大家都知道，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在有精神力的基因进化者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完全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不信你去问问那些被基因进化者动辄屠杀的普通人，那些人恐怕得掀开棺材板跟夏初见拼了！ 哪里有什么“没有精神力，所以精神力不能攻击我”的情况存在？！ 夏初见也是胡诌而已。 其实不能基因进化，没有精神力，是夏初见胸口永远的痛。 她不得不用一些奇葩的理由麻痹自己，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李缚挠了挠头，笑呵呵地说：“……就算声波攻击也很难阻挡。初见你是怎么反击的？” 夏初见拍拍自己身边那不动如山的全自动星特林智能机枪，微笑说：“当然是以牙还牙，靠我最好的战友，用宇宙间最美好的声音——‘星特林的呓语’还击！” 神特么“星特林的呓语”！ 以前他们就知道夏初见特能瞎掰，可今天她的瞎掰程度真的超标了！ 队友们脸都憋青了。 夏初见还双手合什一脸虔诚：“南无星特林菩萨，大慈大悲，普度众生，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叶世杰冷下脸：“好好说话！” 夏初见摊开手，认真解释：“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反过来说，只要有足够的火力，这个世上就没有恐惧。” “只要有足够的子弹，就算是b级触手怪，我也照打不误！” 听他这么说，叶世杰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快步走到小型作战飞行器旁边，顿时脸色铁青：“夏——初——见！你用了多少发子弹？！” “十万发，怎么了？” 李缚：“……” 宋明前：“……” 叶世杰怒火中烧恶狠狠扑向夏初见。 李缚：“队长队长息怒息怒！” 宋明前：“初见你快狡辩！” 李缚和宋明前说着追上去，一左一右拽住叶世杰，免得他真的一把将夏初见掐死。 叶世杰吼得脖子上青筋直冒：“你个败家女！你也不能把所有的弹药库存都用了啊！你知道十万发子弹多少钱吗？！啊？！啊？！” 平琼眼珠一转，揉着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地走过来，跳进小型作战飞行器里，拽着夏初见的胳膊往旁边让了让，避开化身“喷火龙”的队长叶世杰，故意大声嚷嚷说：“初见你的运气可真好，居然没有被精神攻击……我们刚才可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你看我的脖子，几乎被它掐死！” 夏初见轻抚自己怀中的争夺者700半自动微冲，淡定地说：“我不是基因进化者，也没有精神力，你们又都晕过去了，不用子弹我用什么？——用尖叫跟它比拼谁的声音更难听吗？” 叶世杰瞪着她，正要继续训她，突然，性能优秀的蓝牙内嵌式耳机里，传来不远处嗡嗡嗡大型无人机的声音，然后是直升飞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还有刹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正规军来了！我们得走！”叶世杰脸色一变，顾不上继续骂夏初见，非常利索地跳入小型作战飞行器里。 李缚和宋明前也跟着跳进来。 夏初见马上关闭半透明的飞行罩，摁了一个地址，开启自动飞行。 小型作战飞行器喷出一把绚烂的火光，迅速直线升空，然后进入隐身模式离开这里。 …… 他们刚刚飞走没多久，一架非常低调又奢华的大型私家飞行器从半空中显露身形，缓缓降落在楼前空地上。 飞行器的舱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披着玄色皮毛大氅，戴着兜帽和面纱的女人从飞行器上踉踉跄跄跑下来，冲到那间藏了很多被拐少男少女的屋子里。 几个护卫模样的女人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屋子。 没多久，她们护着那戴着兜帽面纱的女人从那房间里出来。 那女人不再是一个人，臂弯里还抱着一个人，她没有再披大氅，露出苗条婀娜的身形。 之前那身大氅，就盖在她臂弯里抱着的那人身上。 一行人匆匆忙忙上了飞行器，迅速离开。 …… 等她们走了之后，越来越多的小型装甲车、无人机和直升飞机，才呼啸着奔过来，把这六层小楼房围得严严实实。 大型无人机从空中围住小楼，同时亮起刺目的白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数个穿着黑底银边制服的人从小型装甲车上下来。 他们举着枪，先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才走进楼前空地。 当看见空地上散落的触手残段，满地的弹壳，还有一张千疮百孔的人皮，以及空气中没有散尽的硫磺味儿，他们都沉默了。 这是……用子弹打死了触手怪？ 还能这么玩？ 第3章 富含高蛋白的碳基生物 易楠平的手下满脸的不可置信。 “易中尉，这些触手怪明明就是能够感染寄生人类的‘遗种’！——它们什么时候能被子弹打死了？！” “是啊易中尉，上面不是说，遇到跟‘遗种’有关的特异生物，必须呼叫上级支援，由基因进化等级高的精神力强者出手吗？” 易楠平想起自己上一次跟这些“遗种”用精神力斗争的惨痛经历，用手蹭了蹭鼻子，不满说：“你们又不是分析仪，怎么能断定就是子弹打死的？” “一组进去拿仪器搜一下，确定还有没有残留存活的遗种。” “二组进行军械检测，看看能不能找到是什么人出手。” 他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是，易中尉！” 这些人就是叶世杰嘴里的正规军。 单是那几架把这座六层楼上空包围起来的大型挂弹无人机，就知道这些人的仪器和装备，明显比叶世杰他们这些狩猎人强多了。 在易楠平的命令下，穿着黑色防护服的一组拿着仪器进屋。 穿着迷彩服的二组扛着仪器检测楼前空地上的军械残余。 五分钟后，一组成员从屋里出来，打着手势说：“易中尉，都检查过了。屋里只剩下四个人贩，都是一枪致命，并没有遗种残留。还有二十三个被拐受害者，全部死亡，也没有感染遗种。” 易楠平皱起眉头，走到地上那张人皮旁边，纳闷说：“难道这是唯一一个被种下遗种的人？——可惜了，打成这个样子。” 穿着黑色防护服的一组成员弯下腰，把这打成筛子的人皮当成重要证物收起来。 另一个军械检测技术人员对易楠平说：“队长，经过检测，地上的弹壳都是今年宗氏军工出品的085号和093号子弹。这两种子弹除了装备军队之外，国内只有少数几个组织可以合法购买。” 易楠平嗤了一声：“我们北宸帝国，管制枪支，但是不管制子弹。——宗氏军工的子弹，那是有钱就能买，哪有合法不合法的问题？” 他的手下被怼得一声不吭，都习惯了。 易楠平蹲下身，盯着满地弹壳中间余留的最粗大一截触手出神。 那触手被子弹的火药打得焦黑，像是烧糊了的章鱼腿，不过尺寸大多了，是一支烧糊了的象拔蚌章鱼腿。 他目光犀利，紧紧盯着那截触手，像是要用目光做分析仪，分析这截触手的构造。 他确实使用了精神力探测，但却一无所获。 这截被弹药灼烧的触手残肢死得不能再死，此时的物质结构，跟人类当作食物的海产品没有区别。 唯一能下的结论就是，都是碳基生物，同样富含高蛋白。 易楠平缓缓起身，皱眉说：“没有活着的触手吗？”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因为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这些遗种生成的触手生命力非常顽强，哪怕只剩下一小段细胞组织，也可以再生。 可这一次的调查结果却不支持这个结论。 “……报告队长，确认没有活着的，都是细胞层级的死亡。” “可惜了。”易楠平再次叹口气。 他的手下一边拿着半透明的证物袋把那些烧焦的触手放进去，一边说：“最近几年，已经出现三起触手怪伤人事件。” “每一次都没有人能够用常规武器打击它们，因为它们的精神力攻击无比强悍怪异，哪怕等级低微，可对我们人类来说，就算c级巅峰的精神力强者，都无法抗衡，当然也没办法用常规武器展开还击。” “这一次检测结果如果能够证明它们真的是被常规武器杀死，那倒是非常令人振奋的消息。” “对啊，之前的那几次，只有一次是靠易中尉抓住了一只触手，活了一个星期左右，到现在也只从它那里得到‘遗种’这个词。” “这一次的触手怪比前几次实力都强，却都被打死了，确实可惜。” 易楠平背着手仰望夜空，喃喃地说：“我们要是早来一分钟也好啊……早来一分钟，至少能得到一个活的触手怪。” “或者也能知道，是谁那么凶残，把需要高级精神力才能消灭的遗种，用常规武器打得跟海产品一样……” 他的手下听见“海产品”三个字，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怪异，有种欲吐不吐的憋屈感。 大家以后估计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想吃海产了…… 易楠平却没想那么多。 他皱着眉头，走进那个房间仔细探测，然后又出来四处观望，同时把楼前空地和附近方圆一千米距离内的环境都看了一遍。 他头盔上附带的特制眼镜如同一台高能电脑，可以把周围的环境全部摄录进去，同时上传到云端的机械智能系统进行高能建模，这样能更好的进行数据分析。 接着指挥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收走，包括地上的弹壳和触手残肢。让当地惩戒署通知报案的家长，前来认领这些已经死亡的被拐受害者。这座楼房全部封锁，里面的所有住户都要迁走。” 他看着自己的属下收拾残局，一边等着技术部那边的分析结果。 突然，易楠平后脑上镶嵌的纳米级别量子光脑发出信息指令，直接通过脑机接口，传到他的大脑。 【特安局木兰城分部3区12组中尉易楠平，请去同城8区244号安全屋，接受上级问询】。 量子光脑模拟出来的电子音，把这个消息重复了三遍才停下来。 易楠平在脑海里回应了一个“是”字。 他不动声色调来一架小型作战飞行器，命令说：“我有事先离开，你们处理好给我发消息。记得这里必须封锁。” “是，易中尉。” …… 易楠平不到五分钟就来到上级指令中的木兰城8区244号安全屋。 开门的是一个矮墩墩的机器管家。 它并不是人形，而是一个圆柱形机械体，同时有四根机械臂和一个圆形机械底盘当移动工具。 易楠平走进去，大门咣当一声自动关上。 里面本来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家居住宅，但是在关门之后，屋里光影变幻，很快成了一间小型会议室。 易楠平知道这其实是三维全息投影技术，只是太过逼真，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一个穿着深灰色打底银色镶边军装的男人，神情严肃地坐在会议桌上首，盯住今天去了现场的易楠平。 跟制服同色的军帽下，他的容貌英俊到甚至有点女相，只是目光略带压力，一看就不是善茬。 这男人先自我介绍说：“我是特安局总部信息司上校宗若安，刚刚得到你们上传的数据，有些消息要跟你确认一下。” 易楠平行军礼：“是，宗上校。” “你是特安局驻木兰城分部3区12组中尉易楠平？” “是。” “易中尉，首先，你们今天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发现木兰城有遗种出现？其次，为什么这一次，你没有活捉遗种，反而是击毙了所有遗种？” 易楠平苦笑着摇头：“宗上校，这件事我也很纳闷，觉得很怪异。” “说。” “我们是凌晨一点十五分，从木兰城的当地惩戒署那边收到消息，说本辖区有‘遗种’出现。” “根据以往的经验，当地的惩戒部门无法处理跟‘遗种’有关的案件，必须由特安局的精英小队出动基因进化者中的精神力强者。” “我曾经处理过一次跟‘遗种’有关的案子，又离出现‘遗种’的地点最近，因此第一时间被通知到场。” “我们到达现场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本来可以提前十分钟赶到，但中途被上级叫停，原地等待了十分钟才过去。” 宗若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平静地说：“嗯，叫停的事我知道，不是你们的错。” 说着，他随手一挥，面前的三维全息投影变幻，出现了三幅不同的场景。 虽然时间地点都不一样，但这三幅场景都是同样的血腥恐怖。 宗若安手指轻点，指着第一幅场景说：“这是近几年才出现的罕见生物‘遗种’。” “这种生物非常难对付，一旦出现，就会造成大范围的伤亡。” “三年前它第一次出现，把木兰城中区一个商业公司三百多人全部感染吞噬。” “两年前它第二次出现，在东区感染吞噬了一栋住宅单元的全部楼层，共计五百多人。” “一年前它第三次出现，这一次大家有所准备，它出现的时候正好遇到你在做任务，在感染吞噬了十八人之后被你活捉，之后存活了一星期，期间我们只从它那里打听到‘遗种’这个名词。” “今年是第四次出现。” 易楠平站得笔直，严肃说：“是的宗上校。根据我们前三次的经验，‘遗种’这种罕见生物虽然精神力等级不算高，但却有着非常强悍的感染能力，只要一点点微细胞组织，就能存活且感染生物，并且从寄主那里吸取养料，快速成长。” “而且它们的精神力非常奇特，等级不高，却极具穿透性，几乎能完全无视任何防御措施，直指大脑的行动控制系统。” “所以如果一旦跟它遭遇，就算是基因进化者，也无法用武力制服它们，因为会被他们精神控制，不能操作武器，这也是常规武器从来就不起作用的原因。” “而且它们的繁殖方式是分裂生殖，我们判断常规武器不起作用，因为常规武器根本来不及一次性杀死所有触手。” “所以必须要由基因进化等级高的精神力强者以碾压的方式反击，才能一次性彻底消灭所有的感染遗种，不让它继续分裂生殖成长。” 当然，今天之后，他们的判断需要修正了。 常规武器有可能还是能起作用的。 易楠平在心里默默地想。 宗若安抱起双臂，微眯了深邃的黑眸，若有所思地说：“易中尉是精神力b级巅峰的基因进化者，你在它第三次出现的时候恰好在现场，活捉了一个遗种。——现在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这一次，你没能活捉，反而弄死了所有的遗种？” 易楠平嘴角抽了抽，苦笑说：“宗上校，这一次，其实跟我没有关系。” “我们到场的时候，那些触手遗种已经彻底物理死亡。” 宗若安沉肃反问：“是吗？那是谁弄死它们的？在木兰城，还有比你易中尉更厉害的精神力强者？” 易楠平一时语塞。 说实话，他也想不明白。 木兰城虽然是一个大城市，但它只是北宸帝国星域内，最偏远的归远星上的一个城市，人口不算少，但在整个北宸帝国的大城市排行榜上，只能排到倒数那几位。 在这种地方，他这个精神力b级巅峰的基因进化者，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强者了。 他想不出在这里还有谁比他的等级更高。 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宗若安若有所思继续问：“前几次出现的遗种，最高等级只到d级巅峰，所以你可以完全碾压它们。根据以往经验，人类需要高两个等级的精神力才能彻底压制遗种，并且杀死它们。” “从目前上传的数据来看，这波遗种的精神力，应该到了c级巅峰。——这个等级的遗种，必须要有精神力a级巅峰的强者才能碾压弄死它们。” “所以你告诉我，在归远星这种帝国最偏远的行星上，为什么会出现精神力a级巅峰的强者？还在我们特安局的管理之外？” 精神力a级巅峰，那是比易楠平这个木兰城“天花板级别”的强者还要恐怖的存在。 整个北宸帝国，精神力a级巅峰也是第一梯队的强者，而且百分之九十九都驻扎在帝国的首都星域北宸星。 随着宗若安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易楠平才略带苦涩的说：“宗上校，其实，也说不定有别的组织的精神力强者出现在木兰城。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比如说？” “别的不说，至少暗夜狩猎者协会里面就强者如云。”易楠平有几分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其实非常怀疑，在我们之前出手的，就是暗夜狩猎者协会驻扎在木兰城的成员。” 第4章 有金钱加持的笑容，总是特别甜美 “暗夜狩猎者？”宗若安皱起眉头，半晌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倒是把他们给忘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暗夜狩猎者充其量只是个自发的民间赏金猎人组织，怎么会强者如云？既然有那么厉害的强者，为什么不招到我们特安局？是我们给的条件不够优厚吗？” 易楠平心想，您是宗家大少，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大概率是不知道暗夜狩猎者这种民间组织里面的水有多深…… 他咳嗽一声：“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到底是谁做的，我还要仔细调查。另外，现场的痕迹显示，那些触手遗种，是被宗氏军工的085和093号子弹击毙的。” 宗氏军工是属于宗家的产业，宗若安，恰好就是宗家这一代的长房长孙。 宗若安愕然抬头：“是我们宗氏军工出品？！” 他下意识就想否认，但很快觉得不妥，那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换了种说法疑惑说：“子弹击毙会不会只是表像？会不会是为了掩盖这背后的精神力a级巅峰强者？” 易楠平皱眉。 他还没从这个角度想过，因为现场的场景太过震撼，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定，这波遗种是被常规热武器击毙的。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过先例。 从这个角度想，宗若安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到底真相是什么，必须要有实际的数据支持。 易楠平立正站好：“是，宗上校明鉴。我们会继续调查。” 宗若安眉头紧皱，点了点头：“行，你继续调查。你把数据都上传了吗？我们这边的技术人员等着建模分析。” “都上传了。” “嗯，继续努力。” 宗若安说完中断了通话。 通话刚一结束，这间屋里光影变幻，又恢复了刚进来时那朴实无华的模样。 看上去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家居住宅。 …… 就在易楠平接受问询的时候，夏初见他们也在小队的作战飞行器里讨论那些飞快赶来的“正规军”。 “队长，这明明是我们狩猎人的行动，怎么这些‘正规军’也来掺一脚？他们都谁啊？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李缚第一个表示不满。 “会不会有人泄密？”宋明前一直是个草木皆兵的怀疑论者。 却只担心一个问题：“我们的任务是击毙人贩，解救被拐的那些人质。我们完成了前一项要求，但是被拐的人质没能带走……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成绩结算？” 平琼也说：“如果不是当时叶队催着快走，我怎么着也要把那些人弄醒了带走，最多挤一挤，反正他们个子都不大……” 叶世杰也在心里纳闷，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定地说：“我把现场情况发到了分部的云端系统后，上面已经确认我们完成任务，应该不会影响成绩结算。” 至于这个行动为什么“正规军”也能掺一脚，那就是上面的问题了。 这一点，叶世杰没有明说。 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 几个人发着牢骚，但是渐渐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暗爽盖过了那些不满，心情并没有多压抑。 ……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暗夜狩猎者协会在木兰城的分部所在地。 这个分部位于木兰城中区一栋商业大厦顶楼。 站在数百层高的大楼顶层，有云层从脚底划过，看地上的人如同蝼蚁。 小型作战飞行器在顶楼阳台上缓缓降落。 夏初见跟着队友们从飞行器里跳出来。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分部里人不多，不过因为分部的性质，这里一定是二十四小时不断人。 从阳台的防弹玻璃门进去，是分部的大厅。 屋内装饰得简洁低调，特殊金属的银白色布满了从天花板到地面的整个空间。 走进去，像是走进一个银光蹭亮高科技含量十足的椭圆形雪洞。 大厅中央设有一个巨大的正方形柜台，分别处理任务发布，成绩结算，人员调配和投诉举报等事务。 夏初见先跑到成绩结算柜台，对那里值班的工作人员说：“我是归远分部三区9组321小队的成员，我们领取了丁字号第2578号任务，今天任务已经完成，成功击毙了所有人贩。” 她的重点是强调他们击毙了所有人贩，这样可以模糊任务的另一个要点，就是解救被拐的受害者。 那工作人员用面前的超级电脑查询了半天，点头说：“系统确认归远分部三区9组321小队成功击杀五名人贩，解救被拐者，完成任务，可以领取b级功勋。” “啊？丁字号任务可以领取b级功勋？！”夏初见眼前一亮，但还是保持镇静，接着问：“b级功勋能够换多少钱？” 工作人员很是意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夏初见脸上戴着一个黑色口罩，看不清全部的长相，但是头盔已经取下来了，可以看见一对眸子如同秋水，在室内淡淡的银白色光线下，亮如繁星，明艳不可方物。 可她问话的时候微微侧头，正好露出脸上的胎记。 白如初雪的皮肤下，左额角太阳穴上的红色胎记特别明显。 初看像是开着一朵艳丽的彼岸花，仔细一看，细细的红色血管根根分明。 极美极纯黑白分明的眼睛，被狰狞的红色胎记环绕，惊鸿一瞥的浓颜中多了一丝不动声色的杀气。 工作人员一时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夏初见目露疑惑，抬手叩击着那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柜台，发出叮铃的脆响。 那工作人员才回过神，再一次问：“你确定要把b级功勋换成钱？——以前从来没有人把b级功勋换成过现金。” “对，确定。”夏初见淡淡地说，目光犀利又坚定地看着那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低头换算了一番，说：“可以换五十万北宸币。” 五十万？！ 夏初见依然保持镇定，可一双明眸几乎要迸出名为“金钱”的璀璨火花。 五十万啊！ 李缚正好凑过来，听见这句话，高兴地一拍夏初见肩膀：“五十万这么多！以前我们最多不过换五百块而已！” “五十万北宸币，足够你在木兰城最好的西区最好地段，买上一套五室三厅的大平层！还带独立卫浴和厨房！” 平琼也凑过来，羡慕地说：“我爸妈一年收入加起来还不到一万块！初见一下子就挣到我爸妈五十年的收入！” 因为木兰城普通人的工资实在太低了，五十万北宸币在这里是妥妥的巨款。 夏初见努力保持平静，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她一边等着工作人员给她换钱，一边回头瞥平琼一眼，闲闲地说：“财姐也可以换钱啊。” 她知道平琼生平最恨的就是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因此从平琼上小学开始，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财姐。 被夏初见一叫外号，平琼乐开了花，兴奋地说：“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居然是b级功勋！b级啊！” 宋明前一甩额前长刘海，随时不忘摆着造型，一脸深沉地说：“很多小队做五十年任务也未必能得一次b级功勋。——这一次的任务有什么特别？为什么丁字号的任务，却能得到b级功勋？” 丁字号任务，对应的是d级功勋，看上去跟b级功勋只差两级，但含金量完全是指数级的差异。 就像五百块和五十万的差距。 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李缚和平琼跟着喃喃自语，都不理解。 夏初见眼神微闪，低头用智能手环在小队群里发消息：【我劝你们也换成钱，万一要是那工作人员兑换出错了，拿现金不容易被追回……】。 她这么一发，李缚、平琼和宋明前三个人立刻点头同意。 等他们三人也都换成了北宸币，小队队长叶世杰才进了大厅。 “你们凑一块儿鬼鬼祟祟在干嘛？”叶世杰对自己的小队很是看不顺眼，总是恨铁不成钢。 “队长，你快去换钱……b级功勋！多半是弄错了……”高大如棕熊的李缚哒哒哒哒跑过来给叶世杰传递消息。 叶世杰瞳孔猛地一缩：“不是丁字号任务吗？！怎么会是b级功勋？！”。 “对啊对啊！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都选择换成现金！现在已经入袋平安了！”李缚高兴地拍了拍他那长毛大衣的口袋。 好像那五十万现金就揣在他衣兜里一样。 其实那钱是数字货币，已经转进了他们的个人账户。 叶世杰横了他一眼：“没出息！你知道b级功勋能换多少低级功勋换不到的好东西吗？！就知道钱！钱！钱！你怎么不钻钱眼儿里把自己吊死算了？！” 李缚被骂得缩回头，悻悻地说：“……队长你瞎喷什么……等那个工作人员回过神，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叶世杰大步走向柜台，亮明身份之后，再三确认：“真的是b级功勋？真没搞错？” 那工作人员被他们烦的受不了，直接把那页面投屏给他们看：“看见了？这个丁字号任务，就是对应的b级功勋。” 几个人盯着那悬浮在空中的虚拟屏幕，齐齐沉默了。 叶世杰这才放心，打破沉默说：“我不要钱，我要换高等级的异能防御武器，还要换协会虚拟系统里的精神力训练时长。” 李缚、平琼和宋明前看了看自己账户里的钱，瞬间觉得巨款也不香了。 对他们基因进化者来说，异能武器和精神力训练时长才是硬通货啊！ 要钱有个鸟用…… 真是被夏初见这个基因不能进化的普通人给带偏了…… 三个人在心里狠狠吐槽，然后再次冲到成绩结算柜台。 “我要换回来！” “我也要换回来！” “还有我！” 工作人员变了脸色：“你们以为这是菜市场啊！想换就换！没那么容易！——除非扣手续费！” “扣就扣！能有多少？！我现在转给你！” 几个人吵吵嚷嚷，终究还是把钱换成了异能武器和精神力训练时长。 就夏初见痴心不改，看着自己智能手环账户里的钱数，不时露出心醉神驰的微笑。 众人看着她，瞬间觉得有金钱加持的笑容，总是特别甜美。 叶世杰背着手，低声对夏初见建议：“你是狩猎人，要钱有什么用？还是去兑换一些高级防御方面的异能武器，你没有精神力，你得防着别人对你用精神力……” 夏初见表示拒绝：“队长，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狩猎人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份工作，我不要钱要什么？——别用精神攻击当精神鼓励忽悠我，咱们不玩虚的！” 叶世杰见她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不再劝，摇了摇头说：“随便你。今天任务结束，你可以回家了。下次有任务再通知你……” 他话音刚落，大厅里任务发布柜台上方的悬挂虚拟屏幕，发出水滴般坠落的嘀嗒声响，然后更新了今天的任务内容。 在虚拟屏幕上滚动的第一条新任务，就是去木兰城北面的异兽森林，寻找一种叫血麒麟的珍稀植物。 这个任务等级甚至都不是丁字号级别，而是庚字号级别，比丁字号还低了三级。 叶世杰嗤笑一声：“寻找血麒麟这样的珍稀植物，还是去异兽森林那种危险地带，居然只是庚字号任务。——这种任务，谁接谁傻逼。” …… 同一时刻，凌晨的木兰城依然在沉睡当中。 全木兰城最好的住宅区——西001区却是灯火辉煌，宛如夜空下最耀眼的明珠。 这里的住宅多半是独栋别墅，高楼大厦也有，但每一栋之间的距离相隔比较远，不是推开窗就能跟对面打招呼的距离。 独栋别墅小区里，到处都是精心修整的美景，晚上天一黑，就有各种灯光秀，简直美轮美奂。 小区中心地带一处环境优美的独栋别墅停机坪里，停着大大小小好几架私家飞行器。 其中就有那架刚刚从西089区334号六层小楼离开的大型私家飞行器。 独栋别墅的窗户上，全都挂着柔和的粉紫色绒毯型自热遮光隔音窗帘。 所以虽然别墅里亮如白昼，外面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好像这栋别墅根本没有人居住一样。 身材高挑头戴面纱的贵妇正坐在别墅三楼一间卧室的床前，神情紧张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女。 那是她刚刚从那间肮脏的屋子里救出来的。 少女脸上满是红肿青紫的血污，看不清容貌。 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刚换过的，干净整洁，但露出的肩膀上一条条黑褐色鞭痕触目惊心。 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正在给这少女进行全面检查。 第5章 一个不留 五分钟之后，医生恭恭敬敬地对那中年贵妇弯腰鞠躬说：“这位夫人您放心，这个姑娘状况还好，没有被遗种感染的痕迹，也没有被侵犯。只是有一些皮外伤，都不严重，用我们科学院研发的药物内服外敷，很快就能痊愈，不留任何疤痕。” 戴着深紫色镶珍珠缕花面纱的贵妇长吁一口气，双手合什祷告一番：“菩萨保佑！赞美圣堂！” 听到这句话，医生的腰弯的更低了。 那贵妇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对着医生含笑说：“张医师，这边请，还有处方药，请多开一点。” “知道知道，马上马上！”那医生更加谦恭，几乎是颤着腿从房间退出来。 他在外面写好处方，开了比平时多三倍的药量，才被送出独栋别墅，上了一架可以自动飞行的小型私家飞行器。 就是这架小型私家飞行器接他过来的。 那架私家飞行器安静地原地腾空而起，升上夜空，非常流畅的转了个弯，然后突然不受控制一般，往木兰城北面的异兽森林直直飞过去。 没多久，异兽森林上空亮起一团熊熊烈火，那架小型私家飞行器，从空中爆炸坠落。 里面唯一一个乘客张医师，就这样死在飞行器里，被烧得尸骨无存。 独栋别墅里，那戴着面纱的贵妇面前有一个虚拟屏幕悬在半空，正直播那架小型私家飞行器爆炸坠毁的画面。 她神色平静点点头，对身后的人吩咐说：“今天跟去小楼的人，也要一个不留。” 贵妇身后的女管家屈膝行了一礼，出去料理。 没多久，她回到那间卧室，附到贵妇耳边低声说：“……都解决了。所有的人，包括一起被拐的二十三个少男少女，和今天跟夫人去小楼的下属和保镖，全部死亡。” 戴着面纱的贵妇轻吁一口气，对女管家说：“……你是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的，我把她交给你，你能不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那女管家浑身一震，继而露出狂喜的神色，在贵妇面前单腿下跪，握着那贵妇的手亲吻说：“夫人放心！您把姑娘交给我！我必然用我的命护着她！” 贵妇神色平静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又继续问：“姑娘身边以前那些家人，都处理了吗？” “……从姑娘失踪被拐之后，他们就都被属下抓起来了。” “嗯，既然姑娘已经找到，这些人就不用留了，包括他们的亲戚，三族之内，全部处决。——吃里扒外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是，夫人。” 戴着面纱的贵妇站起来，在静谧的卧室里又走了几圈，眉头微蹙：“……还有一件事。” “夫人请吩咐。” “今天在我们之前，是谁先进小楼打死那些人贩？——这些人，也必须清除。总之，除了我们俩，不能有任何人知道姑娘被拐的事。” 女管家心里一跳，赶紧问：“夫人，根据我们得到的线报，应该是暗夜狩猎者协会那边的人。——真的要对他们动手吗？” “狩猎人吗？——不过是一群拿命换钱的下等人。”贵妇本来忧心忡忡的面容突然舒展了，“我还以为是特安局的人手。不是特安局就好，你去安排。” 女管家躬身答应。 不过在她快要出去的时候，戴着面纱的贵妇又叫住她，眼神闪烁着，轻声说：“还是不要得罪暗夜狩猎者协会那群疯子。——这样，你去找一个基因进化等级高的精神力强者，让他一击致命，出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女管家会意点头：“知道了，夫人放心，就连我也不会亲自出面，一定会让这件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贵妇满意地微仰起头，高傲的，毫无心理压力地挥挥手，像是处置了一群无关痛痒的牲畜。 …… 此时夏初见正在暗夜狩猎者驻木兰城分部的大厅门口，等着叶世杰他们出来。 他们没有和夏初见一样用b级功勋换现金，而是去换成了异能武器和精神力训练时长。 “走，我们先送初见回家。”叶世杰朝他们招招手，跳进他们小队的小型作战飞行器。 他们小队五个人，只有夏初见一个人住在北区，另外四个人都住在西区。 夏初见也跟着李缚、宋明前和平琼跳入飞行器。 她的家庭住址早就输入到飞行器的地址栏里，只要选中地址，再让飞行器自动驾驶就可以了。 飞行器的半透明飞行罩缓缓关上，尾部喷出一阵白烟，腾空而起，很快又进入了隐身模式。 木兰城里的私家飞行器也有不少，但是作战飞行器并不常见，因此他们一般都是进入隐身模式在城市上空飞行。 这一次如同往常一样，设定好自动驾驶之后，大家就开始做自己的事。 叶世杰拿出来他刚换取的一个盾牌，貌似能够抵抗b级巅峰精神力强者的一击之力。 李缚换的都是精神力时长，他迫切需要锻炼自己的精神力，以求能够晋升到d级。 宋明前和平琼换的都是一双长靴，据说是疾风兽的皮毛制成，穿在脚上，奔跑的速度可以比自身原来的速度快一倍。 大家现在都把自己拿功勋换取的宝贝拿出来交流，做任务的时候，大家是可以互相借用的。 夏初见一向不参与他们这些交换行动，因为她不是基因进化者，也没有精神力，这些东西对她来说统统没用。 但听见他们之间嘀嘀咕咕的声音就很舒服，可以让她从刚才看见那恶心触手的“视觉污染”中解脱出来。 她抱着胳膊，靠在飞行器副驾驶的位置上，透过半透明的飞行罩，看着窗外夜空的景色，嘴角微微翘起。 飞行器在夜空中平稳而快速的行驶。 突然，夏初见陡然坐直身子，探头看向飞行器下方，警惕地说：“不对，这里不是去我家的方向。” 她家在北城区，暗夜狩猎者协会在木兰城分部的驻地在木兰城中区，所以他们应该往北飞。 现在却是往南飞，飞行器下方出现的是木兰城最混乱，最黑暗的南区！ 众所周知，稍微有点经济实力的人类，就不会住在南区。 夏初见扭头想要提醒坐在驾驶位上的队长叶世杰。 可她突然发现，机舱里无比的安静。 明明刚才还有平琼跟宋明前吵吵闹闹的声音，以及李缚讨好地拍叶世杰马屁的声音。 仿佛只有一瞬间，这些声音统统都没有了。 她看向坐在驾驶位置上的队长叶世杰。 他满脸通红，双手前伸，像是想要触摸什么东西，可完全不能动弹。 瞪着飞行器的显示屏，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再看后排座位上的三个人。 李缚和平琼已经闭着眼睛歪倒在座位上，似乎是晕过去了。 宋明前也是闭着眼睛，但是眼皮下面，可以明显看见他的眼珠正在努力转动，想要睁开，但又偏偏睁不开的样子。 夏初见心里一沉，伸手推推身边驾驶位上的队长叶世杰，大声说：“队长！队长！你能听见我吗？” 叶世杰只重重点一下头，就好像用尽了所有的精神力，然后脑袋一歪，也晕过去了。 夏初见不知道这四个队友出了什么事，但她也明白现在不是追根溯源的时候。 当你的队友昏迷不醒，你的飞行器正失去控制，你要做的不是惊恐慌张，尖声惊叫，也不是怨天尤人，怒骂呵斥，而是应该立刻自救。 情况紧急，夏初见一脚踹在叶世杰驾驶位脚边的紧急按钮上。 那驾驶位吱呀一声往上升起，然后顺着底座的滑轮道，迅速滑到夏初见这个副驾驶位置上方。 夏初见也同时摁动副驾驶上的紧急按钮，顺势把自己的座位滑到驾驶位上。 这是这种小型作战飞行器的紧急装置之一，当驾驶员出现问题，可以通过飞行器里的升降滑道装置，马上跟副驾驶交换位置。 夏初见从副驾驶变为驾驶员，立刻手动控制操作台，停止了自动驾驶功能。 自动驾驶一切断，飞行器会自动取消隐身状态，直到再次手动开启隐身控制。 夏初见必须接手，不然自动飞行一中止，飞行器就只能像颗陨石一样往下掉了。 而且就在她切断自动驾驶功能的一刹那，飞行器确实直线往下掉了一秒钟，瞬间跌落超过50米的距离。 但夏初见很快上手，一顿紧急拉升，又把飞行器往上拉起来。 幸亏这会儿才凌晨两点，城市上空几乎没有别的飞行器，不用担心会撞到别的飞行器。 所以她在一阵短暂的手忙脚乱之后，稳住了飞行器。 她要往哪里飞呢？ 夏初见的第一反应，是飞行器出现故障，四个队友也有健康方面的紧急情况，这个时候，她得往暗夜狩猎者在木兰城的分部那边飞，也就是回头往北飞。 那里既有修飞行器的机械师，也有专门给基因进化者看诊的高级医师。 她手握着飞行器的把柄，开始在空中一阵急转弯。 她这个弯转得又快又急，很快就往前飚行了一公里。 “哎哟！这是怎么了？！我的脑袋！”这是宋明前哀叫的声音。 “有人偷袭……初见……快……跑……”叶世杰也短暂清醒过来，断断续续给夏初见下指令。 夏初见倒抽一口凉气：“有人偷袭？！谁？！” “精神力强者……”叶世杰说完又晕了过去。 后座的宋明前也一声不吭了，明显又晕了。 夏初见心里像是燃起一把火，急切又愤怒。 她想起今天在六层小楼那边，遇到的那些据说有强大精神力的“触手”，就是它们一下子把自己的队友都弄晕了。 难道现在也有触手作怪？ 是因为她打死它们的同类，所以过来报仇了？ 这个念头只在夏初见脑海闪了一下，就被她排除了。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些‘触手”，可不会干扰飞行器的自动飞行！ 不然她怎么可能活着驾驶飞行器去救自己的队友？ 排除了是那些触手作怪，那就只有人类的“精神力强者”。 可就算是正常人类里的精神力强者，还能用精神力干预飞行器的自动飞行？！ 闻所未闻！ 眼下他们整个小队都在飞行器上，而且她还必须手动驾驶飞行器，面对的情况，还不如之前在六层小楼前对付那些恶心的触手。 夏初见心急如焚。 她集中精力，一边跟驻地那边联系，一边集中精神驾驶，只想快点飞回暗夜狩猎者在木兰城的驻地。 她一个人在半空中怎么可能搞定那些基因进化的精神力强者？！ 她可是一点精神力都没有…… 可通讯好像也被切断了，根本联系不上驻地那边的地面调控系统。 看来有人是有备而来！ 情急之下，夏初见只能把头盔戴上，再次开启隔音设备。 明知这么做，对精神力攻击根本没有作用，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好在暂时她还没有如同队友一样被整得不省人事。 …… 就在她加速飞行的时候，在她身后十公里左右的半空中，一架梭形飞行器渐渐展露身影。 梭形飞行器里的人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很惊讶被他精神力碾压的人，还能继续驾驶飞行器。 不过才过去十几秒，那飞行器就跟他拉开了距离。 看来他要双管齐下。 这人眼眸微凝，哼了一声，毫不留情摁动自己飞行器上的导弹发射按钮。 他不担心那架飞行器上的人会跟地面联系，因为他这架梭形飞行器上有非常先进的电磁屏蔽设备，早就屏蔽了方圆五十里的电磁波。 对方根本发不出任何求救信号，只有他能绕过屏蔽，跟地面联系。 不过他也用不着跟地面联系，他是基因进化者，也是精神力c级巅峰强者，他只要把视频同步到星网的云端系统当证据收尾款就可以了。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前面飞行器里的小队里有四个基因进化者，但只有两个d级和两个e级，还有一个普通人就不用提了。 总之他这个c级巅峰杀d级e级如屠猪狗，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再见。”他冷笑看着前方那架小型作战飞行器，还挥了挥手。 夏初见的飞行器这时发出了疯狂的锁定预警。 一个红红的导弹模型，圈在她飞行器仪表盘的锁定位置上。 一阵阵急切的电子模拟音，响彻在夏初见这艘小型飞行器的狭窄空间。 “飞行器被导弹锁定！” “飞行器被导弹锁定！” “还有十秒导弹击中锁定目标！” 第6章 连中六元（祝大家春节好！） 夏初见眸光微沉，咬着牙迅速转动手柄，一个急转弯，整架飞行器方向再度转了一百八十度，从朝北飞行，再次变成朝南飞行。 这一下，那颗从对面疾驰过来的微型导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夏初见立刻不慌了，她几乎想都没想，手指摁动按钮，锁定那颗扑面而来的微型导弹，也发射了一颗微型导弹，直接撞向对面那颗锁定他们飞行器的微型导弹。 轰！ 一阵刺眼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夏初见笑了起来。 她知道被导弹锁定之后是逃不掉的，除非直接干掉对面那颗锁定他们的导弹！ 那精神力c级巅峰的强者看见自己发射的微型导弹，居然被对方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顿时大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可是c级巅峰！c级巅峰！那个小队精神力等级最高不是只有d级中期？！——这不可能！” 这人一边在梭形飞行器里狂吼，一边不顾一切发动精神力，发誓要直接弄死对面飞行器里的所有人。 飞行器里的队友们状况突然恶化，精神力等级低的李缚和平琼已经开始七窍流血。 但夏初见并没有看见这一切，她根本没有被任何因素影响，直接进入无人干扰的战争状态。 在对方努力发动精神攻击的时候，夏初见已经启动飞行器的武器控制仪，对那艘梭形飞行器发动猛攻！ 他们小队的飞行器上虽然没有子弹库存了，但微型导弹还是有几颗的。 那是他们仅剩的家底了。 夏初见锁定好对方的飞行器，毫不留情地摁动导弹发射的按钮。 嗖！嗖！嗖！嗖！嗖！嗖！ 六发微型导弹一起呼啸而出，从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位，饱和式攻击那艘看起来很高端的梭形飞行器！ 不管那飞行器往哪个方向逃窜，总有一枚微型导弹等着它！ 除非对方也能同时锁定六颗微型导弹的位置，并且同时发动攻击。 理论上成立，但是实际上，两艘飞行器的距离太近了。 对方就算真的能同时锁定六颗微型导弹的位置，并且同时发射六颗微型导弹，也只能导致对方飞船被对轰的十二枚导弹炸成碎片。 这就是进也死，退也死的死局！ 轰！ 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对方并没有丝毫反抗，六枚导弹居然同时击中了那艘梭形飞行器！ 夏初见本来以为最多只有一枚导弹击中，结果没想到连中六元…… 那艘梭形飞行器霎时被炸成碎片，往地上纷纷掉落，像是在下一场流星雨。 这么容易就消灭了吗？ 那可是基因进化的精神力强者啊！ 夏初见不敢放松警惕，继续在那爆炸后的烟雾中搜寻，果然看见那人并没有被炸死，而是从蒸腾的火光中跳了出来，往下急坠。 那人跳伞了！ 夏初见恨不得马上拿出狙击枪给他一发子弹，可她还要手动操作飞行器的驾驶，不然整架飞行器就要掉下去了。 就在她气得骂骂咧咧的时候，一股黑色浓雾突然充斥了整个南区上空的空间。 不仅黑得出奇，而且那黑雾好像粘稠的液体，在它的笼罩下，所有的人或物都仿佛陷入泥潭，寸步难行。 夏初见一瞬间感受到前方阻力成百上千倍的增加，飞行器如同掉入胶水里，简直像是被定住了。 同一时刻，一股若隐若现的嘶吼回荡在夜空中。 本来已经快要清醒过来的叶世杰几个人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昏迷，并且脸色青紫，生命力迅速流失。 夏初见手心里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情况无比诡异，她脑海里纷乱了一瞬，又稳定下来。 不管前方出现什么情况，她的首要目标是要先对付那个伏击他们的精神力强者，不能让他活着逃脱！ 眼看飞行器在那粘稠的黑雾里寸步难行，夏初见一咬牙，试着放开自动驾驶手柄。 可能是因为那粘稠黑雾的影响，飞行器虽然在下坠，但是下坠的速度非常慢，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挡在半空中。 因此她完全有时间先对付那个跳伞的精神力强者，再来操纵飞行器。 夏初见心念电转，一把拎起枪匣，五秒钟组装好自己的审判者7号大狙。 另一只手在控制台上摁动按钮，飞行器的半透明舱门缓缓露出一个空隙。 夏初见的狙击枪抵了上去。 那从梭形飞行器里跳伞的精神力强者，就在她下方不远的地方，也在下坠，但明显受到了粘稠黑雾的影响，下坠的速度慢的令人发指。 夏初见不知道的是，那精神力强者其实早在那声若隐若现嘶吼响起来的时候，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头痛欲裂，恨不得捂着脑袋翻滚，可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这股充斥在天地间的精神力威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人的心脏被极大的恐惧攥紧，无比后悔自己接了这个任务。 夏初见却没有任何感觉，她拉下头盔上的特制夜镜，举起狙击枪，十字型视野物镜里，是那人缓缓打开的降落伞。 就在这时，异变又起。 狙击枪的瞄准镜里，出现一根从天而降的巨大触手！ 比她之前在那座六层小楼看见的那些象鼻般粗细触手，直径还要大两三倍！ 夏初见迅速抬头，往上看去。 她想知道这些触手是从哪里来的。 之前她只见过那人贩嘴里伸出触手。 可现在她在半空中，这触手伸过来的方向比她还高，难不成天上还有人？！ 结果，她看见，就在她头顶的夜空里，那个圆圆的月亮，不再是月亮的样子，而是蠕动着，蠕动着，变成了长方形。 像是一扇门，门内黑云滚滚，什么都看不见。 那追魂索魄般的触手，正是从那长方形的月亮门里伸出来的！ 长方形的月亮门背后到底有什么东西？ 夏初见紧紧抱着自己怀里如铁一般坚硬的狙击枪，给自己壮胆。 现在只有这把枪可以给她安全感。 她能看出来，这次的触手比上次更厉害。 因为它在空中晃了一晃，就一分为二。 一根扎向那正跟随降落伞缓慢下坠的精神力强者，径直从上而下，嗤啦一下穿破降落伞，又从那人的天顶盖透入，直接把那人爆成一团血雾！ 同时，另一根触手朝夏初见的飞行器这边飞过来。 那触手由粗渐细，到了顶端已经跟一根锥子一样尖锐。 砰地一声，尖锥一样的触手顶端狠狠扎入夏初见的飞行器。 飞行器顶端出现一个洞，触手破舱而入，直指夏初见头顶。 一直抱着狙击枪的夏初见毫不犹豫抬手，刚才还抵在舱门角落空隙上的狙击枪枪管，直接往上顶住那正要爆破她天顶盖的触手。 触手似乎感觉到阻碍，尖锥顶端突然张开，像是只暗红色的海星，正好在她的枪口上方。 然后海星般的触手中央，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竖瞳，定定地看着她。 竖瞳里黑雾缭绕，不像是眼睛，反而像是一个镜面，照出不知道是哪里的情形。 漫无边际的黑，深不见底的恶。 是那种黏糊糊带着极端恶意的恶心视线。 夏初见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募地闭上眼睛，恶狠狠地说：“滚你娘的！我最讨厌触手！” 夏初见不顾一切扣动审判者7号大狙的扳机。 咔噌！咔噌！咔噌！ 她连退三次弹匣，闪电般开了三枪。 狙击弹顶着那触手顶端的竖瞳激射而去，巨大的后坐力将夏初见直接摁压在座位上，右肩差点被狙击枪的枪托顶到粉粹性骨折。 那触手似乎没有料到还有这种骚操作，直接僵直在半空中。 然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传来。 如同一道黑烟，那粗大的，穿破了这架小型作战飞行器的触手，在她眼前烟消云散，消失在她面前，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仅这道触手消失了，刚才在外面爆破了那精神力强者的另一道触手，也一瞬间同时消失。 只有头顶机舱上那个破洞，证明她刚才不是幻觉，而是确实有东西破舱而入，甚至还想弄死她！ 夏初见皱起眉头。 这一次，跟她上一次打死的那些触手完全不同。 夏初见记得上一次，她把那些触手打得残肢遍地，还散发出火药炙烤碳基高蛋白生物的芳香。 可这一次，她能感觉到，她的狙击弹像是打中无物之地，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可眼前的触手确实消失了，所以她的狙击弹算是打中了，但是没有完全打中？ 这什么杰宝玩意儿！ 夏初见瞳孔猛地紧缩，一阵寒意从后脊背升腾而起。 她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肾上腺素飞快飙升，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依然一直举着狙击枪，对准机舱顶端那个被触手贯穿的破洞。 同一时刻，就在她瞄准镜的视野里，她看见，一个灰色人影，从头顶那已经变成长方形的月亮门里，一跃而出！ 然后，又有一根更粗大的触手，从那长方形月亮门背后追索而来，不肯放过前面那个跳出来的灰色人影。 那根触手在探出长方形月亮门之后，又在空中开始分裂，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 就这样无止境分裂下去，一瞬间，这片黑暗夜空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触手。 它们唯一避开的，就是夏初见的飞行器所在位置。 可夏初见并不知道这一切，她躲在飞行器里瑟瑟发抖，紧闭双眼，手指快要扣不动扳机了。 作为一个触手恐惧症和密集恐惧症患者，这番景象真是双倍的精神压力。 这一刻，她真的明白了什么叫“精神攻击”！ 甚至比精神攻击更恐怖，那是精神污染，是看一眼就恨不得自挖双目的存在。 夏初见摸索着开启了飞行器的隐身模式，然后在心里默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南无星特林菩萨”，架好了星特林800全自动智能机枪，准备拼死还击。 就在这时，一道道闪亮的光芒划破浓稠的黑雾，朝长方形月亮门里伸出来的密集触手扫射而去。 夏初见闭着眼睛都能感受飞行器外闪耀天际的白光。 她开启了头盔的目镜视觉保护模式，才敢睁开眼睛，从头盔的特制目镜看出去。 顿时精神一振！ 那不是一般的光芒，那是便携式微型激光火箭筒的威力！ 夏初见看得如醉如痴，瞬间觉得自己身心都被洗涤干净，不再感觉到恐惧和恶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激光制式武器！ 她只在星网上看见过视频，那价格就不说了，关键是根本不对外销售，只有帝国内部的某些精英人员才能配备。 这么一比，她手里的最新款狙击枪都不香了。 这是常规武器和天基武器的差别啊…… 夏初见顺着那光束来源的方向看过去，想看看是哪路英雄装备了这种精良武器。 …… 飞行器的下方是木兰城的南区地面。 此时，帝国特安局木兰城分部3区12组中尉易楠平，正在带着自己的小组在跟那浓稠的黑雾生死搏斗。 他们从西089区334号楼离开，就直接奔赴下一个任务，来到木兰城南404区无有巷埋伏，一直观测着高空。 所以他们看见了刚才夜空中两艘飞行器的殊死搏斗，也看见一艘普普通通作战飞行器的饱和式骚操作，反杀那艘更高端的梭形飞行器。 但他们的重点不是这两艘飞行器，而是头顶那个圆圆的银白色月亮。 当看见那银白色的月亮蠕动着，蠕动着，变成了长方形的月亮门，易楠平就给自己的组员下了命令：各就各位！ 没想到天上的长方形月亮门里，很快降下一股浓稠的黑雾，又冲出几道长长的触手，朝着空中目标无差别攻击。 那个从爆炸的梭形飞行器里跳伞的人，以及刚刚打赢了梭形飞行器的作战飞行器，都是它们的目标。 先是跳伞的人被那触手爆头，直接化成一团血雾。 然后刚刚打赢了的那艘小型作战飞行器，也被那触手从顶部贯穿，大概率里面也没有活人了。 只因为那黑色浓雾的粘稠特性，那被贯穿的飞行器还在空中漂浮，并没有掉下来。 不过奇怪的是，那两条触手随后发出一阵嘶吼，忽地从半空中消失，让他们有些疑惑。 第7章 快来看神仙（拜年了！） 易楠平他们也没有疑惑多久，一个灰色人影就从长方形月亮门里一跃而出，然后追出来的触手分裂得像是漫天雨丝。 “来了！马上接应！”易楠平在小队频道里下达命令。 这就是他们今天奉命在这里要等的人。 长方形月亮门里随后追出来的触手，密集又恐怖，向那灰色人影直追而去。 易楠平再次下令：“瞄准！射击！” 在他的指挥下，他的组员用尽所有的精神力，冲破那粘稠的阻力，举起手里的便携式微型激光炮瞄准。 一个个动作虽然慢，但却非常整齐划一。 他们对准那些漫天正在追击的触手，哒哒哒哒扣起了扳机。 一道道璀璨的光芒照亮这浓稠的黑夜，像是北宸帝国每年除夕夜绽放的烟火，比夏初见刚才炸毁那梭形飞行器的火光都要璀璨浓烈。 可下一秒，那些如箭似虹的激光制式武器击中那从长方形月亮门里伸出来的触手，却没有对那些触手造成任何伤害，而是全部原路返回，如同被镜面反射一样，反过来击中了地面上那些开炮的人。 他们的身体被反射回来的激光能量扎得千疮百孔，几乎都是瞬间死亡，倒在南区黑黢黢的街头。 夏初见默默看着这一切，手指又下意识扣紧了扳机。 不到一秒钟的功夫，地面上死了数百人，只有一个人还在苟延残喘。 这人正是易楠平。 因为他是指挥，没有第一时间跟手下一起开枪。 看着死相惨烈的组员，易楠平眼睛都红了，目呲欲裂，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他抬头看着夜空，那个从长方形月亮门里跳出来的灰色人影还在往下落。 由于黑色浓雾的影响，那人像是跳到泥沼里，速度慢到不可思议。 而追击过来的漫天触手离那人后背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易楠平的心跳得越来越剧烈，脑子里飞快转着。 他要怎么做，才能接应那个跳下来的人？！ 眼前这浓雾，不但能阻碍他们的行动，还能反射他们的攻击！ 他还能怎么办？ 那浓稠厚重的黑雾，让他连张口说话都得抗住巨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就像他以前在深海进行潜水训练时感受到的压力一样。 易楠平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做了选择。 他双眸凝视着黑暗夜空中飞快追击过来的触手，用尽最后全部的精神力，于眉心凝出一把乌金匕首，噌地一下飞出去！ 和那激光制式微型炮不同，这把用他的精神力凝结出来的匕首，似乎无视了浓稠黑雾的阻隔，瞬间来到那最长最粗也追击最快的那根触手前，狠狠扎了下去！ 那根触手被扎到了，停滞片刻，又扭动了一下，然后，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动，那乌金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原路返回，往易楠平的眉心扎过去！ 一直握着狙击枪默默围观的夏初见再也忍不住。 砰！ 狙击枪响，一颗狙击枪子弹居然无视那黑色浓雾的粘稠特性，闪电般射出，打飞了那柄反射回来的乌金匕首！ 撞击的一刹那，乌金匕首如同一道影子怦然散去，只留下点点金色的乌光，如同萤火虫在夜空飘荡。 易楠平用精神力凝聚出从来没有成功过的乌金匕首，已经是强弩之末。 狙击弹像是击中了空气，从他面前呼啸而过，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如同被人照着面门狠狠用大锤击打，面前所有的空气一扫而空。 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极度缺氧的大脑完全昏迷。 …… 同一时刻，南区外的夜空里，几艘超音速武装直升机在木兰城上空发出一道道音爆声，正从城外的军事基地飞速赶过来。 可还没到目的地，武装直升机里的人就看见了对面的异象。 一道从天而降的黑色浓雾，把前方目的地完完整整笼罩起来。 像是一个黑色浓雾形成的三角锥牢笼。 尖细的顶端来自夜空里那个长方形月亮门，下面的三角锥体则将整个木兰城最黑暗污糟的南404区无有巷包裹其中。 紧接着，前方南404区无有巷的坐标位置，也从武装直升机的有源相控阵雷达上消失了，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报告！报告！前方目标消失！前方目标消失！” “激光探测。” 武装直升机朝那黑色浓雾立刻发射激光。 可一道激光打过去，那浓稠的黑雾竟然像是镜面，直直地把那道激光反射回来。 嗖地一声巨响，发出激光试探的那艘武装直升机，瞬间被反射回来的激光打穿了发动机。 那艘武装直升飞机立刻打着旋儿往下呼呼跌落，飞行员急忙跳伞，才保住一条性命。 “前方浓雾阻挡激光探测，前方浓雾阻挡激光探测。”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这些人尝试了各种攻击武器和探查工具，最后得出结论。 “前方黑色浓雾呈三角锥状，高三千米，底部直径五百米，不可物理穿透，现有技术手段无法观测，并且反射一切攻击。” “没有任何电磁信号和生物信号能从黑雾三角锥里面溢出，也不能从外面进入，性质好像是……宇宙黑洞一样的存在，但是，它并不主动吸引外面的物体。” 如果真的是黑洞，它会主动把它身边一定距离的所有东西都吸收得干干净净。 而这道黑色浓雾，只反射，并不吸收任何浓雾范围外的东西。 这意味着外面的救援进不去，同时，里面的人，好像也出不来。 “那怎么办？！据说特安局有一个行动小组就在里面！” “向上级汇报，将紧急等级提升到最高级！” …… 此时夜空里，那个从长方形月亮门里跳出来的灰色人影已经来到半空中，离夏初见的飞行器已经很近了。 追击他的那些触手也越来越近。 因为夏初见的飞行器此时处于隐身状态，那人本来看不见她，但是好像察觉到什么，侧头看了一眼，正好和飞行器里全副武装还戴着头盔的夏初见凌空对视。 那人其实看不见飞行器里面的情形。 但是夏初见却能通过头盔的特制目镜，和狙击枪的瞄准镜双重镜面保护，看见外面的情形。 这是一个应该个子很高的男人，黑色长发披在肩头，皮肤苍白，眼睛是黑色的，但是眼底却有一丝丝疯狂的红光。 鼻子高挺，鼻尖有点勾，是标准的鹰钩鼻。 光是看脸，这人的模样乍一看有点眼熟。 夏初见一时来不及思考这人到底为什么脸熟。 那随后追来的触手速度暴涨，朝着那下坠人影的背后狠狠一击！ 夏初见条件反射般扣动了狙击枪，子弹呼啸而去，打得那条正要袭击那下坠人影的触手烟消云散。 可是夜空中的触手实在太多了，她只有一支审判者7号大狙，根本无法对付所有的触手。 就在她打空了所有的狙击枪子弹后，漫天翻滚的触手终于找到机会，追到那灰色人影身后，噗嗤一声透胸而过，直取那人心脏！ 然后还将那人挂在触手尖上，在夏初见的飞行器前面耀武扬威地抖了抖，像是在示威。 夏初见绝望的握住了手中的狙击枪。 如果那触手再一次袭击她的飞行器，夏初见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因为她一颗子弹都没有了！ 但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没有子弹，她还有刀！ 最新型的审判者7号大狙，顶端居然还有一把能够自动弹射而出的刺刀！ 当夏初见第一次拿到这把新型号的大狙，曾经还吐槽过这种丧心病狂的设计。 谁特么会让狙击手去跟人拼刺刀！ 但现在，她突然明白了这种设计的意义。 夏初见眼神渐渐冰冷，手指扣动狙击枪身上的一个按钮，一把闪着血红亮光的刺刀，从狙击枪口的下方弹射而出。 只要外面的触手敢再一次通过头顶那个洞袭击她，她一定定斩不饶！ 她不知道的是，外面的触手虽然挤满了整个夜空，但是，它们却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她的飞行器所在的位置，在漫天的触手雨丝中，留下一个飞行器形状的空洞。 就在这时，黑色浓雾之外的空域里，一艘无声无息的蝠式空中战机疾驰而来，于夜空中悄没声息显露身形，出现在当地驻军那些武装直升机面前。 机舱门打开，一个穿着黑底银边制式军装的高大男人站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人，穿着同等款式的制式军装。 他们三人往前走了一步，如同空中行走一样，一步迈入面前谁都无法进去的浓稠黑雾。 武装直升机里的那些当地驻军张大了嘴，一个个跟看神仙一样。 “前面那人是谁？！” “……不知道，可那是最高等级的蝠式空中战机！能够空间跃迁！只有元帅级别的人才能配备……” “难道是……？” “别瞎猜了，刚才接到消息，那是帝国特安局的大佬和他的两个副官，从帝都那边的北宸星域刚刚空间跃迁过来的。” …… 浓稠的黑雾里，绝望的夏初见正遗憾自己最终没能救下那人，后悔自己不该在六层小楼那里就打光那十万发子弹。 她握紧了探出刺刀的狙击枪，打算跟那些触手“拼刺刀”。 与此同时，三个身穿黑底银边制式军装的男人，就这样鬼魅般出现在她瞄准镜十字型视野里。 最前面那个身材最高，扣得严严实实的制式军装，勾勒出他彪悍的宽肩、精瘦的窄腰和逆天的长腿。 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他如同雕塑般挺直的鼻梁和完美的唇形，以及坚毅的下颌线。 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写着“贵气天成”四个字。 他凌空站在黑雾里，周身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银光，把他和他身边的人笼罩起来，漫天飘摇的粗大触手无法触及到他们分毫。 他身后两个男人拱卫着他，只警惕地看着四周，并没有抬头去看天上已经变成长方形的月亮。 这最前面的人正是北宸帝国最年轻的元帅大人霍御燊。 身后两人是他的副官康善行和孟光辉。 看着漫天翻滚的粗大触手，康善行和孟光辉都是吃了一惊。 “霍帅！这是遗种？！怎么这么多？！” 不过下一刻，他们就醒悟过来：“不对！这不是实体！这都是幻相！” 站在最前面的霍御燊一言不发，单手一翻，一支银色长弓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下一秒，一支金色长箭无声无息具现而出，搭在银色长弓之上。 霍御燊脸色冷峻，抬手弯弓，朝那黑黢黢的长方形月亮门激射而去。 噌！ 夏初见只听见一声回荡在天地间的激响。 她亲眼看见那金色长箭并没有像刚才那柄乌金匕首，或者那些激光武器一样，被直接反射回来，而是如同一道金色闪电，穿透漫天触手，划出一道弧形轨道，径直射入长方形月亮门！ 下一刻，漫天的粗大触手一寸寸瓦解，如同烟雾般凭空消失在夜空里。 就像刚才那根从飞行器舱顶透舱而入的触手，被她一枪打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长方形月亮门后顿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巨吼，像是不知名的远古异兽咆哮，又像是来自某个人类的痛苦嘶喊。 如同从遥远的旷野传来，又仿佛隔了万千星河，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扑面而至，充满了无尽岁月里沉淀下来的不甘和愤怒，还有满溢而出不可名状的残暴和疯狂。 同一时刻，整个黑色浓雾笼罩的区域都听见了这道嘶吼。 就如同西区那栋小楼周边的居民一样，南区的居民们也从睡梦中惊醒，在床上翻滚，像是脑袋里面有人拿着一把刀，正从里到外企图劈开他们的头，一个个疼得撕心裂肺。 他们受到的精神力压力，比西区那边不知道高多少倍。 很多身体弱一些的老人和孩子，已经在听见这道嘶吼的瞬间就死去了。 身体强壮一些的居民此时也不过是在生死边缘挣扎。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高亢的嗓音从远方响起，如同凤吟，又如龙啸，正好把那道恍如从无尽深渊，又好似从宇宙黑洞里传来的残暴嘶吼声给抵消了。 第8章 你在教我做事？ 这附近方圆十里的居民都好似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大汗淋漓地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夏初见对此毫无知觉，她只是觉得，那道从长方形月亮门背后传来的嘶吼声，实在太难听了。 之前，她还认为六层小楼那些触手怪发出的嘶吼声难听至极，可跟现在这道嘶吼声相比，那不是弟弟，而是远古重孙。 她扯了扯嘴角，默默开启了头盔上的声音屏蔽系统。 她的世界顿时安静了，也恰好错过了后面那道清亮的凤吟龙啸。 外面的夜空里，那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过后，天上长方形的月亮门居然蠕动着，蠕动着，又变回了银白色的圆形月亮，洁白无瑕。 黑雾也渐渐翻滚，开始一波波消散在天地之间。 夏初见狙击枪物镜视野里，看见刚才被触手串在尖端的那个灰色人影，随着触手的消失，失去了支持，正往下急坠。 不远处那个手握银色长弓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忙上前一步，接住了那个已经被触手穿胸而过的灰色人影。 那人已经死得透了，隔得那么远，夏初见也能从瞄准镜里看见他胸口上的大洞。 触手虽然灰飞烟灭，可它们造成的伤害确却是实实在在的的。 轰！ 随着黑色浓雾的散去，夏初见的飞行器也失去了依托，往下急坠。 夏初见回过神，忙再次手动操作，急剧拉升自己的飞行器，才没有继续往下掉。 这个时候，那射出金色长箭的男人，往夏初见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夏初见确信自己的飞行器处于隐身状态，对方应该看不到它的存在。 可再一想飞行器顶上那个被戳破的洞，她的底气又不是特别足。 行，溜了溜了…… 夏初见迅速手动给飞行器加速，一溜烟逃离南区上空，往北疾飞。 霍御燊手中的银色长弓悄然消失，他收回视线，在半空中自如行走，破开正在消散的黑色浓雾，走向外面悬停在半空中的蝠式战机。 身后的两个副官康善行和孟光辉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此时都有点心有余悸。 “……真险！幸亏那些不是实体遗种！只是幻相！” 他们抬着那个从长方形月亮门里跳出来的人，跟在霍御燊背后走出黑色浓雾。 那人胸口一个大洞，已经死得透了。 进入蝠式战机，霍御燊停步回身，目光冰冷肃杀，看向副官抬着的那个人：“……他死了，任务失败。” 两个副官神情微凛，后背爬上一层冷汗。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 孟光辉叹口气，不安地问：“霍帅，是不是送去尸检？” 霍御燊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孟光辉尴尬地挠了挠头，命令道：“把这人送去医疗组尸检。” 康善行也在安排自己的下属：“等里面的黑色浓雾散尽就可以进去了。探查署派人下去打扫现场，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另外，看看特安局行动署执行任务的那个小组是不是全军覆没了。” “是！” 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首长，仪器在外部空域检测到属于遗种的超高频率，请接受检查。” 霍御燊看也不看他，直接转身走人。 留下康善行在门口跟那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解释：“黑色浓雾里的那些东西不是遗种，用不着查。” “不是？可是仪器检测的频率一样……” “你在教我做事？” “对不起，康上校，是我错了。”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一脸惶恐不安，匆匆忙忙带着仪器躬身离开。 …… 五分钟后，地面上所有痕迹都被打扫干净，所有现场遗落的证物都被收集在一起，所有牺牲的特安局成员也被送入另一架鲲式运输机。 康善行来到霍御燊面前，神情严肃地汇报：“霍帅，行动署这次派去的小组，除了分部3区12组中尉组长易楠平以外，其余全部殉职。” “经过查验，他们都是被反射回来的激光制式武器杀死。” “根据我们的行动规则，遇到遗种，要有精神力强者出手，不应该用天基武器。” “这一次的行动失败，3区12组中尉组织易楠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霍御燊抬头，神情平淡至极，冷然说：“是易楠平下令开枪？” “对，刚刚问询过。可他说，是在目睹了一起遗种被常规武器打死的案子之后，才下命令用天基武器。” “遗种被常规武器打死？什么时候的事？”霍御燊手指一顿，“有行动视频吗？上传到总部了吗？” 康善行明白霍御燊的意思，马上说：“易中尉说上传了。” 霍御燊淡淡“嗯”了一声，收回视线，不再理会。 但康善行还站在他面前，没有离开的意思。 霍御燊又抬头，冷冷看他一眼。 “……现场捡到一些狙击弹弹壳。”康善行硬着头皮，把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弹壳双手呈递给霍御燊，“易组长说，有人用狙击枪救了他一命。” 霍御燊慢慢坐直了身子：“……狙击弹弹壳？现场捡到的？” “是，现场捡到的。” 霍御燊眼神微凝。 康善行秒懂霍御燊的意思。 刚才在黑色浓雾里，他亲眼看见霍御燊跟那些触手对仗过，有第一手经验。 因为黑色浓雾里的遗种，并不是实质存在，而是能量造出的幻相。 根据他们的经验，别说是幻相，就连实体遗种，天基武器也是对付不了的。 是谁那么有才？还能在那种情况下对着空气开枪？ 霍御燊目光扫过透明证物袋里的青铜色弹壳，不动声色又问了一句：“易楠平呢？” “他精神力被重创，才醒过来接受问询。” 霍御燊忽地起身，走出自己的单间办公室。 这架蝠式战机里面的空间非常宽敞，还有一个专门的治疗室。 霍御燊来到治疗室，看见易楠平躺在治疗室的医疗舱里，几个军医盯着仪器读数据，判断他的伤势情况，一边整理治疗方案。 见霍御燊走进来，治疗室的人一起举手行礼：“首长好！” 霍御燊没有任何表示，一言不发来到医疗舱边，站到医疗舱后面背光的位置。 跟着进来的康善行忙对着医疗舱上的通讯器说：“特安局木兰城分部3区12组中尉易楠平，我是特安局总部情报司司长康善行。” 易楠平全身舒展地躺在医疗舱里，刚刚醒过来的他接受了一轮问询，其实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反应很迟钝。 不过当他听见“情报司司长”几个字，立刻条件反射般清醒过来。 他对“康善行”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陌生，那可是特安局大佬身边最得力的副官之一，年纪轻轻就是上校了。 易楠平忙对着医疗舱舱顶的通讯设备虚弱地说：“首长好！我是特安局木兰城分部3区12组中尉易楠平。首长，我没有完成任务，没有接应到……我们的目标人物。特安局木兰城分部3区12组全军覆没，都是我的责任。” “我请求上军事法庭，为我的失职负全责。” 易楠平这时脑子里的记忆全回来了。 他想起了那反射一切攻击的浓稠黑雾，还有那些因为攻击反射而惨死的组员们，满心的惭愧和内疚涌上心头，他恨不得跟他们一起去死。 易楠平咚地一拳捶在医疗舱的开关上。 医疗舱的舱门很利落地往两边分开。 易楠平扶着舱壁，努力坐了起来，情绪激动：“首长！我不配躺在这里接受治疗！我要和我的组员在一起！” 康善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公事公办地说：“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忏悔的。” 易楠平：“……” 脸上顿时红的发紫。 好在他本来肤色深棕，就算脸红也不明显。 康善行拎着那袋狙击枪子弹壳递到易楠平面前，平静问他：“你说你被狙击枪救了？” 易楠平愣了一下，才忙点头：“是！当时确实是一颗狙击枪子弹打飞了反射回来的乌金匕首。要不然，那匕首会直接扎入我的眉心。”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双眉之间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是狙击枪子弹？你当时有仪器测量？” 易楠平摇了摇头：“我没有仪器测量，但是恰好我今天在生死关头觉醒了，实现了精神力的具现化。” 霍御燊站在医疗舱背后的位置，易楠平没有看见他。 他现在更是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整个人隐藏到暗处。 康善行明白霍御燊每一个举动的含义，他知道他是嫌弃易楠平啰嗦了。 康善行忙轻咳一声掩饰说：“易组长，跟今天的事无关的话，用不着说。” 易楠平明白自己没有表述清楚，红着眼圈补充说：“是这样的，今天面对遗种，我们本来是应该用精神力抗衡。” “但是随着那些遗种出现的，还有黑色浓雾，特别邪门，它不仅特别粘稠，有着巨大的阻力，而且还能反射一切攻击。” “我们小组成员用精神力完全不起作用，我就下命令，让他们使用天基武器。” “结果，他们都是在发射微型激光火箭筒之后，被反射回来的激光打死的。” “我才知道天基武器也不起作用，就最后努力了一把，居然觉醒了，实现了精神力具现化，是一把乌金匕首。我想用具现出来的这把匕首去救目标人物。” “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用精神力具现的乌金匕首依然被黑雾反射回来，直扎我的眉心。” “然后我清清楚楚看见一颗青铜色狙击枪子弹飞过来，打飞了我用精神力具现出来的乌金匕首。” 康善行只觉得匪夷所思，皱眉说：“易楠平，要不要我多给你一点时间组织你的语言？你自己想想你说的什么话！” “组织语言？您不相信我？！——我说得都是实话！”易楠平捂着胸口，努力嘶喊。 康善行往前走了一步，替霍御燊解释说：“易组长，你好好想想你自己刚才说的话。你一边说天基武器都不起作用，一边又说狙击枪子弹打飞你用精神力具现的乌金匕首。你的乌金匕首是精神力具现出来的，是能量造成的幻相。你告诉我，常规武器的狙击枪子弹，是怎么打飞你的精神力？” 易楠平目瞪口呆。 他只是陈述事实，确实没想过这个事实是不是“合理”。 而且，他这时也想到，既然黑色浓雾能够反击一切物理攻击，那在浓雾里开枪的那个人，为什么能射出子弹救他一命，没有被浓雾反击？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有意义的话。 康善行觉得他没有撒谎，容色稍霁，接着问道：“……是哪种子弹？” 既然易楠平那时候刚刚觉醒，他的五感，也就是视觉、嗅觉、味觉、听觉和触觉，会提升到另外一个层次，同样是b级精神力巅峰，觉醒过的，和没觉醒的，根本是天差地别。 从科学角度讲，他的视觉和听觉在觉醒之后，可以赶得上超高速摄像机了。 易楠平回过神，一点都不犹豫地说：“我晕过去之前看清楚了，是青铜色狙击枪子弹，直径二十九毫米左右，全长一百五十毫米，应该是宗氏军工今年最新出产的150号狙击枪子弹。” 康善行：“……” 他本来只指望易楠平说出子弹的颜色、形状和大致尺寸，并没有指望他连生产厂家都说出来。 易楠平察觉到康善行的难以置信，急忙说：“真的！还有，我恰好今天还处理了一个案子，那个案子里有人用枪！用常规武器打死了遗种！” “当时现场留下了十万发子弹的弹壳，都是宗氏军工的085号和093号全自动机枪和微型冲锋枪子弹！” “为了调查这个案子，我半小时之前才从光脑里调出了宗氏军工今年出品的所有子弹目录，恰好看见了150号狙击枪子弹！” “所以我才命令我的组员用天基武器！我想着都是热武器，常规武器都能打，天基武器只有更厉害！——没想到……没想到……” 易楠平捂着脸，泪水涔涔而下。 没想到一念之差，导致全组队友惨死。 康善行再次追问：“真有人用常规武器打死过遗种？” “千真万确！除了上传的行动视频，我还把那些遗种残肢，上交给特安局驻木兰城分部了。您可以去查！” 第9章 不给对方活路 “难道你在上一个案子里，遇到的真是实体遗种？不是幻相？” “……幻相？” “嗯，刚才你在黑色浓雾里看见的那些触手，不是真正的遗种，而是某些强大的存在，用能量制造出来的幻相。” 易楠平的脸一下子白了：“……只是幻相就这么厉害？！如果是实体……” 那简直不可想象！ 孟光辉知道他在想什么，把透明证物袋里的狙击枪弹壳朝他晃了晃：“是这样的子弹吗？” 易楠平定了定神，仔细看那透明证物袋，郑重点头：“对，就是这些子弹。咦？怎么这么多？我只记得一颗啊……” 康善行想起那漫天的触手幻相，缓缓地说：“……可能，对方不止开了一枪。” 易楠平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眼前一亮，激动说：“首长！那人肯定是想帮我们！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刚埋伏在南区的时候，南区上空有两艘小型飞行器对轰！” 站在医疗舱背后的霍御燊一向沉稳狠辣，见多识广，超新星在他面前大爆发都能面不改色。 可听完易楠平的叙述，他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康善行更加惊讶了：“你是说，曾经那幻相触手，也想毁掉那艘飞行器，但是只成功从顶端扎穿了飞行器，然后那根触手就凭空消失了？” “对，就是凭空消失了！当时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您说那些并不是真正的遗种，而是幻相，那就能说得通了。” 只有幻相被戳破才能凭空消失。 霍御燊疑惑却更深了。 他是直接跟幻相触手背后那遥远的存在比拼过精神力，才逼得它退却。 在他之前，还有人能用精神力消灭那些幻相触手？ 那得是什么等级…… 他皱眉沉思。 在那黑色浓雾里，他确实能感觉到夜空中的某个方位，似乎有什么物质存在。 但他感受不到恶意，因此并没有多此一举地打探。 看来，那个物质存在，应该就是那艘，没有被幻相触手毁掉的小型作战飞行器。 这边易楠平见康善行皱起眉头，以为他不信他，很是紧张地说：“首长，我们的头盔上都有自动摄像设备，您可以去看回放，我没有说谎！” 康善行听见易楠平说起这个，叹息摇头说：“我刚才检测了你们随身携带的设备，所有的电磁元件都损毁了，没有任何录像记录遗留。” 既然霍御燊说那黑色浓雾里的触手都是能量造成的幻相，那就能解释为什么电磁元件都损毁了。 因为那个地方发生了大规模磁场暴动。 易楠平的脸一下子垮下来，非常担心首长怀疑他说谎，急忙又说：“之前我们小队在北区处理遗种人质事件，也有视频，而且已经上传给特安局驻木兰城的分部云端系统。首长可以查看！我真的没有说谎！” 霍御燊不置可否，悄然转身离开。 康善行忙安慰易楠平几句：“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之后再说。” 跟着匆匆离开。 霍御燊回到自己在蝠式战机里的单间办公室，第一时间打开了特安局的内部账号，查看易楠平说的那个行动视频。 孟光辉和康善行这时都跟了进来，紧张地看着他。 对照着易楠平交上来的行动日志，霍御燊看完整个视频，脸色平静至极，简单说了一句：“视频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难道他们还敢篡改视频？！”孟光辉和康善行都惊了。 自打霍御燊上任以来，特安局就没有人敢动这种妖蛾子！ 霍御燊脸色淡然，眼神却很危险，如同在暴怒边缘，但又有着极大的克制，像是一座在深海里没有爆发的火山。 他的手搭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淡淡敲击。 康善行是两个副官里更细心的人。 他凑过去仔细看了一遍行动日志，再回想刚才看过的视频，恍然说：“视频好像是有问题，我们得再去问问易楠平。” “有什么问题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孟光辉弯腰，盯着那行动日志眯着眼睛一看再看，一边说：“日志上说，根据得到的情报，是邪教组织判官抓人质，进行三年一次的人牲大祭。” “他们赶到，发现了二十三个被拐的少男少女，不过已经全部死亡。视频上也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啊……问题在哪里？” 康善行看了霍御燊一眼，见他没有阻止他的意思，才轻声对孟光辉解释说：“你也说，是邪教组织判官抓人质进行三年一次的人牲大祭。” “根据我们的资料，这个判官组织三年一次的人牲大祭，需要的是二十四个少男少女。所以人质应该有二十四个人，可易楠平的视频和行动日志上却只有二十三个人，明显少了一个人。” “……就不能是那个判官组织在别的地方拐了一个人？可惜那二十三个人已经全部死亡，不然问一问他们就知道到底是多少人……”孟光辉嘀咕，还是觉得霍御燊和康善行有些草木皆兵。 康善行皱眉说：“小孟，你这理由根本不符合判官组织的行动常识。我们还是去找易楠平调查，仔细问他上一次行动的所有细节，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动用脑机接口，用机械智能查验他的所有记忆。” 霍御燊抬起头，冷漠看着康善行，只说了一个字：“……查。” 康善行明白霍御燊的意思，不管是少了一个人，还是在别处拐了一个人，都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御燊一言不发，看着他们离开自己的办公室，视线又回到面前的虚拟显示屏上。 不管怎么样，他知道确实少了一个人。 这少的一个，是谁？去哪儿了？为什么会少一个？ 霍御燊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此刻，对霍御燊来说，连热武器打死遗种这种事，都不那么重要了。 …… 霍御燊带来的蝠式战机和鲲式运输机隐身离开这里的时候，夏初见也正飞快疾驰。 从那三个人突然出现在黑色浓雾里，又凭空具现出一张银色的弓，和一支金色的箭，夏初见的直觉就疯狂预警。 她这个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得越远越好，她并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她驾驶着小队的小型作战飞行器，一路北飞，终于又来到暗夜狩猎者驻木兰城的分部所在地。 这时，叶世杰、李缚、宋明前和平琼也都陆陆续续醒过来了。 “出了什么事？” “我记得好像是……飞行器走错路了？” “不对，好像还有人偷袭我们……” 他们互相聊了聊，然后一起把目光投向夏初见：“初见，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又没事？” 夏初见想了想，也打算暂时什么都不说，只是心虚地看向飞行器舱顶的那个洞，说：“刚才叶队你们晕过去之后，这艘飞行器的自动驾驶系统就被远程控制了，我没办法，只好取消了远程控制系统，直接手动操作。” “确实有人偷袭我们，对方发动攻击，把我们的飞行器给打坏了。” 她指了指飞行器顶部那个洞。 叶世杰看了一眼，总觉得不像是常规热武器打出来的洞。 可也难说，万一对方有什么新型武器呢？ 他淡定地说：“没关系，反正协会可以修。这一次我们多歇一段时间，人要休息，机器也要休息。” 李缚在后座揉着太阳穴，头疼说：“一天之内连续两次被精神攻击，我觉得我那点精神力已经要退化成普通人了。” 宋明前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瘫在后座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平琼呻吟着朝夏初见伸出手：“初见，给我水，我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别瞎说。”夏初见轻斥她一声，递给她一瓶饮用水。 叶世杰也揉了揉太阳穴，再一次看了夏初见一眼，问道：“那你呢？我们都被精神攻击了，对方又放过你了？” 夏初见郑重点头：“我戴着头盔，用了隔音设备，对方应该是知道我是普通人，所以没有对我进行精神攻击。后来我又及时出动微型导弹，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叶世杰顿时脸都绿了：“微型导弹？！夏初见！你是不把我弄得弹尽粮绝不罢休是不是！” 夏初见想了想，把飞行器上自带的摄像系统打开：“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但真的是对方先动手的！我只是自卫反击！” 等飞行器上另外四个人看完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时都愣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知道夏初见在热武器上非常有天赋，可没想到，她能优秀到这个程度！ “初见出征！果然寸草不生！” “初见牛逼！初见牛逼！” “初见初见我爱你！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大家又唱又笑，很有些劫后余生的歇斯底里。 而且是一天之内的两次劫后余生。 这概率，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不是夏初见，现在那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就是他们自己！ 夏初见也在看那监控画面。 她意外地发现，之后发生在浓稠黑雾里的景象，一点都没录到。 整个画面，在她炸掉那艘梭形飞行器的时候戛然而止。 宋明前恍恍惚惚：“……被热核瞄准仪锁定的飞行器，还能用这样的骚操作逃脱……初见，你能去协会总部当教官了！” 平琼崇拜地看着夏初见，趴在她的座椅后背上，笑着说：“初见，我真高兴跟你是一组的！——跟你做敌人，那是睡觉都要做噩梦啊！” 李缚激动的连头疼都顾不得了，连声说：“队长队长！你看你看！初见还击得多厉害啊！那是绝对不给对方活路啊！” 第10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虽然一次打六枚微型导弹是奢侈了点儿，但是我们飞行器上有五个人呢！平均下来每人也就一枚多一点的导弹就救了一条命！——划算！划算！” 叶世杰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僵硬得点点头：“嗯，既然是对方先动手的，你的还击也算合理。只是……只是……” 他很想说，也不能一下子就发射六枚微型导弹啊！ 这么搞下去，贵族家也没有余粮啊！ 他们暗夜狩猎者协会里，只有每次领取新任务的时候才能获得装备，其余的时候得自己出钱买！ 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儿，被夏初见一天就挥霍了…… 叶世杰欲哭无泪。 可仔细分析，夏初见的这种方法才是最有效果的，这样才能确保对方绝对没有反杀的机会。 比如说一开始对方如果也用六枚导弹锁定他们的飞行器，那么夏初见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反杀。 这就叫走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 叶世杰心疼自己的弹尽粮绝，但还是说：“这一次就算了。还有，这次的事比较蹊跷，你们先不要跟别人提。” “连上头都不汇报吗？”李缚不解地问，“我们可是被伏击了！上头不准备为我们讨回公道吗？！” 叶世杰冷声说：“我们的飞行器自动驾驶系统被人入侵……” 夏初见马上接话：“叶队觉得，可能协会内部有内鬼？” 叶世杰一边在心里暗赞这小姑娘聪明，一边板着脸说：“协会的飞行器都由各分部的信息系统管理，特别是自动驾驶系统，没有底层密码，是不可能入侵我们飞行器的自动驾驶系统。” 这下连最不愿意动脑子的平琼都明白了，她白着脸说：“这一次我们被伏击，至少也有分部的人参与……” 协会内部有人想他们死。 飞行器里一时安静异常。 叶世杰也不敢再次使用自动驾驶功能，而是让夏初见继续手动驾驶，淡定地说：“反正那人已经被我们干掉，连对方的飞行器都成流星雨了。只要我们把这盘录像不上传，就能当无事发生。” “对方如果想挑事，正好让我们以静制动，看看是谁在幕后下黑手。” 夏初见点点头：“队长说得对。刚才好像有电磁屏蔽，想上传云端都不行。那趁这个机会，把飞行器上的监控换一个。” 李缚忙从备用设备里找出一个新的监控换上。 叶世杰说：“这两次都是初见出其不意救了我们，我觉得是因为初见是普通人，没有基因进化，更没有精神力，因此总是被对方忽视。万一以后有什么事，这盘监控录像放在她那里是最保险的。” 李缚、宋明前和平琼同时举双手赞成。 “初见就是我们的幸运星！放你那儿最合适！” 夏初见嘴角微翘，把那盘监控顺手放进枪匣，郑重说：“那就我保管了，各位队友都要小心，不知道协会里有谁想要我们的命。” “没事，大家都是赏金猎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人了。”李缚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挥手。 宋明前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琼也紧皱眉头，似乎在整理她得罪过的人的名单。 只有夏初见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倒霉殃及的小池鱼，大概率是队长叶世杰得罪什么人了，有人想他死，他们只是连带伤害。 她不动声色瞥了叶世杰一眼，很想离他远点。 叶世杰察觉她的小动作，抱起胳膊轻哼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应该是冲他来的，他的队员，只是被他这个城门殃及的池鱼。 叶世杰决定还是先送夏初见回家。 因为他和李缚、宋明前和平琼都住在木兰城的西区，只有夏初见住在北区。 夏初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她站在自家门口的空地上朝他们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 夏初见的家，在木兰城北177区，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区，住的都是工薪阶层。 这个小区在北区里，属于很靠东的小区，因为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东区。 从她家小区看过去，可以看见东面东区那些林立的高楼大厦。 东区全是这种摩天高楼，银黑色特殊建材建造的墙体，高大笔直，直冲云霄，还有无敌海景，专人打理，景观和安保都有保障。 而自己这个小区，却是一栋栋老式建筑，用的是已经淘汰的废旧钢铁和混凝土建造。 小区的楼房最高不过十来层，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楼与楼之间连一只手掌都插不进去。 没有景观，更没有安保。 一墙之隔，像是隔着一个世界的壁垒。 夏初见家租的房子，就在木兰城北177区e栋101号。 对，就在一楼，而且是最里面的一个小单间，只有一间房的小单间。 这个单间唯一的好处是有两个门，一个在楼道内，一个在外墙。 所以她可以不进楼道直接回家。 因为有这个在外墙的门，她在门口搭了个简易厨房。 一面靠着楼体当内墙，另外三面用廉价的废旧建筑板材搭建起来，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棚子。 棚顶也是废旧建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一下雨，那棚顶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跟噪音一样，经常被邻居投诉。 棚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长桌，上面放着一个二手电磁炉，是她们的主要做饭工具。 夏初见从这个简易厨房进了小单间。 单间里跟外面一个温度，冷得跟冰窖一样。 这几个小时里密集的战斗，让她精疲力尽。 她实在困得不行了，也没有烧水洗澡，直接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羽绒被睡着了。 睁开眼醒过来，才早上七点。 平时这个点，她应该起床去上学。 十七岁的她，今年是高中最后一年，明年夏天就要高考了。 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念书，平时忙于打工赚钱，哪里有时间读书？ 她的成绩也不好，也就各门功课刚好及格而已。 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而且就算考上，她也付不起昂贵的大学学费。 至于今天刚刚换到个人账号的五十万北宸币，那不是用来改善生活或者上学的，而是用来救命的。 夏初见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决定今天不去上学。 她用智能手环给老师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生病了，请假一天。 然后去外面的简易厨房烧水，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烧水洗澡的时候，她顺便把电饭锅插上了，用家里米桶里仅剩的一点米，和邻居陈婶送的黑松露野犀猪排骨，煮了一锅香喷喷的排骨粥。 黑松露野犀猪来自神秘的异兽森林，连夏初见他们这种低级狩猎人小队都不敢去的地方。 不知道陈婶怎么能一个月去一次“捡漏”。 夏初见一边洗漱，一边看着窗外，脑海里的思绪跟大草原上的野马似的，肆意奔驰。 又想着凌晨那两场战斗，死里逃生一样的经历，还是让她很警惕的。 她加入暗夜狩猎者三年了，就属这一次最危险。 幸亏她的枪法准。 夏初见决定要用更多的时间练习枪法。 幸亏她还有一点点枪械方面的天份，不然真没法在暗夜狩猎者里混下去。 她拿一块已经洗得发白的旧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脸上紧绷绷的，有点皴。 但她没钱买任何护肤品，哪怕最便宜的那种廉价化工产品，她都买不起。 换好衣服，外面已经天亮了，气温没有晚上那么冷，但也没有太阳，雾蒙蒙的，可见度不太高。 排骨粥煮好了，香喷喷的，让人食指大动。 夏初见却一点都没喝，只吃了一管满嘴塑料味的低级营养液，然后把排骨粥全部装在保温饭盒里，拎着去医院。 出门的时候，遇到刚从外面背着个大包袱回来的邻居陈婶。 她上下打量夏初见，笑着问：“初见，又去医院看你姑姑？” 陈婶知道夏初见跟她姑姑夏远方相依为命，在这个楼里已经住了很多年了。 夏初见也飞快打量了陈婶一眼。 看得出来，陈婶已经是收拾过了，但她的手背上，还是有一些还没愈合的伤口，脸上侧面有一道刚刚止过血的伤口，几乎从上到下，划破整张左脸。 这是又去异兽森林了？ 还是被她老公打的？ 夏初见在心里叹息一声，礼貌说：“陈婶早上好。” 陈婶掂掂背后的大包袱，满脸是笑：“你也早，比我姑娘起得早多了。” 夏初见笑了笑，不想谈自己，转移话题说：“陈婶，您又去异兽森林打猎了？” 夏初见加入暗夜狩猎者的小队已经三年了，但还从来没有接过去异兽森林的任务，因为太凶险了。 他们小队装备那么好，都不敢接去异兽森林的任务。 可陈婶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邻居，却每个月都要往异兽森林跑一趟。 每次回来都没有空着手的。 她知道陈婶是用这种方法贴补家用，还在为她女儿上大学攒学费。 因为陈婶的老公老是打骂她，说她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废物…… 第11章 少小不努力 陈婶朝夏初见眨眨眼，把背上那个大包袱放下来，悄声说：“是啊，又出去打猎了。可别说，快到冬天了，异兽森林那边的动物都在贴最后一批秋膘，肥得不得了！” 说着，她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才从大包袱里往外掏东西。 “初见，这是红松林下参，特别补身子，你姑姑身体那么虚，肯定用得着。” “这是老榕野蜂蜜，异兽森林那边的老榕树大概都成精了，能在它们身上做蜂巢的野蜜蜂，肯定也成精了，拿去吃，听说对女孩的身子特别好……” “还有这个，吃野生黑松露长大的野犀猪肋排，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又给你留了一扇。这一次打到的黑松露野犀猪特别大，已经在城外就分割好，肉都卖给城里的餐馆了……” 陈婶一边说，一边拿出很多东西送给夏初见。 夏初见十分不好意思，忙摆手拒绝：“陈婶您去一趟异兽森林不容易，真的不用给我了。我姑姑住院这三年，您就跟我亲姑姑一样照顾我，我可不能再吃您白食了……” 陈婶板起脸，做出生气的样子：“初见，你这是看不起你陈婶啊？！我虽然没有固定工作，可我每个月去一趟异兽森林捡漏，挣得钱比你陈叔的工资还高！再说这点东西又不要钱，都是在异兽森林里捡的，你不要，是不是嫌弃我捡垃圾啊？” 夏初见心里一暖。 “陈婶，异兽森林里危险重重，那怎么是捡垃圾？我要嫌弃，那真是不知好歹了……”她看着无法推脱，只好收下。 再说红松林下参还确实是补身体的好东西，在外面药房买是天价，还不一定能买到真的，夏初见确实想给姑姑弄点好参补一补。 而且她现在不是没钱了，不用再白吃人家的东西。 要不是因为陈婶没有智能手环，夏初见现在就能马上转钱给她。 她打定主意，从医院里回来之后，就去取现金给陈婶。 “这就对了！咱们都是邻居，你还是我家姑娘的同学。你姑姑没生病的时候，也挺照顾我家姑娘的，还给我姑娘补过课，于情于理，我都该照顾你的。”陈婶豪爽笑着，朝她点点头，又把包袱扎起来。 夏初见也要把东西拿回家去。 她一边收拾，一边好奇问：“陈婶，异兽森林真那么好吗？” 好像有很多她听都没有听过的珍禽异兽和珍稀植物。 陈婶的手一顿，移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说：“异兽森林太危险了，我第一次去，也是吃了大亏的。后来只在靠近木兰城的那一片异兽森林边上转悠，才敢捡点别人不要的东西。” 见夏初见明显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陈婶语重心长劝阻她：“初见，不是陈婶吓唬你，你知道异兽森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因为里面有异兽？” “对啊，那可不是一般的野兽！你见过十米高的老虎吗？见过盘起来像一座山的蟒蛇吗？还有会喷火的飞鼠，会放毒的锦鸡，至于那些草啊，荆条子啊，还有大树啊，都是一不小心就会要人命的！”陈婶悄声对夏初见说着异兽森林的凶险。 “还有啊，异兽森林最危险的地方，在极北之地。极北之地最核心的地方，叫‘生命禁区’！我就没有听说有去了极北之地还活着回来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陈婶终于把大包袱收拾好了，抬手揉揉夏初见的头发，“小姑娘家家的，就应该好好读书，考上个好大学，再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不然以后就只能跟陈婶一样，一把年纪了只能去异兽森林边边儿上拎着脑袋讨生活。——这就是少小不努力，老大捡垃圾！” 夏初见眨了眨眼：“陈婶，现在大学学费那么高，我家里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想上大学，也得攒学费啊。” “其实啊，你姑姑的病是绝症，根本治不好，干嘛花这么多冤枉钱？你也得给自己考虑考虑。”陈婶同情地看着夏初见，低声劝道。 夏初见抿了抿唇，用手捋捋头发，认真说：“也不算花冤枉钱。能救命，不管花多少钱都值得。” “可是你已经把你们的房子卖掉了，现在是租的房子。你姑姑要知道……”陈婶叹了口气，“还有，你明年就要高考了，我听说你这些天经常不上学，是去医院照顾你姑姑？那你的学习怎么办呢？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陈婶的女儿跟夏初见是同学，在同一所高中，大概是听她女儿说了她的事情。 夏初见知道陈婶是好心，但是她们的情况不一样，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她微微笑道：“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您忙，我有事先走了。” 她的姑姑夏远方，在木兰城的帝国892号官方医院里已经住了三年院。 …… 夏初见拎着保温饭盒，乘坐内城悬浮列车来到姑姑所在的病房。 她住的是单人病房，不是最昂贵最奢华的那种病房，但也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看护的。 一年的费用要一万多。 三年前，夏初见做主卖了家里那套廉价的房子，才有了一点钱，可以让姑姑得到她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好照顾。 站在病房门口，夏初见刚要敲门，病房门却打开了。 姑姑的主治医师沈钧奕正要从里面出来。 夏初见忙微笑问好：“沈医师，您来查房吗？” 沈钧奕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面色白皙，一双深邃的眼睛亮而有神，眼角有着深深的纹路。 穿着一身白大褂，眉头总是微微皱着，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见夏初见，他也点头问好：“初见来了，你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醒过来。” 夏初见往病房里面瞥了一眼，认真说：“我有话要给您说，对了，我给您带了新鲜的排骨粥，是我姑姑教我做的，您最喜欢的口味，正好赶得上您吃早饭。” 沈钧奕没有推辞，从她手里接过保温饭盒，点点头，侧身让她进去。 夏初见轻手轻脚走进去，来到夏远方的病床前。 因为常年病痛，她的肤色憔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头发也是枯黄的，枕头上还掉了不少头发。 瘦的皮包骨，完全没有当初端丽娴静，书卷气十足的高雅模样。 夏初见小心地给夏远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走出来。 二十四小时看护的护工已经等在病房门口了。 夏初见朝她也礼貌地点头打招呼，才跟着沈钧奕离开。 沈钧奕带她去他的办公室说话。 打开保温饭盒，沈钧奕把粥舀出来，放到两个碗里，也给了夏初见一碗，“来，一起吃。” 夏初见确实好久没有吃过真正的食物了，除了那些极为难吃的低级营养液。 她舔了舔唇，无法抗拒正常食物的芳香，默默接过碗，慢慢吃起来。 沈钧奕一边吃粥，一边跟她说话。 “初见，我还是三年前那句话，你姑姑的病，其实是基因方面的疾病。在我们北宸帝国，这就是绝症，治不好的，你不用再浪费钱了。” 他冷静地看着夏初见，眼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隐痛。 他跟夏初见的姑姑夏远方是熟人，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很难过。 夏初见没有说话，不安地在座位上换了一个姿势坐着，小声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您尽管说，需要用什么药，找什么人，或者要送到北宸星那边的帝国医院总部，我都愿意！钱的方面，您不用担心。” 北宸星就是北宸帝国的帝都所在地。 她刚刚换到一笔巨款，哪怕拿到北宸星那种高消费的地方，也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沈钧奕有些意外地看了夏初见一眼。 他很清楚这对姑侄的经济状况。 自从夏远方三年前突然晕倒，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因此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医保。 所有的医药费，都是夏初见真金白银拿出来的。 他也知道为了让夏远方得到最好的治疗，三年前，才十四岁的夏初见，就毅然决然把她们姑侄俩唯一的资产——那套廉价房，卖了三万块钱。 夏远方一直处于昏迷当中。 夏初见还是个未成年人，因此卖房的时候，是沈钧奕这个主治医师写了证明，证明房主夏远方已经没有行为能力，这样才能通过律师，让夏初见这个唯一的亲人，也是一个未成年人，有资格卖房。 但是那笔钱，也只够夏远方住三年院而已。 他知道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寻求别的治疗方法，因此才劝她是不是要放弃治疗。 “你哪里来的钱？”沈钧奕忍不住问了一句。 夏初见眼神有些飘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坚持问：“沈医师，您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听说利氏医疗集团，不是号称所有病都能治疗吗？早年那些什么癌症，都已经被他们攻克了，为什么基因方面的病，却是绝症？” 北宸帝国里，帝国医院算是官方给平民百姓办的医院，而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非常昂贵的私立医院。 北宸帝国绝大部分平民阶层都没有钱去私立医院。 而利氏医疗集团，就有着北宸帝国里最高端的私立医院。 第12章 禁止基因研究 沈钧奕叹口气，一边打开电脑查询，一边说：“这跟在哪个医院没有关系。我们北宸帝国，一直严禁进行基因方面的研究。一旦发现，就是重罪。国立科学院里都没有基因研究的分支。你说，这要怎么治？” “明明有那么多基因进化者，为什么要严禁基因方面的研究？”夏初见瞪大眼睛，十分不理解。 沈钧奕淡淡一笑：“初见，你是不是经常逃学？” 夏初见：“……” 这跟她的问题有关系吗？ 沈钧奕接着说：“因为你如果好好上学，就应该学过，我们北宸帝国信奉的是基因自然进化，不允许有任何外力干扰。一旦被干扰的基因，就会像那些类人贱民和奴隶一样，会留下影响子孙后代的恶劣后果。” “所以北宸帝国从立国之初就立法严禁进行基因方面的研究，一旦违反，会苛以重罪。” “那些基因进化者，都是自然实现的基因正向突变，不是用化学药物干扰的。——这都是课堂上教过的。” 夏初见嘴角抽了抽，不甘心地问：“可我姑姑之前明明好好的，却突然晕倒，再也没有醒过来，真的是基因方面的原因吗？” “嗯，晕倒的原因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你姑姑的身体其实早就出问题了，这些年她一直忍着，也没进行治疗。三年前的晕倒，只是一个诱因，并不是直接原因。就像是一个外表良好，但是内部千疮百孔的标杆，风一吹，就倒地不起了。” 夏初见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失望和哀伤。 她喃喃地说：“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刚刚换到了钱，她还以为姑姑有救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三年来一直满怀信心要救姑姑，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夏初见，眼圈渐渐红了。 眼尾那彼岸花般的红色胎记，也越发红得刺眼。 沈钧奕不忍再看，收回视线在医院内部的医疗网上查询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 夏初见忙抬头，充满希翼地看着他：“沈医师，您是不是找到什么办法了？！” 沈钧奕说：“我刚刚在内网上看见消息，说澹台斯年教授最近刚被评为院士，马上要调到帝都皇家科学院去了。临走之前，他要在整个木兰城医疗系统内部做最后一次学术报告，就是有关基因进化方面的内容。” 说着，他看向夏初见：“说不定他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治疗你姑姑的病。” “澹台斯年？他是皇族？” 沈钧奕点点头：“算是宗室，但已经是非常偏远的一支，他本人连贵族都不是，只是公民。” 夏初见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她只知道“澹台”是皇族的姓氏，对宗室、贵族和公民之间的关系，不是很懂。 沈钧奕笑了笑，耐心解释说：“皇族是姓澹台，但并不是所有姓澹台的都是皇族。皇族里没有登上帝位的宗室，在新皇登基之后会降等为贵族。” “贵族三代以后，就成为公民。我们北宸帝国，只有四大贵族是世袭罔替，别的贵族，都传不过三代，哪怕是宗室也不例外。” “哦……”夏初见悻悻翻了个白眼，“但是他们再降等也是公民，绝对不会降为平民，是？” 沈钧奕笑了一下，“那当然。北宸帝国里，最高等级是皇族，其次是贵族，再次是公民。然后才是平民、贱民和奴隶。” “这些宗室再不济，也是跟皇帝一个祖宗，怎么会降为平民呢？不过，让他们最后降等成为普通公民，总比他们世世代代都是皇族或者贵族要好一点，是？” 夏初见不懂政治，也不关注，她似懂非懂点点头。 沈钧奕也不再多说这方面的内容，继续说：“这个澹台斯年教授，是利氏制药的首席科学家，也就他那个身份，能做一点跟基因擦边的研究。” 夏初见听见“利氏制药”，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说：“我能去听他的讲座吗？您也说是医疗系统内部的讲座，那外人能去吗？” “没问题，是远程会议，就在下午一点，你到我的办公室，我有权限可以让你旁听。” 夏初见答应下来。 现在离下午一点还有一段时间，她先回姑姑的病房，跟那看护一起，给依然昏迷的夏远方洗澡，然后按摩。 一套操持下来，已经到中午了。 她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但是她忍着没有吃，因为连一毛钱一管的低级营养液，她也得省着吃。 去姑姑的病房喝了口水，随便收拾收拾，在十二点五十左右来到沈钧奕的办公室。 …… 下午一点整，会议准时开始。 全息三维投影的会议室内，澹台斯年一个人坐在讲台上。 他是个保养得很不错的男人，虽然六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像是才四十多岁。 作为北宸帝国的科学家，这个年纪正是年富力强出成果的时候。 他在讲台上播放三维全息投影的数据和图片视频展示，特别的莫测高深。 澹台斯年很学者气质地笑了笑，开始演讲：“我们认可，人类的基因是最完美的，最稳定的，不可干预，不可错乱。” “百万年前，人类不懂珍稀自身的基因，企图充当造物之手，进行各种基因编辑和基因混合，最终祸乱了人类，导致了类人的出现。” “百万年后，我们北宸帝国还有数以亿计的类人，依然处于人型和兽型混乱交替的阶段，基因极不稳定。这就是前车之鉴。” 说着，几幅看起来非常真实的全息动图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马的生物，也有长着猪头，脖子以下却是人。 还有的是在动物和人型之间切换的动图。 这些就是澹台斯年说的“类人”。 夏初见对这些类人并不陌生，因为木兰城的南区就是专门给类人里的贱民居住的。 她只瞥了一眼这些全息动图，就移开视线，继续聚精会神听讲座。 澹台斯年继续娓娓而谈：“……因此在混乱时代结束之后，帝国的第一任皇帝下令禁止对人类基因进行研究，也是为了保障人类基因的稳定性，更是为了符合科学伦理，不再让人类基因受到异类基因的污染。” “但是，人类基因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一直处于进化发展当中，当它自然突变的时候，我们就有了自己的基因进化者。” “三年前，木兰城出现了一种罕见生物，被称为‘遗种’。这东西竟然能够快速污染人类基因！” “它的出现，说明我们必须要加快人类基因自然进化的步伐。不然的话，我们会被别的物种征服，沦为类人一样的贱民或者奴隶。” “经过我多年的研究中，我发现有些天然药物，可以在不干扰天然基因的情况下，促进基因的自然进化。这个成果，已经发表在今年九月的《帝国自然科学学报》上。” 澹台斯年讲的内容，夏初见听得似懂非懂。 但是沈钧奕却是频频点头，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 在澹台斯年演讲结束，开始解答问题环节的时候，沈钧奕终于抓住机会问了一个问题：“请问澹台院士，一个基因病患者，有可能成为基因进化者吗？” “当她成为基因进化者之后，她的基因疾病，会痊愈吗？” 澹台斯年颇有兴趣地看向沈钧奕的方向。 因为是远程网络会议，在沈钧奕的操作下，他只能看见沈钧奕一个人，并不知道沈钧奕还带了一个人旁听这个讲座。 在他眼里，他就在跟沈钧奕一个人对话。 澹台斯年对沈钧奕笑了笑，赞许地说：“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实不相瞒，我正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从理论上说，一个基因病患者，也可能基因突变。当然，这个几率可以低到忽略不计。但是理论上是成立的。” “当一个正常人实现基因突变，只会是正向突变，会让这个人成为基因进化者。” “而一个基因本来就有问题的人如果出现突变，会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正向突变，那意味着他的基因突破自然枷锁，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会跟那些基因进化者一样，成为新人类的代表。他的基因病也就自然痊愈了。” “但也可能，是反向突变，会造成他的基因进一步恶化，别说治病，很快整个基因链都会崩溃，生命会很快走向终结。” “根据我们的观察，基因病患者，从来没有出现过基因突变的情况，哪怕是反向突变也没有出现过。他们的基因啊，病得很稳定。” 远程会议系统里，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夏初见拳头硬了。 别人的伤痛，只是某些人眼里的笑料。 真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人类的悲欢从来就没有相通过。 澹台斯年倒是没有笑，他很慎重地说：“所以你说的这种情况，虽然理论上成立，但在现实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过……”澹台斯年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圜。 让一颗心跌到谷底的夏初见，又莫名升起了新的希望。 澹台斯年继续说：“我发现，有一种叫做‘空桑’的植物，可以促进基因的自然正向突变。可惜的是，空桑实在太稀有了。百万年来，在我国历史上，只记载过一次它被发现的经历。” “也是因为太过稀有，在帝国法律上，‘空桑’不算是化学药物，用‘空桑’实现的基因正向突变，不违反帝国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