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懂王》 第1章 死而复生,梦回大唐 初夏的大唐长安。 “快跑快跑,崔府的二少爷来逛街了!”随着一声喊,崔府外整条街上一阵慌乱。 店铺家家关门闭户,商贩挑着担子直接开溜,顾客不是躲进附近的店里,就是往其他街道逃去。 特别是家有大姑娘小媳妇的,全跑去厨房拿着锅底灰一个劲的往脸上抹。 “都是你个没用的东西!让你早点出来你不听,你看看,这下又没人了!”崔俊骑着马,挥着马鞭子骂着身边的随从。 这些人也有苦说不出,你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有人敢在您这小祖宗面前晃荡吗? “没劲没劲,去平康坊转转。”崔俊说着就要打马而去。 这些仆从一听就一个哆嗦,这平康坊是什么地方?乃是烟花柳巷之所、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上次二公子跑去那里,醉倒勾栏院,宿醉不归。回家不但被禁足一月,就连他们也被老爷扣了月例钱。 “少爷,要不,咱们去城外狩猎?”作为崔俊的老跟班,来福自然知道必须让少爷每天都开心。否则,这憋了一个月的纨绔,不折腾到城卫禁军金吾卫出来才怪。 “妙啊!”崔俊这个高兴啊,立即打马回府,取了弓箭就往城门外去。 “少爷!等等我们!”来福带着一帮仆从在后面急追。可是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 崔俊打马往城西外的小丘而去,这边树木茂密,猎物又多。这不刚到小丘处,就发现了一只野兔。 弯弓搭箭,一箭而去却是失了准头。野兔被惊,慌不择路而逃。 崔俊催马赶上,凑近了又是一箭,这下正中野兔身躯。 “嘿嘿,看你往哪里逃。等下拿回去烤了吃。”崔俊下马抓起死兔子正自得意之时,却突然见着山丘后有一抹紫色身影闪过。 “谁?”崔俊眼尖,早就瞄到了那是个女子。 丢了手里的死兔子,也不顾马匹,崔俊抬腿追了过去。 只见土丘后有一紫衣女子,正靠在一株树旁。 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按着肩膀,肩膀处似乎、好像……隐隐有斑斑血迹。虽说现在那女子按着肩头低垂着头看不清样貌,但是就她这身材,啧啧啧已然让崔俊怦然心动。 “诶呀呀,姑娘受伤了?来来,本少爷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容我为姑娘疗伤。”崔俊探手在怀,摸出个精致小瓷瓶来。 “滚开!再敢靠近,我杀了你。”女子抬头,身子却是紧张得有些发抖。 紫衣女子一抬头,可是把崔俊看呆了,峨眉粉黛、杏眼桃腮。眼神中透着些不一样的神采。这女子不但美,还有一股子英气。 咽了口口水,崔俊壮着胆子小心靠近。眼见女子只是警惕望着他,眼中多有苦楚,些许带着些惊慌之态。这不就是活脱脱一只软绵绵的小白兔嘛。 崔俊这胆子就肥了,以为这小娘柔弱好欺负。走到近前,伸手就去拉女子。 哪知,女子按着肩头的手突然一挥,一阵香风飘来。 崔俊鼻子嗅了嗅,立时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女子起身踢了踢崔俊,见他没反应,便立时变了副样子。凤目精光一闪,嘴角带着蔑笑道了声:“登徒子。” 蹲下身,在崔俊身上一翻摸索,顺走了他随身带着的铜钱,以及一块玉佩。身形一展几个纵跃,跨上崔俊溜缰的坐骑,往北疾驰而去。 等到来福带人找到崔俊时,崔俊已经凉透了。崔俊的尸首被抬回长安城,消息立即传开。 这下可好,五姓七望之一的崔府家纨绔二少爷莫名其妙翘了辫子,不但惊动了京城里的人,还惊动了皇帝老爷。 高高挂着白绸子,一片素缟的崔府,迎来了代表皇帝老爷来慰问的三皇子李恪。 崔明德带着大儿子崔士元前去迎接,抹着老泪感谢皇帝的天恩浩荡,跪下对着皇宫所在之处“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 李恪慌忙扶起崔老爷子,直说让崔明德节哀顺变,自己也要按着老爹李二的意思前去拜祭一下短命的崔俊。 崔府的内堂成了灵堂,灵堂内尽是白衣素缟之人,以及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哭的最伤心的就数崔俊的母亲王氏。这“嗷唠嗷唠”地一声接着一声,任谁听了都觉得揪着心。 老天爷似乎也被这位慈母的哭声感动,夏日里便是一阵惊雷隆隆响,紧接着就是乌云滚滚来。 “咔嚓、咔嚓、咔嚓。”老天爷对准灵堂直接落下三道惊雷。 先后劈开了屋顶、劈碎了棺木、电得崔俊的尸身冒了白烟,吓傻了灵堂内的一众人。 “老天爷啊,我儿他是造了什么孽,在死后还要遭雷劈啊?”王氏捶着胸口对着屋顶破洞露出的天空哭喊着。 “娘啊,节哀,二弟这是被老天爷用雷接引上天做神仙了。”崔士元哭着劝王氏。 “造孽啊!为啥要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崔明德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咳咳咳……”正在此时,一阵咳嗽声从冒着青烟的棺木中响起。 一只手掌一抬,推开了上面破破烂烂的棺材板子。 一段焦炭般黑漆漆的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你妹的,谁家装修这么吵?” “嘎!?诈尸了!” 崔府灵堂顿时一阵慌乱,逃的逃,爬的爬,吓尿的吓尿,翻白眼的直接就往地上倒。 崔家老大崔士元抱着王氏直哆嗦,老爹崔明德抽出腰间的长剑,在边上一起打着颤。 “你们谁啊?拍古装电影呢?”这段焦炭会说话,还会龇牙笑。 “不对啊?我昨天下了晚班不正在码字吗?咋就到了片场?” “诶诶,等会儿,我脑瓜仁好疼。” …… 焦炭说着一下便倒了下去,脑海里一段段记忆碎片开始连接重组。 等了许久,未见崔俊的尸身再有异动,崔明德握了握手中长剑,一步步靠近棺材,哆哆嗦嗦用着剑尖轻轻捅了捅崔俊尸身的脚底板。 “诶呦!疼疼疼!你丫有病啊?”那黑乎乎的人又一下坐了起来,捧起被崔明德用剑捅的那只脚,拿嘴直吹气。 “嗷唠。”王氏吓晕了。 “妈呀!”大哥崔士元也吓晕了。 “当啷”崔明德的剑掉在地上,身子控制不住地筛起了糠。 黑乎乎的人放下脚丫子挠挠头,对着崔明德一抱拳,咧嘴一笑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嘎!”这下崔明德也两眼一翻也晕了。 “这都啥心理素质啊?”崔俊跳出棺材,身上焦黑的布块随之散落。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都一览无余。 “诶呦喂,这可有伤风化。”崔俊扯下了灵台上的白绸子将自己裹上,大摇大摆回了自己住处。 这时候整个灵堂里没晕过去的只有那李恪,不过这货也没啥胆色,现时只觉裤裆里都是潮潮的。 眼见崔俊走了,李恪便连滚带爬跑回去找老爹李世民汇报。 第2章 自制蚊香,献于娘亲 这崔家俊哥儿诈尸可是大事,李恪瘫坐在老爹李世民的书房里,嗑里磕巴说了半天才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李世民眨巴眨巴眼睛瞪着李恪看了许久,见自己儿子不像发疯的样子,便信了七八分。 打发李恪回去休养,李世民招来几个太医让他们去崔府看看。 此时的崔府,崔俊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秋月!给少爷打洗澡水,少爷要沐浴!要更衣!” “少、少……你、你、你……” 秋月蹲在墙角,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没事没事,少爷命大,只是晕了过去,这叫假死知道不?” 经过崔俊一番不科学的解释,秋月才稍稍安心,打来了洗澡水让崔俊沐浴更衣。 露出本来面目的崔俊,在自家屋里接受了家长与匆匆赶来的太医们的盘问。 反正不管谁问什么,崔俊就这么一句话:“不知怎么就晕了,不知怎么又醒了。” 崔俊现在除了胸口处有一道雷电留下的疤痕,啥伤都没有。 崔俊能说啥?能告诉他们自己叫方俊?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却作死爱写作? 还是说,自己赶稿时发生了心肌梗死,现在还欠着两章没更新? 可拉倒,这就是个穿越,也算是老天爷给了自己机会重活一世。 两个白胡子老太医奉旨来给崔俊检查身体,来来回回掐摸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告辞回去复命。李世民听闻崔俊无事便也不再惦记这事。 要不是今年的漕运还要指望着崔家的运力,李世民可懒得放下身段如此讨好崔家在长安的这一支旁系。 既然崔俊没死,那么崔府这灵堂也撤了,屋顶也修了,烂棺材劈了当柴烧,门口也撤下了白绸子。 不过,崔俊这一活,长安城又是多了好些个异闻八卦,这纨绔好好的死了就死了呗,为啥又活了呢? 只是崔俊似乎转了性子,连着好几天都在屋里啃书本,没出去嚯嚯相邻。 倒不是崔俊不想出去,而是他这一世传给他的记忆有些缺失,他得尽快了解这一方风土人情,莫要给人看出破绽。 只是这大唐的生活,却是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美好。 “这什么劳什子纸张啊?又粗又糙的。还有好些个书是一卷卷的竹简。” 崔俊扭了扭酸痛的脖颈,又看了看桌上的白煮肉、白米饭、水煮青菜和蘸盐,差点没反胃。 “落后,太落后了。别说ktv,连个炒菜都没有,更别提我最爱滴红烧肉了啊~” 反正这饭他是没胃口吃了,随便嚼了点白煮肉就算对付了。还有这蘸肉的盐巴也是一股子怪味儿,看着还灰不拉几脏兮兮的。 让秋月撤了饭食,崔俊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摊开手掌一看,却见掌心一小滩血迹上,一只蚊子已经归西。 嘟嘟囔囔骂了几声,崔俊喊来来福:“来福,去给我买些艾草、蒲棒、雄黄、丁香、陈皮、浮萍和木炭回来。” 来福没动,看着崔俊缓缓伸出了手掌:“少爷,给钱。” 崔俊一拍脑门,翻箱倒柜找出几十文钱交给来福:“够了不?” “够了够了,小的这就去买。”来福说完就往外跑。 “多买点!要干的!别省钱!”崔俊追出去嘱咐了一句。 “少爷放心,少不了!”来福远远应了声,转个弯便不见了踪影。 事实证明,崔俊低估了大唐铜钱的购买力。来福用这几十文钱买回来多少东西?呵呵,整整两麻袋! 崔俊看着堆在屋子里足有半人高的两大袋东西,再看看满脸讨好样的来福,再看看那两大袋东西……算了,买都买回来了,也挺好的。 崔俊挽起袖管,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小药碾子、药杵等物,喊来旺财与秋月开始将这些东西统统捣碎磨粉。 一时间,屋里全是药材的味道,还有不少粉尘飞扬。 捣好得药材粉末,被崔俊全部倒在一个大木盆内。 加了点水和木炭粉,调匀成泥巴装,再搓成一根根筷子粗细的条条,放在窗台上吹风阴干。 “少爷啊,您这是弄啥呢?这味道老大老大的,熏死个人了。”来福连打两个喷嚏抱怨道。 “嘿嘿,这可是好东西,就是拿来熏人的。”崔俊嘿嘿笑道:“别给少爷我叽歪,快点干活。这东西等你们用了就知道好处了。” 崔俊这边的动静早就被人上报给了王氏,听闻儿子在小院内鼓捣药材,王氏倒也没在意。 反正不管崔俊干什么,都比他跟着那帮子狐朋狗友去大街上胡闹要好得多。 “翠环,扇大力些,这蚊子闹人,你不用力扇,可赶不跑他们。”王氏听着耳畔蚊虫“嗡嗡嗡”地吵闹声,颇是心烦。 “夫人,环儿都扇了两个时辰了,胳膊快断了呢。”翠环娇声抱怨。 “行了行了,瞧你这样子,怎一点不像徐家妈妈那般勤快。”王氏皱眉看了眼翠环,甚是不喜。 “夫人,我还小嘛。”翠环嘟囔一句,手中的扇儿倒是听话停了。 “随我去俊哥院里看看,也不知他搞什么鬼。”王氏起身打了湿巾稍稍擦了把脸,理了理衣衫,往外行去。虽说不在意崔俊鼓捣药材做什么,但是心里的好奇却也不小。 翠环跟在王氏身后,心中儿却是打着小鼓。崔俊小少爷诈尸那会儿她也是在场的,第一时间吓晕过去的那批人里就有她。 加上后来那些老妈子神神秘秘的说诈尸的鬼故事,回到自己屋里,她是没少烧香拜佛的求平安。 后来听秋月说起崔俊少爷是假死复活,翠环的心中才没那么害怕。只是现在却要跟着王氏去见崔俊,还是让她有些胆怯。可夫人王氏要去寻那崔俊,她一个丫鬟又不好不去,所以只能提心吊胆地跟着。 来到崔俊的小院附近,王氏便抽着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翠环,我这几日被这暑热弄得心烦,鼻子也不怎么灵光。你闻闻,这里是否有甚异味?” 翠环一路想着心事,本就没有留意周围。现在被王氏这么一问,抽了抽鼻子立时有股子怪异的味道飘进鼻内。 “夫人,是有股子怪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一般。” “烧着了?”王氏闻言一愣。 再次细细嗅闻之后,一跺脚便往崔俊院子里跑。原是她抬眼时,已经见到崔俊屋子里飘出的淡淡青烟。王氏一路小跑,刚到院门口,却被一人撞了个满怀。 王氏正要发怒,却见撞进自己怀里的正是崔俊。 “我滴小祖宗啊!你这又是犯了啥癔症?”王氏埋怨崔俊。 “娘亲,孩儿没犯癔症呀?”崔俊一脸懵逼。 “那你这房子咋就着走了水?”王氏指着还在往外冒青烟的屋子问道。 “啊?那个不是着火,是孩儿在用蚊香熏蚊子呢。”崔俊道:“只是用量多了些,孩儿才跑出来透透气。” 王氏可不怎么相信,将目光转向跟在崔俊身后的秋月:“秋月,你平时最为老实,少爷说的可是真的?” 秋月连忙上前行礼道:“少爷说的是真的,我们今个做了许多蚊香,少爷说先试试,就点了一把,哪曾想蚊香烟大,熏得我们都受不了了才跑出来透气。” 秋月说完拿眼瞅王氏,见她依旧满脸愠怒的样子。怕王氏不信,自是去一旁竹架上取了一个竹荜芨过来与王氏看。 第3章 锅底炙肉, 明德起疑 秋月端来的荜芨中正有许多一尺来长黑乎乎的线香。 “你这孩子就知道胡闹,那蚊子是能用香能熏死的?”王氏看了眼这些粗细不一的黑色线香,满是嫌弃之意。 “娘亲莫要不信,现下烟也少了,我去把门窗开了通通风,娘亲自去屋里看。”崔俊说罢对着来福示意,来福和旺财应了声,便去开门开窗。 稍等,屋里不再有烟雾飘出,崔俊便引着王氏入内。 “呀!”当前引路的秋月才进屋便惊呼了起来。 原是地上落了一地的死虫子,这里面不但有蚊子,还有苍蝇与一些细小甲虫。 “嘿,没成想,我整日间却与这些小东西同眠。”崔俊调笑。 王氏见了这一地的死虫子,也是感到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娘亲,用这蚊香熏了屋子,至少一日间都不许那蚊虫进来,等下我让秋月去找些薄纱来做了纱门、纱窗,那蚊子便不会再能进屋扰人了。” 崔俊说罢,便让秋月去扫了这一地死虫子。顺带着把自己的被褥全都拿去院子里暴晒。 “这倒是好,你也不必亲自做这些,家里有的是木匠、老妈子,那什么纱门、纱窗的,你自画了图样让下人去做。”王氏也是有着自个儿的心思,这东西若是有用,便也给自己和大郎院里做些。 “瞧你平安无事,为娘便也放心则个,你且好生修养莫要累着。”王氏嘱咐几句,便喊着翠环回去。自然临走时还带了晒干的蚊香,这东西回去试试也好,那蚊虫着实恼人得紧。 蚊香的效果自是很好,王氏在屋里点了两根,一个下午都在竹榻上安然午睡,并无一只蚊子敢近身。 初闻还有些怪异的蚊香味儿,现时也不觉得太过难闻了。 入夜时,崔府每间屋子都点了一支蚊香。 府里的工匠、老妈子们也在崔俊的指导下做着纱门、纱窗,只是要得到成品,怕是还要过上几日才行。 回到自己的小院,崔俊对着一桌子菜食拧巴着眉头不肯下筷。 “少爷,您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今个儿说什么都得多吃些。”秋月在一旁帮着崔俊夹菜。 那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如小山一般。只是崔俊看着这些个菜食,根本没有胃口。 眼睛在屋里打转,崔俊见到角落里的一筐子没用完的木炭,心中便有了主意。 “秋月,咱厨房里可有生肉?”崔俊抓住秋月的小手问。 秋月被崔俊这么一抓,心中突突直跳,抽手答道:“那自然是有的。” “好好,你去厨房给少爷弄个干净的小铁锅、浊酒、葱姜和生肉回来。”崔俊说罢起身,推着秋月出门。 目送秋月离开,崔俊便指挥着来福和旺财两个狗腿子在院子里挖土搬石头。 等秋月提着小铁锅和一只羊腿回来时,崔俊早已搭好了一个土灶台,正在底下点燃碳火慢慢烘干。 院子里一度充斥着浓重的烧土味儿,让人闻着难受。 崔俊找了个盆子,将羊腿切开去骨洗净。将腿肉片成片,用浊酒和葱姜水泡着。 待土灶台干结,便洗干净锅底,将之反扣在灶台上,底下加入足量的木炭,开始烧锅。 挑了块最肥的羊肉片,用筷子夹了在锅底使劲擦拭,这肥油便“滋滋啦啦”被烤了出来。 见锅底已经油亮,崔俊便取了肉片贴在锅底上。扒拉掉土灶内的多余炭火,控制着炙烤的温度。 一阵阵烤肉的香味四溢,连一旁的秋月等人都觉得口水要流出来了。 香喷喷的烤肉自带着淡淡酒香味,蘸上些粗盐,味道也是绝好的。 秋月看着崔俊端着碗儿坐在灶头边,一边烤一边吃,一只羊腿的就这么给吃了一小半。 “秋月,咱这手艺你们几个也尝尝。”崔俊让秋月几人过来一起吃,这肉多了一顿吃不完,放明天可就变质了。 秋月与来福、旺财自是高兴,上好的羊腿肉他们平时怎能随便吃到的?加之这肉的味道可比府里的厨子做出来的要好吃数倍,三人自也不会客气。 “咳咳……”一阵咳嗽声从院外传来,漕运使崔明德黑着个老脸入内。 原本今日下朝回府,听王氏说自家二小子弄了什么蚊香,驱蚊效果极佳,老头便想来看看崔俊顺便鼓励鼓励。 但是才一进门,便见到主仆三人全无尊卑礼仪地围炉炙肉,真是没有规矩坏了纲常。唐时讲究身份贵贱尊卑,主仆有别。莫说同桌吃饭了,就是并排而行也等于坏了规矩。 “爹啊,来来,正好尝尝我的手艺,要是好吃给咱娘亲也带点去尝尝。”崔俊招呼着崔明德,言语间不像个儿子,却像是与崔明德的平辈老友一般。 秋月与来福、旺财一见崔明德到来,立时起身退到一旁。 崔明德平时虽不管家里的事儿,但是这家主的威严可是时时刻刻都拿捏得十分到位。崔府里的丫鬟婆子、杂役下人,没一个见了崔明德不害怕的。 “竖子!你就这点出息不成?怎得自己个做起这腌臜事情来?”崔明德见自家二郎熟练的烤肉手法,气不打一处来。 想他崔明德堂堂大唐漕运使,生出的儿子不知读书进取,却整日琢磨这等低贱之事。 那蚊香倒也罢了,不论怎么说都是与医道沾边,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这庖厨之事如何解释?传出去可是丢人至极呢。 “爹啊,做何职业都是一样一样的,哪有贵贱之分?大家都去读书没了厨子,这饭不还得读书人自己来做?没了农民,这粮食还不是要自己打理?没了工匠,还不是要读书人自己来做? 晏子曰:富贵不傲物,贫贱不易行。 王符曰:贤愚在心,不在贵贱。 职业无贵贱,只是不同罢了。” 崔俊嘚嘚说了一通,把个崔明德整不会了。 这小子平日惫懒连论语都没背会,还知道晏子?还知道王符?是谁教他的? 崔明德越看崔俊越觉得不对劲儿,就算这小子能说出些文绉绉的大道理,但是这烤肉的手艺又是谁教的? 现下整个长安、整个大唐哪见过这般用铁锅底子烤肉的? “爹,快来尝尝。”崔俊夹了几片羊肉亲自端给崔明德。 “我不吃这个,你却说这是谁教你的?”崔明德指着铁锅和灶台。 “这……”崔俊傻了,就这铁板烧还用人来教?看看就会了啊。 崔明德一见崔俊语塞,心中更觉有异。 “这小子怎么看都和以前大相径庭,看来还是要去请些神佛来看看。”崔明德一甩衣袖,转身便走。 第4章 不想读书,要做财主 回去的路上,崔明德边走边想。这小儿子指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要不怎的会莫名死了?要不怎么老天爷降雷劈他?要不怎么说得出那些大道理?要不怎么会做奇怪的炙肉? 前朝之时也有某某人一夜间变得如神童一般的传闻,但事后多是以妖魔邪祟附体的结论而告终。 崔明德身为大唐漕运使以及崔家在长安一方的掌事人,可不敢让家里弄出这等幺蛾子。若是被坐实了这小子是邪祟附体,丢官是个必然的结果,更可怕的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家族利益也会毁于一旦。失去家族的认可与支持,自己这个崔氏的旁支,便如一介平民无异。 “嘁,不吃拉倒。”崔俊嘟囔一句,自招呼秋月与来福、旺财继续品尝。 他是穿越而来的,与崔明德本就少了些亲情,言语与行事上更无作为儿子的本份。 只是到最后肉还是剩下不少,崔俊想了下便叫秋月打包了,去送与自己娘亲尝尝。 天气炎热,房内虽说没了蚊子的侵扰,但身上汗出的黏腻却让人不爽。 院中自有小井,崔俊打了水就在园中冲洗起来。冰凉的井水冲在身上,让崔俊感觉到了舒爽。 王氏此时正在品着崔俊送来的炙烤羊肉,这滋味细品之下的确有些不同。只是崔明德冷着张老脸,一直在追问秋月关于崔俊复活后的动向。 秋月自是不敢隐瞒,把能记起来的事情全说了。甚至于连崔俊上大号时一定要用纸张擦屁股这事儿也说了出来。 这可把崔明德气坏了,大骂崔俊缺德。这张这玩意虽是自汉时已有,但是时至今日却也是不多得。 笔墨纸砚作为文房四宝,自是受到文人的尊重。用纸擦屁股,亏你崔俊想得出来!这绝对是侮辱文人、亵渎圣人之行! “来呀!给我把崔俊这小兔崽子带来,家法伺候!”崔明德动怒了。 “你敢!”王氏一拍桌子站起,比崔明德还要凶。琅琊王氏的人,可不会怕清河崔氏。 “夫人啊,我教育孩子你在这里添什么乱?”崔明德不想让王氏管这事。 “他是我儿子,身子还没好利索你就又要打他。他是犯了哪条王法?触了哪条家规?”王氏可不会轻易买账。 “这……”崔明德无语。大唐律法也好,他崔家的家规也好,可从没哪一条写了不准用纸擦屁股。 “你这妇人就知道宠溺……那天他要真是触了唐律,你给他陪葬去!”崔明德一甩衣袖转去书房。 今个他要自个睡,凉着王氏让她守空房。 秋月回了崔俊的小院,崔俊已散了头发,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榻上。 秋月收拾了一下便给崔俊打着扇儿伺候崔俊入睡。 “秋月,你可知道现时间一斤面粉卖几钱?市面上可有牛羊猪鹅,鸡鸭葱姜的?”崔俊一时间睡不着。 享受着小丫鬟给自己打着扇,听着小丫鬟的汇报,了解着长安的物价,崔俊听着听着打起了鼾。 秋月拿了一袭薄被给崔俊盖上,又点上一支蚊香,才打了水去耳室清洗了一番睡下。 崔俊这一觉睡得安稳,第二日早早便自醒来。转眼看去,却见秋月早已醒来,正提着一桶井水进屋。 洗漱完毕,重新盘了头,崔俊喝了半碗粥便喊来来福带和旺财出门。 长安城最出名的自是东西两市,但崔俊并未着急前去,而是从自家所在的务本坊开始转悠了起来。 务本坊向西过了兴道坊便是朱雀门,往东过了平康坊便是东市。 大唐长安的每个坊便是一个小天地,各种生活用品倒也齐备。足不出坊依旧能买到足够的生活用品。 崔俊转悠了一阵,却见商家路人见到自己如避蛇虫。 崔俊暗自苦笑,别说问问行情,就是看看商品也没人愿意, 得了,反正在这里的名声早已变臭,那就直接去东市看看。崔俊此行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摸摸市场行情。 他来到这大唐可不想受苦受累,更不愿意取个公主整天受气,再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他前世在野史上看过,清河崔氏的下场可不好。 再过几年,等自己到了十六,李世民便会将自己的小公主赐婚给自己,其后便是与房遗爱这个大唐绿帽王一起谋反,被长孙无忌砍头。清河崔氏就此开始没落。 最好的法子就是在不违反唐律的前提下把自己的名声搞臭,省得李二打自己的歪主意。 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咱们太宗皇帝给自己指婚公主。 大唐阶级分明,士农工商,最下等的便是商人。崔俊早已定下自己的目标,便是从商做个大财主。 李世民就算眼瞎了,也不会把个公主嫁给个下贱的商人? 一入东市,崔俊才感到了些许大唐传说中的繁华。 街面商铺林立人头攒动,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东市所贩之物多是大唐特产,且以活物居多。尤为热闹之处的便是贩卖活雁之所在。唐人提亲,必得有活雁为礼,所以这活雁的销售与价格都是奇高。 崔俊找一处食肆,要了碗羊汤饼。 羊汤乳白,香气扑鼻。只是这汤饼即非面饼又非面条,而是宽宽短短的面皮子。这一碗东西下去,虽是够饱,但这滋味却是差了点意思。 结账之后,三人继续闲逛。至肉摊处,崔俊驻足。一个个摊位看去,相中一家猪肉摊子。 一番攀谈,得知摊主姓张是一屠户。他这摊子上的肉,却是比别家要干净许多。 选了十斤肥肉切开,以几张荷叶包裹打包。付账后交于来福先行拿回自己的小院中用清水浸泡。 带着旺财又买了大量的葱姜蒜,这才返回住处。 来福被崔俊打发在小院空地开出垄沟,用不掉的葱姜蒜不能浪费,自是要种下的。 猪肉去皮,白花花的肥肉被崔俊直接拿来熬猪油。熬好的猪油全都装在几个罐子内,猪油渣撒上盐花当做点心。 如此,崔俊每天不是去街市买东西,就是在家熬猪油,反正和那张屠户熟了,每天都会给崔俊留些干干净净的猪肥膘。 院子里种了不少作物,都是些各种调料或是香料。除了院门两侧的竹林子没动,其余那些花花草草的全被他叫人移栽去别处。 母亲王氏时常过来嘘寒问暖的,崔明德这段日子,也一直在观察着儿子的动静。却是越看越不对劲,这就来找崔俊了。 崔俊起初还不在意,只当老爹找他聊聊天。但是听着听着,就听出了不一样的味儿,这崔明德是怀疑自己是啥妖道借体重生了。 不行不行,咱可不能让老爹产生误会。这误会一旦成立,非给绑了淋狗血、跨火盆的驱邪。 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面子啊。这种被动驱邪的丢脸事情,绝对不能在自己身上发生。 第5章 崔俊开店,王氏赞助 崔俊想要消除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原先的生活。而且,还要将自己不求上进的名声给发扬光大。 消停了十几天的崔俊,带着手下再次出动。 只是这次,王氏说什么也不让他骑着马往外跑,而是给他备了辆马车。 拉车的是一匹三花杂毛矮脚马,看着也就如骡子般大小,与崔俊心目中的高头大马相去甚远。马蹄踏踏,车轮粼粼,一行人出府而去。 “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来福隔着车帘子问道。 “你们先在城里溜达,我得好好想想。”崔俊有气无力的答道。 这做纨绔要怎么做才能显示出纨绔的本性呢?欺负老百姓?不行,那是地痞恶霸才干的事情。去赌博?自己一来不会,二来也没多少铜钱,根本不够花销。 去喝花酒……这个自己倒是喜欢。只是上次在青楼醉倒后,崔明德就下令了,再敢去青楼勾栏的,就打断他的腿。 现在……好像、似乎、只能去酒楼了。 “来福!雁回楼的干活儿!”崔俊敲了敲车窗。 “啊?少爷啊,这雁回楼咱去不得啊。”来福在外边答道:“上次,您还欠着酒楼老板一贯铜钱呢。” “嘁,欠个账有什么了不起的?咱又不是没钱,这次过去结了就是。”崔俊满不在乎的说道。 “可是少爷,我们、我们的钱不够啊。”来福说道。 “你胡说啥呢?咱不是有月例钱吗?”崔俊不信。 “少爷啊,这雁回楼吃一顿,您这一个月的月例都不够呢。” “囊球!大唐的官也太穷了。”崔俊嘟囔了一句。 但是这话落在来福耳朵里,可不是个味。每月一贯钱的月例钱还叫少啊?这都够一家六七口人过上富足生活了。 “对啦!先赚钱啊,纨绔大少爷一向都是用银钱来说话的,手上没个几百、几千万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纨绔!”崔俊突然间就来了灵感。 “来福,去东市。”崔俊拍着车窗喊道。 “少爷,咱去那地方干啥?那鱼腥猪骚的地方,可不是您这富贵身子去的所在。要买啥您吩咐一声,我们吓人自会帮您料理了。” “少啰嗦,咱去买肉,买菜,少爷要做大厨子!” “噶!”来福的喉咙里像卡了块鸡骨头一般,想骂骂不出来。 崔俊去了菜市,买了五花肉还有葱姜及一大篓子猪肥膘。顺道去了铁匠铺子,与那铁匠比划着弄了一口平底大铁锅,让他们做好了送到崔府。 回府等着那些东西送来的崔俊,跑去院子里砍了根竹节下来,一头锯掉竹子内瓣横隔,另一端则是用烧红的锥子烫出一排排细孔。 在里面塞上几层干净丝绸,再垫上木棉一大团,上面再放上麻布几层,再是塞了不少细碎木炭进去,最上面以麻布堵上。一个简易过滤器便大功告成。 来福和秋月被崔俊留在屋里,按着崔俊的命令,找个陶罐架着小炭炉熬着盐水。这一罐子盐水可是经过简易过滤器过滤过的浓盐水,来福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少爷为何要这般折腾。 而崔俊则是跑去院中,砸了原先的小泥灶在竹林边玩起了泥巴。 屋里的两人熬着盐水,耳朵里却是听着崔俊那魔性的小调:“多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我在东北没有家~啊啊啊……” 弄完了泥巴,崔俊的面前是一座用石头和泥巴糊起来的大泥灶,在底下放进木炭点燃,让它慢慢烤干。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崔俊买的猪肉、猪油、浊酒、葱、姜等物,连带着那个大铁锅子也被送了来。 接着便是剁馅与和面,拿着菜刀不断剁着猪肉的来福只感觉到手酸。这有着好好地羊肉不吃,非要去鼓捣回来这一大坨一大坨的贱肉,真不知少爷打得什么主意。 不过,自家少爷刚才一番折腾后弄出来的细盐,那可是白花花、亮晶晶的甚是好看。或许,这回少爷也能将这贱肉给处理成美味?如此想着,来福剁肉的手上又有了些力气。 “爹啊,来来来,快跟我走。”天才擦黑,崔明德就被儿子大呼小叫地拉走。 “诶诶,你这混球又发什么疯?”崔明德进了屋子便问。 “爹,你在这儿稍等,我叫秋月去请我娘了,咱今天一块儿尝尝我的手艺。”崔俊把老爹按在矮桌边坐下就跑了开去。 院里此时已经摆了个大泥炉,架了口三尺平底铁锅。 一旁的石台上摆着个竹篦,用白布盖着,来福与旺财都候在边上。 “快点火啊。”崔俊冲着门口喊道。 两个仆从闻言,立即引了火种将泥炉内的木炭引燃。 铁锅不一会儿就烧热,倒上两勺猪油,就发出滋拉拉的油花响。崔俊将竹篦里的一个个小小包子放了进去。 盖上大木盖子,用炭火烤着,慢慢转动铁锅,让它均匀受热。 待到秋月请了母亲过来,这一锅子生煎包子差不多正好要出锅。 撒上葱花、芝麻粒和一小瓢清水,再焖上几息时间,锅盖一掀,这股子香气,瞬间溢满整间院子。 待得生煎包子上桌,这崔明德夫妇尝了尝,不由得一个接着一个往肚子里送,简直停不下来。 崔俊在一边乐呵呵看着,也不动筷子。等到两人吃差不多饱了,才说了自己想开店子的事情。 崔明德一听就连连摆手,让自己这儿子去开店,这那能成?不说其他的,便是做生意那也得家族里的掌事们同意才行。自己这一支便只能为官,不可染了生意银钱。否则怕是家族里知道了,要找麻烦。 再说了,自己好歹也是能站在金銮殿上的人,生出来的儿子读书也好、习武也罢,都说得过去。 在大唐,除了读书之外,就是武将最为光耀。但做这市井商人,实在是丢脸的事情。 眼见自家老爷子不愿意,崔俊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向着老妈求救。 王氏嗔怪地看了眼崔俊,对着崔明德道:“难得俊哥儿这些日子不折腾,他要是喜欢,就让他去试试。开店的银钱,我借着琅琊王氏的名头来出就是了。” “你、哎~”崔明德叹了口气道:“你就宠着,以后人家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后继无人你才高兴了。”说完,崔明德又往嘴里塞了个生煎包子,一丢筷箸才气鼓鼓离开。 “我王家可没你崔家那么多臭规矩,小儿子做生意,大儿子考功名,我看挺好的!”王氏可没啥好脸色给崔明德看。崔明德昨日宁愿睡书房也不来与她同榻,王氏正窝着火呢。 “哼!”崔明德哼了声快步跨出院门。 “谢谢娘亲。”崔俊对着王氏行了个礼。 “你呀,也别把心思全扑在这事情上,府里有丫鬟婆子的,让她们帮忖着就是。”王氏起身。 “这个儿子省得,等店子入了正轨,儿子就继续吃吃喝喝,逍遥过日子。”崔俊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对了,让秋月送我回去,我拿十贯私房钱给你,不够再说。”王氏说完,对着秋月招招手。 小侍女立马乖巧过来,扶着王氏回去。 “哎!我说你们两个怎这么笨啊?继续做生煎包子呀,我还没吃呢。”崔俊对着院子里呆呆看着泥炉炭火的两人说道。 这时代,要找出几个机灵点的人也不容易啊。 等秋月取了十贯钱回来,崔俊招呼着来福和旺财几人,一起过来吃生煎包子。 只是三人畏畏缩缩的不敢上来,自己是奴,崔俊是主。自古主仆不同桌,除非一公和一母。 第6章 王记包子铺,开张大卖 眼见三人如此,崔俊立时一通数落。骂得三人羞愧难当,这才拘谨过来围坐一起。 前次围炉吃锅底炙肉时还不避讳,现在要你上个桌子一起吃,你就不干了?按着崔俊的心思,吃饭嘛,人多才热闹。 开店首先要搞定的就是店铺,店铺可不能太偏,这样没客源。但也不能太热闹,那样的店铺太贵。 第二日一早,崔俊便让来福驾着马车在长安城转了一圈,崔俊果断相中了长兴坊菜市附近的一间小铺子。这里离着自家不远,马车行道往来也不过刻余时间。最主要的还是它的位置靠近平康坊,也就是大唐长安最着名的烟花之地。 一打听只要两贯钱能租下三个月,崔俊一拍巴掌,租了! 这点租金与长安的房价比起来,那绝对是小数。就眼前这间铺子,没个百贯的,这买卖你连想都不要想。 不过,崔俊留了个小心眼,与那房东说了,先付一个月的租金,其余的下个月一起给半年的。 房东也不是笨蛋,这种半年一付的缴租方式对自己绝对有利,于是爽快答应。 二人去牙行签了字据,崔俊给了房东一贯钱,这间铺子便是崔俊的了。 招来一帮子工匠开始改造店铺,大约花了五天时间就已经弄完,崔俊也没急着开张。 为啥不开张?很简单,人手不够,或者说经过上岗培训的合格员工不够。 做生煎包子可是体力活儿,崔俊可没傻到一个人承包生煎铺子里所有的活计的地步。 王氏说话,在崔府绝对好使,说了给崔俊两个丫鬟婆子,那就是两个。年长的是徐妈妈,是王氏的陪嫁丫鬟。年轻的是她的侄女,叫翠环。 这两人除了手脚麻利之外,就剩两个字,可靠。 王氏可不傻,在尝过生煎包子后,就认定这东西能成。既然是能发财的东西,自然要保守秘密。 教这两人做生煎包子的事情,全都交给秋月去弄,崔俊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穿越者想赚钱,拍拍脑袋就能想出一堆来,这啥生煎包子的也只是个起步而已。 接下来,崔俊的眼睛就盯上了猪油。不过,崔俊可不像别人一般,弄来猪油,眼睛只盯着肥皂和蜡烛,他的心思全花在后一种东西上,甘油。 别问崔俊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哪个写历史穿越小说的作者,脑子里会没存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其实,猪油提炼肥皂和蜡烛只是两个不同性质的化学反应而已,皂化过后的废油,完全可以再次提炼出蜡脂。 而最后那点臭烘烘的废液,才真是宝贝。将这些臭水倒入过滤桶内,底部的细管开始滴出一滴滴清澈的液体。 由于甘油的沸点比之水要高,只要以小火慢慢熬制,将里面的水分蒸发,那么这一小罐甘油便是真正的宝贝。 肥皂这玩意,现在闻起来臭烘烘的,不过只要调入些胭脂,就会将这些臭味掩盖。蜡油这东西,现在还不能做成蜡烛。得有了蜡烛芯子才行。 崔俊找来些粗糙的纸张,将之一面刷上蜡油晾干后就成了蜡纸。 再将它做成纸袋子,那就和后世的生煎外卖包装没啥两样了。 只是这成本便有些高了,现在的纸张可是金贵,就着些纸袋子,光是纸张的成本都要达到四个六文钱。这尼玛谁受得了? 见崔俊烦恼,徐妈妈给出了个主意。那就是用荷叶来代替,一张荷叶完全能装得下十来个生煎包子,而且也能用麻绳扎了打包。崔俊找人买来荷叶一试,果然不错,一文钱二十张大荷叶,非常划算。 这下,万事具备,王记包子铺正式开张。至于为啥不叫崔记要叫王记,便只因开店的钱是王氏投资的。 “都来看一看瞧一瞧了啊,王记生煎包子,美味多汁,天下独一份,开张半价了,一文钱两个~”来福扯着嗓子在门口大声吆喝着。 第一锅生煎已经出炉,虽是香味四溢,但是看的人多,买的人一个都没。 崔俊并不着急,眼见人围的差不多了,才敲了敲店子的后门。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带小孩的大婶子,上前买了两个给小孩儿解馋。 这小孩儿也是着急吃,一口下去汤汁飚得满身都是。但是任凭那婶子呵斥,却也死不肯松嘴,只是犟着将生煎包子吃完一个。妇人手里拿着另一个并未给,但这小孩嘴馋,哭闹着躺地上耍无赖,非要再食一个。 看着这小孩子的着急馋相,有袋中宽裕之人好奇上前买上两个尝尝。这下可倒好,一吃之下这人连连叫好,更是又买了几个带走说是要回去孝敬父母。 生煎包子的生意变得火爆,三口铁锅同时煎也来不及,眼见着门口乱哄哄围着这么多人,崔俊跑出去让人排成一队,一个个上前买。 这下倒好,崔俊的王记包子铺成了道风景线,这买包子还要排队,队伍还这么老长老长的,就是明着告诉别人这里有好货,赶紧来买。 眼见着快到中午了,外面还有好几十人排着队,崔俊不得已,跑出去喊了声:“还有六锅就没了,想吃的,明天请早!” 这一喊可坏了事,排在前面原本只想买上两个尝尝鲜的,全都十个、二十个一买,只是十多人,这六锅生煎全都没了。 买到的人自然开心,没买到的却是不免骂骂咧咧。崔俊也不管,关了店开始数钱。 今天这生意真是不错,赚得钱得用箩筐来装。 眼见此处人都散了,那最先买生煎包的妇人带着那小孩儿却又转了回来。 崔俊一见,立时拿了一串钱出来给了这妇人:“多谢张大嫂帮忙,这是说好的二十枚大钱。” 妇人接了钱往胸襟里一塞,道了声谢便急着离开。这妇人与小孩正是张屠户家里的,自也是崔俊安排的托儿。 送走两人,崔俊关了店门。 “来来,每人十个大钱,都拿着。”崔俊乐呵呵地将钱分给来帮工的几人。 这些钱可是抵得上这些人好几天的收入,他们自然是高兴,对崔俊也是千恩万谢。 当然,这钱也不是白给的,崔俊的条件就是从今往后,每天都得来帮忙,而且还不能将这生煎包子的做法外传。 每天能赚这么多钱,这些人也自是各个点头如捣蒜,赌咒发誓地说绝不外传。 今日的收入除去工钱和材料费,足足让崔俊赚了两贯多钱。叮嘱来福他们留下来备足明日的食材。 崔俊拉着秋月跑去菜市,说是要买两只大鹅回家给秋月做好吃的。 第7章 菜市遇小偷,怒打小毛贼 与来福和旺财说了等下去菜市口接两人,崔俊便带着秋月去菜市。菜市距离自家小店也不远。两人并未坐马车,步行而去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少爷,我可真没想到,光是第一天咱们这小店就能赚到那么多铜钱。”秋月满是笑意,手里还在一遍遍数着自己得到的十个大钱。 “瞧你那财迷的样子。”崔俊看着秋月数钱的样子撇撇嘴:“别看咱们今天赚了一大箩筐的钱,除去成本、人工,咱们最多也就赚了五、六百文的样子。” “啥、啥是成本?啥是人工啊?”秋月一脸懵逼地发问,根本听不懂房俊的话。 “成本就是咱们生产和销售一种产品所需的全部费用。比如每天的房租、猪肉、猪油、葱姜蒜这都是成本,人工么就是我花钱雇得人,你、来福、旺财、徐妈妈、翠环他们都是。人工其实也是成本的一种。”房俊耐心解释着。 秋月听的很认真,虽然还是有些迷糊,但大致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两人边走边聊,右手边是一条小巷,有些嘈杂的人声传来,说明前面就是长兴坊菜市。 崔俊想走近路,便拉着秋月往小巷走去。小巷两侧是高高的院墙,不少树枝从院墙内探出,浓密得树荫让小巷显得有些阴暗。 “这里倒是凉快,就是路窄了些。”崔俊说话间两人便已出了小巷,热辣的阳光再次洒在身上,让崔俊不禁抬手挡住阳光,眯了眯眼。 就在此时,秋月突然一声娇呼:“诶呀,抢、抢钱了!” 催俊连忙转身去看,却见秋月原本拿在手上的一串十个大钱已然不见。而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发足往两人来时的小巷子里跑去。 “小贼!哪里走!”催俊喊一声,连忙追去:“秋月,你别乱跑,等我回来。” “少爷小心啊!”秋月在后无不担心地喊道。 崔俊没答话,疾步追赶。眼前的小子个头还没自己高,脚下却是飞快,崔俊边追边将衣服下摆前襟撩了起来别在腰间。这唐时的服装对于奔跑甚是不便,撩起下摆着实让他奔跑的速度更加快了一些。 十余丈的小巷子,堪堪跑到巷子口,崔俊一手按住了面前小贼的肩膀。猛力往回一扯同时沉身一蹲,面前的小贼便被崔俊拽得仰面跌倒。 “小贼!敢从小爷手里抢铜钱,活得不耐烦了?”崔俊抢上前,翻身骑在这小贼的身上,啪啪就是左右两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啊!别打了别打了,求公子饶命啊。”那小贼双手被崔俊压在身下护不住头脸,只能拼命开口求饶。 两巴掌下去,崔俊心里的火气也小了许多,又看这小贼泪流满面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便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铜钱串,起身就要离开。 不料才起身,身后便传来小贼的嚎啕大哭声。 “哭个甚?”崔俊将铜钱揣进怀里:“今个你是遇到了我,只打你两巴掌。若是遇到其他人保不准把你拿了去见官,还要连累你家人。” 那小贼兀自抽泣着停不下来,崔俊也不理他,跑着去找小侍女秋月。做贼的还想博取他这个苦主的同情心?做梦呢。 远远就见到小侍女在巷子那端翘首期盼的身影,崔俊立时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少爷,你还好?没受伤?你可把奴婢吓死了。”秋月迎上前,上上下下检查崔俊的身子,啰嗦似个老妈子一般。 崔俊嘴角挂着笑,任由秋月查看了一番。细看看这小妮子长得还真不错,鹅蛋脸,大眼睛,弯弯的细眉似柳稍,樱桃薄唇、微翘的嘴角……除了是个太平公主之外已有美人胚子的雏形。 “给,我家秋月的钱串子,少爷帮你抢回来了。”崔俊递出怀里的铜钱串放到秋月手里。 “谢谢少爷。”秋月开心接过,怕再被人抢了便立刻揣进怀里。 两人继续逛着菜市,没多久便买到了所需的大鹅。只是这价格贵得让崔俊咋舌。 两只大鹅便要百文,这半天辛苦卖生煎包子的利润一下就没了五分之一。 “看来要在大唐成个富家翁还得继续努力啊。”崔俊如是想着便带着秋月折返往菜市口而去。 来福早已驾车在菜市口等候,几人上车回府,路上秋月便叽叽喳喳地将崔俊捉贼的事情与来福说了。 来福听在耳里,嘴上都是恭维话,但是心里却是害怕得紧。上次小少爷便是一个人跑去城外才会遇险,这次又是一个人追那小贼。若是真让小少爷再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小命准保留不住。 摸摸自己的脖颈,来福打定主意回去便和老爷说说,非得要让他安排个护卫随时跟着少爷才好。 两只大鹅被关在竹篓子里,这一路上“嘎嘎嘎嘎”叫个不停。把个崔俊烦得回家就丢给厨子杀了拔毛。 “少爷,少爷。”崔府看门的屁颠颠跑到厨房,找着正在处理鹅毛的崔俊道:“外面来了两位公子要见你。” “公子?这又不是美女,不见不见。本少爷忙着呢,没空。”崔俊可不管谁来找,一心想着为自己弄些好玩意。 “呦呵,俊哥儿几天不见就会摆架子了?” 崔俊一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两个锦衣公子哥儿。 这两货几乎是他在长安城最好的朋友,当今天下真正的第三和第四大纨绔:李恪与李泰。 哎,谁让人家的老子天下第一呢?崔俊立马起身给两位皇子行礼。 “得得,你个俊哥儿就别在这儿给我们哥俩装了,你这是弄啥呢?”李泰过来看着被分成好几堆的鹅毛问。 “这……这玩意现在太少,还用不着呢。”崔俊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这不就是要做大鹅吃吗?怎么,见到我哥俩就不乐意了?”李恪则盯着一边的大鹅道。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啊?三皇子就是厉害。”崔俊让秋月将洗剥干净的大鹅以及鹅肝拿去自己院子里。 吩咐厨子洗干净剩下的鹅肠用井水泡着,才抱着一大堆鹅毛,带两位皇子跑去院子里坐下。 泥炉放碳点火,架上平底大铁锅子,将鹅肝切厚片,放在猪油里沾了沾,便入锅里煎。 一阵“滋啦啦”的声音,伴着阵阵奇异的香气,院子里的人都直咽口水。 第8章 请吃大鹅,皇子邀约 崔俊看着身边三个馋猫,心下得意。咱这从网上学来的手艺,也只能骗骗这帮子古人了,和那啥啥几星的大厨是没法比的。 鹅肝两面煎得金黄,崔俊将之一一夹出来置盘。 李泰伸手就要去抓,却被崔俊一巴掌拍开。 “俊哥!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我的手?”李泰甩着手喊。 “还没做好呢,你急个啥?不满意你别在我这儿吃,爱上哪去上去哪儿。”崔俊可不理他,撤了铁锅,将一只大鹅用竹枝穿了脖子挂在泥炉里烤。 拿了细盐和一些个不知名的粉末,稍稍撒了一些在鹅肝表面,分成四份。 随后才道:“可以吃了。” 早就迫不及待的李恪和李泰,也顾不得用筷子了,直接上手各自拿了一片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嗯!嗯!好吃!太好吃了!”李恪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脆脆的外表,一口咬下去,里面就如雪花般的柔软。 那些个不知名的粉末应该是种调料,香得很。喉头微动,便咽了下去。 “这、这是大鹅的内脏吗?怎得这般好吃?我怕连舌头都咽了下去。”李泰咂着嘴,面前的盘子里只剩了一片煎鹅肝。 “不行不行,这片,我得慢慢品,不能急。”但是,这只是李泰的一厢情愿,这一片进了嘴,还没嚼两下,喉头不自觉一滚,就只剩些渣渣在嘴里了。 “俊哥儿,可否再弄些与我品品?这真是百吃不厌呢。”李恪回味着问道。 “少吃多滋味,多吃少滋味。这浅显的道理你们不懂?想吃的话,下次自己带鹅过来。”崔俊鄙夷地说教。 “抠门。”“小气。”李家两兄弟同时骂道。 “嘿嘿,小气就小气,我家老爷子清廉,我还不能省着点大 钱?”崔俊说完,跑去自己屋里,找了支干净大毛笔出来。 抓着竹枝两端,提起炭炉里的大鹅,让秋月用毛笔沾着往大鹅身上里外刷猪油。 “吸吸……”李恪与李泰这两个货闻着香味,又觉得肚子里有馋虫在往外钻。 这崔俊也是会折腾,烤了会儿又提起来往上面刷蜂蜜,那油光光泛着琥珀色的表皮,又馋得李恪与李泰再次直咽口水。 待到大鹅烤好,这两货一人抢了条鹅腿下来就嚼。 而崔俊则是切了两个鹅翅膀放在一边,又用刀开始片着鹅身子。 一片片鹅肉被片下,取了些个酱料用蜂蜜调了,配上些个大葱丝与秋月蘸着分食。 等到李家兄弟啃完鹅腿又啃鹅翅,待鹅翅啃完了却是只剩下一个鹅架子了。 好在这两人还不至于去秋月和崔俊的盘子里抢食,只是看着两人的吃法却是眼馋。 “俊哥,你这手艺和谁学的?把你师傅介绍给我们,我花一千贯钱和你买。”李泰摸着肚子,显是意犹未尽。 崔俊指指头顶笑道:“你和老天爷商量去,我这手艺是老天爷教的。” “去你的,谁信。”李恪说完看了眼自己弟弟。 “咳咳,俊哥啊,今天我们哥俩来,是有事和你商量的。那杜如晦家的杜构今晚在雁回楼摆宴,咱不是好久没聚嘛,就来找你吃酒去。”李泰巴巴一通说。 “好呀!走走,咱现在就去。” 崔俊这个乐啊,前次要去没去成,现在到好,有人请客来了。 记忆里的雁回楼可是好地方,一共四层的高楼,由上至下分别名为天、地、人、和。 以前最多也就够钱上去过一回人楼,今天要是能去地楼就好了。 “俊哥儿莫急,这还不到时候呢,你这弄得一地鹅毛还是继续。”李恪指了指崔俊堆在一旁的鹅毛。 崔俊挠了挠头,李恪这话也是不错的,这些鹅毛确实要先收拾了才好。 让秋月找了丝线过来,将那些个翅羽尾羽的大鹅毛给栓了,串成几串挂在屋檐下晒着。 而那些细碎的鹅绒,则是找了个竹篦盛了,再盖上个竹篦一起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吩咐秋月去找些木棉过来,自己则是在院子里的小竹林里折了根竹枝回来。拿小刀片了些极薄的竹篾下来,又将之弄成细丝。 挑了三根细竹丝,合着秋月拿来的木棉捻成细细的芯子,缠了丝线放在一边。 “还有多少时辰去雁回楼?”崔俊问李家兄弟。 “还有一个时辰才得去,俊哥莫急。”李泰说道。 见还有时间,崔俊跑去解了一根晒干的鹅翅羽下来,小心切去羽尾根的一小段,将捻好的芯子塞了进去,待到长短合适,便斜斜去除多余部分。 “秋月,给少爷磨墨。”崔俊喜滋滋看着手里的鹅毛笔,在手背上试了试,滑顺不剌手,真是不错。 “俊哥儿,俊哥儿,让我也试试这笔。”李泰看着崔俊用这鹅毛笔,蘸着墨汁写得一手工整蝇头小字,甚是羡慕。 “去去,要试也得我先来!”李恪仗着年纪大,硬是抢先拿了鹅毛笔在手。 只是李恪上手一通书写,这硬笔书法却是弄得像蟹爬。 “哈哈哈,三哥这字还真丑。”李泰拍着手大乐:“让三哥抢着出丑。” “笑啥?有本事你来。”李恪将鹅毛笔递给李泰。 结果,这李泰的字也不比李恪强,就是一个狗爬样子。 “这东西好是好,汲墨一次可写二三十字,只是我等还要练练才能使唤。俊哥儿,这鹅毛笔可送得与我?”李恪拿着鹅毛笔,心下确实喜欢。 “我也要,我也要。”李泰自是不会相让:“最好多得一根,回去给我家玲妹子才好。” “这有何难?稍等便是。”崔俊既然做成了一根,自是熟练起来。边上的秋月更是心灵手巧,看了一遍便帮着一起弄笔芯子。才过小片刻,便又做了三根。 以墨试了,都是书写流畅。崔俊砍了根竹子,弄下两节装了三根鹅毛笔,便给二人。 “来来,都洗洗手,咱也该去那雁回楼了。”崔俊拿了肥皂招呼李家兄弟去净手。 这肥皂自是引得二人又一番艳羡,看着自己变得白白净净的双手,就开口讨要。只是崔俊今日只得带回一块,便与二人约了明日再找他再拿。 眼看时辰不早,便与李家兄弟骑了马,一起往雁回楼去。待得到了地方,饶是在记忆里有些个印象,眼前的雁回楼着实让崔俊不由吃惊。 第9章 雁回楼宴,崔俊被欺 很难想象在千年前的大唐,能有如此恢弘的建筑。 雁回楼占地足有十数亩,远观就似前世的方形城堡一般。四层高楼拔地起,每层都有三丈高。雕梁画栋砌玉墙,挂角飞檐围勾栏。 “李泰!李恪!上来上来。”三人刚下的马来,便有人在楼上倚栏挥手招呼。 崔俊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三楼一人凭栏探出半个身子,正自向着这边招着手。 “这杜构怎得将杜荷也给招来了?”李恪皱眉,言语有些不喜。 “三皇子不喜这人?”崔俊问道。 “不提不提,这人不似他哥哥,却是个贪酒好色的。有他在,唯一的好处就是今天这酒,可是要喝出花儿来了。” “怎个能喝出花来?”崔俊问道。 “哈哈,端得忘了俊哥儿没去过地楼。走走,上去一观便知。”李恪说罢,拉着崔俊就往上去。 待得到了三楼,崔俊也是一呆。这里翠竹假山林立,只一条幽深小径步道,将这三楼隔出几处。 由小厮引着到了一处竹林子,那杜荷早已在竹林口子上候着,小厮便识趣离去。 崔俊看得呆了半响,这古人的智慧端的不可思议,楼上种竹子,也不怕漏水?而且,这些竹子是真真长得青翠欲滴,格外有生气。 崔俊好奇上前摸了下,却差点没惊呼出声来。 这哪里是什么竹子,分明就是以翠绿的绸缎裹住了竹竿、竹枝,再黏上以绿绸子剪出来的竹叶。 这得花多少人工和金钱才能办到?奢侈!太他妈奢侈了,有钱真他娘的好。 那杜荷对李家兄弟自是热情,却只对坠在后边的崔俊略一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也不怪他如此行径,崔府崔明德只是个七品的漕运使,实在算不得高贵家世。若不是崔俊与李恪、李泰相好,他连正眼都不会看。 行不到十步,便是一个弯儿。转进去,密密的竹林里一处空地出现。几张案几、几个蒲团,四五个公子哥儿正自坐着小酌。 而余人,便是十几个娇滴滴的小娘。莺莺燕燕,薄纱罗衫,根本掩不住娇嫩的肌肤。崔俊只看了一眼,就感心跳加速脸发烧。 当中一人,见杜荷引着三人前来,带头起身迎了。这人便是杜构,崔俊本就识相。余人崔俊也见过,却是长孙家的几个公子。 自知自己身份比不得这些个大唐开国勋贵的子嗣,崔俊识相退过一边,自找了尾座坐了。 崔俊刚落座,就有小娘上前招呼,添酒加菜的着实殷勤。这小娘伺候人的功夫也是熟稔,只把傲人处往崔俊胳膊上直蹭。 “俊哥儿,今个怎得换了性子默不作声起来?”杜构皱眉问道。 “莫不是真的给雷劈傻了不成?” “都半月未曾闻得俊哥儿的逸闻趣事了,实在不习惯呢。” “被雷劈傻了也倒罢了,只怕是被雷劈成了公公,那崔运使家可是要少一支咯。” 一干人等不知怎得就说起了崔俊,李家兄弟听了直是皱眉。这俊哥儿是他们带来的,被人奚落也是掉了他们的面子。 “长孙冲、长孙涣、长孙浚,看你们这么有兴趣,要不你们也去被雷劈了试试?”崔俊一脸不屑,这三人自是长孙无忌家的三个活宝。 按照记忆里的历史,自己以后就是被他们的老子长孙无忌给逼得与房遗爱联手造反,败了被斩了脑袋。早知道这三人在,崔俊才不会来。 “我们可不像你整日介胡闹,我们可是在认真准备参加下届恩科,是要拿状元的。” 长孙冲边说便在身边小娘粉颈上香了一口,惹得那小娘“咯咯”直笑。 “对啊,崔俊,我等都是要参加下届恩科的,要不你也参加,咱们比试比试。”长孙涣在一旁附和。 这几人都知崔俊平日间只喜胡闹撒泼,与那文之一道却是没沾得半点边。今日拿这事儿来说,却是真正要落落崔俊的面子。 “恩科有啥好比的?都是官宦子弟考不中科举才去参加。要比,就和天下文人一起比试,三元夺魁,那才叫光耀呢。”崔俊轻轻推开靠向自己的小娘,坐正身子看着三人。 女人这档子事情他现在不想考虑,自己的小身子还没发育好,莫要贪恋美色烙下病根子,到时毁了后面的幸福生活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李泰开口道:“恩科也好,科举也罢,不都是为我大唐出力吗?以后都是要同朝为官的,莫要为了小事争名伤了和气。”李泰开口,众人自是不多言,只是这酒却喝着就没劲儿了。 “你可会抚琴?”崔俊突然转头问边上小娘。以前去ktv玩,遇到冷场时便会让小姐姐唱歌跳舞热热场子。 “自是会的,不知公子要听哪一曲?”边上小娘见冷了自己半天的崔俊开口,笑意立时浮上眉梢,甚是高兴。 “随便抚一曲来听,弹得好了,自然有赏。若是不好,当罚酒三杯。”崔俊道。 小娘一听有赏,自是欢喜跑去取了瑶琴过来。期间,有仆役前来帮着焚香摆案。 礼、乐、诗、书,古人对此极为重视,各种规矩也是不能少的。抚琴的案几,焚香的香炉自是精致,而那小娘抱来的瑶琴看着也是价值不菲之物。 不一会儿,袅袅琴音响起,众人听着这琴音都是频频点头,这小娘的琴技可不简单。舒缓绵软,如珠玉落盘甚是好听。 只有那杜荷心不在焉,只一个劲儿将手探在身旁小娘的薄纱里恣意。 崔俊则是盯着这小娘的芊芊十指,看得仔细。这小娘十指如蝴蝶翩翩游走琴弦,一手勾、抹、托,一手撮、刮、弹。时而琴音如流水,时而琴音如花颤。又如游鱼水中游,又如清风过山岗。 崔俊身为崔家的二少爷,虽是个惫懒的小纨绔,但也自幼读书习字,琴棋书画都有涉猎。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崔俊的手也在案几底下跟着翻飞按捺,似虚空有张琴在被他抚着。而且这指法越来越熟练,瞧不出任何的生涩感。 小娘一曲抚毕,众人都叫好连连,崔俊自是掏出一串钱赏了。 那小娘得了赏钱甚是欢喜,坐回崔俊身边靠得更近了些,又拿个身子有意蹭着崔俊的胳膊。 第10章 一曲惊人,上天楼 崔俊正自烦这小娘的下作行径,忍着心里的邪火就要推拒,却闻对面有人开了口。 “刚才见俊哥儿做虚空按琴状,想是平时没少练。要不今日乘着雅兴,俊哥儿也露一手如何?”原是杜构刚才看得仔细,以为崔俊技痒,便出言相邀。 “我?不敢不敢,在几位面前,我可不敢献丑。”崔俊连连摆手。 “也是,莫要去逞强弹,到时出来的杂音鸟曲子,连一文钱都不值。”长孙涣靠在一旁的小娘怀里出言讥讽。 “涣弟莫要揭人短处,人家好歹也是崔七品的小儿子。”长孙冲劝说,但脸上戏谑之色显而易见。 “哼!”崔俊听长孙家这两货如此奚落自己,胸中好强之意油然而起。特码的不就是弹琴吗?小爷谦让几句你们这两个龟孙子就当真了? 挥手让小娘退开,崔俊过去琴几后坐了,双手轻轻按着琴弦,双目微闭。 “呦呵,还真有股子模样,像是从娘胎里就学得的技艺一般。”长孙浚找了机会便又讥讽。 却是在此时,李恪一拍桌子怒目瞪向长孙浚。眼见皇子动怒,长孙浚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 几息之后,崔俊双目一睁,手指一按、一拨间,铮铮琴音响起。 琴音如流水、如瀑布、如江河奔腾,自有一股子雄壮的气势显现。 崔俊不但弹了,还唱了起来:“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啦啦” 一首前世的歌曲由崔俊口中唱出,曲音流畅,歌声高亢。 长孙无忌家的三人脸上没了嘲笑的神态,杜如晦家的两兄弟都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就连杜荷的手都停了下来,不再探索。 李家两个皇子,脸上有惊喜之色,崔俊是他们带来的,一直备受长孙家几人奚落,现时一展才艺,却真是给他们两人长了脸。 就连并着一旁服侍的一杆子小娘都听得呆了。看着引吭高歌的崔俊全都两眼冒着小星星,一脸的崇拜。 这崔俊真是被雷劈得……开了窍。 崔俊唱了一遍,却是意犹未尽,自是又起了一遍。 一阵凄凉的乐声突兀自楼上响起,与琴音相合。崔俊眉头微挑,这是尺八的乐声。 有人说过,这尺八之音,便是大唐的风华。可惜在后世,要听尺八,便只有倭国有传承。华夏人反倒是要向倭人学习,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楼下传来一声歌声,却是已然有人能跟着崔俊唱了起来。 有尺八相合,有人跟着唱合,更有人以箸击合,崔俊更是高歌不忌。 不多时,这雁回楼便被一个个新加入的歌声包围。 而李家两兄弟,也是跟着击箸高歌! 不知唱了几遍,直到崔俊感到嗓子有些嘶哑,才一拨琴弦,推案而起。 “好!”如山般的叫好声响起,似乎将整个雁回楼都淹没了。 “刚才不知哪家公子高才引歌?我家公子有请。”一名早已候着的小厮此时上前,递上拜帖。 “我家小姐请公子移步一谈。” “我家夫人有请。” “我家老爷相请公子赏光。” …… 一张张拜帖递上,自有身边服侍的小娘接了送来,让崔俊错手不及。 “哈哈哈!俊哥儿真是深藏不漏。这一曲着实唱出了我唐人的豪情,不愧是咱的好兄弟。”李泰拍着手叫好。 而杜家与长孙家的几人脸上,却是青一阵、红一阵的有些挂不住脸皮。刚刚才奚落过崔俊,却立时被崔俊一曲就给打了脸。 “皇子过誉,崔俊不敢当。”崔俊谦虚道。 李泰正待再说,却听一声高呼在楼上响起:“各位稍安,雁回楼金娘子,有请崔家二公子上天楼!” “噶!天楼?”崔俊闻言一呆,雁回楼也是突然安静下来。 金娘子,雁回楼的主人,神秘至极,几乎无人能得见其真容。只传此女生得美若天仙一般。 “俊哥儿!愣着干嘛?天楼啊!金娘子请你,你还不快去?”李恪拍着案几喊道。 要知道这天楼之所以叫天楼,原是除了他老子之外,就没男人能上去的! “哦哦。”崔俊应了声,便起身向着楼上而去。只是见着崔俊上楼的背影,长孙浚却是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杜家兄弟、两位皇子,我突然记起今日与我父亲约了要考教功课,我们三人就先行告退了。”长孙浚起身告辞。 “怎么就走了呀?这些小娘我都是付了陪夜的钱了,你们这一走可不是亏了?”杜荷起身要拦。 “杜荷,不可无礼。”一旁的杜构出言阻止:“长孙家几位公子志向远大,怎可因这等小事扰了几位用功读书?” 杜菏嘴角一扯,抱拳对着长孙家那三位拱拱手便不做声。 长孙冲带着两个弟弟告辞离开,但崔俊却分明见到长孙冲的目光在那几个小娘身上掠过,似是要把人家身上的肉都要剜下来一般。 “嘁,好色就好色,还要装得和正人君子一般,小人。”崔俊不屑想着。但是一转念却又自嘲一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都是拿些理由来避着与女子深入交流,说到底,在人前都要装。 这崔家纨绔二公子高歌一曲,被金娘子请上雁回楼天楼的消息,立刻传出雁回楼、传遍长安城,也传到了崔府。 “诶呦喂!崔俊这小混蛋怎得如此大的胆子,敢上雁回楼的天楼?这要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我、我崔家可如何是好呀?”崔明德此时急得在屋里转圈圈。 这小兔崽子、惹祸精,这胆子怎么这么大?寻思一阵之后,崔明德立马带人驾车去雁回楼下等着。 崔明德打定主意,只要这小子一出来,立马绑了去宫里跪着给皇帝请罪去。 雁回楼的天楼布置奢华,雕梁画栋流光溢彩,罗莎帷幔重重。微风自窗外吹来卷着帷幔轻摇。崔俊正傻愣愣坐在一名美妇面前。 此美妇年约三十来岁,栗色长发微卷,五官立体似外族女子。身材丰腴,面上薄施粉黛,显得极为妖娆。 一袭紫色绸缎绣碎花一字襟胴衣,陪着水蓝披肩薄纱。胜雪的肌肤便如那冰雕玉刻一般夺人双目。 “崔二公子刚才那一曲,端得是豪情万丈,姐姐甚是欢喜呢。”金娘子亲手为崔俊置上一杯酒。 随着酒水递到面前,伴着一袭香风扑鼻。崔俊恭敬接过,顺带捋了一下那纤纤玉指。在金娘子娇嗔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 第11章 李世民夜访金娘子 酒水入喉,崔俊砸咂嘴,这酒的味道还是这么差,度数就如啤酒,还有着些个极淡的糟粕味儿。还不如前世夜店的假酒好喝。 “谢谢姐姐夸赞,小子只是有感而发。”崔俊咂着嘴里的酒味儿。 “我听房二公子刚才所弹之曲,所用不止宫商角徵羽这五音,却是多了两音可对?”金娘子探问。 崔俊放下酒杯嘿嘿一笑道:“姐姐真是精通音律,一听便知道了。” “房二公子有感而发便能有此佳作,不知,可否为姐姐也赋歌一曲?”金娘子浅笑嫣然却不在音律上多探究下去。 “那、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姐姐的模样才行。”崔俊借着酒劲儿起身,围着金娘子慢慢转了一圈。 金娘子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故作姿态。对此并未在意,且任由他看去。 崔俊慢悠悠转了一圈眼睛早已直了,直到感觉鼻子发痒才叹口气、摇摇头,走到栏杆处抬头仰望天空。 “房二公子为何摇头?为何叹息?”金娘子问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千里共婵娟唱出,伴着有些嘶哑的嗓音,却是多了几许哀愁与沧桑。 崔俊今天是打算无耻到底了,拿后世的两首名曲来装逼,尽情发挥。 一曲唱罢,却闻身后隐隐有啜泣声。转身便见金娘子垂头掩面,以帕拭泪。 “这世间,唯有房二公子是为知心人儿。今日多谢房二公子了,姐姐先行告退,公子自便。”金娘子起身微一行礼之后,转入天楼后的罗莎帷幔之中消失不见,只留淡淡的女人香。 崔俊傻傻靠在围栏处,摆出的一副浪子模样却是没了人欣赏。 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天楼与一案残酒,崔俊顿觉无趣,于是便自下楼去找李家兄弟。若是趁此时尚早,还能赶在宵禁前回去。 行至几人原先之所在,却被小厮拦下不让进。隔着翠竹间隙往里看去,却只见那杜菏滚在一堆白肉中放浪形骸。崔俊连忙避开视线。从小厮口中得知,除却杜菏,余者皆已离去。 崔俊道声谢,连忙赶着下楼。若是被那杜菏发现自己,硬要拉着自己做游戏,自己怕是守不住本心了。 这下楼的一路之上,却是有不少人来围观。特别是那雁回楼的美貌小娘,不时有人上前赠与罗帕、珠钗、玉佩等物,并告知姓名。 崔俊却是不敢接也不敢收,这要是收了,那就做不成纨绔,瞬间就成软饭王了。只得一路上抱拳行礼,惶惶然、急匆匆下楼。 只是他有所不知,此时已经有人将崔俊上了雁回楼天楼的事情急匆匆报进了皇宫大内。告密者不用多问,自是急匆匆提前离去的长孙家三人。 长孙无忌一直在为五姓七望的事情烦恼,李世民担心这几家势大,且把握着大唐多处命脉。为了李氏皇朝的天下权柄,他自是要将之除去的。这件事便自然落在大舅子长孙无忌身上。 今日听自家三个儿子回来急报那崔俊上了天楼私会金娘子,长孙无忌便觉得一直空空如也的手掌心里,突然便多了一根细绳,只要能把这细绳子用力拉一下,说不定就是突破崔家的好机会。 长孙无忌立时娶了自己的腰牌,派人将消息递进宫去。只是李世民愿不愿意接这根细绳子,便不是长孙无忌所能左右得了。 崔俊刚出雁回楼,却闻街对面传来一声大喝:“逆子休走!” 还没回过味儿来的崔俊,就见街对面窜过来一老头,对着自己脑袋就是一巴掌。 “诶呦!哪来的老……爹?”崔俊抱着脑袋,看着脸皮抽抽得已经变形的崔明德,心下也是怕怕。 “你、你个逆子,竟然胆大包天地敢上天楼?”崔明德一把揪住崔俊衣襟,作势又要打。 崔俊举手挡着急道:“为啥不能上去?是人家金姐姐请我上去的。” “你、你……还金姐姐?!我的小祖宗啊,你可是真不怕死哟。来人啊!给我这逆子绑了!” 崔明德当街绑了自家的儿子丢进马车,急匆匆进宫请罪。这雁回楼外多行人,这一出立时又被传开。 传言自是越传越邪乎,最离谱的便是说崔俊在雁回楼露了一手文采得意忘形,小小年纪便找了雁回楼的头牌要苟且,却不料崔明德也来雁回楼玩耍,与儿子抢头牌。老头子气不过便将不孝儿子打了一顿当街绑了带走云云。一时间在长安城传为笑话。 “爹啊,你绑我作甚?”跪在宫门前的崔俊万般委屈。 “闭嘴!跪着!”崔明德低声喝道,心中却也是战战兢兢。 带着崔俊跪在宫门口,崔明德心中戚戚。别人或许不知道雁回楼是什么地方,但如他这从龙之臣又怎会不知?那可是李二的禁脔。 带把的男人若是敢上去,便要问问金娘子身边的六个女卫手里的短刀是否能答应。 现在带着儿子来请罪,或许李二还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饶了崔俊一条小命。 此时的东宫书房内,李世民正悠然听着太监常德的禀报,脸上浮着一脸笑意。 “这崔俊少年心性,却是有才。却不知那是如何的曲子?” “是否派人去雁回楼抄录回来?”常德问道。 “派人去抄录,这一来一回的也是费时。更衣,去雁回楼,朕也好久没见金娘子了。” “那崔漕运他们两父子……”常德小心问道。 “让他们滚回去,告诉明德,莫要事事小题大做。” 李世民其实很讨厌这般谨小慎微之人,有点屁大的事情就来奏报 常德应了声,自是遣人去说与崔明德听了。 领了旨意的崔明德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崔俊回了家。 却说李世民换了常服,只带了常德与六个护卫便往雁回楼去。待得见着金娘子后直接屏退余人,与那金娘子云雨诉衷肠。 待得事闭,自有金娘子的随声女仕为两人整理清洁。金娘子许久不见李世民来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只把身子藏在李世民的怀里如惫懒的猫儿不肯起。 “今日听闻崔家小子在你雁回楼做了两首新曲,你可记下?”李世民轻抚怀里的金娘子。 “记着呢。”金娘子探指在李二胸口画着小圈圈:“陛下若是要听,我便唱与你听。” “许久未听你这黄鹂似得歌喉了,今日又能一饱耳福。”李世民捉住金娘子搞怪的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弹。 这金娘子除了美貌之外便是有着许多搞怪的手段。全不似深宫内的嫔妃一个个都橡根木头似的,毫无趣味。 金娘子也不起身,只动了动身子,在李世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自轻轻唱起。 第一首唱得便是那笑傲江湖,一番吟唱,听得李世民心怀大畅。接下来的便是那千里共婵娟,却是将女儿家的柔情寸寸唱出,又让李世民心中多了一分对金娘子的愧疚之情。 “崔俊这小子真是看不出来,实在是有些本事的。”李世民叹口气:“这小子要不是那崔家的人,倒是可以好好提拔一番。” “陛下就是小心眼,那俊哥儿姓崔又如何?天下都是陛下得了,管他姓崔还是姓甚,不都是陛下的子民吗?”金娘子瞟着媚眼在李世民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 李世民哪里不知道这狐媚子的心思?立时抱着金娘子去帷幔之后。楼梯口下候着的常德轻叹一声:“宫里的娘娘们,这下又要日不得陛下临幸咯。” 第12章 小小萝莉,公主李玲 崔明德带着崔俊回府,虽是得了皇帝陛下的赦免,但这一路上自是免不了对着崔俊唠叨训斥。崔俊要不是被绑着,断不能受这洗脑魔音。 回到崔府,崔明德自然给崔俊松了绑。这货一脱了束缚,便撒丫子跑回自己屋里。 “秋月,给少爷烧点热水,少爷要洗澡。”崔俊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还有闻着身上散发出的酒臭味儿,忙不迭喊着。 秋月应了声,便去准备,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秋月过来,崔俊便过去厨房看看。 只见小侍女一个人蹲在灶台边上吹着火,脸上也是多了好几道不知何时弄上去的烟灰印子。灶上两只大铁锅正冒着热气。 这年头,烧点热水也是个麻烦事。 泡在浴桶里,崔俊问秋月城里最大的陶器作坊在哪里。 秋月说是西市的卢记陶器铺子最大,崔俊想着明儿就去那里,弄个能加热的大浴盆回来。 用肥皂洗完,顿觉身上清爽无比。裹了袍子睡下,一觉到天亮。 急匆匆出门,崔俊带人赶去自己的包子铺。 今天是包子铺开张的第二天,崔俊可不想让自己的生意出任何意外。 赶到店里,崔俊见徐妈妈等人早已在店里忙活,这生意自是早早开始。生煎包的销售依旧如昨天般的火爆,崔俊见了这景象才放下心来。 进得店里,崔俊拿了几个刚出锅的生煎包子尝了尝,发现味道并不差,也就权当做早餐吞下了肚。 看着外间并无什么事需要自己去忙,崔俊便进了后间。关上门,便开始做起了肥皂等物。他可是记得答应过李家哥俩的,送他们每人一块肥皂的。 刚弄完一锅子猪油,收好最后的产物甘油。就听翠环在外面敲着门喊崔俊出去。 开门一看,只见李家两兄弟带着个穿粉衣的小萝莉,在外面吃着生煎。三人都拿眼瞧着崔俊直笑。 “俊哥儿,你真是好手段,我都不知道你这都做上生意了。有这么好吃的吃食,也不想着先让我们尝尝?”李泰嚼着生煎包子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就是怕你们吃白食,才不说与你们听得。”崔俊没好气道:“今个又找我干甚?” “俊哥儿莫生气,你现在可是出了大名了。昨日雁回楼,你那一首歌儿现时已经风靡长安了,只是不知歌名。” “笑傲江湖。”崔俊答道,心下却是在想着,为何两首歌却只流传出一首。 “对了,俊哥。”李恪指了指身后吃得满嘴油腻的小萝莉道:“这是我十七妹李玲。” “见过十七公主。”崔俊行了一礼。 “嗯嗯”李玲可没功夫搭理崔俊,哼唧两声便算是应了,眼下消灭生煎包才是当务之急。 “你们先吃着,我过会儿才出来。”崔俊说完回了后间,关了门。 “这俊哥怎得变得神神叨叨的?”李恪问李泰。 “我怎的知道?”李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手里的生煎包子。 管他作甚呢,有吃不吃是傻子。两个皇子与一个公主毫无形象地站在包子铺里吃着生煎包,等着崔俊。 直等到近中午收市,崔俊才从后间走了出来。 “俊哥,今个咱中午还吃那大鹅可好?”李恪咽着口水问道。 “随你,只是这大鹅可是要你们自己掏钱去买。”崔俊应道。 “小气。”李玲看着店子里两大箩筐满当当的铜钱,嘟囔了一句。 这人端得小气,每日能赚这么多钱,却连只大鹅都不肯与。 “你们可是行得马车而来?”崔俊突然问道。 “我家妹妹自是坐着马车来的,我们俩是骑马来的。俊哥问这个作甚?”李泰答道。 “借我马车一用,我要去下西市。”崔俊答道。 “不成!我的车可不许旁人坐。”李玲噘着嘴道。 心中却想:“叫你小气,连个大鹅都不舍得,偏不与你坐。” 崔俊听了也不恼,一个小丫头而已,置什么气?只让来福去市上找辆马车过来。 等车来了,崔俊从后屋拿出好几个大包袱放于车内。 崔俊上车安坐后,让李家兄妹先去买了大鹅回崔府等着,自己便直往西市而去。 “哥,这人好生无礼。”李玲撅着小嘴儿不满道。 “他就这样,直性子,不奸猾。是性情中人。”李泰说了,便吩咐随从去买了大鹅先至崔府等着。 直过了一个时辰崔俊才得回,除了原先带着的包袱,车上却还多了两个有着木盖的大陶缸。 将东西搬回自己屋里,照例让厨子处理了三只大鹅。只是可惜了昨日泡在水里的鹅肠,此时早已变质。夏天储不了东西,崔俊这次便不再让厨子留着鹅肠。 崔俊回屋便开始煎鹅肝,让秋月穿了三只大鹅的脖子,等会儿就放在泥炉里面烤着。 李玲先前还不在意,毕竟昨日自己两个哥哥回来后说的那啥鹅肝的她也没尝过。 只是现下一闻到这香味儿,却也忍不住咽着口水。一张小嘴一瘪一瘪的甚是可爱。 这次,李家兄弟倒是没有昨日那般猴急,吃相斯文了许多。 但李玲这个小萝莉却是吃得猴急,崔俊接不上时,她便自顾自去两个哥哥盘子里抢食。 胖乎乎的吃货李泰与李恪面对李玲的这般作为却也不恼,自是由得李玲随意。 吃罢烤鹅,崔俊依旧做了些鹅毛笔。李玲见了也伸手问崔俊讨要。崔俊立即给了,没为难她。 而后,李玲便要崔俊将那一曲笑傲江湖给写了给她,崔俊却是不愿,李玲嘟着小嘴便要两个哥哥帮忙。 崔俊心下虽是不愿,却也不好驳了两位皇子的面子。于是并不洗手,拿了方绢布用鹅毛笔写了那歌词。 李玲见那工整的小楷心下欢喜,也不顾得上面的油渍,便小心叠了收了入怀。 崔俊暗自好笑:“叫你这妮子耍性子,以后每回看了,都要闻着一鼻子的油腻味儿。” “俊哥儿,再过几天就是盂兰盆会了,到时我们一同游街放灯如何?”李泰拿着竹牙签,学着崔俊的样子剔着牙。 “这有甚好玩的?我才不去呢。”崔俊答道,脑子里却是在想着下面自己该干什么。 “怎么不好玩了?那可是扬名的机会。”李恪说道:“盂兰盆会可是各家公子哥儿与各家小姐们相会的时节,若是做得一首好诗,却能引得各家小姐垂青呢。” “我还小呢,可不喜欢这个调调。”崔俊答道。 “你怎不喜欢?以前不是都想着法儿去勾栏院子里戏耍吗?”李泰摇着大脑袋根本不信。 “那是年少时不懂事,我现时便要开始做正人君子,要做大唐最大的大掌柜。”崔俊答着坐正身子挺直小腰板。 “就你?得了,莫不是见我十七妹在这里,便要如此做作?”李泰揶揄。 “就她这没长开的小丫头?”崔俊指着李玲道:“我可没这嗜好,小丫头片子一个,也不知以后是美是丑呢。” “你才丑呢,你不也是个小屁孩?”李玲不乐意了。 这人说话怎得这么没分寸?而且,这人明明有着神奇的肥皂能将油腻洗干净,却是偏偏给自己写的那张纸上全是油。 “我可不与你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就是见几个小娘有甚好玩的?这又没甚好处,”房摆摆手,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怎得没好处?我父亲每年都会参加,文采出众的人,自有银钱赏赐。”李泰道。 “是金子,好大一盘呢。”李恪补充道。 “前两年都是长孙家的长孙冲得的,听说今年他豪言要连夺三魁呢。”李玲眨巴着大眼睛道。 “呸!就那长孙家的几个兔崽子也能夺魁?看哥去灭了他们。”崔俊一拍桌子挺胸而立。 “哈哈,俊哥何时与长孙家结了仇?我怎不知?”李泰问道。 第13章 送礼惹祸,明德受责 崔俊瞥了眼偷偷暗笑的三人,并不解释。 难道告诉他们,以后自己会被长孙无忌给逼得造反、构陷弄死?这能说吗? 这要是说了,是不是要告诉李恪,原本该是他的皇位会因为长孙无忌被李治给夺了?说了谁信? 莫不如趁着现在搞残长孙家,让这老货和一帮子儿子兴不起风浪才好。 夕阳西垂,已是入暮时分。 趁着天没黑,李家三人急匆匆上了马车返回。 李玲却是在上了马车后,掀开车帘看着崔府噘嘴道:“这俊哥儿恁得小气?都这时候了却不留我们吃了晚饭再回。” “哈哈,十七妹可莫要再说这小气两字了。你看看你一人得了这三块肥皂与六支鹅羽笔,还不知足呢?”李恪笑道。 李玲低头看了看怀里紧紧搂着的一大一小两个木匣,小脸微红。 转念间却又犟着嚷道:“我这又不是一人用的,我、我拿回去可是要和阿娘与姐姐们一起分享的呢。” “好好好,咱家玲儿妹子顾家孝顺,是哥哥错怪了呢。”李恪摸摸小公主的脑袋,将之抱在腿上坐着。 “哥,我想问个问题。”李泰看着远去的崔府道。 “你说便是。”李恪抱着李玲坐正了身子道。 “你说是不是被雷劈过的,都会变聪明?”李泰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李恪。 “你可拉倒,也就他崔俊有这个命,余人我还真没听说过被雷劈了还能喘气的。”李恪言罢,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泰急忙又补充道:“你可别瞎琢磨,你忘了咱三叔是咋死的?还不是被雷给劈了没救回来。咱元霸叔还人称战神万人敌来着呢。” “嗯嗯,我就问问而已,我可不敢找雷去挨劈。”李泰说完,复又开始逗弄李玲。 看着车厢内两兄妹的嬉闹,惹得李恪也呵呵直笑。刚才他是真怕这李泰犯浑,真要琢磨着找雷去挨上一下。 送了李家兄妹离开,崔俊躲在房里翻起了书,这盂兰盆会在后世可是早就没了什么热闹劲,许多古风都已被洋节取代了。 崔俊这晚可没睡好,或是说睡得有些晚。催记陶器铺子里买回来的大水缸,可是大有用处的。 看了会儿书,崔俊就忙不迭让秋月、来福和旺财去崔府各处收集破布烂衣这些东西回来。 三人听了却是不乐意,怎么说自己都是崔府伺候二少爷的人,身份算是丫鬟仆役里高贵的。现在要去讨要破布烂衫的着实丢人,这都赶上收破烂的了。 那料崔俊见三人站在院中不动,却是一撩衣袍拿了个箩筐便要自行而去。 这下三人才着了慌,忙抢了崔俊的箩筐叠步跑了出去。 崔俊见几人远去,自是拿了扫把、簸箕去院子里的竹林扫落叶。拿水冲洗干净后倒在水缸内。 等几人取了破布烂衫回来,崔俊便让来福与旺财抬了水缸到院子的一角。 挑了些白净的料子投进水缸,与那些枯萎的落叶一起倒水搅拌后拿盖子盖了。 又在水缸底下挖出一条深沟,往里面放了木炭柴火慢慢煮着。至于那些染了色的布料,也拿水泡在另一个水缸内,吩咐来福与旺财每日介换水一次。 此时天早已黑了,崔俊让三人吃了饭食先睡,不要误了明日生煎铺子的生意。而他,直到煮开了那一缸子水,熄了火才回房。 一夜无话,崔俊睡得踏实。一大早起来,又将那一缸子水煮开了才晃晃悠悠走去自己的包子铺。 看着生意依旧火爆,崔俊心里喜滋滋,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真他妈美妙。 钻在包子铺的里间,崔俊忙着弄肥皂、蜡烛。现在做起这些来可谓是得心用手,熟练地不要不要滴。 只是这化学反应的味道实在大了些,崔俊琢磨着等收了市便回去弄个防毒面罩。 一个上午忙碌下来,看看十多块肥皂与四十多根粗粗的蜡烛,崔俊心满意足。拿块布包了这些东西,再将一瓷瓶新得的甘油带上,崔俊打道回府。 刚与小侍女回到房里,却听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崔俊探头一看,只见自家老爹崔明德背着手气冲冲而来。 “爹!快来快来,孩儿正等您呢。”崔俊忙迎了出去。 “哼!”崔明德冷哼一声,拽着崔俊径直进屋。 崔俊想不明白,自从皇宫回来,自己个这两天也没做啥出格的事情啊?咋的老爹怎有这么大的火气? “你个祸头子,跪下!”崔明德进屋转身,指着崔俊就要他跪。 “爹啊,你这是咋了?咋又要我跪啊?”崔俊真受不了这劳什子规矩,动不动就要跪。 小侍女秋月一见这架势,偷偷溜了出去搬救兵。若论这崔府谁治得了老爷崔明德,那只有王氏。 “你还说咋了,”崔明德指着崔俊道:“你这两日是不是和皇子在一起玩耍?” “是啊,我就和李泰、李恪他们在院子里烤鹅吃呗。”崔俊没觉得这有啥:“哦,昨日他们还带了李玲公主前来一起吃呢。” “那、那你是不是给了他们什么东西?”崔明德指着崔俊的手指开始哆嗦。 “给了呀,有肥皂还有鹅毛笔。”崔俊坦白:“他们喜欢,问我要,我便给了的。” “你、你这个逆子!你个闯祸精!”崔明德这个气啊。 今天皇帝李世民当着满朝文武责怪崔明德有宝贝却偷偷留着自个用,也不想着孝敬皇帝。 还直言当年的兄弟之谊淡了云云,搞得崔明德一头雾水。虽是当庭跪下认错,却是不明就里。 等散了朝,崔明德也没见李世民给他好脸色。但自己官卑职小不敢去问,只得拉住了常德公公打听。 一块随身的美玉悄悄塞进常德的手里,才知道昨日两位皇子与小公主在崔俊处得了好东西献给李世民,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究其原因,也只是皇帝李世民昨晚拿了肥皂给燕贤妃试用,却惹得长孙皇后翻了醋坛子盯着李世民讨要,这才让李世民心里窝火,顺带着今早便将气撒在了崔明德身上。 末了,常德公公特意叮嘱崔明德明日间上朝,千万要多备些东西献上来 这下,崔明德可真是气炸了。都是崔俊这小子搞出来的事情,害他白白给李世民训了一顿。 不但让满朝文武看了笑话,还白白送了一块好玉给常德公公买消息。 第14章 何必生气,给就是了 越想越生气的崔明德看着眼前的崔俊更是恼火,这小子到现在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这简直就是在挑衅。 “你个逆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崔明德说罢,便开始在屋里找东西准备教训崔俊。 “嗯,这案几太重抡不动,这花瓶贵重舍不得,这砚台倒是顺手,只是怕打坏了崔俊明天交不了差……哎!有了!这笤帚倒是刚刚好。” 崔明德拿了笤帚高高举起,转身就要往崔俊身上招呼,却不料眼前冒出一人双手叉腰,高挺着胸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姓崔的!你是吃错了药还是得了失心疯?俊儿他做错了什么你就要打他?要是你看着他不顺眼,大不了和离了我带着俊儿回娘家过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秋月搬来的救兵王氏。 “夫人呐,这小兔崽子不打不行啊,你可知他捅了多大的篓子出来?我这老脸都快给他丢光了呢。” 当下,崔明德将今日早朝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外加连崔俊雁回楼私会金娘子一事也抖了出来。 “怕甚,大不了不做官了,你我两家合在一起还怕了他李二不成?”王氏可不惧李世民。 崔、王两家可都是大家族,自家手上握有肥皂和鹅毛笔这两样东西,家族还会任由着他们被欺负了不成?连皇帝都要拉下面子来敲诈的东西,其价值几何,连傻子都能想得明白。 将笤帚往地上一丢,崔明德长叹一声:“哎~慈母多败儿啊!” “爹,不就是皇帝老爷问你敲诈东西吗?咱给他不就行了?”崔俊从王氏身后探出头来。 “你……”崔明德转头看着崔俊又要发作,但是被王氏一瞪眼,就又没了脾气。 “爹,你等着,你要的东西我可都备好了。”崔俊跑去一旁取了包袱过来打开。 “呶,这是肥皂,咱家先不用,全给皇帝老爷。这是蜡烛,皇子他们不知道的,咱不给他留着自家用。那鹅毛笔我一会做,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崔俊一边说一边往外拿东西。 崔明德看了也是惊异,忙问崔俊这都是哪里买来的,要他多买点回来,省的李世民嫌少又埋汰他。 “爹啊,这东西全天下可只有一人会做,您出再多的钱也没处买去。”崔俊得意道。 只是这笑脸看在崔明德眼中,却是满满的贱样。 崔明德知道这儿子的脾气,若是逼急了问,指不准蹦出啥摸不着边的讯息出来,那还不如不说的好。 崔明德抱着十几块肥皂小心翼翼离去,这些可是宝贝,得整些个精致的盒子装了才好献给李世民。 崔俊见自己老爹离开,这才大舒一口气。崔明德可不好惹,这老爷子是个忠臣,样样事情都是唯李世民之命是从。说得白一些,就是个一根筋的愚忠分子。 “秋月,去把徐妈妈和翠环叫来,让她们收拾一下搬我院里来住。”崔俊喊着小侍女去办事,眼下人手还是少了些,崔俊有太多事情要做。 徐妈妈和翠环来得很快,两人所带之物,也不过是些换洗衣物与私人的钱财而已。 崔俊这边的住处其实也不大,但是安排下两人却也是绰绰有余的。两人的到来确实也是给这屋里增了些个生气。加上秋月,这可是凑齐了三个女人的一台戏。 入夜,崔俊没让小侍女点油灯,而是点起了自己带回来的蜡烛。这明晃晃的烛光一下就把屋子照亮了半边,着实比油灯亮了许多。 崔俊忙拿了几根蜡烛跑去给自家老爹,顺带着还有十几根鹅毛笔。 崔明德每日晚间都会批阅文书到很晚,就那油灯的亮光根本就是伤眼的祸害,而且冒出的黑烟还伤肺。毕竟是自己的老爹,崔俊也不想这个便宜老爹早死。 两根蜡烛摆在案头,明晃晃的光亮让崔明德咋舌不已,这东西可是比之宫里用的牛油烛炬都不遑多让了,而且还没那么多黑烟与臭味。 “俊儿,这东西你可能多做一些?”崔明德难得语气和缓地与崔俊说话。 “这个……孩儿目前还办不到。”崔俊挠着头道。 “有何难处你自说与我听,为父帮你想办法。” “我要个大大的地方才行,地方小了做不了多少。若是父亲有个庄园啥的,那就好办了。” “你、你这兔崽子……”崔明德拿根手指头对着崔俊指指点点半天才道:“这东西你必须多做些,只是不能给外人知道了。” “孩儿明白,若是无事,孩儿便先告退了。” 崔明德挥挥手,让崔俊快走。只是这次,崔明德可是误会崔俊了。 崔俊之所以要那么大的地方实在也是不得已,要想大规模生产,没个大点的地方又怎么能铺的开? 余的不说,只那肥猪可是要养上几百上千头的才够用。 崔俊回屋,举了蜡烛去看看那口大水缸里的破布和竹叶子。 拿着木棍子一搅和,却是见那破布烂竹叶子已经成了丝丝缕缕的东西。 崔俊一见大喜,立时叫来来福,让他和旺财两人明天收了工便去找些个杨树叶子和带皮的柳条回来。 来福听得一头雾水,应下了事情回去和旺财一说,旺财也是直摇头,小声说着自己也感觉少爷越来越怪异,许是被雷劈了还未得正常。 来福也说少爷是因为被雷劈了才变得如此怪异。为了少爷好,来福让旺财明天自己去搞杨树叶子和柳条。自己则是要去道观找个老道士问问,有啥办法能给少爷治治。 第二天崔俊照例睡到自然醒。洗漱之后没有直接去包子铺,而是砍下两根竹节来做防毒面罩。 丝绸布料加碳粉便是很好的滤芯子,先下的问题便是如何固定,以及做个契合的面罩。想来想去,这活计自己可搞不定,于是便去了西市。这里可是有着不少的能工巧匠。 一路看来,崔俊最终走进了一家首饰店铺。这间店铺够大,最主要的还是崔俊看到了门口陈列的几个金银面具,这下完全将崔俊的思路打开。 第15章 池畔吟诗,引佳人顾盼 崔俊寻思着打造个金属面具,里面可以覆以多层绸布,便足以起到密封的作用。至于两侧的呼吸阀,嘿嘿,皮革的单向阀便是最简单的东西。 将自己的想法与店主说了,店主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崔俊便要了纸笔,将东西画了出来,这下店主算是明白了,答应崔俊连夜赶工。 但这价格也是吓人,由于崔俊要求贴合度好,所以铜制的面具边上必须加上一圈的纯金边条。所以,这面罩便是要了崔俊三贯钱。 崔俊摇着头,感叹钱来的容易出去也容易。这三贯钱可是把包子铺的一周利润差不多都搭进去了。 “不行不行,本少爷必须想办法再搞点副业。”如是想着,崔俊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西市的放生池边。 放生池边的柳树枝条密密垂下,脆生生的叶子交叠,如一幅翠绿的围帐。几只水鸟在湖面掠过,偶然贴水一沾、头一探,便是衔着一条小鱼儿复又离去。 岸边路人并不是很多,却有不少人往池子里放着乌龟、小鱼的祈求福泽安康。 “同生今世亦前缘,同尽沧桑一梦间;往事不堪回首论,放生池畔忆前愆。”一首元时赵松雪的诗词出口,也是崔俊有感而发。 前世……只剩下了回忆,今生却又一片迷茫。两世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没有发疯,崔俊也算是意志力强大了。 却不料诗才吟罢,立时惹来边上一声轻“咦”。 崔俊转头望去,却见一美貌女子在不远处的岸边对着自己顾盼。 “好生漂亮的小娘。”崔俊暗赞一声。遥遥对着女子拱拱手,转身而去。 “小青,你去跟着这位公子,看看是哪家的小才俊。”女子轻声对着身边的侍女耳语。 “小姐,您一个人在这里我可不放心。”小青可不乐意帮自家小姐去打听那小屁孩的事情。 自己一个二八年华的大姑娘,撵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后边跟梢,这事情忒丢人了。 “那、那我自个去,就在大街上拦了他问。”这小姐一提裙摆便要追上去。 “诶呀呀,真是服了你了。小姐你可不能做这丢人的事情。我去就我去,你在这里等我可不许乱跑。”小青跺着脚拉住自家小姐。 “那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便是了。”美貌女子推了小青轻一把让她赶紧跟着去。 崔俊可不知道自己的屁股后头多了根小尾巴,一路上晃晃悠悠去了家木匠铺子,定了些东西才晃晃悠悠回了崔府。 那小青见崔俊进了崔府,便向门房打听。一问之下知道刚刚进去的是崔府二公子,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崔家二少爷的名头,在长安可是响亮得紧。别看崔俊才十三岁,这坏事可没少干。嫌弃地皱皱眉,小青跑着便回去找自家小姐。 崔俊回家,心里却总是感觉到有些烦躁。或许是这天气的原因?抬眼看了看天上,一团一团云彩正在汇聚,看来是要下雨了呀? 行,老天爷要下雨就下雨,正好在屋子里做准备。水缸里的东西可算是泡好了,也是时候试着做些便宜的纸张出来了。 再过几月,这天就要转秋,到时候入了冬没了荷叶,还得靠着蜡纸来做外卖的袋子。 按着目前的赚钱速度,崔俊盘算着再过一月便可以盘下一座大点的店面,把摊子铺开。 这小小的包子铺可满足不了崔俊对钱的渴望。 生意一步步做会有点慢,最好的方法便是合资或是融资。利用外部资金来扩充生产,但是这样一来崔俊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若是没有可靠的人选,给再多钱崔俊都不会动心。反正技术是我的,大不了多花些个时间就是了。小爷目前才十三岁,就算活到六十岁,那也得再活四十七年呢。 崔俊在屋里闲了一阵,却是有些烦闷。这天气今天变得闷热无比, 索性只着了亵裤,光着膀子在院里提井水往身上浇。 两桶水浇下,崔俊长出一口气,这下倒真是凉快了。 头顶乌云聚拢,风也变大。心知这雨就要落下,崔俊进屋擦干身子换衣。 今个老爷子上朝,所带去的东西也不知能不能讨得李世民的欢心。 若是那李二有意刁难,老爷子回来又得找崔俊的麻烦。 暴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噼啪”作响。 “完了,今个儿是去不了包子铺了。”崔俊看着豆大的雨点子心中烦闷。 不管如何,被李二看上的肥皂,以及自己老爹要的蜡烛这两样东西,都得多备着点。 屋里只剩崔俊每天带回来的甘油,这些玩意现在的量还少,而且崔俊现有的地方还是太小,根本铺不开来。 再有便是那些浸泡在水缸里的东西,只等明天木匠把他要的东西送来便可以开始尝试造纸。 反正眼下无事,不如躺在床上睡大觉的好。十三岁的小身板还是需要多多休养。 这场雨一直下到过午才停,崔俊醒来便感觉头晕得厉害。 四肢软趴趴的没啥力气,而且口渴得厉害。 “秋月。”崔俊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却未曾得到小时女的回应。又喊两声,依旧无人回应。 崔俊撑着身子要起来,却是脚下一软,跌倒在地连带着打翻了一旁放置铜面盆的木架子。 这一下的动静可不小,立时引来了刚搬进来住的翠环。 “诶呀,少爷你这是怎么了?”翠环扶起崔俊让他躺下。 “我好像是生病了,身上没力气。”崔俊有气无力道:“我先下口渴,想喝点水。” 翠环立时给崔俊倒了水,服侍他喝下之后,摸了摸崔俊的额头。一探之下只感觉烫手,立时冒着暴雨跑了出去。 少爷生病的消息立时被她报给了王氏,王氏立即喊人去请府里的医师前来。自己也急匆匆赶去崔俊的小院。 崔府是养着不少人的,除去丫鬟、仆役和护院之外,还有不少的工匠以及一位老医师。 老医师姓詹,今年五十有余。原是军中医者,退伍之后没有家人的他便被崔明德收在府内。此时一听小少爷生病,立时提了自己的药箱赶了过来。 第16章 崔俊病重,明德请天师 此时崔俊的屋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王氏一见詹老医师前来,立时起身亲自迎接。詹老医师回了一礼,不与王氏多客套,径直去崔俊床边为其诊治。 良久,老医师起身,急匆匆去桌上开了药方。 “主母,快拿药方子去抓药,少爷是虚寒急症,耽误不得。”詹老医师递上药方:“我现在为少爷扎针,帮他稳住病情。” “多谢詹老。”王氏立刻命人带上钱,赶去城里的药铺抓药。 詹老医师的手段高明,在崔俊手指上的十宣穴各扎一针,击出些血来,崔俊的体温竟然明显下降了不少。 眼见老医师治疗有效,王氏才稍稍放下心来。 崔明德一回来就得知崔俊突然生病,问过老医师之后,心下却是愈发不安起来。这小子以前可不是这般的,平日间闯祸不断,但是莫名生病还是头一遭。 “夫人,你且在府内照顾俊儿,我去趟天师府。”崔明德说罢,便去藏在屋角的大木箱里翻找起来。 “老爷,你去天师府作甚?你这又是在找什么?”王氏心里有些明白崔明德的用意,但是她更在意的是崔明德翻找的那口木箱子。 木箱子挺大,足有三尺见方,四尺来高。这里面藏着的可都是崔府最值钱的东西。 里面除了当年她陪嫁过来的东西之外,还有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饼子与一些珍贵的药材。其中当属一株百年的老山参最为值钱,可当百贯。 “去找天师,自然是为了俊儿着想,俊儿的变化你也看在眼里,我可不想因为这事儿被人诟病攻击。”崔明德的心里其实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官位。 漕运使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小了说,崔明德只是个七品官,站在朝堂之上,连李世民的脸都看不清楚。 往大了说,整个南来北往的漕运都要靠他来调度,没了漕运,长安、洛阳等地的百姓根本养不活。而崔家则是掌握着数量庞大的大小运船,没人能替代。 更重要的一点则是皇城的官老爷们要往南北运送点什么私货,可全仰仗着崔明德的鼻息。别看崔明德与那些跟随李二的肱骨大臣们站不到一块儿,但是整个朝堂上想要真正拉下脸皮和他崔明德作对的人,可说一个都没有。 王氏听了崔明德的话一颗心并未放下,更没识趣离开,反倒是死死盯着崔明德,看他从大木箱里找出什么东西。 每次崔明德拿出点什么,她的心都会不自觉揪一下,看着崔明德摇头放下,她的心才会跟着落下。 直到崔明德拿出个紫檀木的细长盒子往怀里揣时,她再也忍耐不住急急开口道:“诶呀,夫君!这可是值上百贯的铜钱了。请个天师怎要花这许多的钱?” 崔明德板着老脸道:“要请就请最好的天师,这事儿要是处置不当,被人构陷我家俊儿被妖孽附了身,拖去火祭了你该怎办?俊儿虽是次子生性顽劣,但他的命可比这人参值钱!” 崔明德的一番话,让王氏哑口无言。想想自己的宝贝儿子,再想想这一根百年的人参,王氏也觉得还是崔俊的命值钱。 这根人参的作用显然很大,天师府当晚便派了足足三十六位天师前来崔府,为崔俊驱邪祈福。这阵仗之大,可是李世民登基后的头一遭,引得众街坊都来围观。 崔明德也不去驱赶这些邻里,反倒是开了大门让他们尽情地看。天师们也是尽心竭力,开坛做法,摆阵驱邪。 一番折腾下来,天师们收了神通庄严宣告:“崔俊小少爷身上不幸沾染到的邪气已经被他们驱除干净,再也不会出现。而且崔俊大难不死,又有天师府法力加持,日后必将福泽深厚,长命百岁。” 围观的众街坊无不啧啧称奇,散去之后,将这事儿有鼻子有眼地传了出去。崔明德要得便是这个效果,借民之口为崔俊永绝后患。 崔府自是设了酒宴款待这些卖力演出的天师们,临行又赠上每人百文的辛苦钱。这下,领头的天师颇不好意思,便在崔府大门口的牌匾之下,亲自钉上一枚巴掌大小的铜镜,以作辟邪之法宝。 一场戏就此唱罢,崔府花了不少钱,但却买了个太平,也算是值了。 崔俊依旧没躲过被人跳大绳这种丢人的事情,但是他现在迷迷糊糊只是昏睡,管不了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 崔俊这一病,便是足足三日。按照王氏的吩咐,秋月与翠环两个丫头全部留在房内服侍崔俊,病好之前不得再去包子铺。 秋月与翠环这几日的辛苦,崔俊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也是很感激。唯一有些不好意思的便是这两个小侍女每日间都要帮着自己擦拭身子,这般亲昵的举动差点让崔俊把持不住。 特别是那翠环,擦拭崔俊身子时特别仔细,耗时比秋月要长了不少,自然让崔俊受得“折磨”也多了不少。 崔俊生病时的长安城并不平静,那日,皇城突然四门紧闭,一队队武士、兵卒在长官的带领下满长安疾走,一家家房舍被士兵入内搜查,像是丢了什么贵重的物品一般。 除了那几家勋贵的府邸之外,就连崔府也被要求敞开大门接受搜查。这些事自是两个小丫鬟当故事告诉崔俊的。只说那日走丢了一个公主才会闹得满长安不太平。现下公主已经找回,长安已经恢复往日。 包子铺的生意依旧如常,只是崔俊不在,管事的徐妈妈硬是比往日多营业了一个时辰才收摊。所赚的铜钱也比往日要多了不少。 等到崔俊身体康复回去视察时,却是将徐妈妈说了一通,让她以后还是按着老时间开店、闭店,自己这是在搞饥饿营销,要把生煎包子的名声打得更响一些才行,哪能让她自作主张地给坏了事儿。 徐妈妈虽是不懂、也不情愿少赚些铜钱,但是少爷的话还是要听的,自退在一边不敢多言。 第17章 新吃食,变废为宝 钻进小屋,崔俊依旧弄着肥皂与蜡烛。在他的记忆里,今年下半年,李二就要从东宫搬回太极殿去。 到时候让自家老爹献上蜡烛和蚊香作为贺礼,却是要比那啥金银珠宝更讨李二的欢心? 现在每天可以做十六块巴掌大的肥皂,以及二十根两指粗的蜡烛。除去自家用度,每日剩下的数量也不算少。 对了,还有蚊香。这东西到时可以多做一些,没有蚊子侵扰的环境还是很舒适的。现时家里早已都安上了崔俊提议的纱门和纱窗,蚊虫根本入不得几只,每日所需的蚊香更少,只需半根在睡前闭了门窗熏一熏便可。 思前想后的,崔俊开始重复每日的工作。肥皂、蜡烛一一作出,用麻布包了便要回家。 留下来福和徐妈妈在店子里熬猪油,崔俊自带着秋月与翠环回家。 临行前却一拍脑门,让徐妈妈将店里现有的猪油渣给包了,让秋月与翠环抱了带回。 “今日回去,又要整些个好吃的出来了。”崔俊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嘀咕着。 “少爷,要不我们去东市看看是否还能买到大鹅。”秋月在边上提议。 “你这丫头又馋烤鹅了?”崔俊也咂咂嘴,烤鹅真香。 “才没有呢。”秋月道:“我是觉着翠环和徐妈妈都未尝过烤鹅的美味,确是有些过意不去。” “算了,今个却是不好去买。”崔俊咂摸了一下嘴巴:“今日回去先将这些猪油渣给做成小食,等明日间再与你们做烤鹅。” “这东西能吃?”翠环看着手里的麻布包裹,甚是不解。 这东西在她眼里便是熬猪油后的废物,宛如垃圾。垃圾能吃?怎么可能。 “你懂个甚?少爷说好吃便是好吃的,看你到时候吃多少。”秋月看不惯翠环质疑崔俊。 在小丫头秋月的心里面,崔俊少爷自打被雷劈过后,就成了无所不知的小神仙。 “干嘛不吃,只要是好吃的我便多吃,若是不好吃我便看你吃光它。”翠环伺候了王氏不少年,心气可是高着呢。 以前徐妈妈总是念叨着要翠环好好伺候主母,在她心里留个好印象,到时候给崔家当个妾也是好的。 现在王氏将她赐给了崔俊,在她心里便等于王氏指定要她给崔俊做妾呢。 而秋月在她眼里,最多也就是个暖床的丫鬟,那那都比不过自己。 秋月白了眼翠环,却是没继续争辩。崔俊怕烦,她是有数的。乖乖做个听话的丫鬟一直留在崔俊身边,那便是她的愿望。 眼见秋月没接嘴,翠环便成了单个的瓷碗,跟着没了声响。 “翠环,你去厨间多讨要些蜂蜜和米粉来,今个做一咸甜口的尝尝。若是好吃,便送与娘亲也尝一些。”小院门口,崔俊想起还需备些个作料才好做这猪油渣。 “少爷,却为何不让秋月去?我要陪在少爷身边,可不想错过这小食的每一步做法呢。” “少爷让你去你便去了,何必找借口。快去快回的也不用片刻时间。”秋月不服气,在这院里论起资历,她跟着少爷的年头可是只比来福短些,就连旺财也是后来的。她翠环凭什么指挥起自己来了? 一见这两丫头又开始互相呛声,崔俊却是恼了。拿过两人手里的包袱便板着脸道:“你两个一起去,一起回。” 两个小丫鬟一听这话,立时全都没了声音,嘟着嘴便去厨房。 崔俊在泥炉里生了火,随后取了猪油渣放在一旁。等两个小侍女取了蜂蜜回来,崔俊便自在锅中放上猪油熬化。 等油温升高倒入蜜糖,熬至细密冒泡才将猪油渣倒入。 迅速翻炒之下,使之颗颗裹满油蜜糖。 崔俊早已吩咐两个侍女备了竹扁萝,一些糯米粉中掺入青盐铺在其内,裹着蜜糖的猪油渣倒入其中翻滚一番,便得了些粉白粉白的小丸子。 “拿了尝尝,看看滋味如何?”崔俊笑嘻嘻用盘子盛了,让两个小丫头尝尝。 秋月与翠环相视一眼,各自捻了一个放入嘴里。 入口自是微微有些咸味,随后便是甜丝丝的蜜糖滋味。稍稍在嘴里滚上那么一圈儿,用贝齿一咬却是酥脆的口感。 多嚼几下便有稍许猪油渗出来,卷着舌与那蜜糖的甜味一搅合这滋味却是大好。 一个猪油渣丸子没几下就被两人吃下,虽是好吃得紧,两个小侍女却拼命咽着口水盯着那盘子里的吃食,却不敢再取。 “哈哈哈”崔俊见二人的模样甚是有趣,不由发笑。 分了一些给两人,自己也留了一些,其余的便全拿去孝敬王氏。 王氏正在屋里闲坐,隔着纱窗望着窗外花圃里的鲜花翠叶。见崔俊端着个盘子来,自是知道这二郎又有好吃的要孝敬自己。 王氏脸上笑意浮起,招着手让崔俊近前来坐。 “这吃食倒也真是可口,直教人停不下来。”王氏一口气连着吃了六个才罢手。 “娘亲喜欢就好,等过几日凑了材料再做与娘亲尝。”崔俊见王氏喜欢自也是跟着一起开心。 “我家二郎着实是个聪明的,若是能取得一个功名回来便更好了。”王氏看着崔俊道:“到时让你父兄去宫里说说,取个公主回来才好哩。” 王氏后面这半段话,差点没把崔俊的小心脏吓出病来。娶公主?我取个毛线哦! 当下崔俊便连连摆手:“不要公主、不要公主,我娶个瞎眼老婆子都不要公主!” “你这娃怎这般说辞?可不敢教你爹听了去。”王氏嗔怪。 崔俊应变极快,自是笑着说些包子铺的新鲜事把这段给翻了篇去。 母子两人聊天嬉笑不过半个时辰,崔俊便告辞离开,院里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办呢。 院子里的大陶缸内的破布烂树叶子早已泡成了浆糊,崔俊往里加了些草木灰和石灰粉便开始准备造纸。 木匠作坊前几日便送来几个扁扁的木制方屉,此时正放在屋檐之下。 屋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匣子,打开之后便是崔俊在首饰铺里定制的黄金防毒面具。 第18章 崔俊造纸,李泰来访 崔俊二话不说,先试戴了防毒面具。手指在四周稍稍用力按压,软质的黄金便与面部贴合。 “噗嗤”边上有笑声传出,却是秋月在掩嘴发笑:“少爷怎戴了个猪样的面具。” 崔俊瞪了眼秋月:“小妮子你懂啥?这、这……是防臭面具。” 好,崔俊承认,这玩意前面那个准备储存碳粉的圆盖盒子,的确像个凸起的猪鼻子。 摘下面罩,崔俊立时让来福与旺财在院子里搭建竹架子,自己则是带着秋月与翠环一起研磨碳粉做成小包塞入防毒……臭面具里。 大唐有纸,不但粗糙无比,还贵得要命。 崔俊造纸的第一目的便是用于便后清洁,自己娇嫩的花朵绝对需要精心呵护。其二便是做蜡纸,这玩意可是包子铺以后的特殊防伪招牌。 水缸里的东西早已腐烂,一缸子东西发酵后变得有些粘稠。 在防毒面具内加了碳粉,崔俊戴上后感觉还不错。 凑到角落处的水缸边闻了闻,并无异味。这代表着防毒面具制作成功。 用竹棍稍稍搅拌均匀,拿来一个木制方屉试用。 用水瓢舀一瓢纸浆倒在木制方屉内,多余的水份从四周的小孔内流出,底上就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淡灰褐色东西。 连续几次之后,木盘内的东西便厚了不少。将之放在一旁,崔俊取过新的木制方屉如法炮制。 只是崔俊没发觉,所有人都掩着鼻子远远躲开。这水缸里的东西一被搅动,那气味可是比茅厕还要难闻。 崔俊戴着防毒面具闻不到,其他人可就遭了罪,只得往上风处远远退开。 木盘中的纸浆,在夏日里很快便凝结在一起,上过漆的光滑木制方屉底子很容易便与纸张分离。 竹架子已经支好了木板,将揭下来的纸贴在上面上晾干,便能制作下一批了。 这些活计崔俊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干下去,将这事交给旺财去做是最恰当的。 自然,那黄金猪猪面罩也一并给了旺财戴着。 “还是咱家少爷看得起我,金子做的面具也给我戴着。”旺财心里乐呵呵,干活特卖力。 旺财对这差事并不排斥,这面具可是黄金的诶,管它戴着像不像猪,那就是金灿灿的显贵气。 家里的蚊香不多了,是时候再制作一些。也好借着药材味儿,冲冲纸浆糊糊的臭味儿。 几人正在捻搓棒香,却听有人在院外嚷嚷:“好臭好臭,崔俊,你这是把屎盆子打翻了不成?” “李泰,你咋说话呢?受不了便不要进来。”崔俊对着门口嚷道。 “俊哥这话我可不爱听,好好一个雅苑却被你糟蹋了。”李泰拿袍袖掩着口鼻皱眉而入。 “你且来我这边坐着,一会儿便不臭了。”崔俊笑着朝身侧努努嘴。 李泰依言落座,果然便有幽幽青草气息涌入鼻尖,那股子腐臭味真的淡了不少。 “俊哥弄得是啥?制药还是捻香?”李泰望着荜芨中的一根根棒香问到。 “自然是捻香,我自个弄来熏蚊子的。”崔俊也不瞒着李泰,这东西本就做来给李二用的,早些给李泰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俊哥家里还真是够穷的。这熏蚊子的香还紧着自己个动手。”李泰撇撇嘴,似有不屑。 自己住的地方每日间都有人用檀香熏过三遍。这味道特别好闻,睡觉时放下纱帐,还真不会有蚊子呢。 “你那叫浪费知道不?”崔俊正好做完一根棒香,拍拍手上的药粉问:“你知道檀香要多少钱吗?” 李泰摇头,这种事他那能知道? “来福,你说说市面上的檀香要多少钱?”崔俊转头去问来福。 来福立马起身行礼后答道:“回少爷的话,檀香在市面上分三等,最次一等的散料,那也是一贯铜钱一两香。最上等的檀香可是要一两足金才能换到一两呢。” “听到没?一贯铜钱一两香,皇宫那么大,每天熏屋子都不知道要用去多少辛苦赚回来的铜钱呢。”崔俊鄙夷地看了眼李泰,指指蚊香道:“我这个一根能管四个时辰没蚊子,才两、三文铜钱一根。” “啥?这么便宜?”李泰眨巴着眼睛就要上手去碰触荜芨中的蚊香:“就不知道这味道好不好闻。” 崔俊一见,立刻伸手拍去李泰的手,这些蚊香可还没干透,碰不得。 拉着李泰进屋,房中正有一根蚊香点着,让李泰自己去品香,崔俊出了屋子去看新做的纸张。 这纸已经有不少在太阳下晒得干透,崔俊取了一张在手里团团再展开,复又再团、再展。 如此这般四五下,这纸才破了一处。 虽说它不够白也不够软,但是用来给崔家二少爷保养菊花,那是足够了。到时刷上蜡油,这蜡纸的质量也不会差。 去他妈的厕筹,小爷再也不用忍你了。崔俊此时想着就想笑,但是还没等他笑出声,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声便把他惊着了。 回头看去,却见崔明德拉着个驴脸,两眼放光地站在门口盯着他看。这眼神让崔俊心慌慌,不知老爷子又搞哪一出。 “李泰见过崔漕运。”李泰机灵,见崔俊面有惊色,只以为崔俊又惹了什么祸事,便先行上前见礼好打个圆场。 “见过皇子。”崔明德浅浅回礼,眼神却是一直盯着崔俊的手。 崔明德的眼神给崔俊提了个醒,忙将双手藏到身后。 “藏什么藏?拿来我看!”崔明德大步来到崔俊面前,伸手讨要崔俊手里的纸张。 “边上有。”崔俊无奈指了指一旁架子上晾晒的纸张。 心中难免哀叹一声,这东西入了崔明德的眼中必然保不住了。 崔明德立刻小心翼翼拿了一张纸在手,摸索良久面露喜色:“俊儿,这纸可是你做的?” 崔俊点头,这玩意不是自己做的还能是别人做得不成? “好好好,”崔明德连声赞叹:“咱俊儿这是出息了,连纸张都能自己做来,而且还比那范阳卢氏的纸张更为细洁和结实,实属不易。只是不知这纸张需要多少铜钱才能做出一张来?” 第19章 我的技术,无可奉告 眼见崔明德希冀的目光,崔俊便在心里犯了嘀咕。这老头一看就是在打他纸张的主意,只是身为人子却又不好胡说一通。 “不用多少钱,就用了些府里的旧衣烂叶而已。”崔俊说罢,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旧衣烂叶?”崔明德看着手中的纸张心中疑惑,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崔俊的胳膊就要他演示。 崔俊拿眼瞅瞅李泰,又瞅瞅崔明德,心下自是不愿的。咱这技术哪能在外人眼前显露?这不是断了自家财路吗。 “你杵在这里作甚?莫不是皮痒了?”崔明德耐不住性子,冲崔俊吼了一声。 这可是纸,一直被范阳卢氏垄断的技术。若是崔俊有这技术,那将是多大的功德啊?由此一项,便可载入史册了。 “我不,这是我的发明、我的技术,谁都不告诉。”崔俊被崔明德这么一吼,莫名来了脾气。 鹅毛笔、蜡烛、肥皂你要了便是要了,那只不过是成品。你拿去皇帝那边献宝,也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你要我当着李泰的面给你演示这纸张的做法,对不起,这是商业机密、是专利,无可奉告。 崔俊做这些东西可以不避讳跟着自己的丫鬟和仆人,那都是信得过的人。但是,却不想展露给李泰或是外人看。 虽说这技术于崔俊来说只是些雕虫小技,但是,这种风气却是不能长。华夏可从来不缺聪明人,但是为何却少有人动动脑子搞发明创造呢?那便是这种长久以来的陋习所造成的。 不讲专利,对于发明者没有保护,谁特码吃饱了没事干天天搞发明让人家不花力气和本钱的拿去赚钱? 你崔明德也是个老江湖了,怎就不懂得拿捏分寸呢?你这大唐官员的水平看来并不咋样呢。 “你、你这小子怎得不明事理?这纸张的造法技艺对于我大唐读书人来说无比重要,你怎可小气藏私?”崔明德急了。 崔俊或许是误会他了,于崔明德来说,他的内心可谓大公无私。只一心想做有利于大唐社稷,有利于造福天下百姓的事。 往好了说这是大公无私、心系天下。但是搁在崔俊身上,那就是在损害他的利益。 崔俊是后世来的,自是带着后世的思维方式来行事。 崔明德要这技术也好,要成品也好,那咱就关起门来说。至少也得让崔俊捞些合理的好处不是?兜里没钱,还做个屁纨绔!还享受个屁的人生! 崔明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崔俊的作态在他眼里就是忤逆。这时代,老子要儿子干点啥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现在到好,这小兔崽子敢和自己顶嘴了,还是当着皇子李泰的面。 这要是传到宫里,还不让李世民笑掉大牙?保不准明后天的朝堂上,李世民又要用这件事嘲笑自己了。 想想这几日在朝堂受得气,哪一件不是这小兔崽子搞出来的?单就肥皂这玩意,就惹得李世民在朝堂上龙颜不悦。要是知道这小子又鼓捣出来便宜的好纸,那还不得直接揪崔明德的衣领子讨要了? 越想越生气,崔明德挽起袖子作势要打。 “别打我,要是把我打傻了,三百年内你别想弄出这等又好又便宜得纸!”崔俊说罢,趁着崔明德愣神的功夫,直接跑去盛放纸浆的水缸边,搬起块石头“咣当”一下,把水缸给砸了。一大缸子黏糊糊、臭烘烘的纸浆流了一地。 “逆子!尔敢!”崔明德心惊,直觉浑身气血翻涌,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抄起一旁的竹竿子快步赶上,崔明德对着崔俊的屁股就是一棍子。但崔俊早有准备,立时往边上一闪,绕着院子就跑。 李泰一见事情如此,立时想要去劝架,但是要帮谁却是成了难题。 帮着崔明德拦下崔俊,那么崔俊必定被打,以后两人落下嫌隙,就不好处了。 若是帮着崔俊拦下崔明德,那自己铁定得罪崔老头,说不准被他回头去李世民那里告个状,说他多管闲事,自己的屁股可又要开花了。 “崔漕运莫要动气,别伤了俊哥!”李泰着急大喊,脚步却未曾挪动半分。 崔老爷子手里这竹竿子,此时挥得虎虎生风,李泰可不想犯贱去挨上一下。 而小丫头秋月,则是早已急匆匆赶去王氏房里搬救兵。这回老爷是真的生气了,看样子得把少爷往死里揍呢。 王氏这边刚才睡下午休,便听秋月尖着嗓子在院里喊救命。 皱眉起身,唤来秋月。一问之下,知是崔明德因崔俊造纸之事起了冲突。王氏提提裙袍,抓了一把笤帚就向崔俊的住处赶去。 还未到小院,便听到崔俊杀猪般惨叫,以及李泰求情之声。王氏心中大急,脚步更快。 待得进院,只见崔明德正一竹杆子扫在崔俊的腿上,崔俊又是惨兮兮地叫唤,王氏的心就立马疼了起来。 “崔明德!你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俊儿又惹到你什么了?”王氏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拿着笤帚冲向崔明德。 “诶呀夫人莫要动气,实在是这小子忤逆……”崔明德一见王氏冲来,立刻舍了崔俊,丢下竹杆子连连摇手告饶。 崔明德一边后退,一边将崔俊所做之事告知。 王氏一听崔俊会造纸,便不再追打崔明德。又听崔明德说崔俊毁了造纸的器物,便上前揪住崔俊的耳朵斥责起来。 这早纸之术一直是五姓七望中的范阳卢氏所独有,不但利润可观,更是堵了大唐兴学之风。 岂料崔俊一边叫疼一边嚷嚷:“诶呦呦,这东西是我用来擦屁股的,不能做读书用的纸……娘额,你轻点扭……” 崔明德在一旁插嘴道:“你这小子怎可胡言?这纸上好,怎得只可、只可如厕却不得造书?” “没让你说话。”王氏闻言揪着崔俊进了屋,却把其余人关在屋外。 王氏掩上房门,板着脸问崔俊:“你且说与我听,为何不愿将这造纸之法告诉你爹?” 崔俊一手揉着被崔明德抽打之处,一手揉着被王氏揪红的耳朵委屈道:“我指着这手艺赚钱。” 王氏闻言,怔怔看了崔俊半响。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崔俊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愿将造纸之法说出。 原本她只以为崔俊是小孩子心性,与崔明德闹了脾气。哪曾想,竟然是为了一个钱字。 “你这孩子怎得钻钱眼里去了,你要赚多少钱才够?你整天钻营商道耽误了学业,岂不是让你爹被人耻笑吗?”王氏叹口气丢了手里的笤帚。 “娘亲,孩儿自有打算。”崔俊一见王氏丢了笤帚,立刻上前道:“那功名于我来说犹如探囊取物,下次科考,我便从乡试起。若是不能三元及第,孩儿便不再言商!” 第20章 胡人酒肆,半阙诗词 王氏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崔俊,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三元及第,这世上有几人做到过? 三元及第可是要在在乡试、会试、殿试三次考试中均考得第一名。这样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 再者说,如崔俊这般得出身,那是可直接参加恩科的,何必要从乡试开始? “我儿所言可是当得真的?”王氏不敢信。 “当然是真的,若是娘亲不信,孩儿可立状令!”崔俊一挺胸脯,自有一股小大人的英姿。 “好!好!好!”王氏连道三声好,便拉着崔俊出门。 见到崔明德正严辞问询崔俊屋里的丫鬟仆役,自是知道他想通过这样的法子弄清楚崔俊的造纸术。 只是这几人都是一心系着崔俊,怎会轻易告知?王氏上前散了众人,只与崔明德道了崔俊刚才所言。 听闻二儿子有此志向,崔明德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知子莫如父,照着这小子一贯的表现,崔明德怎会信崔俊?只当崔俊信口雌黄,满嘴放屁而已。 看看有王氏护着崔俊,崔明德自是知道今日再也不可能从崔俊口中得到造纸之法。留下一句慈母多败儿,便回了自己的书房。 送走王氏,崔俊却不见了李泰的身影。自认为李泰是不想参与崔家内事,自觉无趣早早走了,心下也没在意。 让人收拾了院中的狼藉,崔俊也没了做事的心思。带上来福和旺财等人就往外去。 长安繁华,可去之处甚多。一辆马车出了崔府,直向西市而去。 都说长安繁华,除了各处的牙房、小市,便是这极具外邦特色的西市。 马车上,来福和旺财自是坐在车厢外的前缘,小丫鬟秋月和翠环则是与崔俊一起坐在车厢内。 两个小侍女各自抱着个钱匣子,里面各有着四贯钱。这玩意死沉死沉的,崔俊可不愿意自己拿。 还是前世好,啥都是数字化的,带个手机扫一扫,啥交易都能做。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秋月和翠环都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情有些担心。 不过,崔俊倒是心情很好。想着下午自己在房里和王氏说话,崔明德在屋外逼问自己的手下关于造纸术的事情。 说实话,崔俊其实挺担心有人会迫于崔明德的压力而将造纸的过程说出来,毕竟崔俊的造纸术一开始就没瞒着手下这几个人。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崔俊满意。这些手下没一个人说漏半个字,全都闭嘴不语,把崔明德气得愣是没辙。 “秋月、翠环。”崔俊坐在马车内言道:“今个咱们去西市,有啥喜欢的东西只管开口,少爷全帮你们买。” 两个小侍女惊讶地相视一眼,崔俊莫名其妙说出这句话,让人很意外。 秋月紧了紧怀里的钱匣子,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担忧:“少爷,咱们还没赚到多少钱呢,你可省着点花。” 而翠环则是在一旁垂着头,羞红了脸不语。在她看来,崔俊这是在向她示意呢,就知道自己的姿色比这没长开的秋月高了许多。 一个贵公子会舍得花几贯钱给身边的丫鬟买东西,除了馋丫鬟的身子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理由? “谢谢少爷,奴婢今后一定用心伺候。”翠环的声音细若蚊蝇。 崔俊自顾自看着车外的风景并没在意,他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赚钱大计。 西市转眼便到,留下旺财看着马车,余人随着崔俊转入西市。 夏季的长安自是闷热,虽然路旁有屋檐柳树遮阴,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带来另一股子焦躁感,让人心烦。 “少爷,这西市有甚好玩的?都是些个怪味往鼻子里钻。”秋月掩着琼鼻绣眉微蹙。 “嘿嘿,就是这怪味儿才有趣呢。走走,咱们先找些好东西,再找家食肆店子填饱了肚皮再说。”崔俊边说边张望,一眼便锁定了一个大帐篷。 久违的味道,便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越是靠近,那味道越是浓郁。 来到近前,只见那帐篷内全是一袋袋的香料。崔俊吸着鼻子在里面寻找,不多会儿便找到了他想要之物。 胡椒、孜然。这两样可是现时间华夏产不出的东西。 崔俊不动声色,与那胡商攀谈,得知这些个香料并未炒制烘焙,便大手一挥,各买了一袋。 秋月瘪着嘴拿了两贯钱出来,甚是肉痛的模样。 “你这妮子真是小气,这都系买得绝对超值。”崔俊不以为然,自是乐呵呵将两袋子胡椒、孜然交给来福拿着。 遂行不远,一阵阵青烟伴着烤羊肉的香味飘来,崔俊便带着几人赶去。 “胡子,给爷上一只烤羊羔,多撒些孜然!”崔俊拍着巴掌道:“再来一坛子葡萄酒。” 此时的胡人处可没桌椅,所有人都是据地而坐在厚厚的羊毛皮上。 那胡人小厮愣了一楞,小心问道:“爷,孜然可贵着呢,您要加多少?” 崔俊看看这小厮,抛出两百文散钱道:“你看着加呗,爷有钱。” 那小厮不再多言,不一会儿便先上了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崔俊看看装酒的银杯有些遗憾道:“可惜没有夜光杯。” “这位小哥,看似对酒很有研究啊?”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在崔俊身后响起。 崔俊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微胖的老头正自站在不远处朝他微笑。 这老头面相白净头发斑白,一身皂色长衣穿在身上并不显胖。腰间悬着一块青玉牌子,足有一个巴掌大小。 崔俊对着老头拱拱手算做打了招呼,回过头便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葡萄酒。不过,这酒入肚却是只觉得酸中带甜,发酵的酒味却是极淡。 “这也叫葡萄酒?寡淡而不实。”崔俊放下酒杯,对这胡人食肆却是少了些兴致。 “不知这位小哥口中的葡萄酒,应是如何的滋味?”那老头不知何时来到崔俊身边。 “酒便是酒,不管啥酿造的至少要有酒味。至于上好的葡萄酒,那便需要酒液清澈如宝石,香气宜人如夏花,入喉甘爽如春露。”崔俊说罢瞅了眼杯中酒道:“这玩意是新酿,没有生命,甜得就如醪糟一般。” 第21章 少爷有病,又在胡搞 “嘶~”老头一听,立刻眉头一紧问道:“不知小哥如何称呼?我家主人喜酒,命我采购美酒。却不知何处能买到小哥口中的上品葡萄酒?” “现时没有,却要等上几年才行。”崔俊话音落下,也不告知自家姓名。 那老者识趣,也不多叨扰,行礼后离去。 不多时,烤羊上来,崔俊闻着孜然的香味立刻开始大快朵颐。身边的来福、秋月和翠环也在他的吆喝声中跟着品尝。 此时的太极殿内,李世民正皱着眉头听那李泰将崔俊造纸之事说罢。 摩挲着手中的泛灰色纸张,李世民有些不信自己所听到的。 铺平纸张,李世民提笔在上书写。只是才写两字,李世民便“咦”了一声。 这纸张的书写感觉很不一般,与现在所用的纸相比,其吸水性极佳,墨迹虽有些晕染,但字迹不模糊。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有些过于轻薄柔软了。 李世民怕是不知道崔俊造这些纸来做什么的,擦屁股的纸要是吸水性不好那还能叫草纸吗?要是不够柔软,对得起崔俊的嫩花吗? 不过,想到李泰说这纸的造价极为便宜,李世民也就释然了,便宜没好货他心里是清楚的。 “父皇,您可试试崔俊敬献的鹅毛笔,我猜着那笔写出来的字细,不怕晕染。”李泰见李世民看着纸张上的字迹默不作声,似是对于书写的结果不甚满意。立时便想到了鹅毛笔,给李世民出主意、 “我且试试。”李世民抬手,便有一名消瘦的公公送来一只紫檀木盒,里面放着六七根鹅毛笔,这都是崔明德前几日献上的。 虽是一次都没试过,但是李世民只是稍稍写了几字,便已熟悉这笔的特性,再次沾墨,手中的鹅毛笔便飞快书写起来。 写罢十余字,李世民不由欣喜,在这纸上用鹅毛笔写出来的字确实比毛笔写得要好上不少,晕染的范围也小了不少。 “父皇,崔俊说他还能造更好的纸,价格似乎也不贵。”李泰适时进言:“还有,崔俊说他要参加乡试,还要、还要三元及第呢。” “什么?这小子真有此狂言?”李世民惊讶。 文有三元及第,武有天下无双,但这两者何其之难,自古又有几人能得?特别是三元及第,在此之前,世上更是从无一人做到过。 “传我旨意,今年冬至便开乡试,我倒要看看崔家二小子这牛如何吹。”李世民得意一笑。 三元及第?我可不会给你这机会。反正李泰亲耳听到你崔俊说了,现在告诉我,便是等于你亲口说了。 到时候你连乡试会元都拿不到,治你个欺君之罪不过分?要是想脱罪,把你手上的肥皂、造纸术啥的全献给我李世民,用来换条命也不过分? 李世民想到此处,不由得意地面露喜色。挥手让李泰退下,正想批阅奏章。却见老太监常德疾步而来。 还未等常德来到近前,李世民便开口问道:“葡萄酒可曾买到?” 常德连忙上前跪下道:“已然买到,正命人试饮。只是……” 眼见常德语言又止,李世民抬眉不悦道:“何事让你吞吞吐吐的?” “适才在西市遇到崔家二郎。”常德恭敬道。 “遇到这小子又怎样?莫不是他又惹了什么祸事?”李世民对此来了兴趣,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与他说起崔俊了。 常德向前进了一步道:“崔俊这小娃儿在西市喝酒时,做了半阙好诗。还道现时的葡萄酒太差,过的几年他便能酿出世上最好的葡萄酒。” 李世民闻言心喜,示意常德将那半阙诗念来听听。对于葡萄酒,他却不是很在意。 常德咽口唾沫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我听着这诗已经绝佳,可惜崔家二郎只念了这半阙。”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李世民念叨着这诗,一幅画面在他心中展开。只是这画卷只展开半卷却如这半阙诗一般再也展不开。 “琵琶在马上,那定是美人抱着。那曲子是什么?在催什么?” 良久,李世民叹了口气,让常德去准备晚膳,顺便准备一个夜光杯。今晚,他便要试试用夜光杯喝喝这葡萄酒。 常德领命而去,自去库房寻那夜光杯。同时他还要去找些个会弹琵琶的舞娘乐师,给皇帝陛下助助兴。 崔俊几人吃饱喝足,给守马车的旺财也带了些羊肉美酒。 崔俊可不会亏待自己手下的人,即便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那至少也要基本持平? 其实西市对于崔俊来说没啥有意思的地方,宝石玛瑙他不喜欢,却给两个小丫鬟各买了一些。顺便也到了两个玛瑙戒指回去送与娘亲与大嫂。 那各色琉璃他是根本没兴趣多看一眼,垃圾玻璃制品根本入不得他的眼。反倒是在各个卖香料的商人处,他停留的时间最长。 除了前面买的孜然和胡椒,还有那些干巴巴的坚果,以及奇奇怪怪的植物等也买了不少。 这番举动看在来福等人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自家的少爷怕真的要成了个厨子了。 回转崔府,崔俊在自家小院子里转起了圈。一边转悠一边摇头叹气。这么小的一丢丢院子,还真不是他大展拳脚的地方。 “来福、旺财!”崔俊转了几圈之后扯开喉咙喊人。 来福与旺财才正在崔俊的屋里休息,闻言立刻跑出来:“少爷有何吩咐?” “来来来,找人把这里的石头花草全弄掉。”崔俊指着前院与房屋周边道:“就留下这片竹林子,以及进门得意条石路。” 来福与旺财相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少爷,这事儿是不是和老爷商量一下?” “不商量,”崔俊摆着手道:“我和他没啥好商量的,看着都来气。” 既然崔俊如此说了,两人也就不再劝。 老爷也好,少爷也好,都是自家主子,这水再浑,也不是他们这种下人能掺和的。这年头随便嚼主家的舌根可是打死不问的。 今晚崔俊可没心思做啥饭,只弄些简单的面条子就对付了。房里堆了不少买来的西域奇货,崔俊找来些大碗放上水,将那些坚果香料啥的种子都放了一些在碗里。 他买的这些东西可都是打听清楚没有经过烘焙的,按照种子的活性和生命力来说,有很大的概率能够存活。 清理院子,也是为了期待能种活一些。这样便有了自己的小菜园。 至于以后的保温,那不是还有玻璃这一个穿越技能吗?到时候弄个玻璃暖棚啥的,妥妥能报持这些植物的生长。 做完这一切,崔俊开始在屋里看书。有些东西必须要花些功夫去学、去看。 第22章 伺候更衣,翠环欲献身 虽说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的记忆力便如开挂一般,前世所有看过的、学过的东西都无比清晰地存在记忆里。但是,那些大唐的文字却是崔俊迈不过去的坎。 自己要连中三元的大话已经说出去了,科考之时也不能写简体字。与其说崔俊在学习文章,倒不如说他在抓紧时间识字,将后世的简体字转化成现在的大唐文字。 崔明德今日无心睡眠,他实在看不懂自家二小子最近的怪异举动。 一向不事学业的崔俊竟然说出要三元及第的狂言。而且这小子还突然会了不少古怪的技艺,这都和之前的崔俊有所不同。 直觉告诉他,崔俊出了问题。死而复生还有种可能,便是被鬼神附了身子。只是自己已经找过天师府的天师来驱邪,怎还会如此? 耳畔丑时的更声咦响,崔明德长叹口气才闭眼入睡。想不明白的事情,那便不想了,一切后再多看看。 崔俊在屋里打了个盹,此时被更声吵醒便要去床上睡。平时应该服侍自己宽衣的秋月,此时没有在侧。崔俊正自疑惑间,却见翠环端着个盆儿过来。 “秋月呢?”崔俊问。 “秋月今日乏了,换我来服侍少爷。”翠环替崔俊宽衣。 “少爷,你身上汗味好大,要不我帮你擦擦身子?”翠环的声音有些轻,不像平时。绞了把湿巾,要帮着崔俊擦拭。 崔俊起初没在意,想想擦擦身子也好,便由着翠环伺候。只是没过一会儿崔俊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小妮子的动作越来越慢,手上的毛巾越擦越不是地方。 “翠环,你干啥呢?”崔俊喊一声转身想推开翠环,却不料被翠环一把抱住。 温香软玉的往自个身上一贴,崔俊心里一股子邪火就要燃起。 “少爷,你要了我。我都快十六了,等不得了。”翠环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 “咋就等不得了?我还没长大,做这事情可要折阳寿的。要是我娘亲知道了,打死你都是轻的。”崔俊连吓带骗总算挣脱了翠环。 翠环却顺势扑通一下跪在崔俊面前,满面泪痕湿了衣襟。 “少爷,翠环不想嫁与别家,只求少爷可怜翠环收于房中。翠环、翠环可以不要名份的。”翠环哽咽说出。 原是大唐有规,女子十三便可嫁人。若是超过双十年华未嫁,便由官府定下官媒。 除非是一些特殊身份之人,否则绝无例外。此时的女子地位低下,并无权选择自己心仪之人。 如翠环这般的丫鬟,地位低下。一般都是卖身为婢,最后多是被主家当做奖赏与府中的男仆家丁成婚。 翠环自持相貌出众,又能识文断字。长时伴在王氏身边的她,已然看不上其他人。 自从王氏将她给了崔俊,她便认为这是王氏的有意安排。 她也知自己的身份低微,故而只求与崔俊成了好事,先做一个通房的丫鬟即可。 眼前的翠环模样生得算是上乘,别看年纪才二八年华,但大小丰腴却已然颇有规模。若是崔俊不要脸一下,那收了也就收了。 只是崔俊作为一个现代人,自有不同的想法。娶妻必须要有感情基础,若是只为了肉体的欢愉,那也太没意思了。 “翠环,少爷挨过雷劈,身上还有隐疾却不好做那事情,你要体谅少爷。”崔俊开始瞎扯。 翠环眉眼稍抬瞅了眼崔俊,却在心里呸了一声,这雄姿勃发的,那里有隐疾? 只是现在若要继续纠缠,却怕真的不好收场。 抬袖掩泪,翠环就着这个台阶便下了。 夜深人静,崔俊在卧榻之上却是辗转反侧不得眠。 翠环收拾下去了偏厢房,与秋月两个嘀嘀咕咕说个没停。 虽不比蝉鸣蛙叫那般大声,也如夏虫在耳畔私语。 更何况,崔俊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心事。 依照以前自己读得史书上所记,现时的大唐许多人物都与史书不符合。 就拿李元霸来说,它只出现在《隋唐演义》之中,借鉴的是李玄霸。 但在现在的大唐中,李玄霸的整个人生过程与演义中的李元霸一模一样。 这还是那个大唐吗?崔俊不知道。及至夜深,许是真的累了,崔俊才迷糊睡去。 但这一觉,崔俊睡得并不踏实。梦境中前世今生的场景交替出现,直至凌晨时分,崔俊突然惊醒。 调匀了呼吸,崔俊下床,取了桌上的水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轻推屋门而出,凌晨的气息已经透着些凉意, 月落西沉,不久之后太阳就会升起。崔俊突然之间想到自己还没好好欣赏过大唐的日出,确实有些美中不足。 只是大唐有宵禁令,夜间外出绝对不允许。 这也是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后严格执行的律法,生怕有李建成的余党趁夜兴事。 闲着没事可干,甚是无聊。眼瞅着角落里还有着些许面粉,眼珠一转,喜上心来。 和面,擀面皮,切成细面条,拿竹竿子挑高了将面条子晾上。 秋月与翠环听得外间响动从偏厢出来,正巧见着崔俊要去生火。 这事情怎能让崔俊来做?立时便被秋月拦下。 烧火煮水的秋月包了,翠环却是被崔俊支着去厨房要些个鸡蛋回来。 一碗阳春面,用猪油煎得荷包蛋,撒上小葱花,这味道飘出去老远都能闻到。 来福与旺财匆匆赶来,站在门口流着哈喇子直抽抽鼻子。 “进来,料还剩下不少,够你们两个吃的。”崔俊早见到两人在院外探头探脑的。 “少爷早安。”令人给崔俊行了礼,规规矩矩坐着等吃的。 “徐妈妈呢?怎的不见她过来?”崔俊突然发现少了个人。 “徐妈妈早去了铺子,她要去铺子里接食材,每日一等坊门开了便去。”来福起身回话。 “一早?”崔俊若有所思。这徐妈妈真是个实诚人,对生意也极为上心,是个好培养的。 等面熟透,盛了出来,这次碗里放上的依旧是煎蛋。 “快些吃,今天要干的事情会有好多。”崔俊催促着来福与旺财。 其实不用崔俊催促,美味的阳春面让来福与旺财根本等不到面条冷了便往嘴里送。 一辆马车从崔府出发,径直往包子铺而去。 只是还未到包子铺,崔俊却感到马车慢了下来,隐隐间前方似有吵闹之声。 “来福,前面是怎的了?”崔俊在车内问。 “少爷,我家包子铺前面好像有人闹事。”来福掀开布帘子探头进来回话。 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崔俊见到外面的确围着不少人。 “停车,跟我去看看。”崔俊随即下车。 跟着在前方开路的来福与旺财,崔俊带着两个小侍女来到铺子前。 只见铺子前的空地上,徐妈妈正拉着一个男人不放手。 “你这老婆子快放开我。”被徐妈妈拽住的男人,推搡着徐妈妈想要挣脱。 “你可不兴走,你抢了我家定的食材,我没法向东家交代!”徐妈妈任凭那男子推搡,硬是不肯撒手。 第23章 铺前争执,被人觊觎 “我买东西关你何事?谁出钱多便是谁得。再者说了,这食材上也没写着你家的名号。”男子奋力想要抽身。眼见徐妈妈死命不撒手,却是急了要抬手打人。 “住手!”一声喝,从崔俊嘴里喊出。 住手两个字出口,崔俊已是大踏步向前行来。 眼见崔俊行去,来福与旺财两人加快脚步跟上,不想让崔俊吃了亏。 “你这娃娃是哪家的?敢管这劳什子闲事?”那男子见崔俊带着两个仆人前来,心下并不发怵。 大唐富庶,能带着仆役出行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敢明目张胆来此挑事的,自也有几分底气。 他的背后,可是站着大唐数得着的勋贵。要不然,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来崔家的产业闹事。 “哼,在我店子前搞七搞八的,还会不知我是谁?”崔俊双手叉腰,挺着小胸脯道:“说,谁派你来的?” “什么谁派我来的?我就是路过此处,见到有人卖肉便出钱买了,有何不可?关你何事?”男子说的理直气壮。 “少爷,不是这样的。”徐妈妈一听就急了:“今日张屠户来送猪肉,却被这人半路截下,硬是多出了一贯钱把我们定的肉给抢了!” “你这老婆子休要胡说,这天底下的买卖,谁出钱多便是卖谁,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理。” “你这话说得在理。”崔俊闻言微微一笑道:“徐妈妈休要与他纠缠,这猪肉又不止张屠户一家。” 男子闻听崔俊如此说,却是一愣。他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这崔俊可是长安的小纨绔,纨绔不应该上来就拳脚相加的吗?怎得还讲起道理来了?崔俊的不以为意,让这人准备的后手全部作废。 原本他身后的势力早已料定崔俊会大发雷霆,甚至会亲自动手将他打上一顿。只要今天崔俊敢动手,那么其后便会有差役立时出现,将人带至府衙。 等下进了府衙,这一通官司崔家必输无疑。崔家若要保得崔俊无事,那生煎包子的做法必然乖乖送上。 现在倒好,这个纨绔不但不恼还心平气和,着实让人看不懂。 “你且去,代我向你家主子问个好,有空带他来喝喝酒。”崔俊挥挥手让其离去,但脸上的鄙夷神色尽皆浮现。 待那人离去,崔俊吩咐秋月与翠环先进店子准备,其后便喊上来福与旺财,坐上马车转道去了东市。 再次采买猪肉却是费了番功夫,张屠户的摊位早已不见其人,想是赚了一大笔钱便早早歇业了。好在现时节猪肉并不少见,找些合用的也不过多花些时间而已。 顺便买了浊酒与葱姜等物,崔俊匆匆赶回包子铺。 今日被人一截胡,开业之时已晚了不少时间。好在生煎包子口碑已经立起,却也有食客耐心等待。 “徐妈妈,今日的生煎包子每买四个便送一个。”崔俊琢磨着道。 “少爷,如此一来,我们可要少赚好多钱呢。”徐妈妈有些不舍得。 “徐妈妈莫要为此事担忧,做生意不必太过计较赚多赚少,有得赚便是好的。”崔俊取了昨日熬好的猪油进了小房间。 蜡烛、肥皂和甘油,老三样的东西崔俊做来越来越娴熟。但他的心思,却是想着别样事情。 今日有人闹事,只说明有人惦记上他的生意。当初决定做生煎包子的时候,崔俊就考虑过各种不利的因素。 依照国人的秉性,想要研究透生煎包子的做法,那是迟早的事情。况且唐人并不笨,脱离了后世千篇一律的填鸭教育,唐人反而更为聪慧并富有想象力。 没有专利法的保护,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将别人的发明占为己有。崔俊对此并不害怕,没了生煎包子,那还有锅贴、馄饨、各种面条和炒菜。甚至于西餐也可以拿来做。 今天有人前来捣乱,那说明对方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估计长安的第二家生煎包子铺,马上就要出现了。 但是,即便出现了又怎样?现下的猪肉腥臊,除非用酒浸泡,以及用葱姜大料调配,否则根本吃不下去。 就算是做出来的生煎包子外观一模一样,但这味道可不保证好吃。崔俊的志向只是赚钱,就这包子铺,只是用来积攒第一桶金而已,真正的志向还是要放在工业上。 眼前的肥皂、蜡烛和甘油,将是他的第二步计划的开端。至于三元及第这事儿,至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还有那男女之事,自己这小身板连毛都没长齐呢,何必整天操心这事儿? “徐妈妈,这几日咱们营收多少钱财了?”收摊之后的崔俊问徐妈妈。 “少爷,咱们这几日的营收刨去明天进货的钱,足有十贯钱呢。”徐妈妈脸上堆满了笑意。 “才十贯……”崔俊嘟囔着眉头皱了起来。 “少爷是觉得钱赚的少了吗?”翠环在一旁轻声问道。 “唉”崔俊叹口气,心里盘想着的,却是何时才能开始大规模工业生产。 “少爷若想赚钱,我们下午也可以卖生煎包子呀?这样一天下来收入也可翻个倍呢。”翠环在旁边支招。 徐妈妈吗在边上听了眼睛一亮,搭腔道:“若是开到宵禁前,收入怕是不止翻个倍呢。” 崔俊闻言眉头微挑:“不可。” “为何不可?我们有力气不怕累的。”翠环以为崔俊是担心他们太累了才不许。 “就算要做,也得换个东西卖,只是这店子却是小了。”崔俊摇摇头,让众人收拾到东西随他回去。 少吃多滋味,多吃少滋味。现在的生煎包子,还是崔俊这里才有的独一份,还不到拼量和价的时候。 还有一点,崔俊也是有想法的,那就是养猪,建立个庄园养猪好保证原料的供应。 原本这事儿是准备交给张屠户去做的,但是这人却经不住铜钱的诱惑。见人家出了几倍的价格买货,便失了信誉。根本就是个目光短浅的无信之徒,合作不得。 “徐妈妈,下午晌你去东市找找卖肉的铺子谈价,今后却是不要与那张屠户有生意来往。”崔俊吩咐徐妈妈。 徐妈妈一听立时应了,想今日张屠户那见钱眼开的样貌却真的让她不忿。 不用少爷说,她也自会如此去做。宁愿多花些钱财,也不能忍了这口气。 第24章 郊游翻车,旺财断腿 收了摊子,徐妈妈自去寻新的屠户商谈猪肉的买卖,崔俊则是带着几人去长安城外转转。 这些日子都未出过长安,崔俊便想去城外看看,看看灞桥、看看灞水、看看长亭、看看长安周围的风景。 嗯……顺便搞个野外狩猎,再来个野炊,找个阴凉处把头枕在小侍女的腿上睡个午觉什么的,也是很好的。只要守好底线,应该也能享受享受大唐的风俗是? 路上行人不少,马车缓行向城门去,拉车的还是那匹矮脚三花马。只是快到城门口,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来福,怎地停车了?”崔俊在车内问。 “少爷,前面围了好多人,把路堵了出不去啊。”来福在车外回答。 “堵路?搞啥名堂呢?你去看看到底何事。若是一时出不去,便换一处城门。”崔俊让来福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真的出不去,换一处城门走也是可以的。 来福应了声,便去查探,马缰也交在了旺财手里。崔俊懒洋洋靠坐在车里等消息。 只是,来福离去未过多久,便听到一阵哄闹声响起。崔俊忙坐直了身子,掀开一旁的车帘子去看,却是原先围在一起的人群突然间一哄而散。 四散的人群惊呼着逃窜,将崔俊的三花矮脚马给惊到了。矮脚马起先不住后退,但是没退几步,便“稀溜溜”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抬起在空中踢踏,落下时却见一个经手的小孩正巧路过。 三花矮脚马虽说矮小,但是其体重也足有三百多斤。若是这一蹄子下去,必定实实在在踏在这小孩身上让他骨断筋折。 旺财手里死死抓着缰绳,想凭借一己之力不让马蹄子落下。 “快走开!你这小孩快走开!”旺财大声喊着,想让马蹄下的小孩离开。但是这小孩也只六七岁大,早已被吓傻了一般呆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三花矮脚马双蹄腾空,旺财死命拉着缰绳,让它吃痛。马头高高扬起不断挣扎之下,终于,旺财的手劲一松,那马蹄便重重踏了下来。 眼见小孩就要惨死马蹄之下,旺财无奈地闭上了眼,别过头去。他不忍心看这一出惨剧,只在心里默念:“漫天神佛莫怪小人,我已然尽力了。” “踏踏”马蹄重重落下,旺财心里叫一声完蛋。只是那马蹄子发出的声响清脆,并不似踏着身体所发出的。旺财睁开眼侧身去看,却是未见马蹄下有什么小孩,更未见有丝毫的血迹。 “我这是活见鬼了吗?”旺财心中才有这念头升起,那受惊的三花矮脚马却突然发足狂奔起来。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并不平稳,马车急速前冲之下一个颠簸,便将分心的旺财甩了下去。 旺财率在地上滚了两圈,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起身要追,但是一条右腿却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少爷!”旺财嘶声大喊,但看着前冲的马车却是无能为力。 “闪开啊!马车惊了!马车惊了!”旺财手撑着地面拼命喊着。若是这失控的马车就此往前冲,会死伤多少人旺财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估计是保不住了。若是车上的小少爷在出点什么意外,他想痛痛快快地被一刀两断怕也是个奢望了。 “吁!”就在旺财绝望之时开始疾驰的马车突然在一声吁声中来了个急刹车。那匹三花矮脚马悲嘶一声中跪地不起。 马车的车厢借着前冲之力高高翘起又狠狠掉落在地,右侧木质车轮“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车厢跟着翻覆。 “哎呀!”“啊!”“救命啊!” 两女一男的喊叫声从车厢内响起,没多久,便见着崔俊与两个小丫鬟爬了出来。 眼见小少爷没事,旺财的身子颓然趴在地上,右脚的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一名魁梧的男子正站在马车的一侧,左手抱着一个兀自哇哇大哭的小孩,右手则是死死抓着矮脚三花马的马缰。 “小孩,找你妈去,别在街上乱跑。”那字说话间放下小孩,但是抓着马缰的手却兀自没有松开。 “诶呀!我家的马车怎么翻了?”正在此时,来福挤出人权惊慌跑来。 “来、来福,快点去看看旺财怎么样了。”崔俊抚着额头站了起来。两个小侍女互相搀扶着站在一旁。 刚才在车厢内,他第一时间感到情况不妙,立刻张开双臂将两个小侍女搂在怀里紧紧护着。直到马车翻覆停下,他才爬了出来。 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这脑袋上多了两个大包。全是在刚才磕碰在车厢上引起的。 “妈的,这破车也太脆了。避震也不好,赶明个我就重新造一台马车。”崔俊骂骂咧咧地走向那名魁梧男子。 来到男子身侧,崔俊拱手作揖:“这位壮士,多谢您出手相助,不知如何称呼?” “某家姓屠,小娃娃要是没有受伤,就牵好你的嘛,某家还有要事去办。”这姓屠的男子将手里的马缰往崔俊面前一递。 崔俊却是摇着手不敢去接。受了惊吓的三花矮脚马,此时是被这魁梧男子以力制服。若是脱了他的掌控再发起疯来,他可控制不住。 “怕甚?”屠姓男子跨前一步抓住崔俊的小手硬是将马缰塞在他手里:“拿着,这马都吓得拉稀了,没力气再疯一次了。” 崔俊只得接过马缰,转头看去,果见那马屁股后出了一地的污秽。一阵风吹来,满鼻子都是恶臭。崔俊连连挥手在鼻前扇风,待转过头想要与那图姓男子再次道谢时,已然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这人姓屠,倒是个特别的姓氏。”崔俊叹一声心,心里则是为失去结交这般人物的机会,有些失落。 反正马也惊了,车子也坏了,加之旺财受伤,连带两个小时女也被吓得不清。眼见城外郊游是铁定去不成了,崔俊便雇了辆马车回去。 留下那一摊子事情自有来福料理,崔俊只管着将旺财运回府里。 詹老医师又被请来为旺财诊治,一看之下,原是旺财脚脖子处断了骨头。詹老医师原本是军中随行的医师,对于伤筋断骨的治疗得心应手。 正骨、敷药、上夹板,一套操作在旺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流畅完成。 “小少爷莫要担心,旺财这腿伤不出三月便可痊愈。”詹老医师收拾完东西,便要离去。 崔俊一见,立时拿了一百文钱塞在老医师手里,连声感谢。詹老医师眼见推脱不掉,便欣然收下。有了这一百文钱打底,詹老医师也是对旺财格外上心,三日一换药、两日一检查,格外仔细。 来福处理完后事回府,崔俊自是问起今日城门口的事情。来福据实回禀,说是有一小群流民想要入城,被禁军挡了,便在哪里撒泼闹事。 “流民?怎得有流民会到此处?”崔俊皱眉发问。 “少爷,流民有啥稀奇的?咱长安每年不知道会来多少流民呢。只是这次说是西北闹蝗灾,眼看着快灌浆的麦子全都遭了殃,才有大批难民往这里跑。这人一多,禁军自然不会放他们入城,怕出事儿。若是平日间有个成群的,禁军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不去管了。” “这些人入得长安有无谋生的手艺生计,那还不得饿死?还不如去其他地方找个庄子给人做工呢。”崔俊边问边揉着额头上的大包。这两个大包有损他英俊的形象,着实讨厌。 “少爷可别为这些事操心。”来福道:“这些人来长安要么乞讨、要么做贼,老实本分的便去牙行卖身,怎么着也饿不死他们。运气好些,有些姿色不错的女子入了大户人家的眼,便能饱全家的口腹。” 崔俊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年的百姓靠天吃饭,有很多人挣扎在温饱线上。若是自己有能力,至少得让老百姓吃饱、穿暖? 时代的不同,造就制度的不同。现实的大唐,或许远不及后世史书上所见那般。更何况,这个大唐,未必就是他所知道的大唐。 第25章 家法鞭笞,崔俊心疼 崔俊翻车出意外的事情是瞒不住的,那匹三花矮脚马和破损的车辆一运回来,王氏便得到了消息。 匆匆赶来看看宝贝二儿子,见着他额头上的两个大包,那是心疼的直掉眼泪。至于断了腿的旺财,她是一点都没问上一句。仆役丫鬟的,在她眼里,只是下人而已。 作为当家主母,王氏对于今天的事很不开心,来福、秋月、翠环被她狠狠骂了一顿,扣了一个月的月例。而崔明德回来之后,直言要将三人鞭笞一顿。上次崔俊假死之事还没过去多久呢,这回又来了个惊马翻车。崔老爷觉得光是训斥与扣钱,已经不足以让这帮子下人们长记性了。 崔俊虽是说这一切只是意外,怪不得旁人,但是崔明德就是铁了心的要抽鞭子。崔俊求王氏出面劝劝,王氏却反过来劝他莫要多管,这些下人实际上只是名义上属他,实际上,那些卖身契全在崔明德手上,与崔俊毫不相干。 崔俊看着三人被鞭笞的心情很沉重,想去护着他们,却被崔明德喊人按住了动不得。每人十下鞭子,三人结结实实受了。等抬回去后,两个小丫鬟早已疼晕了。而来福算是硬气的,除了闷哼声,绝无哀嚎求饶之声。 詹老医师早已送来上好的特制金疮药,崔俊接过谢了,便将院门一关,不许外人进来。 崔俊没把两个小丫鬟送去偏厢,而是直接让人抱上了自己的大床。来福是无法消受这份殊荣的,他只能和断腿的旺财住一起。 来福的伤药是崔俊给上的,两个小侍女则是由徐妈妈给清理的伤口,敷上的药膏。看着趴在大床上昏睡的一大一小两个侍女,崔俊在一旁守了一夜。一种面对这个社会制度的无力感深深侵扰着他得心头。 就这一夜的时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除了自己的土财主梦想之外,还想到了改变,他得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周围人的命运,改变一些陋习。 四个最亲近的手下受伤,直接影响到的是崔俊的包子铺。单靠徐妈妈和另外两个丫鬟,根本撑不起顾客的需求。就算加上崔俊亲自上场也不行。 好在徐妈妈给崔俊推荐了两个府里的老妈子,说是她的老乡,都是实诚人。崔俊没多想,便点头同意了。只告诫徐妈妈一件事儿,那就是调配猪肉馅子的时候,不得与她俩个看到。 徐妈妈应承,自去打理包子铺。除了第一天有些忙不过来,后面的几天便恢复到包子铺平日的销售水准了。 崔俊一心照顾着几个伤员,亲自下厨给他们做营养餐,把这四人感动的眼泪汪汪。徐妈妈不在,小侍女换药的事情便被崔俊揽了过来、每次换药,崔俊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她俩。 “别多想啊,我就是心疼你们平白为我受了顿打,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再说了,我上次生病时你们不也看光了本少爷吗?这下咱们扯平了啊。”这是崔俊第一次上手为两人换药时的话。 这话说得没毛病,但是却把两个小侍女给羞得满脸通红。 只是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崔俊,却是越来越觉得无聊。不找些事情做做,仿佛浑身难受。院子里种下的香料等作物,便成了崔俊打发时间的好对象。再者,便是用上次做得的纸,画了些图样。 好在几人受得是皮外伤,詹老医师的特制金疮药又极为有效。只过了三天便陆陆续续能下床走动。 两个小侍女的伤,是要比来福轻了许多的。执行家法的护院,对这么小两个丫鬟也下不了狠手。藤条在皮肉上虽是打得“啪啪”直响,但是除了红肿之外,并无一处破皮。 眼见几人已无大碍,崔俊便揣着几张画好的图样,自个儿偷偷溜了出去。 城里的三家铁匠铺子,被崔俊下了订单。西市的卢记陶器铺子内,崔俊直接向老板定了些特殊样式的陶器。西市的放生池畔,崔俊直接摸了不少的白色鹅卵石揣着回家。 接着,便在自己小院的耳房里折腾起来。这间耳房原本就没住人,本是堆放些杂物的地方。现下里,崔俊直接将里面的杂物清空,又命府里的木匠打造些个木板木条。 等到各家商铺将崔俊定的东西送来,便全被送到了这间耳房内。府里的木匠头子被崔俊喊来帮忙,那些做好的木板、木条被几片小小的五金件连接起来,钉上钉子便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木架子。木架子被崔俊放在自己几间屋子的靠墙处,显得格外整齐。 按照崔俊的要求,耳房整理出来的一些有用物件,被整齐摆在架子上,连带着将原本屋里的东西也给收拾了一番。 别看屋子里加了不少的架子,但是丝毫不觉得杂乱。空间也不感觉小了多少。 原本的耳房里被安装了一个铁炉,铁炉不高,但是身大,其内全是陶器店里买来的陶片。排烟的烟囱是木匠头子帮着安装的。崔俊人小力气不够,弄不来。 两个小侍女身子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却是总见着崔俊一个人躲在耳房内不出,除了烟囱里冒出的浓浓青烟,便是崔俊不时发出的骂娘声。 只是,此间耳房却是崔俊不许任何人进的,崔俊在里面搞啥,没人知道。 来福的伤势也已恢复,只是时不时帮着崔俊去购买些石炭放在二房门口,余时便只剩下搭理院子里的小农田一事了。 王氏和崔明德也来看过,崔俊始终不见。王氏不由嗔怪自家老爷,若不是死老头子执意对着崔俊几个仆人丫鬟动家法,崔俊怎会赌气不见? 崔明德自认无错,反倒是责怪王氏过于宠溺。两人争吵几句便互不理睬。崔明德也是被王氏赶去书房,言明小儿子一日气不消,他便一日不准与她同榻。 崔明德虽是骂骂咧咧,但终究不敢踏入房间一步。整日间窝在书房,却是有苦说不出。 第26章 想要发财,得赚快钱 一周的时间悄然过去,崔俊捧着个木盒子,锁了耳房径直去找王氏。眼见一周避而不见的小儿子总算来了,王氏自是欢喜,唠唠叨叨说着崔明德的不是,让崔俊莫要再生气。 崔俊也不多言,只笑着听王氏把话都说完了才递上手里的木盒子道:“让娘亲担心了,这是孩儿孝敬娘亲的。” “我儿有心了。”王氏接过木盒,入手稍稍有些沉重。但是打开之后便是一声惊呼。 只见木盒子内放着一颗鸡蛋大小的浑圆琉璃珠。这颗珠子可是比市面上任何的琉璃都要清澈透明。浑圆的外表上反射着一抹虹彩。 “娘亲对这礼物可还满意?”崔俊笑问。 “啪”王氏瞬间合上木盒,满脸紧张地问崔俊:“你这珠子是从那里得到的?莫不是偷来的不成?” 不怪王氏如此紧张,这般的琉璃珠子,怕是能卖下四五座崔府了。崔俊小小年纪只有个包子铺能赚些钱财。虽说包子铺每日进账都不算少,但是就凭这点时间所赚的钱,他是绝对没有能力去买这样一件稀世珍宝的。 “娘亲莫要多问,只说喜不喜欢,能值几钱便是。”崔俊可不愿意回答,这只是加了铅的玻璃而已,他这几日做出来的可不算少。 “这可是稀世的珍宝,我怎能不喜欢?我看就连皇宫大内都不见得有。可说价值连城呢。”王氏紧紧抱着木盒,生怕出了意外损了这宝贝。 “娘亲喜欢便好,孩儿有些疲乏,先行回去歇息,待得爹爹下朝回来,我与他有要事相商。”崔俊起身告辞。 王氏愣愣看着小儿子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这小子几日不见越发沉稳了,而且这说话的口气怎得比他大哥还要老成? 崔俊回屋,便喊着让小侍女准备沐浴。连日间的操劳他还未曾好好洗过澡。连换了两浴桶水,崔俊才把一身的烟火气给除尽。 “帮少爷按按身子,我先睡会儿。等到巳时末喊我起来便是。”崔俊顺势趴在床上,翠环抢着上前为崔俊揉捏按摩。 眼见好事被抢,秋月嘟着嘴生气,只得一个人收起了洗浴用的诸般事物。 翠环这丫头手法很好,揉捏的力度也是恰到好处。想是她一直伺候王氏给练出来的。 崔俊身子渐渐放松,不多时便已入睡。不知是不是翠环没有发现崔俊已然入睡,还是有意在秋月面前显摆自己的专业手法,翠环的小手兀自不停,轻轻柔柔缓缓动作。 “行了,少爷都打鼾了。”秋月终是发现崔俊已经熟睡,拿了条薄巾盖在崔俊身上。 “哼,少爷最喜欢享受我给他揉捏了,每次都让我不要停呢。你不在时,每每都要从头顶按到脚指头尖尖呢。”翠环故意气秋月,实则这是她第一次服侍崔俊为他揉捏。 秋月别过脸,不去理会翠环。就在床沿边一坐,守着崔俊。她可是听翠环做梦时说过,要小少爷要了她的身子呢。 “骚狐狸,真不要脸。”秋月心中腹诽:“也不看看身份,都比小少爷大了三岁了,还想着小少爷要了你的身子?老女人。” 翠环眼见秋月坐着不走便道:“你去把少爷换下来的衣服洗了,趁着下午日头好,早些晒干了。” “你怎不去?我可是少爷的大丫鬟,你又不是少主母,怎敢命我做事?我已收拾了洗浴物件,该你去洗了衣服才是。”秋月不买账,反唇相讥。 “我进府可比你早,论资历你得听我的。我就是比你大,你待怎样?”翠环说着挺了挺胸,凸显已经长开的身材。 “你!”秋月一见,兀自不服气地委屈道:“那么大的,少爷也未必喜欢的。” “你个小毛丫头懂甚?”翠环得意道:“你也不问问府里的老妈子们,男人最讨厌的便是身材平平的女子,像你这般干瘦得如芦柴杆子一般的,将来有了孩子都喂不饱呢。” “我……”秋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马平川,顿时语塞。 翠环见秋月没了声音甚是得意,心想着以后多拿这事挤兑挤兑秋月,让她识相远离小少爷便好了。 得意的翠环向着熟睡的崔俊看去,却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原本已经睡着的崔俊正歪着头看向自己。这眼神里,似乎带着些嘲笑的意味。 “少、少爷……我、我和秋月斗嘴玩呢。”翠环慌张起身磕巴解释。 崔俊掀开身上的薄巾坐起身子,宠溺地摸了摸秋月的脑袋道:“翠环,这屋里的大丫头是秋月,你别仗着嘴利欺负人。否则,便回我娘亲身边去。” 翠环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慌。崔俊的语气并不严厉,一如平常的说话口吻。但是这华丽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其一便是明确了秋月的地位,那是他的大丫头,等同于管家。其二便是明明白白告诉了翠环,他对秋月宝贝着呢,要人暖床也轮不到她翠环。其三便是让翠环放老实点,他崔俊随时随地可以退货。 “少爷,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敢开这种玩笑了。”翠环说着便在床边跪下了。 她真的怕崔俊退货。如她这般年纪的丫鬟若是因善妒、争宠的名头被退了货,那么立时会被崔家给专卖。即便看在徐妈妈的份上,那最轻的也是得赶出府去的。 从小在府里生活了近十年,让她离开,这便是等于要她去死了。 崔俊被这事情一闹,也是睡意全无,喊了来福和秋月一起外出。而今日间翠环自是没资格跟着一起去,留在府里照顾旺财和打扫居室。 这事儿被收工回来的徐妈妈知道了,直骂翠环没脑子。怪就怪前几日老爷赏的那顿藤条,是打轻了。 三人出府,却是步行。崔俊只是想着去外面转转,这些日子闷在屋里难受。 由自家所在的务本坊外出,向着兴道坊而去。转而又往南,左右经过开化坊、崇义坊,直到安仁坊一侧停下了脚步。 此时正有几人在前拉拉扯扯,一小孩正拉着一精瘦的男子不撒手,嘴里喊着:“爹!别卖我,我再也不偷懒了,这就去街上赚钱。” 第27章 买下小贼,取名白芷 小孩儿的衣衫破烂,多是补丁。一手拽着一名精瘦的男子,另一手却被一个男子拽着往外拉。 崔俊皱着眉,靠着另一侧墙根想要绕行。 拉扯小孩的男子边上跟着一妇人,正叉着腰指着小孩说教:“你爹都把你卖了给我,你还犟什么?做成这桩买卖,你以后的生计有了着落,你爹娘也能吃上饱饭。” “不要!我不去!就算饿死,我也要和爹娘在一起!”小孩倔强,带着哭腔大喊。 崔俊忍不住转头去看,却发现这小孩他是认得的。真是哪天在小巷口抢了秋月铜钱,被打扇过两巴掌的小贼。 “闺女啊,不是爹狠心,爹也是没办法。”小孩的爹也带着哭腔道:“把你卖给这张妈妈,你娘就有钱抓药治病了。你就给你娘尽尽孝,爹求你了。” “我去!女的?沃特玛在大唐打了女人?”崔俊一听就愣了。打女人,这得多不是男人啊? “咳咳”崔俊咳嗽两声,向着几人走去。 “少爷,咱别管这闲事。”来福破天荒地出手拦住了崔俊。 他是怕了,被崔明德那顿藤条给抽怕了。当日行家法的家丁对着两个小丫鬟是留了情的,但是对他可是实实在在没留手,三下便将他抽得皮破血流。 崔俊转头看向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来福,一言不发。但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满却是让来福实实在在感受真切。 来福终究是所了授,让在一旁,这小少爷得罪不起。 “喂!小毛贼,这下让本少爷抓住了?跟我去县衙见官。”崔俊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小孩的衣领子。 “你、你……”小孩一时呆愣,显是记不得崔俊了。 “前几日在巷子口抢钱,被我追上打了两巴掌的事你可还记得?”崔俊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是哪家的少爷?这小女娃已经被我莳花馆买了,我连订钱都付了,你可别在这里胡说搅了我的生意。”那张妈妈上来就要掀崔俊的手。 “滚一边去,清河崔家的少爷,也是你这等做腌臜营生的丑婆子能碰的?”一旁的来福上前将张妈妈一把推开。 “崔、崔家的?”张妈妈趔趄几步站定,诧异不已。清河崔家,五姓之一,普通百姓谁敢得罪? “你若不信,随我一起去县衙见官即可。”崔俊斜睨一眼张妈妈道:“这小贼当街抢钱,我拿他去见官。若是你买了她便是她的主家,是要一同上堂吃板子、蹲大牢的。” “诶呦!这我可不知道。”张妈妈依婷,心里叫苦:“你这汉子看着老实,却是个坏了心眼的。想要我们莳花馆摊上官司,门都没有。这生意不做了!把订钱还来!” 那男人一听,趁着小女孩分神之际,一把甩开女孩的小手,撒腿就跑。 “诶呀!你个死人啊,快追上去把钱抢回来啊!”张妈妈一见立时在那跟着的汉子腚子上踹了一脚。 不过十几步,小女孩的爹便被按倒在地,怀里的十几个铜钱也被搜走。 “呸!坏心眼的东西,生儿子没屁眼!”张妈妈呸了一声,带着手下疾步离去。 而这小女孩的爹爬着来到崔俊身边,跪着给崔俊磕头:“求求这位少爷放了我家小丫。他还是个孩子,要挨板子、要坐大牢,全由我一人担着就是。” “你且起来,只问你几个问题,若是老实答了,本少爷便不追究,还给你钱。”崔俊物资抓着小女孩的衣领子不撒手。 “少爷只管问,小人一定如实说,决不敢欺骗少爷。”男人又给崔俊磕了两个响头才抬头。 “看你们就不似有正经营生的人家,也不似长安本地的。却是为何来长安?” “小人家在济南,今年开春就遭了蝗灾,颗粒全无。实在活不下来了才来的长安讨生活。” “蝗灾?那你是逃难来的这里?那为何不去洛阳或是临安?却要来长安?” “少爷,洛阳、临安那边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这蝗灾一起,由着便是东西两路蔓延,去了哪里也终究是要再次逃的,还不如直接来长安,等灾民一多,自会有官府施粥放粮接济百姓。” “你你们还回不回去?” “等皇帝老爷知道咱们受了灾,自会派人安顿咱们返乡,到时候官府也会发粮种给百姓,那就饿不死了。” “你家现在有几口人?” “我家现在就剩我和她娘,还有二丫这小闺女了。可怜她两个哥哥在路上就全都死了。他去抢公子的钱,也是额、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呀,求公子开恩,放过小女。”男人说着悄然泪下,一脸悲戚之色决不是作假。 “哎”崔俊长叹口气道:“你今日卖了女儿又能撑过几日?难不成以后还要卖老婆?” 男人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崔俊,眼中有不甘之色呈现。但是,只在呼吸间却又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你今日准备将她卖做多少钱?”崔俊再次发问。 “就八、八十钱……”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颤。 “好端端一个孩子,就只卖了八十钱!你可真大方。”崔俊心中为这小女孩感到不值得:“这样,我给你一贯钱,将她卖给我。” “什么?一贯钱!”男人听后顿时愣怔。自己的女儿能值这么多钱? “我不要!我宁愿进大牢也不要卖给你!”小女孩红了眼睛,用力掰着崔俊的手想要挣脱。 “别吵!我话还没说完呢!”崔俊对着女孩吼了一声:“你在我府里打工,包吃包住,每月三十文的月例钱。只要哪一天能还上这一贯钱,我便放你自由。” “每月的例钱我能自己留着?”小女孩挺聪明的一听崔俊这话,立时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自然。”崔俊点头道:“若是你们愿意,就随我去牙行办文书,我刚才的话也可写在文书里。” 言毕,崔俊放开小女孩,负手看着父女二人。 两人自是不笨的,一贯钱,足可让一家子人一年不愁吃喝,就连小女孩娘的病也能看好。再者,崔俊说了,只要她能还上这一贯钱,便能放她自由,这总比自己贱卖给青楼要好。 第28章 明德反常,崔俊问兄 三人去附近的牙行签了字据,小女孩便跟了崔俊。崔俊外出,并未带着一贯钱,便带着两人回府,取了一贯钱,将此契约完成。 “翠环,烧些热水去,帮着丫头好好洗洗。”崔俊回了院子便喊翠环干活。这丫头要好好调教一番,让她老老实实地才行。 刚才在牙行,崔俊已得知小女孩姓白,但因是女孩,家里尚未取名,只唤做小丫。崔俊便给她取了个名字:白芷。 小女孩对于白芷这个名字很是喜欢,对崔俊的好感自是多了一分。 洗干净的白芷换了新衣,秋月为其梳了头,扎两个羊角辫子,这才真是个姑娘家的样子。 徐妈妈耐心给她讲了府里的规矩和几位主子的名讳,小白芷倒是聪明,听一遍便寄了个全部。 崔俊此时却不在院内,原是王氏遣人来唤,说是崔明德已然回府。 崔府主房内,崔明德夫妇面前放着那颗清澈透明的琉璃珠子,隔着琉璃珠便是站立着的崔俊。 崔俊与崔明德所说的话只不过两句:这种琉璃器我还有好几样,赚钱很容易。我准备和大哥一样自己在外面开府,请爹娘同意。 “你未曾娶妻,不可在外开府。”崔明德脸上写满愁容似是有心事。 崔俊眼见崔明德不同意便要解释,但崔明德一摆手道:“此事暂且不必再提,这几日你且安生点莫要再惹事。要听你娘的话,好好读书取功名。这长安城或许会有段不太平的日子了。” 崔俊闻言一怔,看着崔明德的神情有些恍惚。今天崔明德对待崔俊的态度不像往日那般,语气中透着一股愁绪与无奈。 崔俊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改变平日的行事作风,若是发生,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爹,我虽年幼,但也是崔家的子嗣儿郎。若是家里遭遇什么大事,为何不说出来共商大计?”崔俊的话让崔明德的心猛地一跳。 这小子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感人的话语来?崔氏虽是大族,但是族中泾渭分明,像他这般的旁支,根本没人关心。有好处时,崔家便拿你当族人。就如利用崔明德的漕运使身份,夹带私货往来南北,偷税不缴。一旦自己的官位不保,便弃如敝履。 但是,崔明德抬眼看到的,却是面前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娃。这话语里的份量便瞬间荡然。 “你虽是有心,但是又能帮上什么?”崔明德摇摇头道:“我与你大哥商量过,我的家产除了此处的宅子之外,全都转到你大哥名下。以后若是有事,士元会护着你们两母子的。” 眼见崔明德无意再与自己说,崔俊不能强求,便辛辛离去。 “夫君,”王氏见崔俊离去,犹豫道:“要不然,还是让俊儿直接去我娘家暂避可好?或者你且只当没见过那些事,不与陛下去说。” 崔明德摇头道:“现时只是以防万一的准备而已,时局发展还得要再看看。若是现在就让妻儿离开,反倒会惹得陛下猜忌。我让你们以后去大郎家避难,那是退路,陛下说不得什么。但是你若现在就让俊儿去王氏,却又要惹得陛下认为崔、王两家合谋,平白给你娘家惹来无端祸事。” 夫妻两人在屋内愁眉不展,其原因崔俊并未得知。 “来福,备马车,我要去找大哥。”崔俊一回家便喊着让来福去准备马车,而自己则是跑去耳房,从里面取出一对玻璃小酒盏。 这一对琉璃小酒盏样式普通,是他这几日做出来的残次品之一。原本就是扔着准备回炉重做的,现在倒是正好拿来用用。 崔俊前去找自己的大哥崔士元,其目的只在于询问老爹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从崔明德刚才的话语中,不难发现他的异样。身为人子,在家族遇到大事的时候绝不能袖手旁观。 崔士元开府之后,并未在务本坊居住,而是选择搬去了宣义坊。马车行道,也需不少的时间。 崔士元的府邸不过两进,东西各有一个厢房,大小只如崔俊的小院子一般大。 崔俊来此也不能直入,照样得通过门房通报后才能入内。 一听自己弟弟前来,崔士元立马亲自迎了出来。兄弟两虽说不长见面,但是这份感情还是在的。要知道崔俊小时候,可是崔士元的小尾巴。 “见过兄长,见过嫂嫂。”崔俊在正房堂内与兄嫂见礼。 “呦,小叔子几日不见,倒是沉稳了不少呢。”嫂嫂刘氏在旁搭着话。 这刘氏双十年华,样貌生得一般。并非大门出身,而是工部一小吏员家的小姐。当年他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将自己这宝贝女儿嫁入五姓七望的崔家。其他不说,嫁妆倒是没少给,足足两大车的陪嫁也算是风光了。 “嫂嫂见笑了,也不知我学那文绉绉的酸儒,学得像不像?”崔俊立时一改刚才的模样,恢复以往的顽劣神态。 “小没正经的。”刘氏脸上有些不悦,这小叔子年纪小小就敢当着他大哥的面与自己调笑,当真是没教养的货色。 “嫂嫂莫要生气,我今个可是来了礼物来的。”崔俊说罢递上手里的木盒子,刘氏一时却是不敢去接。 这可不怪刘氏,只是这小叔子性子顽劣,好几次都是以送礼的名义在盒子里装了些恶心东西来吓唬刘氏。 就拿前次过年时来说,这小子不知哪里去弄了只死掉的癞蛤蟆,包在永兴坊浮翠居的糕点里。 不知情的刘氏以为小叔子不会在过年时搞恶作剧,眼看着是兴坊浮翠居的糕点,便开心品尝。只是没吃几块便捏到了癞蛤蟆的一只脚,这下让刘氏的直接喷了,差点没让她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你这里装的是什么?不会又是蛤蟆、蜘蛛什么的?”刘氏嫌弃地转过身,不想搭理这顽劣的小叔子。 她心里只叹着自己倒霉,嫁了老实巴交的崔大郎,平时也无甚乐趣。却还摊上个调皮顽劣的小叔子,这是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不见。 “嫂嫂,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哪能总是用老眼光看人呢?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这礼物好不好的,还请嫂嫂看看再说。”崔俊说罢,便将木盒子放在大哥大嫂面前的案上,轻轻掀开盒盖。 盒盖一打开,里面一对小巧的琉璃盏便显露出来。 “呀!琉璃盏!这可是琉璃盏啊?”刘氏只拿了眼梢瞥了一下,便立时回转身子惊呼起来。 “如此贵重的东西,兄弟从何而来?莫不是偷的?”大哥崔士元在一旁皱眉问崔俊。 他可不像刘氏出身小门小户的没见识,这种琉璃制品他可是看到过不少。只是琉璃贵重,绝非崔俊这小小娃子能随便买的起的。他不由怀疑起琉璃盏的来历。 也不怪崔士元表现出来的淡定与怀疑,一是崔俊这两个琉璃盏品相一般,颜色浑浊不说,而且形状明显不怎么规整。二是琉璃制品的价格奇高,这两只酒盏没个几十贯钱,根本拿不下来。 “大哥有所不知,小弟现在开了家包子铺,每日间营收便有几百文,这区区两只琉璃酒盏却也是买得起的。”崔俊在一旁道。 这也是他特意挑了两只瓷瓶送过来的原因。若是真送了如王氏一般的琉璃珠子过来,自己这位在刑部当隶员的哥哥,准保直接给他来个立案调查。 “这般贵重的东西,不应该先孝敬父母吗?为何送来与我?”崔士元的心里总局的奇怪,这小弟自从与李恪、李泰两位皇子相交之后,便成了个标准纨绔,再多的钱也不够这小子出去挥霍的。 “今日送兄长这礼物不为别的,只为打听下咱爹和你都说了啥?”崔俊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此事你且不必放在心上,一切爹爹都安排好了。”稍稍沉默后,崔士元接着道:“此事尚未定论,只是爹爹的后手安排而已。” “大哥,你怎得也和我绕圈子?你和爹爹都拿我当小孩子,亦或是不拿我当亲儿子?”崔俊不乐意道:“今日这琉璃酒盏确实白送了。” 崔俊说,便要上前去把那装着琉璃酒盏的木盒子拿回。只是他的动作缓慢,眼角盯着坐在一旁的嫂嫂刘氏。 “诶呀,你个木头疙瘩。”刘氏眼见崔俊要收回这两个琉璃盏,立时不干了:“你爹又没和你说过此事要瞒着二郎,你都与我说过了,有不在乎与你兄弟说。你若开不了口,便由我来说。” 刘氏的手已经先崔俊一步按在了木盒子上,这等稀罕玩意儿可不能随便舍弃。就算家里用不着,拿了去卖钱也好的。 “你这妇人怎可自作主张?这家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崔士元瞪了眼刘氏,示意她将东西还回去。 “姓崔的,我当初跟着你只以为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清河崔氏这么大一个名头,却是只能靠你的俸禄过日子。今个儿把话和你挑明了,这几年若不是我爹爹暗中接济,我们连门房、老妈子都雇不起了!” 第29章 再去雁回楼,想开拍卖会 崔氏说罢,直接从案几上抢了木盒抱在怀里。眼神狠狠带着不甘嚷道:“今日小叔子送来的琉璃酒盏,我便偏要收下,过几日便去牙行找人兑换了铜钱来使。你有本事别吃这铜钱换来的米面!” “你……”崔士元腾地站起,并指指着刘氏,但是手指哆嗦半天却说不出半句狠话来。这女人生得貌美,但这性子却不讨喜。 良久,崔士元长叹一声,一甩衣袖独自走了。 崔俊一看,心中便是一乐。这大哥还是要面子啊,不过这演技着实又涨了一截。借着刘氏的撒泼借机遁走,既能保住颜面,又能收下这琉璃酒盏,还不会落人口舌。实在是一举三得的好招数。 自己开府的好处便是自由,想干嘛干嘛。坏处便是一切开销都得靠着自己来想办法,若是如大哥崔士元这般的,现在的生活还不如和崔明德住在一起呢。 可是,崔士元确有不得不外出开府的原因,那便是在外留下一支崔明德的血脉。万一哪天出了事,只要不是谋逆连坐的大罪,那么崔士元这边就不会受到牵连。 而崔明德这边一直不接济崔士元,任由他紧巴巴过日子。便也是为了避人耳目,堵人的口舌。 眼见崔士元离开,刘氏却气哼哼道:“小叔子,这琉璃酒盏你既已送来,那我便收下了。至于公公与大郎说的事,我便就此与你说了可好?” 崔俊一听,立马作揖道:“多谢嫂嫂,我便在此洗耳恭听。” 于是,刘氏便说起了崔明德与崔士元昨日间的谈话。简略而言,那便是崔明德发现长安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于是让崔士元去调查一番。其后便得知了北方多处起了蝗灾,难民四散而逃。 崔明德这几日便会上书弹劾户部与九城司衙,告他们一个玩忽职守之罪。因其为五姓七望之一,怕李世民刁难自己便做了后手的安排。 “据实上报而已,老爹怎得会怕成这样?李世民又不是昏君,一个魏黑子天天在朝堂上喷,也没见李世民对他怎样。最多就是听烦了把魏黑子扔外地去,让耳根子清静一段日子罢了。”崔俊如是想着,对刘氏行了一礼道声别。 刘氏紧抱着怀里的木盒子送崔俊上了马车,看他离开才回屋。 这琉璃酒盏最终只在崔士元府里放了两天,便被刘氏拿去牙行变卖了三十八贯铜钱。虽说去牙行买卖会少赚不少钱,但是相对而言,这样的交易最为保险。 崔俊坐着马车回府,心里因为崔明德的事情总是不定。但是思前想后的,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索性便不再去想,转而准备起了自己的赚钱大计。 赚快钱买地,能够立刻把生意铺开,这才是目前崔俊所关注的大事。 而赚快钱的资本,便是琉璃,也就是后世的玻璃。原材料根本不值钱,只是放生池边捡来的白色石英石。 耳房内木架子上陈列了数十件琉璃制品,这些大部分都是可以拿去卖的。若是拿去牙行,随随便便就能换上数十、上百万贯钱。但是这却与崔俊所想不符,损失的钱财也不会少。 崔俊还是想着要办拍卖会,不但能拍出高价,更能结交更多的长安权贵。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老爹崔明德不帮自己出面,却是难为了崔俊。没了老爹去给自己宣传,怕到时候拍卖会来得人连一件玻璃制品都买不起。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崔俊在心里盘算着。 “或许可以找李恪和李泰两个来帮忙。他们应该会认识许多勋贵子弟?”崔俊想到这两个报货,但是随即否决:“勋贵子弟又能有多少钱?大不了每人能拿个几十贯就了不起了。保不准还会被这两个坑货借着李世民的名头,把小爷的玻璃全给吞了。” 望着门口正发着呆,就见到秋月端着装了水果的盘子进来。崔俊眉头一皱,看着秋月的身材“啧”了一声。秋月是个美人坯子毋庸置疑,但这身材却是瘦弱,也不知何时能长成雁回楼里小娘的规模。 突然间,崔俊一拍脑袋跳将起来,哈哈大笑。 “少爷,你、你这是又犯癔症了吗?”秋月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没有,秋月真是我的小福星!”崔俊跑去在秋月脸上香了一口,跑去耳房。 “哐当”秋月手里的果盘掉落在地,水果滚落一地。 “少爷好讨厌。”秋月傻傻地愣怔一会儿,才去收拾地上的果盘和水果。这一幕却是正巧被翠环瞧在眼里,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崔俊挑了一只尺许大小的玻璃盘子揣在怀里,直接让来福驾车去雁回楼,这是他突然想到的法子。 雁回楼乃是长安最为奢华的酒楼,来的全是长安城最有钱有势之人。若是能将自己的拍卖会放在雁回楼举办,效果绝对比让老爹帮着去朝臣勋贵处宣扬,要来得好。 若是能聚集长安城最富庶的那些人家,崔俊觉得适当出点血也是可以的。一如现在他抱在怀里的一尺方圆的玻璃盘子,就可以当做合作的礼物送给金娘子。 这样的玻璃盘子他可有着不少,这种盘子最为好做,只消拿着模具挤压定型便可。比之拿着吹管去吹的瓶子、罐子,不知要好做了多少倍。 至于模具么,便是家里的平底铁锅两个。这东西简单实用,崔俊只试用了十多次,便已经能顺利脱模,并保持器皿的形状规整。说到底,便是温度的控制。只要将玻璃溶液控制在合理的温度下,做些个简单的玻璃器皿几乎没啥难度。 今日的雁回楼依旧热闹非凡,崔俊入内,便有小厮上前招呼。崔俊便直接说了要他通传金娘子崔俊来访。 只是小厮为难道:“崔公子,咱雁回楼的规矩你可能不知道。金娘子是不与外人见的。虽然您上过天楼,但也得金娘子请你才行。咱们下人去通传,是爱有些为难。” 小厮说罢,低头颔首站在楼梯口不动。崔俊稍一思量便明白其中的意思:“这些铜钱你且拿着,只要帮本少爷把话带到就成。” 小厮依旧低着头,没去接崔俊的钱:“公子,小的就跟您说实话,若是您有诗文或是宝物送上,我这便帮您传话,否则,就算您上过天楼,那也不成。” “嘶~”崔俊深吸口气,略一沉吟便有了决断:“这只琉璃盘你且送去给金娘子,就说我有桩大买卖要与金娘子协商。” 小厮看到这只琉璃盘时目光猛地一亮,如此通透、如此大尺寸的琉璃盘子,绝对能称得上是宝物了。但是一想到金娘子吩咐过的话,便压抑着想伸手的冲动道:“小的建议崔公子还是做首诗。” “你特娘的这是啥意思?金娘子难道又想从小爷这里骗诗词不成?”崔俊如此想着,再看看那小厮的模样,心中了然:“这金娘子就是馋小爷的诗词。” “也罢,拿笔墨来!”崔俊做无奈状,但是心里却说:“写诗就写诗,我堂堂文抄公怕个囊球!” 第30章 承乾吃瘪,达成交易 虽是提笔,但崔俊在心里总是有些膈应的。略一思索,便在绢帛上卸下一首王昌龄的《西宫秋怨》: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 一首诗词写罢,那小厮小心捧了去楼上通传。崔俊幽幽然然在楼梯口等着。这诗写得是深宫怨妇,现如今给那没有老公的金娘子送去倒是应景地很呢。 突一声娇呼传来:“崔公子!今个怎得有空来楼里?” 崔俊望去,却见楼上急匆匆下来一翠绿衣裙的小娘。一见这小娘,崔俊立马就认出来了,正是上次在地楼陪自己的那个贴贴小娘子。 “尼玛,这贴贴小妖精是赶着又要来粘自己了吗?怎么感觉自己像块唐僧肉了?”崔俊连忙退开几步,免得疾步冲下来的小娘直接飞起,投怀送抱。 “崔公子,怎得这许久都不来看奴家?奴家想你想得好辛苦。”贴贴小娘一把搂住崔俊的胳膊跑,一边撒娇一边晃荡。 “咳咳,这位姑娘,小生穷啊……”崔俊一本正经道。 “哼,清河崔氏什么时候缺过钱了?在崔漕运的袋子里随便掏掏,便能包下整座雁回楼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自崔俊身后响起。 “这又是哪根葱急着冒出来晒太阳,找日呢?”崔俊心里这般想着回头去看。却见一华服青年从门外走来。这青年他有些熟悉,但是却叫不上名字。只是这高傲的臭脸看着却让人生厌。 崔俊刚想要发作,却见他身后一左一右冒出两人,急着对自己摆手使眼色。 “李恪、李泰?你两个怎来了?今天又有人请客不成?”崔俊直接忽略了摆着臭脸的青年,与李恪、李泰两人打上了招呼。 “崔俊……”那青年一见崔俊忽略自己,脸色变得阴沉:“清河崔氏就是这般不懂礼数的?见到本太子竟敢无视?!” “不好意思,我没认出太子殿下,还请见谅。”崔俊一听原来是李承乾这个混球太子,立刻给他行了一礼。 “崔俊,你怀里藏着什么?拿来给本太子瞧瞧。”李承乾见崔俊规矩行礼,便打算不再理会。 崔俊乃是崔明德一个小小七品漕运使的次子,根本入不得他的眼。但是崔俊行礼时,怀里的玻璃盘子却是露出一角,正巧被李承乾看到。这货天生眼尖,只一眼,便瞧出了崔俊怀里的东西是个稀罕物件。 “太子见谅,这东西乃是宝物,是要献给金娘子的。怕是不方便转手给太子殿下赏玩。”崔俊护着怀里的玻璃盘子往后退了一步。 “笑话,谁不知道你个李承乾是个贪财好色的破烂玩意,给你看看?看看就没了!”崔俊在心里嘀咕着,只盼金娘子能早些召见自己,好摆脱眼前的麻烦。 “原是要给金娘子的礼物啊,那倒是不好随意给别人瞧的。”李恪上前打圆场:“太子哥哥,这崔俊傻得很,没啥意思,咱们还是先上楼。长孙家的几位可说了,今个喊来跳舞的,都是雁回楼绝顶姿色的小娘子。” “急个甚?让他们等着便是。”李承乾挥手挡开李恪往前一步,摊手对着崔俊道:“拿来。” “你妹的太子了不起啊?太子你大爷的。我退一步你进一步,这特么是要和小爷跳恰恰吗?”崔俊心里暗骂,跟着又退一步。 “乖乖拿出来,要不然我可让人动手了!”李承乾面露嘲讽。 他身后立时上来两名带刀护卫,行走间直接撞开挡路的李恪,全然不把这位皇子放在眼里。 “这两个可是千牛卫里的好手,他们下手可没个轻重。到时候或受了伤可别去崔七品那里哭鼻子啊?哈哈哈哈!”李承乾恣意大笑。 不知为何,能欺负崔俊这个小娃娃让他很高兴。而且他还特意加重语气,将崔明德七品芝麻官的身份给挑明了说。 崔俊看着李承乾嚣张的样子,微微眯了眯眼。眼前的李承乾不是他现在就能对付的,在唐朝这种封建体制下,他李承乾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承乾见崔俊看着自己不说话,脸色一沉,挥手间,两名千牛卫的带刀侍卫便向着崔俊而来。 相隔不过两步,这两人一左一右探手就往崔俊的肩头抓去。在他们眼里,崔俊根本逃不过他们这一抓,只要抓住了崔俊,从他怀里拿到太子所要之物,便如探囊取物。 “住手!”一声娇叱声在崔俊头顶乍起。 崔俊本能抬头,却见眼前一花,被人挡在身后。 “砰砰”两声响声过后,接着便是“噔噔噔”地几声脚步声。眼前的人影往前出一步,崔俊便见到是个绿衣女子挡在他身前。 “金娘子有请崔公子上天楼,还让我转告太子,在此处动手欺我雁回楼的客人,当赏你两个嘴巴子。”绿衣女子说完只听“啪啪”两声脆响。 “卧槽!这娘们真虎,当众敢打太子的脸!”崔俊心惊不已。 只是两个巴掌过后,雁回楼里只安静了一瞬,便又继续热闹起来。似乎李承乾被人扇了两巴掌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立时带领千牛卫拆了你这破楼!”李承乾怒喝一声。 “金娘子说了,太子若是不满,自可去找皇上告状。若是要拆了雁回楼,那便拆好了。”绿衣女子说罢,对着李承乾盈盈一礼。 “崔俊公子,请随奴婢来。”绿衣女子转身,笑意盈盈对着崔俊做了个请的手势。 “哦哦哦哦哦。”崔俊连声应着抬腿就往楼上跑。这种情况下,不跑的是傻子。太子被打,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但是金娘子胆敢当众做出如此行径,怕是背后的后台足够硬气。 “金娘子一介女流,背后的靠山会是谁?能够出手教训太子的人,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崔俊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宫里的皇后是有这个资格的,但是碍于皇家颜面,绝不会在外面动手。皇帝李世民也是有这个能力的,但是假借金娘子之手收拾太子,却有些不可思议。还有就是太上皇李渊,但是这老货早被李世民当祖宗软禁在宫里了,不可能与外界有联系。” 眼见着自己已经踏上了天楼的楼梯口,崔俊甩甩脑袋不再去想。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可不愿多费心思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赚大钱、建工厂。 待到踏上天楼,那绿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旁。崔俊心里一跳,这女人厉害呀,是个高手。 “娘子,崔俊带到。”绿衣女子禀报一声,自站在楼梯口守着。 金娘子依旧坐在那天的案几之后,朝崔俊招手:“俊哥儿过来坐。” 崔俊上前,先恭敬行一礼,后又取出玻璃盘子献上:“金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呀!好漂亮的琉璃盘子,就如水晶一般剔透。”金娘子忙接过来仔细赏玩。 “姐姐可拿着去阳光下看看,当另有一番妙处。”崔俊指指一旁洒落的阳光处。 金娘子自是拿了盘子俯身过去,够那阳光。美人侧身,丰腴更显。薄纱掩映之下如凝脂玉露般的肌肤瞬间变得晃眼的白皙。 透明的玻璃盘,在光线照射下立时泛起五彩霞光,在这种折射原理的作用下,看似简单的透明玻璃盘,瞬间变得无比高贵。 “呀!这琉璃盘子可比宝石了!”进娘子又是一声惊呼,忙收回侧着的身子,将玻璃盘子小心翼翼放在身边。 “弟弟可真是有心了,不枉姐姐替你教训那没教养的李承乾。”金娘子笑着亲自为崔俊置酒,不许边上的侍女动手。 “弟弟,适才你做的诗可有名字?”金娘子说着叹一声:“这诗姐姐甚是喜欢,稍后得了诗名,便命人卡了牌匾挂在楼内。” “……”崔俊没有立时回答,原本这诗名是《西宫秋怨》,但是带上了西宫这两个意指皇后的字,却是不好与金娘子用。 “就叫怨相思。”崔俊想了半天憋出三个字。 “怨、相、思……”金娘子峨眉微蹙复又展开,眉眼间多了一分狡黠、一分得意。命人写了诗名,拿去予匠人刻牌匾。 “弟弟今日不请自来,莫不会只为了送姐姐这贵重的琉璃盘子?”金娘子复又恢复有些慵懒的神态。 “姐姐冰雪聪明,真是一猜就中。我今日来的确有事要请姐姐帮忙。”崔俊没绕弯子,直接把事挑明。 与这等姿色的狐媚女人在一起多待一刻,便多一分煎熬。 “弟弟且说,只要不是造反,姐姐都会帮你。”金娘子随手拿起一颗葡萄送入嘴里轻嚼。 “咕嘟”崔俊喉头一滚,似感觉口渴难耐,端起面前的酒盏,将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便将自己要借雁回楼开琉璃拍卖会的事情,说与金娘子听。 “姐姐若是能答应,这次流离拍卖会的收益,小弟愿意丰润三成。”崔俊说罢,举着三根手指等着金娘子答复。 “弟弟有求,姐姐自然是要答应的。”金娘子笑道:“只是不知弟弟的琉璃拍卖会有多少品质如此的制品?” “应有二十余件,其余还有品相一般的琉璃器数件,却是拿不出手来。”崔俊忙道。 “如此多的宝物一起面世,却是有些不妥。”金娘子摇头道:“弟弟所需钱财几何?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我想买地,要一块大大的地方,最好便是有一坊的大小。”崔俊比划着。 “一坊大小?弟弟莫要说胡话。”金娘子抚胸做惊讶状:“你要这么大一片地方有何用?” “自是用来赚钱的咯。”崔俊笑嘻嘻道:“弟弟有的是法子赚钱,只缺了一块够大的地而已。” “算了,不与你这小滑头打趣了。”金娘子道:“你这琉璃器可以拍卖,但是吗,每次只得出三件。每日间在我雁回楼内展出三件,过个几日才拍卖。如此往复才能将琉璃拍卖会的名头传得更广,招来更多的巨贾多赚钱财。你若信得过姐姐,便将琉璃送来我处。有你这拍卖会给姐姐招揽生意,却是不需你那三成的丰润了。” 崔俊讶异于金娘子的商业头脑,能想出这样的营销方式,还真是不可小觑了她。 “全凭姐姐做主,我这就去拿。”崔俊说着便起身告辞。 “慢着。”金娘子却一声喊住了崔俊:“你且带我的三名婢子一同前往,有她们在,这皇城里没人敢动你分毫。” 崔俊一听,连忙道谢。自己真是疏忽了,刚刚得罪过李承乾,要是这家伙在半道上对自己下狠手,自己却是难以应对。 第31章 女婢凶悍,当街杀人 三名婢子跟着崔俊下楼,没有见到李承乾他们却只见到那位贴贴小娘子一直在楼下徘徊。眼见崔俊下楼,便要贴上来,却被一名婢子喝一声滚,便识趣退到一旁。 崔俊见这贴贴小娘有些凄苦神色,便解了一串钱抛与她:“接着,以后来雁回楼再找你抚琴。” 这小娘接了钱,转而欣喜道:“多谢崔公子,奴家到时一定尽心尽力伺候。” 崔俊小小身板不由一抖,这小娘性格真是奔放啊。 崔俊回程没有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坐着雁回楼安排的车马。来福一人驾车跟在其后。 一名红衣女婢驾车,另两名女婢一左一右将崔俊护在中间。车行马走,一路颠簸。崔俊随着车厢的晃动,不时往左、往右撞在身边两女婢的身上。两个女婢也不在意,任由崔俊与自己身子接触着。只是才拐了两个弯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有人截道,青衣留下,橙衣与我下车。”驾车的红衣女婢身形一动,跃至车下。 坐在崔俊右手边的青衣女婢抬手掀开帘子,缓步下车。崔俊好奇,便蹭到车厢门边,掀开门帘往外看去。 只见两名女婢面前,挡着十数个彪壮的汉子,手中各自提着木棍铁棒,一副凶悍相貌。 “嘶!”崔俊倒抽一口冷气,这架势明显是黑道寻仇的架势啊。 “雁回楼的车驾你们也敢拦,不想死的便滚。”红衣女婢冷声一喝。这娇滴滴的声音里透着森森的寒意。 十几个大汉瞅着面前娇滴滴的两个女子突然大笑起来,一名手持木棍的汉子道:“就你们两个小娘皮也敢说生说死得?若要讨论生死,咱们不如去平康坊找个地方?” “瞧几位不像是三教九流之辈,劝你们速速离开。若是不信我家红衣说的,尽可留下试试。”青衣女婢柔声说话,声音不大却是穿透力十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朵。一众大汉笑声再大,也掩盖不了她的声音。 此时的街道上有些诡异,周围的店铺全都落了门板,无一家营业,就连路人也不见一个。显然对方早有安排。 “抓住这两小娘皮,再把那车上的小兔崽子绑了,带回去见主人。”貌似领头的汉子一挥手中木棒,十几名大汉蜂拥而上。 这次主要的目标便是车里的小屁孩,这种小鸡崽子般的少年在他们眼里随手可擒。倒是这两个女子,声音又好听,长得又好看,绝对是需要大家伙儿一起动手的对象。 “找死。”红衣女婢道一声,手中突兀出现两柄尺许长的短刀。 “莫要又弄得身上满是血渍,娘子不喜欢那味儿。”青衣女婢嘱咐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哼。”红衣女婢冷哼一声身形一矮,双足发力间,如一道红色流光冲入人群。 “啊!啊!啊!”一声声惨呼声接连响起,接着便是“扑通通”地倒地之声。 “尼玛!这个小娘皮真凶残!”崔俊一哆嗦,立马躲回车厢,原本的街道只在瞬间便成了修罗场。 “噗呲”车厢内的橙衣女婢掩嘴轻笑道:“崔公子莫要去看那腌臜事情,乖乖在车里坐着,咱们马上就能走了。” 橙衣女婢说罢对着崔俊招手,让他坐过去。崔俊下意识点头,但又立刻摇头。美貌橙衣女婢的笑容,此时看在崔俊眼里,却是如蛇蝎一般渗人。 “这些小娘皮没一个是善茬,小爷一个都惹不起。”崔俊如是想着,却是不敢往橙衣女婢身边靠。 正犹豫间,突觉腚子上被人拍了一巴掌,那青衣女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撅着腚子堵在车门口,等着挨巴掌呢?” “诶呦”一声,崔俊被吓了一跳,不由往前扑去,却正好落入橙衣女婢的手里。 顺势将崔俊按回原位,橙衣女婢笑道:“莫怕,我等不凶得。” 崔俊才坐下,便觉得车子有动了起来,岩石不住的血腥味儿从外飘来,让他有些不适。 车子粼粼远去,有衙门的差役赶来,一地十几名壮汉横死街头,地面上留下一只巴掌大小的金燕子。 差役头子上前,捡起金燕子看了看,叹口气。吩咐手下立刻收拾现场。 死了的人与金燕子被带回万年县衙,县官老爷看了眼金燕子,便不再做声,只将装满尸身的板车留在县衙后门。入夜之后,这些尸身便俏没声息地被人带走,此时也无人再会提起。 封建时代,皇权之下,人命,普通人的性命,如草芥! 崔俊回府,带着青衣与橙衣女婢入内取玻璃制品,一共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玻璃珠子、十只玻璃盘子、十只玻璃碗、四块染色的玻璃牌子。 “这些宝贝原是崔公子自己做出来的,真不愧是咱家娘子口中的天才呢。”青衣女婢捧着玻璃制品离开时,悄声在崔俊耳边说了一声:“以后得空了,给我家姐妹一人做一块带彩的牌子,最好是七色分开的。” 崔俊此时才突然一个激灵想到:“妈的,老子露馅了。” 适才见到这些女子的杀人手段,崔俊早已吓傻。只想着快点给了这些小娘们玻璃制品送瘟神离开。 毫无防备之下,便带着她们进了自己的耳房,却没料到被人瞧出了端倪。对于青衣女婢的要求崔俊能有什么办法?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染色的玻璃牌子而已,只是玻璃内金属氧化物的成分不同罢了。倒也不是很难。 只是今日在雁回楼得罪了李承乾这事儿,让他有些担心。那些截道的壮汉不用说便是李承乾安排的,却不知他是否还有后手安排对付自己。 崔俊决定这几日先躲在家里不外出,大不了连生煎包子铺也一并停了便是。相比幸运做出的玻璃制品,包子铺的盈利变得不再重要。 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太多,崔俊第一次感觉到疲惫。这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回来后就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崔俊自然引来关心,关心他的人却是翠环。 第32章 得罪群臣,玄龄解围 此时的秋月正在教着白芷府里的规矩,徐妈妈在忙着准备明日包子铺的所需,断了腿的旺财依旧躺在床上下不来地,来福回来后便去城外捡拾崔俊所需的白色石英石。整个院里唯一闲着的便只有翠环。 悄无声息地走到崔俊身后,翠环的手搭在崔俊的肩头:“少爷,我看你今日乏了,奴婢给您揉揉肩可好?” “嗯”崔俊没有拒绝,今天给这小妮子的那番警告,应该是有作用的,若是接下来翠环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崔俊会绝对、立刻、马上将她赶出小院。 翠环这次老老实实地帮崔俊揉肩,不敢有丝毫的逾越。这让崔俊感觉很满意。 你说你挺漂亮一个大姑娘,又出身清清白白的,何必搞得如勾栏馆子里那些小娘一般自降身价呢? 崔俊第二天便猫在家里躲着,而来福则成了他的眼线,在长安城四处打探消息。崔明德早早便去上朝,一身官衣打理得格外整齐。 目送老爹离府,崔俊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崔明德凝重的神色代表着他有了赴死的决心。 “至于吗?不就是为老百姓实话实说吗?”崔俊在心里嘀咕着。 在他看来,崔明德当朝直谏的行为是有点蠢的,有事不会偷偷摸摸去告黑状啊?再不济,找几个朝堂的愣头青去当枪使也比自己冲在前面要来得安全。 朝堂之上,崔明德一直规规矩矩站着,不吭一声。听着皇帝李世民与群臣问答、定策。直到常德出声问是否还有奏报时,一整衣衫,踏步而出。 “臣崔明德,又是启奏!”崔明德出班,大声启奏。 “上来讲。”李世民原本已经要宣布退朝了,这姓崔的芝麻绿豆官却又跑出来奏事,着实烦人。 崔明德上前躬身道:“臣启陛下,近日长安来了许多流民。这些人多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多有卖儿卖女之事发生。臣查之乃是北方灾民,因蝗灾不得不往四方逃难。臣请陛下明察,并早做应对之策,以安民心。” 李世民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事情他可从未听到过,户部未曾奏报、九城巡御史也未奏报,就连各地的奏报文书上也只字未提。 “杜爱卿,崔漕运所言可有此事?”李世民的目光转向一侧。 “臣启陛下,北方确实有灾发生,但所影响甚微,并未发生大规模流民之事。”杜如晦出班禀报,同时狠狠盯了崔明德一眼。他是现任的户部尚书,崔明德此举于他而言便是明着打黑枪。 “还有谁知道此事的?都出来说说。”李世民脸上有了层淡淡的笑意,你个姓崔的正是可以啊,自己往我手上撞来,今天可要好好敲打敲打你。 “臣尉迟敬德启奏陛下,长安流民历来累日不绝,先如今并无增多之势,不必为此等小事挂怀。” “臣长孙无忌启奏陛下,崔明德恣意揣测、惊扰圣驾、诽谤同僚、实属大逆。请陛下将其收监、彻查此贼造谣之真实目的。” 几位朝中大员一个个跳出来给崔明德扣帽子,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有所图谋。如此景象着实不多见。而朝臣余者大多不言,并不愿掺和进去。 “崔明德,你一个漕运使不思量漕运事务却把心思花在此等莫须有之事上,不知你用心何在?如今朝堂之上各位公卿所言都与你所言之实相去甚远,你说我该治你何罪?”李世民幽幽开口,语气中带着积分嘲笑之意。 “哎”崔明德在心里叹一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只要是针对李世民那几个肱骨大臣,便会遭来非遗。皇帝也好,大臣也好,全都是一个个小小的利益集团,如蛛网一般互相牵连。于是不分对错,只管着维护各自的关系利益。 崔明德自问心无愧,虽是五姓七望之一的医院,但是他却是心系百姓、心系社稷。为民请命却也不惧这些人。 “你们这些个尸位素餐之辈,却也好意思坐在朝堂之上?”崔明德如此想着心一横,便要开口驳斥那些官员的言论,并举报那些利用漕运夹带私货的大臣。 “陛下,臣有话说。”突兀地一声沉稳的声音响起,却见杜如晦身旁一人缓步出班:“臣房玄龄平日观崔漕运不似信口开河之人,此事丁酉蹊跷,望陛下明察之后再行定罪。” “房、房玄龄?房玄龄怎会为我说话?”崔明德诧异看向房玄龄。 “陛下,崔漕运负责江南至京城的漕运事务,此事夏粮刚收,正是最需运力之时。崔漕运执掌漕运,历年都无错漏,若是因此小事影响了漕运,实在得不偿失。望陛下明鉴。”房玄龄再次进言,后躬身退至一旁。 “漕、运……”李世民复述两字,微微闭上眼,沉思。 群臣见此皆不敢出声。这是李世民在思考问题时的表现,极为不喜有人在此时出声打扰。 崔明德一见,也只能将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不过,对与房玄龄的仗义,他从心里感激。 “也罢。”安静的大殿上,李世民开口道:“崔明德暂且免去官职在家静候,漕运一事交于长孙无忌代管。此外,玄龄,辛苦你查实一下皇城流民之事。退朝!” 大袖一挥,李世民起身离去,根本不理会叫屈的崔明德。 散朝之时,崔明德那身官服已经脱下,交由内侍保管,而他则是白衣皂靴,垂手离去。 自家老爹被罢免的消息在崔明德回府后,很快便有下人告知崔俊。崔俊丢下手里的事情立即跑去看望。 崔明德此次朝堂之上受到的打击不小,好在早有心理准备,加之结果比自己意料中的要好了不少,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眼见老爹没事,崔俊便即回了自己的小院。 崔明德丢官,对于崔俊来说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原本他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无意根据这个时代的脉络生活。 崔明德的奏报其实十分准确,现在是贞观二年,今年的蝗灾已起,秋天一到,便会给李世民颜色瞧。 第33章 崔俊入雅间,世民再出宫 崔俊对于这场记入史册的蝗灾早已知晓,只是由于有些事情和人物与他读过的史书不符,才会没有付诸行动。 今年的蝗灾波及范围极广,虽说大唐最后渡过了难关,但是百姓损失惨重。崔俊虽说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性格,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饿死在自己面前。 “至少得保证长安一地的百姓与流民不死?”崔俊如是想着,继续在耳房制作玻璃。 那武功高强的青衣女婢在自己离开时问自己讨要的七块七色玻璃牌子是不能少的,这玩意弄起来也是简单,崔俊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便能完成。 其后便是各种玻璃制品,那些碗、盏、盘的制作只要有模具,根本不用花多少力气。但是这般的东西做多了,也会降价。所以崔俊便开始尝试做些葫芦、桃子、豆荚之类的小玩意,这样一来便可丰富自己的商品,也能最大程度的保值。 今天上厕所时,崔俊发觉前几天做的手纸所剩无几,于是再次命来福去买了大陶缸做起了纸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应该会顺利许多。 雁回楼的青衣婢女在三天之后来到崔府,说是第一次的拍卖会就在今天,特意来接崔俊前往。 崔俊自是不会拒绝这般好事,立即收拾收拾,拿了两个巴掌大小的玻璃葫芦以及七块各色的玻璃牌子,上了马车。 雁回楼今日显得特别热闹,才刚过午后便被各种车马围得水泄不通。青衣女婢与崔俊在外下了马车,自有雁回楼的仆役接过马车去找地停放。 两人来到雁回楼前,崔俊便是一呆。眼前的雁回楼前竖立着一块两丈高、一丈宽的木牌子,此时还有数十人在此围观。 “青衣姐姐,这怎么多了一块木牌?”崔俊问出此话时,心里却联想到了前世的广告牌。 “崔公子,这块牌子还不是因为你才立起来的?”青衣掩嘴轻笑。 “我?”崔俊指着自己又道:“难道真是广告牌?” “什么是广告牌?”轻易不明所以:“我可不知你说得是什么,那牌子就在那里,你自个去看看不就成了?” “也是。”崔俊点头,往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进去。周围的人眼见一个毛头小子往里挤,倒也没出言喝骂,由他钻了进去。 进到里面,崔俊抬头看去便是一愣,面色极其难堪。这木牌上正是他这个文抄公到用的王昌龄诗词《西宫秋怨》。现在木牌上的诗名变成了《怨相思》,而且署名也成了他崔俊大少爷。 “这尼玛弄这么大的阵仗,总感觉自己这文抄公对不起那些文学泰斗啊。”崔俊满脑门子尴尬,急慌慌又挤了出来。 青衣见到他的模样“咯咯”直笑:“崔公子怎得如此模样?咱家娘子为你扬名,你却表现得如此忧心忡忡,难道这诗不是你作得?” 崔俊闻言便是一惊,心道:“这青衣猜得真准,这诗的确不是我所做。但是,我用都用了又能怎么办?” 摆摆手,崔俊叹一声:“我可不想这么早出名。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可不想被人时时惦记。” “崔公子好生奇怪呢,别人都是争着扬名,你却不愿。不过,那日崔公子一曲笑傲江湖曲长处,你的名头早已传遍长安了。咱家娘子现实做得只不过是为公子锦上添花而已。” “也罢也罢,以后可不敢随便做诗了。”崔俊如是想着,与青衣一同进入雁回楼。 雁回楼内张灯结彩,一楼大厅正中央赫然摆着一个巨大的木桌,其上便陈列着玻璃盘子与玻璃碗各三个,周围有四名彪形大汉执刀后卫。外围以及楼上有不少客人围观,对此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崔俊被青衣带着来到地楼,一间临街的雅间,虽不及上次杜家兄弟的窗锁来得奢华,但是其内的布置与摆设也极尽奢华。 “今日我家娘子多有不便,无法请崔公子上天楼一叙。委屈崔公子在此间稍后,等拍卖会开始之时,自会有人来带崔公子前往。”青衣说罢便要离开。 “姐姐稍等。”崔俊喊住青衣,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七块玻璃牌子交于青衣:“我做琉璃之事,海清姐姐们保密。” “那是自然,除却我们姐妹之外,便只有娘子才知道此事。对谢公子,青衣这便告辞了。”青衣拿着玻璃牌子,欢欢喜喜离开。 过不多时,便有仆役送上美味珍馐,更有数名美貌女子入内服侍崔俊,其间便有那贴贴小娘子。 天楼的楼梯口,此时多了数名面白无须的男子守卫,请以上欠出示了自己腰间的令牌才得以上楼。 女掌柜金娘子,此时正依偎在大唐皇帝李世民的怀里,吃着李世民亲自喂给的葡萄。 “婢子青衣复命。”青衣跪在案前。 “人带来了?”金娘子问道。 “回主子的话,人已带到,正在地楼雅间。”青衣话声轻柔,根本看不出她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哼!这小子和他老爹一样让人讨厌。”李世民敞着衣衫,一脸的愠怒。 这可不怪李世民生气,昨日间金娘子便将刻着《怨相思》的木牌子给竖了起来。而李世民也在下朝之后的第一时间,得到了此消息。 看着手里抄录的《怨相思》,李世民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常德!这诗,金娘子果真刻在木牌上置于雁回楼前?” 常德依婷立刻躬身答道:“回主子的话,这诗今个一早安排在雁回楼的剪羽卫传来消息,应当准确无误。” “哼!这女人真个不消停,要见朕,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的。”李世民用的眼睛盯着其下的署名恨恨道:“这崔俊更是可恶,若非他给金娘子写出这诗,又怎会有这般的风波。” “陛下,剪羽卫还传回一条消息,说是金娘子得了几件绝世琉璃器,正在楼内展出,说是这几日便要拍卖呢。”常德又言:“据剪羽卫的探子说,这些琉璃器通体透明,宛如最清澈的水晶。阳光照在其上,还能幻化五色晕彩,让人看了目眩神迷。” “竟有此等宝物?”李世民诧异非常。 “要不要老奴去一趟雁回楼,劝劝金娘子把那牌子撤了?”常德面带笑意,微微抬头看向李世民。 “你这老货,心思还是那般狡诈。”李世民叹口气挥手道:“更衣,去雁回楼。” “老奴遵命。”常德笑着离去准备。 第34章 等拍卖,玩猜枚 等到李世民来到雁回楼,那景象简直让他大跌眼镜。此时还未到午间,雁回楼并未开张,但是门前已经聚集数百人之多。 这些人都在谈论着一件事,那就是崔俊和他所做的怨《相思》。李世民自有密道进入雁回楼,并不用走正门。 楼上的金娘子早已准备好了酒宴,等着李世民。李世民要求金娘子撤了那木牌,金娘子点头应是,但条件是李世民必须每月与她相聚五日。 李世民自是不肯,扬言要派禁军拆了它,但金娘子只说随他拆,他敢拆一块,金娘子便会在城里挂两块。除非李世民杀了她。 李世民可舍不得杀金娘子,无奈之下便应允每月陪金娘子三日,这才得了金娘子的应允,在三日后拆了木牌。 为了留住李世民,金娘子便说第二天便举行拍卖会,好叫李世民也见识见识崔俊弄来的宝物。 那些琉璃器李世民自是提前先看了一遍,相中其中一只水晶球,硬是要取了回宫。金娘子也不在意,只说让李世民好好陪陪她便是。李世民这晚实在无力回宫,便在此留宿,就连今日的早朝都取消了去。 如此,李世民怎能不记恨崔俊?就因为这小子弄来的极品琉璃器以及写得那首歪诗,才让他连国家大事都放下了。 眼见无事再需问,金娘子让青衣退去一旁,只是青衣起身时,怀内竟然发出“叮当”脆响之音。金娘子便喊住她:“怀里藏着什么?取出来与我瞧瞧。” 青衣不敢忤逆,自是从怀里掏出七块牌子放在金娘子案几前上。 “嘶”李世民眼睛一眯,盯着七块各色玻璃牌子微抽一口冷气。这玻璃牌子并无花样纹饰,只在上边有一小孔,光溜溜一块。但是这色泽与通透度却是一般的琉璃器物无法比拟的。 “这牌子是崔俊给的?”金娘子支起身子探手拿了一块把玩。 “是,一共各色七块。”青衣颤声道:“除却我们姐妹六人一人得一块,那块黄色的牌子是给娘子的。” 这是青衣私下向崔俊敲诈的东西,虽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但是这价值也是不菲。金娘子若是知道了,却不知会如何处置。也怪自己疏忽,刚才没与那崔俊串好了口供,看来得找机会与那小子说好此事才行。 “啧啧,小马屁精。”金娘子挨个看了遍案几上的牌子道:“去穿了丝绦,再与我拿来。” “是。”青衣在心里暗松口气,小心翼翼捧了玻璃牌子退下。 不多时,帷幔后传来了几声惊呼,以及喜悦的笑声,显是这几块琉璃牌子让其他几个女婢欢喜不已。 “这几个婢子跟着你二十多年了,都是女子,却要孤独一生。朕倒是觉得她们挺可怜的。要不要我在剪羽卫里给她们找一门亲事?”李世民看着怀里的金娘子问到。 “那可不行,若是哪天我师门找来,见到这六人嫁了人家,却是饶不得她们留在这世上呢。”金娘子美眸盯着李世民,嘴角勾着迷人的弧度。 “怕甚?有我在,绝不叫你的消息流传出去。”李世民俯首在金娘子唇上啄了一口,眼神有些迷离。 “这可难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不,你把我带进宫去可好?”金娘子眼露期盼之色。 “……”沉默,李世民沉默无语。 “算了,每与你说此事,你便这般。”金娘子起身,拢了拢衣衫道:“时候不早了,我去洗漱沐浴,等下便要开那拍卖会。你若有事便先回。” “朕也要看看,晚些再走。”李世民招手,一旁伺候的常德,连忙领着宫女过来傍李世民整衣束发。 地楼雅间,崔俊此时正在与几个小娘玩着骰子,贴贴小娘子搂着崔俊的脖子不撒手。 “崔公子,你这吹牛逼的骰子玩法还真稀奇呢。”贴贴在崔俊耳边吐气如兰。 “好玩不?好玩你就下来玩啊?我脖子都快给你搂断了。”崔俊歪着脑袋一脸不爽。 “不要呢,人家就喜欢搂着公子,最好能搂一辈子。”贴贴撒娇似地扭着身子,崔俊感觉半边身子的衣服都快被她磨破了。 贴贴之所以如此热情,便是崔俊拿了一贯钱放在她这里让她代管。 “崔公子,我猜四个一。”对面的小娘摇着手里的绢布团扇,掩嘴轻笑。 起初刚来时,她们觉得崔俊是个才子,便向着要崔俊作诗。但没曾想,崔俊嫌弃作诗无趣,几人闲扯几句便没了什么话题。 气氛尴尬一阵,小娘们便开始劝崔俊喝酒,崔俊直说酒水味道不好,只喝了两盏便不再饮。了无趣味的氛围中,崔俊却让他们去取十数枚骰子过来。 分成一人一半的样子用碗盖了,与她们玩这猜枚似的游戏。她们赢了,崔俊便喝一盏就,她们输了崔俊便赏十个大钱。一来二去的,竟是越玩越有趣起来。 “诶呀,才猜四个一?我猜六个二!”崔俊面露奸笑,这种夜店游戏他可是多得很而且玩的还不错。 “那奴家就猜……七个五……”那小娘犹豫着说。 “开!”崔俊一声喝,掀开两人面前的碗儿,数数只有四个五,那小娘显是输了,但却笑颜如花。 “拿去,十个大钱!”崔俊爽气地一努嘴,贴贴立时数了十个铜钱交于拿团扇的小娘手里。 “换我了、换我了。”一穿粉色碎花织锦罗裙的小娘挤开那团扇小娘,跪坐在崔俊面前。 她在一旁看得真切,才一会儿功夫,那团扇小娘便输了四把。足足得到了四十个大钱,怎地不让她心动? 团扇小娘被挤开,嘟着嘴有些不喜,但是,却不便在此地当着崔俊的面发作。只得挪了挪身子,让在一旁。 几人在此玩的兴起,天楼上的金娘子已经洗漱完毕。 “去通知楼下,一刻钟之后便关了楼门开始拍卖。还有那崔俊,去个人引他在那雅间里看拍卖会。”金娘子手里握着穿了紫色丝绦的黄色琉璃牌子,与李世民并肩往天楼一处围栏行去。 第35章 拍卖开始,去引李恪 一听要去通知崔俊,青衣抢在几个姐妹前,急匆匆跑下楼。青衣没有敲门便直接入了雅间。只见房内的崔俊被三个小娘环绕着,笑声不断。 “青衣姐姐,你怎么来了?要不要一起玩吹牛逼?”崔俊举着手示意青衣进来。 “金娘子让我来带你去看拍卖会,”青衣走进雅间,看了眼三个小娘到:“你们三个先去一旁,不许偷听,我有话要和崔公子说。” “是。”三个小娘乖巧应答,相继走去青衣所指的角落处,双手捂耳、背身而立。 “你随我来。”青衣对着崔俊抬手一引,示意他随着去窗边。 “姐姐有何吩咐?”崔俊快步跟上。他可不敢怠慢武功高强的青衣,当初红衣杀人之时,那种迅捷与狠辣他可是亲眼所见,而能够如长辈一般命令红衣的青衣,其实力绝对要恐怖的多。 “崔公子,”青衣来到窗边,抬手将雕花鱼鳞格的木窗推开。外面的嘈杂人声便传了进来:“奴有一事相求。” “姐姐但说无妨。”崔俊凑上前去靠得近些,这般才能听清青衣的话。 “那七块琉璃牌子,若是有人问起,崔公子可否说是你自愿送我的?”青衣眉头微蹙。 “本就是我自愿送的,姐姐可没开口要过。”崔俊立时明白青衣话中的意思。 这女人当时开口问我要这七块牌子,怕是坏了什么规矩?趁此机会应了此事,让她欠自己一份人情,日后或许会有好报。 这种不花力气又能扥到好处的事情,崔俊前生今世都是乐意为之的。 见崔俊应了,青衣脸露喜色,过去招来那三个小娘陪着崔俊在这边看拍卖。 雁回楼的大门准时关闭,底楼的展台便成了拍卖台。丝竹乐起,一众妙龄小娘款款而至,翩翩起舞。 “不错不错,歌舞开场烘托气氛,看来咱金姐姐是花了心思的。”崔俊看着楼下舞娘的妙曼身姿,连连称赞。但是世间百态,凡是有人喜欢的,便会有人不喜欢。 “恁个不开始拍卖啊?搞这些噱头却是耽误了大爷的时间!”歌舞还只是起了个头,便有人不满叫嚷。 “那村夫好生无礼!怎可扫了这舞曲的雅致?不喜欢看便出去,休要在此聒噪!”有人喝骂。 “囊球!哪个蠢蛋出声?出来给爷瞧瞧!”一人从人群中挤到拍卖台近前,回身望向人群。这是个壮实的中年汉子,留着虬髯,一脸的凶相。 “尼玛,长这样得怎不去做强盗?跑来这里吓人却是倒胃口。”崔俊在楼上嘀咕。 “崔公子有所不知,此人乃是长安数一数二的牛马贩子,常年与往来陇右道贩卖牛羊马匹,家财可不止万贯呢。”贴贴小娘子靠着崔俊身上给崔俊解释。 崔峻闻言心里一惊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长得像强盗一般的家伙,却是个有钱的大户。” 家财万贯可不是指一般的有钱人家,是专指那些超级有钱的大户。再上去一档,便只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一个马贩子也敢在这里聒噪?莫不是有了钱,便可在这长安城里恣意妄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崔俊不远处响起,崔俊探出半个脑袋寻声望去。却见斜对面的围栏处,一华服公子哥正手摇折扇探身向下观望。 “李承乾?”崔俊一眼便认出了此人,真是当日在雁回楼被打耳光的李承乾。在其身后还站着皇子李恪。 “崔公子莫怕,这人若是再敢来与公子寻衅,奴家还赏他两巴掌。”一旁的青衣掩嘴轻笑,没了心里负担的青衣又恢复先前的模样。 “那是,只要姐姐在我身边,我谁都不怕。”崔俊做昂首挺胸状,又惹得青衣与一众小娘直乐。 “姐姐可否把李承乾身边的李恪,给悄咪咪引来我处?”崔俊看看跟在李承乾身旁的李恪,他站着时的那一股子别扭劲儿,让崔俊看着也难受。 “自是可以的。”青衣拍拍那名团扇小娘道:“锦娘,去引你家小情郎过来,莫要带着其他人。” “奴这就去。”锦娘福了一礼,扭着腰肢便出了雅间。 “我去,原来这叫锦娘的团扇小娘子是李恪的相好?”崔俊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做出什么轻薄之事。若是不然,面对李恪时便不好下台了。 崔俊躲在窗边,透过窗缝看那锦娘摇曳着身段去勾那李恪。只见那锦娘才靠近是便被几名武士拦下,锦娘便做抚心状幽幽看着李恪的方向。 李恪自是注意到了,连忙走来呵斥那几个武士,牵着锦娘的小手便要过去李承乾身边。但那锦娘只是用身子往前一靠,便入了李恪的怀里,勾着李恪的脖子悄咪咪说了几句话,便见李恪点头。 李恪前去与李承乾告罪一声,便来牵起锦娘的手往雅阁而来。 李承乾兀自在与那楼下贩马的大户对呛,根本没工夫关心李恪。 不多时,李恪便与锦娘入得雅间,本以为锦娘约着他私会是要想与他欢好解相思。哪曾想入了雅间他扑倒锦娘后,便见窗边四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三皇子好兴致,好身板!”崔俊在窗户旁搂着贴贴小娘直夸赞。 “好你个崔俊,原是躲在这里看戏,是要存心作弄我来的?”李恪忙不迭爬起来,提了提裤子便要来揍崔俊。 “慢着慢着,”崔俊连忙摆手道:“我可没作弄你,见你站在太子身后如个跟班一般辛苦,便喊你来歇歇脚,谁知你会这般猴急也不先看看屋里的情况。你若是要揍我,那以后你站死了我都不理会你。” “和你开玩笑呢,谁要欺负你这小屁孩。”立刻搂过锦娘,倚着窗台往崔俊边上一坐。 “你这几日怎得不去那包子铺了?”李恪似是饿了,抓过边上的烤羊排便啃。 “还不是我家那老爷子作妖,好端端的非要去惹那帮子勋贵。”崔俊叹口气,看看一旁的果盘,挑了块蜜瓜吃。 “这事儿我听人说了,你爹有着房玄龄护着呢,过几日便会没事。”李恪一口羊肉一口酒,说话虽含糊,但崔俊还听得明白。 “只要不被砍了脑袋,就算没有房玄龄,一入秋,我爹也会没事的。”崔俊探头往下去看,那原本与李承乾对骂的马贩子,此时已经被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劝了去一旁歇息。 “你这话是何意?怎得入秋就会没事儿?”李恪丢下手中啃了大半的羊排,又去抓了块水煮鹿肉蘸盐来嚼。 “我爹没说错,今年有大灾。现时只是零星的灾祸,虽是影响的灾民不多,但是一旦入了秋,这灾祸便铺天盖地而来,几乎遍布北方三道之地。”崔俊老神在在道:“到了那时,漕运一应事务,没了我爹调度,他长孙无忌必定焦头烂额。” 第36章 李恪喊价,崔俊送礼 “咕嘟”一声,李恪喉头滚动。一大口还未嚼烂的鹿肉被他囫囵吞下。 来不及擦拭嘴角的油渍,李恪急急追问:“崔俊,你这话可有把握?若是凭空瞎猜的却莫要再说。” “自有把握,若是此时便开始调度漕运往北方三道各州府、县城调运粮草,到时流民便会少了许多。世间卖儿卖女、易子相食之惨剧也不会发生。”崔俊说罢,又叹口气道:“哎!可惜了我家老爷子姓崔,陛下不喜五姓七望,却是听不得忠言呢。” “俊哥儿莫要胡说,我父皇乃圣明君主,天下无不盛赞。”立刻感觉有些渴了,便端着酒盏饮了一盏酒。 “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说,我辈自是不当论的。且听天下悠悠众口如何口吐莲花与那白布帷幔之后。”崔俊所言至此,便不再讨论。 其实,他今日与李恪说这许多,已然是过了头。若非后世记载的关于李恪的事迹多是赞美之词,他连个屁都不会放给李恪听。 后世史学家多有感叹,若是李恪不早夭,大唐宫闱便无内斗、无女帝、无安史之乱……大唐或许能再兴盛个数百年。不过,这一切都是史学家的一厢情愿罢了。 只是现在么,大唐莫名出现了崔俊这只黑蝴蝶,或许可以借着自己对大唐历史的浅薄知识,改变一下历史的走向?哪怕是让李恪多活几年,哪怕是让百姓少受些灾荒疾苦也是好的。 如此的念头,开始占据了崔俊的思绪,让他对楼下小娘的翩翩舞姿也失去了兴趣。 李恪对朝政也是上心的,拉着崔俊非要他讲讲如何判断出大灾的原因。崔俊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些。见崔俊对此毫无兴致,李恪也不再逼问,反正还有时间,到时再慢慢套出崔俊的话来便是 “崔俊崔俊,快看,拍卖会开始了!”一旁的李恪突然拍着崔俊的肩膀喊道,同时探出身子去窗外看。 这一动作立时把崔俊吓了一跳,一把拽回李恪道:“你可别探出身子去看,要是给你那太子哥哥见到了把他引来,我却非要与你割袍断义不可。” “嗛,小家子气。”李恪撇嘴道:“我皇兄那日虽是逼迫你,但也受了惩罚。其后也未找你报复。你却耿耿于怀,实无半点汉子的心胸。” “你又知道了?你那好皇兄对我下手可狠哩,要不是有雁回楼的高手护着我,我那天回家的半道上,便已被人碎尸万段喽。”崔俊反驳道。 “你可莫要胡说,皇兄可不是这般人。你再要诋毁,我却要先和你割袍断义了。”李恪不服气。 “三皇子,崔公子所言不虚。”一旁的青衣见两人斗嘴,便开口道:“三皇子得空可去万年县衙问问那日他们收了几具尸身,若是他们不答,便说是金燕子的主人让你来问的。” “金燕子的主人?”李恪喃喃念着,心里有了去一查究竟的念头。 “水晶琉璃盘子一只,起拍价五十贯!有没有哪位贵人肯收下的?”楼下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入人的耳朵,便让人浑身的骨头都要酥了一般。 “诶呦喂!这是哪个标致的小娘?怎得从没在雁回楼见过?” “这位小娘不知可否告知姓名,日后咱也能寻你以解相思!” “台上的小娘,若要你陪酒,一局几钱,本少爷加倍给!” “小娘莫要啰嗦,只说你多少身价,爷为你赎身!” …… 一众闹哄哄的声音四起,都是说着与拍卖不相符的荤话。那小娘年纪看似也只十四上下,根本就是个处世未深的雏,却哪里受得了这般的言语调戏? “我出五十贯!”突然间,崔俊压着嗓子喊价,而一旁的青衣连忙抓起一旁的一块粉绸帕子往外扬了扬。 就这一嗓子喊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齐齐往楼上看来。 “多谢地楼贵宾出价五十贯,若无人再出价,这件稀世罕见的水晶琉璃盘子,便是这位贵客的了。”那拍卖的小娘抬眼,感激地往楼上多看了莲叶,多亏有他喊价,才解了自己的困境。 “五十贯也想拿下这等宝贝?某家出六十贯!”有人开始跟着喊价。 “呼~”崔俊长出口气,靠在贴贴姑娘的怀里。这下子才算是稳了。 有人出价便有人跟价。在长安城里从来不缺有钱人。玻璃盘子从五十贯开始直接飙升到两百贯才稍稍停滞下来。 崔俊对这样的拍卖会根本就没啥兴趣,他所关心的事情,除了能拍卖到多少钱之外,便只有唱歌跳舞的小娘们。 “这盘子看着朴实无华,与我家老爷子的气质极为符合。今日长孙家欲出价两百二十贯买下此盘,还望各位成全!”出价两百贯的正是长孙家的长孙冲。 本来心不在焉的崔俊,被长孙冲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往下看去时,正见到一袭白衫的长孙冲向着四周拱手行礼。 “嗛,这孙子想着用自家的名头来省钱?这不是仗势欺人吗?”崔俊不屑地吐槽。 一旁的李恪却是笑道:“俊哥儿莫急,这才哪到哪儿啊?莫说皇城贵胄都还没开价呢,就是五姓七望的人也还没喊价呢。你瞧瞧,那是程咬金家的,那是柴绍家的、那是虞世南家的……” 随着李恪的指点,崔俊见到这雁回楼各处,有着不少的熟悉面孔。 “忒奶奶个腿的,这帮家伙怎得许久不来找我耍?”崔俊不悦。 这一个个的,以前都是和他崔俊一起撒尿和泥巴的大小纨绔,自从她死而复生之后,就没一个主动上门的。 “那不是你死得蹊跷、活得诡异,把这帮子家伙都给吓着了吗?”立刻在旁笑着道:“等过两天,我把他们都约了去你院里吃大鹅可好?” “你就知道找着由头来我处白吃大鹅。”崔俊鄙夷道:“要来也行,老规矩,你出大鹅我来烤,否则免谈!” “小气。”立刻摇着头道:“那你得再准备些三勒浆,不能便宜了你小子。” “三勒浆有何好喝的?我家自有琼浆玉液,保管把你们全喝趴下。”崔俊拍着胸脯自夸。 李恪见此,摇摇头没和崔俊继续抬杠,反倒是让一旁的锦娘帮着喊价。 “地楼的贵人喊价两百五十贯!”锦娘探出身子挥着手里的罗帕大声喊价,兴奋不已。 “你弄啥?”崔俊皱眉道:“这破玩意不值得这许多钱,你若要,我自有好物件给你。” “这等稀罕物怎就不值这些钱?如此品相的琉璃,连宫里都不曾有一件呢。”立刻反驳,但是转念便回过味儿来,一把拽住崔俊道:“你说你有好物件?快拿来我瞧瞧!” “你急个甚?”崔俊从怀里摸出个翠绿的小葫芦递给李恪:“小心拿着,这玩意可老值钱了。” 第37章 拍卖结束,世民负气 翠绿的小葫芦一出现在崔俊手里,莫说几个小娘,便是李恪也直接高声惊呼。一把抢了过来,将这晶莹剔透的小葫芦放在掌心来回摩挲。 “公子,奴家这里正好有着上好的江南丝绦,是否让奴为您编一条带子好悬在腰间?”锦娘颤着声开口询问,实是真心想着摸一摸这宝贝。 李恪把玩一阵,终是点头应了。锦娘立刻跑去自己的住处取了各色丝绦过来。仔细挑选着颜色来搭配这翠绿的玻璃葫芦。 “你只选那绿色与金色的丝绦,细细交织便可。”崔俊在一旁看不过去,便出言提点。 “多谢崔公子提点。”锦娘闻言双目一连,脸露喜色。 “恭喜琅琊王氏,以四百贯拍得这方水晶琉璃盘子!”楼下传来的声音宣告第一件玻璃盘子被人拍得,也定下了这等器物的基本价格。 “到底是五姓七望的琅琊王氏,真富可敌国!”李恪感叹一声。 崔俊眼见价格锁定,便没了兴致再去关心那拍卖会,只时仔细看着锦娘编制丝绦。对于他来说,拍卖得钱全是他的,不用太过操心,反倒是锦娘编织的手艺更为吸引人。 手工这玩意在后世只有少数人才会花时间去学、去练,多数人已经习惯于工业化的商品。此时看着锦娘快速而熟练地编织着丝绦,将之一点点变成漂亮的花样,那绝对是赏心悦目的。 得了玻璃葫芦的李恪此时对于楼下的拍卖也失了兴趣,吃吃喝喝地与另一位小娘聊着天。 拍卖会的竞争极为激烈,六件商品足足拍了一个时辰才全部卖完。具体何人拍得,崔俊并未全部得知,只知道那李承乾也得了一只玻璃碗。那也是这货嗓门太大才引得他注意到的。 天楼的李世民眼见拍卖会结束,深吸口气,平复心中的激荡。一声声的喊价声与那些琉璃制品所散发出的夺目光彩让他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插上一脚去竞争一番。但是,捉襟见肘的内库,让他忍了下来。 “真是朕的好臣子!朕的好大儿!”李世民咬牙说了这一句。 心痛啊,这帮臣子平时在他面前整日介哭穷,但是你看看,为了个宝贝琉璃器,却是几百贯几百贯地喊着价。这些人在如愿得到琉璃器之后的狂喜之色,在历史米昂眼里真真面目可憎。 “朕要修黄河堤防,你们说没钱,朕要修先秦留下的长城,你们说没钱,朕要为将士打造明光铠,你们也说没钱……朕现在才知道,大唐的钱竟全进了你们的私库!”李世民板着脸转向金娘子道:“这些琉璃器,你可知姓崔的小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怎知道?”金娘子呲笑一声道:“你要知道自个去问便是,他就在地楼雅间,你不识得路,我让人带你去便是。” “哼!”李世民一甩袍袖道:“那姓崔的一族,都惹人讨厌。” “你讨厌的人可真多。”金娘子转身款款而行,却不再与李世民说话。她知道,李世民差不多该回去了。 “足足三千一百贯铜钱啊,只一个时辰便得了这许多。真是好手段。”李世民叹一口气,转身便走。 去岁全国的税收也不过三千四百万贯,这一个拍卖会就能有赚到差不多万分之一,若是这般的生意能多一些,那他李世民的诸多梦想全都能实现。 “也不用太多,就每年给我多十万贯的收入,我便也知足了。”李世民如此想着,从密道离开雁回楼。身后的常德捧着两个檀木盒子紧跟,这里面各自装着一个玻璃碗与一个水晶玻璃球。 李承乾得了自己心仪的东西,自是欢喜,直接拉了个小娘去找乐子,全然把不见了踪影的李恪忘在脑后。 拍卖会结束,崔俊便准备离开。李恪还在等着锦娘完成最后的丝绦编织工作,之后……这里会有儿童不宜的事情发生?崔俊龌蹉想着一些画面,有些忍不住想笑。 雅间的们被敲响,进来的是主持拍卖的那名小娘:“崔公子,奴家俸娘子的命前来知会公子一声,今个拍卖的三千一百贯已经在装车了。公子要回去时,便让青衣姐姐送你便可。” “嗯,我知道了。”崔俊点头应了声。 “奴、奴家还要谢谢公子刚才替奴家解围,奴拜谢。”小娘说着便是一福。 “莫要说这些,我也只是不想让人扰了拍卖会而已。”崔俊连忙去扶,这娇滴滴的美貌小娘可使不得对他行这般重的礼。 两人肌肤才一接触,崔俊便是一个激灵,这小娘真个是肌肤如凝脂,滑不溜丢的手感让崔俊忍不住就捏了捏。再细看,小巧的瓜子脸,眉儿弯弯如细柳,眼睛大大赛星辰。挺巧的鼻梁如玉雕,那小巧的薄唇如樱桃般诱人。 “你叫个什么名字?”崔俊下意识问道。 “奴家唤作采儿。”采儿的声音莫名轻了许多,脸上透出红霞。 “崔公子,你怎不理人家了?”贴贴小娘环住崔俊的胳膊晃着身子娇嗔。 崔俊舔舔干涩的唇,舒口气。好在有贴贴过来打岔,否则崔俊真保不准就交代了。 “红颜祸水啊,真红颜祸水。”崔俊在心里叹一声,人的本性如此,要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确实有够难的。 崔俊忍了心中欲望,送哪采儿离开。与李恪告罪一声便要离开。贴贴送别崔俊时两眼红通通的,隐隐有泪花闪过。 崔俊看到了,却只装着糊涂。这贴贴小娘倒是不丑,只是没达到崔俊心中的美女标准。除了身材好点之外,论相貌连小侍女秋月都比不上,更不用枉论与那采儿比了。所以,直到现在崔俊也没问过贴贴的名字。 崔俊承认自己是个外貌协会的,从前世到今生一贯如此。 那贴贴小娘见崔俊离去,便收了那可怜模样,喜滋滋从怀里摸出那剩下的九百余铜钱细看,有了这些钱,这个月便不用再去伺候那些腌臜客人了。 “有个男人养着自己可真好。”贴贴心里已经把崔俊当成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恩客了。那以前的马员外、李掌柜、赵举人等等,现如今全都得排在崔俊之后了。 第38章 万年县,李恪探真相 眼见崔俊走了,李恪便催着锦娘快些弄完丝绦。锦娘瞟了眼李恪,嘴角含笑。两手翻飞之下,只十几息便给丝绦打了个万福结。 原是锦娘心中早有算计,故意磨蹭。好让崔俊几人先走了,留她与李恪在这雅间独处才好办事。 雁回楼有雁回楼的规矩,小娘间也是有等级的,如她这般被个有权有势的贵胄看中的,便只会伺候这一位主子。平时间就算去应酬,也只是陪着说说话、找找乐子,那伺候人的事情她可绝不能做。除非自己的主子另寻新欢长时间不来,或是失了权势的,她才能另觅恩客。 这也是雁回楼与平康坊其它烟花之地不同的地方。有钱人在这里找个心仪的姑娘,便是等同于找了个外室养着。若是厌了,还能换个新的。 李恪走出雁回楼时,心情是放松的、口袋是空空的、脚步是虚浮的、腰板也绝对是直不起来的。 腰间悬着那翠绿的玻璃葫芦,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迷样的光彩。引得众人不住侧目。 “去万年县衙。”上了自己马车的李恪,没有直接回宫,而是让马车赶去万年县衙。 他可没忘记崔俊与青衣说的话。他就是这般的人,心里有了事便不愿留着过夜,非要弄个明白才睡得香。 今日是有些操劳了,李恪上了车,便靠在锦团上打起了盹。待到了万年县衙前,车夫喊了几遍,他才醒来。 “三皇子,小的已经知会过衙臣,我们直接进去便是。”这车夫姓黄名戴俊,长得有些磕碜,但是身手却是不弱。自李恪七岁起,便是他外出时的护卫随从。 “嗯。”李恪应了声,伸个懒腰,抻抻腿,便下了马车步入万年县衙。 除却大门口守门的两个衙役,一路上并未见有其余之人。显是县令做了安排,闲杂人等早已回避。 县令宋宁远,远远便见到李恪入内,身居五品官职的他赶紧立在大堂前迎候。 “臣万年县令宋宁远,拜见三皇子。”宋宁远恭敬作揖。 “免礼,进去说话。”李恪伸手虚扶,跟着进了大堂。 “不知三皇子前来,所为何事?”宋宁远请李恪落座,自己则是站在一旁。 “且有一事要请教宋县令。”李恪抬手掸了掸身上的衣衫:“前日,可有人在你的地头上当街杀人?” 宋宁远一听,心里便是一个激灵,这位三皇子来此打听这事儿可不好办。那件事办得极为隐蔽,当日街上根本无人可见。眼前的三皇子亲自来问,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沉思一阵,宋宁远才道:“多有斗殴之事,但无命案发生。” 闻听宋县令如此回答,李恪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果不出那青衣所料,这宋宁远没说实话。” 手指在案几上点了几下,李恪开口道:“此事乃是那金燕子的主人让我来问得,宋县令可要想好了再说。” 宋宁远心中又是一惊,抬头看看一脸严肃又透露着些不耐烦的李恪,干笑两声:“呵呵,既是金燕子的主人询问,那自然是要如实相告的。当日街上死了一十五人,全部都被一红衣女子一刀封喉而死。据捕头说,当时这伙人拦了辆雁回楼的马车,说是要杀车上一人。结果,车上下来一红、一青两个女子,只那红衣女子一人,用时不过五、六息,便将之全杀了。” 李恪神色惊讶,转头看向马车夫黄俊戴:“老黄,几品才能有这般的身手?” 马车夫老黄嘬了个牙花,叹口气道:“不知,反正我这个六品的武夫做不到。不过要是能看看那些人的伤口,或许能有所推断。” “宋宁远,那些人的尸身何在?让老黄去看看。”李恪沉声问道。 照着大唐律例来说,当街死了人,必得由仵作勘验。若为凶杀,在案件未结之前,义庄停尸不得少于十日。按照李恪所想,这会儿的尸身应该还在义庄之内。 “嘿嘿,”宋宁远干笑两声道:“尸身已经送回千牛卫了。三皇子若要追查,该知道找谁去问。” “啪!”李恪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心道:“果然,他们说得果然没错。” 宋宁远一见李恪拍案而起,便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 “宋县令,此事你办得很漂亮!”李恪丢下这句话,带着老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万年县衙。 死的人被千牛卫带走,那便坐实了此事与李承乾脱不了干系。皇城禁军十二卫,独那千牛卫是由太子掌管的。若要调动千牛卫,除了皇帝之外,便只有太子才能有权。自家老爹会找人偷偷摸摸截道杀崔俊?绝不可能! 李恪心中的正义感油然而生,进了皇宫便直接去找李世民告状。 李世民今天回来之后原本想歇歇的,但是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报,让他不得不伏案批阅。这便是李世民不上朝的后果。 “陛下,三皇子在外求见。”一个干瘦的老太监进来禀报。 “赵琰?”李世民放下朱笔抬头看向老太监:“怎么是你来当值?常德呢?” “回陛下的话,”老太监弓着身子道:“常德公公身子抱恙,太医要他这阵子需要将养将养。” “知道了,去叫恪儿进来。”李世民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长舒口气。 李恪匆匆而入,于李世民案前站定,抬手一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只是,等候一阵并未等到李世民的回应。李恪抬眼看去,却见李世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腰间。顺着李世民的目光看去,却见那里正挂着崔俊送给自己的琉璃葫芦。 “这是崔俊那小子送你的?”李世民开口问道。 “是,今日在雁回楼的拍卖会上,儿臣与那崔俊正巧遇见。崔俊见儿臣喜欢琉璃,便送了儿臣一个。”李恪慌忙解下琉璃葫芦,放于李世民的案上。 “真是个好东西,价值不菲啊!”李世民拿起琉璃葫芦仔细把玩。 “父皇若是喜欢,儿臣自当孝敬。”李恪表面并无波澜,回答也是恭敬。但是心里却已是后悔不已。 自己腰间挂着价值数百贯的琉璃葫芦,却是不好再提李承乾的事情。此事皆因崔俊而起,却偏巧自己刚收了崔俊的礼物,便跑来告李承乾的黑状,不免让李世民有种刻意构陷的感觉。 即便李恪此时证据确凿,那李世民对于李承乾的处罚也会避重就轻。 “你来此所谓何事?不会只是过来给我看看这琉璃葫芦的?”李世民将琉璃葫芦置于岸上,催促李恪有事快说。 李恪心知此时不可说太子李承乾的事情,但是又不能不说话。否则,李世民必定以为他是无端打扰,心中定会不喜。 思绪电转间,李恪有了说辞:“父皇,儿臣请父皇紧急调运南方粮食,北上洛阳、长安等处,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还未到秋收之时,哪里来得粮食调运?”李世民皱眉看着李恪,他无法理解李恪急匆匆跑来与自己说这般无头无脑的话。 “父皇,今年北方河北、河东、关内等道多有零星灾情上报,但是户部并未关心此事。儿臣担心如此多的星火之灾,说不定便会成了大灾难。儿臣恳请父皇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你又如何知道这些小灾会变成大灾的?说不出个理由,我可要定你欺君咯。”李世民眉头微皱,这小子的说辞怎得和那崔明德如出一辙? “这……”李恪一时怔住,他所言全是照搬崔俊的说辞,这一点他却是答不上来。 “老实说,是何人让你来我面前危言耸听的?”李世民戏谑看向李恪,案几上的琉璃葫芦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李世民看来,李恪就是收了崔俊的好处来当说客的。 “父皇,此事原是崔俊与我说的。起因便是崔俊说陛下只要不杀崔明德,那么在入秋之后必定放出崔明德并重新启用。他的道理便是今年必有大灾。”李恪不敢隐瞒,将两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告知李世民。这回,连带着将自己调查李承乾派千牛卫截杀崔俊,以及与宋宁元的对质所得一并告知。 半个时辰之后,李恪从李世民的书房退出,原本挂在腰间的琉璃葫芦被他握在手心里。急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李恪连吃饭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第39章 崔俊发大财,明德送护卫 崔俊回到自己的小院,喊人前来帮着从马车上往院里搬铜钱。足足三千一百贯铜钱,装满了六口大木箱还多。自己院子里唯二的两个壮劳力现下都派不上用场。旺财现在是个连床都下不了的废人,光靠来福一个人,连一口木箱都拖不动。 这种装着五百贯铜钱的大木箱,那是要两人用抬杠才能抬着走的。于是,管门房的小厮立刻去院里喊了好些个仆役前来帮忙。崔俊也没小气,箱子抬完,一人赏了他们十个大钱。 而崔俊赚了大钱的消息,也很快通过这些人的口舌,传入了崔明德与王氏的耳朵里。 两人一点时间都没耽搁,便一起来到崔俊的屋里。当六口箱子被全部打开后,崔明德与王氏的脸上露出难以压抑的喜色。 “我的俊哥儿真是出息了,能赚这些钱回来,真是有本事的。”王氏抹着眼角的泪花,激动不已。 “这些钱你准备如何使用?”崔明德比较理智。 看似在问崔俊钱的用途,实则怕崔俊胡乱花销了,又用在不正经的地方。 “孩儿想过了,去找牙行买些地皮下来造工坊,把生意做大。”崔俊踢踢大钱箱道:“这些钱只是零头,后面还有更大的钱等着赚呢。” 崔明德沉默不语,对于小儿子的这种想法,他是不喜欢的,商人始终是商人,儿子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用错了地方,让他心里难过不已。 “二老别走了,我去准备些酒菜,今个在我院里吃。”崔俊乐呵呵道。发了笔小财,请客吃饭的那是必须的流程。 “我没这个心情,你和你娘吃就是了。”崔明德摇摇头。 “爹,您别这般颓废,皇帝老爷没多久就会重新启用您了,得趁现在好吃好喝的把身子调养好才是。”崔俊上前几步劝说。 “你这小子又在满口胡言,为父的事情不用你来瞎操心。”崔明德一甩衣袖掉头走了。 “这死老头子,就是头倔驴!”王氏抱怨道:“儿子能赚钱有何不好的?我去劝劝你爹去。” 王氏捏了捏宝贝崔俊的脸蛋,嘱咐他莫要胡乱用钱,便也跟着离开。这下可好,两人一个都没能留下陪着崔俊热闹热闹。 “少爷,我们可还要去准备饭食吗?”秋月在一旁悄声问。 “去!去准备,干嘛不准备?今天就咱院里的一起热闹热闹!”崔俊大手一挥道:“拿上一贯钱去,鸡、鸭、鱼、肉、蛋,统统的都买上一些,咱不用府里的食材!” “好!”来福第一个大声叫好。 “那我要买大鹅!”秋月也跟着喊。 “少爷吃啥我便吃啥,全凭少爷做主。”翠环忙跟上表忠心。 “我想吃羊肉,就卖半只羊回来烤着吃。”徐妈妈乐呵呵道。 小丫头白芷只在一旁听着,根本不敢开口。在她看来,能天天吃饱肚子便已经很满足了,那些个肉食,却是想都不敢想的。 “啰嗦个甚?还不去买?”崔俊取了一贯钱交给来福,还特意叮嘱他:“去买些好酒,还有新鲜的果蔬也多采买一些。” 来福应了声便和徐妈妈一起外出,采买这事儿有他们两个足矣。 闲下来的崔俊让翠环带着白芷,在院子里砍了些细长的竹枝回来做成竹签子。秋月则是被他吩咐去通知府里的詹老医师、木匠头子、铁匠头子等人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这晚,崔俊的小院热闹非凡,就连断了腿的旺财也被抬了出来一起在院中吃喝。只是平时好酒的他被崔俊勒令不许碰酒。不过旺财并未有什么不开心的,少喝顿酒与能和大家伙儿一起开心,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酒至半酣,崔明德却是带了两个五旬左右的人来到崔俊小院。皱眉看了眼没了规矩的现场,便冷哼一声。 “这两人跟了我多年,是绝好的忠心武夫。年长的叫柳忠,年轻些的唤作曾义。今日开始他两个便跟着你,你莫要怠慢了。”崔明德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根本没给崔俊好脸色。 历朝历代传下的礼仪和规矩在他心里重如泰山,而房俊这个小混球偏偏就是个不讲礼仪规矩的家伙,宛如乡野匹夫。崔明德有心管教,但奈何家里有着王氏这个宠溺儿子的母老虎在,他也无从下手。 今天见到了崔俊赚回来的那几箱子铜钱,崔明德的心里便开始担心。一方面是担心家里的这些铜钱遭人妒忌,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崔俊的人身安全。 来福向他提过几次要个护卫跟在崔俊身边护他安全,他也早有此心。只是自己身边武功好些的人也就只有柳忠和曾义两人,若是派去保护崔俊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知道今天见证到崔俊的赚钱能力,才让他下定了决心。将两人全部交给崔俊。 曾义与柳忠两人见崔明德离去,便上前与崔俊见礼。崔俊客气两句便安排他们入席。只是两人新来,与众人都是不熟,自然合不到一处去。但是面前的菜肴确实吸引人,一道道没见过的佳肴,让两人大快朵颐。 时至酉时三刻,眼见众人都已酒足饭饱,崔俊招呼一声,这宴席便就散了。三个小丫鬟自是跟着崔俊入方,而新来的柳忠与曾义则是由来福安排住下。 “白芷,今个儿你且跟着姐姐边上看着。等过几日,你也得开始伺候少爷。”秋月叮嘱白芷一番,带着她开始伺候崔俊歇息。 翠环老老实实去打水准备给崔俊沐浴,而秋月教给白芷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为崔俊擦拭枕席。 每日晚间擦拭一下睡觉的席子,是个很好的卫生习惯。大夏天的出汗多,容易在席子上滋生细菌,为了避免得皮肤病,崔俊便定下了这个规矩。 洗澡时,秋月也带着白芷让她在一旁看着。只是小丫头满脸通红低着头,从头至尾都在看着自己的脚尖尖。 而崔俊也很不好意思,终是男女有别。自己洗澡还要给人参观且收不到门票钱,着实让崔俊不爽。 今日的天气有些烦闷,窗外的知了吵个不停,似是又要下雨。窗边的翠环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崔俊打着扇,崔俊则是来回翻着身子睡不着。 坊里的打更人已经在外经过了好几回,崔俊闭着眼,算着梆子声都已经过了子时。翠环不知何时已经睡着,手里的团扇丢在床下,头枕在崔俊的小腿上轻轻打着小鼾。 “隆隆……”远处似有雷声响起。不多时,便从东窗吹来阵阵凉风,院子里的竹叶跟着“沙啦啦”直响。崔俊终是感觉到眼皮发沉,渐渐睡去。 只是,风虽起,但雨还未至。 第40章 夜有毛贼,暗中除去 小院西侧厢房的门,被“咯吱吱”推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缓缓走了出来。 “夜里风大,你就别出来了。”走在前面的曾义小声劝着身后的柳忠。 “无妨,我就在院里站会儿,不和你抢。”柳忠露出一嘴的黄板牙笑笑道:“刚才顺了只鹅腿,还有半瓶子酒,正好坐院里边吃边纳凉。” “还是改不了偷儿的本性,啥东西都喜欢往怀里揣。”回头看着柳忠从怀里摸出鹅腿与酒瓶子,曾义摇了摇头。 “快些去,莫要让来客等久了。”柳忠对着崔俊屋子的房脊上努了努嘴。 “哼,毛贼。”曾义抬脚勾起地上的一块石子,跟着一脚踢了上去。 “嗖!”破空声响起,石子直直飞向屋脊上的一团阴影。柳忠一脚踢出石子,另一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便腾空跃起,直扑屋脊。 石子先至,那屋脊上原本毫不起眼的阴影突然动了下,便即消失。石子扑空,消失在夜色中。 紧接着跟来的曾义身形急转而下,几枚铁钉擦着他的肩膀破空而去。 “好胆!”曾义低喝一声,足尖在屋顶瓦片之上借力,身形跟着往外窜去。这贼子阴险,不能让他跑了。 凉风吹了一阵便停,原本寂静了的蝉,又开始鸣叫。 “下来,调虎离山这种小把戏对老头子没用。”柳忠喝光了酒壶里的酒,踱步到竹林边上,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院中寂静无声,柳忠似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只是,柳忠手腕一翻,一根鹅腿骨头便向着院门之上飞去。紧接着回身,抖手间又往西屋之上射出手里的酒瓶。 “不知崔府里有如此高手,兄弟几个真是走了眼。”衣袂响动,两道人影落在院中。 “两个六品的武者,怎就做了毛贼?”柳忠淡淡问道。 “兄弟几个只为财,今日冒犯了前辈还请尊驾饶恕。我等着就退去,以后绝不出现在崔府就是。”院门处的人抱拳行了个礼。 “来都来了,正好陪着老头子聊会儿再走。”柳忠缓步向着院门处走去。 “走!”院门处的人急喊了一声,身形一展便要上房。 “留下!”柳忠身形一晃,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翠的竹叶。 抬手间,竹叶如钢镖激射而出,分成两处漫天散在在空中,乎又如雨落下。将逃跑哦两人完全罩住。 “四品!”两人同时惊呼!身形急急落下,同时取出两把短刃,在头顶急速挥舞。 柳忠反手折下一根竹枝欺身而上,先取一人。竹叶落尽,一人已被柳忠用竹枝戳中肋下雪道,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倒在地上。 柳忠并未停留,手中竹枝无声飞出,将另一个已经堪堪月上墙头之人的大腿射穿。 “啊呀!”那人痛呼一声,复又跌回院内,背靠院门强撑着起身。怒目瞪着行来的柳忠。 “丢下武器,束手就擒。”柳忠来到此人身前十步处站定。 “老匹夫你诓我?你不是四品的高手!”这人怒道。 “我可没说自己是四品的,你自己瞎猜罢了。”柳忠笑道:“不过,我这五品的拿下你们也应该足够了?” “算老子倒霉!”这人恨身,随即丢下手里的一双短刃。 两人被柳忠封了穴道丢在院中,片刻之后,曾义提着一人从屋顶上落下。 柳忠看了眼曾义皱眉问道:“受伤了?” “被这小贼叮了一口,无大碍。”曾义看了眼肩头,那里的衣衫透着血水,还未结痂。 “这三人我来处理,你去找詹老头看看,莫要中了毒。”柳忠挥挥手让曾义离开。 曾义点头,自离去找詹老医师,柳忠则是揭开了三人的蒙面黑巾。 “我当是谁,原是城西老巴子的手下黑猫、勾四、汤老九。”柳忠说罢,在几人身上摸索起来。 “你、你是何人?怎得知道我等的身份?”那个叫勾四的人惊惧问道。 “你管我呢?你们三个小兔崽子今晚来这里,是想着吃独食?”柳忠从三人身上搜出不少东西:“要是你们先去问问老巴子,他必定不许你们打我崔家的主意。” “你究竟是谁?若是认得我家大把头,不如放我等离去。日后必定感恩戴德,辅以厚报!”汤老九按着腿上的伤处忍痛哀求。 “晚了。”柳忠看着搜出来东西挑了几样揣入怀里,身形几个起落便出了院子。 崔府外,柳忠抬手向夜空打出一道流光,流光如萤火闪烁几下便既消失。 不一会儿,两名黑衣人来到刘忠面前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地藏星大人。” “院里来了三个毛贼,你们将之交给地囚星看管,让他帮着好好磨磨性子。”柳忠说罢,带着两人翻墙入府,将被制住的三名黑衣毛贼带走。 整个过程,崔府上下竟然无一人察觉。 崔俊在天亮时被热醒,干打雷不下雨的天气,变得闷热异常。浑身汗湿的崔俊坐起身,入眼的便是趴着睡着的翠环。 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翠环睡得毫无形象。嘴角挂着一溜涎水,将崔俊的裤管都打湿了一片。 有些嫌弃地抽出腿时,翠环也被惊醒。看着翠环唯唯诺诺的样子,崔俊并未发火,只让她去喊秋月起来,帮自己打洗澡水。 屋里的三个小丫鬟忙前忙后地伺候崔俊洗漱完也出了身汗。崔俊亲自去准备些面条做早餐,让三人也去屋里洗洗。 现在院子里多了曾义和柳忠两人,面条子煮了两锅才够。这回出门,崔俊的马车便有了些拥挤。 今日年轻些的曾义留在院子里看家,年长的柳忠却跟了出来充当护卫。而且这老货还很不识相,不与来福坐在车外,却非是要挤在狭小的车厢内。 崔俊看着一笑就露出一嘴黄牙的柳忠,心里便有股说不出的感觉。无关外貌,只是不喜他不讲卫生的邋遢样子。还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这尼玛也太油腻了? 有心想要说说柳忠,但是想到崔明德昨天说的话,崔俊便只能忍了:“不生气不生气,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的。” 第41章 主子姓黄,不是皇帝 好在包子铺离着自家并不远,马车很快便到了。总算能不和柳忠挤在一处,崔俊心情便好了不少。又见店子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听着一个个铜钱入账的声音,崔俊便更美了。 “吸吸……”柳忠吸着鼻子,闻着空气中飘来的生煎包子香味道:“少爷,老头子觉得肚子有些饿……” 崔俊刚刚美起来的心情瞬间又不美了,对着柳忠没好气道:“要吃便去找徐妈妈要。” “诶诶诶,谢谢少爷的赏!”柳忠一副谄媚相地跑去找徐妈妈要生煎包子。 “你妹的,饿死鬼投胎哇?”崔俊看着柳忠一下便要了二十多个生煎包子,捧在手里大快朵颐,心里就在滴血。 这才刚吃了两大碗阳春面的柳忠,这会儿又要了二十多个生煎包子,也不怕撑死。 摇头入内,与徐妈妈等人打了个招呼,崔俊便要进后屋去做老三样。 “这位小友请留步,敢问你可是店子的主家?”有人在崔俊身后出声相问。 崔俊闻言回头,见是一老者在问,便点头应是:“正是小子开得店,不知老丈找我有何事?” 眼前的老者给崔俊有些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友,前几日我们在胡人食肆见过。当日回去我便与我家主子说了与你相遇之事。今日我家主人特来寻你,可否一叙?”老者说罢给崔俊行了一礼。 崔俊眉头皱了皱,想起了这老者正是与自己在西市胡人食肆内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头。但是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与他主人更是没半点交集,现在为何要与自己见面? 眼见崔俊犹豫不答,那老者立时又道:“我家主人爱好诗词,听小友当日作得半阙诗,便要老朽来寻,好不容易今天见着了小友,还请千万赏光一见。” 老者说罢一揖到底,久久不起。 崔俊连忙去扶连声道:“老丈不可行此大礼,可要折我寿了。” 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任凭崔俊如何使力,老者依旧保持作揖的动作,纹丝不动, “少爷,还是去见见,免得惹祸。”柳忠不知何时出现在崔俊身边,面色凝重。 “行行行,请老丈起身,前头带路便是。”崔俊无奈,遇上这般的情况,他还真应付不来。老者在前引路,直往斜对面的一家酒肆而去。 这酒肆在长安城显得有些简陋,青砖黛瓦,纸糊的木格窗棱。入得里面,直上二楼。 “这位小友,这边请。”老者带着崔俊与柳忠来到二楼一间单间内。 推门而入,崔俊便见到一名着紫衣的中年人,正在窗边案前坐着,品尝着自己做的生煎包子。 “主子,小友来了。”那老者禀报一声,站于一旁。 “来来,坐这边。”紫袍中年人指指案几另一边,又夹起一个生煎包子道:“这东西真是稀奇,一样的肉和面,用些个猪油炸了便如此的好吃。” “你是何人?请我来此,莫非只是为了与我谈这吃食?”崔俊没过去坐,而是环手抱于胸前斜斜靠门而立。 “吃食便是吃食,再好吃的东西入了肚,最后也只是一坨子废物罢了。”紫袍中年人笑道:“与你聊吃食只不过想找个话题起个头而已。” 崔俊嗤笑一声道:“我可开着店子呢,浪费不得许多时间。有啥话阁下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哈哈哈……”紫袍中年人笑道:“好个直性子的少年。我且问你一事,崔漕运被罢了官,你怎么还这么嚣张?清河崔氏的名头可没这么好用。” “我家的事与你何干?你若是想夺我家生煎包子的生意,我可不会奉上。本少爷嚣张吗?我可一点不觉得。” “你这娃娃真是生了张利嘴。我对你家的生煎包子只爱吃,却从没生过夺取的心思。”紫袍男子说着对身旁的老者使了个眼色。 老者会意,身子微躬道:“小友,这几日间崔漕运的事儿早就在长安传开了。百姓都说崔漕运是因为求着皇上多运些粮食来救济逃难的百姓,才被皇上贬了官。我家主子也是个好义之人,所以才急着叫我找小友一见。” 崔俊看看眼前的老者微微点头。老者的话把这事情的因果给圆了,逻辑上无错。 “这事和你们说的差不多。”崔俊走到紫袍男人面前坐下道:“这事儿也怪我爹太耿直,在长塘上公开一说便得罪了当朝的好几位大佬,连带着那些个封疆大吏也得罪了。皇帝老爷天天在宫里也不可能出来了解民情。这也怪不得皇帝,毕竟朝堂之上一团和气,谁会不喜欢呢?” “难说。”紫袍男子摆摆手道:“我可听朝里当官的朋友说过,皇帝老爷经常会出来呢。” “那又怎样?”崔俊不屑道:“他就算出来,会去哪里?会去贫民窟吗?会去流民聚集地吗?就算会去,他身边的那些个马屁精不早早就把那地方给清了,营造太平盛世的景象?要我说,皇帝就是个睁眼瞎,流民都开始卖儿卖女了,他还不运粮北上,等到那些官员实在瞒不下去报了再请,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呢,那可全是人命!大唐子民的人命!” “小友可莫要胡说,长安虽有流民,也不止于此?”那老者皱眉道。 “我可没胡说,我在强前两天就买了一个小丫鬟,他家就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崔俊叹口气道:“人在做、天在看,一到秋天,那皇帝老爷就该头痛了。” “你怎如此肯定入秋便有大灾?”紫袍男子身子前倾一脸严肃。 “我新买的小丫头说,今年春季她们那边便缺水,然后便起了蝗灾。那些个地方大员根本没有治理之策,只能天天烧香求老天爷保佑。这玩意一旦没了绿植可以食用便会迁徙,南方必是它们的主要迁徙目标。算算时间,入秋之后,蝗灾便要到长安喽。” 紫袍男人闻言沉默,他不能判断崔俊所言之事是真是假,但是一旦发生蝗灾,那可绝对是大灾。因为此时的蝗灾被归为天罚,是神明对于人间的惩罚。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见了蝗虫还真就只得烧香祈祷,不敢伤害。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蝗灾。 “若是有啥法子能消了这蝗灾就好了,那可是天大的无良功德啊。”紫袍男人叹口气,心情极为不好。 “这有何难?”崔俊不屑道:“蝗虫说到底只是小虫子而已,灭它的法子多得是。” “你快与我说说!若是真有法子治得了蝗虫,你于大唐可是功德无量,说不得要被后世载入史册的!”紫袍中年人豁地站起,就要给崔俊行礼。 “你激动个啥?你又不是菩萨,没必要这么激动?”崔俊不屑道:“我这法子可不说与旁人听,要是蝗灾现在就被治了,我爹咋办?让他跟着我卖生煎包子?” “你……”紫袍中年人并指指着崔俊,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小友,要是我家主子有办法能让崔漕运马上官复原职呢?”那老仆又来打圆场。 “他?就凭他?”崔俊同样并指指向紫袍男人道:“他谁啊?说官复原职就官复原职的,他是皇帝老爷吗?” 崔俊话毕,却见面前的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稍待,还是那个个老仆反应过来道:“小友莫要胡说,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造反的罪名。我家主子姓黄,但绝不是是么皇帝。” “我也认得朝中诸多大员,某家原为崔大人奔走,让其官复原职。只是到时候,你可要把那治黄虫的法子说出来!”自称姓黄的紫袍中年人言毕,伸手于崔俊面前。 “啪!”崔俊抬手与之一击掌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下,黄姓中年人便急匆匆告辞离开,崔俊也带着柳忠回小店。 “哎~亏了亏了。”崔俊在回去的路上叹声。 “少爷,什么东西亏了?”柳忠在旁问道。 “原本想着入秋自己个靠着蝗虫赚一大笔的,现下这生意却是要分给那姓黄的做了。”崔俊叹着气。 “少爷,这蝗虫古来便是祸害,只会吃光庄稼的害虫,怎得还能赚钱?”柳忠追问,眼中有些许精光露出。 “老柳啊,这世上没有不可做的生意,只是会的人少罢了。”崔俊摇摇头道:“这生意等到时候你便知道了,现下且某要太过关心才好。” 柳忠闻言,心中便是咯噔一下。这崔俊虽只是个半大的娃娃,但是这口气与心智却是让他有种摸不透的感觉。心智近妖,老成持重,这便是柳忠目前对崔俊的评价。 第42章 崔俊酿酒 与姓黄的见面之事,崔俊并未太过在意。虽说姓黄的拍着胸脯保证能让崔明德官复原职,但是想要办成,也绝非在一两日间就能成的。 “老柳,陪着我去下铁匠铺子。”崔俊眼见自家小店生意不错,便让刘忠陪着自己去别处。 “少爷,我身上可没钱。”柳忠露出一嘴的大黄牙讪笑。 “那你去找徐妈妈拿上几贯,我便不过去了。”崔俊找一处屋檐蹲下,不怎么想动。 “那可不成,老爷吩咐过了,在外面要和二少爷寸步不离。”柳忠看看左右无人,一把提起崔俊就往包子铺跑。 崔俊只觉得耳旁生风,只几个呼吸便来到了包子铺前。 “徐家妈妈,拿几贯钱给我,少爷要去买东西。”柳忠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放下崔军,喊着跑进店子里。 崔俊现在脑袋还是晕乎的,这柳忠是个高手,这事他是信了。 没多久,柳忠便捧着张荷叶出来,里面又放了十个生煎包子。而他的肩头则是挂着两贯钱,走起路来“噌噌”直响。 崔俊见了他这模样无奈摇头,就老吃货一个,没点高手的风范。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最近的铁匠铺内,崔俊比划着要老板打造几个铁制器具。再换一家,又比划着定了几样。 最后去了牙行,定了二十坛子浊酒便回。这事儿柳忠看不明白,更没去管。少爷想干啥就干啥,只要不造反、不杀人,那么与他柳忠便毫无关系。 今天收摊的时候,崔俊让大家伙儿一起把原本放在店子后间的东西全都搬上了马车运回府。这间店子以后会交给徐妈妈全权打理,自己不会再过于操心。 这次崔俊在铁匠铺子里打造的东西极为简单,只过了两个时辰,便全部送到崔府。 府里的木匠头子又被崔俊喊来,两人在耳房鼓捣了一阵,木匠头子便告辞离开。接着,崔俊关了门,在耳房内开始忙活起来。 “这少爷在里面干嘛呢?搞得神神秘秘的。”曾义坐在院中,和柳忠说着话。 “鼓捣酒呢。”柳忠吸着鼻子道:“这酒香这么重,你闻不出来?” “闻出来了,只是这酒香怎么越来越浓郁了?”曾义咽了口唾沫道。 “你管他呢,等会去要点尝尝。”柳忠舔了舔嘴唇,面露贪婪之色。 只是没过多久,崔俊便推门出来,看见两人在院中闲聊便喊着两人去买些梨子回来。 “你去,我得在这里守着。”柳忠用胳膊肘捅捅身旁的曾义。 “老家伙,就知道馋酒贪嘴。”曾义拿了铜钱出去。 “等下梨子买回来,你们把它们全部洗干净,去了芯子,全部捣烂了用白绸布滤出汁水来。”崔俊没头没脑吩咐了柳忠一声,便又回了耳房。 入夜,小院内的酒香更为浓郁了,柳忠等几个仆人全在院中榨取梨子汁水。 “娘的,这酒香勾得老头子的酒虫子在咬肠胃了。”刘忠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揉着肚子。 “柳爷,您老可真会说笑话,这世间那有会咬人的酒虫子?”徐妈妈笑道:“馋酒馋成您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呢。” “徐丫头,你这就不懂了。”柳忠感觉蹲着也不好受,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咱早年间在军中每日打仗,只有喝醉了才不会去想哪血里呼啦的景象。说是馋酒,其实就是我的解忧药啊。没了它,我连觉都睡不着。” “老东西,抱着女人的时候咋不见你睡不着?”边上曾义嗤笑道:“每次去花馆楼子,都不见你喝过一口酒。” “呸!那不是老子没钱嘛!要是有钱谁特么不想多喝几口?”柳忠梗着脖子道:“你小子也不是啥好玩意,平时不咋喝酒,就赶着去娘们臂弯弯里喝个畅快,也不知道请我喝点!” 两人正自互呛揭短,却见耳房门开,崔俊涨红着脸,提着个小瓷瓶出来。 “来来,尝尝这酒可还行?”崔俊脚步虚浮,下台阶时差点没站稳摔下来。 “少爷小心!”柳忠突然身子移动,瞬间来到崔俊身边扶住他,而且,一手巧妙一探,那小瓷瓶子就到了他手中。柳忠抬手扬脖就喝。 “老东西给我留点!”曾义身形一展,一个起落便来到刘忠面前,勾手就去夺那小瓷瓶。 “哇呀呀!好烈!好烈!”柳忠一声喊,闭眼咂嘴的功夫,那小瓷瓶便就给曾义夺了去。 “嘿!”曾义喝一声,一口酒就被吞下,但紧接着便是满脸张红,似断了气一般瞪着两眼,连气都不敢喘。 一口酒,如烈火一般灼烧着两人的喉咙、食管、肚腹。柳忠长出一口气,只感觉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曾义深吸一口气,将嘴中的酒香压下去,那只握着小瓷瓶的手兀自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口酒入喉,浓烈的酒气刺激下,差点没让他直接将手里的瓷瓶捏爆。 “畅快!”“舒服!” 两人异口同声,互看一眼哈哈哈大笑。 “这天下最烈的酒,却是我柳忠第一个尝了!后无来者!畅快至极!”柳忠笑声豪迈。 “天下第一这个称谓,值当!这酒真真是天下第一!”曾义砸着嘴道:“只是往后却是喝不得其它酒水了,与之相比,全他娘是寡淡的尿水泡!” “少爷,这酒我可只喝了一口……”柳忠可怜巴巴望着崔俊。 “少不了你的,”崔俊抹了把汗道:“且等我把事情忙完再说。” 崔俊挥着手让人把过滤好的梨子汁往耳房里抬。曾义买回来的梨子足有十大匡,足足两百斤!现时只榨了一半汁水,但是这量可不少。 “来福,跟我进来。”醉君有些乏力道。刚才他在里面蒸馏浊酒,长时间不出去,早已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现在他只能让来福这个忠心的狗腿子来帮忙。 “来福,这梨子汁倒一半进坛子。” “来福,将这瓷瓶里的酒水倒两瓶进去。” “还有这玩意,倒半瓶子进去……” “来福,你倒是搅合呀?加快点速度……” “来福拿来我尝尝……” “卧槽!再加点梨子汁,这特么酒加多了……” 就这么着,两人一个指挥,一个干活,只消一刻时间便又弄了一大坛子酒水出来。 “咋样?滋味好不好?”崔俊看着刚喝完一碗梨子酒的来福笑问。 “少爷,这酒可绝了!”来福舒口气道:“酸甜甘醇带着梨子味儿,却无醪糟的糟粕感。这酒绝不输三勒浆的烈度,又比之甘醇数倍!” “行了,按这比例把这些梨子汁全调配了。”崔俊说罢,开了门。对着还等在院子里的柳忠他们招招手,将一坛子调配好的的梨子酒抬了出去。 “这酒,你们每人打一壶回去慢慢喝。其余的都抬我房里存着,以后要喝酒便找我,可不许偷着喝。”崔俊让他们分酒,自个儿一屁股坐在院子的草地上吹着风透气。 这几人相互看看,却只有柳忠和曾义两人打了酒。崔俊看在眼里笑笑没多话。等着来福把事情全干完了,才招呼各人去休息。 第43章 纨绔聚会,谈生意 二十坛子浊酒蒸馏出一大坛子烈酒,以及度数稍低的的好酒四坛。好酒又被拿了两坛用来调配成八坛子梨子酒。剩余的这些酒,崔俊蜷缩在了耳房内,只留下一坛子梨子酒在自个屋里。 今个崔俊的确是被酒精给熏醉了,刚泡进浴桶便睡了过去。直到小侍女秋月红着脸喊他出浴时才发现原本的温水早已变凉多时。 昏昏沉沉睡到天亮,便听门房来报,说是三皇子李恪带着一群少爷来崔府作客。 “这急性子,怎得都不多等几日?”崔俊伸个懒腰,起床洗漱。 “崔二郎!你这小子命可真够大的!”就在此时,屋门被人推开,黑大个尉迟宝琳扯着粗嗓门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帮子嬉皮笑脸的家伙。 正在洗脸的崔俊把手里的面巾丢在铜盆内,披着头发没好气道:“你们几个就不会在外头等着吗?我这还没洗漱呢。” “你洗你的,我们看看又不打紧。”有些瘦削的高至行挤过来道:“你丫的和我们一起在侯君集家门口撒尿时啥没见过?” “就是,你小子在野外拉得第一泡屎,还是我哥帮你擦的屁股呢。”程咬金家的庶子程处寸大声道。 “够了够了,都别说了。”崔俊给几人作揖,这尼玛的丑事都被人抖到家里来了。 秋月给崔俊梳头,翠环则去准备碗盏。小白芷屁颠颠按着崔俊的吩咐去找木匠头子过来。 院子里很快便被铺上一些大石头,上面搁置了几块厚厚的长木板子当做座椅。几根竹竿子挑高了凉席做遮阳的凉棚,洒下一片阴凉。 个人面前都放了案几,崔俊指挥着来福几人帮着烤大鹅。 “少爷,这烤鹅可得给小老儿留下一只,否则小老儿觉得吃亏。”柳忠一边帮着刷蜂蜜一边抱怨。 “少不了你的。”崔俊专心煎着鹅肝,可不敢让它糊了。 听说三皇子李恪来了府里作客,崔明德立时将府里那些个长得俊俏美貌的丫鬟,全都派了过来听候崔俊的调遣。崔俊也没推辞,留下她们帮着招待这帮富二代纨绔大爷们。 烤鹅肝的美味自是不必多说,这些个人只尝一口便疯抢了起来。其中就属尉迟宝琳和程家那几个憨货最积极,特么直接拿拳头开干。 要不是崔俊敲着锅子大声呵斥,用不做烤鹅来威胁,这几个黑货绝不是肿了脸就能罢休的。 烤鹅做好,一只便被干掉一只,十来个二货特么一口气吃了二十只才罢休。虽说这大鹅全是李恪带来的,但是喝的酒却全是崔俊新勾兑的梨子酒。 “我说几位哥哥,你们可想发财?”崔俊还在烤着大鹅,他和院里的人可都没吃着呢。反正李恪这次带来的大鹅足有三十只,估摸着是够了的。 “发财?做生意?”李恪眨巴着惺忪的醉眼问道:“难道要与我等做琉……” 崔俊闻言立时窜过去,一把捂住李恪的嘴道:“诶呦你个憨货,这嘴上可没把门的了吗?我说的生意可是现今最赚钱的买卖。” “呜呜……”李恪摇头晃脑地扒拉着崔俊的手,可是喝多了梨子酒的他,根本没啥力气。 “崔二郎,你可别卖关子,快与我等说说。”高士廉 家的二子高至行拍着案几喊道。 “劳什子发财?莫不是要卖这好酒?”柴绍家的柴令武端起酒盏又灌了一口,吐出口气咂摸着滋味。 “要是卖酒你可不许找别人,你这里有多少酒,我程家全包了!”程处寸拿拳头“咣咣”砸了两下面前的案几,眼露凶狠状盯着众人。 “我呸!就你们老程家人多是?这酒我家包了才是!有种叫你爹找俺爹去!”屈突通家的长子屈突寿拍案而起。 “我老柴家也要分一杯羹。”柴绍家的柴令武嘴角挂着不屑道:“我爹不在了,但我柴家想要点啥,可以让皇上下圣旨。” “我爹的金纂提炉枪可还没生锈呢,分点酒,料想你老程家还不敢说个不字!”秦琼家的次子秦阙道摇头晃脑,根本不把在场的人当回事。 眼看局势又要起冲突,崔俊大喝一声:“都给我安静点!谁再吵吵,就给我离开以后这天下独一份的美酒,一滴都不给!” 崔俊这一声喊可是铆足了力气的,一下便让这帮子大唐纨绔全部安静下来。只那被崔俊抱在怀里捂住嘴的李恪耳朵嗡嗡直响,差点没哭出来。你丫的喊就喊,干嘛那么大声?我特么还在你怀里呢。 崔俊见众人都安静了才道:“想赚钱的全部给我养鸭子去,我收鸭蛋,每枚两文钱!” “我去!这算啥生意?养鸭子这等生意能做多大?不干!”虞世南家的虞昶当先摇头。 “你懂个啥?你们各家都在城外有庄子?养个一千只鸭子不算多?每天下三百个蛋不过分?一天六百文,一年二十一万九千文,你还嫌少?”崔俊不屑道:“我可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家每天只收一万个鸭蛋,你们不做,我找别人去。” “每天一万个蛋就是二十贯钱,倒是不少了,我家没啥钱,我们做了!”魏征家的次子魏叔瑜、三子魏叔琬两兄弟一合计便率先答应了。 “我家也可以做,我爹不会捞钱,家里确实需要多些进账。”虞世南家的虞昶也应了。 眼见再无人应这事儿,崔俊便要起身去屋里拿纸笔签合同。直到此时才发现怀里还有个面色涨红的李恪。 “俊哥儿,你这生意我也要做的。”李恪喘着大气对着崔俊比划:“我养一万只鸭子!” “行!就你们三家与我合作,等我拿纸笔来签了契约便好。”房俊跑去屋里取了纸笔出来。 一式六份合同写好,叫各人看了没问题便各自签字画押,人手一份。当然,崔俊手里独独拿了三份。 余人见李恪如此起劲儿地要做这生意,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只是刚才不屑的话语都说了出去,却是不好再反悔。 只那虞昶收好了契约,便又盯上了崔俊用来写契约的鹅毛笔。这东西他刚才变仔细看了,一次能写二十多字,而且书写的速度极快,绝对是个好东西。 悄悄在崔俊耳边小声讨要,崔俊对他点点头,让小侍女去取了两根新笔用竹筒子装了交给虞昶。 虞昶面露喜色,对着崔俊比个大拇哥,美滋滋又去喝酒。 “俊哥儿,”魏叔瑜来到崔俊身边坐下道:“你这一下怕是要将长安的鸭子全弄绝户了,但是这许多的鸭子一时半会儿也凑不足如此多的数量,却不知有何好的办法?” “去江南,”崔俊道:“去江南买,走漕运最多一月便可运到长安。” “那、那可需要不少钱的。”魏叔瑜有些扭捏道:“我家老爷子清廉,家里怕是一时间拿不出这许多的钱来。” “不怕,到时你来我处,我先借给你。三个月内还我,我不收利息。”崔俊拍拍魏叔瑜的肩膀。 他崔俊缺钱吗?不缺!就算缺钱,那便多做几个琉璃便可以赚上几千贯! 而且这次提出让人养鸭子的计划,并非崔俊临时起意,而是经他仔细斟酌过得的。绝对不会亏本,还会有利于大唐社稷。 第44章 酒席散,李恪求救 一院子人吃饱喝足没了兴致,嚷嚷着便要去平康坊。但是崔俊却是百般推脱不与众人行,而那三皇子李恪则是嚷着自己醉了要歇会儿,也赖在崔俊的小院不走。 待人收拾完小院,装醉的李恪便立时醒了过来,一把拽住崔俊道:“俊哥,你可还有那水晶琉璃葫芦?要是有可千万给多我几个。” “你要这许多干啥?这玩意可金贵着呢。”崔俊疑惑道。 “都怪哥哥不好,”立刻苦着脸道:“那日你给了我这水晶琉璃葫芦,我便挂在身上,却不料给我那几个姐妹见着了,非是也要。你给我的那个给丽质得了去,小妹玲儿没得到,哭着去找父皇和母后告状。我这、这实在没招了才来求你的。好兄弟,你就帮帮哥哥。” “就你家最是烦人。”崔俊皱着眉道:“这玩意金贵,我这里也不得多少。” “俊哥,你这里有多少都给我成不?大不了以后我养的鸭子生了蛋全白送你可成?”李恪可怜兮兮对着崔俊道。 参加过雁回楼拍卖会的李恪,对于这种水晶琉璃器的价值怎会不知?若要他自个掏钱去买,怕是把自己的住处卖了都不见得能买几件。只是宫里的姐妹们个个如狼似虎,他李恪实在吃不消啊。 “行行行,你且等等,我给你去取便是。”崔俊嫌弃推开流泪扑在自己身上的李恪转去耳房取了三个木盒子出来。 “呐,这盒子里是两对琉璃葫芦,这盒子里有着六个琉璃豆荚,还有这盒子里装着两个琉璃球,再多的我可没了。”崔俊打开盒子给李恪看。 原本在崔俊心里应该变得欢天喜地的李恪,此时却是皱着眉,依旧一脸的苦逼样子道:“我家还有爹娘和好几个姨娘呢,俊哥……” “滚!老子就这些存货了,你爱要不要!”崔俊生气了,这尼玛就是个得寸进尺的无赖玩意。 “那、那今日间喝的梨子酒,你可与我带些回去,要不然,我爹那边不好交代。”李恪弱弱道,小眼神像极了委屈的小媳妇。 “与你一坛子,拿了快走,我今个儿看着你就犯恶心。”崔俊又去搬了坛梨子酒给李恪,这才将他打发走。 “娘的,小爷这回可亏大发了。”崔俊摇着头兀自叹息。 “俊哥儿!明日便是盂兰盆会,到时候等我和你一起去赢金子啊!”李恪这货才出院门,不多久又转了回来在院门外喊。 被吓了一跳的崔俊,俯身拾起一块泥巴便扔了过去:“滚你丫的!” 李恪早已闪身离去,那泥巴打在院墙上留下个难看的泥印子。 “少爷的准头不行,要不要老头子教你几招?”啃着烤大鹅的柳忠不知何时来到崔俊身边,那只大鹅已经快被这老吃货啃成了骨头架子。 “不学!”崔俊没好气道。 “嘿嘿。”柳忠干笑一声道:“刚才雁回楼来了个小娘说是请你去一趟。” “我去,你这老货咋不早说?那小娘人呢?”崔俊突然间莫名来了精神,雁回楼的小娘着实厉害,不是武功高强的,便是样貌标致的,不论哪个都让人惦念。 “走了,说是等你得空了便去,他们家掌柜的要见你。”柳忠丢了手里的大鹅架子,探手从腰后取了个葫芦出来“咕嘟嘟”灌了一大口酒。 “来福!备马车,少爷要去雁回楼!”崔俊忙喊着来福备车。 “啧啧,少年风流啊,刚才还没精打采的样子,这一下便生龙活虎了。”柳忠砸着嘴道。 “柳老头,你在家看着院子,我今个带曾义去。”崔俊白了眼柳忠又道:“你可少喝点酒,我这里的存货都是有大用的。” “晓得了。”柳忠应道:“我每天就喝两葫芦。” “我去!”崔俊瞪大了眼盯着柳忠手里的葫芦。这般大的一个葫芦少说也得装下三斤酒,这怎么养得起? “我每天给你五十文,你去外面买酒喝可好?”崔俊咧着嘴道:“可别祸害我的那些个存货了。” “那可不成,我情愿不要例钱,也不能舍了这般的美酒。”柳忠露着黄板牙,笑得极为真诚。 崔俊摇头叹气,让曾义抱了坛子梨子酒上了马车,一起赶往雁回楼。 今日见原理的众人着实累了,崔俊一走,各人便去歇息。只那柳忠却是俏摸着进了崔俊锁着的耳房。 “这小子的秘密还真多呢。”柳忠嘬着牙花,在耳房内东摸摸西瞧瞧的,维度对那几个存钱的大木箱子没有半点兴趣。 来福驾着马车,很快便来到了雁回楼前。下了马车,崔俊抬头看去,眼见原本竖立着的广告牌子已然不见,未免有些可惜。倒不是他可惜自己的诗没了展示的地方,而是觉得雁回楼平白拆了那广告牌,没给自家的店子打广告而可惜。 入内,崔军这回没见到粘人的贴贴小娘,找人上天楼通报后,崔俊便被人迎了上去。 金娘子今个穿了身水蓝色的对襟绣服,上边绣着金色的朱雀火凤纹,对襟微敞,露出里面的鹅黄肚兜。依旧是慵懒地靠在一堆厚厚的垫子上,把个曲线全都展露在崔俊面前。 崔俊让人把酒坛子搬来道:“金姐姐,尝尝我酿的梨子酒。” 酒坛子打开一股子清甜的香味儿便飘了出来,金娘子轻“咦”一声坐直了身子,让人取了碗盏尝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这酒有多少?我雁回楼全包了。”金娘子有取了一盏慢慢品尝。 “现下可没了,只得这一坛子专门给金姐姐的。”崔俊笑得很灿烂,家里这就可还有班坦字呢,但是这是给老爹老妈留着的。 “以后有了便送来我处,这酒我许你一贯钱一斤。”金娘子拢了拢发鬓,头上的珠钗摇曳碰撞,“叮叮”脆响声撩人心魄。 “那自然是好的。”崔俊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两人话语稍停,便听身后的楼梯响动,崔俊回头去看,却是眼前一亮。一小小女子娉娉婷婷上得楼来,裙裾骗骗见自有香风入鼻。 “采儿?”崔俊内心疑惑,这女子不就是当日那个小小拍卖师采儿吗? “公子见笑了,采儿是奴妹子,奴唤作窈娘。”自称窈娘的女子对着崔俊便是一福。 第45章 美人倾城,酒亦倾城 崔俊对着眼前的女子仔细打量一番,见其身材比之采儿要丰满许多。便自信了。只是金娘子约自己见面不知何事,却还要等金娘子亲自开口才是。 金娘子让窈娘过来就坐在崔俊身边,也与他一只酒盏,倒了梨子酒给她品。窈娘端盏呡一口,眉头微挑,轻轻吐兰音一声:“真个是好酒,却不知这酒何名?” 金娘子轻笑道:“这酒是他送来的,便就叫梨子酒。我觉着这名太俗气卖不得许多钱,正思着要弟弟想个好名字来才是。” 金娘子与窈娘一起望向崔俊,等着他应答。崔俊抬手摸了摸鼻子,环顾四周,只见整个偌大的天楼内入眼全是女子,个个自有风情端得妙不可言。 “美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美酒醉人,美人亦是醉人。此酒便叫醉倾城。”崔俊说罢眼睛却是望向楼外天际。 有感而发的便是想到这两句,虽说原文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但是后世却以美人笑而代之,崔俊听多了倒也觉得挺贴切,特别是看过紫霞仙子回眸那一眨眼的风情之后,便更觉得如此了。 “醉倾城……”金娘子自语略停,便又道:“传下去,自今日起,每日一壶醉倾城,一壶百贯,历届花魁添酒,寅时起拍。” “姐姐,你这手段真个是高!”崔俊比个大拇指真心佩服金娘子的手段。 “弟弟莫不是后悔以一贯钱一斤,卖我这醉倾城了?”金娘子掩嘴轻笑,眼中满是狡黠的意味。 “我可不会这般,这酒能卖这么贵,全是因姐姐的雁回楼与花魁的名头够响亮。若是我拿去卖,最多也就一贯钱一斤了不起了。”崔俊摆手,稍待又道:“姐姐先前立在楼前的大木牌子怎得撤去了?” “怎得?你还想留在木牌子上扬名不成?”金娘子觉着崔俊是少年心性,一心追求名。 “姐姐想差了,”崔俊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木牌子是绝好的告示牌子,雁回楼有啥活动完全可以在上面用大字写了宣传,到时候借民之口广为宣传,必将生意兴隆。” “弟弟想多了。”金娘子又斜斜靠在那一堆厚厚的垫子上道:“我这里不是那小家小店的,不需如此大张旗鼓。这生意赚得便是那些有钱没处花的主,普通百姓那几十文钱,怕是连我家的一杯酒都喝不着呢。” 崔俊闻言眨眨眼,想搬出些后世的商业理论来与金娘子说道说道,但是却发现金娘子所说得完全正确,毕竟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生存和营销法则。 要说雁回楼这样的服务型行业想要让业务再上一层楼,最好的办法还是好好把内功练扎实,只有员工的素质提高了,才会吸引到更多的回头客。 正琢磨着心事的崔俊,没发现金娘子正给一旁的窈娘使着眼色。窈娘的脸庞瞬间浮上红霞,扭扭捏捏看着崔俊欲言又止。 “没用的东西。”金娘子在心里骂了声,随即开口道:“弟弟,你在想啥呢?咱家窈娘可是等着要给你添酒呢。” “崔公子,奴家为公子添酒。”窈娘取过案上早已灌好醉倾城的酒壶捧在手中,只等着崔俊将酒盏内的酒喝完才好添酒。 金娘子见此已是无语,这窈娘生得美貌,但这心智确实在有些幼稚,又极为害羞。都已经在自己手下调教了四年多了也还是上不得台面。真不知这次选她出来是对是错。若不是她妹子采儿尚且年幼,金娘子是断不会座次决定的。 崔俊见窈娘捧着酒壶,连忙将自己面前的酒盏一口饮干,放下酒盏好让窈娘添酒。 窈娘面色羞红,今日间可是她第一次与男子如此靠近同坐。虽说崔俊比她小了一岁,但是毕竟也是个真男人。 倒酒时,窈娘因为心中紧张,手便有些颤抖。酒水将满之时一个没控制好,便洒了几滴出来。 “哼!”金娘子冷哼一声道:“窈娘,似你这般的表现,如何在盂兰盆会上为我雁回楼拔得头筹?如不是你想着让你妹子替你去夺那花魁?” “不要,窈娘知错了,窈娘一定好好表现。”窈娘忙不迭放下酒壶,移出案几,对着金娘子纳头便拜。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着我家弟弟都如此紧张,明日间的花魁赛你要面对的可是整个长安的男人,你又怎能昂让我放心?”金娘子深吸口气,紧蹙的眉头满是烦愁。 “姐姐,这花魁是咋个回事?盂兰盆会不是比诗词吗?”崔俊不懂就问,对于选花魁这种如同后世选美比赛的活动,他是十分有兴趣的。 “诗词是一小撮文人的比试,讨皇上开心嘛。”金娘子似乎觉着靠在厚垫子上有些不舒服,便坐了起来道:“咱这选花魁却是讨天下男人的欢心,平康坊三十余家青楼、花馆,各自挑出一名未出阁的小娘比试,能摘下花魁的便是打响了自家的名头,接下来的一年里,保准生意兴隆。” “才三十余家吗?这也不是每家都能参加的?”崔俊回忆着自己在平康坊里见过的那些青楼花馆,这数量绝对有近百之数。现时听金娘子所言,怕是参加花魁比试的,非要大馆子才行。 “那是自然,”金娘子有些骄傲地说:“这资格可是只有咱们这种大酒楼、大食肆才有的,那些个只做皮肉生意的下三滥青楼妓馆可没着资格参与。” “原是如此。”崔俊点头称是。,原是他自己想差了,人这雁回楼虽是有小娘提供些特别的服务,但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楼妓馆。 “哎~”只是金娘子复又叹口气道:“我家已是连着夺魁五年了,只是今年怕要花落别家了。” “姐姐怎有此话?凭着窈娘的样貌、身材,怎得就会得不下花魁之名?”崔俊愣了一下,转头看看身边的窈娘,那绝对是倾国倾城的绝色模样。若是这般样貌的还得不上花魁之名,怕是天下男人都成瞎子了。 “若是只凭着样貌便能夺那花魁,我还担心个甚?这窈娘样貌虽好,但就是胆小,若非如此,前次拍卖会我怎会让她妹子采儿去代替她?”金娘子言罢连连叹气,眼睛有意无意对着崔俊多看了几眼。 第46章 谱一曲,青梅竹马 崔俊心思玲珑,怎会看不出金娘子反常的举动?心下立时明白了金娘子找他来的目的。与其等着金娘子自己开口,还不如自己问出口的好,毕竟求人的话,如金娘子这般的人是轻易说不出口的。 “此事上,可有弟弟帮得上忙的地方?”崔俊主动开口询问。 金娘子闻言,脸上便有压抑不住的喜色浮现:“我本想着让窈娘去舞一曲,但是她无论在私底下练得再好,只要一上台,这身子便像是灌了铅一般的动不起来。我便想着让她去唱首歌,但我这里除了弟弟给我写的那首歌,却无其它的了。只是这歌虽美,但是我却舍不得拿去让别人分享。所以想请弟弟再作一首,为姐姐解了这困局可好?” 言到此处,崔俊才了解今天被请来的目的。这金娘子的心机有点深,但是这手段却不是怎么高明。 “姐姐,可否请窈娘先唱一曲,容我听听他的音色再说?”崔俊没有直接应下,却是提出先听听窈娘的音色。 穿越后自己的记忆力如开了挂一般将前世的一切都能牢牢记住。在他的记忆里,前世的歌曲不知有多少,但也不能随便找一首出来就给窈娘去唱,这样做未免有些不负责任了。 “窈娘,你好好唱一曲与弟弟听。”金娘子抬手一挥,窈娘起了身,走至一旁候着。 一绿衣女子下楼去,不久便带着一些乐女上来,乐器摆放停当,乐女入位。琴音起,丝竹响,鼓乐声声和。 只是崔俊却是听得眉头微皱。这唐时的曲子多是小调,只拿些文人的诗来唱。拉长了吐字的音节,却是真心不怎么好听。 只是那窈娘的音色却是让崔俊眼前一亮,这轻轻柔柔的,还有些萌萌的吃字小奶音在里面,立时让他想到了一首歌曲可用。 《多想还小》这首歌却是真真适合窈娘来唱,只是那歌词可要改改才行。窈娘一曲毕,崔俊也想的差不多了。取了自己的鹅毛笔,便在案几上写了起来。 “我又哼着在梦里那首歌。很久没见过故乡的月色。……”期间将奶奶的蒲扇改成扑碟的团扇。把爷爷的烟袋,改成了手里的绣帕。歌名也给改成了《青梅竹马》。 写罢,崔俊便哼唱了起来。窈娘初闻歌声,便被吸引了。也不用金娘子喊,便快步来到崔俊身边跪坐,一起看着案几上的歌词。 那一众乐女则是皱眉仔细听着,间或有人拨弄几下琴弦以调整着音色。金娘子则是微张檀口,眼露喜色。就知道崔俊这小子满腹好才华,今个请他来了却是最最正确的法子。 窈娘貌似对这音律颇为有天赋,听着听着便能跟着崔俊哼唱。只是四五遍,便能将这歌词牢牢记住。 “刺你记住了,但这音律还要请乐师们自个琢磨琢磨,你的音色轻柔,却不好叫那些乐器给盖过去。”崔俊道:“到时候上台,你只穿粉色的衣衫,发髻也不用华丽,撑一把粉色的锦绣伞儿就更美了。你的优势便是美貌,回眸一笑便有风情万种。记着在台上边唱边走个几步,有些个青梅思竹马的忧愁感便好。最后结尾时却要转过身去,再转回来展颜一笑便得!” 做了些指导,崔俊便不再插手,让那窈娘与一班乐师去商量。金娘子此时已是乐开了花,崔俊这一首歌不说,便是那装扮与台上的姿态指导,便已是让她笃定此次的花魁绝对是自家的囊中之物了。 “弟弟真是鬼才,就这一首歌,这一番布置,我看这长安城里还有那个能与我雁回楼争锋。”金娘子掩媚笑道:“只是弟弟如此帮我,不知我何以为报?” 崔俊闻言一愣,他很想说把你自己送我便好,但是转念间便有嗤笑自己贪色。自家有个秋月已是极好的人儿了,却又想这许多有的没的。但是说到自己有何需求,那还真有不少。 “既然姐姐问了,弟弟也不客气。”崔俊坐直了身子道:“我想在长安买下大大一片地方,不知姐姐可否帮我?” “你这小子,还真要买地?要多大的?难不成真要一坊之地?”金娘子听过崔俊说要买下一坊之地的,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嗯嗯,”崔俊点头道:“现下就只要一坊之地,以后可能还要扩大。” “你、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呢。”金娘子叹道:“这长安城里想要一坊之地绝无可能,但是……” “但是什么?姐姐你快说呀!”崔俊一听便知金娘子在卖关子。 “但是你若是愿意,姐姐可在靠着长安的边上为你找一处地方。”金娘子道:“若在城外,价格自然要低许多,而且我印象中的那处地方紧挨着长安临着灞水,其间还有几座小山围着一处山谷,实在很不错呢。” “这……”崔俊有些犹豫。其实他想在长安内买地,只是为了安全着想。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必将造人觊觎,若是去了城外,没了禁军保护,怕是遭人惦记着天天有人来偷。 眼见崔俊犹豫不说话,金娘子心念电转,瞬间便想到一个好法子:“你这一坊之地我是没法子帮你的。但是我可以帮你买下一处牙行。我虽不知你要这么大一处地方来干什么,但是前期可不建议你把摊子弄这么大,量力而行徐徐图之才好。若是你执意不肯,我也没法子了。” “牙行?”崔俊眼前一亮,这可真是不错的主意。 大唐长安的牙行分布多处,虽说有大有小,但是最小的牙行也足足占了四分之一的街坊。而且金娘子的话也点醒了他,前期投入太多未必是好事。 当下崔俊连忙点头应了,有这么大一处地方,前期的计划便可实行。金娘子言说等两日有了确切的消息便去找崔俊,只让他在府内好好侯着便好。 盘桓一阵,崔俊便既告辞。那窈娘的歌已经唱得很不错了,乐师也能合奏到一处。虽说这歌给她们弄得与原作有些不同,但总体也能给个极高的评价了。 “啧,窈娘的身段可真好。音色也美,那小脸更是妥妥的初恋女神呢。”崔俊坐在马车内,兀自叹着窈娘的好。 这样的女子若能娶回家去,真个是抱着宠一辈子都不嫌多的。 马车一路颠簸,回府后的崔俊骂骂咧咧揉着小腰,直说要重新造一辆新车。只是这话他已经说过两遍了,但却一直未实施。 第47章 柳忠偷酒喝,曾义会相好 明天是就是盂兰盆会,崔俊可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自崔俊回来,便将自己的三个小侍女全喊进了屋子,直到深夜才熄灯睡觉。 才到子时,柳忠晃晃悠悠起了床,踹了脚身边的曾义。 “刘老头,你大半夜的干啥呢?”曾义惊醒,一咕噜坐起身来。 “嘴馋了,想喝点好酒。”柳忠咂下嘴道。 “喝好酒?你那葫芦里不是还有酒吗?”曾义看了眼柳忠放在床头的酒葫芦。 “我不是说这个,说的是咱们第一次喝的那种烈酒。”柳忠从怀里掏出个小葫芦,拔了塞子凑上去闻了闻,一脸的陶醉。 “那酒少爷可锁在耳房里呢,你不会是想去偷?”曾义瞬间就闻到了那股子浓郁的酒香。只是他知道,这葫芦里早已没了存货,现在是空空如也,只剩着些酒香味儿了。 “嘿嘿,你不想?”柳忠拿着酒葫芦凑到曾义面前晃了晃,那股子香味儿更浓郁了一些。 “要是被少爷发现了,咱可没法子交代。”曾义用力吸了吸鼻子,还是有些犹豫。 “你小子就不会不让少爷发现吗?真笨得要死。”柳忠说罢转头看看熟睡的来福与旺财。 “那可说好了,咱只拿一点点,可不许多了。”曾义咽口唾沫,终是动摇了。 “嘿嘿,就等你一块儿上贼船呢。”柳忠笑了笑,悄没声地下床,去来福与旺财的身边各点了他们的几处穴道。 “刘老头,你下手可有点分寸,这要是给点坏了,怕引人怀疑。”曾义有些担心。 “无妨。”柳忠摆摆手,揣上小葫芦便开门走了出去。 曾义只得跟上,同时也不忘拿上自己的酒葫芦。这里面还留着些梨子酒,当下便全都喝了个干净,寻摸着自己也得像柳忠一般的,再弄个葫芦装好酒。 溜门撬锁的,对于柳忠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之事,只是几下功夫,这门便被柳忠撬开。 两人俏没声地入了耳房,闻着味儿便摸到了放着酒坛的屋角。点亮火折子,柳忠便取了根细细的银管子出来,在一酒坛子封口上一戳,便有酒香溢出。 “把葫芦拿过来。”柳忠抱起酒坛,让曾义取了酒葫芦置于地上。一股子清澈的酒液顺着银管便呲了出来,如线一般直入酒葫芦的细口,愣是没洒出来一滴。 “刘老头,你丫的这是偷了多少酒才练出来的?”曾义看着愣怔,这手段绝不是一般的偷儿能有的。 “没多少,每年也就偷个十来回。”柳忠龇着大黄牙直乐呵。 两个葫芦很快便被灌满,柳忠拔了银管子,便开始着手重新封了那酒坛子。只是这活计却是比较费时,也不得一会儿便能做好的。 曾义对于这般事情却是真帮不上手,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往四周看了看。只是才瞟吉言,便见到地上有一处地方微微闪着光。 好奇之下,曾义便去捡了起来。物件入手冰凉,似不规则之形。正想着凑近火折子瞧瞧,却闻那边的柳忠在喊:“你别瞎溜达,过来给老头子照着点亮。” 曾义慌忙间将这东西塞进了腰间束带,举着火折子凑到柳忠附近。没过一会儿,柳忠便将酒坛子的封口复原,招呼一声,吹灭火折子便退了出去。 还没进屋,柳忠便迫不及待地掏出小酒葫芦抿了一口。这浓香的酒味儿让他舒服的眯起了眼。 “柳老头,我出去一下,等天亮才回。”曾义从床脚摸了钱袋子揣进怀里,与柳忠打声招呼便跃出小院。 “呸!”柳忠啐一声道:“准是又去找那窑姐快活去了,一点铜钱都存不下的主。” 骂完人,柳忠摇头晃脑进了屋,有着美酒的滋润,这一觉睡下,定是极为舒服的。来福与旺财身上的穴,柳忠下手时极有分寸,只消鸡叫头遍,那穴位自然会解开。 却说那曾义翻出崔府的院墙,便找一处无人的街角,从腰间束带内摸出那个闪光的东西。接着月光细看,却见是一个如水滴般的琉璃器物。这东西有拇指般大小,月光下显得如水晶般通透。只是有一处地方显得扁平,毛毛糙糙的似有些污渍附着。 这东西显然是崔俊制作琉璃时的原料残渣,掉落在地未及时处理。只是这东西在曾义看来,却是极好的东西。拿去送给心仪的女子也是拿得出手的。 曾义收了这琉璃,纵身跃上隔壁家的屋脊,往着平康坊而去。这家伙确实如柳忠所言的,去平康坊找自己相好的姐儿快活去了。 平康坊绣春阁内一处小院,错落有着五间屋子。靠着东北角一处屋子的窗下,突然多了一条人影。这人正是趁夜而来的曾义。 “扣扣……扣扣……”曾义在窗格子上轻敲四下,却未有回音。抬手拨弄下窗户却见并未上锁扣。 轻轻推开窗借着月光往里看,见屋内床上躺着一人。曾义四下一打量,立时便翻窗入内。 “婷儿。”曾义唤一声,走进床前探手摸去。 那婷儿被惊醒,刚想要大喊,却被人捂了嘴。一阵慌乱后,看清来人是曾义,才平静下来,比着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让曾义放手。 “死鬼!这么久都不来找奴,奴还以为你忘了我呢。”婷儿打一下曾义胸口,下床点了油灯,便过来伺候。 “怎会?”曾义拍一下婷儿的腚子,拦过她的纤腰便把嘴去凑婷儿的粉脖。但只凑到近前,却突然停住。婷儿的脖颈子上赫然有着斑斑红痕。 “婷儿,过两日我便为你赎身。”曾义没由来便说了这么一句。 婷儿闻言一愣,有喜色浮现,但是转而又变得不屑道:“你又骗我,这话你都说了几遍了。你呀,少喝酒,多存些钱。” “我是说真的,这回我真有钱了。”曾义说着摸出那块琉璃给婷儿看。 这玩意值多少钱曾义是不知道的,婷儿也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东西绝对能够值一个婷儿,那是可以肯定的。 一个武夫、一个窑姐,在一起无甚多的话语可说。只喝了些曾义带来的好酒,聊些个骚话便直奔着那事而去。天快亮时,曾义穿戴整齐离去,在婷儿的枕边留了三十文钱和那块琉璃。 琉璃值多少钱他不知道,但是用来给婷儿赎身应该是够了的。两人商量好,等过两天曾义就来帮着婷儿赎身。 目前来说,曾义还得找个机会让崔府收下婷儿才成。否则,他可不放心让婷儿一个人住在外头。 第48章 盂兰诗会,崔俊遇孔师 鸡叫头遍,曾义回到崔俊的小院,心情大好的他睡意全无。拿着扫把便开始清扫院落。等崔俊醒来时却见一个院落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曾义正在拿着葫芦瓢洒水。 “曾哥今日起得可早啊。”崔俊伸展下身子,活动活动筋骨。 “少爷起得也早。”曾义点头应了一句。 “……”两人相视便再无多余的话。 今个崔俊只干一件事,那便是好好体验下大唐的盂兰盆会。今天皇城没有宵禁,民众可在各大坊间自由活动。 趁着早上还有时间,崔俊便让几人一起采买肥肉回来熬猪油。反正家里剩下的酒坛子足够多,这猪油再多也存的得下。只拿那些个猪油渣做小食,等出去时便带在身边享用。 只做这些个猪油渣粉团子自是不够的,崔俊又做了些鸡蛋煎饼以及一些烤肉。用个食盒装了,放在一旁。 想想自己剩余的梨子酒已经全都给了老爹,崔俊便去将那坛子高度蒸馏酒开了。只是看了眼里面的酒液,却是暗道一声怪哉。 原是满满一坛子的高度酒,此时却少了一截。这酒水虽说会挥发,但是也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挥发掉这么多的? 但细看下,也没见有人动过的样子。崔俊便不去管,直接取了葫芦来分装。灌了满满两葫芦好酒,崔俊再次封了这坛子酒。 这回崔俊做事可比前次仔细得多,不但用了封条,还用蜡油将坛口全部覆盖。这回得看看这酒还会少多少。 帮忙灌酒的来福也得了一口好酒,而且还是装在一个琉璃酒盏内给他喝的。他这心里对少爷的感激之情,立时又上了个台阶。这连老爷都未曾用过的琉璃盏,少爷竟然先给自己用了,这是什么?这是少爷给咱的面子,这是把自己当成最亲的人了呢。 一日的时间匆匆过去,及至酉时崔俊等来了皇子李恪与李泰。崔俊这回把府里能带上的人全都带上了。除了断腿的旺财、推脱自己身子不舒服的柳忠和没见人影的徐妈妈之外,其余的全上了马车。 人一多,那匹三花马矮脚马便倍感吃力,拉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崔俊可不管这些,只在三个侍女的环绕下,吃着她们喂过来的吃食。 马车颠簸,一路向着龙首渠的方向而去,今日的诗会便在那处,李世民稍后会亲自评定。离着龙首渠那处高台还有一坊的距离,马车便已不能通行。前处人山人海围满了人。 众人下车,改为步行。只是前方的人群拥挤,根本挤不进去。 “奶奶个腿的,怎这么多人?”崔俊抱怨道:“早知道就不等你们两个了,这要耽误了我赚金子,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俊哥莫急,稍等一会便可进了。”李恪忙在一旁安慰。他可是得了崔俊的好处,凭着这些个稀奇琉璃器物,着实被宫里的姐姐妹妹们夸了个遍。 果然没多久,一队金吾卫便跟着李恪的马车夫老黄从人群中出来,原是李恪停车后,便让老黄拿着自己的腰牌去里面喊金吾卫来接。 有着金吾卫的护卫,一群人自是顺利入内,就连马车也被金吾卫牵了进去。 “有个牛批老爹还真是好,特么的特权、该死的特权啊。”崔俊在心里嘀咕:“自己的老爹是指望不上了,只有凭着自己的努力拼个富一代出来,好让我的娃稳稳成为富二代。” 足足花了半刻时间,几人才得入内,一大片被禁军喂出来的空地上摆满了案几。不少人已经在案几后端坐,其上自有文房四宝。 “俊哥,咱们去最前面。”李恪指指前面高台下的几排案几道,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头前带路!”崔俊可不会与李恪客气,小手一挥立时出发。 几人入内,挑了最当中的案几落座。李泰与李恪将崔俊围在中间。小胖子李泰一路上未曾说什么,此时坐下,却是催着崔俊将食盒打开。 “就你馋!胖成这样了还要吃,到时候莫要找了媳妇耕不动地!”崔俊数落一声李泰取了食盒打开,立时,一股香味散了开来。 “不怕不怕,我家太子哥哥说了,到时候可以让地来耕牛。”李泰笑着对崔俊眨眨眼,伸出小胖手便抓了一把猪油渣粉团子往嘴里塞。 这玩意他虽没见过,但是她知道,只要是崔俊拿出来的,绝对是好货。 “你看看你这吃相,怎这么猴急?”崔俊不乐意了,这东西本就带的不多,若是全被这小胖子吞肚子里,过会儿看花魁大比时该吃什么?吃手指头吗? 拿个食盒盖子放在案几上,每样东西都匀了一些在里面,其余的,便交给曾义护在怀里,任谁都别想再拿。 他们这边一群十几人咋咋呼呼地闹着,便有人看不顺眼了。一白须老者佝偻着身子走来,用手杖在几人面前的案几上敲了敲:“两位皇子,不可如此失态。” 李恪与李泰一见这老头,立时恭敬起身一拜道:“见过孔老先生。” 姓孔的老头见两位皇子对自己行礼,自是满意,只是见崔俊兀自坐着不搭理他,却是有些愠怒。 老头拿手杖指指崔俊问道:“你这小娃娃是何人?怎得有如此大的架子?” “我?”崔俊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叫崔俊,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老头显然没见过崔俊这般的人,被他反问一句却是答不上话来。 “俊哥俊哥,这可是孔圣的后人,孔颖达孔祭酒,你快快行礼呀。”小胖子李泰在旁轻声提醒着崔俊。 “孔颖达?”崔俊一思索,立时便有了关于孔颖达的一些信息。这老头绝对是个文坛大豪,对于中华文明的传承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诶呀呀,原来是孔老夫子,小子失礼,还望孔老夫子见谅。”崔俊立时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你这娃娃不可乱喊我做夫子,我可不是你的夫子哦。”孔颖达被崔俊两声夫子叫得有些飘飘然了。 崔俊上来便唤他为师,这是真心的崇拜自己。在他心里也对刚才崔俊的无礼瞬间释怀,小孩子家家的不知者无过嘛。 “孔师,请尝尝我带来的美酒。”崔俊招着手让秋月过来,她手里的木盒子里可是有着一葫芦上好的高度蒸馏酒。 “不必不必,”孔颖达一听崔俊喊他为师,自又是高兴了几分:“等下诗会便要开始,我若喝了酒怕是要乱点诗状元了。” 孔颖达说完笑着便又离开,但就在此时,崔俊已经拔开了酒葫芦的木塞子,取一只琉璃酒盏倒酒。 第49章 纨绔嬉闹抢美酒,世民一言否情诗 清澈的酒水如线入盏,一股极为浓烈的酒香瞬间逸散开来,如胶水一般将孔颖达的双足牢牢粘在地上。 “这、这是琉璃盏?这酒是什么酒?为何酒香如此浓郁?”孔颖达惊呆了,双手不自觉地接过崔俊递来的酒盏,凑到鼻前闻一闻,张口就灌了下去。 只是瞬间,孔颖达的老脸立时涨红如猴腚子一般。紧紧闭着嘴唇瞪大双眼,如喝了毒药一般。 “诶呀孔师,此酒不可大口饮用!”崔俊急着出声提醒却是已经晚了。 “呼~”孔颖达终是压住了在胃里翻滚的酒意,长吁一口气,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这酒……当真是老夫平生仅见的烈酒,着实畅快!”孔颖达言毕放下酒盏,哈哈大笑着离开。不多要一杯酒,不多言一个字,当真有大儒的风范。 “俊哥、俊哥,这是什么酒?快让我尝尝!”李泰一见孔颖达离开,便立时过来抢崔俊怀里的酒葫芦。 “起开起开,现在还喝不得!”崔俊忙护着酒葫芦转头向着一旁的李恪道:“快管管你弟弟,这酒要是被他喝了,咱们等会儿看花魁的时候可就没得喝了!” “哦哦哦。”李恪应着声跑来将李泰拉开,只是他这嘴巴唧唧咽着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这酒葫芦也不知是几个意思。 酒香散了出去,周围那些人全都闻到了。杜如晦家的、李孝恭家的、魏徵家的、房玄龄家的、高士廉家的、萧瑀家的、段志玄家的、刘政会家的、虞世南家的那帮子官二代全都凑了过来。 这些人来了,便全都虎视眈眈盯着崔俊怀里的酒葫芦,这酒香早已飘入了各人的心尖,不是那木头塞子一塞就能塞住的。 “崔俊!分我点酒尝尝!”当先一个傻大个,劈手就要来夺崔俊怀里的酒葫芦。 “房遗爱!你丫个绿帽子王,给老子起开!”崔俊倒地,蹬着脚将扑来的房遗爱踹开。 “崔俊!上次你请我等喝酒,你只拿了果子酒出来,这等好酒却藏着掖着。若还当我等是好兄弟,快拿来给我尝尝!”虞昶一番言辞大义凛然,下手也不慢。要不是崔俊机灵地在地上一咕噜滚开,这怀里的酒葫芦就被他摸着了。 只是崔俊身手再敏捷,终究难逃群狼环伺。小胖子李泰仗着自己的重量一下便将崔俊压倒在地。紧接着便是高士廉家的长子高履行,一把抢了崔俊死命护着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仗着自己年长又人高马大,高履行仰着脖子便来了一口。 “大哥!给我尝一口!”高纯行也不客气,跳将起来得了酒葫芦也来了一口。 其后这酒葫芦便在众人手中流转,一人一口,直到李泰手里时,早已连一滴酒都滴不出来了。 “俊哥,酒没了呀,一滴都没了呀。”李泰哭丧着脸对房俊道。 “你们几个都给小爷记着,以后这酒,每个一万贯,你们一个都别想喝到!”崔俊真的生气了,这些人实在粗鄙不堪! “俊哥,我可没喝到。”李泰可怜兮兮地递过酒葫芦。 “你丫也不是好东西!要不是你压着我,老子早跑了!”崔俊拿过酒葫芦摔在地上,一脚跺碎! 这下,刚才还在为喝到美酒喜滋滋的众人,立时面面相觑。这酒,或许还真就喝不到了。 周围围观之人见到这乱哄哄的一幕自是议论纷纷,这等情况历来从未发生过。照理来说,此处出现这等乱象定会有金吾卫上前制止,但是周围的金吾卫一个个站得笔挺,对此视而不见。 “铛铛铛”三声铜锣响起,众人立即四散归位,就连李恪、李泰两个皇子也找个位置坐下。 “走走,咱们站边上去。”李恪的马车夫老黄对着曾义几人说着,便带人往边上走。 铜锣声响,那便是诗会即将开始的信号。参加诗会之人需得端坐案前,静等诗会开始。 稍待,又是三声鼓响,前方高台之上孔颖达晃晃悠悠走上了高台:“今逢盂兰节,陛下为扬我大唐文风特意恩准举办诗会。但凡长安百姓,自认有佳作者,皆可入场作诗。以半个时辰为限,稍后,自有当朝的大儒们评出诗会状元。” 孔颖达言毕,自又脚步虚浮地往抬下走去,边上有人见他脚步不稳,便要来扶,但孔颖达却是摆摆手,自行坐回位置。 “孔祭酒,”一旁的长孙无忌见孔颖达坐下,便凑过去道:“今日你看我家冲儿可还能做得出状元之诗否?” “老朽不知,老朽疲乏,需得睡会儿。”孔颖达言毕,竟然真地笼袖伏案睡去。 长孙无忌吃了个软钉子,自觉没趣。转头看看身后的帐篷,微微摇头,叹一声也不去多想。 这次,李世民一如往年地参加盂兰诗会。但是这次,他却非要躲在这帐子中不出来,诗会的事情也都交给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这老头去主持。实在是让长孙无忌看不懂、猜不透。 崔俊原先待得那张案几是不能用了,索性便换了一张。铺平上面的纸张,崔俊拿出自己专用的鹅毛笔来。 坐于案前闭目沉思,想要找一首应景的诗词来抄抄。盂兰盆节自梁代开始便有,到现时,因李世民说自己乃李耳后人,故而也有人开始称之为中元节、鬼节。其本意为行善积德、修孝顺之道,为先人祈福。这等诗词本来就少,抄也抄不到啥。 只在此时,却有人大笑一声:“本人作诗已成!” 众人抬头去看,却见是长孙冲拿着纸张往高台行去。 “这货怎这么快就写好了诗?”崔俊有些惊讶。 只见长孙冲走上高台,面对众人开口:“盂兰盛会萍作影,盏盏花灯点点星。若得佳人常在侧,翘首跂踵盼长乐。” “好!我大哥的诗就是好!”台下的长孙浚起身鼓掌叫好。四周稀稀拉拉地响起些人跟着附和叫好之声。 但大多数人还是在冥思苦想。长孙冲念罢手里的诗词便在高台上一站,颇有些春风得意之态。 崔俊却是没想到,这做了诗词还要自己上去念的?这般的高光时刻,却是像极了前世的颁奖礼,貌似挺有趣得设定。 “哼”一声轻哼在台后帐篷内响起,李世民看向身侧的长乐有些不满。这长孙冲分明是在对自己的爱女表达情意呢。 “这时节做一首情诗来,不和时宜。”李世民道了一声,身边立时有宦官出去,将李世民的意思告知几位大儒评判知晓。 “陛下圣明,我等也有此意。”孔颖达与几人交流一番,便做了以上的回禀。 至于一旁的长孙无忌,他的官位是够大的,但是学问之深浅,却不能和孔颖达等人相比。因此,对于诗词评比之事,长孙无忌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见众人如此附庸李世民的意见来评价自己儿子的诗作,心中自是有些愠怒。只是碍于礼数,现在却是发作不得。 第50章 崔俊胜出,长孙冲不服 陆陆续续又有人上台去献诗,崔俊却是无心再去听。脑海中飞快搜索着有关于盂兰盆会的诗词。只是能找到的,基本都不咋样。 时间稍纵即逝,一刻时间匆匆而过。崔俊突然一拍脑门自语道:“老子真是蠢材啊。这盂兰盆会又称中元节,死盯着盂兰盆会干嘛?中元节的诗词不是大把的有吗?抄抄抄!” 崔俊立时提笔,开始在纸上书写。这一首便是令狐楚的《中元日赠张尊师》,只是把诗名改成了《盂兰夜思仙师》。一首诗词抄罢,崔俊起身。 眼下已是诗会的尾声,有多时未有人上台献诗。此时崔俊小小的人儿起身捧着自己的诗作往高台行来,却是惊了一众文人。 “这是哪家的小娃娃?怎得也能做了诗词上台?”有人私语问身边的同窗。 “不知不知,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才华,当真不易!” “两位真是孤陋寡闻,这小子便是这段时间长安有名的小神童,清河崔家的崔俊!” “什么?他就是崔俊?在雁回楼写了那首笑傲江湖的崔俊?” “何止!前几日雁回楼前那首怨相思也是他写的。” “真……风流少年郎啊。”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崔俊已然登台。 “小子崔俊,于适才偶得佳作一篇,适逢其会,作于诸位赏析。”崔俊说罢,便展开手中的纸张念到:“《盂兰夜思仙师》。偶来人世值中元,不献玄都永日闲。寂寂焚香在仙观,知师遥礼玉京山。” “轰!”现场一片惊叹声起,都为崔俊的诗词折服。 “好好好!”台后的孔颖达激动起身道:“此诗妙哉!尊师重道,将自己的先师比作仙人,实在是妙笔啊!” “孔祭酒所言极是!老夫若是有这般的佳徒,死也瞑目了!”一旁的老者叹道。 “元朗兄,此子的确聪慧,只是以老兄三朝通儒的身份收他做徒弟,却是不知还能教他多少时日?”孔颖达对着陆德明拱拱手,其言自明。 “哎~”陆德明看看台上的崔俊,摇头叹息。他知道孔颖达所说非虚,自己今年已是七十有九,身子已经大不如前。这次诗会之后,便是要回姑苏老家养老了。只是错过崔俊这般的天才确实有些可惜了。 一旁的长孙无忌听着两个当世的大儒相谈,心中惊惧不已。这两人都是党超的大儒,文坛领袖。被称为三朝通儒的陆德明,更是名头响亮。他们两个如此评价崔俊的诗词与才华,自己儿子再想拿个诗状元的名头却是如白日做梦了。 只是崔俊这出身清河崔氏的小娃娃,他长孙无忌可是记得清楚。前段时间这小子上了天楼与那金娘子私会,他想都没想便报给了李世民。没想到李世民轻描淡写地将这事给揭了过去,四下还嘱咐自己不必去管崔俊这小娃娃。后来才得知李世民是欣赏崔俊的诗才才有此决定。现在一看,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 只可惜这小子出身清河崔氏,却是不能任其成长下去,必须要趁早根除。唯一令长孙无忌搞不懂的便是李世民今天莫名其妙搞了个帐篷,自己躲在里面不说,还带着皇后与几个公主一起窝在里面。虽说晚上气温下井不少,但是这里面应该照样会闷热异常。 回头看了看那个严丝合缝的帐篷,长孙无忌无奈摇头。接下去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孔颖达与陆德明两个糟老头子去干,与他长孙无忌毫无关系。 “冲远啊,”陆德明突然抓着孔颖达的手道:“这姓崔的小家伙我看着真喜欢呢,你就把他让给我,我收他当关门弟子。等我老头子死了,你再接过去当他师傅可好?老头子没几天好活了,算我求你给我留个名可好?” “诶呀!袁朗兄,你切莫说这话,可不能咒自己个,咱们这把年纪了,要避谶、要避谶呢!”孔颖达连忙去扶想要站起来的陆德明:“你都还不知道这孩子愿不愿拜师呢,若是他愿意,这管恁地子便是你的,我孔颖达决计不抢,你死了我也不抢!” “诶诶诶,这就好、这就好啊。”陆德明连声道好,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两位当世的鸿儒定了调子,诗会的头名自然是崔俊的。只是在陆德明宣布之时,却出了意外。 长孙冲在听到崔俊获得诗会状元名头之后,立时往前踏出一步道:“陆夫子,在下长孙冲,对于崔俊的诗有些疑惑想问。” 陆德明看了眼长孙冲,有些不悦道:“有何疑问,你自说来。” “崔俊所写的诗作虽是精妙,但其中的意境却不是他这般年纪该有的,在下怀疑他的诗作是找人代笔,并非他所亲做。实属剽窃!请各位明察。”长孙冲言罢一礼,倒是恭敬。 “长孙冲,你丫肚里有几滴墨水自己不清楚?难不成比你有才华之人都是剽窃别人的东西?”崔俊一听就火了,我堂堂文抄公的身份怎能被你揭穿?文抄公也是要脸的。 “你这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许多伤春悲秋的情怀,一看就是老成之人的感悟,若不是活过半辈子的人,怎会有此言辞?小小年纪便想着用卑劣的手段沽名钓誉,真不知羞耻!”长孙冲兀自不服气道。 “照你这么说,但凡天下少年英才,若是不长到你这个年纪,那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喽?”崔俊突又指着孔颖达等老学究们大声问道:“那你在这些长者眼中有是个什么东西?一样是个娃娃。” “你莫要胡说!我只说你没有真才实学,你的诗肯定是别人代你所做!”长孙冲立时反驳。 “是不是我自己所做何须你来质疑?你当孔老夫子与这些大儒都是混沌不分的草木愚夫不成?”崔俊言罢,看向客运段等人,只见这些老夫子一个个满脸怒容地看着长孙冲,心中就是一喜,也不待长孙冲说话便又道:“你若是不服,便让夫子们当场出题,你我再来做诗,当可判高下。你敢是不敢?” 长孙冲自持有才,自是不会怯场,立即言道:“比就比,我还怕你这刚长毛的小崽子不成?” “好!”崔俊对着孔颖达一拜道:“请孔师与诸位夫子出题!” “也罢!”孔颖达道:“老夫便应了你们两个小子的赌。” 孔颖达与几位夫子一商议,便命人取来几块木板,提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 “你们两个各自以板上的字作诗,限时一炷香的时间。其后我等再做评判。”孔颖达命人点燃香火,开始计时。 第51章 崔俊七字做七诗,夺魁拜师陆元朗 崔俊一看这几块木板上的字,心中便是一乐。这些个古人就喜欢老一套的东西。木板上所列为:梅、兰、竹、菊、酒、忠、孝。 这样的命题实在是有太多的现成诗词可以抄,这简直就是送分题。而长孙冲却是紧皱眉头,心中慌张。且不说题目难不难,就说这时间也来不及啊?一共七个命题,岂不是要写七首诗出来?区区一炷香的时间,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得完。 但是看看那边看着木板傻笑的崔俊,长孙冲却是放下心来。自己若是做不出来,那崔俊也别想能做出来。长孙冲看着眼前的七个命题,便开始琢磨到底选哪一个为好时,却听边上的崔俊开了口。 “梅!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长安! 兰! 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采樵或恐通来路,更取高山一片遮! 竹!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菊!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酒! 新丰美酒斗十千, 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 系马高楼垂柳边。 忠! 闻君为汉将,虏骑罢南侵。出塞清沙漠,还家拜羽林。风霜臣节苦,岁月主恩深。为语西河使,知余报国心。 孝!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崔俊一口气连作七首诗,点燃的香上连一点灰都没落下。四周一片安静,只闻一些粗重的喘息声。 环顾四周,崔俊脸上尽显得意之色,笑嘻嘻看向长孙冲道:“我的诗已经全部做完,静候长孙兄佳作。” 长孙冲此时面色涨红如猪肝,浑身颤抖如筛糠。崔俊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大到他已然无法承受。 “你、你……”长孙冲抬起手,颤颤指着崔俊道:“不可能,你这些诗都不是你做的!你全都是抄的!” “长孙兄还是先先作诗,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崔俊对着长孙冲拱拱手,潇洒转身对着孔颖达几人行礼:“几位夫子,小子的诗做完了,请指正。” “诶呀呀,崔小友的诗词精妙绝伦,老夫汗颜呢!”孔颖达上前几步扶起崔俊,拉着他来到陆德明面前道:“崔俊,我来给你介绍,这是陆德明、路老先生。” “原是三朝通儒陆老夫子,小子给您老人家见礼。”崔俊言罢,退一步,一躬到底。 “崔家小友快起、快起!”陆德明笑着将崔俊扶起。 只是这一扶,崔明德的手便抓着崔俊的小胳膊不放了。陆德明看着崔俊是越看越喜欢,这可是大唐文坛的新星,不日必将大放异彩!不知不觉的,陆德明就跟着孔颖达一起称呼崔俊为小友了。而且他还在盘算着,要将家里的小孙女陆婷芳许配给崔俊,成就好事。 “陆老夫子,今个小子能亲眼见着您和孔老夫子,可真的是三生有幸呢。”崔俊立时展开熟练的马屁功夫,这种活化石般的文坛大家,见之绝对是人生大幸。 只是转念间,崔俊就有了不好的感觉,这老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呢? 忽然间,崔俊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陆德明的寿命或许不久了。这老头据史料上说是活到了八十岁,回到老家没多久就死了。现在看他,离八十也不远了? 崔俊小心翼翼问道:“陆夫子,小子斗胆问您一声,您老贵庚?” “哈哈哈……”陆德明笑道:“你这小子有趣,见我直接问年纪的还是第一个。” “这小子必定是古灵精怪的,若是像个木头一般的,哪里能写得出如此好诗?”孔颖达在一旁道:“你这年纪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他又有何妨?” 陆德明摇头道:“老夫已经虚度七十有九了。” “那您今年要离开长安吗?”崔俊又问,语气也加了些急迫感。 “老夫过了盂兰节就走,准备回老家安度晚年。”陆德明抬头,转头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的归宿。 “您可不能回去!”崔俊急道:“您就在长安住着,决不能回去!” “老夫为何不能回去?叶落了,总要归根的。”陆德明收回视线,抬起手抚了抚崔俊的头。 “这……”崔俊一时间却是无法回答。 人家老了要回家乡,你却拦着不让走,这的确是要个理由的。但是崔俊的理由却是不能说的。总不能告诉这陆德明,他回到家乡后到了八十就会死? 崔俊看陆德明的面色红润,不像身有疾患的样子,那他回去后便死了,一定是返程时太过操劳辛苦所致,俗语都说人老八十不远游,这老家伙还巴巴从长安跑回江苏老家去,这么远的路程的确够这老头受的。 只要找个理由让陆德明留下,就算到时候有啥意外的,皇城里名医众多,救他一回两回的也不算难。 不过就在崔俊犯难之时,一旁的孔颖达却是对着陆德明连连使眼色。陆德明人老成精,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孔颖达的意思,脸露喜色。 “崔小友,若是你非要我留下,倒也不是不可。”陆德明道:“你若是能拜我为师,我便可留下指导你学业。” “什么?”崔俊一听,先喜后悲。这老头能留下当然是件好事,但是要当自己的老师是怎么么回事?我前世读了快二十年的书,早特么厌倦了好不好?现在我要赚钱!赚大钱! “崔小友,元朗兄愿意收你为徒,你还愣着干嘛?快拜师啊!”一旁的孔颖达见崔俊愣怔,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出言提醒。 看着满脸堆笑的孔颖达,以及期盼望向自己的陆德明,崔俊想了想才道:“要我拜师也可以,但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这娃娃却是有趣,有何条件说来听听。”陆德明听了这话,却是满不在乎。在他心里,只要崔俊能拜师自己,莫说两个条件,十个百个又有何妨? “第一,陆夫子不能回去,得陪在我身边。第二,每月我只听先生上半天的课。”崔俊说完,看着陆德明,等他答复。 这已是崔俊能做的最大让步了,要是这都不答应,最多崔俊再多分半天时间给陆德明。 “好!老夫答应了!明天老夫就搬到你崔府去住。”陆德明想动不想就应了下来。这条件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学生崔俊,拜见先生。”崔俊也不矫情,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给陆德明磕了三个响头! “恭喜元朗兄喜得爱徒!”一旁的孔颖达虽有些失落,但是却也为陆德明感到高兴。 “恭喜陆夫子喜得爱徒!”台上台下一片恭贺之声响起。 只有那长孙无忌与长孙冲两人,一个坐在台后气得脸色发青,一个站在台上羞得无地自容,具是一言不发。 第52章 下一站,花魁大比 一炷香的时间在热闹的氛围中过去,最后一点火星熄灭,长孙冲就这么站在台上,一个字都没做出来。 愤然转身离去,没人挽留长孙冲,也没人关心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上那个小小少年的身上。一口气连作七首诗,旷古未有。更被三朝通儒陆德明收徒,绝对能成一段千古佳话。 诗会就此作罢,崔俊得了诗状元的名头,更是得了一盘子百两金饼。朱红的木盘里那叠起来的二十块金饼子,每个都有五两重。崔俊捧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李世民自始至终没有露面,若大个帐篷内只有李玲在叽叽喳喳向着长乐几人说着崔俊的坏话:“这人虽是有才,但是个十足的小气鬼!我和三哥、四哥去他家吃大鹅,这小气鬼还要我们自个卖了去。长乐姐、豫章姐、东阳姐、清河姐、兰陵姐,你们说他坏不坏?” “咯咯咯……”一众公主纷纷掩嘴儿轻笑。 “你们别笑,我给你们看这个。”说话间,李玲从怀里摸了方绢布出来道:“这崔俊老坏了,给我写了那首笑傲江湖的词,却非要拿着油腻腻的手来弄。他明明有比皂角、胰子还好使的肥皂,他就是不用。等写完了才说有肥皂能净手,真真是个坏透了的家伙。” “且与我看看。”长乐公主伸手拿过李玲手里的那方绢布,立时被那工整的小楷给吸引了。 “呦,这字写得还真是好看,一看就是个有才的。”东阳公主也过来看了眼,立时也被这字给吸引了。 其余几个公主也看了,对这字也是称赞有加。只那李玲却是气哼哼跺脚。 李玲挤过去将那方绢布抢了回来道:“姐姐们真是的,都说这人又坏又小气,你等怎夸起他的好了?” “你这丫头若是真讨厌他,又怎得将他写的词藏在怀里贴身带着?”长乐公主年纪最长,对着李玲说话便有了几分说教的意味:“你若是真的讨厌他,便把这绢布烧了、以后不见他就是了。” 李玲闻言忙下意识捂了衣襟,生怕几个姐姐要来抢了绢布拿去烧。只是小嘴却是不服输道:“就这么烧了怪可惜的,等我找人抄了再烧也不迟。” 李世民看看身边的长孙皇后,两人相视一笑。此间事情已了,自有人护着李世民等人秘密离开。 而此时的崔俊问明陆德明的住处后便既告辞,在一众官二代的簇拥下直往平康坊的褚艳池而去。今日的花魁大会,便要在褚艳池畔举办。 一路之上自有金吾卫开道,众人高声诵读崔俊的诗作,引得路人瞩目。而崔俊则是被两名金吾卫架在肩头,捧着百两黄金招摇过市。 崔俊今日的殊荣,他得的有些愧疚。虽说打脸长孙冲让他感觉十分舒服,但是拿后世大家的诗为己用,获得的荣誉总不是很光彩。 一行人来至褚艳池畔,只见此间已是人山人海,明晃晃的火炬、火盆将这一片照得通亮。 参加诗会的大多是现今长安的纨绔子弟,如此盛会他们可不会错过,早就订好了最佳的看台,看看这长安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 “来来来,诗状元这里坐!”李泰殷勤拉着崔俊坐在池畔正对舞台的中座。这小子知道今日间的罪了崔俊,一门心思忙着给崔俊拍马屁。 “咱几个寻思了一下,觉着催兄弟得了诗状元,今晚可得好好乐呵乐呵。”杜构上前道:“咱兄弟北的地方可不熟,就咱长安的各大楼子熟。今晚我可把所有参加花魁大赛的楼子全定了,等下那家小娘得了花魁,咱就去那家!” “哦!好嘞!”一种纨绔大声叫好。 “哪用得着定那么多地方?就雁回楼。”崔俊嫌弃地看了眼杜构,有些不屑。 “嘿!崔俊,你这不是扫兴了吗?今个咱肯定要奔着花魁去的啊?你这定个雁回楼……你能保证雁回楼的小娘一定能得花魁?” “那是自然,”崔俊斜睨一眼杜构道:“你若不信,我们赌一局如何?” “哟!崔俊,你丫又要赌了?”杜荷凑过来道:“上次你和程处弼他们赌输了,可是还了三个月才把欠账还清的,还被你家老爷子揍了一顿。你现在又要赌?真不怕回家你被走断腿?” “赌不赌?我今个可是有着一百两金子呢。”崔俊拍了拍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金子,一脸得意。 “哥,咱和他赌。”杜荷在旁攒撮道:“我打听过了,今个天宝楼的小娘可是有着西域血统的,这身段和样貌赛过貂蝉!还有那荣和楼里的,据说是新罗来的小娘。” “你说的可是实话?”杜构闻言,双眼一亮。 自己这兄弟平时的爱好便是各家的漂亮女子,可说是长安城里寻花问柳的活地图。别人不知道的烟花柳事,他却是门清。 眼见着杜荷对着自己使劲点头,杜构稍一寻思便道:“我便与你赌一局。我若是输了,便赔你十贯钱。你若是输了,便输刚才的美酒十斤给我!如何?” “你傻啊?!”崔俊一听便骂道:“要赌便是钱对钱,我这酒,千金不换!” “好,那便与你赌上十贯钱!”杜构以拳击掌,终是与崔俊赌了。 “好!在场各位做个见证,就赌今个花魁是不是雁回楼的小娘!”杜荷在旁拍着巴掌叫唤,比他哥还要兴奋。 崔俊没理这憨货,侧过脸去对李恪说:“三皇子,明个儿我去陆老夫子府上拜师,但我怕自己礼数不周。你若有空,帮着兄弟准备准备。咱拜了师,我请你喝酒如何?” “好!一言为定!”李恪一拍巴掌面露喜色。 “俊哥,俊哥。”李泰在旁拉拉崔俊的衣袖道:“我也想去,这拜师的用度我来出,按着咱们皇子的拜师规格可好?” “你可别害我。”崔俊忙摆手道:“你家的拜师规格我若是用了,便是僭越,是要杀头的。这事儿我只信三皇子,我家的酒水也不多了,只够我两个喝的,余人都莫要再想。” 崔俊一说此言,众人便是闹哄哄不应允,众说纷纷要跟着去。崔俊却是铁了心的不答应。 只在此时,一阵丝竹弦乐起,池子对面的平台上来一众美艳的舞娘开始献舞,这花魁大赛便是拉开了帷幕。 第53章 窈娘献艺,太子打赏 众人的吵闹声就此消停,台上的舞娘翩翩舞姿将一众纨绔的目光吸引过去,便不再紧着崔俊这边闹腾了。 “俊哥,这些女子可都是教坊司里调教出来的。”小胖子李泰在崔俊边上献着殷勤道:“教坊司里出来的人可不是普通人能见着的。要进教坊司的楼子,必得有功名在身才行。普通人,也就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上才能见着一回。” “不稀罕。”崔俊摇摇头道:“这般舞蹈,看多了也是无趣。若只看样貌,却不见得比民间的小娘好上多少。” 李泰瘪一下嘴,坐回自己的位置。这崔俊一句话便把他的小心思全都戳成了泡沫星子。原本李泰是想着勾起崔俊的好奇心,由着带他进教坊司为条件,再搞些美酒来尝尝。 刚才那一葫芦酒水,他可是只闻到了味儿,连一滴都没捞着。可是再馋又有什么办法?除非……去偷?! 李泰想着想着,这脑筋便动歪了:“哼哼,崔俊,你可别怪我下手太狠,真要是不给我面子,我找人搬光你的酒坛子!” 心中有了主意,李泰的小胖脸上又堆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眼前舞台上摇曳着身姿的小娘也变得越发好看起来。 一曲舞罢,四周叫好声响亮。这教坊司调教出来的女乐舞姿绝对上乘。手头宽裕的,趁着这工夫丢过去些铜钱,当做打赏。等人收拾了台子,便有一风韵成熟的中年美妇上得台来。 “小女子教坊司掌教栖霞,给各位见礼了。”扬袖、扫裙,美妇先福一礼:“今夜花魁大赛依照惯例,还是由我教坊司主持评判。闲话不多言,咱们现在便开始花魁大比!” “哦!哦!”一阵阵男人特有的狼嚎声从四周响起。那是由男人最原始的欲望所催发的,最本能的情感。 花魁比的是姿色,样貌、身段这是基础,但是光凭着这些还远远不够。天下美貌的女子多得是,凭什么能得花魁的名头?那便是气质,唱歌、跳舞、弹琴、亦或是作诗、绘画等等的,统统加在一起才能形成的个人魅力。那,便是气质,对男人最致命的诱惑,便来源于此。 今晚每个能上得这张台子的,都是千挑万选的人儿。但这些女子多是演绎舞蹈或是琴艺。每个女子演绎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等待,等待周围那些亢奋的男人们打赏。 钱少的直接往台子上丢铜板,钱多的自有人帮着呼喝,取了成串的铜钱往里送。男人们的打赏,也是花魁比试的重要组成部分,得赏钱多的,自然会有加分。 “真看不出来,长安的人还真有钱呢。”崔俊摇着头感叹。眼看着前两个小娘演罢,崔俊心里渐渐开始没了底气。这些个女子样貌不输窈娘,舞技、歌艺也是各有千秋。现如今却只能指望着自己写得歌,能给窈娘多加点分了。 “那是,咱大唐最有钱的人,大部分都在长安了。你是没见过那些有钱人的家,光是能装万贯的钱库都有十几间,我这个做皇子的看了都眼馋。”李恪摇头叹道:“可惜,咱大唐还有多少百姓现在连饭都吃不饱。有时候我真想去做个强盗,抢了这些钱全发给天下的穷苦百姓。” 听到李恪的后半句话,崔俊眉头不由一动。心道:“这李恪果然不负后世史书上的评价,若是他不早夭,这大唐必定不会遭遇乱世而衰落。若是能有办法,必定要救救这李恪,帮他登上皇位。” “下面要上台的可是今晚最后一位,来自雁回楼的窈娘。”台上,那美妇爆了名,便见一色白衣翩翩的女子抱着各色乐器上台,各寻位置坐下。丝竹声起,几名少女翩翩舞着登上台子。 “快看快看,雁回楼的小娘上台了!”有人喊一声。 崔俊忙打足精神,探出身子去看。只见窈娘着一袭粉色一字筒衣,披着件桃红色羽纱。梳着盘云髻,发上着一根镶着翠绿宝石的金钗。微微低着黔首,撑着一把鹅黄素雅的绢伞。 缓步间,便用那婉转的音调唱了起来:“我又哼着在梦里那首歌,很久没见过故乡的月色……” 只这两句,四周喧闹的人声突然间便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从未听到过的曲调给吸引。窈娘缓步在台上走着,身旁的白衣舞娘们如蝴蝶一般围着她起舞。宛如天上最美的小仙子在思春。 崔俊一拍大腿道:“成了!定是花魁!” “俊哥!你莫吵我听这曲子。”李恪压低声音,显是被深深吸引。 一首歌毕,窈娘转身、回头、幽怨的眼神望向崔俊的方向,停留数秒,回头、下台。 “我滴个仙子啊!这小娘要不是花魁,老子带兵拆了教坊司!赏!大赏!”尉迟宝琳忽地起身,指着窈娘离去的方向道:“本少爷赏十贯!” “尉迟宝琳公子赏十贯!”立时有在旁候着的仆人高声喊。 “妈的!老子听这歌心里好难受,这小娘咋就一首歌的功夫钻进老子心里去了呀!老子也赏!也赏十贯!” “程处默公子赏十贯!” “城西李家公子赏二十贯!” “何掌柜赏十贯!” 一声声打赏的声音响起,都是几贯几十贯地赏,更有那些不怎么富裕的小户人家,抓着大把的铜钱往台上抛,不少人离着远了铜钱直接抛进了褚碧池,激起水花涟漪无数。 “太子爷打赏窈娘百贯!”突兀间,一声大吼声响起,只见左侧台上有人抛出一串串铜钱直接往台上砸去。 “妈的!李承乾可真有钱。”崔俊嘀咕一声。 “哈哈哈!今晚这小娘本太子要了!”李承乾那嚣张的声音响起,让崔俊反胃。 “不就是钱吗?”崔俊看看怀里的一百两金饼子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当日你想抢我的东西,用你的身份压我一头。今个我却是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用钱来打打你的脸,就看你敢不敢与我争!” 崔俊抬手招来曾义问道:“曾老哥,这金子你可能帮我抛到台上最显眼的位置?” 曾义一听连忙点头,这点距离若还没有这般的手段,他可以不用做武者了。 “给少爷弄得显摆一点,大声喊出来!本少爷赏窈娘黄金百两!”崔俊言罢,那装着百两黄金的托盘,便被他举了起来。 第54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唯有红颜不复留 曾义看了眼崔俊,点点头。提一口丹田气,朗声大喝:“本届诗会状元!清河崔家公子崔俊!打赏雁回楼窈娘!黄金百两!看赏!” 言毕,曾义双手接过崔俊手里的托盘,双足发力,直接跃起。人在空中,那一块块黄灿灿的金饼子便划着一道道金灿灿的流光,“啪啪啪啪”地落在舞台中央,一块块叠起,成了座小金山! 身子落下,曾义笑着问崔俊:“少爷,咱喊得好不好?干得显不显摆?” 崔俊已是张大了口,呆呆看着曾义,默默伸出手比个大拇指:“牛批!克拉斯!” 四周一片安静,众人还没从李承乾打赏百贯的大手笔中回过神来,却又被崔俊直接出手百金的场面所震慑。这崔俊好色的名头,真不是盖得! “崔、崔俊,你脑子是不是又坏了?”李泰咽口口水道:“这可是一百两金子啊?!值一万贯钱呢!” “你脑子才坏了呢。”崔俊不屑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唯有红颜不复留。为红颜散尽万金又如何?你个吃货懂个甚!” “……”小胖子李泰顿时哑口无言。与一个被雷劈过的人,没道理可讲。而且那句千金散尽还复来,唯有红颜不复留。怎么听着就那么让人上头呢? 刚才还在得意的李承乾,此时却是脸色铁青。这等花魁大赛能出手百贯的历来极少,而如那崔俊直接出手百金的,更是凤毛麟角。 “清河、崔家……崔、俊!”李承乾握了握拳,转身便走。这一回崔俊当众压他一头,让他又吃了一次闷亏。这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眼见李承乾离开,并未公开与自己翻脸,崔俊暗道一声:“这李承乾倒也不是真傻,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能忍住脾气不发飙,看来没那么好对付。” 这次的花魁大赛已经没了悬念,有着太子与新晋诗状元的崔俊大手笔打赏做铺垫,压轴上场的窈娘,自然是得了花魁的名头。 再次登台的窈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戴上象征花魁的花冠,在众人的呼喊声中,窈娘下台,登上花车。接下来或许就是她这辈子最为耀眼的时刻,穿朱雀街,游长安,再返雁回楼。 花魁大比结束,褚碧池畔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不少会水性的流民纷纷跳入褚碧池,去池底捞那些散落的铜钱。运气好的话。下去这一回,便可获得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花魁名落雁回楼,那杜构显然是输了的。不过他也爽气,愿赌服输,当下便将十贯钱给了崔俊。 今夜长安无眠,众人去的下一站,自然就是雁回楼。花魁窈娘还在游街,但是雁回楼前已是人山人海。 花魁比试时,新晋诗状元崔俊的百两黄金打赏,早已传遍了长安。这诗状元出手如此阔绰,想必是一定会来雁回楼的。而且,崔俊一口气连作七首绝世好诗的事情也早已传开。更有当场拜师陆德明的佳话在后,直引得一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春心荡漾,急急忙忙赶来雁回楼候着,要亲眼瞧一瞧崔俊。 崔俊两世为人,第一次尝到了被疯狂的粉丝们追星的感觉。只是这一段进入雁回楼的路却是太难走了。 大唐的女子热情的有些可怕,就算有着纨绔们帮忙在四周护着,又有个人带着的护卫开道,但是崔俊身上的衣衫,还是留下了十几处破口。 雁回楼的地楼,崔俊坐在杜家兄弟订好的地方,看着自己一身破烂的衣衫道:“娘的,这也太可怕了,我这帅气的形象都给毁了啊。” “哈哈哈……”一众纨绔大笑,却并不与崔俊多搭话。眼睛四顾之下,都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一些个小娘纷纷入内,各自笑着找自己相熟的小情郎去。只崔俊孤零零坐在案几后,并无人前来相伴。就连一直缠着自己的贴贴小娘,今天也不见了踪影。 看着那些个卿卿我我的画面,崔俊并不在意。只在小厮上了吃食就睡之后,便在一旁独自享用。 只是这份享受没过多久,便有一小小的人儿步入,款款来到崔俊身边坐下。一众纨绔直勾勾盯着这女子,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我去!花魁这么早就回来了吗?”屈突寿一下就站了起来,抹了把嘴角的酒渍,推开身边的小娘就要起身过去崔俊这边。 “寿,你坐下,这小娘看着就小,决不是花魁。”杜荷挥着手,让屈突寿坐下:“你这憨货年纪挺大得,就是没啥眼力劲。” 屈突寿定睛仔细瞧了瞧坐在崔俊身边的小娘,才点头道:“看着还真不是,我说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这花魁就缩水了呢。” 此言一出,众纨绔又是一阵的哄笑,眼睛却是都盯着崔俊身边的小娘。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窈娘的妹妹采儿。 “崔公子,金娘子让我先来陪着公子,等姐姐回来,她也会过来。”采儿轻声在崔俊边上说着。两只小手扭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 “嗯。”崔俊应了声道:“你且坐着就好,莫去管这些粗鄙腌臜货。待到亥时末,我自会离开去放花灯。” “哦。”采儿乖巧点头,扭着衣角的手也跟着松开。 今晚金娘子安排她和姐姐一起服侍崔俊,她心里可是紧张地很。那些经过人事的姐姐们,常会给她们这些小丫头说些哪方面的事情。这让她对于男人其实很是恐惧。她现在的心里只想着崔俊能对她们姐妹好些,莫要如那些姐姐们口中的粗鲁汉子一般的才好。 今晚花魁游街,虽说只是在几条主要街道上溜一圈便可,但是拥堵的街道上根本无法快速行进。即便有着禁军帮着开道与维护秩序,那也是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得回。 花魁入楼,自是又一次引发轰动。窈娘在踏入雁回楼的瞬间驻足,转头看向楼外。那里,有着一片模糊的影,那是皇宫禁城在夜色中的轮廓。对于雁回楼来说,她们只是豢养在笼里的雀儿。即便有着再艳丽的羽毛,终究无法振翅自由翱翔。 第55章 为姐妹赎身,金娘子开价 窈娘自是有人护着去洗漱,免得有些个不着调的人偷摸伸手揩油。窈娘换上干净的衣服便匆匆赶来与崔俊相见。今晚,崔俊是她最重要的人。 既然得了花魁的名头,那排场自也与其他人不同。精致的妆容,华丽的服饰,以及身上佩戴的珠宝,都是极尽奢华。 演一段舞、唱一曲歌、与恩客喝几杯酒、聊些体己话,随后便以身子答谢恩客。等到第二日起,送了恩客离开,花魁便是正式出阁。写着自己芳名的牌子,便会高高挂在楼里最显眼的位置。 只是窈娘入座,身边的小公子崔俊却是只顾着吃喝,不与自己说话,更是不碰自己一下。窈娘只感觉到崔俊看不上自己的姿色,心下不免紧张。若是第一晚没能成事,这传出去了,是要被人笑话、掉身价的。 楼里的姑娘生活也是不易,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是要靠着自己的身价来赚。若是没有恩客常常来照顾自己,那么……窈娘不敢想接下来的事,她懂事后,已经看过太多。 “崔、崔郎……”窈娘小声在崔俊耳边嗫嚅。 虽说今晚的结果并不如她心里计划的那般,但是对于崔俊,她还是喜欢的、也是感激的。 崔俊横插一杠子的做法,坏了她多年的谋划,但是她不恨崔俊。或许,这便是命。若是注定要在红尘中失去最宝贵的东西,那她现在想的便是让崔俊来夺,至少以后可以唱着青梅竹马,想着红床软塌。 “嗯?何事?”崔俊诧异。崔郎这可不是随便叫的,若是叫了,那便是极为亲近的男女关系了。 “今晚奴、奴已备好了床榻,崔郎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留下。”窈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若蚊蝇。 “不行,我亥时便走,留不得。”崔俊看一眼窈娘,这女子的美貌足以倾城。 “为何?难道奴就这么入不得崔郎的眼?”窈娘垂着首,一滴泪已然落下。 这崔俊给了她一首歌,让她得了花魁的名头,又豪迈一掷千金让她名声大噪。却不料在此时却是不要她的身子,要毁了她的名声。早知如此,何必让她得这花魁的虚名? “你可能去找找金娘子?我想为你们两姐妹赎身。”崔俊突然间冒出一句话来,让窈娘、采儿两姐妹惊诧不已。 “崔郎,你说的可是真的?”窈娘愣怔,心中却是欢喜。只是转念间便又低头蹙眉不语。 “怎么了?怎一下就又不开心了?”崔俊见窈娘面色不好看,心中不明所以。 “雁回楼的姑娘,从没有出去过的。崔浪若是有心疼爱奴,那便要了奴家的身子。只要崔郎常来与奴家聚聚,奴便誓死守着青白,绝不与外人碰。”窈娘的语气坚定,不似在说谎。 “谈都没谈,你怎知金娘子就不肯了?且听我的,去与金娘子通报一声。”崔俊笑着安慰窈娘。 “姐姐,让我去。”一旁的采儿人小,有许多事其实还未得知。见到姐姐和自己有机会脱离这雁回楼,便自告奋勇。 “采儿,你莫要多事,这事情绝计办不成的。莫要惹恼了娘子,平白受罚。”窈娘对着采儿微微摇头。 “姐姐莫要担心,要是有责罚,那也是责罚采儿一人。”采儿说罢,再不顾窈娘,起身便往外跑。 “崔郎,快些帮着我去拦着采儿,我、我的脚麻了站不起来。”窈娘急切间想要站起,却是因为脚麻,身子一歪,跌在崔俊怀里。 “哦!”数声狼嚎声响起,却是一众纨绔见着这等场景,便自以为窈娘思春,急不可耐地投怀送抱了。 窈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忙要起身时却被崔俊搂住肩头道:“别动,等你家妹子回来再说。” “嗯”窈娘嘤咛一声,闭眼将通红的脸蛋,埋在崔俊怀里。 时间不长,便有人来知会崔俊带着窈娘一起去天楼。楼上,金娘子倚栏望着长安的夜空,采儿跪在她的身边。 “崔俊见过姐姐。” “窈娘见过娘子。” 崔俊与窈娘同时给金娘子见了一礼。 “听采儿说,我家弟弟要为她们姐妹赎身?”金娘子连头都没回,看着夜空问崔俊。 “是的,我想为她们赎身。”崔俊看着金娘子的背影似乎感觉到她的心情有些不好。 “黄金千两,”金娘子道:“她们每个都价值黄金千两。若是你有,便给你赎了她们。” “什么?!”崔俊哑然,这要价也太高了?一人一千两黄金,两人便是两千两。这是何等惊人的价格。 原本,他想着金娘子要价再高他也不怕,自己有着不少好东西,大不了自己送点玻璃给她便可,但是这两千两黄金实在是太高了。 “弟弟今晚不是刚说过,千金散尽还复来,唯有红颜不复留吗?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你便舍不得了?”金娘子的语气有些嘲讽的意味。 崔俊低头盘算起来,一两黄金百贯钱,一千两便是十万贯。现在的玻璃制品平均价格值个三四百贯。按照三百贯一件来算,自己要凑足二十万贯的赎身费用,那么至少需要六百六十七件高质量的成品才行。 就算用模具制作最简单的玻璃盘子,自己一天也不过能生产出十几件而已。少说这些东西也要三个月才能做得出。但是这么一来,自己的工厂便会无限期延迟。而且,耽误了这些时间,怕是后面的蝗灾一起,自己便无法实施赈灾的计划了。 崔俊无语沉思,金娘子抬眼望天,余人皆不敢言。天楼之上,显得很安静。一阵夜风吹来,卷动薄纱帷幔,发出轻微的声响。 “呼”崔俊轻吐口气,开口道:“就按照金娘子的价格。只是我还要筹钱,请宽限一段时日。期间,可否让她们姐妹暂时不抛头露面?” “行,给你半年的时间。”金娘子转过身看向崔俊:“一年内我部让她们见客,只是我楼内的损失可要你来负责。每月百贯可行?” “就按照金娘子的吩咐来办。每月百斤醉倾城,我分文不取。”崔俊点头应允:“还有,我那半坊之地,还请金娘子多费心,崔俊谢过了。” 崔俊说完便借口还要陪三皇子他们,告辞离开。金娘子也不挽留,任由崔俊离去。采儿与窈娘并未跟着下楼,而是在这里候着。 “娘子,为何要如此难为崔俊?我看他又叫回你金娘子了,想是生气了呢。”一名紫衣女婢上前,搀扶金娘子回到楼内。 “天下男人有几个可靠的?我这般做,也是帮着她们两姐妹掌掌眼。若是这小子真的可以在半年内筹足两千两黄金为她们赎身,这两千两黄金我分文不取,到时做她们的嫁妆一起还了去。”金娘子的话让窈娘和采儿同时愣怔,抬头惊诧看向金娘子不敢置信。 “你两个可知我雁回楼为何从未有女子被人赎了出去?全是那些个男人根本不可信。莫说黄金千两,就是百两也未必有人在睡了你们之后再肯出得。这小子不碰你们的身子,却愿意应了这价格,显是真心喜欢你们两个的,我实在替你们感到高兴。”金娘子言语间有些羡慕的神色流露。 只是还未等窈娘姐妹说声感激,金娘子突然眉头一紧,按住自己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第56章 龙首渠边放花灯,兰陵公主送秋波 “娘子、娘子您这是怎么了?”窈娘一见立时赶来要扶金娘子。 “别过来!”一旁扶着金娘子的紫衣清叱道:“回你们自己的屋里去,没有吩咐不准出来!” 紫衣脸色凝重,言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窈娘与采儿不敢耽搁,立时下楼去自己房里。 “唔……咳咳……”金娘子突然捂嘴咳了起来,没几下,便从指缝中渗出鲜血来。 “娘子!娘子!”紫衣疾呼着扶金娘子坐下。 “没事的,且让我调息一番。”金娘子坐下,就地盘膝。手掐一双毫光诀,调息吐纳。 “都是这狗皇帝的错,若不是他将娘子困在此处,娘子何必受这噬心毒的苦。”紫衣恨恨然,眼中透着杀意。 “你莫要心急,我们脱困的日子不远了。”金娘子道一声,闭目吐纳。 紫衣闻言,眼露喜色。想要问问情况,却见金娘子闭目入定,便不敢再出声。余下五名婢子也各自前来立于金娘子身周护着。隐隐有那六葵天门之形。 崔俊下得天楼,并未带着花魁回来。众人不解,纷纷询问花魁的去向,崔俊只说让两人回去洗干净了等自己,便将这事儿掩饰过去。 亥时才过,便有人匆匆上楼报与李恪与李泰,说是几位公主在楼下等着,要去龙首渠放花灯。 这两人一听便即起身,拉上崔俊就走。这下子,纨绔们可不干了,有公主来找,怎么还能留在雁回楼喝酒?于是乎,一群人又呼啦啦往楼下跑去。 崔俊来到楼下,便见到一小人儿冲了过来:“三哥四哥!你们怎下来这么慢?” 李恪一见,连忙蹲身,一把抱起跑来的人:“玲儿妹子对不起哦,都是我们赶着为崔俊庆祝夺得诗状元,这才晚了。” “哼,都怪你这个小气鬼,要我和这许多姐姐都跑这等下三滥的地方等着。”李玲被李恪抱起,在他怀里指着崔俊抱怨。 崔俊瘪瘪嘴,没好气道:“带我来这里的人你不去怪,却又要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再说我哪里小气了?你腰上挂着琉璃豆荚,却也不问问送你的人是谁!” 李玲闻言,诧异看看崔俊,又看看李恪。见到自己三哥尴尬不语,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小丫头年纪虽小,但这心思却是玲珑。没去追根究底地问李恪,只转过头不搭理崔俊。 众纨绔见到着许多公主就在眼前,立时便跑去见礼。这份殷勤的劲头,可是比见着自家亲娘还要来劲儿。 一行人闹哄哄往龙首渠而去,崔俊自是喊上了在楼外等候曾义等人。秋月手里的食盒自是到了李玲手里。这丫头的贪吃劲儿,一点都不输给李泰。 龙首渠边被清出了一片空地,这是专门给皇家留的地方。一盏盏花灯被放入渠中顺水而下。只是那些个灯里都是点着油脂,小小的火苗并不十分明亮。 崔俊招招手,翠环便提着个藤筐过来。里面装着的自是崔俊准备的花灯。 “来来,这个是李恪的……这个是李泰的……这个是李玲的……这个是我的。”一共三个莲花灯被崔俊取了出来。 “呀,这是什么东西?怎得是扁扁的这么丑?”李玲看着崔俊放在地上的东西嫌弃不已。 “你懂什么?”崔俊不屑与这小丫头斗嘴,只顾着摆弄自己带来的花灯。 “崔俊,这这都是啥?是被驴踩过了还是给哪个雁回楼的小娘坐过了?”柴令武提着自己的花灯鄙夷看着崔俊那四个扁塌塌的玩意。 “莫吵我,等下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啥才叫灯!”崔俊取了些个小小的细蜡烛,一一插在灯座上。 双手拉着花灯边缘的花瓣一提,便将那些原本倒伏着的花瓣给立了起来。 “呀!这灯怎得还会立起来?就像是花开了一般。”李玲惊讶喊了一声,立时又引来自家姐姐们的围观。 四盏花灯全部摆弄好,崔俊便让曾义帮着将里面的蜡烛全点着了。只是瞬间,这里便被蜡烛的光亮照得一片通明。 原本这蜡烛的亮光就比那油灯的绿豆火要亮上不少,更不用说崔俊在每一盏花灯内都安放了五根小小的蜡烛。而且,这灯的花瓣全是用崔俊自制的染色纸所做,每个都是层层叠叠的七彩花瓣,在蜡烛光照之下显得分外鲜艳。 “来来来,拿上自个的花灯去放,咱四个全是今晚长安城里最靓的崽!”崔俊当先捧了自己的花灯,在上面写了自己的愿景来到龙首渠边,将花灯放了出去。 李恪与李泰紧跟其后,只有那李玲看着比自己脑袋还大两圈的花灯干着急。这玩意崔俊做那么老大的,自己怎么拿得了? “玲儿,姐姐帮你拿过去,等下你推它离开岸边便算是你放的了。”兰陵公主丽贞前来帮着李玲放灯。只是那如秋水般的眼睛,却是一直在往崔俊身上瞟。 花灯上,李丽贞提笔写下一首诗:同生今世亦前缘,同尽沧桑一梦间;往事不堪回首论,放生池畔忆前愆。 四盏花灯入渠,如四颗星辰顺着水流往下游而去。明亮的烛火,将七彩的花瓣映得通明。 这番景象自是引得四周路人惊叹,如此明亮的花灯着实少见。 “小气鬼,明天你在家吗?”李玲跑去拉着崔俊的衣角问。 “明天我要去陆德明老先生的府上拜师。”崔俊低头看李玲,这丫头不知何时又拿了块鸡蛋饼在吃。 “哦,那你后天在家吗?”李玲眨着眼问崔俊。 “应该在的。”崔俊看她的模样,心中猜测着小妮子准是又馋吃食了。 “哦。”李玲应了声,转头对着几个公主的方向喊道:“丽贞姐姐,崔俊说他后天有空!” “那啥?你说啥?不是你要来我家蹭吃蹭喝的吗?”崔俊看着李玲傻眼。 公主们的方向传出一阵嘻嘻哈哈的哄笑声,李丽贞低着头,拿背对着崔俊的方向,急速往姐妹堆里躲去。 “崔俊,老实交代,你是啥时候和我家十二妹子勾搭上的?”李泰坏笑着勾上崔俊的脖子,那条胖乎乎的手臂着实有力。 “我咋知道?你这用词怎这么难听?啥叫勾搭不勾搭的,她可是你妹子啊。”崔俊奋力挣脱李泰的环首杀,梗着脖子道:“肯定是你家十二妹子仰慕我的才华,才让玲儿妹子来打听的。” “呸,小气鬼,你就做菜好吃,没、有、才、华!”李玲扮个鬼脸,逃去姐姐们那里。 “有本事你以后别来我府里蹭吃蹭喝的!”崔俊可不惯着李玲,这小丫头太无法无天了。 看着李玲跑进公主堆里,崔俊才转头对着李恪等一众纨绔们道:“各位,我明日还要去陆师处行拜师礼,且先告辞回家准备则个。小弟便先告辞了。” “别啊!今晚好不容易才不宵禁了,咱可得好好聚聚!”秦阙道上前拦住崔俊不让走。 “秦阙道,你丫的真不想喝我酿的酒了?”崔俊坏笑着一把推开秦阙道。 “喂喂,把话说清楚。那酒何时再能给我尝尝?”秦阙道比崔俊高了不止一头,被他一推便主动让开了道,全是因为崔俊话里的意思。 “你猜,猜到了就有得喝了。”崔俊留下句话,自是潇洒离去。 三花马矮脚马拉着车,慢悠悠走在长安的街头,曾义驾着马车回头问崔俊:“少爷,现下是送你去雁回楼睡花魁吗?” 第57章 窈娘出走,崔俊拜师 马车中的崔俊闻言,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应道:“回府,咱们直接回府。我还小呢,睡什么花魁?” 这曾义怎就满嘴跑起了火车?这事能公开说嘛?你看看我身边的三个小侍女,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咋就这么怪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窈娘在台上唱多想还小时,那声音、那神情真的是勾人魂魄呢。 不知不觉得,崔俊靠在秋月怀里便哼起了这首歌。哼着哼着,就睡着了。今天的脑细胞死的有点多,崔俊感觉很疲惫。 崔府此时正在忙碌着,崔俊一举夺得诗状元的事情以及拜师陆德明的消息早已传回。崔明德拉着王氏急匆匆来到祠堂焚香叩谢祖宗保佑。紧接着便是张罗着,为崔俊准备第二日的拜师礼。 只是没过多久,崔俊在花魁大会上一掷千金打赏雁回楼花魁的事情,也被传到府里,崔明德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只等着崔俊这个小王八蛋回来,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好在有王氏在一旁劝慰,只说崔俊少年意气,百两黄金与诗状元的名头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加之连陆德明这般的大儒都愿意放下身段来收崔俊当弟子,这些微末小事不必计较。若是今晚将崔俊打坏了,明日的拜师礼还要不要行? 崔明德虽是气不过,但是权衡利弊之下,也只能选择暂时忍下这口气。 崔俊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的,回府之后并未醒来,而是由曾义抱上床的。崔明德见儿子并未在花魁处留宿,心中的气也是消了大半。只看了看崔俊,便去继续操办拜师的礼物了。 而此时雁回楼内,那帮子纨绔放完花灯又去而复返。虽说没了花魁作伴,却不妨碍他们与自己相好的小娘寻欢。 而窈娘的房内突然多了一人出来。此人身材健硕衣着朴素,国字方脸剑眉星目。两人对坐在一案前,案上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并不明亮。 “这些年,苦了你们两个了。”男子眼角似有泪光,声音压得极低。 “屠叔,我们两个不苦。”窈娘轻声道:“只是筹划已久的事情却被崔俊给坏了,真有些不甘心。” “既然计划不能成,你等下便带上采儿,先离开这里再说。”男子虽有不甘却也无奈:“那崔俊坏了我们多年的谋划,等你们离开长安,我便去宰了他。” “屠叔……”窈娘伸手握住男人的手道:“那崔俊只是无心之举,你切莫冲动。今次若是没有他,我依然见不到李世民,也勾不住他的人。这崔俊虽有纨绔之名,实则为人正直。我们要杀的是李渊和李世民,与那崔俊却无干系。等我们离开长安之后,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报仇。” “也罢,你怎么说都好。”男子没有坚持:“当年义兄救我一命,在那时我就已经发誓我这条命便是你李家的。你能喊我一声叔,我屠海便是知足了的。” 对于屠海来说,李家是他的恩人,眼前的姐妹是他结义兄长留下的骨血,是他能舍命去护着的亲人。 “屠叔,你且先在我房里等等,我去把小妹叫来。现在楼里人太多,等凌晨时分我们再走。”窈娘与屠海说完,起身去找采儿。 两姐妹所住的地方相距并不算远,只片刻功夫,采儿便被窈娘带来。 依稀记得自己来到雁回楼时只不过六岁,采儿也只有三岁多。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站在金娘子面前。 当日寒雪纷纷,两人冻得瑟瑟发抖。金娘子只说了一句:“好生养着,日后兴许能成两个花魁。” 那时父亲战死,家族被唐军所杀灭。父亲在城破之前托孤屠海,依仗着屠海的高强武功与数十名精锐老卒,才得以带着两姐妹杀出重围。 其后,几人历经艰辛来到长安。那时的她,便在心里埋下了为自己父亲和宗族报仇的种子。李渊和李世民都该死! 随着夜深,雁回楼也从喧闹归于安静。虽说还有些许人进进出出,但也只寥寥几人。看门的小厮早已犯困,如磕头虫般打着盹。除了听到铜板掉在地上的声音才会睁眼去捡之外,便是亲娘老子路过,都不愿意睁眼去瞧。 楼上下来三人,领头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俊俏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壮实的仆人。三人缓步出了雁回楼,并无人问询。 三人上了辆马车,壮汉一抖缰绳喝了声“驾”,健壮的黑马打了声响鼻,迈开四蹄往西门而去。再有一会儿,长安城门便会开启。 金色的朝阳初升,长安四门大开。早已等候着的人流往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有人是进城讨生活的,有人是去远方谋出路的。车行人走,好不热闹。 一辆马车的后帘悄悄掀开一角,正有人透过缝隙看着身后渐行渐远高大城墙:“我又哼着在梦里的那首歌……” 轻轻的歌谣声响起,那是怎样的心情? 崔俊一早起身,洗漱之后便喊着来福过来。今天可是拜师的大日子,崔俊可得好好准备。 只是才推开门,便见到崔明德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 “爹,你咋这么早就来了?”崔俊忙行礼问安。 “昨个儿你可是出了老大的风头,这般重要的事情也不回来知会一声。若不是有人来报,我看你今天怎么应付!”崔明德板着脸,语气生硬。 “孩儿知错,这就去准备拜师礼。”崔俊告了声罪便要离开。 “站住!”崔明德喊住崔俊:“六礼束修的拜师礼我都给你备好了,你再去找一件琉璃出来便可。” “孩儿过会儿就去。”崔俊应了声,却站着没动。 崔明德看看崔俊这模样,知道这小子的古怪脾气又来了。便“哼”一声,离开小院。 崔俊见崔明德走了,立时跑去关了院门。这才忙不迭去耳房里找了个琉璃花生出来,用木盒子装好。又取一坛子蒸馏酒,喊上来福帮着搬去外面。 还是那匹矮脚三花马,拉着马车,车上坐了崔俊和崔明德。里面还放着所谓的六礼束修。 “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肉条,这古人也喜欢玩谐音梗啊。”崔俊小声嘀咕着。 崔明德自是听不懂崔俊说的什么谐音梗,拉着崔俊的小手便开始给他讲解拜师的礼节。 及至陆德明的住处,崔俊便见到不少人已经在外等候着。其中有自己认识的,更有许多自己不认识的。李恪早已到了,远远地就和崔俊招着手。 而自己的老爹崔明德,却是屁颠颠跑去与那些大人物见礼寒暄。一口这个公、那个伯的听得崔俊都头晕。 崔俊自是与相熟的人混在一起,聊天打屁熬时间。在路上,崔明德便已经告知崔俊,拜师也是要讲究时间的。如拜师这般的大事情,必须选在吉时。 到底啥时候是吉时,崔俊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陆德明门口站累了蹲下,蹲累了又站起了好几趟,那紧闭的大门才在一声:“吉时已到,请诸公入内。”的喊声中缓缓打开。 崔俊忙整理一下衣衫,随着崔明德一起入内。李恪在后小声说了些安慰的话语,让崔俊千万别紧张。 陆德明的住所不大,两进的小院内早已摆上香案,布置妥当。 崔俊依照崔明德给他讲得礼仪,上前行三拜之礼。送上六礼束修,陆德明乐呵呵接过,回赠一卷《论语》。两人改口互称师尊、爱徒,这礼便是成了。 不过,崔俊抬手间,一只剔透的玻璃花生便被塞到陆德明的手里:“师尊,这是长生果,徒儿愿师尊长生不老。” “哈哈哈,爱徒有心了。这好彩头为师便不客气咯。”陆德明很开心,这崔俊机灵懂事,很给自己长面子。这么大一件琉璃长生果,比皇家出手还要阔绰。 “师尊,这是我给您准备的好酒,您没事就尝尝,活血提神。”崔俊有送上美酒一坛:“这酒孔夫子喝过一盏,赞不绝口呢。” “好好好,等下收徒宴上便喝。”陆德明让人接了酒坛,自去接受来宾的祝贺。院内自有人收拾妥当,摆上案几便开始了收徒宴。 宴会上的菜肴简单,但是这酒却是极好的。崔俊的蒸馏酒不说其它,单单就是度数与香味,便是这个时代所无法比拟的。 第58章 金娘子寻人,崔俊自闭 今天来的大多是文臣,自有自家的孩子跟来。而这帮人当中多有昨日参加过诗会的。虽说当日喝到这酒的人不多,但这酒的名声早已外扬。现下人人都有份能尝到一盏,众人皆是欣喜。 宴会散去,崔俊便催着陆德明搬家。就在刚才,崔俊已经向崔明德说过自己的打算,想将陆德明接到府里去住。崔明德对此,自是满口答应。家里能有个大儒住着,这便是自家的荣耀。 陆德明的东西多是书籍,自身的物品却是不多。这些书籍足足装了三车才被运完。而陆德明不管其他,只等书籍全部装完了车,才跟着一起往崔府而去。 崔俊的小院内已无多余的房间给陆德明居住,崔明德将老先生安排在原先崔士元的院中。陆德明自有两个仆人跟着,倒是不用崔府再额外安排人手。今天是拜师的第一天,照规矩,崔俊在陆德明安顿好之后,便去听了第一次课。 老先生遵礼,每次开课必定焚香,先拜了孔圣后才会开始。今日他主要是摸摸崔俊的底子,看看他对四书五经掌握的如何。 这一番问答,陆德明愈发欣喜。崔俊依靠着今世超强的记忆力,也能对答如流。虽有微末错漏,但也算得是天才般的人物了。 按下此处细枝末节不表,但说今日的雁回楼内,却已是闹翻了天。 新晋花魁窈娘与其妹采儿双双失踪,这等大事绝非寻常。金娘子派了贴身的六俾逐一排查,却无一人知晓窈娘与采儿的行踪。 她俩个的住所也被查过,一应事物俱全,也未见异常的痕迹。金娘子自查无果之后,便只得让人去万年县衙报案。 如此作为虽是有些丢人,但是也正好能给雁回楼一个说辞。免得有人脑子犯浑前来滋事。 “青衣,你去下崔俊处,将窈娘失踪的事情告知与他。”金娘子紧锁愁眉道:“紫衣,你去给宫里送个消息,让里面哪位也帮着想想办法。” 两名婢子各自应了声,分头前去办事。出了雁回楼,青衣的心情却是不怎么好。 她不知道崔俊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昨天刚说了要帮两人赎身,转眼间两人便悄无声息地神秘失踪。这对崔俊的打击必定不小,崔俊立刻翻脸都有可能。 几次短暂地接触下来,青衣对于崔俊是有些好感的。她可不想因为此事,崔俊与她雁回楼断了往来。只是这事儿要瞒也瞒不住,若是现在瞒着崔俊,等哪天崔俊取了雁回楼要见窈娘,也会露馅儿。到时,崔俊的火气怕是会更大。 硬着头皮来到崔府,里面确实好不热闹。就连看门的门子,都是面带喜色。青衣上前说了来意,门子便跑去通报。 闻是青衣来了,崔俊忙去迎。这女子可是个高手,崔俊怕怠慢了惹她不高兴,以后找自己的麻烦。 远远便见到在门口等着的青衣,崔俊上前热情招呼,却见情义拉着脸没有丝毫的笑意。 “姐姐这是怎的了?怎一脸不高兴地样子?”崔俊发问。 “我家娘子要我来知会崔公子,今日发现窈娘与采儿失踪了,遍寻半日也不见踪影。”青衣说罢,便见崔俊震惊的失魂样子。 “怎的就失踪了?你们仔细找了没?”崔俊急问。 “找了,都找遍了。我们几个在长安街上寻了许久也没见人。现下已经报了万年县衙,或许会有消息。”青衣忙把今日寻窈娘的经过说了。 “许是我与她们无缘。”崔俊叹口气,自己万分期待的那啥培养计划宣告完球。 崔俊没有生气,也没有大发雷霆,这点让青衣有些意外。按理说,崔俊肯为两人用千两黄金去赎身,足见崔俊有多喜欢窈娘两姐妹。但是眼下崔俊却是如此轻松的放下,不合常理。 “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便请姐姐回去。”崔俊说罢,不等青衣砍口,转身便走。 挺喜庆的一天,却被这女人的一个坏消息给弄坏了心情,崔俊不生气绝不可能。 崔俊把自己关在耳房内不出来,心情郁闷之下,连晚饭都未出来吃。 曾义悄悄拉过柳忠问道:“小主子为那花魁弄得不思茶饭,老哥可有啥法子帮帮他?” 柳忠皱着眉道:“且等晚上,等夜深了我去探探消息。兴许司衙里面有人能得点线索。” “白天不能去?我怕小主子给饿坏了。”曾义想让柳忠现在就去。 他心里担心崔俊是真的,想要为崔俊分忧也是真的。但是最急迫的,还是想着让崔俊心情好起来,与他商量安排自己女人的事情。 柳忠有些诧异地看看曾义:“老头子认识你有十七八年了,除了窑姐,还没见你对谁如此上过心。说说,到底有啥目的?” 曾义抬手摸了下鼻子道:“就是担心小少爷心情不好会耽误酿酒,余的也没其他的了。” 柳忠摆摆手不屑道:“打住,你这撒谎就爱摸鼻子的习惯老头子可没忘。反正这消息得等晚了才能去打听,去早了,司衙里连个鬼都没有。” 曾义眼见柳忠没有回旋的余地,自知多言也是废话,便在竹林下找一处地方坐了纳凉,静候着天黑。 崔俊一整晚都没再出过耳房,郁闷的他早就在里面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后,除了一身的酒气和汗臭味儿之外,整个胃都烧得难受。 喝了点稀粥,崔俊泡在浴桶里痛快洗了把澡。窈娘姐妹的事情也被他在心里按下,埋了起来。人嘛,向前看才是正解。没了窈娘和采儿,咱还有秋月这小美人坯子不是? 喊上曾义,两人一同骑马外出。崔俊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万物皆可求,唯独人与事不可勉强。两骑并驾齐驱,同往外城而去。崔俊在曾义的引导下专往丘陵深处去探寻。 两人时不时会下马去探,多是曾义在各处挖着坑,崔俊检查着挖出来的土。若是有了发现,崔俊便会拿出随身带着的纸记下。 一连十余座高低不一的土丘被两人查过之后,崔俊才喊着曾义回去。在半道上,曾义见着有野兔,便顺手打了几只。崔俊也乐得有此收获,回去正好用大酱抹了烤来吃。 第59章 一只白兔,惹哭李玲 入城之后,两人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了牙行,找里面的人询问那些丘陵土丘的归属。一查之下,却都是无主之地,崔俊便立刻要曾义回去取钱,将靠在一起的两座土丘与周围的空地全都买下。 崔俊此时的想法便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发财还必须得靠自己。那两座小丘高不过二十余丈,方圆不过一里之地。现时地册上的标注是属于荒山一类,没有什么经济价值。连着周围的土地一亩才不过一贯钱。按照崔俊目前的财力,直接给他干下一千亩地来。 这时候的土地可不像后世,只要你买下来了,那便是实打实的私有财产,父死子继,只要你家还有个子嗣在,那便一直是你家族的私有财产。当然,该缴的税,你一文钱都别想逃。 等到曾义将钱取来,牙行清点无误,便出具了契书。这一千亩地全部归在崔俊自己的名下。 “少爷,咱买这等荒地有何用?”曾义在回去的路上问崔俊。 “这里面可有着好东西。”崔俊卖了个关子:“等过阵子你自会知晓。” 见崔俊不愿告知,曾义也不好追问,自跟着回府。下午时分,青衣又来,这回送来了一车子铜钱,足足六千余贯。崔俊收了,又给青衣几件玻璃制品,请金娘子代卖。 柳忠自凌晨时分离开,回来时却已是入夜。曾义见其面色凝重,心知坑顶没啥好消息,便等院中的人全睡了才去找柳忠单独问。柳忠带来的消息,确实不怎么好。 “司衙那边查了,雁回楼的花魁姐妹应该是与一姓屠的男子一同离开的。”柳忠面色凝重看着曾义。 “姓屠?!”曾义猛然间惊道:“难道是当年李密那厮的亲卫统领?” 柳忠点点头:“司衙里的人见过此人去找过程咬金、秦琼等人。原本以为这人会在茶南闹些事情出来,但只见他常出入雁回楼,一坐就是一天。没想到这人昨夜与两个公子一早便离开了长安。想来这两个公子哥便是那花魁姐妹乔装改扮的了。” “此时却是棘手,”曾义道:“老哥打听来的消息暂时还是莫要告知小少爷,免得他又犯浑……” “你这话是何意?小少爷怎得又犯浑了?”柳忠问道。 曾义便将今天崔俊带他去城外买地的事情与柳忠说了,拿个几千贯钱去买那些个荒山野林的,不是犯浑又会是什么? “这钱又不是你的,你操的哪门子心?少爷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柳忠说罢便赶曾义离开,他老人家的酒瘾犯了,又得去耳房里面偷酒了。 曾义有个相好的,他是知道的。这两人黏黏糊糊的已经处了好几年,曾义的钱几乎全都砸在了这女人身上。虽说女人是个窑姐,但是耐不住曾义喜欢。这时的唐人对这种事却是不甚在意的,只要能从良,前事便是不去追究的。 此时已经快到了黄昏,却见李恪、李泰带着李丽贞与李玲一同前来。崔俊见此自是摇头,这帮着皇家的崽子又来骗吃骗喝了。 小丫头李玲最是活泼,来了也不与崔俊打招呼,只看院里多了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白芷,便跑去拉着她一起嬉戏。 李恪与李泰两人并未急着上前,而是让那兰陵公主李丽贞先去与房俊说说话。那李丽贞虽是年长几岁却生性腼腆,扭捏着不知如何开口。 崔俊见了,便大方上前:“崔俊见过兰陵公主。” “崔公子不必多礼,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了。”有了崔俊先一步开口,李丽贞的应答很是得体。 “公主能来我这小院,是我的福份,哪有打扰一说?”崔俊请几人去屋里坐着,并不理睬李恪与李泰。 这不免让李恪与李泰两人心生不满,直说崔俊见色忘义。 “你两个就少说两句,今个来我这里准保又是来骗吃骗喝的。”崔俊抱怨:“怎得今个儿两手空空不带着食材?我这里可没大鹅。” “俊哥,来你这里吃啥的都比宫里做得香,只要是你下厨,我几个不挑的。”李泰嘿嘿笑说着,但一双眼睛却早已瞟向屋角的大酒坛子。 “崔公子这屋里的布置倒是新奇,四周门窗都是用纱罩了,不知何意?”李丽贞看着屋里的摆设,总觉多有新奇。 “这是纱窗,防蚊子用的。”崔俊答道:“有了这纱门、纱窗,蚊虫不得入,又能透风。” “十二妹,前些日子拿给你用的蚊香也是崔俊弄出来的,且不说这味道好不好闻,单单就是这驱蚊的效力,可是比檀香都要好。”李恪在旁介绍起了崔俊做过的一些东西。 李丽贞越听,心中越是惊诧。怪不得自家两个哥哥与小妹常常要跑来找崔俊,敢情不全都是为了吃的。 李丽质对于崔俊越发好奇起来,不时打听些感兴趣的东西。从鹅毛笔到肥皂等等,甚至于崔俊屋里的木架都被她仔细研究了一番。 一旁有着李恪与李泰两人不时插科打诨说些趣事,几人相谈倒是相欢。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崔俊便喊着要曾义去把今天打来的野兔给洗剥干净。 曾义应了声便去,但没多久,便听到小院内有哭声传出,原是曾义这憨货竟然在小院竹林内现场剥起了兔子皮,而这一幕正巧被与白芷一起玩耍的李玲看到。 小丫头当时便被吓到,正要躲开时,却发现有只白兔未死。小丫头同情心立时泛滥,壮着胆子便去曾义身边抢救小白兔。 曾义乃是个武夫、粗人,感觉身后有异动,本能地便挥手去挡。虽说紧接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是个小丫头,立刻收力回撤,但是手上沾染的血沫子却是直接甩了几滴出去,正好溅在李林的脸上。 小丫头先是一愣,随即一抹自己的脸,手掌上赫然便是几道血印子,这下李玲以为自己受伤破了相,立时嚎啕。 崔俊几人连忙跑出来看,却是怎么都哄不好这小丫头片子。 第60章 崔俊醉酒,本家上门 单只那李玲的哭声便听得崔俊心烦不已,莫要说还掺杂着李恪几人哄李玲的安慰声。 “干嚎个什么劲?!”崔俊突然出声喝道:“有啥条件直接说!若要胡搅蛮缠的,现在就走,以后也别来我处!” “噶”李玲的哭声顿时止住,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崔俊:“真的,啥要求都能提?” “别啰嗦,先说来听。”崔俊皱着眉道。只是他心里却在冷笑:“就知道你丫的在等着讹人,要是敢狮子大开口的,看我怎收拾你!” “小气鬼,你不要杀那只小白兔,把它给我养着好不好?”李玲眨着大眼睛看着崔俊,满脸都是希冀。 “就这个要求?”崔俊有些惊讶。他怎么都没想到李玲苦恼半天竟然只为了要这只小兔子。 “嗯嗯”李玲用力点了点头,就等着崔俊答应。当然,他还做好了第二手准备,要是崔俊敢说个不字,自己就继续嚎! 崔俊一拍脑门,有些无奈地挥挥手:“拿去拿去,还以为是啥要求呢,不就是只兔子吗?” 李玲闻言高兴不已,也不顾得那只白兔身上沾了不少泥,一把抱起就搂在怀里。 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去,便迎来了崔俊大显身手的时候。六七只洗剥干净的兔子被泡在梨子酒内,一只陶缸内铺了些木炭,刷上酱料的兔子一只只挂在里面,盖上盖子用炭火慢慢慢熏烤。 边上的泥炉,崔俊炒着葵菜,边上还有些个韭菜等下便要用肉丝一起炒。顺带着再做一碗蛋花汤,撒上些小葱放一勺子猪油,那便可以开饭了。 食物的香气在小院中四溢,四张案几合在一处,几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美食。梨子酒是个好东西,喝着也不觉得腻,更感觉不到酒精已经慢慢上头。 或许是今天多了个李丽贞,与崔俊聊得投机。又或许是李玲得了小白兔,不再吵闹。崔俊几人频频举杯,这酒便喝多了。 等到崔俊感觉喝多了之时,李恪与李泰两个早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李丽贞以手支额,伏在案几上大口喘着气。 崔俊晃晃悠悠起了身,指着李泰与李恪道:“丽、丽贞,你看这两个,像不像两只、两只大虾米?” “嗯嗯”李丽贞小声应着,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 “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崔俊晃着身子便来到李丽贞身边,伸手要去扶她起来时,却是一阵酒意上头,眼前一花,便栽了下去。 只听嘤咛一声,崔俊自是将面前的李丽贞给扑倒在地。温香软玉的身子带着特有的芬芳,恼得崔俊紧紧搂住了眼前的人儿。 “呀!小气鬼!你和我十二姐在干啥呢?!”一声喊,如当头凉水浇下,让崔俊的头脑清醒了过来。忙不迭便放开了李丽贞,撑着身子要起。 只是这身子怎么着都不听使唤,手也不知撑在哪里,惹得李丽贞只喊疼。好在秋月和翠环及时赶来,才将崔俊拉起。 “对不住……啊,我家地方小,你们要睡……就只能……睡地上了。”崔俊晃着身子指着地上几人道:“给他们……加、加床被子,加……被子。” 崔俊在这里与皇子公主们喝得大醉,而崔府却是迎来了不速之客。 崔府的府门大开,崔明德与王氏亲自出府相迎:“大哥怎的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小弟好早做准备,款待大哥。” 崔明德的大哥崔明仁嫌弃地一拂衣袖道:“不用,先去里面,免得在外面丢了我清河崔家的脸面。” 崔明德不知所以,但也不敢多问,自领着一行十余人入府。崔明仁大刺刺坐在厅堂主座,而崔明德与王氏则是只能站在下手的位置。 “明德。”崔明仁入座,还不等人奉茶便开口喊崔明德。 “大哥有何吩咐?”崔明德上前一步问道。 崔明仁鄙夷地看了眼崔明德才道:“你被罢官的事情爹爹已经知道了。今天我来就是通知你一下,这宅子崔家要在两天后收回,得给你咱三弟腾地方。你们就在今明两日立刻搬了走。” “什么?!这宅子不让我们住了?”崔明德闻言震惊非常。 崔明仁点点头,捋须道:“爹爹已经给宫里稍了话,你的位置会让三弟去做。你这次擅自搞出来的事情崔家没义务帮你擦屁股。爹说你在朝里这几年也为咱家里出了不少力,这宅子里的东西你喜欢什么尽管可在这两天带走。” 崔明德闻听此言,心中充斥着怒火。自己辛苦这半辈子为崔家某事,现在却被一脚踢开。虽说自己是庶出、是旁支,但是自己就不是崔长存亲身的吗? “多谢崔家的恩典,两日内我崔明德搬离此处!”崔明德双拳紧握,并不行礼,转身拉上王氏就要走。 岂料王氏一甩手,甩开崔明德,指着崔明仁道:“你清河崔家莫要欺人太甚!我琅琊王氏也不是好惹的!今个儿你们把事情做绝了,以后莫要再想与我琅琊王氏谈合作!” “弟妹,琅琊王氏还没到让女人主事的时候。”崔明仁不屑道:“你家既然能让你嫁给崔家一个庶出子,你在王家,哪里还有说得上话的资格?我们崔家的事情,你还是少管为妙。” “你、你……”王氏气急,却又无法反驳,她这琅琊王氏的身份拿出去唬唬外人倒也罢了,但是想要唬住崔明仁这般的人物,却是毫无用处。 “走,莫要与他啰嗦。”崔明德再次拉住王氏的手愤然而去。 崔明仁见两人离去,不屑道:“书呆子一个,还真把自己当我崔家的继承人了吗?” 眼见此处已无事,崔明仁对着自己带来的几人道:“你们几个留在这里盯紧了,崔明德带什么东西出去,都给我好好记下。” “诺!”几人躬身应诺,送崔明仁离去。 崔俊第二日醒来,只觉头痛欲裂。睁眼看看周围,感觉什么东西都在围着自己打转。而且胸口处似有重物压身,连喘气都费力。 第61章 睡了个素觉,没沾上荤腥 好在身上力气已经恢复,崔俊便去胸口处推,想要把身上压着的东西给推开。只是入手的感觉,却如一团乱糟糟的丝线一般,不知是什么玩意。 感觉到奇怪的崔俊抬头看去,入眼的,却是一头松散的乌发。不知是何人竟然枕着自己的胸口睡了一夜。 “诶呀!”崔俊当时心里就是一惊,忙用力撑着身子坐起。那团乌发随着崔俊的起身,滑在一旁,一袭水蓝色的衣裙映入崔俊眼中。这不是兰陵公主李丽贞还能是谁? 嘤咛一声,李丽贞也懵懵懂懂醒来,抚着额头换个姿势仰躺在崔俊小腹处。只是没过多久,李丽贞便发觉了异样,这里可不是她的闺房。 心中惊惧,李丽贞豁地坐起身来,但见一旁的崔俊正傻愣愣看着自己。瞬间,红霞布上李丽贞的面颊。 不曾想,自己昨晚的“枕头”竟然是崔俊。而且,自己根本不记得是怎么爬上崔俊身上的。 “那个……”李丽贞不知如何开口。堂堂皇室公主,夜不归宿也倒罢了,竟然还喝醉了与一陌生男子睡了一晚,实在有些不妥。 “别多想,我们睡得是素的,没沾上半点的荤腥!”崔俊解释着,立刻起身。 “什么叫素的?睡觉还分荤素?”李丽贞不解。 “你、你别多问,我叫人伺候你洗漱去。”崔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看不远处还在睡着的李恪与李泰两人,急急忙去喊秋月、翠环两人起来。 “你们昨晚怎不把我扶床上睡去?”在两个小侍女起身时,崔俊小声问她们。 “扶了呀。”翠环不解问道:“昨晚上我们两个扶了少爷上床歇息,又按着吩咐给两位皇子和公主加了被子才回来就寝的。” “翠环说的没错,大公主睡在外面,小公主非要跟着白芷睡一起。呶,她就在那里。”一旁的秋月言罢,指了指里面的小床:“小公主身上脏了,还是我帮着她沐浴的。” 崔俊忙过去看,果真见到李玲和白芷两个小人儿正睡得香甜。 “算了算了,快些去帮着兰陵公主洗漱。特别是那头发,你们会弄吗?”崔俊觉得没必要再去就纠结自己怎么下的床,李丽贞又是怎么趴到自己胸口睡得。反正大家都喝断片了,用不着再去探究。 “我和徐妈妈学过一些宫里畔的发样,我去试试。要是不行,便只有找徐妈妈或是主母来弄了。”翠环大大方方在崔俊面前穿衣,毫不避讳自己的贴身薄纱衣内毫无遮挡。 “可不敢告诉我娘或是旁人知道!”崔俊瞪了眼翠环道:“快些收拾好了出来。” 崔俊可不敢看这么刺激的场面,吩咐完了便立刻走了出去。 “公主殿下稍待片刻,我先去弄些个早食。”崔俊说罢便飞也似地逃了,这里不能待着,越待越尴尬。 李丽贞脸上的红潮还未退去,见崔俊如逃命般离开,却感觉到滑稽,掩嘴偷笑了一会儿,便见到崔府的两个丫鬟前来伺候。 随着李玲的醒来,崔俊的两个小侍女编得手忙脚乱起来。小姑娘一起来,便“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不但分出了秋月去帮着她洗漱,就连带着李恪与李泰也被吵醒。这下可好,崔俊不但要负责做早餐,还得给两位皇子打洗脸水、哝盐碳漱口。 “以后可不能让外人在这里过夜了,除非他们自己带着丫鬟仆役过来。”崔俊在心里定下了一条规矩:“特别是长大了的漂亮公主!” 几人正在用餐,崔明德便与王氏一同前来。他们原本昨晚便要来找崔俊通知他搬家的事情,但是碍于皇子与公主在,两人便只得将事情押到现在。 只是进院后便见到两位皇子与公主正在用膳,心中便是一惊。皇子夜不归宿倒还罢了,怎么连公主也未离开?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李世民又要在他崔明德头上加一条罪状了。 顾不得崔俊的阳春面才吃到一半,崔明德便将之拉到一旁的角落。 “公主昨夜在你屋里过得夜?”王氏抢着先问。 “是啊,皇子和公主都在我屋里过得夜。”崔俊老老实实回答,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虽说李丽贞到现在也没和旁人说两人枕胸同眠的事情,但是崔俊心里总是有点像做贼似的不放心。 “你……”崔明德看着崔俊面色凝重地问道:“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没没!我们都是分开睡得,李玲跟着白芷一起睡,李丽贞、李丽贞跟着他两个哥哥一块睡得,我就一个人睡得。”崔俊回答时稍稍打了个隔愣,那是吹牛造成的。 好在崔明德与王氏不是那种腹黑之人,根本没在意这种小细节。两人让崔俊尽快将皇子公主们送走,又将家族要自己搬离的事情一并告知。 “怎么?这府邸还不是我们家的?”崔俊听了这话有些傻眼。感情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地方,产权竟然不归自家所有。 “长安的房价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这般的府邸我和你娘自然是买不起的。”催命的苦笑道:“好在我让你大哥在外买了宅子,虽是不大,但暂时挤挤还是可以的。” “大哥家这么小的地方我们住着就很挤了,家里的仆人啥的这许多人,怎么住?”崔俊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些仆人丫鬟莫非也不属于崔家的? “这倒不必担心,仆人大多不是我们买下的。跟不过去多少人。”崔明德的话让崔俊的心沉了下去。 看看那几个还在远离忙碌的身影,崔俊急问:“那我院里的人呢?秋月、翠环、来福、旺财、徐妈妈、柳忠和曾义呢?还有咱院里的老医师、木匠头子和铁匠他们……” 崔明德摆摆手,道:“你说的这几个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莫要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崔俊拍拍心口,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与二老商量了一阵,崔俊便急匆匆去和李恪几人说了此事。请几人见谅,早些离开回宫。 第62章 众纨绔帮忙,搬家变拆家 崔俊的言辞中多有愤慨之情。李恪听了也是眉头紧皱,他心里的正义感跟着次爆棚。 “俊哥!这事你家的本家也太不地道了,就这点时间哪能搬出去多少东西?摆明了就是想占你们便宜嘛。”李恪愤愤然,心中打定主意要帮忙。 “三哥,咱现在就回去,多派些人手与车马过来帮着俊哥搬家可好?”李泰嚼着嘴里的荷包蛋出主意。 “自当如此!”李恪起身道:“都别吃了,快些回去派人过来帮忙。还有,李泰你等下去和兄弟们说一声,想要再喝到崔俊美酒的,全特么自己带人过来帮忙!咱把声势弄大些,给清河崔氏看看咱俊哥的后台!” “好嘞!我这就先去了!”李泰放下碗便跑,这种能出风头的事情他最起劲儿。 崔俊听着李恪的话,心里也是乐开了花。正好给本家这种势利眼好好瞧瞧咱家的实力。 若是崔俊不想搬,只需得找他们谈价,按着自己所有的钱财,买下这处宅邸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如此做了却是平白给了本家一个敲诈的机会。有得如此,还不如自己爽气搬走,绝不低头! 更何况自己手里可是刚买了那么多地,抓紧些建了房子便搬过去住着,不用与大哥一家子人挤在一起。等蝗灾的事情一过,那便要将那处地方建成大唐产值第一的庄子。 李丽贞也说要派些人手过来帮崔俊,但是却被李恪拦下。只说这样会引人揣测,除非李丽贞想嫁给崔俊。这下,可是臊红了李丽贞的俏脸,拉着李玲便走。 小白芷一见李玲要走,忙将装了笼子小白兔送过去。这惺惺相惜的模样却是像极了两个亲姐妹。 崔俊送走几人,立刻返回自己的小院开始收拾。丫鬟们去收拾细软,来福、柳忠和曾义则是跟着崔俊在耳房内拆除铁炉与蒸馏设备。这些玩意可不能留在这里,简简单单的构造,很快便会被有心人所掌握。 当初安装这些玩意时崔俊可是花了不少的力气,只是现在有着曾义、柳忠和;来福帮忙,拆卸起来倒是简单。 一个时辰之后,大唐长安的纨绔们群起而动,个个带着家丁、备着马车前来崔府。一个个喊着崔俊兄弟长、崔俊兄弟短的,咋咋呼呼便指挥着下人们去府里搬东西。一时间,崔府周围便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连着那准备去找崔明仁的人也被堵在里面,进出不得。 崔明德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大的场面,一众小纨绔们见了他一口一个世伯好,把个崔明德乐得嘴都合不拢。在官场这许多的时间,也就崔俊拜师陆德明与今天,让他感到风光无限。 还有那陆德明,自从听到崔家的本家要求崔明德一家搬离此处府邸之后,便一边骂着清河崔氏不当人,一边麻利收拾自己的东西。好在老夫子才刚刚来此没几日,许多东西都未拆开,只需原样装了车,便好带走。 有了人手,这家搬得那叫一个快,值钱的金银细软,崔家自会有人跟着一起往崔士元家里送。余的家具什么的,便是由着这些个纨绔自行装车走。 只是崔家东西虽多,但也架不住纨绔更多,晚到的程家六兄弟带着十二辆大车与近百个丁壮在崔府里急得头头转。 “你们几个怎得才来?”李恪有些不乐意道:“今个要是装不了东西,可不算你们帮忙来着。” “三皇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还不是想多准备些车马人手,这才来迟了吗?怎得不算我等兄弟帮忙?”程处默急道,这崔俊的好酒他可是馋到不行的。 “我不管,今个必须装了车运到崔家新宅子才行,至于装什么,你们自己个看着办!”李恪说罢也不管,只去一旁站着等崔俊收拾完最后的东西便走。 程处默这下可急了,眼睛四处乱瞧之下突然一拍巴掌大哦:“娘的!把府里的树木花草全挖了带走!挖不了的,全给小爷砍了带走!再装不满,给小爷上房揭瓦片!拆门窗!” “好嘞!”一众壮丁和五个弟弟齐声应答,各自找工具就去刨地皮。 “我去!你们这是干啥?搞拆迁吗?”捧着自己院里种出来的那些香料苗木走出来的崔俊傻了眼,这你吗一群膀大腰圆的壮汉奋力挖掘,一株株绿植被装上了马车。 “俊哥儿,莫要管他们。”李恪招手让崔俊过去:“今个就是要给你涨涨威风,让程家这六个憨货把动静搞大,这宅子留给崔家一个不毛之地才好。” “可是我大哥家根本种不下这许多的东西,这不是糟蹋了吗?”崔俊为这些花草树木感到可惜。 “你不是买了地了吗?这些东西全帮你搬去种上,就算死光了也不能留给崔家!”李恪拍着崔俊的肩头到:“等下我看看还有谁来,把这里的瓦片、门窗全给他卸了,到时你也省得再花时间和铜钱去做。” “你咋知道我在外面买了地?”崔俊不解,这事儿他可没与旁人说过,就连崔明德和王氏也是不知晓的。 “哥哥自有门路,你莫要多问。等下先去你那处地界看看,做哥哥的可不能让你受了委屈。”李恪的言行有些与往日间不同。 崔俊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抽了风。但是李恪的做法又非常让崔俊称心,这种如拿刀子扎心的行为实在是解气! 纨绔们热热闹闹干了两个时辰,好好一座崔府便成了一座荒宅。但凡能拆的东西全都被拆走,就连地上铺路砖石也没被放过。除了那几个跟着崔明仁过来监视的人之外,便只剩下原先从崔家本家跟来的仆役、老妈子们。 等到崔明仁得了消息赶过来时,在他眼前的崔府,便只剩下没有门的大门框子了。 待问明缘由,崔明仁气得是七窍生烟,但是心里想想那些纨绔们身后的家长,便浑身起了一阵白毛汗。他崔家还没有和整个朝廷、皇室作对的实力,这口气似乎只能忍了下去。 “去,将此间的事情报知老太爷,同时请他调派钱粮与高手过来,我有大用。”崔明仁说罢脸上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明的不行,那便来暗的! 第63章 众人欢宴,承乾搅局 此时的崔俊,正一脸懵逼地站在自己买的一处山谷中。眼前一群宫装打扮的人正在忙碌布置。一座座挑着竹帘的凉棚摆了老大一圈,还有人正在往一张张案几上摆放着水果、食盒。 一个宫装美人正向着自己走来,腰间悬着一个小小的翠绿琉璃葫芦:“崔公子,搬家这事情丽贞帮不上忙,就在此处设宴,以表心意。” 来人正是与崔俊睡了个素觉的李丽贞,这妮子回去重新装扮了一下,美了许多。 “咋样?我这妹子不错?”李恪在旁用胳膊肘捅了捅崔俊。 “多谢兰陵公主美意,崔俊愧不敢当。”崔俊也不知自己这话说得对不对,但至少不能在美人面前冷了场子。 “崔公子不必挂怀,这只是举手之劳。”李丽贞掩嘴轻笑道:“只是等下要请崔公子这个诗状元作一首诗可好?” “那是自然的,请兰陵公主命题便是。”崔俊连忙应下。人家兄妹弄了这么大的动静帮你撑腰,做首诗又有何妨?再说了,文抄公还会怕没诗抄吗? 待得这边酒宴布置完,一众纨绔也在李泰的带领下纷纷赶到。最早来此种树、种花草的程家兄弟自然占了最好的位置,却惹得柴令武、秦阙道等人讥讽几句。 程家六兄弟却是不为所动,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屑去说,自顾自坐在凉棚内吃着水果解暑气。真个是脸皮够厚,刀剑无伤。 这一幕让其余的纨绔根本看不懂,议论纷纷。片刻后,宴会开始,李家三兄妹自然是坐在中间位置。崔俊原本要去李泰边上落座,但却被李泰赶走,只让他挨着李丽贞坐在右手边。这一处坐得都是喜文的纨绔,而那些喜武的则是全都聚集在左手边,与李泰挨着。 只是几人刚坐下,便闻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众人皆是疑惑地望向马蹄声响处,只一会儿,便见到十余骑冲将过来。 “吁~”当先一人一勒马缰,于十丈处停下,身后之人也跟着纷纷勒马。 “李承乾?!他怎会来此?”看清来人的崔俊眉头立时皱起,这李承乾现在已是他最为讨厌之人了。 “好兴致啊,一个个地偷摸在这里举宴,却不喊上我。难道都不把我当大哥了么?”李承乾下马弃缰,大踏步往前行来。 “见过太子殿下。”一众纨绔纷纷起身,恭敬给李承乾行礼。没办法,这是天下第一的大纨绔,没人敢轻易得罪。 “见过皇兄。”李恪登记人也李恪起身与李承乾见礼。 李承乾不请自来,原本李恪所坐的主座自然是要让出来的。顺序的,个人便依次往外移动。轮到最后一人,却是莽人屈突诠。 这小子一下便没了座位案几,不免就咋呼了起来:“恁个就没了俺的座次?这不是欺负人嘛!” “突诠莫要吵闹,与我坐一块儿便是!”屈突寿一见弟弟的莽劲上头,立时去拉了他与自己同坐。李承乾的小心眼可是出了名的。 眼见屈突诠被屈突寿劝走,原本想发作的李恪顿时感到有力无处使了。转头看向崔俊这边,眼中一丝冷意闪了下,突然端起酒盏望向了崔俊。 “今日倒是先要恭喜崔……白身的次子崔俊了。”李承乾端着酒盏向着崔俊示意了一下:“恭喜崔次子拜师陆德明老夫子。” 崔俊见李承乾一脸讨厌的表情,心中很是不爽:“别给我找到机会,否则,要你好看!” 端起酒盏,崔俊抬手示意:“多谢太子抬举,我先干为敬。” 一碗米酒下肚,崔俊放下酒盏。捧起酒沪便给自己又满上一盏。 端着酒盏起身,崔俊环顾四周道:“今日多谢诸位兄弟协助我搬家,更是多谢皇子与公主抬爱在此设宴。我崔俊年纪不大,但是也是个讲义气之人。大家伙对我的好,我时时记在心里。等有闲暇酿了新酒,定要请诸位再来此饮宴!” “好!”在一众纨绔立时个个叫好声中,崔俊仰脖又干了一盏。只那李承乾阴着个脸盯着崔俊看。刚才崔俊说得挺漂亮的,但这话里可只字未提他李承乾。这就是在无视他这个太子。 “崔俊,这里哪里轮得到你抢话?莫不是你将自己当这宴会的主子了?”李承乾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呵斥崔俊不懂礼数。 “怎么就不能代表了?”崔俊可不买账,“咣当”一声将手里的酒盏丢在案几上反问。 “这酒宴可是丽贞在宫里向着父皇要来的,自当是以我皇室为主!”李承乾冷哼一声道:“若是没我皇家支持,你又能如何吃得到那些个美味珍馐?” “是哦,若是照太子所言,这酒宴确实是该皇家做主的。”崔俊若有所思道:“但是,这片地,却是我崔俊的。在我的地面开宴会……请问太子,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 “你莫要胡说,我来时怎未见地界碑石?你可有地契凭证?若是没有,我却要治你个不敬之罪!”李承乾自是不知道崔俊买地的事情,一路上也确实未见地界勘验的石碑,自是认为这片地是荒野之所,崔俊在胡说。 “我可没这胆子拿地的事情来胡说,”崔俊双手背后,挺胸道:“这地昨个才与牙行交割完毕,界碑么按照牙行的人说,需要去县衙登记造册后才有官府刻碑、厘定。这少说也得要个十来天的时间。若是太子不信,自可去万年县查阅界册。” “皇兄,崔俊说的没错。此事确实属实。”李恪在旁作证道:“我今日回宫时正巧遇见了万年县的书吏,他正巧在与旁人说,崔俊买了这千亩荒地。我问明白了,所以才会将宴席摆在此处。” 李承乾一听,面上的神情便是一变。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李恪道:“三弟倒是好手段。这许多的人全都跟在你腚子后边为你马首是瞻。若是以后我继了大统,看样子还要仰仗你的鼻息才能治理好朝堂了?为这个失了势的清河小崽子弄这么大的动静,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李恪一听立时有些慌张道:“皇兄,我等只是平时一般的聚会玩乐,怎得能扯到那等事情上去?我可从未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李承乾这话里的意思,是个明白人便都能听懂。这话不但李恪听懂了,就连李泰与李丽贞也听懂了。 第64章 抄一首诗,气煞李承乾 皇家历来纷争不断,李世民为了皇位,也不惜在玄武门杀兄诛弟,若是在李承乾心里有个这个疙瘩,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哼哼”李承乾冷笑两声,缓缓坐下。站着的李恪却是不敢坐下。与崔俊两个杵在那里互视。 “刚才还说要崔俊做首诗呢,莫不如就难为下崔俊现在便作一首。三哥,你先坐下听听咱们的诗状元的佳作如何?”李丽贞在旁出声缓解紧张的气氛。 李恪听了,感激地对着李丽贞点点头,顺势坐下。而崔俊则是心有不甘,凭什么李承乾就能来我的地盘耀武扬威的?凭什么自己受了气还要好脸相迎的?崔俊小脸涨红就要发怒。 只是转过头时,却见到李丽贞一脸哀求地看着自己,崔俊心里的火气竟慢慢落了下去。虽说昨个两人只是睡了个素的,没沾上半点的荤腥,但是…… “好,算小爷倒霉欠了你们姓李的。”崔俊心中叹一声。 心念电转,崔俊便有了可抄的诗。嘴角挂起抹不怎么明显的冷笑,崔俊缓步走出了凉棚。 一步、两步、三步,崔俊站在李承乾正前方:“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哗”一声惊叹声响起,众纨绔脸上的神色各异。有些学识的纨绔基本都不敢出声,只在脸上表达对崔俊的敬佩。而那些个半吊子水平的纨绔们,则是咋咋呼呼大声喝彩。 “好诗绝妙!” “真不愧诗状元之才!” “听得老子热血沸腾!” “我等少年必定要如诗中的大鹏,展翅直冲九霄!” “俊哥!快把你的诗写下来,我回去就要刻了牌匾挂在案头!” …… 崔俊没去理会那些纨绔们的喝彩声,眼睛一直盯着李承乾再在看。 此时的李承乾面色极其难看,崔俊这首诗里的意思很清楚,那是不服、是明志、是宣言。那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李承乾,只要给他崔俊一点成长的时间,他便是直上九万里的大鹏。 “呼~”李承乾吐一口气,强自镇定说了两个字:“好诗。” 接着,便自顾自吃吃喝喝起来。眼前热闹的场面让他极为不爽,这帮子纨绔们的表现太过热情,不单单是夸赞崔俊的诗词,更像是在拍着宴会组织者李恪的马屁。 不爽,李承乾的心里很不爽,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就是李恪在向他挑战,是明晃晃地拉帮结派。 崔俊眼见李承乾一脸不爽的神情后,心中也是开心起来。将视线从李承乾身上移开,崔俊抱拳向周围拱手,以感谢这些傻乎乎的纨绔们帮他补刀。 面前的案几上放着六样小菜,崔俊尝了尝,味道不怎么样,但是这摆盘倒是精致。六样菜食都是以素菜打底,辅以鸡、鸭、鱼、羊、虾、蚌的肉食在上。 只是这酒水崔俊已无什么存货,全是李丽贞从宫里带出来的。这酒水喝着便像是米酒。酸甜的味儿较重,酒味不浓郁,还带着些苦涩的口感。 时不时拿眼偷瞧李承乾,崔俊在心里算计着李承乾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今天算是给李承乾高傲的面皮狠狠扎了一刀,李承乾肯定生气。 而崔俊就一边应酬着那些纨绔们的赞美,一边等着李承乾暴怒,盼着他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来。到时候便能攒撮着李恪、李泰与李丽贞去李世民处告黑状,版着李承乾快点下台。 果然,李承乾的忍耐只维持了一刻的时间,但是他的作为,却是没有按着崔俊的想法进行。 只见李承乾站起拍拍巴掌,示意宴会场内安静下来听他说话:“今日这宴会虽是热闹丰盛,但却少了些味道。我看此处多有野味,众兄弟何不与我一起在此围猎?到时候像二月那时一般的,点了篝火、烤着野味儿、唱着咱的战歌、闹个欢腾!” “诶!这主意甚好,咱就喜欢这调调。”傻憨憨屈突诠立马站起道:“最好再找些个小娘一起乐呵!” “好你个头!”崔俊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道:“屈突诠,你要在这儿围猎?我这主家可都没同意呢。还要找小娘来乐呵?你怎不去花楼里找个小娘直接办事?平时间你做这等腌臜事情倒也罢了,今天诸位皇子和兰陵公主都在此间,成何体统?我这里沾不得这些个荤腥事情,你们要玩这种调调,去别处玩!” “崔俊!你生啥气?我就说一嘴又能怎样?今个……”屈突诠话道一半,却冷不防被人抓着衣领子扯倒。 “你个憨货,就你话多,小心回去挨鞭子!”屈突寿一把摁住屈突诠的嘴,不让他在多嘴。 虽说屈家两个都是憨货,但是屈突寿明显比屈突诠要有脑子。至少这种场合,不该他屈突诠这傻帽跳出来得罪人。他两个今天来帮着崔俊搬家,事前老爹便嘱咐过不要出风头,跟着李恪闭嘴干活就好。 眼见屈突寿识相制止了屈突诠这傻帽的胡言乱语,崔俊眉头一挑,主动去找李丽贞:“兰陵公主,不知小子是否有幸请公主一同看看我这破落之地?” 李丽贞见崔俊这小大人的模样,不禁莞尔:“你这哪是破落之地,明明是个野趣之地。这般山清水秀的地方,倒也适合走走看看。” “这崔俊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人,我陪皇妹一同去。”李恪不想待在李承乾身边。 见着崔俊想走,自是积极参与。只那李泰傻乎乎还在啃着块羊排,混似没听到一般的样子。 余人见状,自有人找借口离开。 借口上小号逃遁的约莫十多人,借口上大号逃遁的约莫二十多人。余下的不是腹痛便是头晕恶心,直到屈家两兄弟借口要放连环屁逃走,这地方却只剩下李承乾与小胖子李泰。 李承乾看着在一旁傻乎乎大口吃肉的李泰,心中便是百般的嫌弃。李泰似乎只对三件事情有兴趣,那便是吃喝、睡觉和女人。 第65章 如实相告,丽贞加入 嫌弃地瞪了眼李泰,李承乾起身,招呼了随自己前来的侍卫一同回宫。他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不请自来。不说落了面子,更是没达到笼络那些纨绔二世祖们的目的。 李承乾骑马离去,直到听不到了马蹄声,小胖子李泰将手里的肉骨头丢在案几上,转头吐出嘴里早已咽不下去的肉渣,起身去寻崔俊他们。 崔俊与李恪一左一右走在李丽贞的两侧,身后陆陆续续有纨绔赶来随行。崔俊今天心情很好,不时摘一朵花说几句俏皮话,惹得李丽贞“咯咯”直笑。李恪也是一身的轻松,在一旁插科打诨的平添几分乐趣。 山路漫漫,林间花香鸟语。登上一座小山,崔俊指着四周道:“以后这一片地界,将会被我打造成咱大唐第一富裕的庄子,叫咱大唐的百姓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李丽贞闻言打趣道:“听玲儿妹子说,你可是要做天下第一有钱人的,怎得又要为百姓考虑了?也不怕多花冤枉钱。” “公主,这你就不懂了。”崔俊两手叉腰看向远方道:“都说民富国强,但是只有民富了咱商人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和一帮子乞丐做生意,那才叫花冤枉钱呢。” “对了,有件事要问你。”李丽贞突又道:“你叫咱三哥养那许多的鸭子作甚?这东西天天叫个不停,甚是烦人。加之那味儿极大,现在三哥府上都没人敢去了。” “这……”崔俊转头看看跟上来的纨绔们,悄咪咪对李丽贞道:“咱就说给你一个人听,你可不准往外头说去,可好?” 李丽贞自是点头答应,被崔俊拉去一株树下悄咪咪咬着耳朵。 “喂喂,三哥,丽贞妹子是不是春心动了?这崔家小子快成我们妹夫了?”李泰突然冒出来,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末胡说,小心坏了咱妹子的声誉。”李恪瞪了眼李泰,只差拿手指头给他个爆栗。 “昨个晚上我起夜,见到咱家妹子自己个爬俊哥身上去了。”李泰小声道:“那崔家小子兴许是喝迷糊了,自己从床上翻下来。咱妹子怕是被吵醒了要去扶,没成想才拉一下就不行了,直接扑这小子身上去了。” “都说了莫要胡说!”李恪瞪了眼李泰道:“你既然见到了为何不去分开他两个?现在又在我面前嚼这舌根子,不怕烂嘴巴吗?” “哪有,我就说咱妹子和俊哥挺般配的。”李泰摸摸嘴巴,似乎很怕自己嘴巴烂了一般。 “此事就此揭过,你没见到过,我也没听到过。他两个若是真的有情,到时候再说不迟。我若是在外头听到只言片语的胡话,定叫老黄夜夜去你府里喊你起床尿尿!”李恪抓着李泰威胁。 “三哥!我绝不说!可别叫老黄来。”李泰听到老黄的名字便是一哆嗦。 想当年自己年纪还小,因琐事与李恪起了冲突。李恪回去后就叫那长着大黄牙的老黄半夜来喊自己起床嘘嘘。那一晚,老黄露着大黄牙、喷着满嘴的口臭味儿、贴着李泰的鼻尖把他叫醒。李泰当场就在床上完成了任务,顺带着还把身边陪睡的小宫女给活活吓死。 老黄离开后,李泰不敢声张,愣是抱着死去的小宫女,在湿漉漉的被子里挨到天亮。至此后,李泰宁愿在大白天补觉,也不愿在子时之前闭眼睡觉。 虽说那时候父皇得知此事,狠狠训斥了李泰,两人也重归于好。但是只要李泰听到老黄这两个字,依旧会双脚发软下腹坠坠。 李恪在这边威胁着李泰,那边厢的崔俊已经与李丽质咬完了耳朵。李丽贞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房俊,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充满着敬意。 崔俊刚才与她说了,弄这许多的鸭子便是要消灭蝗虫用的。她虽然不清楚这办法是否有用,但是崔俊能想到这办法,还能忽悠好几个人跟他一起干,这份本事的确不小。特别是崔俊小小的胸膛里竟然有着这份为国为民志向,让李丽贞非常感动。 “俊哥,若是你不嫌弃,我有些私房钱想交给你,到时你多买些个鸭子,把那些蝗虫全部吃光光,让它们永世不得再祸害大唐!”李丽贞果决,立时便决定将自己存着的数十贯铜钱拿出来,投资崔俊的灭蝗计划。 她的内心被崔俊的善心打动,能帮帮那些穷苦的百姓便是在为大唐做好事,也就是等同于在帮她李家行善。毕竟,现在的天下姓李!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崔俊当即摆摆手道:“这倒是不必,若是公主有心,可以多采买一些个便宜的陈粮食存着,若是万一我的法子并不好使,也可以放粮接济下饥民。” 李丽贞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是转念间又问了个问题:“若是你的法子管用,我买的粮食岂不是浪费了?” “哈哈”崔俊笑笑道:“那也不会,到时候我自会以原价从公主手里买回这些粮食,决计不让公主吃亏。” 李丽贞眨眨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崔俊,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说谎的痕迹出来。但是,结果自是让她失望,崔俊的脸上露出的只有自信。 “好,我便依着你说的去做,倒时可不准你耍赖。”李丽贞的脸上浮起笑意,甜甜的很可爱。 崔俊也是报以灿烂的笑容,心里也夸赞自己聪明。李丽贞的粮食最好送不出去,到时候自己买回来直接可以当做酿酒的原材料。灾后的粮价肯定会大涨,若不是自己现在没了地方存粮,自己铁定也是要想办法存上一些的。 山林间转悠了一圈,崔俊便带着大家伙儿回转。酒宴依旧在,唯独少了讨厌的李承乾。换了那些放了长时的菜肴,酒宴便继续进行。一帮子人直将带来的酒水全喝干了才走。 李恪几人一直将崔俊送到崔士元的家门口才离开,崔俊也是连连道谢,目送几人的车马远去才进了屋子。 此时崔士元的家里依旧是一片忙碌的情形,呼啦啦来了一大堆人,这小院内根本就住不下。 第66章 鸭子到货,还得训练 崔俊见状,便去找崔明德。只说现下屋子太小,挤不下这许多人,莫不如让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先去外边找客栈暂住。等明日便去雇人,在自己新买的地方建造房屋。 崔明德并无更好的办法,于是嘱咐崔俊自己小心些,便也应允了。 此间不远便有一家同福客栈,崔俊带着自己的手下一口气包下四间大屋子。每间屋子的租金,老板每日便要三十文,崔俊盘算了一下,直接给了老板一贯钱,说是先住上一周。老板自是无不应允,收了钱便安排几人住下。 四间屋子,两两相对靠在一起。崔俊住一间,女的一间,来福、旺财还有木匠头子和铁匠头子住一间,剩下的便给了柳忠和曾义。 “少爷,明日间咱们的包子铺可还要接着开吗?”徐妈妈见着崔俊便问了一句。 “开,干啥不开?”崔俊眉毛一扬道:“赚钱的买卖可不能停。” 徐妈妈应了声,便回去那排几人早早睡下。崔俊的屋子虽是他一个人的,但是伺候的人可不能少,但是也不必多。 “以后晚上秋月和我住一间屋子,你们几个女的,白天都去包子铺帮忙,以后用钱的地方可不少。”崔俊吩咐了一声,拉着秋月回自己屋里。 住在客栈有个好处,那便是有啥需要的知会伙计一声便可。就如刚刚吃得晚饭和现在崔俊泡着的洗脚水,便是客栈伙计给端上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崔俊可是忙得要死,首先便是招工,那千亩之地买了下来不可能荒着,必定要去建设的。尽快建好了屋子,好让自己父母他们全都搬过去住。 招人最好的法子便是找牙行,说清楚自己的需求,再给出合理的价钱,那么牙行会帮你搞定剩下的所有事情。而且牙行还会派人去帮着监工,实在是服务周到。 上百人的工程队就这么被崔俊拉了起来,画出的工地上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崔俊开出的工钱是一天十文钱,比之一般的行情要高了一些。所以招来的人不但个个身强力壮,而且还没一个人敢偷懒的。 两座土丘之间约莫十余亩的场地,只三日便被平整了出来,砍下的树木被运回城做成了一块块的木板。再送回来时,便在这里建造房屋。期间,还在这里发现一处泉眼,掘地不过丈余,这泉水便往上直突突。崔俊命人筑了一口高出地面半丈的井才将泉水定住。 建房子时,崔俊是请府里的木匠头子过来帮忙的,多余人便都去边上的土丘挖土。这些土全是粘土,捣入草筋和水之后,便能做出极好的粘土砖。 另一座山丘也是个宝库,虽说上面植被稀疏,但是底下全是上好的黑煤,这下子,崔俊的燃料问题也一并解决了。当初圈下这片土地时,崔俊便是看中了这两点。 若是日后有了财力,这地方还会扩大,向东一直扩展到灞水边上才是最好的。水力,那是基础工业的绝佳动力,可不能浪费了。 这些粘土砖一层层垒砌之后,便是个大大的砖窑,用火烧了便能牢牢紧固。不但能烧砖,还能制碳、烧陶。当然这只是崔俊在这片土地上的基础工程建设,后续的发展将会更为广阔。 建设所花费的时间不会短,期间,李恪、虞昶与魏叔瑜两兄弟跑来与崔俊说,他们各自的采买的鸭子已经到了,只是这些鸭子大小不一、各有公母。想要大量的产蛋,或许还要等上不少时间。 崔俊问了一下这两家的进货数量,李恪买了一千多只,虞昶买了七百多只,而魏家两兄弟只买了三百多只。显然,魏家的财力着实欠缺了一些。 崔俊让李恪和虞昶每天把那些个鸭子产的鸭蛋送府里去,而魏家兄弟的鸭蛋则是让他们先孵化出来,等到鸭子多了再说。 李恪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而魏家两兄弟则是苦着脸说家里的钱财已经被淘了个精光,若是崔俊不收他们的鸭蛋,怕是都买不起谷子喂鸭子了。 不就是钱吗?崔俊大手一挥,给了两人一百贯,直言说是让他们再去买几百只鸭子养着,等钱用完了便开始收他们的鸭蛋。 这下,不但魏家兄弟看不懂,就连李恪和虞昶也是一脸懵。他们可从没见过崔俊这般的行为,崔俊这般的大方,必定有着阴谋。 “崔俊,你说你为何要我们养这么多鸭子?”李恪上前抓着崔俊的胳膊逼问,生怕这小子滑脚给溜了。 “我要赚钱啊,”崔俊看了眼李恪道:“你干啥?怎么着拿了我那么多极品琉璃器,想给钱了是不是?” “别别,我就是好奇想问问。”李恪立马放开了崔俊的手臂,顺带着还给崔俊将衣袖上的褶子给捋平了。 “还有,你们每次喂食的时候都得拿竹哨子吹几下再喂,一定得让鸭子们熟悉这哨声,听你们指挥。”崔俊开始讲着一些鸭子的训练法子,这是他前世从网上看来的。 “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已然找了几个会训鸭子的宫人。他们说只需十数日,这些鸭子便会像军队一样听话,任由他们调度。”李恪拍拍崔俊的肩膀一脸得意。 “妈的,就你家有权有势养着这许多奇人异士呢。”崔俊没好气道:“你可别自己个顾着乐呵,也得帮虞昶和魏叔瑜他们训训鸭子。” 李恪一听便拍着胸脯保证,等回去了便找两会训鸭子宫人去魏征和虞世南家里,帮着他们训练鸭子。崔俊这才放下了心,请这三人一起去尝尝他的手艺。 “呦呵,俊哥这屋子建造得怎如此奇怪?”李恪在崔俊新建的屋子里转悠。 这屋子不似常规的房子那般四四方方,有立柱、有木梁。而是一块块砖石垒砌而成。这许多的砖石一块块规格大小都是一般,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屋顶铺着木板子,地面上铺着一块块砖石,虽是毛糙但踩上去却是坚实,没有空落落的感觉。 “这些个你是不懂得,我这法子造屋子,不但牢固,而且建造的速度极快。现在只是一层,往后了还要再往上盖,估摸着每三天便是一层楼,照着这地基的牢固度,这楼得三层才行。”崔俊可没工夫给他们解释地基、防水、烧砖、烧土水泥等等的事情。 若是要说清楚这些东西,花上他一天的时间,这几人也未必听得懂、搞得明白。现在还是得尽快赶工,将一家老小接过来再说。 “俊哥,我先下在城里还有座宅子,虽是小了些,但是也够你与父母居住。莫不如先给你家用着,免得二老与你大哥一家挤着过日子。”虞昶摇着头看着这屋子,感觉崔俊一家住在这里就是找罪受。 “多谢虞昶兄好意,却是不必如此麻烦。”崔俊婉拒:“若是要找处新宅子我这里的铜钱也是足够的。只是眼下还是要准备着面对蝗灾,一切等入冬后再说。” 崔俊此言半真半假,应付蝗灾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但是入冬之后,怕是这几个二世祖都想赖在自己这里不走了。 第67章 保举失败,崔俊献策 房子的建造很快,但是要住人却是还差了一些意思。砖窑现在每天都在全力烧制砖块和土水泥,除了这间座楼房之外,还有远处的工厂要建造。 屋子的内外崔俊都不可能就这样让砖墙裸露着,但是没有现成涂料的情况下,便只有两个方法那就是用木板或是贴瓷砖。 得益于煤炭,土水泥的烧制很给力,一窑土水泥就足够崔俊用上好几天。瓷砖的价格太高不可能用来铺贴,但是陶砖便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崔俊没时间去专门烧制陶砖,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陶器铺子去做。每块五文钱的价格并不贵,除了厚度稍厚一些、外观有些不平整之外,并无其它不好的地方。 皇宫内的大殿上,长孙无忌苦着一张脸正在向李世民诉苦:“陛下,征收的粮草全堵在漕运,行进缓慢不说,运力也是奇缺。” “朕不管这些!你只需告诉朕,粮草几日可送达长安?”李世民拍着龙案大声喝问。 长孙无忌接手漕运之后,便开始整日愁眉不展,南北往来的货物本就多,现在突然要征调南方粮草来长安,已是不易。这李世民现今如疯了一般非要在这个时节从南方调集粮草进长安,不可理喻。 北上之时为逆流,多有险滩激流要靠着纤夫拉纤来渡。加之那些船夫脚力的用度,这银钱每日如流水般哗哗往下投,莫说长孙无忌已是黔驴技穷,就连管理户部的杜如晦也因此事焦头烂额。 “大约、大约还需两个月的时间……”长孙无忌根本推算不出具体的时间,只能做个大概的推算。 “两个月?”李世民怒了:“朕要你立刻、马上将东西运到长安!” “启奏陛下。”随着一声奏明声,一蓝袍官员出列。 “王怀?”李世民压了压火气,皱眉道:“你有何话说?” “陛下,漕运一事一向由清河崔家执掌,现今崔明德被罢官,但清河崔氏尚有人可接替。臣保举一人,清河崔家的崔明礼接替漕运使一职。若是启用此人,漕运之事定当迎刃而解。”叫王怀的官员奏罢躬身一礼。 “哼哼,”李世民冷笑两声道:“琅琊王氏为清河崔氏保举官员,你两家的关系确实不错。” 王怀道:“臣,是大唐的官,不以家族论事,一心只为社稷谋划。臣举贤不避亲,请陛下明察。” “走了个姓崔的,又来个姓崔的,如此反反复复,看来漕运还是离不开崔家。”李世民脸上挂着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换来换去的?还不如让崔明德继续来当这个漕运使,至少崔明德不会说假话!” 王怀听了一愣,这与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剧本有所不同。但是这王怀反应也是够快,立马躬身道:“罪臣不可复用,望陛下三思。” “朕这几天夜常不能寐,天天百思、千思、万思!就是想不明白一件事,这天下到底姓什么!”李世民盯着王怀道:“传朕的旨意,崔明德即刻官复原职,务必使漕运恢复如初,尽快将粮草给朕往北边送!” 李世民的旨意很快便颁了下来,崔明德连中午饭都顾不得吃,便匆匆跟随传旨的宦官进宫,面见李世民。 崔明德官复原职,让崔家顿时一扫往日的沉寂,崔明德终是喜笑颜开。这回复职,足以让他扬眉吐气。 而在当日傍晚,那黄老爷的老仆人也找上了崔俊,约他去雁回楼一聚。 “怎得又是雁回楼?长安就没别的去处了吗?”崔俊嘀咕一句,换了身衣服,喊上柳忠随着老者而去。 崔俊知道,这次崔明德能够如此快地就被官复原职,一定是那个姓黄的老爷起了作用。否则,也不会这边一收到官复原职的旨意,那边就派人来请。 依照礼数,既然人家守信帮了自己,那自己也该去见一面谢谢他。顺带着把他心心念念想知道的灭蝗之法告诉他,顺便让自己也能赚一笔。 雁回楼的人楼包间内,崔俊见到了换了身蓝袍的黄老爷。崔俊主动上前见礼,态度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黄老爷也不绕弯子,直入主题:“崔俊,我可是说到做到了,你那个治蝗虫的法子现在可以说了?” “这个简单,那就是用鸭子去吃蝗虫。”崔俊道:“一只成年的鸭子一天至少能吃一百多只蝗虫,只要数量足够,那些蝗虫还不够它们啄食的呢。” “什么?只是鸭子?”黄老爷惊愕地瞪着崔俊不敢置信。 “那是自然的。”崔俊笃定道:“不光鸭子,就是飞鸟、鸡、鹅等禽类也能灭蝗。区别只在于能吃多少和管理的难易罢了。” 崔俊说这话是绝对有根据的,鸭子灭蝗古来有之,前世好几次境外来的蝗灾,有不少地方便是靠着大量的鸭子给消灭的。 这法子也有个专属的名词:生物天敌灭害。一如老鼠吃蟑螂,猫咪吃老鼠一般。虽说不能百分之百将之灭绝干净,但是确能保证其不会再产生大范围的灾害。 黄老板显然是对崔俊说的法子有所怀疑,皱眉捋着胡须思索。 崔俊不紧不慢地又道:“现下太子李恪、虞世南家的虞昶以及魏征家的两位公子都已经收罗了大量的鸭子在饲养。一边赚钱一边等着灭蝗保境呢,” “养鸭子,还能一边养一边赚钱?鸭子可是吃谷子的,谷子不要钱?你这说法子当真滑天下之大稽。”黄老爷大摇其头。 “吃谷子当然要花钱,但是鸭子也吃草和虫子。它们下得蛋,我可是按着两文一枚的价格在收。这些蛋的价格足以抵消谷子的成本。 再者说了,养鸭子需要大量的谷子,那么必定会促使粮商往此处运粮。长安的粮食一多,到时候也能拿出来救济灾民,一举两得。等蝗灾挡住了,这些鸭子我会一点点买下来做成烤鸭、酱鸭、盐水鸭等在长安贩卖,绝不叫和我合伙的兄弟们亏了本。” 崔俊嘚嘚说了一大通,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要黄老爷也加入养鸭子的队伍,有钱大家一起赚。 黄老爷沉思一阵后才又开口问问:“你说咱长安一地需要多少鸭子才够?” 崔俊想也不想便道:“多多益善。” 黄老爷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道:“若是有个上万甚至十数万的鸭子,这蝗虫怕是不够吃啊。” 崔俊一听就觉得好笑,但是这脸上确实忍着没笑出来。这黄老爷明显是动了心:“黄老哥,这个你就莫要担心了,到时候蝗灾一来,你只管多派几人赶着鸭子一路往东北各道去,一座城里有个一两千的鸭子坐镇,管叫那蝗虫都死绝了。” “老爷,我看这法子可以试试。”一旁的老仆人此时插话道:“咱们家的生意遍布全国,到时候便让北边那些城里的掌柜们,个个都养上几千只鸭子便可。” “啪!”黄老爷一拍巴掌道:“长安这里既然有皇子在掺和这事了,那么我便去其余几座城里养鸭。只要能灭了蝗虫,即便亏本我也干了!” “嚯!这黄老哥真是虎啊!”崔俊在心里给这黄老爷比了个大拇指,这人真牛逼。 “黄老哥,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你要是也想着卖鸭蛋给我,若是不新鲜的,我可不要!”崔俊连忙给自己找补,别到时候这黄老爷从各地给自己送臭鸭蛋过来。 “哈哈哈,”黄老爷笑道:“我只要灭蝗虫的法子,可没想着赚钱呢。” 既然事情说好了,黄老爷也是大方,直接叫了许多菜肴来吃,崔俊却是瘪瘪嘴,一声有事要忙便要离开。 第68章 李恪丢鸭子,世民秘出宫 对于崔俊来说,自从要为窈娘两姐妹赎身开始,这雁回楼于他便只有生意没有其它。 “崔公子请留步。”只是崔俊才踏出包间之时,便见到青衣拦在门口:“金娘子请您上去一叙。” “多谢金娘子好意,麻烦青衣姐姐回禀,小子近日诸事缠身,都是紧要的事务实在脱不开,等有了闲暇自当来向金娘子问安。”崔俊说罢拱拱手,小心翼翼贴着墙根挪过身子,找个空当就往外跑。 柳忠这老头落在崔俊身后,对着青衣比个手诀。青衣一见眉头微皱,稍一犹豫便退一步让开了道,也没敢去追崔俊。 坐在里面的黄老爷此时却是转身,背对着门口连正眼都不瞧一下。那老仆不知何时挡在他身后,拿个胖胖的背影阻了外面的视线。 青衣离去,黄老爷看看一桌子未动的菜肴摇摇头。催着老仆带路,行色匆匆而去。 金娘子在天楼听着青衣的回禀并未生气,只是道了声:“有他们在,这小滑头的日子倒也能过得太太平平了。” 入夜,在长安城宵禁之前,数十骑快马自皇宫内出,直奔四门而去。李世民在自己的书房内坐着,面前站着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 在几人中间则是一卷卷的竹简,这些都是剪羽卫日夜兼程从北方各地搜罗回来的情报。 “各位都好好看看,”李世民抬手指了指地上堆积的竹简道:“这些只是北面三道六府的情况。剪羽卫调查了六府三十余县、一百七十个村子,个个都有蝗虫的踪迹。已有十余座村子被蝗虫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地皮!你们都说说,该如何用小灾来解释!” 几位大臣中,唯有房玄龄俯身去看那些竹简,余人一个都未敢动。 “说话啊!都哑巴了?”李世民拍案而起,指着长孙无忌等人骂道:“当初在朝堂上一个个不是指着崔明德说人家胡说八道吗?现在怎么都成哑巴了?” “臣等失察,甘愿领罪。”杜如晦当先跪了下去。没办法,这事情的确是自己这边失察了。作为户部尚书,该当领罪。 “就知道请罪!”李世民怒道:“当初玄武门之前,你等是如何说的?太子无道!若任其上位,恐天下黎民百姓失其田、陨其命!现在呢?我才登基两年,你等便都成了尸位素餐之辈!朕,颜面何在!尔等的誓言何在!” 李世民骂完,情绪稍稍平复后才道:“都去辅助漕运,尽快将粮食运往北方,立刻赈灾!通知南方各地收鸭子抵税赋,运到北边放鸭子灭蝗!” 众人齐声应了,立刻离开去办事。只有还在看着竹简奏报的房玄龄被李世民单独留了下来。两人聊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房玄龄第二日清晨才出的宫,而李世民第二日称病,取消了朝会。 只在今日,李恪却是暴跳如雷,负责给自己养鸭子的宫人来报,昨日夜间有贼人入内,偷了上百只鸭子。 “反了天了!本皇子的鸭子也敢偷?老黄!把老黄喊来!”立刻在屋里踱步,气愤难平。 “主子,有何吩咐?”老黄很快便到。 “去帮我查清楚,何人胆大包天敢偷本皇子的鸭子!”李恪气哼哼道。 “呵呵”老黄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道:“主子,就这几只鸭子,我看还是算了。” “老黄?”李恪看着老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老黄可从没像今天这般明着抗拒过自己的命令。 “主子,有些事儿咱可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装糊涂吃些小亏,对您才是最好的。”老黄突然又给李恪说起了道理:“这鸭子的去处不难查,就怕差清楚了,您剩下的鸭子也会不保。” 这话李恪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叫查清楚了剩下的鸭子就会不保?只是还没等李恪开口询问,老黄便抬手往上指了指。 李恪转念间便已明白老黄所指,顿觉心里“咯噔”一下,似是漏跳一拍。摇摇头,李恪不再想追究下去,但心里总觉得不说舒服。你说你一个堂堂的皇帝,又是自己的亲老子,要些鸭子匿名说就是了,何必搞得像做贼一般。 此时官道之上,一队三百余人的骑兵正在飞驰向魏州方向而去。魏州隶属河北道,已有不少村庄受了比较严重的蝗灾。此行每人的坐骑上都带着一个笼子,其内都有一只鸭子、大鹅或鸡。 领头的一老将须发皆白,面如褐炭,着一身古铜甲胄。此人正是洛州都督屈突通。此前奉诏回京述职,于昨夜连夜随陛下出行往魏州而去。 屈突通已是满头白发,若是崔俊知道李世民如此折腾这位老将定然要阻止一二。原因无他,只因史书上说屈突通会在这一年暴毙于任上。 三百人骑中还有有三人身份特殊,一是当今皇帝李世民、一是太子李承乾、一是常伴李世民左右的常德。 此去魏州路途遥远,但是在众人策马狂奔之下,到达魏州也不过三日的时间。李世民并未入州城,一路继续往前。 黄昏时分,一行人在一条河边安营扎寨。屈突通第一时间卸甲,坐在河岸边喘着气。 李世民与李承乾也来到此处,面色有些凝重:“带过来的家禽又死了十余只,多是鸡。” 屈突通吐一口浊气道:“还是陛下英明,这次带来的鸡、鹅都死了许多,但只有鸭子只死了三只,真是出乎老夫意外。” “来时路上已见着有不少蝗虫飞舞,明日渡河之后便放了家禽,看看它们到底能吃多少蝗虫。”李世民的眉头紧皱,用家禽灭蝗的事情他虽然已经通知下去,但是究竟能有多大的作用,他必须得亲眼瞧瞧。 一直跟在李世民身后的李承乾,此时开口恭维道:“父皇体恤民生,不惜以万金之躯亲自灭蝗,百姓必将感恩戴德。”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冷哼一声。按住心头的不满,没有说话。 第69章 崔俊遇刺,有惊无险 离开长安后的一路之上,沿途多有灾民流散,李承乾对此一概漠视。反倒是身边的屈突通与兵卒们,常会在休息时拿些自己的干粮、铜钱接济下灾民。 而李世民与灾民相谈之时,也未见到过李承乾跟随。每次休息时,他便一个人躲得远远的,全不顾别人在干什么。如此不顾百姓的储君是否堪当大任,李世民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无名的小河边燃起了几堆篝火,不少兵卒于四下捕获了些蝗虫喂给随行的家禽食用。鸭笼与鹅笼被浸在水中,好让这些喜水的都能补充点水份。 李世民今晚并不觉得十分疲累,久坐于篝火边上抬头望着星空。直到双眼沉沉,才合衣而卧。常德为主子盖了件披风,于上风处插上两根棒香。这是李玲从崔俊那里骗来的蚊香,很管用。 清晨,匆匆吃了些饭食李世民便率人渡河。小河虽宽,但水深并不过膝。至对岸,行出半里之地,已现大量蝗虫于绿野中蹦跶。李世民便命令军卒放出家禽,每人持一长条竹简跟随。家禽每吃一只蝗虫,便在竹简上刻一道,至家禽不再进食或竹简刻满便捉了家禽回转。 家禽出笼,立时四散,鸡鸣、鸭叫、鹅嘎嘎,好不热闹。兵卒随行不久,便有家禽开始啄食蝗虫,但凡落在脚边的蝗虫,无一幸免。 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有兵卒抱着家禽回来,说是已不再食。李世民一见,竟然全是鸡。竹简刻录的最多者也不过二十有九。 一个时辰后,又有兵卒回,此次便是鸭子与大鹅,多者竟然吞了近八十之数,却令李世民欣喜。这崔俊献上的法子果然有用。 二百多只家禽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竟然吞下过万的蝗虫,简直不可思议。李世民让大家伙儿就地休息,只等蝗虫再聚于下午又试一次。其数与上午相差颇多,但也灭了近两千。 倒不是家禽吃不下,只是此处聚拢的蝗虫数量稀少了许多。这一结果让李世民相信了家禽灭蝗的法子,转头便回。这些家禽自是交于屈突通带去交给魏州这边灭蝗。 现时的魏州可是大唐的粮仓之一,若是全境失守,来年的景象不可想象。 返程时只有十骑跟随,李世民直接便往长安赶去。就算早已安排了房玄龄主持政务,但自己离京这么多日子,朝廷诸事繁杂,估计不会很顺利。 清河崔家,崔明德官复原职的消息已经传到,家主老太爷崔长存得知此事后大病一场。强撑着亲手写了两封书信,分别送至长安的崔明仁与崔明德手中。 给崔明仁的信中让他切莫对崔明德动手,立刻开始修复关系,并将崔明德请回原先的宅子并将地契送上。 而给崔明德的信里所言皆是自责,只言先前的决定是受了小人的蒙蔽,现今已经调查清楚,谗言小人已被处决。接着便是大打亲情牌,让崔明德以家族为重云云。 只是崔长存的如意算盘虽好,但于他的信还是晚到了一步。 李世民离京的第二日,崔俊如往常一样去自己的庄子监工。柳忠相伴左右随行,而曾义则是去卢记陶器铺子提取一批已经完工的墙砖。 柳忠与崔俊骑马而行,自家的那辆马车现在正被崔明德使着巡视漕运,催粮去了。反正自己这庄子离着长安并不远,便是骑马缓行,也不过三刻时间便能到。 柳忠这两天总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原因全赖崔俊的好酒没了。别处的酒,他现时早已喝不惯,喝少了不够滋味儿,喝多了肚皮里又全是水,不多会儿便要去茅房站岗,想多躺会儿都不得消停。 从宣义坊的同福客栈出来,城内道路拥挤,马行不快。两人直接顺着人流由南边安化门出了城,才打马转道往自己的庄子去。 崔俊本就会骑马,路上行人渐少之时,便提了马速。柳忠虽看着无精打采的神情,也不见他呼喝催打马匹,却始终跟在崔俊身后三步远的距离,甩脱不得。两人才转过一道山岗,便听一声利啸声由远及近。 “小心!”柳忠一声大喝,腰间的酒葫芦便被他掷向崔俊的身侧。 只听“嘭”地一声,酒葫芦化作数块碎片散落,一支利箭被砸歪了准头从崔俊额前掠过。箭矢尾羽擦过崔俊的额头,生疼。 这下崔俊可是被吓得不轻,立时俯身在马背上任由马儿撒开四蹄奔驰。 “少爷快勒马!停下!”柳忠在后大声喊道。崔俊的坐骑没了人控制,只顾着往前冲,前方可不是崔俊庄子的方向,全是荒草地。若是任由其冲了过去,且不说里面有没有埋伏,单单就是地上有个深坑别了马腿,都够要了崔俊半条命的。 只是崔俊此时被吓得心慌意乱松了马缰,只晓得闭眼抱着马脖子趴在马身上,根本就没法子控制马匹。柳忠见状只得狠命抽打胯下马匹,追了上去。 “嗖!”又是一声利箭破空之声响起,直奔着崔军后心而去。 “狗贼子!”柳忠骂一声,手入怀中取了一个铜钱掷去,又将那箭矢打偏。回头瞪一眼身后那座山岗,伸手入怀。 “砰!”一道流火在柳忠手中腾空而起,在头顶炸开发出巨响。手里攥着的是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那是他求援的依仗。 山岗上的人一见柳忠发的流火信号,心中便是一颤。这玩意跑江湖的没几人不知道的,那是只有大唐不良人中的首领才能持有的物件,流火飞星。 大唐不良人的首领不管大小,总和为天罡地煞一百单八人。每个人的身份保密,各领一方地界或职能。但其无一不是厉害的人物,或武功高强、或机智多谋、或敛财有术、或消息灵通。 这些人平时根本不显山、不露水,但凡一旦有需要而动用了类似流火飞星的,必是大事件,附近的不良人立刻会闻风而动,迅速汇集。 “该死的崔家!怎得不说这小子身边有着不良人头子?”这人迅速收起弓箭、跃下树梢,只选林间小道一路逃窜。 第70章 柳忠表态,剿灭黑水 刺客逃遁,完全在柳忠的意料之内。已经有数个呼吸的时间没有箭矢射来,那便说明他的流火飞星对方是认得的,也说明了这人是个老江湖。 崔俊的坐骑依旧沿着山路在往前窜,但是这速度却是一点点慢了下来。柳忠再次催马赶上,终是与崔俊并驾齐驱,探着身子抓了马缰,控制着让两匹马停了下来。 不管马上的崔俊依旧在害怕着,柳忠带着两匹坐骑返回。一路上的速度不快,柳忠沿途四下环顾着。不多时,便在一处发现一支钉在枯树干上的漆黑箭矢。 取一块皮子包了箭杆将之拔下,柳忠细细端详一番。 “两尺黑杆子,两寸四棱破甲锥……黑水里的这些个跳蚤怎又出来接单子了?”柳忠轻声自语,眉头紧皱。 黑水,这是自隋朝年间便活动在洛阳与长安一带的杀手组织。据说这个组织原本是大梁的一支游骑卫,以箭术超群而闻名。曾有传言说,当年这支队伍凭借羽箭骑射,以十六人战百骑。无一人伤而斩敌军全部,只留一活口回去报信传大梁游骑的威名。 大隋立国,这些人不愿入隋军,便在民间成立了黑水。这些人收钱杀人只用羽箭,几乎无不能成之功。后李渊立大唐,为了天下太平,借着剿匪的名号,着实剿灭了不少的江湖组织,这黑水便在其中。 两人回到原处,但见周围人影绰绰而来。崔俊心中慌张,满头的冷汗。柳忠的武艺高强,但是这么多杀手围过来,还真怕他百密一疏护不了自己的周全。 “真是大意了,早知道大唐这么危险,咱首先得给自己搞一把火器来防防身的呀。”崔俊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见过地藏星大人!甲字七十二号等人前来听命。”一挑夫脚力模样的汉子来到柳忠面前。 “一甲、三乙……九通行……”柳忠看着眼前的这十三人微微摇了摇头。 对付黑水的神箭手,这些人的实力也就这甲字七十二号还能用用,余人去了也是送死。但是光凭着一个甲字号的人,也不一定能对付那杀手。 至于柳忠本人,他是不可能离开崔俊左右的,保护崔俊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拿上这个去报司衙,就说黑水死灰复燃,务必斩草除根。”柳忠将手里的黑色箭矢交给甲字七十二号:“再与他们说,地藏星这边需要些甲字号的好手过来当保镖,西域大漠的那件事情,三年后老子会给司衙一个交代。” 甲字七十二号上前,双手接过黑色箭矢:“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十三人才来,便又散去,那杀手已经逃遁,再去追啥根本已无意义。柳忠带着崔俊来到庄子,看看庄园的建设情况。 崔俊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这大唐的日子还真是令人恐惧。好好地骑着马顺着路就被人袭击了,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来到大唐这段日子也没得罪谁啊?最多就是和李承乾有过摩擦,但是也不至于招来刺杀?李承乾不会这么蠢地对自己直接动手,这对于他没有一点好处。就算是报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完全不合常理。 “还有谁会做这事儿?”崔俊一边在自己的庄子里转悠,一边再想着这事儿。 “少爷,你就别操心刺客的事了。”一旁的柳忠道:“这种江湖上的事情,得用江湖的手段去解决。等抓到人,疫情自当水落石出。” “你说的倒是轻巧。”崔俊嘀咕了一句。但是转念间便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柳老头!你到到底是什么人?” “嘿嘿,”柳忠闻言咧嘴笑了:“这可不能告诉你,小少爷只需知道老头子手段通天、武功高强、一心只为护着少爷的安全便可。若是小少爷觉得老头子干得不错,便快些再酿造些好酒给老头子喝喝就好。” “你个糟老头子坏滴很!”崔俊嘀咕一声,又引来柳忠的大笑声。 “少爷,要不要老头子教你几手?万一老头子不在了,你也好自保。”柳忠笑嘻嘻看着崔俊。 “不要不要,学这玩意累得要死,还不如赚钱呢。”崔俊连忙摆摆手。 武学这东西对于每个男人都有极强的吸引力,但是崔俊可不想在这事情上浪费时间,万事都有个先后,目前的头等大事就是赚钱。 自己规划的屋子已经将第二层建好,用土水泥铺贴的陶板很牢固,至少崔俊用脚踹都没有发现松动的痕迹。等第三层砌完墙便能上屋顶了,估摸着还有三四天便能往里装家具。 工厂这边的建筑进度要比自己的住所快了许多,得益于单层的建筑,现在已经有了百平的屋子三间。府里的铁匠头子入住一间,现在已经招募了十余个会打铁的伙计开始锻造。 木匠的工坊也已完善,只等着铁匠那边按着崔俊的设计图打造出一些新奇的工具,便能开工。 最后一间屋子里只有一只大铁炉,那是崔俊带来的东西。等着崔俊正式入住之后,便可以继续蒸馏酒水、制造玻璃。 铁匠工房内传出来阵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铁匠头子姓赵,满脸络腮胡子、黝黑的皮肤和爽朗的大笑声便是他的标志。 不过,柳忠似乎很看不起这赵铁匠,每次见他打造的器具都是一脸的嫌弃。这不,赵铁匠献宝似地拿来的一个大号锯轮,就被柳忠当场给嫌弃了。 “一点都不圆的东西也能叫轮?上次少爷说了,这东西就是讲究一个圆字,要不然会产生那啥力的对不?”柳忠记住了锯轮要圆,但是忘记了高速运动下的离心力,才会引起破坏性震动。 不过,这对于柳忠来说已经很好了,毕竟他是个武者,不是工匠。 “你个老柳头,整天就爱挑我的刺,有本事你弄一个出来我瞧瞧?”赵铁匠原本乐呵呵的笑脸,立时就变成了怒张飞的模样。 “反正你做得这个没有鲁木匠做得好。”柳忠嫌弃道:“人家姓鲁,可是鲁班的后人。你这赵铁匠的姓可没人家鲁木匠的姓来得相连,所以手艺也不及人家鲁木匠。”柳忠的老嘴要是真怼起人来,绝对算得上是铁齿铜牙。 “你、你个只会喝酒的老酒囊子!我不屑与你讲!”赵铁匠气哼哼拿着锯轮回去,将柳忠连带着崔俊一起给晾在了一边。 第71章 包子铺被砸,公事公办 对此崔俊感觉很无奈,或许铁匠的脾气就是如此,大多都不怎么好。 崔俊在柳忠的要求下,今天暂缓回城。黑水可不会因为上午的刺伤行动失败,而罢手,更不会因为崔俊身边有个不良人的头头而退缩。 相信自己让甲七十二号带给司衙的话应该很有用,用不了多久,司衙便会派出足够的人手来这里护卫崔俊。 曾义带着墙砖回来的时候比往日要晚了一个多时辰,一下马车便直接找到了崔俊。 “少爷,咱家的包子铺出事了。”曾义面色凝重道:“今个我提了陶砖回来时,便听路人说咱家王记包子铺被人给砸了。我赶过去一看,见巡城的差役已经抓了不少流民。” “徐妈妈和翠环她们没事?”崔俊第一件事情便是询问在店里干活的徐妈妈几人是否平安。 对于他来说,财产损失是固定的,总有办法能弥补,但是人的损失可就没法说了,有时候根本无法挽回。就如断了腿的旺财,现在只能躺床上等着断腿慢慢愈合。 “徐妈妈她们没事,现在跟着差役去县衙录证词了。”曾义给了崔俊一个安心的答案:“据她们说,今天不知为何,一大群流民一早就围了店子讨要钱财、食物。徐妈妈见了就去开店子想取了些铜钱散给他们。哪曾想这些流民一见徐妈妈开了店门,便发了疯般地冲进店子直接开抢,更是将店里能搬走的锅子、食材啥的全都抢了走。等巡城的差役赶来,只抓了一些跑得慢的,余人全都散去各处,不见了踪影。” “娘的个囊球!”崔俊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些什么:“先是半路刺杀我,接着搞我的店子。这绝不是巧合!” “少爷,这事情若是没有人在后面指使,绝不可能!”曾义道:“听少爷刚才说的,今天有人行刺?” 崔俊点点头,心有余悸地答道:“是的,还好有柳老头在,否则本少爷现在就是只死掉的刺猬了。” 当下,崔俊将今早受到刺杀的事情说给曾义听。期间自然而然地将一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过程进行了想象加工,一番陈述下来,不但曾义被惊到了,就连柳忠也是瞪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儿。 待到崔俊一通添油加醋地胡说完,柳忠不由抚掌:“少爷,你这说得可真给老头子长脸。我都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品高手,就连神僧觉远来了,老头子都能一巴掌拍死他。” “哈哈,少爷不去说书,真的是屈才了。”曾义不忘边笑边补刀。 崔俊听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也算是没辱没了前世他常常自诩的好文笔。 几人闲聊间,便有人领着些个汉子过来。领头的一人正是那甲字七十二号,他身后跟着的人虽不是十分健壮,但个个有着不同气势,透着些古怪的味道。 “属下奉命带人前来听从大人调遣。”甲字七十二号上前行礼,古怪的手势让崔俊根本看不懂。 “还不错,这回司衙可真够大方的。”柳忠双手环胸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八甲,二十六乙,这阵仗足够当得上一个江湖门派了。” “司衙那边说了,现下时间仓促筹集不到太多的好手,等黑水的事情解决,到时候还会有好手过来。”甲字七十二号恭敬回话,根本不在意柳忠的高傲模样。 “行了,甲字号的来四个长相好点的天天跟在咱少爷身边,余人去保护少爷的店子和家人。乙字号的全都留守在这里,护卫庄子安全之外,帮着干干活。”柳忠说罢也不管其他,拍拍曾义的肩膀让他负责具体安排这些人。 由此,崔俊的安全便有了保证。至少在这些高手的保护下,没人能近身行刺。 其间,崔俊还发现件有趣的事情,有三个乙字号的高手竟然是铁匠出身,从来了庄子之后便天天混在铁匠铺子里和赵铁匠一起打铁。而且这三人的手艺竟然比赵铁匠还要好,这下,崔俊的工具制作不但品质上了一大步,速度也提高了不少。 还有四人是木匠出身,自然便帮着鲁木匠一起干活儿。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两天后,县衙传来了消息请崔俊过去一趟,说是包子铺闹事的案子有了眉目。崔俊在六个高手的护卫下耀武扬威地来到县衙。县老爷宋宁远亲自将崔俊接到了后堂。 “崔小公子,”宋宁远客套几句便直入主题:“日前包子铺流民闹事现已查明。此次闹事者一共三十人,其中当场捕获者有七人,其后经指认者一共二十三人。” “宋老爷辛苦了,小子愿听详情。”崔俊拱拱手,言语不卑不吭,颇有少年老成的意味。 “这事情原本我们县衙的捕快根本就没什么头绪,但是昨日晚间,来了个不良人。这案子不出一个时辰便破了。是清河崔家的崔明仁下得命令。”宋宁远说到此处微一停顿。 见崔俊面上毫无神情的变化,才接着道:“崔漕运现在忙于漕运不在长安,士元兄在刑部不便出面,所以此事只能麻烦请崔小公子前来商议一二,看看如何处置才好?” “公事公办,大唐律法不容私情。”崔俊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他是个穿越者,于此崔家根本没什么感情。再者说,即便是有感情,但本家如此对待他们一家,这感情便早已归零。去他妈的本家、分家,去他妈的嫡出、庶出,去他妈的男尊女卑……去他妈的封建思想。 崔俊对于旧礼教和新礼教都没什么好感,反正都是以阶级为主,一级压一级。他或许没法改变整个大唐,但是至少要改变自己身边的情况。 “好!”宋宁远一拍案几道:“那就按照崔小公子的意思办,我这就派人去拿崔明仁一行。到时候还需要崔小公子与包子铺的伙计们来此过堂。” “有劳宋老爷了。”崔俊郑重行了一礼,想要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要仰仗宋宁远来办,对人家礼貌一点也是应该的。只是边上的柳忠突然扯了扯崔俊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少爷,该给个红封了。” “什么意思?”崔俊不明白红封是啥,但是心里隐隐猜到这应该是与后世的红包一个原理,说白了就是给好处费。 第72章 新屋落成,二世祖聚会 果然,柳忠拿着食指与拇指搓了搓,又摊开手掌上下掂了掂。 “妈的,果然送礼行贿都是刻在骨子里的陋习!”崔俊在心里骂了声。透烟瞧瞧宋宁远,见他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妈的,原来是这个原因才叫我过来的。狗官!”崔俊在心里骂了声。 有心不给这宋县令铜钱,但是想想却是没什么必要。自己以后有得是事情要与这万年县打交道,没必要得罪人。等自己以后有了权势,再找这宋县令算账。 痛痛快快给了五百文钱之后,宋宁远的态度更加殷切。不过崔俊也没给宋宁元好脸色看,出县衙之时忍不住撂了句话:“到时候三皇子、四皇子或许也会来听审,宋县令还请好好审案。” “那是自然的。”宋宁元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管来的是皇子还是太子,我这万年县必定秉公执法,绝不徇私。” “老狐狸。”崔俊在心里骂了一声,但是脸上却是笑嘻嘻与宋宁远说着感激的话。离开万年县,崔俊才回到自己的庄子里,便迎来了李恪亲自运送的第一批鸭蛋。 一共两百多只鸭蛋摆在面前,崔俊只能将蒸馏酒的事情提前进行。顺带着还要准备大量的食盐,这便是制作咸鸭蛋的原材料。好在制作咸鸭蛋的盐不用提纯,否则崔俊肯定忙不过来。 曾义去采买大量的便宜浊酒回来,顺带着将来福也带了过来。柳忠已经完全取得了崔俊的信任,所以,这次蒸馏酒的时候,崔俊让柳忠一起帮忙。 原本装着浊酒的酒坛子便是很好的腌蛋器具,一坛子便能装下五十多只。除了柳忠心疼用那些上好的酒水去泡蛋之外,就是死贵的盐让崔俊心疼不已。 一斤好点的盐便是一百文,一坛子咸鸭蛋便是要用一斤。等到两百多只鸭蛋腌制完,今天的蒸馏酒基本用光。 柳忠瘪着老嘴直砸,喃喃道:“糟蹋了,全糟蹋了。天下第一的美酒,全给这小王八蛋糟蹋了。” 柳忠叹口气,看看腰间新买的大酒葫芦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我这儿还有不少的存货,要不然真就看不得这小子乱糟蹋了。” 反正柳忠知道了蒸馏酒的法子,若是要喝酒,花些时间自己便能来做,也不用求着崔俊了。 “来福,去喊赵铁匠过来,这蒸馏酒的设备至少还要再打造两个才行。”崔俊想想后面会越来越多的鸭蛋,心里便开始犯愁。 咸鸭蛋的腌制至少需要三十天左右,虽说这是绝佳的美味,但是按照现在的成本来算,这价格也是贵得离谱。 一坛子平均五十只鸭蛋,收购价两文一个。加上两斤食盐两百文,三斤蒸馏酒的成本至少三百文。用掉的煤虽是自家挖出来的,但是摊到成本里也要五十文。还有蒸馏设备的成本折旧,少算些也得每个鸭蛋加上一文钱。 不算人工,那这咸鸭蛋也要十四文一枚。想要赚钱,那便最少要卖上二十文一枚才行。如此价格,真不知有几个人能消受得起。 “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让李恪和李泰帮着去推销给城里的达官贵人,我就不信有人会不喜欢咸鸭蛋的。”崔俊在心里又开始给李恪、李泰挖坑了。 新家的硬装都已完成,只等着三楼的墙砖铺贴完成便可入住。于此同时,木匠工坊内的家具制造也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前期庄子里的树木被砍伐了不少,除去拿去城里做成木板之外,还剩下不少。自己所需的家具便是着落在这些木材之上。 木匠工坊内,鲁木匠正大呼小叫地指挥着手下干活儿:“你个瘪犊子,没了力气怎的就不下来换人?你看看这好好的木板子上又多了条花印子!” “头儿,我只是踩着这踏板觉得新奇,不知不觉就玩过头了。”说话的汉子恋恋不舍地从骑凳上下来。 这玩意便是崔俊搞得发明,人力锯木机。简易的大小齿轮与链条,在变速后带动圆盘锯片高速锯开木材。动力的来源便是如自行车一般的人力踩踏。 这东西在试用后便得到了欢迎,虽说锯不了太大的木材,但是一般两尺以下的木材都能应付,而且效率提高了不少。除了有些废人、废腿之外,没啥坏处。 铁匠铺内现在依旧忙碌,一众铁匠正在为崔俊打造量具。千分尺这种精密量具是做不出来的,但是直尺、游标卡尺、圆规、三角尺、丁字尺等是绝对没问题的。 自己的官司,崔俊并不怎么操心。县衙要去拿人这手续还不是一般的麻烦。光是文书的准备都需要好几日,若是案犯在家到还好,若是不在便要上报刑部审议下批文,转送各地缉拿。所以,除非是当场拿住罪犯,否则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官司没几十天的时间是办不下来的。 而崔明仁会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差役上门缉拿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崔俊可以放心地做自己的事情,慢慢享受官府拖拉地办事效率。 新屋落成,迎来的第一批人不是崔俊的父母,而是一帮子二世祖。 “俊哥儿,你这是啥玩意?”虞昶指着北墙问道。 “这是壁炉,冬天生火给屋子取暖用的。”崔俊答道。 “崔俊,你这是什么?为何屋子里要做一张石台?”刘仁景指着西墙问道。 “那是炕,冬天在下面生火,睡觉时可暖和了。”崔俊又答。 “俊哥、俊哥!”小胖子李泰又在喊:“你这地上挖个大坑是干啥用的?里面生火烤肉吗?” “呸!你个吃货。”崔俊没好气道:“这是吃饭的地方,桌子还没做好,等搬过来往这中间一放,边上围着能坐下十几人呢。” “我去!快来看!”程处弼的大嗓门立时引得众人过去:“这特么是琉璃吗?这窗户全用这个么大的琉璃来镶嵌?皇宫也没这么奢侈?” 好,崔俊是有些奢侈了,没事用铁板压出了不少平板玻璃,就给窗子用上了。 “我还说这么大的屋子怎得会这么亮堂,原来是用了琉璃窗户!”杜构摸着并不十分平整的玻璃赞叹着。 “你们知道个啥?崔俊那二……”正要说话的李恪被崔俊一把捂住了嘴,这尼玛是能随便说的吗?上面可是全都按照后世现代风格打造的家具,一门到底的大立柜,露台、大飘窗、书桌、靠背椅、摇摇椅、超大的制图台……要是给这帮子混蛋看到了,还不得天天盘算着要来抢几件回去。 李恪似乎也反应过来,那上面的事情不能说。但是有人却是不想放过李恪。 第73章 崔俊献策,疏通漕运 “三皇子,你说崔俊那啥二的?”杜菏凑过来问道。 “那、崔俊那二货……”李恪结结巴巴自圆其说道:“那二货又酿了不少的好酒,藏着不拿出来。” “李!恪!”崔俊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瞧!” “哈哈哈……”杜荷大笑道:“今个咱们兄弟都在这儿,看他敢不拿出来。” 李恪见崔俊动了怒,只得在旁偷偷作揖求崔俊莫要生气。崔俊虽然生气,但是这酒本来就是要拿出来喝的,总比让这帮子纨绔去祸害自己的二楼来得好。 “少爷少爷!”远远地,便听到鲁木匠的喊声。 崔俊出门看去,正见到鲁木匠带着一帮子木匠推着板车过来这边。 “少爷,客厅的新桌子和椅子总算做好了。”鲁木匠得意道:“现在咱用着少爷的锯木机和连接五金件,这家具的制造速度速度可是快了不止十倍了。” “老鲁!你丫的给我闭嘴,少说两句行不行?”崔俊瞪了鲁木匠一眼,让他把桌子抬进去放在地坑上。十数把没有腿的靠背椅子被放在周围,每人一座正好够数。其实,这玩意便是后世的榻榻米桌椅,但是崔俊从心里讨厌小日子这个民族,便坚决不用榻榻米的称谓。索性便改了个恶趣味的名字,坑座。 坐这种位置自然是要脱鞋的,在这帮二世祖全部用肥皂清洗臭脚三遍之后,崔俊才让他们上了坑座就位。 “今天的酒水是大唐风华高度白酒,主菜是烟熏鹿肉和孜然羊排。前菜是凉拌蕨菜和炒葵菜。例汤只有葱花蛋汤,要是不够饱,可以申请一碗阳春面。”崔俊学着后世餐厅里的服务员介绍着今天的菜食。过去的美好生活,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缅怀了。 “俊哥,我要吃煎鹅肝和烤鹅!”李泰举着手里的筷子喊道。 “滚一边去,这是老子的家,给你吃啥就是啥,要是不满意,自个离开便是!”崔俊指着李泰道:“现在莫说是大鹅了,这市场上就是鸭子和鸡都买不到。你想吃就自己想办法去买。” “哼!”李泰不满道:“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才几天的功夫就把市面上的家禽全都买空,要是让本皇子知道了,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得了,怕是到时候你连人家的一根汗毛都不敢动。”崔俊鄙视了一把李泰,自顾自去准备菜食。 而李恪闻言却是与那两个与自己一起养鸭子的伙伴对视一眼,又纷纷低头抹着鼻子不吭声。 崔俊现在不怎么喜欢和这帮子二代一起厮混,虽说都是纨绔,但是崔俊觉得他们这种纨绔绝对没有做到纨绔的精髓。整天泡花楼就是纨绔?整天喝酒吃肉就是纨绔?可拉倒。 真正的纨绔里里外外只透露着两个字,那就是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想干嘛就干嘛,想说不就说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特么才叫纨绔! 菜是美味,酒是美酒,喝多了的纨绔们拿着筷子敲碟子,扯着嗓子唱笑傲江湖。闹哄哄的根本不想停。一众人直闹到晚膳之后,才不舍离去。 如此这般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蝗灾也如期而至。崔明德在八月十五中秋之时回来了一次,满脸的憔悴模样让王氏看着直哭。 “夫人莫要担心,眼下漕运还算顺利,已经有不少粮食运去北三道了。”崔明德言道:“据说有人向着陛下献策,用禽类灭蝗。现实已有数万羽家禽北运,只是不知能挡得了多少的蝗虫。” “爹,我看这法子自古未有,也不知真假。”崔士元在旁道:“我听刑部的同僚们说,想出这法子的人不是善类,借着这由头影响漕运救灾粮的运输。几位大人正在相商,这法子要是没用,定要拿住这人问个欺君之罪,斩了他的脑袋!” “嘶”崔俊一听,立时倒抽口冷气。 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想象一下菜市口问斩的情形,崔俊浑身寒毛直竖。 “爹,漕运是不是被运送家禽的事情影响了救灾粮的运送?”崔俊小声询问。 “是,”崔明德点头道:“漕运的运力本来就有限,加之家禽运输不似货物,沿途喂粮、喂水、除粪等事情又需要占用大量的人手。相对的,粮食的运输自然会打折扣。” 崔俊听了皱眉不语,心中却是在思索着如何能提高运粮的效率。 崔俊在旁思索,崔明德与崔士元两人却是在说着些朝堂之事。两人都各自感叹着朝政的不易,互相说些勉励的话。 时间稍纵即逝,崔明德打了个哈欠便要与王氏去歇息。 只在此时,突然间崔俊一拍巴掌道:“有了!我有法子能提高运粮哦效率了!” 原本满是困顿的崔明德顿时倦意全消:“俊儿,你说什么?你有提高运粮的法子?” 崔俊点点头道:“爹。咱们运河沿线的府城是否都有粮仓?” 崔明德:“有,除去府城,还有各处军屯所都有大小不一的粮仓。沿河两岸十里的范围内,各处粮仓共有三十余处。” 崔俊道:“这般就好!明个爹爹就上朝,与李世民如此这般、这般地说……” 崔明德边听崔俊的述说,边在心里盘算崔俊方案的可行性。及至崔俊说往,崔明德也在心里盘算了一遍,这法子果然是好。 第二日一早,崔明德精神奕奕前去上朝。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抬着一块大木牌子。这是崔俊昨日晚上连夜刻画的运河图,这是要呈现给李世民看得东西。 朝堂之上,崔明德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众人的侧目,提昂扬的,李世民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站在朝班内的崔明德。 “崔明德,上前来。”李世民第一个点了崔明德。 “臣,见过陛下。”崔明德上前行礼。 “崔明德,你不在漕运上督办漕运,今日怎得回来上朝了?”李世民自然先要问问最关心的漕运之事。 “陛下,臣这些日子在漕运督运救灾粮共五千石,家禽三万羽。”崔明德奏报道:“但是这些却与陛下所需之数相差甚远。” “那你不去催运,跑来朝堂说这些数字有何用?”李世民有些不乐。 “臣觉得若是照着这个法子继续下去,不但不能保证十万羽家禽的运输,更不能保证三万石救灾粮的运输。”崔明德道:“属下昨夜与次子商议此事,想到了一个法子,能保证在十日内完成十万羽家禽以及三万石救灾粮的漕运运输!” “你家次子?”李世民眉头微皱后又舒展开:“既然是崔俊这小子的主意,你便快快说来听听。” 第74章 大唐律法,自有公断 崔明德连忙应是,又请奏李世民同意将自己带来的大木板子抬上来。 “陛下,运河颇长,但运力有限。此番救灾的关键便在于速度。”崔明德道:“运河两侧各有大小粮仓三十余处,臣从其中选了十七座。由最近的长平仓开始往京城运粮,此处粮食共十万石,走陆路运到长安只需九日。而其消耗的粮食由下一处粮仓往长平仓运送,同样走陆路,所需只为七日。如此一节一节往上运,不但省时更为省力。空出的运河运力则是全力运送家禽,剩余的七万羽堵在路上的家禽,十日内便可陆续运抵洛阳,发往北境三道之地。” “好主意!”李世民一拍龙案大声叫好。 “陛下,这样运粮还有个好处,那便是能将粮仓内的陈粮替换为新粮,顺便查一查粮仓内的粮食是否真实。”崔明德又说了一嘴。 这前半句是崔俊说的,后半句则是崔明德自己加上去的。大唐粮仓数百座,明眼人都知道,其实个个都不干净。粮仓倒卖粮食,用损耗上报中饱私囊的事情他见得多了。正好能治治这些蛆虫,也好报一报上次这些狗官在朝堂上对自己的攻讦。 “准奏!”李世民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凌厉道:“房玄龄,陆路运粮的事情交由你去办,调集金吾卫协同刑部、户部共同勘验所涉粮仓,务必秉公彻查。朕的剪羽卫会在暗中协助。” 李世民的话音落下,长孙无忌与杜如晦都是浑身一个激灵。这尼玛派剪羽卫协助个毛线啊?这分明就是监视嘛。 崔明德下朝,自是心得意满。受着一些同僚的阿谀,脸上虽是波澜不惊,但这心里是极为受用的。马屁是个好东西,让人身心愉悦。但是,这也是要别人来拍才会舒服。 谢绝众同僚酒肆宴请的邀约,崔明德急匆匆赶回大儿子崔士元的府里。漕运的事情耽搁不得,他回去收拾下便要即刻出发。李世民的剪羽卫,怕是早已盯着自己了? 只是才进家门,崔明德立刻感觉到有些个异常的情况。不光是崔士元不大的府门两侧停了十数辆车马,就连院子里都站了不少青衣仆役。崔明德隐隐觉得即将有麻烦事缠上自己。 果不其然,在他前脚刚刚踏进正屋厅堂之时,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苍老哭喊声:“明德啊!我的好儿子,为父对不住你啊!” 喊声伴随着老太爷崔长存跌跌撞撞的姿态,向着崔明德扑来。 “爹!”崔明德上前两步扶住崔长存,眼中渐渐湿润。崔长存满头白发,颤巍巍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难受。毕竟,这是自己的爹。 “儿啊,爹糊涂啊,不该让你大哥崔明仁来长安办事而。这事儿虽说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但是,说到底,还是我派他过来的。”崔长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了自己的洗白:“现在他被下了缉拿文书,也是他活该如此。” 老头子的一番话,直接将自己和家族从这件事情中摘了出去。至于崔明仁,现在就是个弃子,于家族来说,根本无所谓。 “爹,儿子知道的。”崔明德扶着崔长存坐下,自己陪在身边:“不知爹今日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不说了、不说了。”崔长存摆着手,一脸生无可恋地道:“这是你原先府邸的地契,还有外面的五千贯铜钱,算是我代老大与你赔罪了。” “爹,你这是干什么?”崔明德可不敢接这些东西,崔长存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从来没有白给出去东西的时候。 “二郎啊,你就拿着。”崔长存抹了一把眼泪道:“你虽然是庶出,但是为父一直没把你当外人,如今你大哥吃了官司被通缉,生死不明,你弟弟又是个书呆子。以后咱们清河崔家可全指望你了。” 崔明德扶着崔长存的手一僵,看着崔长存的眼神有些复杂。作为儿子,他不想崔长存难受,于崔明仁赶他们离府和烧店子的作为,要算了便算了。只要崔家保证以后不再由此行径,那便不再计较。 只是,崔明仁针对的可不是其他人,分明的将矛头指向了崔俊。更令他无法原谅的是崔明仁派出黑水的杀手刺杀崔俊。当时柳忠派人深夜赶来运河边通禀此事之时,他便冷冷下了决断。此事他绝不插手,由崔俊自行决断如何处置。 所以,当时万年县的宋宁远才会在他授意下找崔俊来处理此事。动他崔明德,他无话可说,反正自己是你崔长存生得,活到这把年纪也不算太亏。但是敢动崔俊或是崔士元,那便是在绝他的后,他崔明德是绝不会妥协的,他是敢跟任何人真刀真枪玩命的。 崔明德复杂的内心戏,崔长存是看不到的。但是他能从崔明德脸上的表情与眼神的变化中读懂崔明德的意思。 慢慢坐直了身子,崔长存长叹口气道:“撤诉去,让老大平安回来,我保证以后崔家绝不为难与你。等我百年后,这家主的位置便是你的。” 崔长存的眼中透着希冀与算计,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为了保住嫡长子崔明仁的底牌。相信崔家家主的份量,对于崔明德来说应该会很重了? 崔明德自嘲似的笑笑,没多急着回答。家主?清河崔家虽说是五姓七望中混的最差的几家之一。但是,这家主也不是他崔长存说给谁就是谁。真当崔家是他崔明德一个人说了算的?真当崔家住在祠堂里的老供奉们是吃素的? “爹,您远道而来,定是疲乏了。先去找一间客栈住下。这里是士元的私宅,住不下这么多人。我还有公务缠身,就先告辞了。”崔明德对着崔长存恭敬磕了个头,起身出门。 “二郎啊!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你大哥?有条件就提啊!爹求你了!”崔长存在后疾呼。 “此事我做不了主,得问我家二小子崔俊去。他,才是苦主。”崔明德边走边答:“大唐律法!自有公断!” 第75章 丽贞施粥,大张旗鼓 崔明德离去,院中及门口的崔家仆役没人敢拦。崔明德身上的七品官服不是摆设,那是皇权的象征,即便只是蓝色的七品服饰,也不是一般人敢去触碰的。 一旁的王氏此时起身来到崔长存身前道:“老太爷请回,我家老爷的话已经说清楚了,您就别难为我这个妇道人家了。” 崔长存沉默一阵,突从鼻中冷哼一声。也不需人来扶,自个手一撑地便自站了起来,一甩衣袖大步而出。 “把你们抬来的东西全都抬走,莫要落下一个铜板在此,又污我崔家的名声。”王氏在后喊了声,便着自己的仆人去往外赶人。 崔长存的脸皮抽搐几下,回身狠狠瞪了眼王氏。这女人当初娶回崔家时便看着像泼妇,现如今看着却是越发泼辣了。 “既然如此,那便走着瞧。顺风船不会一直有,别落在我手上便好!”崔长存在心里暗自咬牙咒骂。 崔长存当天便匆匆返程,他没去找崔俊。让他堂堂一个家主去求孙子,太掉面子了。但是针对崔明德一家的行动,也已经被他安排了下去。 八月末,各地蝗灾的奏报纷至沓来,就连长安附近的村子,也出现了零星的蝗虫。十万羽家禽虽是已经分发下去,但是也不是每一处都能照顾到的。 各州府都是紧着保护大产粮区,对于其它野地荒郊的灭蝗事宜,便只能袖手旁观了。 李恪等人此时却是带着数千羽大小鸭子,浩浩荡荡从长安出发。分别在东、西、北三个方向上布置家禽防御圈,每天由专人赶着鸭子在周边的农田林间巡视灭蝗。 崔俊此时已经搬进了庄子住,原本想着让自己爹娘一起搬过来的,但是老爹崔明德说城外庄子住着虽好,但是不方便他上朝,便没同意。 崔俊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出钱在城内给老两口买了一座两进的大宅子居住。雁回楼的琉璃拍卖于此时全部完成,铜钱也全部交割完毕。 自从窈娘和采儿两人失踪之后,崔俊便再也没主动去过雁回楼,金娘子也没来找过崔俊。就连两人原先说好的那半坊之地与每月一百斤的大唐风华交易,也再没提起过。 崔俊心里是有气的,金娘子也是个好面子的。两人面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明白,什么姐姐弟弟的,都只是各取所需的生意罢了。 庄子里的规划基本都是方正的,进出庄子最主要的一条道路,也已经铺设完成。手上的铜钱还剩下上万贯,崔俊便拿了五千贯去牙行买下了东边与灞水相邻的地块。如此,现在庄子的范围足有两千三百余亩。 除去砖坊、铁工坊与木工坊之外,崔俊最先着手的便是酿酒作坊。单靠蒸馏酒的提纯终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靠着自己来酿酒才行。 大规模酿酒崔俊没干过,但是他脑子里却有着极强的理论知识。指导性地建好酒窖与发酵池子,便能实验性地开始酿酒。 只是原本要去请一个酿酒师傅的计划,却被四面而来的流民打乱。各地虽说都在拼命地灭蝗,但是除了主要良田还能保住之外,还是有不少的百姓遭了殃。 官府运往各地的赈灾粮草总数虽多,但是分发到各州府下得县城、村庄却是极慢。 赈灾粮的分发不可能随意,不能说来一个自称灾民的就给发粮食。每个灾民必须要经过当地县衙核实后,才能得到赈灾粮。单靠人力去核实清查证,一天也查证不了多少。古时的官僚作风又极大地拖延了时间,以至于拿不到赈灾粮的百姓只得从县里赶到州府,再从州府向着洛阳、长安这等大城移动。 皇帝老爷安排的政策虽好,但是下面执行得不给力,灾民还是如往常一般往大城聚拢,沿途的穷苦百姓照样死了一个又一个。 死了的百姓都会被人扒光,丢在路边的尸首光溜溜地干干瘪瘪。好在沿途会有差役带着些快手巡视,见着了死人便就地挖个坑去埋了。埋了也就埋了,全当做是给这片地里加了肥料。没有坟头、更没有墓碑。 长安城内偏僻的街巷,一个个衣衫破烂的穷百姓蜷缩着身子乞讨,卖儿、卖女、买老婆的比比皆是。 太极殿上的李世民,听着底下那班大臣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心情很愉悦。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只要他看不见便是天下太平。只要没人说破,那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 但是这天底下总有些人是睁着眼睛的,而且心肠也是软的。 李丽贞得知李恪派出手下鸭子大军去吃蝗虫,很是好奇。便与一样好奇的李玲一同跟着去看。 几千只鸭子“嘎嘎嘎”地满地乱窜捉蝗虫的样子很可爱,但是大小两个公主却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就连陪在身边的李恪与保镖老黄也一脸的悲愤。 “为什么父皇发了这么多赈灾粮下去,还会有这么多流民?还会有人饿死?”李恪愤然。 “三哥,百姓好可怜。”李丽贞眼圈红了,泪珠儿不自觉就落了下来。 “玲儿好怕,玲儿要回去,不要看死人。”李玲把头埋在李丽贞的怀里瑟瑟发抖。即便那具光溜溜的干瘪尸体离着他们还有好几丈远,她都是害怕的。 “三哥,我前些日子听了崔俊的话屯了不少粮食,你帮着我找些人手,我要在长安朱雀大街上施粥!要让那些个官都看看,要让父皇去问问,粮食都去哪儿了!”李丽贞抬手抹了眼泪。 她本就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否则也不会和李恪走那么近。 “好!妹子此举大善,咱们立刻回去准备施粥。”李恪点头道:“城卫军我会去知会一声,让他们派人维护秩序。还有那帮子人也得出力,别想躲在家里偷着清闲。” 三人立刻赶回长安,分头行事。 朱雀大道上一溜粥棚从中间将路给截断。柴火炉子煮着大铜锅子,里面熬着香喷喷的粥,散着香气。 城卫军在长安四处巡视,按照三皇子的命令驱赶流民来朱雀大街上领粥。一帮子纨绔领着府里的家丁在各个犄角旮旯里找着躲藏起来的流民,一个个押着去朱雀大街。 这是李恪的命令,怕的就是有人出于一些目的,不让流民出现在大街上。 第76章 堵了宫门,世民震怒 “这般寡淡的粥汤能吃饱肚子?”崔俊也来了,而且很鄙视李丽贞熬的粥。 “俊哥儿,这时候有得吃就很好了。哪管得着饱不饱的。”李泰在旁劝说:“少说两句,免得我妹子听了不开心。” “你懂个甚,这东西不顶饿,更没啥营养。都是人,能给他们吃好点便好点。”崔俊对着李丽贞道:“我这就派人去取些东西过来,暂且先不要放粥。” 崔俊喊来曾义,让他马上回去取些东西过来。曾义听了直点头,只说一刻钟便能回。 “拿着我的腰牌,出入城池会少些麻烦。”李恪解下腰间的一块金牌交给曾义。 曾义接了道声谢,疾步而行,竟不比骏马奔驰慢多少。曾义之所以会选择徒步,只因城内人流密集,骑马反而不便。等回到庄子里,再喊人带上少爷要的东西骑马返回,也是迅捷。 城内的流民一股股被汇聚到朱雀大街,人人都是精神萎靡之态,个个面黄肌瘦。远远飘来的食物香味,让他们的饥肠更为难受,若不是周围有着城卫军在,这些人定早已冲了过去。 曾义来回很快,说是一刻钟便是一刻钟。与他同来的,还有四个不良人的甲字号。他们此时个个背着一个大箩筐,其内装着的全是鸭蛋。 “少爷,您要的鸭蛋带来了。”曾义道:“路上赶得急,有些蛋破损了。” “无妨,碎了便碎了。”崔俊不在乎这些细节。让人找了几个木桶过来,将蛋打碎,搅匀蛋液加入一锅锅滚烫的热粥之内,边倒边搅拌。 呼吸间,蛋液在粥里凝固,加入食盐之后,便示意李丽贞可以开始施粥了。 李丽贞见此,心中也是感激。这许多的鸭蛋加入其内,这粥便会好喝了不少,对于饥民自是多有裨益。崔俊这人不但文采出众,更是有着一颗难得的爱心。 李丽贞对于崔俊感激,但是崔俊却是不以为然。这点鸭蛋不处理,放在自己手里只会烂掉。 这段时间不但李恪几人天天送来上千枚的鸭蛋,就连那黄老爷也时不时给崔俊送来几千枚的鸭蛋。自己蒸馏酒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咸鸭蛋的制作,就连松花蛋崔俊都制作了几千枚。与其让这些鸭蛋放着变质成为肥料,还不如拿出来做善事。 朱雀街上皇家施粥,立时引起了轰动。更何况还有皇子公主亲自操持,立时引得长安百姓聚集周围。 不多时,太极殿内的李世民宣布退朝,一众文武大臣接踵离去。只是这些人出了皇宫却被堵在朱雀大街上无路可走。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兰陵公主李丽贞正在施粥救济灾民。这下子,这帮子官老爷们个个默不作声,乖乖等着。 李世民在回寝殿的半道上就被拦了下来,拦他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只海东青。边上的常德一招手,海东青立马落在他手臂上,解下海东青脚上的竹筒递于李世民。李世民皱眉展开一看,这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哼!简直胡闹!”李世民一把扯碎了手里的绢帛怒道:“摆驾朱雀大街!” “是。”常德应命,立时指挥着随从侍卫转道出宫。 李世民扯碎的自然是剪羽卫传来的急报。皇子、公主们长安城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让他们装作看不见。 李世民要去朱雀大街,走的自然是朱雀门。但是才出朱雀门,便见到队伍停下。李世民不耐烦等候,立时亲自上前查看,但却见一众文武大臣们全都堵在外面,根本无法前行或是避让。 “程知节!”李世民抬手便向着面前一人额肩头拍去。这货生得太有辨识度,实在好认:“前方怎的就堵了?你们怎不走含光门或是安上门?” “陛下。”程咬金一听声音便知是李世民,转回身便道:“那两个门堵得更厉害。这里还有城卫军维护秩序,那两处门外全是流民,连金吾卫都不敢开门,怕流民冲进皇宫生乱。” “哪里来的这许多流民,竟然能将三门都堵了?!”李世民不信。自己的赈灾粮早已运发下去,而且灭蝗的禽类也已就位,照理说根本就不可能再会产生如此多的流民。 “知节,给我开道,朕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李世民一声令下,程咬金立马行动。 体型魁梧的程咬金自然力大,一声断喝声:“都散开!”抡起双手便开始拔拉面前的官员。 一种官员在程咬金的大力推搡下站立不稳,踉跄着往两边分开。刚要开口骂人,却见跟在程咬金身后的李世民,立刻收声不敢多言。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眼前的景象让李世民愕然。只见无数流民正井然有序地捧着一个个破碗从面见经过,分左右向着含光门、安上门的方向走去。 但闻间或有吸溜粥汤的声音,与赞叹粥汤味道鲜美的言语。李世民用力抽抽鼻子,才发觉空气中竟然真的有些不一样的食物香味。 “都排好队往前走,捧好你们的饭碗慢慢走,不要乱!以后每天都可以来领一次粥!”一声吆喝声从不远处传来,李世民看去却险些没笑出声来。 只见崔俊骑在一个汉子身上,正在指挥着拿到粥的流民分左右离开。 “这崔家小子就是会搞些古怪的东西。”李世民嘀咕一句却是将身形隐藏到程知节身后。 他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与这崔家小纨绔交谈两次,这小子全没把自己当皇上,让他挺喜欢这种平等对话的感觉。 再远一些的地方便是粥棚,不少身形正在忙碌着。看服侍,大多是宫里的太监们,只几个衣着华丽的,一看便是公主与皇子。 “传真的旨意,所有文武大臣全都退回来,暂时关闭朱雀门。”李世民看了一会儿转头便回。 等着文武大臣跟着返回,立刻带着他们上了宫墙。从这里往下看,整条朱雀街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不知施粥进行了多久,但是朱雀街上依旧从头到尾都是乌泱泱的流民。李世民经历过战阵,粗略一估摸,便知这人数至少上万。 “你们都看看,这么多流民聚集在长安,怎么没人告诉朕?今天在朝堂上是谁在说蝗灾已经得到控制?是谁说各州府的百姓都能吃饱?没有饿死饥民?”李世民震怒,这帮子大臣已经不是第一次欺骗他了。 第77章 李世民朝堂问责 一众文武都不做声,眼前的景象的确够打脸的。这就是官场,只要哄好了上级,下面再乱也能粉饰个太平世界出来。 “房玄龄!”李世民喊了一声,但是没人应答。 “崔明德!”李世民又喊一声,依旧无人答话。 “陛下,房大人与崔漕运还未归来。”常德在旁小声回禀。 “怎么还没回来?赈灾的粮食不是早已运完了吗?”李世民板着脸问。 “剪羽卫有消息传来,说是两位大人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不日便到。”常德道:“还有,剪羽卫说此行两位大人办事艰难,各地官员多有怠政,具体的情况已经传回,只等明日朝会上两位大人上了奏疏一并交于陛下。” “等明天?”李世民脸皮抽搐一下道:“今天谁都别走了,全部随我回大殿等着!等房玄龄和崔明德回来,让他们直接来见我。” 李世民说罢想了下又道:“等外面施粥结束,让皇子与公主也来见我。” 常德应了,立即让随侍的小太监去安排。余人一见这情况便跟着李世民重新返回大殿。只有李靖等几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卖力指挥流民的崔俊,眼神中都透露着些不可思议之色。 崔俊指挥流民排队分流,在这些帅才眼里那便是战阵的布置、调度。能让这些饥肠辘辘的流民短时间内就有序行动,这指挥能力绝不简单。 朝堂之上李世民端坐在龙案之后,看着底下那群垂头不语的大臣们眼中似要喷火。心中对于这些人的恨意自不必多说,但是,他的心里同时又产生了一些无力感。当皇帝的权威虽是滔天,但是真要做起事来却感觉多有掣肘。 如此一番折腾,时间早已过午。群臣陪着皇帝老爷,就这么饿着肚子干耗着。那些武将倒还好,本就身强力壮,饿上三顿也不打紧。但是那些个文臣却是真不怎么扛得住。一个个的愁容满面,心里叫苦不迭。 许是第一天施粥,流民吃了一碗又去排队再领。所幸李丽贞准备的粮食够多,才在两个时辰后结束了施粥。 “今天用去多少粮食?”崔俊询问粮食的用量,他需要知道每日粮食的消耗,做好长期施粥的准备。 “约八百余斤。”李丽贞边上有个太监上前一步禀报。今天的粮食便是他负责运送的。 “每日一顿便是八百余斤,日后还会有流民前来。至少要消耗一千斤。十日便是万斤……蝗灾可能还要持续三十多日?”崔俊抬头看看李丽贞问到:“你准备的粮食共有多少?” “这些时日,我前后一共买了一千石粮食,应该够用了?”李丽贞答道。 “十升等于一斗,十斗即一石,一石差不多有二十七斤。”崔俊皱眉算道:“一千石只有两万七千斤,都不到一个月。” “李恪!”崔俊喊来李恪道:“兰陵公主的存粮只够二十余天所用。我想着找你要人手,去野外挖些野菜来混在粥里。这样不但营养更丰富,还能减少两室的用量。每天我会拿一百个鸭蛋过来,到时候如我今天这般打在粥里煮。” “这倒是个好主意,”李恪点头应允:“我这就让那帮子憨货每家出十个人,每天去山里挖野菜!还要他们也捐些粮食出来。谁要是不肯,以后咱便不带他喝酒吃肉。” “噶?”崔俊闻言愣怔。他原本是想着让李恪调些兵卒给自己用用。没想到,李恪这货直接将主意打到了众纨绔的身上。还借着自己的酒肉做文章。 不得不说,李恪这一手威胁加白嫖的手段,颇有些帝王之术的影子。不过,说白了,这还是是无耻的白嫖。 余事,崔俊没去管,招呼曾义几人一起返回自己的庄子。而李恪、李泰与李丽贞则是被传旨的小太监引着来到朝堂。 “说说今日你等为何施粥。”李世民见三人来到近前,开口直入主题。 李恪上前一礼道:“回禀父皇,今日我与丽贞与玲儿一起赶着鸭子在东面灭蝗。见到野地内有一具饥民的尸身,情知长安城内必定有大量的饥民存在。但这些时日,我每每往来于长安与近郊之地,见过不少逃难的流民。但却从未见长安与万年两县有接济饥民的动作。为保我大唐子民的性命,我几人便自作主张,在朱雀街上施粥赈灾。” 李世民脸上表情严肃,接着问道:“你们的粮食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从宫中私取?” 李丽贞一听,连忙答道:“父皇明鉴,这粮食是我在前几日时间内囤积的,用的是女儿常年存下的月钱。” 李世民脸上的冷笑之意更盛:“你屯这些粮食作甚?莫不是想要趁着灾荒起来,趁机高价卖粮?” 李丽贞依婷心里着了慌,急道:“这是崔俊让我存的,说是蝗灾一起,必有灾民来长安,到时候便用这些便宜的陈粮接济灾民,为父皇分忧。” “又是这小子……”李世民心中叹一声,没接着问话。李恪见李世民不语,心中便开始慌张起来。 担心李世民想差了,便躬身道:“父皇赎罪,崔俊是个有才的,也是个心善的。今日我们熬粥之时,崔俊自取了百个鸭蛋与上好的精盐过来,投入粥中熬煮。又怕丽贞屯粮不足,出主意每日去山中挖野菜以补粮食。还说以后每日会送百个鸭蛋过来给灾民补补身子。这等行径真个是大善之举啊。” “哼哼”李世民冷哼两声道:“我什么时候说崔俊的不是了?这小子可比站在这里的人好多了。” 李世民言罢,环顾朝堂叹一声道:“去把万年县与长安县的县令召来问话。” 稍待,便有人来报,万年县县令已经传到,而长安县的县令则是病重,不能前来。 李世民眉头紧锁向一旁的杜如晦问道:“长安县县令病重,是何时的事情?” 杜如晦出班奏道:“十日前已在吏部备案,前日病情加重,已口不能言,其子代奏请辞。” “罢了,准他辞官。按照原有品级提一级休致。另,传宫中御医去问诊,尽心救治。”李世民摇摇头,透着一股无奈。 “陛下圣明,陛下仁德!”一众大臣立马献上制式马屁。 “传,万年县令上殿。”现在的李世民对于这种马屁根本没兴趣去享受,着急传万年县令上殿。 “臣!万年县令宋宁元!拜见陛下!”宋宁元扯着嗓子大声禀报。 第78章 有功当赏,有罪应罚 宋宁远喊得如此大声,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一个九品县令,也只能站在大殿门口禀报。因为里面最低的官员品阶也是正八品,就连从八品也是不得传召不能入内的。 “宋宁远,你上前来。”李世民待宋宁远来到近前时接着问道:“朕问你,你的万年县内可有外来流民?你这些日子可有应对之策?” 李世民的问话很直白。与其说是问话,还不如说是问询。因为前一个问题已被后一个问题圈死的答案,那就是长安有外来的流民。这种问话的方式相对于李世民这种帝王来说,很低级。 宋宁远可不是个笨蛋,为官十余载,早已能闻其言而知其意。 “臣启陛下,万年县常年流民不断。往常只是约束其行动范围,不使之生乱。”宋宁远奏禀:“本县所辖范围于十日前查证,流民数量开始暴增,本县立刻在敦化坊及芙蓉园周边开辟出数十亩地方搭建草棚收拢难民。同时请长安各牙行给予其工作,以换食物果腹。 本县调用县衙钱库内的官钱六十贯,用以购买杂粮救济老弱流民。此事已向吏部、户部报备。奈何流民日渐增多,万年县已经无力应对。 昨日与辖内青龙寺、慈恩寺、龙华尼庵等寺庙住持商定,今日开始便由他们一同协助施粥救济难民。不曾想,皇子与公主却是先行了一步施粥救灾,如此善心实在是国之大幸。” “你所言可是实情?”李世民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没想到长安城内还是有个为民办事的好官。 “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可以即刻派人查证。”宋宁远可不怕李世民去查,他说的是实情。 “朕自会去查。”对于宋宁远的话,李世民其实已经信了八九分:“宋宁远,长安县令身体抱恙已经致仕,你且暂代长安县令一职,共管两县事宜。务必全力协助三皇子施粥赈灾,务必保证不能再饿死一个百姓。此事若是做得好了,朕给你升一阶官职。” “谢陛下隆恩,臣自当尽力!”宋宁远立即谢恩。 “你先退下,回去准备接手长安县令一职。”李世民挥退了宋宁远,又让李恪几人退去。 李世民双眼直直望着殿门,不再说话。他在等房玄龄与崔明德回来,同时,也在心里磨着许久没动过的杀机。 作为皇帝,最怕的便是朝堂上有人阳奉阴违、政令不通。遇到这种情况,除了杀,没有别的办法。李世民准备好好磨磨自己的杀人刀,让那些害群之马付出应有的代价。 日近黄昏,李世民终于等来了房玄龄与崔明德。两人入内,身后跟着数名宫中侍卫,两人一组抬着几口大木箱。 “快,快给朕说说你们这些时日的赈灾情况。”李世民迫不及待地招两人上前。 崔明德与房玄龄两人互视一眼,房玄龄官职虽高,但是却示意崔明德答话。 崔明德微一点头便道:“启禀陛下。所需正在的粮草与家禽以全部运抵各州府。而粮库中调拨的粮草也已悉数填平。” “两位爱卿辛苦了。”李世民道:“我知你等事务早已办结,但是,为何会耽误这许多的时日才回?” 听李世民这么一问,崔明德便识趣不言。而房玄龄则是行一礼道:“陛下,臣等晚归盖因多地粮仓亏空数额巨大,加之州府多有赈灾不力之举,臣等现已彻查清楚,请陛下明断。” 房玄龄说罢,示意侍卫将木箱打开。一卷卷竹简装满了箱子。房玄龄取一册竹简呈上,便开始复述着里面的内容。群臣对此见怪不怪,拥有惊人记忆力的房玄龄,可说是过目不忘。 “……徐州仓,仓禀记录有粮五万石,实际有粮三万七千石。扬州仓,仓禀记录有粮七万石,实际有粮五万万两千石。扬州仓,仓禀记录有粮十万石,实际有粮不足六万石……”随着房玄龄的诉说,李世民的脸色变得铁青。朝堂之上的官员也满是诧异,纷纷小声议论。 “襄州、汴州等地并未发现蝗虫成灾的迹象,其所配的两万羽家禽,臣做主运往魏州以保秋粮。凉州、兰州、秦州三处蝗灾最盛,臣请加运粮食赈灾。河北道的幽州、蓟州也有蝗灾,只是此地秋粮已收,蝗虫早已过境,臣斗胆将家禽一万羽一并归入洛州。各地州府、县衙多有赈灾不力者,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饿毙无数。臣具以记录在册,请陛下惩治。” 李世民一卷卷看着房玄龄写得奏报,脸色已经沉到谷底。他并不弑杀,但是也不是不会杀。大灾当前还不作为者,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震慑群臣、不杀不足以让他消气。 戌时末,朱雀门才缓缓打开,一众大臣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 李世民宣布退朝之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今天你们和朕一样两顿没吃,但是那些饥民已不知有多少时日未曾果腹。回去后,你们吃得每一顿饭,都得好好回忆一下饿肚子的感觉。百姓没饭吃,你们也要跟着饿肚子!甚至掉脑袋!” 崔明德收到了李世民的嘉奖,官升一级至从六品。大唐初年,升官何其不易。就连房玄龄与杜如晦也不过五品官职。一二品的大员,除了武功卓绝的武将能拿军功换取,文官能升官的,难上加难。 崔明德在家待了一日,便又离开。灾情还没过去,他得继续运粮、运鸭子。往后的日子,开往长安的囚车多了起来。而涌向长安的灾民却是越来越少。 鸭子军团发挥了极大地作用,长安附近的蝗虫并未造成明显的灾害。为了喂饱鸭子,李克等人不得不每天换一片地方放鸭子。 崔俊的庄园一点点成型,大量的流民给他提供了极佳的劳动力。每天两顿饱饭和一斤粮食就能雇佣一个成年人。 崔俊没去特意挑选身强力壮的男人,只要能干活儿的,就是些妇女也是可以的。大唐的女子,可不似后世那般身娇体贵脾气作,现时的多是淳朴的妇人,干活儿绝对不比男子差多少。 崔俊让这些人全都去挖粘土制砖,然后沿着自己的地界造围墙、铺一条直通长安的砖道。由此,李丽贞的粥棚压力少了许多,每日崔俊还是会送一百个鸭蛋给她,不管煮多少粥,这些鸭蛋被强制性地要求放入粥里。如此做,只因每日间来此的多数都是小孩。 第79章 蝗灾渐消,包子铺扩大 宋宁远兼任长安县令之后,又在两处偏僻的坊市设立流民区,同时加大巡查力度,重点打击拐卖女子、儿童的事情。长安的治安由此大为改善,百姓皆有口称颂。 曾义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向崔俊说了婷儿的事情。崔俊小手一挥,便让曾义将婷儿接来庄子里住。曾义自是感激,再三谢了将婷儿接了过来。 只是崔俊也隐晦表示,这婷儿来此无妨,若是搞出什么幺蛾子,那这责任可得曾义自己承担。曾义对此表示赞同,若是自家的女人有什么差池,不消崔俊说,自己一定会给个交代。 柳忠与曾义等人的居所都是一人一间的独立居所。反正崔俊说了,只要是自己人,在这里便是住上一辈子都无妨。由此,曾义算是第一个有了自己女人的成家之人。 当然,柳忠这老家伙也没闲着,崔俊好几次看到徐妈妈闭店归来之后,悄咪咪进了柳老头的屋子。难怪这段时间柳忠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也没几个褶子,原是有体己人常常去帮着拾掇了。 陆德明的住所是一间小院,一进两层楼的院子里种了几株柏树。老先生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特别是在午后,于二层一侧平台上坐着摇椅、晒着太阳、闻着柏树香看看书,那是极为惬意的。 老先生收徒和入住崔府的消息早已传回江苏老家,只要求尽快把孙女陆婷芳给接到长安来,好让她和崔俊多亲近亲近,培养感情。 来福的屋子与旺财的屋子紧挨着,两人算是崔俊最忠心的仆人,自是不愿住的太远。旺财的断腿恢复得不错,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活动了。 詹老医师也跟着崔俊住了过来,老医师看中一片小山坡要在那里种药材,所以住所便与此处离得远了一些。 崔俊的三个小侍女自然是跟他住在一起的,二楼新奇的家具与布置让三人大呼惊奇。而且,她们每人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更是让她们开心不已。 翠环这丫头天天想着的便是如何让崔俊要了自己,与崔俊接触时毫不顾忌。秋月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总是会盯着翠环,不让她与崔俊独处。只是看着那翠环总有意拿丰腴磨蹭崔俊的样子,让她很是不喜。不止一次悄悄在崔俊面前说那翠环的心术不正。 崔俊对此却总是打马虎眼,实在是看着两人较劲的样子十分有趣。 白芷很讨人喜欢,柳忠没事儿时便教她几手本事,小丫头倒是聪明,学什么都快。柳忠感叹,这小丫头若是能跟在自己身边十年,保准能踏入四品。 九月下旬,随着第一场大雪的到来,肆虐两月有余的蝗灾总算是开始消停了。随着灾民领了救济粮纷纷返回各自的家乡,崔俊能雇佣的人手急剧减少。 好在崔俊庄子的基础建设都已完成,除了留下一些老实可靠的人之外,余人便是想留,崔俊也没要。崔俊要的人便是老实本分之人,在他看来,德行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这德行不能只看一人的,还得看一家子的。都说老实汉子刁蛮妻,一家子人里只要出一个心思不正的,那便不可用。 当然,这只是崔俊目前的选人要求,日后还是会改的。如此做的原因只在于这些人以后便是他的班底,宁可现在人少些,也必须将德行排在第一位。 这些人白天干活儿,晚上便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听崔俊讲课。讲课的地方是空着的一个大仓库。冬季已经来临,这间仓库的内四角摆了四个半人高的煤炉,高高的烟囱通到屋顶外,里面烧着煤饼,暖呼呼的很舒服。 崔俊教的东西很杂,但是包括识字、算学、几何、机械原理以及计量器具的使用等等。讲课的内容虽多,但是并不枯燥。常有欢声笑语从屋里传出,以至于连陆德明都兴致勃勃常都来听课。 对与陆德明来说,崔俊讲得这些东西都很新奇,是他闻所未闻的。 王记包子铺有好几日暂停营业,原因则是崔俊花了点钱,将边上的一间二层店铺买了下来。 等王记包子铺再次开张,便多了堂食。营业时间也从辰时开店起,一直延续到酉时才闭店。 多了堂食,那卖得东西自然是要多一些的。除了生煎包子,那锅贴、油饼、面条子也被安排上了。特别是六文钱一大碗的阳春面最受欢迎。热气腾腾的筋道拉面上,飘着绿油油的小葱花,再加上一个香喷喷的煎蛋,点上一小勺猪油。这味道便是绝了。 还有一样吃食不似阳春面这般广受欢迎,却是分了两级。爱的人爱死,每日都要来上一碗、配张油饼,不喜欢的人看见了便要皱眉头,见人食之犹如见野狗抢屎。 这东西,便是皮蛋瘦肉粥。切碎的皮蛋总是让有些人膈应,如烂透的东西一般令他们作呕。 反倒是咸鸭蛋的受欢迎程度超出了崔俊的预判,二十文一枚的咸鸭蛋,在短短三天之内便卖出了一千多枚。更有李泰这吃货,直接从崔俊庄子里搬走二十坛子咸鸭蛋,说是要回去孝敬父母的。这下可好,根本不用崔俊花心思让李恪、李泰去达官贵人中推销,这咸鸭蛋已经开始供不应求了。 这回,吃货李泰倒是没说谎。因为第二天就来了个穿着紫色宫衣的老太监传旨,说是要将咸鸭蛋当成贡品进贡给皇帝老爷,每年需要一千枚,每一枚咸鸭蛋作价三十文。 这下,咸鸭蛋的名气彻底打响,每日前来求购的商贩络绎不绝。更有甚者,不顾这天寒地冻的,便直接堵在庄子门口候着。还好现在的庄园已经被高高的围墙给围了起来,否则,崔俊还真怕这些人会直接冲进庄子,将咸鸭蛋的作坊给包围了。 既然皇帝老爷要的贡品咸鸭蛋是三十文一枚,那么崔俊的零售定价也跟着抬高到三十文一枚。而且还让鲁木匠做了不少的木头印章,沾着墨汁和辣椒油的混合物,在每个咸鸭蛋上印上“王记贡品咸蛋”的字样。 在墨汁里面掺入辣椒油的做法,便是防伪。假冒咸蛋现在并不可能会出现,但是崔俊要防止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拿什么狗屁熟鸭蛋来冒充。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是崔俊结下的梁子可不少。前有太子李承乾,后有崔家本家。还有那长孙家是早晚会撕破脸皮的存在,这些都不得不防。 第80章 公主被禁足,初见陆婷芳 除了这些,崔俊还会在店里卖些烤鸭,上好的大肥鸭子烤得外皮酥脆内里嫩滑。这东西只做外卖,拒绝堂食。为的,便是减短食客在店里停留的时间。这类似于后世小吃店的生意,讲究的便是翻台的速度。 生意的火爆引来的模仿者不少,最先的便是好几家食肆都推出了阳春面。这东西简单,只是面条与煎蛋。只要是个厨子,稍一琢磨便能做出来。但是这些食肆没有精盐可用,这味道与崔俊这边就差了许多。 其次便是烤鸭,这玩意也不难,虽说味道比不得崔俊这边的,但是人家价格便宜,着实也引去了不少客流。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太太平平的世界少了纷争,便多了安乐。崔俊在庄子里开辟出一块地,盖了几排大长屋。这里便是他的饲养场,里面会养上些牛、羊、猪,之类的家畜。 前世看过不少关于农场类的纪录片,崔俊对于生态农场也是很有兴趣的。至少在来年春天之前,得把牲畜饲养起来。 酿酒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有着煤炉的辅助,即便是冬天,也能迅速将粮食发酵。看着清澈的酒液一滴滴从蒸馏设备内流出,崔俊这心情自是大好。最开心的莫过于柳忠,每天他的酒葫芦总能灌满好酒的滋味,让老头子喜笑颜开。 至于蜡烛和肥皂,现在只能小批量生产,崔俊已经派人去四处寻找乌柏树。它的根皮、树叶、树皮均可入药。种子含油量极高,是重要的工业油料之一。还可供制高级香皂、蜡纸、蜡烛、油漆、油墨等用。木材质地坚硬,可作车辆、家具和雕刻等用材。特别是叶子,还能制造染料。 这种树在长安附近并不少见,反正见着了便做好标记,等到开了春,能移植的全部移植回来,到时候结了子榨油后,便可大规模开始制造蜡烛肥皂了。光靠养猪来弄油脂,还真做不到大规模生产。 工业社会的最大优势便是用机器提高生产效率,规模化使用机器的前提便是能源。 铁匠工坊里的打铁声,又开始彻夜不断了。铁匠们按照崔俊画出的图纸,用卡尺测量着一个个金属结构件。这便是崔俊想要的动力装置,锅炉。 活塞与摇臂凸轮机构的组合,可以很方便地将输出的直线往复力转化为旋转力。再由一组组大小齿轮将其变速输出。 只要这东西能成,这世间的财富将会源源不断地流进崔俊的口袋。 崔俊二楼的秘密依旧没能瞒住所有人,第一个撞破这秘密的便是李玲。这小丫头与白芷两个玩着玩着便跑去了二楼白芷的房间。 暖和的屋子以及用鸭绒填充的软和被褥,让这小丫头直接赖着不肯走了。小丫头赖着两天未回宫,这事情便惊动了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于是乎,十几个公主呼啦啦全部跑崔俊这里劝说李玲回宫。 只是这些个公主也没啥本事,不但没劝回李玲,反倒是赶走了崔俊与三个小侍女,将二楼的房间全占了。而崔俊只能和三个小侍女在一楼火炕上打地铺。 李恪与李泰第二日来时,不但带着李世民的手谕,还带着五十个公公。这些人一出现,柳忠、曾义以及一众不良人全部自觉退避。 公主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跟着回宫,只是她们睡过得的被褥与用过的蜡烛、肥皂、琉璃酒盏、琉璃酒坛子等等全被一并带走。 任凭崔俊在寒风中顿足,也没能留下任何一件细软。 只留下那李玲在远去的马车后窗对他喊得那句:“小气鬼,再多弄点好东西,我过几日再来!” “妈的!给小爷在门口挂块牌子!上面就刻上李玲与狗不得入内!”崔俊咬牙发狠。 “少爷,若是这样的话,咱们庄子里那几条黄狗是不是杀了吃狗肉?”柳忠适时出现,舔着嘴唇等着崔俊发话。 “吃个毛线!”崔俊没好气道:“这几条黄狗是小爷的宠物,你别打他们主意!” “那牌子……”柳忠有些失落,辣椒煮狗肉的滋味儿一想到就会流口水。 “什么牌子不牌子的,小爷说说气话而已。”崔俊转身就跑,这牌子他还真就是说说,绝不敢刻了挂出去。 回到屋里的崔俊往壁炉里丢了块木柴,寻思着该让李恪赔自己多少只鸭子才能薅够四套鸭绒被褥的鸭绒。 只一会儿的工夫,陆德明便领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进来。 “师尊,今个怎得有空来我处?”崔俊立时从壁炉前的摇摇椅上站起,赶去搀扶陆德明。 “小子,我来介绍一下。”陆德明一手被崔俊扶着,一手拽了下身后的女孩:“这是我的孙女陆婷芳,今年也是十三岁,以后你可得多教她些算学啥的。” “见过婷芳妹子。”崔俊笑着与小姑娘打招呼。这女孩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里出来的大小姐,身上一件白色的皮裘将她裹得紧紧地。一双眼睛大大的,忽闪着灵动的光芒煞是好看。 陆婷芳嘟着个嘴拔了崔俊一眼,似乎来到这里很是不喜。 眼见陆婷芳摆架子,崔俊摸摸鼻子尴尬笑笑,便扶着陆德明去壁炉边坐下。陆婷芳自是跟着过来,若是不然,杵在门口不但没意思,而且还冷。 壁炉里的柴火腾着橙红色的火焰,不时发出“噼啪”作响声。陆德明借着这机会,便考教起了崔俊的功课。 崔俊反正也是无事,便正好陪陪老爷子。四书五经的东西已经无需考问,崔俊不但记得滚瓜烂熟,而且还有不少真知灼见。当然这多是他抄得前世儒学大家的名言金句。 现在陆德明注重的是崔俊的策论,他发现崔俊有个不足之处,那便是在作文时,总喜欢夹上几句白话,这虽然无伤大雅,但是想要拿头名状元却是有些不稳妥。 陆婷芳坐在炕上听着一老一小无聊的问学,暖呼呼的炕,可是她来到这里最喜欢的物件了,昨日半夜来到这偏僻的庄子,已经在爷爷屋里的大炕上睡过一宿。 今天的早餐是好吃的锅贴,小丫头一个没忍住便是多吃了不少。现在肚中饱腹感愈盛,困意涌来便往炕上一倒合衣睡了过去。 第81章 制科,孔颖达带来的消息 崔俊与陆德明两人相谈甚欢,并未注意小姑娘。等到午时崔俊要准备午饭时,才发现小姑娘正睡得香甜,崔俊就势留着陆德明一起吃口饭。 飘着浓郁香味的饭菜被端了上来,刚才还睡得香甜的陆婷芳便吸着香味儿醒了过来。崔俊招呼她一起过来吃饭时,陆婷芳却是摇着头直皱眉。 像崔俊这般大桌同食的情形,在她的眼里那是违背礼数的行为。你一箸、我一箸地在在一个盆子里夹来夹去,太脏了。 崔俊从陆婷芳的眼中看出了她嫌弃的情绪,立时拿起一双长些的筷子道:“这是公筷,我们用这个夹到自己碗里才吃,这双筷子不沾嘴的。” 崔俊说罢,还用公筷演示了一下。这回,陆婷芳算是看清楚了。敢情人家想得很周到,是自己误会了。 尴尬笑笑,陆婷芳起身来到餐桌边落座。桌上的食物简单但是味道却是极好的。那白白的、软软的东西一入口,便是涌上一股子清甜味儿。虽说里面有些黑乎乎的怪东西,但是味道却是新奇而美味的。 还有着种一根根如玉石般细细长长的东西也很好吃,咬在嘴里脆脆的也有股子清香味。 餐后,陆婷芳便悄悄问陆德明,那两道菜的名称,陆德明笑呵呵地告诉她,一个叫皮蛋拌豆腐,另一个是清炒豆芽。 路停芳听了直点头,直说晚上也要吃这个。陆德明自是笑着应允了,反正崔俊的豆芽每天都会长出来老多的,根本吃不完。只是那皮蛋的原始状态,最好还是别给陆婷芳这小丫头看到,否则真怕她会吐出来。 只是陆婷芳不知是性格内向还是怕生,言语不多,看谁都显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崔俊这两天没事儿就会往铁匠工坊里跑,除了关心锅炉的制造,更关心自己马车的改造。 车轮、车轴、车厢、车架全部用的是铁皮。车轴与车轮的连接用的是短滚轴轴承。虽说与滚珠轴承相比,会影响车辆的转弯性能。但是这滚珠的制造却始终无法达到满意的精度,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减震系统崔俊直接上了弹簧,反正这玩意的制造并不难,也好趁机让这帮子工匠了解下螺旋、螺纹的知识。 其中最麻烦的便是轴承与轴承套的制造,没有机床的现在,一切只能靠着工匠们手工打磨。 虽说效率不怎么高,但是这精度也还算马马虎虎堪堪能用。没有螺栓和螺母的情况下,所有的部件只能采用热铆钉技术来解决。虽然降低了制造难度,但是一旦坏了,那便只能成套更换。 入冬之后,外面的天空便一直阴沉沉的让人感觉很压抑。这天下午,久未露面的孔颖达匆匆而来。 孔老爷子前来自是有事要说,坐在崔俊的大炕上,喝着温热的醪糟,老爷子心情很好。 翠环被派去请陆德明过来,崔俊与孔老爷子搭着话聊聊家常。等到陆德明过来时,孔颖达已经饮了三盏热腾腾的醪糟。倒不是崔俊小气不肯拿出自己酿造的白酒来,而是白酒不适合加热饮用,大冬天的还是以醪糟这种带着酒味的低度酒精饮料来得合适。 “颖达兄别来无恙啊?”陆德明见到孔颖达,便先开口问候:“我搬来此处这么长时间了,今日你才来看看我,真不知如何说你。” “德明兄莫怪,小弟实在是事务繁多分身乏术啊。”孔颖达捋须笑言:“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与明德兄与崔俊说说。顺便讨一杯好酒。” “你先说事。”陆德明脸上也露出喜色,这孔颖达的话里透着的意思绝对是件好事。若是不然,孔颖达可没脸皮在这里讨好酒喝。 “这次蝗灾虽是保住了魏州、洛州等地的良田,不至于让收成损失。但是这底下犯事的官员却被揪出一大群。”孔颖达道:“这几日间,陛下每日在朝堂之上都是在处理这些犯官,革职、收监、流放的已有数十人。而判了斩立决的,也已不下十人。” “这事儿我已知道,这些人中有几个还是我的门生、故交,真是可惜了啊。”陆德明摇头叹息道:“陛下已经许久没动过杀机了,这回判罪的都是咎由自取之人。” 陆德明点头道:“这官员一旦罢免了,必得有人顶上去。原先的散官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陛下今日早朝便下了圣旨,说是明年开春立刻开制科,年底开殿试,选拔优秀人才为国用。我今个过来就是想问问咱小俊哥儿是否能参试了?” 陆德明一听,喜上眉梢,拍着桌子道:“可也、可也,咱俊哥儿已有状元之才!” “哈哈哈,那就好!”孔颖达笑道:“如此,明个就让崔明德带这小子去万年县报名,一个月后便开考!” “找他崔明德作甚?我的弟子,自当我亲自带去!老夫要看着他夺状元!”陆德明嚷着要亲自带崔俊去报名。一是想借着自己的名号给崔俊扬扬名,另外也是想告诉有些人,别再科举中舞弊出幺蛾子。 “如此甚好。”孔颖达道:“此次我是主考,今日在此醉一场,日后便不能与你等随意相见了。” “颖达兄光耀!”陆德明恭维几句,便喊着崔俊去张罗酒菜。 接下来,两人至少有一年多的时间见不了面,今日是一定要与孔颖达大醉一场。 孔颖达的酒量出奇的好,陆德明年岁已高,喝不了多少。但那孔颖达却是小口啜饮一盏接着一盏,足足喝下去一斤半才摇晃着身子起身告辞。 “孔老夫子留步。”崔俊见状里晒出言挽留:“外面天寒,孔老夫子是否在我这里些歇息一阵,等酒醒了再走不迟。” “无妨,”孔颖达摆摆手道:“但看岁月侵华发,仰面已是满风霜。落尽一树梨花白,唯愿桃李天下满!小子,好好温习功课,老夫等你高中状元!哈哈哈……” 孔颖达打开屋门,迎着北风作一首诗,踏步而出。候在院外的马车上跳下一人,扶着孔颖达上车。一声“驾”,马车粼粼而去。 “颖达之志向,我不能比也。”陆德明在屋内叹一声,似是有些后悔没能和孔颖达一起大醉一场,给自己倒了盏酒,一饮而尽。 第82章 洛阳城外,寒夜、破庙 一大口烈酒自是够劲儿,呛得陆德明咳了好几声。嘱咐崔俊早些休息,便自去自己的院子歇息。 关上屋门,崔俊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小侍女秋月早已准备好了洗澡水,只等着崔俊上来。 “少爷,现在有了这煤炉,烧水可真是方便呢。”秋月一边帮着崔俊宽衣,一边称赞崔俊发明的煤炉:“不但烧水快,还能让这浴室暖暖的。” “那是,也不看看这煤炉是谁发明的。”崔俊得意道。 试试水温刚刚好,崔俊一步边跨进了木头大浴桶。原本他是准备弄个陶瓷浴缸的,但是,这么大个玩意自己烧了几次都会开裂。于是乎,只能让鲁木匠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一个长条形的木头浴桶。 熟练地给崔俊打上肥皂,秋月卖力用小手给崔俊搓着头发:“少爷以后可别老往铁匠那边去了,每天都弄得身上全是脏东西,要洗好久呢。” “你这妮子倒是管起我来了?”崔俊打趣道:“就不怕少爷生气治你哥胡言乱语的罪?” “少爷不会的。”秋月道:“我听咱庄子里的人都在说少爷是个心善的人,而且都在夸少爷是神仙转世呢。” “他们说他们的,少爷是不是神仙转世,咱小秋月最清楚了不是?”崔俊撩着浴桶内的热水,享受着秋月在自己头上的揉搓。 洗完头,搓完上半身,秋月便退了出去。剩下的部分得崔俊自己完成。擦枪走火的事情他可不想现在就发生。 鸭绒被子被几个公主抢走,崔俊现在只得临时买了些羊皮用。好在屋里有着煤炉可以保暖,多穿几件衣服,裹着毛绒绒的羊皮睡觉也不至于着凉。 寒夜静谧,万物蛰伏。洛阳城外一处破庙外,数十人,影影绰绰将寺庙围住。看似杂乱无章的随意站位,却是隐隐有着八卦之相。 寺庙荒废已久,连寺名的匾额也已失了踪迹。唯有大雄宝殿内褪了色的泥塑罗喉星尊雕像,左手持弓、右手捻箭独立。寺中死寂,阵阵寒风透过四处的破洞涌入。 “哒……哒……哒……”一声声脚步声突兀地在大雄宝殿内响起。一道人影自罗喉星尊雕像的阴影中出现,一步步走向殿外。 “长风起,卷黄沙,手握长弓落星河。战鼓擂,马蹄疾,汉家男儿起征程。月黑风高杀人夜,一箭洞破十万敌。渔歌晚霞美娇娘,等我归来生崽儿……”一阵低沉的歌声唱罢,人影已经来到寺庙大门后。 “敢问外间是不良人的哪一个星君?”人影沉声询问 “天罡!天雄星,天威星,天孤星,天伤星,天玄星,天健星,天剑星,天暴星。” “地煞!地异星,地理星,地俊星,地捷星,地速星,地镇星,地稽星,地魔星,地妖星,地幽星,地伏星,地僻星,地空星,地孤星,地全星,地短星。” 一道道声音在外接连响起,能报上名号的足足有二十四人! “好得很。”低沉的嗓音又起:“天罡地煞来了二十四个,想必外面已经布好了铁壁八卦阵了?” “既然知道,你就乖乖出来受死。大梁早已灭了,黑水也不用存在这世上。”有人在外答话,劝这人放弃抵抗。 “大梁没了的时候,我还没生出来。黑水成立时,我是个娃娃。十年前黑水被剿灭时,我便是四品。你猜猜我现在是几品?”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蔑笑之意。 “别拿这事唬人,四品进阶三品何其之难,你最多就是个四品上。当年我斩你一剑,今日我便取你头颅!”外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道:“莫要再废话,今日你是逃不掉的。” 寺里没有声音再传出,只有阵阵的寒风,以及枯草在风中的瑟缩声。 “小心寺顶!”有人示警。但是一点寒芒已至。 “噗”一声响,庙外一人缓缓倒下。一根箭矢透体而出,直直深没入地面,激起一地尘土。 “地稽星!”有人悲呼一声。 “散阵!杀!”数道人影齐动,扑向寺中。 铁壁八卦阵不可谓不强,不良人每每遇到强敌都是以此阵围困对手。四面八方轮番攻击之下,鲜少有人能讨得了便宜的。 但是,今天无往而不利的铁臂八卦阵被人上来就干倒一人,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究其原因,只在于此阵法面对占据有利地形的远程攻击,根本形同虚设。 今天他们遇到的,便是一个善使弓箭的高手。寺庙外的人,大多数还未到四品,面对这样的对手,就是一个个的活靶子。 “嗖嗖嗖嗖……”一道道箭矢破空之声接连响起,那几道冲向寺庙的人影纷纷被击退。 依仗身法躲避箭矢攻击的还算好,有用手中兵器格挡的,却是吃了闷亏。这箭矢之上所蕴含的力道之大,出人意料。只感觉虎口隐隐作痛,似是已经被一箭震裂了开来。 “可惜了,今天要是天魁星也在这里,老夫说不得要避一避其锋芒。但是就你们几个小崽子,老夫却想着要留你们的性命在这里,涨涨我黑水的威名!” “老东西,就凭你一人怕是留不下我们全部?老子天剑星第一个不服你!”天剑星的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已经来到他的面门之前。 天剑星本就以身法迅捷着称,虽已是箭至面门,但他一侧脸、一缩脖子,这箭矢便擦着他的脑门飞了过去。 天剑星被惊出一身冷汗,但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哼声。显然是有人中箭。 “该死的老贼!”天剑星大怒,手中一柄青钢剑,挽出一朵剑花,身形一跃而起,直冲殿内! “再上!把那老贼逼下来!”随着一声喊,不良人再动。 天罡们全部跃空逼近,而地煞们也展开身法,由地面突进。但闻箭矢破空声连连,上面的人也没闲着。 这处荒废的寺庙并不大,前后也就十几亩地。天罡地煞多是四、五品的高手,全力冲刺也用不了几个呼吸。 但就是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寺庙顶上的哪位,直接射出三十余箭,天罡倒下三人,地煞不起者也有十七八人。 天剑星第一个踏足与寺庙最高处的大雄宝殿之顶。侧身躲过眼前一支利箭,手中长剑立刻舞起剑花几朵,向着面前一戴斗笠的黑衣人冲去。 第83章 驼背、疤面,人皮面具 黑衣人再放一箭,足下一点屋脊,身子轻飘飘退后一丈。待要立足再射一箭时,却闻脚下有刀锋破空之音。一柄环首钢刀自下斜斜斩来。若是这一脚踏下去,黑衣人必定被这一刀斩去一足。 这黑衣人也是了得,身子下落之时猛提一口丹田气,硬生生缩了身子将腿蜷起。钢刀势大力猛,擦着嘿哟人的脚底板便斩了个空。 生死搏斗,讲得是内力、是招式,但是更讲究随机应变与出手的敏锐直觉。躲过偷袭的一刀,黑衣人手中的长弓顺势抽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偷袭的人还未发出一声喊,便如滚地的葫芦一般从屋檐上滚落,重重砸在地面。 偷袭的人刚被解决,黑衣人的足尖才落到屋脊上,天剑星的青钢剑已经直刺而至。 黑衣人手中长弓未撤,立足不稳,此时看上去已是避无可避。若是被这一剑刺中,黑衣人必死无疑。 危急关头,黑衣人毫不慌张,左手一翻,一根漆黑的箭矢出现在他的手中往前一送,四棱尖锥的箭尖“叮”地一声抵在青钢剑尖之上。 “滚下去!”随着黑衣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他的右脚已经飞起,重重踹在天剑星持剑的右手肘处。 势大力沉的一脚,不但让天剑星的青钢剑脱手,更是将他的手肘踢折。天剑星的身子失了重心,脚下打滑,直接从屋脊上滑落。 黑衣人更是趁机一箭射去,要取天剑星的性命。如此近的距离,这一箭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天剑星心中一声哀叹,双眼一闭便要等死。但听面前“砰”地一声响,一股劲风掠过面门。 再睁眼时,只见面前瓦片破碎不知几何,一驼背人着一身羊皮袄子,佝偻着背,站在屋顶露出的椽子之上。射向天剑星的箭矢已不知去向。 “都下去,我和老友说两句话。”这人的嗓音不高,但是不良人无一不从。 待人全部退到寺庙之外后,驼背老者向前走了两步。持弓的黑衣人则是后退了半步。 “嗤”驼背人轻笑一声道:“你还是这么怕我?” “打不过你,自然要小心些的。”黑衣人持弓挡在身前。 “跟我回去,认罪伏法。”驼背人语气缓了下来,轻唤一声:“师弟。” “哈哈哈”黑衣人闻言笑了:“你这死太监想得美!师门没你这号人!我也没你这个师兄!我只知道,黑水无尽!” “哼,那今日便决生死。”驼背人抬手一指黑衣人,只听“呲呲”几声响,黑衣人头上戴的斗笠,便四分五裂。 一张丑陋的面容显露出来,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 既然动了手,便要分个胜负。生死之间唯有取胜才能继续活着,武功的高低决定了胜败。 两人交手三息,黑衣人射了十箭,却箭箭落空。硬生生与驼背人拼了一掌,身子受掌力所摧,砸穿屋顶坠落大雄宝殿内。 才吐出口血,驼背人的攻击又至。再接一掌,罗喉星尊雕像被他倒飞的身子撞碎。泥塑罗喉星尊雕像的碎块,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不比巨石的份量差多少。 “师弟,师兄送你上路。”驼背人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黑弓,但瞬间眉头皱起:“怎不是罗喉弓?” 黑衣人没有答话,此时的他早已浑身骨断筋折,气若游丝。驼背男人疾步上前,探手抓住男人的面皮往下一扯。 只听“呲啦”一声,一张人皮面具被他扯下。 “你是谁?我师弟呢?”驼背男子一掌拍飞压在男子身上的泥塑断躯,出手如电,点在黑衣人身上的几处大穴,希望以此来给黑衣人续命。 “长、长风起,卷黄沙……手握长弓落……落、星河……。”黑衣男子口中断断续续唱着歌谣,只是一口鲜血喷出,断了歌谣,也断了他的生机。 “混蛋!”驼背男子暴怒,生意尖利。手中的黑弓被他一下掰断成两截,狠狠摔在地上。 此战,黑水死了一个四品上的刺客,不良人死了两个天罡、五个地煞,伤者也有十余人。 崔俊遇刺之后的这段时间,司衙可没闲着。暗中调查之下,黑水在大唐的据点被一一连根拔除,被抓捕或斩杀的黑水门人足有六十余人。 除了驼背人口中那个师弟之外,黑水在大唐的势力又一次全军覆没。只是司衙的调查依旧会进行下去,直到驼背人口中的师弟死了,才会终结。 崔俊第二日一早便起,跟着陆德明一起往万年县衙报名明年开始的制科。 在唐朝,考试的科目分常科和制科两类。每年分期举行的称常科,由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称制科。 现时的大唐常科一轮便是三年,缺少人才的李世民才会想到举行这制科。制科与恩科也有不同,恩科圈定的全是勋贵子弟,而制科虽是临时举行,但是不限阶级,只要是个庠生都可参加乡试。虽说时间仓促了些,一年便要三考,但是也算得上是相对的公平。 但凡乡试,十取其三是为举人,其第一名便是解元。要得解元并不难,各地都有自己的解元。 其后便是入京,由礼部出题会考的会试,其第一名便是会元。这就很有难度了,各地的举人、解元全都再次同比,能得头名的自然是人中翘楚。 其后便是皇帝老爷亲自主持的殿试,这玩意儿不但比才学,更是比运气、比眼缘。说实在话,长得帅气、好看也是加分项。其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 只有在乡试、会试、殿试均取得第一名,也就是连续考取解元、会元、状元,被称为三元及第。 三元及第便是崔俊的目标,这目标和老妈王氏说过,老爹崔明德也知道。而且,当时被李泰听了去,告诉了李世民,这点崔俊并不之情。 虽说现在老妈和老爹都不提此事,也不反对崔俊经商,但是崔俊说出的话便要努力去实现。不全力以赴拼上一把,崔俊绝不会罢休。 一如对待窈娘两姐妹一样,若是两人还在雁回楼,每月百斤的酒水,以及两千两黄金的赎身费,他一定会拼劲全力去实现的。 可惜两姐妹就此失踪,却让崔俊遗憾万分。如此娇美的姐妹花就此错过,让他的养成计划,全盘落空。 第84章 庠生报名,崔俊拒婚 崔俊的原本便是庠生,这是他老爹托关系弄来的资格。所以,崔俊去县衙报名,顺理成章。陆德明的面子很大,大到连宋宁远都屁颠颠跑出来,亲自扶着老爷子下马车。 陆德明亲自来送崔俊报名,这是什么意思,懂的人都懂。 崔俊在此也见到了不少熟人,魏征家的两个小子、虞世南家的虞昶、还有秦琼家的次子秦阙道都来了。虽说他们也够资格去等恩科,但是他们的老爹却是看不起这般开后门的功名。硬逼着几人来参加。 “俊哥儿!”魏叔瑜远远便与崔俊打着招呼。 “你们几个倒是有志气,不屑那恩科。”崔俊上前与几人攀谈。 “说来惭愧,我们四人都参加了两次科举,却是连乡试都没过。”虞昶惭愧道。 “我可不喜从文,但是老爹不许我练武,只让我读书来着。”秦阙道对此很是不满。 “这倒是无妨,反正陆夫子在我庄子里住着,你们以后常来我家,同我一起跟着陆夫子学习便可。”崔俊很想帮帮这几位。 话是崔俊说出口的,但是行不行还得看陆德明的意思,抬头看看陆德明,见他对着自己点点头,崔俊便放下心来。 这几个的老爹可都是正直之人,值得他帮。而且,崔俊和虞家、魏家兄弟都是养鸭子的合作伙伴,那就更得维护好和供应商的关系了。 “俊哥儿,”秦阙道攀上崔俊的肩膀问到:“你那咸鸭蛋可能卖我一些?我爹可喜欢吃这一口了,这几天去你铺子里买,都抢不到货。” “我庄子里自是有的,明天你便来,我拿一坛子给你。”崔俊笑笑道:“友情价,算你二十文一个可好?” “这可太好了,多谢俊哥儿。”秦阙道喜笑颜开。 “秦阙道,你开心个屁哦。”一旁的魏叔瑜揶揄道:“这俊哥儿收我们的鸭蛋才两文钱一枚,现时翻了十倍卖你咸鸭蛋,你傻乐个啥?” “我可不管这些,反正我比在市面上买到的便宜就好。”秦阙道有些傻憨憨的,但是这心态是真的好。 几人报了名,得了时间与座次牌号,便要各自回家。却不料边上又窜出一人,只喊着崔俊的名字便往这处来。 “我去,快跑!李大嘴来了!”崔俊一见来人,喊一声转头就走。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小胖子李泰。而李大嘴的名号则是崔俊给取的,就是嫌他蹭吃蹭喝的太过频繁。 自从公主们前来打劫之后,崔俊对于李家一门都感到膈应。这一家子不分性别、大小,都和他爷爷、老爹一个德行,强盗出身。 李泰一见崔俊逃走,心下着急。有心加快速度心追上去,但是这肥胖的身躯成了拖累,没跑几步就开始喘粗气。 “诶呦呦,崔俊你跑个甚?我不去你那里蹭吃蹭喝的,就有件好事要告诉你!”李泰的话,根本没让崔俊停下脚步。 眼看着崔俊已经开始扶着陆德明上马车,李泰一跺脚,返身就往回跑。你丫崔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个就比比谁的马车快! 结果自然不必猜,崔俊拉车的三花矮脚马,怎得跑得过李泰的两匹高大骏马。才拐过第一道山脚,便被利泰追上。 辆车一前一后进了庄子,连关大门的机会都不给。 “我说崔二郎,你跑个甚?”李泰下了马车便跟着崔俊进屋。 “我可不想见你,你们一家子我都不想见!”崔俊没好气道:“ 你们来我这里,不是吃喝就是抢东西,我这庄子里的好东西可全给你们祸害光了。”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啥关系?你能和我们计较这些吗?”李泰不服,他就一个人、一张嘴、两只手,能吃多少?又能拿多少? “莫说这些,你自己算算来我这里多少次了?每次一个人吃的东西都抵得上别人三个人的量了。”崔俊的手指头戳着李泰的肥肚腩道:“你看看这是啥?这特么都是在我这里刮去的油水!” “我、我……”李泰被崔俊这话呛住了,这段时间确实胖了不少,就连系兜裆布的带子都换过更长的了。昨个儿去给长孙皇后问安时,还被长孙皇后笑话他的肚子都堪比女子六月的孕身了。 李泰词穷便不想与崔俊在此事上纠缠:“我不与你说这些,只与你说一件事。” “不想听。”崔俊摆着手往屋里去。 “俊哥!”李泰在后面喊道:“我父皇要把丽贞妹子许配给你!” “诶呦!”崔俊一听这话,顿觉脚下发软,跌坐下去。 “昨个儿我亲口听父皇和母后说了的,说是先问问你家崔漕运的意思,若是他应允了,便等明年找个好日子下旨。”李泰乐呵呵道:“这下咱们可就是姻亲了,我的好妹夫诶。” “囊球的好妹夫,我才不要与你皇室有瓜葛呢。你家妹子个个刁蛮,我一个都看不上!”崔俊骂骂咧咧起身。 “对,俊哥好志气!”一旁的陆德明抚掌大笑。这崔俊推了这婚事便是最好的,否则,难道让自己的宝贝孙女,去给崔俊当小的不成? “陆师,这事儿您可得帮我去和我爹说,我打死也不要娶公主!”陆德明一开口,崔俊便找到了方向。只要陆德明去和自己老爹说说,再加上自己在旁寻死觅活得来一出苦情戏,这事儿准保就黄了。 “好好好,这事儿我老头子一定帮忙。”陆德明笑着道:“先去帮为师弄些好吃的去,等下就和你一起去找你你爹说。” “崔二郎!”一旁的李泰听着这师徒两人一唱一和,肺都快气炸了:“我家妹子个个风华绝代,哪一点配不上你崔家了?莫说你们现在已经和本家闹翻了,就是你整个崔氏合在一起想要娶我一妹子,都是求不来的天大姻缘!” “是是是,四皇子说得对。是我崔俊有眼无珠,是我崔俊配不上你家妹子。求大唐皇族放过小子,崔俊拜谢!”崔俊顺着李泰的话耍起了无赖:“四皇子请便,我家先生饿了,我要下厨,恕不远送。” 恭恭敬敬一番话,却是说得李泰火冒三丈。这小胖子第一次干干脆脆离开,对崔俊的美食没了半点的兴趣。 第85章 李泰惹怒众公主 崔俊师徒俩在这边吃罢了饭食,笃悠悠去城里见崔明德,让他不要答应让自己娶个公主回来。 那边的李泰已经怒冲冲跑进皇宫,找长孙皇后告状去了。做哥哥的都是疼爱自家妹子的,崔俊拒绝自家妹子,那便是对他皇家的羞辱,在李泰看来,就是这小子欠收拾。 长孙皇后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好脾气不代表她不会生气。听李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地絮叨完,长孙皇后沉着一张脸怒道:“胆敢如此放肆地羞辱我皇家,定要陛下好好惩治惩治这小子!” “对!就是要好好治治他的臭脾气,然后再把我丽贞妹子嫁给他!”李泰在旁附和心中却是想着看崔俊吃瘪的好戏。 “还嫁什么嫁?我让你父皇去砍了他的狗头!”长孙皇后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气势凌人。 “这……”听闻长孙皇后这般一说,李泰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他的本意只是想让长孙皇后想办法教训教训崔俊,让他乖乖娶了李丽贞便好。没想到长孙皇后会这般生气,直接要斩了崔俊,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只是李泰没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皇家看重的是什么。有时候皇家的脸面和声誉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现在事情似乎朝着他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李泰瞬时冒出一身冷汗。 现在这情形之下,李泰也不敢再去触长孙皇后的霉头。但是任由着长孙皇后憋着一口恶气,等见到李世民后,那崔俊的小脑袋指定搬家。 李泰的一双小眼睛“咕噜噜”四下一转,便有了主意:“崔俊这小子的确不是个东西。但是真要斩了他,怕是这肥皂、咸鸭蛋、豆芽菜什么的全都得跟着绝迹了。” 李泰说罢,拿眼偷偷瞧了瞧长孙皇后,见她面色稍许有些松动之后才接着道:“要是能先把这些东西的制造之法全部弄到手,再杀这小子也应该可以的?” 长孙皇后闻言,脸上的怒意渐渐退去。她不是个没有理智的女人,能当上皇后的,没一个是头脑简单的主。现在仔细看看李泰,她便发现了异样。 自己昨天才和李世民商议的事情怎么崔俊现在就知道了?还有,崔俊为何会有这般大的胆子敢诋毁皇家的公主?分明就是李泰去崔俊这边多嘴说了此事。 而他俩的对话,她并不知道,现在仅凭李泰的一面之词,还真不好说崔俊是不是对皇家犯了大不敬之罪。李泰跑来此处说的话,或许并不完全出自崔俊的口。 “你先退下,此事容我与你父皇商议了,再行定夺。”长孙皇后挥退李泰,已经有了计宜。 崔俊这小子对于娶公主这事儿,应该是不同意的。李世民之所以有意拉拢崔明德一家,并不惜送出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与之联姻,一方面是崔家在此次蝗灾面前表现优异,另一方面则是想借着崔明德的手,先把五姓七望的清河崔氏给彻底分裂了,让其沦为二流世家。 虽说儿女婚姻大事向来是由父母做主,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李世民虽说可以把女儿们当做政治工具,但是她长孙皇后却是不忍。若是崔俊真的不愿意,那这件事便算了也好。 崔俊和陆德明来找崔明德,把今天李泰所说的事情一说,崔明德立时两眼放光。这皇帝下嫁女儿的事情绝对是无上的荣光。但其后听崔俊回绝了此事,便又觉得失落。 只是,崔俊现在已经等同于自己在外开府独立了,这事情还是要尊重他的意见,毕竟,婚后的生活是小两口自己的日子,好坏都与旁人无关。 有心再要劝劝崔俊,但是一旁的陆德明又开了口,其言语间只说一件事,莫要让琐事影响崔俊夺状元。 这句话一出,崔明德立时没了想法。只状元这两个字,就比什么公主、驸马都值当了。那状元之名绝对是能青史留名的金子招牌,绝对能千古流芳。他崔明德一心念叨的,不就是家里能出个有出息的后代吗? 若是此言出自别人的口,崔明德定是不会信几分的。但是现在这话从陆德明口里说出来,那这状元的事,等同于铁板钉钉了。 两边这么一闹,李世民也就没在崔明德面前提起联姻之事,而崔明德也乐得装糊涂,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留着面子皆大欢喜。 只是,长孙皇后却因此事下了口谕,今后公主们绝对不准往崔俊的庄子里跑。 这道口谕一出,后宫一片哀叹,这些公主们自认为崔俊是个才子,而且是个极聪明的。前次从他那里搜刮的鸭绒被子可真是好,又轻柔、又保暖,躺下就不想起来。 还有在他那里吃得好、喝得好,那菜肴的美味是宫里的御厨无法比的。再者,自己现在用的肥皂和没有烟的蜡烛,全是从崔俊那里的到的,现在不能去了,叫她们怎么办? 昨个还有消息说,父皇和皇后准备将她们中的一个许配给崔俊当媳妇的。这些公主只要是年岁相仿的,个个都在想办法如何阴德崔俊的好感。 就连李玲这小丫头片子,也破天荒找宫里的漂亮姨娘学妆容。但是现在却来了这道旨意,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宫里的事情本就没啥秘密,一番打探下来,众人便找到了罪魁祸首李泰。这下,公主们一个个提着棍子、笤帚去李泰处找他晦气,吓得李泰直接躲到了李恪的庄园内。 虽说这里鸭子、大鹅成群结对地“嘎嘎嘎”吵个不停,但是总好过被那些姐妹们毒打来得好。 崔俊可不知这些个事情,只躲在自己庄子里埋头跟着陆德明做学问。大唐科举常设的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 一般考试时都会按照一定的规矩一项项考过,但是现在是制科,皇帝老爷钦定要在一年内完成的考试,不可能全部都考。否则,那些个外地偏远的学子们考完想是,都未必能准时赶去考下一科府试了。 按照陆德明的推算,乡试最有可能考的便是明字科,其中尤以明经最为重要。崔俊对此没有异议,这种事情经历三朝的儒家泰斗陆德明最有经验。 第86章 杜如晦急症,詹老医师出诊 此后,虞昶、魏叔瑜、魏叔琬、秦阙道几人每日前来求学。这几人常常学至宵禁前才匆匆赶回城去。天寒地冻的,崔俊有些不忍他们如此受苦,便在庄子里准备了一间大屋子给几人居住。 这几人跟着陆德明备考的消息也被有心人发现,于是乎,高士廉家的二子高至行、三子高纯行,刘弘基家的侄子刘仁景,刘政会家的刘玄意、刘玄象。也厚着脸皮前来蹭课。 陆德明对此并不在意,反而十分欢喜。在他看来,这些小子能主动前来便是有着向学之心,本着有教无类的精神,陆德明照单全收。 崔俊对此也不反对,只要陆德明开心就好。他唯一担心的便是陆德明的身体,怕他太过操劳便规定了每日教学最多只的三个时辰,分早中晚各一个时辰进行。 现在正是严冬,种不了什么药材,庄子里的詹老医师也被请来为陆德明保驾护航。 陆婷芳来了此处已有些时日了,看着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姑娘,也渐渐与白芷等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家交了朋友。 陆婷芳最爱的,就是每天跟着白芷几个姑娘家,一起跑去看庄子里的小羊。这种洁白的、毛茸茸的生物,最讨小姑娘们喜欢了。 长安十一月的天气越发的寒冷,月初的大雪一连下了三天。厚厚的积雪将一切事物都裹上了厚厚的雪衣。久未露面的李恪急匆匆来到了庄子里。 “崔俊!”李恪找到正在听学的几人,神色慌张道:“你家可有一个姓詹的老医师?” “有啊,你问这个作甚?”崔俊起身问到:“看你这急匆匆的模样,莫非是有人得了急症?” “人呢?快让他跟我走一趟。”李恪着急道:“杜荷今日进宫,哭着求父皇派御医去给杜大人诊治,说是他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今天一早起来,便吐了一大口血,已是人事不知了!” “既然有御医去了,还找我家詹老医师作甚?”崔俊不解:“难道我家詹老医师是华佗、扁鹊的传人不成?” “诶呀呀,你这人真是会耽误时间,快去找詹老医师出来!”李恪急道:“他可是孙神医的传人呢!” “啥?詹老医师是孙思邈的传人?”崔俊震惊万分,自己身边有个鲁班的后人倒也罢了,现在又冒出来个孙思邈的传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余话不用再多,崔俊立刻带着李恪找到詹老医师。简单描述病情之后,詹老医师面色凝重,取了自己的药箱便跟着李恪前去。 崔俊喊上柳忠几人,驾着马车跟着通行。现在知道了詹老医师的真实身份后,崔俊可是把他放在与陆德明同等重要的位置之上了。 每一个成功者的背后,最重要的一定是一个能妙手回春的神医!尤其在这个医学并不怎么发达的时代,神医的重要性尤其突出。 “少爷,老头子的身份一旦暴露,怕是会给你的庄子招来不少麻烦了。”詹老医师坐在马车内,对一旁的崔俊吐露心声:“老头子早年随师尊学医,但只在药理之上有所领悟。 师尊最高深的其实是针灸之术,但是老头子不是学武的料,运不了气、渡不了真元。算是同门中最没出息的一个了。师尊见我在医道上已无精进之处,便让我出师,在世间行医,救死扶伤。 我入你崔家其实是有隐秘的。起初我随军行医,救治伤患。后来大隋灭,新唐立,我便云游四方给百姓解患。十年前,师尊找到我,让我入崔家护着一人,保她周全。老头子只以军中旧识的名义求你父收留,时时照看着那人。 知道我在你崔家的人只有一手之数,但今日去救那杜如晦,我的身份必定再次现于世间。以后来你庄子上找老头子看病的人,怕是会如过江之鲫一般不胜数。 老头子年纪大了,怕烦,说不得要带着那人一起离开庄子另找一处地方。到时候,还请少爷见谅。” “詹老医师,您这是什么话?我的庄子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不愿见,我拦着便是。”崔俊可不想放这神医的传人离开。 “哈哈哈,”詹老医师笑道:“一般人你或许能拦,但是,李世民这小子你能拦得住吗?” “我……”崔俊一时语诘,呐呐半响之后才道:“最多就放李世民和他老婆来看病,其他人都不许进。” “少爷,你可想的简单了。”詹老医师摇头道:“秦琼的身子一直有旧伤,他若来找,你拦得住?屈突通这老家伙心脏一直不怎么得劲,他若是来,你能拦得住?不说其他的,依着少爷你的善心,也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詹老医师说完,静静等着崔俊的开口。这是给崔俊的的一个机会,也是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他只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让自己这把老骨头不必再去世间漂泊。 “詹老医师,我可否知道你要护着的人是谁?”崔俊思索的时间有些长,直到马车来到长安城门口才终于开口询问。 “不可说。只有师尊亲自来了,方可告知与你。”詹老医师没有透露实情。 若真的要走了,那人是一定会被他带着一起离开的。不管说与不说,到时候崔俊也必定也会知道。 崔俊听到此,心中震惊。自己家里只是个崔家的旁支而已,是什么人会让孙思邈派弟子前来守候?这种事情匪夷所思。 原本就不愿意放詹老医师离开的崔俊,此时更是不愿意让他走了。压着心头想要刨根究底想法,崔俊开口问道:“詹老医师,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否?” “但说无妨。”詹老医师点头示意崔俊说下去。 “詹老医师所顾虑的,便是看病的人太多而已。只是医者所行,只为治病救人。此谓医德。我想,莫不如在我庄子里开一处医馆,由詹老医师主持,选一些医者跟着您坐堂。只在他们遇到疑难杂症之时,才请您看诊可好?”崔俊能想到的法子,便是找人来协助詹老医师,顺便将他的医术传承下去。 “这可不好,我还是会很忙。”詹老医师微微摇头。 第87章 一本汤头歌,留下老医师 看着詹老医师的样子,崔俊急了。这老头子走了倒还罢了,最多自己损失一个保命符罢了。但是他要带着庄子里的某人一起走,却是万万不能的。 只是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留下来不走?崔俊的脑子飞快思索着,想着一切的可能性。 马车入城,行驶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但是距离到达杜如晦府邸时间,也用不了多久。 路边上叫卖的货郎、讨价还价的讲价声、孩童嬉戏的笑闹声……无一不在扰乱崔俊的心神,影响他想办法。 但是,这些杂音也并不都是坏事。突然间,崔俊脑海中灵光一现,拍掌喊道:“交换!等价交换!” 一旁的詹老医师被崔俊突如其来喊声吓了一跳,皱眉看着满脸喜色的崔俊不明所以。 崔俊稍稍收了脸上的喜色,轻咳两声坐正身子朗朗开口:“古人治病,药有君臣,方有奇偶,剂有大小,此汤头所由来也。仲景为方书之祖,其《伤寒论》中既曰太阳证、少阳证、太阴证、少阴证矣,而又曰麻黄证、桂枝证、柴胡证、承气证等。不以病名病,而以药名病……以此提纲挈领,苟能触类旁通,可应无穷之变也。是在善读者加之意耳。” 崔俊背诵的正是中医着名的《汤头歌诀》,乃是清代汪昂所着。中医经过一代代的传承总结,虽是失了不少东西,但是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不说其他的,单就前世那场大疫情,中医所开的方剂便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一旁的詹老医师只听崔俊说了几句,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崔俊。对于他来说,一听便知这是极为高深的医理。更不用提崔俊开篇便是提到了《伤寒论》,这可是圣手张仲景的医书啊。 崔俊拿后世的医学名着来说与詹老医师听,那自然是有奇效的,这便是他想到的办法,等价交换!用后世的医学名着来当诱饵,留住詹老医师。 “小子,你怎么不念了?快快说下去!”詹老医师见崔俊念了一段便停了下来,便着急催促。对于医者来说,没什么比高深的医书更为诱人的了。 “这东西可长了,一时半会儿念不完的。”崔俊详装惋惜道:“而且,小子每天也就只能想起一段来。再多的,怕是要等明天了。” “你这小子,就是鬼主意多。”詹老医师叹口气道:“也罢,你把这医书默写出来,老头子便答应你留在庄子里,开医馆。” “詹老医师,您这一言既出,可就是驷马难追了啊!可绝对不准耍赖!”崔俊伸出手掌放在詹老医师面前。 “我还能骗你这小子不成?”詹老医师无奈伸手与崔俊击掌。按照唐时的规矩,这便是击掌为誓,不得反悔了。 这次能留下詹老医师,全凭着自己的好记性,若是没能记得那《汤头歌》,绝无可能轻易办成此事。同时,崔俊也不怕詹老医师得了《汤头歌》就跑,自己可还有着《本草纲目》这一个大杀器呢。 “感谢写小说带来的机会,能让自己可以博览群书。”崔俊默默在心里念叨着。若是崔俊没看过那么多书、查过那么多资料,就算现在有着超强的记忆力,也不可能记得这些知识。 说话间,马车便已停下,詹老医师与崔俊下车,随着李恪与早已等候的杜构,一起往杜府内院疾步行去。 一路上,杜构不住抬着袖子去擦拭眼泪,看样子,杜如晦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内院正屋,门口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人多是杜府里的丫鬟仆役等人,现在候在这里,便是虽是准备着办杜如晦的后事。 杜构疾走两步大声赶人:“都让开!都让开!别挡着神医的路。” 一听杜构喊话,这些人立刻让开一条路。杜构推开屋门,侧身让李恪与詹老医师入内,却在崔俊要跟着进去时,抬手拦住了崔俊的去路。 “怎不让我进去?”崔俊没想到杜构会来这一手。 “你又不是医师与我家也不熟,进来作甚?外面候着就是。”杜构皱眉便要关门。 “让我家小少爷进来,他的医理不在我之下,或许能帮上我的忙。”詹老医师停下脚步,回身说了一句。 “什么?他懂医术?”杜构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门口的崔俊。 “诶呀杜构!”李恪见几人站在门口掰扯此等无聊之事,便上前急道:“你管他会不会医术的,给杜大人诊病才是要紧的!” 上前伸手抓住崔俊的手,李恪拉着他就往屋里进。这下杜构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一妇人早已起身,让在内伺候的侍女掀开围帐。 “多谢三皇子,求神医救救我家相公。”妇人说罢就要下跪。 “诶呀,杜夫人使不得。”李恪连忙放开崔俊上前扶住妇人:“眼下还是先给杜大人看病要紧。” 杜夫人抹着眼泪退到一旁,詹老医师与崔俊疾步入内。来到窗前,崔俊便见到一和自己老爹差不多年岁之人躺在床上。只是屋内门窗紧闭,只燃着几盏油灯,看不真切样貌。 “这屋子怎不开窗通风?就不怕屋内晦气过重,加重病情吗?”崔俊小声嘀咕了一句。 刚要上前为杜如晦诊脉的詹老医师闻言一惊,回头看了眼崔俊便开口让杜家之人开点窗通通风。医者,望闻问切是为主要,诊脉却只是印证之法,不先看看病患,便直接上手诊脉,却是落了下乘。 待得窗开,寒风伴着光线一同入内,让屋里亮堂了不少。好在这屋里生着两个大大的炭盆,温度也没降低多少。 但见杜如晦面色暗沉,少有血色。嘴唇发白似涂了一层白蜡。崔俊一见便知道这是失血过多之症。只要搞清楚哪里出了血,止住就好。算算时间,杜如晦要死也得在两年之后,今次的病情应该有惊无险。 “杜大人何时吐得血?”詹老医师开口询问:“吐的是鲜血还是淤血?这两日有无异于往常之事?” “我家相公昨日回来便说腹痛,连着上了几次茅房。之后便说口渴,不时要水喝。今日喊他起床上朝之时,他才坐起,便一口血吐了出来。我记得那是卯时初,吐得血颜色深沉。”杜夫人一边回忆,一边说。 崔俊一听,心中已经猜到杜如晦是生得什么病了。只是现在是詹老医师在看病,轮不到他说话,且看詹老医师怎么诊治。 第88章 少爷懂医理,婷芳讨医书 一番问话之后,詹老医师对于病情有所了解。坐于床沿,詹老医师伸出三根手指,搭在杜如晦的手腕处。 须臾一阵,詹老医师微闭的双目渐渐睁开。收回手起身来到围帐之外。 “神医,我相公得的什么病?可还有救?”杜夫人抹着泪小声询问。 “神医,快救救我爹。”杜构也在一旁着急询问。 詹老医师没做声,自顾自拉着崔俊走到一旁:“少爷,你看这是什么病?” “詹老医师,你为何要问我?”崔俊不解。 “老夫要知道你背诵的那篇医书,是真是假。”詹老医师面带笑容。 “我且要再问杜夫人一个问题,才能答你。”崔俊侧身问不远处的杜夫人道:“杜夫人,杜大人得大便是否颜色极深?或带有鲜血?” “我相公自言过,说是这几日总感觉下腹坠胀,便深似墨。”杜夫人立刻答了。 崔俊对杜夫人抱抱拳,转回身子对詹老医师道:“杜大人是胃内出血,需先止血,后调养。” “哈哈,好少爷果然懂医理!”詹老医师笑道:“我这就开方子去。” 詹老医师乐呵呵开了药方,让杜夫人尽快帮杜如晦抓药煎服。等三日后,再带着杜如晦去崔俊庄子上复诊便可。 杜夫人连忙派人去抓药,对詹老医师也是千恩万谢。临上马车时,杜夫人命人抱来一口小箱子,硬是塞给詹老医师,权当做诊金了。 詹老医师推脱再三,便安心笑纳。回到庄子上,崔俊就被詹老医师押着在陆德明面前默写《汤头歌》。 崔俊无奈,拿了鹅毛笔在纸上开始工整书写。现在庄子里的造纸工坊每个月都会开工一周。 余下的时间,就等芦苇叶子啥的腐烂发酵成纸浆。所做纸张的品种,也从擦屁股纸发展到了有着良好书写性的宣纸。 为了保持温度加快芦苇叶子腐烂成纸浆,造纸工坊里每天都烧着四个煤炉。本着不能浪费能源的心态,这四个炉子上全架着铁锅熬制熟皮胶。 熟皮胶可是现在能得到的最好胶质了,粘合一些东西得靠它、制墨时也得加它,用途多多。 自从宣纸造出来之后,陆德明便对此爱不释手。每日闲余之时都要拿宣纸做成的册子抄录名着。 现在这些预先制成的册子,正好拿来给崔俊默写《汤头歌》。 手握鹅毛笔,崔俊按照以前网上看到过的古本样式,成册抄录。《汤头歌》记录常用方剂三百余方,分为补益、发表、攻里、涌吐等二十类。都以七言歌诀的形式加以归纳和概括。 别看只有三百余方,但是要把它全部工整默写出来,还是花了崔俊整整三个多时辰的时间。用时如此之多,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被陆婷芳这小丫头给耽误的。 一直不怎么爱搭理崔俊的陆婷芳,在看到《汤头歌》时,却是万分关注起来,以至于崔俊写完一页,她便非要完全看过之后才许崔俊写下一页。若不是看在陆婷芳长得漂亮的份上,崔俊指定指着她的鼻子骂大街。 拿到《汤头歌》全本的詹老医师,立时如获至宝般研究起来。崔俊则是早已累趴,扶着自己的小腰,慢腾腾往自己屋子里去。这腰一个是坐着默写累到的,另一个是陆婷芳靠得太近,崔俊给憋坏的。 “崔、崔公子”陆婷芳跟上崔俊小声道:“你明天有空吗?” 崔俊一听这话,心里便是一条,咋地?你这是要和本少爷约会吗?不过,这只是崔俊在心里的臆想,表面上还是要正经点的:“何事?” “你刚才所写的医书,明日可否再写一册给我?”陆婷芳澄澈的双眸看着崔俊,眼里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意思,反而是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情绪。 “你要这医书有何用?”崔俊不怎么喜欢这种有着大小姐脾气的女孩:“你要医书,自去找詹老医师抄录便可。” 这陆婷芳美是够美的,但是这说话的语气却真不讨人喜欢。冷冰冰的透着一股子命令式的口吻。 陆婷芳瘪瘪嘴,想要再与崔俊说说好话让他帮自己再抄一份。但是话到嘴边,心里的架子却怎么也放不下来,于是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惯得你的。”崔俊嘀咕一句,自回屋子去。 若她不是陆德明的孙女,崔俊连话都不愿与她说上一句。只是今天这腰,免不得要叫翠环来帮自己好好按按了。 翠环的手法实在是好,力道适中,把把到位。按摩之后再泡个热水澡,崔俊早早入睡。 杜如晦隔了三天,依约前来找詹老医师复诊。崔俊没去迎接,只是自顾自做着陆德明布置的功课。杜如晦的病有詹老医师出手,定会无虞。只要杜如晦以后好生调养,不一定会在后年就死。 这边杜如晦的病才看完,便有坏消息传来。屈突通,终是在这一日去了。李世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扼腕痛惜不已。早知屈突通有心疾,本想着年节时他回长安,便让詹老医师为他调养一下。但是没想到的是,天不如人愿,屈突通竟然会在此时突然暴毙。 屈突通的灵柩运回长安,屈家一片素缟。崔俊算是与屈家兄弟玩得比较好的,自也去屈府吊唁。傻憨憨屈突寿哭得凄惨,让崔俊心里难受不已。 生老病死虽是常理,但是没人会愿意看着自己的亲人离世。亲人的逝去,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回到庄子,崔俊便立刻安排人手在庄子大门附近建造房舍。这里将是对外开放的医馆。至于辅佐詹老医师的医者,自是请牙行先行代为招募,等詹老医师亲自考核之后,择优录用。 只是,医者在这个时代本就稀缺,想要招募到足够的人手实在不容易。十天时间,牙行也就招募到了十六人来此。詹老医师当场考问,只留下四人尚可一用。 没被留下的人离去时自是各种抱怨,崔俊给了这些人每人十文钱,让他们口中积点德。只是现时间大唐的医者稀少,十文钱在他们眼里却还不如不给。 “叮叮当当”一阵响,多数人丢了手偶里的铜钱,还有人骂一声:“竖子无知。” 詹老医师面色铁青,崔俊小手紧握成拳。本就是你情我愿双向选择的事情,现在却是被人当面辱骂。这些人太欺负人了,这口气忍不下去。 “来人,把这几个的名字全都记下,然后给我丢出庄子去!”崔俊可不会惯着这些没眼色的东西,没让人打断他们的手脚,已经是客气得了。 第89章 秦阙道相求 崔俊身边四个甲字号的不良人立时出手,堵了门断了他们的退路。上前一个个抓住先甩几个大逼斗,扇晕了再问话。这套是他们惯用的流程,熟练异常。 许是以前办案办习惯了,这四个不良人问话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句话:“不良人办差,老实交代,若有隐瞒,后果自负!” 这下可好,崔俊原本只想着记下这些人的姓名,到时候记在小黑本本上,免得以后疏忽了再招他们进庄子。结果,被这四个不良人一吓唬,这些人一个个如同犯人一般,老老实实把自己的身家说了个清清楚楚。 问完了话,这四个不良人还会加上一句:“今日之事若敢徇私报复,后果自负!” 十二个被淘汰的医师被丢出庄子的时候,个个鼻青眼肿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头,更没人敢开口放狠话。 那两句后果自负,实在太吓人了。一个个灰溜溜地往家跑去,心里都在寻思着快些回去收拾东西走人,长安是待不下去了。 今年长安的雪,下得有些多。白天才清扫干净的地面,只一个晚上便有会被没过脚面的积雪覆盖。如此连着几天,那地面的积雪也就没人乐意去清扫了。 好在这点可难不倒崔俊,烧剩下得大量煤渣子直接往道上一撒,走路骑马的,就都不怎么打滑了。 临近年关,崔俊的四轮马车终于建造完成。原本耳朵铁质车轮外包裹了几层厚厚的牛皮,这是用来防滑的临时措施。 在湿滑的雪地上行驶,最怕的便是打滑。为了避免再发生马匹受惊失控的事情,崔俊特意设计了制动杆。光是制造和安装这套东西,就花了六天的时间。只要马车速度慢些,装在马夫身边的制动杆就能在牛皮刹车片的配合下发挥制动的作用。 矮脚三花马这阵子很兴奋,每天都会被人带出去在庄子的野地上跑上几圈。新安装的马蹄铁,让它感觉既新奇又舒服。 平时它拉车去城里,马蹄上会被包上牛皮。一方面能保暖、一方面能遮挡下蹄子上的马蹄铁。 医馆落成,詹老医师每天下午都会去庄子门口的医馆坐堂,顺便熬制一些汤剂印证下《汤头歌》里的方子。 庄子里现在只有百多人,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成为了詹老医师试药的对象。只要被詹老医师看到的人,都会被他抓着诊脉,隔天便会有一剂汤药送到面前逼着你喝。 以至于现在庄子里的人除非真的生了病,其余时间看到詹老医师就躲。不过有个人却是如跟屁虫一般跟在詹老医师身后,那便是陆婷芳。对于医术,她有着极强的好奇心。詹老医师对此也颇为欢喜,聪明的陆婷芳在他看来极具学医的潜质。 没多久,詹老医师就开始教授陆婷芳一些早年间在孙思邈处学得的养气功夫。 小姑娘聪慧,而且资质上佳,只几日的功夫便摸到了门道,隐隐有了些气感。这让詹老医师无比欣慰,直言将来要将陆婷芳送到自己师尊那里,让孙思邈亲自教授医道。 对此,陆德明是反对的。他接陆婷芳来这里,是为了和崔俊培养感情的。绝不是要给孙思邈送个徒弟的。 两个老头为此偷偷摸摸商量了一次,最后拍板等到崔俊十六岁之时,如果崔俊没有娶陆婷芳的意愿,那便让陆婷芳学医去。同时,每天陆婷芳跟着詹老医师的时间不得超过两个时辰。余下的时间得多和崔俊接触接触。 孙思邈传人在崔俊庄子里开医馆的消息,渐渐在长安勋贵的圈子里传开。医馆里看诊的人便多了起来。 原本,崔俊认为来看病的人不会很多,但是他错了,错得很离谱。这些勋贵一个个无比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说有病没病的,就连昨天没拉出屎、多放了两个响屁这般的事情都只得他们出城来找詹老医师看病。 这下,詹老医师忙得不亦乐乎,每天泡在医馆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勋贵们看完病,还会去庄子里找陆德明聊聊天,顺便参观参观崔俊的新奇玩意。 虽说几个工坊是绝不肯能放他们进去的,但是陆德明屋里的玻璃窗、暖炕、煤炉等等却是落在这帮子勋贵老爷的眼里,逃不掉的。 于是乎,崔俊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出来赶制煤炉、煤饼。更是成立了一支崔氏工程队,赶着为勋贵老爷们的家里砌火炕、安装煤炉。这下,崔俊庄子里的劳力立刻捉襟见肘起来。 更有甚者,如戴胄、卢宽、段纶等人,紧赶着将自家的孩子全往崔俊这边送。存着趁陆德明在庄子上教书的机会,让小孩子都能沾沾光,在这次制科时取个功名。对于这些文人来说,制科取仕总比恩科要来的有面子。 陆德明对此没有反对,反正教书这件事,他骨子里就是喜欢的。只是,崔俊这边就不好受了,呼啦啦一下子多了十几个小纨绔,住的地方地解决不了。 没法子可想,只得将原先用来给庄子上讲课的仓库给开了,让木匠连夜打造床铺、安装煤炉给这帮子纨绔们居住。 看着这两天愁眉苦脸的崔俊,秦阙道凑过来小声道:“俊哥儿,我爹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哦?你爹有何事?”崔俊一听秦阙道的话,心下了然。 怪不得这小子回了趟家,再来时便始终有些鬼祟的感觉,原是心里装了事情。对于秦琼这人崔俊打心底里佩服,前世有各种书籍上如神般的吹嘘,现世又多有耳闻说秦琼之事迹,只要崔俊能力所及,必是要全力帮的。 秦阙道咽口唾沫道:“我爹说,他手下有不少退下来的老兵生活上没个着落,想问问俊哥这里能不能安排他们来帮你干活儿?” “老兵?”崔俊嘴里念叨一句,没直接开口答应。 对于老兵他是敬佩的,不管在哪个年代、不论何种理由,肯舍了性命卫国白家的人都值得敬佩。但是这些兵卒他不了解,年龄大小、健康与否、品性如何、能安排什么工作等等,他都要好好斟酌一番。但无论如何,这些兵卒他会经历接纳。最不济的,也要择优录用。 第90章 秦琼送老卒 眼见崔俊沉默不语,秦阙道便急了:“俊哥儿,我爹说了,这些老兵虽是年纪有些大了,但是个个都是家底干净的忠义之人。若是俊哥儿肯收留他们,那他们便只对你一人效忠,绝不会有私心的。” “你且莫急。”崔俊摆摆手道:“你还未告知我这些人的现状,我也未见其人。此事我只可答应你先见人,然后才能决定是否收用。” 秦阙道听了崔俊的话,心里一琢磨也是这理。于是便先谢了崔俊,与陆德明告罪一声匆匆赶回长安找老爹秦琼去了。 崔俊在秦阙道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一句:“秦将军身上旧伤颇多,请尽快让秦将军前来瞧瞧詹老医师,莫要延误了病情。” 崔俊此番话,自是意有所指,贞观开始这几年,死掉的老臣颇多。没了这些老臣子的约束与规劝,李世民便渐渐开始为所欲为,为今后大唐的乱局埋下了隐患。虽说人总是要死的,但是能多活几年也是好的。 老臣们在时,他们手上都有自己管辖的军队和私人武装,李世民也不能随意调动。等他们死了,这些武装不是被收编就是自行瓦解,到时候便是李世民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贞观中后期的战争才会越来越频繁。 秦阙道离了崔俊的庄子,一人独骑,急急赶回府里。秦琼的府邸虽是占地广阔,但是其内却是有些寒酸。偌大的府邸也就六七间大屋,也无甚花草树木的,只一片夯土的广场占地颇多。 还未进屋,秦阙道便听见一声声咳嗽声从屋里传出。脚下步伐加快,至屋外叩门轻唤一声:“阿爷,阙道有事禀报。” “咳咳……进来。”秦琼的声音传来,有些无力之感。 秦阙道推门而入,门外的冷风带入,秦琼的咳嗽声又急促了几分。 “阿爷,您身子可还好?”秦阙道连忙上前帮着秦琼抚背。 “咳咳,老毛病了,不、不碍事的。”秦琼又咳两声,才缓过劲儿来:“你不跟着陆老夫子好好做学问,急着回来作甚?” “您惦记的老卒之事,我今个与崔家二郎说了。”秦阙道便给秦琼抚背边道:“崔俊言说他不知这些人的现状,也未见其人。此事我要先见人,然后才能决定是否收用。” “哎”秦琼叹口气道:“崔俊所言未有虚语,转头你便拿我的令牌去营里,将那些当杂的可靠老卒全带去给崔俊瞧瞧。若是能收下十之一二,也算是善举了。” “孩儿遵命。”秦阙道应了声,见秦琼不再咳嗽,便负手立于旁道:“阿爷,崔俊让我请您去他庄子里瞧瞧詹老医师。说您身上多有旧伤,需得好好调理一番。” “这小子倒是个会做人的。”秦琼脸上似有喜色,点头道:“也罢,这次便由我亲自去挑了老卒一并送去崔家庄子,或许能看在我的面上能多留几个也是好的。” 秦琼言罢,便自穿衣,取了自己的印信。带上秦阙道亲往左武卫大营选人。左武卫直属兵卒三万余人,其中年过四旬无处可去的老卒不下三百余人。 这些老卒,都是跟着秦琼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伙计。其中大部分人的身上都落着不少的旧伤,甚至于有些人还有点残疾。 他们没有田地财产,也无大的功劳,只是一辈子跟着秦琼征战天下。秦琼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帮着一些老卒置办田地,但是他不会贪污,更不会赚钱,只靠着朝廷的薪水和皇帝的赏赐,十多年时间也只安排掉几百人。眼下剩下的这些老卒,他实在是无力安置了。 看不得这些老卒孤苦在军营内终老的秦琼,在听到次子秦阙道最近常常提起崔俊赚钱的种种奇迹,便有了主意。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考察,他认为崔俊这人已经痛改前非,是个可以托付的最佳人选。于是才会让秦阙道去和崔俊说这件事。 虽是有些唐突,但是秦琼还是想拉下老脸来为这些老卒争取条好出路。 看着这三百多老卒,秦琼的内心是惭愧的。他身上的功名,可都是这些兵卒帮他拼出来的。 如今能站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从隋末乱世那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杀神?哪一个不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子又多有旧病,加之舍不得那些老兄弟再去沙场征战,秦琼在今后的日子里常抱恙修养,以至于史书中再也未记过其有战功。也是日后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排名最末的一个原因。 现在这些留在军营的老兵,一个个无家无后,有些人已满头花白,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左武卫老卒,见过大将军!”一声喊,将秦琼的思绪拉回来。 三百余老卒站在面前,一个个依旧站得挺拔,似是当年在校场出征前的检阅一般。 “诸位同袍。”秦琼忍着咳嗽之意道:“今日要带你们去个地方,为你们找一处安身之所。去了能留下的,那便要认主!要像对我一般的忠诚!” “诺!”老卒齐声应答。 没有人迟疑,更没有人质疑。对于他们来说,听将军的调令行事,便只有服从。 秦琼点点头,喊一声:“出发!” 跨上战马,向着崔俊的庄子而去。身后左武卫的老卒,三列成行,步伐整齐。行走间,便有那肃杀之气显露。 秦琼领队,左武卫三百余老卒列行于后。穿长安而出,自引得路人观望。剪羽卫的密报立时传入宫中。 李世民接过常德手里的密报眉头微皱,秦琼此举属实有僭越之疑。未奉旨意而擅动如此规模的兵卒,让李世民有些担心。三百余兵卒在旁人手上还不用太过担心,但是在秦琼手上,那便是可以抵挡千军的战力。 “再探再报,查明秦琼此举所谓何事。”李世民让常德派人再探。 对于秦琼,他是信任的。但是,如此出格的行为,他李世民也是要防备的。人心隔肚皮这句老话,懂得人都懂。 第91章 全都留下 剪羽卫的消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回,秦琼率队出城、秦琼到达崔俊的庄子、秦琼看病、崔俊要研制一剂镇咳化痰的新药、秦琼单独离开崔俊的庄子、所率兵卒全部留在崔俊庄子上…… 一份份奏报,让李世民的眉头越皱越紧。奏报只言了秦琼做了什么,但是未说为什么要如此做。 其中两件事情,让李世民尤其关心。其一,便是为什么秦琼要带三百余人给崔俊,这事情要是弄不明白,李世民连觉都会睡不着。 其二,便是崔俊要研制的新药。长孙皇后常年患有气喘咳嗽之症,每每发作起来那一声声咳嗽声让李世民听得心啾。若是这药有效,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能拿来用用? 此时庄子里的崔俊正在头痛,三百多的老卒摆在自己面前,且不说如何使用这些人,便是衣食住行就是个大麻烦。 庄子里现有的住所并不多,这些老卒最迫切的便是住所问题。虽说自己又新造了两间大仓库,其中所能容纳的人数最多也就两百余人。还缺几十人的住宿无法解决。 当时秦琼带着这些老卒来到庄子后,崔俊是想过要拒绝的,但是看着秦琼希冀的目光,一截这些老卒苍伤的面容,崔俊心软了。 前世社会上那些对年龄歧视的事情,他见的太多了。勤勤恳恳上了一辈子班,到了四十多岁便被辞退的有,公司招工,年龄全部限制在四十以下,哪怕你是三十九岁,也会被人嫌弃。 更有甚者,那些体制内的编制考试要求,都会清清楚楚写上应聘年龄不得超过三十五岁…… 一方面要老百姓退休年龄延后,另一方面却是对大龄人群的鄙视与拒绝。这样的不公平,崔俊不想再在大唐看到。 于是乎,他大声问了一句:“各位军爷,小子要问问你们中间,有哪个是没力气的病秧子的?” 寒风中,老卒肃立,没一人答他的话。 于是,崔俊又问:“留在我这里的人,每天三顿饱饭!每天五个大钱!能守着庄子上秘密的,我崔俊全要了!” 三百余老卒稍一迟疑,便齐声应答:“遵少主之命!吾等今后以少主马首是瞻,绝不丢了秦将军和左武卫的脸面!” 秦琼上前一步,对着老卒深深一拜:“各位同袍,我秦琼只是个厮杀汉,赚不了大钱,养不起老兄弟!亏待各位了!” “将军!”“将军!” 一声声喊声从老兵口中喊出,一个个老卒对着琼琼拜了下去。 “崔二郎,我知你能赚钱,这些老卒就拜托了。”秦琼对着崔俊又拜:“今日你收了他们,我秦琼欠你个人情。将来但有需要吗,只需知会一声。” 崔俊没去扶秦琼,而是退后两步对着秦琼一拜:“秦将军放心,小子不但让他们吃饱穿暖,以后还要让他们娶妻生子。大唐的兵卒应善待!” 秦琼起身拍拍崔俊的肩膀,转身便去找詹老医师看病。他不需要再回头去看,这些老卒在崔俊这里绝不会遭了罪。 狠狠心,崔俊直接找到那帮子在这里白吃白住的二代们:“诸位,不好意思,从现在起,你们全部都不得在我庄子里住着了。” “为啥?”戴胄的儿子,小屁孩戴至德挖着鼻孔问崔俊。这里有着暖呼呼的煤炉,还有好吃的饭食,可比在家舒服多了。 崔俊看着戴至德那邋遢样子,嘴角直抽抽,这特么哪里有大唐未来尚书右仆射的样子?这尼玛活脱脱一个乡下娃。 “我这里刚来了三百多老卒,这间仓库我要征用。你们辛苦些,每日早些来、晚些回去便是,不耽误你们学业。”崔俊好声好气解释。 “才不要呢,那些兵痞子都是下等人,哪能为了他们就让我们遭罪?”戴至德扣出团鼻屎往身上抹了抹。 “你说什么?”崔俊一听就来了火气:“你说他们是下等人?他们从军,保卫大唐,个个身上带伤。没有他们,哪来的国泰民安?哪来的安居乐业?你又哪来的锦衣玉食?哪来的优越感?!” “我、我……”戴至德看着眼前瞪目怒视的崔俊,心下害怕,不自觉往后退出几步。 崔俊看着眼前这些纨绔们道:“你们都听好了,我崔俊眼里只有兄弟和朋友,没有出身!没有贵贱!要是天天认为自己比别人高出一等,那便不配和我交朋友,我崔俊看不起这样的人!” “好!”一声喝彩声从一旁的虞昶口中喊出:“俊哥这番话当真是条汉子才能说出的。我爹常与我说,为人者当平等待人,方能事事为他人想,所以至治证、处事才得公平!” 魏叔瑜也在旁说:“都别墨迹了,收拾东西腾地方!咱不能让俊哥儿为难!” 一众纨绔们纷纷喊来自己的侍从、丫鬟,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 崔俊让人进长安去采买木板与皮毛,总不能让这些老卒直接躺地板?百余人一间仓库还是有些拥挤的,但是这些老卒根本就无一句怨言。 木工坊内的木匠们开始赶制木板,崔俊画了张上下床铺的图纸,算好数量与尺寸,便连夜赶工。 还有老卒们吃饭的碗筷也要采买,再就是衣服、鞋子等琐碎物品。这些东西全部交给来福去做。 铁匠这边,崔俊让他们开始赶制些铁锅、铁斧、铁铲、锄头等物品,这是为了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人多了自然会多许多的麻烦,但是相应地只要做好管理工作,那也会带来生产力的上升。 为了妥善安置这些老卒,崔俊这几天的学业也是放下了。不单单是要在物质上关心,更要在精神上加强联系。 庄子里的蒸馏酒产能现在十分充裕,除去做咸鸭蛋的所用之外,每日还能剩余几十斤。这些老兵来时的第一晚,崔俊就亲自带着蒸馏酒去看望老卒。每人一碗好酒,让这些老卒喜笑颜开。 隔了一日再次给众人发酒,那些老卒便与崔俊亲近了许多。行武出身的兵卒各有不同,其中不乏话痨之辈。由着与这些人闲聊,崔俊对这些人的了解更深。 所以,在四日之后,崔俊便对这些老卒进行了初次的分配。其中原本就有些手艺的人被分到了各处工坊内,加紧着在庄子内建造新的屋舍,好让老卒们住得舒适些。 余者有武艺在身的,全交给了曾义带着成立了护庄队。再剩下的人便在老卒中挑了个识字老实之人带着,全部去灞水边上开沟渠,准备来年的耕种。 只要沟渠能够开挖出来,等着崔俊的曲辕犁造出,那么开春田地的耕种便可在短时间内完成。 唯一有些麻烦的便是耕牛,这玩意现在稀缺,大冬天的也不好搞。 第92章 刘玄象个雏 崔俊寻思良久,便想到了一人,那就是在雁回楼拍卖琉璃时见过的中年虬髯汉子。当时那贴贴小娘可是与自己说过,此人乃是长安数一数二的牛马贩子,家财万贯。 若是能找到此人与之交易,那么崔俊的耕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只是,现下要与此人取得联系,怕不是又得去几次雁回楼。说不得还得托付贴贴小娘帮着传话呢。 眼看年关将至,耕牛的事情若是不解决,绝对会影响日后的耕作生产。手上两千三百多亩的土地,不能摆着浪费,工厂得一点点建设,多余的土地先耕作起来,才是正解。 心知此事不能再耽搁下去,崔俊便找了个由头。说是整日介在庄子里读书,陆德明也没个休息。为师尊身体着想,便休一日放松一下。 陆德明对此没异议,这么多人跟着他读书,确实够累的。而且,他现在只看好崔俊能夺状元为他争光,余人么还是欠点火候的。 崔俊说是放松一下,但总不能在庄里喝酒玩乐?那便去雁回楼,纨绔们年满十三的都能去。 这下,原本兴致勃勃的戴至德等几个小娃子,一个个唉声叹气抱怨不休,只怨自己生得晚了。 “你几个快些个长大才是,等长大了,便让俊哥请你们去雁回楼里吃酒。”刘政会家的次子刘玄象得意洋洋,很有优越感。以前听哥哥常说雁回楼怎地怎地有趣,这回,他可总算有机会去开开眼界了。 “你们几个若是不想回去,便在这里歇着。若想去庄子里转转看看小羊啥的,便叫人带了去,莫要自己个瞎跑。我这庄子里都是杀过人的恶汉子兵卒,小心拿了你们去烤了吃。”崔俊怕这帮子小纨绔没人管着乱跑闯祸,便出言吓唬几人。 “那、那我们不要在这里,我们回去就是。”卢怀让小声在旁提议。 这小子乃是卢宽的三子,小小一人却是将来万春公主的驸马。万春公主与这小子结合后,改封了长沙公主。而这小子比他老子还牛逼,金紫光禄大夫、行太府卿、驸马都尉、上柱国,袭封芮国公。 “好好回家休养一天,将陆夫子这几天传授的东西好好总结一番,看看有何错漏之处,待明日前来时好好请教先生才是。此乃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崔俊与这小家伙倒是和声细语的,没说重话。 至少这卢怀让比之戴至德,倒是多了一份稳重。其实若是戴至德没说那番鄙视老卒的言辞,崔俊也不会对他不喜。 反正现在离着雁回楼开张的时间尚早,崔俊派人去给李恪与李泰送信。今个去雁回楼,要是不叫上他们,怕日后见了,要被埋怨。 待到李恪与李泰来时,已是巳时末。一帮子纨绔便呼啦啦跟着崔俊往雁回楼去,崔俊马车上多了个装钱的大木箱子,以及三坛子五十斤装的大唐风华蒸馏酒。 这回,崔俊势必要大出血一番了。 雁回楼内依旧热闹,才入楼内,便是一阵阵丝竹乐声传来,间或有小娘唱曲之音。听这曲子,却是崔俊为窈娘谱写的青梅竹马。 “那小厮过来。”李泰走在前边,见着有小厮立在门口,便喊了过来:“去地楼找一处宽敞点的地方,好让小爷几个耍。” “是是是。”那小厮对几人都是认得的,连声应诺了去安排。 不一会儿,便有一群小娘莺莺燕燕跑着下楼,各自寻自己相好的小郎君挽了胳膊往地楼去。独独崔俊与那初来的刘玄象,没有小娘来搭理。 “俊哥,等下可能帮我找个好看的小娘子作陪?”刘玄象悄咪咪对崔俊说。 “你可有钱?”崔俊瞥一眼刘玄象,这小子平时衣着啥的可都不是好料子,看着就不像是有钱人。 “钱倒是有些的,只是今个身上只带了两百余文,不知够不够用?”刘玄象说话间摸摸衣襟里装着的钱袋子,有些心虚。 “今个我请,你却不用出钱。”崔俊好笑道:“但若是看中了人家小娘想要常来往,却每个月都要花上一两贯的才行呢。” “怎要这许多?”刘玄象心惊。 “你若不想与旁人共享这小娘,自是要这许多钱的。否则,你那小娘睡别人怀里了,你舍得?”崔俊有心逗下刘玄象。 “那、那我还是不要了。”刘玄象气馁道:“找个小娘都费这许多钱了,回家可要被我爹打死不可。” “哈哈哈……”一旁的李恪几人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崔俊也忍俊不住,拍拍刘玄象道:“玄象,刚才逗你玩的,来这地方便是逢场作戏。你一走,也不知她就钻进谁的被窝子去了。真要喜欢,也得找个清倌人,到时为她快快赎身才是正经的。” “俊哥说得对,今个给你找个红倌人乐呵乐呵就是,那清倌人养着可费钱了。”李泰在一边打趣。 刘玄象皱着眉头不语,心里却因为崔俊那句分开了就会钻被人被窝的形容,给弄得心情极糟。看着那些挽着纨绔们手臂的莺莺燕燕们,刘玄象在心里猜测着那个是清倌人,那个事红倌人。 一群人来到地楼,这里早已布置好了场地,是一处以木质山水屏给隔出来的宽大场地。许是冬天的缘故,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羊毛皮子,赤着足踩上去,那柔柔软软的感觉既暖和又舒服。 这帮子纨绔许久不来雁回楼,虽是每月按照自己相好的给用度,但这些个小娘在楼里也是寂寞的。今个好不容易盼来了相好,那自是要施展撩人的功夫让这些个纨绔能留下夜宿才好。 崔俊好久不来,但是他的名头可一点没落下去。青衣得了消息,便去报金娘子。 金娘子闻言,嘴角勾着笑意道:“去问他,要那相熟的人儿还是选个清倌人陪着。” “娘子,不喊他上来见见吗?”青衣在旁建议。 “见什么见?”金娘子说罢沉默一阵道:“这小子心善,脾气也倔。那主意更是大了天去的。专心做你的事去,若是这次的事情败了,怕以后真要老死在这里了。” “谨遵娘子吩咐。”青衣福一礼,转身去安排了。 不多时,一小厮来崔俊处道:“崔公子,你今个是要相熟的小娘,还是重新选个倌人陪着?” 崔俊想也不想就道:“自是要相熟的那个。” 小厮应了就要离去喊人,但崔俊又道:“等等,带我这小兄弟去找个喜欢的。” 小厮顺着崔俊所指看去,见一面白的小郎君正独自坐着,那扭捏的神情分明就是个雏。 第93章 作一首诗,送与红杏儿 小厮笑着去请刘玄象,带着一起去别处。点的菜肴送上来,摆到每个人的案几上。崔俊让人开了酒坛子,一股子浓郁的酒香便迅速逸散开来。 一名小娘挽了袖子,拿个银吊子从酒坛中提了酒水,分到酒壶内。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被酒气熏得面如桃花。 “什么酒味?怎得如此浓烈?快去给大爷也来上十斤尝尝。”外间有人在问。显是这酒味儿已经散了开去,被人闻到。 “大老爷,这酒可不是咱楼里的,是人家贵客自己带来的。”有小斯在外答话。 “什么贵客?再贵有我永平坊赵老爷贵?闪一边去,本老爷要亲自去讨杯水酒喝。”那自称永平坊赵老爷的男子似乎要硬闯进来。 这动静,不但崔俊听到了,其他纨绔都听到了。只是,没人在意这人、这事儿。雁回楼开了多少年了,还没人敢在这里坏规矩的 。雁回楼的能力崔俊亲眼见识过,当街杀人如宰鸡,当众掌掴太子爷,这要是能让个什么狗屁平坊赵老爷的闯进来,他雁回楼也就不用开了。 “赵老爷,小的请您考虑清楚。”果然,那小厮原本恭敬谄媚的语气立刻就变了:“您要么现在离开,要么小的送您离开。” “你个做龟奴的东西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信不信我喊一声,带上几百人来拆了你这雁回楼?顺带着扒了你的皮!?”赵老爷明显动了火气,更是吹起了牛皮。 在长安,你敢带着几百人满大街走?不说其他的,只要被城卫禁军知道了,分分钟把你们全抓了判个谋反,一家老小杀个干干净净也不为过。 果然,在赵老爷刚喝了声“你敢!”便听楼中四处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急速聚拢过来。 不一会儿,便听到杀猪般的喊声响起,那是赵老爷喊救命的声音。声音远去,便没了嘈杂之音。 李恪怀里搂着锦娘,凑上锦娘递来的酒盏,送到嘴边喝一口叹道:“这酒水可真是要了命了,自从喝过这酒,再也喝不得其它酒水了。” “是哦,上次问俊哥讨了一斤带回去,我爹只喝了一盏,便当珍宝般藏了起来。我说俊哥说了这酒用普通法子存不得,我爹还不信。昨个拿出来想喝一口,却见那酒少了一截,只说这酒里有酒魂,放着让酒魂跑了。愣是一边惋惜,一边将剩下酒水全喝了。”魏叔瑜笑说他老爹魏征的糗事,引得众人大笑。 “呀!崔郎!”一声娇呼带着惊喜,往崔俊这边来。 崔俊不用看,便知是那贴贴小娘来了。抬头对贴贴小娘招招手,便见贴贴像个花蝴蝶儿一般扑过来。 贴贴小娘扑过来便钻进崔俊的怀里搂着腰不放,那一脸的幽怨看着都让人怜惜。 “好了,等下赏你一贯钱,现在先陪我喝酒。”崔俊轻轻着贴贴的肩头让她起来。 “奴不要铜钱,要崔郎。”贴贴小娘扭着身子躲避崔俊的推拒,贴的更紧了。 “两贯,起来喝酒。”崔俊知道这种小娘的心思,自是脱不开一个钱字。今个还要让她帮忙寻那马贩子,出手不能太小气。 “真的?”贴贴小娘果然没逃出崔俊的判断,一加钱就听话了。 直起身子的贴贴小娘,那委屈得模样直接便换成了娇媚的样子。熟练拿了酒壶给崔俊满上一盏酒,贴贴端起便喂崔俊喝。 “放下放下,喝酒我自己个来,你帮我夹菜就好。”崔俊吓得连忙挡住贴贴小娘,让她将酒盏放在案上。这酒可是高度的蒸馏酒,按照以前的惯例,你这一喂、我这一张口,便是一盏酒水统统下肚的结果。 现时的酒盏颇大,每一次装个二两也不嫌多。这一口闷二两酒的本事,崔俊还没掌握。要他现在一口闷二两蒸馏酒,怕不是要他小命,就是盼着看他当众出丑。 贴贴小娘很听话,放下酒盏,便给崔俊夹菜。不多时,那去挑小娘的刘玄象也拉着个小娘入内。 刘玄象垂着头,似有不好意思之态,而那小娘则是显得落落大方。 崔俊便问贴贴:“那新来的小娘叫个甚?是红馆人还是清倌人?” 贴贴看一眼,便在崔俊耳边小声道:“那是云枝儿,是咱们这里红倌人。听说客人赞她有一张妙口,颇是受人欢迎。若不是她有这本事,就她都已快半老徐娘的年纪,早就留不得在楼里了呢。” “半老徐娘?那不都快三十了?我怎看不出来?”崔俊闻言,对那云枝儿多看了两眼。 “崔郎,你可莫要被她的外表骗了,这云枝儿早年接过一位恩客,传了她些养颜的法子。所以看着可不输我们这些桃李年华的姐妹呢。”贴贴说罢却是吐吐舌,没由来的,就顺着话暴露了自己的年纪。 “桃李?双十的年纪却正是好时节呢。”崔俊打趣:“都说桃李花开正值春,这时节的风光才是最好看的。” “崔郎真会说话。”贴贴喜上眉梢,但随即又愁了眉:“奴的年纪也不小了,要是以后能跟在崔郎身边,那才是一身所愿呢。” 崔俊听了这话,便有些个为难。人家说了要你赎身的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那就得安排好她今后的生活,要是不答应,怕接下来她就不能配合自己找那牛马贩子了。 想了想,崔俊索性岔开话题道:“我来这里多次了,却不知你唤作何名?” “崔郎唤奴家红杏儿便可。”贴贴闻言便答。崔俊问她名字,那是不是准备好好待她了? “红杏儿?”崔俊看一眼红杏儿道:“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一首宋时叶绍翁的《游园不值》从崔俊口中念出。红杏儿瞪大了一双杏眼,手掩檀口不敢置信。 “崔郎……这是崔郎为奴做得诗吗?”红杏儿眼中有泪光闪动。 这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到崔俊这个诗状元为她作一首诗。这首诗的作用可是要比赏她几十贯钱还要有价值。只这一首诗,便可说是她今后几年,在这行业里安身立命的本钱。 只凭这首诗在,她红杏儿一个小女子,或许也能青史留名了。 第94章 嚣张的安吉祥,恼了李泰 红杏儿贴着崔俊,央求着为她将诗写在了绢帛之上。红杏儿将之捧在手里看了又看,等墨迹干透了才叠起放入胸怀。 崔俊趁机让红杏儿喝了两盏酒,等她醉意上涌,才开口问那牛马贩子的事情:“杏儿,当日拍卖时,你指我看的牛马贩子可还记得?” “奴记得的。”红杏儿靠在崔俊肩头道:“那人名叫安吉祥,平日里却喜人唤他安大爷。其父原是个胡人,在这儿娶了亲便定居下来。家里一直做着往来西域的牛马生意,顺带着叛卖些皮毛杂货,很是有钱。” 崔俊闻言点头:“你可能帮着与他联系下?我有买卖要与他商量。” “崔郎的事我自是要尽力的,你且等等,今个这安吉祥定了地方,怕是不一会儿就会来。”红杏儿说着,招手唤来一小厮,让他去外间知会一声,若是那安吉祥来了,便来知会一声。 小厮应了,便要去传话,却被崔俊喊住。说是等人来了,便直接带来此处。只消与其说有大买卖与这安吉祥谈就是了,小厮自是恭敬领命去了。 红杏儿得了崔俊的诗词自是高兴,欢喜之色溢于言表。把那身子往崔俊处贴得更紧。 崔俊作诗,这里的人自是都听到了。一众小娘都羡慕不已,纷纷与身边的情郎说是要问崔俊讨要一篇诗作。只是这些纨绔皆不肯开口,作诗哪有这么简单的?这许多人去找崔俊作诗,怕不是到后来被崔俊误以为众人结伙给他难堪。 来此消遣,自不会只是喝酒吃肉会小娘的,若是如此,那也太没意思了。歌舞自是不会少。 一众女子翩翩起舞,丝竹雅乐声声。间或有小娘起身唱上一曲,博众人一片叫好声。 只是,李恪身边的锦娘起身,唱那青梅竹马之时,现场却是异常安静,一曲毕,却无人叫好。 窈娘姐妹无故失踪之事早已传遍长安,诗状元与那新晋花魁姐妹花的各种编排,也已风靡长安。只是,各种版本中的崔俊都是个深情大冤种,此时在崔俊唱这一曲,却是煞风景地很。 锦娘回来便被李恪数落几句,那神情立时就垮了下来。委屈的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气氛极为尴尬。 崔俊正想着要宽慰几句,却见小厮匆匆来报,说那安吉祥已然来了。 “哪个要与我安大爷谈大买卖的?若是敢诓骗于我,老子赶上百头牛马去他府里屙屎!”粗犷的大嗓门在外响起。崔俊一听便知,果是其人。 这安吉祥嗓门大,脚步也沉重,伴随着“咚咚”地踏地声,呼吸间便入得此间。 丝竹之声依旧,但是站在入口处的安吉祥却是站定了脚步疑惑望着里间。这里的人大大小小足有十数,虽是看着大多衣着华丽,但都不像是哪个能做主的。 正自疑惑间,却见主座一人起身,迎了过来。 “小孩?”安吉祥疑惑。这小孩看着也就十三四岁, “安掌柜,”崔俊上前拱拱手道:“今日冒昧请你来此,实是有事要与安老爷相商。我这边正好备了好酒,请安掌柜的赏个脸,一起喝上几盏。” “就是你这小娃娃找我?简直胡闹!”安吉祥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安大爷留步!”那红杏儿唤一声,急急赶来。扯一方绢帕在安吉祥面前扬了扬。 “咦?红杏儿?你不是不出围子了吗?怎今个又出来打围子了?”安吉祥显然认得红杏儿,而且两人还很熟。 “那是,我有崔郎宠着,我可不用出来陪笑伺候你们这些大爷了。”红杏儿把身子往崔俊肩头靠靠,得意道:“我家崔郎家财万贯,来看我一次就给个几贯钱。而且还和皇家勋贵的交情极好。” “就他?哈哈哈……”安吉祥大笑道:“红杏儿,你这可是老牛吃嫩草了。这小小一个能给你啥乐子?莫不还是跟了我。我把你养的和如意一般白白胖胖的。” “啐!去你的,小心我和如意说你朝三暮四。”红杏儿啐一声,嫌弃看着安吉祥。 被这红杏儿一插科打诨地说上几句,这气氛倒是活络了几分。崔俊见状连忙再请安吉祥入座相谈。 岂料,安吉祥不屑道:“你这娃娃莫要胡搅蛮缠,要谈生意,也得找你家大人来。” 说罢,安吉祥转身便要走。 “站住!”突一声喝,从旁传来。只见小胖子李泰慢悠悠起身,踱步而来。 “你这小胖子是谁?敢在你安大爷面前大呼小叫?”安吉祥是个市井商人,平时也就和县衙里的差役。不良人的啥的眼熟。莫说李泰了,他这辈子打过交道最大的官,也就是县里的衙臣。 “大胆!本宫乃是皇子李泰!”小胖子气势一变,几步来到安吉祥面前,跳将起来,对着安吉祥的脸就是一巴掌。 只是,他才跳起,却被崔俊一把抱住拦下。崔俊不想借势压人,虽说那是纨绔们的惯用伎俩,但是在这儿可不行。雁回楼有雁回楼的规矩,即便是太子来了,坏了规矩也得挨打。 只是李泰这身躯、这体格、这重量,那能是崔俊能承受的?崔俊抱着李泰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在地。 “哼!”安吉祥冷笑一声,转身便走:“丁点大的东西就敢说自己是皇子。就不怕被人脱了去看头的!” “俊哥!你放开我,这家伙给脸不要脸,今个不能便宜了他!”李泰兀自气恼,要过去给这安吉祥尝尝厉害。 “李泰!”身后传来李恪的声音:“这里不得动手,莫非你要讨打不成?” “三哥!”李泰挣脱崔俊,回身道:“这下贱的东西敢看不起俊哥,还辱我。我、我气不过!” “气不过,便出气好了。这又有何难?”刘玄象突然开户口道:“他只要出了雁回楼,再打他一顿便可。” “着啊!”李泰猛地一拍巴掌道:“你们先吃着,我去找人!” 李泰嘴里骂骂咧咧就往楼外去,一众纨绔笑笑全不在意此事。 只是崔俊却是急道:“可去不得,我还要找他买牛呢!” “俊哥儿,你、你这是要买多少牛?犯得着去找这等腌臜货来这里谈事儿?”秦阙道拍着案几不解问道。 “十头牛总是要的,少了可不够用,太多我也养不起。”崔俊答道。 “我还以为要多少,就十头牛,你要真找这牛马贩子买了可要亏死。”秦阙道不屑道:“我爹给你的老卒中有好几个可是北边胜州之人,他们与突厥素有往来,你可让他们去突厥帮你买牛回来,只消有通关文牒,来回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若真要去,通关文牒我帮你办,最多两天的时间。”李恪搂着锦娘,笑着看向崔俊。 “这……容我想想。”崔俊听到这个消息,脑海中便想到了许多。 第95章 生意谈崩,李泰报复 搂着红杏儿回去落座,端着酒盏,崔俊的思绪飞速运转。突厥,可以说是现在大唐最大的敌人之一。那边畜牧业发达,牛马成群。实在是牲畜最佳的来源。 但是,这突厥可不怎么太平,李世民过不了几年便会对其动手。一旦战争开启,那么想要再去买牛马牲畜,却是要难上许多。 突厥不是如大唐这般的中央集权制,而是由一个个大小部落组成。其内部根本谈不上统一。常有大小部落为琐事窝里斗。 若是此次能够顺利与之交易,顺便再拉拢一两个小部落,让他们成为自己在突厥内部的长期供应商,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既然是交易,那就是买卖,就得有买有卖。不能光是自己出钱去买他们的牛羊马匹,还要顺带着卖些东西给他们。大唐与之交易最多的,便是粮食、丝绸、绢帛、陶器之类的生活用品。 虽说那边最缺的便是铁器,但是大唐铁器管制十分严格。不但价格贵,而且还不准出口。 若是以一般的货物拿去售卖,利润低不说,还有一定的被劫掠的风险。 只有找到一些不受管制、又容易携带,而且价格奇高的物品,才是最好的。 想着想着,崔俊便笑了。这东西自己就有,而且完全符合这样的要求。那就是玻璃制品。 主意打定,崔俊立时便与李恪说自己愿意派人去突厥。其后,三人便商量一阵,定下人数与时间。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通关文牒最迟后天一早送到崔俊庄子上。而秦阙道则是说今个就跟崔俊回去选人。而且拍着胸脯保证,这些老卒绝对忠诚可靠。 几人上已完毕,那李泰也重又回来。此时的李泰心情大好,脸上又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 宴会复又热闹起来,听曲、喝酒、搂小娘,不亦乐乎。 时间一点点过去,多喝了几盏的崔俊都有些乏了。正要提议结束此次聚会之时,却见有一人进来在李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呦!开始了开始了!快去看!”小胖子李泰一声欢呼,推开身边的小娘,“咚咚咚”地向外跑去。 “俊哥,你结账,今日这酒宴便散了。”李泰的喊声远远传来,似是已经要下楼了。 崔俊有一点没想通,这李泰如此肥胖,为何会跑的如此迅捷。一众纨绔稍一愣神,纷纷起身跟去李泰去瞧热闹,独留下崔俊与一众小娘面面相觑。 饮宴一共花销了十六贯,崔俊爽气付钱,根本没心思讨价还价。赏了五贯钱给红杏儿,两贯是先前就答应给她的,另外三贯则是请她穿线安吉祥的钱。虽说这次没谈成生意,但是该给的还得给,说不定以后还有事要这红杏儿帮忙呢。 崔俊带来的酒还剩下一坛子,这东西便托付红杏儿送给金娘子。让人抬了自己装钱的箱子下楼,一众纨绔早已不见了踪影。 “啧,这秦阙道也是,说好了随我一起回庄子里的,怎就跟着李泰跑了?”崔俊腹诽一句。让人将钱箱子台上马车,招呼曾义与几个不良人护卫,便自径直回了庄子。 李泰几人的去处,自是去找那安吉祥的晦气。这小胖子早安排了人在雁回楼外盯着。只要那安吉祥出来,便有人会将他带去偏僻处。一顿暴打是少不了的,等打完了便会来喊李泰去参观。 这会儿,安吉祥已如一摊烂肉般倒在一偏僻巷子内。身上值钱的东西也被搜刮一空。 李泰看着已经认不出样貌的安吉祥,“啧啧”叹声:“可惜了,这家伙要是醒着该多好?我还想问问他,现在认不认识我四皇子李泰!” “主子,要不杀了算了。这样没眼力见的东西,留着膈应。”边上一穿着盔甲的兵士建议。 “杀什么杀?杀了他,你给长安畈牛送马吗?”李永泰没好气道:“让你们动手时注意分寸,打成这样却是一点都不好玩了。” “主子,不是小的们不想手下留情,实在是这家伙喊声太大,杀猪般干嚎,实在不好办呢。”那兵士垂着头,低声解释:“而且,别看他这么大的块头,实是个空心的模子,挨不了几下就这样了。” “罢了罢了,就扔这儿。”李泰显得索然无味:“你们几个换了衣服快些离去,莫要露了踪迹。” 这人拱拱手,招呼一声跟着的十几人,脱了外面的军服,直接散了。 李泰心里总觉得今天这事儿只办了半吊子,于是上前掏了家伙,直接尿了安吉祥一头一脸,这才束了腰带与一众纨绔离去。 今个他是找回了颜面,没丢了自己皇子的名头。至于安吉祥,被人找着了抬回去,一个多月都未曾再出过门。 长安这地方容得了你家财万贯,也容得了你衣衫褴褛,唯独容不了你得罪权贵。士、农、工、商,在这个时代,一个只有钱没有背景的商人,还是要小心些的。 秦阙道在半个时辰后再次来到崔俊的庄子,一见面便绘声绘色与崔俊说了李泰教训安吉祥的事情。 崔俊听了,也就笑笑。这李泰的作为于他看来还是幼稚了些。若是换做他,可不会这么暴力。抢了安吉祥的生意,让他赔光老本才是报复的好手段。 挑选老卒的事情很顺利,秦阙道这个前任小少主一声令下,老卒们自会听命。再加上崔俊这个现任小主子对老卒的照拂,这些老卒个个拍着胸脯要去突厥。 “去突厥搞些牛马又有何难?只消给我等备了刀马弓箭,咱这几百个兄弟还抢不回些个牛马来?”有老卒不屑道:“这还要用钱去买,不值当。” “牛木二,你怎又说要去抢的话?我爹可说了,你们出了营便是百姓,可不许再干那刀口舔血的事情。今个都听俊哥的安排,谁要是再呱噪说浑话,便去塞外党当流寇去!”秦阙道扯嗓子一喝。 那叫牛木二的老卒,悻悻挠了挠头便乖乖闭了嘴。 第96章 送别商队,迎来新年 去塞外的人员很快便定了下来,一共二十人那牛木二也在其内。崔俊给他们一辆马车,十贯铜钱。秦阙道去军营弄了十六匹马,当做坐骑。 这些老卒虽是值得信任,但是崔俊总得安排个信得过的人一同去了才好。这事情便着落在了曾义与旺财身上。 这些人去塞外,总不能空手而去,需得带着兵刃。这东西,便不是秦阙道能从军营里调用的。 好在崔俊有铁匠工坊,“叮叮当当”两天之后,二十把折叠锻打的一尺短刃便告完成。 “主子,这般锋利的好刀可不便宜。要是咱大唐的横刀都有这水准,看哪个外族还敢嚣张。”牛木二摸着手里的短刃两眼放光。这短刀他刚试过,庄子里烧制的砖块,一刀便劈开三块,都不带卷刃的。 “你们贴身收好了,只在危机关头来用,权当做防身的家伙。”崔俊叮嘱道:“平时可不准拿出来用,等平安回来了,短刀便要交回庄子里,不可私藏。” “省的、省的。”牛木二像宝贝似的将短刀藏在怀里。那神态足像是怀里揣了个大金饼子一般。 拿到李恪搞来的通关文牒后,又耽误了一天才让几人出发。因为崔俊要他们带上几坛子好酒和多几个的玻璃制品。 “曾大哥,这次的安全可全靠你了。还有旺财,谈买卖你应该是把好手,给少爷多弄些牛马回来,公的母的都要。”崔俊在庄子口嘱托几人:“那马蹄铁可得藏好了,注意别露在别人的眼中。若是遮挡的皮子破了,可千万记得及时更换。” “少爷放心,不良人的眼线可不止在境内。到了那边遇到棘手的事,我自有办法。”曾义拍着胸脯保证。 “少爷,小的别的不会,谈买卖有这些东西便足够了。”旺财指着马车上五个二十斤装的大唐风华,自信满满。 “能谈最好,要是那帮蛮子敢耍诈,我可不会客气。”。牛木耳拍着怀里藏刀的地方,眼露凶光。 崔俊看着这个牛木二,感觉有些头大,这货动不动就要杀要打的,实在是个莽夫。此次派他去突厥做买卖,真有些担心他会闯下祸事来。 几人立时出发,看着远去的队伍,崔俊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但是,要想做成事情,可不能瞻前顾后。天底下哪件事情是简单的?若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啥事都做不成。 队伍消失在视线中,崔俊也转身回了庄子。余下的事情便是专心读书,等待乡试。 只是那秦阙道看着远去的马队,眼中透着些复杂的神情。那马匹上钉着的铁块便是崔俊口中要严格保密的马蹄铁。这东西对于旁人来说似乎可有可无,但是对于大唐的军队来说,却是助战的神器。 不说其他,单单就是每年省下的换马的铜钱,便不知要有几何。这些铜钱用来给兵士们多打造一些铠甲兵器,该有多好。 还有崔俊造得短刃,只消看上一眼,便知其锋利程度。只是,这些都是崔俊的秘密,他没避着自己,那是把自己当了兄弟。 这事儿是不是该去告诉自己老爹?秦阙道为此犯了愁。 庄子里又恢复如初时的样子,大家都在出力建设庄园。有了老卒们的加入,各种规划的进行极为顺利。 年三十转眼便到,这一天的年夜饭,对于崔俊来说这可是件大事。今晚上一家人必须得团团圆圆的才好。 一大早的,崔俊便亲自坐着新造的马车,赶去城里接自己的父母、兄嫂。四轮新马车的亮相自是引得百姓瞩目。 “这是谁家的车马?用这么多铁料来做,得花多少钱啊?” “你们看,那车顶子上面怎还会冒烟?” “快看快看,那车子上四面都镶嵌了水晶!” “这可不是水晶,我看着像琉璃。” “哪有这般大的琉璃?我看这一定是纯净的水晶!” …… 路上行人的议论声传入马车,崔俊听着很享受。这是虚荣心的满足所带来的愉悦感。 宽敞的马车中央,正有个煤炉在燃着。暖暖的热气让崔俊连厚厚的裘皮袄子都不用穿。 一路行来,很快便到了崔明德的新宅子。从今天起,李世民放大家十五天的大假,不用上朝。 当然,如果有急事,可以通传入宫面圣。反过来,李世民也可能会随时召见臣子。 进去拜见老爹老妈,却是让崔俊好一番等待。想想也是,父亲难得有假期,那还不是得好好补补觉。 将自己的来意与父母一说,崔明德与王氏都没反对。收拾些衣物细软的,便随着崔俊上了马车,一同前往庄子。 愿本崔俊是要亲自去请大哥大嫂同往庄子里的。但是老爹崔明德却道:“二小子要准备制科,耽误不得许多的时间,我自让人去与士元说,让他带上刘氏去你庄子便可。” 这下,倒是省了崔俊跑腿的功夫了。 家宅自有下人看管。崔明德给了下人们一些钱财,让他们也弄些好的吃吃。 马车粼粼出城,暖呼呼的车厢,让崔明德与王氏都很惬意。马车行驶稳稳当当。煤炉上一只铜水壶中温着热水,沏一杯茶,端在手中也不见有多少晃动。 自己父母与兄嫂来,必定是要过夜的。崔俊特意腾出了旺财与来福住的一间宅子,洒扫干净好让几人住下。 反正旺财去了突厥,留下来福一人也没劲儿。崔俊与他一说,来福便爽气应了,搬去与詹老医师空出的屋子住着。 安顿好老两口,崔俊便去忙活年夜饭,崔明德自是带着王氏去拜见陆德明。 及至大哥大嫂来后,崔俊便喊了父母过来。当然,陆德明与陆婷芳以及詹老医师也一并前来。 今天是年三十,唐人对于除夕的重视程度虽不及上元节,但是这也是相当重要的一天。今晚,便是图个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 “俊哥,今日又要弄些什么美食招待我们?”陆德明落座问道:“你这大案几倒是新奇,中间掏了个洞放进煤炉。这中间有这东西,暖得四周都是是热乎乎的,真是舒坦。” “嘿嘿,”崔俊笑道:“夫子,今个这煤炉可是美食的关键。咱们今天吃火锅!” “火锅?”陆德明没听说过这东西:“难道是在锅子里点火烤肉不成?” “夫子莫要瞎猜,等下你便知了。”崔俊笑着让陆夫子稍等。 屋子内的机组落地大烛台被移到附近,点让上面的数十根蜡烛,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一盘盘切得极薄的羊肉片被端上来,豆芽、荠菜、蒜苗等冬日里能寻见的蔬菜也被摆上了桌子。 只是,在座之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这些食材怎的都是生得?难道要学前人先祖那般茹毛饮血般生食不成? 第97章 团圆饭 大嫂刘氏最先忍耐不住:“这小叔你不知是不是脑子又出了问题?摆这些生食,要捉弄我等不成?” “闭嘴,怎就你这嘴这么多事儿?我这兄弟自从被雷劈了之后,这脑子就如开了光一般灵光,哪里是你这妇人能懂得?”崔士元,在旁出声喝止。自己父母都没吱声呢,你个做媳妇的咋咋呼呼说什么? “你倒是知道,那你说这些生食怎得吃嘛。”刘氏有些委屈:“这都米昂摆着的事情还不让说,你倒是吃一个给我看看。” “你!”崔士元脸一板,瞪着刘氏就要发作。 “士元。”崔明德皱眉喊了一声:“今个团圆日,莫要小题大做。” “是。”崔士元应了声,便不再言。只是他的脸却是转向了别处,不去看那刘氏。 刘氏委屈,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只在这时,却听崔俊的喊声响起:“都小心烫着,火锅来喽!” 众人看去,却见崔俊与来福抬着一口大铜锅子过来,那浓郁而有些刺鼻的香味儿瞬间充满了屋子。 铜锅上桌,直接放在了煤炉之上的铁盖上。刘氏忍不住开口问崔俊:“小叔,这些生食要怎的吃嘛,你快说说,免得你哥又说我瞎猜。” “嫂嫂莫急,马上就得吃。”随着崔俊的话声落下,翠环与秋月端着托盘过来,一碗碗浓稠的酱汁被摆在各人面前。 “这是什么?怎得油乎乎的好生奇怪。”刘氏端起酱汁细看。 “嫂子,这是蘸料,你看我怎吃这火锅。”崔俊落座,用公筷夹一片羊肉放入铜锅中已经沸腾的汤内,来回涮动几下。 再在面前的蘸料内沾了沾,便往嘴里送。一时间,锅中高汤的香辣味道与蘸料中的大酱与芝麻油的香味混在一起,入口的瞬间就让崔俊顾不得烫嘴,大口咀嚼起来。 崔俊一边咀嚼嘴里的羊肉,一边示意众人学着他做。 只那崔明德却是喊崔俊去陆婷芳边上坐了,才去拿公筷夹肉片。 崔明德学着崔俊的样子涮了吃,入口之后便是一阵“斯哈斯哈”的吸气声。一方面是给烫的,另一方面是给辣的。 火锅没了辣椒,便如人没了灵魂。当然这只是崔俊自己的感觉。为了照顾没吃过辣椒的家人们,崔俊在这汤里只下一丢丢的辣椒油。那些超好的辣椒油,还有一大锅子放在外面呢。 “你这是放了多少的茱萸?怎得这般的辛辣?”崔明德吸着气吃完嘴里的羊肉:“不过,这味道真的是香、真的是好吃。” 余人听崔明德这般说了,便也纷纷夹着羊肉涮锅。虽是人人喊着辣,但是吃起来可毫不耽搁。 只是崔俊笑而不语,这哪里是有着辣味的茱萸?这是辣椒好不好?但是这东西却是不便告知于众。否则,光是解释就够他受的。现在么,还是吃火锅来的要紧。 见众人吃得欢实,崔俊让三个小丫鬟也去厨间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今个是委屈她们了,不能像平时一般与自己一起上桌吃饭。 火锅之后,便是几条鱼被放入火锅,吸饱羊肉鲜味的汤汁煮鱼,那便是鲜。等鱼吃完,再来的就是主食饺子。 一个个水饺在红艳艳的汤汁里沉浮,画面勾人食欲。这饺子的馅,是荠菜猪肉的。亏得有这种在冬天也能存活的野菜,才让崔俊的餐桌丰富了许多。 原先对这火锅颇有微词的刘氏,却是吃得最多的一个。而那陆婷芳却是最不怕辣的。天生适应辣味的她,也学着崔俊在自己的蘸料里加了辣椒油。吃到后面,原本粉嘟嘟的小嘴,已经如涂了唇膏一般红红火火。 今天这年夜饭吃得尽兴,只是众人都顾着吃菜却是忘了喝酒。等闲下来时,却已然喝不下了。 现时并无首页的习惯,闲聊几句,在外间点了火堆烧了几节竹子。待“噼啪”地爆竹声过去,便各自散了。 这个时间点早已到了宵禁的时间点,崔士元是铁定回不去了,崔俊便让他们与父母同住一屋,反正那屋子都是两层楼的结构,多的是房间。 这二层小楼虽说是来福与旺财的住处,但是里面的家具等物却也多按着崔俊的观点来布置的。 崔明德老两口的倒是无所谓,崔俊给安排了翠环去伺候着,帮着两人洗澡更衣后,便睡了。 而那刘氏却是东摸摸西看看,每样东西都觉着新奇、都觉着喜欢。 “大郎,咱让小叔子也给咱家弄一套这样的家私可好?最主要是哪琉璃的窗户,我看着就喜欢。”刘氏洗完热水澡,钻进被子里。 这屋里不但有煤炉取暖,还有这热乎乎的火炕。洗澡时用的椭圆大木桶子,也着实舒服。 “二弟已经帮咱弄了好几个煤炉了,你就别再烦他弄这弄那的。”崔士元不耐烦道:“家具啥的你记着样式,等回去了找匠人照做就可。但是那琉璃的窗户得花多少钱?就算装了,到时遭贼人惦记,半夜给你偷了去。这东西你就莫要惦记了。” “可我就是想要嘛,这窗户换上琉璃,你想想得多气派?还有,到时候咱屋里也得弄个隔间做了浴室,这木头的大洗澡盆子我也要!”刘氏把那洗干净的身子磨着崔士元:“大郎,你娶我入门都三年了,要个孩子可好?” “且等几日,我今个确实乏了。”崔士元转过身子,背对刘氏:“这里不是自己家,做那敦伦之事,不合礼数。” “你、你个没用的东西!”刘氏气恼,暗自掉了几颗泪珠子,却是没人安慰。 大年初一,崔士元吃罢了午饭便带着刘氏回去。那刘氏一整天就拉着个脸,嫌慢了不高兴。 临行前,崔俊送了一坛子好酒给兄嫂,又送上些野菜、豆芽与豆腐一类的吃食和一贯铜钱。这才让刘氏的脸色稍许好了些。 下午,崔俊便去庄子里慰问庄户和老卒。不管老幼,每人二十个铜钱算作是新年的红包。虽说没几个钱,但是也是崔俊的一番心意,图个好彩头。 崔明德在庄子里的这段时间,除了考教下崔俊的学问,便是与陆德明与詹老医师一起在庄子里散步。就算年初三与初四这两天下着鹅毛大雪,也挡不住他的兴致。 每一处地方都会让崔明德感慨一番,直说自己这二小子没白生。崔俊也是乖巧,每天都在屋里看书、做文章。直到正月初七这天,铁匠铺来人请他,他才急匆匆离去。 第98章 自制竹沥液,送秦琼 一套新的铜制装备已经打造完成,正放在酒作坊里等着崔俊验收。 崔俊也不犹豫,直接便让人铲了煤送进炉膛,点火实验。炉子火焰旺盛,炉子上面得直筒铜锅内的水没多久便已烧开。看着蒸汽经过u型管道二次加热后,再从另一端的小孔内喷射出来,崔俊很是满意。 接上一个大铁锅,锅子里放满了劈开的新鲜竹片,用来制作竹沥液的蒸馏器便告完成。 “有了这东西打底,我这锅炉应该也能成了?”崔俊摸着下巴颏子道。 “少爷,这锅炉其实已经做好了九成九。”一旁的赵铁匠道:“但是您说的那什么加、减压阀的要求太过细致,实在快不起来。” “没事儿,多花些时间无妨,只要东西好用就行。”崔俊转而又道:“只要东西好,少爷给你们铁匠工坊里的人都发一份额外的奖金。” “诶呦!那可好。我回去和手下人都说说,让他们卖力干活!”赵铁匠搓搓手,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 只一天的时间,崔俊便蒸馏出许多的竹沥液。这是要给秦琼止咳化痰养肺的东西,经常服用效果应该很不错。 一次性做出来的竹沥液,崔俊用二两的小陶瓶装了足足三十瓶。沸水中消过毒的陶瓶盖上盖子,用蜡油在口上密封,这样便能储存很长一段时间了。 高温蒸汽蒸过的竹片崔俊也没浪费,全部送去造纸工坊打烂了泡纸浆。这批纸张做出来,便是适合书写的上好竹纸。 竹沥液很快便被送到秦琼的府上,一共是十五瓶。余下的,全给了詹老医师。若是有人需要,便给他们服用。詹老医师对此很感兴趣,立时在庄子里寻找有没有咳嗽痰多之人,一旦找到了,那便是一大瓶子直接灌下,不准反抗。 崔俊也第一次见到史书上的这位猛将。秦琼原本魁梧的身躯,现在看来有些佝偻,一阵阵压抑不住的闷咳,让秦琼很难受。 “秦伯父,这药液是小侄亲手做的,还请伯父试试。”崔俊递上一瓶竹沥液,请秦琼现在就喝了试试疗效。 秦琼接过看了看,疑惑着将瓶口的蜡封搓去,拔了塞子闻一闻,一股竹子的清香飘入鼻尖。 “这东西直接喝就行了吗?咳咳……”秦琼询问崔俊,想要确认一下。 “是的。”崔俊点头:“一天一瓶,分早晚两次服用即可。” “好。”秦琼掂了掂手中陶瓶的份量,仰头好了一大口。 “呼~”一口浊气吐出,秦琼双目微闭。泛黄的面色上似乎有了些红晕。 崔俊见状不由惊诧,自己这竹沥液的效果不会这么好?只喝了一大口,便起了疗效?绝不可能! 崔俊才想到此处,便见秦琼眉头一皱,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又一次响起。只是,这次咳嗽之时,却是有一块块浓稠的痰液被一起咳了出来。 “呼~舒服多了。”咳嗽稍停,秦琼深吸口气。将陶瓶盖好,放在一旁。 “秦伯父,您没事?”崔俊有些不放心道。 “没事没事。”秦琼脸上浮起笑意道:“这一口痰憋了我好些时日了,今日一下咳出来,着实舒服了许多。” “原是一口老痰,看来是对症了。”崔俊心下一松,这竹沥液对于秦琼有效,那便是最好了。 “先前你收了我的老卒,我还没谢谢你。今次你又带来奇药帮我去病,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秦琼捋着胡须道:“若是有什么要我相助的,你只管开口。” “多谢秦伯父。”崔俊心里感谢。能得到秦琼一个相助的承诺,这可比给他黄金千两还要珍贵。 两人又闲谈一阵,崔俊便告辞离去。秦琼虽是间或又有几声咳嗽,但是却是小咳即止,神情也不痛苦难受。 两人闲谈之时,一只海东青扑棱着翅膀从秦府后院腾空,一头扎向皇城深宫。稍后,一根竹简由常德送至李世民的寝宫。 “此物果真有这等奇效?”李世民看着竹简,不可置信。 “回陛下的话。”常德在旁道:“这是秦府的剪羽老卫传回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 “这小子会作诗,会烹饪美食,又会酿造好酒。说是还会锻造神兵利刃,又能搞些古怪的构建。现在还精通医理,会做这等神奇的药水。莫不是真乃神人转世不成?”李世民皱眉,显得有些担心。 “陛下,这崔小子若是神人转世倒还罢了,只怕……”一旁的常德欲言又止。 “只怕什么?”李世民抬眼看向常德,示意他说下去。 “只怕,他是墨家的传人。”常德面色变得凝重。 “墨家……”李世民默念这两个字,沉默良久。 一幕幕往事重上心头,李家得天下,墨家出力甚多。每遇坚城,墨家必会身先士卒,以独有的攻城利器相助破城。 当初跟着李家打天下的墨家第七子战死长安城下,连带着墨家的随从也全部战死。墨家得信,巨子亲临。其后攻破长安,奠定李家的根基。 而李渊又是如何对待墨家的?平定天下的最后时刻,墨家一百七十余人,尽皆被李渊毒杀。若崔俊是墨家的传人,怕是一定会来寻仇。 这事儿,不可不防。 “常德,想办法往崔俊庄子里再送十个剪羽卫进去。”李世民以指扣着案几道:“选些有工匠底子的人过去,给我盯死这小子。朕,要掌握这小子的一切秘密。” “遵旨。”常德应了一声,便去安排。 正月十四,崔明德离开庄子回自己的宅子,后天便要开始新一年的早朝,那是绝对不能迟到的。 明天便是上元节,今日崔俊也跟着一起回去,大哥大嫂亦来崔明德的府里团聚。给祖宗灵位上香祝告,一家老小团团圆圆吃豆粥、糕糜。 按着习俗,今个的长安又是一个不夜城,早早地便在朱雀街上扎了一排排高高的竹架子。上边挂着一盏盏花灯。到了夜间点了里面的油灯盏,便明晃晃地如那一颗颗描了彩的夜明珠。 踏歌、迎紫姑、耍百戏、祭祀蚕神……各种风俗戏法会在长安城内各处演绎。就连李世民都会在正对朱雀大街的宫墙之上观看,与民同乐。 汤圆这种食物此时还未有,是要到宋朝时节才会出现的。今天是正月十四,崔俊按着唐时的规矩老老实实吃豆粥、糕糜。 只是崔俊心里想着,明日间便要试试做汤圆。虽说现在找不到糯米,但是用稻麦捶打精揉后,也能试着做做看。 馅料不难,便是用豆粉调了蜂蜜来做,这味道与后世的汤圆应该也相去不远。 每到佳节,平康坊总是最热闹的场所,一大早的,家家花楼馆子便开张营业。一众小娘倚栏秀着春色,召着狂蜂浪蝶的汉子往内进。 雁回楼今日在楼门上挂了牌子:今日酒菜全部半价。 只半个时辰,雁回楼便座无虚席。惹得晚来的客人,甚是懊恼。 第99章 茶馆、黑衣、长鞭、剪羽卫 雁回楼天楼之上,金娘子一身劲装,短打的狐皮袄子将上身紧紧包裹。一袭金红色的狐皮氅子披在身后,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头面。 倚栏望着长安城注目良久,任那寒风吹了半天也不觉得冷。 申时末,夕阳西下,金色余辉洒落,为整个长安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薄纱。雁回楼周围陆陆续续多了十几名女子。 当先一女子。着一身黑色绣金纹衣裙,披一件紫貂皮兜帽斗篷。女子抬头望向天楼栏处,与金娘子的目光正正对上。 摸了摸腰间悬着的乌黑皮鞭,这女子转身便去了对面的一间茶馆。过不多时,一名衣着普通的小贩,提着竹篮进了茶楼。一间间推销着自己篮子里的大红枣。 这黑衣女子似乎很爱这枣子,挑挑拣拣的便买了三斤。小贩连声道谢,揣着十几个铜钱又去了对面的雁回楼。 只那雁回楼却不是他这种人能进的,门口的小厮上前便去赶人。小贩没站稳,跌倒在地。正巧被金娘子身边的红衣女婢瞧见,上前便责备小厮几句,遂又将那小贩竹篮子里剩余的红枣全都卖了。 入夜,街上的人流随着花灯被点亮瞬间多了起来。那盏盏花灯如星辰落入凡间。 戌时初刻,李世民携着长孙皇后出现在宫墙上,阵阵欢呼声起,皆是歌颂着李世民的赞美之词。 百姓踏歌,街上耍着百戏,那蚕神的造像被人抬着从朱雀街上过。长安的人多是往这边在汇聚。 雁回楼的灯火依旧通明,但是生意却是冷清了许多。 金娘子身边的六俾给楼里的小厮、杂役、厨子、老妈子们发着岁钱与糕糜。吃一小块糕糜,再领一份岁钱,这是金娘子定下的规矩。 大多数有家室的恩客此时已经早早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剩下的,便是些在长安没啥根基的外来客。形单影只的人,也只能来此花钱寻个姑娘,找份温柔乡里的归属感。 平康坊的烟花之地渐渐变得冷清,一些小馆子更是落了门板早早歇业。雁回楼对面的茶馆,独那二楼靠窗处还有一黑衣女子在喝着茶。 老板打着哈欠入内:“这位小娘子,今个上元节您怎地就一个人在这里喝茶?怎不去朱雀街转转,瞧瞧热闹?” “你开你的店,我喝我的茶。到时间了我自会走,少不了你的茶钱。”黑衣女子端着茶碗又喝一口,凉了的茶水让她眉头微皱:“茶冷了,换茶。” “这位娘子,您这已经换了五次茶了,咱这店子也该打烊了。”老板劝道:“我们在这长安也是有家室的,今个得早些回去团圆。不若请小娘子离去,今个的茶钱,我请了可好?” “换茶。”紫衣女子声音冷漠,根本不理会老板的说辞。 茶馆老板眼中精光一闪即逝,稍一沉默道:“小娘子出来行走江湖,莫要任性刁难于人。路上道黑,一不小心的,怕是要栽了跟头。” “呲”黑衣女子一声冷笑,却是把头转向窗外道:“今个的人可真少,这周围连个贩夫都见不到了。” 茶馆老板闻言陡然变色,右手悄悄放到身后腰间,沉声问道:“小娘子是什么人?” “嗤”黑衣女子又是嗤笑一声,垂在案几下的右手突然一动,一条漆黑的长鞭便如毒蛇吐信一般由着案几之下抽向茶馆老板。 茶馆老板身形一动,立时往后跃出惊呼:“袖中乾坤藏灵蛇,一朝吐信催命符。你是流沙瀚海之人?!” “好眼力。”黑衣女子赞一声,手腕一翻。那长鞭的鞭稍便如那毒蛇的信子一般颤动着卷向茶馆老板。 茶馆老板足下发力再退,一下便跃出了房门,身形在空中一翻,从茶楼围栏处跃下。 才一落地,便听脑后风声骤响,那长鞭与黑衣女子如跗骨之蛆一般跟了上来。此时茶馆老板的足尖堪堪点着地面,此时要躲避却是使不上力。一直放在身后腰间的右手猛然一抓、一拽,一柄精钢短刃便出现在他手中。 来不及多想,这茶馆老板手腕子一抖,手中短刃往后迅速抛出。但听“叮”地一声,短刃便被击飞。黑色长鞭的攻势被阻了一阻。籍着这一下,茶馆老板脚踏实地,迅速闪过一旁,黑色的长鞭擦着身子着落下,将青石地面抽得石屑乱飞。 探手入怀,一根黄铜小哨被他取出放入口中。尖利的哨音瞬间响起,而他也被紧随而至的长鞭卷住了脖颈。 但觉脖颈上传来火辣的剧痛,只一瞬间,这茶馆老板的头颅便滚落在地。 黑衣女子一甩长鞭,一蓬血雾从长鞭上震离。收了长鞭,淡淡道一句:“可惜了你这四品的身手。” 看一眼雁回楼,黑衣女子展开身形往城墙处去。那茶馆老板身首分离,死不瞑目。而他被长鞭绞断的伤处,却是诡异地冒起了白烟,伴着“滋滋啦啦”地轻微声响,这一具尸首便开始慢慢变成飞灰。 茶馆内的三个伙计,此时全部倒地,个个大张着口吐着舌头,肌肤发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间茶馆内已布满了剧毒。 黑衣女子离去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一道道身影便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那茶馆老板最后吹出的哨声,便是警讯。 “羽大人,死的是赵三丙,店里也死了三个,中毒。”一人向着一名着灰衣戴兜帽斗篷的消瘦男子禀报。 “羽大人,雁回楼外七个暗哨全死了,周围无打斗的痕迹,料想是被人一击毙命的。”又有人来报。 “能杀了赵三丙的,应该是个三品。全城警戒,发现有人要出城的,立刻示警。”羽道。 “羽大人,要不要去看看雁回楼的主子?若是她出了事,陛下那里就不好交代了。”有人提议。 “不用去了。”羽抬头看看雁回楼道:“她们流沙瀚海来接人,不可能只杀人,不带人的。” “散。”羽挥挥手,这些人便迅速离去。 只是,在这些人走后,羽却在周围查探起来。 “鞭痕。” “这是赵三丙的落脚处。” “楼上无毒。” “屋里出招两次,未下杀招。” 羽边走边说:“影,你看这回瀚海来的人我们两个能不能拿下?” “又会用鞭子,又会用毒的。我们两个打得过,却留不下。”羽身后的阴影里面传来一阵嘶哑的声音。 “留不下也无妨,打得过就好。”羽说罢,身形一闪,便上了茶馆的屋顶。 第100章 追、逃、以伤换伤 上下两层的茶馆虽是不高,但是却能让羽看清楚四周的夜空。一根短短的竹简出现在羽的手中,只见他的手指颤动之下,便有细细的粉末落下。竹简上立时出现两行字。 将之装进竹筒,唿哨一声。将竹筒高高抛起。 “扑啦啦”一阵羽翅抖动的声音中,竹桶被一只海东青抓了,飞向皇城。 只在此时,雁回楼内突然惊叫声连连,有人陆陆续续从楼里慌张跑了出来。 “不知这回瀚海又弄死了多少人。”羽叹了口气,雁回楼里铁定出了事。 “没死人,只是楼里的杂役厨子老婆子全被迷倒了。”影嘶哑的声音在羽身后响起。 “你去过?”羽问。 “嗯,比你先到了几息时间。去看了,金娘子和他六个女婢全都不见了。”影说罢,轻轻咳嗽了两声。 “你这身子就是吹不得风。”羽道:“听说崔家的小子有治咳嗽的神药,等办完事,去拿两瓶回来试试。” “我已经去过了,除了药,我还帮你拿了酒。”影道。 “咻!”一声尖利的哨声从西面响起。羽的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西面的延平门附近,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如灵猴一般急速往城墙上冲去。其身如壁虎,形如黑雀。城墙上的兵士急急赶来,弯弓搭箭对的急速靠近的身影放箭。 “咻咻咻……”一根根箭矢往来人射去,但是那人根本不闪不避,一路前冲,手中一根长鞭挥舞,精准将来箭一一打飞。 只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那人便已跃上城墙。手中黑色长鞭一甩,便抽飞了一名守城的兵士。 “拿下贼人!”一声大喝声中,有一名校尉顶盔掼甲,手持钢刀盾牌冲来。 “呜”一声破空声响,黑色长鞭结结实实抽在这校尉的盾牌上。只听“砰啪”声响,那结实的铜皮蒙的盾牌便四分五裂。巨大的力量将这校尉直接抽飞数尺,险些没掉下城墙去。 “哇”校尉倒地便是吐出一大口鲜血,不但盾牌碎了,持盾的手臂也断了骨头。那鞭稍扫中了他的胸前,连护心镜也被打得凹下去寸许。 四周兵士见此,不敢上前,只手持兵刃围在黑衣女子声前。 黑衣女子没有啰嗦,更没有与这些兵士缠斗。身形一展,高高跃起。掠过这些兵士的头顶,直向城外跃下。 兵士们眼见强人离去,心中不由一松,只是才回过神,便又有一道灰色身影从他们头顶越过,跟着追去。 跃下城头之时,羽便见到前方疾驰的身影。对方虽是穿着黑衣斗篷,但是那上面描着的金线花样,却是隐隐可见。 “影!”羽喊了一声,右手甩出,一道黑漆漆的身影便从他背后急速飞扑而出。 待到影落地,也跟着一甩手,落后五六丈的羽,想被什么东西拉着一般急速追上影,并超越而过。仔细看,原是两人的手腕上有几条极细的线连着。莫说此时夜黑,便是在大白天的,若不细看,也未必能够被发现。 两人如此互相借力,只几息的功夫便追上了黑衣女子。 相距一丈,羽甩出影的同时,另一只手也跟着挥动。 略显宽大的袖袍,随着羽的挥动,突兀地射出十数枚两寸长的细小钢针。极细弱的破风声,宛若蚊蝇。 只是,这声音再小,也没能逃过黑衣女子的警觉。只见她在疾驰中,突地一个旋转闪身,十数枚钢针便全部落空。 只是,她这一闪避,那影也已经堵住了她的去路。 只是稍一停顿的时间,羽便欺身而上,手中一对亮银分水刺,藏七露三,刺向黑衣女子。 而那影也同时攻向黑衣女子,在手上多了一柄如墨般的短剑,月光星华照在其上,竟然连半点光泽都无。 两人夹击,迅捷无比,高手过招,根本没有多余的废话。羽和影的目的便是要拿下黑衣女子,而黑衣女子则是想尽快脱离此处。 被人夹击确实不好对付,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得手。黑衣女子早知两人的意图,两人攻来时便已经往侧边闪去。 她看得出,这两人的功夫虽不弱,但是速度却是不如她快!有着速度的优势,黑衣女子根本不惧羽和影。 长鞭出手,卷着寒风护在身前,黑衣女子只是防御,并未反击。她就是想着依靠着身法与速度,甩脱羽和影。 但是,这两人有这么好对付的吗?每当黑衣女子与两人的距离超过一丈,两人中便会有一人借力拦在黑衣女子的去路之上。 除了手中的分水刺,羽的袖中钢针也会不时偷袭。十息的时间,黑衣女子变换六次方向,无一次能与两人拉开一丈的距离! 她瞧出两人是依靠着手腕上的细线联动,才能时时困住她,但是她尝试用长鞭去破坏两人间的联系时,却是次次都被两人巧妙化解。 “找死!”黑衣女子眼见脱不得身,手中长鞭突兀攻向羽。 一鞭子当头抽下,鞭声呼啸,全无了刚才交手时的灵动,反倒是如棍一般势沉。羽便侧身避过,鞭子结结实实抽在地面,“轰”一声响,激起烟尘无数。 “小心!”影沙哑的声音响起,羽觉得手腕的细线被牵动,身体便本能跃起。 “呜”黑色长鞭此时变得笔直,如棍扫来,堪堪擦着羽的鞋底掠过。 羽被惊出一身冷汗,这长鞭柔软,要运用纯熟已是不易。但是眼前的黑衣女子却能在瞬间将柔软的长鞭如棍般使,却不是一般的手段。 “小心,她是三品上!”羽的身子还未落地,抖手便是一蓬钢针如雨一般激射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抖手,长鞭回卷,复又如棍。那女子双手舞动,长鞭便在面前舞成个滴水不漏的圆。 “叮叮叮叮……”一阵细密的金铁交鸣声响,那些个钢针便被全部挡下。只是黑衣女子此时却是心生警觉,长鞭如棍往后捅去。 一声闷哼响起,那是影生生受了女子的一击所发出的闷哼声。而黑衣女子也感觉到后腰处一凉,钻心的疼痛立时从伤处蔓延。 第101章 打得过、留不住,追查 黑衣女子反手捂住后腰的伤处喝问:“你也会用毒?” “咳咳……”影咳血,答不上话来。他的确会用毒,但仅限于他手上那把墨黑的短剑。 影抓到了黑衣女子的破绽以伤换伤,由此让黑衣女子分了心。羽抓着机会便攻向黑衣女子。分水刺闪着寒光急速逼近。 黑衣女子心知不好,扬手掷下个小瓷瓶。瓶子砸落在脚边,一股子恶臭之味瞬间扩散。 “腐尸毒!”影发不出声音,但是识得此毒的味道。强提一口气,甩手一抛,硬生生扯着羽换了方向,遁开数丈。 “哇”又是一大口血吐出,影的气息萎靡了下去。羽抬头看去,却已是不见了黑衣女子。 “果然打得过,留不住。”羽叹了口气,背起影道:“这次你还是死不了,前面不远就是崔俊的庄子,我带你去找姓詹的治伤。” “咳咳……”影咳了几声道:“跑慢点,别在路上把我颠死了。” “你这身子骨越来越弱了,连娘们的一下都顶不住。等伤好了便去教坊司找个合眼缘的耍耍,别哪天死了都还是个没开罐的货。”羽打趣一句便足下发力,背着影急急赶往崔俊的庄子。 长安城,十二衙禁军全部出动,街上的百姓全部被赶回了自己的坊市。皇帝陛下李世民突然下旨,上元节灯会取消,今夜继续宵禁, 此举定然会引发百姓的不满,但是皇帝下了令,有不满也只能把怨气咽进肚子里。最多是回家后,在家里骂娘。 街上一盏盏的花灯依旧高高挂着,但是已无人观赏。整个长安的街道上现时已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穿戴齐整的兵士肃立,鸦雀无声。 长安万年县的所属差役在上百不良人的带领下分成两队,各自在所辖坊市内仔细搜查。有百姓问起所为何事,这些人皆答不可说。只说没有明确说法前,任何人不得踏出街坊一步,违令者立斩不饶。 雁回楼内,一个佝偻着身子的驼背人正带人仔细盘问楼里的人。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是被堵在楼里的,全都要一一审过。 有小娘仗着自己恩客身份高贵,言辞间多有抱怨不满者,立时被掌嘴。这掌嘴可不是用手扇上几巴掌这么客气,而是以一尺长、两寸宽的竹板子对着嘴狠狠地打。一下便破皮流血,三下便能能将门牙给打落下来。 眼见有嚣张的小娘受过刑的惨状,余下的人皆变得老老实实、有问必答。这里的人多是靠着姣好的皮囊讨饭吃,破了相,便断了生计。为以后的生计想,没人敢在这时候作死。 “主子,楼上要不要去查查?”有一名不良人凑来驼背人处问。 “稍等,我一个人上去便可。”驼背人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百多个标致小娘。心中虽有火热的欲望,但是他却不得发泄,着实憋得难受。 整个雁回楼被仔细搜了一遍,除却天楼之外,并无任何异常蹊跷之处。而那驼背人径直上了天楼。 天楼之上,晚风静谧。帷幔重重之后,却是一顶顶的羊皮帐篷。其内多是女子衣物用品,驼背人只是看了看,却未动任何一样事物。 帐篷之后有一扇小门,只容得一人进出。驼背人候在边上静静等着。半个时辰之后,小门被人推开。常德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其后跟着的便是一身常服的李世民。 “说。”李世民看也不看驼背人,径直向一顶最大的帐篷走去。 那驼背人紧跟上来,与李世民差着半个身子道:“人应该走了有段时间了。楼前杀人的事应该只是拖延的障眼法。奴才查了,这楼里的钱财一文都没剩下。” “什么?!”李世民刚刚要迈进大帐篷的脚步徒然停下,别过头问到:“当真一文钱都没留下?” “主子,除了今日的营收,应该是一文钱都没多的。”驼背男道:“还有,这楼里的人应该对此事都不知情。” 李世民嘴角抽搐下,抬步跨进了帐篷内。厚厚的毛皮垫子前的案几上,摆着个铜制香炉,所燃得香早已成了灰烬落在四周。 边上的几盏油灯兀自点着,只是时不时跳动的火焰让这里的光线波动,时明时暗。案几上留着一方绢帛,整整齐齐的叠着,有几点香灰落在上边。 李世民上前,拿起展开,其上有字,是金娘子写给自己的。 “奴启陛下,见字如面。奴离去之心早有,只是不舍陛下,才留此多年。然苦等多年也能入宫常伴君王侧,心中戚戚。奴自知年华已老,必不再讨陛下欢心。奴身中有奇毒,近日多有发作,痛不欲生。十余年见未得见孙神医前来,奴不愿就此死于非命,只得不高而别。今岁雁回楼共得铜钱十万余万贯,奴已换了金饼子、珠宝等一并带走。此间楼我已与牙行办了手续,稍后会交于崔家二郎崔俊打理。若是陛下不许,奴也无法,只求陛下将楼内一众人等全部送与崔俊。此子心善,必不会亏待了她们,奴拜谢。陛下见此信时,若是边上的炉内香已熄,那你我今生的缘分便断了,余生莫见。” 一封信两百余字,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常德与那驼背人都候在外面等着。只是不时有禽类飞入,寻着二人丢下些个传讯的竹筒。两人各自看过收好,并不敢进去打扰李世民。 “你二人各自调集不良人与剪羽卫中的好手西去各处关隘,沿途仔细寻找。务必将这贱人拦下!”李世民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显是动了真怒。 “若遇反抗,不知该如何处置?”外间常德的声音传来。 “杀!”李世民怒吼一声,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诺。”外间两人同时应了。 李世民的怒气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金娘子的逃遁,另一个便是那十余万贯钱。这雁回楼的收入盈余,每年可都是进了他的口袋。这些钱可以让他做很多事。 现在,金娘子将这笔钱全部掠走,最直接的便是让他治理淮河的计划落空。去岁淮河发水,淹没良田数万顷良田,虽说及时调运了粮草过去赈灾,但是人口的损失也不可避免。 若是今年开春依旧无法全面治理淮河,怕到了雨季,去岁的水灾依旧会复现。所以,这一万余贯钱,对于李世民很重要。 对于女人,他这一生所爱的,或许只一个观音婢。余者,皆不得入他的心深处。就拿金娘子来说,这就好比是他养着的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况且,这只母鸡不但会下金蛋,而且还长得美艳不可方物。 近在咫尺的美色,总不能便宜了别人,更不可能让她如花般第暗自凋零了去。更何况,李世民觉得与之有了肌肤之亲,便更能拴住金娘子的心。 只是,他所不知的,或者说不能真正掌控的,还是金娘子的心。而金娘子的夙愿他根本满足不了。 第102章 治伤,挟持,熟人? 不久,长安六门皆开。数百精骑分别而出。剪羽卫负责西北,不良人负责西南。长安之外道路千条,并不能确定金娘子往何处逃。虽说金娘子最终一定会逃去西域,但是一定不会直直往西域而去。 夜深人静之时,崔俊的庄子外突地传来一声唿哨声,哨声三转,拖一个长音才止。 稍待,十几道身影从庄子里急急跃出围墙,往哨声响起处去。 “属下等见过羽大人、影大人。”这些人单膝跪下对着羽和影行礼。 “带我去找詹医师。”羽没有多话,只让人带路。 一行人复又回去,悄无声息地找到詹老医师。一块亮银的虎头腰牌展在詹老医师面前。老医师一言不发,一句不问,立时为影治伤。 “断了肋骨,伤了肺。一月内不可动武,不可多动。”詹老医师道:“除了按时服药,这些竹沥液拿去喝,每日一瓶,分早晚两次服用。” “谢了。”羽躬身拜谢,带着影趁夜复去。 庄子复又归于平静。柳忠自屋后阴影中出来,进了詹老医师的屋子。 “哪边的人?”柳忠问道。 “剪羽卫明面上当家的。”詹老医师收拾着药箱。 “伤的是几品的?” “二品下,肋骨断了,伤了肺。”詹老医师道:“他们身上有尸毒的气味,怕是瀚海那边来人做的。” “知道了,你自个小心些。”柳忠道:“你师尊没来,我这身子便动不了。” “来了又怎样?你去送死?”詹老医师关上药箱坐回床上。 “送死又怎样?西边的事情总要去解决的,留着他们或是我,都是个祸害。”柳忠说完就走,没继续逗留的意思。 今夜好好地一个上元节前夜就这么给毁了,崔俊还没出坊市呢,就得到了恢复宵禁的消息。原本想去看一看大唐上元节盛况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而且,今夜崔俊还出不了城了,只能在自家老爹的新府里找间屋子睡了。 次日,还在睡还魂觉的崔俊便被老爹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 “昨夜长安城内有刺客,现今才开了城门,也不知何时又要关了。你快些回庄子里去准备制科开考,无急事不要再进城来。快些洗漱更衣,早些回庄子去。”崔明德嘱咐几句,便出去命人帮着崔俊套好车马。 崔俊见老爹神色凝重,自是不敢耽搁。匆匆抹了把脸,简单漱口之后,穿上衣裳就走,就连早饭也未曾吃上一口。 自己的铁架子马车早已在外等着,来福也已坐在驾车位,只等着崔俊上车。崔俊上车拉开车门,才一探头,便愣在当场。一把二寸匕首抵住自己的脖颈,车内一名女子对着崔俊勾勾手指,示意崔俊进去。 “咕嘟”崔俊咽了一口口水,顿时感觉喉头处有一丝刺痛感。小命被人威胁,崔俊自是乖乖听话,保命要紧。 女子黑纱罩面,看不清容颜。手里的匕首一直抵在崔俊的喉头,不曾放松警惕。按着女子的示意,崔俊喊着马车出发。车轮粼粼而行,向着西城门而去。 随着马车开始行驶,女子示意崔俊坐在自己的身边。此时的崔俊有些后悔没带着柳忠等不良人一起回来。若是有柳忠在,自己断不能让这女子给劫持了。 “带我出城去你庄上,金娘子有话要转告。”女子贴在崔俊耳边小声说话,那声音细若蚊蝇,但字字清晰。 崔俊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马车行至开远门,便是一个急停,车子晃动之下,女子突然一声闷哼,柳眉紧蹙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好在女子手中的匕首控制得很好,并未伤及崔俊分毫。 “打开车厢,例行检查!”车厢外有兵士的声音在喊,一阵甲叶摩擦的金属声响,有人已经跃上马车。 女子拿着匕首的手突然下沉,一下探进了崔俊的怀里,人也跟着伏在崔俊腿上。只是,那尖利的匕首抵住了崔俊的命根子上,又吓得崔俊出了身冷汗。 车门打来,兵士探头入内,只见一女子正俯身在一半大的小孩腿上,一只手还探在要命的地方,不由露出个有些猥琐的笑容。 “你是哪家的公子?挺会玩儿啊。”兵士调侃。 崔俊小脸涨红道:“我是漕运使崔明德的次子,正要回城外的庄子里去。不知军爷有何吩咐?” “这是你庄上的?”兵士指指伏在崔俊腿上的女子问。 “是、是的,她是我的丫鬟,嘿嘿嘿。”崔俊尴尬笑笑。“崔家的?”兵士眉头一挑道:“近日周边不太平,若是你见着有行迹可疑之人,务必拿下送官。” “是是是,若有发现,我必定将她绑了送官。”崔俊连声应是。 那兵士再次看看崔俊这车厢,呲笑一声摇摇头便下了马车关门离开。 “来福,快些回庄子去。”崔俊对外头喊一声。心中暗叹,这下子自己这名声可就又要臭大街了。 车马出长安,一路缓行。那女子依旧伏在崔俊的腿上没什么动静。只是原本抵着崔俊命根子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掉落。 崔俊发现这女子长时间没了动静,心中不免起疑。小心翼翼伸手去轻触这女子,试了几次,这女子只是轻声哼哼两下,并未有其它反应。 眼见情况不对劲,崔俊先是用脚尖勾着踢开掉落的匕首,随后才扶着这女子起来。只是这女子身子软软,似已经全无力气一般。 好不容易将其扶起靠在车厢上,崔俊却见抽回的手上有斑斑血迹。 “诶呀呀,姑娘受伤了?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请容我为姑娘疗伤。”崔俊说罢,便要去扶这女子躺下,只是这女子闻言却是勉力睁开了眼,瞪着崔俊仔细打量。 “原来……是你这……登徒子。”女子急促喘着气,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崔俊压低声音喊道,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这女的说这话,难道是认识我的? 只是现在崔俊可没心思想这许多,眼下救人最重要。这女子虽说偷偷溜上了自己的马车,还用匕首威胁自己,但这也是受了金娘子所托来找自己的,更何况她也没伤到自己。 第103章 带回庄子治伤 崔俊开始仔细检查这女子的身子,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女子身上竟然遍布了三处大伤,其余小伤更有十余处。虽说已经用绢帛包扎上了金疮药,但是这伤口依旧在往外冒着丝丝血水。 顾不得许多,崔俊直接拉开车座底下的一个抽屉,翻找出一个瓷瓶。这里面装着詹老医师特制的金疮药。只需往伤口上撒上一些,便能立时止血。 当初詹老医师将这东西给崔俊时,崔俊还不怎么在意,只觉得詹老医师在吹牛皮。 前世的云南白药的效果,都没他吹得这么神奇。但是在詹老医师拿一条黄狗做实验,演示给崔俊看过之后,崔俊立时将它当宝贝一般藏在车里。 其实崔俊挺害怕哪天又遇到刺客什么的,想着把这药放在车里以防受伤不治而备着的。但没曾想,这玩意却先用在这女子的身上。 崔俊没顾得上男女之别,扯去绢帛,将金疮药撒在伤处之上。好在这些伤口都没伤到女子的隐私部位,不至于让崔俊心跳过速。 没有用那些扯下来的绢帛重新包裹伤处,崔俊给她将衣服盖上躺着。好在马车内早已燃了小煤炉,又有厚厚的羊毛铺垫,暖和的空间,不至于让女子着凉。 “少爷,到庄子了。”马车停下时,来福的声音在外响起。 “直接进去,把车子停到我的院子里去。”崔俊在车内道。 来福没多想崔俊这么做是否有些反常,反正自家的小少爷怎么说,自己便怎么做。 马车进了院子,崔俊下车。让来福解了三花矮脚马带去马棚,而马车则是停在院子里。 支走来福,崔俊关了院门。秋月和翠环听到院子里的响动,已经迎了出来。 还没等两人开口问安,就被崔俊一手抓了一个的小手往车里带:“你两个来帮少爷一个忙,这事儿可千万不要与外人说。” 秋月与翠环听了崔俊这话,都是不明所以。只是崔俊这么说了,她俩个便是要听、要照着办。 车门一开,便有股子热气扑了出来。 “少爷怎得不熄了火?”翠环问到道。 “莫要啰嗦,快些上去。”崔俊催着两人上车。 小侍女秋月听话,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便已经进入车厢。 只是才一进去,便是“啊”地一声惊呼。这车里怎得躺着一个人?貌似还是未穿衣服的女人。 “难道少爷回了一趟城里,便抢了个女子回来?”秋月一见到盖着衣服的女子,立时便想到是崔俊抢了个顾宁回来。 “呀!”跟着上来的翠环,反应与秋月如出一辙。捂着嘴瞪着眼睛看着车厢内的情景不知所措。 “你两个鬼叫啥呢?”崔俊上来后推了呆立的两人一把:“快去帮着她把衣服穿好了,这姑娘受伤不轻。等下帮着把她抬屋里去,你两个照着她点,别的人谁来也不许进,我等下就去找詹老医师。” “哦哦”两女应了声,便去那女子身边帮着穿衣。崔俊则是下车等着。 三个人费尽力气将女子抬进屋里,崔俊立时出去请詹老医师。 见着詹老医师时,他正和陆德明在一起喝茶谈天。一旁的陆婷芳正专心看着医书。崔俊留了个心眼,只说自己屋里的丫鬟身子不舒服,请詹老医师带着药箱去看看。不说姓名便是为了混淆视听。 崔俊来请,詹老医师自然是欣然前往。一旁的陆婷芳见状,立时抢先去帮詹老医师提了药箱子,站在詹老医师身后。 “你这是干啥?”崔俊见状便问。 “我自是要跟着师傅一起去的。”陆婷芳道:“翠环是女子,有我在,一些不方便的事情由我做才恰当。” “不用不用,”崔俊忙道:“些许小病不用你去帮忙。” 崔俊说着便去拿陆婷芳提着的药箱,但那陆婷芳却是将手背后,抬头挺着胸面对崔俊:“跟着师傅血医问诊是师尊答应我的,我可不管你愿不愿意的,反正师尊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怎这般不讲理?”崔俊看着面前的小山峰,没敢再伸手:“我家的庄子轮不到你做主。休要啰嗦,快把药箱给我!” “不给,除非你让我跟着一起去!”陆婷芳倔强,不肯退让。 “你这妮子真不可理喻!”崔俊火大,很想好好骂骂陆婷芳,但是碍于陆德明也在一旁,只能憋出这句比较文明的用语。 “你爱抱着药箱便抱着,只是莫要来我院子里!”崔俊撂下句狠话,一甩衣袖转身拉着詹老医师就走。 药箱这玩意带不带的先不管,先把詹老医师带去自己屋子里看病人才最要紧。那女子伤势不轻,莫要死在自己庄子上。到时不但得不到金娘子的口信,更是会惹那衙门来查。 “你可管不了我。”陆婷芳小脚一跺地面,跟着便尾随而去。 “你可别来,来了也不放你进院子!”崔俊边拉着詹老医师往前走,边回头吓唬陆婷芳:“你若再这般蛮横,信不信我把你打包了送老家去!” “什么叫打包?你敢打我,我告诉爷爷叫他用戒尺打你手心子!”陆婷芳才不怕崔俊:“我要是回老家,便带我师傅一起回去,叫你这里没医生开医馆!” 眼见这两人一路上都不消停地互相呛声,詹老医师出言相劝道:“婷芳,你先回去,有些病不是说你是女子便能在一旁看的。” “有啥不能看的?”陆婷芳还是不情不愿。 “莫要犟嘴,你若是一意孤行,我可不再教你学医了。”詹老医师唬着脸表情严肃。 “哼!”陆婷芳哼一声,将药箱子往詹老医师手里一塞,气鼓鼓走了。 “呼~”崔俊长出口气,对着詹老医师拱拱手,感谢他劝走了陆婷芳。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崔俊的院子,眼见身后没有尾巴,崔俊关门落锁,急匆匆带着詹老医师进屋。 “人呢?”崔俊一进去,便见到原本应该躺在一楼炕上的女子与两个小丫头不见了踪影。 “少爷。”一声喊,却见秋月从偏间厨房处探出头来。 “秋月,你怎么在这里?”崔俊忙问:“那女子人去了哪里?” “我和翠环觉得将她放在楼下不保险,就把她抬楼上去了。现在翠环在看着她,我看着没事儿就下来做饭。”秋月道。 “乖秋月真聪明,你继续煮饭,若是有人闯进来,记得大声喊。”崔俊夸了秋月一声,便带着詹老医师往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