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捡漏老宅后，小可怜一夜暴富》


 第1章 陈乔玉退婚分家

    一九七九年八月，烈日炎炎。
    姚家村的集体棉花地里，陈乔玉腰间绑着半人高的粗布口袋，手脚麻利地摘着棉花。
    草帽下的头发已经濡湿，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到秀美的脖颈处，最后顺着锁骨，没入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衣里。
    一上午的时间里，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最后凝结出发白的盐粒子，挂在衣服上。
    跟陈乔玉并肩摘棉花的是金二婶，见陈乔玉脸色发白，有些不忍。
    “你爹也真是的，就算是农忙，也不该一大家子在家躺着，就让你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家下地干这苦活啊。”
    虽说农村的姑娘没有不干活的，但一般心疼姑娘的人家，都知道叫家里的男人妇人下地，让姑娘家洗衣做饭干些杂活。
    但陈家就不一样，小的不说，陈乔玉的亲爹去守库房了，后娘在家做饭——为的就是把住粮食。
    一家大小，倒让个十八岁的姑娘家下地。
    听见金二婶打抱不平，陈乔玉抬手擦了擦汗，笑道：“我倒是宁愿干活呢！免得在家里被念叨。”
    自从前两个月陈乔玉满十八之后，亲爹陈良跟后妈姚金花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待宰的猪一样。
    成天念叨着叫她出去相亲，找婆家找对象。
    要不是现在到处宣传要尊重妇女意愿，估计这两口子能直接用麻袋把陈乔玉捆了换彩礼去。
    金二婶自然是知道陈家这些破事儿，不由得心疼道：“乔玉，你知道婶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勇哥不说多出息，但是为人老实忠厚，肯定会护着你……”
    金二婶放低声音，劝陈乔玉：“但凡你亲娘在，我也不至于跟你当面说，但我看你爹跟你后娘都不是靠得住的，乔玉，你想想。”
    陈乔玉心里感激：“金二婶，我知道您跟我娘好，也疼我，但我现在真不想结婚，我就是想早点把青楠乔丽给接回来。”
    陈乔玉的亲娘早些年过世了，那会儿陈乔玉才13，陈青杨8岁，两个小的龙凤胎才3岁。
    陈良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干脆趁着热孝娶了姚金花，好歹有个人看孩子。
    姚金花刚进门的时候还算和气，半年一过，原形毕露，撺掇着陈良把原配留下来的一对儿龙凤双胞胎青楠乔丽给送去省城的陈家二姑家了。
    那会儿陈乔玉年纪小，也怕她上学上工的时候青楠乔丽被欺负，就同意了。
    约定好一个月给十五块钱，陈良就给了仨月，便不肯再管了。
    于是陈乔玉咬牙读完初中就没再上学了，下地挣工分，闲了帮人干散活，什么挣钱做什么。
    陈乔玉说：“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着攒够钱把青楠乔丽接回来，供他们跟青杨上学读书。”
    结婚什么的，她压根不想。
    金二婶见陈乔玉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正巧抬头看到青杨站在地头垫脚找人，就笑道：“得亏还有青杨，这不，青杨又来帮你来了。”
    听见大弟的名字，陈乔玉心里也高兴：“他今天跟几个知青一起去镇上看榜了。”
    前两年恢复高考之后，村里的知青除了已经结婚安家留在村里的，其他的都陆陆续续考走了，没考上的也想办法回城了。
    现在留在村里的知青就只剩三个，都等着放榜跟录取通知书呢。
    陈青杨才十三，正是读初中的年纪。
    但陈家不让陈青杨跟陈乔玉上学，陈青杨就时常跟着几个知青混，蹭蹭课抄抄书什么的。
    今天也是，陈青杨一大早就跟着几个知青去镇上看通知书了，这会儿才回来。
    见陈青杨来，陈乔玉站直身子，像往常一样朝他挥手，谁知道陈青杨的脸色不同往常，满脸焦急地往这边跑。
    刚到近前，陈青杨就着急道：“姐！姚金花找了个老头上门提亲！”
    “什么？”金二婶比陈乔玉更吃惊：“老头？多大的老头？”
    “起码有四十多了！脑壳都是秃的！”
    陈青杨气急败坏：“我还没回家呢！大牛二牛在路上给我报的信，我刚摸回家就听见他们在打算盘，说今天收了人家的彩礼跟粮食，改明儿我姐就是不嫁也得嫁！”
    “她想屁吃！”
    金二婶呸一声，拉着陈乔玉钻出棉花地。
    “咱们找大队长去，真把他陈良姚金花给能耐的！都什么年头了，还敢卖闺女！”
    陈乔玉愤怒过后却是越发冷静了，她拉住金二婶：“金二婶，就算今天把这家推了，改明儿还有第二家。”
    金二婶跟陈青杨都急了：“那你说咋办？那姚金花不是个善茬，她跟你那混账爹是真敢把你推出去抵债的。”
    陈乔玉面色镇定：“我早知道他们有这一遭，上回想把我跟供销社那个副主任锁在屋子里坏我名声，得亏人家是个好人帮着我撬了门，不然我真是没法做人了……”
    陈乔玉下定决心：“金二婶，我跟青杨不能再住在这家里了。”
    “那你们住哪儿？”金二婶为难了。
    虽说农村的房子不如城里那么挤，但也是有数的，而且谁家能让青杨乔玉两个孩子长期住呢？
    陈乔玉在金二婶和陈青杨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两人顿时眼睛一亮。
    金二婶拍着手掌：“我咋没想起来呢！”
    陈青杨也是欢喜：“我就喜欢那破屋！”
    陈乔玉吩咐陈青杨：“青杨你腿脚快，去一趟小芦沟村把咱舅找过来撑场子。”
    陈青杨立刻答应：“我这就去，我找人借自行车去！”
    金二婶这边也应下了：“行，我这就找你大爷敲边鼓去！”
    金二婶说的大爷是她男人，叫姚得水，是村里的老支书，说话顶用。
    陈乔玉这边则是把棉花数量登记了，脚步不停地去镇上找妇联主任了。
    上回锁门那事儿之后，她就去了妇联，人家说了，要是再有违背妇女意愿的事儿发生，立马通知她们，没有证据就得抓现成才行。
    一时间，三方各自行动，日落时分，陈乔玉回了家。
    还没进门呢，就见姚金花抱着胳膊歪在门边，阴阳怪气地冲陈乔玉笑：“哟，乔玉回来了啊。”
    陈乔玉不搭理她，扭头去了自己屋里，把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给背上，掉头就往外走。
    姚金花猝不及防，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呢，赶紧拉住陈乔玉：“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
    “去大队长家”，陈乔玉甩开姚金花的胳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分家！”
    姚金花不可思议地笑道：“你要分家？笑死了，你马上要结婚的人你分什么家？”
    陈乔玉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要结婚了？”
    姚金花嘚瑟道：“下个月初十，我劝你乖乖听话，上回运气好叫你遇着个不敢上的，还帮着你跑了，这回说的这家人可不一样了。”
    姚金花脸上笑着，眼里却阴毒无比：“这回这家人厉害着呢，你要是不答应，人家野地里就能办了你，你能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
    陈乔玉脸色一变，她知道姚金花恶毒，但没想到这么恶毒。
    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真是癞蛤蟆放屁，好大的口气！我看看，都什么年头了，谁还敢做这种事！”
    陈乔玉回头一看，是金二婶带着大队长和村民们来了。
    门外，金二婶冲陈乔玉眨眼：“我见你回来了，直接把大队长找来了！”
    不光大队长，金二婶男人，还有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跟爱看热闹的村民都来了。
    陈乔玉带回来的那两个妇联干部也在，表情严肃地盯着姚金花。
    正这当口，陈青杨挤开人群，大喊：“姐！我把大舅找来了！”
    陈乔玉一看，铁塔一样的大舅余来富正提溜着小鸡仔儿一样的陈良走过来呢。
    余来富直接把陈良扔到院子里，招呼陈乔玉过来：“乔玉，你别怕，有大舅在，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打断他两条腿！”
    陈良抱着自己断过的那条腿，恨不得缩到角落里。
    余来富可是说到做到的。
    大队长也是恨得牙痒痒，冲着陈良跟姚金花大骂一通：“你们不怕坐牢，我们还怕姚家村的名声坏了呢！”
    得亏乔玉青杨机灵，报信早，这真要是跟姚金花说的一样生米煮成熟饭了，姚家村的名声就臭了，先进生产队的荣誉也别指望了！
    两个妇联干部严肃地站出来：“姚金花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说你违背妇女意愿买卖婚姻，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头些年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姚金花吓得快尿裤子了：“我……我是她后娘，给她说个亲也犯法了？”
    妇联干部质问道：“这么说，确有违背妇女意愿强迫结婚的事了？”
    姚金花这要是回答了，那她就真是个棒槌。
    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绝对没有！”
    陈乔玉趁机让大家作证：“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姨姨，大家都听到了，我没收彩礼没订亲，以后要是有人拿这事儿说道，还请大家帮忙做个证！”
    村里人都知道乔玉青杨这俩孩子命苦，当即纷纷应和：“那是应该的！”
    姚金花脸色黑了又黑，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改口，只能忍了，心道等这事儿过了再悄悄……
    岂料就在这当口，陈乔玉突然拉着陈青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各位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今天乔玉还有一件事情大家帮忙做个见证——”
    妇联干部都在这儿，可不兴下跪啊。
    大家伙儿让陈乔玉赶紧起来：“你这孩子，有啥事儿就说呗，都是一个村里的，干啥下跪啊！”
    “就是啊乔玉，你有啥事儿就说！大家都在，大队长跟大队支书给你做主！”
    到底还是好人多，陈乔玉擦干眼泪，声音异常坚定：“我要分家！”

 第2章 陈家二大爷留下的老宅

    分家？
    大家先是一愣，陈乔玉想分家这事儿不难理解。
    谁摊上她那么个爹，还有那么个后娘，都想分家。
    可关键是……分家之后住哪儿啊？
    要是不离家，那分家不分家的，又有啥区别啊？
    乔玉大舅余来富一咬牙：“行，分就分，以后乔玉青杨跟我去小芦沟……”
    虽然家里艰难，但眼下这么个情况，他总不能让乔玉还留在陈良跟姚金花手里。
    金二婶男人，大队支书姚得水赶紧拦住：“大兄弟，这个不行，乔玉青杨的户口可在咱们村，工分跟粮食簿也都是姚家村的，这个办不了！”
    姚得水提前得了金二婶的信，知道陈乔玉要分家。
    但这分家分在村里还行，分去外村可不行，户籍工分那都是村里的，除非结婚，不然不能迁走的。
    余来富恼了：“难不成还让乔玉还落在这两个黑了良心的亲爹后娘手里？非得等到出事了才能分家吗？”
    见余来富这么说，他从小芦沟村带来的几个人也大声应和着：“就是啊！非得出事儿了才让分家吗？那你们这不是在逼乔玉去死吗？”
    余来富是带着家伙事儿来的，气势汹汹，虽然姚家村的人不太乐意，但想想人家外甥女在姚家村差点儿遭人害了，也不好说什么。
    姚金宝这个大队长更是怕出事，赶紧安抚余来富等人：“小芦沟的兄弟们，你们别急，这不是在商量着吗？”
    “乔玉这情况，咱们肯定不会还让她留在家里，但是这分家，俩孩子总得有去处？”
    余来富大声道：“那你说咋办？”
    大队长正为难着呢，金二婶就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男人：“姚得水，轮到你这个支书出来说话了。”
    姚得水瞪了自家婆娘一眼，立刻站了出来：“我倒是有个主意，大家伙儿听听看行不行。”
    大队长正焦头烂额呢，立刻说道：“你说，你说，我听你的。”
    姚得水这才道：“让乔玉跟青杨住到知青院去，咋样？反正这也是陈家的老宅。”
    知青院？
    有些年纪大的村民立刻想起来了：“哎，没错，知青院确实算陈家的老宅。”
    “陈良他二大爷无儿无女，过世之后那房子就给知青住了。”
    “这两年知青都回城了，现在还剩下三两个人，倒是能让乔玉青杨住过去。”
    大队长姚金宝喜出望外：“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那老屋确实是陈家的。”
    他刚要说话，老支书姚得水又开口了：“不过，这里头还有个麻烦事儿。”
    “啥事儿啊二叔？你有啥一口气说了行不行，别折腾我了！”
    姚金宝都快哭了，姚得水也算他叔，还担任着大队支书，姚金宝这是敢怒也不敢言。
    姚得水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说道：“当年陈家二大爷无儿无女，过世的时候按说是隔房的陈良弟兄负责后事的，但他们几个谁也不愿意，这事儿大家伙还记得不？”
    “记得记得！”
    “我也记得！陈良陈仁陈义那几个都不是东西！”
    陈良：“……”
    本来已经默默躲到角落里了，这会儿又被拉出来挨骂。
    姚得水继续说道：“当时陈良他们几个叔伯堂兄弟不肯管，所以是村集体出钱给办的后事，也因为这个，后来这老屋才归了村里，给知青住。”
    姚得水板起脸来，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这陈家老宅现在是村里的产业，就这么白给乔玉青杨住，不行？”
    他这话一出，金二婶气得在他背后拧他的肉：“姚得水！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姚得水疼得直抽气，还不敢显露出来。
    陈乔玉却是看到围观的村民有些在悄悄点头附和——村里人就是这样，你有难的时候他们会帮，但你要是占便宜了，那也没几个人愿意。
    姚得水吃疼，也不敢卖关子了，赶紧一口气把话说完：“当初办陈家二大爷的后事用了十五块钱，所以这房子算是十五块钱抵给村里的，现在乔玉青杨要是想住，我说个数——拿出三十块钱来给村里，大家伙儿觉得行不？”
    村里的老房子不值钱，三十块钱对村民来说也不少了。
    姚家村也是姚家村生产队，队里过年的时候能分钱，姚得水今天这么说了，那这三十块钱自然也是过年的时候分给大家的。
    当下再没有人不情愿了，都认同姚得水的主意。
    余来富犹豫了一下，低声跟陈乔玉商量：“乔玉，要不你跟青杨还是去大舅家住？”
    三十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就是在城里，那也得一个正经工人不吃不喝一个月的工资，但如今这年月，普通人光是吃穿住行就要用得七七八八了，还得考虑婚丧嫁娶孩子上学读书各种事儿。
    没多少人能直接掏出这么些钱来。。
    放在村里那就更难了，村里粮食发的多，但钱可真不多。
    余来富有心想要出这个钱，但一想到家里的情况，又难以启齿。
    但陈乔玉却已经相当惊喜了。
    三十块钱，换个安宁，再合适不过了。
    陈乔玉对余来富说道：“大舅，青楠乔丽还没回来，我得守在姚家村等他们，万一有一天他们找回来了，却找不见我跟青杨，我能后悔死。”
    余来富想想也是，万一两个孩子回来了，乔玉青杨不在，再叫陈良跟姚金花得着消息给送走了，那就真叫冤。
    “成，那就这么定了，这三十块钱大舅回去找你小舅跟小姨，大家一起凑凑。”
    陈乔玉知道这会儿不是客气的时候，便答应了下来，但又跟大队长和大队支书求了情：“现在是八月，我过年前交齐成不？”
    这点大家都没意见，村里人都知道乔玉刚满十八，青杨才十三，还是俩孩子呢。
    虽说不愿意看他们占了便宜，但也没人想落井下石。
    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陈良跟姚金花他们的意见，一点儿都不重要。
    他们也不敢有意见，因为在挨训呢。
    当着村里人的面分好了家，金二婶带着村里的几个婶子嫂子，余来富带着小芦沟村的后生们，帮着陈乔玉搬了家。
    说是搬家，其实也没几样东西，一口陈乔玉亲娘留下来的樟木箱子，里面放着姐弟俩的旧课本和两身衣裳。
    剩下的就是两床席子，跟半袋子粮食了。
    桌椅板凳用了好多年都缺胳膊断腿的，锄头铁锹都是集体的不能分。
    至于锅碗瓢盆，陈乔玉不想要，觉得恶心：“最好这辈子都别跟他们一个锅里吃饭了。”
    就这样，姐弟二人在大家的帮助下，搬进了陈家老宅。

 第3章 厨房里的鸭蛋消失了

    陈家老屋是个传统的三面房，坐北朝南，北面是堂屋，堂屋后头有个厨房，还有个小小的院子，知青们在这儿种了点儿菜。
    前面的院子大一些，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这些年陆陆续续住了不少知青。
    前年恢复高考之后，风气松了，能考大学的考大学，考不了的也想办法回城了。
    如今剩下的就两男一女。
    齐向东和钟斯年两个男的住了两间东厢房。
    唯一的女知青周荃住了西厢房中的一间。
    齐向东今天去镇上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此时分外高兴：“我马上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到时候我带不走的东西就留给你们。”
    陈乔玉跟陈青杨赶紧谢过。
    周荃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让陈乔玉跟她一块儿住：“女孩子一起住安全一些。”
    陈青杨没住西厢的空房间：“我想跟向东哥一起住，他读书可厉害，考上了大学。”
    陈乔玉笑道：“行，齐知青同意的话。”
    陈青杨高兴道：“向东哥肯定会同意的，他脾气好着呢，不像钟……”
    说到一半，自己不好意思地闭嘴了。
    周荃倒是笑了：“其实斯年人挺好的，就是不太喜欢说话。”
    大家帮着收拾了一下，天也快黑了，余来富他们得回去了。
    陈乔玉跟陈青杨一直送到村口：“大舅，建设哥，建国哥，大毛叔，全坤哥……多谢你们了，今天要不是你们来，我跟青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几人连忙摆手：“嗐，这谢啥呢，你也算半个小芦沟的人，有事儿只管招呼！”
    陈乔玉心中感动，她知道两个舅舅跟小姨家也不好过，所以这么些年很少去麻烦他们。
    但每次只要她开口，大舅二舅跟小姨就没有不帮忙的时候。
    不光自己帮，还带着小芦沟村的人一起帮。
    陈乔玉吸吸鼻子：“今天刚搬家，也没什么能招呼大家的，等改明儿，我一定好好谢谢大家。”
    余来富听见陈乔玉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你舅我还在这儿呢，轮得着你谢吗？放心，亏不着这些家伙！”
    说完，才又叮嘱陈青杨：“青杨，你是个大小伙子了，大舅没法带你们回去，你就得多警醒着点儿，护着你姐，知道不？”
    陈青杨用力点头，才又想起来：“那我晚上还是住西厢房，就住我姐隔壁，守着她！”
    余来富心疼地看着两个外甥，但凡有一点儿余力……
    ……
    送走余来富，陈乔玉跟陈青杨回到陈家老宅，正好在门口碰见了金二婶家的英子跟大勇。
    英子提了个篮子过来：“乔玉，我妈说你们今天刚搬家，连个柴火都没有，开火肯定不方便，就多蒸了两个窝窝头，你们先吃着。”
    说着，递过来两只碗，大点儿的碗里装着四个窝头，小点儿的碗里是一碗咸菜疙瘩。
    另外还给了两个葫芦瓜，一个老南瓜，四个西红柿。
    “叶子菜晚上摘了不新鲜，明儿你们去我家摘。”英子利落脆生地道。
    陈乔玉接过东西，感激道：“那我可不跟你和婶子客气了。”
    英子笑嘻嘻的：“要你客气啥！我跟我妈都盼着你不客气呢！外人才客气，自己家人客气什么？”
    她冲陈乔玉眨眼，陈乔玉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大勇听见了，喊了一声英子：“你一个姑娘家，胡咧咧什么！赶紧把东西给乔玉。”
    英子嚷道：“给了给了，都给了！”
    一边说一边还做怪相，气得金大勇拿她没办法。
    姚大勇招呼陈青杨过来，塞过去两个东西，陈青杨一摸：“鸡蛋？”
    “嘘！拿着就是了，别出声。”金大勇不让陈青杨说话。
    陈青杨只好住嘴。
    等英子大勇兄妹俩走之后，陈青杨才去西厢房找陈乔玉。
    陈乔玉正在那间空房间里收拾呢，见陈青杨进来，就问他：“你想好了住这边？”
    陈青杨点头：“想好了，读书的事儿我可以白天去找向东哥，但大舅说得对，我得护着你。”
    说完，从兜里摸出姚大勇给他的东西：“姐，大勇哥给的。”
    陈乔玉接过来一看：“鸭蛋？”
    陈青杨就着煤油灯的光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是鸡蛋呢，摸着个头不大。”
    然后就明白过来：“大勇哥帮队里养鸭子，这鸭蛋是他偷拿的啊？”
    这可是队里的财产。
    陈乔玉看了看说：“这蛋这么小，应该是野鸭蛋，估计是大勇哥捡的，你明天还给人。”
    陈青杨乖巧答应了。
    ……
    第二天一早，陈乔玉早早起来，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出门去捡柴火。
    灶是老屋的，周荃借给她锅，但她不能还用周荃的柴火。
    幸好姚家村地方不错，有山有水的，靠着山就不愁柴火。
    就是没有镰刀，不方便砍柴，只能上山去捡。
    结果陈乔玉刚上山，就遇到了一个从山上下来的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老宅里唯一没有露过面的知青，钟斯年。
    别看钟斯年这名字取的文质彬彬的，但这人一身的腱子肉，肤色也深，看着比姚家村的后生都像村汉。
    因着陈青杨的缘故，陈乔玉也认识这几个知青，只是没怎么说过话。
    昨天家搬得匆忙，也没来得及打招呼。
    现下碰见了，陈乔玉便礼貌颔首：“钟知青。”
    钟斯年挑着满满一担柴火从山上下来，目光扫过陈乔玉手里挽着的一圈旧衣服料子扎的绳子，便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钟斯年神色淡淡：“嗯。”
    便从陈乔玉身边绕过了。
    陈乔玉也不敢多说什么，昨儿晚上陈青杨说了，齐知青收着录取通知书了，周荃跟这个钟知青都没有。
    周荃还好，也就刚二十岁，这钟知青估摸着得有二十三四了。
    这回没考上，以后就更难考上了……
    陈乔玉收回念头，不多想别人的事儿，老老实实往山上走，一路寻摸着柴火，不管啥样的她都要。
    但上山捡柴火的太多了，一个人也不敢往深了走，半天也只捡到一小捆。
    如今她是家里唯一的劳力，还赶着下地干活，只能先回来了。
    回老宅后，青杨已经起来了，忙说：“姐，今儿我去捡柴。”
    陈乔玉点头：“行，只别下河。”
    村里的孩子都知道帮家里干点儿散活，这七八月就喜欢下河摸蚌，陈乔玉不让青杨去。
    “好”，陈青杨也很听话，一边帮着陈乔玉生火，一边顺手把兜里揣了一晚上的两个鸭蛋放在灶台上，说道：“但我一会儿还得去河边找一下大勇哥，把鸭蛋还给他。“
    陈乔玉看了眼鸭蛋，同意了。
    然后就拿起从周荃那儿借的菜刀，坐在厨房后门的门槛上，把英子送来的老南瓜给削了皮。
    也就一转身的功夫，等陈乔玉再转身的时候，看到灶台的瞬间，顿时就愣住了。
    她疑惑开口：“青杨，你刚才是把鸭蛋放这儿了吗？”
    青杨从土灶后头探出头来，有些茫然：“是啊，怎么了……哎？鸭蛋呢？”

 第4章 还是……几十年后？

    灶台上空空如也，厨房里也只有陈乔玉和陈青杨两个人。
    陈乔玉看陈青杨的表情就知道了，鸭蛋肯定不是陈青杨收起来了。
    那……鸭蛋呢？
    就这么平白无故从厨房里消失了？
    知青们都起得晚，除了在山上遇到钟斯年之外，周荃跟齐知青都还没起来呢。
    见陈青杨的一脸茫然逐渐有惊恐化的趋势，陈乔玉收敛起了表情，冷静地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兜，假装蛋在兜里：“一会儿我去还，免得你趁机下河摸鱼。”
    听见陈乔玉这么说，陈青杨的惊恐来不及形成就消退了，他也没多想——毕竟他姐对他下河这事儿可是严苛得很。
    为了不让他去河边，把鸭蛋拿走自己去还也说得过去。
    陈青杨心里还有点儿小期盼，大勇哥是好人，要是他姐真跟大勇哥谈对象，也是好事。
    陈乔玉把老南瓜切成两半，一半切片煮了南瓜汤，另一半蒸熟了压成泥，在锅沿上贴成了南瓜饼。
    没有面粉糯米粉掺着，饼子有些干，但南瓜本身有甜味，不难吃。
    陈乔玉留了一碗南瓜片汤给周荃，又让陈青杨一会儿拿几个饼子送给两个男知青。
    “虽说老宅咱们收了回来，但是他们先在这里住的，我们多少有些打扰。”
    陈青杨啃着南瓜干饼子点点头：“成，姐，那我去找个东西垫垫。”
    他们搬家搬得干脆，连个碗都没有，还是借的周荃跟金二婶家的。
    陈青杨说着，就一溜烟跑去外头摘了野南瓜的叶子，擦干净垫在饼子下面，放到了两个男知青的窗台上。
    村里的自留地有面积限制，所以外头就有些“野南瓜”、“野地瓜”。
    不过分的话村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一小片就是陈乔玉跟陈青杨以前偷偷种的。
    遇着姚金花找茬饿他们饭的时候，两人就过来生啃地瓜垫肚子。
    陈青杨还顺手摘了一个刚熟的青南瓜回来，笑嘻嘻地道：“得亏咱们知道留一手，不然现在还真是抓瞎了，村里要忙完这阵子才给分粮呢。”
    陈乔玉一边就着金二婶给的咸菜疙瘩喝南瓜片汤，一边说道：“好在咱们分出来了，往后自己挣多少吃多少，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就是，姐，我宁可饿肚子，也不要再看那一家人的脸色了。”陈青杨扬着下巴说道。
    那早就不是他们家了，自己的龙凤胎小弟小妹被送走了，姚金花前头的一儿一女倒是住进来了。
    吃完饭，陈乔玉赶紧下地去了，她现在是家里的主劳力，一个人的工分养活两个人可不容易。
    多干一些，兴许就能多两个工分。
    陈青杨也收拾收拾准备去找大牛二牛：“今天我们上山，看看山上能不能找到啥，起码把柴火给拾掇全了。”
    陈乔玉同意：“行，实在捡不着也别着急，等我下地回来一起捡。”
    她今天早上看到了，钟斯年一个人就挑了两担柴，山上肯定有柴火的，到时候叫上青杨一起往山里多走走。
    陈青杨擦擦嘴出门了，陈乔玉这才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空空如也的灶台，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心里有些疑虑。
    农村怪力乱神的说法不少，什么狐仙、蛇仙、黄大仙的，陈乔玉不是没听过。
    但这亲身经历，还是头一回。
    她有心想要弄个明白，只可惜地里的活儿不等人，还是先赶着下地去了。
    工分才是最要紧的。
    ……
    棉花地里日头毒辣，摘棉花的人个个都汗流浃背，呼出的气都好似带着火。
    但陈乔玉半点儿怨言都没有，两手翻飞，一朵朵棉花跟跳水似的跳进了她腰间的大口袋。
    旁边金二婶越看越喜欢，说陈乔玉：“咱们村真是哪家的姑娘都没有你能干。”
    陈乔玉心里还洋溢着分家的喜悦，说道：“现在就剩我跟青杨了，不多干点儿怕没粮吃。”
    金二婶笑道：“我倒是觉得你们分出来才能吃饱！以前你爹不管家，你那个后妈也不是个好东西，有啥吃的都紧着她儿子闺女了。”
    金二婶说：“你们现在分出来了，自己干多少吃多少，比在家里舒服多了！再也不怕别人惦记你俩的粮食了。”
    陈乔玉抿嘴笑，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干了一天活，中午就啃了几个干南瓜饼子，没加面粉和油，硬烘熟的，放凉了有些噎人。
    幸亏英子给金二婶送饭的时候多做了一碗丝瓜汤给陈乔玉，就着汤，好歹算是吃下去了。
    一直做到太阳要落山了，大队长姚金宝才宣布收工。
    陈乔玉干活利索，摘的棉花比别人都多，又不耍心眼往里头掺东西加重量，姚金宝给她算了十个整工分。
    陈乔玉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枝叶，往老宅走去。
    回去之后发现青杨跟三个知青都还没回来，陈乔玉左右一打量，进了厨房，把后门跟通往堂屋的门都关了起来。
    今天白天她仔细想过了，厨房就那么大点儿，青杨在灶口烧火，她就背对着厨房后门削南瓜皮，有人进来的话她一定能知道。
    不是人。
    那就是……黄大仙？家蛇？
    陈乔玉仔仔细细查看灶台周围的痕迹，但怎么都找不到黄鼠狼跟蛇爬过的痕迹。
    陈乔玉实在是疑惑，试探着把手放在早上鸭蛋消失的地方，触感温良。
    而后，不等陈乔玉反应过来，手底下突然冒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将她吸入灶台中！
    “咳咳咳！”陈乔玉灰头土脸地从许久没用过的灶膛里爬出来，看着眼前的厨房，傻眼了。
    厨房还是那个厨房，但又不是那个厨房。
    活脱脱像是十几年没人用过一样，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四处都散落着各种……奇怪的垃圾？
    除了几个盛着烂泥的破碗破罐子之外，其余的都是陈乔玉没见过的东西。
    比如一个红彤彤的塑料袋，四四方方的，上面似乎还画着一碗牛肉面。
    还有墙上贴着的旧报纸跟旧挂历，一眼扫过去，从八几年到九几年不等。
    可现在才是1979年啊！怎么会有八几年的挂历跟九几年的报纸！
    陈乔玉皱眉，想要凑近些看看，结果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塑料瓶子，哗啦啦一阵响。
    陡然的动静吓得陈乔玉倒退几步，一不小心，撞在灶台上，反手正好按在刚才她按过的位置。
    下一秒，她又出现在了一九七九年，姚家村老宅的厨房里。
    （备注：后文有不少读者质疑手机电话收款码的事，强调一下细节，墙上的日历最晚到九几年，九几年之后又废弃了十几年，所以乔玉穿越的现代的设定是2015-2019之间。）

 第5章 刀子嘴豆腐心送来俩鸡蛋

    陈乔玉站在厨房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刚刚是……穿越到了几十年后的老宅？
    陈乔玉下意识看向灶台上那处毫无异样的地方，忍不住伸手再试试，可不管她怎么试，灶台都毫无动静。
    陈乔玉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正想着呢，突然就听见陈青杨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咦，这是谁家的柴火啊？”
    陈青杨把自己背上的柴火放下来，好奇地看着西厢房门口的两捆柴。
    陈乔玉回头看了一眼灶台，决定等没人的时候再来试试，就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陈青杨正在卸柴火。
    陈乔玉看到了就问：“这不是你捡的吗？我回来的时候就见着了。”
    陈青杨摇头：“不是，我上午跟大牛二牛他们去大芦沟村砖厂捡砖头去了，四点才去捡柴火的，才刚回来。”
    说着想起来什么，赶紧放下柴火伸手摸兜：“我们仨捡了一车半拉的砖头，卖了一块钱，我得了三毛！”
    青杨脸上洋溢着“姐，我也能挣钱”的自豪，说道：“我天天都去捡！说不定不到冬天就能把老宅的钱还上！”
    陈乔玉哭笑不得：“砖头哪那么好捡啊，你这是赶上人家出窑了？”
    陈青杨嘿嘿笑：“是，大牛说今天砖厂开窑我们才去的。”
    他心里也明白，别说半拉的砖头了，就是碎成沫沫的都有人要。
    能回去铺个路，填个泥坑子什么的。
    他只是想让他姐知道他也能挣钱，不想让姐姐一个人压力那么大。
    陈青杨把分票凑起来的三毛钱给陈乔玉：“姐，你收着，咱们慢慢攒。”
    陈乔玉看到钱，心里又是一酸。
    其实她之前攒了一些钱的，不过都紧着青楠乔丽，寄给了省城二姑。
    现如今分家，她跟青杨所有的家当加一块儿，算上这三毛，也才两块一角八分。
    简单对付了口晚饭，陈乔玉早早地歇下了，在破旧的小床上，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发愁。
    别说还房子的钱了，现在就连吃喝都难。
    破家值万贯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他们能借周荃的锅跟菜刀一回两回，总不能天天用人家的？
    不止做饭的家伙事儿，就连口粮都得找大队借。
    即便周荃跟金宝叔都肯借了，陈乔玉还得花钱买盐巴买油去。
    不是她嘴刁，是不买不行。
    不吃盐，没力气。
    不吃油，拉不出粑粑。
    一针一线都是钱，而她跟青杨现在什么都没有。
    陈乔玉越想越愁，把破被子往自己脸上一蒙，短了一截的被子底下立马露出她的脚丫。
    这一眼望到头的苦日子，到底哪儿才是出路啊！
    等等，出路？
    陈乔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想到了那个老宅。
    或许，那就是出路？
    心里生了这个念头，就越发睡不着了，陈乔玉干脆穿上衣服起来，摸去了厨房。
    月光下，厨房里安静无比，倒是有几分“那个厨房”的样子。
    陈乔玉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到先前的位置，闭上眼睛，等待奇迹发生。
    然而，几分钟过去，毫无动静。
    陈乔玉又反复试了试，试到怀疑自己——她是不是疯了？所以大半夜的来厨房里妄想穿越到未来？
    陈乔玉失望地从厨房里出来，安慰自己：“没有变化也好，至少不担心这地方古古怪怪，哪天把青杨也给吸进去了。”
    可想归想，心里还是失望的。
    第二天，陈乔玉依旧是早早起来，下地干活。
    陈青杨年纪小，还够资格下地，只能跟村里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帮衬些琐碎活计。
    劳累一天，晚上的时候，余来富来了。
    “大舅，大舅妈？你们怎么来了？”
    陈乔玉跟陈青杨都睡下了，听到动静，连忙爬起来开院子门。
    余来富背着一个大口袋，屠慧东挎着一个旧竹篮，两人把东西放在青杨房里，擦了把汗才说道：“昨儿就想来了。”
    大舅妈屠慧东打量着家徒四壁的老宅，咕咚咕咚灌下一葫芦瓢的凉水，才用手背抹抹嘴巴，说道：“你大舅前天半夜回去，说你们分家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捞不着什么好处。”
    屠慧东嫌弃地看看土砖坯的老房子：“这破屋也值三十块钱？你可真大方！”
    陈乔玉知道这个大舅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只笑道：“好歹有个能睡安稳觉的地方，这屋子虽然破，但胜在大，将来捡砖头修修，不比别的差。”
    屠慧东回过头来看陈乔玉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问她：“这两天吃的啥？”
    陈乔玉不好意思地说：“吃的南瓜……”
    见屠慧东脸色不好，连忙又说：“金二婶给送了些菜来，还有咸菜疙瘩，还有鸭蛋！”
    虽然那鸭蛋没吃进肚子里，但反正是有的。
    陈青杨也赶紧拍拍自己的肚子：“吃得饱饱的！”
    屠慧东的脸色这才好点儿，不过也没多高兴就是了。
    屠慧东把余来富背的麻袋翻开给陈乔玉看：“你知道的，我跟你舅还背着你姥姥姥爷治病留下的饥荒，家里的粮食也不多，这里就二十斤粗粮，你们省着点儿吃！”
    陈乔玉想说什么，还没张口，就被屠慧东怼回去了：“别磨磨唧唧了，给你你就拿着，别的就是你想要，我跟你大舅也没有。”
    陈乔玉只好住嘴。
    二十斤粗粮里头，有四五斤玉米面，四五斤米，剩下的都是红薯。
    屠慧东又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我就知道那俩黑了心肝的东西不会给你们分啥好的，这里头有些针头线脑，塑料袋里的是一点子盐，那个碗里的是豆酱……”
    “油跟糖现在没有，都紧着你大红姐了，她快生了，我们也才凑了二两红糖，都不知道够不够。”
    屠慧东说着，面上也是有些发愁。
    最后才从篮子里摸出两个鸡蛋来：“鸡蛋也是一样，都给你大红姐攒月子蛋了，就这两个刚下的，别的也没有。”
    陈乔玉拉着陈青杨，心里感激，给余来富和屠慧东深深鞠了一躬：“大舅，大舅妈，多谢你们了。”
    屠慧东收起空篮子，不屑地撇撇嘴：“行了行了，谢什么谢，你们过不好烦的还是我跟你大舅，好生照顾着自己，别给我们添麻烦就行了！”
    陈乔玉笑了，她知道大舅妈一向就是这样的。
    屠慧东跟余来富也不多说了：“正忙着的时候呢，明天一早还要下地，我们就不多说了，赶紧回去，等忙过了这阵再说。”
    “是，大舅大舅妈路上小心。”陈乔玉拉着陈青杨送人。
    屠慧东头也不回：“行了行了，还用你说，别送了，赶紧回！”
    送走大舅跟大舅妈，两人才各自睡下，但陈乔玉睡不着，反而越来越清醒。
    手里的两个鸡蛋让她心里涌起一个想法——会不会，穿越到未来这事儿，跟那两个消失的鸭蛋有关系？
    那……鸡蛋能行不？

 第6章 啥工作啊一天能挣一百五

    陈乔玉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天蒙蒙亮，趁着大家都还没起来，她拿着两个鸡蛋进了老屋的厨房。
    而后，把鸡蛋放在那天鸭蛋消失的地方，那里有个浅浅的，因着老屋破旧屋顶漏雨形成的小圆坑。
    陈乔玉小心翼翼地放上一个鸡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鸡蛋。
    几秒过后，那个鸡蛋突然轻轻摇晃起来，而后，突然消失在陈乔玉眼前。
    “啊！”陈乔玉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惊叹。
    没了！
    鸡蛋真的没了！
    陈乔玉犹豫着又把另一个鸡蛋放上去了。
    她心里是有点舍不得的，但上次放的两个鸭蛋，这次换成鸡蛋了，再只放一个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陈乔玉还是咬咬牙，放了两个。
    等第二个鸡蛋也消失了，陈乔玉就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小圆坑上面，屏息等待。
    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更加破旧的老宅厨房里。
    蒙蒙亮的天色映照出破旧的厨房里，空荡荡的灶口、红色的塑料袋，还有墙上斑驳的旧挂历和报纸……甚至连昨天那个吓了陈乔玉一跳的塑料瓶子都在！
    陈乔玉把被她踩扁的瓶子捡起来，好奇地端详。
    瓶子是透明的，不过微微泛着旧色，应该也是被遗弃在这里很久了。
    上面的包装纸被屋顶漏下来太阳晒得发白，只能辨认出“矿泉水”三个字。
    陈乔玉弯腰，在捡到塑料瓶的附近发现了个红色的小瓶盖。
    她把瓶子捏回原状，又试着把瓶盖拧上去，正好合适！
    陈乔玉又惊又喜，这瓶子可比玻璃瓶子轻便多了！
    他们下地干活都是用的瓦罐或者罐头瓶子带水，又重又怕磕碰。
    陈乔玉把瓶子上的包装纸撕掉，把瓶子藏在灶台旁边。
    她现在要出去看看，看看外头的世界是不是也跟老宅一样变成几十年后了。
    陈乔玉穿着蓝色的劳动布上衣，跟黑色的粗布裤子，踩着一双黑布鞋，鼓起勇气推开老宅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奇，依稀能看出来姚家村的样子来，但好多老房子都塌了，长满了野草，看起来像是荒地。
    还有几栋没见过的二层三层的小楼，但大多也荒废了。
    陈乔玉转身看了看塌了一半的老宅，墙上还被人画了个圈，用红油漆写了个“拆”字。
    陈乔玉：……好端端的，拆我们家干嘛？
    村里的路已经全然变样了，陈乔玉只能从回到老宅，从厨房后门出去。
    陈乔玉爬上老宅后面的小山坡，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山下，是高低起伏的各种楼房，一直延伸到远方。
    还有宽阔的马路，比镇上的马路要宽很多很多！
    最令人惊奇的是，因着天还没大亮，山下的好多房子，甚至路边都亮着灯！
    “天呐，这么亮的灯泡，得用多少电啊！”
    他们村里倒是通了电，但是只通到大队，是开会跟抽水灌溉农田的时候才用的。
    家里都是点的蜡烛跟煤油灯，哪里见过这么多这么亮的灯啊。
    陈乔玉攥紧了衣服下摆，朝山下走去。
    小山坡不高，陈乔玉腿脚又快，不过十来分钟就到山下了。
    她穿过几座安静的民居，终于来到了一条街道上。
    这会儿还不到六点，但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了，好多老头老太太穿着鲜亮的衣裳，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包子鸡蛋什么的……
    还有人拿着煎饼，一边啃一边赶路。
    这景象让陈乔玉惊呆了。
    他们……好多吃的！
    而且每一样看起来都好好吃！
    白面的包子馒头，那是村里过年的时候才会蒸的。
    还有街边的葱油饼摊子，大铁锅里放了多多的油，煎得面饼金黄酥脆，散发出诱人的油香和面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陈乔玉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见过人这么放油的！
    这一锅饼用的油，比他们一年分的油都多！
    路上的行人匆匆，不时有人快步从陈乔玉身边经过，看到梳着麻花辫、穿着碎花衬衣和土布裤子的她，略有些惊讶。
    但大家好像都挺忙的，虽然惊讶，但看了两眼也就转过头匆匆赶路去了。
    陈乔玉边走边看，只觉得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繁华富足的地方，比她梦里梦到的都更好。
    陈乔玉沿着街道的一边走着，满脸新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她也想去对面街道看看，但是这里的马路有点吓人，来往的车辆车速都非常快，嗖的一下就从她眼前飚过去了。
    而且陈乔玉观察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横穿马路，大家都聚在前面一个路口等着，隔一会儿才会一批一批地过马路。
    好神奇的地方！
    好在这里的人长得都有“人样”，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八个脑袋的模样，说话的口音略有不同但陈乔玉也能听个差不多。
    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陈乔玉安心了不少。
    她虽然只上到初中，但是也学过《桃花源记》，听过王珂砍樵的典故，心里倒是也不太怕，就是很新奇。
    看了好一会儿，陈乔玉心满意足，就准备回去了。
    毕竟还是挣工分重要，再新奇的事儿都不能耽搁她挣工分。
    正掉头往回走呢，突然听到一旁有人大声吆喝：“工地招工！短工日结！一百五一天！”
    呲——
    陈乔玉一个急刹，布鞋底子差点儿在地上擦出火星子来。
    什么活儿啊，一天一百五？
    不是开玩笑？
    姚家村的村民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挣到一百五！
    陈乔玉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小山坡子，咬咬牙，一狠心——今儿不回去了！
    说什么也得看看这一天一百五到底啥活儿去！
    陈乔玉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吆喝声响起的地方去了。
    这才一会儿，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七嘴八舌地追着那个举着牌子夹着皮包的中年胖子问呢。
    其中有个五十多的老头，身上穿着的白色老头衫让陈乔玉略感熟悉。
    他们村里有不少人都穿这种无袖背心，不过年轻人更喜欢红色的。
    陈乔玉混在人群里，留心听着别人的提问，暗暗记在心里。
    最多人问的就是——
    “啥工种啊？”
    “要操作证不要？”
    “干几个小时啊？”
    “中午盒饭包不包？”
    “有年龄要求吗？”
    “女的行吗？”
    “钱咋结？现金还是转手机？”
    “有高温补贴吗？上次我干的工地还给发饮料……”

 第7章 搬砖咋还要身份证？

    一连串的问题听得陈乔玉晕头转向的，大多数她都能听懂。
    但是有些人说的什么手机，什么转账，她就有些不大明白。
    不过她确定了一件事——一百五一天是真的！
    而且给现钱！
    陈乔玉心里激动不已，他们在村里下地挣工分，一年到头发两次粮食，一次夏粮一次秋粮。
    钱更是只有年底公社大队算了账才给发。
    平时就是拿着工分小本算，一家人一年干了多少工分。
    有些大队富裕，一个工分能发两三毛，有的大队就几分钱！
    不到年底谁都不知道能发多少钱。
    现在干一天就能挣一百五，不管对这里还有多少不解，陈乔玉都决心要试一试。
    陈乔玉本来是想等着人多再报名一起的，安全些。
    可周围的人有些嫌弃工资太低，有些嫌弃没有高温补贴，好多都是问了问就走了。
    最后就剩下来一些五六十的老头老太，没几个青壮。
    举牌子的中年胖子有些着急了：“哎，你们别走啊，工资是不高，但是保证不拖欠！而且不用做一整天，要是快的话，半天就完事儿了！”
    别人不信，回头呸他：“信你个鬼！你们这些中介嘴里就没有实话！上回我去的工地也跟我说是半天，结果一直做到天黑，还不包晚饭！”
    该走的都走了，皮包胖子着急不已：“人不够啊！”
    陈乔玉见状，连忙举手：“我也报名。”
    皮包胖子上下打量陈乔玉，并不十分满意：“妹妹，我们这可是去工地干的，再轻松也轻松不到哪里去的。”
    陈乔玉怕人家不要她，赶紧说：“我不怕吃苦，艰苦奋斗才有光明的未来！”
    皮包胖子瞪着陈乔玉半天，搞不懂陈乔玉怎么突然开始喊口号了。
    顿了一会儿，才答应了：“行，也算你一个。”
    一边说，一边去旁边拉人，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人。
    而后皮包胖子就带着他们往山脚下走了，一边走一边跟陈乔玉他们介绍。
    “今天的活是真不累！那边拆迁的姚家村、张家湾好多都是山脚、山沟里的老屋子，工程车开不进来，也不值当开，所以就要人工一车一车往外运建渣。”
    皮包胖子苦口婆心：“别的不说，这工地这么近，不用坐车来回跑，不轻松吗？”
    轻松轻松。
    别人怎么想的陈乔玉不知道，但她挺高兴的。
    她本来还怕工地远，现在知道就在山脚下这一片，顿时安心不少。
    实在不行她翻过山就回老宅去！
    今天要拆的地方是张家湾，在山脚。
    陈乔玉他们到的时候，野草丛生的村口已经聚集了不少队伍了，每个队伍前头都有一个跟中年胖子一样举着牌子的人。
    上面写着各种什么“新希望中介”、“蓝天人力资源中心”、“中胜职介所”，还有的直接写着“招短工日结”的。
    皮包胖子姓程，年纪大的喊他小程，陈乔玉跟着几个年轻一些的喊他“程哥”。
    程哥清点了一遍人头，这才朝陈乔玉他们伸手：“身份证交一下。”
    啥？
    陈乔玉傻眼了。
    身份证是……啥？
    （第一代身份证是1984年开始推行的，塑封的小卡片）
    她都没听说过，听这名字应该是身份证明啥的。
    但他们要证明身份一般是带着户口本，或者大队开的证明，啥叫身份证啊？
    眼看着大家纷纷掏出一张白色的小卡片，半点儿磕绊都不打，陈乔玉慌了。
    等程哥收到她面前，她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没带。”
    她不能说自己没有，只能说自己没带。
    “什么？”程哥一双眯眯眼顿时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妹妹！你逗我呢？出来找工作不带身份证？当这是你们村呢！”
    陈乔玉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
    她都没有身份证，自然就没法带。
    她也确实是今天早上才从村里出来的。
    程哥气笑了：“你还好意思嗯？我真服了，找工作不带身份证还有理了？”
    陈乔玉赶紧解释：“程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忘了带，没身份证不让做这个吗？”
    搬个砖还要身份证明吗？陈乔玉有点儿委屈不解。
    “废话！这好歹也是个工地，要办临时工作证的！”
    程哥气急败坏就想让陈乔玉走人，偏巧那头突然来了几个戴安全帽的人。
    冲着各个队伍就喊开了：“三十人算一个施工队！凑够了的，包工头过来登记领工作证！”
    程哥一听，顿时蔫了。
    他不死心地又挨个人头数了一遍，结果么，刚好三十个。
    这还是算上他自个儿才够的。
    程哥狠狠地抹了把汗，瞪着陈乔玉：“今天就算了，明天一定……算了，明天你别来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白色的塑料卡片，翻了翻，摸出一张对着陈乔玉比了一下，觉得还算像。
    这才赶紧去安全帽那边登记了。
    陈乔玉留在原地，尴尬地用脚趾蹭了蹭地。
    又怕程哥那边过不了关，她挣不了这一百五。
    队伍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挤到陈乔玉身边，好心道：“你别担心，他就是吓唬你的，他们这些中介有的是办法。”
    陈乔玉扭头一看，是个圆圆脸的姑娘，看着很是面善。
    圆脸姑娘说：“我叫周晓玲，今年二十三，我看程哥这边就咱俩年纪差不多大。”
    陈乔玉感激地点点头：“我叫陈乔玉，今年……今年二十了。”
    陈乔玉报多了两岁，尽量比着周晓玲来，反正他们村也是这么算的，落地一岁虚岁一岁，她说二十也不算骗人。
    说话间，程哥就带着临时工作证回来了，还叫人去一旁抢了三十顶安全帽。
    程哥把工作证发下来，叮嘱他们：“一会儿统一听完安全培训再进工地，今天咱们负责11、13、15、17号房屋的建渣搬运。”
    陈乔玉爱惜地抚摸着工作证，彩色的带子跟透明的塑料壳子都让她爱不释手。
    这东西，比他们供销社里的小本本小卡片漂亮多了！
    安全帽就更不用说，陈乔玉压根不会戴，好在有培训，加上周晓玲的帮忙，陈乔玉才给戴上了。
    戴上安全帽的陈乔玉心潮澎湃，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名合格的搬砖工了！

 第8章 一名合格的搬砖工

    陈乔玉下山的时候才五点多，在街上逛了一个多小时，七点多招工、培训。
    不到八点，就正式开始干活了。
    程哥虽然嘴上凶巴巴的，但挺照顾人的，让陈乔玉周晓玲跟几个年纪大的负责分拣砖块。
    今天拆的村子是张家湾，好多房子年久失修已经塌了，没塌的也事先拆除处理过了，他们今天就是来捡砖、搬砖的。
    周晓玲说：“听说这里以后要建公园，挖人工湖，铺草坪，增加绿化。”
    陈乔玉听明白之后，脸色纠结地抬头看了看山脚被推土机挖掉的草木。
    你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先挖掉，再铺上？
    这……放在他们村那就是闲得慌。
    不过陈乔玉秉着初来乍到，少说多做的精神，一边听着周晓玲的絮絮叨叨，一边卖力干活。
    一百五呢！
    就算出钱的人是傻子，她也不能叫人家做冤大头。
    能多做就多做些。
    专心工作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一上午过去，陈乔玉他们汗流了一背，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汗珠在脸上滚出一道一道的痕迹。
    程哥带人推了个小推车过来，上面放着两个白色的大泡沫箱子。
    陈乔玉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小板车挺好用的。
    拉柴火都好，比大板车更适合她和青杨。
    回去就让青杨上山找木头做一个，陈乔玉心想。
    正想着呢，程哥吆喝开了：“过来过来！开饭了！”
    陈乔玉立刻就精神了——这世上她最在乎的东西就三个，钱，工分，粮食！
    说起来其实是一件事，填饱肚子吃饱饭！
    周晓玲摘下手套，脱掉帽子，一边拉着胸口的衣服往里鼓风，一边喊陈乔玉：“乔玉，别干了，先吃饭去。”
    陈乔玉放好手里的两块砖，老实跟在周晓玲身后。
    程哥带着一个大婶站在泡沫箱子面前放饭。
    临时工们都排着队领盒饭。
    陈乔玉看到每个人都领了两个透明的塑料饭盒，一盒是菜，一盒是白米饭。
    先领到的人已经打开了盖子，饭菜香味立刻传了出来。
    陈乔玉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有肉的香味！
    不光有肉，程哥旁边的大婶手里还有冰绿豆汤，一人发一个杯子，也是想喝就打。
    陈乔玉看到有好几个人都过去打第二杯了。
    连周晓玲都说：“热得我都吃不下饭，就想喝冰绿豆汤。”
    陈乔玉：“……”
    他们那儿只听说吃不饱饭的，还没听说过吃不下饭的。
    很快就排到了她们，周晓玲隔着一次性饭盒的透明盖子挑挑拣拣：“我不想吃肥肉，有没有瘦一点儿的。”
    陈乔玉在旁边特别艰难地控制自己的表情，才没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这都什么地方，什么人啊！
    有肉嫌肥？
    姚金花买肉都特别愿意买肥的，肥的能炼油呢，好吃！
    瘦肉没有肥肉香。
    程哥不耐烦：“都一样的！”
    周晓玲这才挑了一盒她认为还算瘦的，还顺手帮陈乔玉也挑了一盒：“这盒也还行，没那么多肥肉。”
    陈乔玉：“……”
    我就想吃肥肉的啊tt……
    周晓玲让陈乔玉拿着饭去阴凉处等她，然后自己重新拿了两个杯子打了绿豆汤过来。
    陈乔玉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杯子，抿了一口。
    绿豆汤冰冰凉凉，沁人心脾。
    还甜滋滋的，一杯下去暑气顿消。
    周晓玲拿着两人的杯子去打第二杯了，陈乔玉还沉浸在绿豆汤的甜润当中。
    她舔了舔嘴唇，内心欢喜又震撼。
    好甜呐！
    真好喝。
    太舍得放糖了。
    家里待客冲的糖水都没有这个甜。
    周晓玲回来之后，两人才开始吃饭。
    陈乔玉拿起饭盒，用余光偷看周晓玲，学着她的样子打开饭盒盖子。
    一打开，陈乔玉就愣住了。
    饭盒里，左边是辣椒炒肉，肉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中间是酸辣土豆丝，右边是青菜。
    最上面还硬生生挤着放了一个黄澄澄的煎蛋！
    陈乔玉觉得自己快要被这香气迷晕了。
    太香了。
    他们家过年都吃不上这几个菜。
    她这里愣着，那边周晓玲已经开始扒饭了，扒了两口，见陈乔玉发愣，疑惑道：“吃啊，你怎么不吃？”
    陈乔玉咽了咽口水。
    她有点舍不得。
    五花肉的肥肉被煎得焦焦的，瘦肉一点儿也不柴，肥瘦相间的层次清晰地在牙齿舌尖上展露，配上又香又辣的青椒，瞬间就将人的食欲吊起来了。
    土豆丝爽脆，酸辣可口，青菜里也放了油，吃得陈乔玉胃口大开。
    煎蛋被她放在最后，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掉了。
    她跟青杨只有去大舅家才能吃到鸡蛋，但都是水煮的，没有用油煎的这么香。
    整整一盒米饭，陈乔玉吃得一粒不剩。
    她吃相秀气，但速度上本能地风卷残云。
    周晓玲吃饭已经不慢了，但陈乔玉的速度还是让她有些吃惊。
    她惊讶道：“乔玉，看不出来啊，你这么瘦，还这么能吃。”
    陈乔玉没敢回话，好在周晓玲是个自来熟，一向不用别人接话都能继续说：“不过好像挺多瘦子都是这样的，特别能吃，还不胖。”
    说完，不由得有些悲怆：“不像我，喝凉白开都长肉，我都一百二十多斤了。”
    周晓玲个头比陈乔玉矮一点点，有点儿黑胖黑胖的。
    陈乔玉抿嘴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胖胖的多好啊。”
    胖胖的才说明能吃饱饭，是有福气的呢。
    周晓玲嘻嘻一笑，不以为意，不过还是人特别好地去帮陈乔玉多要了一盒米饭。
    米饭是有多的，但程哥不肯：“她能吃下两盒？”
    周晓玲往陈乔玉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程哥争取：“程哥，乔玉一看就是山沟沟里出来的，穿的衣服鞋子连我奶奶都不穿了，家里肯定是为难的，能帮就帮点儿。”
    那种粗布直筒的裤子，别说年轻人了，稍微不那么老的人都不愿意穿。
    程哥挑了挑眉，看向周晓玲：“没想到你还挺热心。”
    陈乔玉的寒酸确实有目共睹，程哥问了一下还有没有人要添饭的，然后把剩下的三盒米饭都给陈乔玉了。
    陈乔玉受宠若惊，捧着三盒米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应过来，对着程哥鞠了个躬，把程哥吓了一跳。
    “别别别，当不起，你们下午好好干活就行了！”程哥逃也似的跑了。

 第9章 这钱咱也不能用啊

    工地搬砖是个体力活，中午吃完饭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错开高温，下午两点再继续干。
    周晓玲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纸皮过来，铺在地上，拍了拍，邀请陈乔玉跟自己一起睡。
    陈乔玉也丝毫不觉得两个年轻女孩儿躺纸皮有什么问题，就是摸着厚实坚硬的纸皮有些羡慕。
    这纸皮，比他们那儿的好多了。
    一想到以后国家这么发达，老百姓能吃饱饭，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陈乔玉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下午继续搬砖，周晓玲有点疑惑：“乔玉，你怎么不戴手套？”
    跟安全帽一起发下来的还有劳保手套，是用白毛线织成的，能够保护手不被断砖残瓦划破。
    但陈乔玉看着毛线干净白亮，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弄脏弄破。
    他们村都没有，只有城里的工人才会发这种毛线手套呢。
    也不敢多用，费尽心思攒下来，等着多了拆成毛线给孩子织毛裤。
    陈乔玉现在手上缠着的是在工地上捡的塑料袋，就这，她都舍不得用呢。
    周晓玲十分无奈，心想陈乔玉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看着清秀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处处透着寒酸。
    下午比上午热多了，程哥弄了个大饮水桶过来让大家注意喝水防暑。
    陈乔玉拿着一次性杯子咕咚咕咚喝水。
    她已经在周晓玲的絮絮叨叨中了解了不少这个世界了，看到新奇的东西也只会在心里暗暗惊奇，面上能够维持淡定了。
    但喝水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幸福。
    是冰的呢，凉滋滋的，沁人心脾。
    程哥还是实在的，说活儿不多就真的不多，下午干到五点半，程哥就宣布今天结束。
    陈乔玉念念不舍地把最后两块砖装上车，她都干出感情来了。
    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活儿，管饭管汤管水，给发帽子发手套。
    就冲着中午有肉有蛋油水满满的盒饭，她都觉得值了。
    程哥叫来一个戴红色安全帽的人检查了一下，红安全帽点了点头，应该是满意了。
    然后就带着程哥走了，周晓玲说：“他们是去结账了。”
    果然，没多久程哥就回来了，叫大家在工地门口集合，收了安全帽跟工作证。
    然后就开始念名字发工钱了。
    这一天已经见过了太多激动，但发钱这一刻，陈乔玉还是心跳加速，跟擂鼓一样。
    然而，下一秒，她就呆住了。
    “这……”
    这是啥啊！
    陈乔玉欲哭无泪地看着手里红彤彤绿油油的“钱”，心都碎了。
    这也不是他们那儿用的钱啊！
    虽说不亏，但干了一天心心念念的一百五变成了几张用不了的纸票票，陈乔玉只觉得眼前一阵黑。
    周晓玲跟其他人都还挺高兴的。
    周晓玲数着钱说：“程哥这边还是比较实在的，不压工资，当天就结了。”
    一转头，看到陈乔玉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不解：“乔玉，你咋了？”
    “没、没咋了。”陈乔玉看着手里的钱，忍住伤心给卷了起来收好。
    周晓玲看她这样，心里琢磨着陈乔玉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要挣钱？
    但陈乔玉不说，她也不好多问，怕触碰到人家的伤心事。
    周晓玲想了想，提议：“乔玉，我请你吃饭！”
    陈乔玉赶紧拒绝：“不用不用，程哥给了三盒米饭呢！”
    想到这个陈乔玉还是很高兴的。
    但周晓玲已经不由分说地挽起了她的胳膊：“光有饭没有菜怎么行，走走走，我请你吃东西去！”
    ……
    周晓玲带着陈乔玉七拐八绕的，到了一个夜市街。
    其实天还没黑，夏天日落晚，但夜市街已经十分热闹了。
    不少下班的人不愿意顶着西晒的日头做饭，干脆直奔夜市街，花点儿钱买点凉菜小吃，对付一顿。
    陈乔玉新奇地看着这一切，她之前听青杨说过，知青们听广播说已经有地方开放个体户做买卖了，但她还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做生意的。
    她紧跟在周晓玲身后，问她：“你们这儿做生意不会被抓吗？”
    周晓玲毫不在意：“做生意怎么会被抓……哦，你说城管吗？不会的，这里是专门给附近村民做小生意的步行街，城管不抓的。”
    然后嘀嘀咕咕说：“不过往市中心走就不行了，那边管得严，有城管。”
    陈乔玉听后心中暗道，还好多问了一句。
    正想着呢，周晓玲突然激动地拉着陈乔玉指向一个摊位：“有烤鸡！这家的烤鸡特别好吃！我们就吃这个！”
    说着，不等陈乔玉拒绝，拉着陈乔玉就跑到了摊子前。
    陈乔玉被拽得一个趔趄，站到摊位前才赶紧说道：“这个，很贵？”
    村里一家只能养五只鸡，过年都不一定舍得杀呢。
    她跟周小玲今天才第一天认识，周小玲就要请她吃烤鸡？
    陈乔玉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拼命摆手拒绝。
    然而，风风火火的周小玲已经直接跟烤鸡摊的老板开口了：“老板，打包一只烤鸡，帮我切块！谢谢！”
    老板在烤鸡摊前热得满脸是汗，帮着挑了个烤得表皮金黄滋滋冒油的烤鸡。
    三下五除二地切成块儿，撒上孜然辣椒粉，塑料袋一打包：“十五。”
    周晓玲爽快地付了钱。
    而此时的陈乔玉，已经愣在摊位前，长大的嘴巴慢慢弯成止都止不住的笑容。
    对啊！
    她可以在这里挣钱，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花钱！
    陈乔玉不知道是该怪自己今天受到的震撼太强烈，还是怪自己太穷成天种地干活没想过花钱买东西。
    她慢慢收回表情，只把紧张藏在攥紧的小手里，佯装淡定地问周小玲：“那这烤鸭多少钱啊？”
    周小玲随口一答：“烤鸭二十一，不过我觉得烤鸭不好吃。”
    陈乔玉盯着烤鸭，心道，不可能的，酥脆金黄又油滋滋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陈乔玉掏出今天挣的钱，拿出那张五十，鼓起勇气递给老板：“老板，给我一只烤鸭，也切块，也……多放辣椒粉。”
    她跟青杨都好久没吃东西了，更别提有滋有味的好东西了。
    她就要放多多的辣椒，辣得冒汗！

 第10章 搬砖第一天请客吃的麻辣烫

    陈乔玉鼓起的勇气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烤鸡摊老板十分熟练地从烤炉里叉出一只烤鸭来。
    一边斩一边问陈乔玉：“鸭脖要不要？鸭屁股要不要？”
    陈乔玉赶紧道：“要，都要。”
    她恨不得连掉在砧板上的碎渣渣都给捡起来。
    不过为了不暴露自己来自于久远贫困的七零年代，陈乔玉还是默默忍住了这种冲动。
    她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是，一百五是不能在他们那里花。
    但可以在这里花啊！
    她带钱回去是没什么用，但是可以带东西回去啊！
    她今天挣的一百五，能买七只烤鸭还多呢！
    就是小点儿的烤鸡，也能买十只！
    老天爷啊！
    陈乔玉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多烤鸡！
    老板收了钱，找回来二十九块，陈乔玉仔细收好，拎着装着烤鸭的袋子跟周晓玲一起离开摊位。
    周晓玲看得出来，陈乔玉看烤鸭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心里更加笃定陈乔玉肯定是什么偏远贫困山区来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周晓玲就充满了同情和保护欲。
    她把陈乔玉带到一个吃麻辣烫的摊子上，说：“我请你吃麻辣烫！”
    陈乔玉这会儿已经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了，手里攥着买完烤鸭剩下的129块钱，心里也有些底气。
    她说：“不用不用，还是我请你，今天干活你帮了我好多。”
    陈乔玉力气是有的，但干活不仅仅只要卖力气，还得懂好多。
    周晓玲哪能让她请客啊，她按住陈乔玉，直接点了东西。
    荤素搭配，当然，最后不忘加两块泡面面饼。
    顶饱！
    麻辣烫的老板娘煮东西的时候，周晓玲就跟陈乔玉说话了。
    “乔玉，你别怕，我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啊？！”
    这一瞬间，陈乔玉的心跳直接窜上了两百二！
    她结结巴巴：“你、你怎么知道的。”
    周晓玲笑道：“因为我也是山沟沟里出来的啊，我初中读完就出来了，我爸妈要我跟别人订亲，供我哥读书，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
    周晓玲垂下头：“其实我不恨他们，他们也不愿意，都是穷闹的。”
    “我哥成绩比我好，又已经读到了高三，高考估分都有六百五十多呢！我初中读起来都费劲……家里供我们两个已经欠了不少债，实在是供不起来了。”
    “供我哥，他读完大学就能挣钱帮家里了。”
    周晓玲说：“但我不愿意订亲，就拿着初中毕业证出来了，一边打工，一边供我哥读书，就是有点儿伤心……我哥上了大学才知道能办助学贷款，他马上就告诉我，让我回去再上学，但我已经不想上了。”
    周晓玲说起自己过去的事儿来风轻云淡，但陈乔玉却听出来了深深的遗憾。
    同时，她也明白过来了——周晓玲以为她跟她一样是从很穷很偏远的山村里出来的，并不是知道陈乔玉的真实来历了。
    陈乔玉就将错就错，认了下来。
    麻辣烫上来了，周晓玲给陈乔玉点了一根香肠，一串吃着有点儿肉香的淀粉丸子，还有藕片蟹排跟青菜，最底下是煮好的面饼。
    这一份要十五块钱呢！
    陈乔玉心疼得简直要滴血：……早知道买两只烤鸡好了！
    这一份面条加配菜，在国营饭店也就几毛钱啊！
    还带不回去。
    陈乔玉在周晓玲的劝说下认认真真吃麻辣烫，一边吃一边默默心痛。
    不过，说起来这麻辣烫还怪好吃的。
    虽然香肠跟丸子蟹排都能吃出来是面粉做的，但口感跟味道都很像肉。
    对于很少吃肉的陈乔玉来说，这就是世间美味了。
    加上麻辣烫最重要的调料——又香又浓郁的芝麻酱混合着辣椒油，陈乔玉吃得浑身冒汗，嘴唇发麻还舍不得放碗。
    虽然有点丢脸，但陈乔玉还是没忍住把麻辣烫的汤都喝了个精光。
    她吃完的碗，跟洗过似的。
    好在周晓玲一点儿也不介意，甚至还抱着碗一起喝起来。
    一边喝一边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就是之前一直不好意思。”
    陈乔玉已经想明白了，脸面什么的对她而言都是次要的，最要紧是吃饱肚子。
    两个人，一人一碗麻辣烫面条，又把周晓玲那只烤鸡吃得精光。
    陈乔玉连鸡骨头都仔仔细细嚼碎了咽了。
    这种小鸡的骨头一点儿都不坚硬，很容易就吃下去了。
    吃完之后，周晓玲问陈乔玉住哪儿，陈乔玉含糊道：“我住那边村里……”
    周晓玲眺望了一下陈乔玉指的方向，隔着街道跟楼房，也看不清啥。
    于是就说：“噢噢，那你早点儿回去，一会儿天黑了不安全。”
    说着，给陈乔玉留了个电话号码，然后问她：“你的呢？”
    陈乔玉：“……我没有。”
    周晓玲有些意外，但看了看陈乔玉的土布裤子和黑布鞋，也没说什么。
    只鼓励她：“慢慢来，以后都会有的。”
    然后又跟陈乔玉说：“明天你还来吗？今天程哥招人的那个路口再往前走两百米就是个劳务市场，那边经常有散活，咱们明天一起！”
    陈乔玉郑重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来。”
    她很想来，但她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还有这种奇遇，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没上工，消失一天，回去之后会面临什么。
    周晓玲想了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估计陈乔玉家里也有为难的地方。
    于是她找小卖部的老板借了纸跟笔，把自己的号码跟地址留给了陈乔玉，又说道：“以后有事就找我！”
    ……
    告别周晓玲，天还没黑。
    陈乔玉没有手表，看日头估摸着应该六点左右。
    想到这里，陈乔玉捏了捏口袋里的129块钱，深吸一口气——谁知道她以后还能不能来这里，今天说什么都要把这钱都花了，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回去！
    下定决心的陈乔玉转身往步行街走去，充满了壮志凌云大杀四方的气概。
    她有一百二十九块钱呢！

 第11章 白送的袜子

    步行街越到晚上越热闹，周围的商家纷纷打开电灯，小摊贩也各自有办法，在摊位上拉起亮闪闪的串灯。
    陈乔玉觉得看电影都没这么刺激。
    她娘还在的时候带她去镇上看过一次电影，电影都还是黑白的呢！
    陈乔玉接连路过了烧烤摊、卤肉摊、炒粉炒饭炒面摊、冰粉摊、水果捞摊……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卖玩具卖衣服包包的。
    虽然摊位上的广告牌牌字体、叫法都跟陈乔玉熟悉的不太一样，但看多了，大致的意思也都看明白了。
    陈乔玉停在了一个卖衣服的摊位前。
    金属杆上挂着两排衣服，最前面还挂着一个大纸壳子，上面用黑色粗笔写着“纯棉t恤100块3件”。
    虽然不知道“t恤”是个什么东西，但只要是有眼睛，看着金属架子上满满当当的衣服，都能猜出来。
    摊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穿着特别好看的露腰小裙子。
    陈乔玉偷瞄了好几眼，觉得有点不妥，心里不住地想：这上衣咋这么短，裙子也好短，腰一圈都露出来了……可是又有点点好看。
    陈乔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今天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对她穿着的惊讶之感。
    因为贫穷，而格外显眼。
    陈乔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已经磨得发白的袖口，想想她跟青杨为数不多的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
    “你好，这个能再便宜点儿吗？”陈乔玉摸着衣服问道。
    年轻的女摊主头也不抬地玩手机：“不能哦，一百块钱三件已经很便宜了。”
    陈乔玉纠结再三，觉得还是有点儿贵，只能放弃。
    第一次独立购物，失败。
    不过陈乔玉很快就找找到了第二家——在步行街一个不起眼的分支巷子口，一对老夫妻用两块门板支起了一个摊子。
    摊子上面摆放着各种袜子、底裤、鞋垫、背心跟少量的睡衣。
    整个步行街的东西都让陈乔玉感到新奇，唯独这个摊子上的东西让陈乔玉有种熟悉的感觉。
    太像他们镇上供销社卖的东西了，还比供销社的好看一些！
    过往的路人眼角余光扫过老夫妻的摊位，都有些好奇。
    这个摊位说是在小巷子的巷子口，但事实上步行街被堵得水泄不通，根本不会有人往两边的小巷子看。
    老夫妻的摊位被烧烤摊和手抓饼摊堵得严严实实的，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点。
    即便看到也是很快挪开目光——摊位上的东西简直都是只有他们爷爷奶奶辈才喜欢的大红大绿满眼花。
    看一眼都怕丑到眼睛了。
    然而，此时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一个窈窕秀美的年轻背影正俯身在摊位上挑选。
    陈乔玉的一只手里已经攥上了三双袜子，另一只手还在翻拣挑选。
    她不敢置信地问摊主老夫妻：“大爷大娘，这袜子真的十块钱五双？”
    大爷点点头，用蒲扇拍打着腿边的蚊子：“男袜女袜都是十块钱五双。”
    陈乔玉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他们县城供销社的新尼龙袜也要一块二一双，这里竟然也只要两块钱！
    （备注：此处袜子价格参考年代电视剧《鸡毛飞上天》，因为当时生产力不发达，尼龙袜主要是舶来品和进口机器生产，所以价格昂贵）
    要是这么算起来的话，她挣的一百五可太值钱了！
    能买一百多双尼龙袜呢！
    陈乔玉没准备带着钱回去，所以干脆敞开了挑，男袜女袜各挑了五双——她跟青杨穿都足够，还能送两双给舅舅家。
    大爷大娘也很高兴。
    他们摊位上的东西陈旧老土，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
    有些摆了两三年了，退也退不掉，卖也卖不出。
    只能日复一日看着这些东西被风吹日晒，越发老旧。
    陈乔玉买的虽然不多，但对老两口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开张了。
    因着这个，大爷大娘十分热情地从横放的门板下面拉出一个大塑料袋，说什么都要再给陈乔玉塞两双。
    “这袜子是旧的样品，晒久了掉色，弹力也不大够了，但还能穿，你要吗？”
    大爷大娘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东西他们平时送给邻居人家都不乐意要，他们都是留下来自己穿的。
    只是他们两个老人，就是再怎么穿，也穿不完那么大一包。
    大爷大娘把袜子递给陈乔玉，陈乔玉接过来一看，很惊喜：“这还是新的啊！”
    大爷大娘说的问题在陈乔玉看来根本不是问题，颜色浅一点而已，这里的人不喜欢，但是他们那里，谁家的衣服不是洗得发白还要再缝缝补补啊。
    至于弹力，那就更好说了。
    七十年代流行尼龙袜子就是因为尼龙袜子有弹力，而普通的棉袜布袜子不太好穿，所以才有人舍得花一块二去买袜子。
    尤其还流行袜子外面穿凉鞋——恨不能把自己穿着尼龙袜子的脚伸到别人眼睛前头去。
    大爷大娘拿出来的袜子比陈乔玉见过的尼龙袜子弹力都好。
    她很高兴，拿着袜子感谢：“大爷大娘，太谢谢你们了。”
    大爷大娘一看这孩子脸上的喜悦和感激实诚得很，顿时也忍不住了，问陈乔玉：“你喜欢这袜子啊？”
    “喜欢啊，特别喜欢。”陈乔玉抱着袜子都不愿意撒手，大夏天的呢。
    老奶奶跟老爷爷对视一眼，默契达成一致：“那你再多拿点！反正也卖不出去，我们留着也没用。”
    每年都要从家中角落里清点出旧损的袜子扔掉，老人家觉得心疼。
    说着，又掏出一大把来，差不多又有十双。
    陈乔玉赶紧道：“不能不能，再拿不合适了。”
    说着，执意要给钱，她算了算自己剩下的钱，主动道：“要不，我五毛钱一双买下来？”
    可大爷大娘坚决不肯：“孩子，我们能看出来，你也不宽裕……宽裕的不能穿成你这样，拿着，放在我们这儿也是等着坏了霉了扔掉，可惜了。”
    老人是好意，心疼袜子，也高兴今天终于能开张了。
    更高兴陈乔玉陪着他们说话。
    “我们儿女都各自成家了，他们也快做爷爷奶奶了，不常回来，我们老两口也不指着这个摊位挣钱，就是想出来摆着，好歹听听人声，热闹一点儿。”
    陈乔玉点点头，也不再扭捏，高高兴兴地把袜子收下了。
    她看了看旁边为数不多的衣服，决定再买一些。

 第12章 白天不做亏心事，晚上不遇光裸男

    “这个白背心多少钱啊？”陈乔玉问道。
    白背心就是今天工地上不少人都穿的那种，七十年代的人也喜欢穿，外面套个衬衣，是时兴的穿法。
    “15一件，你买两件的话就算你28。”老奶奶把一摞背心拿给陈乔玉看。
    陈乔玉想了想，选了两件。
    结了账，48，红色的百元大钞瞬间破开，只剩下81块钱了。
    陈乔玉拎着装满了袜子的黑色塑料袋离开老人家的摊位，心疼得不行。
    这里的钱容易挣，但也容易花。
    她要是在姚家村说她一口气花了四五十块钱，人家都要笑她做白日梦了。
    临走前陈乔玉还问了老人家哪里有便宜的衣服裤子卖，这会儿正根据老奶奶的指点往步行街的一头去。
    不多时，她终于看到了老奶奶说的塑料布上堆着小山一样衣服的摊位。
    摊主居然是个男的，弄了个纸壳子，直接坐在衣服山上，拿着喇叭大声吆喝：“十九十九！全场统统十九！”
    “十九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到合适的衣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陈乔玉听到这吆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现在更加熟悉这里的买卖流程里，问老板：“老板，真的全场都十九块？”
    老板伸手一划拉：“这边都是十九！那边有二十九三十九的。”
    陈乔玉一看，还有些四十九，五十九的呢。
    果然，哪里都少不了这种“奸商”。
    不过好在人家明码标价，也确实是陈乔玉一路走来看到最便宜的衣服摊。
    她蹲下来混在人群里挑选。
    她要给自己挑一件上衣一条裤子，方便下回来的时候穿。
    翻拣来翻拣去，她挑了一条黑色的阔腿裤，裤子面料摸上去有点滑，还挺舒服的，长度能够到她的脚踝。
    又挑了一件深蓝色长袖的衬衣，选了摊子上最厚实的。
    她看这个挺像劳动布的，但是比劳动布软和，但旁边的人话里叫这个叫“牛仔布衬衣”。
    管它什么布呢，便宜结实就行。
    一套衣服花了陈乔玉三十八，还剩下四十三。
    之后路过一个卖牛筋凉鞋的摊位，看着熟悉的被这里的人视为“老土”款式的镂空塑料凉鞋，陈乔玉眼前一亮。
    花了二十六，买了两双，一双她穿，一双给青杨。
    只剩十七了。
    陈乔玉内心再次感慨，钱这东西真是太不经花了。
    她还以为一百五可以花很久很久呢，但现在还有好多东西没买，手里就没钱了。
    她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手里捏着十七块钱，心里的感觉还是局促。
    最后花了十块钱买了一摞本子给青杨，本子有点儿丑，但一摞有六本，还挺厚实的，纸张摸着也光滑。
    六块钱买了一把铅笔，足足有十二支。
    最后就剩下一枚一块钱的硬币，陈乔玉到底是没舍得花，仔细放进了口袋里。
    万一她再来不了这里了，这枚硬币就是她最后的纪念和证明，证明她不是做梦不是发疯，是真的来到了一个将来的时代。
    就这样，一百五十块钱花了个精光，陈乔玉拎着鼓鼓囊囊的几个塑料袋往山上走去。
    夕阳在天边画出金黄红艳的晚霞，映照在陈乔玉年轻的脸庞上，细密的汗珠里仿佛盛着整个天空的绚烂色彩。
    陈乔玉站在不高的小山坡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步行街的灯火，这才义无反顾地朝着姚家村的旧址走去。
    不同于山脚下开始拆迁的几个村子，山沟沟里的村子静悄悄的，野猫野狗都不来，只有比人还高的野草。
    陈乔玉拎着塑料袋穿梭在被野草遮住的山路上，即便已经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但塑料袋还是时不时就会被树枝、荆棘划破。
    陈乔玉心疼死了，一边又劝自己：“反正也带不回去，破了就破了……”
    好不容易赶在天黑前到了陈家老宅，陈乔玉在这里把今天的收获仔细整理了一遍。
    塑料袋不能带回去，破的破，有字母图案的有字母图案，都得放一边。
    陈乔玉想了想，把自己的衬衣脱了下来，把袜子鞋子本子笔都放进去，用袖子跟衣角打结，包了个包袱。
    然后把盒饭都倒进装烤鸭的牛皮油纸袋子里，这样有米饭掩盖，烤鸭的香气也不容易传出来。
    其余的空饭盒塑料袋瓶子之类的，陈乔玉都收在了灶膛里。
    好好的东西，虽然周晓玲说是一次性的，但陈乔玉都舍不得扔。
    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上，确认没有不妥之后，陈乔玉这才将手按在灶台上的浅圆坑里。
    “嗖——”
    不过眨眼的瞬间，抱着满满当当物资的陈乔玉就出现在了1979年的陈家老宅厨房里。
    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也落幕了，屋内瞬间变得灰暗起来。
    但陈乔玉的眼睛却在黑夜中发亮——买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太好了！
    做人最怕什么？
    人没了，钱还没花了。
    她决定把搬砖的工钱花得精光就是怕自己回来了，结果那钱还没花完。
    要真是那样，可就太憋屈了。
    陈乔玉掂了掂自己怀里沉甸甸的物资，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还好回来了，还有点儿担心回不来呢……”
    她留下最后一枚硬币也不是只为了纪念，还怕万一回不来，这钱还得留着买蛋呢！
    这老宅，奇奇怪怪的，通行来往的凭证居然是上交鸡蛋鸭蛋。
    农村人睡得早，天不亮起来干活，天黑了就睡了，这会儿外头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陈乔玉在老宅厨房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确认外头没人，这才悄悄抱着东西往青杨的屋子去了。
    结果刚迈出堂屋，就看到院子里立着个人。
    陈乔玉：“！”
    光着膀子的钟斯年：“？”
    黑暗中，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显现在对方的视线里。
    陈乔玉这会儿身前抱着一个装满了米饭和整只烤鸭的牛皮纸袋，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弓腰塌背的，跟做贼似的。
    而院子里的钟斯年光裸着上身，正举着水桶准备冲水洗澡。
    四目相对，充满了惊慌和尴尬。
    看到钟斯年光着，陈乔玉连忙转身背过去，但很快想起来自己背上那个欲盖弥彰的大包袱，又硬着头皮转过来。
    “钟……钟知青你亲自洗澡啊？”
    钟斯年举着木桶的手僵了僵：“……”
    陈乔玉：“……”
    这嘴可以扔了。
    良久，陈乔玉尴尬转身，跟个单峰骆驼似的，顶着个大包袱，硬着头皮往青杨屋里去。
    好在身后的水声哗啦啦响起，钟斯年开始洗澡了，视线被水流遮挡，他也没往这边再看了。
    陈乔玉从窗台上摸出被砖头压着的钥匙，打开了青杨的屋子，心里十分懊恼。
    这人就不能做亏心事。
    白天不做亏心事，晚上不遇光裸男。

 第13章 有新凉鞋新背心穿咯

    陈乔玉回屋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放的，青杨屋里除了那口他们从家里带来的樟木箱子之外，就只有砖块跟木板垒起来的一张简易床铺。
    床上连垫子都没有，铺的是稻草，枕头都是用衣服卷的。
    放完东西，陈乔玉有点疑惑：“青杨怎么还不回来？”
    正想着呢，院子里响起了说话声。
    “钟大哥，我姐回来了吗？”是青杨焦急的声音。
    “嗯。”是刚洗完澡的钟斯年，正在搓衣服。
    青杨着急：“怎么还没回来，我姐能去哪……等会儿，钟大哥你刚说啥？我姐回来了？”
    “嗯。”钟斯年扬起下巴冲青杨的屋子点了点。
    屋里的陈乔玉透过窗户看了个清楚。
    她觉得钟斯年这嘴也可以捐了。
    陈乔玉推开门：“青杨，我回来了。”
    陈青杨见到陈乔玉，脸上的焦急才散去，快步过来：“姐，你去哪儿了！我从砖窑厂回来才听金二婶说你今天没去地里。”
    陈乔玉想了想，说：“哦，我听人家说十八里河有大集，那边东西便宜，所以赶早去了。”
    她声音微微提高，让院子里的钟斯年也能听见。
    但钟斯年就跟没听到一样，哗啦又是一桶水从头顶上浇下来，背对着陈青杨的屋子，丝毫不为所动。
    陈青杨进屋，有些惊讶：“十八里河？离咱们村得有三四十里路了，姐你去那儿干嘛？”
    陈乔玉笑道：“买东西啊，不是说了么，那里集上的东西变便宜。”
    陈青杨满脸的一言难尽：“姐，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俩一共就剩两块一毛三分了。”
    陈乔玉心道，那可不对，我今天就花了一百五呢！
    陈乔玉决定绕开话题：“你别管了，我找人借的，不说这个了，我给你买了好东西，你来看看。”
    陈乔玉满心欢喜，觉得陈青杨看到凉鞋跟背心肯定很高兴。
    陈青杨身上穿的这件还是陈良穿旧了不要的，领口都快垮到肚脐眼了。
    但没办法，不穿这个陈青杨就没别的穿了。
    陈乔玉喊他：“你快过来啊！我给你买了凉鞋和背心，你过来试试。”
    面对陈乔玉的热情招揽，陈青杨丝毫不为所动。
    他甚至有些担忧地伸出手要试探陈乔玉额头的温度：“姐，你是不是感冒发烧了啊？”
    都烧糊涂了。
    他们哪儿来的钱买凉鞋跟背心啊！
    陈乔玉打掉陈青杨的手，拉着他到床尾，掀开稻草，里面是陈乔玉整理出来的东西。
    两双凉鞋，两双袜子，一件背心。
    陈青杨惊呆了，下意识抬手去接自己的眼珠子——他怕自己眼眶瞪得太大眼珠子掉出来。
    “怎么样？没骗你？”陈乔玉得意问道。
    她都没敢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只拿了这几个最紧缺急需的。
    白天她跟周晓玲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敢露出太喜悦的样子来，就怕跟别人格格不入引起怀疑。
    但在亲弟弟面前，陈乔玉终于有点儿小姑娘的得意样子了。
    “好不好看？这个是最结实的凉鞋，人家用剪子都没剪断呢！”
    陈乔玉回想起卖凉鞋的老板那夸张的表演，还觉得津津有味。
    然而，陈青杨的脸色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越来越凝重。
    “姐……”陈青杨一张嘴，带着恐慌。
    陈乔玉怔住了：“怎么了？怎么哭了？”
    哭没问题，可关键是看着也不像高兴哭的啊。
    陈青杨哇的一声，抓着陈乔玉恨铁不成钢地质问：“姐！我说了我会想办法挣钱的！捡砖块、搬砖头、下地下河、摸知了猴……哪怕去上山采石头，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不想嫁的人的！”
    陈青杨看着凉鞋跟背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你不想嫁就不要嫁，你不要为了这些彩礼嫁人啊！”
    在陈青杨断断续续的质问嘶吼中，陈乔玉慢慢明白过来了。
    她揪着陈青杨的耳朵，都快气笑了：“谁说这是彩礼了？”
    “不是吗？”陈青杨吸着鼻子，“不是彩礼的话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陈乔玉想了想说：“咱妈临走前给了留了钱了。”
    “啊？”
    陈乔玉的脑子里飞快地打着草稿：“真的，咱妈悄悄留给我的，之前一直住在那边家里，我不敢拿出来，现在搬出来了，我就敢拿了。”
    陈青杨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
    “真的。”
    陈青杨看了看那些东西，有点儿相信了，又问陈乔玉：“那咱们是不是能把青楠乔丽接回来了？”
    陈乔玉点点头又摇摇头：“还需要一段时间。”
    青楠乔丽在二姑家养了五年，按照每个月十五块算，也得九百块呢。
    这些年陈乔玉陆陆续续给寄了一百多块钱过去，还缺不少。
    不过，陈乔玉有信心：“我们一起努力，肯定能把青楠乔丽接回来的。”
    陈青杨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才伸出自己黑黢黢的脚，不好意思地冲陈乔玉笑：“姐，我没敢跟你说，我凉鞋早就断了。”
    陈乔玉一看，上回用火钳烫接上的凉鞋带子又断开了，不仅如此，鞋底子都断成三截的了。
    陈青杨脱下鞋翻过来，脚掌正对着的那截已经磨穿了，他脚底都磨出了两个大水泡。
    水泡都磨出血来了。
    陈乔玉看着鞋子，声音有些闷闷的：“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陈青杨挠了挠头：“说了也没用啊，这鞋都粘了无数回了，现在再粘都粘不上了，说了也是白让你担心。”
    陈乔玉心里酸酸的，她把今天新买的凉鞋放到地上，示意陈青杨穿：“没事儿，姐以后肯定让你穿上新鞋新衣服。”
    陈青杨没舍得穿：“我先去外面洗个脚，我脚太脏了。”
    干脆的，两人一块儿去院子里洗手洗脚洗脸了。
    钟斯年已经不在院子里了，陈乔玉松了口气。
    姐弟俩洗得干干净净的，这才进屋去试鞋试袜子。
    袜子摊老夫妇说旧了的袜子，在陈青杨眼里是最新最时髦的，他穿得心疼：“向东哥上次买的白袜子一块二呢！这红袜子不得一块三啊？”
    陈乔玉笑道：“穿，别想那么多，姐心里有数呢。”
    陈青杨想脱下来：“还是姐你穿，你是女孩子，又下地干活，要穿厚实点儿，我是男孩子，皮实。”
    陈乔玉抓起另一双袜子也穿上：“这不有两双吗？我穿这双就行。”
    樟木箱子里还有足足二十双呢！
    不过陈乔玉不打算拿出来穿，她有别的用处。
    穿上袜子才舍得试新鞋。
    正好合脚。
    但陈青杨有点儿心疼：“要是买大两码就好了，我还在长个子，明年脚就大了。”
    陈乔玉听着陈青杨的话，猜测今天白天自己在周晓玲跟程哥他们面前也是这样。
    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都是苦日子挨出来的。
    陈乔玉没说什么，只让陈青杨将一整套的新背心鞋袜都穿上：“好看多了。”
    到底都是孩子，没有不喜欢新衣服新鞋的。
    陈青杨爱不释手，试了一下就脱下来，恨不得一直抱在怀里。
    他觉得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了。
    然而，下一秒，他鼻子下意识耸动了两下——他闻到了肉香！

 第14章 姐弟俩深夜吃烤鸭

    陈青杨从床上爬起来，怀里还抱着新凉鞋：“姐，你闻到了吗？谁家在吃肉……”
    他的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陈乔玉捧着满满一大碗切块的烤鸭，最上面还有两个完整的鸭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陈青杨长大了嘴巴，他盯着那碗烤鸭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而后才忍不住道：“姐，大勇哥这样会被打的？”
    他以为这鸭子是姚大勇弄来的。
    陈乔玉：“……”
    真是人生处处有意外，谁也不知道陈青杨这个脑瓜子里能想出什么玩意儿来。
    陈乔玉压低声音：“不是大勇哥！是我……买的。”
    陈青杨也压低声音，还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姐，我十三了，不是三岁……咱妈给你留着钱，总不能还给你留着票？”
    粮票肉票都是有期限的，五年了，早就不能用了。
    陈乔玉有点儿恼了，平时觉得这个弟弟挺聪明，能跟自己配合扛住亲爹后妈的剥削。
    但这会儿只觉得陈青杨这脑瓜子聪明得过头了。
    就不能跟大牛二牛一样笨一点儿吗？
    “你就说你吃不吃！”陈乔玉凶狠起来。
    “吃啊！当然吃啊！”
    陈青杨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是奈何常年没有吃饱过。
    十几岁的少年长得跟柴火棍子似的，肚子里半点儿油水都没有。
    这会儿见了烤鸭，没流口水都是对烤鸭的不尊重！
    陈乔玉这才笑了起来，把碗放下，拿了一只鸭腿给陈青杨。
    陈青杨咕咚咽了口口水，耳膜里全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陈青杨盯着鸭腿半天，抬头看陈乔玉：“真能吃？”
    “真能吃，我骗你干嘛。”
    我今天还吃了烤鸡呢！陈乔玉心道。
    陈青杨没忍住，接过来咬了一口，烤鸭的表皮看着油滋滋的，但皮却是脆的。
    酥脆的鸭皮下面是厚实的鸭肉，原本鸭油的地方已经烤化了，都渗进了肉里，咬一口，感觉简直能上天！
    但陈青杨只咬了一口，就把鸭腿递回给陈乔玉：“姐，你吃。”
    以前他姐去外面干活，有时候遇到别人给东西，比如一把花生，几个红枣什么的，陈乔玉都会带回来跟陈青杨。
    但陈青杨也总是要求陈乔玉一起吃。
    这回陈乔玉没接陈青杨递回来的鸭腿，直接拿起另一只鸭腿咬了一口。
    “多着呢，今天咱俩得把这一只鸭子都吃了。”
    不然被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况且这个天气，只怕也放不到明天去。
    陈乔玉把油纸袋里的米饭也倒出来，米饭早就沾上了烤鸭的油汁，比寻常的白米饭好吃一百倍。
    陈青杨大口大口地吃着。
    程哥给的三份米饭，陈乔玉只吃了半份，剩下的全给陈青杨了。
    十几岁的少年，肚子就跟无底洞一样，一整只烤鸭，加上三份米饭，居然被两个人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不剩。
    陈青杨吃完了抹抹嘴，主动道：“这骨头我拿去埋起来？就埋在后院里。”
    现在老宅是他们的家了，埋在地里能增加肥力。
    陈乔玉同意了：“行，你去办，避开点儿人。”
    陈青杨正准备出去，陈乔玉拉住了他，郑重道：“这事儿不能跟任何人说，还有，以后樟木箱子必须上锁，钥匙我收着。”
    陈乔玉没说为什么。
    陈青杨盯着陈乔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是我姐，你说什么我都听。”
    陈乔玉的欣慰里夹杂着一丝感激，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情，哪怕不对劲，但只要她说，青杨就相信。
    两人处理收拾完，陈青杨把樟木箱子搬到了床头，然后抱着鞋子衣服睡了。
    陈乔玉这才去了隔壁周荃的房间。
    周荃听到动静，迷迷瞪瞪地起来看了一眼，见是陈乔玉，嘟囔了一句“你回来啦”，又睡着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周荃才醒，睡眼惺忪地问正在穿衣服的陈乔玉：“乔玉，你昨天去哪儿了？都没看到你下地。”
    陈乔玉照旧糊弄：“我去十八里河赶大集去了。”
    周荃好奇问道：“那边的东西很好吗？怎么不去镇上？”
    姚家村去镇上才二十多里地呢，比十八里河不近多了？
    陈乔玉十分自然地说道：“镇上要票呢！十八里河大集的东西便宜，还不要票。”
    “真的？”周荃立刻来精神了，从床上翻起来，“真不要票？你都买什么了？”
    这些知青大多是不缺钱的，但是绝对缺票。
    周荃家里条件算一般，但因为她是家里最小的，爸妈哥姐都紧着她，时不时给她寄钱寄票来。
    无奈下乡下乡，到了乡下，哪里有买东西的地方。
    钱多票少，仅有的票都贡献给镇上的供销社了，剩下的钱真是花都花不出去。
    一听不要票，周荃整个人都激动了：“你都买了啥？真不要票啊？下次大集什么时候啊？”
    陈乔玉面不改色：“这个大集是不固定的，南边来货了才会开的，我也是昨天临时收到消息才去的，下次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
    周荃一听，顿时有些失望：“太可惜了。”
    她倒是也没生疑。
    因为他们知青一直融入不了当地，也是因为很多时候知青都没有当地人这种“小道消息”。
    不过，陈乔玉还是“好心”地透露了一点儿消息给她：“我也没买啥，就买了几双尼龙袜子，说是次品便宜处理。”
    周荃哇了一声：“尼龙袜子？有多便宜？你买了几双？有多的不？能匀给我一点儿吗？”
    周荃的瞌睡彻底没了，一连声地追问。
    她唯一的尼龙袜子都破洞了，剩下的袜子还不如不穿呢。
    陈乔玉想了想，说道：“我能匀出来两双，一……一块钱一双，你要吗？”
    “真一块钱？这么便宜？”周荃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要要要！”

 第15章 瑕疵品便宜处理

    第15章 瑕疵品便宜处理（修改）
    其实这年头的东西定价大多是几分几毛，但尼龙袜子不一样，因为是舶来品，所以卖得特别贵。
    虽然比不上手表自行车，但也是“轻奢品”。
    一般村里人都舍不得买。
    周荃说：“我的袜子还是从家里带来的，咱们这儿根本都没有卖的！”
    陈乔玉笑道：“我们一般都不穿袜子，真要穿，自己用布缝一个就是了。”
    周荃摇头：“那能一样吗？自己缝的一点儿弹性都没有，穿起来总打滑，不舒服。”
    说着，一直追问陈乔玉袜子的事儿。
    陈乔玉干脆起身，去隔壁拿了四双袜子来：“你挑挑，就这些。”
    袜子花花绿绿的，周荃都要挑花了眼：“那双的颜色好看，但这双的花纹更好看……这双也不错，哎，都好好看啊！”
    周荃艰难地挑出了两双：“就这两双。”
    给完钱才想起来：“哎，你不是说这是瑕疵品吗？我怎么没看到什么瑕疵？”
    不光没看到瑕疵，甚至觉得颜色、织工、弹性都比镇上供销社的货好上不少。
    陈乔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人家说的，我也是觉得好才买了这几双。”
    周荃甚是遗憾：“要是你多买几双就好了，这肯定是羊城那边的新货，真好看。”
    陈乔玉想起来老两口说这袜子送人都没人要，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秀气的小白牙。
    她今天得下地了，工分不光是口粮的问题，还是对生产队的贡献。
    工分不够是要被批评教育的，青杨不到年龄，只能她来。
    况且这年头举报的风气重，昨天临时糊弄了一下，今天可不能再“消失”了。
    不然被人怀疑上了，以后更麻烦。
    所以陈乔玉没敢耽搁，收拾了一番，把大舅大舅妈送来的红薯煮了几个，留给青杨一半，剩下的自己揣上，往地里去了。
    太阳才刚露头，地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他们大队是比较先进的，大队长姚金宝去年去镇上学习过，今年就改了计工分的规矩，实行多劳多得。
    同样是下地，有的人一天五六个工分，有的人一天能超额拿到十二个工分。
    摘棉花就更明显了，按照重量算的，多摘多得。
    陈乔玉刚到，金二婶也来了，一见到她就问：“乔玉，你昨儿去哪儿了？一天没见你上工。”
    陈乔玉照旧糊弄过去：“赶集去了……我在集上碰着我舅妈了，趁着别人便宜处理，买了几双袜子，对了，上回英子说想买尼龙袜，现在还要吗？”
    金二婶有些犹豫：“那东西不便宜呢，一双袜子够买两斤肉了。”
    但是想想英子也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姑娘家还是打扮得光鲜点好，金二婶还是咬牙答应了：“有多的给我留一双。”
    一双就够了，走亲戚吃酒席，相亲的时候穿。
    陈乔玉笑道：“好，一会儿英子来了我跟英子说。”
    中午，头顶上的太阳晒得人发慌，大家带来的水都喝得差不多了，陈乔玉是用一个破瓦罐装的水。
    她很想念【现代】的塑料水瓶，轻便好看。
    可惜村里没有这种东西，她不能凭空变出一个来，会被人盯上的。
    就算没人猜到她能去现代，也要举报她投机倒把。
    好在中午家家户户都来送饭了。
    青杨去了大芦沟村，不能给陈乔玉送饭，所以陈乔玉都是自己靠红薯南瓜解决，搭着金二婶喝口汤。
    正想着呢，英子就拎着提篮从小路上过来了，站在地头上喊：“妈！乔玉姐！吃饭了！”
    两人赶紧把棉花口袋拢了拢，甩在背上，往地头的大树下去了。
    英子已经把提篮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有一碗茄子，一碗青菜，还有一小碗咸菜疙瘩，四个窝头，跟一罐子丝瓜汤。
    都是当季的新鲜蔬菜，没放什么调料，胜在味道新鲜。
    金二婶说什么都要分个窝头给陈乔玉，英子照旧给陈乔玉倒了一碗丝瓜汤。
    “乔玉姐，你就别客气了，这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谁家没有啊，吃都吃不完。”
    这话说的倒是，应季的蔬菜到了时候，那真是一茬接一茬，根本吃不完。
    陈乔玉心中一动，问金二婶跟英子：“二婶，英子，你们家是不是还有老多菜跟瓜？”
    “是啊，你要不？我让英子晚上给你拣一篮子去，南瓜丝瓜菜瓜黄瓜都有，还有豆角跟茄子，我们自家都晒了不少菜干了。”金二婶咬了一口窝头，说道。
    陈乔玉想起来【现代】那边麻辣烫摊子上三片白菜叶子就卖一块五，心里不禁有了想法。
    “那正好，我跟青杨还没开始拾掇菜地，原来家里的也没法去摘了，要不二婶你用瓜菜换袜子？”陈乔玉建议道。
    以物易物，符合农村集市的性质，大家也比较能接受。
    但金二婶不肯：“那怎么能行呢，农村的瓜菜又不值钱！”
    英子却来了兴致，拉着陈乔玉问：“什么袜子？乔玉，什么袜子？”
    陈乔玉解释一番，英子果然立刻就心动了：“我想要啊！”
    英子性子娇憨，虽然比陈乔玉还大一两岁，但因为是家里的老小，她爹又是村支书，所以性子反而比乔玉更加单纯活泼。
    金二婶让英子缠得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乔玉，对不起啊，这回占你便宜了。”
    虽说蔬菜瓜果是能卖个几分钱的，但村里人一般都自己种，你去我家摘根黄瓜，我去你家拔个小葱，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哪有人用菜算钱的。
    金二婶想了想，说：“村里的菜不值钱，英子你给准备一百斤菜，再把你晒的那些菜干收拾一些出来给乔玉。”
    这样就不算占便宜了。
    英子自然是很乐意的，她家条件在村里算不错的，她自己也勤快，不用下地就在家腌咸菜、晒菜干，这东西她家多着呢！
    陈乔玉见状，也就不推辞了，跟金二婶一家的来往不是一天两天，不急在这一时计较。
    于是当天干完活，金二婶跟英子就带着一篮子瓜果蔬菜过来找陈乔玉换袜子了。
    陈乔玉一共从【现代】带回来22双袜子，10双崭新的还没动，12双老爷爷老奶奶送的瑕疵品，她跟青杨各穿了一双，卖给周荃两双挣了两块钱，又用一双跟金二婶换了一篮子蔬菜瓜果，还剩下7双。
    陈乔玉手里的钱也从两块一角八分，变成了四块一角八分。
    送走金二婶和英子，陈乔玉冲回房间，双手捂住嘴在原地高高地蹦跶了好几下！
    她跟青杨在老宅的日子，真的要红火起来了！
    老宅旺她！

 第16章 村尾的古怪老太太

    陈乔玉把一篮子瓜果蔬菜都收拾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是金二婶跟英子捡好的拿的，个顶个的新鲜水灵，好看。
    陈乔玉挑了一些给老宅的三个知青送去了，照旧放在他们的窗台上，一人几根黄瓜几个番茄，两把青菜，一个紫红紫红的大茄子。
    够他们吃两天的了。
    陈乔玉放蔬菜的时候正好遇到齐向东回来，齐向东看到了连忙说：“谢谢谢谢，不过，不用给我了。”
    齐向东笑着说，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陈乔玉瞧着他像是有好事的样子，也笑着问道：“为什么啊？”
    “我要走了”，齐向东语气轻松，伸手扬了扬手里的车票，“刚去镇上买好了车票，后天一早的车，先回家，然后从家里去学校报到。”
    “哎哟，这可是好事儿！”陈乔玉听了也很高兴。
    这年头，哪个村里出了大学生，那都是一个村的光荣。
    齐向东把窗台上的菜还给陈乔玉，只取了一个番茄，在衣服上擦了擦，送进嘴里了。
    一口咬开，酸甜的汁水立刻涌进嘴里，齐向东狠狠吸溜了一大口，才说道：“明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你跟青杨也来。”
    陈乔玉笑道：“好啊，那我怎么也得做两个菜给你践行。”
    齐向东很是乐意：“那可太好了，斯年跟周荃都不大会做饭，我听青杨说你做饭好吃，那明天就麻烦你主厨了。”
    陈乔玉大方答应：“没问题！我们农村孩子从小就做饭，完全不在话下。”
    当下，齐向东跟陈乔玉交代了一下，明天他去割肉买菜。
    陈乔玉说：“蔬菜就不用买了，我这儿有好多呢，就用我这些。”
    “行。”齐向东也没扭捏，他都答应离开的时候把东西都留给陈青杨，吃他们一点儿蔬菜也没啥。
    晚上陈青杨他们回来，听说齐向东后天要走，果然也都纷纷答应明天晚上好好庆祝一番，加践行。
    老宅里的五个人头一次聚到了一起。
    周荃说：“我还有个红烧肉罐头，一直舍不得吃，齐向东，明天便宜你了！”
    齐向东乐了：“放心，明天亏不了你！”
    一向话少的钟斯年也说：“明天我带兔子回来。”
    也没说哪儿来的兔子。
    陈乔玉看了他一眼，她觉得八成是钟斯年在山上逮的。
    要说这钟斯年，取了个好名字，又的的确确是城里来的知青，但真是一点儿都不像知青。
    周荃跟齐向东说话都矜持文明，秀气大方，就他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别人说十句，他都能用一个“嗯”回答。
    陈青杨见大家都出东西了，连自家姐姐都出了，顿时有些着急，身子往前探，插话：“那我出什么啊？我能出什么啊？”
    齐向东拍拍他，开玩笑道：“你出张嘴就行了。”
    但陈青杨不干。
    他从小就被陈乔玉带着，并没有多少身为弟弟的娇气，更像是个男子汉。
    陈乔玉下地挣工分，他不能，放了学去割猪草、砍柴种菜，砖厂捡砖……什么能做做什么。
    齐向东他们不跟他计较，但青杨执意要出点儿什么：“那不然我明天去钓鱼捞河虾？”
    “不行！”陈乔玉立刻出声阻止。
    张家湾去年就淹死了两个下河游泳的小孩，她是坚决不允许陈青杨下河的。
    陈青杨还想争取一下，但看着陈乔玉的脸色，百般纠结。
    “那跟我一起上山。”
    钟斯年一直不声不响，此时却突然开口了。
    陈乔玉愣了一下：“能行吗？”
    钟斯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缺个人手。”
    不等陈乔玉说什么，陈青杨已经飞快地答应了：“那我就跟钟大哥一起上山！”
    ——
    第二天，陈乔玉依旧早早起来干活，但中午太阳大休息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姚太婆家里。
    姚太婆虽然也姓姚，但其实不是姚家村的人，是年纪大了才投奔乡下侄子来的。
    姚太婆出钱在村子末尾靠山的地方，给侄子家修了一座青砖大瓦房，迄今为止都是村里最气派的房子。
    后来姚太婆的侄子跟后人陆续都过世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青砖大瓦房孤零零地过日子。
    村里人都猜测姚太婆有钱，因为姚太婆的做派看得出来是出身大户人家的，从来不出门干活但一直不缺吃穿。
    她为什么搬来乡下，为什么没有家人来找，大家谁也不知道。
    村里有些人会多嘴说是姚太婆克人，性情又孤僻，所以一般也很少去招惹或者靠近她。
    但陈乔玉知道姚太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有一年过年，她跟青杨不小心打翻了瓦罐煨的鸡汤，被陈良跟姚金花打得半死，扔出来罚跪，到晚上都没能进家门。
    那时候陈乔玉是真绝望，一瞬间有过不活了的念头，带着陈青杨深一脚浅一脚地冒着大雪往山里走。
    结果路过青砖大瓦房的时候看到了鲜少露面的姚太婆。
    一身厚重棉衣的姚太婆拄着拐杖，手底下放着农村常见的瓦罐炭瓮，就那么敞开着青砖大瓦房的大门，坐在门槛上看外面的雪地。
    姚太婆梳着光洁的发髻，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严肃又刻薄。
    就是这么严肃又刻薄的老太太，喊住了陈乔玉，把他们姐弟带进家门吃了一顿饱饭。
    事后陈乔玉想要感谢，但姚太婆根本不吃这套：“你那仨瓜俩枣就别来我面前显摆了，自己过你的日子去！”
    于是陈乔玉只能隔三差五，和青杨帮姚太婆挑水砍柴作为回报。
    陈乔玉是来找姚太婆换鸡蛋的。
    她把细心整理过的蔬菜放下，姚太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拿回去，我不缺这个。”
    陈乔玉没理会，只是从篮子底部翻出来了两双新袜子：“这袜子穿着舒服，吸汗，有弹力的，城里人都穿这个。”
    姚太婆的眼皮微微掀起来了一点儿：“有我们的老物件儿好？”
    陈乔玉摇头：“不知道，我也没用过老物件，但您老肯定能分辨出来。”
    姚太婆这才伸出了手，陈乔玉赶紧双手把袜子放到姚太婆手上。
    姚太婆细细地摸了一遍，看脸色也没有太满意，但还是决定留下来了：“还行，你要换啥？”
    陈乔玉立刻说道：“鸡蛋，鸭蛋也行。”
    没准鹅蛋也可以，但姚家村没人养鹅，鹅蛋不好寻。
    姚太婆把袜子收了，拎着陈乔玉的篮子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就装着半篮子鸡蛋出来了。
    陈乔玉连忙说：“太婆，用不了这么多。”
    姚太婆却是不理会，只往地上一放：“爱要不要。”
    陈乔玉无奈，姚太婆就是这样，脾气古怪，她也是偶然发现姚太婆虽然外表古板刻薄，但却挺喜欢新东西的。
    喜欢让陈青杨念报纸给她听，对陈乔玉过年从大舅家带来的奶糖也欣然接受。
    但有时候也会碰到姚太婆的逆鳞，被姚太婆连人带东西给扔出来。
    但陈乔玉已经习惯了，这回姚太婆显然对袜子挺满意的，给了陈乔玉二十多个鸡蛋。
    陈乔玉高兴极了——这不仅够她来往【现代】一阵子的了，甚至还能够给大舅家的表姐余大红攒月子蛋！

 第17章 再次去「现代」

    离开姚太婆的青砖大瓦房，陈乔玉在路边扯了些野草野菜盖在篮子上，这才回了老宅。
    她今天回来的早，青杨跟钟知青一起去山上了，周荃说是去供销社买东西，准备给齐向东当送别礼物。
    齐向东则是去跟其他村的几个知青辞别去了。
    老宅里只有陈乔玉。
    陈乔玉把鸡蛋锁进陈青杨的屋里，只拿出来四个，跟上次买的衣服，还有金二婶送来的蔬菜，一起放进篮子里，进了厨房。
    这回她留了个心眼，只放了一个鸡蛋，然后将手覆盖上去。
    下一秒，她出现在了【现代】荒废的陈家老宅后厨里。
    陈乔玉把手按进灶台上的小圆坑里，果然，毫无动静。
    她把第二个鸡蛋放上去，再按下手掌。
    下一秒，她又回到了1979年的陈家老宅。
    “居然真的是鸡蛋……”陈乔玉哭笑不得。
    她把剩下的两个鸡蛋都放到小圆坑里，而后抱上上次买的牛仔布衬衣和黑色阔腿裤，再次去往【现代】。
    其实对陈乔玉来说，她的现代是1979，但周晓玲和程哥他们，还有拆迁村落墙上的标语到处都写着“现代化建设”、“现代化设施”之类的。
    陈乔玉干脆也就这么跟着叫了。
    又来到了【现代】。
    陈乔玉把牛仔衬衣套在自己碎花无袖小棉衫外面，又在灶台后面换上了黑色阔腿裤。
    她身材窈窕，穿上宽松的牛仔布衬衣和阔腿裤，倒是有几分潇洒模样。
    再把辫子拆了，简单扎个马尾，瞬间就没有了半点儿村姑的样子。
    太阳还没落山，高高地挂在天边，颜色绚烂的夕阳从厨房的破窗里照进来，将陈乔玉的脸映得红彤彤的。
    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篮子，藏到灶台下面，又把自己带来的蔬菜用塑料袋装好，从厨房后门出去，爬过小山坡，往步行街的方向走去。
    夏日的傍晚还带着微微的暑气，好在山间吹来的风时时带来凉爽，让陈乔玉的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这会儿的人比陈乔玉上次清晨来的时候多多了，下山之后穿过几栋房子，陈乔玉就混入了川流不息的街道中。
    她凭着记忆找到了上次的袜子摊，老夫妇刚出摊，正在将一捆捆的袜子和一摞摞的底裤背心往门板上放。
    陈乔玉走过去：“韩婆婆，韩爹爹！”
    两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看到陈乔玉，顿时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是乔玉啊。”
    陈乔玉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帮着韩婆婆和韩爹爹把货物摆好，才弯腰拿起塑料袋，撑开给两个老人看。
    “韩婆婆，韩爹爹，上次你们送了那么多袜子给我，我也没什么能够报答你们的，这些蔬菜你们拿着吃，都是新鲜的。”
    老人对蔬菜的新鲜与否再清楚不过了，接过来伸手掐了掐，那种脆嫩感，不能更新鲜了。
    韩婆婆很是惊喜：“这菜好啊，一看就是我们本地的应季蔬菜，不是大棚里种出来的。”
    陈乔玉有些好奇：“大棚？”
    “是啊，现在好多大棚菜，也不分个时候节气，吃起来全是水水的，又不鲜又不甜。”
    韩爹爹抓着陈乔玉送来的蔬菜，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一块儿去了：“这菜好，是真好。”
    “收起来，最鲜的还属以前自己挖的野菜，婆婆丁，马齿苋，焯水之后用麻油香醋一拌，那味道绝了！”
    “可惜现在城外都不多见野菜了。”
    陈乔玉一听，顿时乐了，他们村里别的没有，野菜还能没有吗？
    她立刻说道：“那我下回过来给你们带点儿我们村里的野菜。”
    老人喜笑颜开，又怕麻烦陈乔玉，执意要给陈乔玉钱，陈乔玉说什么都不肯收：“这个又不值钱。”
    一双袜子能换好几十斤菜呢！
    怕老人认死理儿，陈乔玉放下一袋子菜撒腿就跑。
    急得两个老人在后面跺脚：“这孩子！真是的！”
    陈乔玉跑过两个巷子口才停下来，循着门牌号去找周晓玲的住处。
    路边的房子大多都开成了店铺，高低错落闪着五彩荧光的广告牌让陈乔玉找起门牌号来格外困难。
    加上城中村的格局复杂，好多屋子都是见缝插针挤着建的，七拐八拐的，十分费劲。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叫陈乔玉找到了周晓玲的出租屋。
    一楼的铁门是关着的，陈乔玉上前推了推，纹丝不动，拉也一样。
    这条巷子里大多都是五六层高的楼房，建得特别挤，家家户户一楼都是这种亮晶晶的铁门。
    不像村里，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是双扇敞开的，外出干活也只用带上，锁都不用锁。
    “毕竟所有人都一样穷，家里也没什么可偷的……”陈乔玉低声嘀咕。
    倒是一直有人进出，但陈乔玉不敢跟着进去，她怕这门锁上了她就出不来了。
    没有别的办法，陈乔玉就在周晓玲家对面楼下蹲着等。
    “实在不行就把菜放门口，找人借纸笔留个条子。”陈乔玉心想。
    他们那儿有时候走亲访友遇到对方不在家，都是把东西放在门口，或者托邻居转达的。
    陈乔玉不认识周晓玲的邻居，这来来往往的人她也分不清哪个是好人，索性就傻等。
    不过她的运气实在是好，才等了十多分钟，居然就等到周晓玲了。
    周晓玲拎着两个塑料袋从巷子口走进来，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呢，见到对面楼下蹲着一个有点儿熟悉的身影。
    “……乔玉？”周晓玲有点儿不确定地出声。
    陈乔玉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晓玲？你头发怎么了？”
    周晓玲现在顶着一头闪闪发亮的棕黄毛呢！跟羊毛一样卷！
    周晓玲嘻嘻一笑，过来把陈乔玉拉起来：“我今天染头发去了，你是来找我的？”
    陈乔玉的视线一直没法从周晓玲夸张的头发上挪开，呆呆地道：“嗯，我给你送点儿菜。”
    周晓玲这才看到陈乔玉还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呢，里面起码装了四五斤蔬菜。
    周晓玲没好意思说她平时不怎么做饭，只热情邀请陈乔玉去她的出租屋里坐。
    但陈乔玉还赶着回去做饭给齐向东践行，只能婉拒：“下次，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周晓玲一听，立刻把手里刚买的凉拌菜塞给了陈乔玉：“那你把这个拿回去，添个菜。”
    陈乔玉哪好意思啊，周晓玲东西肯定都是好的，她这好不容易还上一点儿人情，怎么能又欠下了。
    陈乔玉拒绝，但周晓玲已经不由分说地把装着凉菜的塑料袋往她手里一塞：“拿着！”
    然后立刻转身开锁进门了。
    不会开这种锁的陈乔玉：“……”
    只能拿着周晓玲的凉菜，打道回府。
    这边周晓玲躲在不锈钢的防盗门内，见陈乔玉走了，才露出微笑来：“耶！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她看着手里陈乔玉给她的蔬菜，挠了挠头，决定带上去自己小姐妹家里。
    而此时，陈乔玉还不知道她为了还人情送出山的两袋子蔬菜，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第18章 知青院里的践行宴

    送完菜，陈乔玉就赶紧爬过小山坡回家了。
    穿回自己的衣裳，又把辫子扎好，陈乔玉抬手按上灶台，下一秒，她又出现在了她熟悉的那个陈家老宅里。
    刚回来，她就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了，出来一看，齐向东正拎着一刀肉跟一瓶酒，还有两瓶黄桃罐头，往里走呢。
    见到陈乔玉，齐向东也没客气，把手里的肉递给陈乔玉：“整整两斤五花肉，乔玉你手艺好，看着做！”
    陈乔玉笑道：“正好家里有辣椒，做个青椒回锅肉，再做个汆白肉，吃的时候浇上蒜泥，保准香！”
    齐向东夸张地吸溜了一下口水：“那敢情好，今儿我有口福了！”
    陈乔玉手脚麻利，拎着肉就后面处理了，齐向东也十分放心，没跟着。
    陈乔玉心里感慨：这群城里来的知青还是有钱，她跟青杨在家里的时候，姚金花割二两肉都要藏在房梁上，生怕别个偷吃了。
    既然齐向东信任她，陈乔玉也下定决心要拿出十二分的手艺来。
    就在陈乔玉做饭的时候，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
    周荃去镇上带回来了一块豆腐，用荷叶包着，沉甸甸的，很是不小。
    陈乔玉就跟她商量：“豆腐一分两半，我再匀一匀肉，做个豆腐烧肉怎么样？剩下的豆腐用小葱拌了。”
    周荃笑道：“行，今天你是大厨，你说了算！”
    这几天陈乔玉都都会给周荃留一口，多少都是个感激的意思，因而周荃也见识过了陈乔玉的手艺。
    虽然食材不多，但陈乔玉的火候拿捏得刚刚好，简单的豆酱和盐巴都能调出来不错的味道。
    青杨跟钟斯年是最后回来的，他们回来的时候陈乔玉的菜都做得差不多了，一边剥蒜一边在门口张望。
    视野尽头，陈青杨和钟斯年从上山的小路那边拐出来，陈青杨抱着背篓走在前面，钟斯年挑着两大捆柴走在后面。
    陈乔玉看到陈青杨弓腰塌背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等看到钟斯年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时，陈乔玉终于想起来了——青杨这模样，不就跟她那天晚上从灶膛里钻出来，抱着烤鸭回屋的样子如出一辙吗？
    陈乔玉：……你听我解释，我们姐弟俩真的没有鬼鬼祟祟的习惯。
    陈青杨虽然一副戒备的模样，但眉眼之间都带着止不住的喜悦。
    进了院子，陈青杨拉着大家一连关了三道门，院子门，堂屋门，厨房的柴门，才对大家宣布：“钟大哥太厉害了！居然能抓到兔子！还钓到了一条大鱼！”
    不止大鱼，还有一些指头长的小鱼跟黄鳝。
    陈青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对钟斯年的崇拜，齐向东用肩膀撞了一下钟斯年：“可以啊斯年，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
    钟斯年：“抓回来你会做吗？”
    齐向东：“……那倒是不会？”
    他看向周荃。
    周荃连忙摆手：“别看我，我做饭还不如你呢！”
    钟斯年这才说：“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抓，前些年根本没有，这两年才多了起来。”
    大家恍然大悟：“也对哦，前几年肚子都吃不饱，大家都去山里抓，我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能抓到才怪了。”
    这两年虽然吃得不算太好，但一般人家也已经不会挨饿了，顶多就是被红薯南瓜噎得翻白眼罢了。
    大家嘻嘻哈哈对着钟斯年一顿夸，陈乔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钟斯年刚才是面无表情地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妈呀……
    虽然此时的陈乔玉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冷笑话”，但也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场气氛。
    多了一只兔子一条鱼，还有黄鳝杂鱼，晚餐变得更丰盛了。
    钟斯年跟齐向东他们也算是共同奋斗了好多年，践行宴都没人小气，让陈乔玉把食材全做了。
    陈乔玉也不负众望，用干辣椒做了辣兔丁，剩下的一半做了兔肉烧土豆，吸饱了汤汁的土豆简直比肉还好吃。
    草鱼有土腥味，陈乔玉就加了多多的豆酱和辣椒烧，最后还把金二婶给的酸菜给放进去了，做了道土法酸菜鱼。
    周荃打了井水把院子里的地都泼了一遍，井水将地面的灰尘压了下去，也减少了暑气。
    等月亮浅浅淡淡地出现在天边时，陈家老宅的院子里摆上了一张小方桌，桌前坐了五个人。
    桌上的菜也很丰富，片得几近透明的汆白肉浇上了厚厚的蒜泥，煎得金黄的五花肉片跟青椒一起做了回锅肉，肉烧豆腐，兔子烧土豆，辣子兔丁，还有凉拌豆腐、凉拌茄子、拍黄瓜。
    陈乔玉也贡献了鸡蛋，一个鸡蛋跟番茄一起打了个番茄鸡蛋汤，另外拿了两个，兑上水，蒸了满满一碗鸡蛋羹。
    水兑多了，鸡蛋羹的颜色有点淡，但谁也没嫌弃——这年头，能吃上这一桌菜，那都不容易。
    齐向东率先举杯，谢过陈乔玉：“乔玉今天辛苦了，没想到要走了还能吃上这么一桌饭菜，也算是让我没有遗憾了。”
    说完一饮而尽，重新倒了酒，才对着钟斯年和周荃开口：“斯年，周荃，咱们知青院这些年来来去去，二三十个人是有的，最后就剩下咱们仨了，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村民的日子苦，但他们这些知青也没好到哪儿去。
    齐向东说：“如果一辈子在村里，我可能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问题，但偏偏我不是，我是从城里下来的，我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可我只能在这里种地，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齐向东说着，眼眶就已经红了。
    周荃跟钟斯年默默举杯，陪着齐向东喝了一杯。
    陈乔玉跟陈青杨鹌鹑似的坐在旁边，并没有插话。
    他俩就是齐向东嘴里说的一辈子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陈乔玉想起来自己在【现代】那边见到的东西，伴随着齐向东的话，她心潮翻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挣扎着要从胸腔中破土而出。
    是啊，她见过了那样神奇那样发达的一个年代，又怎么能止步于现在？
    她有这样的奇遇，就该做一些不一样的事儿。
    想到这里，陈乔玉突然端起装了罐头水的杯子，敬了齐向东一杯：“齐知青，我敬你！谢谢你！”
    “嗯？”齐向东不明所以，明明是他才谢过陈乔玉的，但喝了酒的齐向东迷迷糊糊，也就举杯接了：“乔玉，你好好的，我看好你！”
    周荃招呼陈青杨吃菜，钟斯年的视线在齐向东和陈乔玉之间走了个来回，什么都没说。

 第19章 步子可以迈得大一点了

    饭桌上，周荃也宣布了一个大消息：“我也要走了。”
    “啊？”大家都很意外。
    周荃笑了笑，说：“我今年没考上，估计明年就更难了，明年参考的大多都是应届生，我比不过的。”
    周荃说：“但我跟向东想的一样，我不能永远待在这个地方，所以哪怕回城去做盲流，我也要回去。”
    大家听了，倒是也能理解。
    虽然回城之后生活面临着不少困难，没有工作就没有工资跟粮票，饭都吃不上。
    但城里有马路，有公厕，有自来水，有电……总比农村要好。
    齐向东跟周荃碰了个杯：“我支持你！”
    钟斯年什么都没说，但也举了杯。
    陈乔玉见状，跟青杨一起也拿碗盛汤做个样子。
    虽然不知道周荃回城之后会面临什么，但此刻作为朋友，他们只有祝福。
    ……
    齐向东走后，知青院就更冷清了。
    那天的大餐之后，他们又恢复了窝窝头杂粮饭的生活水准。
    好在接连吃了烤鸭和践行宴，姐弟俩肚子里有油水了，精神头都好了一些。
    周荃成日里东奔西跑，办了个“肾炎”的病例条子，顺利拿到了回城的批准。
    拿到条子的第二天周荃就出发了：“怕夜长梦多，我就不搞什么辞别了，反正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她把自己的被褥和厨具都送给了陈乔玉：“别嫌弃，虽然都是旧的，有年头了，但感觉你跟青杨还是需要的。”
    陈乔玉怎么会嫌弃：“青杨现在睡的就是齐知青留下的铺盖，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
    周荃冲陈乔玉笑了笑：“乔玉，你的心态真好，你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虽然周荃没让大家给她践行，但陈乔玉还是早起给她煮了几个鸡蛋，让她带在路上吃。
    钟斯年和陈青杨一起送周荃去镇上坐车。
    知青院里如今只剩下陈乔玉姐弟跟不爱说话的钟斯年了，陈乔玉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老宅有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钟斯年虽然性格不大好，但并不像是爱多嘴的人。
    ……
    这几天齐向东跟周荃进进出出的，还有不少来村里的人来送行、祝好，所以陈乔玉没去【现代】那边。
    接连下地干了好几天，饶是陈乔玉皮肤瓷白，也晒黑了一圈。
    周荃走的第二天，英子又送来了一篮子菜，里面还有一碗萝卜干：“这是我自己晒的，先蒸了再晒的，滋味儿不同，你尝尝。”
    陈乔玉很乐意尝鲜，顺势邀请英子一起去挖野菜。
    英子家人多，她是老幺，活儿并不多，因此陈乔玉一说她就答应了。
    “不过这会儿山上的野菜估计都老了，去河边，顺便看看我哥。”
    整个生产队的鸭子都是姚大勇养的，上千只没法赶回来，所以姚大勇平时都住在河边的茅草棚里。
    正好还凉快，除了蚊子多点儿，没别的毛病。
    陈乔玉跟青杨说了一声，就跟英子一起，挎着篮子去河边了。
    七八月份，河边的野草丛生，陈乔玉把裤脚挽起来，认真从野草当中找寻野菜的踪迹。
    这个季节只有野苋菜了，捡捡，也能凑一把。
    英子是来玩儿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摘着，跟陈乔玉说话：“村里的知青都快走光了？钟知青啥时候搬走啊？”
    陈乔玉低头摘野菜呢，一时没听清：“谁？”
    “钟知青啊”，英子过来蹲在陈乔玉身边，一起摘，“他应该也要走？他们没结婚的一个都没留下来。”
    陈乔玉回想了一下钟斯年的表现，好像并没有看出来要走的迹象。
    不过周荃当时决定要走的时候也很突然。
    他们城里人有路子，陈乔玉说：“不知道，他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
    反正她不能撵人家。
    英子盯着陈乔玉的脸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来陈乔玉对钟斯年有没有想法。
    没法帮姚大勇探陈乔玉的口风，英子有些沮丧，但还是殷勤地帮陈乔玉摘了小半篮子野菜。
    两人一抬头，前面就是姚大勇看鸭子的茅棚。
    英子欢快地拉着陈乔玉跑过去：“哥！”
    姚大勇没在屋里，他在河中间的一个凸起的小坝上，见英子跟陈乔玉来，连忙伸手阻止：“别过来，涨水了，当心掉河里。”
    两人赶紧收住脚，在岸上等姚大勇过来。
    姚大勇也是熟能生巧，那小坝离岸边有四五米呢，他把竹竿往水里一插，借着力就把自己甩过来了。
    看得英子跟陈乔玉拍掌赞叹：“哥，你太厉害了。”
    姚大勇看到陈乔玉脸上也带着惊讶的笑意，心里美滋滋的。
    “你们咋来了？”姚大勇把鸭子往河边单独开的洼子里赶。
    “我俩来摘野菜。”英子过来轰鸭子，惹得鸭子嘎嘎叫。
    英子说得随意，但姚大勇却放在心上了：“乔玉，你没菜吃了？等会儿我给你送些。”
    陈乔玉连忙解释：“不是，二婶跟英子今天刚送了一大篮子菜，是……是我舅那边的一个亲戚，就好野菜这口。”
    姚大勇见陈乔玉并无为难之色，这才说道：“下回你也别自己来了，夏天蛇多，要野菜招呼一声，我就手给你摘了就是了。”
    陈乔玉赶紧谢过：“也不要多少，就是吃个鲜。”
    姚大勇四下看了一圈，除了英子在那边逗鸭子，河边再没别人，就低声对陈乔玉说：“一会儿我给你拿几个鸭蛋。”
    “这可不行”，陈乔玉吓了一跳，“鸭子跟鸭蛋都是大队的，大勇哥，你别乱来。”
    被抓到可就麻烦了。
    姚大勇正想解释呢，英子耳尖，怕陈乔玉误会姚大勇，跑过来：“乔玉，我哥说的是野鸭蛋，不是大队的。”
    鸭子这东西，爱合群，本来大队的鸭子有将近一千只，结果放着放着，一数，居然多了几只。
    姚大勇说：“芦苇荡里时不时就有野鸭，有些野鸭走散了就混进来了，蛋也是，平时大差不差地按着数量交上去，但总能多一些。”
    大勇跟英子的爹是大队支书，所以才得了这个美差，自然也没人去计较那一只两只的鸭蛋。
    更何况姚大勇干活细心，把鸭子伺候的好好的，很少生病，还多交了鸭子，村里没人不服他。
    陈乔玉听明白了，但还是不肯要：“谢谢大勇哥，但我跟青杨现在不缺吃的，前些日子我大舅跟大舅妈送了好些粮食过来，还有鸡蛋。”
    不过姚大勇倒是提醒了陈乔玉，她琢磨了一下问道：“大勇哥，这么多鸭子一天得下几百只蛋？都供给供销社吗？”
    姚大勇愣了一下，他不想对陈乔玉撒谎：“不是，供销社每天收购的数量是有定额的，不能少，但多了他们也不收。”
    姚大勇说：“多出来的蛋我们给送到国营饭店去，也会跟镇上的一些厂子换东西。咱村换过化肥、砖头，还换过一捆电线，就是之前打谷场上用的。”
    姚大勇见陈乔玉喜欢听，就接着说：“去年开始也有一些私人找我们买鸭蛋的，不过金宝怕惹麻烦，没让卖，只让去集市上换。”
    陈乔玉心道果然，那天晚上齐向东践行宴上，周荃就说现在城里已经松动了不少。
    她好多同学回城之后拉车、卖菜，还有在街头支摊子剃头的。
    齐向东也说：“既然都允许知青回城了，肯定要给咱们活路的，我估计这一两年就该有政策了。”
    那会儿陈乔玉心里就想着，确实，【现代】那边的风气明显更开放了。
    现在从姚大勇这里得到了证实，陈乔玉的心情顿时更加高昂。
    她的步子也可以迈得大一点了！

 第20章 陈乔玉首战卖菜成功

    从姚大勇那儿回来，陈乔玉就把挖的野苋菜摘干净，跟金二婶送来的其他菜一起装进篮子，揣上两个鸡蛋，嗖的一下，到了【现代】。
    照例换身衣裳换个模样，陈乔玉就往步行街的方向去了。
    来过两次了，现在也算是熟门熟路，陈乔玉照旧找到韩爹爹和韩婆婆的袜子摊。
    两个老人见到陈乔玉跟见到孙女似的，招呼着她坐下来，用蒲扇给她扇风。
    韩爹爹看到野苋菜笑得嘴都合不拢：“是是，就是这个！这会儿吃最好了，焯个水，用香油蒜泥拌了，新鲜得很！”
    韩婆婆也喜欢陈乔玉送来的茄子豆角：“乔玉，这是你家谁种的菜啊？种得真好，一看就是没打过药的。”
    “是我婶子种的”，陈乔玉见老人喜欢，趁机问道，“韩婆婆，你们看着菜能卖出去吗？我婶子家种了不少菜，自己吃不完，想着买菜补贴点儿家用。”
    老人都是艰苦年代过来的，对那样的生活也不陌生。
    他们先前就知道陈乔玉家里穷，所以听她说补贴家用一点儿也不意外：“步行街东头有个菜市场，但那边摊位费贵，你这点儿菜也不值当进菜市场。”
    “你别进菜市场，就在菜市场门口，每天下班的点有不少年轻人过去买菜的。”
    陈乔玉仔细听着，把注意事项一并记住，谢过两个老人，就往菜市场的方向去了。
    果然在菜市场门口看到不少人摆摊卖菜——塑料布一铺，青菜黄瓜茄子豆角一摆，就是个菜摊子。
    跟农村赶大集一样。
    陈乔玉找到熟悉的感觉，找了个不挡人的角落，也把篮子放了下来。
    她懂礼数，旁边菜摊上的大婶看了她一眼，见陈乔玉篮子里的菜不多，也就四五把，加几根黄瓜茄子什么的，便没放在心上。
    陈乔玉不急着卖，先观察了一下别人怎么卖的，价钱怎么算的。
    看了一会儿后，她果断把自己带来的菜给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用长豆角捆起来。
    茄子黄瓜个头都不大，就几根一起摆成一小堆。
    因为她没有称，没办法称斤卖。
    不过她都掂量过了，一把肯定在一斤半到两斤之间，就是用秤称也是高高的，绝不叫别人吃亏。
    可摆了一会儿，一个问价的人都没有。
    陈乔玉不得不继续学习观察，笨人有笨办法，她一直盯着别人的菜摊，渐渐的，又悟出来一点——这里的人买菜并不求多。
    之前周晓玲说这一片都是城中村，都是出来打工的年轻人，就像她一样。
    这些人买菜都不愿意买多了，就买半斤，或者一小把。
    陈乔玉又低头把刚捆好的青菜拆开，原本快两斤的蔬菜给分成三小把，这样一把才半斤多点儿。
    茄子跟黄瓜也是，分得更小，而且还分成了黄瓜-黄瓜，黄瓜-茄子，茄子-茄子三种组合。
    附近有纸皮，她捡了过来，又用一根黄瓜跟人换了笔，郑重写下了她综合考虑的价格——一元。
    果然，这一通操作之后，她的小菜摊终于有人光顾了。
    有个年轻女孩看了看陈乔玉面前的菜，扒拉了两下，见还算新鲜，十分利索地挑了两根儿黄瓜，然后掏出手机：“一块钱？”
    陈乔玉心中高兴，跟着重复道：“对，一块钱。”
    然后，年轻姑娘看着陈乔玉：“……”
    陈乔玉看着年轻姑娘：“……”
    几秒过后，年轻姑娘问陈乔玉：“你码呢？”
    陈乔玉愣住了，好好的，怎么骂人呢？
    幸好年轻姑娘的下一句跟上来了：“没有收款码吗？”
    陈乔玉收住情绪，摇了摇头：“没有。”
    年轻姑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年头卖菜的弄个收款码是常规操作啊，看陈乔玉年纪也不大，怎么连这个都没有？
    不过年轻姑娘还是挺好心的，她把手机收起来，一边在包里翻找零钱，一边说：“你要是长期卖菜还是弄个收款码比较方便。”
    陈乔玉心里暗暗记下，那边年轻姑娘终于摸出了一枚硬币：“还好上次超市购物车退了一个硬币，不然今天都买不成了。”
    说完，拿起黄瓜，见陈乔玉没啥动静，年轻姑娘又问道：“塑料袋也没有？”
    陈乔玉：“……没。”
    好在一块钱买的两根黄瓜个头也不大，年轻姑娘哭笑不得地装进了她的小挎包里，没计较就走了。
    陈乔玉看了一圈，心道，果然做生意也是要有门道的，不是人家给钱你给菜就行。
    要有袋子，要有秤，还得要有那个什么收款码，有的人的收款码还能说话呢——您已到账三元！
    但那玩意儿看起来就不便宜，比起来改善七零年代的生活，需求度还是没那么高。
    接下来的时间，陈乔玉也算是豁了出去，见到人视线看过来就主动招呼。
    人家问起来付款码和塑料袋，她就笑道：“都是自家种的菜，也没多少，不是专门卖的，就没准备那些东西。”
    谁知道这样效果反而更好了。
    本来都是年轻人喜欢这样单人份的菜，但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听见陈乔玉说是自家种的菜，也都过来看两眼。
    农家菜的模样是骗不了人的，加上陈乔玉手巧，菜理得干净，绑得好看，让人一眼就觉得清爽干净精致，很快就你一把我两把地抢光了。
    一篮子菜，送了小半给韩爹爹韩婆婆，剩下的小半，就这么一块钱一份，卖了十七块钱。
    陈乔玉把篮子一收，连带着那个纸皮也给收了起来，心里激动，捏着十七块钱就跟捏着什么巨款一样，走路都飘忽。
    连看带学到卖，拢共也没花到半个小时。
    这就挣了17块？
    第一次尝试就这么顺利。
    陈乔玉觉得自己满眼都写着“暴富”两个字。
    加上上次留下的一块钱，陈乔玉现在手里有18块钱了。
    所谓手里有钱，心中不慌，她心情轻松地沿着步行街逛，觉得这里的夜市百看不厌。
    不过她看来看去，就是没找到卖红糖的地方。
    倒是有两家冰粉摊上写着“红糖冰粉”，可用的都是红糖水，陈乔玉也没看到她想买的那种红砂糖。
    咋回事？这里的人不卖红糖吗？

 第21章 第一次逛超市

    找了一圈，陈乔玉把目光放在了步行街两边的店面。
    她找了一家老板就坐在门口乘凉看手机的小商店，上前问道：“老板，有糖卖吗？”
    老板懒洋洋的：“有啊，在第二排架子上，你自己去看。”
    陈乔玉鼓起勇气走进挤得满满当当的货架之间——她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么多东西。
    她去过镇上的供销社，供销社的东西都是摆在玻璃柜台里，甚至是趾高气昂的售货员背后的货架上的。
    就连玻璃柜台上的罐子，那也是碰一下就要被售货员斥责的。
    可这里的商店居然直接就这么把东西摆出来，两排货架之间的位置很小，陈乔玉这么瘦都担心自己一转身，就能碰到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这里的糖……奇奇怪怪的。
    有些她还认识，牛奶糖、水果糖什么的，有些什么qq糖、口香糖，她听都没听过。
    不过好在小商店的货架上也插着价格牌，陈乔玉看了一下，最贵的糖八块五，便宜的两三块。
    虽然贵，但她怀揣“十八块”巨款，也不是不能看一看。
    再三确认这里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陈乔玉出来了，问老板：“老板，不是这些糖，我是想买红糖。”
    “红糖啊？”老板终于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伸手指了指：“那得去超市，那边的超市有红糖卖。”
    哦，原来红糖要去超市买。
    陈乔玉按着小商店老板指的方向，终于找到了——超市。
    然而，站在超市门口，陈乔玉却迟迟不敢进去。
    超市好大好大，比供销社还大许多。
    而且那灯，就跟不要钱似的，整个屋里全是灯，照得比白天都亮！
    陈乔玉一边心疼电，一边也有一点点畏惧。
    光洁到能够照出人影子的地面，白到发光的墙面，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跟许许多多五颜六色她从见过的商品，组成了这样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来自于七零破旧老宅的陈乔玉，心中百感交集。
    但周荃他们说的话还历历在目——改变已经开始了，不进步就是落后。
    在超市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的陈乔玉，终于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跟着人流进了超市。
    等进了门，最震撼陈乔玉的就是那骤然降下来的温度了。
    她甚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这么冷啊？”陈乔玉整个人都发懵。
    明明是八月酷暑，可进了门面之后，立马就跟换了一个季节一样。
    陈乔玉搓了搓胳膊，只觉得【现代】真是永远有让她惊奇的地方。
    缓了一会儿，陈乔玉才跟随人群，穿过自动闸机，进入超市的货物区。
    在这里，陈乔玉见到了她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琳琅满目的东西。
    身边路过的人随意又轻松地将一件件商品放入购物车，甚至不用先给钱！
    也不会有人苛责他们不买看什么看，别碰碰坏了赔钱……
    大人小孩在超市欢快的歌声中，自由挑选着商品，脸上的那种富足、安心，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这一刻，陈乔玉的眼眶湿润了。
    村里的老人常常说起大饥荒的事儿，说他们能吃饱的日子已经算是顶顶好了。
    可他们一定想不到，祖国未来会这么繁荣昌盛。
    透过眼泪，陈乔玉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笑容。
    她没有问超市的工作人员，而是自己根据指示尝试寻找，最后在靠角落的一片区域找到了红糖。
    不光有红糖，还有冰糖，各式各样的杂粮、绿豆、银耳……
    陈乔玉的学习能力很强，现在不管多惊奇的事，她都能很快接受并适应。
    她找到了红糖的价格标签，上面写着“899\/500g”，陈乔玉推测那个500g应该就是一斤。
    她计算着用购物袋装了差不多一斤，工作人员热心地帮她称重：“九块五。”
    不说价钱，就说一篮子菜能够换到两斤红糖，这就是陈乔玉做梦才有的美食。
    在称重红糖的地方陈乔玉看到了自封袋，比供销社的厚实很多。
    但她没看到价格标签，只能问超市的工作人员：“这个塑料袋多少钱吗？”
    超市工作人员说：“这个啊，这个是给顾客装红糖用的，不卖的，你要是想买的话，去菜市场旁边的日杂店看看，那里应该有。”
    陈乔玉又记住了一个地方，日杂店。
    陈乔玉七摸八摸，才找到了收钱的地方，用现金结了账，现在还剩下八块五毛钱。
    从超市出来后，外面的天就已经全黑了，超市门口有电子显示屏，上面有时间，陈乔玉觉得很方便，觉得自己也该攒钱买个马蹄表了。
    菜市场旁边的日杂店已经关门了，陈乔玉看时间有点晚了，也不敢耽搁，揣着红糖就上山了。
    回到1979的老宅，她也没敢把红糖拿出来，而是用衣服裹了藏在篮子里，直接拿进自己的屋子锁起来。
    周荃走了之后她就一个人住了，樟木箱子也从青杨的屋子挪到了她的屋子里，进出都带锁。
    陈乔玉打开箱子，用周荃留下的半截蜡烛清点里面的东西。
    22双袜子她跟青杨一人一双，卖给周荃2双，跟英子换了1双，又跟姚太婆换了2双，一共7双，现在还剩下15双。
    整整齐齐地扎成捆，放在箱子一角。
    袜子旁边就是一件白背心，上次陈乔玉买了两件，只拿了一件给陈青杨穿。
    还有十个本子，十二支铅笔。
    另一边放着从姚老太那儿换下来的鸡蛋，还有这次陈乔玉带回来的红糖。
    除此之外，姐弟俩还有新凉鞋，陈乔玉还有一套【现代】专用的衣服裤子。
    东西不多，但都是满满的幸福。

 第22章 去大舅家

    第二天陈乔玉早早地起来了，她现在就想每天早点儿起来，早点儿干完活。
    要是有多的时间，就去一趟现代。
    这会儿地里的活太多，每天都得下地，她不能像上次那样去【现代】的工地干活，只能趁着太阳落山之后的这段时间在步行街上活动。
    结果没想到她起来了，陈青杨也跟着起来了。
    陈乔玉煮了玉米碴子粥，问陈青杨：“你怎么起这么早？”
    陈青杨揉了揉眼睛，蹲在厨房后门刷牙，把一管已经扁得跟铁皮一样的牙膏使劲儿在门槛上摁着挤，才终于挤出来绿豆大小的一丁点儿牙膏。
    “砖窑厂那边没活了，大芦沟村的人发现之后不让我们去了。”
    这也正常，砖窑厂是大芦沟村的产业，人家肯定不能让。
    自己村里的孩子都还嫌不够多呢，更不能让外村的孩子占去了。
    陈青杨还挺看得开的：“不过现在砖窑厂的工人也都掺和进来了，半块的断砖他们都收走了，剩下的碎砖更少了，就算去捡也捡不了多少了。”
    陈青杨一边刷牙一边跟陈乔玉叨叨，漱完口才说：“所以我想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活。”
    陈乔玉盛出两碗粥，还留了一碗在锅里，是给钟斯年的。
    上回践行宴陈乔玉才知道原来之前放在青杨屋子门口的柴是钟斯年放的。
    是南瓜饼子的回报。
    弄得陈乔玉有点儿惭愧——那南瓜饼子没油没盐没糯米粉的，难吃得紧，钟斯年还回给他们一大捆柴。
    于是给周荃留红薯的时候顺便给钟斯年也留一个。
    结果人家又放一捆柴在青杨门口。
    陈乔玉：“……”
    得，反正现在知青院里也就三个人了，做两个人的饭跟做三个人的饭没什么区别，所以陈乔玉就一起做了。
    作为回报，她跟青杨现在不用上山捡柴了。
    不过钟斯年并不跟他们一起吃饭，日常就是早早上山，晚晚下山，有时候几乎都碰不到面。
    陈乔玉每回也只把饭菜留在锅里，反正等她下地回来，锅里就空了，而厨房里的柴从没缺过，这样就行了。
    陈乔玉跟陈青杨蹲在厨房后门边上吸溜大碴子粥，一边商量着：“青杨你今天要不先别去找活了，去地里帮我，咱们早点儿做完，去一趟大舅家。”
    一听说去大舅家，陈青杨就高兴：“行啊，正好咱们地里的野南瓜熟了俩，我给摘一个？”
    姐弟俩一般没事儿不去舅舅家，因为自家这情况，舅舅舅妈心疼他们，每次去就是抠也要从鸡屁股里抠出两个鸡蛋来招待他们。
    但是之前姥姥姥爷先后生病吃药过世，看病和下葬都花了不少钱。
    陈良是个没良心的，又已经再娶了，舅舅小姨们也没让陈乔玉和陈青杨出钱，自己扛下了饥荒。
    这也是屠慧东为什么总对陈乔玉姐弟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心疼是心疼，但也气他们家里不出钱不出力的。
    总归是让人心里不舒服的。
    陈乔玉想了想：“成，摘一个，我这里找姚太婆换了鸡蛋，咱们把鸡蛋也带过去。”
    陈青杨听到鸡蛋也没露出馋意，虽然想吃，但是姐姐说送去大舅家，他半点儿意见都没有。
    ……
    吃过早饭，姐弟俩拿齐向东和周荃留下来的罐头瓶子装了凉白开，揣上红薯就去地里了。
    太阳晒得地面好像都扭曲了，高温之下的空气都仿佛变形了。
    唯一的帽子陈乔玉戴了，陈青杨路边顺手摘了柳树给自己编了一个草帽。
    下地之后姐弟俩合作十分熟练，中午也没休息，吃了红薯就又赶紧下地了。
    下午三点，总算摘够了棉花，交到大队长姚金宝手里，看着人家记了工分才放心。
    姚金宝坐在老树下，对陈乔玉说：“等这阵子忙完村里就会先发夏粮，我把你的工分单独摘出来了，按着工分算，你比你爹分的粮食还要多二十斤。”
    陈乔玉听后，知道这是姚金宝照顾他们，不然，上半年她的工分都是合计到陈家的工分本上的，肯定不能单独分粮。
    分开清算也麻烦，人家完全可以不必要多这个事儿。
    人心有好坏，陈乔玉拉着陈青杨一起给姚金宝道谢：“多谢大队长！”
    姚金宝摆摆手，不想多说。
    这上有村支书姚得水旁敲侧击，下有同姓发小姚大勇威逼利诱，中间还有他妈跟金二婶，见天儿逮着他就叨叨。
    非要他把陈乔玉的工分单独算出来，不能叫陈良姚金花两口子占一丁点儿便宜。
    姚金宝本来是不想麻烦的，但架不住这旁敲侧击的太多了，加上姚金花上次的事儿差点儿招来了妇联的人，姚金宝也很生气，于是就找会计单独给算出来了。
    姐弟俩回家之后轮流打水冲了个澡，陈青杨洗澡的时候陈乔玉就手把衣服搓了出来。
    刚分家，他们连块肥皂都没有，生搓的。
    她想着下回去现代，怎么也要想办法买块肥皂去，洗澡洗衣服都用得上。
    一想到现代买东西不用票，陈乔玉就恨不得买它个痛快。
    等衣服晒好了，陈乔玉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
    她重新编了辫子，刚洗完澡衣服没有系顶上面的扣子，露出来的皮肤在乌黑的辫子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
    拣了二十个鸡蛋，又揣上两双新袜子，找了个罐头瓶子，把红糖匀了一半出来。
    最后再在上面放些菜遮掩，才带着陈青杨往小芦沟村去了。
    出发前陈乔玉看到陈青杨穿的是旧凉鞋，就问他：“旧凉鞋补过之后不是打脚吗？怎么不穿新的？”
    陈青杨嘿嘿笑：“要走山路呢，舍不得穿。”
    从姚家村去小芦沟村，中间要路过大芦沟村，要走二十多里地呢（约十几公里）。
    他舍不得穿新凉鞋。
    陈乔玉笑道：“不怕，这回我们坐三蹦子去。”
    镇上有公共汽车，村里没有，今年政策松动之后，有机灵的人就想办法弄了三蹦子，就在各个村子之间拉客。
    刚开始拉，都便宜，五分钱一个人，一般不太远的都能跑，就是中间可能会绕路、上下人。
    但这对村里人来说已经非常方便了。
    陈乔玉这么自然地说出坐三蹦子去大舅家，害得陈青杨看了她好几眼。
    陈乔玉面不改色：“赶时间，不然回来的时候天黑了不安全。”
    陈青杨一听，确实，他才13，跟陈乔玉两个走夜路，真要是遇到什么，他倒是不怕豁出去命，但就怕豁出去了还救不了他姐。
    陈青杨立刻同意：“那就坐三蹦子去。”

 第23章 小芦沟村

    姐弟两人沿着土路走了二里地不到，身后就传来三蹦子独有的“蹦突突蹦突突”声了。
    两人靠边站着，伸手扬车。
    三蹦子是三个轮子的，前面是两侧漏风的司机驾驶室，后面是个带棚子的车斗。
    车斗里面随意扔了一些小板凳和条凳，上去自己找地方坐。
    陈青杨拉着陈乔玉上了车，两人就坐在车尾，在三蹦子的“蹦突突”里往小芦沟村去了。
    三蹦子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其实也没多快，绕来绕去，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小芦沟村。
    陈乔玉下车后给了师傅一角钱，顺便问师傅什么时候回姚家村。
    “一会儿就折回去了，等第二趟，七八点的时候回。”
    陈乔玉觉得行，这会儿还不到五点，时间够。
    两人在村口下了车，往大舅余来富家里去。
    路上遇到认识他们姐弟的人打招呼：“乔玉来了啊？你大舅还没下工呢，我去地里帮你吆喝一声！”
    陈乔玉笑着应了：“多谢婶子！”
    这回来小芦沟村，陈乔玉的心情是很轻松的，她第一次能够回报舅舅舅妈。
    虽然只是二十个鸡蛋和半斤红糖，但意义非凡。
    谁知道大舅家此时的气氛却并不怎么轻松。
    ……
    大舅大舅妈还有大表哥余建国都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只有二表哥余建设和比陈乔玉小一岁的表妹余小红。
    余建设是余家唯一一个上学的，开学就高三了，趁着暑假在家复习呢。
    陈青杨一听，立马就钻屋里去了：“我去看看建设哥。”
    余小红给晒得满脸通红的陈乔玉倒水，跟她一起坐在穿堂里吹风。
    余小红满肚子的话憋了好几天了，见到陈乔玉就开始大说特说：“……说是去县医院托人看了，是个女儿，高家就不愿意了，都七个月了还想让我姐给打掉。”
    但人家医院不肯，老话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的孩子生下来都能活了，怎么可能打掉。
    余来富跟屠慧东亲自去高家走了一趟，看在余大红的面子上，说话还算客气，但也强硬要求留下这个孩子。
    不管是男是女，都得生下来。
    没得这么磋磨大人孩子的。
    余小红坐在陈乔玉旁边，说：“但是高家那个老太婆不是个东西，虽然答应了，但是对我姐并不好，变着法儿磋磨我姐呢！我前天去看我姐，我姐挺着个大肚子还下地。”
    陈乔玉听得直皱眉：“按月份算大红姐现在都八个月了？高家也不是没人，让八个月的孕妇下地？”
    “可不是嘛！气得我当场就跟他们家吵起来了”，余小红嘴角都起泡了，“我说要带我姐回家，但高家人不让，说没有这个规矩。”
    “我回来问了我爸妈，我爸妈也没办法，我姐还得过日子，不能闹开了，不然难受的还是我姐跟孩子。”
    陈乔玉憋着一口气问：“那姐夫呢？姐夫咋说的？”
    余大红是去年结婚的，结婚的时候陈乔玉见过姐夫高立农，当时看着还好。
    说起这个余小红就来气：“就是因为姐夫我姐才不回来的，高家那个老巫婆唱红脸，姐夫就唱白脸，给姐姐端茶倒水揉腿洗脚……”
    这才哄得余大红没闹出来。
    听到这里，陈乔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家，不知道这种一个好一个不好的事儿该怎么处理。
    “那大舅大舅妈没说啥吗？”陈乔玉问道。
    余小红摇头：“没法说，村里都这样，我爸妈就说想办法弄些红糖和鸡蛋，月子里再杀只鸡，给我姐补补。”
    正说着呢，屠慧东扛着锄头回来了，一身的汗和麦子碎屑，在屋门口抖了好一会儿才进屋。
    一进屋屠慧东就板着脸问：“咋了？陈良跟姚金花欺负你跟青杨了？”
    余小红接过屠慧东的衣服跟帽子，气得跺脚：“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明明就是关心陈乔玉姐弟俩，非要这么恶声恶气的。
    屠慧东拍拍裤子上的尘土，灌了一大碗水，才用手背擦着嘴角说：“不然好端端的突然跑过来干嘛？地里还有活呢！”
    陈乔玉心里明镜儿似的，如果不是担心，大舅妈根本不会这么急匆匆地从地里赶回来。
    当下，陈乔玉也不多啰嗦，把篮子拿过来，拨开上面的菜给屠慧东看篮子里的东西。
    屠慧东看到东西先是惊了一下，然后盯着陈乔玉，脸色沉得不行：“这东西哪儿来的？”
    她跟余来富前阵子才去陈家老宅看过。
    就那老房子，要不是几个知青自己住着还修缮修缮，只怕早就塌了。
    窗户有框子没玻璃，门缝比人家柴门还大。
    才几天工夫，上哪儿弄的这么多东西？
    一瞬间，屠慧东把能想到的坏事儿都想到了，几乎就要抓着陈乔玉的肩膀质问了。
    幸好陈乔玉来之前就已经打好了草稿，连忙说道：“大舅妈，你别着急，这东西是换的，我妈走之前不是有个银戒指吗？我一直藏着的，分了家才敢拿出来。”
    陈乔玉面不改色：“我拿去跟姚太婆换了鸡蛋跟钱，这不是大红姐马上要生了吗？上次听您跟大舅说大红姐的月子蛋，还有红糖，都没凑齐，所以我就换了这些东西过来。”
    屠慧东皱眉看了她半晌，看到篮子里的东西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她太需要了。
    她姑娘一辈子也生不了几次孩子，做父母的，怎么能不在意，是掏空了家底儿都要伺候好这月子。
    尤其是大红的婆家不是个东西，月子就更加只能靠娘家了。
    但屠慧东盯着篮子看了半晌，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你娘留给你们的也就这个念想了，你把东西拿回去，跟人家换回来。”
    陈乔玉愣了一下：“可大红姐……”
    “你大红姐有我跟大舅呢！再不济也比你们强”，屠慧东不耐烦了，索性跟陈乔玉说了实话，“你建国哥这回参加了焦煤厂的招工，已经招上了，就等着办手续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陈乔玉由衷地开心。
    屠慧东撇嘴道：“有什么好开心的，说是焦煤厂招工，但其实是去矿上拉煤的，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矿上，回不了几天家。”
    而且矿上危险，所以这活愿意去的人不多，这才轮得上余建国。
    但家里现在这情况，靠种地已经供不起余建设上学了，必须得另找途径，所以余建国才报了名。
    厂里的待遇比乡下好，余建国进去的头一年是学徒工，干最苦的活，一个月才拿十七块五的工资，但算上食堂吃饭，还有发的票券，跟过年的福利，比在村里强。
    而且第二年就能涨两块钱工资，第三年又涨两块，直到满师。
    屠慧东说：“你建设哥还有一年才上大学，先紧着你大红姐来。”
    这话是没错，但陈乔玉又不是小孩子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但就算建国哥现在就进厂，发工资的时候也赶不上大红姐生孩子啊。”
    余大红都已经八个多月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几乎随时都可能发动。

 第24章 不要心疼男人

    屠慧东脸一板：“没钱不能借啊？”
    借了再还不就是了！
    但陈乔玉今天就跟铁了心似的，死活要问：“能借到吗？之前姥姥姥爷过世的饥荒还没还上……”
    屠慧东实在是忍不了了，一巴掌拍在陈乔玉的背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非要跟我对着来是？”
    “你大红姐这边是着急，但我跟你大舅还在呢，要你操什么心！”
    她们这边的动静大了，余建设跟陈青杨从隔壁跑过来，俩人满脸问号：“怎么了怎么了？”
    屠慧东看着他俩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挨个吼了一通。
    直吼到陈青杨的耳朵尖都要垂下来了才算了。
    倒是余建设建议屠慧东把东西留下来：“妈，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要紧的是我姐生孩子的事儿，乔玉拿来了你就收下，要真是为难，她也拿不出这么些东西来。”
    屠慧东丝毫没有犹豫的一巴掌拍了过去：“你知道个屁！”
    乔玉能跟他一样吗？
    姑娘家的日子难多了，屠慧东虽然也烦大姑子留下来的这两个累赘，但她并不想陈乔玉走歪路、受欺负。
    要不是余兰香确实有一个银戒指——还是她过门之后提议公婆出钱给打的，而余兰香过世的时候又确实没见着那个银戒指，她今儿都不能信陈乔玉的话。
    余建设还敢在这鼓风？
    屠慧东抽起余建设来根本不留情面。
    余建设揉着肩膀站到陈乔玉边上，嘶着气看篮子里的东西，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等余来富跟余建国从地里回来，陈乔玉又照样说了一遍：“……之前不拿出来是怕被我爸跟我后妈抢了，现在我跟青杨分出来了，我也大了，老宅里啥也没有，才用这个换的。”
    陈乔玉也留了余地：“也不是跟别人换的，就是跟村尾那个姚太婆……对，就住青砖大瓦房那个，姚太婆人好，以后我要是挣钱了，还能赎回来的。”
    说来说去，这东西她是肯定要留下的。
    屠慧东跟余来富也是板着脸训了一通，想着余大红马上就生了，他们不能不顾着，这才收下了。
    晚上屠慧东留了陈乔玉跟陈青杨吃饭，除了几大碗没油的青菜之外，还是奢侈地炝了浅浅一碟小鱼干：“你们建国哥特地去河里摸的，就这么些，多了没有。”
    陈青杨看看陈乔玉，没动筷子。
    他不是嘴馋的孩子，这个月都吃过一次烤鸭，一次践行宴了，肚子里的油水比他往年一年的都多，现在是真不馋。
    他都不馋，陈乔玉比他多吃一份盒饭呢，就更加不馋了。
    两人快速扒完饭，拎着空篮子就跑了：“我们坐三蹦子回去，赶车，赶车……”
    本来还好，结果听到这话，余建设被屠慧东催着追上来，硬生生塞给陈青杨一角钱：“不接着的话我就得送你们回姚家村了，到时候我还得走夜路回来。”
    陈青杨这才收下。
    余建设看着他们上了三蹦子，才挥挥手往家走：“乔玉，谢了！”
    陈乔玉扒在三蹦子车斗的口子上，笑了：“等大红姐生孩子了，一定告诉我一声！”
    她娘没了，她爹是姚家的了，但她要撑起这个家，要让所有人记得，余家还有余兰香这个人，和她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陈青杨问陈乔玉：“姐，咱们到底留的啥？”
    一会儿钱，一会儿戒指的，可他都没见过。
    陈乔玉闭着眼说瞎话：“都有，你别操心了。”
    陈青杨急了：“我怎么能不操心呢！我是男人啊！”
    陈乔玉睁开眼，上上下下扫了陈青杨一眼：“你确定？”
    陈青杨：“……再过几年总是了？”
    陈乔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现在有姐呢，真为难的时候我难道还不跟你说吗？”
    陈青杨想起过往他们姐弟俩确实是有商有量的，陈乔玉虽然护着陈青杨，但陈青杨也不是姚大宝那样的废物，他也是能担事儿的。
    陈青杨看了陈乔玉半天，心里还是怀疑陈乔玉的东西是从姚大勇那儿得来的。
    毕竟昨天陈乔玉还去河边找了姚大勇。
    真要是这样……陈青杨沉住气想了想，觉得其实也蛮好。
    大勇哥的人品大家伙有目共睹，村里谁家不想把姑娘嫁给他？
    但大勇哥一直没答应过。
    陈青杨看了看自家姐姐，觉得如果姐姐一定要嫁人的话，那嫁给大勇哥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是这样，陈青杨的心态就硬起来了，那大勇哥对他姐好一些也是应该的。
    谁家后生追求姑娘不付出点儿啊？
    大勇哥家条件不错，他可不心疼大勇哥。
    ……
    回到家，又是一身汗，陈乔玉又打了水洗衣服。
    好在下晌那会儿晒的衣服已经干了，陈乔玉还能有替换的。
    牛仔衬衣和黑色阔腿裤她没敢晾在院子里，都是晚上睡觉后晾在屋里，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给收了。
    今天去大舅家这一遭，让陈乔玉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她再不想办法解释一下她手里东西的来源，必然会遭到怀疑。
    村里民风朴实，但说起嘴来，那也是三张嘴就能说死一个人的。
    陈乔玉想来想去，决定忙完这阵子，挣够工分后去一趟镇上，看看镇上有没有什么机会。
    周荃跟齐向东都这么说，青杨也念过报纸，去年就一直说着什么改革开放改革开放的，她要去镇上看看，到底开放到啥程度了。

 第25章 陈家老宅的闹鬼传言

    双抢到了尾声，陈乔玉他们棉花地里的棉花也都摘完了。
    今年收成不错，姚金宝上交上去之后，还剩下不少，干脆就按照工分一家发了一些。
    陈乔玉也分到了一小袋棉桃，大多是公社不收的残次品，要么就是出棉不行的，要么就是口子没裂开要撬开的。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要不是分家了，她去年前年得的棉桃跟这回的凑到一起，也能攒个小物件儿出来的。
    粮食也一样，先交给公社，剩下的再发给村民。
    姚金宝是个不错的村干部，年年带着大家想法子挣钱，养鸭子也是他去县里学习之后回来让抓的。
    他们村不像大芦沟村占着天然的地理优势，能够用山上的黄土烧砖，就只能想办法从地里、河里多刨食儿了。
    有啥法子就想啥法子，效果还不错。
    陈乔玉跟陈青杨夏粮分了两百斤，五十斤谷子，五十斤高粱，八十斤红薯，其余的二十斤就是各种豆子花生啥的凑一凑。
    这么一算，竟然能够吃到秋粮下来。
    陈青杨跟疯了似的，高兴得不行，没让陈乔玉操心，熬夜排队，连拖带拽的，一刻也不耽误地把谷子都搬了回来。
    他年纪小，力气不大，加上家里没有板车和大口袋，一次也就能扛个二十来斤。
    他就搬一袋，回来之后倒在院子里，再去搬第二袋，就这么跑了一晚上。
    陈乔玉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知道青杨天快亮才睡，她进屋看了看，瘦得跟芦柴棍似的小身板上好几处淤红的印子。
    唯独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陈乔玉把齐向东留下来的一小块毯子给陈青杨盖上，还没等转身，感觉到热了的陈青杨就掀掉了毯子。
    “姐？”陈青杨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四下支棱着，他看了一眼没有玻璃的窗户，天都亮了：“我去晒谷子。”
    今年晒谷子不用去抢晒谷场了，他们俩分的这些，在院子里、屋顶上就能晒完。
    因为天气炎热，陈青杨睡觉没穿背心，坐起来就能看到胸前的一排排骨架子，肚皮也是扁扁的叠在一起。
    陈乔玉知道改善生活迫在眉睫了，于是她也就顺着陈青杨的话：“那行，咱家的粮食就交给你了。”
    陈青杨立刻保证：“我一定晒得干干的！天天守着不让鸟来啄！”
    乡下的鸟兽多，每年晒谷子的时候都有麻雀来偷吃，村里还有些孩子就趁着这个机会逮麻雀。
    怕大人说，就去村外的林子里收拾了烤来吃。
    没有二两肉，但对孩子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小零食。
    陈乔玉把家里的活儿交给陈青杨，只拿走了分到的绿豆黑豆和花生。
    “我去镇上供销社看看，能不能换点儿东西。”
    陈青杨不疑有他：“行。”
    家里的事儿都是姐姐做主，娘没了之后，他们姐弟妹几个不信任亲爹陈良，都听陈乔玉的。
    后妈进门之后就更是了。
    陈乔玉收拾一番，藏了两双袜子到篮子底下，再把装满了豆子的布袋子放进去，遮得严严实实的，抬脚往镇上走去。
    路上顺便拦下了一辆三蹦子，花五分钱就能到镇上。
    陈乔玉虽然很能吃苦，但并没有打算做个苦情小白菜，标榜自己多伟大无私热爱奉献。
    青杨能做的她都会让青杨做，该自己享受的时候也会自己享受。
    她现在虽然并没有多少钱，但七十年代的四块多钱还是够她坐个三蹦子的。
    五分钱而已，横竖现在双抢已经结束，接下来虽然有农活，但是也不会这样从日出干到日落，一天不落了。
    陈乔玉坐上三蹦子，还遇到了隔壁村的熟人。
    之前青杨为了彻底跟陈良姚金花划清界限，避免他们再悄悄拿着陈乔玉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给她说亲，所以带着大牛二牛一帮伙伴，把附近的村子跑了个遍。
    四处宣扬陈良和姚金花的所作所为，表明他们已经分家了。
    所以车上遇到隔壁村的人，人家见到陈乔玉就问起来这事儿：“真分家了啊？”
    陈乔玉一点儿都不扭捏：“是，真分了。”
    早就想分了。
    听说陈乔玉搬进了老宅，隔壁村的人还说呢：“你们真去陈家老宅住了？以前听说那里……不太干净来着。”
    嗯？
    陈乔玉心中微动，面上只佯装不懂：“婶子，啥不太干净啊？”
    村里的婶子说起这些来可是不管不顾的，芝麻大点儿的小事都能说上三天三夜，更何况陈家老宅之前确确实实出过事儿。
    三蹦子上还有另外两个婶子和一对爷孙，也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就是以前有人说在陈家老宅那里见过奇奇怪怪的东西，大晚上的，你们家还放光呢！”
    “还有之前你们村的那谁家里不是丢鸡了吗？顺着鸡爪扒拉的印子找到你们家，没见出来。”
    “可不是嘛！所以后来你们家二大爷那个老屋就没人要了，谁也不肯接手。”
    “还是那些个知青，年轻力壮火力旺，住进去才没事儿的。”
    几个婶子七嘴八舌地说着，陈乔玉也明白了个七八成。
    看来老宅之前就有问题，只不过村民一直都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了，没想过“穿越”这回事儿。
    好在听来听去，也没听说跟人有关的事儿。
    加上齐向东跟周荃、钟斯年他们也都很正常，没有人提出来有什么问题，估计是没多少人像她那么巧，说蹦跶就蹦跶过去了。
    不过陈乔玉心里还是暗暗留心，以后尽量不要让别人进厨房了。
    尤其是不能带着鸡蛋鸭蛋进厨房。
    一路闲聊也不觉得路程远，都到了镇上，几个婶子还意犹未尽，想拉着陈乔玉问东问西。
    陈乔玉颇为无奈：“知青们住进去的时候就没事儿了，轮到我跟青杨，就更不可能撞见啥了。”
    婶子们还待再说，陈乔玉直接说：“我们带着我妈的遗像呢，就算有什么，我妈肯定会保护我们的。”
    几个婶子一听，这才想起来陈乔玉亲妈的事儿，顿时讪讪的，挤了个笑脸各自散去了。
    陈乔玉松了口气，心里也想着，没准儿真是妈妈在保佑她，不然别人怎么遇不到这种事儿，偏偏她遇到了。
    陈乔玉拎着篮子，开始走街串巷，打探行情。

 第26章 在七零也做上生意了

    她第一回做这种事，心里忐忑，生怕被巡逻队的人给抓个正着。
    好在去年开始就开始吹“改革开放”的春风了，镇上的风气比村里的还是要好点儿。
    陈乔玉沿着街道巷子走了一阵，看到巷子口有个老头支着摊子给人剃头，旁边还挂着个木板子，上面写着“剃头伍分钱”。
    陈乔玉顿时眼睛一亮——这就是做生意！
    于是陈乔玉就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老头给一个中年男人剃完头之后把理发的围布一扯，在旁边抖碎发。
    中年男人也站起来，伸手摸了摸头发，又对着墙上挂着的小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还算满意，给了五分钱：“您老手艺好！”
    老头笑得咧嘴：“还行，还行，打小做这个的，休息十多年了手还没生！”
    等中年男人走了之后，老头一边收围布一边问陈乔玉：“丫头，你也剪头发？”
    陈乔玉赶紧捂住了辫子：“我不剪。”
    老头笑笑，看看陈乔玉的头发，说道：“你这头发剪了可惜了，留长点儿能卖钱呢！”
    陈乔玉笑道：“我不卖头发……我这儿有今年新下来的豆子花生，您要吗？”
    老头这才明白过来：“是附近村里来卖东西的？”
    陈乔玉抿了抿嘴：“换也行。”
    她还不大敢说卖的事儿，心里还是有点怕的，前几年的阴影还历历在目。
    老头凑过来看看，陈乔玉赶紧把篮子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都是今年新下来的豆子，挨个挑了的。”
    老头把手伸进布袋子里掏了一把出来，见确实不错，没什么壳子碎屑，豆子也颗颗饱满，还算满意，便问道：“丫头你这打算怎么卖啊？”
    虽然陈乔玉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卖东西了，但在七零这边她还是挺紧张的：“您看着给。”
    说完又找补了一句：“看您是个好人，肯定不会欺负我个小姑娘的。”
    老头闻言一愣，旋即笑了：“丫头嘴皮子挺利索啊！你这要是放在以前，那也能招呼招呼生意。”
    说着，倒是也没跟陈乔玉纠缠，让她在摊子上等着，自己进巷子里叫人去了。
    小姑娘不信他，他就去找自己老伴儿，让老伴儿跟她谈去！
    陈乔玉站在摊子旁边等了不多会儿，老头就带着个几个圆润的老太太过来了。
    几个老太太都在一块择菜，听到老头说有乡下人来卖豆子，就赶紧过来了。
    豆子没得说，陈乔玉跟陈青杨挑了又挑的。
    但这价钱大家还真拿不准，乡下按工分分粮食，没用钱买过。
    城里按户口分粮食，剩下的都要凭粮票去供销社买，也没买过不要票的粮食。
    今年倒是有些人开始零散地换粮食，但也是一人一个价，没个准数。
    好不容易商量了一圈，按照供销社凭票的价格加三分之一给出了，没有钱的拿东西换也行。
    陈乔玉说：“火柴，蜡烛，肥皂，牙膏……啥都行。”
    就有人去家里拿东西了——她家里几个孩子都在厂里工作，厂里会发肥皂这些当福利，比直接用钱买划算。
    陈乔玉带来的东西不算太多，几下就被几个老太太给换完了，换得了两盒半火柴，一块切下来手掌心大小的肥皂，还有一根红蜡烛，并几张毛票。
    陈乔玉觉得还行，如果顺利的话，她再来两趟城里，卖出一部分粮食就凑够青杨的学费了。
    几个老太太也很是满意，这年头钱跟票是分开的，票还要更紧缺一些，不要票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等老太太们都把豆子倒回自家的碗盆袋子里了，把空布袋子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陈乔玉篮子里的两双袜子。
    这袜子比供销社的好看，老太太们的眼睛毒，一眼就瞧上了。
    问陈乔玉：“姑娘，你这袜子是哪儿买的啊？”
    她们见天儿去供销社看新鲜也没瞅见这么好看的袜子，那花纹样子新鲜细致，别出一格。
    陈乔玉眼都不眨：“跟别人换的。”
    刚刚才换过东西的老太太们半点儿都没怀疑，纷纷拿起来看，觉得这袜子真好看。
    当然了，老太太们的眼神比较毒，也没少挑刺儿：“哟，这里的花纹织错了，这个就剩半截了。”
    “还有这里翘出来一根皮筋了。”
    “我看着颜色也有点儿淡，像是晒久了的。”
    老太太们嘴里说着不客气的话，但陈乔玉心里却越发开心——不挑货不是买卖人。
    几个老太太肯定是动了心思了，才会挑刺。
    果然，几个老太太拿在手里又摸又看又翻的折腾了半天，才问陈乔玉：“小姑娘，你这袜子卖不卖啊？”
    陈乔玉的奸商本质逐渐露出，她扬着一张单纯稚嫩的脸庞，摇摇头：“不卖的，我姐姐要去相亲了，穿新袜子配凉鞋好看，我得给她留着。”
    几个老太太一听，心理活动更加激烈——这年头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多，难免碰上几个到了适婚年龄的。
    甭管是相亲还是自个儿谈对象，哪怕是新媳妇儿或者亲家上门，谁家没几个重要场合，要讲究穿戴的？
    陈乔玉这么一说，几个老太太顿时撺掇她：“那你留一双就行了，剩下的一双卖给我们？放心，不叫你吃亏！”
    陈乔玉面露犹豫：“不行啊，我姐要是知道我好不容易得了袜子还给卖了，肯定要说我的。”
    “那你不说不就行了？”
    “我不会说谎呢，我他们问这袜子哪儿来的时候，我说露馅儿了。”
    “不会不会，这样，干脆我们两双都买了，这样你回去看不到袜子也就不会露馅儿了，是不是？”
    没人能抵抗得了老太太们的游说，几番下来，陈乔玉“稀里糊涂”就答应卖了。
    然后老太太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钱的拿钱，拿东西的拿东西，东拼西凑的，买下了那两双花花绿绿的袜子。
    陈乔玉把钱跟东西清点了一下，心里觉得甚是满意，但面上依旧懵懂：“哎，我怎么就把袜子给卖了……”
    几个老太太连请带送的把陈乔玉送出了巷子：“放心放心，肯定没叫你吃亏，咱们还给了你两张工业券呢！”
    说完，撒腿就跑，生怕陈乔玉反悔了。
    陈乔玉看着老太太们利索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

 第27章 现代人这么厉害吗？都能在楼里种地了？

    手里的钱陈乔玉没舍得用，这钱要用来给青杨交学费。
    她决定以后能在【现代】弄到的东西，就尽量在现代买，毕竟七零这里还要票，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七零的钱跟票都得攒起来关键时刻用。
    东西换得顺利，也给了陈乔玉极大的信心。
    都有人能够在街上支摊子剃头了，以后像步行街那样满大街做生意的日子，只怕也不远了。
    陈乔玉又花了五分钱坐三蹦子回村。
    这回在三蹦子上倒是没遇到什么人，村里人来镇上就算进城，正事儿除外，那都是要多看看热闹的，自然不会这么早就回去。
    只有陈乔玉，想着时间还早，说不定还能去【现代】那边逛逛。
    陈乔玉一大早出门，回来也才九点多。
    进了村之后陈乔玉没急着进屋，在外面观察了一圈，看到青杨正撅着屁股满院子扬谷子呢，就悄悄溜到后面，从后院进去了。
    没费什么劲儿，从厨房的墙上抠出了一块老砖，摸出了两颗之前藏在里面的鸡蛋。
    然后【嗖——】的一下，就到了【现代】的老宅厨房。
    这还是陈乔玉第二次白天来【现代】，她抬头看了看，老宅的屋顶都破了，阳光直接照进厨房。
    陈乔玉收拾了一下自己，正好今天去镇上，身上穿的是她唯一的一件洗的发白的白底碎花衬衣和黑裤子，脚上穿的也是凉鞋，勉强能够混入现代当中，就只拆了辫子。
    然后把篮子藏进灶膛里，摸出之前剩下的八块五毛钱，往山下走去了。
    陈乔玉还记得之前周晓玲跟她说程哥招工的那个路口进去就是个劳务市场，有不少人招工，她今天准备去碰碰运气。
    街上还是很多人，太阳大，很多人都打着伞，陈乔玉一路避让着伞，往劳务市场走去。
    劳务市场的人倒是不算多，远没有那天早上熙熙攘攘的热闹，陈乔玉估摸着是这个点儿招工的人已经走了，临时工也早就开始干活了。
    她寻摸了几个，可是人家一听她没有身份证，根本不搭理她。
    陈乔玉内心无奈，看来搬砖对她而言都是梦想。
    劳务市场转了一圈无果，韩爹爹韩婆婆白天也不出摊，陈乔玉在街上逛了一圈，舍不得今天白来一趟，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她蹲在路边好半天，看着过往的行人发呆，直到突然看到街上打电话的人。
    这玩意儿叫手机她是知道的，但她不会用。
    不能一直不会用，总要学会的，陈乔玉盯着路人，内心逐渐产生想法。
    手机她不会用，但是电话电报她还是知道的。
    她沿着步行街转来转去，最终竟然在上次那个小卖铺的门口看到了“公用电话”四个大字。
    陈乔玉上前问：“老板，我想拨个公用电话，多少钱啊？”
    拿着手机靠在椅子上抖脚的老板抬起头，一脸茫然：“啥，公用电话？”
    “嗯，能打吗？”陈乔玉指了指玻璃柜台里面浅浅的字迹。
    老板顺着她的手指一看，恍然大悟：“哦，你说这个啊，这是以前的，晒久了擦不掉了，现在早没有公用电话了。”
    现在人手一部手机，连路边都没有公用电话亭了，哪儿还有公用电话啊。
    “啊？这样啊。”陈乔玉失望极了，逛遍了整条步行街和里面穿插的巷子，这是唯一一个机会，结果还是个虚假机会。
    不过老板人倒是蛮热心的：“你要打电话啊？”
    陈乔玉点点头，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大概是觉得陈乔玉长得面嫩，看着也就十几岁高中生的样子，猜测可能是学生，家长不让带手机，所以干脆地把自己手机上的视频一关，将手机递过来：“你打。”
    陈乔玉没接：“多少钱啊？”
    人穷志短，七零那边打电话挺贵的，大家都是写信，急事儿也是发电报，轻易不敢打电话，所以陈乔玉没问清楚价格都不敢接。
    老板十分大方地说：“不用钱，我每个月套餐里的时长都用不完。”
    准确来说，现在进货都是通过微信联系了，谁还打电话啊。
    陈乔玉没想到老板这么大方，傻眼了半天才接过来，但下一秒，她又放回老板手里。
    老板：“？”
    看看自己手里的手机，心想自己这千元国产机莫不是被嫌弃了？
    屏幕上的裂纹是钢化膜啊不是屏幕碎了！
    老板内心狂喊，想为自己的千元国产机争取机会。
    好在陈乔玉特别礼貌：“老板，谢谢您，您能帮我打这个电话吗？”
    她手里拿着个小纸条，折起来了一半，正好露出一个手机号码。
    老板看了两眼，又看看陈乔玉，怀揣着对自己千元国产机的委屈，拨通了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周晓玲的声音，老板点了免提，有点儿赌气地拿在手里，没让陈乔玉拿。
    正好陈乔玉也不敢拿，她凑近一些，没找到话筒，只能这么对着板砖似的手机说话：“晓玲，是我，我是陈乔玉。”
    “噢？乔玉，你买手机啦？”周晓玲的声音挺大的，还能听出来高兴劲儿来。
    陈乔玉摇头，想起来周晓玲看不到，又赶紧说道：“我是借别人老板的手机给你打的……晓玲，我今天没找到活儿干，你今天还是跟程哥一起吗？你们那儿还缺人吗？”
    陈乔玉厚着脸皮问，她在现代一共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只能向他们询问了。
    周晓玲的声音很兴奋：“没有！我今天没跟程哥一块儿，我找了个开荒保洁的工作，要干两天呢！你来吗？”
    “来的话咱俩手脚快，一天就能干完了，到时候我工钱分你一半！”
    陈乔玉一听，这个行啊，开荒她会！忙说：“那我现在去找你，你在哪儿啊？”
    周晓玲那边报了一个地址。
    挂断电话的小卖铺老板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看到那个新开的楼盘没？对，就是那个。”
    陈乔玉看向远处的高楼，足有十几层那么高。
    她有点疑惑：周晓玲不是说开荒吗？去楼里开荒？现代人这么厉害了吗，都能在楼里种地了？

 第28章 开荒？是我理解的那个开荒吗？

    枫桥镇着实不算大，去新开的楼盘那里也不远，陈乔玉到的时候周晓玲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今天的周晓玲装备可算是齐全了，长袖长裤，还戴着袖套，膝盖上还有俩护膝。
    头发也特别扎起来了，包进了帽子里。
    一见陈乔玉，周晓玲就迎了上来：“我还在想你这几天怎么都不来了。”
    陈乔玉说：“地里有点儿忙，我脱不开身。”
    周晓玲一听，“啊”了一声，激动道：“我正想说这个呢！乔玉，你上回给我的菜是你们家自己种的？”
    陈乔玉点点头，也算是。
    周晓玲说：“你是不知道，上次的菜我拿到我一个工友姐姐家去了，让那个姐姐做，是真好吃啊！”
    “不光是我们大人觉得好吃，周姐的儿子，一个特挑食的小家伙，从来吃肉不吃菜的，居然也吃了好几口！”
    那一批蔬菜有四五斤，当天晚上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周姐省着专门给她儿子做了，但也就撑了两天。
    周晓玲带着陈乔玉在新开的楼盘里穿梭，一边说着周姐的事儿：“周姐一直问我这菜哪儿弄来的，她想买，偏偏你好多天都没来，我又联系不上你，可急死我了！你家还有菜没？你可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再给我弄点儿来！”
    陈乔玉看着小区里如画似的风景，都差点儿看呆了，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有的，那下次我给你多带一些过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啊？”周晓玲小心翼翼地开口：“乔玉，你没考虑买个手机吗？”
    她挺不好意思问的，陈乔玉一看就是很穷的那种，手机可能不是必需品。
    但是她又怕联系不上陈乔玉，所以硬着头皮开口了。
    谁知陈乔玉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就问她：“那买个手机要多少钱啊？”
    周晓玲想了想：“便宜的一千多。”
    陈乔玉：“！！！”
    陈乔玉陡然睁大的眼睛让周晓玲十分愧疚，可……她还没说贵的呢。
    陈乔玉嗫嚅道：“我买不起。”
    周晓玲觉得自己太冒失了，戳到了陈乔玉的伤心事，连忙道歉：“没事儿没事儿，也不是人人都要用手机的……”
    越说到后面越没底气。
    现在可不是人人都有手机吗？
    连周姐的儿子都有个小天才儿童手表呢！还带定位的那种。
    周晓玲没再提这个话题了，转而说起今天的工作来：“这个楼盘刚交楼，好多业主都要开荒，给的价钱还不错，今天这家给了八百呢！”
    陈乔玉惊讶了：“两天八百吗？”
    周晓玲点点头：“是啊，其实也不限时间，主要是弄干净，我说两天是想着快点儿做完后面继续接。”
    说话间，周晓玲就带着陈乔玉进了一栋楼，然后进了电梯。
    陈乔玉又是一波惊吓，拽着周晓玲腿都发软，好在业主的楼层并不高，就在四楼，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电梯门就开了。
    陈乔玉被周晓玲扯着出电梯，差点儿腿软摔倒在地。
    周晓玲惊讶地搀起陈乔玉：“你有那个什么幽……幽什么恐惧症啊？”
    “啊？什么？”
    “就是不敢在小屋子黑屋子里呆着的那种病。”周晓玲解释道。
    陈乔玉懵了一下，回头看看已经关闭上的电梯门，回想了一下刚才在电梯里的感觉，下意识点点头。
    是，她心都差点儿跳出嗓子眼了，太吓人了。
    周晓玲对这个也是一知半解，说：“别怕别怕，下回你害怕搀着我就行。”
    然后就带着陈乔玉进了电梯左手边的一道门，陈乔玉看到那道门上写着“401”。
    进去之后是跟超市一样光亮的地面和洁白的墙面，还有一面墙那么大的玻璃窗。
    周晓玲给陈乔玉介绍：“看到瓷砖上的小白点了吗？这就是粉刷墙面的时候弄上去的，要用小铲子一点一点铲下来。”
    “还有玻璃上的这些玻璃胶，多余的部分也要清理干净。”
    “窗台上的灰，栏杆缝隙里的灰，都要擦干净，最后还要用湿抹布抹一遍，要抹到反光的那种。”
    周晓玲细细交代，她跟陈乔玉合作过，知道陈乔玉干活利索，肯卖力气。
    陈乔玉也认真听着，周晓玲说起来简单，但这活做起来是真不简单。
    大大小小的水泥点子、腻子粉和油漆的点子，大的开发商已经请人简单处理过了，剩下的都是细小的，越发难弄。
    有些泥点只有芝麻大小，得趴在地上才能看到。
    正好陈乔玉觉得这里的瓷砖地面比她踩过的所有地面都干净，所以趴在地上简直毫无压力。
    她一点儿一点儿地铲，既铲得干净，也保护好地面不留下划痕。
    她现在才知道这个活儿叫“开荒保洁”，跟她理解的那个地里的开荒不是一回事。
    一连铲了好几块瓷砖，周晓玲叫她她才抬起头来：“啊？”
    周晓玲拿着手机：“你吃什么？我点个外卖。”
    陈乔玉自然是说：“都可以，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但眼角余光一直瞥向周晓玲——吃饭为什么要手机？外卖是啥？外面卖的东西？
    周晓玲一边翻看着外卖软件，一边嘀嘀咕咕地跟陈乔玉商量：“要不吃炸鸡汉堡，有可乐，这个天气喝可乐最舒服了。”
    陈乔玉根本不敢有意见，直接点头认同：“那就吃炸鸡汉堡。”
    然后她就看到周晓玲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把手机放在一边：“好了！半个小时送到！”
    陈乔玉早已经学会不动声色了，继续干活，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周晓玲的手机响了。
    “对，对，是401，电梯已经通了，坐电梯上来就行。”
    然后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黄色衣服、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小伙进来了，站在打开的门口往里看：“你好，请问是周女士吗？这是您点的外卖。”
    周晓玲放下手里的铲子，蹦起来去拿小伙手里的袋子：“是我是我，谢了！”
    小伙利索地转身按了电梯：“麻烦给个好评哦！”
    “放心！”
    周晓玲说着，把为了通风打开的大门关上，叫上陈乔玉洗干净手去阳台上吃东西。

 第29章 一块钱能炸好几份这个土豆条子了

    “我点了两个套餐，有薯条汉堡可乐，还单独点了个炸鸡，咱俩分。”
    一边说，一边就拆开了塑料袋拿出里面的东西。
    陈乔玉震惊地看着金黄的炸鸡，内心沉痛：“这小鸡……才三个月？”
    这么小就被做成炸鸡了，实在是可怜。
    陈乔玉想起来村里一户最多只让养五只鸡的规矩，心疼得不行。
    她跟青杨分家都没能分到一只小母鸡呢。
    周晓玲扯下来一只鸡腿，丝毫没有感受到陈乔玉的痛苦，只觉得油炸的香气扑鼻：“小的才嫩啊，太大了反而不好吃，肉会柴的。”
    陈乔玉：“……”
    真敢挑啊。
    但也不妨碍她吃得嘴唇冒油。
    嗯，确实，嫩嫩的小鸡炸出来就是外酥里嫩，十分可口。
    汉堡在陈乔玉眼里就是“肉夹馍”的一种，薯条就更好接受了——油炸的土豆条子嘛！
    就是在知道这一份土豆条子要五块钱的时候，陈乔玉还是感到一阵心痛。
    “菜市场土豆才两块五一斤呢。”
    能炸好几份这么多了！
    更别说在他们那里了，四舍五入根本等于不要钱嘛！
    就是舍不得这么多油。
    周晓玲嘻嘻笑道：“但自己做太麻烦了，而且没这个好吃，店里炸的好吃点。”
    周晓玲虽然出身农村，但正因为小时候过过苦日子，所以现在哥哥书也读出来了，她终于可以自己挣钱自己花了，就分外舍得对自己好。
    当然了，她本身性格所致，也花不了什么大钱。
    倒是陈乔玉这边，她自个儿觉得自己不算抠搜的，小时候她亲妈还在的时候，是个相当有情趣的人，会带着她跟青杨去镇上看电影，省吃俭用也要让他们姐弟妹几个尝尝雪糕和话梅味儿的瓜子什么的。
    就是因为亲妈，所以陈乔玉跟陈青杨度过了一个精神富足的童年，长大后面对苦难也没有被打倒，一直不卑不亢。
    可现在到了【现代】，陈乔玉真是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抠搜——她看啥都觉得贵，看啥都舍不得买。
    她一边吃着炸鸡，一边在心里痛斥自己：别这么小家子气！钱是挣来的！
    那边周晓玲已经咕咚了两口可乐，然后递给陈乔玉一杯：“乔玉你喝啊。”
    陈乔玉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个激灵，透过纸杯上的透明薄膜看到里面跟中药似的液体，内心：“……”
    完全不能理解周晓玲咕咚一口之后满脸陶醉的感觉。
    不过陈乔玉是个外表淡定内心乖张的好奇鬼，她学着周晓玲的样子把吸管戳进去，然后抿了一小口。
    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饮料在她嘴里小小地炸开，能感受到很多小气泡四处乱碰又很快破灭。
    陈乔玉紧抿双唇，睁着眼睛等着饮料没气……然后才咽下去。
    不同于诡异的颜色，饮料的味道甜滋滋的。
    接连喝了几小口，最开始不适的气感也变得有趣起来。
    而那股凉意顺着喉咙往下，让人身上暑气顿消，只觉得清凉无比。
    陈乔玉看到饮料瓶子上写着的“可乐”两个字，心里默默记住——下回挣了钱她也要买一瓶试试。
    吃完饭，陈乔玉把“垃圾”收好，忍痛放进垃圾桶，继续干活。
    周晓玲十分感慨：“乔玉，请你真是请对了，你干活太利索了。”
    陈乔玉心说，这才哪到哪儿啊，她干农活才利索呢。
    她十分感激地对周晓玲说：“是我要谢谢你肯分活儿给我，还帮我垫付中午的饭钱，发了工钱我就还你。”
    他们村里工分稍微高一点的活儿都大把人抢着干，谁肯把挣钱的活儿分给别人啊。
    陈乔玉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认识周晓玲真的太好了。
    周晓玲倒是不以为意，就算是白请陈乔玉吃都没关系。
    下午五点，她们合力清洁得差不多了，两人都是不怕吃苦肯卖力气的，一天就干完了。
    最后周晓玲屋里屋外拖了一遍，叉着腰对陈乔玉说：“明天早上再来拖一遍，让业主验收一下就行了。”
    陈乔玉心动：“那明天就能拿钱了吗？”
    “对呀，我只干日结的，想做就做，不想做我就玩儿去。”周晓玲知道自己有点儿报复性消费的感觉，但并不在意。
    她初中毕业就出来干活了，现在都二十三了，供完了哥哥读大学，还帮着家里还了房子的债……她仁至义尽了，现在只想好好享受青春。
    周晓玲问陈乔玉明天还来吗，陈乔玉立马点头：“能。”
    她难得碰到一个不要身份证的活儿，还是跟周晓玲一起，还是日结，机会错过就没有了，必须来！
    于是周晓玲就掏出手机打电话：“喂，芳姐，我这边已经干完了，你明天再给我派一家……对，我这里还有个小姐妹，干活一把好手，我俩一起。”
    “行，那我们明天去9栋702，还是八百对吗？”
    挂掉电话，周晓玲把收拾好的工具拿上，邀请陈乔玉：“我们去步行街吃东西。”
    陈乔玉想想自己兜里的八块五，再想想步行街上的物价，摇了摇头：“我晚上要回家。”
    周晓玲微微有些遗憾：“我还说咱俩一起再去吃麻辣烫呢！”
    可别了！陈乔玉内心呐喊。
    五块钱一份的炸土豆条子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一根签子上串三片土豆片就要一块五，那简直是要她的命。
    “不了不了……你要是实在想吃，改天我给你做。”陈乔玉想了想，说道。
    麻辣烫都是现场做的，烫多久，放什么调料，陈乔玉看一眼就知道了，就是有些调料她没吃过，得找找去哪儿买。
    周晓玲有些惊讶：“乔玉你会做麻辣烫？”
    陈乔玉点点头，应该会：“看着不难。”
    周晓玲心里不由得更同情陈乔玉了——她家虽然穷，但是从小也没让她做饭呢。
    周晓玲的一颗老母亲心又上线了，她挽着陈乔玉，用特别鼓励特别期待的眼神看着陈乔玉：“我们乔玉真厉害！”
    陈乔玉揉了揉胳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周晓玲这句话语气怪怪的呢。

 第30章 这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跟周晓玲告别后，陈乔玉趁着天还没黑，去菜市场附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之前超市理货员说的杂货店。
    杂货店不叫杂货店，门口用红色横幅写着几个大大的字——两元店！全场两元！
    陈乔玉自觉超市跟十九元的地摊都去过了，自然更不怕这种两元店了。
    进去一看，杂货店里果然什么都有，倒是有种七零年代的供销社的感觉。
    陈乔玉花两块钱买了五十个最薄的透明自封袋——几乎可以跟七零年代的以假乱真了。
    又挑了两支牙刷，她跟青杨的牙刷都快秃了，正好换新的。
    而且这牙刷特别“便宜”，两支一起才两块钱。
    陈乔玉拿起牙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居然也会在现代说“便宜”了！
    可喜可贺！
    她甚至想要庆祝一番。
    有了牙刷，牙膏也该补上了，陈乔玉挑来挑去，明明是两元店，但店里的牙膏最便宜都还要三块钱。
    陈乔玉最后挑了一支掂量起来最重的，牙膏尾部标注着100g。
    有了上次买红糖500g的经验，陈乔玉知道这100g也就是二两重，还行，足够她跟青杨用一阵子的了。
    最后还剩下一块五，陈乔玉看了一圈，买了一根发圈，黑色的发圈上，有一只小小的塑料兔子，白白的身子红红的眼睛，两只耳朵竖起来的，特别可爱。
    这是全场最便宜的东西，五毛钱一对，她给自己买了一对。
    身上又只剩下一块钱了。
    这一块钱陈乔玉没花——虽然每次来【现代】她都是放了两个鸡蛋，足够她来回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留下一块钱，至少要够她在现代买鸡蛋的。
    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带着牙膏牙刷、头绳和自封袋，陈乔玉踏着夕阳，爬上了小山坡，回到了【现代】的陈家老宅。
    从灶膛里找出来篮子，清点了一下，东西没少，陈乔玉松了口气。
    虽然有时候想到热热闹闹的姚家村在几十年后竟然人去村空，会有些难受，但也正因为是空村，连野猫野狗都不来，她进进出出也更加安全。
    陈乔玉把衣服头发收拾了一番，又仔细地把牙刷的外壳拆掉了，然后用地上散落的砖块磨掉牙刷牙膏上面的字和图案，直到彻底看不出来为止。
    全部做完又检查了一遍，陈乔玉才伸手按上灶台上的小圆坑，回到了七零年代。
    她躲在厨房里听了一会儿，外面还有青杨在扒拉谷子的声音，温馨又治愈。
    陈乔玉悄悄从后门溜出去，贴着墙根溜过几家村邻，才插到村里的主路上，往家走。
    走了没一会儿，碰到地里回来的邻居：“乔玉打哪儿回啊？”
    陈乔玉镇定自若：“从镇上回的，给我表姨婆家送了些豆子花生。”
    村邻本来也只是寒暄一句，其实陈乔玉回答什么他们都无所谓。
    陈乔玉放轻松脚步，没走几步就到了陈家老宅。
    听到动静的陈青杨早就蹿到门边打开门了：“姐！”
    陈乔玉面上带着自豪的微笑，轻轻拍了拍篮子：“收获满满。”
    顺便解释：“为了换得划算点，多跑了几个地方。”
    陈青杨这才松了口气，还是叮嘱道：“下回宁可少换点儿，别跑那么远了，再不然下回我跟你一块儿去。”
    去镇上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今天陈乔玉天刚亮就走，太阳落山了才回来，陈青杨心里一天都不安稳。
    陈青杨把陈乔玉拉进来，关上门，姐弟两个进了西厢房陈青杨的房间，陈乔玉才把自己今天的成果拿给陈青杨看。
    里面的东西一半是陈乔玉在镇上用豆子花生跟人家换的，一半是陈乔玉从现代买来的。
    为了合理化，陈乔玉没说还换了钱，就说：“全都换了东西。”
    这样东西的品种数量勉强就对得上了。
    陈青杨看了看，是开心的，牙刷牙膏，肥皂火柴蜡烛，都是他们需要的。
    这些东西平时看着不起眼，但真要是没有，还挺麻烦的。
    陈青杨故作轻松道：“好多天洗澡洗衣服没用肥皂了，这回总算是能洗干净了，牙膏也就剩下一个皮了，剪了皮刮刮还能刷一回，现在也续上了，真好。”
    陈乔玉知道陈青杨在担心什么，八月还剩下十来天了，陈青杨的学费还没凑齐。
    “青杨你别着急，我今天去镇上听他们说城里缺菜呢，我想着明天摘一篮子菜去城里看看。”
    陈青杨二话不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陈乔玉咋可能让陈青杨跟着去，婉拒了：“那家里的粮食怎么办？”
    陈青杨挠头，陈乔玉看了看他有点长的头发，心里寻思着改明儿可以带青杨去镇上剃头。
    才五分钱，她出得起。
    果然，陈青杨万般纠结之下，只能放弃陪陈乔玉去县城的想法。
    “那我还是先晒粮食。”
    陈乔玉十分捧场：“就是嘛，这可是咱俩下半年的口粮，要是没晒干发霉了就惨了。”
    陈青杨一听，也顾不上问东问西了，赶紧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把粮食给收了起来。
    而后就跟陈乔玉一起，把他们俩“野地”里种的一点儿蔬菜全都收了。
    老宅后院里也有知青们留下的菜，陈乔玉去找了钟斯年：“我看后院的菜足够咱们仨吃的，多出来的我能摘走吗？”
    钟斯年光着膀子穿着一件背心，正在东厢房的屋顶上晒他的粮食。
    听见陈乔玉的声音，他从屋顶上探出半个身子，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随便。”
    陈乔玉拿不准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犹豫着要不要再找补两句。
    这时陈青杨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我本来说院子咱们一边一半的，但钟大哥说不用，他去屋顶上晒。”
    姚家村的屋顶都喜欢建成那种平平的，四边略留一点围栏的样式，屋檐下都放着梯子，就是为了晒东西方便。
    姐弟两个都是知道念人好的人，闻言陈乔玉就更加感激了：“钟知青，我们不白拿，你需要啥尽管说，我想办法弄来。”
    屋顶上的钟斯年早把身子收回去了，听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
    这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第31章 看看，八百到手

    这边陈乔玉只当钟斯年答应了，便又马不停蹄地去找金二婶了。
    金二婶听说她要用菜，心里起了疑惑。
    倒不是舍不得那点儿菜，而是实在弄不明白：“你跟青杨两个吃菜吃得这么快吗？”
    一篮子菜，光瓜果茄豆就有十七八斤，再加上各式绿叶菜，二十好几斤。
    陈乔玉这吃得也委实有点儿太快了。
    陈乔玉来之前就打好腹稿了：“我今天去镇上卖菜了，卖得比供销社便宜，两分三分的都卖出去了，还用豆子花生换了好些东西。”
    “我在城里头看见剃头的摊子了，现在好像都不怎么抓了，所以我还想再去试试。”
    金二婶一听这个，一点儿都没因为陈乔玉拿他们家的蔬菜去卖钱生气，反而只担心地抓着陈乔玉问：“我滴个乖乖，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你怎么敢的啊！自个儿就敢去镇上卖东西，你这要是出了啥事儿，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啊！”
    陈乔玉正要安慰金二婶呢，旁边英子先开口了：“妈，你忘了，兰香姨胆子就大，也爱往城里跑呢。”
    金二婶一想，的确，余兰香年轻的时候能干，陈良那会儿也不像现在这么混账，娘家当时也没什么负担，余兰香就喜欢带孩子去镇上玩儿。
    哪怕不干什么也去镇上看看，买一角钱的瓜子，还要把报纸带回来，贴在墙上教孩子们认字。
    想起余兰香，金二婶不由得有些伤感，再看陈乔玉，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晌才道：“你明儿几点起？我摘了给你送过去。”
    陈乔玉说了个大概的时间，英子表示：“一准儿给你送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乔玉就收到了不少菜，野地里的主要就是南瓜，后院里成熟的菜也摘了有五六斤。
    主要是因为知青们不会拾掇菜，长得并不算太好，但收了这么多也还行。
    至于金二婶跟英子，送了满满一大口袋来，沉得陈乔玉都拎不动。
    “二婶，这也太多了。”陈乔玉打开麻袋，都惊呆了。
    英子还笑嘻嘻地递过来一个篮子：“这还有呢！”
    篮子里全是绿叶菜，没跟瓜果茄豆挤在一起。
    陈乔玉又感动又崩溃：“太多了，我这……卖不了啊。”
    金二婶哪管这个啊：“乡下的菜又不值钱，这些不摘放到明后天就老了，也只能喂鸭子去了，正好你要，就一回给你都摘了。”
    陈乔玉心里明白，喂鸭子那也不是白喂，金二婶这就是把她的事儿看得比什么都重。
    陈乔玉当下也不多说，谢过金二婶：“二婶，我知道的，我会小心的，还有，等我卖出去了，这菜钱我是要还给你们的。”
    金二婶一听，恼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陈乔玉咧嘴笑，送走金二婶和英子，太阳才出现在天边一角。
    陈乔玉把菜分门别类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到青杨门口看了看，又去钟斯年门口转了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才扛着麻袋，挎着两个篮子，钻进了厨房。
    片刻过后，陈乔玉扛着麻袋出现在【现代】的陈家老宅里。
    这菜太多了，她没办法一次带到山下去，只能先把叶子菜挑出来，挎着两个篮子快步翻过山头，去往菜市场。
    昨天跟周晓玲约好了，八点钟准时开工，现在才刚六点，她准备先卖一波菜。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陈乔玉现在卖菜也卖出经验来了。
    她没有秤，就按照自己的估量，还有早市上的菜价，一把一把地分好，挂上牌子。
    她还细心地发现早上来买菜的中老年人多，不像下班的年轻人一样喜欢量少精致的，老年人更喜欢量多且新鲜的。
    陈乔玉就把菜分成了三块钱和五块钱两种，五块钱的份量明显是三块钱的两倍，但价钱却便宜了一块钱。
    早市上的大爷大娘都十分精明，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这新鲜程度，果断拿下。
    两篮子各色青菜，不过半个小时就卖了个精光，陈乔玉净收六十八块钱。
    她现在把那一元硬币单独放在老宅的墙缝里了，只算除此之外的余额，便清楚知道自己现在身上一共六十八块钱。
    她又赶紧马不停蹄地爬过小山坡，回到老宅，从灶膛里翻出余下的瓜果。
    很沉，但好在一麻袋就能拿上，陈乔玉咬牙扛起麻袋，一步一步爬过小山坡，回到菜市场。
    这会儿的人又更多了一些，早餐店跟流动的早餐小推车前都分外热闹，陈乔玉按照老办法卖出去了一部分瓜果，但随即又发现了新问题——老南瓜个头太大了，人家不愿意整个买。
    不过这个现在已经难不倒陈乔玉了，她跟隔壁摊位的大姐打个商量，奉上一根鲜嫩欲滴的翠绿黄瓜，借别人的刀和秤用一用。
    其实隔壁大姐就是卖菜的，哪里缺那一根黄瓜，不过看在陈乔玉懂事，嘴又甜的份上，大方地借了。
    陈乔玉把南瓜切成一块一块的，这才卖出了几块。
    不过眼看着日头升上来了，但还是有些菜没卖完，陈乔玉也只能收起来，赶往开荒保洁的工地。
    她刚到没一会儿，就看到周晓玲叼着一份煎饼果子，拎着工具过来了。
    见到陈乔玉，周晓玲连问都没问，就直接递给了陈乔玉一份煎饼果子：“给。”
    陈乔玉：“……我吃过了。”
    早上红薯打底。
    可周晓玲一心疼爱陈乔玉，岂容她拒绝自己的一颗老母亲心：“买多了，你不吃放到中午就馊了。”
    陈乔玉：被迫吃掉一份美味的煎饼果子。
    等知道这玩意儿五块钱一套的时候，陈乔玉：“……”
    心如刀割。
    不过好在她早上卖菜前前后后已经挣到一百二十六了，也不至于那么惶恐了。
    周晓玲带着陈乔玉去了9栋702，干了没一会儿，接了个电话，带上一套工具就走了：“401的业主来验收了，我先过去一下。”
    陈乔玉独自留在702里干活，依然卖力。
    周晓玲走后她就把大门关上反锁了——本来业主是要求开荒保洁的时候打开门窗多通风的。
    不过她一向谨慎，亲爹陈良不会护着她，后妈姚金花害过她，她早就学会了保护自己。
    一直到周晓玲回来，听见她在门外欢快的声音，陈乔玉才打开门。
    周晓玲一进门就喜笑颜开地把手里的钱搓成扇形，在陈乔玉面前摇晃：“看看，看看，八百到手！”
    八张陈乔玉熟悉的红色钞票闪烁着令人沉醉的光晕。

 第32章 好奇怪，长得像柜子的叫冰箱，长得像箱子的叫冰柜

    “这四百是你的。”周晓玲特别理解刚从山沟沟里出来，干活想拿钱的心情。
    半点儿磕绊都没打就给陈乔玉分了钱。
    陈乔玉退回去一张：“没有你帮忙，我挣不来这么多钱。”
    周晓玲不高兴了：“跟我还计较这个呢？”
    两人推拉一番，最终周晓玲还是不肯收，不过也让步了：“行行行，饭钱我收，我收！”
    昨天中午的套餐499，一人算25，今天早上的煎饼果子5块，陈乔玉仔仔细细地数了三十块钱给周晓玲。
    余额126，收入400，支出30，现余496。
    陈乔玉数了好几遍那四百九十六块钱，做梦一样不敢相信，不，应该说，她做梦都不敢做几百块的梦。
    她咧嘴傻笑的样子让周晓玲更加怜悯心疼了——看看这孩子，除了刚收的四百块，身上的余额竟然只有一百来块钱，多可怜啊。
    陈乔玉仔细把钱收好，接下来的一天干活都是咧着嘴干的。
    周晓玲又是心疼又是嫌弃：“当心嘴巴进灰！”
    陈乔玉闭上嘴。
    可不过三秒钟，又咧开嘴，开始笑。
    周晓玲：“……”
    有没有种可能，陈乔玉的贫穷是因为她脑子不大好？
    笑归笑，陈乔玉干活还是很利索的。
    受了四百块的刺激，陈乔玉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哒哒哒地干个不停。
    周晓玲原本还跟得上，后面直接摆烂：“你别这么勤快，咱们又不赶时间！”
    业主给了两天时间呢！
    陈乔玉闷头干活：“干得多拿得多！”
    周晓玲无奈告诉陈乔玉：“没那么多活，早就抢完了……这边楼盘是新开的，但业主不是马上就搬进来，现在急着收拾的人，除了着急结婚的，就是准备出租的，都是少数。”
    大多数业主都要慢慢收拾，甚至还要改改装修。
    这种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陈乔玉听了，倒是也不失望，这种小风浪跟穿越到几十年后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没事儿，有多少干多少就是了。”
    陈乔玉的状态影响了周晓玲，两人竟然真的又在一天内清理出来了一间屋子。
    不过也如周晓玲所料，她们没能接到下一单。
    不过周晓玲也是个知足乐天派，她本来就喜欢干一天活拿一天工资的生活，这次两天能拿八百块，她也很高兴。
    而陈乔玉第二天午饭吃了一份十五块的盒饭，加一瓶三块钱的冰可乐，支出十八元，下工前，余额478。
    收拾完702，周晓玲热情邀请陈乔玉去她家做客：“去我家，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咱们吃火锅。”
    四舍五入，火锅跟麻辣烫也差不多，周晓玲就爱这一口。
    陈乔玉沉浸在自己目前已经拥有478块钱巨款的喜悦当中，决定答应：“行，正好今天还有些菜，对了，这些是给你朋友的，你看看是她喜欢吃的吗？”
    陈乔玉把她放在门边的大口袋扒拉出来，周晓玲一看：“干脆把周姐跟她儿子也叫来一起，行吗乔玉？”
    陈乔玉没意见：“行啊。”
    她心里也想多认识几个现代人，看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说话做事跟她有什么不同。
    周晓玲掏出手机，立马给周姐打电话。
    一听说是上回送菜的那个小姐妹，周姐喜得跟什么似的：“去去去！我肯定去！我刚好接了松松，一会儿直接去你家！”
    这边周晓玲把工具还给头头，约好了明天业主来验收，才拉着陈乔玉去步行街。
    “我们还得买点儿火锅底料跟肉和丸子，你出青菜跟手艺，我负责买买买。”周晓玲不让陈乔玉跟她抢。
    两人去菜市场里面买齐了东西，四个人，三大一小，买了两斤牛肉卷和一斤丸子，火锅底料选了麻辣和番茄的两种，又拿了麻酱蘸料。
    “乔玉你说好了给我做麻辣烫的哦。”周晓玲念念不忘麻辣烫。
    抓着姜蒜的陈乔玉哭笑不得：“放心，就算不十成十，也能给你做个七八成的样子。”
    别的不会，麻辣烫还不会吗。
    路上周晓玲又买了一个大西瓜，二十几块钱，看得陈乔玉恨不得去姚家村的地里抱一个过来。
    等到了周晓玲的住处，陈乔玉看到周晓玲掏出一个蓝色的塑料小圆牌牌，在铁门上晃了一下，然后铁门就“滴——”一声，开了。
    陈乔玉内心震撼，才短短几十年，咱们国家的科技已经发展得这么厉害了吗？
    看周晓玲习以为常的模样，显然这都算不上什么厉害的高科技。
    陈乔玉心里顿时又感动又欣慰，又有点儿心酸——为啥老家还那么穷那么苦啊。
    等进了楼房，一路上楼，陈乔玉的内心就没有停止过激动。
    楼梯虽然有些陡，但是有灯，那灯还是跟着声音亮起来的！
    陈乔玉一路都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内心的震撼。
    两人上到五楼，左手第一间就是周晓玲的出租屋。
    周晓玲拿钥匙开门，招呼陈乔玉进来：“别笑我啊，屋子太乱我还没收拾。”
    推门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间小而温馨的屋子。
    出租屋的面积不大，进门左手边就是一张双层的铁架子床，床尾有个花花的布衣柜。
    衣柜顶上还堆着一些纸盒子跟一个行李箱。
    右边靠墙依次摆着鞋架、一矮一高两个柜子、一个折叠桌，还有一个陈乔玉不太认识的电器，个头还不小。
    还没等陈乔玉暗戳戳观察出那个大块头是什么，这边周晓玲搬出塑料小凳子让陈乔玉坐，然后就拧开了床头的电风扇。
    一阵带着热意的风袭来，但依旧凉快了不少。
    电风扇陈乔玉还是认识的，她羡慕地说道：“晓玲，你家的电扇真好看。”
    周晓玲笑道：“好看有什么用，又不制冷，我还想以后租个带空调的房子呢。”
    陈乔玉默默闭嘴——她都不知道空调是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周晓玲把手里的两个塑料袋往折叠桌上一放，顺势打开了那个——陈乔玉以为是高立柜的柜子。
    顿时一阵冷气迎面而来。
    与此同时，周晓玲的声音响起：“乔玉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冰箱里有可乐和酸奶。”
    周晓玲笑嘻嘻地问陈乔玉。
    陈乔玉这才知道那个高点儿的两门柜子是冰箱……她只在县城的国营商店见到过冰柜。
    好奇怪，长得像柜子的叫冰箱，长得像箱子的叫冰柜。

 第33章 谁还没有个旧手机破手机了？

    陈乔玉佯装淡定：“我喝可乐。”
    她对可乐的执念就跟周晓玲对麻辣烫的执念一样。
    是她来到现代之后尝到的最令人惊奇又难忘的味道。
    周晓玲递给陈乔玉一瓶可乐，自己也拿了一瓶，两人双双拧开瓶盖，“刺啦——”的声音响起，还没喝就让人心生凉爽。
    陈乔玉拿在手里慢慢喝，周晓玲给陈乔玉介绍了自己房间的格局。
    陈乔玉这才知道最末尾那个大家伙是洗衣机……也是听说过但没见过的玩意儿。
    洗衣机旁边有一道侧着的小门，打开之后是一个小小的瓷砖垒起来的厨房台面，再往里走，是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这个陈乔玉现在不陌生了——见识过楼盘里新房子的卫生间，对淋浴喷头马桶都了解了。
    蹲便也知道，周晓玲干活挺讲究，说业主肯定不愿意她们干活的人在新房里上厕所，所以都去的楼下物业单独建造的公厕，那里用的就是蹲便。
    即便如此，陈乔玉还是十分羡慕：“洗澡上厕所都能在屋里解决，真好。”
    周晓玲完全知道陈乔玉在感慨什么：“是啊，所以我哥毕业之后我也没回老家，就愿意住城里，我们老家还是旱厕，洗澡要自己打水到屋里，洗完了再拎出来倒。”
    周晓玲说起她老家的生活条件，十分难受。
    陈乔玉默默不语：“……”
    她现在在老宅里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呢，得亏老宅里还有口井，不然他们还得去河边打水。
    陈乔玉手脚麻利地开始洗菜择菜，周晓玲在家里上下翻找，过了一会儿，从布衣柜上头的翻出来了一个鞋盒子，找了一通，插上电。
    过了几分钟，看到屏幕亮起，周晓玲高兴地喊陈乔玉。
    “乔玉你快来！我找到了一个好东西！”
    陈乔玉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什么好东西？”
    周晓玲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的旧手机！”
    旧手机屁股上还插着根充电线，正在充电。
    周晓玲一边低头翻看旧手机，顺手删掉一些东西，一边给陈乔玉解释：“之前我哥上大学我不是供他生活费吗？他毕业之后就给我买了个新手机，这个是旧的。”
    周晓玲说：“手机其实还能用，但是很卡，不能上网，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过了几分钟，周晓玲拿着恢复出厂设置的手机钻进厨房，骄傲道：“这个送给你。”
    陈乔玉手里的豆角应声而断：“送给……我？”
    “是啊，反正我有新手机了，这个留着也没用，拿去换不锈钢脸盆我觉得太亏了，正好你没有手机，给你用。”
    周晓玲脸上带着纯粹的笑意：“这手机的电池可耐用了，放四五天都不用充电。”
    陈乔玉惊讶得甚至有点慌张：“不、不不，我不能收，这个太贵重了。”
    之前周晓玲说手机起码都要一千多，就算是旧的，也值好几百。
    陈乔玉不肯收。
    可这回周晓玲一点儿都没察觉到陈乔玉的惶恐，十分自然地说道：“给你应急用用，等你以后买了手机你再还给我不就行了。”
    陈乔玉还是不敢：“万一我弄坏了……”
    她可没用过这个。
    周晓玲大方地摆摆手：“坏了就坏了呗，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呢！”
    说着，直接打开鞋盒给陈乔玉看里面的旧手机，真的还有两部。
    一部屏幕碎得稀烂，一部是个带按键的手机。
    周晓玲说：“这玩意儿卖也卖不出去，修也修不好，换不锈钢脸盆人家都不一定乐意……也就是这个还能用，所以我才想起来给你的，真不值当什么。”
    谁还没有几个旧手机破手机呢！
    陈乔玉见周晓玲说得诚恳，不似作伪，心里也信了七八分。
    但到底还是不习惯接受这么贵的礼物，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正推辞着呢，周姐带着儿子上门了。
    周姐的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是周晓玲之前的工友，两个人在一个厂里上班，后来就成了朋友。
    因为同姓，干脆姐妹相称，关系处的不错。
    周姐买了一份烤鸡跟一袋子老冰棍过来：“晓玲，快，冰箱腾个位置，把冰棍放进去。”
    周晓玲唰唰唰地拆了几根，周姐陈乔玉跟松松一人一根，自己把剩下的几根塞进冰箱，然后才拆了一根自己嗦。
    周姐让儿子在一旁玩儿小汽车，笑着跟陈乔玉打了招呼：“上回你拿过来的菜是真好吃，松松这么不爱吃青菜的也吃了好几口。”
    陈乔玉赶紧把厨房里的袋子拿出来：“这个都是我婶子自己种的，没打农药没上化肥，全是应季的新鲜蔬菜。”
    到底是卖过菜的人，陈乔玉现在也能够准确描述出来这些蔬菜的卖点了。
    菜是今天早上摘的，放到现在稍微有点儿蔫了，但还是能看出来确实是好菜。
    周姐看了喜不自胜：“这就是妥妥的农家菜，看了就知道，不像外面的大棚蔬菜，不管什么菜吃起来都是一股子水水的味道，你这个菜甜就是甜，嫩就是嫩。”
    陈乔玉听见挺不好意思的：“菜就这点儿菜味儿了。”
    她吸溜着冰棍儿，觉得现代人真幸福，有冰箱有风扇有冷饮有冰棍，还有空调，这夏天得多凉快啊。
    三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火锅的配菜都给收拾出来了。
    听说陈乔玉要做麻辣烫，周姐也问：“乔玉你会做啊？”
    陈乔玉研究着调料背后的说明：“应该差不多。”
    村里人都自己做饭，简单的葱姜蒜油盐醋辣椒也能做出不错的味道来，更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多闻着就香的调料。
    周姐一听：“别应该啊，上网查查就行。”
    说着，掏出手机戳了几下，然后把屏幕亮给陈乔玉看：“这个挺多人点赞的，咱们看看？”
    陈乔玉：嗯……彩色的小电视？！

 第34章 她一个证都办不下来

    一边震惊于视频的彩色——他们那儿的电视都是黑白的。
    一边又有一点点赢了的得意——金二婶家里有台黑白的电视机，十寸的！比手机大不少呢！
    不过没有手机方便，而且不能打电话……那还是周姐这个高级些。
    陈乔玉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将视频认真看了两遍，心里更有谱了：“明白了，不难。”
    这边周晓玲已经把折叠桌布置好了，电磁炉上放了个鸳鸯锅，把陈乔玉炒好的火锅底料放进去煮。
    片刻之后下菜捞出，陈乔玉调制的麻酱也好了，往菜上面一浇，又放蒜泥香菜等等。
    周晓玲闻着味儿就两眼放光：“太香了！乔玉，真的太香了！比夜市上的还好吃！”
    陈乔玉笑笑，让周晓玲尝尝：“哪有那么夸张。”
    “有，真有！”周晓玲一连吃了好几口，吃得额头上都是汗，“好吃，太好吃了！我就爱这个！”
    周姐尝了之后也觉得不错。
    她知道陈乔玉这两天都跟周晓玲一起跑工地做开荒保洁，可见也是家里条件不算太好的，便建议道：“乔玉，你这手艺不错，想没想过去夜市上摆摊啊？”
    陈乔玉一愣：“我也行吗？”
    周姐点头：“可以啊，我婆婆回老家之后我就辞工带孩子了，但一直这么不上班我心里也不踏实，所以跟人家学小吃呢，我看你手艺不错，比我的强，可以考虑考虑。”
    周姐的年纪毕竟比她俩大一些，又不像周晓玲那么爱玩爱新鲜，所以说话更实在一些。
    但陈乔玉却没有热血冲动上头：“我不是天天都能来……”
    她没细说，但周姐已然明白了——之前她找周晓玲询问菜的时候，周晓玲就说过陈乔玉不是经常来，她家好像住山里。
    当时她们就猜测陈乔玉家里可能有什么事儿，比如家里有生病的老人照顾之类的，脱不开身。
    现在一听，更是对上了七八成。
    陈乔玉没细说，周姐跟周晓玲也不好追问，只能遗憾道：“没事没事。”
    但陈乔玉还是秉着多了解一些的心思，向周姐询问了一番如果摆摊要准备什么。
    周姐是做过功课的人，从摆摊的时间地点选择，到可能遇到的工商城管顾客，还有卫生证件开不开外卖之类的，都倾囊相授。
    “当然了这是正规的要求，一般夜市上没人这么严格，不过弄清楚总是好一点。”周姐性格果然沉稳，跟周晓玲那种欢脱自在的不一样。
    陈乔玉本来是想着多打听打听，以后说不定真能试试。
    但听周姐这么一说，陈乔玉反而更加知道自己做不成了——她没有身份证，周姐说的营业执照许可证健康证……她一个都办不下来。
    而且夜市上家家户户都是收款码，她每次给现金人家都要反应一下的，卖菜的时候也是，好几次都是顾客没有带现金，她这里不能手机支付，就只能作罢。
    就算非要做，也只能做周姐嘴里说的那种不正规的小摊贩。
    夜市上大多都是这样，但从小心的角度来说，陈乔玉的身份特殊，比别人更经不起风吹草动。
    于是陈乔玉了解一番，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暂时可能做不了了，不过晓玲想吃我还是可以做给晓玲吃的。”
    周晓玲乐开了花，周姐也很温柔：“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开小吃店，你来帮我忙，不用天天来，你有空的时候来就行。”
    都是淋过雨的人，愿意给别人撑伞。
    ……
    在周晓玲家饱餐一顿，大家畅聊一番，当然主要是周晓玲和周姐说，陈乔玉听的多，说的少。
    火锅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陈乔玉看了几个视频之后调制出来的蘸料十分不错。
    周姐赞不绝口：“比我花钱学的技术都好。”
    挑食的松松也吃了一碗番茄锅里的菜肉，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七点半左右，周姐准备回家了：“松松爸快回来了，我们得回去了。”
    说着，帮着把垃圾带下去了。
    这边陈乔玉跟周晓玲一起把残局收拾了一下，陈乔玉第一次用洗洁精洗碗，那种洗完之后锃光瓦亮的感觉让她感到舒适。
    周晓玲说什么都要陈乔玉收下手机，甚至在陈乔玉以自己没有电话卡为由拒绝的时候，不由分说地把自己装宽带送的一张电话卡塞给了陈乔玉。
    “这个是我装宽带的时候强制绑定的，我也不用，里面每个月可以打一百分钟电话，你就拿着用！”
    周晓玲说：“等你买了手机办了卡再还我不就行了？”
    陈乔玉推辞不了，可是她心里知道，就算她有一天买得起手机了，她也办不了电话卡。
    但周晓玲反复劝说，陈乔玉最终还是收下了。
    她要给钱周晓玲：“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但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着，过几天我卖菜了再还你。”
    结果被周晓玲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才作罢。
    周晓玲教陈乔玉使用手机，又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去了：“你以后找我就直接打电话。”
    陈乔玉郑重谢过周晓玲，非要把周晓玲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地都给她拖了两遍，才肯回去。
    那天晚上，陈乔玉走在山路上，面对漆黑的山路，她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顿时一点儿都不怕了。
    她的手里跟她的心里，都有了一束光。
    ……
    在现代的老宅里，陈乔玉将手机调成静音，还觉得不稳妥，干脆关机了，这才换好衣服，拎着篮子，穿回1979。
    1979这边的天也黑了，陈乔玉从厨房里出来，往堂屋的方向看一眼，就看到青杨蹲在院子里。
    月光洒在青杨身上，少年瘦瘦的肩胛形状分明，看上去倔强又落寞。
    陈乔玉静静看了一会儿，才从后院溜出去，绕了个大圈，从村里的大路回来。
    她刚站到门口，门就开了。
    门后，是陡然蹿出来的青杨——他脚步都差点儿刹不住。
    “姐！”
    陈乔玉拎着空空的篮子，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啊，青杨。”
    青杨鼻子一酸，半晌才抬起头：“姐，我只剩下你了，你别丢下我。”

 第35章 可怜的小乔终于有钱了

    他们家，原本有爸有妈，有兄弟姐妹，可是，先是妈妈过世，后来亲爹也变成了后爸，再后来是小弟小妹也去了二姑家。
    整个家，最后只剩下他们姐弟了。
    陈乔玉虽然并没有想刻意隐瞒，但一个人有秘密，身边最亲近的人是很难不察觉到的。
    即便陈乔玉极力掩饰解释，但敏感的少年依然能够察觉出姐姐的变化。
    这几天陈乔玉动不动就是一走一整天，天不亮就起来，天黑了才回来，陈青杨看着满院子的粮食，心里也没有一点安全感。
    陈青杨的话让陈乔玉鼻子一酸，她反手关好门，认真承诺：“青杨，姐不会丢下你的，不光不会丢下你，姐很快就可以接回青楠乔丽，我们一家人马上就会在一起了。”
    陈青杨这才破涕为笑：“嗯！”
    然后才看着陈乔玉空空如也的篮子，体谅地说道：“姐，没事儿的，东西好不好卖不要紧，丢了也没事儿，最重要的是人回来。”
    “啊？”陈乔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篮子，这才明白原来青杨是误会了——以为她今天卖菜不顺利，什么都没换回来呢！
    陈乔玉失笑：“放心，虽然不好卖，但也不是完全没成果的，不过人家说让我明天去拿。”
    陈青杨一听，坐不住了：“这不行？姐，你是不是遭人骗了啊？”
    去镇上还好，三蹦子五分钱一个人，但去县城得坐公共汽车，来回要好几毛钱呢。
    在村民眼里，蔬菜这些都是不值钱的，虽然知道城里缺菜，但是想着一麻袋菜也卖不了几个钱。
    结果这去一趟不说，还要第二天才去拿钱？
    这两天来回下来，还有钱挣吗？
    陈乔玉心里也在后悔，今天晚上应该别赶时间，先去夜市上买点儿东西回来的。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陈乔玉说：“嘘——青杨，之前齐知青和周知青他们说的话你还记得？马上要开放了，但是现在还不稳妥，所以我不光是去卖菜的，也是去打探消息的。”
    陈乔玉一本正经：“我不光明天要去，以后还可能经常会去，青杨，你得帮我保密，还要帮我遮掩，你能做到吗？”
    陈青杨一个半大的孩子，脑子里本来还有一丝丝超越年龄的谨慎，但很快就在陈乔玉一声声的“青杨你得帮我”、“青杨你得保护我”当中迷失……
    “姐，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我帮你遮掩！绝对不让别人知道！”
    陈青杨表情严肃，挺着小身板，许下豪情壮志。
    陈乔玉眼睛弯弯：嗯，小孩子真好骗。
    ……
    第三天，陈乔玉又溜达出去——现代了。
    她第一次打电话联系了周晓玲，两人一见面，周晓玲就带着陈乔玉去找程哥了。
    程哥还是那个程哥，夹着皮包的胖子，看到陈乔玉的时候简直头疼死了：“你又没带身份证？”
    陈乔玉理不直气也壮：“程哥，对不起，我又没带。”
    程哥：“……”
    虽然你说了对不起，但是总觉得像是在通知我。
    不过程哥这个包工头也挺惨的，总是凑不齐人，偶尔能凑齐人又全是老头老太太，人家工地也不乐意要。
    所以遇到周晓玲跟陈乔玉这样的，他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是该收还是收。
    “今天是去铺草皮，比上回多点儿，一百八一天，干嘛？”
    铺草皮并不比搬砖轻松，搬砖有时还有个顶棚遮挡，铺草皮就是彻底在外面晒。
    但陈乔玉不挑：“我报名。”
    周晓玲虽然爱玩，但也是个勤劳的好姑娘，并没有眼高手低的毛病，很快也报了名。
    铺草皮确实很辛苦，但这对大太阳底下干了一整个“双抢”季的陈乔玉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何况程哥这里还提供冰绿豆汤跟盒饭，还有大桶的矿泉水，想喝随时喝。
    中午的盒饭是梅菜扣肉和麻婆豆腐，蔬菜是炒包菜丝。
    周晓玲嫌弃肉肥，陈乔玉全夹过来吃了，两人现在熟络起来了，陈乔玉是坚决不会浪费任何一粒米一块肉的。
    只有周晓玲满眼的心疼：哦，可怜的小乔玉~
    于是周晓玲护犊情深，厚着脸皮找程哥包圆了剩下的盒饭。
    程哥：“……”
    虽然无语，但确实多出来的盒饭也没用。
    于是陈乔玉获得了两盒饭菜跟四盒米饭，满满的，都没人动过。
    陈乔玉心里感念，干活就更加卖力，周晓玲都差点儿跟不上陈乔玉的节奏。
    中间周晓玲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告诉陈乔玉：“702的业主验收合格了，钱已经转过来了。”
    周晓玲扬了扬手机，陈乔玉：“……”
    难以理解，钱怎么进到手机里的？
    汇款寄钱也没有这么快啊。
    但随即她也知道了——下午五点多，最后一块草皮铺完，程哥爽快地结了账。
    因为队伍里的老人多，程哥一般都是准备的现金，不过对年轻人一般都是转账。
    程哥给周晓玲转了钱，等轮到陈乔玉了，陈乔玉表示：“我要现金。”
    程哥：“！”
    我都看到你拿手机了！
    他一边气愤地数钱，一边狐疑地盯着陈乔玉：“你别是个逃犯什么的？”
    没有身份证，不能接收转账，好好一个秀气姑娘，天天来工地干活……
    程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开始疯狂脑补一个外表柔弱不能自理，实际背后杀人不眨眼的犯罪分子形象。
    周晓玲一声大喝斩断程哥的思想：“程哥你想什么呢！她用的老人机，上网太卡了看不到及时转账！实在不行你转给我，我回去转给乔玉。”
    程哥这才讪讪的：“那我还是给现金。”
    一人一结一签字，他是个有原则的包工头。
    陈乔玉：原余额478，入账180，现余额658。
    之后她跟周晓玲一起回家，在周晓玲的住处洗了个澡。
    回去的路上周晓玲去银行取了四百块钱：“702开荒的钱，咱俩一人四百。”
    陈乔玉仔细收好，入账400，她身上的钱第一次超过了一千，变成了1058元。
    这可是一笔巨款，别说陈乔玉了，就连周晓玲也终于松了口气——可怜的小乔终于有钱了。

 第36章 身揣巨款横扫两元店

    在周晓玲家，陈乔玉第一次用淋浴，既兴奋又开心，之后周晓玲教她用吹风机，更是让她心生感慨——她以前洗头都得仔细把头发绞干，还要晾上好一会儿才能彻底干。
    如果碰上天气不好或者洗得太晚了，洗完头一直湿哒哒的用体温慢慢烘干，第二天可能就会头疼。
    但现在这吹风机简直太神奇了，想什么时候洗澡都可以，不一会儿就能吹干。
    周晓玲顶着一头粉毛，摸着陈乔玉的头发道：“乔玉，你发质真好，顺滑。”
    陈乔玉想了想，说：“因为我一直没有烫过头，也没有染过。”
    以前陈乔玉的妈妈余兰香倒是会用火钳烫头，烫完之后就是那种毛毛躁躁的手感。
    周晓玲摸了摸自己的粉毛，她一时新奇去染了，但是自己根本不会打理，一段时间下来，头发已经毛躁得不行了。
    “我以后也不染了。”周晓玲以前觉得自己土土的，但是现在看陈乔玉，倒是觉得天然的淳朴的也很美。
    陈乔玉洗完澡穿的是周晓玲的衣服，周晓玲说陈乔玉身材好，不挑衣服，就把自己的衣服拿给陈乔玉试。
    陈乔玉挑了一件短袖的t恤，胸前有一个卡通猫猫头，然后又挑了一件牛仔裙，到膝盖下面的位置。
    这个装扮刚好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周晓玲看了一圈，有点嫌弃陈乔玉的牛筋皮凉鞋：“你怎么会买这种鞋啊？”
    陈乔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土灰色的凉鞋，她觉得挺好的啊，颜色虽然不亮眼，但是款式挺好看的，也很适合她在七零活动。
    周晓玲把两人的衣服一股脑塞进了洗衣机：“身上这套你穿走，换下来的衣服我给你洗了，你下回来穿走。”
    身怀巨款的陈乔玉：“完全可以！”
    婉拒了周晓玲一起吃晚饭的邀约，陈乔玉拎着今天从程哥那里拿到的多余盒饭，还有周晓玲友情奉送的一瓶矿泉水，陈乔玉转身往菜市场去了。
    虽然身怀巨款，但她最喜爱的地方还是菜市场旁边的杂货店。
    陈乔玉进去两元店逛了一圈，大大小小的东西，从剪刀刨子指甲刀，到梳子镜子和香皂，甚至还买了个脸盆——青杨到现在还是洗脚洗脸用同一个盆。
    还买了一套碗筷外加两个饭盒，筷子足有十双，上面还雕花呢，虽然有些粗糙，但已经比村里常用的好看多了。
    碗盘也是，印着现代人眼里俗气的花样，但拿回七零年代，绝对是全村最靓的仔。
    陈乔玉仔细平衡着七零的审美和这些商品，虽然她知道有些更好看，但为了不出格，她还是没有选，尽量都选拿到七零也不乍眼的那种。
    衣架也买了一把，夹子直接拿了一小篮，粉笔盒大小的塑料小篮子，陈乔玉觉得很可爱。
    还有毛巾，陈乔玉挑了灰白深蓝浅蓝六条，准备自己跟青杨一人换一条，再送金二婶和舅妈一人一条，剩下的两条备用。
    毛巾是七零的硬通货，尤其这毛巾又大又柔软，比陈乔玉平时用的好多了，肯定很多人要。
    这一通买下来，老板算了账，最后优惠了一下：“给128！再送你两块抹布。”
    陈乔玉欣然答应。
    支出128，当前余额930。
    即便花了这么多钱，剩下的钱依旧是陈乔玉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即便不能跟七零比，但放在现代，也可以买不少东西了。
    陈乔玉把东西都放进脸盆里，又在菜市场旁边一家还没关门的副食店里买了十个鸡蛋，花了六块钱，剩余924。
    虽然这里的鸡蛋比较贵，但陈乔玉觉得在这里买比较安全。
    无论藏在哪个老宅里，都随时可以取用，不像七零那边，就算富裕如姚太婆有鸡蛋，陈乔玉总去买也会露馅儿。
    抱着脸盆，提溜着鸡蛋和盒饭，虽然沉甸甸的，但陈乔玉的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其实她还有很多想买的东西，但是今天买的已经够多了，再买下去的话，真没法交代了。
    陈乔玉在现代的老宅里藏了两个鸡蛋，又把一些商品的外包装都拆下来，再仔细磨掉商品上跟现代有关的印记，用手机当手电筒检查了两遍，才放心抱着盆，穿越回了1979。
    今天的时间也不算早，但比昨天早一点，天边还有最后一丝夕阳。
    夜幕即将降临，陈乔玉藏了一部分东西在厨房里，然后从后院溜出去，沿着墙根绕到大路上。
    在她蹑手蹑脚沿着墙根走路的时候，老宅东厢房的屋顶上，收谷子的钟斯年：“……”
    是他花了眼吗？
    他刚才好像看到陈青杨的姐姐从后院溜出去了？
    可，他之前好像并没有看到陈乔玉进厨房啊？
    钟斯年皱眉想了想，除非陈乔玉在他爬上屋顶收谷子之前就在厨房里。
    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钟斯年回来之后没进过厨房，只在堂屋里拿了收谷子的工具。
    但……钟斯年看着已经收得差不多的谷子，想不明白陈乔玉为什么要在厨房里待这么久，现在还要悄悄从后院溜出去。
    奇怪。
    没等他想明白，陈乔玉已经推开了大门：“青杨！”
    陈青杨正撅着屁股收谷子呢，听到陈乔玉的声音，惊喜回头：“姐！”
    陈乔玉双手捧着脸盆，满脸的骄傲，压低声音道：“看我换什么东西回来了？”
    陈青杨丢下扫把跑过来，顿时满眼放光。
    好多东西！
    姐弟俩谨慎地左右环视一圈，东厢房屋顶上的钟斯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蹲了下去。
    陈青杨悄声道：“姐，快进屋，钟大哥在屋顶上呢。”
    陈乔玉抬眼看了一眼东厢房的屋顶，看不到钟斯年的身影，只听到扫把的唰唰声。
    陈乔玉抱着东西进了屋，她锁了一半东西进樟木箱子，陈青杨才收完外面的谷子，进来跟陈乔玉一起看。
    精致光亮的小东西赢得了陈青杨的赞赏，他问陈乔玉：“姐，咱妈到底给你留了多少东西？”
    这些东西明显不是那一麻袋两篮子菜能够换回来的。
    陈乔玉白他一眼：“这是人家给的预付款！”
    “啥叫预付款？”
    “就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要供应菜给人家，人家提前把钱给我了。”
    陈乔玉将自己在现代听来的理论用自己的话解释给陈青杨听。
    陈青杨听了之后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倒是也不觉得奇怪——这个年头的人就是这么实诚，好多人留下一句自己姓甚名谁哪个村的人，就能借别人的东西，过后再还。
    这个预付款听起来也差不多，有的时候是先把粮食蔬菜送过去，再收钱。
    那先收钱，过后再把粮食蔬菜送过去，好像也说得通。
    陈青杨就是担心：“姐，这么多东西得换多少蔬菜啊？”
    陈乔玉想了想说：“一直供应到冬储菜。”
    城里人每年冬天都要买一大批冬储菜，主要就是土豆萝卜大白菜。
    她的幌子也只能用到那时候了，总不能寒冬腊月的还去卖菜。
    陈乔玉现在还不知道，【现代】那边，别说寒冬腊月了，就是大年三十都有菜卖。
    不过眼下还是生活要紧，陈乔玉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饭盒：“给你带了好吃的！”
    这饭盒两元店的老板说是不锈钢的，要八块钱一个，不过有点薄。
    陈乔玉觉得长得有点儿像七零年代的铝制饭盒，用用应该就能以假乱真了。
    饭盒一打开，陈青杨的口水就一流三千尺了：“姐，这也太香了！”

 第37章 走，姐带你去镇上逛逛

    回来之前陈乔玉就把新买的饭盒擦干净，然后把中午的盒饭都倒进来了。
    三份饭，两份菜，分一分，一人能吃不少。
    陈青杨看着白米饭上面盖着的扣肉，咽着口水不敢相信：“姐，咱们家这是……发啦？”
    陈·糊弄学专家·乔玉：“都说了是预付款，难得收到这么多钱，吃顿好的不算什么。”
    她在现代都吃了好几顿了。
    可陈青杨不知道啊，他比划出一个“三”，表情严肃地对陈乔玉说：“咱们这个月都吃三顿肉了！”
    虽然有一顿是齐知青的践行宴，他们算是蹭饭的，但也比以往一年吃的肉都多了。
    陈乔玉太能明白陈青杨现在的感受了，以前太苦了，苦到有糖他们都不敢相信是甜的。
    陈乔玉呼噜了一把陈青杨快呲了的短发：“没事儿的，明天姐带你去镇上逛逛，顺便剃个头。”
    陈青杨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不用，镇上剃头要钱呢，我找大牛他爷给我剃就行，我给他们家浇地！”
    家里自留的那二分菜地，通常都是家里半大的孩子负责浇水捉虫，陈青杨以前剃头都是这么用劳力换来的。
    但大牛他爷的手艺也就那样，贴着头皮剃，刚剃出来的那半个月简直没法看。
    别说放在现代了，就是放在七零，那长得也像刚放出来的。
    陈乔玉笑道：“你不是不相信我能换到这些东西吗？我带你见识见识去！”
    陈青杨再怎么样，也是个孩子，心里的好奇是止都止不住的。
    陈乔玉这么劝，陈青杨扭捏了一阵子，就说：“既然姐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
    说着，陈青杨看着手里的饭盒，忍痛道：“姐，之前摘菜的时候你说管钟大哥饭的，这饭咱们要分给他吗？”
    陈乔玉毫不犹豫：“当然不分。”
    给青杨那是因为青杨是自己亲弟弟，也算是眼下唯一的家人。
    给别人那就不行了，容易惹是非。
    陈乔玉说：“我心里有数呢，摘了菜肯定要还给人家的，但不是拿这个还。”
    陈乔玉想了想说：“明天早上我给钟知青煮个鸡蛋。”
    细水长流慢慢还，才是持久之道，要是陡然乍富就露白给别人看，纯属平添麻烦。
    陈乔玉一通说，陈青杨也就不挣扎了。
    农村的灶台一般都有两个锅口，一个口子上放大铁锅，用来炒菜煮饭蒸东西，另一个口子小一点儿，放着陶罐或者陶瓮烧水。
    灶膛的保温效果好，余火能够一直将水温着。
    青杨晚上煮了红薯粥，这会儿水还烫着呢，端着脸盆去舀了过来，然后把两个饭盒的浸在热水里，土法加热。
    没过多久，饭菜就热好了，陈青杨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紧紧揪着饭盒的边缘把饭盒拎起来，先递给陈乔玉一盒，然后才拿起自己那盒，呼哧开吃。
    梅菜扣肉的梅菜一般，不如他们自己晒的好，但是扣肉是实打实的大肥肉片子。
    陈乔玉知道现代人不喜欢吃这个，但对于她跟青杨来说，这就是再好不过的饭菜了。
    油水足，又舍得放调料，吃起来重口，但更下饭。
    姐弟二人捧着饭菜扎实的饭盒，一口一口全吃光了。
    吃完之后陈青杨主动拿出去洗，他心里喜滋滋的——他姐说了，等他上初中了，就用新饭盒带饭。
    因着陈良不管他们姐弟读书，青杨中间也辍学过一阵子，所以十三了才小学毕业。
    好在他争气，附近十里八乡一年没几个考上镇上的中学的，青杨就是其一。
    考上是好事，就是学费让人发愁。
    陈青杨这一个暑假都到处帮人干活，砖窑厂捡一车碎砖块，他分到手也就三毛多。
    有时候帮人家晒谷子，一下午两毛。
    有人家里盖房子、修水井，他也去，人家看他年纪小，不把他当回事，他就闷声出力气，一般主人家看到最后也知道这小子能干，多少都会给一点。
    就这么七七八八的，才慢慢凑了一点点钱，都给陈乔玉拿着。
    陈乔玉这两天跟他说再去两次城里就能攒够他的学费了，这事儿一想起来就是在梦里都要笑起来的程度。
    ……
    吃饱喝足，又睡了一个饱觉——以前在陈家，时不时就会饿着肚子入睡，一晚上都辗转反侧听着肚子里骨碌碌的叫声。
    现在有肉有菜有米饭，吃饱了，睡得也好了。
    第二天陈乔玉依旧是一早起来，依言煮了三个鸡蛋，她跟青杨还有钟知青一人一个。
    陈乔玉煮鸡蛋很有一套，冷水下锅煮，掐着时间三四分钟拿出来，然后放冷水里，就是蛋黄刚好凝固，蛋白又滑又嫩，蛋白香甜软糯不噎人的程度。
    陈乔玉在老宅吃完饭，才去地里转了一圈，该浇水浇水，该间苗间苗，处理完了，今天的工分也就到手了。
    不过这样早晚去一次也只能拿六个工分，毕竟不像双抢那会儿那么忙。
    做完这些，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陈乔玉看着时间，回去叫了青杨：“走，咱们去镇上。”
    青杨也才从地里回来，大队长姚金宝今年别出心裁单独划了一块地方种西瓜，入夏之后时不时就拖一两车去跟人家工厂或者电厂水厂搞关系，想给村里争取点儿福利。
    陈青杨帮着收瓜，一身的汗，闻言快速打井水冲了个澡，然后穿上新背心和新凉鞋，精神奕奕：“姐，走！”
    陈乔玉把昨天从现代带回来的零碎选了一些装到篮子下面，然后又在上面盖上了今天新摘的蔬菜，还准备了几个布口袋，里面装了少量的豆子花生，做个样子。
    走出村口去坐车的时候，碰到了好几个同村的人。
    农忙结束了，今年的夏粮又刚下来，不少人都去城里“走亲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我去城里看我表舅。”
    “我二姑家的侄儿生孩子了，弄了点小米去看看。”
    “给我们老师送瓜。”
    陈乔玉跟青杨也是一样的理直气壮：“我们也是。”

 第38章 夏日里的冰凉酸梅汤

    好话不说破，大家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今年粮食丰产，陈乔玉一个人的工分都够她跟青杨两个人吃的，村里各家各户基本上都有余粮，所以都想卖了粮食换东西。
    农村有集市，但东西比城里少多了，好多要票要券的东西根本换不到，所以不少人都选择直接去城里卖。
    今年还好，风气还开放一些，往年大家都是趁着天不亮抹黑赶路的，生怕被人看到给告了。
    他们一个村的人就坐满了一辆三蹦子，村里人透过车棚上的小窗，不住地跟开车的人搭话：“你这一车七八个人能挣三四毛呢，一天下来怕不是能有七八块。”
    开车的人十分熟练地诉苦：“哪有，这也分淡旺季的，有时候一天能拉七八个来回，有时候空跑一天一个人都拉不到。”
    又说：“隔三差五就要去加油，油贵着呢，还不好加。”
    村里人一听，心里舒坦了：“嗐，总有的挣嘛，好歹比我们种地强？”
    “哪有，一样！实在是我们村太穷了，一年到头满工分也分不到几个钱，我儿子闺女都还没成家呢，都是债！”
    大家各自比着惨，气氛十分融洽。
    陈乔玉眼观鼻鼻观心，跟青杨交换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这一车最惨的人就是他们姐弟了，能说出来的惨都不叫惨，真惨的人，反而会把自己唯一拥有的痛苦藏起来。
    不过——陈乔玉勾了勾嘴角——那都是之前了。
    她现在整个三蹦子上最有钱的人！
    三蹦子摇摇晃晃半个多小时才到镇上，颠得人五脏六腑都要跳出来了，下车之后陈青杨脸色惨白地扶着树休息了好一会儿。
    陈乔玉左右看看，正好看到三蹦子下车的“民间车站”附近有人卖茶水。
    过去一问，有三种，一种是散茶冲出来的冷茶，一种是酸梅汤，最后是绿豆汤。
    旁边放着一排搪瓷的杯子，卖茶水的老太殷勤道：“冷茶一分钱一杯，酸梅汤三分钱，绿豆汤五分钱，要吗？”
    陈乔玉摸了摸兜：“来两杯酸梅汤，我拿去那儿喝，我弟弟不舒服。”
    “好嘞好嘞”，老太手脚麻利地掀开大搪瓷桶的盖子，将杯子伸进去舀了一杯，又倒掉一些免得泼洒出来，“喝完了把杯子还过来就行。”
    陈乔玉端着杯子往青杨那边走，青杨捧着杯子小口喝。
    酸梅汤里应该是放了冰块的，带着一丝凉意，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青杨喝下去就觉得神清气爽。
    “姐，酸梅汤真好喝。”陈青杨捧着杯子不撒手。
    陈乔玉笑道：“想喝再买一杯。”
    “那还是算了”，陈青杨摇摇头，“三杯就要一毛钱了。”
    之前难的时候，他铅笔磨到只剩下一个铅笔头，找陈良要五分钱买铅笔，结果被姚金花冷嘲热讽一通，那滋味儿，青杨到现在都还记得。
    陈乔玉安慰陈青杨：“以后不会了，以后你想用多少笔就用多少笔，想用多少本子就用多少本子。”
    再也不用捡别人的旧本子，把封皮拆下来给自己订本子了。
    陈青杨没说话，他并不知道陈乔玉现在有多少钱，他心里寻思就算娘真的留下来了钱跟戒指，只怕也花得差不多了。
    学费是一定要交的，所以陈乔玉说给他攒学费他是知道的，但除了学费之外，还有杂费，书本费、文具费，这些他准备以后自己利用放假放学之后的时间去想办法。
    不能再让姐姐为难了。
    虽然陈青杨很讨厌姚金花，但他也知道姚金花有一句话说得对——如果陈乔玉结婚了，在婆家肯定过得比在娘家好。
    是因为他跟青楠乔丽，陈乔玉才选择不结婚的。
    陈青杨心里都明白，但他面皮儿薄，也很少跟陈乔玉说起这些来，只是在陈乔玉跟他说可以买第三杯酸梅汤的时候，默默表示不用。
    姐弟俩蹲在路边大树底下的阴影里，一口一口把酸梅汤喝完了。
    还了杯子，陈乔玉就带着陈青杨往上次剃头老爷爷的所在走去，走过几条街，果然老远就看到老爷爷的摊子，还有那块“剃头伍分钱”的木板。
    不过这回老爷爷没在剃头，而是坐在剃头的椅子上看报纸。
    陈乔玉上前打了招呼，剃头匠老爷爷认出她来，笑道：“丫头这回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上回我家老婆子没抢到你那个袜……”
    “这回带了好多东西呢！今天早上刚摘了菜！”陈乔玉赶忙大声打断剃头匠老爷爷的话。
    老爷爷错愕了一下，但到底也是几十岁的老人了，知道陈乔玉不愿意说，就不多嘴了。
    只站起来把那块黑色的剃头围布利落一甩：“小伙子，上来！”
    陈青杨被人喊小伙子，有些不自在又有些说不清的高兴，很快坐上了剃头的椅子。
    老爷爷的手法很干脆，问都没问，直接就上手了，唰唰几下，之前有点儿胡乱呲出来的头发被剪掉了大半，留下了大概两厘米的高度，既贴合陈青杨的头皮，又能维持一个干净清爽的发型。
    十多分钟，老爷爷拿着一个橡胶的气筒，一边按压一边上上下下吹掉陈青杨脸上、脖子上的碎发：“成了！你看看！”
    老爷爷甚至没问陈青杨的意见，但看着镜子里的精神小伙，陈青杨半点儿不满意都没有。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半寸，傻笑：“嘿嘿，凉快。”
    五分钱，陈乔玉利索地给了，然后就说起正事儿：“奶奶她们还买东西吗？我这回带了一些杂货过来。”
    老爷爷听见是杂货，不大感兴趣：“要是粮食蔬菜鸡蛋什么的还成，杂货那些一般是不缺的。”
    镇上的人虽然计划口粮，但厂里的日杂福利比乡下多。
    不过老爷爷还是秉承着看看也好的想法，把陈乔玉跟陈青杨带进了胡同里。
    这会儿临近中午了，家家户户都在做饭，但听说上次换东西的小姑娘来了，几个奶奶跟婶子都放下锅铲、菜篓，聚到了胡同里的情报中心，抢着要看陈乔玉篮子里的东西。
    甭管买不买，换不换，看看又不吃亏。
    陈乔玉猝不及防被几个大婶团团围住，陈青杨急了：“你们别挤啊！别挤！放开我姐！”
    而大婶们早就已经伸手从篮子里翻出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正验看讨论着呢！

 第39章 老姐的秘密

    最受欢迎的就是尼龙袜子，用陈乔玉在现代学会的话来说，这就是时尚潮流——比如周晓玲的粉色头发。
    不一定真的实用，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追求美。
    这个年代相对朴实，没办法像现代那样染各种颜色的头发，涂口红，穿高跟鞋，所以尼龙袜子就成为了最新的时尚单品。
    大婶们七嘴八舌地说道：“就是喜欢你那个袜子，上次老李家抢了一双叫我闺女看到了，我们去供销社一连看了好几天，愣是没有你那个好看。”
    说得陈乔玉都羞愧起来了，他们肯定不知道这在现代是“滞销货”。
    正好这回陈乔玉带了好几双袜子，几个大婶分一分，上次买到的这次别抢了，余下的正好一人一双。
    换回来的东西自然也是琳琅满目什么都有，肥皂、扣子、火柴蜡烛、水果糖……还有一叠信纸，印着镇上厂子的名字。
    陈乔玉：“……”
    管它呢，人家敢给她还不敢收吗？
    收了一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上来，虽然价值比不上她从现代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但的确是满满一篮子，什么都有。
    陈青杨虽然比一般的孩子懂事，但到底也只是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孩子，看到这些，只两眼放光，充满了对陈乔玉的崇拜：“姐，你也太厉害了！”
    陈乔玉把那一叠脱胶的信纸认真叠起来，掂了掂，起码有三十几张呢，印着红色的抬头和横线，她递给陈青杨：“喏，这个给你的。”
    陈青杨惊喜收下，看了又看，才塞进自己的军绿色挎包里。
    两人又走了几条街，看到有小孩在胡同口玩儿，给一粒糖，让他们回去问问自家大人有没有要换东西的。
    小孩儿都乐意——别的不换也要带大人出来看看这糖，兴许闹一闹大人就给买了呢？
    虽然最后没买成糖，毕竟陈乔玉也是从别人那儿换来的，没几粒……但七七八八的东西倒是换了一轮。
    最后两人甚至换到了一小壶灯油，巴掌大的锡壶里装着灯油，陈青杨高兴不已：“齐大哥留下来的那个煤油灯正好能用！”
    齐向东那个老旧的煤油灯灯罩都摔没了，就剩下个座子，但灌上油还是能用的。
    一直走到下午两点，东西早不知道换了几轮了，两人才又饿又渴地找了个地方休息。
    陈青杨去路边找人借了水，这会儿大家都是这样，不是个个出门都舍得买水的。
    要是为难，就随便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好言跟人家说，一般人都愿意给倒碗水。
    两人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水，正好把今天换来的半盒火柴回给人家。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又惊又喜——半盒火柴不值几个钱，但他们原本没想着有回报，陈乔玉他们主动给了，人家自然高兴。
    逛了大半天了，两人的头发都汗湿了，陈青杨还好，他刚剪的寸头。
    陈乔玉就不同了，刘海都成了一缕一缕的了，看上去有点儿狼狈。
    于是也不多耽搁，走回下三蹦子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又坐上三蹦子回村了。
    这回坐车陈青杨什么意见都没发表，他牢牢抱住自己的挎包，嘴角是止都止不住的笑。
    他知道他姐是怎么在城里换东西的了，原来卖粮食换东西没有那么难，家家户户都有自己需要的东西，但因为不让自由买卖，所以经常是自己用不上的堆起来了，但可能另一家就正缺这个。
    陈青杨想起来齐向东以前说过的话——“这就是信息的力量！”
    连高考都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就最早开始复习，考上的概率也就更大。
    陈青杨这下不怀疑他姐的能力了，至于他姐篮子里的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他分不清——全是换来换去的，有的时候价值并不对等，但只要双方愿意，就能换。
    姐弟俩累得在三蹦子上都睡着了，幸好开三蹦子的师傅记得陈乔玉，到了姚家村村口没见人下来，这才从前面透过小窗往里喊：“姚家村的到了！赶紧下车了！”
    两人惊醒，手忙脚乱地下了车。
    回到家，钟斯年照旧不在，陈乔玉现在也习惯了，钟斯年经常是天不亮就上山，如果白天没事儿的话，可能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就算中间有事，诸如晒谷子收粮食，也是干完又出去了。
    整个人都是怪怪的。
    陈青杨打水冲凉，陈乔玉去厨房里弄吃的，结果一掀开大铁锅的锅盖，里面留着的红薯跟一小碗咸菜没了，但那个鸡蛋还在。
    钟斯年没动。
    陈乔玉愣了一下，把鸡蛋拿出来，这才烧水煮了一大锅绿豆汤。
    没有冰糖，之前在现代买的红糖送了一半去大舅家，还剩下一些，陈乔玉放了一点在里面。
    灶上烧着，换青杨过来看火，陈乔玉去打水洗澡。
    等陈乔玉洗完澡，绿豆汤也差不多了，太烫没关系，直接用桶吊着去井里放一会儿。
    过会儿再拎上来，就是凉的了。
    一连喝了三碗，饱没饱不知道，但肚子里满满当当的水，走起来都有晃荡声。
    然后姐弟俩就在在堂屋里席地而坐，清点起今天换到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过了明路的了，陈乔玉不怕陈青杨看。
    而且这一回之后，她再拿回来什么东西，陈青杨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零零碎碎的不少，陈乔玉把一些大家都能用上的东西放到了堂屋里。
    不过冲今天钟斯年没有拿鸡蛋的行为来看，估计他也不会动。
    挺奇怪的，陈乔玉一边归置着东西，一边仔细想想，觉得好像很少看到钟斯年跟大家一块儿干活。
    以前没在老宅住，村里分工各有不同，没见过也不奇怪。
    但现在住进来快半个月了，发现这人整天就往山上跑，在山上的时间可能比在家里都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就住山上呢！
    因为惦记着鸡蛋的事儿，陈乔玉晚上没有早早睡觉，一直等着。
    果然，天都黑了，她才听到院子里有细细的动静，好像是钟斯年在打水冲澡。
    听着外面的水声没有了，陈乔玉才推门出去，钟斯年已经不在院子里了，而堂屋里透出一点点微弱的灯光——像是从厨房里透出来的。

 第40章 牢牢掌控住小厨房

    那一刹那，陈乔玉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钻出来了。
    难道……
    陈乔玉摸着门进去，轻声走到厨房门口——
    钟斯年背对着厨房，端着碗喝粥。
    察觉到背后有人，钟斯年转过身来：“？”
    陈乔玉没说话，眼神扫了一圈，没见到什么异常，钟斯年就是点了个煤油灯坐在厨房里吃饭。
    陈乔玉松了口气，问他：“钟知青，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都凉了？我给你热热？”
    她一连串的话出来，热情非凡，钟斯年听得皱眉：“不用，这样吃正好。”
    但陈乔玉还是非常“热情”，直接伸手拿起了灶台上的煤油灯，拿到堂屋里：“钟知青，还是在这儿吃。”
    说着，把煤油灯放到了堂屋的四方桌上。
    厨房陡然暗下去，被黑暗笼罩着的钟斯年：“……”
    他端着碗出来，走出了逆来顺受的步伐。
    虽然留在厨房也不至于把饭吃到鼻子里去，但到底还是有些不适应。
    毕竟陈乔玉这么热心，伸手不打笑脸人，钟斯年只能顺从地走了过来。
    然后就发现陈乔玉在他对面坐下来了，注视着他的饭碗。
    端着碗的钟斯年：“……”
    怎么觉得这顿饭吃起来这么别扭呢。
    一向话少的钟斯年也不得不主动开口了：“你先回去，我自己吃就行。”
    陈乔玉心道，我也没想喂你啊，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深更半夜在厨房里误碰吗？
    当然了，心里这么想，面上不能这么说。
    陈乔玉殷勤地说道：“钟知青你不用跟我客气，你吃完了一会儿碗给我洗，我顺便收拾收拾厨房。”
    检查检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钟斯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陈青杨姐弟俩搬来他没什么意见。
    他听村里人说了，知青院也算是陈家的老宅，之前也跟陈青杨打过交道，是个很机灵上进的孩子，经常来知青院借书看。
    可没想到陈青杨的姐姐居然是这么一个怪人。
    被人盯着吃饭的感觉真的是如鲠在喉，难以下咽，钟斯年十分艰难地喝着冷粥。
    陈乔玉看了一会儿，猛然站了起来。
    钟斯年：“！”
    又怎么了？
    陈乔玉皱眉问钟斯年：“钟知青，我给你留的鸡蛋你怎么不吃？”
    她才反应过来，钟斯年光喝白粥，没吃鸡蛋呢。
    “哦，我不吃。”钟斯年淡淡的。
    无功不受禄。
    再说了，陈青杨姐弟俩的条件着实算不上太好，都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吃个鸡蛋不容易。
    陈乔玉跑去厨房，把锅里的鸡蛋还有碗橱里的一点儿咸菜拿出来了，放到钟斯年面前：“钟知青，你吃，后院的蔬菜我们都摘了去城里换东西了，这鸡蛋也是换来的。”
    “算是回礼，虽然不多，但眼下有什么就还什么，你要是不吃，我就一直放在堂屋里。”
    直到它坏掉。
    钟斯年沉默地喝粥，并不想搭理陈乔玉。
    但陈乔玉十分顽强地盯着钟斯年，誓要将厨房控制在自己手里——哪怕是用这种招人烦的方式。
    良久，还是钟斯年败下阵来，他以比从前更快一倍的速度喝完了粥，三下两下把鸡蛋剥了吃了。
    吃完之后忍不住看了陈乔玉一眼：“行了？”
    陈乔玉心满意足地收了他的碗筷：“行了。”
    陈乔玉把自己的那个没罩子的煤油灯点上，把碗洗了收回厨房，在厨房里摸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问题。
    想想不放心，干脆把放盐的罐子压在那个浅浅的圆坑上挡住。
    ……
    第二天依旧是陈乔玉起来做早饭，早饭简单，有时候直接一锅红薯土豆南瓜，有什么蒸什么。
    菜也能蒸，蒸熟之后放点儿蒜泥和酱油醋一拌，也是不错的开胃小菜。
    不过没有香油就是差点儿意思，陈乔玉有点怀念现代那边丰富多样的调料了。
    她现在已经非常清楚经济开放，自由买卖是大趋势了，就是不知道这股东风什么时候吹到他们这里来。
    不然，就算她能在现代赚到一千块，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在七零使用。
    陈乔玉下地干活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这事儿，她准备从大勇哥那里着手。
    上回姚大勇不是说了吗，早就有城里人来乡下收鸭蛋了。
    鸭蛋这东西不比鸡蛋，随便怎么做都好吃，鸭蛋有腥味，一般只能用来腌咸鸭蛋或者做松花蛋。
    人家城里人肯定不会鸡蛋不买买鸭蛋，估摸着可能就是想自己腌咸鸭蛋卖。
    知道未来的趋势之后，陈乔玉发现很多事情现在就能看到端倪了。
    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以前只是经常听青杨说起来那些知青看书看报听广播，时常就有新消息，想法很不一般。
    那时候她羡慕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觉得人家懂的就是多，脑子灵活，想得长远。
    她觉得自己现在也算是想得有一点点远了。
    今天队里分给他们的活儿是割胡麻。
    姚金宝也算是个非常称职的大队长了，想尽办法给村里创收，正经的田地都是要种粮食的，但姚家村靠山，山上有些土坷垃地，种不了粮食蔬菜，就种了胡麻。
    这种算是村里的“野”胡麻，不用上交的，所以一般都等到最后再割。
    不管多少好坏，能收一点是一点。
    陈乔玉提着镰刀跟村里的几个婶子还有小嫂子一起爬着土坷垃割胡麻。
    人群里有个新媳妇儿，是上两个月才嫁来姚家村的。
    之前的地里太晒，也是刚来不熟悉，婆家没让她下地，这会儿割胡麻在山上，也不算量，出工就行，割的大差不差就会给工人。
    因此人家也把小媳妇儿带出来割胡麻了。
    小媳妇儿脸皮薄，虽是紧紧跟在自家婆婆和嫂子身边，但是架不住这些人的嘴也是忒能说，尤其爱拿小媳妇儿屋里那点儿事打趣，所以那小媳妇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快要滴血似的。
    小媳妇儿见陈乔玉跟英子她们几个姑娘这边安静些，慢慢就蹭着过来了。
    英子和陈乔玉见状，给她让了一块儿地，让她跟她们一起割。
    小媳妇儿松了口气。
    英子一边割胡麻一边好奇问道：“你是张永华家的媳妇儿？你结婚那天我们去了。”
    陈乔玉也记得，村里人一年到头除了种地就这么几件大事儿，谁家结婚生孩子，谁家老人过世，谁家打井修房子，全村人都过去帮忙，顺带着看热闹。
    小媳妇儿腼腆地低着头：“嗯，我叫柴爱花。”

 第41章 村里新来的小媳妇儿

    “啥？柴爱华？”英子兴奋起来，“这么巧吗？”
    男的叫张永华，女的就叫柴爱华？
    柴爱花脸上一红，又要滴血了，陈乔玉开口：“是叫爱花是？”
    小媳妇儿点点头，英子这才知道自己听岔了，忍住了没笑。
    当下几个年轻姑娘就问起来柴爱花是哪个村的，家里几口人，学上到几年级了之类的话。
    虽然也是七嘴八舌地问，但这些问题都好回答，柴爱花渐渐的也没那么害羞了，跟大家一起割胡麻。
    中午休息的时候，柴爱花拿出了自己带的干粮，是梅菜饼子。
    饼子薄薄大大的一张，外皮看着就酥脆，上面还撒着黑芝麻跟葱花，香气四溢。
    柴爱花的婆婆拿着饼子，给大家揪一小块儿，言语里不无得意：“大家伙儿尝尝，这是我家永华媳妇儿做的饼子，里面放了梅菜扣肉，大家伙儿尝尝这滋味儿还行不？”
    饼子虽然不小，但分到手也就比大拇指大点儿的一团。
    英子尝了下，没吃到馅儿：“挺脆的。”
    柴爱花见状就把自己手里那张饼撕了巴掌大的两块下来，还特地挑的靠中间带馅儿的。
    英子立马就喜欢上柴爱花这个性子了，咬了一大口：“嘿，真挺香的，爱花姐你有一手啊。”
    陈乔玉也将饼子撕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咀嚼，小麦天然的香气经过炉火的高温烘焙过后更加浓郁，咬起来有独特的烘焙香气。
    梅菜扣肉的内馅儿其实没有什么扣肉，就是用了一点猪油渣炒的梅干菜，但是因为干菜是姚家村当地的特产，晒制的过程中产生了独特的风味，和猪油碰撞在一起，激发了出了不一样的美味。
    陈乔玉越吃越香，不知不觉一小块儿全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爱花姐，你的手艺真不错，这饼子真好吃。”
    陈乔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七零的东西吃起来更有味道。
    虽然不如现代那么新奇，但是更耐回味。
    柴爱花腼腆地笑：“我家里就是做饼子的，我爸妈，我爷奶都会做，我们家姊妹几个也都会。”
    “我爸说了，我有这么一门手艺，将来去到哪儿都有饭吃。”
    陈乔玉觉得这话没错，别说她跟青杨了，就连英子这样家里条件还行，不用她操心的人，不也还是被金二婶逼着学这个学那个吗。
    闲聊中几人得知柴爱花她爸是他们公社食堂的白案师傅，顿时羡慕得不行。
    这年头谁家挨饿都轮不到公社食堂的师傅们挨饿。
    随便省省就能省出一家人的口粮了，有经验的师傅能够做得天衣无缝，叫谁都看不出来。
    英子给陈乔玉使了个眼色——大师傅都谨慎，就是架不住家里人嘴巴不严。
    陈乔玉轻轻摇头，让她继续听。
    要说平时聊天的时候听到点儿闲言碎语还有可能，柴爱花第一天跟姚家村的女人们下地，就把底儿撂了个精光，明显不对。
    果然，吃过午饭之后大家继续割胡麻，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柴爱花就说起来想去城里卖饼子的事儿。
    旁边几个婶子听见了，如临大敌：“可不敢可不敢，永华媳妇儿，咱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可不敢想做生意的事儿！”
    柴爱花的婆婆跟嫂嫂脸色也不是太好：“爱花，不是让你别说这个了吗？”
    陈乔玉一听，跟英子对了个眼神——这一看就知道是在家里说过的，只是没人同意柴爱花的主意罢了。
    陈乔玉她们这边的年轻姑娘心思倒是活跃一些，但被大娘婶子们一通训，便是心动了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陈乔玉跟英子埋头割胡麻，仿佛根本没听到这事儿。
    等到下午四五点，胡麻割得差不多了，大队的会计过来喊人：“大队长说了，今天可以了！”
    大家伙儿把割下来的胡麻捆成一捆，挑去生产队的仓库，登记工分去了。
    柴爱花也在人群里，只是又变成了那副沉默腼腆的样子。
    陈乔玉交完，得了七个工分，不多，但今天的活儿本来也不重。
    她等着英子交完，两个人挽着手往前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一左一右快走几步把柴爱花夹在中间，把她拐去了小路。
    柴爱花：“！”
    她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楚是陈乔玉和英子才松了口气：“你们俩吓死我了。”
    英子笑嘻嘻地道：“爱花姐，你今天说的那个买饼子的事儿，具体是个什么章程啊？”
    英子跟着她大队支书的爸看报纸听广播，也学会打官腔了，张口政策闭口章程的。
    柴爱花眉头一挑：“你俩想加入？”
    陈乔玉谨慎说道：“我们先问问，要不要加入还要看看你这生意怎么做的。”
    柴爱花左右看了看，见她婆婆跟她嫂子没跟上来，才松口气：“你们谁家方便说话？”
    英子家里人多，见天有人去找她爸诉苦打官司讨理，陈乔玉就说：“那我家，青杨给人家帮忙挖渠去了。”
    “钟知青呢？”英子问。
    陈乔玉摇头：“不知道，但他白天一般不在家。”
    说完，就带着英子和柴爱花往老宅去了。
    老宅果然没人，陈乔玉从院子门口的一块活动砖块缝隙里摸出了钥匙，开锁进门。
    ……
    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三杯水，三个年轻女孩坐在一起。
    英子捧着杯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乔玉，这玻璃杯真好看，这花样是最近时兴的吗？”
    柴爱花也觉得杯子好看，但明显没有英子那么热切。
    柴爱花手里握着杯子，看了一眼门外，才说道：“你们公社没我们公社富裕。”
    英子抬眼，陈乔玉不动声色：“怎么说？”
    柴爱花说：“我们家是三水公社的，离这里也就百八十里，我们那儿好多人去年就开始去城里做生意了。”
    “我爸的白案手艺还行，镇上的人有时候都会请我爸过去做饭，所以我爸的消息还算灵通，我们家去年冬天就开始卖饼子了。”
    “我大伯推着大铁桶炉子去镇上卖饼子，我们堂表兄妹几个就拿着篮子走街串巷。”
    柴爱花先把自己家的情况说了，这也算是“投诚”了。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英子跟陈乔玉的表情看，准备她俩如果有什么异议她就中止。
    结果没想到这俩人神色里虽然有新奇，但倒是并不意外。
    英子说：“我爸天天看报纸，早就说要放开了，他都想过在村里宣传一下，但是金宝哥不干。”
    跟别的村不一样，姚家村的老支书胆子大敢拼，反倒是年轻的大队长为人谨慎。
    陈乔玉沉思片刻，喊了英子的名字：“记得之前那双袜子吗？”
    英子：“当然记得，你在大集上淘的。”
    “不是”,陈乔玉摇摇头，“我是在镇上换的。”
    陈乔玉决定藏一半露一半，真真假假掺杂着来才更叫人放松警惕：“之前我娘留了点儿钱，我跟青杨没分家的时候我们一直没敢拿出来，分家之后我就去镇上淘换东西去了，我看到好多人都在做生意了。”
    她细数着：“开三蹦子的就不说了，到了城里下车就有人卖酸梅汤喝绿豆沙，往里走还有人剃头、修车、卖火柴，他们都自己挣钱了。”
    自己挣钱，是区别于发工资和挣工分的，是自由而先进的。
    柴爱花不住地点头：“对对对，好多人都开始做了，我们公社大把人做，可到了你们这里……我跟我婆婆嫂子她们说，她们一个都不敢。”
    柴爱花没敢说更多——就姚家村村民的这种谨慎劲儿，挣钱这事儿他们赶不上热乎的。

 第42章 就叫《烧饼日记》怎么样？

    柴爱花在家就试探过自己婆家人，结果男人们不屑于干这个，女人不敢干这个。
    柴爱花心里不是不堵心的——三水镇为什么日子过得比枫桥镇好？
    就是因为三水镇的人肯想肯干啊！
    前怕狼后怕虎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柴爱花盯着英子和陈乔玉问：“你俩想干吗？”
    要不是因为一个人干不了，又挑炉子又做饼子，还要走街串巷忙不过来，她可能都未必愿意拉人入伙。
    英子斟酌了一下，问道：“那你婆家能让吗？”
    看张永华把新媳妇儿藏在家里两个月才带出来就知道了，人家护媳妇儿护得紧呢。
    倒不是说真就多喜欢这个媳妇儿，但家里穷，没办法，好不容易讨到的媳妇儿怕留不住，给跑了。
    一面是心疼新媳妇儿，不让下地去晒，一面也是观察两个人，看看人品性情。
    确定了柴爱花性子踏实，没有那么多“不好的品性”，这才敢带她出来。
    这样的事儿在枫桥镇不少见，都是穷闹的，娶个媳妇儿掏空家里的老底儿，就更加看得严。
    柴爱花说：“我说做，那我婆家那边肯定我来解决。”
    英子有些不大放心，毕竟她太清楚姚家村的民情了。
    柴爱花解释道：“我公公婆婆跟哥嫂们是不大敢的，但我也不要他们敢，永华能帮我就行了。”
    柴爱花说：“他帮我把炉子推到镇上去，支个摊子，要有人烧火、烤饼，还得有人揉饼，有人收钱。”
    “不忙的时候还行，我们俩就能做的过来，但是人一多就不行……而且我想着镇上没人卖饼子，咱们既然要卖，就得走街串巷吆喝去，不然人家也不能大老远就为个饼跑过来。”
    柴爱花家里有人做这个生意，对这里的门道都清楚。
    陈乔玉提醒道：“虽然现在风气松动了一些，但说不准还是会有人告状，说三道四的。”
    周晓玲说就连【现代】都还有城管什么的呢。
    “没错”，柴爱花看了陈乔玉一眼，“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不过今年已经好很多了，以前都是我娘拎着篮子悄悄去卖，今年我大哥他们都能在镇上支摊子了。”
    但陈乔玉说得对，真要有人找事儿，那他们也得受着。
    所以才不敢一两个人就去镇上，万一有事儿就白吃亏了，人越多越好，团结力量大。
    她让陈乔玉放心，而后就期待地问陈乔玉跟英子：“怎么样？你们俩愿意做吗？”
    英子看看陈乔玉，她心里有点儿犹豫。
    她作为家里最小的，平日里受宠，也少操心，虽然玩心大，但大事儿还是得听家里的。
    所以有点儿犹豫。
    柴爱花有些失望——连大队支书家的姑娘都不敢，别人就更加不敢了。
    “我参加。”
    柴爱花眼神都落下去了，结果却听到陈乔玉斩钉截铁地一句话。
    “你参加？”
    “是”，陈乔玉郑重点头，“我参加，我能做饭，也去镇上走街串巷换过东西。”
    陈乔玉说：“我家里就我跟青杨两个人，光靠种地拿工分，饿不死但也活不好，青杨还得上学，我还想把我弟弟妹妹接回来。”
    柴爱花不知道青楠跟乔丽的事儿，听了之后才知道：“那你更应该参加了。”
    “是的，我参加，怎么做你跟我说。”陈乔玉笑道。
    她早就想寻摸个事儿做了，工分要拿，这是分粮的本钱。
    但还得想法子挣钱才行，不然没办法把现代这条路打通——光在那边挣钱，在那边买东西，结果不能在这边花，那不是白挣了吗？
    柴爱花闻言终于开心起来：“乔玉，你比姚家村好多爷们儿都敢闯，这事儿咱们肯定能做成！”
    英子一看，本来就有五六成想做的心，立刻就被陈乔玉给带动了：“我也加入，算我一个！”
    柴爱花更高兴了：“你们要是再能拉个一两个人过来就更好了，有两个男的在，推车搬炉子都方便，咱们路上也安全些。”
    陈乔玉这边没别的人：“青杨我不上学的时候我带上青杨。”
    英子想了想说：“我回去问问我堂哥堂姐他们，看看有没有人想做的。”
    “行，挑稳妥的说，不稳妥的先别张口。”柴爱花叮嘱道。
    她过门这两个月，婆家对她不错，但就是听到她说做生意这事儿就不认同。
    本来张永华说同意，公公婆婆都犹豫了，结果几个嫂子里有人使坏，说柴爱花不下地她也不下地，不然分粮食不公平，他们那房出俩人，凭啥张永华这房出一个半个的。
    英子郑重道：“放心，我有经验。”
    陈乔玉从旁解释：“他们家人口风都紧，能做事儿，不会乱说的。”
    之前大勇哥的鸭子就是，大队长金宝还不敢，是得水叔拍的板，让大勇专门去养鸭子。
    现在一年给队里挣不少钱呢。
    英子对这种事儿可太熟悉了。
    当下三人就商量了一番，让张永华和大勇先去镇上探探情况，柴爱花在家教陈乔玉和英子做饼子。
    英子负责从大队借粮食，好在今年粮食丰收，大队交了公粮之后还有不少富裕。
    村民家里的粮食也够了，往年收不回来的借粮现在都能收回来了，正好帮着大队卖出去。
    有英子作保，他们也不用凑老多钱，就二三十斤一袋子，挣了钱再还，还了之后再借。
    唯一要花钱的就是得凑钱买个炉子，还得找木材做个板车出来。
    不然总不能人扛着半人多高的大水泥桶去镇上。
    饼没卖成，人先累倒了。
    ……
    这两天白天她们就上山割胡麻，晚上柴爱花就到陈乔玉家里，教陈乔玉和英子做饼子。
    做饼子的面粉是英子弄来的，陈乔玉拿了个本子，一五一十将花销都写了上去。
    其余两人对本子没怎么特别关注，英子就问了一句：“是青杨的本子？”
    柴爱花也只是说：“记下来好。”
    免得以后说不清楚，现在算得越清楚，将来就越好相处。
    不然个个都只记自己做的多的，不记自己偷懒的，光觉得别人占便宜了。
    “是这个理。”陈乔玉想了想，把大家伙儿耗费的时间也算了上去。
    她给这本子起了个名字：“就叫《烧饼日记》怎么样？”
    开启她在七零的创业之路。
    ——
    （卖烧饼情节背景参考《大江大河》第一部董子健饰演的小杨巡挑着扁担卖馒头，用馒头换来的鸡蛋，又去城里跟人换粮票买面粉。）

 第43章 姚家村第一支创业小分队

    陈乔玉先把这几天的事儿记上，一个是柴爱花最先发起，拉了陈乔玉和英子入伙。
    二个是英子回去之后弄到了粮食，现在用量少，用的是英子家自己的。
    金二婶听英子说是拿去陈乔玉家学做烧饼用的，二话不说就给了二十斤：“不急着还，你们能学个手艺，要多谢人家永华媳妇儿和乔玉。”
    她知道自己闺女这性子，贪玩儿，不操心，乔玉要是不说做，英子肯定想不起来做。
    梅干菜也是英子自己晒的，她平时不下地，就在家做饭洗衣服晒干菜，能弄来不少。
    猪油渣是柴爱花从娘家弄来的，装在一个小罐子里：“这么放着能放一两个月，要吃的时候用干净的筷子夹一点出来就行。”
    陈乔玉这边光出个地方，显得有些不厚道，于是她就拿了一条新毛巾，去找姚太婆换了三十个鸡蛋。
    她说二十个就够了，姚太婆摸了摸毛巾，不屑道：“我不占你便宜，你这毛巾用的棉花好，软和，洗了也不发硬。”
    说三十个就三十个，硬给。
    陈乔玉心里哪儿能不知道啊，姚太婆就是这么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于是她承诺：“等我做出烧饼来了送来给您尝尝。”
    姚太婆嫌弃：“我才不吃你的。”
    陈乔玉把这些都记下来了，连张永华和姚大勇耽搁半天的时间去镇上打探行情，看有没有人卖烧饼，有没有人愿意换，哪儿人多，哪儿最好别去免得被人抓，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连青杨看了都说好：“这样记着好，连我都知道去哪儿了，以后我要帮手也不会走错地方，给你们惹麻烦。”
    陈乔玉本来还担心在自家厨房做会不会有风险的，谁知道柴爱花说了：“这烧饼要现做的才好吃，咱们直接用铁桶炉子做，别回头在灶上做习惯了，去外头不适应了。”
    于是大家就把铁桶炉子放在了院子里，靠西厢房这边，不耽误东厢房的钟斯年进出活动。
    铁桶也是柴爱花的娘家人送来的，陈乔玉给本子上记着：“铁桶炉子一个，三十五元。”
    也算进成本里。
    还有板车，板车倒是青杨给出的力，他之前去砖窑厂捡砖头，认识了几个大哥，人家自己拿门板做板车，有这手艺。
    陈乔玉就按照之前在工地上看到的运盒饭的小推车的样式，画了个低点儿的板车，拿给青杨看。
    然后三个人又凑了十几块钱买木头，请人家打了个板车。
    柴爱花看了之后高兴不已：“你这个车比一般的板车矮，很适合推我们的烧饼炉子啊！”
    农村常用的板车距离地面有一定高度，本身是为了取放东西方便，不用经常弯腰。
    但陈乔玉他们这个烧饼炉子本身就高，然后又准备专车专用，一般不拿下来，所以倒是不用做那么高的。
    陈乔玉还让人在这把手这边多加了几块板子，变成了一个没有门的小橱，能放些杂物。
    柴爱云说：“我回头让我嫂子帮忙缝个布帘子，四角都系带的那种，这样推车的时候可以把东西兜住，不怕东西掉出来。”
    “是是，这样就更好了。”
    大家齐心奋斗，事情推进得很快。
    胡麻割完了，她们的手艺也练出来了。
    队里没安排活的那天，正好姚大勇要去镇上供销社送鸭蛋，几人合计，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于是一行人这天就早早起来，收拾准备好。
    多亏了那个车子上的小橱柜，面粉、油盐、鸭蛋都能放进去，旁边还有钩子能够挂个揉面的板子。
    之所以是鸭蛋，是姚大勇听说陈乔玉她们要做烧饼卖之后，就让英子试试用鸭蛋代替鸡蛋。
    “今年粮食丰产，鸭子吃得也好，鸭蛋下的总有多的，卖给别人不如卖给你们，跟金宝说一声，能便宜不少。”
    柴爱花带着大家伙儿试了一回，鸭蛋能成，而且用鸭蛋和的面还更筋道，烤出来的烧饼皮更酥。
    便宜好用还不愁来处，陈乔玉他们当即就把鸡蛋换成了鸭蛋。
    包饼子用的就是玉米叶子，不费事儿，去村里转一圈，家家户户都能拿出一两麻袋来，大家伙儿平时就习惯用这个引火点灶。
    陈乔玉之前换了几盒火柴，自己用的还有多，又不怕以后买不着，就用火柴跟人换。
    一盒火柴就能换一麻袋，村里人都乐意换，反正农村用来引火的东西多着呢，能换一盒火柴就是节约一毛钱。
    还有人挺不好意思的：“乔玉你要这么多玉米皮干啥？家里引火用不了多少，你自己拿就行。”
    陈乔玉也不说破，只笑道：“老宅里好多东西都没有，多要点儿玉米叶子，铺床搓绳都用得上。”
    人家一想，也是，当初分家陈乔玉跟陈青杨总共就带了一口箱子走，自然是啥都没有。
    横竖客套过了，人家也就高高兴兴收下了火柴：“二回还要的话只管来拿！”
    人家也不说换不换的事儿，但陈乔玉办事有样子，人家压根不怕陈乔玉坑他们。
    就这么的七零八碎，大家一块儿使劲儿，很像样子了。
    ……
    姚家村到镇上有二十多里地，早上天不亮几个人就出发了。
    姚大勇跟英子一人背了一个箩筐，里面是用稻草垫着的鸭蛋，加起来足足的三百一十个。
    “多的十个是队里算的损耗，有时候路上磕了碰了碎了，或者供销社那边挑个头什么的，所以每回都多十个。”姚大勇解释道。
    “要是到时候交货顺利，多的你们就拿去用，不用跟人说。”
    大家一听，很是高兴，十个鸭蛋不少钱呢，能省一点是一点。
    张永华跟陈青杨推着那个自己改造的小板车，吭哧吭哧往前推，陈乔玉跟柴爱花轮流帮忙。
    山路坑坑洼洼的，每次颠簸一下几个人的心里就是一颤，生怕东西给颠坏了。
    陈乔玉看着，心里就很感慨——现代那边连要拆掉的村子里都是水泥铺的路，可平整了，还能走车。
    他们这路是村里去镇上的主路，说起来也是修过的，但三步一个坑，五步一个洞的，着实不好走。
    陈乔玉心想，什么时候他们这路也能跟现代一样好就好了。
    好在人多，大家互相提醒着，有说有笑的，也不觉得路途长。
    就是偶尔看到三蹦子从他们身边蹦突突地过去，大家心里都有点儿羡慕——要是铁桶炉子能够用车拉就好了，也就不费这个劲儿了。
    结果张永华冒出来一句：“咱都有车拉了还要去镇上卖烧饼吗？那也太惨了点儿。”
    柴爱花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钱还没挣上你就飘了！有车咋啦？有车就不挣钱了？没钱你加油都加不起！”
    张永华疼得又叫又笑：“我错了我错了！”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好歹算是到了镇上。
    他们几个当中只有张永华结婚的时候买了个马蹄表，这会儿也带上了。
    柴爱花从小橱柜里掏出来一看：“都快八点了，咱们赶紧的，说不定还能赶上镇上的人吃早饭。”
    几人一听，赶紧按照在家里排练了无数回的分工，手脚并用地把摊子给支起来了。

 第44章 众人齐上阵

    烧饼摊子很快就支起来了，火是从家里就点好了一直闷在里面烧的，现在只把铁桶下面的通风口打开，再鼓鼓风，很快就好了。
    柴爱花这边的板子也已经架起来了，面也是在家里就揉好发好的，现在只需要现场搓一搓分成小剂子，再拉扯成饼就行。
    柴爱花刚把东西摆好就要上手，陈乔玉看见赶紧拦住：“爱花姐，先洗手。”
    柴爱花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是，是，得洗手，我都忘了。”
    倒也不是不爱干净，就是习惯了。
    他们带了一桶水，陈乔玉用葫芦瓢舀了一瓢给柴爱花洗手，肥皂她也带着的，洗得干干净净的。
    本来不过是个惯常的小动作，谁知道过路的行人看见了，倒是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哟，这小摊子不错，蛮干净的。”
    “就该洗手，上次国营饭店那个师傅给我端面，大拇指头都给泡面汤里了！”
    “欸，你们卖什么的？包子还是馒头？”
    人家看到案板上的面了，都纷纷问起来。
    陈乔玉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立马开干了。
    英子性子活泼，嘴上不停：“大爷，我们卖的是烧饼，今年新压的面粉，上好的白面，里面还放了鸭蛋，喏，也是新鲜的。”
    “有没馅儿的酥饼，还有韭菜鸭蛋馅儿的，最好吃的还属梅菜扣肉馅儿的，里面放了猪油渣，香着呢！”
    英子小嘴叭叭地说着，那边柴爱花和陈乔玉一个揉面，一个裹馅儿，手脚麻利。
    张永华把铁桶的盖子一拿开，陈乔玉就把饼子糊到桶壁上。
    铁桶里面是灌了水泥的，桶壁厚实保温，里面的温度十分高，饼子又擀得薄，没几分钟就烤好了。
    张永华就用一个干净的火钳从桶壁里把烤好了将掉未掉的饼子给捡出来，放在案板一角的脸盆里。
    饼子的香气陈乔玉他们已经十分熟悉了，出炉的一刻，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闻到了这股新鲜出炉的诱人香气。
    “哟，这味儿闻着真不错，咋卖的啊？”
    青杨赶紧报价：“不要粮票就素饼一毛，韭菜鸭蛋的一毛五，梅菜猪油渣的两毛。”
    “要粮票就减五分钱，您要韭菜鸭蛋的还是梅菜油渣的？”
    陈乔玉在家里就叮嘱过了，上来不能问要不要，要问要这个还是要那个。
    问要不要的话，就有人选择不要。
    但是问要这个还是要那个，大家就本能地会在两个里面选一个。
    果然，陈青杨一问，那人思索一番：“给我来个梅菜油渣的！”
    鸡蛋这东西还是比肉容易弄到的，馋肉的比馋鸡蛋的多。
    何况陈乔玉那边裹馅儿他们都看到了，鸭蛋跟油渣的分量都还算扎实，不是那种一个饼里就那么一粒两粒的抠搜劲儿，包了一小勺进去呢。
    关键是只要粮票，油渣不要肉票。
    当下就有人不少人买了，一尝，味道果然不错，尤其是外皮上葱花和芝麻，嚼着喷香。
    做买卖是这样，有人买就越有人买，他们这刚开张，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当然也有觉得不值的：“国营饭店一个馒头才三分钱，它这个素饼子都要五分，真贵。”
    买了的人就不乐意了：“你是没看到这葱花芝麻和油酥吗？人家是叫素饼，但是里面也是有东西的！”
    芝麻对农村人来说不难弄到，而且烧饼上用不了多少，捏上一指头，手松松的撒下去，散布在整个饼子上，叫人看着觉得多，但其实一小碗芝麻够撒一箩筐饼的。
    至于葱花，那就更不值钱了，谁家还没种个小葱韭菜的啊，路边的野葱都没人要。
    唯一就是油跟盐费点儿钱，但油酥用不了多少油，一样也是一小碗够用。
    盐是陈乔玉出的，她见过现代卖糖卖盐的，盐这东西好带回来，又不容易引起注意，用多用少人家也看不出来，所以她十分舍得放。
    滋味儿足，闻着香，烧饼的生意是真不错。
    虽然不如大肉包吃着得劲儿，但是胜在饼子大，一张烧饼薄薄地扯开，足有一个人脸那么大。
    有人带孩子路过，看见了，就买了个韭菜鸭蛋的，撕成四瓣，大人孩子都能吃。
    孩子捧着的那四分之一张饼也能够双手捏着，慢慢吃，能老实好一阵子。
    就这么的，开摊快一个小时，摊子前头一直都有人。
    等过了九点人就少了，但也是过一会儿来一个。
    大家放慢速度，青杨一个人招呼收钱就能忙过来，肉饼子裹馅儿的事柴爱花也能做，于是姚大勇跟英子就背起鸭蛋，准备往供销社去了。
    “我们先去供销社送鸭蛋，一会儿多的我给你们拿过来。”
    陈乔玉这边也挎上篮子：“我去胡同里转转。”
    张永华把铁桶里的饼拣了十多张出来：“先这些，怕凉了不好吃。”
    其实这饼子凉了也能吃，但不如热的时候吃着香。
    陈乔玉点了数：“行，十五张饼，青杨你记上。”
    现在那个记账记人工的本子用绳子穿起来了，就挂在小推车的把手上，还有个铅笔头，有啥都往上记一记。
    刚才买饼子的时候他们都给记上了，这会儿没客人，陈青杨也拿出来写清楚：“8月23日，玉拿饼拾伍张走街叫卖。”
    张永华扫了一眼，也放心不少——说真的，他本来是有点儿顾虑的，觉得这铁桶炉子也是他们家出的，手艺也是他们家出的，陈乔玉跟英子白学一门手艺不说，还一样分钱，他心里是有些不平衡的。
    谁知道柴爱花转头就把他给说了一通：“你还没人家英子乔玉心眼子大！这面粉要不是英子求了老支书，村里能借给咱？”
    村里能借救命粮，但谁敢借做生意的粮食啊，就凭姚金宝那个性子，肯定不能那么痛快答应。
    鸭蛋也是人家哥哥供的，比别处便宜三分之一，他们用蛋量不算少，这可是不少钱了。
    张永华当时还不大服气：“那陈乔玉又干啥了？面粉鸡蛋都让姚英子出了，那陈乔玉不啥也没出吗？”
    柴爱花：“我就不乐意听你这么说话，你当人家乔玉爱占便宜吗？人家最早提出来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谁干了啥，花了几个小时，出了多少钱多少力多少东西，人家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再有，不管是英子家还是咱家，都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谁家能乐意咱们几个天天往家窜？你不在意，爸妈跟哥嫂能不在意吗？”
    张永华显然也知道自家那几个哥嫂都是什么情况，闻言就蔫了：“我就是说说，我那不是怕你吃亏吗？你这手艺还是从娘家带来的，就这么白白让人学了去。”
    柴爱花当时手里还揉着面呢，听了之后更觉无语：“人家英子提出用鸭蛋代替鸡蛋，油酥是乔玉做的，人家背地里试了多少次你又知道吗？”
    这样张永华才不说什么。
    后来见到陈乔玉他们的账本子果然一条一条记得清清楚楚，实行钱财跟“工分”两步走的办法，他才放心。
    柴爱花正做饼子呢，见到张永华眼神一瞟一瞟地往青杨手里的本子看过去，是气得想咬牙，硬生生忍住了，压低声音道：“你今天看到没？就早上那样，要是没人帮忙，我们两个能忙过来？”
    张永华想想人挤人，人家都怼到炉子口的景象，顿时摇头：“忙不过来。”
    柴爱花提醒：“我早就跟你说了，做生意要大家一起上手，齐心协力才能做好，不然我爸为啥找亲戚一起，不让我跟我妈单独去镇上卖？”
    张永华一边看着火，一边嘿嘿笑道：“媳妇儿你说得都对，我就是念叨念叨，你看你说啥我都帮着你不是？”
    柴爱花想笑又觉得不该笑，撇了撇嘴，继续揉面去了。
    这边陈乔玉已经挎着篮子走进了胡同，见四下无人，她把篮子底部的盖布掀开，里面平平整整地放着一条毛巾，两双袜子，还有她自己用自封袋分装的红糖。
    不多，一两一包，就巴掌心那么大点儿，小小一袋，方便出手。

 第45章 卖饼换货两手抓

    自封袋是在两元店买的，数量最多，质量最差的那种，什么印花图案都没有。
    即便是这样，也比七零年代的自封袋好多了。
    而且上面还有自封条，不像他们原本的，需要用一根锯条在蜡烛上烧热了然后把袋子烫合到一起。
    陈乔玉现在对于换东西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胡同里去。
    见有大娘聚集的地方，上前打探两句，立马就会有人接话。
    烧饼跟红糖都很好卖，烧饼用毛巾盖着，还是热乎烫手的，这会儿虽然大上午该吃饭的都吃过了，但是城里人生活条件好，平常就乐意去国营饭店改善伙食，现在有送上门的新鲜吃食，哪儿还有不愿意的。
    听价钱觉得也不贵，有些拿粮票，有些不拿粮票纯用钱买，才走了两条胡同，十五个饼子就卖光了。
    陈乔玉现在才知道柴爱花说的好卖到底有多好卖。
    合着只有他们村才穷，甭管是三水镇还是枫桥镇，镇上的人都有钱，愿意买东西！
    红糖也十分好出手，上回陈乔玉买了一斤多一点儿，送了半斤去大舅家，剩下的六两不到，留了一个袋子底自己煮粥的时候捏一撮，剩下的叫她装了小袋。
    人家一看，小小巧巧一包，才只两角钱，不贵！不用一次花一两块去买，等着搁潮了心疼。
    这小袋子看着结实，那自封条的口子还防潮，冲着这袋子都要买。
    于是一转手，红糖也卖出去了。
    毛巾跟袜子没有吃的那么好卖，城里人不少都在工厂上班，别的不说，各种劳保福利总是不缺的。
    转了一圈，只有人买了一双袜子，剩下的一双跟毛巾一起，无人问津。
    陈乔玉也不慌，拎着篮子转了回去，将钱都数出来给柴爱花他们记账。
    十五个饼子，三种口味每种五个，加起来就是两块二毛五。
    其实有人给粮票的，但陈乔玉把粮票都自己留起来了，用红糖和袜子的钱给补上。
    这样她手里的粮票多了，在七零这边也宽裕一些。
    张永华看到她卖得这么顺利，乐得嘴都合不拢，忙不迭地又烤上了：“乔玉你再多走走，要不青杨也拿几个去走走？这边两个人就能忙得过来。”
    青杨也跃跃欲试，柴爱花看了张永华一眼，心道这人是真不会做生意。
    三家合伙，人家英子不计较，说走就走了，现在直接把青杨乔玉也支开……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合伙做生意就得亲兄弟明算账，瓜田李下的，别说不清楚。
    所以柴爱花就主动开头了：“青杨还是个孩子呢，叫他跑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永华还是你去，我跟青杨留在摊子上。”
    好在张永华这人也确实没什么心眼，柴爱花一说，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我没走街串巷卖过东西呢……我试试。”
    于是陈乔玉跟张永华各拣了十五张饼，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去了，留下柴爱花和陈青杨在摊子上做饼烤饼。
    没过多久英子跟姚大勇也回来了，背篓底部的鸭蛋碎了三个，都跟稻草粘在一起不能用了，便把多出来的七个拿到了摊子上。
    姚大勇说本来就是多的，不用算，但柴爱花还是叮嘱青杨记上去了：“记上去对大家都好，免得二回谁出了钱出了力，不好意思记上。”
    柴爱花说这话也是为了自己，毕竟她才是主要做烧饼的人，要是英子不算，以后她以后也不好意思记了。
    姚大勇一听，大家都没意见，他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英子听说陈乔玉去走街串巷了，问了方向，自己也拿着饼子往那边走去了。
    跑了半上午了，姚大勇也饿了，现场买了一张饼当做是支持生意，一边吃一边往三蹦子那边去，他还得赶回家喂鸭子呢。
    就这么来来回回，取了饼子又去串，中间还遇到过几次卖完了，人家等不及，问了地址直接跑来三蹦子“车站”自己买的。
    柴爱花跟陈青杨手忙脚乱才算顾得上，好在陈乔玉他们估摸着中午生意能好点儿，也都快快回来帮忙了。
    一直忙到一点多，才算是清闲下来了，柴爱花点了点剩下的东西，惊喜发现今天准备的材料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够做几个的了。
    大家干脆就把剩下的食材凑合凑合，做几个小点儿的饼子，一人一块分着吃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特别累生意又特别好，大家吃得格外满足，比之前试手的时候吃的饼子都香。
    陈青杨算数厉害，一边吃着饼子，一边用干净的手翻着账本，清点盘算了下来：“今天咱们能把大队的面粉钱还上了。”
    英子做主：“先还，还了之后咱们再借就借五十斤。”
    翻个倍。
    大家伙合计了一下，觉得可行。
    于是当天晚上回去，英子就找了姚得水，姚得水对这事儿还挺赞成：“只要不是倒卖计划物资，别的随便你们折腾，卖点儿粮食蔬菜什么的，不妨事儿。”
    说着，直接给批了三百斤面粉：“慢慢用，年底前还上就行，金宝也在想法子卖粮食换东西呢，正好你们要用，都省得拖出去了。”
    直接村里就地解决，大家都方便。
    陈乔玉他们惊喜不已，更受鼓舞，加上农忙过后地里的活也没多少，大家抢着挣工分，他们也就不跟村里人争了，有一个算一个，天天起早摸黑去镇上卖饼。
    姚大勇每三天要去供销社卖一次鸭蛋，多的算他自己的，这下也不用想法子四处找人换了，直接都供给柴爱花他们，依旧按照比别处低三分之一的价钱卖。
    面粉跟鸭蛋都放在陈乔玉房里，只有她有钥匙，都锁好。
    别人不知道陈乔玉特别在意鸡蛋鸭蛋，只觉得陈乔玉心细。
    村里人谁家锁门啊，下地干活都是把门一拴就行了，就是有钥匙也形同虚设。
    而陈乔玉不光锁房门，还特特锁进柜子了。
    要不是因为大门平时还有钟斯年进出，只怕陈乔玉连大门都要上锁。

 第46章 挣钱了

    接连几天，大家都是昏天黑地地做，天不亮就出发去镇上，现在他们提前到七点到镇上。
    这样能赶上早上上班的人出门吃早饭，能比之前多卖不少。
    然后大家也摸熟了镇上的几个区，各自负责几个，这个区陈乔玉上午九点去，那个区十点半，下午再跑两个区。
    一边卖一边跟人交代：“以后大差不差都是这个时间，您要是想这口了，就这个点儿开着门，我路过的时候吆喝一声。”
    几个年轻人踏实肯干，又能说会道，带着村里人的朴实和敢拼敢闯的劲头。
    柴爱花在质量上把关，最后要是剩的不多，宁可都和到一起自己吃了提前收摊，也绝对不糊弄别人，做小一点儿或者馅儿放少一点。
    而且全镇统一定价，大人小孩老人来了都是一样。
    这年头的东西大多有供销社统一定价，但是私下里交换的价格就千奇百怪，有的特别离谱，有的专挑老人小孩坑。
    陈乔玉他们商量着不做这样的事儿，说一毛钱就一毛钱，因而大家都愿意买他们的饼。
    中间陈乔玉也暗暗的把自己在现代买的东西都淘换了出去，她一人做两门生意，大家更是喜欢在她这里买了。
    等到八月最后一天，大家清算总账，还上大队的面粉和鸭蛋钱，还有柴爱花娘家的炉子钱，各项油盐菜钱，一算，连姚大勇一起，六个人每个人能分十七块钱！
    张永华当时就震惊了：“乖乖，我们这才做了十天不到，就能17块钱？我表弟在城里当学徒工一个月也才十七块五啊！”
    他们十天不到，挣了人家一个月的钱。
    陈青杨提醒道：“这还是还了本的，我们现在还有差不多五十斤面粉，和十斤鸭蛋，盐有一斤多，另外还留了十块钱买猪油炼猪油渣。”
    陈乔玉翻来覆去地数着那十七块钱，其实她手里远不止17块钱了。
    现代那边她有将近一千块钱，之前两元店的杂货跟袜子毛巾那些她也换了三四十块钱跟不少粮票布票工业券。
    可以说她现在算是半脱贫致富了。
    但这17块钱对陈乔玉来说依旧意义重大，因为这是她在七零年代，光明正大，通过自己的努力挣来的钱。
    就算有一天老宅再也去不了现代了，她再也不能投机倒把了，她依旧能够靠着这门手艺活下去。
    陈青杨也分到了17块钱，他比陈乔玉更兴奋，反复问陈乔玉：“姐，我是不是能上学了？姐，这钱够了？”
    青杨因为陈良和姚金花的关系，小学一直是断断续续上的，13岁了才小学毕业。
    暑假前他考上了镇上的中学，虽然高兴，但心里一直悬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攒够钱去上学。
    他心里很想上学，但他不敢表露出来，就怕陈乔玉为了让他上学，胡乱找人嫁了，那样他宁可不上学。
    原本想着没指望的，尤其是分家之后，连吃饭都要靠金二婶和舅舅舅妈们接济，他都不敢想上学的事儿了。
    心里都做好准备休学一年，攒够钱第二年再考再上。
    谁知道分家之后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原本以为家里人不多了，什么都要自己来，会变得更捉襟见肘。
    谁知道姐弟二人齐心协力，没有了那些捣乱使坏的人，干活竟然还轻松了不少。
    陈青杨拿着钱，兴奋得差点儿让饼给噎着，等得到了陈乔玉跟大家的肯定，他能够上学之后，更是一蹦三尺高，恨不得仰天长啸好几声。
    “我这几天，天天都从中学门口过，就在想我能不能进去上学，现在终于能进去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陈青杨用手背用力地抹着眼睛，声音里都带着哽咽。
    陈乔玉笑着拍了拍他：“明天就要开学了，学费你自个儿挣的，姐这钱就给你买点儿文具和生活用品。”
    两人跟柴爱花请了半天假，去供销社买东西去了。
    其实本子和笔都已经不缺了，陈乔玉从现代换了一些，这些天淘换的也都积攒了下来。
    但大多都是铅笔，没有一支好钢笔。
    陈乔玉在现代看的那些钢笔颜色都太亮了，太扎眼，明显不是这会儿时兴的英雄牌这几个。
    所以还得在七零买，该低调的时候就得低调，她不想老宅的秘密曝光，也不想自己跟青杨因此遭受到异样的眼光。
    至于其他的，饭盒也有了，书包是金二婶自己缝的，就缺个水杯了。
    村里的孩子去镇上上中学都得自己带饭带水，所以要个水壶。
    陈乔玉跟陈青杨进了供销社就想办法挤到前面去，看水壶和钢笔。
    陈青杨眼尖，一眼就看到售货员后面柜台上的军绿色水壶，容量够大，还配了带子，可以背在身上。
    他兴奋地拉着陈乔玉喊：“姐！那儿！那儿！后面那个，你看到了吗？”
    陈乔玉一看，这水壶正式这会儿最时兴的，大人小孩都喜欢，虽然不如塑料的轻便，但胜在气派，而且军绿色更是所有孩子的梦想。
    陈乔玉左右看了一圈，见售货员抱着胳膊靠在柜台上，并没有在接待其他顾客，便主动出声招呼：“你好，能拿那个水壶给我看看吗？”
    谁知道那售货员动都没动，就掀了掀眼皮子，瞧见说话的人是两个穿着土气的乡巴佬，顿时语气就带上了几分嫌弃和漫不经心。
    “要买才让看，这水壶可不便宜，是新上的货，好多人抢呢。”
    东西是新的没错，但在这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连破碗都要焗瓷的年代，也没多少人看见上新货就赶着买的。
    所以这才一直在后面柜台上放着呢。
    陈乔玉还是笑着说：“是的，我想买，麻烦你拿给我看看。”
    那售货员眼皮子翻了又翻，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是不是要买啊，别没事儿来这里看热闹，讨人嫌！”
    依旧没有要拿水壶的意思。

 第47章 供销社里遇见前任相亲对象

    青杨脸色一下子涨红了：“我们都说了好几遍要买了。”
    那售货员根本就不是想知道他们的答案，只是认定他们买不起，嫌弃他们一番顺带劝退。
    陈乔玉冷静地重复了一遍：“同志，首先我确实要买水壶，所以才叫你拿下来看看，其次，你的水壶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呢，如果我看过之后觉得质量不好，不买也是合理的。”
    “我尊重你说要买才让看，但也请你尊重我必须看过之后觉得质量好才会买，不是看了就得买的。”
    陈乔玉的声音不大，但不卑不亢，语速流畅，既没有恼羞成怒的激动想要吵架，也没有被人鄙夷卑微缩瑟。
    一时之间供销社里买东西看东西的人都纷纷转头看向这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就是啊，大家都是要买东西才要看的，你看都不给看，万一卖个次品给我们怎么办？”
    “没错，你卖东西我买东西，凭啥对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横什么啊！公家给你发工资让你站在这儿就是干站着骂人的吗？”
    “快把东西拿出来！我也要看看！”
    大家对供销社的积怨已久，平时这些售货员就趾高气昂的，动辄辱骂。
    嫌弃这个穿的不好，那个说话土气听不清楚，让拿东西过来看看，得三催四请。
    看不到几秒钟就被催促：“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还看这么久！弄坏了找你赔钱！”
    大家不敢得罪这些售货员，毕竟如今除了供销社也没有别的地方能买到东西了。
    尤其是这年头大家户籍都在一个地方，平时也没法去远处，买东西只能在这几个售货员手底下。
    之前就有人跟售货员吵起来了，结果后面那个人来买东西，售货员就是越过他装看不到，只卖给别的人。
    怼起来人家只说又不兴排队，所有人都挤在柜台前，她也不知道谁先来的，可没有故意不卖谁。
    等下回过去，人家照旧不卖你。
    这种事儿层出不穷。
    这是个大家有钱还得要票，有票还得排队抢物资的年头，本来物资就紧缺，几次去了买不上，日子都没法过。
    陈乔玉他们在村里，生产队发的票少，他们很少来供销社，一般都是在农村的集市上换东西。
    之前她只听说城里的售货员鼻孔朝天，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陈乔玉不紧不慢地提醒售货员：“大家来买东西，负责展示货物和收钱收票是你的工作，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份工作，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帮你去跟上头的领导说说，让你另谋高就，反正你不喜欢干这行嘛。”
    那几个售货员眼珠子一瞪就要开骂，陈乔玉却不慌不忙地退后一步，让她们看看清楚现在的情况。
    供销社的三间门面房里，起码有六七十个人，门外还有源源不断听说这里吵架有热闹看的人涌过来。
    大家都对售货员积怨已久，陈乔玉还算是说话客气的，有不少人仗着自己挤在后面，大声叱骂。
    几个售货员脸色黑了又黑，到底没敢动，商量了一下让一个人偷偷从后面溜出去了。
    过了两分钟，有个穿中山装工作服的人跟着那个售货员回来了，一见这景象，连忙两方说和。
    围着的群众这才缓和了下来——到底以后还要在人家手里买东西，现在物资就是资源，就是本事，他们原本也只是想出口气，现在有领导过来给台阶下了，大家也都纷纷顺着下来了。
    其余几个售货员也赶紧收敛了脾气，帮着拿东西卖东西去了。
    陈乔玉他们面前的这个售货员脸色还是十分不好，站在那里阴阳怪气：“不就是让你等会儿嘛，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嘛……有本事你以后别来供销社买东西。”
    陈乔玉懒得搭理她：“同志，能麻烦你动作麻利点吗？我想看看水壶。”
    她这边一开口，那个穿中山装的干部却猛然回头：“陈同志？”
    “嗯？”陈乔玉跟陈青杨齐齐扭头，看向那人。
    那人年纪不轻了，得有三十了，伸手摘了帽子笑道：“是我啊，我姓张，上回我们……后来也没再见过面。”
    陈乔玉啊了一声：“是你啊。”
    陈青杨在他俩之间左看看右看看，低声问道：“姐，他是谁啊？”
    “额，他……他就是上回那个张同志。”
    陈乔玉都不好意思说起来，张瑞年就是之前姚金花给她介绍的，把他们反锁在屋子里，想让两人“生米煮成熟饭”的那位。
    当时张瑞年也被吓了一跳，他虽然是急着成亲，但是没想通过这种方式。
    于是两人在里，青杨在外，合伙撬了门栓，逃了出来。
    不过当时张瑞年又气愤又羞恼，所以压根不想跟陈家人说话，直接就走了。
    陈青杨这才想起来，看着张瑞年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警惕——他只跟张瑞年打了个照面，当时光顾着看陈乔玉有没有事去了，也没看清张瑞年的长相。
    虽说张瑞年也帮着撬门了，但在陈青杨心里，姚金花招来的人都不是好人，说不定就是里应外合搞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
    张瑞年也不以为意，只问他俩：“你们要买水壶？”
    “是，青杨明天到镇上上学，每天要走好长的山路，给他买个水壶让他在路上喝。”
    村里孩子喝水一般都用的罐头瓶子，但玻璃的沉，又容易碎，滑溜溜的也不好拿，放包里还怕漏水把书本给打湿了。
    所以最好还是买个水壶，能单独背在身上，又轻便又结实，还不漏水。
    陈乔玉这边话音刚落，张瑞年就直接喊那个售货员了：“小李，拿个水壶咋那么慢？”
    小李本人垮着个脸，不情不愿地从后面的柜子上把水壶拿下来，往前面的矮柜台上一扔。
    “喏，看。”
    她本来就跟陈乔玉起了冲突，结果看到陈乔玉居然认识张瑞年，而且张瑞年还对陈乔玉挺殷勤的，顿时消了三分的气又涨了五分起来。
    张瑞年扫了小李一眼：“你去那边，这里我来。”
    小李不服：“这个柜台本一直都是我负责的……”
    “知道是你负责的还不认真工作？摆什么谱呢？为人民服务你不知道吗？”张瑞年训斥道。
    小李当众挨批，不少群众也都看过来，窃窃私语地偷笑，一张脸顿时又红又白，跟跑马灯似的。
    她忍着气冲陈乔玉道：“你看一下，这个水壶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好的，刚进回来的，没剩几个了。”
    陈乔玉这才拿起来看，掂量掂量，递给青杨：“这个你喜欢吗？”

 第48章 岁全款拿下钢笔和水壶

    青杨怎么会不喜欢，陈家的罐头瓶子就算拿给姚金花带来的那一儿一女打玻璃珠子玩，都不会给他和乔玉装水。
    所以他才说分家之后虽然口粮艰难了，但人反倒舒心了——没了那两个使坏，也不会因为区别对待而生闷气，心里舒服多了。
    陈青杨把水壶翻来覆去地而看，连盖子都拧开往里头看，配的绳子也使劲儿拉扯了几下：“真结实。”
    小李见状，对张瑞年告状：“副社长，你不管管他们吗？要是人人都这样扯，我们有几个带子够他们扯的啊！”
    青杨听见，也就收了手，抱着水壶对陈乔玉说：“姐，就买这个。”
    他甚是满意。
    陈乔玉点头道：“行，麻烦你这个先帮我拿着，我再看看……”
    小李一下子跳起来，仿佛抓到陈乔玉什么把柄一样，指着陈乔玉对张瑞年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来买东西的！就是过来捣乱的！”
    而陈乔玉的后半句话这会儿才说出来：“……钢笔，我们还要买钢笔。”
    两人几乎同时话落，大家面面相觑，张瑞年终于是忍不住了，呵斥小李去旁边：“行了，你再这样我就调你去别的岗位了！”
    售货员这个岗位虽然是拿着统一定价卖东西的，但平时有什么稀缺货，好料子，她们先得到消息，告诉求货的人，人家多少会给点儿表示。
    就像自行车，供销社这边半个月才进五辆，往往都是提前被人订了。
    至少四辆都是还没进供销社的门就被人买走了，剩下一辆放在门口做个样子，让那些有自行车券的人拼死拼活地抢。
    还有一罐子饼干，按块卖，但总有损耗，一罐里面抽五块出来，三天卖一罐，一个月攒下来的“损耗”都能凑一罐子出来了。
    所以小李她们平时才有资本趾高气昂，这会儿听见张瑞年发火，小李只能硬生生地忍了。
    只是心里依旧觉得看陈青杨和陈乔玉这寒酸模样，说什么看钢笔，就是个借口罢了，他们能买得起？笑话！
    于是小李虽然没再说话了，但抱着胳膊站在那边，眼皮子上下打量，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她不说话，张瑞年也不好训斥她了，就自己打开玻璃柜，从下面拿出了两支钢笔：“这两支都是卖得比较好的，实惠。”
    柜台上有试写的墨水，陈乔玉跟陈青杨拿着笔蘸了一点在笔尖上，张瑞年递过来一沓信纸，让他们在第一页上写字。
    陈乔玉的字写得很好看，秀气中带着利落的钩折。
    陈青杨的字也不差，但看到姐姐的，还是觉得有些羞愧和心酸：“姐，咱们家最该念书的人是你。”
    陈乔玉笑了笑，其实她也经常会想如果自己也能上学念书就好了。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见识过了周晓玲和周姐在手机上学做菜，查各种信息，虽然她还不太会，但她知道，她有途径学东西。
    钢笔试了一下，陈乔玉感觉不是太满意：“还有好点儿的吗？”
    张瑞年愣了一下，说：“有……但没这个实惠。”
    他给陈乔玉拿的钢笔是四块八毛钱的，卖得也很好，但是不如六块多的英雄牌好用。
    陈乔玉听了，知道张瑞年是在顾及她的面子——想必相亲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陈家的情况。
    但陈乔玉犯不着跟一个外人解释那么多，她只笑着道：“麻烦你拿给我们看看。”
    她只专注于自己的目的和自己的生活，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她不在乎，也无需在乎。
    见她坚持，张瑞年也没多说什么，从底下又拿出来了两支钢笔，这回就是正儿八经的英雄牌，陈乔玉试过，果然比先前的更加流畅顺滑。
    陈青杨选了一支蓝色笔身银色笔帽的，又挑了一瓶蓝墨水。
    张瑞年算了账：“需要四张工业券，水壶六块五，钢笔六块，墨水八毛，一共十三块三毛。”
    陈乔玉先前已经拿了十几块钱在手里做准备，因此也没翻自己的手帕包，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来，数了钱。
    张瑞年见陈乔玉虽然手里只有不到十四块钱，工业券也没几张，但是付钱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心道莫不是自己看错了，陈家条件也没那么差？
    因而张瑞年收了钱，心思也动了：“陈同志，我今天五点下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最近镇上有个新开的梅菜扣肉烧饼……”
    陈乔玉一听，笑了：“不用了，谢谢你了张同志，我今天还得陪我弟弟准备明天报名用的东西。”
    张瑞年不死心，上回着实是被吓到了，慌不择路，也没敢多看，只觉得陈乔玉又干又瘦，外貌没有媒人吹得那么天花乱坠。
    但这回看着陈乔玉皮肤白皙，虽然身材还是瘦削，但脸上一点儿都不干巴巴，很有些清丽，发丝齐整，两条辫子乌黑油亮地垂在胸前，头绳上竟然还有两只塑料小兔子，彰显着女孩子良好的卫生习惯和打扮上的巧心思。
    张瑞年不死心：“那明天呢？明天你们原来镇上报名对？要不明天我们……”
    “真不用了，张同志，明天我也有事要忙”，陈乔玉打断张瑞年，“我先走了，今天多谢你了，张同志。”
    说完，转身就走，陈青杨在她身后瞪了张瑞年一眼。
    张瑞年微微有些失望，看着陈乔玉的背影，好半天才在顾客的催促下回过神来：“啊？要买啥？哦哦，我找人过来帮你看……小李！”
    小李垮着脸过来——她刚才可是看了全程。

 第49章 国营饭店也不是吃不起嘛

    回镇子口烧饼摊的路上，陈青杨憋不住，叮嘱道：“姐，你可千万别上当，虽然这个张同志看着工作不错，也会做样子，但要是真的好，姚金花肯定不会说给你的。”
    姚金花自己的女儿姚香芹才比陈乔玉小一岁，也17了，真要是好的，姚金花肯定给自己女儿留着。
    陈乔玉不妨陈青杨居然还操这个心，笑道：“我知道的，这张同志为人还可以，但是他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在我之前他都说过好几个了，有两个都要进门了，结果还是黄了。”
    媒人说不是张瑞年的问题，是张瑞年他那个寡妇娘这个看不上，那个处不来。
    硬生生跑去张瑞年对象家里闹，骂人家姑娘不要脸，倒贴张瑞年。
    但凡是个有心气的人，都受不了这个侮辱，因此一连黄了好几桩，真有两桩都过了礼了。
    有一个连照片都拍好了，第二天就要去领证了，结果不知张瑞年那个妈又发什么疯，闹着去医院，人家姑娘本着马上要结婚，算是一家人了，好心去医院伺候。
    结果没想到从医院回来，亲事也顺带着黄了。
    这些都是金二婶过后帮忙打听的，她喜欢陈乔玉，希望陈乔玉给自己做儿媳妇，但：“就算你不给我做媳妇儿，你也不能嫁去这样的人家里。”
    金二婶说：“结婚不是只跟男人结，还得跟他一大家子，尤其是婆婆结，婆婆要是不好，那怎么都不能成的。”
    陈乔玉跟陈青杨说了：“即便没有他家里那些事儿，只要是姚金花介绍的，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她不想以后一辈子都听着姚金花的“当初要不是我给你介绍对象，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之类的屁话。
    陈青杨听后，放下心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陈乔玉这么坚决，心里又有点儿难过：“姐，要是真有对你好的人……像是大勇哥那样的，你也可以跟人家谈对象。”
    陈乔玉板着脸：“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好好读书。”
    说着，想起来烧饼生意的红火，心里就觉得幸福：“只要这烧饼生意一直做下去，就再不用愁你的学费了，等还上了二姑的钱，咱们就把青楠乔丽给接回来！”
    陈乔玉心里高兴极了，她在现代挣了那么多钱，可以换成不少物资带回来，可就是缺少一个由头，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这年头举报的事儿还是不少见的，她只能默默等待机会。
    现在机会就来了，至少张永华家，柴爱花家，英子大勇家，都知道这烧饼摊很挣钱。
    万事开头难，只要有第一笔钱，往后就好说了。
    路上，陈乔玉看到国营饭店，想到这几天他们起早贪黑做烧饼，自己没舍得吃几口，往往是最后剩下不到一个烧饼的用料，再六个人分。
    平时都是胡乱煮个红薯南瓜就着咸菜垫肚子，陈乔玉只每天给自己和青杨，还有钟斯年煮一个鸭蛋。
    陈乔玉对此的说法是：“钟知青，爱花姐跟英子他们天天都要来知青院这里，对你还是有影响的，况且这鸭蛋是队里的，价钱便宜，你就吃，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在家里做烧饼了。”
    钟斯年话不多，但这之后，陈乔玉放在堂屋桌上的鸭蛋他都会吃掉。
    这么多天，就光吃鸭蛋跟红薯南瓜了，那一点点烧饼勾得人馋虫都出来了。
    陈乔玉的脚步在国营饭店门口停下了，盯着饭店的门头看了半天，咽了口口水，扭头问陈青杨：“青杨，要不……咱们进去吃碗面？”
    陈青杨当然心动，但又有点儿舍不得：“里头东西应该很贵。”
    城里人还可能偶尔去国营饭店打打牙祭，但村里人可舍不得花这个钱。
    一碗二两的小面，连钱带票的，得好几斤粮食才能换出来。
    都够一大家子人吃上三顿干饭了。
    陈青杨舔了舔唇角：“算了，还是不吃了，咱吃不起这个，免得一会儿进去又被人家笑。”
    陈乔玉一怔，她看向青杨，青杨脸上虽然不显，但她一手把青杨带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青杨的心思。
    刚才供销社的事儿还是在青杨心里留下了印记。
    本来陈乔玉也还有点儿犹豫的，见青杨这样，这饭反倒非吃不可了。
    “走，咱们今天就去国营饭店吃饭！”
    陈乔玉带着陈青杨推开了国营饭店的门，他们早上走山路来镇上的，再怎么注意收拾，身上也不免还是沾染了一些灰尘，所以看着灰扑扑的。
    跟饭店里的其他顾客看起来格格不入。
    陈青杨走远路舍不得穿新凉鞋，还是强行挤进那个熔断了无数次都夹脚的旧凉鞋了。
    一推开门，看到好些衣着干净光鲜的人齐刷刷回头看他们，陈青杨不自觉顿住脚步，脚指头抠进旧凉鞋里。
    “姐……”
    陈乔玉拉起陈青杨：“咱们有钱！”
    留出学费就行，还剩下好几块钱呢。
    陈青杨想想也觉得大不了自己以后放学放假就来摊子上帮忙，伙食费跟其他勤杂费总是能挣出来的。
    既然姐姐想吃，那就豁出去吃一顿。
    饭店里人还不少，他们站了一会儿才等到一个位置，桌子上的碗都是陈乔玉自己收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国营饭店的收银员倒是还算和气：“墙上贴了价目表，看一下，只收全国粮票跟本地粮票。”
    粮票这东西也分全国通用和各省市自己的，偶尔有人出差带外地的粮票来，国营饭店也是不收的。
    陈乔玉从自己兜里拈了几张出来，放在桌上挑拣，还行，本地粮票足够。
    大家都知道全国通用的粮票好用，换东西的时候也能多换些，所以都宝贝全国粮票，平时都尽量用本地的。
    陈青杨盯着墙上的价目表，满眼兴奋：“姐，这也不贵啊！”
    国营饭店里一张芝麻饼要一两粮票并五分钱，跟他们卖的差不多，不过是没馅儿的。
    带肉馅儿的就要贵上一些。
    素菜汤面里面加了菠菜和油豆腐，卖一毛五并二两粮票。
    肉丝面要两毛五一碗，四两粮票或者二两粮票加一两肉票。
    还有红烧猪尾巴卖，一块五一根。
    陈青杨看着墙上的价目表，不住地将粮票肉票毛票分票组合排列，计算怎么买合适。

 第50章 忙完农活去现代

    陈乔玉看了不禁想到在现代那边，买东西只用钱，什么票都不用，还想买什么就能买到。
    真是太幸福了。
    周晓玲的冰箱里有肉有蛋有冷冻的包子馒头，还有饮料酸奶各种水果蔬菜，那一柜子的东西的，放在七零，高低得是个公社社长的待遇。
    姐弟俩商量了半天，素菜就算了，农村大把，犯不着来城里吃。
    有那钱还不如买半斤猪肉炼油。
    他们挑了一些自己在家不好做的菜，比如那个红烧猪尾巴，还有松鼠桂鱼，又一人要了一碗肉丝面。
    恨不能整张桌上一点儿绿色都没有。
    交了钱，还得自己拿着收银员写的条子去窗口端，陈青杨跑前跑后好几次，小心翼翼连一滴汤都不敢撒出来。
    香，真香，肉丝是腌过后宽油炒出来的，又嫩又滑。
    猪尾巴蹲得软烂，肉一点儿都不少，还比别的部位少一点儿肉票，斩成了四截，能啃好一会儿。
    松鼠桂鱼的颜色金黄，上面还浇着红彤彤的茄汁，酸酸甜甜的，正是十几岁的孩子喜欢的口味。
    不说青杨，连陈乔玉闻着都馋。
    而且整条鱼都是下锅油炸的，油水足，鱼刺鱼骨都炸得酥脆，他们把鱼骨都嚼碎了吃下去了，咸香酸甜，滋润了长久营养不足的肠胃。
    香，真香，姐弟二人吃得头也不抬，陈青杨不顾别人眼光，用面条把红烧猪尾巴碗里的汤汁都给刮了下来，裹着面条吃。
    陈乔玉的面碗也是干干净净，仿佛洗过一般。
    全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就是埋头吃，吃完了抬起头来才看到对方满足的样子，顿时一起笑了出来。
    “青杨，这就算是给你上学的庆功宴了，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青杨也说道：“姐，我肯定会努力的，不过姐，在镇上上学不比在村里，我不能经常出来干活，放学回去就天黑了，你……”
    陈乔玉笑道：“你担心我做什么，现在又没有别的人，就我自己，比之前不舒服多了？”
    陈青杨想想：“这倒是，不用洗一家老小的衣服了，姚大宝也不会故意往你洗好的衣服上泼脏水了。”
    “可不是，而且以后我忙完地里的活就来镇上卖饼挣钱，舒坦着呢。”
    卖饼其实也辛苦，大热天的还得在火热的炉子旁边守着。
    走街串巷也不容易，顶着大太阳，一天从早走到晚，鞋底子都快磨穿了，说话说得口干舌燥，都是为了能多卖一张饼出去。
    但这跟下地干活比起来，已经再轻松不过了。
    她没有多大的志向，只要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就心满意足。
    ……
    九月一号，青杨开学，这回他穿上了新背心，外面的衣服也是拣的看起来最不旧的一件，鞋子袜子都是新的，就是裤子旧了点儿。
    但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裤子用不了多久就灰扑扑的，新的旧的也没什么区别，不是破的就行。
    头发是才理过的，干净清爽，斜跨的书包是金二婶给缝的，看上去很像样子，里面装了新的钢笔、铅笔，和本子。
    里头还放了饭盒，饭盒里是姚老太送来的两个枣糕，取老时候高中、高升的寓意。
    陈乔玉又给煮了两个鸭蛋，给他的新水壶里灌满了凉白开。
    最要紧的钱跟学校的录取通知条子，都贴身放在裤子里面的小口袋里。
    一切准备就绪，陈乔玉送陈青杨去村外的路上坐三蹦子：“今天第一天，不要迟到，也别弄得灰扑扑的，坐车去。”
    陈青杨也舍不得自己的新鞋子，乖乖上车了：“姐，你回去，我自己能行的。”
    陈乔玉目送三蹦子蹦突突地远去了，这才回去补地里的活。
    卖饼虽然来钱快，但工分是立身之本，在这个全民大生产的年代，农活劳动是不能躲避也躲避不了的。
    姚金宝是知道他们几个去镇上卖烧饼的，能宽容他们这几天已经算是不错了，现在到了除草灌溉的时候，必须到场。
    所以几个人里，只让英子和柴爱花去镇上卖了，陈乔玉跟张永华他们都得下地干活。
    地里是热闹的，姚金宝站在地头上讲话：“今年我们村的粮食足数上交了！还还了往年一半的饥荒，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还欠着公社一半的饥荒！得想办法还上！”
    姚金宝细数村里的项目：“棉花丰产……大豆产量有点少，今年要追加氮肥……新买了六个小牛犊，各家的孩子都出点儿力，轮流放牛……鸭子已经定了九月上交，顺利的话一家能分十块钱跟两斤肉票……陈老三你别叨叨了，省着点花，你儿过两年不要结婚啊？酒席摆得起来摆不起来！”
    村里就是这样，大事小情的，围绕的都是粮食吃喝。
    陈乔玉蹲在田埂上拔草，这会儿的秧苗还小，不能用农药，只能人去盯着。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听姚金宝汇报大队的大小事，时不时就有人站出来嚷一句，把话题扯偏。
    姚金宝应了几句反应过来又忙不迭地把话题拉回来。
    陈乔玉听着大家七嘴八舌说笑打闹，再想到自家越来越好的日子，满是安心。
    下午四点，地里的活干得差不多了，因为不是壮劳力活，陈乔玉只得了八个工分。
    她也不计较多少，她只要满足一年两百五十个出工日，一千八百个工分就行。
    好几天了都是在镇上卖饼，陈乔玉一直都没去现代。
    今天正好，回去打水冲了个澡，快速洗了个衣服，洗完之后头发还没干透，她也只能扎起来。
    想念现代的吹风机。
    可惜七零这边别说没有吹风机了，老宅连电线都没拉，根本用不了电。
    陈乔玉收拾完毕，带上后院里新摘的蔬菜瓜果，还有自己做的饼子和金二婶腌的咸鸭蛋，花了俩鸭蛋的“穿越费用”，嗖的一下到了现代。
    好多天没来了，老宅好像又更破旧了一些。

 第51章 遇到了现代新朋友

    屋子就是这样。
    有人住的话，修修补补的，再老再破好像也能撑下去。
    一旦没有人住了，人气散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显出颓败的样子。
    陈乔玉没来的这几天现代这边好像下过雨，外头吹进来了一些树叶垃圾塑料袋，陈乔玉见不得“自己家”这么脏乱，放下东西清理了一番。
    现代什么都好，就是垃圾特别多，城市里还好一点，大家都会尽量把垃圾扔到垃圾堆附近。
    但是她翻山的山路，还有被拆迁的张家湾、姚家村，到处都是各种塑料袋泡沫盒，连土里埋的都是。
    这让庄稼人陈乔玉心里有些看不下去。
    不过她也不敢把这里收拾得太干净了，她换的东西，还有每次过来的行头都藏在老宅了。
    破破烂烂的老宅没人来，但要是太干净了，在一片废墟里就可就有些打眼了。
    陈乔玉简单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倒塌的后院里的东西都没敢动，怕有拾荒的人过来发现端倪。
    做完这一切，陈乔玉就准备下山了，上次她还剩下924元钱，短时间内可以不用再去工作了。
    她把关机好几天的手机开机，刚开机就蹦出来一堆未接来电和短信，陈乔玉手忙脚乱地关掉声音，四下张望，生怕别人看见。
    哪怕是到了现代，她也还是没习惯用这手机。
    短信有四五条，都是周晓玲，有两条是问她在干嘛的，其余三条分别是“接电话”、“今天开工去不去？”，还有一条是替周姐问的什么时候来，周姐想买点儿陈乔玉的有机菜。
    陈乔玉琢磨了一下，这个有机菜是不是农家菜的意思？
    上回韩爹爹韩婆婆就说现在超市的都是什么大棚菜，吃着没菜味儿，还是农家菜好吃。
    后来周姐也说松松不爱吃大棚菜，她只能单独买有机菜给松松做。
    看完短信，陈乔玉尝试着给周晓玲回了一条：“我出来了。”
    不到一分钟，周晓玲的电话就回过来了。
    陈乔玉双手捧着小小的手机凑到耳朵边上：“……喂？”
    周晓玲那边的声音特别热闹：“喂？陈乔玉你可算是接电话了！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陈乔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的电话。”
    周晓玲在那头嘀咕了一句“山里信号太差了”，也没怪陈乔玉，只跟陈乔玉说她那边马上下班了，一会儿去步行街夜市见。
    陈乔玉欣然答应。
    挂掉电话，陈乔玉开心得不行，她是打过电话的，给省城二姑打的，可不方便了。
    她得去邮局，先打一个过去，那边不是二姑接的，是二姑的婆家人，让她挂了等会儿，找到二姑再给她回。
    但邮局的电话不是陈乔玉一个人用，还有人排队呢，有时候二姑打电话过来又碰到别人在打电话，得十分凑巧才能遇着陈乔玉这边的电话线路没有人用。
    十次里有八次是通不上话的，即便偶尔能通上话，青楠乔丽又未必刚好在家。
    现在这手机可就太方便了，那个短信一过去周晓玲就能看到，马上就能给她回电话，还不用担心线路被占用，想接就接。
    “要是七零那边也有手机就好了，就不怕青楠乔丽接不到电话了。”
    陈乔玉把手机放好，换好衣服拆掉辫子，拎着满满当当的一麻袋蔬菜往小山坡那边走去。
    她现在熟悉了山路，上山下山加起来用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山下的街道。
    陈乔玉往步行街那边去了，周晓玲还要一会儿，陈乔玉就去找韩爹爹韩婆婆。
    结果韩爹爹韩婆婆并没有出摊，陈乔玉起先也没多想，毕竟韩爹爹韩婆婆之前说了，他们摆摊子倒也不是为了挣钱，就是年纪大了没什么事儿做。
    每天出个摊子解解闷儿，卖东西不图多少利润，就图能跟人说说话。
    所以一般都等到傍晚凉快了才出摊，不赶时间。
    陈乔玉想着今天还早，可能韩爹爹韩婆婆还没出摊呢，就在巷子口等着。
    结果她站的时间长了，前头卖花束的摊主看了她几眼，竟然主动问她：“小姐姐，你是找袜子摊的爷爷奶奶吗？”
    陈乔玉点点头，那个摊主就说：“他们昨天就没出摊了，你有他们电话吗？最好打个电话去问问。”
    陈乔玉一怔：“昨天就没出摊？”
    卖花的小姐姐说：“是啊，我天天都在这里卖花，虽然也没跟他们说过几句话，但是他们天天都来，除非是天气很不好，可昨天也没下雨，他们也没出来。”
    陈乔玉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她并没有韩爹爹韩婆婆的电话——她的手机都是上次回七零分别的时候周晓玲给她的。
    卖花的小姐姐此时也预感不太好：“他们俩平时自己住还是跟家人一起住？你认识他们的家人吗？”
    陈乔玉摇摇头，她因为自己来历有蹊跷，所以从来也不打听别人家的事儿，避免碰及此类的话题露馅儿。
    可这下就真的惨了，她根本不认识韩爹爹韩婆婆的家人。
    卖花小姐姐皱眉道：“他们这个年纪，要是出点儿事就麻烦了。”
    陈乔玉心里想的也是，当下左右看了一圈，找附近的人问：“麻烦问一下，您知道袜子摊的老人住哪儿吗？或者有没有他家人的信息？”
    卖花的小姐姐看见陈乔玉到处找人问，犹豫了一下，也把自己自行车改造的小花摊给收起来了，跟陈乔玉一起分头询问。
    好在附近的摊位虽然时有流动，但韩爹爹韩婆婆在这里摆了好多年，附近还是有人认识他们的。
    最后还是陈乔玉上次询问公共电话的那个小卖铺的胖老板说了句：“老人住哪儿我不知道，但听说有个孙子还是外孙子，今年刚毕业，在桥那头的大单位上班，小名叫豆豆好像。”
    陈乔玉跟卖花的小姐姐蓝昕打听了单位地址，蓝昕骑自行车带陈乔玉往那边去了。
    蓝昕的自行车尾座上放着一桶花，她把用绳子绑着的桶拆下来，让陈乔玉抱着那桶花，又把前头车篮车把手上的花固定了一下，才开始奋力骑车。

 第52章 韩爹爹摔跤住院

    好在枫桥镇不算大，就算是扩建发展之后的枫桥镇也一样。
    过了桥不过十多分钟，两人就到了韩爹爹韩婆婆孙子的单位门口，门口有门卫，两人找门卫打听：“请问你们这儿有姓韩的工作人员吗？我们算是他爷爷奶奶摆摊认识的邻居，两个老人天天出摊的，但昨天跟今天都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事儿了。”
    门卫本来不愿意搭理她们的，姓甚名谁都说不清楚，这到底找谁啊。
    但一听说是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还是帮忙找了一下：“今年刚毕业，才来的是？等我看看。”
    单位的新同事不多，门卫找了保安队长，好在这年头找人可方便，陈乔玉看到保安队长在保安室里打了几个电话，那头就联系上了韩豆豆。
    当然了，韩豆豆的大名不叫韩豆豆，叫韩煦章，挺好听的名字。
    不过陈乔玉不确定韩煦章是哪两个字，觉得还是叫韩豆豆方便。
    韩豆豆在电话那头十分感激：“我爷爷昨天在家里摔跤了，奶奶打了电话，我跟家人已经把爷爷送到医院了，奶奶现在也在医院。”
    陈乔玉跟蓝昕听见也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两人找了半天，横竖地摊的位置也没了，就干脆决定去医院看望一下老人。
    路上陈乔玉买了些水果，花了三十多。
    有九十八和一百多两百多的果篮，她没舍得，虽然她现在身上有钱，但对于还没脱贫致富的她，华而不实的东西还是少买。
    水果店里有好多她不认识的水果，有些香的就不说，竟然还有臭的。
    陈乔玉忍了半天都没敢问水果店的老板，那个带刺的玩意儿是不是坏了。
    她买了一兜子苹果和一串香蕉，本来还想买点儿橘子的，但这会儿不是橘子上市的季节，一斤要八块钱。
    陈乔玉咂舌：“这橘子也太贵了。”
    他们村不少人家里都种了橘子树，到了橘子的季节，八分钱一斤都没有人要。
    蓝昕惊讶地看了陈乔玉一眼：“……这是橙子。”
    嗯？
    陈乔玉愣了愣：“噢噢，对，我说错了，是橙子，橙子。”
    她都傻了，橙子她也是知道的，但是计划经济的时代，乡下没有橙子，城里买橙子也得托关系，她一时半会儿都没想起来。
    “难怪这么贵……我还以为是个头大又圆溜才卖得这么贵的。”陈乔玉心里自言自语。
    老板称了一下水果：“三十六块钱。”
    陈乔玉爽快地给了钱。
    她现在两边都有挣钱的路子，无非是辛苦一些罢了，就不必那么抠搜了。
    但凡有钱，谁愿意抠搜？
    蓝昕没买水果，她自己抱了一束花：“我就送花。”
    陈乔玉喜欢蓝昕的花束，这些花好多她都不认识，蓝昕一路都在给她介绍：“这个叫满天星，不过一般用来做配草的，这个是洋桔梗，对，好看一点儿，这个是月季，但有自己的品种名字，叫果汁，这是百合、向日葵、绣球……”
    陈乔玉指着向日葵和绣球说道：“这个我们那里也有，不过我们的向日葵大，你这向日葵有点小。”
    她觉得现代人有点儿奇怪，烤鸭就不说了，个头好歹还算在线。
    但是那个烤鸡，真的就是三个月大没长成的小鸡仔就拿出来做生意了。
    现在连花都是，这向日葵才巴掌大点儿，她们村之前有人种过向日葵，长得比人脑袋都大！
    蓝昕听了陈乔玉的话，笑得前仰后合：“乔玉，你说话怎么那么搞笑啊！”
    笑完了才正色道：“你说的那种是种来吃瓜子的，我这个是用来观赏的，品种都不一样。”
    蓝昕把陈乔玉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但同样也是蓝昕的话，让陈乔玉豁然开朗——她是不是可以买点儿种子回去七零种？
    现代的种子应该更多也更好？
    毕竟他们都不愁吃的不够了，都开始种花看了。
    陈乔玉心想，这要是在七零，人家肯定会说：“漫山遍野哪里没有野花？还专门种花看？闲得慌！”
    不过陈乔玉想起来以前她亲妈还在的时候，亲妈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还带陈乔玉去县城逛过公园。
    公园的门票两角钱呢，在那会儿可算不便宜了，两角钱能吃十根冰棍，哄孩子能哄大半个月。
    但余兰香就舍得。
    想起来余兰香，陈乔玉心里有些难过——她现在日子好过了，可亲妈却不在了。
    等到了医院门口，这种情绪就被放得更大了。
    现代的枫桥镇医院，住院楼足有七八层那么高，比七零那边镇上最高的楼房都高。
    而且处处都干净整洁明亮，大家步履匆匆，但都井井有条，楼梯电梯都好几架。
    陈乔玉也算是坐过电梯的人了，蓝昕按的楼层按钮，陈乔玉也十分淡定。
    等上了楼，她们沿着明亮光洁的楼道寻找病房号，按着顺序没多久就找到了。
    陈乔玉上前敲门：“你好，请问韩爹爹韩婆婆在这里吗？”
    病房里有三张床，门口的病人家属应的声：“哦，他们在最里面。”
    这边话音刚落，里床旁边就有人起身了：“蓝昕？陈乔玉？”
    陈乔玉跟蓝昕忙点头：“对，我是蓝昕\/陈乔玉，你是韩豆豆？”
    一米八高的韩豆豆本人：“……我是韩豆豆。”
    韩婆婆也从里床走了出来：“老头子你快看看，乔玉跟蓝昕来了。”
    陈乔玉跟蓝昕走近，才看到病床上的韩爹爹，两天不见，韩爹爹憔悴了不少。
    韩婆婆说：“老人就是这样，平时弯弯扁担不断，硬熬着也能熬，就怕得病摔跤……多亏了豆豆在。”
    韩爹爹的一条腿骨折了，老年人骨头脆，摔一跤就容易骨折。
    韩豆豆说：“医生说最好住一个星期，别下床，少活动，奶奶一个人摆摊我不放心，所以就没让他们去了，多谢你们费心。”
    躺在病床上的韩爹爹神色倒是很轻松：“豆豆你看，我就说我跟你奶奶天天摆摊还是有意义的，这样如果哪天没来，周围的人看到了就知道我们出事了。”
    韩豆豆心里无奈，但对蓝昕跟陈乔玉还是感激的：“多谢你们，也麻烦你们跟我爷爷奶奶相熟的人说一声，过一个星期我就回去了。”
    韩爹爹连忙说道：“不用，不用一个星期，你奶奶明天就能回去摆摊！”
    韩婆婆虽然很为韩爹爹担心，但说起摆摊的事儿，也挺坚决：“就是啊，我明天就能回去了，反正每天只摆晚上那一会儿，白天我还是能来照顾你爷爷的。”
    韩婆婆甚至都安排好了：“正好你下班来替我一会儿，我回去摆摊，八九点摆完了我就过来替你。”
    韩豆豆：“……”
    五六点才出摊，八九点又收摊，合着老人天天的乐趣就是把自己那两大包袜子裤裤拿出来摆上，摆完又收回去了。
    不过长辈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可以是可以，但奶奶那边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韩婆婆说：“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我跟你爷爷都摆了多少年了！”
    蓝昕听见了也表示：“我这几天都出摊，我会帮奶奶的。”
    陈乔玉迟疑了一下，说：“如果我来的话，我也帮。”
    她主要是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随时来。
    韩豆豆见状连忙道：“多谢了。”
    他本来也不是指望谁去帮的，就是觉得要是奶奶能打消这个念头就行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人里竟然没有一个支持他的，全都觉得应该去摆地摊。
    爷爷躺在床上都念着摆地摊，奶奶心疼爷爷心疼得偷偷掉眼泪，还不忘摆地摊。
    蓝昕的花摊小到只有一辆自行车的空间，也要坚持每天都摆。
    至于陈乔玉，她走到哪儿就扛到哪儿的一个大麻袋就说明了她的立场——热爱摆摊。
    摆地摊到底有什么魅力？
    这一个个的，不分男女老少，全都要去摆摊。
    而更让韩豆豆无语的是，他去住院楼层的水房打水，打完水回来，就看到自己爷爷的病房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
    韩豆豆吓得保温壶都差点儿给扔了，赶紧挤进去：“怎么了怎么了？”

 第53章 病房里的奇景

    他往里头挤，里头的人还不大情愿，用胳膊肘拱了一下他：“先来后到知不知道？”
    韩豆豆急了：“我是病人家属！我爷爷在里面！”
    人家嘀咕一句：“说得好像谁不是病人家属似的……”
    这会儿出现在住院楼里的人，除了医生护士病人，可不就是病人家属了吗？
    不过听见韩豆豆说他爷爷就在这个病房，人家还是好心给让开了。
    韩豆豆千辛万苦挤进去，然后就傻眼了，愣在原地。
    病房不算宽敞的走道空间里，铺着一个大麻袋，麻袋上面是被收拾整齐清理好的各式蔬菜，新鲜水灵。
    陈乔玉跟韩婆婆蹲在麻袋那头，介绍着这菜：“都是新鲜的农家菜，今天下午才摘的，保证没打农药没上化肥，你看看，都是应季的，不是大棚的。”
    韩婆婆现身说法：“上次我这干孙女给我们两个老家伙送了不少野菜，那个味道确实是好，是我们年轻时候吃的那种菜，跟现在人工种的野菜不是一回事！”
    蓝昕在旁边快手打包扎捆，将自己包花的手艺充分发挥出来，让那菜看上去又好看又新颖。
    而旁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病人家属有一个算一个，都满脸欣喜地挑着菜：“这菜真不错，新鲜！”
    “你看看这掐口，还水嫩着呢，天气这么热都没蔫，真好。”
    “是农家菜，我家农村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农村人也不愿意伺候田地了，我们村的地都承包给别人了，还是出来打工挣的多。”
    大家一边说，一边就上手挑陈乔玉的菜了：“这个多少钱？”
    陈乔玉没有称，依旧是老办法，一份一份地卖。
    她想着大家都是病人家属，也没好意思开价：“你们看着给。”
    她寻思着看病吃药花钱，大家都难着呢，她不好意思说不要钱白送，就让人家看着给。
    这样有多的给多的，没有的就少给点儿。
    有个中年阿姨拿了一小把嫩嫩的绿叶菜，爱得不得了：“超市有机菜一把卖十块钱，你这个分量多，还新鲜，还能当花看，我给……给十五行吗？”
    陈乔玉一愣：“十五吗？”
    阿姨有点儿不好意思：“是不是少了点儿啊？我看旁边这个小美女包花的手艺确实也挺好，要不……十八？二十？”
    没等陈乔玉说话呢，阿姨就自己把价钱喊到二十了。
    陈乔玉见阿姨大有一副继续喊的架势，连忙道：“就二十，二十就行了。”
    蓝昕看了看，没说什么，继续包扎。
    韩婆婆已经把刚才蓝昕送来的花也拿了过来：“我们看过了，闻过了，这么好看的花儿分给大家才好。”
    蓝昕笑了笑：“好。”
    然后就把一朵朵花插进一捆捆蔬菜里，还用辣椒和农家小小茄子做点缀，绑带不够了就用长豆角，手十分巧。
    陈乔玉这边忙不迭地收钱，一大麻袋菜，除了留出来给韩爹爹韩婆婆和蓝昕周姐的之外，其余居然瞬间就卖光了。
    因着病房里的人多，蓝昕干脆下去把自己自行车上的花束也拿上来了。
    好多病人在医院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了，气氛有些沉闷，蓝昕的花束都是小小一束，价钱也不贵，大家都乐意买上一束给病房换个气氛。
    不出十分钟，也卖了个精光。
    陈乔玉对蓝昕佩服极了：“蓝昕，你包扎花束的手艺真的太好了，居然连菜都能包扎成花！”
    蓝昕听见又是笑得不行：“乔玉啊乔玉，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可爱啊，用蔬菜包扎花束已经流行好久啦！”
    做创意花束的人可不少。
    陈乔玉眨眨眼：“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韩婆婆跟韩爹爹从旁解释：“乔玉家住得远，还得爬山才能出来。”
    蓝昕意外：“真爬的那种爬？不能坐车吗？”
    “我们那儿没有车”，陈乔玉摇摇头，想起来自己那个二十几分钟爬过的小山头，认真说道，“我每次都是走过来的。”
    蓝昕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顿时就有些歉疚：“对不起啊乔玉，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她真的就是觉得这不是大家都知道都见过的事儿吗？
    怎么可能还有人不知道，她以为乔玉故意开玩笑呢。
    韩豆豆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陈乔玉，他刚大学毕业，学校里也有贫困生，听说上大学办了助学贷款，生活费全靠勤工俭学。
    但人家回家也是坐火车坐汽车的，没听说还得走着爬山爬出来的。
    韩豆豆忍不住问道：“那乔玉你上学了吗？”
    陈乔玉摇摇头：“我初中毕业就没上学了。”
    这下不光蓝昕愧疚了，韩豆豆跟韩爹爹韩婆婆也都心生感慨：“乔玉，你真的太不容易了。”
    蓝昕跟韩豆豆都是上过大学的，此时都很震惊，但想着陈乔玉也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了，之后不读肯定也不是自己不想读，是没条件罢了。
    韩爹爹韩婆婆更加心疼陈乔玉了，再想想当初这孩子买十块钱五双的袜子时那副欣喜的模样……现在的年轻人哪儿还穿那种老式袜子啊。
    探望过后，韩豆豆送蓝昕和陈乔玉出来，郑重道谢。
    蓝昕跟陈乔玉都挺不好意思的：“也没帮上什么忙。”
    毕竟韩豆豆的家人早就把老人送来了。
    然而韩豆豆还是很诚恳：“爷爷奶奶执意要住老房子，不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就每天打电话回去，但生活上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街坊邻居帮忙的，我们赶过去要时间，是真的非常感谢平时有你们帮忙看顾着。”
    韩豆豆的话说得蓝昕跟陈乔玉脸红：“等韩爹爹好了，我们再一起摆摊。”
    从医院离开，天都黑了，好在带来的菜都在医院卖光了。
    就是中间吓了值班护士一跳，要不是卖得快，可能就要被赶出来了。
    陈乔玉把今天的菜钱跟蓝昕平分：“一共买了十一把，中间有两把人家讲价了，一共195块钱，我拿95，你拿100，行吗？”

 第54章 现代人的钱可真好挣

    要说原本蓝昕还准备公事公办，一人一半的，但自从知道陈乔玉是山区的孩子之后，就坚决不收了。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闲着帮忙捆了两把菜，收什么钱。”蓝昕不肯要。
    但陈乔玉很坚持：“蓝昕，我这些菜总共也就十几斤，要是在菜市场卖，顶多卖三四十块钱，我拿95都赚了不少了。”
    可蓝昕听着她日常买菜，辛辛苦苦种菜收菜卖菜，结果一回才能卖三四十块钱，就更心疼，更不会收了。
    “真不用，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的花束今天卖得也不错，以前在夜市上一晚上可能也卖不了几束，今天全卖光了，除去成本，我也赚了不少呢！”
    不管陈乔玉怎么说，蓝昕都坚决不能让自己做坏人。
    要不是怕伤陈乔玉自尊，她甚至都想给陈乔玉捐钱了。
    陈乔玉说不过蓝昕，没办法，只能把自己单独留出来的菜给了一份蓝昕：“我家的菜是真的挺好吃的，没打农药没上化肥，你拿回去试试。”
    蓝昕欣然接受，而后两人一个回夜市街一个回家，同路一段的时间蓝昕就说起来卖花的事儿。
    等知道一朵花便宜的一两块，动辄几块甚至十几块的时候，陈乔玉都惊呆了。
    “你说一朵向日葵多少钱？”
    “看品种和大小，一般十块钱三支，好点儿的可能六七块钱，重瓣那种。”蓝昕随意说道。
    陈乔玉深吸一口气：“一朵花……咋卖这么贵啊。”
    蓝昕笑道：“现在的人追求仪式感嘛，前阵子七夕，我一天晚上挣了七百多，你敢信？”
    蓝昕甚至还表示：“我还不是卖得特别好的那种，因为我白天还上班呢，就下班才卖的，人家有的厉害的，一天就能挣一个月的钱。”
    对蓝昕来说这太正常不过了，花店本来就是吃的节假日。
    但陈乔玉听见进价三块多的一枝花，包装包装能卖到十块钱，顿时就吸了一口冷气。
    她是土生土长的七零人，跟现代人不一样，对“投机倒把”这种事有着本能的敬畏。
    所以她日常不过想着自己肚子饿了能通过现代吃饱饭，青杨上不起学她能通过现代挣到学费而已。
    但她现在真的震惊了：“一朵花啊？卖十块钱？“
    蓝昕不以为然：“这还算便宜的，因为我只下班之后在自行车上摆摊，花店里大把的花，一两百都算普遍的，好多特殊款都要百呢。”
    陈乔玉沉默了——她知道现代的钱好挣，但没想到这么好挣。
    她犹豫着问道：“为什么不买塑料花？塑料花还能放得久呢。”
    他们七零那边倒也不是没人喜欢花，好多人结婚新房里都会摆花，但是都喜欢摆假花，塑料的或者布的，这样能放得久。
    鲜花这玩意儿……几天就谢了，真有人舍得花大几百去买？
    蓝昕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假花多没意思啊，难看死了，落灰不说，看久了腻得慌。”
    陈乔玉内心：……她觉得挺好看的啊。
    当初柴爱花结婚的时候张永华家堂屋的桌上就摆了一束假花，新娘子头上戴的也是假花……在他们那儿简直不要太多。
    不过陈乔玉也能理解，现代人嘛，钱多，物质也丰富，所以就不喜欢假的了。
    因着蓝昕今天不肯收卖菜的钱，所以陈乔玉就想着下回她来，给蓝昕带些花。
    他们村里别的没有，但是山上有野月季、栀子花，河里还有荷花，这对村里人来说都是不要钱的东西。
    陈乔玉跟蓝昕同行了一段，过了桥就分别了，但两人互相留了电话号码，陈乔玉现在也算是半个现代人了。
    告别蓝昕，陈乔玉就跟周晓玲通话。
    周晓玲在夜市步行街上等她呢，听陈乔玉说认识的老人住院了，她很理解的没催促陈乔玉。
    会面之后，陈乔玉把留给周姐的菜拿给周晓玲：“对不起啊，最近家里有些忙，没有时间出来。”
    周晓玲表示理解：“没事儿的，周姐也就是问问，有更好，没有她自己也能处理，松松只是挑食，又不是绝食。”
    陈乔玉听见这话，乐了。
    她觉得现代人说话特别有意思。
    之前周晓玲请陈乔玉吃了几次东西，今天陈乔玉卖菜赚了一笔，她也想回请周晓玲。
    她下山的时候手里有924元，花了36元买水果，之后卖菜又挣了195元，余额重新破千，达到了1083元。
    陈乔玉决定拿83元钱出来请客：“晓玲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周晓玲虽然平时也爱护帮助陈乔玉，但并不像蓝昕和韩豆豆那样更多是同情。
    她自己也是山沟沟里出来的，看待陈乔玉更亲近一些，她知道那种虽然生活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但当下挣了钱就想奖励自己的感觉。
    所以欣然同意陈乔玉的邀约：“行啊，要不我们去吃烤鸡？我好久没吃了。”
    听见这话，陈乔玉诚实地表示自己松了口气——虽然决定要请客了，但如果真去吃一块五三片的土豆，她还是会心痛的。
    周晓玲说去吃烤鸡真的太好了。
    两人走到烤鸡的摊子上，陈乔玉大方了一回，点了一只整鸡，还有四只鸡腿。
    结果周晓玲立马叫起来：“我不想吃鸡腿，给我两个鸡翅就行。”
    陈乔玉还以为周晓玲是舍不得，她严肃表示：“今天说好了我请客，就得让你把鸡腿吃个痛快！”
    这不光是说周晓玲，也是说她自己。
    姚金花进门后就不说了，一只鸡只有两个鸡腿，永远都是姚金花的儿子女儿吃，轮不到她跟青杨的。
    即便是亲娘余兰香还在的时候，家里一年也未必舍得吃鸡，一只鸡要从小年热到正月十五，还得紧着客人。
    而且那会儿家里还有青楠乔丽，四个孩子，就算鸡腿都留下来了，一人也就能分到小半只鸡腿。
    陈乔玉从来没有完整地吃过一次鸡腿，她真的特别想吃完一只鸡腿。
    所以她今天特豪迈地点了四只——这种鸡腿个头还行，不像那个整治的小烤鸡还没长大就出来干活了。
    她按住周晓玲的手，认真道：“晓玲，你别跟我客气，放心大胆吃！管够！”
    不是她阔，而是这鸡腿五块钱一只，八十三块钱能买十好几只了。
    周晓玲被她摁着动弹不得，急得大叫：“不行不行，老板，我不要鸡腿，换两个鸡翅！”
    看着老板把鸡腿又放回去，周晓玲才转过脸来对陈乔玉说：“你说啥呢乔玉，我哪儿客气了！我是真的爱吃鸡翅！”
    陈乔玉傻眼了。

 第55章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鸡腿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鸡翅而不喜欢吃鸡腿啊！
    陈乔玉一瞬间简直有点怀疑自己之前十八年过的人生到底是不是人生了。
    她从小到大都知道鸡腿是最好的东西，一年到头就眼巴巴地盼着过年的那只鸡，而一只鸡只有两只鸡腿。
    周晓玲居然说她不喜欢吃？
    陈乔玉沉默了一会儿：“晓玲，你真不是为了我省钱？”
    一只鸡腿五块钱，一只鸡翅三块五，便宜一点。
    周晓玲对天发誓：“真不是！这也没便宜多少啊，我是真喜欢吃鸡翅。”
    见陈乔玉还是将信将疑，仿佛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样子，周晓玲改换了策略：“那要不然这样，你给我买三个鸡翅，咋样？”
    三个鸡翅就是十块零五毛了，周晓玲以此表示自己绝对不是为了给陈乔玉省钱。
    她是真的真的更喜欢吃鸡翅！
    见她这么坚决，陈乔玉也只好答应了：“那行，那就来三个鸡翅。”
    周晓玲常来，老板也算是认识熟客了，非常快速地把烤鸡给剪成小块儿，出炉后又撒上了香辣粉，诱人的香味瞬间弥漫。
    周晓玲抓着鸡翅兴奋不已：“我就觉得鸡翅好吃，鸡腿全是肉有什么好吃的，我就爱啃鸡翅鸭脖和鸡爪爪。”
    陈乔玉低头：……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喜好。
    一只烤鸡，两只鸡腿，加上三只鸡翅，一共才花了三十五块五。
    陈乔玉说不小气就真不小气，加上她今天找人、跑医院，又回来步行街折腾了半天，早就热得不行，所以主动道：“我去买两瓶可乐？”
    周晓玲虔诚地啃着鸡翅：“买两瓶干嘛？我们两个人要喝就喝大瓶的啊。”
    大瓶？
    陈乔玉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大瓶是多大的，不过周晓玲这么说了，她照办就是。
    她左右看了一圈，正好看到先前询问的小卖铺老板。
    此时小卖铺老板依旧躺在躺椅上看手机，一副手机长在脸上的样子。
    买生不如买熟，陈乔玉觉得小卖铺老板虽然散漫惫懒了一些，但人还是个好人，所以就去照顾胖老板的生意了。
    “老板，你们家有大瓶的可乐吗？多少钱啊？”
    老板特别熟练地往左抬了抬下巴：“冰柜里有，七块钱。”
    陈乔玉找了一圈，从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饮料堆里找到了最大号的可乐。
    拿出来的时候触手冰凉，分量还真不少。
    陈乔玉来现代买东西学会了看分量规格，比如500g，500l之类的。
    她低头找了一下大可乐上的容量，震惊不已——居然是2l，这都快比得上一个暖水壶的大小了。
    可惜太扎眼不能带回七零。
    陈乔玉又是羡慕又是激动，给了七块钱老板，然后抱着硕大的可乐回到了烤鸡摊上。
    周晓玲找老板要了两个一次性的杯子，倒上可乐，两人干了个杯，才埋头吭哧吭哧地吃烤鸡。
    陈乔玉这才确信周晓玲是真的喜欢吃鸡翅，而不是鸡腿。
    不过她此时沉浸在自己完整地吃掉一整只鸡腿的快乐中，飘飘然，幸福得不可名状。
    一个人吃掉两只鸡腿能有多快乐，陈乔玉咧开的嘴角已经充分表现出来了。
    吃完烤鸡，两人肚子都撑得不行，陈乔玉把剩下的小半瓶可乐放进篮子里带上——她什么都舍不得丢，之前喝水、吃盒饭的瓶子饭盒她都洗干净仔细收在废弃的老宅里了。
    跟周晓玲在一起的时候陈乔玉就更自在一些，蓝昕说的那些花几百块钱买花的人的生活，距离她太远了，她关注的是吃喝拉撒衣食住行。
    可乐的事儿让她明白她对现代的了解还不够，所以陈乔玉选择问周晓玲：“晓玲，如果我长期买油盐酱醋糖这些东西，去哪儿买便宜一些啊？”
    周晓玲想了想说：“我自己平时就在楼下小超市买了，搞活动也不贵，但如果你要长期买的话，应该去粮油店方便一点，再不然就网购。”
    “网购？”陈乔玉又听到了个新鲜词。
    “是啊，网购比较便宜，但你们村有快递驿站吗？能收快递吗？”
    快递驿站？
    陈乔玉摇摇头：“应该没有。”
    “哦，那就还是去粮油副食店，菜市场边上就有，买的量大的话应该会便宜一些。”
    反正她俩也没什么事，择日不如撞日，周晓玲直接说：“要不现在就去看看，正好我能帮你还个价。”
    周晓玲现在就觉得陈乔玉是朴实的农村孩子，城市套路深，还是需要老乡帮老乡的。
    两人吃饱了正好走会儿，十来分钟就到了菜市场附近，粮油店的老板正准备关门呢，见到两个年轻女孩过来，也没太在意。
    一般这样的年轻女孩自己做饭，顶多就买一小瓶酱油蚝油醋什么的，米都是三斤五斤地买，拎回去能吃好久。
    粮油店开在菜市场附近，对这样的散客的生意只能说是顺带着做，一般主要做饭店的生意，商贩批发，或者人多的大家庭选购。
    所以老板只开着门让她们进来挑，自己转头继续把店门外的货物收回来，并不十分热络。
    但这样正好适合陈乔玉，她虽然对现代有一定了解了，但毕竟不像周晓玲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有时候别人说话带梗，她都不一定接得住，所以平时尽量少说、少接话。
    老板不来招呼，周晓玲带着她转，就正好。
    “乔玉你要买啥？我帮你看看。”
    陈乔玉想了想，现在做烧饼的面粉芝麻都是直接买的村里的，油用的不多，自己拿大豆菜籽去粮站换就行，不用票还方便，目前倒是不缺。
    但就是一些调料配料比较麻烦，盐、糖、猪油、酵母这些，都不太好在村里弄。
    还有一些五香粉、酱油什么的，大集上能换到，但是也麻烦，货源不稳定，不一定每次都能弄到。
    “先看看盐和糖。”

 第56章 买东西讲价天经地义

    糖的价格她熟，超市卖899，将近九块钱了。
    “红糖还是白糖？这儿还有冰糖，有黄冰糖和白冰糖。”周晓玲看了一圈。
    “红糖，红砂糖就行。”陈乔玉也看到了，摆出来的有满满一玻璃柜子，后面还堆着无数袋装的。
    盐也是，两人蹲下来在货架的最下层发现了，各种海盐井盐粗盐细盐加碘盐……
    看得陈乔玉眼睛都花了：“就……最便宜的。”
    最便宜的种类应该就跟他们在供销社里买到的差不多。
    “好嘞！”周晓玲拿起一包2kg装的，相当扎实，去找老板询价了。
    周晓玲好一通说：“老板你给个好价钱，我这妹子家里做小吃生意的，长期需要油盐酱醋糖，这回先拿点货，以后常来你家。”
    老板本来是不信的——讲价的都爱这么说，实际上是不是做生意的谁知道啊。
    但看到周晓玲扛着两公斤的盐，又有些迟疑，你来我往的，价钱谈下来了：“这种盐就是卖相不太好，不白，也不算细，但是做菜用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给你五块钱一袋。”
    陈乔玉快速心算了一下，一包是四斤，五块钱，折下来也就是一块二毛五一斤。
    可以，便宜，她能接受。
    至于红糖，经过讲价也从七块五讲到了六块五，足足比超市便宜了两块四毛五一斤。
    周晓玲似乎还不大满意，拉着陈乔玉低声道：“网上还有更便宜的。”
    但陈乔玉哪儿知道什么网购啊，听着就复杂，一会儿再给露馅儿了。
    所以她婉拒了：“今天正好过来了，买了好带回去，下回不定什么时候来呢。”
    “噢，也是，你也不住在镇上。”周晓玲又脑补了一番陈乔玉在老家照顾身体不便的老人，所以隔三差五才能来镇上一趟。
    买东西当然是当天买了当天能够带回去最好，不然下回还得跑。
    在陈乔玉的小小忐忑中，周晓玲快速说服了自己：“那行，那今天先买这些？”
    陈乔玉买了一包2kg的盐，外加散装称重的红糖三斤多点儿，电子秤显示21块钱，老板好心，按20块钱算了。
    “一共二十五。”
    盐和红糖放进篮子里，沉甸甸的，都是扎实的幸福。
    老板看见了还说：“小姑娘挺环保啊！现在都很少人用这种篮子了。”
    陈乔玉笑了笑：“这个方便，村里用得多。”
    买完盐跟糖，陈乔玉还缺猪油，可是现在菜市场也关门了，猪肉摊更是早早就收场了。
    陈乔玉不由得遗憾道：“看来今天是买不到猪肉了。”
    谁知道周晓玲开口就道：“谁说的？”
    嗯？
    陈乔玉看过去，周晓玲拉着她往超市走去：“这你就不知道了？买肉的话这个点儿去超市比去菜市场更便宜！”
    什么？
    陈乔玉懵懵懂懂，就被周晓玲拉着去超市了，在超市门口，周晓玲还教陈乔玉用了储物的柜子，把篮子塞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格子里。
    “这个不用钱的，当天取出来就行。”周晓玲细心地给陈乔玉解释道。
    她刚进城的时候也这样，见到这个怕收钱，不敢用，后来才知道这是超市为了方便顾客吸引人流的。
    陈乔玉内心又一次惊叹——他们镇上也有，比如镇子口就有存自行车的，是一个老头看管着，一次三分钱。
    现代这个显然更高级，居然还不要钱！
    周晓玲拉着陈乔玉进了超市，看了看时间：“等会儿，再有几分钟就打折了。”
    两人在超市里瞎逛，快到九点的时候，两人就蹲守在生鲜冷柜前，虎视眈眈地盯着里面的鲜肉。
    周晓玲说道：“冻肉那些卖不出去没关系，但是这些鲜肉都是当天就要处理完的，到晚上就会打折低价处理。”
    然后热情询问陈乔玉：“你提前看好要哪块，一到九点我们就抢！”
    陈乔玉震惊地收回目光，快速选择了最肥的几块：“我要这几块。
    周晓玲：“……”
    她转过身来，眉头拧成了麻花：“陈乔玉，这全是肥的！”
    陈乔玉面不改色：“我就爱吃肥的。”
    周晓玲震惊不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肥肉！”她忍不住叫出来。
    陈乔玉脑子极快：“还有人不爱吃鸡腿呢！”
    周晓玲：“！这能是一回事吗？”
    陈乔玉：“这怎么不是一回事？”
    周晓玲：“……服了你了。”
    默默转过身去，帮陈乔玉盯好那几块肉。
    九点一到，肉柜前的超市工作人员就拿出一个大喇叭开始播放：“放心超市放心肉！坚决不卖隔夜肉！生鲜肉类大折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熟悉的叫卖方式让陈乔玉找到了赶大集的感觉，她跟周晓玲眼疾手快，从一众大爷大妈里抢到了自己心仪的肉。
    一块块的，全是闪亮亮的肥猪肉和猪板油。
    一堆打完折才三十一块钱，光猪板油就有六斤，五花大肥肉有三四斤。
    结完账往外走，周晓玲得意洋洋：“怎么样，划算？虽然你这五花肉太肥了不受欢迎，但放在菜市场，怎么都得三十多，这些猪板油都算是白送的。”
    陈乔玉的篮子又重了不少，但她的笑容也愈发明显了：“太谢谢你了晓玲！”
    她可是看到了，五花肉的价签上写着原价十几块钱一斤的，现在打折才几块钱。
    而原本就不贵的猪板油，打完折更是便宜。
    陈乔玉觉得周晓玲就是她的福星——她本来是想请周晓玲吃饭，感谢周晓玲一直帮助她的，然后吃了一顿很开心的饭不说，还顺便买到了便宜的红糖和盐。
    不仅如此，还直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发现了夜间打折的超市。
    一次就把正事儿全都办好了，而且还是相当优惠的价格！
    吃饭和饮料花了42块5，然后去粮油副食店买盐和糖花了25，最后买猪肉和板油花了31，全部算下来，一共才花了98块5，连一百块都不到！
    但该吃吃该喝喝，所有要买的东西都买上了！
    果然有本地人带路就是不一般！
    她924元下山，卖了菜之后有1083元，现在居然还剩下984块5，比下山之前还多。
    陈乔玉兴奋地看着周晓玲：“晓玲，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
    周晓玲可不会客气：“这有啥……你啥时候再给我做一顿麻辣烫就好，我觉得你做的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陈乔玉一口答应：“没问题！我下次来就给你做！”
    说着，看到天色也不早了，二人分别，陈乔玉挎着沉甸甸的篮子，揣着自己的巨款，踩着星光回到陈家老宅。

 第57章 青杨出事深夜未归

    再次回到七零，天已经黑了。
    陈乔玉心里还有点儿惴惴不安，原本只想着去现代请周晓玲吃个饭，顺便把菜带给周姐，想着一来一回两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七点不到就能回来。
    谁知道遇着韩爹爹住院的事儿，跑来跑去耽误了好一会儿，又在周晓玲的帮助下临时去买了不少东西，一耽搁，就九点多了。
    陈乔玉蹑手蹑脚地从厨房走到堂屋，发现院子里一点儿亮光都没有。
    唯有月光静静洒在院子里，给院子里的水井、枣树，还有零散的几个农家自制的小板凳，和绳子上晾着的衣服都描上一层淡淡的朦胧。
    青杨还没回来吗？
    陈乔玉直起了腰，回房先把买的糖和盐放进屋里，再去青杨窗户下喊人，没人应。
    陈乔玉从破窗往里看了一眼，没人。
    四下找了一圈，她去敲了敲对面东厢房钟斯年的门：“钟知青，你睡了吗？你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青杨了吗？”
    钟斯年的屋子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陈乔玉才听到钟斯年的声音：“没有，他没回来吗？”
    陈乔玉有些着急，就算青杨回来不见她，跑出去找了，也不会不给家里留下消息。
    “是，青杨今天第一天开学，说是要上一节晚自习，上到六点半，现在怎么都该回来了。”
    镇上的中学初一要上晚自习，不过只一节，五点半上到六点半就放学了。
    也是因为这样，陈青杨才没有去学校住宿——他晚饭不在学校吃，等回家再吃，就能省一顿饭钱。
    城里吃饭贵，他们得给学校交粮食或者钱跟粮票，没有在自己家吃划算。
    本来陈青杨说他天天走着回来就行，但后来卖烧饼挣了点儿钱，陈乔玉就让他坐三蹦子。
    “一来一回，一天才一角钱，咱们花得起。”
    所以按理算上等车的时间，青杨七点多怎么也该回来了。
    可现在都九点多了。
    陈乔玉在这里着急，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那边钟斯年已经披上衣服起身开门了。
    门一开，钟斯年铁塔一样的身体就堵在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个手电筒：“去外头找过了没？”
    陈乔玉：“在附近看了一圈，都没人。”
    村里晚上舍不得点灯，都是太阳落山就早早地休息了，八点多村里的狗都不叫了。
    现在这个点儿，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钟斯年带上门出来：“会不会去别人家了？”
    陈乔玉摇头：“不会，就算有事儿，青杨晚上一定会回来。”
    尤其是姚金花对陈乔玉下过手之后，陈青杨每晚都必定要回来护着她。
    钟斯年看到陈乔玉脸上的焦急，沉声说了一句：“留着力气找人，别哭别嚷别慌。”
    陈乔玉：“……我没哭。”
    慌是有点儿慌的。
    她说附近都找过了，钟斯年也就不费那劲儿了，直接带着她打着手电一路往姚金宝家去了。
    很快，姚金宝和姚得水两家人都被叫醒了。
    英子一个激灵：“青杨还没回？”
    她跟柴爱花今天下午四点多卖完饼子就回来了，张永华干完地里的活坐三蹦子去城里接的她们，怕她们路上出事，也怕她俩推不动那个铁桶炉子。
    原本也想过等青杨放学一起回的，但是六点半再走一走天就黑了，山路坑坑洼洼，那个铁桶炉子得有两三百斤，万一陷进坑里不好办。
    所以青杨没让他们等。
    就这么一回没等，就出事儿了。
    金二婶当即把左右邻居都叫起来，大家一听孩子丢了，也顾不上被打搅的不满，赶紧披上衣服趿着鞋就出来帮忙找人了。
    陈家的事儿，自然也有人去通知陈良和姚金花。
    这两口子不知道干啥呢，磨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姚金花都没叫醒姚香芹和姚大宝，把人拦在门外：“干啥呢干啥呢？当初记工分分粮食的时候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现在出事儿了想起我们来了？”
    “这事儿可赖不上我，一门心思要分家的是他们，又不是我，做人可不能这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
    姚金花身上穿着半新的桃红色衬衣，抬手摸自己的头发：“是一家人的事儿我就管，不是一家人了，我就不上去讨人嫌了。”
    人群里，陈乔玉的脸色不大好，她拉住气得想冲上去打人的英子：“别被她挑拨了，她就是想让我承认我还是陈家人，以后好拿捏我，逼我相亲结婚，我不会上当的。”
    英子咬着牙道：“我知道你不会，你要回我也不会让你回，但现在青杨丢了，姚金花来这出，纯属癞蛤蟆趴脚背，不咬人她恶心人！”
    陈乔玉拉着英子掉头就走：“没事，她这样正好，要真是跟我爹一样黏黏糊糊，好不算好，坏又坏不彻底的，才恶心。”
    “姚金花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自己分家是对的。”
    陈乔玉深吸一口气，转脸朝着钟斯年和姚大勇姚金宝等人：“金宝哥，大勇哥，钟知青，麻烦你们陪我跑一趟镇上了。”
    姚金宝是大队长，本来就管着大队的人，闻言道：“你别着急，老支书带人在村子附近跟山里找，我们去镇上，总能找到人的。”
    金二婶这会儿已经满村去薅人了，连狗都给薅起来了。
    柴爱花张永华也带着一大家子人，点着蜡烛一起上了。
    陈乔玉心里感动，但这会儿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大家各自分工，山上、河边、往隔壁村子去的，还有陈乔玉带队往镇上去的……
    得水叔特别奢侈地把大队的电拉上了，村子里零星的灯光照着山路上的人影。
    一路上大家都特别留意两边的沟和坡，其实从村里到镇上这二十多里路真算不上远，但就是村子穷，没钱修路，全是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山路。
    后来为了拖拉机能开进来，村民们还专门修过几回。
    可惜泥巴土路就是泥巴土路，刚平整完，下一场雨，就又变得坑坑洼洼了。
    两边的野草也是，几天不踩下去，立马就能横爬过整个路面。
    而且还长得特别密，这样的路，经常有人分不清偏一点踩的是地还是虚长的草，时不时就有人一脚踏空掉沟里。
    陈乔玉他们打着手电筒，沿路呼喊着青杨的名字。

 第58章 穷鬼是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英子跟柴爱花怕陈乔玉慌了腿软，全程一左一右架着她，前后都是村里年轻力壮的后生。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半天，陈乔玉脑子里几乎过完了所有的可能和侥幸，前头终于模模糊糊响起一声呼唤：“姐？”
    陈乔玉一怔，分不清这声呼唤是真的还是她幻听的。
    但身边其他人听得清楚，立马欢呼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是青杨！”
    姚金宝和钟斯年几个在最前头，这会儿已经拽着陈青杨过来了。
    钟斯年手电筒一打，照在陈青杨身上，大家顿时都有些唏嘘。
    陈青杨的裤子膝盖破了两个大洞，左膝盖尤为严重，一大片擦伤，两个胳膊肘也是。
    上衣的扣子掉了两个，这会儿只能七歪八扭地扣着，连鼻子下面都看得到有擦过鼻血的样子。
    唯独书包跟水壶还算好，英子一看就说：“这估计是掉沟里了，还把书包跟水壶抱在怀里。”
    她不说还好，一说陈乔玉的鼻子就是一酸，她蹲在陈青杨身前，看他膝盖上的伤，又生气又心疼：“你走路不看路吗？怎么就摔沟里了！”
    张永华插嘴：“你姐不是让你坐三蹦子了吗？怎么还能掉沟里？”
    他知道卖烧饼能挣多少钱，三蹦子的五分钱真算不上什么事儿，就算天天坐，一个月也才三块钱，为了省这点儿钱，不值当啊。
    陈青杨赶紧说道：“我坐了，是三蹦子半路翻沟里了！”
    啊？
    众人傻眼，青杨这才长话短说：“今天放学我留在学校做了一会儿作业，回来的时候就七点多了，赶上最后一趟三蹦子，回家的人特别多，司机带了八个人。”
    “结果路上拐弯的时候车子就侧翻了，掉沟里了，还压着好几个人了，我们才把人翻出来，现在他们那边在想办法把人抬上来，我年纪小，他们让我先出来喊人。”
    英子问道：“你干嘛要留在学校写作业？咋不回家写。”
    陈青杨不好意思道：“家里没电，我们家油灯没有灯罩，灯光老飘忽……学校有初二初三的学生上第二节晚自习，教室没断电。”
    陈乔玉听见，心里有点懊恼——她明明有条件让青杨过上更好的日子，可偏偏现在七零大家都穷，她没法子一下子改善太多，结果就是生活里总有不方便。
    这边陈青杨快速解释完，顾不上自己腿疼，就带着大家往出事的地方去：“有两个人伤着腿了，剩下的人身上也有伤，不知道能不能搬动他们。”
    大家一听，派了一个人回村通知其他村民，剩下的人赶紧跟着陈青杨走。
    陈青杨的膝盖受伤了，走起路来疼得龇牙咧嘴的，还一瘸一拐。
    陈乔玉拉住他：“姐背……”
    “我背你。”
    陈乔玉话没说完，就有人先说了。
    陈乔玉一看，钟斯年跟姚大勇都半蹲了下来。
    陈青杨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姚大勇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斯年，钟斯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我先背，累了换你。”
    论块头，钟斯年确实是在场的人当中最壮的一个。
    “嗯。”姚大勇也没说什么，帮着把陈青杨拖到了钟斯年背上。
    陈乔玉在钟斯年侧后方拖着陈青杨，陈青杨给大家指路：“我们掉沟里之后爬上来是那边的小路，原来的大路爬不上去了。”
    黑灯瞎火的，一共只带了两个手电筒出来，半路上还有一个闪了。
    英子拿着剩下的那个，念叨着：“这个可千万别再灭了。”
    不然就只能点蜡烛了，够惨的。
    好在钟斯年的这个手电筒还算争气，走了三四里地，终于听到陈青杨惊呼了一声：“就是那儿，我从那儿爬上来的。”
    他们这上头有动静，底下的人也听见了，连忙呼救：“有人吗？我们翻车了，劳烦帮个忙！”
    姚家村的青壮们立刻撸袖子卷裤子，顺着坡往下呲溜，呲溜到一半，就能看到沟里的人了。
    车上连司机一共九个人，青杨先爬出来了，剩下的八个人里，两个伤员，其余六人当中还有三个女人，实在是没办法把伤员弄上来。
    这会儿姚家村的人来了，可算是雪中送炭了。
    钟斯年也放下陈青杨，跟着下去了。
    他力气是真大，下去帮忙，很快就跟人一起搀扶了一个伤员上来，姚大勇姚金宝他们也把另外一个弄上来了。
    剩下的人就好办了，搭把手，都能上来。
    上来之后五十多的司机师傅哭得惨绝人寰，死活不肯走，没办法，姚金宝他们又下去想办法把三蹦子给拉上来了。
    结果没成想，三蹦子还挺皮实，除了胎瘪了一个，居然还能开。
    三蹦子师傅也顾不上心疼瘪胎了，赶紧开车把几个伤员送去镇上，姚金宝和张永华跟着去了。
    这边伤得不重的几个人，一问都是附近村子的，姚大勇柴爱花他们就分别给人送了回去。
    最后回姚家村的就剩下陈乔玉姐弟和英子、钟斯年。
    钟斯年依旧背着陈青杨，陈青杨不太好意思：“钟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钟斯年压根不吭声，陈乔玉跟英子尴尬地跟在后面，劝陈青杨：“你还是待在上面，你刚才跛的那几下，我们都走出好几十米远了。”
    说实话，但凡换个人上来求救，可能也耽搁不到这么晚。
    陈青杨那膝盖简直都没法看，走路他自己疼得龇牙咧嘴不说，关键是速度太慢了啊。
    英子低声吐槽：“也不知道底下那些人是咋想的，那不是还有几个伤得轻的吗？”
    陈青杨挺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几个人受伤，另外几个人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师傅死活要守着他的车，剩不下什么人了，一问，根本不认路，不知道最近的村子在哪儿……所以才让我上来了。”
    过程中的拉扯，还有陈青杨请人帮忙扶着自己能快些，结果留守的人不肯干怕他俩跑了之类的无奈，就不必拿出来说了。
    英子听得唏嘘：“说来说去还是怪这条破路不好，什么时候能像大芦沟村那样修路就好了。”
    大芦沟村原先跟他们村一样穷，后来就地取材开了砖窑厂，镇上的厂子来大芦沟村拉砖，人家嫌不方便，于是厂子凑点儿钱，大芦沟村的大队部也拿出一部分钱来，愣是修了一条碎石子路。
    虽然比不上城里的水泥路和柏油马路，但也比姚家村这坑洼泥巴路强多了。
    英子仰天长叹：“咱们村到底怎么才能致富啊！太穷了！真的是太穷了！”
    为啥那么多人怕走夜路唯独陈青杨不怕？
    还不是因为穷？
    穷得连鬼都不怕了，穷鬼可是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第59章 卖烧饼的事儿瞒不下去了

    就在英子说穷之后没多一会儿，钟斯年的那个手电筒闪烁了几下，宣告电量用尽。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英子的吐槽也戛然而止。
    “没电了？”
    陈乔玉把手电筒的电池盖拧开，转了转电池，亮了十几秒，又灭了，然后就彻底没反应了。
    “没电了”，陈乔玉小心地把手电筒的电池盖拧上，有些羞愧地对钟斯年说，“钟知青，电池我会还你的。”
    电池一对也不便宜呢，尤其是手电筒用的这种大胖电池。
    钟斯年背着陈青杨，头都没回：“不用。”
    “要还的”，陈乔玉尴尬道，“张永华家的那个我也会还的，毕竟你们是帮我们找青杨。”
    虽然张家那个手电筒的电量其实并不多，开起来就很微弱，刚走出村子没多久就灭了，但这份人情陈乔玉是承情的。
    人可以独立，但不能太自私。
    在一个村子里住着，虽然平时鸡毛蒜皮的事儿很多，但真要有事儿，村里人都会帮忙。
    在外头做什么的时候，报出村子的名字，那就是一个有来处有底气的人。
    虽然姚家村的村民因为贫穷而底气并不足，但真要是遇到了，总归会有几分老乡情谊的。
    好在他们距离村子已经不远了，也有人陆续往路上走来，接到了他们。
    陈乔玉带着陈青杨在村口谢过大家伙儿：“今天太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改明儿我带着青杨给大家道谢去！
    大家摆摆手：“谢什么啊都是一个村里的。”
    除去那几个陪着三蹦子师傅去镇上的人，其余人都回家睡觉了。
    钟斯年也背着陈青杨进屋了，英子先回了家一趟，拿了红药水紫药水过来。
    没有棉签，陈乔玉直接从家里晒的棉籽里揪了一团棉花，给陈青杨清理伤口。
    伤口很深，看着就叫人心疼。
    陈青杨在路上的时候还好，疼也不出声，就是脸色不好看。
    现在回来了，就放开嗓子嚎：“疼疼疼！好疼啊！”
    “姐！姐！你轻点儿！”
    他疼得本能地蹬腿，差点儿踹到陈乔玉，陈乔玉恼了，没好气地冲钟斯年喊了一句：“你帮我按住他！”
    钟斯年愣了一下，还真就伸手把陈青杨的腿给摁住了。
    陈青杨：“……”
    英子看看黑铁塔一般的钟斯年沉着脸按住陈青杨的腿，悄声问陈青杨：“青杨，你敢动吗？”
    陈青杨：“……不敢动。”
    我不敢动。
    有钟斯年出手，陈乔玉和英子就好处理多了，陈青杨疼得直打摆子，也不敢再蹬腿了——也是蹬不动。
    好一会儿才处理完伤口，都涂上了紫药水，让陈青杨看起来就像个紫茄子。
    英子有点儿发愁，又有点儿想笑：“青杨你这明天怎么去上学啊，别人该笑话你了。”
    谁知陈青杨倒是一点儿都不计较：“涂了紫药水好得快，我怕别人笑话做什么？”
    等英子和钟斯年各自离开之后，陈青杨才对陈乔玉说：“其实教室也关门的，我是去别的年级的教室外面写作业的。”
    陈青杨摸摸鼻子：“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别人的笑话，我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
    陈乔玉盯着陈青杨看，良久才道：“饿不饿？我给你煮鸡蛋吃？”
    陈青杨眼睛一亮：“家里有鸡蛋？”
    自从他们开始卖烧饼，就直接通过姚大勇，向大队购买鸭蛋了，钱直接交给姚金宝，过年的时候村里会看买种子买农药之后的结余，发钱。
    陈乔玉他们养的鸡留在了陈家，现在老宅里没养鸡，所以自打买鸭蛋开始，家里就只吃鸭蛋，没吃鸡蛋了。
    该说不说，鸡蛋可比鸭蛋好吃多了。
    陈乔玉笑道：“有啊，跟姚太婆换的。”
    说着，陈乔玉就起身去厨房给陈青杨煮鸡蛋了，她烧了一大锅水，然后摸出来六个鸡蛋，挨个打入锅中，煮荷包蛋。
    等荷包蛋快熟了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三勺红糖。
    红糖水煮鸡蛋，算是农村待客最讲究的礼了。
    陈乔玉将鸡蛋分成三碗，先端给陈青杨一碗，然后又敲了敲钟斯年的门：“钟知青，我煮了鸡蛋，放在你窗台上了，你趁热吃。”
    屋内，钟斯年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说实话，那么出去跑一通，再回来是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但他更宁愿一个人待着，陈乔玉跟陈青杨在外面说话也就罢了，这会儿还来敲门让他吃鸡蛋。
    钟斯年躺了一会儿，就在陈乔玉疑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终于看到钟斯年的手从窗户上的破洞里伸了出来。
    他把碗端进去了。
    没过多久，又把空碗放回来了。
    这边陈青杨吃完了鸡蛋，又吃了灶膛里一直煨着的红薯，肚子饱了，人就困了，连脚都没洗就睡了。
    陈乔玉也不去打扰他，自己把碗收了，然后打水洗漱睡觉。
    睡得太晚了，第二天陈青杨几点起来的她也不知道，不过去厨房一看，锅里有红薯有鸭蛋，灶里的余火还烤着几个土豆。
    陈乔玉坐在厨房后门的门槛上，一边吃土豆鸭蛋一边笑。
    挺好的，青杨比她想的更加能干、坚韧。
    刚吃完饭，门口就有人喊，都是招呼陈乔玉一起下地的，顺便问问青杨的事儿。
    陈乔玉赶紧拿上农具出门：“昨天回来涂了紫药水，今天一早已经上学去了。”
    大家听说没事，也轻松了下来，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别的事儿了。
    昨天青杨摔得不算轻，但是对于村里人来说，没伤筋动骨，只是皮肉外伤，那就是小事儿。
    谁家的孩子一夏天不摔个几次的？
    膝盖上涂着紫药水的那都是讲究人，大多数人就那么挺着让伤口自己结痂，理都懒得理。
    大家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乔玉，你们真去镇上卖烧饼啦？镇上让卖吗？能挣多少钱啊？”
    昨天晚上在盘点青杨可能去的地方时，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烧饼摊和他们常去走街串巷兜售的地方。
    卖烧饼的事儿瞒不下去了。

 第60章 不齐心这生意做不成

    经过昨天青杨为了给家里省点儿灯油钱，趴在人家年级门口写作业的事之后，陈乔玉其实已经不大想瞒着卖烧饼的事儿了。
    去现代的事儿得瞒着，但卖烧饼的事儿还得瞒吗？
    她私心是不想的，但没有跟柴爱花和英子她们商量过，陈乔玉此时只能装傻憨笑。
    别人问什么她都只是笑笑不说话。
    有人就酸溜溜地道：“昨天还帮你找青杨呢，今天就拿乔了啊？”
    陈乔玉尴尬不已，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是一群人的事儿。
    就在她被地里干活的人围攻的时候，远处英子跟柴爱花赶了过来：“是！我们就是去镇上卖烧饼了，想问什么冲我们来！”
    旁人一看，英子那是老支书的闺女，柴爱花是张家的新媳妇儿，都不好问，只能悻悻散去。
    陈乔玉有些意外：“爱花姐，英子，你们怎么来了？今天不去镇上吗？”
    她家里是不缺钱的，她卖烧饼纯粹是为了给自己图个工作。
    少去一天不算什么。
    而柴爱花显然就没那么乐观了，她不卖烧饼的时候是很腼腆的一个新媳妇儿。
    尤其因着她很少下地，这会儿大家都好奇地打量她，看得柴爱花背上都出汗了。
    金二婶给她们挡着，让她们单独去地头干活，也是方便她们说话：“有人来了我就喊你们。”
    英子笑嘻嘻地道：“谢谢妈！”
    金二婶叮嘱道：“就是小心别踩着蛇。”
    “知道了！”
    英子应了一声，拉着陈乔玉和柴爱花就到了地头，三个人蹲着除草，一边嘀咕起了做生意的事儿。
    “今天一早金宝队长就来我家了，跟我爹说叫我们稳妥点儿，说现在风气是松动了一些，但去镇上卖烧饼还是风险太大，让我们改去大集上卖，不容易出事。”
    金宝年纪轻轻，却是个相当谨慎的大队长。
    陈乔玉摇头：“只怕不行，集市上都是咱们自己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是村里发粮食，自家都会做饼，谁会去大集上买啊。”
    贵不说，还未必能有自己家做的好吃。
    柴爱花也表示没错：“我爹我娘他们都试过了，村里人去大集上只能红枣换花生，大豆换小麦，钱都是用来扯布买针线买盐的，就算有人舍得花钱卖饼，一个集上顶多卖十几张。”
    不像城里，十几张一个人走街串巷，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卖光。
    所以英子就说：“是，我爹拉着金宝哥说了好久，金宝哥才勉强同意，不过不让我们对外说是姚家村的，免得惹麻烦。”
    然而，大队长这边暂时算是解决了，可柴爱花那边也面临着更大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她跟英子到现在都有些发愁：“我从娘家带来的猪油渣已经全都用完了，前两天我写信让他们再寄一些过来，但我娘说只匀出来了一斤，剩下的他们也不够了，让我想办法在这边买猪肉熬。”
    可是这会儿的猪肉是真不好弄。
    生产队里是有人养猪的，毕竟工分粮食只是够吃饭而已，想要改善生活，就只能靠养鸡养猪补贴了。
    可这样的猪都是有数量规定的，而且要统一卖给收购站的。
    养猪的农户能得到钱跟肉票，但也得去供销社排队买肉。
    英子她们在村里纯属看得着猪，买不着猪肉。
    柴爱花发愁不已：“我让永华想办法，先借家里的肉票用用，等咱们挣了钱再还给家里，结果永华的几个哥哥嫂子说什么都不同意。”
    柴爱花是真憋屈：“我娘家要是像他家这样，一早就做不成这生意。”
    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但一家人要是心不齐，力气不往一处使，就没法子发财。
    不然即便是有手艺有路子，也做不大，不过赚点儿苦力劳工费罢了。
    柴爱花刚嫁过来，脸皮儿薄，遇到这样的兄嫂尽是憋屈，但也无可奈何。
    英子也发愁：“要是要鸭肉，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我哥放鸭子总有野鸭子跑进来。”
    可惜鸭肉有味道，不能用来做油渣。
    陈乔玉一言不发地听着她俩在这里诉苦发愁，好一会儿，两人才反应过来：“乔玉，你怎么不说话呢？”
    陈乔玉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着水光，看向她们，低声道：“如果我说，我有猪肉呢？”
    柴爱花本能地说道：“猪肉不行，关键得要猪油……”
    话没说完，反应过来了：“乔玉，你能弄到猪肉？”
    英子也惊讶：“真的假的？”
    陈乔玉轻轻咳嗽一声：“不是能弄到，是已经弄到了。我认识供销社的人，他们昨天有一批内部猪肉，我全拿下了。”
    英子跟柴爱花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英子率先想到：“是上次那个供销社副主任？”
    陈乔玉：“……嗯。”
    不是也只能是了。
    柴爱花恍然：“供销社副主任，难怪，那确实是能弄到猪肉，乔玉，有多少？”
    陈乔玉说：“猪板油有六斤多，五花肉有三斤七两左右。”
    “这么多！”
    猪板油的出油率有五六成，剩下的除掉损耗，能出两斤左右的猪油渣。
    有猪油在，梅干菜里还能少放一些猪油渣，也有油香味儿。
    这么算下来，起码够她们用半个月的了。
    何况还有五花肉呢！
    三人商量着，猪板油全都拿出来炼油，五花肉一家先分半斤，剩下的再焅油。
    上午地里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下午不用来了，就各自先回家吃中午饭去，约定好下午趁着村里人下地干活的时候在家关门封窗熬猪油。
    “不然太香了肯定有人问。”
    虽然现在村民们大多知道她们在镇上卖烧饼了，但就像金宝队长说的那样，能低调就低调些。
    中午陈乔玉在家熬了绿豆汤，里面加了糖，又给自己炒了个辣椒炒鸭蛋，就着早上剩下的红薯跟土豆吃了。
    吃过饭补了会儿觉，两三点的时候，村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下地干活去了，柴爱花跟英子带着家伙事儿来了。

 第61章 香喷喷的猪油渣

    柴爱花还带了自己的小秤过来，先把三家的半斤五花肉割了出来：“这个咱们按供销社的肉价加三成给你，用粮票补，行不？”
    她们卖饼收了不少粮票，但村里发粮食，用不太上，唯独缺肉票。
    陈乔玉有现代作为货源渠道，自然也不在乎这个：“行。”
    柴爱花跟英子也并不起疑，只当是供销社内部的福利，不需要票的。
    英子掂量了一下半斤五花肉，喜滋滋地道：“我家这一年光吃鸭肉了，好久都没割猪肉了，这回我可要好好吃上一顿。”
    好多人割肉都是二两二两地割，还得分成三盘炒，一口气拿下半斤猪肉，那可是相当大的一件事儿了。
    柴爱花也很高兴：“我卖烧饼的钱没交给家里，几个哥嫂天天嫌弃我不下地，明里暗里说我在家吃白食，这回拿这么大一块肉回去，看他们还说什么！”
    张家劳力不少，每年工分分粮都是足足的，也是因为有点儿“家底”，柴爱花才会嫁过来。
    张家不缺粮食，但也不容易吃上肉，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跟娶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弄点儿肉回来。
    柴爱花说：“我给家里交粮食，他们还看不上，说不缺我这口，但转头就嫌弃我不下地，我可快憋屈死了。”
    陈乔玉抿嘴笑：“那这回可以扬眉吐气了。”
    “可不是！”
    三人一边闲聊吐槽，一边手脚麻利地把猪板油切成小块，方便焅油。
    灶烧起来了，小火慢慢熬着，门窗都紧闭着，只留下烟囱。
    又破又小的厨房里弥漫着猪肉的香味，熬了第一碗猪油渣出来，三人没忍住，洒了点儿盐，分着吃了小半碗。
    “真香，真脆，真好吃！”就连小媳妇儿柴爱花都忍不住舔手指头。
    陈乔玉也吃得不亦乐乎，虽然现代什么都有，想吃什么都很方便就能买到，但这种自己边做边吃，劳动换来的美味，才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吃了小半碗，三人才恋恋不舍地互相叮嘱：“可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没了。”
    柴爱花在娘家耳濡目染了一些做小生意的经验，就跟陈乔玉商量：“人家供销社的副主任帮了咱们这么大个忙，我们还是要念着他的好的，听说城里缺粮食，要不给他送点儿粮食去？”
    陈乔玉牢记升米恩斗米仇的古训，当即点头：“是要给人家一点谢礼。”
    “可不是嘛，猪肉这么难弄到，好猪肉都得有关系才能够买到，不然买到的全是不好的。”
    “送多少合适？那个副主任家里有多少人？送十斤够不够？还是二十斤？”
    柴爱花和英子同陈乔玉商量，陈乔玉装模作样思考了一番：“要不送十五斤，这回的肉有十斤，给咱们卖好，往后也按照一斤肉，给一斤半粮食的好处费给。”
    “行，记上账，回头咱们找村里买了粮食给人送过去。”
    这会儿就体现出账本的好处了，公家私人的都算得清清楚楚。
    陈乔玉弄来的猪肉，她们按市场价加价三成的价钱买，自己吃的那半斤当场给陈乔玉钱，用于烧饼摊子熬猪油渣的，走公账的成本。
    给“供销社副主任”的好处费，也从公账上走，拿给陈乔玉转交。
    一下午熬了一罐子猪油，并两大碗猪油渣出来，够用好一阵子的了。
    柴爱花这才放下心来，大家现在都觉得陈乔玉家里方便，青杨乔玉都是自己人，唯一一个留村的钟知青跟透明人一样，早出晚归，见不到几面。
    英子说：“去我家找我爸的人太多了，人多手杂，放我家肯定不行。”
    柴爱花说：“我家来人没有英子家多，但架不住自己人心不齐，还是放乔玉这里。”
    陈乔玉想想答应了：“那我以后就把厨房上锁。”
    反正钟斯年的饭菜现在她包了，要么放堂屋桌上，要么放钟斯年窗台上，偶尔去厨房也是掀开锅盖直接端走就行，不怎么用厨房。
    太阳落山，陈乔玉花了五分钱坐三蹦子去镇上接青杨去了，早上青杨走的时候她还没醒，晚上可不能再叫青杨出事了。
    开三蹦子的师傅现在对姚家村的人也不陌生，到他们村口都会放慢一点速度，一天总能拉上那么两三个人，也算是个固定点儿，陈乔玉他们坐车也方便一些。
    当然了，也不能空手去，陈乔玉拣了一些现代两元店里买来的杂货，用蔬菜在上面掩盖了，说是进城接青杨顺便卖菜去。
    等接到青杨，就告诉青杨她今天卖菜又换了些东西，这就算有来处，不容易被人怀疑举报了。
    陈乔玉在镇上中学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听着学校敲钟两分钟之后，就陆陆续续有孩子往外走了。
    有些孩子还骑自行车呢，陈乔玉看见有些心动——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青杨上学就更方便了。
    坐三蹦子回来还行，但早上不一定能等到车，所以青杨都得早早起来，先尽量自己赶，路上遇到三蹦子或者拖拉机才能拦一拦，不然就得腿着到学校。
    可自行车是计划物资，没有票是买不到的，有票还得排队呢。
    这大概就相当于现代周晓玲不声不响买了辆小汽车……而且周晓玲还不用面对爱嚼舌根的村邻。
    陈乔玉羡慕地看着骑自行车的孩子，什么时候农村也跟城里一样就好了。
    等了好一会儿，这一波孩子几乎都走完了，陈乔玉才等到陈青杨。
    陈青杨见到陈乔玉也是吃了一惊：“姐？你咋来了？”
    陈乔玉把胳膊上挂着的篮子往前递了递：“来镇上卖菜换东西。”
    “噢”，陈青杨没戳穿，他可太清楚陈乔玉为什么来了，“今天还行，就是走路有点儿不方便，一点儿也不疼。”
    陈乔玉同样也不戳穿陈青杨，只说些跟柴爱花和英子一起的事儿。
    姐弟两个都是不习惯诉苦的人，过去的日子他们俩早就磨出来了，没人疼的孩子叫苦也没人管，还不如省点儿力气自己挨过苦头。
    到了镇子口，坐上三蹦子，也没能舒服到哪儿去。
    三蹦子得名就是因为在山路上一个坑蹦一回，整个车身都能腾空颠起来，陈青杨不得不双手牢牢撑开抓住车棚上的铁栏杆才能让自己膝盖的伤口不碰到别的东西。
    陈乔玉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看着，帮陈青杨挡住一部分——最重要的部分，永远只能是青杨自己扛。

 第62章 男大要避嫌

    等下了三蹦子才算是真正舒服了，不知道是不是颠活动开了，走路还顺溜了不少。
    今天大家回家都早，厨房里还有属于他们俩的五花肉，陈乔玉就大方一回，扎扎实实地做了几个菜。
    从镇上带了豆腐回来，用锅里舀不出来的底油煎得金黄，外面的皮焦焦脆脆，里面的豆腐还嫩得能吸溜。
    一部分盛出来蘸豆酱吃，一部分加了白菜跟金二婶送来的红薯粉，做了个白菜粉丝豆腐煲，放了一点辣酱，吃着不辣但滋味儿更足。
    五花肉一半切片，用辣椒炒，又香又辣又有油水，那叫一个香，下饭得很。
    另一半烧了土豆，虽然土豆多，肉少，但是浸饱了肉汁的土豆软糯无比，比红烧肉都好吃。
    最后还在后院割了一把韭菜，打了三个鸭蛋和进面粉，做了个韭菜鸭蛋饼。
    该说不说钟斯年这人的运气是真好，陈乔玉的饭菜刚出锅，正准备单独盛出来一份儿给钟斯年呢，就见一身黝黑腱子肉的钟斯年进了院子。
    钟斯年在山上也不知道忙什么，浑身灰扑扑的，鞋子跟裤脚上都全是泥巴灰尘。
    进了院子把锄头、草帽跟扁担箩筐放到屋檐下，就去井边打水洗澡。
    陈乔玉正端菜出来呢，从堂屋里看到了，连忙让钟斯年小心：“井里有绿豆汤！”
    钟斯年脱上衣的手停下，往井里一看，果然，打水的绳子被人挽起来了，控制着长度，让木桶刚好悬空半浸在井水里。
    木桶中间，一口铝锅里盛着大半锅的绿豆汤。
    这是中午陈乔玉煮的，当时喝了一碗，剩下的就给放到井里冰着了，下午的时候给英子和柴爱花盛了两碗，冰冰凉凉的，比冰箱里出来的也不差什么。
    钟斯年看到井里的东西，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呢，陈乔玉就赶紧过来把他往旁边推：“小心点儿，别让你身上的灰尘掉进去了。”
    钟斯年低头瞅了一眼自己，默默远离了几步。
    陈乔玉挽着绳子小心翼翼把桶里的绿豆汤给端出来，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钟斯年道：“现在可以了。”
    钟斯年看着她手里端着的铝锅，还有里面清凉的绿豆汤，喉头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这个天气，浑身汗津津地从山上下来，又是灰又是泥的，喝一碗冰冰凉凉的井水绿豆汤，别提多舒服了。
    陈乔玉把绿豆汤拿进堂屋，既然三个人都在家，也就用不着分饭菜了，正好今天饭菜多，干脆就摆出来大家一起吃。
    钟斯年不知道是不是难得对那碗绿豆汤感兴趣，冲澡特别快，陈乔玉躲在厨房里，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走出来。
    陈青杨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就着飘忽的煤油灯写作业呢，看着院子里洗澡的钟斯年，有些一言难尽又有些羡慕。
    这一身疙瘩肉，哪个男孩子不羡慕啊。
    可就是这钟知青做什么都有点儿旁若无人的态度，以前他回来得晚，晚上在院子里冲澡也就罢了，这会儿才七点多，天刚黑，他就在院子里冲澡。
    陈青杨欲言又止，但天色确实已经暗下来了，他都只能看到钟斯年的轮廓，陈乔玉在厨房里应该看不到什么。
    钟斯年冲完澡，又顺带手把衣服搓了，看着手里只剩下硬币大小的肥皂，钟斯年皱了皱眉，用力搓了几下，又把已经更小的肥皂放到窗台上。
    而后才去屋里换了衣服。
    陈青杨这才留意到钟斯年晒在外面的衣服大多都是上衣背心裤子，内裤倒是从来没晒出来过，估计是晒在屋里窗户边上了。
    还是知道避嫌的……陈青杨松了口气。
    他作业写完，钟斯年也换好衣服出来了，陈乔玉也把灶膛里的红薯跟土豆扒拉出来了。
    “青杨，钟知青，快来吃饭！”
    陈乔玉心情不错，能吃饱饭、吃好饭，比什么都重要。
    陈青杨早闻到肉味儿了，这会儿更是忙不迭的拖着腿坐到椅子上，喊钟斯年：“钟大哥，快点儿，开饭了。”
    钟斯年坐了下来，但是对着满桌子的肉蛋豆腐，他有些迟疑。
    他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起初陈青杨给了他两块南瓜饼，他就还他们一捆柴。
    后来陈乔玉给他留饭，他就干脆把柴火都包圆了，有什么事尽量帮。
    但这一桌菜显然已经超过了平等互换的范畴了。
    陈乔玉当做没看到钟斯年的神色，只把绿豆汤递给他：“钟知青，昨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背青杨回来，估计我们能走到早上。”
    然后又状似无意地说道：“青杨这回伤得实在是有点儿严重，得好好补一阵子。”
    这样吗？
    钟斯年看了看紫茄子一般的陈青杨，再看看这姐弟俩火柴棒一样的细胳膊细腿，心道，这样的确实应该补补。
    逻辑自洽，钟斯年便也不再迟疑，端起碗来把那口自己惦念已久的绿豆汤灌了下去。
    这一口气就灌了半碗。
    绿豆熬得沙沙的，还特地撇去了绿豆壳，剩下的部分细腻绵密，配上甜滋滋冰冰凉的汤水，沁人心脾，五脏六腑都瞬间清凉起来。
    正巧一阵穿堂风从堂屋里吹过，三个人都齐刷刷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声。
    陈乔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快吃。”
    接下来的吃饭过程可谓是风卷残云，陈青杨正在长身体，馋肉馋得不行，尤其摔伤之后心理上也有点儿需要呵护，直接将脸埋到碗里吃了起来。
    陈乔玉吃东西向来斯文，但是速度绝对不慢，快准稳狠，吃下去的也不少。
    但最厉害的还属钟斯年，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陈乔玉留什么钟斯年吃什么。
    钟斯年也没说过什么，所以陈乔玉留得也随意，估摸着比她自己吃的多一半就是了。
    结果今天跟钟斯年面对面地吃饭，看到他风卷残云的样子，顿时反应过来了：“钟知青，之前我给你留的饭菜，你是不是……都没吃饱啊？”

 第63章 工厂子弟最有钱了

    钟斯年的狼吞虎咽停顿了一下，才道：“还好。”
    其实这两年已经很少挨饿了，陈乔玉跟陈青杨被饿饭主要是陈良跟姚金花的问题。
    自从恢复高考之后，大家的生活多少有些好转，吃饱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看能不能吃好了。
    陈乔玉赶紧又塞了两个土豆红薯给钟斯年：“钟知青你别客气，多吃点！”
    千万不要没吃饱自己去厨房里寻摸吃的。
    陈青杨看看自家姐姐，又看看钟斯年，少年的脸上充满了老气横秋的担心。
    ——之前大勇哥是不是给了不少东西姐姐？
    ——供销社的那个副社长也对姐姐很殷勤。
    ——这钟知青不会也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陈青杨当即表示：“姐，我也没吃饱！”
    虽然他才13，但男人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
    卖惨？不存在的。
    陈青杨可怜兮兮地说：“我上学天天跑山路，中午没到肚子就饿了。”
    陈乔玉一听，又塞了两个烘土豆给陈青杨，埋怨里带着关切：“没吃饱怎么不早说！以后要是带的饭不够，中午去找爱花姐，怎么都不能饿着你。”
    陈乔玉的脸上写满了“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忘记自己长嘴了”的神色。
    陈青杨舒坦了。
    没长嘴的钟斯年：“……”
    一顿饱饭吃下来，叫人身心舒畅，觉得对未来都多了几分希望。
    吃完饭，陈青杨去给后院的菜浇水施肥，陈乔玉在厨房里洗碗，钟斯年早早回房了，没多久就熄了灯。
    姐弟二人也各自回房睡下，预备明天早起。
    随着邻居家嘹亮的鸡鸣声，陈乔玉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看看破窗外头，天边已经泛白了。
    她拿着之前在现代买的牙刷牙膏，出门刷牙，顺便敲了敲陈青杨的破木头门：“青杨，起来了。”
    陈青杨毕竟还是个孩子，精神了两天，瞌睡就有点儿不足了。
    听到陈乔玉的声音，揉着眼睛出来，跟陈乔玉一起并排蹲在井边刷牙。
    陈乔玉看他蹲了下来，好心提醒道：“膝盖不疼了？”
    “嗷！！！”反应过来的陈青杨被膝盖上因为弯曲而再次裂开的血痂刺痛得惨叫一声。
    惊得四邻家的鸡都一阵扑腾乱叫。
    陈青杨坐在小板凳上把自己的腿放直，疼得脸都在抽搐。
    本来已经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崩裂开来，看着叫人牙根都疼。
    陈乔玉道歉：“我还以为你能蹲下就是不疼了。”
    陈青杨欲哭无泪：“我那是还没睡醒！”
    陈乔玉端出来两碗粥跟两个鸭蛋——昨天做完饭之后她抓了两把米扔进灶台的水瓮里，又放上三个鸭蛋，灶膛里的余温慢慢就把米沁成粥了，鸭蛋也熟了，早上直接舀出来就能吃。
    他俩刚收拾好，柴爱花张永华跟英子他们也都来了，今天姚大勇也要去镇上送鸭蛋。
    姚大勇昨天就跟三蹦子的师傅说好了，让今天早点来接。
    不过他跟张永华是不坐的，一个背着鸭蛋怕颠，一个得推着铁桶炉子，车是给青杨乔玉他们叫的，柴爱花英子把做饼的材料跟炉子以外的工具捎带上。
    三蹦子的师傅也乐意，反正他一回也就能拉六七个人，四个人也差不多，路上再接两三个就行。
    一路颠着去镇上，到了镇子口，陈青杨赶紧下车去学校了。
    他腿伤着了走不快，就得早点出发。
    陈乔玉嘱咐他：“中午我给你送饭。”
    而后就让英子在摆摊的地方看着东西，陈乔玉跟柴爱花走街串巷，观察镇上的人上学上班，看看哪里人多，记下来，一会儿先去这些地方卖。
    等到七点左右，张永华和姚大勇姗姗来迟，大家不敢耽搁，赶紧把摊子支上，几个人洗手揉面，一口气做了不少。
    等第二锅饼也出炉的时候，英子才拎着篮子赶去之前踩点的地方，在路口兜售。
    陈乔玉这边跟柴爱花马不停蹄，一直做到第四炉，摊子前面的人才少了一些。
    陈乔玉往篮子里装上二十个饼子：“那边有个厂子上班晚，应该能卖一波。”
    柴爱花抬起胳膊用胳膊蹭了蹭额头上的汗：“行，你比他们有主意，先去看看。”
    陈乔玉听到柴爱花这个评价，心里的感觉有些不同——她也被人说有主意了呢。
    她想人大概就是这样，见的多了，胆子大了，也不会再为了小事一惊一乍斤斤计较了，所以在别人眼里就变得沉稳，有本事有主意了。
    陈乔玉挎着篮子去工厂门口，她现在对于叫卖兜售已经不陌生了，很能扯开脸皮喊：“刚出炉的梅菜肉烧饼咯~两毛一个满嘴流油香的嘞！”
    至于价钱，是不好喊的。
    虽然她在现代买东西都喜欢看别人明码标价的，但这风气才刚松动，大街上叫卖还是要低调点。
    反正烧饼喊出去了，想吃的人自然会来问问。
    七零的人倒是不惧怕问价，他们习惯了东西不标价，要靠问，还得来来回回讨价还价。
    等有人凑过来看了，陈乔玉才低声道：“有素的蛋的和梅菜肉的，梅菜肉的最香，蛋的最实诚，素的划算，只要一毛钱。”
    这会儿日子最好过的就是工厂的工人，一个月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各种票证齐全，一年倒头冬夏两季的工作服，还发劳保鞋劳保手套和毛巾水杯。
    属于一日进厂，终身靠厂的好日子。
    厂里有食堂，便宜，味道么就算好，那常年吃下来也厌了，最舍得花钱去外面打牙祭的就是他们。
    陈乔玉的烧饼金黄酥脆，她十分大方地掰了一个韭菜鸭蛋馅儿的，满满的韭菜都遮盖不了实诚的鸭蛋分量。
    周围的人一看，这还犹豫什么？买！
    “给我来一个韭菜蛋的。”
    “我要一个梅菜肉的。”
    “早上我不想吃那么荤的，给我来两个素的。”
    厂子里的工人们十分潇洒，一角两角的票子伴随着粮票，直接扔到了陈乔玉的篮子里。
    陈乔玉眼疾手快地捞起来：“可别碰到烧饼了，烧饼要入口的。”
    旁边的人笑了：“哟，你这烧饼还挺讲卫生啊，不错不错。”
    大家这么开着玩笑，买的人更多了，不过几分钟，靠着工厂门口的人流量，陈乔玉带出来的二十个烧饼就卖光了。
    后面来的人十分遗憾：“怎么就卖光了？我刚想买呢。”
    陈乔玉连忙道：“我一会儿还来，你们还要吗？”
    那人笑了笑说：“一会儿我们就上班了，不过我们车间下午有加餐的习惯，你下午四点左右可以多带一些过来。”
    陈乔玉虚心请教：“那你们车间大概有多少人啊？要多少烧饼呢？”
    那个女工原本只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陈乔玉十分认真，很能听得进去她的话，而且反应很快，一股追着都要把这生意做成的意思。
    那女工有点意外，但又生出了一丝佩服：“这样，中午我帮你统计一下，十二点半你来这里，我告诉你。”

 第64章 陈青杨，幸好你是我弟弟

    陈乔玉带着空篮子回去了，赶在九点之前又去人多的地方卖了一篮子。
    之后一上午就按照以前踩点的地方走街串巷。
    张永华不知道上哪儿弄了几个铁片，两三片串在一起，用手指稍微勾一勾，就能发出厚铁片敲击的叮叮声，房子里的人听见就知道是烧饼来了。
    上午卖得还算顺利，中午陈乔玉提了一篮子去中学附近卖，给陈青杨留了三个。
    现在的学生中午都是回家吃饭的，中午的下课铃一响，学生蜂拥而出，陈乔玉被挤得东倒西歪，不得不躲到路边。
    另一边，陈青杨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跛着腿从教室里出来。
    路过的同学不时回头看他——涂紫药水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但像陈青杨这样脸上手上腿上全都是，涂得像个紫茄子一样的，还是少见。
    陈青杨旁若无人地下楼，穿过操场，来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花坛边上的陈乔玉。
    “姐！”
    陈乔玉也看到青杨了，两人奋力穿过人群去距离学校一百米外的地方，才算是能喘口气。
    陈乔玉把烧饼从篮子里拿出来：“刚出炉的，趁热吃。”
    早饭六点不到就吃了，一上午过去，陈青杨早就饿了，也顾不得什么省钱的想法了，抓起来大口大口地吃着。
    陈乔玉跟他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两个人一看就是村里出来的孩子。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笑声，那种明明捂着嘴但又故意要让人听见的窃笑。
    陈乔玉回头，看见几个跟陈青杨差不多大的孩子，背着书包，对着她和陈青杨的方向指指点点。
    有个白胖白胖的小胖墩见陈乔玉回头，更加肆无忌惮：“喂，羊羔子，你这吃的啥？绿油油的，是草吗？”
    周围的几个小孩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吃青草的羊羔子！哈哈哈哈！吃青草的羊羔子！”
    陈乔玉皱眉，可转过头来，陈青杨面色如常，只继续吃着韭菜鸭蛋的烧饼，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嘲笑一般。
    陈乔玉见他这样，心下宽松不少，可偏偏那几个小孩儿见自己的嘲笑没起作用，竟然还直接跑到他们面前来，对着他们就喊：“羊羔子！羊羔子！”
    陈乔玉有些恼怒，陡然想起来现代时松松自己玩儿的时候念的一些话，当时周姐听到挺生气的，还教训松松了。
    但现在想起来，不正好用在这种场合吗？
    陈乔玉顿时来劲了，她直接捂住陈青杨的耳朵，然后对着一群惹是生非的调皮蛋开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这新鲜的说词顿时让几个孩子愣住了。
    要知道这会儿他们这个年纪骂人手段最高都只停留在“你x的头，像皮球”的水准，陈乔玉这两句他们完全没听过！
    但即便没听过，也不妨碍这两句简短干脆，朗朗上口，顿时陷入一半崇拜一半纠结的心情中。
    陈乔玉趁机说道：“以后谁喊谁是王八蛋，谁说谁是王八哥！”
    胖墩立刻闭嘴——他的知识储备没有找到比陈乔玉这两句更朗朗上口的回击。
    愤怒之下，瞪了半天，想张嘴又不想当王八，最后只能气呼呼地带着人走了。
    而陈青杨目瞪口呆地看着陈乔玉：“姐，这话你从哪儿学来的啊？”
    陈乔玉装傻：“走街串巷的时候学的。”
    然后忍不住又教了陈青杨几句，都是从松松那儿学来的。
    对于四五岁的孩子来说有点太过了，对于十八岁的陈乔玉来说刚刚好。
    “他们要再欺负你，你就这么骂他们，保证比他们骂你的话先传开。”
    小孩子之间的骂架可不是管输赢的，而是管谁的事迹流传更广更久，更容易成为以后无数次“斗争”中的必杀技。
    “只要刚才那群臭小子没找到更好的词儿，吵架都你赢。”陈乔玉斗志昂扬。
    陈青杨又好气又好笑：“姐，这有啥，他们爱说就说去呗。”
    陈乔玉：“我就见不得别人欺负你。”
    说真的，以前在村里跟村里的孩子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陈乔玉并不在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城里穿着光鲜亮丽的同龄人骂青杨，她心里就是有点儿不舒服。
    陈青杨察觉到了，偷偷告诉了陈乔玉一个秘密：“我这外号取得没水准，别人叫着也不得劲儿，我给他们都取了更合适的。”
    “胖的那个叫五花肉，因为他肚子五花三层的，高的那个叫圆规，因为他腿长得难看还总岔开歪着站，那个小眼睛叫肚脐小，因为他姓杜，而且眼睛还没肚脐眼儿大……”
    陈青杨如数家珍，这下轮到陈乔玉目瞪口呆了：“都是你取的？”
    “嗯”，陈青杨咬一口香脆冒油的饼，“他们喜欢叫外号，我就让他们也被别人叫外号，反正现在除了他们没人叫我羊羔子，反倒是他们的五花肉和肚脐小都被叫开了。”
    甚至刚开学，好多人都还不知道那几个同学的名字，先知道了他们的外号。
    陈乔玉默默咽下原本准备安慰的话，给陈青杨竖了个大拇指：“得亏你是我弟，你要是姚香芹的弟弟，我能被你气死。”
    姚香芹就是姚金花带来的女儿，她弟弟叫姚大宝，比青杨小一岁，长得五大三粗的，才十一岁，力气比好多大人都大。
    陈乔玉跟陈青杨都挨过姚大宝的拳头，当然事后都找补回去了。
    但这主要还是因为姚大宝光有力气没有脑子，不然，要是真跟青杨一样面上天天向上好学生，背地里一肚子曲里拐弯的计谋，那可真不好对付。
    陈青杨吃完饼，有点儿干：“一会儿我回学校喝水，学校有水龙头。”
    其实那水龙头是用来洗手的，但对村里孩子来说，那是自来水，只怕比河里的水都干净安全，喝几口没事儿。
    陈乔玉突然想到：“青杨，你觉得我们卖绿豆汤怎么样？跟烧饼一起搭配。”
    “可以啊。”
    陈乔玉的绿豆汤熬得精细，都是当年余兰香还在的时候手把手教的。
    陈乔玉顿时精神起来：“新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第65章 新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青杨揣着两块烧饼进了校园，陈乔玉马不停蹄地赶去工厂门口，等了一会儿，早上那个女工果然出来了。
    她自称龚红，陈乔玉就喊她红姐。
    红姐笑了：“你这个小姑娘，嘴怪甜的，也不枉费我帮你问一圈了。”
    说着，红姐就把手里的一张纸条从工厂大门的栏杆空档之间递给陈乔玉：“这是我们二车间的，有四十个多个人要饼子，一共六十二个。”
    陈乔玉拿过来一看，发现红姐没有写口味，但人家毕竟是帮她问的，她领这个情，不会挑三拣四怪人家帮得不够彻底，喂饭没喂到嘴里。
    但做生意有技巧，陈乔玉诚恳地谢过红姐，然后问红姐喜欢什么口味：“我们梅菜肉的最好吃，一会儿我送两张给红姐，就当是多谢红姐了。”
    人红姐也不傻，一听就道：“哎哟，怪我，忘了问他们要什么口味了，这样，早上我吃着梅菜肉的不错，素的也多来点儿，韭菜的在车间吃味道太大，少拿点儿，你先安排着，下回我一准儿叫他们写清楚。”
    陈乔玉连忙道谢：“太谢谢红姐了，麻烦你了。”
    红姐挺高兴的：“你这个小姑娘，是个做生意的料，好好做，烧饼干净好吃，我们厂里总有生意给你的。”
    从工厂回来，陈乔玉就赶紧跟柴爱花和张永华说了：“梅菜肉的跟素的都做三十五张，韭菜的做十五张。”
    张永华一边加碳生火，一边问道：“人家不是只要六十二张？”
    柴爱花分着面剂子呢，听到这话心里就是有点憋屈：“就不兴别人多要点儿？”
    张永华愣愣的：“可人家说了只要六十二张的。”
    柴爱花对这榆木疙瘩也着实没脾气：“这会儿不是中午吗？上午人家上班，肯定是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帮忙统计的，大家刚吃饱，好多人就没胃口。”
    “但是等到下午三四点，人家饿了，就想起来要吃点儿东西垫肚子了，多带点儿，说不定这生意就做出去了呢？”
    柴爱花说：“实在不行，乔玉反正都要转一圈的，工厂吃不下的，去胡同里转转不就卖出去了？还免得跑第二趟了。”
    张永华恍然大悟：“还能这样啊。”
    而后又腆着脸笑：“媳妇儿你真聪明。”
    柴爱花忍了忍，才没让自己白眼翻起来——人家乔玉自个儿都能琢磨明白的道理，她们家这位，她天天耳提面命耳濡目染都没能长进半点儿。
    不过柴爱花性子踏实腼腆，除了做生意外，不爱多说话，也不会把难听的话说到面上来。
    只算好了时间：“你差不多三点四十五的时候回来，肯定能得了。”
    “行”，陈乔玉又拣了一二十张饼子，趁热去串胡同了，“我先出去转转，估摸着点儿回来。”
    柴爱花叮嘱道：“可别太晚了，厂里上班，人家肯定是卡着点儿的。”
    “明白明白，我先走了。”
    陈乔玉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大家互相提醒着，齐心把生意做好。
    她知道很多人家里兄弟姊妹之间都不和睦，合伙做事儿不仅没做大做好，反而还闹得兄弟反目。
    不过眼下对她来说，她跟青杨两个半孤儿不孤儿的，没个钱财来处，连想改善生活都不能，卖烧饼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起码现在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在镇上卖烧饼了，家里烟囱里时不时飘点儿油香肉香，人家也不会怀疑举报。
    至于将来会不会有问题，记账能说清楚的先记账，记账说不清楚的，陈乔玉也不恼。
    她心里想得很明白，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她只有一块钱的时候，买两块钱的东西都惹眼。
    但先赚一波，有个几十百来块了，她再买一两百块钱的东西也不容易露馅儿。
    卖烧饼图的不光是烧饼钱，还是个名正言顺改善生活、将来谋其他出路的。
    她估摸着英子柴爱花她们也都是这么想的，不然柴爱花不会大方地将手艺教给她们，英子也不会拿出自家鸭蛋的路子。
    跑了半下午，又卖出三篮子烧饼出去，定时定点之后这生意好做多了。
    陈乔玉留意着问人家时间，快到三点半的时候就赶紧往回走。
    等回到烧饼摊，柴爱花果然已经将烧饼准备好了，高高的一大篮子，陈乔玉都不方便拿。
    柴爱花见状，也把围裙解了：“分两个篮子，我跟你一块儿去。”
    反正这会儿摊子上没什么生意。
    两人挎着篮子去工厂门口，等了一会儿，跟门卫室的门卫大爷攀谈了一会儿，知道这厂子得有七八百人时，不由得羡慕起来。
    羡慕这么大的厂子，也羡慕厂子里的工人——七八百人，背后就是起码三四百个家庭，领着工资劳保，不愁吃穿。
    正说着呢，红姐就带着两个工人过来了，数了饼子。
    听说陈乔玉她们足足带了七十五张的时候，红姐十分高兴：“我还说呢，下午又有三四个人过来找我说想订烧饼，我告诉他们不巧，今儿已经统计过了，早干嘛去了！”
    “这下可好了，算他们运气，今天不用饿着肚子等下班了。”
    红姐爽快地先给了钱，说：“吃着好的话，明天还订！”
    陈乔玉跟柴爱花忙不迭的道谢：“多谢您，多谢您。”
    两人拎着空篮子往回走，心里都兴奋不已，城里粮食按人口分，所以红姐他们没舍得给粮票，全给的钱。
    梅菜肉和素的一样三十张，就是九块钱，韭菜蛋的十五张，两块二毛五。
    有两张算是送给红姐吃的，所以最后收入十块零八毛五分。
    最叫两人激动的是红姐最后那句话——好吃明天还订！
    柴爱花说：“要是能多跑几个工厂，每天下午来这么一拨，咱们这生意就很做得了。”
    陈乔玉想了想说：“也不用那么急，红姐他们车间有一百二十多个人，整个厂子有五个车间，还有行政后勤，算六个车间。”
    “咱们第一步要是能把这六个车间都拿下还稳下来，就足够咱们做的了。”
    柴爱花点点头：“是，不着急，慢慢来。”
    原本他们来镇上，下午的生意其实不太好，但现在红姐他们工厂刚好填补了下午的空缺，算是直接把他们的工作量和收入都翻了倍。
    再做一波晚上下班，带吃的回家的生意，这一天算是相当充实。
    中间面粉和鸭蛋都不够了，英子直接让她哥回村一趟，又弄了些过来，生意一直做到六点过。
    陈乔玉看了下时间：“正好六点半青杨也放学了，我想等青杨一起回去。”

 第66章 都是穷闹的

    大家都没意见，也就是多等个十多分钟的事儿。
    村里人来镇上其实心里都有点儿打鼓，一般都喜欢大家一起来，有什么事儿互相能有个照应。
    陈乔玉去学校门口接青杨，然后又跟大家一起坐三蹦子回去了。
    回去之后陈乔玉做饭，陈青杨先写作业，写完作业洗澡洗衣服给后院菜地和他们的“野地”浇水，把该收的菜都收了回来。
    晚饭的时候钟斯年没回来，陈乔玉给他留了一份饭，跟青杨先吃了。
    吃过晚饭，听说村里有人生孩子刚从县医院回来，陈乔玉现在作为单门独户的户主，也是要去看望看望的。
    陈青杨也难得早早干完活，找大牛二牛玩儿去了。
    陈乔玉带了一小包自己分装的红糖，还是一两一包的，小小一袋就一个手掌心那么大点儿，再把青杨今天摘回来的菜挑了几样，并两个鸡蛋，凑了个礼。
    不算阔绰，但也绝对不寒酸。
    陈乔玉没用鸭蛋，现在村里就姚大勇养着鸭子，要是她用鸭蛋的话，怕人家说闲话。
    不光是说她跟姚大勇的事儿，也怕别人说姚大勇贪集体的东西。
    瓜田李下，各自避嫌。
    等到了人家家里，别的东西都不出奇，大多数村民家里生孩子也就是送几个鸡蛋，一碗小米，图这些东西养人，对产妇孩子都好。
    但陈乔玉送的红糖还是让人家又惊又喜：“哎哟，乔玉，你这个可帮了我大忙了！”
    产妇靠在床上抱着孩子，冲乔玉感激地笑：“我生完就喝了一次红糖鸡蛋汤，就想那一口呢。”
    旁边有几个同样来房里看产妇孩子的，闻言笑道：“咱们就这命，打小就怕落下个馋嘴的名声将来嫁不出去，平时也不敢说自己嘴馋想吃什么，也就是大肚子跟刚生完孩子的时候，能够借着孩子的由头吃点儿好的。”
    “怀民家的，你可趁着没出月子想吃什么赶紧吃，等孩子再大点儿，好东西就只给孩子了。”
    九月的天气还没那么凉快，产妇头上就已经围上了头巾，闻言低头看着孩子笑。
    陈乔玉在旁边陪着笑，心里有点儿感伤，这话是事实，但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悲哀。
    说过几句话，陈乔玉就从闷热不透气的屋里出来了。
    她此时脑子里一直想着周晓玲的那句话——都是穷闹的。
    从产妇家里出来之后，陈乔玉直接拐去了英子家。
    英子家热闹着呢，好多村民都自带小板凳来英子家看电视。
    整个村里就大队部有电，只有村支书和大队长家里能沾大队部的光接上电线。
    也因着这个用电，不能不叫村里人来看电视，英子家天天晚上都是人。
    二三四个人挤在英子家的院子里头，还有人直接骑在英子家跟大队部之间的院墙上，去看那个小小的十寸黑白电视机。
    陈乔玉站在人群后头看了两眼，视力还行，能看清楚。
    她之前听现代周姐说松松成天在家看电视看手机，眼睛不离屏幕，担心松松近视，那会儿她就想，难怪七零这边没什么人近视。
    电视整个大队就这么一台，也就晚上能看一会儿，还因为人多只能隔得老远看。
    陈乔玉看了一会儿，金二婶叫她进去：“英子在屋里等你。”
    陈乔玉进屋，英子才刚洗完澡，屋子中间的地面上还有一圈圆溜溜的水渍。
    村里的男人大多是穿着裤子在院子里冲凉的，女人则是打水到屋里洗，用一个一米的大澡盆，坐在里面洗。
    英子坐在床边擦着头发，叫陈乔玉看她窗边方桌上的东西：“刚想找你呢，快看，托人从省城带回来的，咋样？”
    陈乔玉一看：“收音机？”
    （部分年代物价参考，从收音机起步，其余之后几年会陆续出现，不再赘述）
    英子美滋滋的：“嗯！攒了好久，钱够，就是没有券，这次粮食下来了，专门给人家送了一袋子粮食才搞到的券。”
    陈乔玉替英子高兴：“太好了，你一直就想要的。”
    英子拉着陈乔玉一起趴在床上，把收音机的天线给拉出来，调换着频道，收音机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而后突然一下变得清楚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武松跳到一块大石头上……”
    “是评书！”两人兴致勃勃的听了好一会儿。
    直到外头的电视剧一集结束，大家的讨论声、吆喝着去茅厕的声音响起，陈乔玉才如梦初醒。
    “等会儿，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儿的。”
    英子爱惜地放下收音机：“什么事儿？”
    “我在想要不我们熬绿豆汤搭配着烧饼卖，今天中午青杨提醒我了，光吃烧饼有点干，趁现在天气还热，熬点儿绿豆汤一起卖，等天冷了就卖小米粥、玉米碴子粥，咋样？”
    英子一骨碌翻身起来：“行啊，不过咱们村好像没咋种绿豆啊，交了公粮之后一家也就分了两斤不到？”
    陈乔玉点头：“所以才来找你商量的，老书记能想办法弄点儿绿豆吗？要是弄不来，那咱们走街串巷的时候就要收绿豆了。”
    英子想了想说：“我先问问我爹，城里卖粮食还行，收粮食只怕不容易。”
    陈乔玉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要是队里弄不到，咱们就算了，不然一阵有一阵没的，也不好卖。”
    “行，我明白了，明天听信儿。”
    ……
    第二天大家伙又去镇上，路上大家商量起来，柴爱花一听立刻就同意：“能弄到绿豆的话肯定是一起卖好，城里的粮食是管控的，只要是吃的都好卖。”
    英子表示：“咱们找队里换，虽然咱们村的绿豆少，但往下面问过去，大芦沟村，小芦沟村，还有外头的张家湾王家坊，肯定有种绿豆的。”
    昨天晚上老支书已经同意了，说今天会跟金宝商量的。
    日子慢慢悠悠地过着，在姚金宝找到对口村子换到绿豆之前，陈乔玉他们把红姐他们厂的几个车间都攻下了。
    陈乔玉去两天镇上，就要留在村里下一天地，得把工分簿填得差不多。
    但凡是在村里下地的日子，她都早早干完活，下午四点前收拾一批菜，拿去现代卖。

 第67章 两边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因着她半下午才去，周晓玲那边的日结临时工她是没法做了，周晓玲求了程哥两次，程哥那边也没有合适的活儿做。
    但陈乔玉也不着急上火，只按部就班卖着自己的菜。
    一天一两百甚至三四百的工作，对她来说，就跟周晓玲每期必买的彩票中奖一样——可遇不可求。
    她是村里长大的孩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土地赚的钱拿着手稳，吃着安心。
    再说卖菜的收入对她来说也不算少了，她陆陆续续给英子一些小玩意儿，金二婶越发对她好。
    要不是顾忌着乔玉年轻，面皮儿薄，金二婶是真想让乔玉给她当儿媳妇——又能干又聪明，跟英子关系还好，将来家长里短矛盾都少。
    但凡英子得了陈乔玉的小玩意儿，陈乔玉都会收到一篮子金二婶给准备的菜。
    她只以为陈乔玉是去镇上卖菜：“英子就没你机灵，同样是卖饼，她光知道收钱对票，不知道跟你一样脑筋活泛些，有些东西比钱还好使。”
    陈乔玉只笑着应了：“英子这样才稳妥，我十回里有一回能换好东西，还有三回担着风险，剩下的只能算是不亏本。”
    金二婶一听，又觉得确实：“英子这丫头被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心眼子没长开，还是稳妥些好。”
    比起来偶尔换到好东西但时时担着上当被坑的风险，还是稳妥的一手交钱一手交饼来的踏实。
    金二婶做事干净爽快，知道陈乔玉这菜是要用来卖的，不仅在家里种了更多，每回还都帮陈乔玉把菜都理好。
    小青菜绿叶菜一捆捆地用稻草绳绑好，茄子黄瓜豆角辣椒能串的串起来，串不起来的也都想办法归拢一起来。
    家里有枣树、石榴树和葡萄藤，这会儿也都熟了，问过陈乔玉之后，金二婶看着时间，有合适的也摘下来给陈乔玉。
    陈乔玉统统都收，反正她摆地摊卖菜，有啥卖啥。
    一般都是三四十斤，她的价钱卖得比别人便宜一点，但根据每次卖的种类不同，一般也都在八十到一百块之间。
    特别好的时候也能卖到一百多。
    反正无论多少，对陈乔玉而言都是满满的幸福。
    随着对【现代】的了解越发多起来，陈乔玉已经能够熟练地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现代人】。
    也越来越熟悉现代的规则了。
    她太喜欢现代了，想买什么都能买到，不用按人头，不用凭户口本粮油本去划拨，只要有钱就可以。
    而且什么都可以卖钱，只要在城管圈定的区域内活动，注意卫生安全噪声，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买东西，不怕被抓了。
    因此陈乔玉的心思也逐渐活络起来。
    韩爹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出院那天陈乔玉特地赶早去医院帮忙。
    韩豆豆给韩爹爹买了个轮椅，韩爹爹嘴里一副不满的样子：“好端端的你花这钱干啥？我拄个拐杖不就行了？”
    但脸上却是笑得皱纹都挤成了花。
    韩豆豆把韩爹爹背到轮椅上，下了楼又专门叫了一辆拉货的车，可以放下轮椅。
    韩爹爹跟韩婆婆住的是一个大杂院里的平房，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改建拆装，现在其实已经看不太出来原貌了，不过还剩下一个二十多平的小院子。
    韩爹爹自己摇着轮椅满院子转悠，一边：“哎呀哎呀，老婆子啊，不是说了我这花不能浇水吗？”
    韩婆婆看了一眼，表示很懵：“你不是天天叮嘱我别忘了给你的花浇水，给你的鱼喂食吗？”
    韩爹爹痛心疾首：“要天天浇的是那几盆！这两盆是不喜水的。”
    韩婆婆可没想弄明白这个：“反正你都回来了，你自己伺候就是了，我是不管的。”
    韩爹爹拿着自己的小花铲，委屈得直叨叨。
    陈乔玉看到韩婆婆一边归置着医院里带回来的东西，一边瘪着嘴巴笑了，顿时明白过来——老人之间这种“离不开你”的样子，才是最深的感情。
    韩豆豆帮着检查了一下家里的坡坡坎坎，见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赶紧回去上班了：“我就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还要上班，我晚上再过来，应该要加会儿班，奶奶你别等我吃晚饭了。”
    韩婆婆表示：“那我可是等不了你，我还得去摆摊呢。”
    还不如袜子裤裤摊重要的韩豆豆：“……行。”
    他怎么能忘了，爷爷奶奶还有摆摊这种正事儿呢。
    陈乔玉一边偷乐，一边帮着韩婆婆收拾着家里，其实两个老人惯来勤快，所以七八十岁了还坚持摆摊，家里干净整洁得很。
    陈乔玉就帮着收拾了一些老人不方便爬高弯腰的地方。
    中午韩婆婆留了饭，炒的就是陈乔玉从“山里”带来的蔬菜。
    韩爹爹一吃就说：“果真就是乔玉带来的菜好吃，医院里的菜清汤寡水的不说，本身那菜就不好。”
    陈乔玉笑道：“韩爹爹韩婆婆喜欢吃的话，我以后常给你们带，就是……我有个事儿想让韩爹爹韩婆婆帮忙，不知道能不能行。”
    两个老人立马问道：“啥事儿啊丫头？爹爹婆婆能做的肯定就行。”
    陈乔玉鼓起勇气道：“韩爹爹，韩婆婆，我想在你们的摊子上搭着卖菜……行吗？”
    两个老人一愣，旋即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问道：“就这个菜？”
    陈乔玉点点头——她挺不好意思的，其实三天来一次卖菜就已经够她花的了，让她发愁的是怎么在七零找到理由合理变“富婆”。
    但是，七零人朴实，闲着的时候就总想干点儿什么，明知道这里有钱挣，却不过来挣，那可太磨人了。
    陈乔玉不能过来现代的时候，躺在床上都感觉一张张钞票从自己梦里飞走了。
    她虽然跟周晓玲是好朋友，但确实学不来周晓玲那种做几天玩几天的潇洒。
    而且马上天气就要转凉了，地里也没多少菜了，她想趁着现在能卖就多卖一些。
    她心里忐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韩爹爹韩婆婆了，毕竟两位老人都七十多了。
    可谁知道下一秒，老人就爽快答应：“就这事儿啊？爹爹婆婆答应了！”
    韩婆婆慈祥地笑道：“我跟你韩爹爹早前就说起过这事儿，不过我们看你隔几天才来一次，想着你家里自己种的菜怕是不多，所以才没提这茬。”
    陈乔玉又惊又喜，这可是两边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68章 卖菜的老年属性加成

    “就是我们这袜子摊生意本来就不大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韩爹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
    他们老两口都有退休金，虽然没跟后辈住在一起，但毕竟是有儿女孙子孙女的，生活方面不靠着这个小摊。
    但陈乔玉就不同了，一个打零工摆地摊卖菜的小姑娘，要是菜没卖出去，怕是家里吃饭都困难。
    陈乔玉笑着宽慰两个老人：“没事儿的，这些菜对我来说也不费什么功夫，家里的菜都是应季的，熟的时候一茬一茬的熟，多着呢，我在菜市场门口摆到最后都是便宜处理了。”
    陈乔玉说：“您两老是帮我卖菜的，不拘多少，看着卖就行。”
    菜这玩意儿，对村里人来说是真不值钱。
    在韩爹爹韩婆婆这里吃过饭，陈乔玉就回到了七零老宅，她下午还得下地挣工分。
    等到下午四五点，她摘了一批当天的菜，趁着回家休息的时候，赶紧通过灶台穿到【现代】，把菜拿给韩爹爹韩婆婆。
    第一回请人代卖菜，陈乔玉没拿太多，就拿了十几斤，说起来就是四五把小青菜，大茄子两根，旱黄瓜四五根，加上一点儿零碎的豆角辣椒。
    她想好了，请人代卖跟自己卖不一样。
    自己卖到最后就算剩下一些，心里也不着急，半卖半送便宜处理就是了。
    但让人家帮卖菜，就不能太麻烦人家，一次备货太多怕老人家有压力。
    果然，韩爹爹韩婆婆看到陈乔玉才拿来了这么点儿菜，也是轻松不少：“就这些啊？我们街坊邻居都能包圆了！”
    有了兜底的，老人家压力顿消：“你家这菜好吃，我们老两口自个儿也喜欢吃。”
    陈乔玉赶紧道：“韩爹爹韩婆婆要吃尽管拿就是了，千万别跟我客气。”
    韩婆婆拉着陈乔玉的手开心不已：“那可说好了，我们帮你卖菜，你包了我跟你韩爹爹的青菜。”
    她知道这孩子实诚，十有八九请他们卖菜是要给报酬的，他们主动开口要了这青菜，下回要是陈乔玉想再给他们什么，他们就能推辞掉了。
    两个老人都活了几十岁了，心里有自己的小账本。
    人情往来中就是这样，你要是想占我便宜，我就要跟你斤斤计较。
    但你越是纯粹不弄那些弯弯绕绕的，我反而越是想对你好。
    果然陈乔玉一口答应下来：“肯定给您二老摘最新鲜的菜！”
    有韩爹爹韩婆婆帮着卖菜，陈乔玉不用在现代待上许久，过来送了菜就能回去。
    之后几天也是这样，要下地就趁下午韩爹爹韩婆婆出摊的时候送菜过来，数量不多，老人随意帮忙卖给下班、逛夜市的人。
    要是去镇上卖烧饼，陈乔玉就早早起来，趁着天刚亮，菜上还有露水的时候送到老人家门口。
    韩婆婆有时候拿到早市上去卖，有时候就街坊四邻给解决。
    等到收钱的时候，陈乔玉还没数就觉得不对：“韩爹爹韩婆婆，这是不是多了？”
    韩婆婆笑道：“嗨哟，你还别说，婆婆这张老脸还挺有用的，人家一看是老人家摆摊，都愿意帮衬下，好些挑剔的人听说我们这个是农家菜，也愿意来买。”
    “豆豆来了几次都说这个菜好吃，说超市里就这么一小把，六两就卖十块钱，所以我们卖的就比你定的价高一些。”
    虽然不至于像超市那么贵，但是水灵灵的小青菜，卖个六七块钱是没问题的。
    有些人看到老人卖菜，秉着做好事的心思，根本不讲价。
    最后卖不出去的，老人自己，还有街坊邻居两三块钱帮忙包圆了也觉得很划算。
    韩爹爹对陈乔玉道：“你可是不知道，你韩婆婆现在也算是早市上的口碑了，她一去，人家先挑她的菜。”
    都觉得一把年纪的老人，卖菜不容易，尤其那菜个头卖相不如菜贩子批发的，一看就是农家菜。
    等吃过之后，就更能体会到老人家的菜好了。
    韩婆婆志得意满：“乔玉你二回多摘些过来，我都能给你卖了！”
    当然也有不好卖的，像是葡萄橘子啥的，不如别家的甜。
    虽然大家讲究个天然，但菜好卖首先是有菜味儿，葡萄酸唧唧的，就没多少人愿意买了。
    饶是如此，老人家的菜回回卖空了不说，价钱还能上到陈乔玉的两倍多。
    她一块钱两块钱一小堆处理的菜，老人家能卖五六块钱，算上损耗和送给老人家吃的，还是多赚了不少。
    陈乔玉小心翼翼地数着钱，嘴角上扬。
    一旁老人家看到了也不生气，反而夸陈乔玉：“你倒是有些我们老人家的做法。”
    “像豆豆他们在外面就不习惯数钱，买东西要是不用手机，时不常就被人坑。”
    两个老人拿陈乔玉当半个孙女看了，情愿她仔细一些。
    陈乔玉听见这话，心里怪不好意思的——不是不好意思数钱，她到哪儿都要数钱，她是没想到韩爹爹韩婆婆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老派”气息。
    多挣了钱，陈乔玉想分一些给老人，老人不肯要：“就凭你天天过来送菜，顺手看看我们老两口，帮我们干点儿活，就省了豆豆他们不少力气了，豆豆他们现在都不用天天过来了。”
    韩爹爹刚出院的时候韩豆豆每天早晚都来一次，后来韩爹爹日渐好起来，加上陈乔玉每天都来，韩豆豆就改成隔天来一次了。
    韩婆婆细致，跟陈乔玉算账：“他单位虽然不远，但是每天过来，晚上又打车回去，一天好几十块钱呢！”
    陈乔玉咋舌，好几十块钱！
    她跟青杨能坐一年的三蹦子了！
    老人喜欢陈乔玉，不肯收，也不觉得去早市卖菜是个麻烦事：“我们本来也是要天天去菜市场卖菜的，你这个菜比菜市场的还新鲜呢。”
    既是这样，陈乔玉也就不再纠结了，她想着老人家都爱吃农家菜，回头再给人弄点儿村里自己的小米红枣花生什么的。
    只要有心，怎么都能回报人家的好意。

 第69章 眼红嫉妒嚼舌根的来了

    陈乔玉解决了卖菜耗时的大难题，收入还翻了一倍，虽然每天也就多了几十块钱，但也足够让她高兴的了。
    七零这边的烧饼生意也渐入佳境，赶在夏天的尾巴上，绿豆汤也卖起来了。
    刨去成本，一碗才能挣两三分钱，一天下来也就能挣一块多。
    但大家心思都简单，就连张永华都觉得：“一块多也是钱啊，一个月不也四五十块钱？咱们分一分，一个人能分七八块呢！”
    镇上好多学徒工第一年的月工资才十七八块钱，快赶上半个工人了。
    柴爱花对张永华的觉悟很是欣慰：“可不是嘛，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卖力气，总能挣到钱的。”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张永华那几个哥嫂想不明白。
    说让他们在家帮着晒点儿干菜，或者上山多捡点儿柴火，大不了她跟张永华花钱买，绝对不会叫他们吃亏的。
    可人家就是不乐意，一副“凭啥给你干活”的样子。
    偏生还笑嘻嘻地阴阳怪气：“爱花，不是哥嫂说你，哥嫂都得下地干活，还得喂鸡看孩子，可不轻松。”
    柴爱花在姚家村就英子跟陈乔玉这两个好朋友，因此每次去镇上卖烧饼都忍不住吐槽：“我可算是知道了，同样跟我娘家一样，兄弟姊妹都多，没人吃药没人拖累，为啥他家就是挣不到钱了。”
    柴爱花心里憋气，先前相亲的时候打听得好好的，张永华是家里的小儿子，上头的哥哥姐姐都结婚了，家里没啥负担。
    虽然不至于想着占哥哥姐姐的便宜，但确实觉得嫁过来兄弟姊妹多，赡养老人也好，平日里互相帮忙也好，总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谁知道家家不一样，张家跟柴家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真叫人憋屈。
    英子听得直乐：“现在知道了，为啥连金宝都同意养鸭子了，可全村还是只有我们家养——姚家村可太多这样的人了。”
    陈乔玉深以为然，她亲爸不就是，陈良只是一条腿瘸了，但手又没断，走路也就是慢点儿跛点儿，不是干不了活。
    但人家就把这断腿当成勋章一样，逢人就诉苦，逼得姚金宝给他找了个看门看仓库的清闲差事。
    工分比陈乔玉都低不少，人家一点儿都不觉得羞愧，还得意洋洋：“老子坐着都有人给算工分，咋不划算？”
    柴爱花哭笑不得：“割胡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满村的嫂子媳妇儿姑娘，就你们俩愿意干这活。”
    趁清闲的时候，三个人脑袋凑着脑袋，把账本拿出来核对了一番，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三个人扒拉着算了一通，留下买面粉鸭蛋的成本钱，这回他们能分三十多！
    主要是因为开拓了工厂市场，工厂那边半下午要的量就能抵得上他们先前一天的量。
    加上青杨上学去了，姚大勇这阵子忙着卖鸭子——冬天鸭子不好养，都要趁着秋天卖出去。
    秋天正是喝鸭汤的季节，但他们大队刚开始养鸭子，渠道还没跑下来。
    镇上供销社已经算要的多的了，也才两三百只，剩下的都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跑。
    因此青杨跟姚大勇只有空闲的时候才会帮忙卖烧饼，时间比柴爱花他们少很多。
    最后一扒拉，账目清楚了：“乔玉有时候在村里上工，加上青杨放学放假帮的忙，算一个人工。大勇来的时候不多，但是他给供便宜鸭蛋，算他半个人工。英子、我、永华，算整工，咋样？”
    柴爱花询问陈乔玉和英子的意见，两人都爽快同意了。
    英子一点儿意见没有，她家卖鸭蛋挣了不少，烧饼摊上的鸭蛋消耗量大，省了他们不少事儿。
    虽然价钱便宜，但架不住量大，给大队上交了之后，自家还能剩下不少。
    因此金二婶早早的就跟英子说了：“人家肯带着你做这个生意，心里要有数，你自己挣一份钱，你哥卖鸭蛋能挣两份的，别怕吃亏上当，吃亏上当是福气。”
    陈乔玉这边就更没意见了，她本来也不指着这个挣钱，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来路罢了。
    而且她确实比其他人来的少——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劳力，怎么都得把年底分粮食分钱的工分给挣到。
    加上她能从现代弄来猪肉猪油、糖、盐，柴爱花和英子每次不光按照市价加三成的价钱补票给她，还会单独留出一份钱来给她“送人情”。
    当初陈乔玉推到供销社副主任张瑞年那里，只是想有个来处，谁知道柴爱花跟英子都执意要给这“人情费”，维持好这个渠道。
    陈乔玉也就欣然接受了。
    光这人情费，就够她和青杨的口粮了，吃饱还吃好的那种。
    这么些天过去，姐弟俩的脸上终于带了一点儿肉，虽然还是不如人家圆润，但好歹看上去不像可怜巴巴的小白菜了。
    三人没敢回村里算账，村里人最近对她们太殷勤了，有时候她们在陈乔玉家里熬猪油，人家闻着味儿就来了。
    门关着，人家自己拨门闩进来。
    门锁上，人家大大方方翻院墙进来。
    幸好陈乔玉有锁厨房的习惯，最后一道门人家进不来，结果一个个的，把脑袋卡在厨房的小窗户上，往里瞅：“乔玉，又熬猪油啊？”
    陈乔玉、柴爱花、姚英子：“……”
    可真行。
    三人因为这种事儿都挺生气的，可是没法子，村里人就这样，她们好说好歹请人走，人不走。
    板着脸轰人，人家就背后造谣吐唾沫：“呸！挣了俩钱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要不是因为张永华和青杨天天都往镇上跑，只怕更难听的话都要说出来了。
    英子和陈乔玉还是姑娘家，柴爱花虽然结婚了，但还是新媳妇儿，没生孩子就还不算是“嫂子婶子”那一拨的。
    脸皮儿都薄，根本说不过那些人。
    有一天陈乔玉特别生气——村里人知道她们用的鸭蛋是找姚大勇便宜买的之后，就开始编造她跟姚大勇的事儿。
    且不说她心里对姚大勇有没有意思，她都不可能为了占鸭蛋的便宜出卖自己。
    姚大勇卖鸭蛋也是有记账的，供销社收的，给村里交的，那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当初姚金宝让养鸭子，一个都不敢，现在可好了，嫉妒人家卖鸭蛋，眼红人家做烧饼。
    那天英子和柴爱花张永华他们去镇上卖烧饼，陈乔玉下地干活。
    刚回家，几个婶子就跟着她进来了，一屁股坐下来不挪窝，怎么都轰不走。
    几个婶子坐在老宅堂屋下嗑瓜子吃花生，把壳吐得满地都是：“乔玉啊，你说你跟大勇都这样了，要不婶子给你做个媒，先把亲给订了？婶子们也等着喝喜酒呢！”
    陈乔玉脸色一沉，拿起扫把——她不是要扫地，她是要打人！

 第70章 留个煞神看门护院

    陈乔玉借着扫地的功夫，大扫把尽往人家脚面上戳。
    这种光剩下枝丫的大扫把，戳在布鞋面上，真是跟针扎一样。
    疼得几个婶子跳起来逃：“陈乔玉，你咋这样捏！”
    乔玉装傻：“啊？我咋样了啊？婶子们在我家嗑瓜子吐花生壳，我就扫扫地啊。”
    “婶子不喜欢我扫地？这可真叫我难办了，我地不扫干净，怎么好迎婶子们串门呢！可不敢脏兮兮地让婶子们来。”
    陈乔玉笑脸盈盈，说的话阴阳怪气的——不就是阴阳怪气吗？谁还不会了？
    几个婶子鄙夷道：“乔玉，年纪轻轻嘴巴这么能说会道可不好，遭人嫌弃的。”
    陈乔玉笑道：“啊？我还以为婶子们从早到晚来我家说道，是为了教我怎么能说会道呢，敢情是婶子们想叫我知道，就婶子们能说，我不能说啊？”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到哪儿都是没理的。
    何况这几个婶子还是挤到人家屋里去说三道四的。
    听了这话，几个婶子脸色不大好，鼓着眼珠子互相交流——得怎么给这丫头一点好看才是！
    结果正这当口呢，大门一响，一个铁塔似的男人推门而入。
    见到这么一群大娘挤在院子里，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这是谁家？
    几个婶子眼神在钟斯年身上转了转，又往陈乔玉身上瞄了瞄，意味深长。
    陈乔玉抓着扫把的手捏得死死的——她真是恨极了这些长舌妇！
    那边钟斯年也不是个傻子，看到这群大娘欲盖弥彰的眼神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于是沉着脸看向陈乔玉：“当时约法三章说好了，东边屋子归我，西边屋子归你们姐弟，互不干扰，你现在算怎么回事？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家里，烦死了！”
    钟斯年声如洪钟，一句“乱七八糟的人”让几个大娘心里不服，但看着他一身鼓出来的疙瘩肉，也不敢反驳，齐齐噤声。
    陈乔玉被吼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人平时看着沉默寡言，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挺仗义的。
    一句话先是撇清他跟陈乔玉的关系，又帮她裆下了那些大娘的纠缠。
    陈乔玉的应变也快，立马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仿佛十分惧怕钟斯年一样：“对、对不住啊钟知青，我、我们这就出去。”
    几个大娘愣了愣，陈乔玉归置扫把，一边对她们使眼色——还不快走？
    几人顿时把手里的瓜子花生一收，忙不迭地跟着陈乔玉出来了。
    离开老宅有一截了，几人才后怕地打探：“乔玉，你们院里那个钟知青咋那么吓人？说话跟吵架似的！”
    陈乔玉心道，能有你们说话像吵架？
    陈乔玉苦着脸道：“可不是嘛，那几个知青谁是好相与的啊，以前在村里就不敢跟他们说话，现在更不敢了，我跟青杨走路都是溜着墙根，生怕惹着他了。”
    大娘们一想，确实，谁碰到那么个人都不敢招呼的。
    一个大娘似乎想到了什么，说：“乔玉，难怪你有事没事都不搁家待着，常往镇上跑……是钟知青不让？”
    陈乔玉一愣，这，不是也只能是了。
    她噙着似有若无的水光，像个委屈的小白菜一样道：“可不敢跟人说，但凡他在家，我跟青杨都不敢大声说话，喘气都得悠着！所以能出去就出去，不敢在家里待。”
    几个大娘想想以往知青们高冷，格格不入将村民拒之门外的臭脾性，心里也同情了陈乔玉几分。
    “可不是嘛，这些个知青，仗着自己是城里来的，把自己当小姐大爷了，干啥啥不会，挑三拣四穷讲究！”
    “就是啊，以前那谁，下地还要戴口罩戴帽子，就显得她矜贵了！”
    “说起来我才怄气呢！先前我不是想让那几个知青教我家小子人几个字会算账吗？我好心好意请他们来家吃饭，结果呢！”
    这大娘说得义愤填膺的：“嫌弃我家桌子板凳不干净，当着我的面擦了好几遍！吃饭的时候也是，看着碗连筷子都不动，嫌弃我们脏呢！”
    说话的大娘口沫横飞，嘴角还有残留的瓜子花生沫子。
    陈乔玉都忍不住别开眼睛——是她她也动不了筷子。
    要不怎么说苦难是紧密联系群众的最好办法呢，只要你比她们惨，你就是她们团结的一员。
    几个大娘顿时都不说陈乔玉的事儿了，拉着她一起吐槽钟斯年他们那些人。
    真真假假的，陈乔玉也不知道，反正就她看，周荃齐向东，包括这个钟斯年，人都挺好的。
    得益于几个大娘的宣传，钟斯年“苛待”陈乔玉姐弟的事迹很快传开。
    大家都说钟斯年这是自私得没边了，房子人家乔玉青杨都说了要买下来了，钟斯年不同意，就各种欺负人家。
    还赶人，不光赶得陈乔玉姐弟不敢着家，连村里人过去都被他赶出来了。
    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人再敢去老宅了。
    陈乔玉大大地松了口气。
    其实她留下钟斯年是有私心的。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其实就是欺负弱势的人。
    但凡这寡妇娘家给力，能给她撑腰，当寡妇之后也只有过的好的。
    陈乔玉跟青杨现在半孤儿不孤儿，还得提防着姚金花和陈良使坏，晚上是真不敢睡踏实了。
    钟斯年在这院子里，起码小偷小盗的要掂量着点儿。
    不然，知道老宅里熬猪油，只怕贼要比大娘们先上门了。
    虽然钟斯年留下多有不方便，陈乔玉时刻担心他发现自己的秘密，但总的来说，防眼皮子底下的一个人，要比防未知的无数人省心。
    两害相权取其轻。
    村里的人不敢上门了，但还是嚼舌根的还是不少，金二婶都急了，找英子：“你要不帮着打听打听乔玉的口风？跟你哥能不能成啊？”
    英子一口就回绝了：“这事儿不成，我跟乔玉是好姐妹，她跟我哥成不成，那是我哥争不争气的事儿。”
    “但我跟乔玉之间不能掺和这个，不然要是他们不成了，我跟乔玉连好姐妹都做不成了。”

 第71章 最热爱分小钱钱的时刻

    理是这么个理，金二婶能不懂吗？
    可她不能欺负乔玉没娘，没人给做主。
    但凡乔玉亲娘还在，金二婶也不必着急，自有乔玉的亲娘给乔玉做主。
    但乔玉现在单独立户了，上头等于没长辈了，金二婶就不能对这闲话不管。
    不然别人该说更难听的了，说乔玉没娘，所以姚家欺负人家姑娘，还不给说法，再不然就说乔玉倒贴。
    英子不肯掺和进来：“你们说不成，我可还是要跟乔玉一起卖饼做生意的。”
    金二婶拿英子没办法：“行行行，我自己去说，行了！”
    陈乔玉再下地的时候，金二婶还跟她一个组，老话重提：“乔玉，你知道二婶的心思，也不是说被别人嚼舌根才想起来这茬的，婶子是真喜欢你。”
    金二婶不敢夸自己儿子有多好，但从条件上来说，她男人是老支书，姚大勇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但吃苦耐劳没得说。
    他爹妈还年轻着呢，刚五十，有爹妈提点着，老实人只要不犯错，日子总是能越过越好的。
    乔玉低头干活，沉思片刻才说道：“婶儿，我也是实话说的，我现在没这个想法。”
    虽然村里的女孩子说亲结婚都早，但她还不想。
    她对金二婶道：“您也听英子说了，现在卖烧饼挺挣钱的，我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着挣钱，我还欠着饥荒，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
    金二婶忙表示：“乔玉，饥荒没事儿，你要是愿意，我们都能帮着还。”
    陈乔玉笑了：“不用了婶儿，现在这生意正好着呢，冬天还能卖点儿热粥，我寻思着我自己就能把饥荒给还上了。”
    说来说去，就是没想着结婚，没想着靠别人。
    金二婶又是失落，又是感慨：“你这性情，要是我闺女，我真是乐开了花。”
    他们家不是那种想吸孩子血的人家，盼着孩子能找个好对象说个好亲，也是为了将来的日子能过得好，和和睦睦，吃饱穿暖。
    乔玉自己个儿就能。
    陈乔玉笑道：“婶儿，你看看，心里话出来？还说把我当半个闺女看呢，现在咋啦？我又不是那半个闺女啦？”
    金二婶老脸一红：“你这孩子！卖烧饼之后是能说会道了。”
    陈乔玉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以前好多话只敢闷在心里，因为知道说出来拱火，吵架吵赢了，回头被人欺负得更狠。”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跟青杨过日子不求谁，脊梁骨也就不弯了。”
    金二婶点点头：“是这个理，不求人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金二婶也知道乔玉的想法，她本来也不是为了来逼婚的，是作为长辈，听到村里传这样那样的话，她不能不站出来给乔玉一个说法。
    当然乔玉愿意那是最好的。
    乔玉不愿意，她应尽的责任也尽了，起码不是不把人家姑娘家的名声当回事。
    陈乔玉心里也明白金二婶的好意，只是有些话不必明说，两家人往来之间见真章。
    ……
    日子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到了九月底，地里的活儿更少了，陈乔玉一连好几天都去镇上卖饼。
    卖绿豆汤的最后一天，大家伙儿又算了一笔账：“跟之前差不多，这次一个人能分二十七八。”
    张永华乐呵呵地看着柴爱花跟英子陈乔玉算账，现在也学会了不多话了。
    反正多话总是被骂，不多话那钱也少不了他的。
    八月底分了十七块钱，九月中旬过的时候分了三十一，月底又分了二十七八。
    英子数着钱：“要是按着这个月算，咱们每个月能挣将近六十！”
    柴爱花笑道：“那也未必，做生意有淡旺季，而且咱们现在好做，那是因着头一家，你们没瞧见吗，最近已经有人拎着篮子出来卖红枣饽饽了。”
    人家还算是客气的，没跟他们撞一块儿卖饼。
    但即便是卖饽饽，也会对他们的生意有点儿影响。
    张永华一听，数钱的手都停下来了：“那咋办？咱们以后挣不了钱了？”
    柴爱花摇头，她现在也学会忽视张永华的无知言论了：“只是有可能挣得没之前多，但只要肯干，哪里挣不来钱？”
    光看他们做这一个多月，有时候卖到公社门口，也没人上纲上线，就足以证明以后的世道只有更好的。
    陈乔玉也同意这个观点，她可是真真切切见识过的：“咱们不是说好了明天开始卖玉米粥，小米粥吗？还能顺带着卖烤红薯，反正这炉子烧着也是顺手的。”
    红薯这东西，家家户户一囤就是几百斤起，在村里收又不费什么钱。
    四舍五入，成本极低，卖多少都是挣的。
    张永华这才放下心来，一面又督促陈乔玉和英子：“你俩再勤快点儿，别一回就带十几二十张饼出去，转一圈还不够腿脚忙活的，多带一些，带三四十张！”
    陈乔玉和英子都不说话，只低头数钱。
    数钱这事儿上瘾，数了一遍还想数第二遍。
    而柴爱花已经深深地无语了——她每次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张永华的无知，但张永华永远会在下一回挑战她的底线。
    “你咋想的？天儿越来越冷了，那饼子带出去就凉了，还带那么多？最后剩下的咋办？”
    回锅的饼子当然也能吃，但味道肯定没有一遍出锅的好。
    他们这饼虽然占了不要粮票的便宜，但也是贵的。
    人家掏钱图好吃的，你叫人家吃冷冰冰的干饼子？
    陈乔玉跟英子偷笑，她们反正不往心里去，自然有爱花姐帮她们说话的。
    果然，张永华悻悻的不敢回嘴：“少点儿就少点儿，能卖出去就行。”
    陈乔玉又数了一遍钱，才跟大家商量：“要不咱们在镇上找户人家，以后就把炉子放在镇上，咱们每天就只带面跟馅儿过来，轻松不少。”
    但大家都有点儿犹豫：“能行吗？咱也不认识啥镇上的人。”
    陈乔玉看到大家犹豫的模样，心里是有些感慨的。
    现代那边，周晓玲和周姐都是农村出来的，但是她们在城市里一样生活得很好，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但七零这边，大家对“进城”总有种那热闹不是我的，我们跟城里人天然不一样的感觉。
    这还只是镇上，还有县城、省城，还有首都……陈乔玉都可以想象出来村里人出门，就跟她初到现代一样，束手束脚的感觉了。
    这法子不是没人能想到，是大家都不自信觉得自己能跟“城里”产生什么联系。
    但陈乔玉敢。
    她有了那么些经历，胆子还是比别人更大一些的：“就之前在咱们旁边卖酸梅汤和绿豆汤的老婆婆，你们记得吗？”
    “记得啊，当时我们卖绿豆汤，你还说咱们凑两角钱给人家，影响人家生意了。”
    “是”，陈乔玉点点头，“我问过了，老婆婆每年就夏天卖两三个月，挣一点儿是一点儿，最近天冷了，她就不出来了，正好她家就在这附近，我寻思着要不问问她？”
    张永华还在犹豫：“这炉子十好几块钱呢……”
    刚开始卖烧饼的时候，说好了挣的钱先还炉子钱，好几天都不见钱入账，张永华看着炉子比眼珠子都紧。
    这么贵重的玩意儿，就这么放别人家里？

 第72章 搞什么？现代人不穿棉衣？

    还是柴爱花最先同意：“要是人家愿意的话，我看是行的。”
    英子向来站在陈乔玉这边。
    她们仨都答应了，张永华也没话说了——说白了，这生意是这姐妹仨弄出来的，他就是个搭头。
    加上平日里屁话不断，这仨都不把他当回事。
    不过张永华心里也不气，他还是农民思想，觉得在地里刨食儿最踏实。
    所以先前柴爱花跟他说的时候，他是怎么都不答应，忙完了地里的事儿才出来。
    说做就做，陈乔玉早就探好了口风，这会儿一说，老婆婆还能不同意吗？
    “要是个别的东西，我还真不敢收，但这炉子行，不光贵重，它还重呐！放在门口都丢不了！”
    老人只有一个要求：“你们每天送过来，帮忙从车子上卸下来，车子我拿屋里去，这样外头没车，人家搬不走。”
    有车人家搬上车的动静也足够老人察觉了。
    陈乔玉就问老人多少钱，她心里是觉得只要不离谱，多少她都答应。
    现代那边别人因为韩爹爹韩婆婆的年纪大，买菜都照顾他们，她在这边也力所能及对老人家好一些。
    谁知老人犹犹豫豫地报了个数字：“一块五，一个月，咋样？”
    对老人来说，平时街坊邻居让帮忙看个东西，那再正常不过了，可没有收钱的。
    就算整月地放，人家顶多也就是买两斤橘子感谢感谢，一块五对她而言，还有点担心报高了。
    但现在一块五毛钱对陈乔玉他们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大家立刻答应了。
    陈乔玉想了想：“干脆再多给五角，让老婆婆帮忙提前生个火，咋样？”
    这样他们从村里过来，就不用再生火等炉子热了，直接就能开炉子烤饼。
    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大冬天的还能晚起来一会儿，舒服不少呢。
    这么商量着，最后定下来两块钱，明天他们带柴火和玉米叶子干稻草过来，存在老婆婆家里。
    老婆婆喜得不行，这两块钱对她来说几乎等于白赚，老人吃的少，咸菜就饽饽，两块钱能买半个月的饽饽咸菜。
    柴爱花他们也轻松不少，看了看时间，还早，决定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英子跟陈乔玉去学校把青杨接出来，他们学校晚上有吃饭的时间，近处的学生能回家吃。
    柴爱花选了个离学校近的国营小馆子，大家凑钱点了一桌。
    陈青杨的肉丝面是最先上来的，快速吃完就回学校了。
    剩下陈乔玉他们几个，点了三个小炒，还要了一个大肘子，这肘子的分量很实在，卤得香烂软糯，肘子皮一吸溜就进去了。
    肘子肉也瘦而不柴，最嫩最好吃。
    张永华还做主给点了火烧：“驴肉火烧！我以前跟我爸去县城的时候吃过一回，那味儿，想了好几年！”
    柴爱花听着心里可不是滋味儿了——不是心疼他，是无语他！
    这不是吃过好的吗？也想吃好的吗？为啥一家人就是不知道努力呢！
    省下来的力气干啥啊？
    你说你家里要是有个金山银山不愁吃穿也就罢了，连个火烧都要想好几年，为啥不能想着卖把子力气呢？
    当然了，高兴的时候，柴爱花也不会拆台子，点了就快活吃，不委屈自己。
    英子跟陈乔玉也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吃得满嘴油光。
    大家丝毫都不觉得这有啥不文雅的，反而觉得有油光才证明生活富足。
    ……
    第二天，陈乔玉他们开始卖小米粥了，一角钱一碗，要是再加两分钱，出锅前给撒上一小撮红枣片，卖相好很多。
    卫婆婆还热心地把自己之前卖酸梅汤的桌椅板凳和碗给拿来了：“这个给你们用，不要钱。”
    几人一看，这感情好，喝粥的人能有个地方坐了，于是又给卫婆婆加了一块钱。
    卫婆婆过意不去，得空的时候来帮他们洗碗。
    大家你来我往的，这人情越发熟络了。
    因着开始卖粥了，金二婶腌的咸鸭蛋也被英子拿来顺带着卖了。
    鸭蛋比鸡蛋个头大，咸鸭蛋又能抵咸菜盐巴，加上不限量不要票，价钱贵一些，一角五分钱一个。
    陈乔玉他们心里本来还有些忐忑的——这么算下来，要是一个人坐下来喝完粥吃个饼，再要个咸鸭蛋，最便宜都得三角五分钱了。
    这可不算便宜。
    可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吃，而且还不少。
    坐在摊子边上，有桌子有椅子，热热闹闹地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惬意地喝粥吃饼，还能就着咸鸭蛋，别提多舒服了。
    张永华又是感慨又是惊叹，等早上高峰期过了之后，才啧啧发言：“今儿做这儿的人你们看见没？听说在厂子里上班，高级技术工，一个月五六十块呢！”
    可能会有人对工资有争议，附上参考资料，虽然有地域行业差距，但仍可见工人待遇不错的。
    陈乔玉她们恍然大悟：“难怪舍得花钱在外面吃早饭。”
    生意随着冬天的到来，不光没有冷清，反而赶路的人看到他们这儿有热粥热饼，都愿意停下来买一份。
    烤红薯最受赶路人的欢迎，买了不急着吃，揣在兜里，能暖和半天，赶路都不怕了。
    当然问题也是有的，比如天黑得越来越早了，陈乔玉他们晚上回去的时候天色就暗暗的，三蹦子四处漏风，吹得人缩手缩脚的。
    大家出门都还得另外带个厚衣服或者薄棉袄出来，专门早晚穿。
    陈乔玉检查了一下她跟青杨分家时带出来的衣服，棉袄有是有，但棉花都结块了，怎么拍打晒洗都不成，穿着一点儿都不暖和。
    而且自从伙食改善了，青杨这个年纪的孩子，个头蹿得很快。
    去年冬天的衣裳，今年冬天是怎么都穿不下了。
    陈乔玉想了想，决定买衣服了。
    她先想到的自然是现代——现代有韩爹爹韩婆婆帮忙卖菜，她每天都能收入几十到一百多不等，一个月下来，就算陆陆续续花了一些，手里的钱也是上到了2893块4。
    陈乔玉想好了，现代买衣服不用布票，她跟青杨一人一件棉袄，一条棉裤，最好再买件毛衣，一人再来两套秋衣。
    手里有钱了，就敢花钱了。
    可谁知道，去到现代一问，韩爹爹韩婆婆首先就告诉她不行：“我们这个年纪的都不穿棉袄了，豆豆都给我们买的羽绒服！”

 第73章 去批发市场买东西能有多快乐

    陈乔玉起先还以为韩爹爹韩婆婆是被韩豆豆影响的，不算接地气。
    结果找到周晓玲一问，周晓玲也说：“是啊，现在冬天肯定穿羽绒服嘛，羽绒服多暖和啊！”
    陈乔玉憋了半天，啥是羽绒服她也不知道啊。
    “真没有棉衣卖了？我想着我们那儿都穿棉衣来着……”
    周晓玲愣了一下，旋即脑补了一下村里干农活的人穿羽绒服确实不方便，动不动柴火刺划拉一下，羽绒满天飞的样子。
    “哦，也不是没有，就是我总觉得现在的棉服好像不是很暖和。”
    周晓玲说归说，但还是热心地询问了一下自己的朋友，找到了一个专门卖衣服的地方：“服装一条街……行，我们去这里看看。”
    枫桥镇也不大，两人溜达着就过去了，周晓玲带着陈乔玉钻进了一家一家门口灯牌闪耀，里面灯光明亮的服装店。
    陈乔玉又一次感慨现代人真舍得用电。
    服装店都有导购欢迎她们，热情地介绍着各种服装，可陈乔玉一看到那些蕾丝珠串亮片绒毛的衣服，就心生退意。
    这样的衣服是肯定没有办法穿回七零的。
    而且服装店的价格她承受不起，本来看着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打七折，她还挺高兴的。
    结果进去一看，随随便便一件毛衫，599，一件大衣799，连裤子都是299、399起步的。
    陈乔玉：“……”
    本来以为自己手里攥着两千八百多块钱，已经算是小有家底了，结果来这里，合着也就能买一套衣服的。
    她悄悄拽了拽周晓玲：“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
    周晓玲此时也咋舌不已——她寻思前两年来逛街的时候衣服没这么贵啊，这两年咋回事，甭管大店小店，卖衣服的也太敢开价了。
    两人逃也似的从服装店里出来了，周晓玲拍着胸口道：“幸好咱们没试衣服，不然试了不买怕是要被人骂的。”
    陈乔玉沮丧不已：“现在的衣服咋这么贵啊。”
    周晓玲想了想，骂了一句不靠谱的小姐妹：“她们肯定不是在这里买的！”
    说着，又是在手机上好一顿操作，终于从不情不愿的小姐妹那里找到了买衣服的好途径——旧批发市场。
    批发市场比步行街远一些，但是大上不少，更靠近汽车站那边。
    好几条街连在一起，都被人一起打包叫批发市场。
    因着新区那边也有一个批发市场，所以这个就叫旧批发市场。
    周晓玲看了下时间：“应该还没关门，咱们早点去还能赶上。”
    说着，带陈乔玉坐上了公交车，周晓玲刷卡，陈乔玉投币。
    等到一元硬币掉进那个箱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时，陈乔玉心里冒出一股小小的喜悦——这次不是周晓玲教她的，是纯粹她自己的反应。
    看到车门上写着“上车一元，请投币”，她就能独立完成。
    周晓玲和司机都没有留意到陈乔玉的小小激动，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成长喜悦。
    这个点去批发市场的人不多，车上还有空位，周晓玲拉着陈乔玉在后排坐下了，大概七八站，也就十多分钟，就到了旧批发市场。
    下车后，两人直奔买衣服的那一片，果然还没关门。
    陈乔玉一眼看到衣服上面挂着显眼的黄色纸片片，价格大多在几十块钱到一两百，极少数更贵或者更便宜的。
    这下她的两千八百多值钱了。
    陈乔玉转了一圈，拒绝了周晓玲推荐的那些好看的款式，尽挑黑色蓝色或者其他素色的。
    周晓玲极力推荐：“这件粉色的不好看吗？这个颜色很显白啊！”
    陈乔玉摇摇头：“不耐脏。”
    周晓玲不死心，又拿起另一件：“这个总耐脏了？款式好看多了。”
    陈乔玉干笑了两声：“这个拉链也太多了，浑身上下全是拉链，我穿不惯。”
    周晓玲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拉链确实多了点，两个胳膊上，还有胸前、口袋上，全是拉链，但这不是装饰吗？有装饰才好看啊。
    陈乔玉摇头：“我不要这些装饰的，我就要耐脏、朴素一点的，最好是扣子的。”
    周晓玲犯了难：“现在哪儿还有用扣子的棉服啊。”
    就算有，那也是用来做装饰的，肯定还是拉链用着方便啊。
    她也不知道陈乔玉为什么在这事儿上这么倔，要说耐脏什么的她能理解，但这不要拉链要扣子，真叫人想不通。
    她俩在这边嘀咕着呢，一旁的服装店老板娘听见了，往陈乔玉身上看了几眼：“你是买来给老人穿的？”
    现在只有一些年纪很大的人，不喜欢拉链的衣服，愿意穿扣子的。
    陈乔玉一愣，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
    周晓玲张了张嘴，没说啥，默默地摸着排架上的衣服。
    好，她怎么忘了，乔玉家里条件不好，还要照顾家里的老人。
    老板娘从排架下面拉出了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面都是一些老款的棉服：“这些款式不太好卖，所以没有摆出来，你要是要的话，我便宜点儿给你。”
    陈乔玉一看，顿时产生了一股熟悉感——这不就跟韩爹爹韩婆婆袜子摊下面的那两大袋过时袜子性质一样嘛！
    陈乔玉来精神了，翻了下，大部分还是有个塑料袋包装的，拆开里面基本是全新的，有些则连透明塑料袋都没有，看着像是之前的样板货。
    陈乔玉翻来翻去看了一会儿，决心讲价：“老板娘，你这些款式确实很久了，而且这几件都是之前摆出来的样子货？袖口都是脏的。”
    老板娘不大高兴，但也无可辩驳：“不都说了便宜给你？”
    周晓玲挤上来：“有多便宜？说来听听。”
    老板娘：“……”

 第74章 有多便宜，说来听听？

    老板娘说：“这要是前几年那都是最新款，我舍不得低价卖才留到现在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
    说了一通之后，表示：“你要是要的话，70一件给你。”
    陈乔玉看了一圈，这价确实不贵了，老板娘店里最便宜的衣服都是69，还不是棉衣，只是个普通的长袖开衫。
    不过，得益于韩爹爹韩婆婆的热心，陈乔玉知道这价钱还有空间。
    正巧叫她翻出来一件破了口子的，陈乔玉一翻，把口子朝外拿给老板娘看：“老板娘，你看你这都是啥啊，这也不是正经棉花啊。”
    她自己就是摘棉花的，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棉花。
    老板娘狡辩：“这也是棉，是丝绵。”
    周晓玲插嘴：“啥丝绵啊，就是化纤！尼龙！”
    陈乔玉：“！”
    又学到了！
    老板娘指着旁边排架上价钱最贵的衣服道：“那几件是真棉花的，你要不？要的话四百五给你。”
    陈乔玉：“……”
    那还是不要了。
    陈乔玉摸着手里的棉衣，心里也是挺奇怪的，你说这玩意儿，肯定不是棉花，但摸着又怪暖和的。
    价钱只是真棉花的好几分之一。
    陈乔玉犹豫了。
    周晓玲看出陈乔玉是真想要她手里那几件，就铆足了劲儿跟老板娘讨价还价：“你那衣服都放了好久了，这要是还卖不出去，又要多放一年，最后只能扔，是不是？”
    “越放越旧……别说给老人穿，人家好多老人现在儿女孙辈孝顺，都给买新的，哪儿会来买你这个啊。”
    周晓玲叭叭一通说，老板娘虽然脸色不好，但也不得不承认周晓玲说的是对的。
    她看了一眼陈乔玉：“你要多少？要是多买的话，我给你算便宜点。”
    陈乔玉点了下数，有包装袋的有四件，没有包装袋的也是四件，加起来一共八件。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四。
    老板娘顿时炸了：“四十一件？不可能！我进货都进不来！”
    而周晓玲也尖叫起来：“陈乔玉你是不是傻！她这还有几件是旧的！旧的顶多二十五！”
    “不可能！”
    “就二十五！”
    周晓玲跟老板娘一番吵下来，最终新的按四十一件，没包装的按三十一件，一共二百八。
    等陈乔玉付完钱，扛着巨大一个包裹从批发店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愣的。
    啊……不是问她打包价吗？她说的是四百啊！
    老板娘按四十一件，那就是三百二。
    结果现在周晓玲一顿操作，竟然只要两百八。
    这还不如路边精品服装店里一件的价钱呢！
    陈乔玉抱着衣服，乐开了花。
    等出来被冷风一吹，陈乔玉才冷静下来——就她跟青杨，也穿不了这么多啊！
    但便宜真的会冲昏人的头脑，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
    陈乔玉又不禁心痛起来。
    这玩意儿不是纯棉的，就算拿回七零只怕也不好卖。
    但一想到八件才花了两百八，陈乔玉就什么不乐意都没有了——卖不了，留着自己铺床都行！
    批发市场是个好地方，陈乔玉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给自己和青杨一人买了两套秋衣。
    秋衣是穿在里面的，她终于敢放心大胆挑好看一点儿的了，挑了一套周晓玲喜欢的粉色小碎花的，还有一套大红色花纹的。
    周晓玲看着辣眼睛的大红色秋衣：“……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青杨的两套正常一点，纯棉纯色的，看上去跟七零的一模一样，毫无破绽。
    之后又买了棉鞋、被褥、床单。
    陈乔玉现在掌握了购买七零物资的绝佳描述——给家里老人用的，老人喜欢旧样式的。
    虽说管自己叫老人有点儿怪怪的，但这样能够精准地挑选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棉鞋是老款的，不过系带的确实没有了，只有按扣的，好在七零也有类似的款式，不妨碍。
    被褥的质量陈乔玉觉得都不是很好，有些贵的什么蚕丝的她买不起，便宜的说是棉的，其实都不是棉的，都是丝绵的。
    陈乔玉买了两床被子，至于褥子，就用那个棉衣改，反正垫在底下也看不出来。
    床单枕套枕巾倒是蛮不错的，直接选老粗布的，就跟七零的一样了，又结实又柔软。
    至于棉帽子跟袖笼子，陈乔玉没在批发市场找到，只能暂时不买。
    她盘算了一下，八件棉衣，四套秋衣，两双棉鞋，两双黑胶鞋，两床被子，两套床单枕套枕巾……一共花了六百七十多。
    周晓玲一直帮她砍价，还帮着扛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陈乔玉不好意思，打了个车，二十三块。
    身上正好还剩下2300零几块钱。
    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花钱不是为了吃用，而是为了“享受”。
    因着东西太多了，陈乔玉只能先放一部分在周晓玲家里，自己只带了两件棉衣和两套秋衣跟棉鞋回去。
    这些主要是抵御早晚风寒的，白天还没那么冷，晚上睡觉把棉服盖在旧被褥上，再多扛一两天也不是问题。
    周晓玲扛包扛得快崩溃了，回去就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敲了陈乔玉三顿麻辣烫的竹杠才算完事儿。
    陈乔玉保证：“明天就给你做！”
    说完，赶紧带着今日份物资，翻山越岭回老宅了。
    回到老宅天都黑了，棉衣棉鞋体积大，她没敢带在身上，先塞在厨房的旧碗橱里，然后从后院溜出去，又从前门绕回来。
    院里没人，青杨房里倒是有灯光，陈乔玉也没敲门，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去厨房做饭，来来回回几趟，就把东西给运到自己屋里了。
    看着窗户上的大窟窿，陈乔玉觉得是时候该把家里给修整一下了。
    刚想着呢，青杨也起来了，姐弟俩吃了饭，又给钟斯年留了一份，就去村口等三蹦子了。
    到了镇上，陈乔玉叮嘱青杨：“中午出来，咱们去邮局打电话。”
    陈青杨一听就兴奋了：“太好了，咱们好久没跟青楠乔丽说话了。”

 第75章 青楠乔丽不在我这儿……

    卖烧饼的钱分了之后，姐弟俩就计划好了，留下十五块钱，其余的都寄给二姑。
    另外陈乔玉还想跟二姑商量一下，能不能把青楠乔丽接回来，欠下的寄养费，她会想办法还的。
    如果不行，她也想跟二姑商量一下，带着青杨去省城看看青楠乔丽。
    虽然二姑偶尔会寄照片回来，但总不比亲眼看见更放心。
    只是当初是迫于无奈请二姑收留，人家算是雪中送炭，陈乔玉也不好多疑，不然受委屈的还是青楠乔丽。
    但说到底，即便是寄居在亲二姑家，她也还是放心不下。
    烧饼摊上照旧热闹，上午卖烧饼卖小米粥、玉米粥，原本以为卖粥收碗收桌子会忙很多，谁知道卫婆婆十分勤快。
    原本只是说有空的时候来，但现在只要他们摊子支起来，卫婆婆就来了。
    帮忙打粥、收碗、洗碗，麻利地很。
    大家伙儿非但没有觉得更忙，反而因为有个有经验的长辈帮手，而轻松了不少。
    于是陈乔玉他们中午在摊子上吃饭，也算上卫婆婆一份。
    卫婆婆还挺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老伴儿，我能带回去吃吗？”
    当然能，老人也吃不了多少，柴爱花说：“你以后就拿个饭盒来，我们给你盛粥，饼子多给一块，拿两块给您。”
    卫婆婆欢天喜地，一直念着他们的好。
    有卫婆婆帮忙，陈乔玉中午也能脱身了，她径直往邮局去的。
    刚排上队，青杨就来了。
    姐弟俩把写着省城二姑家电话的纸条递给了玻璃窗口那头的话务员：“麻烦您接一下这个号码。”
    话务员看了下，皱了皱眉：“你这可是省城的电话，要转接两次的。”
    陈乔玉忙点头：“是，麻烦你了。”
    话务员见她知道规矩，也就不多说，开始拨打号码。
    陈乔玉看着话务员操作，心里感慨，现代那边打电话方便多了，不管是哪儿，一个电话就能到。
    而他们七零这边，电话要先打到总台，请人工转到交换机上，打给省城更是要转接两次，每次耗费的时间都比别人长。
    电话费本来就贵，他们这还麻烦，十次里七八次都接不通。
    所以陈乔玉跟陈青杨也没打过几次，平时都是写信，顶多急事发电报。
    陈乔玉对青杨说：“这次咱们不计多少钱，打通为止。”
    陈青杨也觉得可以：“青楠乔丽现在都八岁了，再不认认声，该不记得咱们了。”
    说来也巧，这回他们运气倒是不错，才等了几分钟，那头就接通了。
    话务员示意陈乔玉拿起她面前的话筒：“通了，注意时间啊。”
    陈青杨怕别人以为他们钱不够，连忙说：“我们带够了钱的。”
    结果话务员脸色一冷：“带了钱了不起啊？后面那么多人排队没看到啊？电话又不是只给你们一家用的。”
    陈青杨连忙道歉：“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边陈乔玉想说什么——她以前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去过现代之后，现在感受尤为深刻，他们这个年代的人真的对售货员、收银员、话务员这些人都太谦卑了。
    被骂都习以为常。
    不过电话已经接通了，她也来不及说什么，先紧着电话来：“喂？二姑？”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等下！”
    然后陈乔玉就听到一声不大客气的呼唤，是接电话的人喊陈二姑的名字，连名带姓喊的。
    陈乔玉皱了皱眉，二姑在省城过得不好？
    过了几秒钟，电话重新被接起：“喂？谁啊？”
    陈乔玉赶紧开口：“喂，二姑，是我，我是乔玉。”
    “噢，乔玉啊，咋啦？家里出啥事儿了？”
    陈家二姑的声音里带着紧张：“是不是你爸出事儿了？还是你大伯二伯？”
    陈乔玉说：“不是，家里挺好的，没事！我就是想给您再寄点儿钱过去，村里刚发了粮食，我把粮食还了钱。”
    陈家二姑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家里真没事儿？”
    “真没有。”
    “哦，寄钱就算了，粮食别卖了，你们一年到头攒点儿粮食不容易，自己吃。”
    陈乔玉赶紧道：“自己吃的已经留够了，二姑，我是想着青楠乔丽长大了，吃得肯定多了，不能叫二姑为难。”
    陈家二姑不冷不热的：“没事，吃不了多少。”
    但陈乔玉还是表示：“这次寄了四十五块钱过去，还托人打听到路线，长途汽车能捎带货物，我想着村里今年的新米不错，我请人帮忙给二姑捎带过去？”
    陈家二姑那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似乎有些缓和：“不用了，我们在省城过得挺好的，比乡下好多了，不用总担心我们。”
    陈乔玉坚持：“一定要寄的，都联系好了。”
    而后，陈家二姑问过几句老家的情况之后，陈乔玉就说出了自己来意：“二姑，先前我爸跟你们谈的，青楠乔丽一个月的寄养费是十五块钱，他们俩是从金花姨过门半年后被送过去的，到这个月就是……”
    “算上这次寄的钱，还差将近四百块钱，二姑，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我能不能把青楠乔丽给接回来啊？这四百块钱我想办法还您，您放心，很快的，我们大队今年收成不错，还养了鸭子，年底就能分钱。”
    陈乔玉双手握着话筒柄，手心都在冒汗。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果然，陈家二姑那边久久没有回应，陈乔玉的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
    她抬头看了看青杨，青杨也从她断断续续的通话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姐……”青杨的心揪了起来。
    陈乔玉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着电话那头的陈二姑乞求道：“二姑，实在不行我跟青杨能去省城看看青楠乔丽吗？等钱攒够了我再接他们回来，我们先只过去看看，成吗？”
    然而，电话那头的陈家二姑久久没有应答，久到话务员都觉得奇怪，低头检查是不是通话线路断掉了的时候，陈家二姑才终于出声了。
    “乔玉，你爸还没跟你说吗？青楠乔丽不在我这儿……”

 第76章 永远不能低估人性的恶

    什么？
    陈乔玉几乎都要拿不稳电话了，幸好青杨及时帮她拿住了。
    “咋了？青楠乔丽咋了？”
    老式话筒的收音效果不是太好，邮局里又人来人往的，陈青杨只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字眼，急得直上火。
    陈乔玉一口气堵在喉咙都不敢往下咽，声音都是颤抖的：“二姑，二姑你说什么？青楠乔丽为什么不在你那儿？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陈乔玉不敢相信：“不是前几个月才寄了照片回来吗？寄照片的时候人还在，现在咋就不在了？”
    陈家二姑颇为无奈：“这事儿我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同时，话筒里传来刚才接电话的人不耐烦的声音：“还要打多久！一会儿老徐的电话打过来都接不了！”
    陈家二姑连忙噤声：“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而后对着话筒快速说了一句：“乔玉，你还是回去问你爸。”
    说完，根本不给乔玉回话的时间，电话就被挂断了。
    陈乔玉握着话筒，脸色惨白，她央求话务员：“麻烦您帮我再拨一次，麻烦您了。”
    话务员本来是不大情愿的，陈乔玉他们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但见陈乔玉跟陈青杨脸色实在是白得吓人，加上刚才的通话，似乎能联系上是什么情况，就好心地帮他们再接了一次。
    然而这一次，怎么都接不通了。
    一连试了三次，光接通时间就用了十多分钟，后面的人已经不耐烦了：“不光你们家有急事，我们家也是啊！”
    “就是啊，谁家来打电话不是急事啊？”
    “你们刚才都打了好一会儿了，现在还占着不让，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话务员在大家的催促下放下接不通的电话，冲陈乔玉摇头：“对不住，你还是让让。”
    陈乔玉失魂落魄地从邮局里出来，踏出门口听到别人喊她：“哎，哎！那个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青杨比她先反应过来，好在他身上有第一次卖烧饼分的几块钱，赶紧去付了钱。
    还惹得别人一通训斥。
    可他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他走出来，看着站在太阳底下依旧神色惨然的陈乔玉，心里也是慌得厉害。
    陈乔玉冷静下来，说：“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先给大舅村里打电话，叫上大舅……我要回村问他，你是上课还是……”
    这后一个他，是陈良。
    陈乔玉现在连一个爸字都喊不出口。
    “姐，我跟你一起回去！”陈青杨攥紧了拳头。
    姐弟俩顶着别人不耐烦的眼光给小芦沟村大队打了个电话，又去报了公安，人家说要调查取证，陈乔玉立刻赶回烧饼摊。
    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柴爱花跟张永华看他俩状态不对，叫英子跟他们一起回去。
    “摊子上的事儿不着急，有卫婆婆帮忙，你们先去处理家里的事儿。”
    英子过来搀着陈乔玉，这才发现陈乔玉身上冰凉冰凉的。
    三人直接叫了一辆三蹦子，英子让师傅别等人：“你也就拉六七个人，我给你四角钱，拉我们去姚家村，进村！”
    三蹦子师傅巴不得呢，这样车子还轻松点儿，立马答应了。
    在车上，英子不停地给陈乔玉搓着手：“乔玉，你咋了？家里出啥事儿了？”
    英子心里又急又不安，说老实话，就算是陈良死了，她觉得乔玉青杨都不会这个样子。
    陈乔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我二姑说……青楠乔丽不在她家，八成……陈良把他们给卖了！”
    畜生！
    就是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畜生不养她跟青杨也就算了，她跟青杨好歹大了，有手有脚，就是讨饭也能活下来。
    可青楠跟乔丽还那么小！
    姚金花不愿意要他们，隔三差五暗地里打小青楠小乔丽，陈乔玉没办法，只能把他们送去二姑家。
    当初说得好好的，青楠乔丽的寄养费她来出，她不上学了，去山上挖泥、去砖窑搬砖、帮人摘棉花、给人家红白喜事打下手……青杨满乡转悠找活干的样子，都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她自认没让陈良跟姚金花在青楠乔丽身上花一分钱，可没想还是没能护住青楠乔丽。
    英子听明白了，她叮嘱陈乔玉：“乔玉，你先别急，青杨，一会儿你看住你姐，我先回去找我爸妈跟我哥，我把金宝队长跟我叔叔伯伯堂哥堂弟都叫来！”
    陈青杨心道，让他拦着他姐？他怕不是比他姐先挥拳头！
    陈乔玉深吸一口气，跟英子保证：“我不会冲动的，打死他我不后悔，但要是找不回来青楠跟乔丽，我对不起我妈。”
    英子皱眉，她不想乔玉压力这么大，但也没有辩驳这话——这时候只怕也只有这一口气才能让乔玉撑住了。
    ……
    陈良是被余来富从大队仓库里揪起来拖着到大队稻场上的。
    此时稻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姚金花也被金二婶和屠慧东拖过来了。
    余来富直接把陈良扔到硬邦邦的地上，一脚踩上陈良断过的那条腿，疼得陈良哭爹喊娘的：“咋了这又？我们这也没对乔玉做什么啊！”
    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自从知道陈乔玉跟英子和张家合伙卖烧饼之后，夫妻两个晚上念叨的都是这事儿。
    这要不敲个竹杠，那真是睡觉都睡不着。
    姚金花眼珠子骨碌碌转，打量着四周人们的脸色，还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一遭事儿让人给知道了。
    屠慧东一个大耳瓜子扇过去：“看你妈呢看！你把我外甥外甥女弄哪儿去了？”
    一听这话，姚金花和陈良顿时就开始筛糠——怎么是这事儿暴露了！
    陈良挤出一个磕碜的笑，结结巴巴说道：“大、大嫂，你说啥呢，青、青楠乔丽不是在省城他二姑家吗？呵、呵呵……”
    余来庆见自家媳妇儿先扇了姚金花一巴掌，那自然是不能落后的，直接揪着陈良的衣领子，狠狠给了他一拳。
    打得陈良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第77章 青楠乔丽去向

    姚金宝在一旁急得不行——这队长当得真闹心！
    你说拦，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帮着拦，良心上过不去。
    可不拦，这回头要是出了人命出了伤残，他这个队长也当不下去了！
    姚得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磕着烟袋咳嗽一声就要开腔，被金二婶一把拧了回去：“你要去咱俩就没完！”
    姚得水：“……”
    “我就是……嗓子不舒服。”不管多大年纪了，就怕这一把拧。
    金二婶：“好生看着！今天不到出人命的地步都是他陈良姚金花活该！”
    这倒也是，家里还没穷到养不活孩子的时候呢，就把孩子给送走，说不过去啊。
    这边屠慧东快人快语，已经扇上第二巴掌了，见姚金花头发梳得溜光水滑，心道不能给她这个体面了，免得村民里头还有些三四十的老光棍看得眼睛直勾勾的。
    她几下扯散姚金花的头发，扇一巴掌问一句：“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是！打到你说为止！”
    姚金花被扇得眼冒金花，满嘴的血沫子有苦说不出——她是想说来着，可屠慧东那巴掌就跟带了电似的，一巴掌下去半张脸都麻了。
    还没等她缓过来，下一巴掌又来了！
    余来富那边照着陈良断过的那条腿招呼的——反正都断过，再断一回也不算他打断的。
    然而旧伤再断，陈良疼得口吐白沫，眼睛一翻，几乎昏死过去，余小红眼疾手快，一瓢井水泼过去，陈良只得又醒来。
    中间也有些看不下去觉得太凶残的村民劝说，屠慧东直接怼回去：“这时候知道做好人了？当初这俩畜生把我外甥外甥女卖了的时候咋没见你出来哔哔？”
    “咋？我外甥外甥女不是你们村人？那敢情好，上回不让我们带回小芦沟村，这回总能了？”
    姚金宝见势不对，连忙赔笑：“没有没有，这事儿是我们有错，乔玉她舅妈，你歇歇气，大家伙儿也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又板着脸训那些人多嘴的人：“该你们的事了？地里的活干完了？”
    大家这才闭嘴——地里的活没干完，但这不打紧，但是这热闹看不上，可是能遗憾一年半载的。
    老实看着！
    如此这般，打得爽了，屠慧东跟余来富才松手：“我外甥外甥女到底去哪儿了！”
    姚金花那是真憋屈——她早就想说了，可屠慧东的巴掌不让啊！
    陈良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我们是送青楠乔丽去过好日子了……送他们到好人家去了。”
    余来富一脚踩到陈良脖子上，憋得陈良连气都喘不过来：“没打够是？屁话真多啊，我问的是这个吗？”
    陈良脸色涨得发紫了，眼看着就要抽过去了，这可不是刚才口吐白沫装晕能装出来的样子。
    姚金花吓得尿裤子了，当即说道：“是真送去享福了！乔、乔丽就在县城！送给了县城小学的一对老师！”
    “真的！人家夫妻两口子快四十了，早年劳动的时候伤了身子，生不了孩子，回城之后想收养孩子。”
    “人两口子都是老师！学校正儿八经发工资的！还有补助，我们把乔丽送过去了！”
    陈乔玉松了口气，不管姚金花是不是在美化自己的行为，但好歹知道乔丽所在，单听这话确实不像是去受苦的。
    余来富松开卡在陈良脖子上的脚，陈乔玉蹲下来问他：“县城哪儿？说清楚！”
    陈良目光哀怨幽毒——陈乔玉你可是我亲闺女！
    但到底没敢多耽搁，喘上气来就赶忙说道：“就是县小学，从镇上坐车去县城，转25路公交车就能到！人家住的老师家属院！”
    陈青杨连忙拿出本子记下来，哪个站上下车，住的哪栋楼哪一层哪一户，两口子姓啥叫啥，都仔细记下来。
    不是脑子里记不住，是生怕将来有一点点偏差，找不着人。
    陈乔玉盯着陈良：“应该不是送去的？你们收了别人多少钱？”
    陈良犹豫了一下，姚金花这边眼看着屠慧东的巴掌又下来了，连忙抢着道：“三百！三百！我们收了三百块！”
    这话一出，旁边围观的村民也都倒吸一口冷气，真t敢要啊！
    村里最好年景的时候一年到头也就分一百块钱！
    前些年都分不了这么多钱！
    结果陈良姚金花卖个孩子就敢要三百！
    难怪这一家正经就陈乔玉一个人干活，陈良半死不活地拿着个最低工分，分家后还能过得有滋有味的。
    合着钱是从这里来的！
    “乔丽在县城，那青楠呢？”
    一说到青楠，陈良姚金花两人就不说话了。
    屠慧东大耳刮子抽过去：“说不说！”
    姚金花咬死不说：“那我不知道，你们问陈良！”
    陈良回避众人目光，嗫嚅着道：“当初有个女的……说愿意花三百买下青楠，但是不能透露姓名地址，我想着家里有三百块钱的，肯定是也是有钱人……”
    “我就送去了，我想着我能记下她家的地址的，结果过几天再去，人不见了，再一问，别人说是外地来的，买完孩子的第二天就坐车去省城了。”
    陈乔玉又惊又怒：“你没去省城找找？”
    陈良犹豫了一下：“没去……县城去省城的车就有好多辆，往好几个车站呢，到了省城咋找啊？”
    难怪刚才他跟姚金花都抢着说乔丽的事，原来青杨早就丢了。
    丢了得有一年多了。
    陈乔玉悔恨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她为什么不早点想明白！
    屠慧东按住她的手：“你这是打你自己还是打我跟你舅呢？是不是要我跟你大舅现在去地底下给你妈赔不是啊？”
    陈乔玉一愣：“大舅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啥不是！你才多丁点儿大，咋地，陈良管生不管养，生几个都是你这个做长姐的来抗呗？你上辈子是杀人放火掘他陈良的祖坟了？这辈子要帮他背这些债？”
    “别人杀人了你是不是还要觉得是自个儿不该活着啊？没见过你这么会给畜生背锅的人！”
    陈乔玉懵懵的，耳根子旁边尽是屠慧东的声音。
    屠慧东不光说她，还说余来富：“给我把你那张脸收起来！谁家过得容易了？青楠乔丽不送出去这会儿命能不能在都不知道！就凭陈良姚金花这两个东西，能看好了孩子？”
    “放在村里，前些天被水鬼抓去的就是这俩！”
    屠慧东说话相当不客气，骂得陈乔玉陈青杨跟余来富头都没法抬，一句话插不上嘴。
    但不得不承认，屠慧东说的话有道理。
    这年头是你想干啥就能干啥的时候吗？
    是陈乔玉不想把青楠乔丽留下来吗？余来富还想把四个外甥都带回家呢。
    有那条件吗？
    带回去一家老小喝西北风，挨到冬天等死呗！
    屠慧东骂道：“谁生的谁管，说到哪儿都是这个理！凭着这事儿把陈良打死都是活该的，但你们一个个的，别跟我蔫头耷脑的！老娘不乐意看你们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陈乔玉缩了缩脖子，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大舅妈说得对，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良心坏了的人，想什么时候做坏事他都能做。
    是陈良跟姚金花不是东西，不然就算她天天把青楠乔丽背在背上，也都是饿死的命。
    陈乔玉振作起来，对着陈良伸手：“钱呢？当初卖了青楠乔丽的钱给我拿出来！我要去把他们找回来！”

 第78章 定下寻人计划

    “哪儿还有钱啊，早就花了……”
    陈良跟姚金花显然是不想给，但是奈何今天这事儿他们理亏，该被人戳脊梁骨的。
    原本还有点儿看不过去的村民，听说他们两个孩子卖了六百块，那心里的鄙夷多少也是夹杂着嫉妒的，更没人向着他们说话了。
    不光这样，还帮着骂，甚至有人拿了烂菜梆子过来偷偷泄愤——这两口子平时在村里为人就不咋样，不趁机踹两脚不合适。
    被打得不行了，两人只能被押着去家里翻箱倒柜，把还剩下的一百多块钱找出来：“其他的都花了……真花了！你们现在就是打死我们也没有了！”
    陈良惊恐地说着，余来富盯着他看，见他确实不像装相，直接大手一挥：“上次分家本来还想着看在乔玉青杨的面子上，不跟你撕破脸，谁知道你们这么不是人。”
    说着，招呼大家一起上：“劳烦大家给帮个忙，还少四百二十多块钱，大家看看这家里，还有啥，估摸着值四百二的，都帮着我外甥外甥女给搬到老宅那边去，多谢大家伙儿了！”
    大家一听，好家伙，这不是浑水摸鱼顺手牵羊的好时机吗？
    立马一窝蜂地就冲上去了，陈乔玉远远看见姚金花的一对儿女姚香芹和姚大宝，挣扎了几下，被捶了之后鼻青脸肿地躲到一边去了，都没敢扶起他们妈。
    村民们把陈家的东西往外搬，原本只是随意喊着价：“这么一袋子红薯，得要四五块钱？”
    其实那一大袋子红薯足有七八十斤，肯定不止四五块钱了。
    大家就是故意的。
    谁知道陈乔玉不知道咋想的，突然喊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大娘，大家都知道我要去找我弟弟妹妹，缺钱，今天这些粮食啥的，大家要是愿意，就直接买了去，就当凑钱给我找弟弟妹妹了，成不？”
    大家一愣，心里有些悟到了，但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那……这粮食咋卖？”
    陈乔玉直接抬手一指：“刚才山子哥不是说这一袋子四五块钱吗？这样，四块五一袋，谁买？”
    四块五！
    这可是大便宜了！
    大家看看余来富跟屠慧东——心想这俩大人总得做主？
    余来富也是有些犹豫，这不是糟践东西吗？这价钱真不能卖！
    可屠慧东直接一个脸子甩过来，余来富不敢说啥了，默许了。
    人家一看，这是大人也同意了啊！
    那买起来就更没压力了！
    于是一个个的，更敢喊价了。
    这一袋子五块钱，那一袋子六块钱，热水壶是新的按个七折算，被褥是睡过的直接砍半……
    陈良跟姚金花慌了，破口大骂地上前想要阻止。
    结果这回都没轮到余来富和屠慧东动手，想占便宜的村民直接明里暗里，你一巴掌我一脚的，把两人给打得爬不起来。
    姚得水跟姚金宝两个装模作样地拦了一阵子：“哎呀呀，这不好！”
    “要不还是写个欠条？不还咋办？我做主，以后分粮食只留下活口的口粮，其余先给乔玉青杨，算还债的，行不？”
    眼瞅着家里给搬得差不多了，陈乔玉才点头同意，数了数刚才直接现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现金：“这里卖了有一百七十二……前后加起来，三百五，还欠二百五。”
    村民们扛着自己凭本事“光明正大”买来的东西，都笑了：“可不是嘛，这俩就是二百五！”
    陈良和姚金花在大队众人的逼迫，哦不，是见证下，把自己卖孩子卖了六百块钱的事儿写下来，还签下了二百五十块钱的欠条。
    陈乔玉这才把手里的自白信和钱给收拢了，由金宝队长和大舅大舅妈陪着去镇上报了公安。
    人证物证俱在，公安直接扣留了陈良姚金花。
    别的没啥，就是看到这俩人鼻青脸肿口鼻流涎的样子，警告了姚金宝：“你好歹是个队长，闹出人命来你是要负责的！”
    姚金宝心道，就当时那情况，他要阻止，那出人命的就得是他。
    姚金宝只能好声好气给人道歉，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活该。
    哪个村都有几个刺头子泼皮无赖，这陈良姚金花平日里干活躲懒，偷鸡摸狗的，村民们都投诉了好几回了，可惜没抓个现成。
    这一回也算是叫他们吃了教训了。
    从镇上回来，大家聚集在老宅里，余小红忍不住笑道：“姑父家今天起码叫人搬了两百大几十的东西走？结果才卖了一百七。”
    结果被瞪了一眼：“还叫他姑父呐？”
    余小红连忙改口：“陈良，陈良。”
    英子啧啧摇头：“那可不止，得有三百多。”
    连窗户玻璃都叫人给卸走了，桌子板凳都没了，英子眼瞅着有人把床底下的夜壶都给顺走了……
    好多暗地里的东西都被人顺走了，压根没叫上价。
    “就是卖得有点亏了。”余来富摇着头说了一句。
    屠慧东看过去，说：“不亏你能守住啊？”
    余来富：“……我自然是能的，不过乔玉青杨确实不能。”
    刚才余来富对价格有意见的时候，屠慧东就拦下了他。
    这会儿大家也想明白了，陈乔玉之所以要当场把东西卖给村里人，甚至以极低的价格卖给村里人，就是知道今天搬回自己家也未必守得住。
    但卖给别人就不一样了，陈良跟姚金花总不敢去挨家挨户抢回去？
    反正钱陈乔玉是已经拿到手了，也别说抢钱，陈乔玉要赎人，这钱肯定是留不住。
    陈良跟姚金花就是回来了，想上门要，那也没有。
    不仅如此，这一回家家户户都占到便宜了，陈良跟姚金花要是想在这事儿上翻起浪花，反悔啥的，那还得问问全村同不同意。
    屠慧东难得说了句好听的话：“乔玉这脑子还行，没跟你大舅一样木楞子似的。”
    陈乔玉低头笑了一下，只是很快笑容就隐去了：“大舅，大舅妈，我明天想去县城找乔丽。”
    陈良跟姚金花虽说已经被关起来了，但人家也说明白了，这种案子太多了，时间又隔得太久了，只怕不好查。
    陈乔玉听明白了，这事儿只能靠自己了。
    屠慧东想都没想：“让你舅跟你一起。”
    陈乔玉点点头，没拒绝，她就算见识了再多，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去县城找弟弟妹妹，还是要个长辈在更有主心骨。
    青杨也想一起去：“我进学堂也没心思学，起码得先把乔丽找回来。”
    陈乔玉能明白青杨的感受，一家人，就剩他们俩了，她答应了：“明天带你去，不管乔丽找没找回来，往后青楠怎么找，你后天都得回学校去上课。”
    这么说或许很寡情，但陈乔玉没办法，他们面临的苦难太多了。
    如果发生一件事就停下来别的事，他们现在早过不下去了。
    无论如何青杨都是要继续上学读书的。
    “行。”青杨也明白这个道理，很快答应了。
    当下，大家便商量了下，明天一早，余来富带着陈乔玉陈青杨坐车去县城找乔丽。

 第79章 屠慧东的担心

    当天晚上余来富和屠慧东就住在了老宅里，屠慧东跟陈乔玉一起睡，余来富住青杨的屋子。
    结果一住进来，屠慧东就发现不对劲了：“咋回事？你这院里原先的几个知青呢？咋现在就剩一个了？”
    还是男的！
    陈乔玉解释道：“我们搬来没几天齐知青就上大学去了，过了几天周知青也回城去了。”
    屠慧东又惊又怒：“所以你们这一个月都是跟一个男的一块儿住？！”
    “是……是啊。”陈乔玉没想到屠慧东反应这么强烈，把自己的担忧解释了一下。
    “我怕我爸……陈良跟姚金花来找麻烦，加上姚金花家的那两个也一直不安分，总是趁我跟青杨落单，使坏，所以也不敢单独住。”
    屠慧东听了，虽然心里不大情愿，但事实也确实这么个情况。
    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孩子单独住，那麻烦更大了。
    但屠慧东还是放心不下，仔细问了这钟知青的为人。
    青杨先说了：“钟大哥成天都待在山上，天黑了才回来，早上天不亮就走了，不怎么跟村里的人来往，只偶尔去找金宝队长。”
    余来富也疑惑：“他不用下地干活吗？”
    这么一个壮劳力，知识青年，到农村来是要干活要劳动的啊！
    陈青杨说：“也要干，但是是在山上干，不过金宝队长轻易不让我们上山，说山上是什么试验田。”
    “试验田？”陈乔玉也很意外，她都不知道这事儿。
    陈青杨说：“很早就是了，那会儿齐大哥他们也弄，不过弄得少，主要是查资料，地里的活儿都是钟大哥弄。”
    虽然不知道这个试验田是啥，但听着也是种田的意思。
    屠慧东嘀咕道：“这群小青年，种个田都跟别人不一样，还躲到山里去种，指不定偷着躲懒呢！”
    不过人家自己村里的队长都不说啥，他们这些外人自然更不会说啥了。
    晚上做饭的时候屠慧东看到陈乔玉这里油盐酱醋一应俱全，连香油都有，很是意外：“你哪儿来的这么些钱？”
    陈乔玉把卖烧饼的事儿跟屠慧东和余来富说了：“我们老支书家的闺女也跟我们一起，金宝队长也知道，不咋管，只让我们不要在外头打姚家村的名头。”
    屠慧东心思涌动：“这烧饼好做不？挣钱不？一个能挣多少钱？”
    陈乔玉想了想，大致介绍了一下：“做起来不难，现在挣钱还行，我们做了一个多月，青杨的学费跟我俩的生活费都够了。”
    屠慧东扫了一眼家里的陈设，虽然依旧简陋，但比起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
    她看得细致，灶膛口的火柴龛里放的都是两盒半火柴，院子里井边还有洗手的肥皂和擦手的毛巾，虽然是旧衣服改的。
    但这些细节都能讲究上了，起码说明吃喝不愁了。
    屠慧东心也痒痒了，饭桌上，她就跟余来富商量起来了：“乔玉他们这个做的不错，要不咱也试试？”
    余来富一听就板着脸不同意：“你看你这人！听见乔玉挣钱心思就动了？再说了，这生意也不是乔玉一个人的，还是跟人家合伙做的，你就惦记上了？”
    屠慧东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拍桌子：“你把我想成啥人了！”
    屠慧东骂道：“他们做烧饼我就非得做烧饼吗？我是听说现在街上让摆摊了，才想起来我们也能去摆个摊！”
    “你忘了我本家做啥的？卤货我总能卖？肉弄不来，卤个豆腐干子毛豆花生啥的，不行吗？要不然卖炒货，瓜子花生豌豆蚕豆啥的，不行吗？”
    余来富还是不同意：“咱们村哪有人干这个的，再说了，咱不是商量着明年抓两三头小猪崽吗？光那个就不够我们忙活的了。”
    猪一天吃老多，拉老多，光是熬猪食扫猪粪都累死个人。
    屠慧东一腔热情实在是被这男人说得不想再说了：“吃你的饭！”
    陈乔玉太理解大舅的想法了，说实话，她要是没去现代，陡然听到柴爱花说要去镇上做生意，也不敢掺和。
    但她有过那些经历之后，现在就更认同大舅妈的想法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胆子不大，就只能混个肚儿，胆子大的，像柴爱花娘家，这会儿只怕手里都有上千元了。
    她想了想说：“我听我们院里的几个知青说，估计这几个月政策就会有大变化了，大舅妈不如再等等，明年开春肯定能行了。”
    屠慧东有些惋惜：“过年卖炒货可好了。”
    陈乔玉道：“真要卖炒货也不急在这一会儿，还得学手艺呢，要不大舅舅妈回去先找人学学手艺？等学成了也差不多了。”
    屠慧东一拍脑袋：“可不是！真要做生意可不是自家铁锅焊南瓜子那么个手艺了。”
    大家说着，吃完饭，陈乔玉去洗了碗，又把厨房锁上了，给钟斯年留了两大碗饭加菜在桌上。
    屠慧东一直等着，瞌睡打了好几轮了，才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从窗户看出去，果然那个钟知青现在才回来。
    看着这小子去堂屋吃了饭，然后出来打水冲澡，一边洗澡一边就把身上的衣服洗了。
    然后回房间换了衣服，把湿衣服晾出来，在不知道西厢房里住着屠慧东和余来富的情况下，也半点儿都没有往西厢这边来的意思，屠慧东才放心。
    其实想想也没啥，原本知青不都是些小青年，男男女女的一起住这院子里吗？
    但凡有个别处住的，也不至于窝在这里。
    不过想到钟斯年一个知识青年，考了三年都考不上大学，也没啥手艺，只能躲到山上去种田，也没本事搬出去……
    屠慧东鄙夷地撇撇嘴——这样的后生，也就是长得有副身架子，不然，放在他们村里都没人要！

 第80章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第二天鸡刚叫，陈乔玉就爬起来了——她一晚上都辗转反侧没睡好。
    还是后来屠慧东拍了她一巴掌：“烙饼呢！”
    她不敢动了，僵持着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刚出门，青杨房门也开了，大舅跟青杨都出来了。
    陈乔玉从屋里翻出两支新牙刷：“大舅，大舅妈，你们用这个。”
    屠慧东一看：“嗐，我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小芦沟了，回去再洗。”
    陈乔玉硬塞给她：“我们在镇上跟人厂子工人换的，他们厂子每个季度都发牙刷牙膏肥皂，这玩意儿多着呢！”
    屠慧东这才接过来，挤了绿豆大小的牙膏，开始刷牙。
    一边刷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乔玉，你这牙刷毛咋这么软？刷着不得劲儿啊！”
    没等陈乔玉说话，屠慧东吐完一口泡沫又开口了：“不过你别说，这么刷舒服多了，刷牙也不见血了。”
    陈乔玉笑了下，其实这牙刷就是在两元店买的，算下来一块钱一支，应该在【现代】那边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但是比起他们这会儿的牙刷，已经软和多了，刷毛也细密很多，确实舒服不少。
    刷完牙，屠慧东就要去做饭，结果被厨房的门锁给挡住了：“乔玉，咋厨房也要锁门？”
    陈乔玉都没说话，屠慧东自己又说开了：“噢，也对，厨房里有油有盐，遭人惦记。”
    陈乔玉给开了门，才回来刷牙，青杨蹲在井边，一边洗脸，一边抽空跟乔玉嘀咕：“大舅妈都不用人搭理她的，一个人就能说话。”
    自己一问一答，可有意思了。
    陈乔玉笑了笑，确实，大舅妈这嘴跟她的巴掌一样厉害。
    因着要去县城，屠慧东早上多做了些干粮：“鸭蛋我煮了十个，红薯土豆煮了一兜子，罐头瓶子跟青杨的水壶都给装了热水，要是到县城凉了别着急喝，找人家兑一下热的再喝。”
    穷家富路，就算家里再穷，出门带东西也不能磕碜了。
    就怕在外头有个什么应急的时候。
    余来富背上了所有的东西，但陈乔玉还是挎了个篮子，往篮子里装了好些【现代】的小东西。
    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带上一些，以防万一。
    青杨也背着自己的书包和水壶，把地址抄了好几份，青楠乔丽的照片也给带上了。
    屠慧东不跟他们一起，准备回小芦沟村：“你们自己等车就是，我得回去了，怕你大红姐随时发动，找不到人。”
    陈乔玉连忙道：“大舅妈你先紧着大红姐的事儿。”
    然后又把准备好的红糖和鸡蛋都拿给屠慧东：“都是在镇上卖烧饼的时候换的，给大红姐坐月子用。”
    屠慧东看着整整两斤的红糖，一向坚毅的脸上也不由得动容：“乔玉，舅妈承你的情。”
    说着，分开各自赶路。
    余来富带着陈乔玉和陈青杨往村口走，一边还在身上摸钱：“咱们这回坐三蹦子去镇上，别怕费钱，能省时间。”
    陈乔玉跟陈青杨尴尬对视，谁也没敢戳穿说他们早就坐了不知道多少回三蹦子了。
    甚至还有相熟的司机师傅，四舍五入都算包车了。
    三蹦子最近往姚家村来的多，不一会儿就等到了，到了镇子口，又转镇上的公共汽车到镇汽车站。
    在镇汽车站又换去县城的长途车，要坐两个小时才能到县城。
    加上等车换车的时间，早上五点多出发，折腾着九点多才到县城，这都算顺利的。
    下了车，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青杨更是晕车晕得不行。
    车刚停就冲下来扶着路边的树吐了。
    余来富心疼不已：“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青杨赶紧擦擦嘴巴：“大舅，我没事，我要来。”
    陈乔玉帮他把水壶的壶嘴拧开递过去：“先漱漱口。”
    而后她自己在篮子里摸索了一番，摸到一包水果糖，犹豫了一下，拆开递给青杨和余来富一人一粒：“吃颗糖，能稍微舒服点儿。”
    这糖是她从【现代】买来的，原本想跟粮食一起寄到二姑家去的。
    粮食没寄成，这糖自然也没送出去。
    这回陈乔玉出来找乔丽，下意识就把这糖带上了。
    她想着，等见到乔丽了，给乔丽吃水果糖，她肯定很高兴。
    青杨捏着糖，半晌才剥开糖纸含住了，他知道这糖是给青楠乔丽准备的，只是没想到青楠吃不着了。
    余来富蹲在路边，歇了一会儿，又找人打听去县小学的路。
    县城的马路比镇上的宽阔许多，路边的房子也更高一些，两三层的小楼鳞次栉比，还有高的，五六层的。
    余来富仰头看着楼房，咽了咽口水：“将来你建设哥能考上大学，住到城里就好了。”
    陈乔玉也跟着看了看那楼，她想起来现代十几层甚至更高的楼，差距感油然而生。
    从长途汽车站一路问着路去公共汽车站，问了几个人，大多数人的回答都跟陈良和姚金花的供词差不多，坐25路车就能到。
    但也有两个人不知道咋想的，给他们指反方向：“哦，你们坐30路车，往化工厂那个方向走就是了。”
    当时陈乔玉三人只觉得有点奇怪，也没多想，只猜测或许是两条线路，30路也能到？
    结果等到了公交站台，看到公共汽车的站牌，才发现30路根本就是彻底相反的方向。
    陈青杨又羞又恼，难以置信：“怎么还有人故意指错路的？”
    而且还是两个人！
    陈乔玉突然就冒出一句在周晓玲那儿听来的话：“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余来富、陈青杨：“？？？”
    余来富赶紧道：“可不能，乔玉，有个别人不学好，但不是还有好心人给咱们指路了吗？”
    他生怕外甥女从此就对县城产生恐惧，不敢出门了，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这么古板守旧。
    陈乔玉也赶紧解释道：“不是，大舅，我就是随口说说。”
    没找到乔丽，她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第81章 终于见到乔丽

    县城的公共汽车也是五分钱一个人，不过车上有售票员，挎着小包带着“售票员”的袖章问他们去哪儿。
    余来富说：“去县中心小学小学站。”
    售票员就唰唰撕下来三张票：“超过六站了，要多给两分钱，七分钱一张，一共两角一分钱。”
    余来富手伸到上衣里头，去摸放在胸口的钱，有点心疼：“我们这还有个孩子呢，也要买票啊？”
    售票员不耐烦地说：“你也不看看你孩子多高了！超过一米二就得买票了！”
    余来富是村里来的，被这么一吼，当即啥也不敢说了，老实掏钱。
    陈乔玉看着有点难受，但想想人家售票员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在乡里经常有半大的孩子不买票，所以大舅才这么问的。
    县城坐公交车的人不少，他们很艰难地挤到后面去。
    三个人都十分紧张——一面要防着车上有贼，一面要听着售票员在前头报站，一面还要盯着自己人别被上车下车的人冲散了。
    陈乔玉紧紧拽着陈青杨的胳膊，不敢让他离开自己分毫。
    就这么的，听到售票员说：“中心小学到了啊，要下车的赶紧了！”
    三人连忙挤到门口，不大灵敏的车门卡了半天，然后又“哐”的一下突然打开，三人忙不迭下车。
    脚刚落地，就听到车子在后头嗖的一下开走了，真是一秒钟都不带多停的。
    青杨的脸色又有点不好了，陈乔玉问他：“还能走吗？”
    陈青杨忍住痛苦，点点头：“能。”
    余来富下车还问路呢，结果人家一指他们下车就看到的红砖墙：“这不就是？”
    三人又绕着红砖墙走，走了几十米，就看到了县中心小学的门头。
    余来富停下来整了整衣裳，又把青杨准备的小纸条拿在手上看了两遍，才道：“乔玉，青杨，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门卫室问问。”
    陈乔玉没答应，她摇头道：“大舅，我也想去，我也想听着。”
    陈青杨不舒服，没说话，但看那哀求的眼神，估计也是一个意思。
    余来富无奈，只能一拖二带着他们往门卫室去。
    “劳烦问一声，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位付利梅付老师？她爱人姓葛？”
    门卫大爷扫了他们一眼，从他们的穿着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乡下人。
    但门卫大爷不是个势利的人，还挺和气，问他们：“你们是付老师什么人？付老师今天没来上课。”
    余来富三人一听就紧张了：“咋、咋没来呢？”
    不会是昨天村里的事儿传出来了吗？
    他们以前就听说有“收养”孩子的人，听说卖家出事儿了，立马就搬家的。
    门卫大爷没急着回答，而是又问了一遍：“你们是付老师的什么人？找她做什么啊？”
    余来富见这大爷挺谨慎，知道不说来意他是肯定不会透露什么的。
    但要说说了真实来意，只怕大爷更不能透露付老师的消息了。
    正想着要不要编个谎，说是乡下远房亲戚呢，就听陈乔玉开口了。
    陈乔玉对门卫大爷说道：“大爷，您好，我们是之前葛老师在乡下教过的学生，今年考上镇上的中学了，葛老师帮了我们不少，所以我们想着来看望看望她。”
    说着，直接从篮子里拿出那包水果糖来：“我们今天就要赶回乡下了，要是付老师不在，那就麻烦您把这个给她。”
    门卫大爷一看，这确实是带着礼物过来的，看来不是找茬的——不然，看着余来富那又黑又凶的模样，他还真不敢跟他们说什么。
    这小姑娘说话就好听多了。
    门卫大爷叫他们登记好姓名，这才指了个路：“你们往这后头去，那边是教职工家属院，付老师今天请假了，但不知道在不在家。”
    确认了县中心小学的确有付利梅和葛秋生两位老师，又得到了通行许可，心下多少轻松了一些。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问了门卫大爷一句：“大爷，付老师家的孩子……多大了？”
    门卫大爷随口道：“得有七八岁差不多。”
    听到这话，陈乔玉三人竭力掩盖住激动，谢过门卫大爷，这才走进学校。
    县中心小学的教职工家属院在学校里面角落的地方，他们沿着操场绕了半圈，就到了。
    大约是因为这会儿老师们在上课，家属院里挺安静的，他们一路看过去，拿着纸条对着楼栋单元看。
    正比对着呢，青杨突然停住了脚步，手死死抓着陈乔玉的衣裳：“……姐。”
    “咋了？找到哪栋了？”余来富回头问道。
    陈青杨伸出一只手，胳膊都在抖：“那、那是不是乔丽？”
    陈乔玉他们唰的一下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秋装制服的中年女人牵着个穿鹅黄色小裙子的小姑娘，从一栋单元楼门口走出来。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头上编着好看的辫子，上面还用彩绳绑了花。
    那张小苹果似的脸蛋，是陈乔玉做梦都不敢忘的样子。
    她定定地看着中年女人跟小女孩，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都走到面前来了，她心中在呐喊，可浑身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分毫都动弹不了。
    直到中年女人牵着小女孩，即将从他们身边过去。
    中年女人似乎有所察觉，微微皱眉看过来。
    就这一刻，陈乔玉的声音终于冲破了紧张僵硬的躯体：“乔丽！”
    小女孩猛然回头。
    这一喊，余来富跟青杨也终于如梦初醒，冲上去就要抱乔丽。
    中年女人猝不及防，被几个人围上来，吓得大声尖叫：“救命！救命！抢孩子了！抢孩子了！”
    瞬间，家属院各家各户打开窗户看出来，反应快的已经抄起扫把铁锹撑衣杆跑出来了。
    “拐子都拐到学校里头来了！找死！”
    中年女人弯腰护着小乔丽，死死抱住，余来富跟陈青杨都急了，一边挡着别人的击打，一边怒道：“你们才抢孩子！那是我家的孩子！你们才是拐子！”
    混乱之中，陈乔玉只听到乔丽吓得嚎啕大哭，顿时跟着眼泪也出来了。
    她挡都没挡，顾不得落在身上的棍子，冲进去抓着中年女人的胳膊，一边哭一边解释：“我叫陈乔玉，这是我妹妹，她叫陈乔丽，她是我妹妹啊！是我妹妹！”
    陈乔玉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让中年女人顿住了喊叫，缓缓抬起头。

 第82章 乔丽被收养隐情

    付利梅把陈乔玉几人带回了家，只是依旧抱着小乔丽不肯撒手。
    小乔丽扒在付利梅肩头，偷偷露出两只眼睛来打量陈乔玉他们。
    “进来。”
    付利梅的脸色不是太好。
    她其实不太想让陈乔玉他们进来，但无奈看热闹的邻居同事太多了，就这会儿还有人伸着头在楼道里探头探脑的。
    付利梅家里是个小小的两居室，没有堂屋，只有一个很小的厨房，厨房里除了碗橱和炉灶，就只放得下一张小小的折叠桌板。
    可见平时这里不是待客的地方，但付利梅并没有让他们进里屋。
    她把小乔丽送回房间，把两间卧室的门都给关上了。
    这么一来，狭小的厨房兼饭厅更加拥挤不堪。
    付利梅看到青杨青白的脸色，还有三人身上刚才被打的痕迹，顿了顿，到底还是给他们倒了水。
    “说，你们这回又要什么？”付利梅的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厌恶。
    陈乔玉觉得有些不对，但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别的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付老师，乔丽是我妹妹，我想把乔丽接回去。”
    她语气还算平和，但谁知付老师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又来！又来！当初说要送走孩子的是你们，现在说要回去的还是你们！凭什么啊！”
    陈乔玉赶忙道：“付老师，我知道您收养乔丽是好心，还出了不少钱，我们凑了些钱……您看看这些够吗？”
    陈乔玉带来的钱，不止有昨天从陈良和姚金花家里翻出来的、变卖家产的三百五十块钱。
    还有她跟青杨之前卖烧饼挣的钱，金二婶跟英子、柴爱花，和村里相熟的人家也给她凑了二百多块钱。
    加起来总有六百多了。
    陈乔玉是抱着双倍的价钱接回乔丽的想法的。
    她盯着付利梅，付利梅定定地看着她手里的钱——各色票子凑起来的六百块钱，挺大一堆的。
    她脸上的愤怒渐渐转变为疑惑，语气里带着不敢置信：“你们要给我钱？”
    余来富说道：“这肯定的，这事儿是我妹夫作恶，但我们不能叫您白养孩子一场。”
    根据陈良和姚金花的供词，青楠乔丽先后被卖，乔丽到付老师家里应该有一年多了。
    付老师没接那钱，她盯着陈乔玉和余来富良久，才终于开口：“你们跟乔丽的爸爸妈妈不是一起的？”
    询问当中也夹杂着一丝肯定，因为“乔丽的爸妈”，绝对不会主动拿钱给她的。
    “当然不是！这两个丧了良心的东西，说把孩子送去他们二姑家，一直住了好些年也没出问题，前阵子还寄了照片回来，我们都不知道孩子被卖了！”余来富十分愤怒，也悔恨。
    付老师恍然：“难怪他们前阵子找我要照片。”
    陈青杨更是气道：“我们亲妈早就死了，姚金花不是我们的亲妈，是后妈！”
    黑心后妈！
    而陈乔玉从付老师的话里察觉出来了一些不对劲：“陈良跟姚金花还找过您？”
    不是说去年春天就卖了吗？
    怎么前阵子还有联系？
    付利梅此时也信了陈乔玉他们大半，毕竟，这还是她收养了小乔丽之后，第一回没被敲诈要钱，反而还给她钱的。
    付老师站了起来，打开了关闭的房门，脸色虽然还不太好，但语气已经有些缓和：“进来屋里说。”
    陈乔玉他们跟着付老师进了主卧，主卧里除了床，还有两面很大的书柜，跟一张写字台。
    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小方桌，看桌上的东西，应该也是用来备课批改作业的。
    付老师不好意思地请他们坐下，重新给他们加了水：“我是去年三月经人介绍收养的乔丽，说是收养……其实你们也知道，给了不少钱。”
    付老师说：“我跟我爱人因为之前教书……去乡下待了几年，前年过年前才回来，就是收养乔丽前的几个月。”
    付老师的声音很温婉，只是有掩藏不住的悲伤：“我跟我爱人葛老师原本有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孩儿，六岁时意外溺水……我们在乡下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了。”
    “平反之后我们回了县里，可是没有一天晚上不是彻夜流泪的，思来想去，我们才决定收养一个孩子。”
    “我们通过中间人见到乔丽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当时中间人跟我们说乔丽是孤儿，她爸爸妈妈都过世了，她一直住在亲戚家，我们也问了小乔丽，小乔丽也说她一直住在姑姑家，她没有爸爸妈妈……我们才下定决心收养的。”
    付老师说起小乔丽的时候，脸上才微微有些笑意，她有些怀念：“刚收养乔丽的那两个月，我们很开心，葛老师和我带她去公园，给她做小兔子灯笼，春天的时候去放风筝……”
    陈乔玉他们静静地听着付老师的话，并没有打断，他们此时也能看出来，付老师并不是一个坏人。
    只是……他们却要将乔丽从她身边带走。
    付老师说：“我爱人本来身体有些不好，小乔丽让他多吃饭，盯着他按时吃药，你还别说，我爱人的身体还真就好转了不少，那段时间我们是真的很开心，直到……”
    付老师叹了口气：“直到陈良找来了。”
    “他自称是乔丽的爸爸，我跟葛老师又惊又怒，想要质问当时的中间人，可那中间人做惯了这样的事，留下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说辞自然也是假的。”
    “我们当时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乔丽是收养的，一直对外说是在乡下时生的，也没有盘根究底，结果出事了，直接找不到人了。”
    “但陈良拿出了乔丽小时候的照片，还能说出乔丽二姑的名字，我们也只能认了，纵然心里非常舍不得，也只能准备将乔丽送回去。”
    “毕竟我们只能收养孤儿，如果乔丽的爸妈还在，我们是肯定不会也不能收养的……”
    “谁知道陈良说他不是来接乔丽回去的，只是想来看看乔丽，我们当时又惊又喜，满心只想着乔丽能留下来，所以陈良开口说要辛苦费的时候，我们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
    “但没想到从此就是噩梦……”付老师捂住脸，泣不成声。
    “三个月之后，陈良带着姚金花上门，说姚金花是乔丽的妈妈，说姚金花生乔丽之后伤了身子，不同意将乔丽送人，要接回去，我们不肯，于是又给了一笔生养费，这回我们有些生气，让他们写下了字据保证不再来打扰我们。”
    听到这里，陈青杨忍不住道：“他们两个是不会认字据的，说完的话都能当屁放了。”
    付老师苦涩不已：“如果我们早知道就好了。”

 第83章 悄悄告诉你，我现在有妈妈了

    付老师深深地无奈：“这两回之后，我跟葛老师已经厌烦了，可我们已经跟小乔丽相处出感情了，对我们来说，她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分开的。”
    “所以之后陈良跟姚金花果然毁约，又来要钱，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乔丽是收养的，只能忍气吞声。”
    就在付老师声泪俱下控诉陈良和姚金花时，收到消息的葛老师也赶了回来。
    付老师和葛老师都是快四十的人，两人身上都有着浓郁的书生气息。
    葛老师起初有些戒备，后来听付老师和陈乔玉分别诉说介绍之后，也只是沉默地坐了下来。
    付老师声泪俱下，将最初的收养依据，和陈良姚金花屡次要钱写下的保证书和收据都拿了出来。
    昨天才看过陈良姚金花的证供，陈乔玉几人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确实是他们的字迹。
    陈乔玉将收据上的数额心算了一下，得有两百多了，加上当初收养的条子上也是三百六，而不是三百，算下来，整整六百块……
    真没想到陈良姚金花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说谎骗人。
    余来富捏紧了拳头，直接把陈良跟姚金花抓走真是便宜他们了，幸亏昨天狠狠打了一顿，不然他今天能后悔死。
    乔玉看着这些东西，再看着卧室墙上付老师“一家三口”的照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付老师却是慢慢冷静下来了，她跟葛老师出去商量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已经擦干了眼泪。
    付老师面容冷静，只身子微微颤抖，她去旁边的房间里把乔丽带了过来：“我看得出来，你们跟陈良和姚金花不一样。”
    “之前一直忍受陈良和姚金花，也是看他们不像是疼孩子的人，我跟我爱人实在是不能忍心让乔丽回去受苦，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忍让的。”
    “但……”付老师抱着乔丽，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乔丽刚来的时候做梦是不喊爸爸妈妈的，只喊哥哥姐姐。”
    付老师当着陈乔玉他们的面，蹲下来问小乔丽：“乔丽，你还记得以前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吗？”
    小乔丽摇摇头，过了会儿，又犹豫道：“那个爸爸叫陈良，那个妈妈叫姚金花。”
    她管陈良和姚金花叫那个爸爸妈妈。
    陈乔玉一听就明白了——乔丽离家的时候太小了，根本记不得爸爸妈妈。
    她现在说出陈良和姚金花的名字，是被收养后的被影响的。
    在乔玉青杨等人复杂的眼神中，付老师又轻声问小乔丽：“乔丽，那你还记得哥哥姐姐吗？”
    这次乔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怯生生地靠在付老师的怀里，偷偷看陈乔玉和陈青杨。
    付老师不急不躁，耐心安抚，小乔丽才开口：“二哥叫陈青楠，大哥叫陈青杨，姐姐叫……”
    “姐姐叫……”小乔丽盯着陈乔玉，始终叫不出来陈乔玉的名字。
    然而，这就已经足够了，她记得青杨。
    付老师忍着哽咽，将小乔丽从怀里轻轻推往陈乔玉：“乔丽，那是你姐姐，陈乔玉。”
    小乔丽听到这个名字，反应并不大。
    但陈乔玉含着眼泪朝她招招手，她却本能地过去了。
    陈乔玉也蹲下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背，轻声叫乔丽的名字：“小乔丽，姐姐背你去割猪草好不好？”
    小乔丽盯着陈乔玉，陈乔玉低低唱起了她以前哄乔丽的歌儿：“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小姑娘，带花帽，小花猫，扑蝴蝶……”
    两首儿歌下来，小乔丽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陈乔玉背上。
    陈青杨过来抱住她们，嚎啕大哭。
    在场众人鼻子都是酸酸的。
    小乔丽或许不记得陈乔玉叫什么名字了，但她一直记得姐姐背着她上山割猪草，一边干活，一边唱歌哄她睡觉的样子。
    小乔丽抱着乔玉的脖子不撒手，陈乔玉心里又满足又酸楚。
    付老师不忍再看，扭过脸伏在葛老师身上抽泣。
    陈青杨揉揉酸涩的眼睛，说道：“肯定是以前我姐老喊我跟青楠的名字，所以乔丽还记得，但我们都喊姐，乔丽就不记得姐的名字。”
    小乔丽看着青杨，突然脆生生地来了句：“二哥，你裤子破了。”
    陈青杨低头一看，顿时“哎哟”一声，伸手捂住裤子的破洞处。
    “肯定是刚才不小心划拉了一下。”陈青杨心疼死了。
    付老师见状，也破涕为笑，去写字台左边的抽屉里把针线盒翻找了出来：“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陈青杨一怔，有些失神，半天才转头看向陈乔玉，陈乔玉点点头：“脱。”
    反正这一屋子，没有谁不能看的。
    陈青杨就把裤子脱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新秋裤：“得亏秋裤没破。”
    不然更要心疼死。
    付老师低头帮青杨补着裤子，葛老师跟余来富说着话，一个问着乔丽以前的事儿，一个关心乔丽现在的生活。
    陈青杨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付老师脚边，仰头看着付老师，就像他以前看着妈妈余兰香给他补衣裳一样。
    陈乔玉抱着乔丽，她能看出来，乔丽过得不错。
    脸蛋有肉，小胳膊小腿看着不胖，但摸上去也是一手的嘟嘟肉。
    身上鹅黄色的小裙子是秋装的厚度，又好看又暖和，用了心思，还顾着温度。
    陈乔玉轻轻摸着小乔丽的辫子，小乔丽自己也伸手摸了摸，对陈乔玉说：“是妈妈给我编的，妈妈会编很多好看的小辫子。”
    陈乔玉鼻子一酸，乔丽他们太小或许不记得，但陈乔玉一直记得。
    余兰香还在的时候，也是这么给她和乔丽扎辫子，给青杨青楠补裤子的。
    陈乔玉摸了摸小乔丽头上绑着彩绳的小辫子，轻声问她：“乔丽，你喜欢……付妈妈吗？”
    乔丽稚嫩的脸上扬起笑容：“喜欢！”
    而后她伏在乔玉耳边，用小孩子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音量跟乔玉说悄悄话：“二姑家的蓉蓉姐有妈妈，她说我和哥哥是没妈的野孩子，不许我喊二姑妈妈……”
    “但我现在有妈妈了。”乔丽小小的脸上满是骄傲。

 第84章 乔丽的去留

    乔丽这话一出，陈乔玉就是再硬的心肠，也没有办法现在说出她要把乔丽带走的话了。
    付老师已经泣不成声，抱着乔丽，分明都是舍不得的。
    余来富作为一个大人，此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葛老师，付老师，你们收养乔丽……没想过给她改名字吗？”
    葛老师摇摇头：“最开始我们想过的，但乔丽自己不同意，所以只改了姓。”
    也是，乔丽离家的时候三岁半，在姑姑家住了快三年，被收养的时候已经六岁了，对陈乔丽这个名字早就烂熟于心。
    葛老师说：“乔丽不想改名字，我们就没强迫她，她说是哥哥临走前跟她说的，不让她改名字。”
    这话一出，陈乔玉立马问道：“乔丽，你知道青楠去哪儿了吗？”
    乔丽摇摇头：“不知道，哥哥也不知道，但是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悄悄跟我说，叫我记住我叫陈乔丽，他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青楠是比乔丽更早被“收养”的，估计那时候青楠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可惜交通通讯都不发达的年代，他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也没有别的办法。
    乔丽看了看陈乔玉，说道：“哥哥说他记住了二姑家的地址，他能逃出来的话肯定回二姑家接我。”
    陈乔玉说：“我们接你……我们明天就去省城。”
    陈乔玉话语里的停顿让敏感的付老师陡然抬头，她看着陈乔玉，一时之间不敢相信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陈乔玉低下头，吸了一口气才道：“付老师，葛老师，能让我跟我舅舅和弟弟谈一下吗？”
    “能！能！”两位老师连忙站起来，慌忙就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不知道该不该把乔丽也带上。
    陈乔玉笑了下，松开环着乔丽的手：“麻烦付老师先帮我看一下乔丽。”
    付老师也不计较她用的“帮”字，跟葛老师一起带着乔丽出去了，把屋子留给了陈乔玉三人。
    屋内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但总要有人打破这个话头，只能陈乔玉上：“大舅，青杨，我们……要把乔丽接回去吗？”
    余来富沉默着，觉得此时开不开口都艰难。
    青杨也是同样的感受，但他摸着裤子上缝补的痕迹，犹豫了又犹豫：“我觉得乔丽很喜欢付老师。”
    或许，他也喜欢付老师、付妈妈。
    余来富此时心情沉重，他家里的负担他知道，当初都没能收留下来这四个外甥外甥女，如今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几个孩子读书的读书，成家的成家……接下来的负担一直都很重。
    他跟屠慧东是疼这几个孩子的，但是要说摆在自己孩子前头，那也有点自欺欺人了。
    不仅如此，他还担心另一件事：“乔玉，你也十八了，再过两年也要说亲了……”
    到时候带着这么一群弟弟妹妹，说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很残忍，但这是现实。
    为了弟弟妹妹，把自己拖入沼泽，也不是一个好办法。
    然而陈乔玉摇头：“我是不在乎这些的。”
    她以前就下定决定不会那么早结婚，现在更是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说亲结婚这件事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真正让她犹豫的，还是乔丽。
    她心里是有些沮丧的——她可以给乔丽青杨几乎最好的物质条件，但她替代不了孩子对于父母、对于一个健全的家庭的渴望。
    如果是陈良姚金花那种父母，陈乔玉可以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在身边！”
    但付老师跟葛老师这样的父母……她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三人商量许久，屋外的付老师跟葛老师也同样揪心不已。
    他们抱着乔丽，不住地抚摸她的小脸、头发，充满了离别的不安。
    乔丽似乎也感受出来了，紧紧抱着付老师的脖子不撒手。
    良久，门开了，陈乔玉站在屋内：“付老师、葛老师，请进来。”
    两位老师虽然极力克制，但脸上还是流露出担忧和探询来。
    但陈乔玉并没有急着回答他们，而是蹲下来抱了抱乔丽，问她：“乔丽，你愿意跟姐姐一起回家吗？”
    小乔丽乖巧地点了点头——刚才在屋外，付老师和葛老师又给她理了一遍这里的关系。
    他们并没有想欺骗或者哄骗乔丽留下来，也是因为看到乔丽对哥哥姐姐的思念，希望她能开心。
    然而，此刻听到答案的付老师和葛老师脸上依旧难掩失落。
    可出乎他们的意料，陈乔玉竟然又开口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愿意留在这里跟葛爸爸付妈妈一起生活吗？”
    这次乔丽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
    付老师跟葛老师猛的一顿，又惊又喜。
    陈乔玉笑了笑，最后，她问了第三个问题——是向付老师和葛老师提出的。
    “付老师，葛老师，很抱歉今天我这么冲动，但如果……如果我接受你们的收养，以后还能来看乔丽吗？”
    付老师跟葛老师几乎是呆在原地，连一贯冷静的葛老师的嘴唇都在颤抖：“你、你同意让我们留下乔丽？”
    比起乔玉来不来看乔丽，他们更在乎的是乔玉居然能让他们留下乔丽啊！
    陈乔玉慢慢直起身，揉了揉乔丽的发顶心，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嗯，乔丽喜欢付老师葛老师，跟着你们，她更开心……我可以给她更好的，但我替代不了爸爸妈妈的角色。”
    这一刻，葛老师和付老师几乎想要给陈乔玉鞠躬磕头。
    小乔丽也仰起头：“姐，我能留在爸爸妈妈这里了吗？”
    陈乔玉笑着点点头：“如果你想的话。”
    “我想呀！”乔丽不假思索地道，但是又犹豫道，“但我也很想哥哥姐姐。”
    血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虽然三岁半之前的记忆很浅很浅了，但血浓于水，她还是本能地亲近陈乔玉和陈青杨。
    这事儿谈得很快，出乎他们双方的意料。
    陈乔玉同意付老师和葛老师收养乔丽：“看得出来你们很喜欢乔丽，也对她很好，交给你们，我是放心的。”
    当然背后的考量，知道两人都是县上的老师，家和工作单位都在这儿，也是他们肯留下乔丽的重要原因。
    这年头很难出远门，他们这样的单位和人际关系，那就更难跑路了。
    况且，之前陈良和姚金花那样的人渣找过来，付老师和葛老师也没有舍弃乔丽，或者跑路，足以说明他们的善良和安定。
    陈乔玉表示：“以后陈良和姚金花应该不会来找你们了，他们已经被抓了，乔丽这边我们不准备起诉了，但青楠如果找不到了，我们一定会告他们的。”
    付老师和葛老师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庆幸不已。
    陈乔玉又说：“以后我会每个月寄抚养费过来，希望付老师和葛老师能同意我们来看乔丽。”
    付老师跟葛老师立刻道：“随时都能来，乔丽喜欢你们，我们很欢迎，至于抚养费，就不用了。”
    葛老师有些自嘲地笑道：“我们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家里没什么人了，也就没有负担了，两个人的工资养乔丽还是足够的。”
    陈乔玉笑了笑，也没在这事儿上多说什么，她也不会对刚认识的人表露自己多有钱多有能力。
    日久见人心，她想要补贴乔丽，有的是办法。

 第85章 或许是个正确的决定

    知道陈乔玉他们想第二天去省城，付老师直接邀约：“要不你们留下来，从县城去省城要方便一些。”
    虽然也要坐长途车，但总比乡下来方便一些。
    陈乔玉心里也想留下看看乔丽的生活环境，便没怎么推辞，很快答应了下来。
    付老师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我们这会儿要出门了。”
    陈乔玉他们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付老师解释道：“我刚才带乔丽出门就是为了给她打针的，今天专门请假去打的。”
    余来富不解问道：“打啥针啊？我看孩子挺好的，也没生病啊。”
    付老师笑道：“不是生病，是预防，打疫苗。”
    别说余来富了，就连陈青杨陈乔玉都不知道。
    葛老师抱着孩子，付老师重新收拾了一下，一边出门一边跟他们说：“乡下很多地方是不打的，不过我们在镇上，又是教小学的，了解的多一些，所以早早地给孩子打上比较好。”
    陈乔玉在付老师的耐心解释下终于明白了，心底的犹豫顿时少了一丝——将乔丽留在付老师这里比带她回乡下好。
    她确实很少听说村里的孩子去打什么针的，上回青杨摔得那么惨，大家也没有一个说要去医院的。
    不是不关心青杨，是就没有这个意识。
    陈乔玉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去省城二姑家找青楠。
    葛老师赶回学校上课了，余来富陈乔玉他们陪着付老师一起带乔丽去医院打针。
    付老师掏出乔丽的小本本，几人都切身感受到了城里孩子和乡下孩子的不同。
    虽然很残酷，但不得不说，乡下孩子缺少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打完针，付老师也决定去门市部和供销社买东西：“你们难得来一趟，咱们好好吃一顿。”
    付老师两口子算是双教职工，每个月发的工资不算很多，但胜在稳定，而且有不少票。
    付老师因为乔玉同意乔丽留下来的缘故，特别真心感谢陈乔玉他们，买起东西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黄桃罐头和橘子罐头各一个，还有罐头牛肉和罐头猪肉，还称了两斤饼干，四四方方的饼干上戳着小圆孔，还洒了白砂糖。
    付老师想了想，又买了两包桃酥：“这个给你们明天带在路上吃。”
    余来富连忙表示不用，付老师态度坚决，表示：“你们不吃就给乔丽吃。”
    这么一来余来富陈乔玉他们也不好拦着了。
    但付老师心里已经想好等明天出发的时候硬塞到他们的行李里。
    又在门市部买了菜，还特地买了两斤排骨和一只老母鸡，准备做红烧排骨和炖老母鸡汤。
    付老师听说青杨在上学，还要给青杨买文具，急得青杨连忙说：“不用不用，付老师，我有本子，有笔！多着呢！”
    付老师本来不相信，但陈青杨非常喜欢乔玉给他买的那支钢笔，虽然他没有中山装不能插在上衣兜里，但他一直放在书包里。
    这会儿连忙拿出来作证：“真的，我姐给我买的。”
    付老师看了看，这才相信，想给孩子们买点儿什么，但陈乔玉一再表示自己不需要。
    她劝不住付老师，最后只能尴尬道：“付老师，我们不是来敲竹杠的……”
    付老师这才停了下来，表示：“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乔玉笑道：“我知道，但我们也确实不需要。”
    付老师见陈乔玉态度真诚，便也不再坚持了。
    买完菜，中午回去付老师做饭，陈乔玉让大舅和青杨带乔丽玩儿，自己也钻进付老师家的小厨房帮忙。
    付老师见她手脚麻利，对各种菜式的做法也挺清楚，甚至还知道在烧排骨的时候放点儿糖提鲜，很有些意外。
    不是她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是确实想不出来陈家这样的环境，陈乔玉怎么会做这么些菜的。
    陈乔玉想了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时不时来看乔丽，少不了给乔丽带东西，为了避免以后麻烦，便也透露了一些。
    “我妈还在的时候做饭手艺就不错，后来她过世了，我跟青杨为了填饱肚子，给一位老婆婆做饭。”
    陈乔玉解释道：“老婆婆家的条件还不错，吃不惯公社食堂的饭菜，让我给单做，能给我们一些口粮做回报。”
    付老师听完十分感慨：“你们也真是不容易。”
    陈乔玉笑了笑：“现在听着是有点儿，但是当时我跟青杨都很高兴，因为老婆婆有时候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我跟青杨负责打扫剩饭。”
    这个年代的人对“打扫剩饭”这件事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甚至觉得这是一件美差。
    尤其是姚太婆是个老派讲究人，吃饭十分讲究，从来不乱翻菜，吃不下的菜清清爽爽地原样摆在菜碗和菜盘子的一侧。
    这也是陈乔玉和青杨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因着上午的耽搁，中午吃饭的时间晚了一些，正好葛老师也上完课回来了，饭桌上葛老师说起来：“下午我没课了，带你们出去转转。”
    陈乔玉他们明白这也是葛老师和付老师在向他们表明，他们真的能将乔丽照顾得很好。
    下午，陈乔玉他们先去了乔丽上学的地方，葛老师表示：“我们已经给她落了户口，现在叫葛乔丽，上二年级了。”
    听到乔丽学习很好，陈乔玉特别开心：“青杨的学习也很好。”
    葛老师又带他们去公园，一人两角钱的门票都花了不少钱，余来富舍不得进去：“乔玉青杨进去就行了。”
    最后还是陈乔玉说她给钱，借着付老师跟葛老师不肯收那六百块的由头，说服了余来富进去。
    余来富都是要做姥爷的人了，看到公园里的滑滑梯跷跷板，还有湖面上的小船，都很羡慕：“咱们镇上都没公园，以后能带大红的娃来玩就好了。”
    陈乔玉笑道：“当然可以。”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表示热烈欢迎，说过两天周末就能来呗，结果一问，才知道大红的娃这会儿还没生呢，顿时哭笑不得。
    等到晚上，男女分开两间房睡，小乔丽睡在陈乔玉和付老师中间，听着小乔丽安稳的呼吸声，陈乔玉也渐渐平静下来。
    现在就剩青楠没找到了。

 第86章 省城寻亲路漫漫

    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起来，葛老师去学校教职工食堂买了油条豆浆和肉包子，还包了几张油饼给陈乔玉他们带在路上吃。
    付老师也在家里煮了一锅鸡蛋，也是给他们带在路上的。
    这年头出远门，煮鸡蛋就是最方便且珍贵的干粮了。
    那两包桃酥付老师也悄悄塞到青杨的书包里了。
    陈乔玉把之前准备好的水果糖、好看的新袜子，还有小女孩儿的花头绳都拿出来送给小乔丽。
    小乔丽一眼就喜欢上了，还有些不敢相信：“都是给我的吗？姐姐有吗？”
    陈乔玉笑道：“有啊。”
    说着，给小乔丽看她的麻花辫上绑着的小兔子皮筋，小乔丽顿时高兴起来——陈乔玉给她的头绳也是带着小兔子的，不过是毛绒布做的小兔子。
    “我喜欢小兔子了。”小乔丽宣布从此兔子就是她最喜欢的动物了。
    付老师也忍不住拿起来看，羡慕道：“乔玉，这个真好看，我们县城都没有这么好看的袜子跟头绳卖。”
    陈乔玉说道：“这些不是在供销社买的，是在大集上淘换的，大集上有些人偷偷卖南边的货。”
    付老师恍然大悟，不过葛老师还是好心叮嘱陈乔玉：“这样的货还是要小心一点，如果是计划物资或是来路不正的东西就麻烦了。”
    陈乔玉点点头表示感谢：“我们知道的。”
    余来富在旁边一会儿瞅瞅自己外甥女，一会儿瞅瞅葛老师他们的，心里寻思着怎么自己这个外甥女胆子是真大！
    没听见葛老师他们说的吗？万一买到来路不正的货物，能把自己也给填进去。
    余来富心里想着，得亏葛老师他们还不知道陈乔玉在镇上卖饼呢，要知道了，说不定就不敢跟他们这么来往了。
    付老师带乔丽上课去了，葛老师早上没课，亲自把他们送到长途汽车站，还帮他们买了票。
    “乔丽经常说起青楠这个小哥，我们也盼着你们能够找到青楠。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尽管说。”葛老师很真诚地道。
    余来富谢过葛老师，才带着陈乔玉和陈青杨踏上长途汽车。
    县城去省城的路途十分遥远，说是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其实走了五个小时还不止。
    陈青杨晕车的毛病又犯了，路上好几次打开窗户往外吐。
    陈乔玉看得焦急，这时候十分想念现代随处可见的塑料袋了——吐在塑料袋里多好啊。
    这打开窗户往外吐……着实不是太雅观。
    不过这么吐的不止陈青杨一个人，车上好几个人都吐，陈乔玉只能稳准狠地掌握开关窗的时机，提醒后面的人，也避免被前面的人波及。
    路上还停了一次车，给他们下车上厕所。
    余来富带着陈青杨下车去缓缓，陈乔玉在车上不敢挪窝——小偷太多了，东西一眨眼就能不见。
    好容易才到省城，一大早出门的，这会儿中午都过了。
    余来富感慨道：“得亏有葛老师他们收留我们，不然从乡下赶出来，天都黑了。”
    但即便是从县城出发，现在时间也有些紧张——他们只有生产队地介绍信，能买车票，可未必能够进省城的招待所里住。
    得抓紧时间。
    幸好他们知道陈家二姑的地址，省城的交通更发达一些，他们坐公交到那附近之后，直接叫了个三轮车师傅载他们去陈家二姑的地址。
    陈家二姑婆家的条件确实不错，是住的小楼房。
    听到外面有人喊，来开门的陈家二姑震惊不已：“乔玉青杨？你们咋来了？”
    然而，陈乔玉看到陈家二姑身上灰扑扑的旧围裙，还有洗得发白脱形的汗衫，心中也十分不解——不是说二姑嫁得挺好的吗？
    陈家二姑此时满脸的紧张和不安，本能地把陈乔玉他们往外推，似乎非常怕他们进到屋里。
    陈青杨生气得用手死死扒住大铁门，不挪地方：“我弟弟在哪儿！”
    陈二姑鼓着眼睛：“我不是让你回去问你爸了吗？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陈乔玉也很生气：“你们把青楠乔丽卖掉了，是违法的！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她还没说啥呢，二姑居然先说起他们来了。
    陈家二姑的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但很快又强硬了起来：“这事儿是你爸做的，我能拦得住？再说了，我给你们家养孩子养了快三年了，你们一共才给了多少钱？”
    陈家二姑冷冷笑道：“一直到现在也没还清账呢！”
    陈青杨忍不住喊道：“我跟我姐一直在想办法挣钱！但就算我们欠你钱，你也不能就这么把乔丽青楠给卖了啊！”
    陈乔玉直接掏出钱来：“钱我带来了，你把青楠还给我！”
    陈家二姑有些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婆家，见青杨的声音没惹来什么动静，才咬牙切齿地道：“都说了不是我卖的！你们当我愿意卖啊？”
    “我养了青楠乔丽那么久，是个人都有感情？但是你爸跟你们那个后妈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你爸到我这里来把人带走的时候，还欠着我的钱呢！骗我说带他们回老家看看，我也不能拦着？谁知道他们转头就把青楠乔丽给卖了！”
    也不知道陈家二姑是真心还是假意，说起陈良来，她也是愤怒至极。
    但无论如何，这话倒是没错，以前每年大家都会见一次，有时候是陈家二姑带青楠乔丽回去，有时候是陈乔玉跟着陈良来省城。
    也就是从去年开始没见的，但陈家二姑说青楠乔丽要上学，暑假又是双抢的时候，就这么错开了，陈乔玉也没想到他们就敢这么把两个孩子给卖了。
    说来说去，还是她警觉性太低了，可算起来那时候她也才十六岁，刚能拿到整六个工分，就算察觉到了，她也没本事把青楠乔丽带回来养活。
    穷人不长脊梁骨。

 第87章 陈家二姑的境况

    想到这里，陈乔玉难以自抑地自责和难过：“可是你也不能骗我啊……早点知道，也许青楠还能找回来。”
    陈家二姑叹了口气，说到青楠，她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实话跟你们说，你爸跟你后妈想要卖青楠乔丽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我能有办法，肯定会阻止，但我自己都……”
    陈家二姑没说下去。
    都说亲姑妈，假舅妈，半真半假是姨妈，虽然是民间的玩笑话，但大多时候也确实是这样，姑妈会真心疼自己弟弟的孩子。
    也是当时护住青楠乔丽最好的办法。
    余来富一直没吭声，也是这个原因。
    当初他跟屠慧东犹豫纠结再三，看在家里四个孩子，上头还有两个生病吃药的老人的份上，实在是收留不了陈乔玉他们。
    当时在得知陈家二姑愿意收留青楠乔丽的时候，说实话，余家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所以余来富自觉没什么资格斥责陈家二姑。
    陈乔玉在陈家二姑这里仔细盘问了一番，最终也没有结果。
    陈家二姑说：“当时知道孩子被卖了，我其实也找过，乔丽的去处你们都知道了，青楠是真的找不回来了，她当天就坐火车去邻省了。”
    陈家二姑怕陈乔玉他们不知道去邻省的意思，还解释了一下：“邻省虽然不远，但是是个大中转站，全国各地的火车都从那儿中转。”
    陈乔玉颓然地退了一步——她们甚至都开不出来去外省的介绍信，更别说去茫茫人海找回青楠了。
    陈乔玉看着陈家二姑，没跟陈家二姑说青楠被带走前一天跟乔丽说的话——青楠记住了陈家二姑的地址。
    她现在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除了弟弟妹妹以外的陈家人。
    她盼着青楠自己能找回来，但她又担心万一青楠找回来了，陈家二姑未必会通知她。
    思虑再三，陈乔玉决定不告诉陈家二姑，但她要进去看看：“我要看看青楠在不在里面。”
    没见到人之前，谁说的话她都不信，但凡能查的，都要查。
    都到省城了，她一定要亲眼进去看看。
    然而陈家二姑一听这话就慌了，态度十分坚硬：“不行！我都说了青楠不在这儿！”
    陈乔玉不肯信，只坚决道：“我要进去看看。”
    陈青杨听见，也死命扒开门，余来富不好动手，但也大声嚷嚷起来：“她二姑，俩孩子大老远的来，咋连连口水都不让进门喝呢！”
    余来富是个典型的大块头农家汉子，声音也洪亮，一喊，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陈家二姑又惊又怒：“你们到底想干啥！我都说了不方便！”
    陈乔玉坚持：“我要亲眼看看。”
    万一青楠没被卖，只是被他们藏起来了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试试。
    陈家二姑惊怒之际，屋里终于出来了几个人，然而陈乔玉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
    陈家二姑父这会儿手里正挽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两人举止亲昵。
    那女人大约三十来岁，描着眉毛烫着头发，眼神轻蔑又鄙夷地看着门口争执的几个人。
    “表哥，他们是谁啊？穿成这样……叫花子上门讨饭啦？”
    女人做出夸张的惊讶之态，言语神色里全是嘲讽。
    陈家二姑的脸色沉了又沉，她扭头冲着那个女人道：“这是我娘家侄子侄女，不是叫花子！”
    陈家二姑十分暴躁焦虑，对着女人语气十分不好。
    可那女人见到陈家二姑这样，神态更加悠闲散漫，捂着嘴表示吃惊：“哎哟，原来是大姐的亲戚啊，难怪……嗐，难怪。”
    女人的话叫余来富他们都黑了脸，她没说出口的话，比说出口的更恶心人。
    此时陈家二姑父终于开口了，当着外人的面，他多少还是忌惮一些的。
    他犹豫了一下，把胳膊从女人手里抽出来，走到门边，看了一圈，先问余来富：“你是……陈家的亲戚？”
    他并没有把陈乔玉和陈青杨放在眼里，这两个孩子他之前见过，就是陈家二姑的两个穷侄儿罢了。
    但余来富这人看着身量高大，着实有些唬人。
    陈家二姑父一时拿不准他是来干嘛的。
    余来富也不是个傻子，从陈乔玉和陈家二姑他们脸上就能看出来眼前人的身份，便也打消了客套的想法，直接说道：“我是青楠乔丽的大舅，孩子在哪儿？”
    陈家二姑父一愣，问陈家二姑：“你没跟他们说你弟弟把人带回去了？”
    陈家二姑紧抿着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周围有些人被刚才余来富的大嗓门吸引过来，这会儿大有看热闹的意思，陈家二姑父不乐意了，只能让余来富和陈乔玉他们进来。
    出乎陈乔玉的意料，进来之后陈家二姑居然主动带她去了青楠乔丽以前的房间：“他们之前就跟蓉蓉一起住这个房间。”
    虽然是三个孩子一起挤，但这年头能给三个小孩儿单独分房的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了。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候，比青楠乔丽还大一岁的蓉蓉自然也不在家。
    陈乔玉楼上楼下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小男孩生活的痕迹，只有蓉蓉的屋子里有几张合照上有青楠跟乔丽。
    重新回到楼下，余来富和陈家二姑父之间的谈话氛围明显不是太好。
    余来富虽然块头唬人，为人也仗义，但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平常都是屠慧东张嘴。
    陈家二姑父偏生又是个极会拐弯抹角的人，加上那个女人一直靠在陈家二姑父的沙发扶手上帮腔，余来富没占到半点儿便宜。
    反而还被女人奚落了一通：“当时把孩子送来的时候没想着管，现在孩子大了倒是想起来管了？这位大哥，你也算盘打得精明啊！”
    陈家二姑父又出来做好人：“丽丽，怎么说话的，好歹是亲戚。”
    名叫丽丽的女人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是，是亲戚，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
    配上她上下打量余来富洗的发白还带补丁的衣裳的眼神，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第88章 穷人不长脊梁骨

    陈乔玉从楼上下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本来不是个喜欢呈口舌之快的人，但眼看着大舅受辱，不能不出声：“这位阿姨，领导人教导我们艰苦朴素不能忘，我们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没什么值得你这么打量的地方。”
    丽丽翻了个白眼，心里不舒服：“你管谁叫阿姨呢？”
    她就三十出头，陈乔玉看着也有十七八了，就这么十二三岁的年纪差距，被叫阿姨她并不舒服。
    陈乔玉惯来不喜欢阴阳怪气，但真招呼起来她也不怕——她没少听现代那些人说话的梗和吐槽。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丽丽：“啊，不能喊阿姨啊？……那我喊你大娘？”
    她心里对大娘没有任何不尊重，只是为了戳到对方的痛点。
    果然，丽丽气得腾的一下从沙发扶手上站起来，陈家二姑父此时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倒是陈家二姑端水过来，听到这话，语气里都是轻松：“喝水，喝水。”
    只是，她心里也明白，跟丽丽相比，她才是那个像大娘的人。
    不管陈乔玉是为了什么怼的丽丽，至少这一会儿她心里是舒服的。
    陈家二姑父越发看陈乔玉等人不顺眼：“看完了吗？陈青楠不在我们这里？我稍后还有事要出门，就不奉陪了。”
    说完，竟然直接带着那位丽丽就出门了，家里只留下了陈家二姑。
    一瞬间陈乔玉他们也尴尬起来，但陈家二姑看着几人，叹了口气，问道：“你们这会儿到，得前天就出门了？路上吃饭了？我给你们下碗面条。”
    陈乔玉想拒绝，他们并不缺这一碗面条。
    但陈家二姑已经进厨房里，留下陈乔玉他们在客厅里如坐针毡。
    下面条不用多久，陈家二姑很快就端了三碗面条过来，满满当当的。
    给余来富的甚至是一个用来盛汤的大汤碗。
    陈乔玉看看余来富，余来富心中无奈，伸手不打笑脸人，点点头，三人都去饭桌边上坐了。
    陈家二姑转身回厨房，陈青杨用胳膊肘悄悄戳了戳陈乔玉，示意她看看碗底。
    陈乔玉用筷子扒拉了两下，碗底是三个煎鸡蛋。
    这让陈乔玉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陈家二姑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她开了一个肉罐头，还端来了一盘榨菜。
    “看什么？吃。”陈家二姑说道。
    陈乔玉拿着筷子，心里实在是难受，陈家二姑却似乎毫不在意，只问着她老家的事。
    陈乔玉只好说了：“他们都还挺好的，今年队里发的粮食多，饿是饿不死的。”
    但糟践东西不好好过日子的就另说了。
    陈家二姑又问起来乔丽，知道乔丽在付老师那里生活得还算好，也露出了一丝轻松。
    看到这里，陈乔玉实在是忍不住了：“二姑，青楠乔丽出事你为啥不告诉我们啊？”
    陈家二姑瞥她一眼：“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养活他们吗？”
    陈乔玉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就是讨饭也……”
    “得了”，陈家二姑十分不屑，“你能去讨饭，青杨青楠乔丽也跟着你讨饭？”
    这话陈乔玉确实没法接，她想接回弟弟妹妹是为了让他们过好日子的，而不是为了让他们跟她一起吃苦受罪担惊受怕。
    陈家二姑说：“我倒是信你有自己一口吃的，肯定不会饿着他们几个，但你自己都吃不饱活不下去呢？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当时能想到什么法子？”
    “你是能下地还是能上工？说到底不就是个身板子能值点儿钱吗？你就是把自个儿卖了，又能让他们过多久的好日子？”
    陈家二姑平静地说着这些话，跟电话里不咸不淡的语气一样。
    陈乔玉愣了愣，倒是余来富先叹了一口气：“她二姑，难为你了。”
    余来富一路跟着两个孩子来找青楠乔丽，自然知道哪怕两个孩子不爱背后说人坏话，但对陈二姑多少也有些埋怨。
    但他是大人，想得多一些，就能明白陈二姑的想法。
    对于陈乔玉来说，青楠乔丽是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回来的人。
    可对陈家二姑来说，陈乔玉也是个孩子。
    一个年纪轻轻，样貌又招人的姑娘，单是活在那种家庭里就不容易了。
    这个时候再往她身上加任何压力，结局都只有一个——她只能用自己仅有的年轻和美貌去换取能养活弟弟妹妹的资源。
    陈家二姑未必是个好人，但她也不愿意见到陈乔玉落到那样的下场。
    面对余来富迟来的谅解，陈家二姑依旧什么都没说，但陈乔玉跟陈青杨已经渐渐明白过来了。
    陈青杨的脸埋在碗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面汤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陈乔玉跟他相依为命过得有多难。
    他想找回青楠乔丽，但他不能骗自己，能够毫无代价地找回青楠乔丽。
    他并不知道陈乔玉的奇遇，他只知道，即便以眼下卖烧饼最好最好的情况来看，他们姐弟四人想要好好活着，想要供出三个学生……都不容易。
    青杨隐忍的哭泣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重起来，陈乔玉看着陈家二姑，心中再次五味杂陈。
    她来之前满心都是想质问陈家二姑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青楠乔丽被卖了的事，可现在，她不能自己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
    就如余来富的话中之意，陈家二姑当时别无选择，那种情况下，她如果告诉陈乔玉，那就是在青楠乔丽之外，再牺牲一个陈乔玉。
    陈乔玉沉默半晌，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紧，良久，她才对陈家二姑问道：“二姑，青楠他……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陈家二姑的神色微微松动了一些，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搁在桌上，轻声道：“青楠很聪明，很懂事，他虽然比蓉蓉还小一岁，但特别护着蓉蓉和乔丽……”
    一碗面吃完，陈乔玉也从陈家二姑嘴里知道了青楠乔丽在这里寄养三年的情形。
    陈家二姑的话语里并没有多少诉苦的意思，但陈乔玉依旧从她的冷漠和压抑当中，窥见了这个家庭的原貌。
    陈家二姑是乡下姑娘，早些年给虞家做小保姆，便跟虞家的儿子，也就是陈家二姑父虞振飞结婚了。
    那场婚姻到底是出于年轻人的情投意合，还是其他不能告人的秘密，现在都不得而知。
    但陈家二姑的确嫁给了虞振飞，在城里扎根了，即便在虞家上下的眼中，她依旧还是那个乡下来的小保姆。
    陈乔玉想象不出这样处境的二姑当时是如何顶着虞家的压力收留青楠乔丽的。
    更难以想象当那位丽丽出现在了虞家，登堂入室后，陈家二姑的境况。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一边是支离破碎的家庭，还有她自己的女儿，一边是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弟弟和新弟妹，还有自身难保的乔玉青杨……
    即便再如何不愿意承认，陈乔玉也知道当时陈家二姑没有别的选择。
    她悲伤的看着陈家二姑，终于明白那句“穷人长不了脊梁骨”是什么意思。

 第89章 省城的招待所

    良久，陈乔玉才吃完了那碗已经坨了的面条。
    她很明白，如果不是老宅通现代的奇遇，这碗加了三个鸡蛋的面条，都是她和青杨难得吃上的大餐。
    陈乔玉最终带走了青楠和乔丽的一张照片，那是青楠被带走之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陈家二姑怔怔地送他们出门，并不因为他们的宽恕而轻松，也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陈乔玉知道自己也原谅不了陈家二姑，更是恨死了陈良和姚金花，但她内心，最责怪的人还是自己。
    可是停留在怨恨当中毫无异议，陈乔玉只能请陈家二姑帮忙：“如果，我是说如果，青楠有一天自己找回来了，二姑你一定要跟我说，求你了。”
    陈家二姑看着陈乔玉，没什么表情：“他要是能找回来当然最好。”
    只可惜，谁也不相信一个五六岁就被卖去邻省的孩子能够自己找回来。
    陈乔玉此时也不怕告诉陈家二姑了，她拿出那六百块钱给陈家二姑看：“我们也不白接回青楠，人家多少钱买的，我们可以双倍，甚至三倍回报。”
    陈乔玉甚至“卑鄙”地用上了利诱：“如果二姑你能想起来什么消息，或者能够联系上买下青楠的人的话，还欠你多少抚养费，我们也可以双倍给。”
    之前算着还欠四百多，扣掉这一年半，陈乔玉还欠陈家二姑一百多接近两百块钱。
    言外之意也是，如果青楠找不回来，还欠陈家二姑的抚养费她也不会给了。
    对于此时的陈乔玉来说，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二姑扭转想法，知道她有能力，知道她想找回青楠的决心。
    陈家二姑皱眉看着她：“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陈乔玉虚虚实实地说了：“从我爸跟我后妈那里找回来了大半，剩下的是亲戚朋友凑的，我现在在镇上做点儿小生意，一个月能挣不少钱，足够养活青杨青楠乔丽了。”
    陈家二姑并不相信，但她只要知道陈乔玉没有走上她最不想看到的那条路，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你们回去，如果他真回来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说完，已经有关门送客的意思了，陈乔玉他们也不好多待，只能从虞家出来。
    他们下午两点多才到的虞家，这会儿已经快五点了，三人急匆匆地赶去长途汽车站，还是没能赶上五点半的最后一班车。
    “咱们要睡大街吗？”青杨挠头。
    这年头的人当然不怕睡大街，有时候外出干活，席地而睡，垫个草席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
    但抓盲流的比较麻烦，这两年回城的青年多，城里也兴起了抓盲流的风气。
    大半夜的在街上晃荡，肯定是要被抓的。
    陈乔玉揣着老支书给她的介绍信，决定去招待所碰碰运气。
    先前本来想着要是来不及赶回去，就在陈二姑家借住一宿。
    别说亲戚了，就是朋友、同学、老乡，借住的事儿就很常见。
    但陈家二姑那个情况，陈乔玉他们自然不可能回去找她。
    带着介绍信去招待所，人家很直接地拒绝了：“你这是生产队的介绍信，顶多在县城用，省城住宿要公社的介绍信。”
    一级一级的规矩要求，严着呢！
    余来富也有些焦急，心想就是叫他厚着脸皮去求虞家，也不能叫两个孩子被抓。
    然而，陈乔玉却并不意外被拒绝，省城有好几家招待所，她一家一家地问过去。
    她始终记得周荃和齐向东说过的，越是大城市，越是了解政策。
    他们镇上风气都松动了，省城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比他们镇上还落后。
    果然，接连找了四家都拒绝了他们，但是第五家，装修甚至比前面四家都还好些，却一口答应下来：“还有房间，你们要开几间？”
    陈青杨又惊又喜：“姐，真的有！”
    余来富也是不敢相信：“咋之前那几家都说没有呢？总不能也跟问路一样，欺负咱们乡下人？”
    陈乔玉笑道：“大舅，哪儿那么多欺负人的，这家招待所装修好一些，说明他们这里有人走到前头去了。”
    前台的姑娘笑了笑：“小姑娘你真厉害，这都能猜到。”
    然后对余来富解释道：“我们这个区的领导是新来的，首都来的年轻干部，让我们招待所做试点。”
    这点陈青杨有发言权，他常跟几个知青一起看报听广播，听说了一些：“去年徽省凤阳县小岗村就试点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听说今年他们粮食大丰收，产量是前头五年的总和！”
    前台的姑娘很是意外，笑道：“这位小弟弟，你也挺厉害的嘛，连这个都知道。”
    陈青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陈乔玉也很惊喜，青杨从不让她操心，一直都很努力。
    只有余来富，憨憨地看着乔玉姐弟跟前台姑娘讨论，一句都插不上嘴。
    好在前台姑娘很贴心，说道：“我们这里只要是正规的介绍信都能来住，就算没有介绍信，如果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也是可以申请住宿的，就是价钱比别的招待所要贵一些。”
    余来富赶紧说：“那我们开一间，开一间房就行了。”
    陈乔玉也没拒绝，出门在外，第一次住招待所，就算她说想自己住，青杨跟大舅也不会答应的。
    顺利开了房间，看着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的房间，余来富赞叹不已：“乖乖，各个房间里都有电灯啊？”
    陈乔玉检查了一下床铺，确实很干净，余来富见状就说：“乔玉你跟青杨睡床上，我睡地上。”
    就是原先铺褥子的计划要调整了——他可不敢把这么干净的床单褥子铺地上。
    陈青杨说：“我也睡地上，这地都是水泥的，快比我身上都干净了。”
    他们一路坐长途车过来，窗户开着，路边的灰尘那可没少沾染。
    陈乔玉此时想起来：“刚才楼下是不是有澡堂？要不咱去买两张澡票，大舅你带青杨去澡堂洗洗澡？”
    青杨吐了一路，就算再小心身上也难免有些味道。
    余来富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跃跃欲试起来：“不知道贵不贵。”

 第90章 省城的百货大楼

    三人带着行李下楼，前台的姑娘看到还以为他们不住了，连忙问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陈乔玉笑着道：“没有没有，就是……我们想去澡堂瞅瞅。”
    前台姑娘这才明白过来，嗐，敢情是不放心招待所的治安，去外面都带着行李。
    前台姑娘笑了，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小筐子来，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沓沓票据。
    “刚才忘了说了，来咱们招待所住宿的，能够领两张澡票。”
    陈乔玉一听，这不跟她在超市门口听到的购物满多少就能够领鸡蛋一样吗？
    当时她还想去来着，后来舍不得买超市不打折的东西，这才作罢。
    陈乔玉感慨，同样是七零年代的人，有的人就是脑子比较好，跟几十年后的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里送了两张，正好给大舅和青杨去，陈乔玉表示：“那我留下来看东西。”
    大家也觉得这样合适，余来富就拣了些洗澡用的东西，带着青杨去澡堂了。
    陈乔玉却没急着回房间，而是跟前台的姑娘攀谈了起来。
    她有种想法，能“开放”这个招待所的人，显然很了解新政策，他们这里的消息肯定灵通。
    前台姑娘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打探攀谈的人了，并不忌讳，甚至还跟陈乔玉相谈甚欢。
    等余来富带着陈青杨洗完澡回来的时候，陈乔玉已经跟前台姑娘常思甜成了半个朋友了。
    还在常思甜的介绍下，去招待所对面的国营饭店吃了晚饭——红油抄手。
    抄手的个头不小，里面的馅儿足有小孩儿拳头大，虽然不是纯肉的，但吃起来也叫人满足。
    尤其是那辣椒油炸得很香，吃得人一身汗。
    余来富不住地说：“应该吃完再去洗澡的，刚洗出来，又出汗了。”
    话是这么说，但脸上全是笑意。
    晚上，三人在干净整洁的招待所里，商量着明天就得回去了。
    青杨还要上学，陈乔玉跟余来富也要挣工分，没法长期留在省城。
    陈乔玉说：“以后每个月来一趟省城，尽量找，兴许能碰到青楠。”
    青楠走之前跟乔丽说的话让陈乔玉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是记得陈家二姑家的地址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陈乔玉推说要帮村里人带东西，去省城的各个供销社、门市部和食品站都转了一圈。
    省城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多多了，也精致许多。
    镇上在供销社买辆自行车都算新鲜事了，但省城居然有百货大楼！
    虽然这大楼只有三层高，但也是这会儿数一数二的豪华地带。
    百货大楼门口有一个门面专门卖自行车的，起码停着二三十辆崭新的二八凤凰自行车。
    陈乔玉看了一会儿，就有三个人骑走了自行车。
    她十分心动，但可惜自己没有自行车券。
    等进到百货大楼里面，陈乔玉就更是目不暇接了，里面还有卖电视机的！
    虽然已经见识过【现代】的发达了，但陈乔玉总归还是更喜欢七零这边的东西。
    因为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意味着她能光明正大地使用。
    陈乔玉把省城里有的东西都记下来，心里去【现代】囤货的清单又增加了不少。
    陈乔玉也没手软，看到该买的东西都给买了。
    先买了两盏新煤油灯，还单独配了一个灯罩，这样家里就有三盏煤油灯了。
    她跟青杨的房间，还有堂屋，都可以用了。
    这东西她在现代找过，可惜根本没有，别说煤油灯了，连蜡烛都难看到。
    之前两元店的老板还问她，就算停电，为啥不买个充电的小台灯。
    陈乔玉心想，我倒是能买，但没法在七零用啊。
    这回都给买上，煤油灯，灯油，蜡烛，甚至还买了手电筒。
    可惜手电筒太贵了，还要工业券，陈乔玉只舍得买一只。
    但电池她买了不少。
    九月她去了好多次现代，倒是在超市看到了手电筒，都比七零的小巧精致很多。
    但都没找到七零式样的电池，现代的售货员给她推荐什么碳性电池、锂电池，她听不明白。
    但她明白一点——这样的电池没法拿回七零用，不管是规格型号，还是包装颜色，都太扎眼了。
    因此这回在省城，陈乔玉很舍得地买了五对电池——两对要还给张永华家和钟斯年，剩下三对自己用。
    其他零七八碎的东西也买了一些，大多都是【现代】要么已经停产消失的，要么就是太扎眼，不方便带回来的。
    陈乔玉也没抠搜，青楠要找，但剩下的人也都要好好活着。
    她不是那种心里有一件事儿就放下手里其他事儿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好好生活。
    中午十二点，陈乔玉赶到省城汽车站，余来富和青杨已经买好了车票和干粮。
    陈乔玉从篮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青杨：“刚买的山楂陈皮丸子，还有话梅，路上要是不舒服就吃这个。”
    青杨赶紧拆开，还没上车就先含一粒。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有了坐车经验，还是因为山楂丸子和话梅，回去的路上青杨终于没再吐了。
    陈乔玉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以后估计不会少来省城，青杨能适应坐车是最好的。
    回程路上汽车颠簸，但大家都疲惫地睡着了。
    到了县城，已经五点多了，跨市的长途汽车站和县内的汽车站不是同一个，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回镇上的最后一班车。
    于是只能厚着脸皮去付老师家。
    付老师跟葛老师倒是不介意，只是听说没有找到青楠，心中十分遗憾。
    但小乔丽懵懵懂懂，倒是很有信心：“哥哥会回来的！”
    大人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被她这么一打岔，也生出了几分信心来。

 第91章 回到姚家村

    等再回到姚家村，已经是发现青楠乔丽出事儿之后的第五天了。
    第一天回姚家村拿回了钱，把陈良和姚金花送进了局子。
    第二天去县城，顺利找到了乔丽。
    第三天去省城，可惜没能找到青楠，当天也没能回来，在招待所住了一天。
    第四天上午在省城逛了逛，下午坐车回县里，又在付老师家住了一晚。
    一直到第五天，陈乔玉他们才终于回家了。
    出过远门，在路上艰难跋涉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金二婶帮着煮了一大锅面条，余来富大口大口地吃，感慨道：“外头真是啥都贵，干啥都要花钱，我们地里刨食一年，也经不起几次这样出门的。”
    余来富是非常不舍得花钱的，但钱在陈乔玉手里，陈乔玉说：“大舅，咱不能为了省钱耽搁时间，再把自己给折腾废了，我们得好好的等着青楠回来。”
    她不能再叫别人觉得她们家负担重，过不好，觉得青楠给她养不活了。
    余来富知道她这个心思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但在外头他都没敢吃饱，就怕钱花多了。
    现在回村里了，终于能够敞开肚皮吃了。
    一连吃了三大碗面条，余来富还补了两个比他自己拳头都大的红薯，这才算是满足了。
    英子是在镇上遇到回来的陈乔玉他们的，跟柴爱花打了个招呼就跟着陈乔玉他们一起回村了。
    这会儿见到余来富一口气吃了这么多东西，下巴都要惊掉了，悄悄跟陈乔玉咬耳朵：“你大舅吃饭真厉害。”
    余来富听见了，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哈哈大笑：“我这身块头就是吃出来的，没这个胃口，养不出这一身肉！”
    这块头在不安稳的时候，那就是全家人的一道护身符。
    金二婶是过来人，感慨道：“困难时期难吃饱？”
    “那可不”，余来富笑道，“最困难的时候煮糠粥，别人不要糠子皮，用来喂猪，我们就买别人喂猪的糠子皮，好歹能混个肚儿圆。”
    陈乔玉在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现代】那边繁荣昌盛的景象，和七零的穷苦破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余来富出来好几天了，把俩孩子带回来，在姚家村歇了个脚，就马不停蹄地回小芦沟村了。
    陈乔玉原本想跟去看看的，上回就说大红姐还有一个月就生了，算算日子就是前几天，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但余来富没让：“你一个姑娘家去了也没用，再说了，青杨还得上学？你们大队不用干活了？”
    集体之下，可不是你个人想请假就请假，想不干就不干的。
    陈乔玉也走了这么些天，回来就该补工分了。
    于是陈乔玉也只能无奈留下，不过她还是把先前在现代买的红糖鸡蛋那些，混在省城买的东西里，给大舅带回去。
    事关余大红生孩子坐月子的事儿，余来富也就不客气了，全都揣上了：“要是生了，给你们送红鸡蛋吃。”
    陈乔玉笑道：“行！我们等着！”
    余来富回去之后，青杨也赶紧回学校了，能上半天是半天。
    陈乔玉也是，抓紧时间下地，好歹拿上六个工分。
    村里人不少都来问青楠乔丽的事儿，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出于看热闹的心态，陈乔玉都当别人是关心。
    “乔丽找回来了，住在县城亲戚家，青楠还没找回来，说是被卖到了邻省。”
    陈乔玉跟付老师他们商量好了，往后两家人就当亲戚走。
    乔丽管葛老师和付老师叫爸爸妈妈，付老师说：“乔玉，青杨，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喊我一声付妈妈。”
    陈乔玉有点儿张不开嘴，还喊付老师，但青杨却是干脆利索地喊上了“付妈妈”。
    陈乔玉见青杨开心，虽然她自己喊不出，但心里也高兴。
    接连几天，陈乔玉都是镇上村里两头跑。
    因着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柴爱花跟英子都决定不算陈乔玉“旷工”：“这个月的钱咱们还按原来的分。”
    张永华倒是有些意见，但是柴爱花并不理会。
    好在张永华这人的心眼跟心大的程度是对等的，等陈乔玉把从省城带回来的电池拿给他，他又高兴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他摩挲着崭新的电池，乐得嘴都合不拢。
    青杨坐车翻沟里那回，他家倒是出手电筒了，但还没出村口电池就没电了。
    陈乔玉现在还他一组新的，张永华高兴死了。
    柴爱花看见也是无奈，转头揉面去了，抓住机会多卖点饼才是。
    一连忙了三四天，两边的活儿都赶得差不多了，陈乔玉才挑了一天早早下工，准备去一趟现代。
    后院里的菜又熟了一茬，入秋了好多菜也老了，她挽着袖子仔细挑选着卖相好的蔬菜。
    她跟青杨不在家的这几天，菜长得还挺好，应该是钟斯年管着的。
    还别说，陈乔玉觉得种菜这事儿上，钟斯年还挺有一套的。
    比青杨管着的时候强。
    他们回来之后，钟斯年倒是也问了两句青楠乔丽的事儿，不过跟其他人的“热情”比起来，钟斯年冷淡多了。
    不过陈乔玉觉得这样也挺好，她不想一遍遍反复去说这件事，大多时候不过是满足别人的好奇心罢了，毫无意义。
    但没想到反而是“冷淡”的钟斯年，居然第一个给出了帮助。
    “你有照片吗？我有朋友在邻省工作，我寄给他让他帮忙打听打听。”
    陈乔玉一听，立刻答应：“有！有！”
    她跟钟斯年说她去镇上再洗几张，但她心里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底片，只能去现代想想办法。
    摘了满满一篮子菜，揣上两颗鸭蛋，拴上厨房的门，才抬手按住小圆坑，去往现代。

 第92章 阔别已久的现代

    好多天没来，老宅里没什么变化，除了有些枯草落叶和塑料袋被吹进来，显得更脏乱了一些。
    陈乔玉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现代的衣裳，这才爬过小山坡，去往步行街。
    她过去的时候，韩爹爹韩婆婆刚摆上摊，见到陈乔玉，两个老人又急又气：“你这孩子！不来也不给个话！这些天担心死我们了！”
    本来天天卖菜卖得好好的，结果突然就不来了。
    陈乔玉赶紧说道：“家里出了点儿事，我去了一趟省……去了一趟外地。”
    韩爹爹韩婆婆追问是什么事，陈乔玉也只能含糊带过。
    将新鲜蔬菜放在韩爹爹韩婆婆这里之后，陈乔玉就去找周晓玲了。
    这回周晓玲在奶茶店找了个兼职，临近下班还给陈乔玉做了一杯珍珠奶茶：“我请你喝！有员工优惠！”
    做完才去后面换下店员服装，穿回自己的衣服。
    周晓玲自己手里也拿着一杯奶茶，没急着走：“坐会儿吹吹空调。”
    陈乔玉欲言又止：“这天气也不热啊。”
    都十月了咋还开空调？
    周晓玲不以为然：“奶茶店嘛，只要气温不低于二十六度，都要开空调，冬天还开热风呢。”
    陈乔玉又是震惊又是感慨，不过她今天来找周晓玲是想请周晓玲帮忙的：“这是我……老家一个亲戚，五六岁的时候就被卖去邻省了。”
    周晓玲看了眼黑白的两寸照片，上面有三个小孩，这画质，实在是很难辨认了。
    “这种估计找不回来了，每年都有很多拐卖儿童的，现在监控跟网络这么发达都找不到，何况还是好几十年前的。”
    陈乔玉有些失望：“现在这么发达，被拐卖的孩子也找不回来吗？”
    “那可不”，周晓玲也感慨，“我们村都丢过孩子呢，就前几年，一直在网上发帖子，也没找回来。”
    那还是有血型有户口有监控有网络的情况，陈乔玉心里的希望又小了一分。
    她壮着胆子让周晓玲帮她上网查一下“陈青楠”和“青楠”，结果一搜，上万条消息。
    她们看了几条，完全没有头绪，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陈乔玉没办法，只能请周晓玲另外帮个忙：“晓玲，你们这里能洗照片吗？我想多洗几张。”
    周晓玲拿着照片，为难道：“没底片应该洗不了，不过你可以复印啊！”
    说着，就带陈乔玉去找了家复印店，店老板拿着她这照片，觉得有点儿意思：“保存的这么好的老照片可不多见。”
    没有过塑还能够像新的一样，着实不容易。
    不过这种照片没法直接复印，老板帮忙扫描了一下，然后问她：“你这个要用相纸打印吗？我们这里没有。”
    陈乔玉想了想，说：“不用相纸，白纸就行。”
    “你说的是a4纸？”老板一边换纸，一边把照片导入电脑里。
    然后又问陈乔玉干嘛用的，要打印多少，陈乔玉老实回答说找人用的，打印多少她没想好，现代好多物价她还不清楚。
    于是就问店老板：“打印一张照片多少钱？”
    她得看看她的钱够打印多少张的。
    好在复印店老板也是见多了奇葩发言的人，丝毫不以为意：“照片不照片的没所谓，只要打印一页黑白a4都是一块钱。”
    周晓玲在旁边说道：“一块钱这么贵！我们楼下才五毛！”
    复印店老板转过头来说：“打印照片跟打印文件可不一样，文件留白多，照片用的墨粉多啊！”
    陈乔玉听得似懂非懂，想着这个可以多打一点，就跟老板说：“那先打印十张。”
    复印店老板皱了皱眉，只觉得陈乔玉的白目程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于是飞快划拉鼠标跟快捷键，帮她排好了版：“这样，我收你五块钱排版费，一张a4给你打印30张出来，一共六块钱，成不？”
    陈乔玉一听，只觉得是意外之喜，原本以为十张十块钱的，现在只要六块钱就有三十张！
    老板特意选择了厚一点的a4纸打印，虽然不能当相纸，但也不至于揉揉就没了。
    打印好之后，陈乔玉给了钱，跟周晓玲一起研究了一下裁纸器的用法，把三十张小照片都裁切出来。
    陈乔玉仔细收好照片，心里轻松了一些——这么多照片，给几张钟斯年寄出去，寄几张给二姑，大舅青杨付老师那里也能放几张，一点儿不费事儿。
    做完这些，陈乔玉就说去周晓玲家给她做麻辣烫的，但周晓玲今天不想吃麻辣烫：“我们去吃自助餐！桥那边开了一家自助火锅，59一个人。”
    陈乔玉不太清楚自助餐是什么意思，但对价格有点不解——59一个人不是挺贵的吗？
    就算在外面吃，她跟周晓玲两个人吃麻辣烫跟烤鸡也吃不了五十九，还是俩人一起。
    怎么周晓玲满脸都是“59很划算”的样子？
    没等陈乔玉问出口，刚好有辆公交车到站，周晓玲拉着陈乔玉上车，等一个扫完码，一个投完币，到后面坐下来的时候周晓玲才跟陈乔玉解释。
    “也不算很便宜，但是划算啊，两个小时，随便吃！还有海鲜呢！”
    陈乔玉没吃过海鲜，心里也不由得雀跃起来。
    周晓玲在手机上找到团购页面，划拉给陈乔玉看：“别的城市早有了，也就是咱们枫桥小，才开起来，我以前在外头打工的时候就吃过。”
    周晓玲这样的年轻女生特别喜欢吃自助餐，因为平时喜欢吃东西，但是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什么都买最后就是吃不完剩下了。
    自助餐就不一样了，周晓玲兴奋地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都可以尝尝，又不怕吃不完。”
    陈乔玉看着手机屏幕上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实在不敢相信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他们知道随便让人吃是什么意思吗？
    大舅余来富那样的，敞开肚皮吃的话，一顿能吃三十个拳头大的馒头！
    真别不信，陈乔玉他们村以前就有过，刚吃大锅饭的那会儿，就有人吃馍馍撑死的，后来一查，才知道那人吃了整整一锅。

 第93章 随便吃的自助餐

    虽说这两年已经不会再出现这种吃馍馍撑死的事儿了，但随随便便吃它个底儿朝天，真不算难事儿。
    陈乔玉再三向周晓玲确认：“真的随便吃吗？我要是吃得太多了他们会不会叫我加钱？”
    周晓玲都快笑死了：“真的随便吃！只要不浪费，由着你吃！不过限时的，只能吃两个小时。”
    陈乔玉心道，“只”能吃两个小时……那还是没见过七零那边的人两分钟就能吃光一大碗饭菜的样子。
    他们下地干活的时候，吃饭都是抢着吃的，总共也用不了多久。
    一路说着，就到了地方。
    下了车，周晓玲带着陈乔玉走了一截，就看到了热闹非凡的自助火锅店。
    她们运气不错，这会儿还没到下班的高峰期，刚好抢到了最后几个位置。
    周晓玲刚用手机付完钱，门口就已经排上队了。
    火锅店的服务员把她们带到座位上，然后拿笔在小票上写了时间：“限时两小时，请注意时间哦。”
    陈乔玉乖巧点头，头还没点完呢，就看到周晓玲“唰”的一下冲出去了。
    “趁锅底没上来，赶紧去拿吃的！”
    周晓玲那蓄势待发，不，应该说已发的样子，搞得陈乔玉都紧张起来了。
    但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点慌乱。
    吃的东西真的很多很多，非常非常多。
    大堆大堆的鸡鸭鱼肉丸子就那么码在冰柜里，有人一拿就是十几盘，盘子摞得高高的。
    陈乔玉都替那人担心盘子掉下来。
    她试探着去拿了一盘肉片，看不出来是什么肉，但瞧着还行。
    自助餐厅特别大，她转得稀里糊涂，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一模一样的桌椅让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幸好周晓玲已经来取第二批食物了，顺路把陈乔玉捡了回去。
    “你怎么就拿了一盘肉啊？多拿几盘啊！还有那边的炒菜，烤肉，炸薯条，寿司，蛋糕，你喜欢吃啥自己拿啊。”
    陈乔玉看着已经第三次窜出去的周晓玲，还有满餐厅自由取餐的食客们，终于相信真的是能随便吃的。
    她也第二次出发，学别人的样子拿了个空盘子，夹了一块熟食区的猪扒。
    但又有点儿莫名的心虚，于是又夹了两根青菜。
    但很快陈乔玉就后悔了——拿什么青菜啊！吃肉啊！
    陈乔玉回到座位上，咬了一口猪扒，瞬间幸福地想流泪。
    什么叫大口吃肉？
    她现在就叫大口吃肉！
    足足巴掌大的猪排，咬一口都是满满的满足感。
    吃这种事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陈乔玉大口大口地吃着猪排，看那两根青菜格外不顺眼，但最后还是给吃了。
    此时锅底也上来了，周晓玲跟陈乔玉刚开始看到的那个人一样，端着高高的一摞盘子回来了，里面全是牛羊肉卷。
    周晓玲见陈乔玉就拿了一个猪排，痛心疾首：“趁现在人不多，菜量也足，多拿点啊！”
    一会儿高峰期来了，有时候补菜不及时，想吃都没得吃了。
    陈乔玉一听，那可不行，她现在已经感受到了自助餐的美好，自然是要大开吃戒。
    这回不等周晓玲劝说，陈乔玉自己也冲了出去。
    但很快周晓玲就再度对陈乔玉无语：“你拿这么多小蛋糕跟苹果做什么！这些东西太占肚子了！”
    陈乔玉一脸无辜：“苹果好吃啊。”
    随便去七零问问，哪个人不喜欢吃苹果啊？
    至于蛋糕，她只在供销社里见过，还没吃过呢！
    看着陈乔玉一副完全吃不回本的样子，周晓玲泪流满面——她就不该带陈乔玉来吃自助餐的。
    陈乔玉每次少拿东西，或者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都是对旁边的海鲜和肉类的亵渎！
    周晓玲狠狠心，带着陈乔玉再度出发，沿着餐台转，传授自己的经验：“虾能拿多少拿多少，那个贝吃得惯的话也多拿点，不过我不爱吃，肉卷多多的拿，不过挑瘦的。”
    “丸子点心这些不要拿了，水果可以挑一些开胃的，苹果是绝对不允许的！”
    “猪排也行，不过能抢到牛排就吃牛排，鸡排就少吃点，鸡翅可以拿点。”
    陈乔玉插嘴道：“我喜欢吃鸡腿。”
    她不爱吃鸡翅，都没二两肉。
    “听我的！”周晓玲此时威严起来：“按照我的办法才能吃回本！”
    陈乔玉笑了——她可完全不担心自己吃不回本，七零村妞的食量，还没展露出来呢！
    在周晓玲的“科普”下，陈乔玉总算弄明白哪些东西值钱、好吃，哪些东西不好吃、占肚子了。
    不过她没有完全按照周晓玲的指点来，还是挑了一些自己想尝试的东西。
    至于周晓玲，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她自己就最喜欢吃炸薯条——也是被她定义为占肚子食物的一种。
    火锅开了，周晓玲直接倒了三四盘肉下去。
    这种肉卷一盘子也没有几片，下锅之后很快就熟了。
    她还给陈乔玉调了个秘制蘸料，满满的麻酱加上一点沙茶酱，半勺生抽，半块腐乳，一点点蚝油，花生碎、炸蒜酥、蒜蓉、小葱、香菜，最后加一小勺辣椒油，绝对好吃！
    陈乔玉在周晓玲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吃下一片裹满了浓郁蘸料的肥牛。
    ！！！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周晓玲也兴奋极了，一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好吃！”
    陈乔玉嘴角都还有酱汁，忙不迭点头：“嗯嗯！”
    太好吃了！
    见有人欣赏自己的独家秘方，周晓玲得意极了，两人刚才拿了不少东西，一时半会儿不用走动，就坐在座位上吃。
    陈乔玉也头一次吃到了海虾，学会了剥虾壳，她也不怎么喜欢贝类——那么大个壳，里面就一点点肉，吃起来没有满足感。
    她还是喜欢各种牛肉卷羊肉卷和乌鸡卷，还喜欢炸猪排炸鸡排煎牛排。
    点心水果她也没少吃，心形的煎蛋都吃了两个，唯一接受不了的是寿司。
    周晓玲挺爱这个的，但陈乔玉吃不来生的，她甚至还质疑周晓玲：“寿司上面就那么一片肉，底下都是饭团子，你怎么还吃？”
    这不占肚子吗？
    周晓玲摸着肚子，也很惋惜：“但是好吃啊！”

 第94章 这俩姑娘太能吃了

    陈乔玉已经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盘肉了，反正每次服务员来收的时候，她们桌上都是高高一摞空盘子。
    她还认真给人服务员提建议：“你们一盘可以多装一点，这样就不用洗这么多碗，也不用跑这么多趟。”
    服务员深吸一口气，推着满载空盘的餐车：“老板有规定的。”
    周晓玲偷偷对陈乔玉说：“他们故意的，这样就能让我们多跑几遍，一次也拿不了多少。”
    这倒是，陈乔玉点了点头，她跟周晓玲每次都是七八盘起，这要是盘盘都装满的话，那可是不少了。
    吃到一个小时的时候，周晓玲就已经撑住了，她靠在椅子上：“不行，我得歇会儿，一会儿再战。”
    然后端着杯子走了，接点儿饮料，去烤生蚝和烤羊肉串那儿排队了。
    但陈乔玉还是稳如泰山，一盘一盘地下，不疾不徐地吃着。
    熟食区的手撕鸡、煎鱼块她也吃了不少。
    虽然周晓玲说小蛋糕不好吃还占肚子，那种甜甜软软的奶油，让陈乔玉欲罢不能，每次都要带上一小块。
    幸好自助餐的蛋糕一块也是真的非常小，对她而言负担不重。
    等周晓玲再次奋战的时候，陈乔玉发现有人偷偷看她们。
    确切地说，是看她们桌子上堆着的盘子。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陈乔玉的建议惹恼了服务员，服务员有一会儿没来收盘子了。
    她们桌上的盘子堆了有四五摞，全是十几二十个盘子叠在一起的。
    陈乔玉看了看周晓玲，问：“不能吃了吗？”
    周晓玲表示：“别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
    只要时间没到，就能吃。
    不过周围的目光倒是也不带恶意，大多都是惊讶，还有人直接过来问她们呢：“就你们两个女孩子吃吗？”
    他们不相信这桌上没坐着几个大老爷们儿。
    陈乔玉一脸诚恳：“都是我们吃的。”
    没人帮忙。
    吃饭这种事还要人帮忙的话，她就算白活了。
    等到最后一盘肉下锅，周晓玲已经撑得靠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她牛仔裤的扣子都悄悄放了两个眼了。
    但陈乔玉还在不紧不慢地吃，周晓玲怀疑陈乔玉的胃是个无底洞。
    时间还剩最后一分钟，陈乔玉刚好吃完。
    等“安全完整”地从自助餐厅里出来了，陈乔玉最后一丝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真的随便吃！”
    周晓玲已经撑得说不出话来了，满脸痛苦，自助餐这种东西就是刚吃的时候爽，吃完了就难受。
    但陈乔玉已经在惦记下次了：“晓玲，我们过几天再来吃自助火锅。”
    周晓玲：“……”
    无言以对。
    ……
    吃完天也黑了，周晓玲撑得难受不愿意逛了，就先回家了。
    陈乔玉一个人去了菜市场，在两元店里挑了不少东西。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种菜市场旁边的“两元店”是现代人眼里“质量差”、“便宜没好货”、“土了唧”的代表。
    但正好适合陈乔玉，越土的东西越方便带回七零。
    就像牙刷牙膏，她在超市看了，超市的牙刷手柄都做得亮闪闪的，可好看了，牙膏嘴都换成大盖帽了。
    这种质量好，可是没法带回七零用。
    所以陈乔玉还是最喜欢逛两元店，尤其那种买了一大堆东西，结果一结账，才二三十块钱，顶多大几十的感觉。
    简直不能更美妙了。
    两元店的老板跟老板娘现在都已经认识陈乔玉了，每次都还送她一点小东西。
    今天也是，老板娘拿出两把塑料小梳子，对陈乔玉说：“前几天我家小孩霍霍的，把上面粘着的装饰弄掉了，不好卖了，你要不？”
    陈乔玉一看，梳子是琥珀色的，不乍眼。
    虽然装饰掉了有一点点胶残留，但梳子的确是好的。
    “要的，谢谢老板娘！”陈乔玉高高兴兴地收起来。
    不管挣了多少钱，她都对这样微小的好意十分感谢。
    老板娘也高兴，她就喜欢陈乔玉这种知足的人，虽然就是一些花朵掉了的头绳，包装烂了的刷子什么的，但陈乔玉都会欢喜收下。
    不值什么钱，但扔了可惜，有人愿意接收真的太好了。
    陈乔玉从两元店出来，又走了几步去粮油副食店，买了点儿红糖跟黄冰糖。
    现在烧饼摊子上也卖粥了，加点儿糖好吃。
    周晓玲成天嚷着说喝奶茶都要半糖少糖的，视糖为大敌。
    但陈乔玉就喜欢糖，在小米粥里放一点红糖，卖得特别好。
    她现在从现代这边倒腾回去的货物，都以七零的市场价加三成的价格入烧饼摊的账。
    柴爱花跟英子说的“人情费”自然也是进入她的口袋。
    日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确实一天天好起来了。
    除了这些，陈乔玉也会偷偷买点儿好吃的回去，打打牙祭，改善改善伙食。
    前几天去省城青杨被折腾得够呛，回来又熬夜补落下的课。
    眼看着原本就不胖的脸蛋又瘦了一圈下去，陈乔玉又去夜市买了只烤鸭回去给青杨补补。
    等陈乔玉回到七零老宅，青杨还没放学，钟斯年也照旧不在。
    她把东西锁进箱子里，照片也收好，才去厨房做饭。
    用农村的土法子煮了一锅米饭，煮得差不多的时候把大部分米饭捞出来放进干净的簸箕里继续蒸，只留下薄薄一层米，等着一会儿做锅巴。
    米汤也先盛出来，等锅巴好了，再倒回锅里做锅巴粥。
    农村的大灶有一点挺好的，饭菜做好之后可以一直放在锅里，用东西架起来。
    灶膛里的余温能够一直保持温度，有时候一家人干活不同，并不一起吃饭，都是谁回家谁自己去锅里找饭吃。
    等青杨回来的时间，陈乔玉也没闲着，她在两元店买了一把五元钱的卷尺。
    准备量一下窗户的尺寸。
    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地里镇上现代三边跑，都没空把家里给修缮修缮。
    现在天气眼瞅着就冷起来了，这破洞的窗户该补上了。
    陈乔玉量完自己跟青杨的，看了看东厢房那边，也顺便把钟斯年的窗户给量了一下。
    反正都是划玻璃，划两块跟划三块没什么区别。
    量的时候她才发现，钟斯年窗户上的六格方玻璃又碎了两块。
    刚量好，人就回来了。

 第95章 给七零也改善改善伙食

    钟斯年跟青杨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陈乔玉刚想开口说话呢，就见钟斯年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开门进屋。
    路过陈乔玉旁边的时候甚至都带起了一股风。
    半晌，钟斯年才从屋里出来，陈乔玉看他脸色不好，有些不解：“怎么了吗？我就是量了量你窗户的尺寸。”
    她也没干啥啊！
    怎么钟斯年脸色这么黑。
    陈青杨也过来问：“钟大哥，出啥事儿了？”
    钟斯年端出来一个盆，盆里面原先放着什么不知道，但现在明显是被人用石块和泥块砸得稀烂了。
    陈乔玉立刻自白：“不是我，我没碰！我就是量了下窗户！”
    钟斯年一怔，立即换了个脸色，才道：“我知道不是你。”
    钟斯年说：“你们去县城的第二天，玻璃就被砸了。”
    陈青杨一听，没有半点儿迟疑：“肯定是姚大宝跟姚香芹！”
    姚大宝跟姚香芹以前在家就欺负他们姐弟俩，现在陈良跟姚金花被抓走了，这俩人绝对安分不下来。
    钟斯年没说什么，他这个人向来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用一个字的绝不用俩字。
    然而砸窗户玻璃这种事儿，在现在太常见了，一个石子儿就搞定了。
    抓不到现行，这理就说不清。
    钟斯年端着盆去井边，仔细把盆里的土坷垃捡出来，陈乔玉挺不好意思的：“钟知青，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你了。”
    钟斯年摇摇头，他心里明白这不是陈乔玉他们的错，只是可惜了育的这一批苗。
    陈乔玉见钟斯年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就去屋里把煤油灯拿出来了。
    钟斯年这回终于有点反应了：“谢谢。”
    陈乔玉看他粗糙的大手此时细致异常，一点点把还没有火柴高的小苗给挑出来，心里猜测这小苗对钟斯年应该挺重要的。
    她犹豫了一下，问钟斯年：“钟知青，这个是什么庄稼啊？有点像玉米，但叶子又不太一样。”
    钟斯年头也没抬，但语气明显热络了一些：“是玉米，但是是杂交的新品种，还在试验中。”
    试验？
    陈乔玉想起来陈青杨先前说过的，钟斯年天天往山上跑就是在弄什么试验田。
    这些知识青年弄的东西应该都挺厉害的，陈乔玉顿时更加不安了：“那这些苗还能用吗？”
    这都十月份了，按说已经不是播种的季节了，但钟斯年既然育苗，应该就是要种？
    本来就晚，这还弄成这样……陈乔玉说话的声音都大不起来了。
    钟斯年心思都在盆里，又挑出了两颗小苗，才抬头看到陈乔玉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意识到陈乔玉可能误会了：“不要紧，这个不是要种下去的，是在测试种子的耐寒发芽率。”
    钟斯年解释道：“这一批种子本来就是不打算种下去的，只是根据气候来监测发芽率。你不用担心。”
    陈乔玉见他说得认真，并不是敷衍的场面话，终于放下心来。
    青杨放下东西也过来帮忙了，三人一起把盆里的小苗挑出来，连一些“死种”都仔细分拣出来。
    钟斯年留意着种子和苗的数量，见基本对上了，才松了口气：“就怕对不上，这样这一批的数据就没法用了。”
    虽然还能做第二次，也还有对照组，但试验数据肯定是越完整越好。
    陈乔玉一边洗手，一边说：“明天我去玻璃厂划玻璃，我刚才量过了，一共划二十四块。”
    老宅的窗框是知青们换的，一个窗户分两扇，每扇六到八块四方玻璃，大小都是一样的，去玻璃厂划玻璃跟人家一说，照着尺寸划就行。
    钟斯年点点头：“我那边多少钱，我给你。”
    陈乔玉也没跟他客气：“行，等明天去玻璃厂划了之后我算给你。”
    钟斯年嗯了一声，这种清清楚楚的来往让他觉得轻松。
    他并不想跟别人产生什么热络的联系。
    陈乔玉姐弟刚来的时候他是不太适应了，但时间久了，就发现这姐弟俩做人实在，也很有分寸。
    人情往来很周到，但是也不像一般村民那么自来熟。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大家有事互相帮忙，你来我往清清楚楚不黏糊，没事儿最好保持点头之交。
    洗完手，收拾完残局，陈乔玉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
    陈青杨看到锅巴粥口水都流下来了：“有锅巴粥！”
    焦焦脆脆的锅巴煮过之后既能保持一定的脆感，又不会戳嘴巴里面的肉，还有一股大米烘烤过后的焦香，搭配着香浓的米汤，是农村的家常美味。
    陈乔玉笑道：“还有更好吃的！”
    说着，就把烤鸭端了出来。
    烤鸭的包装她已经处理掉了，现在就盛在大陶碗里。
    陈乔玉怕水汽把烤鸭的皮浸得不脆了，还特地扣了个碗，所以现在打开，烤鸭皮还是脆的，没有那种蒸汽加热过后湿哒哒的口感。
    另外就是一盘子凉拌茄子，蒸米饭的时候顺便把茄子蒸熟，放凉之后撕成茄条，然后加蒜末、生抽、香醋、香油一拌，配锅巴粥吃特别好吃。
    菜不多，但分量不少，高高的一大碗，三个人吃都足够了。
    陈乔玉给陈青杨夹了一只鸭腿，另外一只归自己。
    钟斯年作为一个外人，是肯定不会吃鸭腿的，所以她并没有来推来推去那一套。
    她直接把剩下的烤鸭肉给分了，钟斯年三块，陈青杨三块，剩下的放碗里，谁要吃谁自己夹。
    她是吃不下了，今天晚上的自助餐后知后觉地让她一路撑了回来。
    好在后面买东西跟爬小山坡回来花了些力气，现在才能解决掉这只油汪汪的鸭腿。
    陈青杨这个年纪的小孩，看着瘦，但特别能吃，一点儿不比大人吃的少。
    两碗锅巴粥，半碗拌茄子，一只鸭腿跟小半只鸭子，才让少年深不见底的胃感觉到饱足。
    吃饱之后陈青杨就自己打水洗脚洗脸，早早睡下了。
    陈乔玉收拾完碗筷，刚锁好厨房，转身就看到钟斯年进了堂屋。
    钟斯年把一叠票子放到饭桌上，言简意赅：“伙食费。”

 第96章 余大红生产

    陈乔玉从善如流地拿起来点了一下，这一摞票子里有钱有粮票，最显眼的是一张大团结。
    知青如果没有家里帮衬，在乡下挺难过得好的。
    干农活比不过村里人，工分就少，也没有亲戚朋友互相帮衬，锅碗瓢盆一针一线都要从零置办。
    好些知青到回城的时候都没置办齐家当呢。
    钟斯年这拿出来的钱可算不少了。
    陈乔玉拿着钱就有点犹豫，老实说，现在老宅里最穷的人就是钟斯年了……
    不过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陈乔玉还是懂的，姚香芹和姚大宝也不是一开始就住进陈家的，还不是陈良一步又一步地纵容姚金花，这才让别人登堂入室，把自己的儿女抛之脑后？
    陈乔玉干脆地收下钱：“不会叫你吃亏的。”
    反正都在一个屋吃饭，她跟青杨吃烧鸡吃烤鸭，总不能给人吃野菜粑粑。
    钟斯年大方一点，大家都轻松。
    ……
    陈乔玉才去现代买了红糖跟黄冰糖，第二天余小红就来了，送来了十个用自己编的网兜兜住的红鸡蛋。
    “我姐前儿生了，生了个小丫头。”余小红也升级为姨妈，稚嫩的脸上满是笑意。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那小脸皱巴的，一点儿都没有青楠乔丽他们小时候好看。”
    眼神之中却是爱得不行。
    陈乔玉听了就笑：“你当青楠乔丽生下来就那么好看啊？刚生下来的小孩都可丑了，长着长着就好看了，等出了月子，就是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余小红喜滋滋的：“那肯定的。”
    红鸡蛋是好东西，陈乔玉收起来，又把在现代买的红糖拿了两大包出来。
    这回因为量大，就没用小袋子分装，直接装在洗干净的罐头瓶子里——罐头这东西也是她在现代常买的东西之一了。
    因为通常就是铝制的盖子和玻璃瓶子，只要把玻璃瓶子上的包装纸扒了，再把铝盖子放在石头上磨掉喷漆，这玩意儿就跟七零一模一样。
    两个罐头瓶子都是550g的，装不了两斤红糖，但是满满两罐子看着分量着实惊人。
    这年头谁家里要是有这么两罐红糖，能从年头喝到年尾。
    之前已经陆陆续续让屠慧东和余来富带了一些回去，这回陈乔玉还是给的红糖。
    没别的，就因为七零这边怀孕生孩子，都认红糖鸡蛋。
    都知道鸡汤、猪蹄汤、鲫鱼汤补，但除了鲫鱼，别的都不好弄，就是去钓鱼，还得悠着点，不然遇到那种见不得人好的，随随便便给扣上一个“侵吞集体资产”的罪名。
    陈乔玉把两罐头红糖给余小红，又拣了二十个鸡蛋：“你带给大红姐，过几天我去看她。”
    余小红看着这些东西，又惊又喜：“这些东西可不好弄？”
    鸡蛋还行，一般家里有生孩子的，都提前两三个月就开始攒鸡蛋了。
    但这红糖可不是想弄就能弄来的。
    陈乔玉笑道：“我们在镇上卖烧饼，人家工厂的工人都有票，买这些不费劲儿，我们就跟人家换。”
    余小红有些羡慕，又有点心动：“我听我妈说了，乔玉姐，卖烧饼真那么挣钱啊？”
    陈乔玉想了想说：“挺辛苦的，还有点危险，但……真的能挣钱。”
    余小红听得更蠢蠢欲动了：“我妈就说想试试来着，但我爸一直不让，说咱们就老老实实下地挣工分，现在庄稼种子好，收成多，守着地就不愁吃。”
    “可惜只是不愁吃饱，不是不愁吃好。”余小红心里是有点想法的，“我姐这回生孩子，高家不肯送去镇医院接生，就找了个产婆。”
    “我妈为这事儿还专门过去了一趟，但我姐的婆婆就说祖祖辈辈都是那么过来的，让我妈满村打听打听去，高家村的媳妇儿哪个不是在家里接生的！”
    余小红说起这个就很气愤：“他们还可骄傲，说什么请的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产婆。”
    但余家的余建设是上到高中了的，余小红也是初中毕业的，这些生理健康知识，不能说全了解，但肯定比这会儿的大多数村民要更慎重一些。
    余家坚持要去镇医院，高家死活不肯，还觉得屠慧东太霸道。
    余小红愤愤不平：“高家那个老太婆还骂我妈，说我妈管闲事，他们家的媳妇儿生孩子，我们凭啥指手画脚，把我妈气得不行。”
    只可惜孩子嫁给人家了，就等于把软肋递给了人家。
    屠慧东倒是有心想要跟高家大吵一架，但余大红还得在高家生活。
    如今虽然不算是困难时期，但农村的日子也不好过，一般都不分家，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有人干农活，有人洗衣做饭，有人带孩子，才能够撑起一个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的女人在人家家里，屠慧东只能忍住火，对高家说：“这生孩子的钱我们家出了！”
    然而，正常人是永远不能想象不正常的人会做出什么事的。
    屠慧东和余来富都说余大红生孩子余家出钱去镇上的医院接生了，可高家竟然还不愿意。
    一个劲儿地嚷嚷：“凭啥你家出钱啊？我家孙子关你们家什么事儿！丈母娘管天管地，还管到亲家家里了？咋，你家开衙门的啊？管那么宽！”
    可把屠慧东他们给气的，都起了硬抢的心思了，又不敢折腾产妇，最后还是只能在高家接生。
    幸好接生过程还算顺利，生下了个小猫儿似的小丫头。
    陈乔玉听得惊险，心里也对高家十分无语：“大舅跟大舅妈出钱，他们咋还不愿意。”
    余小红鄙夷道：“爱面子呗，不想出钱，还觉得我爸妈出钱打了他们的脸，之前拍片子的时候就知道是个丫头了，那老太婆好几回说不让生，得亏姐夫给拦下了。”
    “老太婆就觉得丫头片子不值当去医院，找个接生婆就行，钱留着下回生儿子。”
    陈乔玉听得火上心头，一面又觉得：“还是不结婚好，不结婚什么都能自己做主。”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她结婚了，以后要伺候婆家一家老小，即便不伺候，自己身上这点秘密也多了几双眼睛打探，简直太可怕了。
    余小红也深以为然：“可不是嘛！”

 第97章 七零人士鉴定：这肯定不是土鸡

    送走余小红，陈乔玉还是不放心，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在家里把烧饼的油酥和韭菜鸭蛋馅儿跟梅菜猪油渣馅儿都炒了好几碗。
    放进在现代买的瓦罐里，然后吊在堂屋房梁上的竹篮里，这样放着不容易坏，还能防止老鼠跟野猫偷吃。
    烧饼里放的馅儿不多，一碗够一整天卖的了，这些应该能撑三四天。
    卖饼子的时候她就跟柴爱花和英子说：“明天我得下地干活，后天我就不来了，我想办法弄点儿猪肉去。”
    柴爱花对猪油渣的用量心里有数，知道陈乔玉这次全炒完了，是该去弄猪肉了。
    这关系着烧饼摊的生意，柴爱花立马答应了，还问陈乔玉有没有麻烦，要是有的话，大家一起解决。
    陈乔玉摇头：“没事儿，就是得去别的地儿弄。”
    英子一副“我懂”的样子：“是咱这儿供销社匀不出来那么些肉了？”
    一个公社供销社的肉供给也是有额度的，哪怕是供销社副社长的关系，她们这一个多月也用了二十多斤猪肉猪板油了。
    估计再多了人家也圆不了了。
    陈乔玉当时借用别人的名号也是有这个考虑。
    单说是自己弄来的，以后别人想要就会朝你开口，你第一回第二回弄了，第三回弄不来了，别人就会有怨气。
    但假借别人的名头，这里头就多了一道关系，不想弄或者弄不来的时候，有个说法，人家知道为难，也就不会把这事儿算到陈乔玉头上。
    果然，英子这么一说，连一贯嘴碎的张永华都不说什么了，忙催着陈乔玉：“没事没事，摊子上我们几个加卫婆婆就行了，你可千万要弄到肉啊！”
    烧饼摊有多挣钱张永华已经深刻感受到了，一个月六十多，工厂工人都没这么高的工资！
    可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所以张永华对陈乔玉要“旷工”一天，丝毫没有意见，还特别重视：“咱是不是得给人备点儿礼？送礼好办事儿。”
    陈乔玉跟柴爱花英子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张永华，完全没料到张永华竟然会主动说要送礼。
    要知道这人抠搜的，连她们掰饼子试吃都心疼得不行，能叽歪一整天。
    不等陈乔玉说什么，柴爱花就冲陈乔玉使了个眼色——答应！
    陈乔玉：“……”
    “嗯，是得送。”陈乔玉满脸严肃地点头。
    张永华果然操起心来了：“咱得买多少？五斤够不够？不够啊，那六……行行行，十斤！十斤行了！”
    “十斤给人多少好处费？一块……儿商量商量！”
    张永华在柴爱花的目光里，硬生生把“一块”改口成了“一块儿”。
    张永跃越是抠搜，柴爱花就越是大方，她直接把钱箱里的钱数了一小摞出来：“猪肉是计划物资，人家给咱弄是有风险的，而且这第一回肯定不能按着平常算，要打点好关系。”
    钱跟粮票都给的足足的，看得张永华都快不能呼吸了。
    柴爱花每从钱箱里拿出一张票子来，张永华都抽搐一下。
    但在媳妇儿的镇压下，他啥也没敢说，只最后看着柴爱花把钱跟票都给陈乔玉了，才可怜巴巴地叮嘱陈乔玉：“可一定要弄来猪肉猪板油啊！”
    横竖钱都花了，一定要弄来，千万要保住烧饼摊。
    英子跟陈乔玉看到张永华的表情，都在心里偷笑。
    等收摊了，陈乔玉找到柴爱花，准备还回去一部分，但柴爱花拒绝了。
    “乔玉，说实话我是有私心的，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猪肉，也不想知道，将来别人问起来，我也还是不知道，你能明白吗？”
    陈乔玉当然明白。
    盘计划物资是有风险的，卖烧饼，属于农民自给自足，顶多有人来查的时候就别收钱，硬扯说是换东西，人家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但猪肉这东西可不行，那可是计划物资，每个公社都定量的。
    人家要是追查这猪肉的来历，他们就危险了。
    柴爱花的私心就是不愿意沾这个，所以才一直很舍得给钱。
    但这正好合了陈乔玉的心意，她刚好也不想让人知道她从哪儿弄的猪肉。
    两边意见统一，大家都松了口气，柴爱花才道：“你担着风险，这钱你自己看着办，我们不知道你怎么弄来的……你自己也要明白这点。”
    陈乔玉点点头：“成，那我就自己个儿去了。”
    “反正你记得，一切安全为主，实在弄不来了，大不了咱们不卖梅菜肉馅儿的，也别把自个儿给折里头了。”
    ……
    烧饼摊上的事儿暂时能腾出手来了，陈乔玉又去地里当了回拼命三娘，挣了一天壮劳力的工分，这才收拾东西，又去了现代。
    这回她是早上去的，不过没有带蔬菜。
    进到十月，大部分蔬菜都已经不怎么长了，好些没长起来的直接老了、黄了，陈乔玉卖不了菜。
    她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钱，陆陆续续进账、花销，现在身上还剩下2485块5。
    她不知道周晓玲他们是怎么看的，但对她来说，这些钱应该够她用一阵子了。
    她一早去菜市场，准备买只老母鸡带去看大红姐。
    结果在菜市场转了两圈，就是没看到活鸡。
    【现代】这边，菜市场卖的鸡都是杀好的，光溜溜的，好在看着确实挺新鲜的。
    再加上【现代】的人处理活鸡处理得比他们村里细致，那鸡皮上一点儿杂毛都不留，干干净净的，看着确实让人舒心。
    陈乔玉挑了一只据说是土鸡的老母鸡，称下来居然还不便宜，要九十多块钱！
    四舍五入一百了！
    陈乔玉挺惊讶的，明明夜市上的烤鸡一只才15。
    就算菜市场的土鸡大一些，也不至于贵这么多啊！
    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能当冤大头，就虚心求教摊主：“为啥这个鸡这么贵啊？”
    好在摊主脾气挺好的，说道：“这是土鸡，不是笼养鸡，更不是那种白羽鸡，所以贵，但土鸡营养价值高，好吃啊！”
    陈乔玉看了下，心里存疑，这个肯定不是土鸡，他们村里自己养的鸡，杀出来之后鸡油的颜色比这个可亮多了。
    陈乔玉怀疑自己遭遇了韩豆豆说的“智商税”——上次韩豆豆就说韩爹爹的那个什么红外功能养生保温杯就是智商税。

 第98章 七零赶路的艰难

    陈乔玉百分百肯定，菜市场这个“土鸡”，绝对不是土鸡！
    摊主问陈乔玉：“帮你斩小块？”
    陈乔玉严肃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要了。”
    摊主的脸色垮下来：“你这人咋回事啊，称了你又说不要！”
    陈乔玉小声说了句：“你这个不是土鸡。”
    摊主的脸色瞬间又变了，他恨恨地把鸡放回去，还要骂陈乔玉：“不买就不要问！几十块钱还想买土鸡？你怎么不自己养呢！”
    陈乔玉想了下，认真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可以自己养。”
    她回头问问周晓玲，现代这里哪儿有卖小鸡仔的，她跟青杨现在分家了，按照一户人家算，能养五只鸡。
    要是算上钟斯年，兴许还能再多养点儿。
    感觉突然有了新方向，陈乔玉特别高兴地谢过摊主：“谢谢你，我决定自己养鸡啦！”
    摊主看着满脸真诚笑意的陈乔玉，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敢情是个神经病啊！
    陈乔玉又去别家看了看，一看，发现菜市场摊主口中的土鸡全都不是土鸡。
    无奈她只能转战去超市，超市里的鸡都用塑料保鲜盒装起来了，不过透过保鲜盒上面的透明薄膜，陈乔玉还是能辨别出来——这些也都不是真正的土鸡。
    于是陈乔玉就挑了一只价钱合适，个头也还可以的“普通鸡”，只要三十多块钱。
    多的钱她又买了两根大棒骨，这玩意儿价钱便宜，几块钱一根，上头还带着不少肉呢。
    最后拿了一个猪蹄，全加起来都没有刚才菜市场的一只鸡贵。
    鲫鱼她就不买了，余小红说余建国去钓鱼了。
    这些东西够了，一天炖一样，也够大红姐补三天的了。
    陈乔玉心满意足地趁着时间早，带着去掉包装的老母鸡和筒骨猪蹄，回到了七零。
    回家之后她没多停留，带上肉就开始赶路。
    姚家村还好一些，更靠近镇上，平时有时候运气好能够搭上三蹦子，但村里人还是习惯走路去镇上。
    对七零的人来说，随随便便走个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根本不算什么。
    但小芦沟村就不一样了，小芦沟村在更靠山里的地方，往那边去的三蹦子少，一天能有两三趟就不错了。
    陈乔玉戴上草帽，挎上篮子，还用罐头瓶子装了一瓶水带着路上喝。
    开始沿着黄土山路往小芦沟去。
    路上偶尔能够看到个把行人，有人挑着担子匆匆赶路，有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越过。
    还有一对祖孙，婆婆牵着小孙孙，不紧不慢地走着。
    也多亏了这时不时出现的路人，才让赶路这件事没那么无趣。
    不然，全是看不出分别的黄土、碎石、野草跟远处的山头，有时候走着走着容易迷障。
    一直走了一个小时，才碰到一辆拖拉机，陈乔玉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招手拦住。
    拖拉机师傅显然也对这样的招手也不陌生，放慢速度，但没停，就那么哐哐哐地问陈乔玉：“去哪儿啊？”
    陈乔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去小芦沟村。”
    拖拉机师傅想了想说：“我们是去大芦沟村的，把你放村口岔路上，你后半程你自个儿走咋样？”
    陈乔玉也没得挑：“成，多谢师傅了！”
    拖拉机上还有几个人，都是陈乔玉这样搭车的，都好心伸手把陈乔玉拉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就这么拖着几个人，在山路上开始哐哐哐了。
    有时候这种捎带脚是不用给钱的，一般都是附近村子的，有过照面就顺路带一下。
    村民都知道赶路不方便，能帮就帮。
    但陈乔玉还是很感激，一路坐到了大芦沟村村口的岔路才下车，还给了师傅一角钱。
    师傅也乐意收，自己愿意捎带是自己的事儿，但搭车的人能表示一下感谢，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下了车，陈乔玉又走了七八里路才到小芦沟村，好在算下来也就三四公里，对他们这种长期干活的人来说，走起来并不费劲。
    就是篮子里的鸡跟肉有点儿重量，把陈乔玉的胳膊都勒红了，得不停换手。
    终于到了姚家村，陈乔玉长长地舒了口气——这种时刻就越发分明地感受到七零的落后了。
    齐向东跟周荃他们说的开放，啥时候才能真正地开放起来啊。
    陈乔玉朝着大舅家走去，刚好碰到要出门的屠慧东和余小红。
    余小红一看陈乔玉，很是高兴：“乔玉姐，你咋来了？”
    屠慧东正收拾东西呢，语气不咸不淡的：“大老远的跑来干啥，不够折腾的！”
    但脸上的神色却是跟语气截然相反的淡淡欢喜。
    走亲戚嘛，亲戚之间就是大事小事都要走动，这才叫亲戚。
    没有哪一边总帮另一边的，逢年过节你来我往的，关系才会越来越好。
    屠慧东虽然指望陈乔玉跟陈青杨两个孩子能有多大能耐，但余大红生孩子，陈乔玉知道来看看，她心里也高兴。
    而陈乔玉却是看到了屠慧东带上的东西——一只双脚被布条绑住的老母鸡。
    “这是要拿去给大红姐的？”陈乔玉问道。
    这种还在下蛋的鸡可是农村家家户户最要紧的财产。
    “鸡屁股银行”不是白叫的，家里的针头线脑，酱油白醋盐巴豆酱，都是用鸡蛋换回来的。
    “可不是嘛！”屠慧东说起这个就来气，“你大红姐生了有好几天了，除了红糖鸡蛋，一顿荤都没叫吃！”
    余小红补充道：“就生产当天熬了大骨汤，生下来之后确定是女儿了，就再也没啥表示了，我们送了两回鲫鱼汤，但我姐就是不下奶水。”
    “高家人不管，我们没办法，准备把这鸡拿去供销社问问看，跟人家换个猪蹄，熬个猪蹄黄豆汤，看看能不能催下来。”
    其实但凡余大红有奶水，屠慧东也舍不得把家里的鸡给卖了换猪蹄。
    陈乔玉一听，这不赶巧了嘛！
    她赶紧拦下屠慧东：“大舅妈，不用换了，我这儿有！”

 第99章 这样的月子餐怎么吃得下

    “你有啥有！”屠慧东没把陈乔玉的话当真。
    猪蹄可不比红糖，红糖好歹是供销社里有卖的，但猪蹄这东西，不单独找找路子，谁能卖给你？
    见屠慧东不信，陈乔玉直接把篮子上盖着的蓝花布给掀开：“我真有！”
    篮子里，是干干净净的三样东西，一只光溜溜的鸡，两根带着不少肉的大棒骨，赫然还有个白净的猪蹄。
    饶是屠慧东胆子大从没被吓到过，此时也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她一把拉过篮子，看着里面的东西，抽了口冷气：“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这里头随便一样，拿出来那都是年夜饭的架势。
    陈乔玉居然有三样！
    陈乔玉看着屠慧东，冷静说道：“大舅妈，我只说我能弄来这东西，但怎么弄来的，我不能说。”
    屠慧东可不听她这套，暴脾气当场就上来了：“有啥不能说的？你知道这些东西的厉害不？叫人发现了说你投机倒把，你咋整！”
    虽然看到这些鸡跟肉很惊喜，但屠慧东还是担心陈乔玉年纪轻，不知道厉害。
    好些人不是不能换东西，是不敢，才从苦日子里过来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风气又变了？
    陈乔玉赶紧解释：“大舅妈，我知道的，我没叫别人知道，就直接拿来这里了。”
    她当然知道随随便便从现代买点儿东西过来，就能叫七零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但她生性谨慎，不会这么做。
    他们经历过因为一句话，一家子都被抓走的事儿，也见过好些德高望重的人，一夜之间成为过街老鼠，被逼去挑大粪。
    出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心里都明白。
    她再三跟屠慧东保证自己很小心，屠慧东知道她确实不是个惹事儿的性子，这才勉强放心。
    “你说你也是的，弄一个就行了，弄这么些来，吃也吃不完！”
    屠慧东掂量着篮子里的东西，脸上的神色轻松多了。
    她直接把手里的母鸡递给陈乔玉：“这鸡你带回去，好好喂，肯下蛋的。”
    陈乔玉摇摇头，她怎么会收大舅家的鸡屁股银行。
    但她不收，屠慧东也不好意思再收她的东西了，先前鸡蛋跟红糖陈乔玉都给了不老少，可以说现在余大红坐月子是一点儿都不用发愁红糖了。
    但这一篮子肉还是太贵重了，屠慧东都犹豫了起来。
    陈乔玉见状，就说：“这鸡跟肉我也不是白给的，我还想大舅跟大舅妈帮我个忙呢。”
    屠慧东立刻问：“啥帮不帮的，有啥事儿你就说，你大舅肯定给你出力。”
    陈乔玉笑道：“这个不急，咱们先去看大红姐。”
    她来的时候屠慧东跟余小红就急匆匆地要出门呢，这都耽搁好一会儿了。
    果然，屠慧东一拍脑袋：“是是是，现在赶紧的，给大红送饭去，把猪蹄给带上。”
    屠慧东把鸡跟棒骨放在家里藏好，只带了猪蹄，跟陈乔玉余小红三人一起，赶紧往高家村去。
    高家村距离小芦沟村不算太远，十多里路，几个人脚程快，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
    （备注：十多里，不是十公里，2里\\u003d1公里）
    到了高家，陈乔玉才知道为什么屠慧东和余小红要特地给大红姐送饭了。
    她们来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儿，高家一家几口人都在吃饭。
    见到亲家来也是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就继续自己吃自己的，完全没有要让一让的意思。
    屠慧东跟余小红也早就了解了高家这德行，也没多在意，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屠慧东进房间看了看余大红，然后自己就拎着猪蹄去收拾了。
    进村之前，屠慧东特地让陈乔玉把猪蹄子拿出来，用稻草绑着拎进高家家门的。
    就是让高家村的人知道，这是娘家送来的，可不是他们高家出的。
    这会儿收拾猪蹄，屠慧东也是大喇喇地在高家的院子里收拾的。
    农村的院墙都不高，过往的村民都能看到。
    高家的人脸黑得不行，尤其是余大红的婆婆，嘴角都快撇到下巴了。
    但想着屠慧东这也是给“高家的儿媳妇儿”补身子，才没说什么。
    余小红在一旁帮手，悄悄告诉陈乔玉：“特地带过来煮就是想着能多留一会儿，不然我妈不放心我姐，又不好意思老在高家待着。”
    陈乔玉能理解，这会儿的风气还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娘家能补贴姑娘，但不能老往婆家跑，也就是生孩子坐月子这段时间才行。
    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说这家人没规矩，娘家管到婆家去了。
    陈乔玉进了房里，看到余大红一个人呆呆地半靠在床上，床边的矮桌上放着一碗饭菜。
    都是啥饭菜？
    一个黑面混玉米面的窝头，灰不溜秋的，看着就硬邦邦硌牙的那种。
    菜就是炒白萝卜，炒得半生不熟的那种，另外夹了一坨没切的咸菜，就那么堆在一个碗里。
    陈乔玉又惊又怒：“大红姐就吃这个？”
    这可是在月子里！
    高立农正抱着孩子喂米汤呢，闻言脸上有些尴尬，喊了她们一声算打过招呼了，别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余大红，看到陈乔玉她们来了，才双手撑着借了把力，坐直了一些。
    余大红还是那个温和性子，看到陈乔玉就温声让她坐：“我早上吃太饱了，没什么胃口，所以这会儿吃不下。”
    陈乔玉看着碗里的饭菜，鼻子发酸：“这样的饭菜怎么会有胃口啊。”
    是个人看着都不想吃。
    余大红见陈乔玉鼻子都红了，看了看房门口，见没人偷看，这才拉近陈乔玉，悄声在她耳边道：“没事儿的，早上我一气儿吃了四个糖水鸡蛋，现在是真不饿。”
    然后说：“柜子里还有你姐夫买的桃酥，一会儿要是饿了，我还能吃桃酥。”
    余大红月子里下不了床，以高家人的性子，估计是舍不得给余大红做什么好的，应该也是表姐夫做的。
    陈乔玉看看给孩子喂米汤的高立农，心里叹道，算这姐夫还有点良心。

 第100章 乔玉，你怀孕啦？

    此时高立农也不好意思地问道：“大红，乔玉来了，我给做碗糖水鸡蛋去。”
    高立农对陈乔玉很是感激：“岳母说了，鸡汤跟红糖都是你送来的，乔玉，谢谢你了。”
    陈乔玉摇摇头：“我是送给大红姐的，不用给我做了。”
    余大红知道陈乔玉在担心什么，轻声笑道：“鸡蛋跟红糖是我妈拿过来的，我锁在柜子里了，自己要吃的时候才开锁。”
    陈乔玉听余大红这么说，心里才松了口气。
    大红姐果然还是大红姐，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软柿子。
    问候完余大红，陈乔玉才小心翼翼地从高立农手里接过小宝宝。
    果然，跟余小红说的一样，浑身红彤彤的，像个没长毛的小猫。
    陈乔玉是抱过青楠乔丽的，对于抱小孩子很有一套。
    小宝宝刚才在高立农手里还哼哼唧唧的，这会儿到陈乔玉怀里，安静得不得了。
    高立农跟余大红都很惊喜：“乔玉，宝宝喜欢你。”
    但陈乔玉却有些担忧：“我怎么觉得像是宝宝好像饿得精神不好？”
    一般的小婴儿要是哭起来，那肺活量惊人，几个大人都能叫一个孩子给熬成鹰。
    但怀里这孩子，也哭，但哭得没力气，就是小声哼哼唧唧的。
    看着不大精神。
    说起这个，余大红也是愁眉不展，她有些自责：“我一直都没奶水，生完第三天才有一点，但根本不够吃。”
    农村又没有喂奶粉的意识跟能力，遇到这种奶水不足的，都是熬米汤或者小米粥的粥油来喂。
    可刚出生的孩子，除非饿得实在不行了才喝两小口，有点力气就不愿意喝了，只哼哼唧唧的表达着不舒服。
    陈乔玉闻言直皱眉：“这可不行，孩子太小了，不能喂米汤。”
    她也是之前在【现代】跟周姐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听说的，周姐就说松松挑食不爱吃饭，现在五岁了还一直补着牛奶。
    顺嘴说了几句松松小时候的事儿，陈乔玉就记得一个周姐吐槽她婆婆的。
    那会儿周姐也是没什么奶水，不过好在家里备着奶粉，奶水不足也没事儿。
    但偏偏周姐的婆婆不信邪，非说米汤水才养人，喝牛奶喝不饱，偷着给松松喂了米汤。
    可婴儿哪儿能喝米汤啊，消化道都没发育完全。
    果不其然，有一天松松就上吐下泻，吓得周姐他们立刻送医院。
    去了医院，医生问起来有没有喂什么其他的。周姐的婆婆才支支吾吾，说自己一直偷偷给松松喂米汤。
    后来虽然治好了，但松松长大后消化一直不好，就挑食，周姐每次说起来都很生气。
    “这些迷信偏方害死人！”
    陈乔玉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她现在也格外着急：“小孩子不能喝米汤米油的，起码得几个月之后才行，这会儿要么母乳要么喝奶粉。”
    但余大红跟高立农都很无奈：“可我们买不到奶粉……”
    这就是农村户口的痛苦之处，别说没钱了，就是有钱，没有对应的商品券，也买不到东西。
    奶粉这东西想想就知道紧俏，余大红说：“你姐夫托人去供销社问了，人家直接说奶粉都是塞钱叫提前留的，一到货就没了，我们根本买不到。”
    但凡有一丁点儿办法，她也不想叫孩子喝米汤。
    实在是孩子饿得不行，眼瞅着都要饿晕过去了，才不得已而为之。
    陈乔玉心中无奈，却也明白这就是现在的难处。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七零的落后和艰难了。
    正好这边屠慧东和余小红也把猪蹄汤给炖上了，余小红一直守在灶上，怕高家那几个孩子给祸害了。
    那几个孩子，知道有猪蹄就一直围着灶台，不肯走。
    在人家家里，余小红不好赶人，只能自己守着。
    这边屠慧东进屋看余大红跟孩子，见孩子哼哼唧唧的声音越发小了，心里也不安起来。
    “这么点儿的孩子可不禁饿。”
    陈乔玉见状，也顾不得别的了，拉着屠慧东就出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跟屠慧东商量：“大舅妈，我认识供销社的人，我这就回去找人帮忙，想办法弄点儿奶粉过来。”
    屠慧东一听，忙问道：“能弄来吗？会不会有危险？”
    陈乔玉摇头：“不会的，我们不是卖烧饼吗？猪板油都是人家给帮忙弄的，合作过好几次了，嘴很严实的。”
    能不严实吗？
    那就是她自己的嘴，她连青杨都没告诉。
    屠慧东赶紧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一直预备着呢，就怕你姐夫托人找到关系了，高家不肯拿钱。”
    陈乔玉知道自己不收这钱，屠慧东肯定不放心，于是也没扭捏推辞，收下了。
    屠慧东让高立农立刻去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人去镇上，甭管是牛车驴车还是拖拉机三蹦子，有啥算啥，赶紧捎乔玉去镇上。
    几番询问之下，没人去镇上，只有顺路去大芦沟村的。
    陈乔玉一听，赶紧说：“没事儿，先到那儿再说，回头我自己想办法。”
    不去镇上正好，免得她还要往回跑。
    于是，陈乔玉坐别人的车，又往回赶。
    路上她心急如焚，看着坑坑洼洼的路导致拖拉机开得巨慢无比，她心里就焦躁。
    啥时候才能修路啊！
    真是穷！
    七零为什么这么穷！
    一轮颠簸着到了大芦沟村，陈乔玉下了车，又换了三蹦子回姚家村。
    没半点儿耽搁，揣着鸡蛋就去了【现代】，直奔超市，买了两包奶粉。
    超市的售货员说铁罐的好，但铁罐的一来是贵，便宜的一二百，贵的三四百甚至更多。
    陈乔玉不是那种花钱没数的人，心里想买好的，但不能抛开现实盲目花钱。
    不然，这回买了，下回未必买得起了。
    她手里的两千多块钱，支撑不了多久。
    但那个售货员一直念叨着说什么便宜的都是国产的，国产的不好之类之类的。
    陈乔玉听见这话，心里没由来的不舒服，你要说哪一个牌子的不好，她还能接受。
    一棒子打死说自己国家产的就是不好，这话总叫人不那么爱听。
    她觉得现在的祖国已经很好很好了。
    无奈之下，陈乔玉给周晓玲打电话，让周晓玲帮忙问问周姐，有没有便宜但质量过关的婴儿奶粉。
    然而，周晓玲接到陈乔玉询问婴儿奶粉电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乔玉，你怀孕啦？”

 第101章 终于买到奶粉了

    陈乔玉：“……”
    瞬间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
    周晓玲话出口了脑子才反应过来：“噢噢，就算你现在怀孕了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奶粉。”
    周晓玲问：“你给别人买的吗？”
    陈乔玉点了点头：“是的，是……是我们老家的一个姐姐，家里很穷，刚生了孩子，五天了都没奶水，孩子都快饿蔫了。”
    周晓玲立刻表示明白：“我们村也有这种的，不过现在国家不是都给贫困地区发营养包吗？”
    陈乔玉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是啊，专门补给贫困地区营养不足的孩子的，你那个姐姐没申请吗？”
    陈乔玉摇摇头，想起来隔着电话周晓玲看不到，才又赶紧说：“她好像弄不了这个。”
    周晓玲想想也是，这年头的信息太重要了，好多人根本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解这些。
    孩子还饿着，周晓玲也就不啰嗦了：“我先问问周姐，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好，谢谢你了，晓玲。”陈乔玉对周晓玲是真心感激的。
    她在现代也认识了不少人，像是蓝昕韩豆豆他们虽然也很好，但陈乔玉是不好意思问他们这些的。
    因为他们跟周晓玲不一样，他们或许会推荐价格不菲的进口奶粉给她，会追问为什么陈乔玉不申请营养包，甚至可能直接掏钱买好奶粉送给她。
    但这并不能解决陈乔玉面临的问题。
    只有周晓玲能平常地看待陈乔玉的穷苦和落后。
    不去质疑她的“无知”，不去过度热情地想要改变她的贫困，只是真诚而平等地帮助陈乔玉解决眼下的问题。
    多的，陈乔玉不说，周晓玲也不会刨根问底逼迫陈乔玉展示她的贫穷。
    她是最好的朋友。
    如果没有周晓玲，陈乔玉觉得自己在现代的路要艰难得多。
    挂掉电话，她在超市转了一圈，买了一兜子促销的苹果。
    苹果都是好的，就是个头不大，上面还有些斑，长得不好看。
    超市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对促销的苹果视而不见，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挑了挑，买走了两袋。
    陈乔玉拿了一袋，七零的人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苹果了。
    家家户户走亲访友，要是能带上几个苹果，那是很体面的事儿了。
    挑完苹果，陈乔玉想起来余大红床边矮桌上的那一碗饭，心里不是滋味。
    想了想，去卖米面的地方买了两大筒面条，只要六块钱。
    干面条能搁，回头家里熬汤了，用汤水下面条，又方便又好吃。
    不用费劲蒸煮米饭，适合余大红在月子里随时想吃随时做。
    刚挑完，周晓玲的电话就来了。
    “喂，乔玉，我问过周姐了，她推荐了一家母婴店，是有社区补贴的那种，那边有便宜的奶粉，可能不是最好的，没有添加这个营养那个营养的，但肯定是合格的。”
    陈乔玉一听，赶紧谢过周晓玲和周姐，就按着地址找了过去。
    好在枫桥镇并不大，虽然这些年扩张开发得厉害，但也不怎么费事儿。
    陈乔玉找到了那家不起眼的母婴店，朴实的店面里摆满了各种母婴用品。
    因为没有超市整齐大气，也没有各种璀璨灯光，显得十分不起眼。
    但里面的人都很热情，知道陈乔玉的需求之后，给她推荐了一款奶粉：“这个是袋装的，没有罐装的那么好，但品质不错，价钱也便宜。”
    陈乔玉看了下，六十块钱一包，确实挺划算的。
    陈乔玉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买多少，母婴店的人也知道她是替别人买的，就说：“刚出生15天内两到三小时喂一次，15天后可以三到四小时喂一次，奶量加一半，两包应该够吃二十天。”
    母婴店的人很实在：“你头一次别买太多了，现在的小孩嘴巴刁，有些可能吃不惯的。”
    陈乔玉想了想：“那就买两包。”
    母婴店的人给她拿了两包，知道她表姐是个新手妈妈，顺便还送了奶瓶和两条小帕子：“吃得好再来。”
    陈乔玉高兴地接过来：“谢谢！”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社区母婴店店面不大，也不亮眼，但店铺里的生意还不错了。
    全靠老板娘人好。
    今天花了不少钱，早上买的鸡和筒骨猪蹄，花了七十多，刚才在超市买苹果和挂面花了12，现在又买了一百二十多的奶粉，刚刚好花了两百出头。
    数数身上剩下的钱，还剩下两千三百多。
    陈乔玉仔细收好钱，赶紧赶回了老宅。
    奶粉袋的包装是有两层的，陈乔玉把外面印着广告和品牌名字的一层去掉了，就剩下里层的透明袋子。
    其实这袋子太过厚实坚韧，跟七零的品质也不太相符。
    但陈乔玉也不能把最后一层包装给拆了，只能这么带回了七零。
    好在透明塑料袋七零也有，她相信省城、首都那些地方肯定有质量更好的，回头就推说到是省城的货。
    再去高家村，这回陈乔玉的运气不错，刚出门就碰到了三蹦子。
    三蹦子的师傅一般没有固定路线，虽然长跑那几个村，但是如果有人要去别的村子，招呼一声也能去。
    陈乔玉舍得给钱，直接花了三毛钱，过了把“包车瘾”。
    “师傅，直接去高家村。”
    三蹦子师傅最喜欢的就是陈乔玉这样的乘客了，省事儿！还对车子好。
    收了钱，立马直奔高家村。
    当然，如果路上有人顺路，他也还是会拉的。
    到了高家村村口，陈乔玉跳下车，赶紧往高家跑。
    一进门差点儿撞到高家人。
    “对不住，我没看到。”陈乔玉赶紧道歉，还喘着粗气。
    屠慧东从屋里出来，看到陈乔玉，惊讶道：“你咋就回来了？”
    这也太快了。
    按着时间算，陈乔玉这是直奔镇上，刚找到人，人家就给弄到东西了？
    陈乔玉自然不敢说自己其实没去镇上。
    她只是兴奋地指了指篮子：“弄到奶粉了！”
    高家人此时也是十分意外，那个老婆子挤开屠慧东，上来就要掀陈乔玉篮子上盖着的蓝花布。
    陈乔玉敏捷一躲——这篮子里装过无数秘密，她对篮子的警惕可一直是提着的。
    哪怕今天没放什么，不怕人看，她也不会让人随便掀开盖布的。
    高家老婆子手落空了，满脸的不高兴：“咋，有啥见不得人的？”

 第102章 没见过奶粉咋的？还抢上了？

    她还不高兴上了？
    屠慧东的脸沉了下来，把陈乔玉拉到自己身后：“亲家母，你这是干啥呢？咋还跟个孩子抢起东西来了？”
    高家老婆子一瞪眼：“谁说我要抢了？我就是看看，看看都不行了？”
    屠慧东直接怼回去：“有啥好看的？没见过奶粉咋的？噢，我忘了，这么些天了，确实没在你家见过奶粉。”
    高家老婆子也不甘示弱：“还不是大红没奶水，她要是有奶水，用得着奶粉？”
    这话真是气人，屠慧东的拳头都捏起来了，她可是跟男人都干过仗的。
    但没办法，余大红确实是没奶水。
    甭管以后啥说法，眼下这会儿，没奶水就是矮人家一头。
    况且还得顾着余大红的面子，不能闺女在坐月子，她跟人婆家干仗，回头让闺女操心。
    屠慧东忍得牙都快咬碎了，陈乔玉看了看情势，见到余小红抱着孩子站在窗户边，也是满脸的憋屈，心里顿时不忍了。
    她是外亲戚，来高家就是客，她不必顾忌这个那个的。
    她看着高家老婆子，轻言细语地说道：“大红姐可不是没奶水么，我们家以前养鸡，为了鸡多下蛋，青杨都漫山遍野捉虫子挖蚯蚓，就为了给鸡补营养。”
    “养猪的也是，吃糠吃不饱，不也得花钱买点儿饲料么。”
    这么比是有点不好，不过这年头，人未必就有家里的猪金贵，所以在场的人也不觉得是贬低了余大红。
    陈乔玉慢条斯理地说道：“更何况是人呢，人吃不好，又怎么会有奶水养孩子，是高家婶子。”
    屠慧东看见高家老婆子的脸拉得老长，心里乐开了花：“可不是嘛！瞅瞅，咱今天不是就带猪蹄过来了吗？特地给我闺女补身子的！”
    “补好了身子才有奶水，咱可不能做那种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亏心事儿！”
    屠慧东嗓门大，嚷得村邻都听见了，大家伙儿频频看向高家，戏谑的，嘲笑的，看热闹的，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高家老婆子气得要炸，她就是舍不得给余大红吃好的喝好的！
    生了个闺女凭啥吃好的？
    但现在早就不是旧社会了，苛待儿媳的名声始终不好听。
    她出气似的拍打了几下院子里晒着的衣服和尿布，憋得脸青白，低头啐了一口，躲进了屋里。
    屠慧东可没工夫追着她骂，她赶紧回头问陈乔玉：“真弄来奶粉了？”
    “真弄来了！”陈乔玉从篮子里掏出一包沉甸甸的奶粉。
    黄白色细腻的粉质，此时就是屠慧东余小红等人眼里的金子！
    灶上炖着汤，高立农看着的，余小红赶紧把孩子递给余大红，去后面厨房舀热水了。
    陈乔玉拿着人家送的奶瓶，也跟了过去。
    新奶瓶要开水煮煮消毒。
    奶瓶上面有刻度，不过不该出现的字已经被陈乔玉磨掉了。
    煮了一会儿，仔细沥干，陈乔玉就按着母婴店老板娘教的方法，说：“水倒到这条线这里，然后加两勺奶粉，对半个月里都这么喝，之后再加量。”
    高立农仔细听着，多热的水，加多少，怎么摇匀，都一一记下。
    高家的几个孩子围着灶台，一会儿看看锅里猪蹄汤，一会儿盯着陈乔玉手里的奶瓶，不住地舔嘴唇。
    但陈乔玉不可能给他们尝的。
    高家对余大红不好，她愿意补贴余大红，但绝对不会同情高家的其他人，无论大人孩子。
    别说孩子是无辜的，高家人这么对余大红，就该知道余家人也不会对他们家的孩子多好。
    陈乔玉冲泡好奶粉拿到余大红屋里，摸着温度还有点儿高。
    但那边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本能地嗅到了空气里的奶香味，又开始哼哼唧唧的不舒服。
    高立农赶紧去弄了点儿井水，让陈乔玉把奶瓶浸在里面降温。
    余小红在厨房里盯着灶上的汤，陈乔玉他们在余大红屋里，几个人盯着这一瓶奶，心急如焚。
    陈乔玉心里也着急，但还是牢牢记住母婴店老板的话，一定要等到合适的温度。
    浸了一会儿就拿起来晃晃摇匀，再浸一会儿，再晃晃。
    如此三四回之后，陈乔玉觉得差不多了，赶紧拿给余大红。
    余大红抱着孩子，一手颤颤巍巍有些激动地把奶瓶凑近孩子的嘴边。
    孩子的吮吸是本能的，香甜的奶味儿吸引着她自己去找奶嘴。
    很快，屋里就响起了孩子的吸吮声。
    真的，陈乔玉听得清清楚楚，光听声儿就知道孩子饿得多狠。
    余大红眼泪都掉下来了，高立农连忙帮她擦掉：“有奶了，有奶了，毛毛在喝了。”
    屠慧东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猫似的婴儿，不会说不会叫的，连哭都是哼哼唧唧的，是真怕她饿死。
    现在好了，看着小宝宝这么有力气地吮吸，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下来了。
    不过小宝宝的胃很小，陈乔玉已经是按照母婴店老板娘指导的冲泡了，但小宝宝只喝了不到一半。
    高立农又去打热水，把剩下的奶温在里面。
    陈乔玉听母婴店老板娘说过，一次没喝完的奶就不要了，免得滋生细菌。
    但她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七零人，就算见识过现代的发达和不同，也不会突然就像一个真正的现代人那样，什么都按照现代的方式来。
    她心里明白着呢，对高立农他们来说，这奶粉珍贵得不行，喝不完就温着，一会儿喝。
    让白白倒掉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默许了高立农的做法。
    小宝宝大概是饿得久了胃口小，但也吸收快。
    刚才还喝不下，过了没多久就又开始哼哼唧唧，余大红赶紧又拿着玻璃奶瓶喂了一回。
    这一回一口气把剩下的一半多点儿全喝了。
    还鼓了个奶泡泡，看得大人们欣喜不已：“哎哟哟，我们毛毛会吐泡泡了！
    余大红抱着孩子，脸上满是温柔和感激：“乔玉，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毛毛要受多少罪。”
    陈乔玉笑道：“这有啥，以前青楠乔丽去大舅家，哪回不是你抱着哄着的？”
    她又不是傻子，会无缘无故对人好。
    大舅一家对他们家好，她才会对大舅家好。

 第103章 我知道个啥？

    孩子吃饱了，终于不哼唧了，安稳睡去。
    余大红松了口气：“这几天毛毛一直没睡好，顶多睡个十几分钟，哼哼唧唧一晚上。”
    屠慧东把孩子接过来放在床上，让余大红松脱一会儿，一边说道：“饿成这样，可不是睡不着嘛！”
    孩子睡了，刚好炖煮了几个小时的猪蹄汤也好了。
    屠慧东去后面盛了两碗，一碗给余大红，一碗给陈乔玉。
    没有高立农的份儿。
    她当然盼着自己女儿女婿好，这女婿单看，确实是不错。
    但在她看来，女儿受苦，也是这女婿不够硬气。
    她所接受的风俗道德是不能让她鼓动女婿跟女婿的爹妈吵架的。
    但心里总归不舒服。
    所以这猪蹄汤，想都别想！
    高家人一个都没份！
    余小红也是牢牢守住灶台，瓦罐跟黄豆是他们家带来的，猪蹄也是陈乔玉送来的。
    她不发话，高家老老少少，别想碰这个！
    高立农给余大红端着碗，余大红小口小口地喝着猪蹄汤。
    就跟婴儿本能被奶香味刺激一样，长期吃不好的人也会被猪蹄汤里丰富的油脂香气所吸引。
    哪怕烫，但余大红带着一丝隐忍的急切，吹一吹，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边屠慧东瞥了一眼陈乔玉：“喝啊，这碗给你的。”
    陈乔玉笑道：“我不喝，我又不饿。”
    她想吃什么好吃的没有啊？
    实在馋了，晚上回去就去现代转一圈，烤鸡烧鸭随便吃！
    余大红也推让：“乔玉，你喝，多亏了你送的猪蹄汤。”
    陈乔玉摇摇头：“真不用，大红姐，我一点儿都不馋这个。”
    她是真心的，要是以前，这话可能是假的，但现在她肚子里不缺油水，连青杨都不缺。
    就算不能天天吃肉喝汤，但每天的鸭蛋肯定是不断的。
    营养跟上来了，人真不会馋。
    屠慧东也是心疼闺女的，一个猪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那么几碗。
    本来都不该在高家来炖的，但屠慧东实在是气不过高家，所以才特特要在人家眼前显摆。
    不是显摆自己家多有钱，而是打高家的脸——我们家是这么对闺女的，现在闺女给你家生了孩子，看看你家这是人做的事儿吗？
    高家显然也是理亏，也不敢说什么。
    余小红陆陆续续把那碗香浓雪白的猪蹄汤给喝了下去，碗底的黄豆吃得精光。
    陈乔玉把自己没动过的这碗又倒回了罐子里，继续放在灶上炖着。
    等晚饭前，小宝宝醒了，又喂了一次奶粉。
    余大红也跟着喝了一碗猪蹄汤。
    剩下的猪蹄汤，留了一半给余大红明天吃。
    余大红让高立农舀出一碗汤，加水下了挂面，这回陈乔玉屠慧东都吃了。
    高立农也有幸分到了一碗，屠慧东敲打他：“这猪蹄跟奶粉都是乔玉好不容易弄来的，这回有下回可未必有了，你是男人，大红跟毛毛是你老婆孩子，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高立农连忙表示：“妈说的是，我有数的，我以后一定对大红和孩子好。”
    屠慧东撇嘴：“别以后以后了，你先把眼下这罐汤守住，这汤是个大红喝的，也是为的毛毛的口粮，你明白不明白？”
    高立农脸唰的一下通红，他知道丈母娘这是在说之前他妈跟家里的几个孩子蹭余大红的红糖水鸡蛋的事儿。
    他通红着脸表示：“妈，你放心，我一定守着这罐汤，只给大红喝。”
    屠慧东不置可否，哼哼两声算是知道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其实当妈的，也管不了女儿女婿的事儿。
    有时候大人插手未必好，人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吃过猪蹄汤下的面条，高立农老实地去洗碗、洗衣服。
    陈乔玉见他给毛毛换尿布还算熟练，想来这几天应该都是他做的，心里还算是好受一点。
    不然她真是不能接受为什么那么好的大红姐，要跟这样一家人在一起。
    趁着高立农出去洗衣服洗尿布的间隙，屠慧东就说余大红。
    “本来你在月子里，我不该训你的，但你这个性子要是不硬气起来，以后有的你受的。”
    屠慧东看着余大红，心里愁得很。
    结婚之前高立农去过她家几次，看小伙子还是挺勤劳朴实的，对大红也还算不错。
    可谁知道婆家人是这么个情况。
    余大红靠在床上，反倒没有屠慧东那么激动：“妈，其实也没啥，他们说他们的，我当听不见就行了。”
    余大红说：“他们是没送什么好饭好菜过来，但有立农在，我也没饿着。”
    屠慧东能说啥？
    余大红自己心甘情愿，她还能棒打鸳鸯吗？
    但她担心的还不只是这个，还有更麻烦的：“吃的喝的都是小事儿，你现在是月子里，不方便下床，等出了月子，你有手有脚的，也饿不着自己。”
    “我是担心你婆婆逼你生儿子。”屠慧东真正怕的是这个。
    屠慧东严肃警告余大红：“你婆婆这个性子，你不给高家生个孙子她是不死心的。”
    “我也不能说你婆婆就是错的，人家想要孙子，我管不着，但我提醒你，毛毛还小，你别急着怀孕。”
    屠慧东说：“起码隔个两年三年的，大的稍微能离人了，身子骨也恢复好了，再要孩子。”
    余大红脸上微红，她听进去了：“那我注意着。”
    屠慧东又细细叮嘱了余大红一些月子里的事儿，还有照顾孩子的事儿。
    “奶水的事儿你别太操心，越操心越没有，你哥下河钓鱼去了，我跟小红隔天就来，下回给你炖鸡汤。”
    陈乔玉也说：“大红姐，奶粉的事儿你也别担心，月底我再来一次。”
    余大红感激不已，撑着起身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匣子来，要掏钱给陈乔玉：“奶粉不便宜？这钱我们预备好了的。”
    陈乔玉看了看屠慧东，点了点头：“六块五一袋。”
    这个价钱比供销社的贵一些，但也在合理范围内，既不吃亏，也不占便宜。
    余大红显然也打听过奶粉的价钱，听见六块五，心里也松脱下来：“这价钱合适，就是欠了人家人情。”
    陈乔玉笑道：“人情这个不着急，大舅妈知道的，我们在镇上卖烧饼，跟人家的关系好着呢。”
    屠慧东：？？？
    她确实“知道”，但不是陈乔玉此时话里的这种“知道”？
    明明只是比余大红先一步听陈乔玉说过。
    怎么这会儿听着好似她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样子？
    果然，余大红听说屠慧东也知道这事儿，就更加放心了：“那就好，乔玉，多谢你了。”

 第104章 村里最后的一个憨憨

    看着余大红难得轻松下来的神色，屠慧东也没戳穿陈乔玉。
    趁天还没黑，大家告别余大红，各自回家。
    走之前陈乔玉抱了抱毛毛，又把苹果搁在余大红床边：“吃苹果有营养，你记得吃。”
    路上换了两辆拖拉机，陈乔玉才到家。
    这一天从早跑到晚，去了两次现代，去了两次高家村。
    饶是陈乔玉平时下地干活，体力还算不错，此时也累得不行。
    回家就只想躺着。
    她没点灯，迷迷糊糊听见青杨回来，隔着窗户打了个招呼，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青杨进来看了一眼陈乔玉，见陈乔玉没啥，才放心。
    陈乔玉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先下地干活。
    因着现在不缺钱了，她干活也不再那么卖力气了，省着点儿力气，跟别人干得差不多就行。
    这种集体工分制，真叫人提不起来干活的热情。
    卖烧饼起码卖出一张是一张的钱。
    这下地干活，累死累活的，顶多十三四个工分，人家躺着坐着，有手没手划拉一下的，也能拿六七个工分。
    金二婶瞧出来她的惫懒，还以为她是最近卖烧饼两头跑累的。
    就让她去歇着：“这会儿也不忙，你歇歇做做，别那么傻卖力气。”
    陈乔玉笑笑：“二婶，我不累，就是懒，不想干活。”
    她跟金二婶感慨道：“还是卖烧饼挣的多，咱们村一年到头也就分一百多块钱？”
    卖烧饼俩月就挣出来了。
    英子也卖烧饼，金二婶自然知道这个，不过金二婶这个年纪的人，还是相信土里刨食牢靠。
    “那你也得想想，你们卖烧饼的面粉从哪儿来的，可不就是种地种出来的么？”
    这会儿农村唯一比城里好的地方就是粮食够吃了。
    虽然没有人家那么多花样式儿，但红薯土豆南瓜，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金二婶说：“要是咱们都不种地，往后吃啥？”
    陈乔玉想想也是，她也挺好奇的。
    现代那边周晓玲说他们村都没啥人种地了，别说年轻人都出来打工了，连四五十的中年人也都出门打工了。
    村子里没剩几个人，村口到村尾，加起来没有一百颗牙。
    所以周晓玲才宁愿在外面租房子，也不愿意回村里。
    陈乔玉心中疑惑，现代人都不种地，那他们的粮食从哪儿来？
    不过，疑惑归疑惑，现代她不明白的东西多了去了，她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
    接下来的日子她都老老实实干活，不过心思大半还是放在烧饼摊子上。
    地里的活儿干够工分就行。
    就是姚金宝每回登记工分的时候，都对着陈乔玉长吁短叹的。
    在他看来，陈乔玉是村里年轻姑娘里数一数二能干的了，不怕苦不怕累。
    可现在瞧瞧，才卖了两个月的烧饼，干活都不积极了。
    “乔玉啊，你这个态度可不行，还没以前干的一半多呢！”
    姚金宝对陈乔玉的“堕落”痛心疾首。
    然而陈乔玉根本不吃这套。
    她只是性子温和憨厚，又不是吃亏上瘾。
    她诚实地对姚金宝说：“金宝队长，我以前摘棉花，一个人摘的比人家两个人的都多，也就比别人多拿两三个工分。”
    “现在我省一半力气，跟人家拿一样的工分……我这是进步了呀！”
    姚金宝：“……”
    村里的憨姑娘也不好忽悠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地里闲散的人们，也很是发愁：“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大锅饭他们吃过，吃到最后就是没饭吃。
    现在这工分比那时候强点儿，但也不行。
    大家都卡着点儿混工分，但地里的庄稼再多能多到哪儿去？
    就算有谁肯下力气，但最后是全村一起分粮食，下力气的人也没比别人多分个啥。
    村民们自然都没啥热情。
    姚金宝蹲在地头，满脸发愁：“咋整啊？”
    陈乔玉鼓励老实的大队长：“加油！日子会好起来的！”
    姚金宝满脸怨念地看着陈乔玉——村里最后一个老实人都叛变了，人心散了，生产队不好带了。
    一连几天都是平平稳稳地度过了。
    陈乔玉把在现代复印的照片寄给省城的二姑，又去县城看了一回乔丽。
    乔丽可喜欢陈乔玉了，非要拉着陈乔玉去县电影院看电影。
    付老师也鼓励陈乔玉去：“我跟葛老师一人发了两张电影票，正好多一张，一起去。”
    陈乔玉也很心动，她好多年没看电影了。
    上次看还是余兰香还在的时候。
    于是陈乔玉内心默默对在家的陈青杨表示遗憾，高高兴兴地跟着付老师葛老师和乔丽一起去看电影了。
    这次看的是刚上映的《小花》，讲述的是1930年桐柏山区一户穷苦人家被迫卖掉了亲生女儿小花，之后又收养了战士留下的女婴。
    他们给这个女婴取名也叫小花，十几年后，在战争的硝烟中，失散的亲人们终于重逢。
    这种片子本来就感人，尤其是陈乔玉刚找回乔丽，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是失去过一个孩子，又收养了乔丽，所以感触分外深刻。
    看到电影里的一家人团聚，几人都哭得泣不成声。
    葛老师不敢哭出声，但陈乔玉看到他拿手帕擦了好几回眼睛。
    等从电影院出来，付老师又带陈乔玉去国营饭店吃涮羊肉。
    “前些天才开始卖的，正好这会儿天气冷，适合吃羊肉。”
    陈乔玉还没吃过涮羊肉呢，农村吃肉艰难，队里杀猪才能赶上一回杀猪饭。
    羊肉寻常人是吃不着的，陈乔玉还是在姚太婆那里吃过一回。
    不过姚太婆说羊肉最好就是用胡萝卜和滋补的药材一起慢慢炖，才能温补，这涮羊肉咋个吃法，陈乔玉还真不知道。
    等进了国营饭店，看到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铜火锅，陈乔玉惊奇不已。
    饭店里烟雾缭绕的，铜火锅烧得水沸腾冒泡，用筷子挑起一片薄薄的羊牛肉，放进清水锅里涮个几下，裹着香浓的芝麻酱就吃了。
    付老师主动给陈乔玉介绍：“就是空口吃都好吃，这一回的羊肉据说是内蒙那边运来的，运了一卡车，这几天县城的饭店全在吃这个。”
    这回付老师他们来，多少也算是赶个时髦了。

 第105章 七零还是有些好东西的

    他们四个人单独坐了一张桌子，葛老师去买了锅子和羊肉，然后端着酱料过来。
    这会儿的酱料都是国营饭店的人配好的，不像现代的自助餐一样，自己去调。
    饭店的人手艺不错，陈乔玉看着碗里点了韭菜花的麻酱，还没吃就闻到香味儿了。
    锅刚烧开，现片的羊肉就上来了，很实在的两盘羊肉片。
    另外还有一碟子萝卜片，一碟子白菜，跟一碗鲜切面条。
    付老师先烫了一筷子羊肉给乔玉：“别烫太久，不然老了就不好吃了。”
    陈乔玉尝了尝，果然，这现切的新鲜羊肉味道比冷冻的肥牛肥羊好多了。
    真是空口不蘸酱吃都能吃出来一股鲜甜味儿，膻味有一点点，但就是这样才让人觉着这是在吃羊肉。
    陈乔玉觉得这个比自助火锅吃不出区别来的牛羊肉好吃多了。
    现代也不是什么都好，七零还是有些好东西的。
    两盘肉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几人都意犹未尽，但葛老师脸上稍显尴尬地说道：“这个月的肉票用完了……”
    小乔丽虽然十分不舍地舔了舔嘴巴，但也懂事地放下筷子。
    陈乔玉看了看乔丽，又看了看葛老师和付老师，最终从兜里掏出几张肉票来：“葛老师，付老师，我这儿有。”
    葛老师跟付老师都惊讶，农村想要弄肉票可不容易，尤其是乔玉这样的。
    况且他们也不能要乔玉的票啊，两人连忙拒绝。
    陈乔玉笑道：“没事儿的，这些票本身就快过期了，不花也不行了。”
    卖烧饼的时候各种全国通用、省内通用、市内专用的票都有。
    全国通用粮票一般没有期限，但地区发放的通常都有期限，长的还好，有些短的才三个月，甚至是限当月有效的。
    肉票粮票的期限通常较短，本来这些东西就是国家为了有序分发粮食才制定的，自然不能留下让人囤积哄抢的口子。
    人家买东西的时候自然也是留下全国粮票，挑着快到期的粮票给陈乔玉他们。
    陈乔玉他们隔几天都要重新清点一遍，先紧着快到期的用。
    尤其是陈乔玉，除了大家一样分的那一份儿之外，还有一份不菲的人情费，钱跟粮票还真不少。
    她跟青杨吃的东西多半是从现代一点点带回来的，尤其是肉。
    所以这肉票粮票就更没用上。
    她这次来带着这些票，本来就是想着给付老师他们的。
    他们疼乔丽，陈乔玉是看得出来的，这些票给付老师他们，最后也是乔丽受益。
    付老师翻了一下，果然大多数都是还有一个月就到期的，尤其是有几张，就剩下几天了。
    这下付老师他们也紧张起来了：“那是得花了，不然过期就白瞎了。”
    于是也就没推拒，又去买了两盘羊肉。
    饭店里的其他人看见他们取了第二次羊肉，都羡慕不已。
    不过县城工人多，大家也不是吃不起，只是要限量，大多就是羡慕，并没有多少嫉妒。
    陈乔玉他们饱饱地吃了一顿羊肉，临走前，葛老师还用快到期的票买了一斤手抓羊肉和两个红烧羊蹄。
    “带回去给青杨吃，今天他没来，少吃一顿羊肉。”
    陈乔玉也觉得这羊肉新鲜，味道也好，是该给青杨尝尝的，于是就收下了饭盒。
    “下回来我再把饭盒带过来。”陈乔玉心里记着下次可以带两个空饭盒过来。
    这年头打包没有一次性饭盒，一般干的东西用油纸包着，其他的就用饭盒了。
    不少人家里都有铝制饭盒，或者裹着塑料壳的保温饭桶。
    带上点儿吃的走人情，再合适不过了。
    ……
    就这么一直到了十月底，天气渐冷。
    但陈乔玉一点儿都不慌。
    她跟青杨今年都有新棉衣穿，厚实暖和。
    之前周晓玲帮着讲价的样品棉衣也让她给拆了，做成了褥子。
    但她还是找人换了些棉花，准备送去大舅家。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陈乔玉去了一趟现代。
    这个时候除了萝卜，已经没有什么菜了，所以她就到金二婶买了两斤咸鸭蛋。
    姚大勇的鸭蛋除了供给供销社之外，还得给村里交相当数量的鸭蛋，因为这是集体财产。
    但姚大勇养鸭子十分尽心，想着法儿给鸭子弄吃的，玉米棒子跟糠皮那都不说了，老了的菜叶菜梆子也都切碎了喂给鸭子。
    还会找人家收集鱼骨头虾壳蛋壳，晒干了磨成粉，混进饲料里。
    因此鸭子长得好，下蛋也下得勤。
    除去供给供销社的，还有上交给队里的之外，自己还能剩下不老少。
    姚金宝也是知道这事儿的。
    但一来姚大勇是支书姚得水的儿子，又是本家的隔房堂兄弟，多少是有些情分的。
    二来，换个人还未必能有姚大勇这么能干，能给村里交这么多鸭蛋。
    所以姚金宝也就默许了。
    现在姚大勇多出来的鸭蛋一般都是供给烧饼摊了，但即便这样，一个月还是能多出一二百个来。
    金二婶就悄悄地全腌成了咸鸭蛋，自家吃，送亲戚，时不时的还能去镇上换点儿东西。
    金二婶的手艺好，腌的咸菜咸鸭蛋都好吃，所以这回陈乔玉就准备买一点儿。
    给韩爹爹韩婆婆和周姐周晓玲分别送一些，反正这东西能放，留着慢慢吃。
    陈乔玉找到金二婶一说，金二婶就说：“什么买不买的，你跟青杨要吃直接来拿就是了！”
    陈乔玉笑着道：“不是我们吃，我是想送去我大舅家，还有我表姐家。”
    金二婶听了，这才说：“那你要买的话，就八分钱一个。”
    平时在烧饼摊上搭着卖的都是一角钱，然后陈乔玉他们按一角五分钱卖出去。
    陈乔玉婉拒：“还是按一角算，二婶你手艺好，里面还加了白酒，个个红心流油，比供销社的好吃。”
    说起自己的手艺，金二婶也是十分骄傲的：“那可不，供销社那边的咸鸭蛋也不知道从哪儿进的货，可远不如我这个。”
    陈乔玉一口气买了三十个，金二婶知道他们卖烧饼挣了钱，也不啰嗦，数了三十个。
    又开坛子给陈乔玉取了腌菜——一把酸豆角，一棵老大的雪里蕻。
    怕陈乔玉不会弄，金二婶直接给洗干净切了，又加了点辣椒炒了下，酸豆角跟雪里蕻的香气更浓郁了。
    陈乔玉觉得这个好，于是回家之后，干脆分了一大半出来，带到现代，用洗干净的一次性饭盒装好，带下了山。

 第106章 一次糟糕的现代经历

    现代这边也降温了，陈乔玉走在路上看到不少人都穿起了大衣——果然没见几个穿棉衣的。
    陈乔玉把身上的棉衣裹紧一些，往韩爹爹韩婆婆家走去。
    白天老人不摆摊，一般都在家里。
    陈乔玉进了巷子，转了几个弯才到韩家，刚敲了两下门，门就开了。
    陈乔玉心道韩爹爹韩婆婆上了年纪，没这么敏捷，肯定是其他人。
    果然，门一开，是韩豆豆。
    家里还有不少人，韩豆豆开门的时候还在跟人说话，扭头看到是陈乔玉，高兴道：“真巧！我们刚说起你呢！”
    “我？”陈乔玉有些意外，她有什么好说的。
    正想着呢，韩婆婆也到了门边，亲亲热热地挽着陈乔玉的胳膊往里走。
    “这就是我那干孙女儿！”
    陈乔玉这才看到院子里，还有正从屋里往外走的，可是不少人呢！
    韩豆豆介绍道：“这是我爸妈，还有我大伯，大伯母，我二姑，二姑父……”
    原来今天是韩家团聚的日子，韩爹爹韩婆婆的儿子女儿和孙子辈的都来了，甚至还有两个第四代的小萝卜头。
    有一个被人抱着，另一个看着也是两三岁的样子，满院子跑呢。
    人家家里团聚，陈乔玉赶紧把东西拿给韩婆婆：“韩婆婆，这是我婶婶自己腌的鸭蛋和酸菜，你们拿着吃。”
    说着，就准备道别，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就有人开口了。
    “老爷子成天说人多好多好，敢情就是送点儿不值钱的咸菜鸭蛋啊。”
    韩豆豆的大伯母长得很有富贵相，但一开口却是一股子尖酸刻薄的气息。
    韩婆婆不高兴了：“我跟你爸就爱这口！”
    还瞧不起这咸菜了？
    看着咸菜腌得多好，打开一次性饭盒的盖子就能闻到香味，酸唧唧的，勾得人馋虫都出来了。
    另一个抱着小孩儿的年轻女人也开口了：“奶奶，咸菜要少吃，致癌的！”
    韩爹爹捧着咸菜，脸色沉了下来：“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此时陈乔玉有些手足无措：“不会的，这咸菜很干净的，我婶子腌的咸菜人家吃了都说好。”
    那年轻女人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啊，腌制品就是致癌的，我们尽心尽力给爷爷奶奶买保健品，你在这边给他们送咸菜，你安的什么心呐？”
    旁边几人也纷纷附和，一句接着一句来。
    “我听说现在有些骗子就是专门盯着老人下手。”
    “先是亲亲热热地喊爷爷奶奶，最后就把老人的养老金骗个精光！”
    “就是就是，这还是轻的，有的直接盯上房子了！”
    陈乔玉站在原地，听着这一句句话，如遭雷击。
    她急切地解释：“我没有，韩爹爹韩婆婆对我好，我才想着给他们送点儿咸菜的。”
    她到现在也没明白咸菜怎么就有毒不能吃了，还致癌啥啥的。
    他们从小到大都吃的这个。
    韩家的几个亲戚叽叽喳喳的，韩婆婆说了几次，那些人都不以为意，还反过来劝韩婆婆：“您可是不知道，这些骗子都是装出来的热情孝顺。”
    “您想想，一个不相干的人，要不是图你们的钱跟房子，凭啥对你们这么好，这么热情？”
    韩家的人围着陈乔玉，面上全是警惕和怀疑，还有鄙夷。
    陈乔玉难受极了，韩豆豆很生气，把陈乔玉拉到自己身后：“你们能不能别说了！乔玉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上次爷爷摔跤，人家还去医院看爷爷了，连出院的时候都专门来了，你们呢？”
    那几个人不大自在，但还嘴硬：“我们不是上班呢嘛，都忙，再说了，我们不是给钱了吗？那总不能不挣钱就围着老爷子老太太转？”
    韩豆豆被这话气得不轻：“就你们有钱！”
    “那本来就是嘛，我们说了给老爷子请最好的护工，那不是老爷子说不用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爹爹突然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摔到地上。
    那是他最爱的红外养生保温杯。
    “行了！一来就吵，一来就吵！没个安宁的时候！都给我走！”
    韩豆豆的大伯直接嚷了起来：“爸，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大家难得来凑齐人来看你，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就赶我们走？”
    一家人瞬间吵嚷起来，韩豆豆的爸爸妈妈听韩豆豆说起过陈乔玉，此时都站在陈乔玉这边。
    “人家小姑娘清清白白的，你们说话客气点好？”
    “咱爸咱妈还没老糊涂，再说豆豆也在，难道还分不清人家好不好吗？”
    但那几个人显然不信，十分固执：“哎哟，豆豆还小，哪里看得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啊。”
    “现在的小姑娘厉害着呢，骗人能叫你察觉吗？当心连你家豆豆一起骗了！”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韩豆豆的爸爸妈妈也忍不住了，跟对面吵了起来。
    一时之间院子里乱成一团，小孩子都吓哭了。
    陈乔玉见状，只能找到韩爹爹韩婆婆：“韩爹爹韩婆婆，你们家有客人，我就先走了，以后再……哎，算了不说了，那个咸菜你们要是觉得不好，就，扔了。”
    说着，陈乔玉再也不想在韩家待下去了。
    盯着韩家人“你看果然被我们说中了要落荒而逃了”的眼神里，推门离开。
    韩爹爹还坐着轮椅，韩婆婆腿脚也不利索，一连声叫陈乔玉留下，冲那几个儿女孙辈喊，让他们走。
    但陈乔玉还是先离开了。
    出了门，陈乔玉接连快步拐了两个弯，听不见身后的吵嚷声了，才委屈得哭了出来。
    她也是她妈妈的孩子，也曾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宠着的孩子，不是什么坏心眼的骗子，凭什么被一群陌生人这么指着鼻子说？
    韩爹爹韩婆婆都是好人，韩豆豆也很好，但韩家其他人怎么都那样？
    陈乔玉想不明白，委屈得直掉眼泪。
    她刚擦了一把眼泪，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乔玉，等等！”
    是韩豆豆追了出来。

 第107章 豆豆真乖

    韩豆豆满脸歉意，追上陈乔玉才松了口气。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乔玉，对不起，我们家亲戚说话有些难听，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他内心不想代表那些人，但乔玉是无辜的，她应该得到一个道歉。
    韩豆豆很诚恳：“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爷爷奶奶又没有老糊涂，他们分得清谁是好人。”
    骗子是存在的，包括韩爹爹买的那个养生保温杯，其实多少也有点儿上当的意思。
    但韩豆豆知道，韩爹爹买那个杯子并不只是被什么红外养生给吸引了。
    主要是人家推销的年轻人不容易，天天来看老人，帮着老人摆摊、搬东西，爷爷奶奶的，喊的很亲热。
    韩爹爹是听说人家刚毕业，找到这份工作也实在不容易，才象征性地买了个杯子，支持一下。
    杯子两三百块钱，不算值，但也没上什么大当。
    真要那种几千上万的什么仪器，老人也不会买的。
    晚辈警惕是应该的，但着实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冲着一个外人发火。
    说白了，就是看陈乔玉穿得朴素，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所以觉得她肯定是图老人家什么。
    韩豆豆眼里着急，生怕陈乔玉生气：“我们家人也不都是那样的，就是那几个而已。”
    所以韩爹爹韩婆婆才不愿意跟儿女孙辈住在一起，没意思。
    韩豆豆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大通，陈乔玉破涕为笑。
    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就是还有一点点委屈。
    但看到韩豆豆这么诚恳急切，她就不好意思再委屈下去了：“我知道，你爸爸妈妈还有韩爹爹韩婆婆都为我说话了，我心里明白的，就是不想跟他们吵吵。”
    真要骂人，七零年代的人嘴可比这些养尊处优的现代人厉害多了。
    陈乔玉是不想韩爹爹韩婆婆为难。
    见陈乔玉是真没有生气，韩豆豆才松了口气，笑道：“我也不爱这种聚会日，他们不来还好，来了之后家里就乌烟瘴气的。”
    不过，无论老人觉得自己的孩子多么遭人嫌，总还是愿意时不时聚一聚的。
    陈乔玉显然也是知道老人的这个心理，所以才避了出来。
    韩豆豆想了想说：“我反正常来爷爷奶奶这里，今天也不少我一个，我请你吃饭赔罪！”
    陈乔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她还有正经事要做呢！怎么能带着这个一米八的大豆豆。
    韩豆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不让我请吃饭……是还在生气吗？”
    陈乔玉：“没有！我真没生气！就是，还有事儿要办。”
    韩豆豆一听，心里更愧疚了，他听爷爷奶奶说了，陈乔玉家里住得远，是山村，好几天才能出来一次。
    人家出门办事都特地念着两个老人，结果被家里那些人给冷嘲热讽了一番。
    韩豆豆再次表示歉意，执意要请陈乔玉吃饭，赔礼道歉。
    陈乔玉见韩豆豆这么诚恳，也就没客气了：“豆豆你上过大学，还在大单位上班，应该懂的不少？”
    韩豆豆被陈乔玉这么一问，都有些发愣：“啊，你说哪方面？”
    陈乔玉犹豫道：“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些历史书啊？关于……关于七八十年代的那种，报纸也行。”
    韩豆豆不解：“你要这些做什么？”
    陈乔玉当然不敢告诉他真相，编了个理由：“家里有老人想看看。”
    她现在对于自称老人已经毫无压力了，张口就来。
    韩豆豆思考了一下，说：“报纸应该挺难弄到了，现在要是还保存着七八十年代的报纸，也应该都进了博物馆或者别人的私人收藏。”
    “那书呢？”陈乔玉赶紧问道。
    她其实旁敲侧击从周晓玲那边打探过，但周晓玲不爱读书，带字儿的都不感兴趣。
    一句“不知道”，就让陈乔玉没法追问了。
    韩豆豆说：“书籍应该有，但差别挺大的，有历史，有小说，也有一些回忆录什么的。”
    陈乔玉赶紧问道：“都行，你有这些书吗？”
    韩豆豆笑道：“我没有。”
    他挠了挠头：“我学理工科的，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去网上找找，送你。”
    “那可太好了，谢谢你啊！”陈乔玉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韩豆豆这下看出来她是真没介意刚才的事儿了，也轻松下来。
    “那行，回头我找到了就直接寄到爷爷奶奶这儿。”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豆豆。”
    陈乔玉十分亲切地喊着韩豆豆的小名，韩豆豆心里挺高兴的，但又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
    总觉得乔玉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呢？
    ……
    告别韩豆豆，陈乔玉轻装上路。
    周晓玲今天打工去了，她给周姐打了个电话，让周姐自己来拿鸭蛋和咸菜。
    陈乔玉在菜市场门口等周姐，周姐刚好送完孩子上幼儿园，立刻过来。
    周姐拿到鸭蛋跟咸菜，开心不已，执意要买点儿水果感谢陈乔玉。
    说着，就带着陈乔玉去水果店，周姐看了一圈，问陈乔玉：“吃不吃榴莲？拿个榴莲，看着品质不错。”
    陈乔玉：“！”
    虽然她的鸭蛋跟咸菜不算值钱，但周姐为什么给她买臭了的水果？
    而且那玩意儿长得奇奇怪怪的，比毛板栗的刺还多，咋吃啊？
    “这……还是不要了？”
    周姐恍然大悟：“不吃榴莲？没事儿没事儿，那山竹？哈密瓜？火龙果？”
    眼见一个比一个奇怪的水果，陈乔玉顶不住了，她就爱吃超市五块九毛九一大袋的丑苹果！
    她拽着周姐出来：“我不吃这些。”
    周姐又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买啥水果啊，给你买点儿肉！”
    肉？
    这个好，陈乔玉下意识就说：“肉行，肉可以。”
    说完才想起来——哎？她不是准备拒绝的吗！
    可周姐已经不容她拒绝了，拉着她就进了超市。
    陈乔玉刚才让韩豆豆感觉到了多少长辈的慈爱，现在周姐就让陈乔玉感受到了多少母亲的直觉。
    她可能还不知道现代有个说法——你妈觉得你冷。
    但她已经分明感受到了周姐带儿子一般的热情和强烈。
    周姐不由分说地挑了两只鸡，两盒排骨，一份牛肉……大有还要继续挑下去的意思。
    她说：“我听晓玲说了，你要翻山越岭才能出来一次，来一次镇上不容易，多买点！”
    陈乔玉想想自己那个半小时就能完成上山下山的小山坡，对翻山越岭四个字：“……”
    但她必须得拦着周姐了：“周姐，我家没冰箱！”

 第108章 豪气周姐，在线送肉

    周姐挑着肉的手缓缓放下来，震惊不已：“没冰箱？”
    这年头还有人家里没冰箱？
    就算是一般的农村，甚至稍微不那么贫苦的山区，应该也有冰箱了？
    但陈乔玉老老实实：“真的没有。”
    周姐拿着手里的肉，顿时不知道是该继续拿着还是该放着了。
    半晌她才道：“那就……买你们家两天能吃完的？你们家几口人？”
    陈乔玉可不敢说，又怕周姐继续“我觉得你们家人吃得下”，赶紧说道：“一只鸡就够了，真的，够了。”
    周姐哪儿肯听啊，她也是有家庭的人，就算不知道陈乔玉家里多少人，但预估着一家人两天吃的肉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将陈乔玉的拒绝全然当做客气，自顾自地挑了起来：“鸡来两只，一只炖汤，一只做个香菇烧鸡、黄焖鸡什么的，排骨可以做糖醋小排，蒜香排骨也行，瘦肉买多点，肉丝肉片炒菜都行，一顿两盘，这些够不够？”
    周姐用超市取肉的夹子拎着老大一块后腿肉问陈乔玉。
    陈乔玉内心无力极了，最终抵挡不住周姐的热情：“……行。”
    不过她还是跟周姐商量了一下：“排骨就不要了，买筒骨，或者直接买肉。”
    本来别人送东西她不该挑的，但是一看到瘦瘦的排骨二十八九块一斤，而正儿八经的猪肉只要十三块，陈乔玉就觉得她不能当这个傻子。
    周姐当然无所谓，于是最后买了两只鸡，四斤猪肉，花了不到一百块钱。
    周姐还挺不好意思的：“我吃你的菜都吃了不止一百块了。”
    陈乔玉笑道：“农村菜不值钱，不过就是马上冬天没有新鲜蔬菜了。”
    周姐并没有察觉到陈乔玉话里的隐情，反而还很欣赏：“明白明白，就是农家菜才分时节的。”
    出了超市，周姐把鸡和肉都递给陈乔玉，遗憾道：“可惜现在买不到正宗土鸡了，这种鸡炖汤都不香。”
    陈乔玉心道，只要是鸡，怎么可能不香？
    夜市上十五块钱的一只小烧鸡她都觉得香。
    又一次听到别人说土鸡，陈乔玉心里确实更加疑惑，也更加心动了。
    她问周姐：“你们这儿现在是真的很难买到土鸡吗？”
    “当然是真的啊，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婆婆专门请人去农村买土鸡，一百六一只！结果买回来一看，还是假土鸡。”
    “土鸡还有假的？”
    “是啊，说是土鸡，应该也是从外面买的鸡，过年前在村里放养一阵子，沾了点儿土鸡的味儿，就当土鸡卖了。”
    周姐十分感慨：“现在的骗子是真多，做生意的一点儿都不实诚，一个鸡快分出花来了。”
    “土鸡跟饲料鸡也就算了，后来还出了什么走地鸡和笼养鸡，有些人吹牛，天天给鸡听音乐什么的，有啥用啊，都没有以前的土鸡好吃！”
    周姐忍不住吐槽道，她跟周晓玲一样，也是农村出来的。
    不过条件好一些，也喜欢追求好点儿的生活。
    但就接受不了现在市面上乱七八糟的噱头，关键花了钱，最后买到手的一看，还不是土鸡！
    陈乔玉听了，半晌没说话，而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姐，如果真有土鸡，你们愿意花多少钱买啊？”
    周姐想了想说：“要是活的话，20一斤左右，杀好的贵一些，不过算下来，一百来块钱大家应该都是愿意买的。”
    陈乔玉狠狠地动心了。
    周姐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她惊喜地看着陈乔玉：“对啊！乔玉，你们老家是不是有土鸡卖？”
    “你那个菜就是农家菜，肯定也有土鸡卖？”
    陈乔玉不好说，他们村养的鸡不算太多，都是自家下蛋用的，她不敢夸下这个海口。
    周姐显然也找土鸡找了好久了，对此一点儿都不介意，只让陈乔玉帮忙：“要是你们村有人卖土鸡的话，贵一点儿都行，去年我婆婆一百六买的都不是真土鸡呢！”
    周姐恨不得当场掏钱：“乔玉，你卖土鸡我肯定放心。”
    陈乔玉赶紧拦住周姐：“我现在还不知道，毕竟我家没养鸡……”
    周姐表示理解：“你帮我找找，要是有的话，价钱只要不是太贵，都行！”
    陈乔玉这才点头：“那我回去问问。”
    周姐高兴了，随口问道：“你一会儿去哪儿？顺路的话我送你。”
    陈乔玉老实回答：“我要去买奶粉。”
    她一说，周姐就想起来了：“对了，上次晓玲说你要买奶粉，隔着电话我也没仔细问，你们家谁生孩子了？”
    “我表姐，刚生，还没满月呢。”
    就这几天了。
    周姐一听，立马说道：“缺小孩的东西吗？松松小时候的东西都还在呢，我刚说要处理来着。”
    陈乔玉摇头：“你们家孩子还要用呢。”
    周姐笑道：“我又不生二胎，用什么用，正好母婴店就在我家小区附近，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哪些你表姐能用上的。”
    见陈乔玉还在犹豫，周姐说：“东西都是好的，不好的我早就扔了，就是觉得可惜了，你也别嫌弃，看得上就拿，看不上也没事儿。”
    陈乔玉纠结了一下，说道：“你们家真不再生孩子了吗？”
    他们七零那边谁家都是兄弟姐妹好几个，可没听谁说只生一个就不生的。
    周姐十分洒脱道：“我就生一个，一个就够了，生那么多干嘛？不够累的。”
    养松松一个人就够让人累的了。
    陈乔玉这才放下心来，决定去周姐家挑挑。
    周姐家住的是小区房，跟陈乔玉之前做开荒保洁的那种小区差不多，不过旧一些，楼层也矮一些。
    屋子里很明亮，不过确实堆了不少东西，光是松松的玩具车就堆满了半个客厅。
    周姐费力地从阳台上拉出两个大箱子，叫陈乔玉过去看。

 第109章 先出生的，接后出生的东西

    满满两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婴儿幼儿用品。
    衣服鞋子都用透明塑料袋或者透明薄膜包了起来，看着还是崭新的。
    还有一些玩具，塑料的洗得干干净净，毛绒的也一样用袋子套起来了。
    甚至还有两摞整整齐齐的书。
    陈乔玉看得都要呆住了。
    天知道他们村小孩的玩具都是什么，大人随手摘的狗尾巴草，河边捡到的小石头，自己扒拉树枝做的弹弓。
    但凡有几张画片，那都是全村小孩儿羡慕的对象。
    青杨小时候有一把玻璃球，走哪儿带哪儿，一直都是他的宝贝，可惜后来被姚大宝抢走了。
    不过青杨也没让姚大宝占便宜，他把姚大宝四处或抢或偷的一罐子弹珠，全都分给了村里的孩子。
    自从余兰香过世之后，他们姐弟俩就知道怎么联合群众斗姚金花他们了。
    周姐把箱子里面的东西拿给陈乔玉看：“都是松松小时候的，以前还真想过生二胎，但松松太难带了，磨得我不想生，我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就养松松一个，等松松明年上小学了，我就可以出去上班了。”
    所以周姐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些原本预留着生二胎的东西给处理掉。
    陈乔玉羡慕地看着，里面好多东西她都喜欢，恨不得都拿给毛毛。
    但两个时代的差异让她不得不慎重。
    很漂亮的运动鞋，脚后跟还会发光呢，周姐说：“松松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买的，穿了还没两个月就换季了，之后就穿不了了。”
    陈乔玉很喜欢，但这种东西七零是没有的，带回去可太显眼了。
    最后她挑了一些松松的旧衣服，尤其是一岁内的，大多都是浅色纯色，或者带一点点小碎花的。
    她连小碎花的图案都认真看了看，有些奇奇怪怪她就没要了。
    其他什么学步车，童话书，都不太好带，陈乔玉都没要。
    挑了两个奶瓶，周姐还有点意外，问了陈乔玉：“你确定你表姐不会介意？”
    虽然奶瓶都洗干净消毒过的，但很多妈妈都介意孩子用旧奶瓶的。
    陈乔玉摇摇头：“应该不介意的。”
    这话她不是信口开河说的，是真心的。
    七零那边没人嫌弃别人家孩子的衣服、奶瓶、玩具，大家生孩子都是穿的哥哥姐姐，跟亲戚家小孩的。
    互相传来传去，根本不会在意。
    周姐想想她家里的“贫困”，也就没多说。
    再问下去就是何不食肉糜了。
    为什么不用新的，不用最高级的，不用名牌大牌？是不喜欢吗？
    显然不是。
    最后陈乔玉拿走了一包衣服，两个没有奶嘴的奶瓶，一个毛绒玩具。
    学步车她犹豫了一下，觉得磨掉上面的印花也许能行，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们村里的学步车一般都是竹子或者藤编的，少数有铁质的，还是城里有亲戚的人才能弄到的。
    周姐家的这台太高级了，有小桌板，可拆卸的座椅，还有轮子上的金属刹车，都是七零没有的。
    除了这些，别的都好，就是陈乔玉在挑完之后，陡然想起来——
    别人家都是后出生的，接先出生的的东西。
    这回可是不同寻常，是先出生的接后出生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乔玉忍不住笑起来了。
    周姐送陈乔玉出门，陪她去了母婴店。
    母婴店的老板娘记得她陈乔玉：“奶粉喝着还习惯吗？”
    “习惯的，老板娘，麻烦这次给我来四包。”
    出了月子的婴儿吃得也多了，陈乔玉得留着余量。
    “好嘞！”
    老板娘去拿奶粉，周姐要给陈乔玉挑纸尿裤，陈乔玉连忙拒绝：“他们不习惯这个。”
    毛毛用的都是尿布，就算知道这纸尿裤再好，陈乔玉也没法给毛毛用。
    周姐遗憾不已，还试图劝说陈乔玉：“纸尿裤绝对比尿布好用。”
    但陈乔玉态度坚决：“不用了，谢谢周姐。”
    周姐没办法，最后跟老板娘使眼色，让老板娘给拿了两个新的奶嘴，说是送给陈乔玉的。
    陈乔玉也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等陈乔玉回去了，周姐才对老板娘说：“老板娘，谢谢啊，多少钱，我扫给你。”
    那边陈乔玉对此一无所知，她就是感慨，世间一样米养百样人。
    有韩豆豆亲戚那样尖刻的，也有周姐这样大方的。
    她不该把情绪都给不好的人，任由他们影响，她应该积极主动去和真正互相帮助的朋友多交流。
    想到这里，陈乔玉彻底不委屈了，再没有一丝的不开心。
    高高兴兴地拎上鸡肉猪肉，回到七零，准备走亲戚去了。
    这次走亲戚带上了青杨。
    青杨听她说余大红生了小宝宝之后，都惦念好久了。
    好不容易放假，陈青杨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陈乔玉这边东西买齐了，也不怕耽搁时间了，就带上了青杨。
    因为去高家村不好搭车，青杨还特地找大牛借了他们家的自行车。
    大牛可舍不得了，拉着自行车的后座再三叮嘱青杨：“你要慢点儿骑，可别摔沟里去了。”
    人摔了不要紧，他们家这自行车还是大牛二牛的小叔结婚才买的呢。
    陈青杨严肃保证：“摔了我都不会摔了车。”
    大牛还是有点犹豫纠结，最后还是大牛他小叔过来把大牛拉走了：“青杨你骑去，路上小心点。”
    陈青杨连忙答应：“小满叔放心，我一定小心。”
    陈青杨借到自行车回家，陈乔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走！”
    陈乔玉把篮子递给陈青杨，自己骑上车。
    倒不是说就光她带青杨，两人一人骑一段，累了就换人。
    照旧先去的大舅家，结果家里没人，去地里找了余来富问，才知道屠慧东跟余小红早上就去了。
    这年头就是这样，没有电话，大家有啥都是靠两条腿跑。
    经常遇到这种刚好错过的时刻。
    大家也都习惯了，不急不躁的，继续往高家村骑去。
    自行车在山路上没比三蹦子好多少，坑坑洼洼的路骑得两个人屁股都颠得痛。
    得亏这回没带鸡蛋，不然陈乔玉怕鸡蛋都碎成汤了。
    赶在中午前到了高家村，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

 第110章 媳妇熬成婆就要摆谱了

    屠慧东的大嗓门隔得老远就能听到：“我就管了怎么的？你们这么对我闺女我还不管，等着闺女被你们磋磨死吗？”
    高家老太婆的嗓门也不小，声音尖利得紧：“谁磋磨她了！谁磋磨她了？！”
    “你满村问问去，谁家媳妇儿不是出了月子就要干活的？我还没让她下地呢！”
    高家老太婆大声嚷出了吵架的前因。
    陈乔玉赶紧下车，青杨也赶紧把车停好，拿着个链条子飞快地缠绕着自行车，上锁。
    陈乔玉在门口喊了一声：“大红姐！”
    听到里头应了，才往里走。
    进去一看，屠慧东正带着余小红收拾东西呢！
    余大红抱着孩子在一边站着，一言不发。
    高立农在一旁求屠慧东，想拦又怕挨屠慧东的拳头：“妈，妈，你别生气，我妈就是说说，我肯定不会让大红冷水洗衣服的！”
    陈青杨看着，眉头皱起来了，他低声问陈乔玉：“姐，大红姐婆家咋这样？”
    陈乔玉心道，看来一样米养百样人的，不只是现代，还有七零。
    这年头有人疼孩子，就有人觉得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干活的，大的带小的天经地义，女儿就该拿彩礼给儿子娶媳妇儿。
    有人尊老爱幼，就有人多年媳妇熬成婆要蹬鼻子上脸，不让儿媳妇吃吃自己年轻时候吃过的苦，那就跟剜了她的肉一般让她夜不能寐。
    屠慧东跟高家老太婆吵得不可开交，陈乔玉去问余小红，余小红一边收拾姐姐跟外甥女的东西，一边愤愤地说道：
    “我姐明儿才出月子呢！姐夫他妈非要说今天就算是满月了，满月就满月，非要让我姐去洗衣服！”
    余小红气得不行：“不是说我姐就不能洗了，但全家老小这么多人，谁不能洗啊？非得让我姐去洗？”
    “姐夫要帮，他妈还不让，口口声声说给你娶媳妇儿回来就是为了生孩子带孩子的，孩子的衣裳尿布她不洗谁洗？”
    陈乔玉听明白了，这种事儿，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摆谱。
    确实，自己的孩子，衣裳尿布自己洗也没什么。
    就是说给外人听，人家也不能在这事儿上挑婆婆的理。
    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里头多少恶心事儿。
    孩子又不是余大红一个人的，高立农自己愿意洗，他妈凭什么拦着？
    合着娶儿媳妇儿就是为了让儿媳妇儿来你家当牛做马的？
    余大红本来还想息事宁人，想着月子里高立农确实伺候的还算不错。
    她也在屋里闷了一个月，洗衣服就洗衣服，正好去外面透透气。
    结果高立农觉得水凉，要给余大红烧热水兑着洗，高家老太婆又不干了！
    跳出来大骂一通：“多大的千金小姐架子！洗个衣裳还要专门派个人来给她烧水！这样的娘娘我们家可伺候不起！”
    一面强硬地把柴火从高立农手里抢下来了，骂骂咧咧：“你们一家三口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月子里啥也没让你们干，吃的喝的送到手里，现在还要浪费我的柴火？做梦！”
    说着，就非要让余大红冷水洗衣服。
    余大红又不是棒槌，先前答应洗那是她自己愿意。
    这都被人欺负到脸面上来了，她能洗吗？显然不能。
    余大红转头就抱着孩子回屋了：“孩子饿了，我给孩子喂奶去。”
    至于婆婆爱吵就吵，反正别跟她吵就行。
    但她这态度，被一门心思想当老太后的高家老太婆看在眼里，那可是不能忍了。
    站在门口跳着脚就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好巧不巧，屠慧东跟余小红来了。
    余小红说：“我知道他们家嫌我们总来，但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我姐生孩子我肯定得顾好了她，她就是骂，我也要来。”
    她们本来还都习惯了高家老太婆的叽歪，但是这回一听，这不光是骂的事儿了，是要逼着刚出月子的余大红冷水洗衣服！
    这都十月底了，四舍五入都入冬了，有这么磋磨人的吗？
    屠慧东当即就怒了，正好，高家老太婆不是说余大红出了月子吗？
    枫桥镇这边十里八乡的风气是月子一定要在婆家做，但现在既然出了月子，那就是能回娘家了？
    屠慧东二话不说，吩咐余大红收拾东西：“你爸你妈还没死，由不得你在别人家受欺负，什么玩意儿！又不是七老八十躺床上动不了了，五十啷当岁就等着伺候，咋，活不到明天了是咋的？”
    要说屠慧东这张嘴那就没吃过亏，比骂架？
    笑话！
    她年轻的时候十里八乡就没有人骂得过她。
    她一口一个老不死的，气得高家老太婆当场就要昏厥。
    屠慧东可不吃这一套，装死好啊，有本事你就一直装下去嘛。
    听到多脏多气人的话你都别回嘴。
    果然，屠慧东嘴根本不停歇，一连串的输出，躺在地上的高家老太婆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果然跳起来跟屠慧东对骂。
    屠慧东呵呵一笑：“哟，这就不晕啦？我寻思我也就说了七八十句呢，还不抵你说我闺女的一半？”
    于是，这就有了陈乔玉他们开头看见的那一幕。
    陈乔玉可不劝架。
    她是姑娘家，脸皮薄，不好跟长辈对骂，她估摸着余大红也是这样。
    但屠慧东可以啊。
    同辈儿的，谁也别倚老卖老，全凭实力。
    陈乔玉就是挪到余大红身边，悄声问余大红：“大红姐，你要回家不？”
    余大红听到回家两个字，鼻子一酸。
    老实说，高家老太婆怎么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她其实都无所谓，本来她就是个心宽的温和性子。
    但娘家人给撑腰了，那感觉就格外不同，她的的确确地感到委屈了。
    “回。”
    本来还指望余大红劝架的高立农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急得汗都下来了。
    什么都顾不了了，直接张口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老婆孩子都走了，他留在这儿干啥？

 第111章 这婆家咱不待了

    高立农这一句“我跟你一起回去”，几乎是给了高家老太婆最狠的一下子。
    这下高家老太婆是真的感觉到一阵头晕。
    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好不容易给他娶了媳妇儿，指望他媳妇儿孝顺呢！
    他这就要跟媳妇儿跑了？
    高家老太婆那可忍不了，嚎啕大哭，照着高立农劈头盖脸就打上了。
    屠慧东赶紧拉着刚才一直假装和稀泥劝架，实则一直挡着高家人好让大舅妈“上下其手”的青杨，退后两步。
    让他们母子俩打去！
    这边余小红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其实本身也没多少东西，就是孩子的零碎多。
    毕竟这年头大家都穷，就算工人的日子好过，回到家也都是那几样玩意儿，衣服鞋子钢笔书包书。
    高立农跟余大红又不看书写字，就衣服鞋子，鞋子也就一双，脚上穿着呢。
    就是孩子的衣裳包袱尿布奶瓶奶粉帷帽啥的，多。
    这会儿收好了，屠慧东拉着抱着孩子的余大红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高声嚷着：“亲家母，你说大红今儿出月子了，那我就带她回去了啊，放心，我闺女跟我外孙女我一定会照顾的好好的，保准让她们白白胖胖的。”
    这话也算是给村邻一个交代了，不算余家闲事管到婆家去。
    陈乔玉帮着余小红拿东西，陈青杨殿后，等其他人走出一截了，才调头开锁，骑着自行车跟上。
    一面汇报情况：“姐夫也急了，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屠慧东哼了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
    陈乔玉老实跟着，就是有点尴尬，高家村这边没有三蹦子来，这回又不好让高家人找村邻问有没有拖拉机。
    于是几个人只能护着余大红。
    余大红自己倒是还好，并不怎么累：“半个月前我就下地了，前几天就能自由走动，没什么的。”
    余小红心疼自家姐姐，说：“但也不能走着回家，这么远。”
    陈乔玉指使青杨：“你骑上自行车，去前头看看，看到有车的，想办法让人家过来接一趟。”
    陈青杨自然明白陈乔玉的意思——自从卖上烧饼，家里不缺钱了，他姐花钱可真没个数。
    不过这钱也有确实该花的时候，比如现在。
    陈青杨二话不说，站起来踩，一溜烟跑了。
    屠慧东路上还在吐槽：“高家真不是东西！早知道这样就让你嫁给本村的了，现在也不至于要走这么老远的路往家赶。”
    余大红没说话。
    余小红忍不住戳穿了屠慧东的美梦：“妈，你在村里那么厉害，谁敢跟我家说亲啊？”
    屠慧东瞪眼：“我那厉害是对着外人的！又不是对着自家人的！怕啥？给我做儿媳妇，我保准伺候得好好的！”
    那是，陈乔玉心想，她是相信大舅妈有这个能耐的。
    不多时，高立农也赶了上来，他也没啥东西。
    想收拾，结果收拾着才发现，自己除了能带个换洗衣裳，别的啥也没有。
    不过他把柜子里锁着的桃酥红糖鸡蛋面条都给带上了。
    “万一大红想吃呢。”高立农憨憨地道。
    屠慧东鄙夷：“我家还能短了大红的嘴？”
    但对高立农的脸色多少还是好点儿的。
    “你妈没闹着让你留下？”
    “……闹了，但家里有我爸我哥我嫂他们”，高立农挠挠头，“我想跟着大红跟孩子，我不放心。”
    还成，好歹知道老婆孩子是自己的。
    这话算是给他在余家争取到了一席之地。
    他们走了约莫二十来分钟，有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过来了，看了他们一眼，喊道：“小芦沟的余家人？”
    “是嘞！”
    师傅把拖拉机停好：“上来，有个男娃娃说你们要捎带脚回小芦沟村。”
    “是的是的，多谢师傅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余大红扶上拖拉机，高立农跟师傅商量了一下，把拖拉机上拖着的稻草收拾出来，给余大红垫着。
    屠慧东稳稳地抱着孩子，坐在余大红旁边。
    拖拉机调转方向，往小芦沟去了。
    路上遇到青杨，停了车，青杨把自行车挂在拖拉机后面，也爬了上来。
    拖拉机上没有正经座位，能塞几个算几个。
    一路到了小芦沟村，几人才下车，照旧陈青杨殿后。
    陈乔玉知道青杨是去结账了，心里很放心，跟大家一起把余大红和孩子簇拥着进了屋。
    回去之后，余来富跟余建国都从地里赶了回来。
    听说高家欺负人的事儿之后，都很生气，要去高家讨说法。
    结果没想到被屠慧东拦了下来。
    屠慧东嫌他们两个不中用：“得了得了，事情都过了还吵吵什么？人都接回来了，你们再上门赶着吵架，那不是等着被人家说吗？”
    余来富黑着脸，叫上高立农出去了。
    岳丈大人要教训女婿了。
    陈青杨结完账进屋一看这景象，跟余建国溜达着出去偷听了。
    毕竟是热闹，七零人七零魂，热闹不看不是人。
    陈乔玉无奈，但也没去管。
    只把自己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正好今天这鸡也不用送过去了，咱们在家就能吃。”
    屠慧东想了下：“明天肯定是不好回高家了，这样，明天的满月酒就在咱家办。”
    说着，把余建国叫回来了：“你一会儿去通知一下你二叔和小姑，再去镇上把建设也叫回来，好好给毛毛办个满月。”
    “行！”
    余小红这才想起来：“看高家那样，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办毛毛的满月酒？”
    正好那边余来富跟高立农的谈话也结束了，高立农在门口就听到这句话，一张脸臊得跟什么似的。
    高家人都觉得毛毛是个小姑娘，不值当去办那些，回头随便抓个周就算了，女娃娃办什么满月酒！
    这也是余大红和高立农选择回娘家的原因。
    他们俩感情还算可以，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也是老老实实谈了一年多才结的婚。
    他们俩对这第一个孩子都很上心，但在高家一直听着女娃娃不值钱、赔钱货养大了是别人家的种种，心里也不舒服。
    高立农十分羞愧地说：“爸，妈，多谢你们给毛毛办满月酒。”
    这要是放在高家，毛毛就没有满月酒。

 第112章 这小妮子有心计

    屠慧东没搭理高立农，只逗着毛毛。
    毛毛似乎也知道这是第一次来外婆家，睁着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玩了好一会儿，喝了奶才睡着。
    陈乔玉帮着屠慧东做饭，屠慧东看她又拿了两只鸡，还有一大块肉来，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你那烧饼生意就算挣钱也不能这么花，得给自己攒点钱，将来别跟你大红姐似的。”
    陈乔玉笑着道：“我觉得大红姐挺好的呀。”
    “好什么好！好能叫人欺负成这样？”屠慧东从一个坛子里摸出一把香菇来，又去找不知道什么东西。
    陈乔玉一边淘米挑里面的小砂砾和谷糠皮，一边说道：“我觉得大红姐心里是有数的，她就是借着这个时候，让姐夫看清楚事儿呢。”
    今天余大红要走的时候，没说半个字高家的不好，甚至都没有逼着高立农做出选择。
    而是红着眼圈，抱着孩子，肩膀头子微微缩起，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高家姐夫当时就男子气概上头了，觉得自己得保护这娘俩。
    所以才脱口而出说要跟余大红一起回家的话。
    不然只怕还有的拉扯。
    余大红不仅不逼迫高立农跟她一起走，还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示意高立农要顾着家里的情面，顾着他妈，反倒让高立农更觉得媳妇儿在自家受委屈了。
    陈乔玉小声把自己看到的跟大舅妈说了。
    屠慧东瞪大双眼：“你这说的是大红？”
    “是啊。”
    不然还能有谁？
    屠慧东不敢置信：“大红那妮子能有这心思？”
    陈乔玉笑了笑：“兴许没有，就是我猜的。”
    正说着呢，余大红那边把孩子哄睡了，交给余小红看着，自己也到厨房来了。
    进门听见陈乔玉她们说话，就好奇问道：“说我呢？什么心思？”
    屠慧东就把陈乔玉刚才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你真这么想的？”
    余大红倒是有些意外地看着陈乔玉，目光在陈乔玉身上上下扫了两遍，抿嘴笑道：“乔玉这丫头长大了嘛！”
    屠慧东惊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啊？”
    “嗯呐”，余大红过来帮忙择菜，一边说道，“当初我跟他在一块儿也是看他老实、孝顺，但这孝顺要是用在不对的人身上，那就是愚孝。”
    “可我又不能明着让他不孝顺，跟我婆婆对起来，可不就只能用些小法子么。”
    怀孕的时候就暗暗谋划起来了，到了月子里，又是虚弱的产妇，又是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这边的情面大了，高立农终于彻底跟他妈对起来了。
    屠慧东目瞪口呆，似乎不相信这是自家的傻妮子能想出来的法子。
    她还当自家闺女被高家的恶婆婆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呢！
    余大红往外看了一眼，见余来富带着高立农出去串门子了，才说道：“我不能叫他知道我看不惯我婆婆，不然以后他总有一天想起来，会觉得我恶毒，不贤惠，不孝顺。”
    “说句不好听的，我婆婆肯定是走在我们前头的，到时候她人一走倒是清净了，但立农难免就想起来我婆婆的好，人不在了，那些恶也记不得了，只会对我生怨。”
    余大红话说到这份上，屠慧东还能不明白吗？
    她一辈子吃亏就吃亏在这个直脾气上，一张嘴比谁都厉害，直来直去的。
    得亏余家人还不错，再加上她有把子力气，能外人能武力镇压，这才能够天不怕地不怕。
    不然，只怕早就被这些小心机玩死了。
    良久，屠慧东才找出一小包胡椒粒，默默用臼杵了起来。
    “……行，你有这心思我就不担心你了。”
    余大红挨过来：“妈，我有再多心思，那不还得有你跟我爸给我撑腰，我才敢做吗？”
    余大红说：“现在的工分饿不死人，但也养不活人，毛毛以后肯定是要跟她二舅一样上学读书的，就凭我跟她爸在土里刨食的块儿八毛，连她的学费都凑不齐。”
    “那你想咋办？”屠慧东问道。
    余大红说：“我想让他去镇上找个活儿，我们一直打听着呢，有工厂招工我就让他去试试，没有招工的时候，也让他跟着厂里的老师傅打下手，当个学徒。”
    回头有机会，老师傅能帮着说两句话就行。
    屠慧东皱了皱眉：“他这性子，能行吗？而且他会啥啊，去厂里能干啥？”
    工厂的工人都是要技术的。
    余大红倒是挺有信心：“没事儿，都是慢慢学的，他确实嘴笨，但干活肯卖力气。”
    “实在不行，跟我哥一样，去矿上拉煤也行。”
    听到这里，陈乔玉好奇问道：“建国哥在矿上做得咋样？拉煤挺辛苦的？”
    “可不么？他这就是为了毛毛的满月赶回来的，不然都不能回来。”
    想起大儿子回家时那副黑黢黢的模样，屠慧东就有些不忍：“瘦了一大圈，跟我说矿上能吃饱，怕他们挑不动，菜里天天都是肥肉片子……”
    但终究还是辛苦的。
    尤其是他们这种临时工。
    人家正式工有补贴，他们没有，正式工发东西，他们不给发。
    就连澡票待遇都不一样，正式工一个月十五张澡票，咋都够洗了。
    临时工一个月才五张，三天一轮班，轮休的时候都不舍得去洗，得等到第二轮干完了才能去。
    屠慧东说起来，心酸不已：“就盼着什么时候能转正。”
    余大红也问了一些煤矿上的事儿。
    但陈乔玉更担心安全问题，她们在镇上卖烧饼，来来往往的听到的事儿多。
    先前听别人说过，煤矿出过事儿。
    屠慧东哪能不知道啊，可是没办法啊：“你建国哥都二十五了，但咱家穷，说亲都说不上，眼瞅着过了二十七就要三十了，难不成一直打光棍啊？”
    屠慧东说：“去煤矿上干两年，能转正最好，实在不行攒点儿钱也行，好歹说个媳妇儿回来。”
    陈乔玉倒是不太明白这种想法，对她来说，吃饱穿暖最要紧了。
    她想了想说：“要不明年开春让建国哥跟我一块儿做生意，总比在煤矿上提心吊胆的好。”

 第113章 要不咱家也养鸡？

    屠慧东其实也心动，看陈乔玉这几回拿的鸡啊肉的，谁能不心动啊？
    知道乔玉青杨实在，对舅舅家舍得。
    但自己家要是能吃得起，也不必吃外甥外甥女的了。
    但另一方面，屠慧东也觉得余来富的话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该咋劝你，但还是小心些，前儿我们就听说有人在镇上投机倒把被抓了。”
    南边的春风一时半会儿还吹不到他们这小地方过来，且有得等呢！
    陈乔玉心里也明白，七零可不像现代那样，有啥消息当天就传遍了。
    周晓玲好几次跟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老远的省份出了啥事儿啥事儿的，连电影明星今天谈恋爱了，明儿掰了，她都知道。
    陈乔玉就很惊奇：“人家昨儿掰了你就知道了？”
    “当然了，这还是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了，不然昨天晚上分手通告一出来我就知道了。”周晓玲跟陈乔玉八卦起来。
    陈乔玉对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们那儿别说别的省份的新闻了，就连省城的报纸传到英子她爹那里，起码都是一两个星期前的了。
    至于更远的事儿，还有更细致的政策，那都要层层传递。
    就像养鸭子的事儿，也是大队长姚金宝去县城学习之后才知道，原来有的公社三四年前就开始养了，结果到他们这儿，今年才听说。
    所以陈乔玉虽然坚信春风已经吹起来了，但也确实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吹到他们这小地方。
    陈乔玉想的是，既然他们生产队都能养鸭子了，估摸着小芦沟也差不多了。
    两个村的生产队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公社，但毕竟都是枫桥镇的公社，应该互通消息挺快的。
    “要是不好做生意，那就养鸡养鸭，我觉得这个能成。”
    正好，陈乔玉心里还在考虑要不要养鸡呢。
    她现在知道现代那边“土鸡”的珍贵了，现代那边的鸡都是两三个月就出栏了，不香，卖得便宜，二十来块钱就能买一只整鸡。
    但土鸡少，紧俏，价钱也不便宜。
    她心里有养鸡的冲动，但一直犹豫——要是她养鸡，万一鸡从门缝里钻进了厨房，在灶台上下蛋了咋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是闹出事儿了，要么自己被人当妖怪，要么这老宅她可就守不住了。
    这么一想，让大舅家养可不正好吗！
    陈乔玉跟屠慧东余来富等人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我们在镇上卖烧饼，靠的就是大队支书家养的鸭子，鸭蛋比供销社便宜三分之一，所以才有的挣。”
    这话是实话，猪油猪肉算是她作弊得来的，但鸭蛋实实在在是她们七零本村的产业。
    就算没有现代，这烧饼生意借着鸭蛋的光也能做下去，无非就是没有肉的，少赚一些罢了。
    屠慧东本来就有这心思，余来富是很忌讳做生意的。
    余家从前其实家境不错，陈乔玉他们太姥姥太姥爷那辈儿家里是有过好日子的。
    到了陈乔玉姥姥姥爷这辈，包括余兰香和余来富小时候，其实家里也还好，但后来遇着事儿了，这才穷苦了起来。
    余来富是不愿意再去折腾的，在他心里，安安稳稳地守着地过日子，才是正道。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了小外孙，知晓余大红在婆家受欺负，吃不好喝不好的，他这当爸当外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这会儿陈乔玉一说不做生意了，就养鸡养鸭，他也不再纠结了，一口答应下来。
    “要是让养我们肯定养。”就怕不让养。
    这方面陈乔玉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其实国家从来没不让养过，就是不能薅集体的羊毛，如果是给集体养的，都是不限数量的，越多越好。”
    不然供销社的猪肉供应打哪儿来？可不就是有些公社专门养猪养鸡养鸭吗？
    只是有要求，说给自己家养的不能太多，怕分了心思不给集体养了。
    也怕偷拿集体的饲料养自家的家禽家畜，这才有了限量的说法。
    说到底，根本问题还是信息的问题，大家前些年被打怕了，宁可穷，也不敢养。
    陈乔玉说：“今年我们大队养鸭子的收益不错，别的公社、大队肯定都盯着呢，风头比去年还好，大舅，大舅妈，要不你们打听打听？”
    这事儿好，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余建国休假在家呢，叫他问问去。
    余建国现在也是出过门的人了，交际上多少能摆脱一点庄稼汉子的沉闷，会跟人说几句话了。
    一听他爸妈让他打听这个，立刻就出去了。
    青杨一看，也跟着跑了：“建国哥，我跟你一块儿去！”
    余建国还犹豫着呢，陈乔玉说话了：“让青杨跟着去，他常跟几个知青在一块儿看报纸听广播，能帮着说两句。”
    余建国一听，那可太好了，带着青杨，直接骑上自行车往支书家里去了。
    ……
    等家里这边饭菜做好了，干捞米饭，又松又软，是今年的新米，吃着有稻谷的清香。
    新鲜菜没那么多，炒了碗萝卜丝，又用鸡皮鸡油炒了先前晒的茄子干。
    茄子干晒过蒸过，有一种特别的口感和茄香，用鸡油炒过之后更胜一筹。
    余下都是些快下季的青菜，往常都是干巴巴地炒的，也就填个肚子。
    今天屠慧东把那四斤肉上面的肥肉割了一点点下来，一个菜里面放上那么一点点，菜有了油星味儿，比平日里能好吃一些。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配菜，最让大家期待的是那一罐子瓦罐煨鸡汤。
    把鸡斩小块，不用焯水，就直接整个塞进瓦罐里，然后把泡发的香菇也放几朵进去，加水没过鸡肉。
    然后直接把瓦罐送进灶膛里。
    这边灶上蒸煮米饭、炒菜，那边瓦罐在火里煨着。
    等饭菜好了，鸡汤也得了。
    屠慧东用铁锹小心翼翼地把瓦罐铲出来，怕不稳，是连着底下的灶灰一起铲的。
    陈乔玉用厚厚的稻草靶子当隔热垫，帮着从旁扶稳。
    等瓦罐安安稳稳地出来放在灶台上了，屠慧东掀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厚重的鸡汤香味就弥漫开来。
    饶是陈乔玉这样不馋的人，都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香，真的太香了。

 第114章 瓦罐鸡汤消不了的愁

    这种香不是周姐说的土鸡跟饲料鸡的那种香味差别。
    而是纯粹来源于七零人对“荤”的欢喜，和做法的不同。
    陈乔玉在周晓玲家做饭时就发现了。
    周晓玲有一个小电饭煲，能够焖两三个人的米饭，米跟水放进去，按下按键等着熟就行了。
    很方便。
    但是没有柴火灶蒸的米饭香。
    现在这个鸡汤也一样，土法瓦罐煨格外能够激发鸡汤的香味。
    陶罐盖子一开，左邻右舍都能闻到这香味。
    陈乔玉还听见看着毛毛睡觉的余小红，在前头答了一句村邻的问话：“是嘞！炖鸡汤了！我姐跟我外甥今天出月子，回娘家了！”
    这种有名有目的好日子，是该吃点儿好的。
    村里人羡慕不已，但也都纷纷祝福，不带丝毫的嫉妒。
    屠慧东看着瓦罐里的鸡汤，笑得合不拢嘴。
    大红这个月子算是坐好了。
    比他们先前想的还好，鸡汤这都吃第二回了，明儿毛毛满月酒还有一顿。
    猪蹄汤、鲫鱼汤、筒骨汤也都喝过了，这还有四斤肉呢！
    按照这会儿城里人的计划份额，一个人一个月才两斤肉，这都抵得上两个月的量了。
    屠慧东怎么能不开心。
    她乐呵呵地盛出几块鸡肉，还有一小碗黄澄澄的鸡汤，先给陈乔玉：“乔玉你先吃。”
    然后又给余大红送去了一碗。
    余下的人一人也都分到了两块。
    余建国跟青杨还没回，他们俩的先放在罐子里。
    这种土瓦罐还能保温，下半晌喝都是烫嘴的。
    一家人坐下来，高高兴兴地喝着鸡汤，吃着有点儿油水的饭菜，心里无一不满足。
    余来富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小半瓶白酒。
    他给高立农也倒了一杯：“这酒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打的，没舍得喝，隔三差五才拿出来沾沾嘴，你今天算是捡着便宜了。”
    高立农连忙谢过岳父，接过酒瓶给岳父倒酒：“我来，我来。”
    屠慧东给余大红夹菜：“回家了就多吃点，不怕这个说那个说的。”
    余大红嗔道：“妈，我真没饿着！”
    但家里的饭菜是自小吃惯的，嫁去别人家，一样的菜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
    余大红还真想家里的味儿了。
    陈乔玉喝着鸡汤，鸡肉鸡皮连着小一点儿炖酥了的骨头也都嚼着吃了。
    鸡汤真好喝啊。
    她恨不得天天都能喝鸡汤。
    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也不着急。
    余建国跟青杨后半程才回来，挺不好意思的：“赶上支书家吃饭了，没敢多问，不过还是听说了一些消息。”
    余建国坐下来扒了口饭，屠慧东去后面盛了两碗鸡汤给他和青杨，问道：“咋样？支书说啥了？”
    一口鸡汤下肚，余建国的五官都舒展开了：“支书说去年去县城开会是听说了，但说是上交指标挺严的，要是交不上还得自己贴补，所以他们没敢弄。”
    “咋个严法？要交多少？我听乔玉说也没见人家自己贴补啊？”
    人家还能贴补自己家里呢！
    余来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青杨，他清楚姚大勇养鸭子的事儿，这回听小芦沟村的大队支书一说，就更明白了。
    “应该是前年开会就鼓动各个公社养猪养鸡养鸭子了，但有些公社跟大队还是不敢，怕担事儿，就没跟底下的社员说。”
    陈乔玉听了，顿时对英子她爹佩服起来。
    他们大队的队长姚金宝不就是不敢？
    是英子她爸一力承担下来，说是他们家来，他们家负责，金宝这才松的口。
    可惜小芦沟村没有一个得水支书。
    “不过这样也正好”，青杨咽下嘴里的鸡肉，喜滋滋地道，“建国哥担下来就行。”
    屠慧东跟余来富还是有些担心的：“那个上交是咋个说法？要交多少啊？这鸡要是得病了、死了，都要咱负责？”
    陈乔玉说：“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我看我们村支书家养鸭子，没出那么多事儿。”
    陈青杨点点头：“这个不怕的，上头会派技术员下来教养殖，鸡仔跟刚开始的饲料也是他们给提供。”
    这种饲料并不是周姐他们说的那种什么激素催肥饲料，主要还是一些粮食的副产品，谷糠、玉米芯子、鸡蛋壳之类的。
    陈青杨说：“大勇哥说了，人家有规定比例的，按一百只鸡3的病、死率算，还有3的工分报酬，还有饲料成本……”
    “算下来，如果用人家的技术和饲料扶持，要上交九十四只鸡，如果不用，就自己留20，也就是二十只鸡的饲料费，不过这样就得自己弄饲料了。”
    “如果最后交不上数量，就要自己用粮食补上。”
    青杨尽量把政策用余来富他们能够理解的话说出来，大家一听，心里都开始盘算了。
    养鸡是家家户户都养的，只鸡，费不了什么事儿。
    但确实上了规模就不容易了。
    喂鸡食儿就是个麻烦事儿，但最担心的还是鸡生病。
    要是只，天天都能摸一遍，要是看着哪只不对，单独隔开就是了。
    可要是好几十上百只，不可能挨个都摸过来。
    一旦有一只生病了，一个窝里待着，没看着的话，两天就能传染一窝。
    而且养鸡还跟养鸭子不同，养鸭子找河边放着就是了，鸭子自己天然成群。
    但鸡好斗啊，还漫山遍野的跑，需要单独圈地。
    再者，饲料也不容易弄，虽然这两年粮食丰产，但也就够人的肚子吃饱的。
    真要养那么多鸡……饲料从哪儿弄？
    一个又一个问题，让余家人刚才还激动澎湃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
    难怪没人愿意养，这上交的任务实在是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所有人心中。
    不养，起码不亏。
    养了，万一……那可就一夜赤贫了，欠下的债，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一想起来家里还背着余家姥姥姥爷生病吃药办后事积攒下来的一系列债务，屠慧东的精气神儿也黯了几分。

 第115章 敲定发家致富新章程

    “还是……算了。”
    余建国听着，也觉得这事儿没戏了。
    倒不是吃不了那个苦，他连煤矿都能下了，养鸡这点儿苦算什么？
    但就怕现在这个上交的政策，回头养不好，再把家里给搭进去。
    他不能为着自己一个，拖累全家。
    余来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
    余大红也有些失落，她本来还想着要是娘家养鸡了，她跟高立农不说养，起码帮个手，大家齐心协力，肯定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但现在谁都不敢。
    陈乔玉看看周围的人，心里也明白，这才是七零人真正的想法。
    如果她没有去现代，兴许也会这么想。
    但她现在见识过了那些繁荣的景象，自然不会被眼前的困难给吓退。
    她主动开口道：“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的，上交的数额有规定，但咱们自己可以多养一些，我们村养鸭子的就有野鸭子跟着进来。”
    屠慧东说：“野鸭子跟野鸡不是一回事？野鸡进鸡群那都是要打架的。”
    陈乔玉笑道：“不养野鸡，咱们多抓些鸡仔回来不就行了？”
    “你说得倒轻巧，现在抓鸡仔要村里开证明去畜牧站才能抓，到时候也有数，上交的数量不还得跟着多吗？”
    屠慧东觉得陈乔玉脑子不好使，青杨都说了是按着比例来的，多养就得多交啊。
    陈乔玉看了看在场的人，轻声道：“不用从畜牧站找，我能弄来小鸡仔。”
    “真的？”余建国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
    “乔玉，你真能弄来？稳妥不？”余大红也跟着问。
    要是家里能养鸡肯定是最好的，毕竟进厂子那边得排队，下煤矿又觉得太危险。
    陈乔玉点点头：“我有法子弄来，但是要保密，一个字不许说不许问，你们能做到吗？”
    “这有啥做不到的！我今天在这儿给你保证了，谁要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叫他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屠慧东凶神恶煞的，挨个瞪过去。
    余建国余小红等人自然是不怕的——他们自己家人，没人会不盼着乔玉好。
    余大红也神色平静，高立农被吓了一跳，连忙表示：“我肯定不会说的，我还想给毛毛挣钱买奶粉呢！”
    先前陈乔玉送去的奶粉，余大红都跟他说了，要记账算钱的，都得还给乔玉。
    高立农人虽然有些愚孝，但也确实老实，心里都记着这事儿的。
    有了计划外的鸡仔，不担心上交数量了，大家的心思又活跃起来了。
    余建国说：“我想着养二百只？二百只能够了。”
    余来富看了大儿子一眼，说道：“还是三百只，多出点儿力气，早点儿把彩礼攒下。”
    余小红小声道：“我觉得四百只也行，反正我在家里也没啥事儿，我能帮忙。”
    “要不还是五百只？算我跟立农搭着养的，我们能帮着……”
    “叽叽歪歪的！不成气候！”屠慧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六百只！”
    她看着陈乔玉，脸色严肃：“我们跟公社要五百只小鸡仔，你能不能给我们再弄一百只来？”
    陈乔玉点点头：“能。”
    她在菜市场门口见过卖小鸡仔的，不过当时都是小孩子买着玩儿的。
    但她知道现代有，就不怕，肯定能弄来。
    当下一家人就商量好了，开始凑钱，饲料是不打算买的，农村人都养过鸡，鸡能吃什么都知道。
    鸡仔也是先领后还的，暂时不用钱。
    但建鸡窝，搭棚子都得要钱。
    几块十几块地凑着，余建国数了数：“这也不够啊。”
    陈乔玉看向青杨，青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乔玉便掏出自己的手帕包，取出一叠钱来，数出了十张大团结。
    余来富刚想说话，陈乔玉就抢先说了：“这钱是从陈良和姚金花手里拿回来的，付老师葛老师他们不肯要，我留了一部分找青楠，剩下的就投进去。”
    见屠慧东想说什么，陈乔玉又是先开口了：“我跟青杨不能时常来小芦沟，就只能出钱，但以后建国哥记得给我们分红，我们就指着这分红的钱去找青楠了。”
    这话一出，任谁都没法回绝了。
    余建国拿着钱，心里也是感激不已：“乔玉青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这鸡养好的。”
    算着时间，大家觉得这会儿正好：“虽然这会儿不是养鸡的好时节，但也不赖，应该还有秋雏鸡仔，现在养，刚好明年春天下蛋，能下一整年。”
    余家养过鸡，虽然数量不多，但对养鸡的时节还是很清楚的。
    陈乔玉趁机道：“到时候顺便问问，这鸡蛋要上交多少，自留多少，回头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先卖给我？”
    怕人怀疑，陈乔玉找了个借口：“我们做烧饼要用蛋。”
    “那还用说吗？到时候下了蛋肯定先紧着你。”余建国立马说道。
    见大家干劲十足，陈乔玉也跟着高兴。
    都说穷人搭着三门富亲戚就不算穷，富人搭着三门穷亲戚就不算富。
    她自个儿挣钱了，也不能跟青杨撒开手脚地花。
    只有亲戚们都富起来了，家底儿厚实了，底气足了，她跟青杨才能安稳着花钱。
    本来这样的好事儿该是陈良和姚金花的，但谁让他们不争气，进去了。
    陈乔玉带着舅舅家发财也没人说她白眼狼不顾生父了。
    吃过饭，大家伙儿就各忙各的了。
    余小红帮着屠慧东在家准备明天毛毛满月酒的饭菜。
    没办法，现在不时兴在外面买现成的，办酒都是提前亲戚家人齐上阵地置办
    余来富带着余建国出门请人去了，这年头办酒请亲戚也没法子电话通知，写信也来不及，都是靠腿跑。
    正好青杨借了自行车，他们还能趁着这时候多跑几家。
    村里的人得了消息，都过来看余大红跟毛毛。
    大多数人都是好的，还带点儿自家的花生小红枣干木耳什么的来，算随礼。
    还有关系好的知道余大红生了孩子，带了自己改的小衣裳过来，一时间家里热热闹闹的，十分融洽。

 第116章 热热闹闹的满月酒

    陈乔玉帮着招呼村邻，也护着余大红跟毛毛，还得不错眼地盯着别叫人顺手牵羊了。
    村里生活就是这样，亲近的时候真亲近，但是一点儿都不妨碍别人顺东西。
    毛毛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七零人眼里的好东西。
    叫人不得不羡慕。
    “大红，你家毛毛喝的奶粉啊？不便宜？”
    “岂止是便不便宜的事儿，得要专门的奶票才能买！”
    “啥奶票啊，奶票是买牛奶的，这是奶粉！”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屋子里沸反盈天。
    屠慧东在后面厨房里笑得合不拢嘴，叫余小红拿了橘子过来给大家吃。
    村里不少人家里都有橘子树，这就是主人家的意思。
    这年头可不兴什么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得热热闹闹的才好。
    甭管是红白喜事，结婚生娃做寿，都得要热热闹闹的。
    热闹，才说明这家人人缘好，有人气，旺相！
    所以余家人不仅不烦家里一直来人，反而还十分高兴。
    屠慧东把家里藏着的为数不多的零嘴都拿出来待客。
    大多是些自己家炒的瓜子花生蚕豆豌豆。
    也没有什么香料，就是去河里捞的干净河砂，加上粗盐、花椒、八角炒的。
    就吃个盐味儿，但人人手里抓着一把，一边磕一边唠嗑，就显得家里热闹。
    陈乔玉瞧着也喜庆。
    她跟青杨小时候，家里也常常有这样的时刻。
    余兰香是个很注重仪式的母亲，虽然家里穷，但孩子生日的时候，她还是会力所能及地置办些东西来。
    招呼不了大人来给孩子庆生，就招呼村里的孩子。
    也是因着这些童年的美好记忆，后来的日子再苦再难，陈乔玉跟陈青杨都没有失去过希望。
    他们亲眼见过一个母亲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让她的孩子幸福快乐，自己便也成了这样的人。
    一直到晚上，余来富他们才赶回来，附近半天能去的村子乡镇都去过了。
    余来富回来之后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瓢井水，擦了把嘴说道：“高家不给毛毛办满月酒，咱们家一定要操办的热热闹闹的！”
    “那还用你说？今儿鸡也炖上了，肉丝肉片都切好炒好了，猪油都炸好了，就等着明天办酒了。”
    晚上余建设也回来了，陈乔玉和陈青杨也留下来帮忙。
    家里就三间房，天气冷了也不能睡堂屋。
    地方不够，余来富和余建国、余建设挤一个屋，高立农和陈青杨算半个客人，俩人住了小屋。
    屠慧东和余大红带着孩子睡，陈乔玉和余小红一起，去同村小姐妹家里住。
    第二天一早，陈青杨就被叫起来去供销社买豆腐、豆干，叫余建设去相熟的村民那里打点儿自家酿的散酒，其余人也各自忙活起来。
    屠慧东用昨天剩下的鸡汤下了一大锅面条，大家吃得饱饱的，身上也都暖和。
    这年头走亲戚兴早不兴晚，刚吃过早饭就来人了，一上午陆陆续续一直来人。
    余小红守着灶台就没离开过，来一个客人她就得溜一个鸡蛋下去，里面再加上半勺红糖，就是待客的礼。
    来的人也有相熟的亲戚，陈乔玉的二舅一家就来了。
    二舅妈冯柯敏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去厨房帮忙，这会儿他们算自家人。
    二舅家的余小雨也跟着进来了，见到陈乔玉，很关心地问起陈乔玉的近况。
    陈乔玉笑道：“都挺好的，乔丽已经找到了，青楠那边托人去问了，等着回信儿。”
    余小雨跟冯柯敏这才放心下来。
    冯柯敏特别不好意思：“前阵子小雨小军他们姥爷病了，我们赶着回去赶着来的，也没顾上去姚家村看看。”
    陈乔玉表示理解，屠慧东说过了，去省城找青楠的时候，二舅二舅妈还托他们送了几块钱来。
    一家子，能出人的出人，能出钱的出钱，都是这么过来的。
    “小雨姥爷还好？”屠慧东问道。
    冯柯敏叹口气：“老毛病了，一到换季就咳，这回咳得严重些，还咳了血，吓得我们赶紧往医院送，幸亏不是肺结核，是支气管炎。”
    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陈乔玉深有感触，如果细数现代跟七零的区别，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现代人很少随地吐痰。
    但在七零，到处都是随地吐痰的人。
    吐完之后能用脚剌一下就算是讲究人了。
    所以时不常的就听说有肺结核的。
    这病症还传染，麻烦得紧。
    冯柯敏他们也是怕这个，所以才赶紧把小雨姥爷送去医院。
    幸亏只是支气管炎，年轻时候受了凉吹了风，一直落下的病根。
    只是这么一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家里，又更显风霜之意。
    冯柯敏脸上露出愁容来：“这次去医院花了不少钱，借都借了三四十，我大哥出二十五，我跟我姐一人出八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亲戚碰面，说的就是这些琐碎事儿。
    说来说去，所有人脸上写的都是同样一副表情——穷。
    真的是穷。
    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穷。
    好在穷并不能抹去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希望。
    十一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来了。
    大家别管是一包红糖，半篮子鸡蛋，还是一卷毛线，亦或是几张毛票子，都尽自己的心意表达了对新生命的祝福。
    厨房里，陈乔玉他们的饭菜也准备好了。
    这会儿说是摆酒，但条件有限，并不能端出一桌席面来，是直接上的盆菜。
    一张桌上三大盆，一盆是鸡汤，也就是吃个鸡汤味儿，里面都是山药香菇小蘑菇。
    另一盆是白菜烧豆腐，里面加了猪油渣，也算是个体面菜。
    最后一盆就是青椒木耳豆角茄子炒肉片，也是肉少菜多。
    大家条件都差不多，领着一样的工分，分的粮食也就那么多，所以也没人说道什么，甚至还觉得这菜已经相当丰盛了。
    好歹这汤里确实看得到鸡肉鸡皮鸡骨头，菜里也确实有油水，肉片不多，但一人一两片是有的。
    大喜的日子，没人招人嫌，都说着喜庆的话。
    余大红抱着穿戴一新的孩子，脸上也带着幸福的笑意。
    陈乔玉从周姐那儿接手的小衣服几乎都是崭新的。
    这也印证了周姐的说法，但凡有点儿发黄起毛或者变形的，早都扔了。
    留下来的都是好的，还能穿的。
    放在补丁摞补丁的七零，这就是顶顶好的衣裳。
    听着宾客们的恭喜祝福，屠慧东跟余来富笑得合不拢嘴。

 第117章 完了，要赔钱了

    但宴席还远不止这样呢，见大家酒喝得差不多了，余小红从后厨端出来了一大盆面条。
    还有一小盆肉臊子——四斤肉，几桌盆菜用掉三斤，剩下的一斤被屠慧东安排着切成肉丁，跟豆干、香菇、木耳、榨菜，结结实实地炒了一碗臊子出来。
    本来菜色就不差，最后一人还能吃上一碗肉臊面，这起码得够大家说上十天半个月的。
    如果后面村里没有谁家的席面超过这个规格，甚至能一直说下去。
    宴席结束，村民们帮着收拾了残局。
    男人们把借来的桌椅板凳挨家挨户送回去，女人们也帮着洗碗扫地，最后也是要把碗盆还回去的。
    一直忙活到三点多，远处的亲戚朋友也都回去了，就剩下余家自己人。
    老大余来富屠慧东一家。
    老二余来庆冯柯敏一家。
    陈乔玉跟陈青杨算老三一家。
    老四是陈乔玉的小姨，这回是一个人来吃酒席的。
    余小姨的性子跟余兰香很不一样，是个非常胆小腼腆的人。
    来了之后就一直默默帮忙干活，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就是在见到陈乔玉陈青杨的时候，悄悄塞给他们两块钱。
    陈乔玉本来不想收的——她现在真不缺钱，缺的是如何在这个时代花钱的机会。
    同时她心里也明白，这两块钱只怕是小姨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但她刚要推拒的时候，屠慧东开口叫她收下了：“你小姨给的，你就收了。”
    陈乔玉这才收下的。
    见陈乔玉收下，余小姨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陈乔玉本来还想着等宴席结束后单独找余小姨说说话的。
    但余小姨走的时候就只跟屠慧东打了招呼，陈乔玉是忙完了才发现余小姨早就走了的。
    陈乔玉都没撵上人，只能转头回来继续帮着收拾。
    这边屠慧东跟余大红把今天收的礼都清点了一番，孩子能用的肯定都紧着孩子了。
    剩下的东西余大红都让屠慧东收着：“我跟毛毛她爸啥也没干，回来让你们操劳，我们心里本来就过意不去。”
    再拿东西，成啥了？
    屠慧东可不吃这套：“我们不是毛毛的姥姥姥爷是咋的？我们对我外孙子好，天经地义！”
    但说归说，屠慧东还是把东西跟钱都收好了：“这回随礼的都是咱们家这边的人，往后我还要还礼的，你跟着立农花不着这个。”
    确实，这回毛毛满月，高家没来人，自然也没人随礼。
    余大红心里也想到了，既然高家没这规矩，往后高家人的满月酒她肯定也是不去随礼的。
    所以这钱合该屠慧东拿着。
    因着已经商量好了叫余建国回来养鸡，屠慧东就跟陈乔玉商量：“这钱我们就先不还你了，花在养鸡上，等鸡养成了，多分你两只。”
    “成。”陈乔玉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还钱，她本来就是送给大舅家的。
    最后屠慧东给他们装了点儿别人送来的菜干香菇啥的，送他们到村口：“路上小心点儿，有啥事儿就叫人来喊我们。”
    “哎，知道了，大舅妈你回去！”
    回到姚家村的时候，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青杨赶紧去把自行车给还了，然后就着急忙慌地开始赶作业。
    陈乔玉把大舅妈给的菜干香菇整理了一下，有些还得晒晒，都先放到簸箕里去。
    明天一早看看天气，拿出去晒。
    ……
    日子进到十一月，天气越发冷起来了。
    这天早上，陈乔玉迷迷瞪瞪地起来，看着窗户上新钉的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
    “打霜了啊。”
    陈乔玉在被窝里摸索着把衣服穿好，她跟青杨都有新秋衣，睡觉都穿着，起来之后先穿薄单衣，然后再把棉衣套在外面，就很暖和了。
    青杨已经先上学去了，钟斯年照旧不在。
    陈乔玉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才刷牙洗脸，灶上的水眼里有烧好的热水，大锅里有蒸好的红薯和窝头。
    陈乔玉今天要去现代。
    上回说让余建国跟小芦沟大队商量养鸡，但他嘴巴笨，磨了好几天都没磨下来。
    最后还是屠慧东出面去吵了一架，他们大队才答应的。
    不过说好了，以大队的名义抓五百只鸡仔回来，他们啥也不管，饲料、鸡圈都得余家自己弄。
    鸡得病了、死了、不下蛋了，都不能找大队。
    而且除了上交公社的数量之外，还得单独给大队五只鸡。
    屠慧东当场就答应了，背地里跟陈乔玉吐槽：“没志气！就五只鸡扯皮拉筋的！”
    说白了，要是真养好了，这五只鸡根本不算啥。
    但如果真养不好……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到时候这五只鸡也照样不算什么。
    陈乔玉：“……”
    也有道理。
    公社那边的反馈倒是很快，没两天就通知让余建国三天后去抓鸡仔。
    余家昨天收到的消息，大晚上就跑来通知陈乔玉了：“说让三天后去镇上领小鸡仔。”
    故而陈乔玉今天要去【现代】买鸡仔了。
    她吃过早饭，把昨天炒好的烧饼馅儿给柴爱花送过去，便回了家。
    揣上俩鸡蛋，嗖的一下到了现代。
    这会儿还是大早上，陈乔玉从现代老宅的墙砖缝里把手机找出来，准备给周晓玲打电话。
    结果死活都开不了机。
    她一瞬间就急出了一脑门子汗——这玩意儿可值老钱了！千万不能坏啊！
    汗都出完了，她才想起来：“怕不是没电了……”
    她没敢耽误，一溜烟爬过小山坡，直接去了周晓玲家。
    万幸周晓玲在家，被陈乔玉喊得从五楼窗户往下看。
    “乔玉？等会儿啊，我套个衣服下来。”
    没过两分钟，周晓玲睡眼惺忪地下来给陈乔玉开门。
    陈乔玉惴惴不安地捧着手机给她看：“开不了机了，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坏了。”
    没电了还好说。
    要是坏了，她得赔多少钱啊！
    周晓玲能说这东西不值钱，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当这东西不值钱。
    跟她的紧张截然不同的就是周晓玲的淡定。
    周晓玲不以为然地接过去，试了下，果然开不了机，就一边上楼一边问陈乔玉：“你上次充电是什么时候？”
    陈乔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没充过电。”
    “啥？”
    周晓玲的睡意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站在台阶上回头望向下方两步的陈乔玉，满脸震惊：“从我给你到现在，你一直没充电？！”
    这都两个多月了啊！
    陈乔玉心虚地点点头：“……嗯。”
    她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弄坏手机。

 第118章 去畜牧站订小鸡

    出租屋里，周晓玲给手机充上电。
    犹自不敢相信：“两个月你都没充过电？”
    就算旧手机的电池耐用，但也不是这么个耐用法啊！
    陈乔玉不敢应声。
    她没用过充电的东西……
    唯一用过的“家用电器”手电筒，那也是用电池的。
    看着手机屏幕亮了，陈乔玉才松了口气。
    她的手机几乎都是关机状态的，也就偶尔找周晓玲才打开一下。
    本着七零人骨子里的“省电”行为，她在跟周晓玲见面之后照旧关机。
    原本老手机的电池就耐用，她隔几天才开机一次，打完电话就关机，还真没怎么用。
    一直撑到了现在。
    不过陈乔玉在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之后，心里的石头都放下了。
    她慢悠悠地改口：“有几次我家里人帮我充的，我自己没充过。”
    好在周晓玲本来就是迷迷糊糊地被陈乔玉叫醒的，脑子也不大清醒。
    听陈乔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就稀里糊涂地信了：“噢。”
    其实根本没听明白陈乔玉说的什么。
    周晓玲倒在床上就要继续睡，陈乔玉把她扒拉起来：“陪我去买小鸡仔，我给你做麻辣烫吃。”
    周晓玲在“跟周公约会”和“此生挚爱麻辣烫”之间艰难抉择，最终睁开眼：“买鸡仔干啥啊？”
    “养鸡呀”，陈乔玉精神奕奕，“现在抓鸡仔，明年春天就能下蛋了，能下一整年！”
    一年养鸡最好的时节是春天，但是她等不到那时候了。
    周晓玲被陈乔玉扒拉起来，她到冬天就越发不爱上班了，奶茶店也过了旺季，兼职早就不做了，很少起这么早。
    她有些怨念地看着陈乔玉，但还是老实穿上了衣服。
    “那得去畜牧站，你在路边看的那种不行，好多都是病鸡。”周晓玲一边穿外套一边说。
    “他们那种都是卖给小孩儿玩儿的，自己养的要去畜牧站，那边的品种好些。”
    陈乔玉有些好奇：“都有啥品种？”
    周晓玲想了想：“三黄鸡？白羽鸡？我也不知道，去畜牧站问问。”
    她家虽然是农村的，但是也好多年没养过鸡了。
    现在村里养鸡的也不多，大多就是一些老人养。
    周晓玲自己家吃的鸡也是菜市场买的。
    两人穿好衣服出门，刚出门就被寒风吹了个哆嗦，周晓玲再次确认：“你真要这个时候养鸡啊？鸡不得冻病了啊？”
    陈乔玉心里也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节，但没办法啊，真要等到开春的话，谁知道这半年煤矿会不会出事儿？
    而且早一天养鸡，早一天在七零自由花钱。
    陈乔玉表示：“我们会照顾好小鸡的。”
    农村人，养鸡的手艺丢不了！
    下楼后周晓玲在路边买了个手抓饼，加蛋加火腿加肉松，七块钱。
    陈乔玉付的钱：“你今天帮我，我来给。”
    周晓玲也没客气，一路咬着手抓饼，吃完刚好上公交车。
    两人去了畜牧站，枫桥镇的畜牧站不大，这个季节也冷清。
    人家见到她们也是再三询问：“真要现在养？”
    陈乔玉初心不改：“嗯，家里商量好了。”
    然后就问起品种的事儿，畜牧站提供的品种不是周晓玲说的什么三黄鸡白羽鸡，而是肉鸡、蛋鸡这些。
    畜牧站的人说：“我们这里卖的最好的就是芦花鸡跟绿壳蛋鸡，芦花鸡体型大，瘦肉多，养来吃肉是最好的。”
    “下蛋率也可以，适合散养，市面上说的溜达鸡就是这种，往山上一放就行，自己会找吃的。”
    陈乔玉认真听讲做笔记——用畜牧站的人给的养殖指南手册，还有一支印着“xx饲料”的圆珠笔。
    “还有一种绿壳蛋鸡也卖的好，这种鸡个头偏小，但是下单率特别高，基本上能达到95。”
    陈乔玉惊讶道：“这么高？”
    “是的，一般的鸡下蛋率百分之六七十左右，绿壳蛋鸡健康状态下基本能保证每天一个。”
    “不过蛋的规格偏小。”
    畜牧站的人耐心给陈乔玉解释，这年头肯养鸡的人不多，畜牧站的生意也大不如从前，他们看着陈乔玉，多少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意思。
    但是——
    “这种个头小的鸡蛋反而更好卖一些”，畜牧站的人笑道，“普通鸡蛋一般五六块钱一斤，但这种小个头的鸡蛋能卖到十块。”
    “不管怎么养的，别人都管这种小鸡蛋叫土鸡蛋，还有些人拿这个当初生蛋卖，一块钱一个，还大把人抢。”
    反正现在的东西也不愁卖，就是看你有没有噱头了。
    陈乔玉听得叹为观止：“这样也可以吗？”
    “那可不，大把人这么做，谁让现在的人都喜欢讲究这些呢，其实他们哪儿懂啊，就是觉得小的就是好的，不相信现在品种鸡下的又大又圆溜的蛋。”
    畜牧站的人又给陈乔玉介绍了乌骨鸡、矮脚鸡、柴鸡等几个品种，各有优劣。
    最后陈乔玉选了芦花鸡和柴鸡，这两种都适合散养，而且也是现代“土鸡”的主要品种。
    陈乔玉心里不仅有个想在七零自由花钱的梦想，她还想试着在现代做点儿小生意。
    土鸡、土鸡蛋，就是最好的商品。
    跟蔬菜一样，无论在七零还是在现代，都长得一模一样，叫人瞧不出来差别。
    方便来回倒腾搬运。
    同样也因为常见、不起眼，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七零养，在现代卖。
    从而解决七零劳动力过剩，土地、资源、工作机会都极度缺乏的难题。
    真要是做好了，不光是卖鸡、卖鸡蛋这点儿蝇头小利，更重要的是能让帮过她的亲人、朋友，都能找到活儿干，都能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里，陈乔玉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第119章 好想在现代拾荒捡破烂

    陈乔玉订了六十只芦花鸡，四十只柴鸡，跟畜牧站的人约好了后天来取。
    那天正好大舅一家也要去镇上抓鸡仔，到时候混到一起就行。
    不然单独拿进村的话太显眼了。
    畜牧站的人也不嫌陈乔玉抓的少，送了她一本家禽养殖指南不说，还送了一点儿饲料的试用装。
    “这种饲料是不含激素的，纯粮食的副产品，里面加了小鱼小虾跟骨粉，鸡吃了有好处的。”
    陈乔玉高兴地收下了，顺便打听好了价钱——要是大舅他们忙不过来，到时候肯定是要添补饲料的。
    七零买饲料不方便，好些穷困大队连糠皮都要去煮粥呢，可没有多少粮食副产品分出来做饲料。
    最后陈乔玉还花钱买了一些药物备用——畜牧站的人十分热心，连养鸡会遇到的常见病都给她说了一遍，她心里感激，又确实需要预防着，所以很是不小气，买了一堆。
    芦花鸡的鸡苗四块钱一只，柴鸡的鸡苗六块五一只，加起来刚好五百块。
    陈乔玉又买了两百多的药跟维生素片，鱼虾骨粉什么的，原本身上剩下的两千三百块钱，瞬间只剩下一千五了。
    陈乔玉有点心疼，但想到现代土鸡跟土鸡蛋的价格，她又充满期待。
    付了钱，陈乔玉把收据和提货凭证都仔细收好——后天要凭这个来取鸡苗的，畜牧站的人说包活一个月的，到时候要是小鸡死了，也可以凭这些东西来补货。
    办完正事儿，陈乔玉心里轻松不少，去菜市场买了五十块钱的各种肉、菜、丸子和火锅底料，去周晓玲家做麻辣烫去了。
    两人把周姐也叫来了，周姐上门时又拎着两袋子东西。
    小袋子里是芒果和火龙果，买来吃的。
    大袋子里是满满一袋子旧衣服，是给陈乔玉的。
    周姐听陈乔玉说“老家的表姐”并不嫌弃松松的旧衣裳，还十分感激之后，就知道陈乔玉她们并不嫌弃二手衣服。
    这次就挑了一大袋子带过来。
    “都是些不穿了的衣裳，你看看你用不用得上。”周姐说话很有分寸，并不直接说就要把这些旧衣服送给陈乔玉。
    陈乔玉接过来一看，高兴极了：“这都还是新衣服呢！”
    周姐笑道：“新的算不上，但有些确实没穿几次。”
    现代买衣服太方便了，都不说商场超市服装店，网购那是隔三差五都会买上几单的。
    可其实算下来，常穿的也就那么两三套，大多数衣服一年也穿不上几次。
    等到第二年，哪怕没穿过，也成了“旧衣服”。
    虽然没什么问题，但就是觉得不想穿了，想买新的。
    一年年这么下来，就多了很多这种根本没怎么穿的“旧衣服”。
    这些衣服在陈乔玉眼里，可不就是新衣服么。
    陈乔玉特别感激周姐：“周姐，这些衣服都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虽然有些款式和花样不适合在七零穿，但，对七零的人来说，就没有一块布头、一个拉锁是多余的。
    穿不上身还不能做成褥子、垫子、书包吗？
    实在不行裁了做抹布、编绳子，那也都是实用的。
    所以陈乔玉高高兴兴地收下了，没有半点儿不情愿。
    周姐也放松下来了，笑道：“说实话，叫我把这些衣服直接扔了，我心里是真有点儿过意不去，总觉得像是浪费了东西。”
    “你要是能用上可太好了，我这压力一下子小了不少。”
    周姐这么说着，还带动了周晓玲。
    周晓玲当场翻箱倒柜，还真叫她翻出了不老少旧衣服。
    “这些我也不穿了，乔玉你要吗？”
    周晓玲爱玩儿，常去的地方就是步行街和夜市，可没少买衣服。
    尤其这些衣服更是大多就穿一季的。
    陈乔玉连忙道：“我要，我要，我全都要。”
    她现在恨不得在现代做个拾荒人——看看这些现代人，真是糟蹋东西啊！
    好好的衣裳，说扔就扔！
    想想七零那边，村里还有人兄弟几个，就只有一条没打补丁的裤子。
    谁出门办事儿，或者相对象，才能够穿上一回。
    要是刚好两兄弟有事儿挨着，不脏还好，脏了的话当天晚上连夜洗出来烘干，第二天还要穿的！
    陈乔玉抱着两大包衣服，乐得合不拢嘴：“今天麻辣烫管饱！”
    吃饭的时候，周晓玲把芒果和火龙果切了出来，三人分着吃。
    然而陈乔玉迟迟不咬第二口，周姐疑惑道：“怎么了乔玉？”
    不会是过敏？
    陈乔玉眉头紧皱，不知道该怎么说。
    芒果还好，这火龙果……甜是甜，但为啥这么多籽啊？
    她在嘴里抿了半天，还没抿完一块。
    又不好意思当着周姐和晓玲的面吐出来——人家好心好意买来的，分给你吃，人家自己都没吐出来，你好意思吐出来？
    可是……这籽能吃吗？
    在周姐的关切下，陈乔玉硬着头皮把火龙果连肉带籽儿的一起咽了下去。
    算了，肚子疼就肚子疼，反正不能吐出来。
    ……
    在周晓玲家吃完饭，陈乔玉扛着两大包东西翻过小山坡，回到了现代的姚家村。
    姚家村已经荒废了，都没什么人了，陈乔玉把衣服藏在老宅坍塌的墙角里，没一次全都拿回去。
    就挑了几件不起眼的，有的改改她跟青杨能穿。
    有的能拆了给毛毛做尿布。
    回到七零，陈乔玉就忙活起来了。
    把这些衣服该拆的拆，该剪的剪，都洗干净了，晾起来。
    七拼八凑的，给自己和青杨一人多做了两件衣裳，一条裤子。
    剩下的碎布头子，陈乔玉拿去找金二婶了：“二婶，你看看这些碎布头子能干啥不？”
    天冷了，地里的活儿也少了，鸭蛋也不合适腌了，金二婶在家正没事呢。
    看到这碎布头子，来精神了：“这是上哪儿整的？颜色不怎么艳，但怪好看的。”
    陈乔玉偷笑，可不是嘛，她现代去多了，审美眼光也开始有点小变化了。
    去现代之前，她常穿的也就是黑白蓝灰几个颜色，能有件白底碎花的衬衫就算是顶好的衣裳了。
    那时候她也是羡慕姚金花和姚香芹穿的桃红色、水红色衣裳的。
    那样的颜色在七零人眼里，是鲜亮、明艳的代表。
    但现代人反而很少穿那样的颜色，就算是红绿，也有些区别，颜色更“正”。
    但大多数衣裳的颜色更丰富，红黄蓝绿什么颜色的都有，也更柔和一些。
    看着确实没有明晃晃的桃红色亮眼，但不得不说，看着就是更舒服。
    金二婶显然也感觉到了。
    陈乔玉说：“前几天去喝我表姐家孩子的满月酒，亲戚给的。”
    金二婶丝毫没有怀疑，只高兴地翻拣着簸箩里的碎布，挑出一块惊喜不已：“这块挺大的啊！这么板正！”

 第120章 陈乔玉独家养鸡指南

    陈乔玉笑而不语，果然，金二婶翻过面来一看：“哎哟，这里怎么这么两个大洞呢！”
    陈乔玉一本正经：“这种就是瑕疵布，所以便宜处理了。”
    其实那是一件古古怪怪陈乔玉也不知道咋穿的衣服，正面有两片缝上去的装饰，被陈乔玉拆了，留下两个扁长的破洞。
    但除此之外，这块料子确实能算个整料子。
    金二婶仔仔细细地摸着，笃定道：“这肯定是南边来的新料子，摸着滑溜溜的，像是那个什么‘的确凉’。”
    陈乔玉表示同意：“看着像，反正不是棉的。”
    金二婶很快就把碎布头都检查了一遍，这个年头的人大多都擅长针线活儿。
    女的能裁剪衣裳，男的也能自己补个裤子袜子什么的。
    金二婶拼拼凑凑的：“这能做两件春装了，这么搭配着，碎布头做领子、袖口，前襟不够的地方用这片补上……”
    陈乔玉趁机说道：“二婶，那你帮我跟英子一人做一件呗？”
    金二婶笑道：“啥帮不帮的，二婶给你做！英子那儿就不用了，她自己有衣裳。”
    陈乔玉哪儿能答应啊。
    她还不知道吗？
    这会儿就算有衣裳，那也是缺的。
    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料子做出来的衣裳，就是碎布头拼的，那也是独一份儿，叫别人羡慕的！
    陈乔玉说：“我跟英子说好了的，一人一件，碎布头她花了钱买的！”
    英子卖烧饼的钱大头交给了家里，但自己也留了一些，金二婶是知道的。
    年轻姑娘想要个鲜亮衣裳，合情合理。
    听说英子出了钱，金二婶这才答应下来：“那行，二婶来做，用不了几天。”
    陈乔玉说：“二婶，要是缺针线什么的，你跟我说，我那儿有不少呢！”
    两元店里最不缺的就是针线盒了。
    金二婶嗔道：“叫英子捡了这么大个便宜，我还能缺了这点儿针线？”
    衣裳交给金二婶了，陈乔玉回到家，打开樟木箱子，拿出之前买的本子跟笔。
    她要抄写那本《家禽养殖指南》。
    那个小本本不厚，但里面的每一条都很实用。
    农村人会养鸡，但大多都是口口相传的法子，不少都是偏方。
    有的有用，有的就纯属迷信了。
    她这两天有空就看这个册子，觉得册子里的东西可太实用了。
    比如她之前听村里人说一只母鸡最多带多少只小鸡，觉得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毕竟她也没见过养鸡场。
    现在看了手册才知道，原来不一定非得母鸡带，更没有数量之分——只要把温度控制好了，小鸡不挨冻，就不会生病死掉。
    诸如此类的还有不少，陈乔玉看得可认真了。
    这册子太有用了。
    但陈乔玉不能直接把册子给大舅他们，因为上面还印着一些其他字样。
    地址电话经销商什么的，都是不能出现在七零的。
    所以她选择手抄，把有用的部分抄下来，同时还要把一些现代的语言换成七零这边人们能听懂的。
    还有些他们根本不可能达成的条件，像是取暖器、大功率光照设备什么的，也不必写了。
    他们人都舍不得用电，更不可能给鸡用了。
    经过陈乔玉的整理抄录，这就成了一份符合七零条件的《陈乔玉独门养鸡指南》。
    陈乔玉一直抄到太阳下山，天色暗下来她就不抄了。
    虽然有煤油灯，但是煤油灯的亮度远远不够。
    得益于周姐说起松松成长过程中的注意事项，陈乔玉也知道光线不好还强行用眼会近视。
    所以尽量都注意起来，也让青杨在学校写完作业才回来，减少用煤油灯照明的时间。
    啥时候有钱了，家里能拉电线就好了。
    陈乔玉收起指南手册跟小本本，锁好，才去厨房做饭。
    家里也不是天天吃肉的，今天陈乔玉就只炒了个土豆丝，跟醋溜白菜。
    唯一的荤菜是洋葱炒鸡蛋。
    洋葱还是上午买菜的时候顺便买的。
    陈乔玉每次去现代都会顺手带一点能放的蔬菜回来，绿叶菜太打眼不好带，但洋葱土豆大白菜这些还是可以的。
    饭刚做好，青杨就回来了。
    陈乔玉招呼他洗手吃饭。
    陈青杨一边打水洗手，一边被井水冰了个激灵，看了一眼东厢房，问道：“姐，钟大哥还没回来吗？”
    陈乔玉摇摇头：“没呢，这两天我都没看到他。”
    要不是饭菜会不见，空碗会放回来，她真觉得家里好像没有这个人似的。
    她甚至一度怀疑钟斯年是不是也通过什么渠道去别的地方了，还暗暗打听过。
    好在英子打消了她的怀疑。
    “听金宝说他最近都在山上，好像到了什么紧要时期了。”
    陈乔玉这才放心。
    陈乔玉照旧把饭菜盛出一份来单独留着，跟青杨两个人吃了饭。
    陈乔玉说：“明天我要去一趟大舅家，他们家明天抓鸡仔了。”
    陈青杨又羡慕又遗憾：“我明天要上课。”
    铁定去不了了。
    陈乔玉笑道：“那你等放假再去看。”
    “成！不过我们要期中考试了，最近我要复习，没啥时间，等考完再去……”
    姐弟俩细细碎碎地说着话，一直到睡觉，也没见钟斯年回来。
    ……
    第二天陈乔玉一大早就起来了，这才碰到早起的青杨。
    平时青杨走的时候她都还没起。
    陈乔玉看了眼陈青杨自己装的饭盒，里面两块红薯，一个鸭蛋，还有一小撮咸菜。
    陈乔玉才想起来：“现在天气冷了，你中午吃这个有地方加热吗？”
    陈青杨点点头，含糊道：“嗯，有。”
    陈乔玉一眼就看出来：“你没去加热？”
    这么冷的天，冷冰冰的东西咋吃啊？
    陈青杨只嘿嘿笑，陈乔玉板着脸问他：“是不方便加热还是咋的？”
    “没，挺方便的，但我觉得有点贵。”
    学校食堂只管老师的饭，不管学生的。
    走读的学生大多回家吃饭，就剩下他们这些十里八乡上学的，一般都是自己带饭。
    食堂提供蒸煮加热服务，但要另外交钱。
    陈乔玉皱眉问道：“你没钱了？”
    上次去省城回来之后，陈乔玉把借的钱都还了，手里还剩下三百块，给了青杨二十，算生活费。
    防着他平时要买个啥，或者要吃饭坐车。
    青杨赶紧摇头：“没呢，还有钱，我就是觉得不太值。”
    陈青杨解释道：“食堂给钱是能把带的米蒸成饭的，我带的都是熟的，也不用他们蒸，就是热一下也一样收钱，我觉得不划算。”
    “那也不能冷着吃啊，你忘了小军姥爷了？年轻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往后难受着呢。”
    “没冷着吃，我花两分钱打热水，能泡能喝，还能取暖呢。”陈青杨说道。
    他也没那么傻的。
    但陈乔玉还是心疼，她又数出来十块钱跟一叠粮票：“你以后还是别带饭了，在学校食堂吃。”
    陈青杨犹豫了一下，陈乔玉见状，把钱跟票塞到她手里，说道：“算了，以后中午我给你送饭去。”
    陈青杨去上学后，陈乔玉才收拾了一下，准备去现代。
    她找村里的马老三编了好几个竹篓，给了两斤粮食。
    马老三他媳妇儿高兴死了，直问陈乔玉是不是要做什么生意，往后还要不要，说马老三不下地的话一天能编六个。
    那瞬间的脸色，简直就像是找到了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似的。
    惹得陈乔玉差点儿就说不出来“不要”两个字。
    得到拒绝答案后的马老三媳妇儿失望极了，但还是仔细帮陈乔玉把八个竹篓都穿起来。
    这种竹篓不大，能穿起来，扁担一挑，一边四个。
    是陈乔玉专门买来装小鸡仔的。
    小鸡仔不能压，她想着一个竹篓里装十只小鸡，分开来应该不会因为数量太多压着最下面的小鸡。
    挑上扁担，陈乔玉去了现代。
    今天要去取鸡苗了，真呀个真高兴！

 第121章 毛绒绒的小鸡崽子

    陈乔玉用扁担挑着竹篓下山，周晓玲已经在步行街的街口等她了。
    前天订鸡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时间，所以周晓玲把今天早上的时间空出来了。
    周晓玲手里捧着杯热奶茶，见到陈乔玉，从深不见底的大衣兜里又掏了一杯给陈乔玉。
    陈乔玉接过来戳开，用吸管吸了满满一大口：“真甜！”
    比起来暖和，陈乔玉更珍惜这种甜。
    在他们那儿，甜甜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东西。
    一碗红糖水比得上所有的饮料。
    周晓玲瞅了瞅陈乔玉的扁担和竹篓，说了句：“这竹篓还挺精致的。”
    现在虽然也能在菜市场门口看到竹篮竹篓扁担，但这么小小巧巧的竹篓还是很少见的。
    怪精致的。
    陈乔玉随口说道：“我们村的马老三编的，他手挺巧，我们村捕鱼都是他编的竹篓子。”
    周晓玲嗯了一声，她毕竟也是农村长大的，小时候见过这些玩意儿。
    所以虽然觉得有点儿意思，但也没太在意。
    她帮陈乔玉拿了一串，就上了公交车，准备去畜牧站。
    公交车上的人倒是都好奇地看过来，这里是镇上，算是城乡结合部，偶尔看到人带着扁担竹筐上车也不稀奇。
    但这么小巧精致的，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掏出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然后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着字。
    陈乔玉跟周晓玲坐在后排，都看见了。
    陈乔玉看着那女生，微微侧头小声问周晓玲：“她干嘛呢？”
    周晓玲也不懂：“可能没见过，现在城里孩子见的少。”
    “也是。”陈乔玉点了点头。
    城里的东西虽然惊奇新鲜，但也有好多人没见过她们那儿的东西。
    谁知道两人话音刚落，那女高中生竟然放下手机朝她们走过来了。
    “姐姐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这个竹篓卖吗？”
    女孩子充满期待地看着她们。
    啊？
    陈乔玉愣了下，看向周晓玲，周晓玲一副“我懂”的样子：“城里孩子，没见过，稀罕。”
    “噢”，陈乔玉点了点头，从一串四个上面摘了一个下来，“这个不值钱，送你。”
    女孩子接过竹笼，又惊又喜：“这怎么好意思，要不这样，我给……给五块钱买下来？”
    “啥？”陈乔玉惊讶了，“五块钱？”
    女孩子被她突然拔高的音量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太少了吗？那八块钱？”
    见陈乔玉不说话，女生腾出一只手从校服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来：“我今天就带了二十块钱的饭钱。”
    虽然还有压岁钱零花钱，但是没带啊！
    眼见女孩子有些着急了，陈乔玉才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的意思是，这东西……不值钱，不用钱。”
    但女孩子执意要给：“要的，要的，我们要尊重手工艺。”
    啥啊这都是。
    陈乔玉懵懵的，最后还是接过了女孩子递过来的钱，她找了十五回去：“五块钱都贵了。”
    她寻思这东西真不值钱。
    不光马老三会编，村里挺多人都会编的。
    就是编的不好看罢了。
    但要是叫他们知道这东西能卖五块钱，哪怕是现代的五块钱，也相当于一斤猪板油或者一斤鸡蛋了，只怕村里人能立马把山脚的竹林给薅空，全来编这竹篓。
    女孩子下车了，但陈乔玉却浑身滚热。
    她抓着周晓玲的手，激动道：“这玩意儿居然能卖钱！”
    村里人一般都是自己编，她给马老三两斤粮食让人家帮忙编，那纯属是自己时间不够，加上确实有钱了才这么“奢侈”了一把。
    但要是去村里问问，谁会花钱买这个啊！
    周晓玲的手被陈乔玉抓得生疼，但还是不忘给陈乔玉泼冷水：“你别激动，我觉得这只是碰巧，不知道那个小妹妹买来做什么，但我看别人可都没有要买的意思。”
    还真是。
    陈乔玉冷静下来。
    现在到处都有塑料袋，塑料筐，有各种各样的包包，箱子，哪里还有人用竹篓装东西啊。
    应该就是小孩子稀罕。
    陈乔玉默默将自己激动的小心心收回来，算了算了，能找到一两个挣钱的法子就够了。
    老老实实把这一两件事做好就足够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啥都想做的结果就是啥都做不成。
    陈乔玉收了心，很快就到了畜牧站。
    畜牧站门口已经放着两个大笼子了，陈乔玉上前一看，十分高兴。
    这小鸡活蹦乱跳的，虽然挤成一团，但精神状态都很好，睁着绿豆小眼看陈乔玉。
    畜牧站的人看到陈乔玉，也出来，笑道：“刚送来的，我才喂了水跟饲料，你点点数。”
    在点数、点钱这事儿上陈乔玉从来没有什么现代人的矜持腼腆不好意思。
    她每次都是认认真真点数的。
    这点完一下，陈乔玉就疑惑道：“咋还多了几只？”
    畜牧站的人正忙着卸货呢，回头说了一句：“哦，一般都会多送几只的，防着路上挤压或者生病什么的。”
    人家把手上的货放下来，说道：“你一起拿走，算损耗，免得二回补货了。”
    陈乔玉高兴不已：“不另外收钱？”
    畜牧站的人笑了：“不收！”
    陈乔玉这才高高兴兴地把小鸡挪到自己带来的笼子里。
    毛绒绒的小鸡被惊动，又躲又挤，还有胆子大的去啄陈乔玉的手。
    但力道轻得像挠痒痒似的，非但不疼，还惹得陈乔玉笑：“哎哟，好痒！”
    周晓玲也爱怜地捧着小鸡：“小鸡真可爱，小鸭小鹅小土狗都是，小时候特可爱。”
    可惜一路燃烧着颜值长大，越长越丑萌。
    小竹篓只剩下了七个，刚好这边一百零五只鸡苗，陈乔玉就一个里面装十五只。
    也还行，十五只鸡苗也没多重，路上挤一挤也没啥问题。
    陈乔玉跟畜牧站的人打过招呼，担起扁担往外走了。
    因为带着小鸡不能坐公交车，周晓玲就在路边叫了个摩托，让人家开慢点，送她们到步行街。
    下车后，周晓玲想再帮陈乔玉叫个车送她回村里，陈乔玉赶忙拒绝了。
    她住的村子可不是现代的车子能到的。
    周晓玲也不强求，说道：“我一会儿要去做兼职了，你自己能行吗？”
    陈乔玉忙不迭点头：“能行的，你去忙，我自己挑回去。”

 第122章 遭遇前所未有的灶台危机

    挑着一担鸡苗走在山路上，听着小鸡叽叽喳喳的叫声，陈乔玉只觉得喜悦又激动。
    别人养鸡或许未必能挣钱，也就比下地挣的工分多那么一点儿罢了。
    但她养鸡是肯定能挣钱的。
    这多出来的一百来只鸡苗，将来长大了，下的蛋，长的肉，都是钱啊！
    陈乔玉一路挑着鸡仔回到老宅，结果却遭遇了第一次惊险时刻。
    来时已经放了俩鸡蛋，所以回去的时候只用把手按在小圆坑上就行了。
    然而，陈乔玉抬手按上了，往日灵敏迅速的灶台却没有半点儿动静！
    怎么回事？
    陈乔玉惊出一身冷汗，又接连按了好几下，但灶台毫无动静。
    一瞬间，她脑子里冒出无数个想法。
    有什么人跟着过去了吗？
    还是灶台的穿梭功能失灵了她回不去了？
    那她以后怎么办？
    就要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了吗？
    陈乔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连两腮都在发麻。
    她把担子放下来，飞快刨开老宅里的一块废砖，从废砖后面摸出两个鸡蛋来。
    她把鸡蛋放进小圆坑，放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幸好鸡蛋还是眨眼就没。
    陈乔玉挑起扁担，将手按上去。
    等待几秒。
    环视四周。
    她还在现代废弃的老宅里。
    她皱起眉，仔细打量周围，这才终于看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有一个竹篓里的鸡苗明显少一些。
    她蹲下来数了数：“一、二……七、八……十二？”
    竹篓里只剩十二只小鸡了。
    陈乔玉的心迅速从喉咙口坠下。
    她知道小鸡去哪儿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活物“穿梭”，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
    陈乔玉又从墙洞里抠出两个鸡蛋。
    这回她没挑扁担了，就自己过去。
    看到七零陈旧但干净的厨房，陈乔玉松了口气。
    三只毛绒绒的小黄鸡正茫然地在老宅厨房的土夯地面上来回溜达。
    陈乔玉蹲下来笑了。
    一半是为了抓小鸡，一半是真没力气了。
    刚才那一吓，真是把她魂都吓没了一半。
    她把三只小鸡抓起来，用簸箕盖住，上面还压了一块石头，这才重新穿回现代。
    没办法了，现在还得下山去买鸡蛋。
    这回陈乔玉足足买了一百一十个鸡蛋，花了七十五块钱。
    除去她带着小鸡穿梭回去的“路费”，剩下的依旧塞回墙洞，又在外面盖好砖块。
    再次回到七零，陈乔玉把三只落单的小鸡重新放回竹篓里。
    老实说，有点心疼。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因着这一百多只小鸡崽，越发雪上加霜了。
    陈乔玉寻思着，看来灶台是按照活物收过路费的。
    甭管大的小的，都按单次一枚鸡蛋收费。
    还好两个时代有“差价”，不然陈乔玉都怕自己出不起这过路费了。
    他们家从前就不是想吃鸡蛋就能吃鸡蛋的条件。
    更别说拿鸡蛋来试验了。
    或许也是这样才没让老宅的秘密暴露。
    陈乔玉仔细检查锁好老宅厨房，这才挑着担子从后门溜出去，从山脚绕路去外头的山路了。
    在山路上走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一辆三蹦子，拦了下来去小芦沟村。
    陈乔玉没进村，在村外就下车了。
    然后就蹲在路边等着。
    一直到日头快升到半空了，才终于看到大舅一家挑着扁担从远处过来。
    陈乔玉赶紧站起来迎上去：“大舅，舅妈，你们咋不坐车回来啊。”
    余来富嘿嘿笑道：“又不远，坐什么车。”
    余建国跟高立农也跟在后头，都挑着箩筐篮子。
    “我们四个人都要给四份钱，连箩筐都要收钱，太贵了，又怕颠着鸡苗，所以干脆自己挑回来了。”
    大家累归累，但都好似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奕奕。
    他们肩上挑着的不是扁担跟箩筐，是对生活的希望。
    陈乔玉也笑了起来：“嗯，走，回家去！”
    大舅他们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他们的“不舍得”，是陈乔玉要一直保留的谨小慎微和朴实勤劳。
    看到陈乔玉也挑着担子，屠慧东笑得嘴都合不拢：“这小鸡崽真精神。”
    “乔玉你这法子好，分开不怕压着。”
    大家七嘴八舌地分享着彼此的经历。
    屠慧东说：“我们支书跟我们一块儿去的，当场点了数，五百只整整的，还让我们写条子。”
    “说不用公社的饲料的话，一百只明年要交七十四只给公社，一只给大队，咱们剩二十五只。”
    这次抓的五百只，等于要交三百七十五只出去。
    听着好像还好，自家能剩一百多只呢，但其实饲料跟养殖成本真的不低。
    人才刚刚吃饱的年头，想弄点儿好的给鸡吃，那可不容易。
    但现在加上陈乔玉弄来的一百零五只小鸡仔，就好多了。
    “这样咱们家只用交三百七十五只出去，剩下的都是自家的。”
    陈乔玉这会儿正是警惕心最高的时候，不由问道：“村里会不会查数量啊？”
    之前家家户户养鸡，队里都会突击上门查数量的。
    屠慧东挑着扁担健步如飞：“不会，当时我就跟支书商量好了，我们上交鸡给村里，别的甭管！”
    为防万一，屠慧东还悄悄送了礼，让支书给他们家圈一块地。
    “就在咱家西边一点儿，靠着山呢，我们在山脚下修了鸡圈，到时候再弄些竹子，把山上围出一圈来，方便养鸡！”
    陈乔玉放下心来，大舅大舅妈都是成年人了。
    可能未必有她在现代的见识多，但是对于村里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经验比她多。
    于是陈乔玉也不多问村里人咋想咋看的了，让大舅妈他们去处理。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万能的天才，啥都能知道，啥都管。
    还是要大家伙一起努力才行，靠自己得操心到啥时候去。
    等到了家，陈乔玉才知道屠慧东说的“赶着建了两个鸡窝”是多么谦虚的说法。
    半截的土砖墙，竹条竹竿木板，尿素化肥袋子，跟一扇一扇的芦苇编织成的草皮，垒出了两条长长的鸡圈。
    直接从大舅家西边延伸到山脚，才用竹竿围了起来。
    看那架势，以后那竹竿肯定还要继续往外扩建的，多少是要侵占一点儿山地的。
    陈乔玉默默给大舅家竖了个大拇指。
    这效率，这胆量，确实是她一个人做不到的。

 第123章 众人齐心养鸡崽

    大家没敢直接放养，而是挨个检查了，放进鸡圈里。
    鸡圈里也是做了隔间的，一间能放几十只小鸡崽。
    一通检查下来，还是压坏了两只，已经软绵绵站不起来了。
    另外还有几只精神也不太好。
    把大家给心疼的，余小红捧着一只软绵绵的小鸡，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陈乔玉看了看，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一个小纸包。
    畜牧站的人跟她说过，要是小鸡站不起来，走路软绵绵的没力气，就多补钙，补磷钾等微量元素，单独养着，说不定能好。
    陈乔玉把自己抄的养鸡指南拿出来，又把各种换过包装的药物维生素和试吃饲料拿给余小红。
    “先放篮子里单独养着，喂点儿这个好饲料，还有这些粉粉也掺进去，兴许能好。”
    “真的？”余小红眼睛里还带着泪花。
    农村人有时候看待家禽家畜比人还重，见不得这景象。
    陈乔玉把小册子翻开给她看：“畜牧站的人跟我说的，我觉得可以试试。”
    余建国正给小鸡添水食呢，闻言扭头问道：“乔玉，你这鸡崽也是在畜牧站抓的？我们咋没碰到你？”
    陈乔玉面不改色：“是县城的畜牧站。”
    余来富恍然大悟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是付老师葛老师他们帮忙的？”
    “嗯……算是。”陈乔玉含糊道。
    到时候问起来，她就说是付老师带她和乔丽逛街的时候指了路。
    四舍五入也算是了。
    余家人对她的回答也没起疑，毕竟现在大家的心思全都在小鸡崽身上呢。
    余建国特别勤快，把准备好的菜叶子都细细切碎了喂给小鸡。
    屠慧东和余来富一直检查着鸡圈各处，有没有漏风的。
    余小红拿着册子念给他们听，这个保温那个通风，都有要求的。
    余大红也抱着孩子来看了，指挥高立农帮忙。
    大家齐心协力，下午一两点才把小鸡崽都安顿好。
    屠慧东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灰尘：“走，回家吃饭去。”
    余建国留下看着。
    从今天开始，他们家人就得二十四小时分工守在鸡圈里。
    可不能出啥差错。
    中午屠慧东煮了一大锅干饭，饭上头还蒸着削了皮的红薯块。
    这次削皮她特别舍得——削下来的都能切碎了给小鸡吃，不怕浪费。
    陈乔玉看到院子里还晒着好多粮食，仔细一看，余小红来回翻晒着。
    给陈乔玉解释道：“都是这两天找村里人收的，泡了水长了虫的，还有一些瘪壳谷子，都便宜换了，到时候补给小鸡吃。”
    陈乔玉更放心了，养鸡这事儿大舅一家都能行！
    饭还没吃完呢，村里就来了不少人。
    都站在鸡圈外面指指点点的。
    屠慧东和余来富端着碗就那么站在院子里，霸气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干啥干啥？站着看看就行了，进来干啥？”
    “有啥好摸的，你家不也有？小鸡崽子，没见过啊？”
    村里人不服气：“见是见过，没见过这么多的，你家咋能养这么多？”
    屠慧东说：“就能养了，一百只鸡崽，交九十五只成鸡上去，你要愿意你也能养。”
    大家一听这要求，顿时不说话了。
    小鸡崽谁家都能孵，一窝十几只都没问题。
    但成鸡……那是说养就能养大的吗？
    随随便便生个病啥的，尤其现在天气这么冷，出点儿啥问题，明年拿啥上交？
    于是，大家虽然七嘴八舌地打探着，但没几个真敢干的。
    没多一会儿，大队也来人了，把村民轰走了：“余家是跟公社签了文书的，这鸡不是他们的，是集体的，可别在这里晃晃晃的。”
    “到时候出事了，上交不了找你们算账！”
    大队的人收了余家的好处，这山地就是他们划给余家的，自然还是向着余家说话的。
    屠慧东悄悄跟陈乔玉说：“除了明面上的，我还答应明年单独给支书和队长送两只鸡。”
    这种时候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屠慧东说：“反正都得养成了才有的给，我这里要是养不下去了，他们也没鸡拿，自然就帮着我了。”
    陈乔玉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不过余建国还是先回矿上了。
    屠慧东说：“现在我们还忙得过来，先叫建国回矿上干着，干一天拿一天工资呢，等忙不过来了再叫他回来。”
    陈乔玉无奈，不过小鸡长得快，到时候吃的更多了，还得分圈，还得上预防药啥的，估计很快就忙起来了。
    余建国应该在矿上待不了多久。
    余家其他人此时都一门心思扑在了鸡崽身上，晚上高立农跟余来富轮换着守夜。
    怕人偷，也怕黄鼠狼来叼。
    鸡食也是能多细心就多细心，余小红把一本小册子都快翻烂了，什么时候往里加骨粉，什么时候加维生素、加药，一点儿都不敢出错。
    陈乔玉也照旧在姚家村干活、卖烧饼，隔几天去小芦沟村看一次。
    上次压伤的小鸡仔有一只没活过来，余小红哭了一场。
    屠慧东有点舍不得埋，还想着弄熟吃了，好歹也是肉。
    但被余小红拦下来了：“乔玉给的手册上说了，这种鸡不能吃，大的还行，这么小的根本不知道是被压伤了还是本身就带病的，病鸡不能吃，还得埋得远远的。”
    没法子，只能叫余来富去山上埋了。
    中间陈乔玉又去过几次现代，主要都是买猪肉猪油的。
    烧饼生意上她现在专门负责做馅儿，可以少去几次镇上，但这馅儿得保证好了。
    她去看过韩爹爹韩婆婆，两个老人愧疚得不行，直骂不孝子女。
    但陈乔玉看得开：“他们也是担心你们上当受骗。”
    “我们两个老货养活他们的时候他们知道个屁！现在嫌弃我们蠢笨了？能的他们！”韩爹爹犹自气愤。
    韩婆婆把儿女送来的什么保健品拿了一盒子给陈乔玉：“这个说是啥老年羊奶粉，补钙还是补啥的，我们喝不惯这个，乔玉你看看你喝的惯不？”
    陈乔玉不好意思收，但两个老人十分执着：“你要是不收就是生我们气了。”
    陈乔玉只好收下来：“多谢韩爹爹韩婆婆了。”
    她倒是不担心喝不惯的问题。
    虽然没听过啥老年的，也没喝过羊奶粉，但只要是补身体的，只要是吃的，带回七零都是人人争抢的。
    七零的人可没有说吃不惯就不吃的。
    只有吃不够抢着吃的。
    当然羊奶粉还是次要的，陈乔玉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韩豆豆给她买的书。
    韩爹爹还坐着轮椅不好走动，韩婆婆去屋里拿出来一个快递包裹：“豆豆说这几本你先看着，他还在想办法找别的。”

 第124章 弄到书了，可……这也看不懂啊

    陈乔玉接过来一看，有七八本书，厚薄不同，类型也不同。
    大致分为三类。
    有一类是比较严肃的全国形势、政策。
    有一类是比较专业的经济分析。
    陈乔玉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皱眉翻阅着。
    老实说……看不懂。
    字儿她能认识个七七八八，但连在一起，说的都是啥啊？
    她翻找到跟79-82年的相关部分，盯着书上的文字——
    “改革开放是国家社会主义路线初级阶段基本路线的两个基本点之一。”
    “提高国营企业的自主经营权，将经济体制从计划经济体制转移到市场经济上。”
    “在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的前提下，自觉地调整和改革生产关系同生产力、上层建筑同经济基础之间不相适应的方面和环节，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和各项事业的全面进步，更好地实现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陈乔玉：“……”
    能感觉到肯定是好事儿，不然现代也不会这么发达。
    但这个的理解难度对她来说实在是超纲了。
    全都认识，但全都不懂。
    陈乔玉有些沮丧，她就初中文化，青杨现在也才刚上初中，估计靠他们姐弟俩是有点儿难理解了。
    难怪每次县里、镇上下来啥政策，公社都要组织大队长去学习。
    反复嚼烂了往下传。
    合着本身的政策普通人根本就看不懂啊！
    陈乔玉珍惜地把这两类书收起来。
    虽然看不懂，大致知道是往好的方向变革就行，具体的等她以后再更了解现代的时候再钻研。
    最让她感兴趣的还是第三类书。
    这一类更偏向小说，或者自传。
    像讲城里青年到农村又回城经历的《血色浪漫》，还有讲从农村慢慢混迹到城里的《我的父亲母亲》，和《大江大河》、《人世间》这样的跨越六七十到八九十年代的故事性书籍。
    陈乔玉珍惜地翻看着，等看到里面写的大炕，写的煤炉子，写的一件衣服老大传给老二，老二传给老三，传到最后补丁摞补丁，都看不出来衣裳原来的样子……
    她才觉得熟悉、通透。
    她非常高兴地对韩爹爹韩婆婆说：“这些书太好了，尤其是这几本，对我很重要！”
    太专业太尖端的东西她看不明白。
    但这些书她能看明白，里面的主角卖扣子，她就想起来以前村里也有人去城里倒腾扣子。
    里面的主角支了摊子卖馄饨——这不就跟她现在推着炉子卖烧饼一样吗？
    她好好看看这些，就能看到里面的主角的经历。
    什么样的事儿会有风险，什么样的事儿应该趁早干，抢占先机。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指南啊！
    陈乔玉高兴得不行，满院子溜达，恨不能帮韩爹爹韩婆婆把家里的活儿全干了。
    可惜现在韩爹爹韩婆婆做饭都用上天然气了，不然她说什么都要帮他们打一院子的柴火靶子，捏一院子的煤球！
    韩爹爹韩婆婆看着陈乔玉兴奋的样子，也乐得不行：“哎哟哎哟，快歇歇，转得我们眼睛都晕啦！”
    陈乔玉激动得难以自抑：“真没有什么活儿我能干吗？我现在特别想干活！”
    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韩爹爹韩婆婆笑道：“得，你来帮忙揉面擀面，今天在家吃顿手擀杂酱面！”
    “好嘞！”
    陈乔玉撸起袖子，洗干净手就接过韩婆婆手里的面团，使劲儿揉了起来。
    她现在力气根本使不完！
    陈乔玉在韩爹爹韩婆婆家吃一顿香喷喷的炸酱面，顺便也把韩婆婆的炸酱配方学到了。
    韩婆婆说：“也就你这孩子好学了，我家里那几个，没一个愿意学的。”
    “成天嚷嚷着什么上街哪儿买不着面啊，还能点外卖。”
    “这都是没过过苦日子的，哪里知道我们年轻时候，有这么一门手艺，说亲都好说，还能支个摊子赚点儿辛苦钱。”
    老人诉说着自己的往事，陈乔玉乖巧点头。
    她可太同意老人的说法了。
    有这门手艺，去哪儿都不怕没饭吃。
    走的时候，陈乔玉把那几本理解难度高的书留在了韩爹爹韩婆婆家：“我以后来的时候再看，成吗？”
    这些书里面写的东西太严肃，陈乔玉不敢带回七零。
    韩爹爹韩婆婆欣然同意：“那可太好了！”
    两个老人平时孤零零的，互相作伴。
    有个年轻晚辈时不常地来坐坐、看看，他们求之不得。
    陈乔玉笑了：“谢谢韩爹爹韩婆婆！”
    她揣着书本，又去菜市场逛了逛。
    她在菜市场门口的老婆婆那里买了两小堆绿叶蔬菜。
    这天气，七零那边除了大白菜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叶子菜了。
    成天吃白菜萝卜，吃得人都带着一股萝卜味儿。
    两小堆绿叶蔬菜花了八块钱，足够她跟青杨吃两三天的了。
    然后又买了一点筒骨、大骨头，这种筒骨没什么肉，价钱便宜。
    但陈乔玉买回去之后就可以放瓦罐里一直煨着。
    也不用另外烧柴火，就做饭炒菜的时候顺便煨着。
    一天下来，也是香浓雪白的筒骨汤。
    有时候青杨晚上放学回来，带着一身的风霜，用骨头汤下碗面条，那就是最美的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吃肉蛋多了，还是喝骨头汤多了，之前青杨总喊腿疼，晚上睡觉抽筋，现在也不喊了。
    这小半年好吃好喝的，加上天天上学放学跑山路，活动量大了，个子明显蹿了一截。
    得亏他们姐弟俩的衣服都是新买新改的，不然旧衣服肯定都短了。
    筒骨大骨花了三十八。
    陈乔玉买的多，但是不怕浪费。
    她跟青杨能把骨头上面带的一点点肉，跟缝隙里的软骨韧带，还有骨头里面的骨髓都吃得干干净净。
    剩下的光溜溜的大骨头，还能送去大舅家。
    晒干了磨成粉，掺到小鸡的饲料里，就是补钙补啥微量元素的骨粉了。
    最后陈乔玉去门面房的粮油副食店里转了一圈，买了一袋红油火锅底料。
    她在周晓玲家已经吃过好几回麻辣烫了，还吃过自助火锅。
    但青杨可还没吃过呢。
    买一包带回去，改天掰一小块儿下来，煮汤煮菜都好吃。
    陈乔玉拿着火锅底料到前面柜台结账，却不见老板。
    “老板？老板？”
    陈乔玉四下喊了几声，突然，柜台底下传来一阵响动。
    而后，副食店老板艰难地从柜台底下钻出来，满头满脸的灰尘，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异香。

 第125章 运气不错！白得一瓶五香粉

    “真是服了，这盖子咋不紧啊！倒霉催的！”
    老板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看了一眼陈乔玉手里的火锅底料：“十块零五毛。”
    陈乔玉掏钱，一边好奇问道：“老板，你这是咋啦？”
    老板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粉末，拿着一个只剩下一多半的透明塑料瓶子给陈乔玉看。
    “之前进的五香粉，一直放在柜台顶上，刚才拿东西不小心摔了，这一瓶也跟着掉下来了。”
    老板满脸的晦气：“谁知道这东西盖子这么松，掉下来砸了我一脸！”
    陈乔玉抿了抿嘴。
    对不起，我一般是不会笑的，除非……
    忍不住。
    陈乔玉忍俊不禁：“我说呢，老板怎么浑身一股香料味。”
    老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也是我自己懒，没检查检查。”
    说着，老板手一扬，手里的瓶子对准了柜台旁边的垃圾桶。
    陈乔玉一看，连忙叫道：“等等！”
    “咋了？”老板不解。
    陈乔玉更不解，她问老板：“老板，你这是要干嘛？”
    老板愣了一下，说：“扔垃圾啊。”
    陈乔玉倒吸一口气，指着还剩下大半瓶的五香粉，惊讶道：“你管这个叫垃圾？”
    “是啊，这都摔漏了，也不能继续卖了，自家吃倒是可以，但是我家这些开封的玩意儿太多了，吃也吃不完。”
    何况还是这种大瓶装的。
    普通人30g小瓶装的都能吃几个月，这种500g大瓶装的，除非做生意，不然谁能吃完？
    放久了容易受潮。
    老板又不跟他老婆一样，有心理障碍。
    就算是不吃的东西也下不了狠心扔，必须放在冰箱里，等放到坏了才能心安理得地扔掉。
    老板十分洒脱：“吃不完，放不住，不扔了还能干嘛？”
    陈乔玉鼓起勇气：“我要啊……老板，能不能便宜卖给我？”
    老板看看陈乔玉，又看看手里的五香粉，直接递了出去：“你要就给你呗，不用钱，本来就没法卖的。”
    陈乔玉挺不好意思的，老板却是根本不在乎：“你也经常照顾我们家生意，这点儿东西就算了。”
    陈乔玉见状，也不扭捏了，高高兴兴地谢过了老板。
    拎着沉甸甸的竹篮，陈乔玉走在山路上心头都是热的。
    今天的竹篮里有四本书，一堆新鲜蔬菜，还有一袋子大骨头，还有一包红油火锅底料和一瓶子五香粉。
    这就是陈乔玉满满的小幸福。
    今天花了五十六块五，上次买完鸡苗和饲料药物，还剩下一千二百多的。
    但后来又花了七十多给小鸡崽们买“车票”，现在身上就剩下整一千，零几十块钱了。
    钱是真不经花。
    好在陈乔玉在七零有烧饼生意，现在还跟大舅家搭伙养上了鸡。
    等到明年春天小鸡长大了，能下蛋了，就是七零现代通吃的生意了。
    这一千块钱，应该能熬到那时候？
    在现代废弃的老宅里，陈乔玉收拾了一下东西，冬天还方便点，不用换衣服。
    陈乔玉穿着件深蓝色的棉衣，下面配的是黑色的长裤，就是鼓囊了一点，但反正这装束两边来回没啥问题。
    陈乔玉没把书都带回去，书这玩意儿危险。
    都从那个年月过来的，现在刚叨叨着开放，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啥事儿呢？
    所以陈乔玉拿之前两元店买的小刀，小心地把书裁成了一小册一小册的。
    每一册就薄薄的一份，叠起来卷起来都行。
    虽然这样有点儿对不住书，但陈乔玉觉得还是得先对得住自己。
    她不能让自己犯险。
    带上一小部分，也就一两个章节。
    她慢慢看，也好藏，是在来不及还能一把火烧了。
    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又把五香粉瓶子外面的包装纸给拆了，塑料盖子上面的一些浮凸喷码给磨掉，全都仔细处理了一遍，陈乔玉才回到七零。
    现在七零的灶台上多加了一块扁长的木板。
    直接当个案板用。
    很实在厚重的长木板，轻易不拿起来。
    青杨问起来陈乔玉就说原先的土灶台坑坑洼洼的还脏，垫个木板子干净一些。
    青杨也没起疑。
    这么一弄，别人无意掀开木板，刚好放两个鸡蛋到小圆坑里，还顺势把手按上去的可能就更小了。
    陈乔玉回到七零，把书锁进箱子里，又把家里的杂活都干完，才下地干活去。
    冬天下地的活儿不多，但农活依然不少。
    农具要清点，牛棚驴圈要修缮。
    还有村里的土路，下一场雨，被拖拉机撵一回就坑坑洼洼的。
    每年都要重新去山上挖土挖石头，填坑。
    而且这填了也不一定就能好，过几天又会莫名其妙出现新的坑洼。
    再说还有山上，山上有树林木材，不让砍伐了，还得看守。
    村里没有专职的护林员，都是队员轮换着来。
    陈乔玉跟陈青杨这就算家里没有男丁的，倒是不会被安排上山巡逻。
    但也得定期做点儿别的活抵工分。
    人家上山巡逻，他们得在山下捡柴烧火做饭，回头还有人送上山。
    今天去现代耽搁了，陈乔玉是下半晌才去干活的。
    没轮上好活，被派去堆肥了。
    秋冬山上落叶枯草腐质多，有人上山挑下来，陈乔玉他们就要负责填进大坑里，一层腐质一层大粪啥的，填埋好。
    挺臭的，但都轮流，大家也都没啥意见。
    老老实实干呗。
    陈乔玉之前在镇上跟厂子里的工人换过棉纱口罩，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虽然不能完全隔绝，但味道也已经少了大半。
    搞得周围一起挑粪堆肥的人都羡慕不已。
    纷纷跟陈乔玉打听：“这是镇上弄来的？听说厂子里的工人每个月都发口罩！”
    “就是嘞，我嫂子他们家就是，口罩多得当抹布用！”
    “我姨父他们厂里发手套，拆了能打一条毛线裤出来！”
    这会儿的农村人，最羡慕的就是城里的工人。
    陈乔玉好脾气地应着。
    她不是大舅妈那种泼辣的性子，也不像姚金花那么精明刻薄，她就是老实的农村姑娘。
    在农村里生活，甭管你爱不爱搭理这些话题，起码听着，应个声是要做的。
    不然你要是不合群了，穷山恶水出刁民，指不定就有那种损人不利己的，偷摸着做手脚害人。

 第126章 烧饼生意有竞争对手了

    前年马老三编竹篓，偷偷去城里卖过一回。
    被村里人知晓了，嫉妒了，趁马老三两口子不在，把鸡偷偷放去他们家的自留地里，把菜毁得一塌糊涂。
    所以陈乔玉特别小心，不让自己脱离群众。
    大家问起来，陈乔玉就说：“可不是嘛，城里的工人发这个发那个的，咱们一年到头啥也发不了，多的二两油还是自己换的菜籽去榨的。”
    陈乔玉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我们辛辛苦苦一年，也就能剩点儿粮食，拿去镇上跟人换钱换东西，为啥？还不是为了给青杨交学费？”
    “但人家厂子弟有对口的托儿所、幼儿园、小学，甚至还有中学，对自己人学费便宜着呢！”
    陈乔玉说得凄惨，对比强烈，惹得村民们也是越想越气：“可不是嘛！咱们农村多苦啊！”
    “镇上家家户户都有电，咱们村一共才几家拉了电线，晚上连个灯都舍不得点！”
    “就是啊，就是啊。”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乔玉深谙此道。
    很快，堆肥的地方气氛融洽，大家都在吐槽着城里人过得好，农村惨兮兮。
    陈乔玉住在村里，自然也是“自己人”，大家的注意力就不在她身上了。
    陈乔玉悄悄松了口气。
    这就叫财不露白，越有钱越得学会装穷。
    除非有一天别人已经无法撼动你的资产了。
    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动不了你的钱，那时候你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炫富”。
    陈乔玉现在显然并没有这个条件。
    她把自己隐匿在人群里，变成一个小透明。
    下午干了一下午农活，陈乔玉回来后闻着身上的味儿不对，决定烧水洗澡。
    七零这边冬天洗澡是个大事儿。
    要烧好多水，也没有卫生间——只有茅厕。
    得在屋里洗，就得一趟一趟地打水。
    通常还得另外一个人帮忙，才能够保证洗澡的时候有热水加。
    不然一桶热水在并不怎么保暖的屋子里，热量很快就会消散。
    而且现在老宅的地面还是土地面。
    虽然经过无数次踩踏，已经夯实了，但要是泼上水，过一会儿还是会泥泞不已。
    跟现代真的没得比。
    但陈乔玉也不怨天尤人，老老实实自己烧水。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起码烧水不担心柴火。
    虽然钟斯年像是个隐形人，在山上的时候比在老宅里多。
    但家里的柴火从来不缺，钟斯年但凡下山就会挑一担下来。
    陈乔玉烧起水来一点儿都不心疼。
    而且她还有两个热水壶。
    在两元店里买的便宜的那种。
    别人都觉得这个款式的印花太老土了，简直像上个世纪的产物，很难卖出去。
    但对陈乔玉来说，这就是七零最时兴的花样，看看这牡丹，看看这芍药，还有仙鹤，哪儿不好看了？
    好看得很！
    所以她高高兴兴地买了俩，跟青杨一人房里一个。
    大冬天的想喝热水随时能喝上，多好。
    陈乔玉烧了水，先把两个暖水瓶灌满，然后又把剩下的舀到桶里。
    锅上继续烧，等烧得了两桶，她才开始洗澡。
    此时第一桶水已经没那么烫了，但是洗澡正好。
    第二桶水就用来慢慢添，放着水冷着凉。
    仔仔细细用肥皂毛巾搓干净之后，最后再用暖水瓶里的水兑着冷水冲干净。
    这待遇虽然没有现代好，但在七零也算是小奢侈了一把。
    洗完澡的水陈乔玉就泼在了院子里，等它自己慢慢干。
    她这边刚泼完水呢，天还没黑，她刚想进屋看看偷偷带回来的书的，没想到柴爱花跟英子他们就回来了。
    张永华和姚大勇把铁桶炉子推到老宅院子里，大家的模样都有些沮丧。
    陈乔玉赶紧问道：“咋了？”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英子抬起脸来，满是委屈：“镇上一夜之间多了两家卖烧饼，一家卖甜粥的。”
    烧饼，甜粥，都是他们摊子上的主要营生。
    原来是这事儿，难怪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
    陈乔玉倒是并不意外。
    她早就猜到了，他们能卖，别人当然也能卖。
    现代步行街夜市上不就是那样？
    今天有个卖冰粉的，明天就能有两家，后天就能有三家。
    这东西也没有什么规定说就只许谁来卖，别人不能卖。
    先前他们在镇上卖烧饼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明着暗着打探。
    只不过那会儿天气还不冷，地里还有活干，大家动了心思但也没那么明显。
    现在天气冷了，大部分开始猫冬了，地里也没活了，可不就开始尝试了吗？
    柴爱花挤出一个笑容来：“也没事，起码这几个月我们挣了不少钱。”
    算下来，八月那几天一人挣了十一块，之后九月十月，都是六十多。
    现在十一月过半，也有二三十了。
    加起来一百五六十块钱呢，还有不少票跟东西。
    柴爱花安慰英子：“做生意，总会遇到这种事儿的。”
    但英子就是觉得特别委屈：“他们要是卖别的也就算了，为什么非得卖烧饼？”
    这话说的是，但凡你卖个馒头包子馄饨，那大家也好想点儿。
    “我们卖烧饼，他们就非跟着卖烧饼！”
    “而且还不自己找地方，就挨着我们摆着，今天一天我们生意差了不少！”
    姚大勇也给陈乔玉描述情况：“下午的时候我们去工厂送烧饼，红姐也挺不好意思地说以后可能不能买我们的烧饼了。”
    “为什么？”陈乔玉皱眉问道。
    工厂的“下午茶”，可是他们的大客户。
    柴爱花说：“他们厂里自己做了，红姐透露说好像是厂领导的亲戚，以后不让他们在外面买，只能去指定的地方订。”
    陈乔玉皱眉：“这太不公平了，这违背了市场经济！”
    “啥？”
    陡然听到这个词儿，其余几人齐刷刷看过来。
    “啥是市场经济？”
    “……没啥”，陈乔玉赶紧带过，今天看书看迷糊了，“我是说，应该由着买东西的人选，怎么能指定买谁的呢？”
    她有点生气。
    但其余的人都面面相觑，齐声道：“咱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第127章 学人精什么时候都讨厌

    各个公社都有自己的供销社，吃饭要去指定的国营饭店。
    这太正常不过了啊。
    要是想去哪儿买就去哪儿买，那不乱套了吗？
    面对大家的疑惑，陈乔玉也只能把后半截话都咽下去。
    大家愁得很：“镇上本来就不大，有钱买烧饼的就是工厂那些人，现在工厂自己做不说，还多了两家卖烧饼的。”
    “咱们怎么办啊？总不能改卖馒头？”
    他们今天被工厂退了一篮子烧饼回来，足有三十几张。
    下午就没新做烧饼了，怕做多了放久了不好吃。
    可即便是这样，因着那两家一直在他们旁边卖，搞得他们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英子气鼓鼓地说：“他们不要脸！人家认识我们，往我们这儿走呢，硬生生被他们拉走了。”
    “他们还说今天刚开张，便宜一点，害得我们一下午都没卖出几张饼。”
    眼看着摇钱树的生意被人抢走了，大家这心里是真难受。
    但人家也没违法。
    你能卖，人家当然也能卖。
    他们顶多就是鄙夷一下对方非要贴着他们摆摊的举动。
    但说实话，无能为力。
    一群生活在七零年代的年轻人，并不确定未来的走向如何。
    他们只觉得好不容易找到的生意，迎来了可怕的冲击。
    但好在陈乔玉在。
    陈乔玉就算不看书，也十分清楚未来肯定是自由做生意的时代。
    所以她很有信心。
    “别着急，大家都卖不是更好吗？”
    “咋就更好了？”张永华又委屈又别扭。
    陈乔玉笑道：“你想想，咱们是不是挣了钱之后就更舍得花钱了？”
    “嗯……没错。”
    英子买了个收音机，柴爱花买了一对儿镯子，姚大勇跟张永华也都花了不少钱。
    尤其是姚大勇，知道青杨找大牛二牛家借自行车之后，一门心思鼓捣着想买自行车呢。
    现在钱差不多够了，飞鸽一百二三十，凤凰一百五，到时候买个凤凰牌的。
    乔玉青杨就不用找别人家借自行车了。
    姚大勇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就是可惜还没弄到自行车券。
    自行车是计划物资，自行车券抢手得很。
    但总的来说，他们的确是挣了钱之后也越敢花钱了。
    连张永华都舍得买润喉去燥的梨糖吃了，足可见大家都是有花钱的欲望的。
    陈乔玉说：“所以你们看，买卖做起来了，以后买东西卖东西的人都会越来越多，会越来越习惯花钱的。”
    “买的人多了，生意只有越来越好做的。”
    哪怕是互相照应帮衬，也十分不错。
    夜市上不就是那样？
    卖手抓饼的去买冰粉吃，卖冰粉的又去打包烧烤。
    陈乔玉凭着自己简单翻阅过的一点点书籍，鼓舞大家：“这是越来越好的象征！”
    大家：“……行。”
    虽然不知道乔玉从哪儿来的信心，但听起来确实挺鼓舞人心的。
    至于眼下生意不好，陈乔玉说：“咱们也别跟刚开业就咱们一家的时候比，就按着原来的三分之一算，咱们是不是一个月也能挣二十？”
    还是比在村里挣工分强啊。
    张永华点点头：“这倒是，要是不忙了，我还能回家里帮忙，多挣一份工分呢！”
    现在陈乔玉下地干活，姚大勇在队里养鸭子，都是卖烧饼之外还挣着工分的。
    张永华早就想说他跟柴爱花也应该有一个回家挣工分的。
    不然凭啥大家平分钱啊？
    当然了，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之前私下跟柴爱花说的时候就被柴爱花骂过。
    陈乔玉的一通信心演讲让大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不跟鼎盛时期比，但总比在村里强。
    那这生意就还能继续做下去！
    但送走了大家，陈乔玉并没有凭着“未来的时代就是那样”的底气，躺着等天上掉馅饼儿。
    她想了想，把今天粮油副食店老板白给的五香粉拿了出来。
    这五香粉是真的香。
    或许，她能试着加在烧饼里？
    但眼下，她要先去姚太婆家里看看。
    这阵子太忙了，几头跑，她都没怎么去看姚太婆。
    以前她跟青杨吃不饱饭的时候，是靠着给姚太婆干活才活下来的。
    虽说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干活的买卖，但陈乔玉知道，大把人愿意给姚太婆干活。
    姚太婆单选她跟青杨，本身就是照顾他们姐弟俩。
    现在她虽然不用再靠着给姚太婆干活填饱肚子了，但还是愿意时不时去看看姚太婆。
    毕竟一个独自生活的老太太，还是帮过他们的，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的。
    于是陈乔玉带上五香粉跟蔬菜粮食去姚太婆家了。
    村里最阔气的房子，除了大队部，就是姚太婆家的青砖大瓦房了。
    跟村里的一溜土砖墙和零星的红砖墙，那完全不一样。
    大门上还有两个狮子叩手呢。
    陈乔玉提起来敲了两下，然后等一会儿，再敲两下。
    果然，敲到第三回的时候，门板后面传来姚太婆冷冰冰的声音：“吵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姚太婆从里面卸下门闩，就看了陈乔玉一眼，自个儿就转身回去了。
    陈乔玉自己推门进来，又轻车熟路地关门。
    姚太婆回身慢悠悠地坐回了天井旁边的摇椅上，不冷不热地问陈乔玉：“有事啊？”
    陈乔玉笑道：“弄了点儿新鲜叶子菜，送来给您尝尝。”
    “……嗯？”
    姚太婆睁开了眼，看到陈乔玉掀开篮子上的盖布，露出里面青翠欲滴的小青菜。
    姚太婆看了陈乔玉一眼：“你倒是还有点儿本事。”
    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地里霜打的茄子都没了，陈乔玉还能弄来这么新鲜的绿叶菜。
    陈乔玉提前给姚太婆打预防针：“这菜不应季，味儿差着一点儿。”
    姚太婆倒是不甚在意，慢慢悠悠地摇着摇椅：“但凡不是按着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应分应时的东西，自然是差一些的。”
    见姚太婆接受，陈乔玉便也不再啰嗦，拿着东西钻进了姚太婆家的厨房。
    姚太婆家的厨房是陈乔玉见过的最大的厨房。
    其实农村的厨房原本就大，最起码比周晓玲的出租屋，还有开荒保洁的那些屋子的厨房大。
    但姚太婆家的厨房格外大。

 第128章 危机有时候也是转机

    陈乔玉猜测着这里起码得容下三个厨子。
    一个上大灶的，一个上小灶的，还有一个打杂帮厨的。
    陈乔玉去了小灶台那边，先把粥给熬上，粥是新米熬的大米粥。
    然后准备炒一个青菜，切一碟金二婶腌的咸鸭蛋，把从大骨头上剔下来的肉，用五香粉做个烧肉吃。
    三个小菜就齐活了。
    陈乔玉手脚麻利，对姚太婆家的厨房也熟悉，小灶上一个灶眼熬着粥，一个灶眼做菜烧肉，十分方便。
    天将黑，陈乔玉就端出了清粥小菜。
    前厅里，姚太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煤油灯，而且是一左一右两盏。
    陈乔玉知道，哪怕姚太婆一个人，她也是点两盏灯的。
    简而言之，有钱，任性。
    热乎乎的粥最适合这个天气吃了，吃完浑身的血都活起来了。
    姚太婆也很满意陈乔玉的手艺。
    尤其是那一点从骨头上削下来的肉，倒是比板板正正的肉更嫩更好吃。
    姚太婆吃饭很秀气，不紧不慢，也不会浪费，一小碟子肉都叫她慢慢吃完了。
    陈乔玉坐在旁边帮姚太婆挑拣豆子。
    姚太婆吃得精细，村里发的粮食大多是糙米灰面，要么换，要么挑，都得拾掇拾掇。
    见姚太婆把一小碟肉吃得干干净净，陈乔玉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问了——以姚太婆的口味都能接受，甚至还有一点点好吃的话，那别人就更不必担心了。
    陈乔玉跟姚太婆商量：“姚太婆，我明天再过来给你做两个菜，一个烧茄子干，是蒸过晒过的茄子，也放五香粉，另外做个五香土豆，用油煎了之后洒五香粉，当零嘴吃，行吗？”
    姚太婆想了想，欣然同意：“分开些，这些香料味儿重，吃多了身上带味道。”
    陈乔玉闻了闻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味道，果真还是姚太婆的鼻子灵。
    接下来两天，陈乔玉每天都过来给姚太婆做一顿饭，五香粉做的菜得到了姚太婆的认可。
    姚太婆说：“以前我们家有个厨子，说是从河北来的，侍弄香料很有一套。”
    “家里其他的厨子起了心思想偷学，但这厨子很小心，从来不叫人瞧见他用的什么香料，都磨成粉，做什么菜就带什么粉。”
    姚太婆吃过饭没有急着坐下，而是绕着天井和小花坛，慢悠悠地说着往事。
    陈乔玉很喜欢听姚太婆说这些事。
    一边听故事，一边给姚太婆做饭，挺舒服的。
    三天结束，姚太婆叫她把小厨房里的一袋子红薯拿走：“还有案台上的蜡烛跟洋火。”
    姚太婆习惯把火柴叫洋火。
    陈乔玉没扭捏，坦然地收下了，还跟姚太婆说：“过两天给您送烧饼吃。”
    姚太婆不置可否，但也没拒绝。
    从姚太婆的青砖大瓦房出来后，陈乔玉就赶紧回家，重新做起了烧饼馅儿。
    这几天她除了给姚太婆做饭，就是在调和尝试各种馅儿。
    做到半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柴爱花他们都回来了。
    大家蔫蔫的，张永华还提溜着一兜子烧饼回来：“今天做的也没卖完。”
    再这么下去，他们的生意只怕越来越不好了。
    几人沮丧地汇聚在陈乔玉家里，想商量着应对方法。
    商量了一会儿，几人才反应过来：“乔玉，你在后面干嘛呢？咋还不出来？”
    陈乔玉就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打了声招呼， 然后就钻进厨房里忙活去了。
    这么一会儿一直没出来。
    英子好奇的要进厨房，被陈乔玉挡了回来：“你先去外面坐着，一会儿我就出去了。”
    “你干嘛呢这么神神秘秘的。”英子探头往里看，只能看到锅里有东西，还能从门缝里闻到有点儿诱人的香味。
    陈乔玉笑着推她，关门：“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不许看。”
    英子坐了回去，她有些激动地对其余几人道：“乔玉好像在做什么新的吃食。”
    “啥吃食？”
    “不知道，但是特别香！”
    几人翘首以盼，没过一会儿，陈乔玉就端着碗盘出来了。
    盘子里是几个饼子，在大铁锅里烘熟的。
    大碗里是一碗炸酱面。
    陈乔玉把筷子递给大家：“尝尝看。”
    张永华最先伸筷子：“真香。”
    柴爱花瞪了他一眼，但是紧跟着也拿起了筷子——她知道陈乔玉的用意了。
    烧饼被掰开，每人一小块，外酥里嫩且不说，关键是里面的馅儿真香。
    柴爱花一吃就吃出来了：“这里头放了香料？”
    “是啊”，陈乔玉笑道，“味道还行吗？”
    柴爱花点点头，有些惊喜：“比我爸妈调的馅儿还好吃点，香味正好，又不呛人。”
    香料这东西山上有，但大多数人就是随手加。
    不知道咋配，全凭感觉。
    但这五香粉是配好的，省了陈乔玉的大功夫，她就钻研清楚多少馅儿放多少粉就行。
    这几天已经试出来了，绝对的好吃。
    姚大勇和英子尝过之后，也都赞不绝口。
    如果说姚大勇还有点儿是爱屋及乌，陈乔玉做什么他都觉得好吃的话，那张永华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张永华这么一张欠欠儿的嘴，这会儿也不住地说好吃：“这个馅儿是真不错。”
    原本柴爱花给的配方就是她家里尝试多次挑选出来的最佳配方。
    现在再加上陈乔玉的改良，味道更好了。
    柴爱花细细品尝：“原本鸭蛋是有点土腥味的，现在加了五香粉之后怪味没有了，光能吃出蛋香。”
    陈乔玉笑道：“再试试炸酱面。”
    炸酱面是陈乔玉综合了韩婆婆和屠慧东的手艺尝试出来的。
    肉在七零太金贵了。
    就算陈乔玉买肉很方便，她也不能肆无忌惮地用。
    所以她的炸酱里面真正的主料是茄子和豆干，另外再加上香菇跟五花肉熬制的。
    这种蒸过晒过的茄子干是姚家村的特色，家家户户每年都晒不少茄子干。
    冬天没什么菜吃了，茄子干能起大作用。
    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挑着面条，感受着酱汁的浓郁和里面韧性有嚼劲的茄子豆干香菇丁，越吃越香。
    “怎么样？味道还行？”陈乔玉期待地看着大家。

 第129章 啥炸酱面啊？年轻人不讲武德

    半晌没人说话。
    陈乔玉有点儿紧张：“不好吃吗？”
    难不成是她的口味被现代影响了，跟现在的口味不同了？
    很快，英子反应过来。
    她摇摇头：“不是，不是不好吃，是……”
    “是什么？”
    “是太好吃了！”英子大声道。
    她不敢相信：“乔玉，你什么时候有这手艺的？比我妈做的都好吃！”
    金二婶勤快，也是晒茄子的大户，支书家里也算是宽裕点儿，所以金二婶也没少用这茄子干做菜吃。
    但都没有陈乔玉的这个好吃。
    陈乔玉抿嘴笑，那是当然啊。
    她这个酱里面，油盐酱醋糖都放得多，别的不说，炸酱炸酱，她的酱是真的炸出来的，然后才往里放其它调料的。
    但普通人家做的臊子面，酱面，都是蒸煮熬出来的，个别能炒一炒就算不错了。
    陈乔玉这个可是实打实油炸出来的。
    油不比肉，茄子香菇豆干都吸油，吸进去看不出来。
    别人只觉得你家的茄子香菇豆干酱比别人家的好吃，可想不到里头用了多少油。
    就是香，就是好吃。
    柴爱花到底稳重一些，尝着不错，但还是关心成本的。
    “这里头用了不少材料？茄子干跟香菇可以不算钱，但是豆干跟肉都得花钱买呢。”
    陈乔玉说道：“是，价钱肯定是要贵一些的，国营饭店的肉丝面三毛钱一碗，还得二两粮票一两肉票，咱们票不要那么多，但定价不能比这个便宜。”
    现在国营饭店里常卖三种面。
    一种阳春面，也就是素面。
    除了面条，里面只有酱油汤头和葱花。
    卖八分钱一碗，二两粮票。
    第二种是菜汤面。
    除了上面说的之外，会加现炒的菠菜跟油豆腐泡。
    卖一毛五分钱一碗，三两粮票。
    第三种就是肉丝面。
    一般是用的骨头汤和鸡汤汤底，除了青菜之外，还有一小撮过油的瘦肉丝。
    这种贵，三毛钱一碗，还要二两粮票和一两肉票。
    陈乔玉怕打眼没敢在明面上用那么多肉，但放的油实在，成本是不低的。
    她能做的就是放宽票券的收取。
    柴爱花有些迟疑：“人家馒头五分，花卷六分，素包子一毛，咱们卖个一两角钱的烧饼，还说得过去，这一碗面，要三毛钱，能有人买吗？”
    陈乔玉说：“有没有咱们说了不算，关键看镇上的人买不买。”
    柴爱花想了想，觉得也是。
    张永华倒是意外地很支持：“卖烧饼之前我也觉得没人会傻到花钱买烧饼的，吃红薯窝头土豆也一样。”
    “但卖了烧饼之后我就知道不一样了，肉的就是比蛋的好吃，蛋的就是比素的好吃。”
    柴爱花又意外又欣慰地看了张永华一眼，难得这家伙能有这觉悟。
    姚大勇说：“我去供销社送鸭蛋，认识不少十里八乡的人，他们赶路的反而不是很愿意吃烧饼，虽然好带，但太干了。”
    “有些大队有钱，出门还给补贴，他们就喜欢拿补贴去汤面馄饨，连汤带水的，吃着舒服。”
    陈乔玉点点头：“对，尤其现在天气冷了，饼子虽然能揣怀里，但没多一会儿也就冷了。”
    “不如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来的舒服。”
    陈乔玉建议道：“咱们不能跟国营饭店做一样的，不然人家看我们，就跟我们看那两家是一样的。”
    “人家背后还站着公家，到时候要收拾我们，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她这话一出，众人背上都是一股冷汗。
    是啊，这年头公家、集体最大，他们这做生意也是在公家的眼皮子底下做。
    人家现在是观察上头的政策，犹豫摇摆着呢。
    但要是抢了公家的生意，指定要收拾他们的。
    大家连忙道：“那不做一样的，不做一样的，咱们就做这炸酱面。”
    “那炸酱面也没汤没水啊？”张永华发愁了。
    柴爱花都无语了：“没汤没水你不会给人家单独盛啊？”
    陈乔玉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炸酱面比汤面干，咱们就再送一碗面汤，弄点儿小葱，撒上葱花还好看。”
    本身煮面的水也是烧着的，煮过面条的水还浓稠一些，多少有点儿面汤的意思。
    “行，反正咱们水都是从卫婆婆家打的，现在无非就是多打一桶水的事儿。”
    当下，几人定好价，炸酱面三角钱一碗，有粮票肉票的话，便宜一毛钱。
    还送面汤。
    英子说：“面汤是坐下来吃的，兴许他们还愿意加个咸鸭蛋跟烧饼。”
    “没错，做生意讲究和气，咱们不好跟另外两家对着干，就得想办法吸引顾客来咱们摊子上。”
    大家买东西都有从众心理。
    门可罗雀的摊子，总是叫人有些怯。
    但要是那摊子上还有别的人挑挑拣拣，大家走过路过也会上去看两眼热闹。
    这里头指不定就有几个顾客。
    六人小组暂缺青杨，但烧饼的馅料和炸酱的核心技术都在陈乔玉手里，也没人去计较青杨的缺席了。
    当天晚上，陈乔玉熬夜做了一小坛子炸酱，和满满三大碗添加了五香粉的调料。
    第二天一早，柴爱花他们也都来了，大家一起去镇上，齐心协力把摊子支起来。
    果然，他们摆出来没多久，陈乔玉就看到另外两家来了。
    一左一右，距离他们的摊子也就五六米的样子。
    不远不近的，就那么盯着他们。
    陈乔玉几人卖烧饼，他们也跟着卖烧饼。
    陈乔玉几人卖小米粥，他们也跟着卖小米粥。
    陈乔玉他们卖咸鸭蛋，那些人倒是没有咸鸭蛋了，就卖咸菜，两分钱一小碟。
    陈乔玉低声道：“咱们也应该加点儿咸菜。”
    英子立马说：“我回去就把我妈腌的咸菜拿来。”
    之前没卖咸菜是想着能促进咸鸭蛋的销售。
    但现在人家开始卖了，他们也不必藏拙了。
    别的不说，金二婶的咸菜口味那是全村公认的好。
    就这么着，早上的一个多小时，陈乔玉他们做什么，那两家就跟着做什么。
    纯纯的癞蛤蟆趴脚背，不咬人它恶心人。
    那两家人也面露得意。
    他们都是镇上的，来去方便。
    不像陈乔玉他们要赶远路，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
    他们甚至还主动降价便宜卖，就是商量好了要挤垮陈乔玉他们。
    眼看着陈乔玉他们没有卖出几张饼子，连烧饼的面团子都不揉了，那两家人得意地笑了。
    一群乡巴佬！
    又不是镇上的人，还想来镇上挣钱！
    想得美！
    两家人互换眼神，彼此都带着满意和嚣张。
    但是很快，姚大勇去完供销社回来，就带回来了四五个人。
    那几个人跟过来，看到一溜的三个摊子，好奇问道：“是哪家？”
    姚大勇指着中间的：“那家。”
    说着，就带着几个人往陈乔玉他们这边走来。
    但就在这时，另外两家的人就蜂拥而上。
    左右夹击拉着姚大勇带来的几个人的胳膊，热情甚至是强硬地拉着他们去自家摊位：“大兄弟，你们吃烧饼吗？咱家的烧饼好吃，刚出炉的，洒了芝麻跟白糖，香着呢！”
    那几个人是被姚大勇叫来的，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拉走。
    然而两家人实在是“热情”，大人小孩甚至连女人都一起上，强行拉着他们改道。
    这可叫那几个人不敢动弹了。
    但还是挣扎着开口：“烧饼？我们不吃烧饼啊。”
    “那也有小米粥，有小米粥的！”
    “我们也不吃小米粥。”
    “那你们要吃啥？”两家人也懵了，松开手。
    大家都卖这几样，总不能是专门来买咸鸭蛋的？
    那几个人笑着道：“他说这里有炸酱面，还送面汤，我们才来的。”
    啥？
    炸酱面？
    两家人傻眼了。
    陈乔玉他们不是就卖烧饼吗？
    咋还卖起炸酱面来了？
    也不通知一声！
    不讲武德！

 第130章 红红火火生意更好了

    两家人眼睁睁地看着姚大勇带着那几个人走到陈乔玉他们的摊子上。
    张永华激动地打开炉子下面的通风盖子，好让炉火更大一些。
    昨天晚上陈乔玉连夜熬制炸酱，他们也没闲着，连夜弄来炉子、大煮锅。
    火一直烧着呢，就是等的这一刻。
    铝锅里的水很快就翻滚起来了，柴爱花抓起一把干面条放进去，然后盖上盖子焖煮。
    用干面条是陈乔玉的主意。
    这年头不管是乡下还是城镇，大家吃面大多都是自己家做的手擀面。
    干面条干粉丝也有，但这都是供销社卖的货。
    村里会发麦子，甚至灰面粉，但绝对不会发面条。
    柴爱花起先也考虑自己做——这对他们来说不难，村里的姑娘不会做饭的少，揉个面条，比揉烧饼的面团的也没更难。
    但陈乔玉建议不要。
    “咱们还是用干面条，这刚开始卖，也不知道好不好卖，现擀的面条不好搁，容易坏。”
    尤其冬天风大还干燥，带去的面团放一上午就僵了。
    所以还是用干面条好。
    一来好搁好放，生意来了随时煮随时卖。
    二来，就是现在大家都吃手擀面条，用挂面干面条反而才是新鲜口味，赶时髦。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便宜方便啊！
    陈乔玉三四块钱就能在现代买一大筒挂面，好带好放，比猪油还方便。
    在她的提议以及保证“有路子”供应面条的情况下，柴爱花也答应了。
    “你那边要是弄不来也别着急，供不上咱就用手擀面。”
    “行，先试试！”
    也正是这个决定，才打得另外两家措手不及。
    两家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柴爱花把煮过的挂面捞出来，陈乔玉趁热浇了一勺炸酱上去。
    放足了糖、盐、五香粉和各种配菜配料的炸酱，被面条的热气一激起来，顿时香遍半条街。
    姚大勇带来的几个人立马就坐直了身子，满脸兴奋：“香！真香！”
    “比俺媳妇儿做的面条还香！”
    “那可不是？你媳妇儿舍得给用这些酱吗？”
    这酱一闻就知道没少放料。
    陈乔玉和英子把面条端给几个客人，客人们立刻抽出筷子拌匀，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现在吃面就兴大声吸溜，吸溜得越响，就越是神气。
    一张桌上四个大汉，疯狂吃面，吸溜声此起彼伏的景象，吸引了周围的人。
    好些人都围过来，打听：“这面条好吃哇？”
    “好吃啊！滋味儿真足！特别好吃！”
    也有人提出质疑：“我看着这面条不筋道啊，也不是手擀面啊？”
    “确实不是手擀面，但味道也还行，关键是，咱要吃手擀面在家吃就行，在外面吃饭还吃啥手擀面？没吃够啊？”
    这几个人都算是姚大勇的朋友，亲不亲的，这会儿都肯定是帮着姚大勇他们说话的。
    更何况这面条这炸酱确实好吃。
    果然，四人一顿宣扬，围观的人就笑：“那肯定没吃够啊。”
    手擀面是好东西，可不是谁家都舍得拿白面出来做手擀面的。
    一两个月吃上一顿浇头手擀面就不错了。
    但是——
    人家说的也对，手擀面家里就能吃，到外面来了，干嘛不尝尝这挂面呢？
    挂面还贵呢！
    当下就有两个人也坐了下来，英子忍住激动，热情问道：“您二位吃什么？”
    “就炸酱面，三毛钱是？来两碗！”
    “好嘞！”
    等这俩人也坐下了，吸溜着裹满了炸酱的面条时，又发现了惊喜：“这炸酱里头放的是啥？不能是肉？”
    但吃起来是真像肉！
    好吃！
    有嚼劲！
    陈乔玉笑道：“里面放了十多种材料呢，不知道大哥说的哪一种。”
    这位大哥吸溜着面条说道：“这个吃着像肉又不是肉的，是啥？”
    “有可能是豆干。”陈乔玉笑道。
    周围一直暗中，不，是明着观察的两家人赶紧记下。
    嗯，豆干。
    “也有可能是香菇。”
    香菇？
    也行，不难弄，找乡下亲戚帮忙寻摸就是了。
    “也有可能是我们村特产的茄子干，经过好几道工序蒸过晒过，充分发酵出特别香味的。”
    这……是啥？
    两家人愣住了。
    围观的群众也听着新鲜：“茄子干我们吃过，你说的什么工序，发酵，是啥意思？”
    陈乔玉笑道：“这我就不能说了，独家秘方啊。”
    “噢噢，祖上传下来的那种？”
    大家倒是也理解。
    毕竟都是有许多家学传统的，谁家祖上还没有几个好东西传下来呢？
    物件儿或许不在了，但是这种秘方总是可以传的嘛。
    陈乔玉含含糊糊的：“……嗯，嗯呐。”
    这玩意儿可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是后世弄回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炸酱面卖得不错。
    本来有些过路的觉得烧饼一会儿就冷了，不乐意吃。
    现在看到热乎乎的面条，咸香浓郁的炸酱，也都忍不住了。
    不少人都坐下来要了一碗。
    陈乔玉本来就带了家里的两斤多挂面，没一会儿就居然就卖完了。
    姚大勇赶紧跑去供销社又买了两筒，这才勉强续上。
    炸酱面的生意不错。
    张永华悄悄感慨：“还是城里人有钱啊！”
    三毛钱一碗的面条，说吃就吃！
    他们在村里，一天干下来，工分都挣不到三毛钱！
    柴爱花白了他一眼：“那是因为村里分粮食啊！”
    不然难不成拿了粮食还要拿跟工人一样的钱啊？
    那才离谱好吗？
    张永华闭上了嘴——他现在虽然没学会不乱说话，但起码学会了媳妇儿让闭嘴就闭嘴。
    卫婆婆也开心极了，有人走了她就赶紧去收碗抹桌子。
    她本来还怕被另外两家抢了生意，柴爱花他们就不做了。
    那她就没办法挣这两块钱了，晚上家里也没有炉子柴火烧了。
    现在看着炸酱面又把生意给抢回来了，卫婆婆才放下心来。
    陈乔玉给她添了些热水洗碗。
    关切问道：“卫婆婆，洗碗的时候兑点儿热水，别怕用热水了，咱们的炉子本来就要烧的。”
    卫婆婆连声应了：“哎，哎，好。”
    陈乔玉他们忙得不行，整整四斤干面条，卖得干干净净。
    英子一边收钱一边记账，笑得嘴都合不拢。

 第131章 也不是没有矛盾

    等到过了早上的高峰期，十点多了，陈乔玉他们才能坐下来歇会儿。
    因为炸酱面的生意好，带动起来的效果也好。
    人家一看，哟，这里一排三家铁桶炉子呢，两家门可罗雀，一家红红火火。
    是你，你也得去红火的那家排队。
    好不容易舍得花钱吃点儿好的，干嘛要去那种看起来不大行的摊子上碰运气啊？
    又不是钱多烧的慌。
    而且，因着陈乔玉他们送面汤，就着面汤吃烧饼的人也不少。
    有两个人一起来的，一个人点了炸酱面，另一个人就买俩烧饼，就着面汤吃烧饼。
    卫婆婆家搬来的两张桌子，凳子都不够了，姚大勇跟着卫婆婆回家，找左邻右舍又借了几张凳子。
    这才挤下了。
    但还有不少人站着吃呢！
    大家都开心极了，这会儿心情放松了，满脸关切地看向另外两家人。
    “大哥，嫂子，生意还好啊？”
    那两家人老老少少的，脸沉得跟什么似的。
    他们为了挤垮陈乔玉他们，准备了多多的烧饼，没想到今天最紧俏的根本不是烧饼！
    而且就算是吃烧饼的人，也都愿意买陈乔玉他们摊子上的。
    一上午下来，不仅没挣钱，反而还有可能烧饼搁干巴了赔钱的感觉，他们终于感觉到了。
    张永华得意洋洋：“现在知道不好了？早干嘛去了？”
    柴爱花拦下张永华：“少说两句！”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说了多少遍了！
    张永华还振振有词：“咋了？他们先前抢我们生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今天？”
    柴爱花气得给了张永华一拳头：“让你别说了！”
    陈乔玉跟英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这张永华……
    柴爱花给人家道歉：“我家男人不会说话，你们别见怪。”
    那两家人脸色不冷不热，倒是也讪讪的，没说什么。
    “没事，没事……”
    等人家转过脸去了，张永华犹自不服：“咋啦？咱们不是就为了这一会儿吗？”
    柴爱花气得都不想跟他说话。
    姚大勇为人还是要实在一些的，见陈乔玉跟英子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就站出来说道：“我们的目的是把生意做下去，不是跟人吵架对着干。”
    张永华说：“那别人干不下去了，我们不就能干下去了吗？”
    咋还不让他说了呢。
    柴爱花一直扭着脸朝向另一边，听到这话， 回过头来，眼泪簌簌往下掉。
    这日子她真是过不下去了。
    “这年月做生意快要难死了，你真当只有我们一家做就好了吗？”
    “做的人多了，还法不责众呢！做的人少了，别人一举报，咱们还能做下去吗？”
    “你今天跟人家耀武扬威的，自己是舒服了，明天人家在你摊子上闹个事儿，你这生意能好做了？”
    柴爱花一边哭一边说。
    她真是快要累死了。
    回家之后天天要面对张永华那几个兄弟姐妹的阴阳怪气。
    最开始是嫌弃他们不下地，说他们是耍心眼子要偷懒。
    后来见他们天天早出晚归的，大晚上还要在家里摘韭菜，不好说他们懒了，就说他们占便宜。
    一家兄弟姐妹都下地，为啥他们两口子不下地？
    柴爱花再三解释说：“我们给家里交伙食费，要是生意做的好，还能多交一些。”
    可张家人不信啊。
    就觉得是借口——生意真那么挣钱为啥别人都不做？
    柴爱花那叫一个难受啊。
    好不容易也确实挣了点儿钱，她给家里交上了伙食费。
    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还给张永华的几个哥哥嫂子的孩子买了糖跟饼干。
    结果呢？
    你对人家好，人家还觉得你好像赚了金山银山一样。
    现在对你热情了。
    天天追着问挣了多少钱，今天这个哥哥想买双皮鞋，那个嫂子娘家盖房子借钱，再不然就是把孩子往她面前递——
    “去找你小婶，小婶有钱，叫小婶给你买糖吃。”
    柴爱花新媳妇儿没孩子，脸皮薄，只能硬着头皮去招呼了。
    可她心里难道就不委屈吗？
    本来家里再怎么样，她想着好歹确实是家里有人下地，才能叫她跟张永华抽身出来卖烧饼。
    没他们，她也做不成这生意。
    就想着和和气气的，花点儿钱就花点儿钱。
    起码生意上好好的。
    可是张永华这人，轴得要死。
    柴爱花流着眼泪道：“乔玉欠了人家多少人情才弄来猪肉猪油的，英子白天卖烧饼，晚上一家人点着灯去河边芦苇荡里摸鸭子蛋……”
    “大家这么辛苦为的啥？不就是为了生意好好做下去吗？”
    张永华见媳妇哭了，也慌了，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却被柴爱花一巴掌挡了回来。
    “别碰我！我们辛辛苦苦的，就想着摊子上太太平平，赚点儿辛苦钱。”
    “就你长嘴了？就你会说话？还是就你憋屈了想发脾气？这几天谁不憋屈啊？人英子没脾气吗？”
    英子点点头——她是大队支书的闺女，在村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娇贵。
    要论脾气，她的脾气可是真不小的。
    但卖烧饼的时候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笑意盈盈的。
    柴爱花一通控诉，张永华又蔫了：“我这不是……想为大家出口气吗？”
    “是他们先不厚道的啊，学我们，跟我们卖一样的东西。”
    张永华挺委屈的。
    柴爱花扭过脸去，张永华立马不敢再叨叨了，百般道歉：“我错了，媳妇儿，我错了，你打我，我保证，以后你不让我说话我绝对不说了！”
    “成吗？媳妇儿？”张永华可怜巴巴地看着柴爱花。
    但柴爱花失望太多次了，这次真的不想再去像教孩子一样教他了。
    她要的是个男人，是个丈夫。
    不是个孩子。
    张永华这样是张家没教好，她不是来给张永华当妈的！
    柴爱花拒不原谅。
    张永华急得不行，让陈乔玉跟英子帮忙劝劝。
    但陈乔玉跟英子一点儿都不想劝。
    就像柴爱花说的，谁心里还没憋着口气呢！
    他们不光要憋外人的气，还要憋张永华的气。
    活该！
    还帮他劝柴爱花？
    笑话！
    不帮着柴爱花扇他就算张永华运气好了。

 第132章 开启单卖炸酱的副业

    乔玉跟英子假装没听到，擦桌子的擦桌子，揉面团的揉面团，不吭声。
    姚大勇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帮着包馅儿，一句话不说。
    张永华那边又是道歉又是保证，好一会儿了，柴爱花才算是给了他个正脸。
    “以后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了，但你要是管不住你这张嘴，咱们趁早别做这个了，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免得在外面惹麻烦。”
    张永华一舍不得媳妇儿，二舍不得钱，哪里愿意不做生意回去种地了。
    连忙表示：“我保证，以后真的不说了！以后我再说，你就打我，成吗？”
    柴爱花淡淡的，不置可否。
    她结婚也半年了，张永华为人什么样，她太清楚不过了。
    让一个二十多年都不会好好说话的人一夜之间改变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奢望张永华能彻底改。
    但好歹知道看媳妇儿眼色，别不知好歹。
    张永华被柴爱花教训了一通，中午就老实多了。
    老老实实烧火、加水、烘烤烧饼。
    说话之前都看看柴爱花的脸色，觉得柴爱花脸色好，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媳妇儿，这一炉好了先别放了，我加个炭。”
    要是柴爱花脸色不好，他都不敢说话，只闭着嘴“唔！唔！唔唔！”的示意。
    等到柴爱花允许了，他才开口。
    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陈乔玉憋得肚子都快疼了。
    中午的生意比早上还好一点儿。
    早上大多是近处的人来镇上办事儿，不少人都是在家里吃过的，快来快走，未必就要在外面吃饭了。
    但是中午就不一样了，大中午才办完事儿的，多半路上花的时间不短。
    下午回去，到家就晚上了。
    总不能饿着赶路。
    所以中午好多人也来吃。
    当然了，选择国营饭店的人还是大多数。
    但按照现在的情况，镇上就没几个摆摊的，人家有些票不够的，也乐意来陈乔玉他们摊子上吃不要票的炸酱面。
    甚至还有人拿粮食换。
    陈乔玉看了眼，拿的粮食都挺好，自家种的豆子，挑得干干净净的。
    便也收了，让英子记一下，回头分钱的时候算到她那份儿上。
    他们的生意红火，烧饼卖不卖的，也不打紧了。
    另外两家提心吊胆一天，见陈乔玉他们没有借着炸酱面挤垮他们的烧饼生意，也咂摸出味儿了。
    接下来的两天，陈乔玉他们的炸酱面生意越发好了。
    不止如此，改进过的烧饼口味也更受欢迎。
    香料香料，不香怎么能叫香料呢？
    这种经过现代验证的五香粉，是被厂家的技术员和顾客的口味反复验证过的。
    可能比不上一些真正的秘方、老手艺，但对七零这里刚填饱肚子有啥都觉得好吃的群众来说，这烧饼的口味是真不错。
    接连几天，陈乔玉他们早出晚归。
    陈乔玉去现代进了一次货——买了二十斤挂面，两瓶五香粉，细盐酱油，十来斤猪肉猪油，花了三百多。
    当然了，这钱不是她白出的。
    一笔一笔，都计入公账的，从公账里出。
    比着七零的价钱加三成，另外还有一成的人情费。
    陈乔玉不仅没亏，还赚了一笔——能够在七零自由花销的钱。
    接连几天，陈乔玉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忙得几人脚不沾地的。
    而那两家的生意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确实不咋好。
    红姐还带着厂里的工人来了：“上次的事儿是我们厂领导不厚道，死活不让我们买外面的，订了的也不行，叫你们吃亏了，我们现在来给你们捧捧场！”
    工人有钱，尤其是双职工或者家里好几个工人的那种，三毛钱一碗的面，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一连好几天都来吃。
    本来是想着来捧个场，还个人情的。
    谁知道这炸酱面就是好吃。
    好多工人早上上班来吃一碗不说，还有些人下班特意绕过来，专门找陈乔玉买点儿炸酱。
    带回去配自己家的手擀面，一家人吃，划算一些。
    陈乔玉跟柴爱花商量：“我熬酱反正是一锅熬，多点儿少点儿差别不大，就怕影响了摊子上的生意。”
    柴爱花倒是不觉得：“干面条要粮票，咱们挣的不多，手擀面咱们现在生意好了，也忙不过来，叫他们自己回去下面条，咱们也方便。”
    英子姚大勇也同意，张永华也老实点头：“我也同意。”
    咸鸭蛋也这么卖了，炸酱也一样。
    何况这炸酱跟烧饼不一样，烧饼属于三方都出了力的。
    柴爱花出了配方，最开始起家的炉子猪油渣都是她弄来的。
    长期保证上，英子家出了鸭蛋。
    陈乔玉出了油盐酱醋和炒馅儿的功夫。
    所以这生意三家三家都有份。
    但炸酱面不同，从材料到酱，连面都是陈乔玉出的，柴爱花他们就出个手工。
    实在是不好意思分这钱。
    陈乔玉想了想，说道：“这样，在摊子上吃的炸酱面，还是咱们三家平分，炸酱的买卖就给我单独记个账，成吗？”
    “成。”
    柴爱花他们很高兴，其实就算陈乔玉说炸酱面的生意她自己做，他们也不会有意见的。
    但陈乔玉肯让大家一起做，自然是皆大欢喜。
    而对于陈乔玉来说，这样也是最好的。
    她隔三差五就要去现代，现在还得时不时去大舅家看小鸡崽的情况。
    还得看书，还得处理家务——没法子，人多的大家庭，有人负责洗衣做饭，有人负责下地干活，有人负责看孩子。
    可他们家就她跟青杨，她偶尔还得去县城看看乔丽，去省城打听打听青楠的消息。
    忙不过来，分不开身。
    她不能跟柴爱花和英子他们一样，天天都去摊子上守着。
    炸酱面虽然是她的手艺，但其实光靠炸酱和面的材料，她就已经挣了不少了。
    摊子上这生意，三家平分了，她几乎等于拿干股。
    还不用花那么多时间。
    双赢，何乐而不为？
    大家一致同意，这事儿就算成了。
    眼见着他们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那两家人坐不住了。

 第133章 和气生财

    这天下午收摊的时候，两家人就过来说和了。
    先是陪着笑，拿了自家的饼子过来，说是给陈乔玉他们尝尝。
    陈乔玉他们接了，也把自己家的烧饼给对方尝尝。
    人家一尝，更佩服了——就这口味，就是不靠着炸酱面，光靠着口味也能挤垮他们的生意了。
    于是就更加羞愧了。
    “对不住啊……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我们家就我爸一个人在工厂，他是高级工，不敢叫孩子们接班，怕工资少了。”
    “但我们在城里住着也不容易，怎么都得想办法干点儿啥，我们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呢。”
    柴爱花他们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然未必信，但是都明白。
    这年月还不大安稳，时不时还是有人上街上赶人的。
    他们遇到过好几回了，好好说话，再塞几个烧饼给人，才算是稳了下来。
    这种情况，不是家里过不下去的，不愿意上街受这气、担这风险。
    没有张永华插嘴，陈乔玉他们也都不是针尖对麦芒的性子。
    老话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见两家人这么客客气气的，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柴爱花坐下来跟那两家的当家人商量：“你们也看到了，咱们三家都卖烧饼肯定是不合适的，就这么点儿生意，抢来抢去的，没意思。”
    两家人讪讪笑道：“可咱们也只会做这个，也不会做别的。”
    柴爱花大约是在张永华身上磨出了耐性，此刻也耐着性子跟他们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
    “爱吃烧饼的就那么些人，咱们都卖，一桩生意分了三家做，三家都挣不到钱。”
    “但咱们要是联合起来，成为一个集体，咱们的力量就更大，是不是？”
    两家人懵懵懂懂的：“是……是？”
    但也没听明白，这是还叫一块儿做生意？
    可不是说不让卖烧饼了吗？
    柴爱花把陈乔玉和英子拉过来，一起说：“我就问你们啊，你们在镇上，要是买菜，都去哪儿？”
    “去门市部呗？”
    “要是买布买糖买肥皂火柴，去哪儿？”
    “去供销社。”
    “想吃点儿好的呢？”
    “去国营饭店。”
    最后——
    “没票进国营饭店，还想吃点儿小吃零嘴呢？”
    “那就去……”
    “去……”
    两家人，老老少少加起来，十好几个人呢，站在那儿挠头。
    “不知道，能去哪儿啊？”
    英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就来镇子口啊！”
    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乔玉也看出来了，这两家人就是祖上没有做过生意的，真是找不到别的活儿才来蹭这一口饭的。
    不然，像柴爱花家里这样，祖上就做过挑货郎跟小吃摊的，哪怕中间这几十年乱哄哄的做不成，人家家里也有这股子风气和智慧。
    不是瞎搞一通。
    柴爱花跟另外两家人提议：“我们家的烧饼你们也尝了，我妹子这个馅儿没第二个人能调出来。”
    “炸酱面也是，你们要是继续卖这两个的话，那生意迟早是做不下去的。”
    此时两家人也琢磨出味儿来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这生意还能做得？”
    两家人又惊又喜，不敢相信。
    他们本来是想着过来求和，看看柴爱花他们收不收他们的装备材料啥的。
    但现在听着，柴爱花似乎并不想让他们做不下去？
    柴爱花此时也十分的“大方善良”：“咱们无冤无仇的，干嘛要盼着对方不好呢？”
    “再说了，这地儿这么大，别说三家了，就是三十家都能做得！”
    英子在一旁戳陈乔玉，眼睛眨巴眨巴地示意——爱花姐这是不是想搞个大动作？
    陈乔玉含笑点头。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两家人忙不迭地点头接受指导。
    陈乔玉他们仔细询问下来，其中一家的老人会做包子馒头。
    柴爱花就说：“那往后你们家专做包子馒头，把小米粥的生意也带上，做这个就得了。”
    英子说：“你们要是要咸菜和咸鸭蛋的话，我们还能给你们便宜价。”
    比着自个儿摊子上的进货价加多一成就是了。
    总比外面便宜。
    那家人喜极而泣，连连道谢。
    剩下另外一家惴惴不安：“那我家咋办呢？我家祖上没什么手艺……”
    陈乔玉说：“没有就现学，你们祖上没这手艺你们光看着都学会做烧饼了，说明肯定是能学会的嘛。”
    人家也不好意思地笑道：“咱也不是全不会，在家里做饭也是左邻右舍都夸的，所以才想着能不能靠这手艺吃饭。”
    陈乔玉给出了个主意：“你们也别费那事儿了，做孜然土豆。”
    陈乔玉说的这个孜然土豆，就是现代夜市上的孜然小土豆。
    她当时也震惊于一碗在农村不要钱的土豆，煎一煎，撒上点儿孜然五香粉，就能卖八块钱一份！
    抢钱啊！
    但更让人意外的是，吃的人还不少。
    土豆切成小块，用油煎得金黄焦脆，再撒上孜然粉、小葱、泡萝卜丁，好吃又解馋。
    姓聂的一家人听了，觉得这个简单。
    他们是没有什么祖传手艺，但是这做法听着不难，唯二的要求就是掌控火候和孜然粉调味？
    可……
    “这个孜然粉，我也不会调啊。”
    这一家人此时已经真心想做这门生意了——难度不大，原材料好弄，还不像烧饼的面团跟馅儿那样容易搁坏。
    这个季节，一袋子土豆放地上俩月都不带坏的。
    但就是发愁孜然粉怎么弄。
    供销社跟门市部倒是能买到这些，可好吃不好吃的，咋调啊？
    陈乔玉此时才开口：“我祖上是有个配方的……”
    看着聂家人满怀期待的眼神，陈乔玉慢悠悠地说出下半句：“但是，配方肯定是不能外传的。”
    聂家人的期待顿时转化为了沮丧：“妹子，你这……”
    不是逗他们玩儿呢嘛？
    陈乔玉这才笑道：“传是肯定不能传的，但我可以卖给你们，价钱比供销社的贵一些，你们能接受不？”

 第134章 枫桥镇小吃街雏形

    聂家人问了问价格，一家人去旁边商量了一下。
    他们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啥都是计划计划的，靠计划根本吃不饱。
    虽然他们做烧饼生意做不过陈乔玉他们，但做生意的确能挣钱，他们是知道的。
    想来想去，陈乔玉开的价钱虽然有些贵，但是孜然土豆的主要材料是土豆，又不是孜然粉。
    买一回够用很久了。
    所以，即便明知道陈乔玉将来能靠着这个拿捏他们，他们也还是答应了。
    “成，我们愿意。”
    本来做不成的生意现在能做下去了，还挑剔什么呢？
    况且这孜然土豆的主意和方子都是人家的，将来不做了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大不了就是家里囤多了土豆子。
    咱还不能自己吃吗？
    于是这一天，镇子口的三家烧饼摊正式达成一致。
    陈乔玉他们依旧主卖烧饼，并且大力推广炸酱面。
    老丁家卖包子馒头和粥，咸菜跟咸鸭蛋可以从英子手里拿货。
    聂嫂子一家卖孜然土豆和烤红薯，他们家本钱不多，白面供不起，土豆红薯这些成本低廉，适合他们。
    这边商量定了，两家人各自去改造摊位、准备原料。
    陈乔玉则是去了一趟现代。
    不卖菜了，去现代依旧是购物。
    先买了两袋奶粉，给毛毛的，然后又买了七八斤肉和二十多斤挂面。
    最后才去粮油副食店买了两大袋五香粉和孜然粉。
    五香粉现在都升级成2kg的大包装了，比瓶装的便宜，陈乔玉可以自己分装到处理过没痕迹的瓶子里。
    孜然粉买的是一斤的，但一斤已经不少了，扎扎实实的一袋。
    这种是直接配比好的，里面有孜然粉，也有孜然粒，还加了辣椒跟盐。
    陈乔玉看了看配料表，里面还有味精、鸡精、白糖，啥子氨酸之类的……
    看不明白，但闻着就好吃。
    陈乔玉在现代的余额，终于跌回了一千以下。
    看着十张整整齐齐的红票票终于被抽出了一张，陈乔玉心疼得都在滴血。
    但是没办法。
    这些钱能以一当十让她在七零过上好日子，那才是要紧的。
    她又不可能抛下七零的家人和朋友，独自生活在现代。
    她带着东西回到了七零，开始紧锣密鼓地忙活生意去了。
    孜然粉的外包装肯定是拆了的，装在一个大罐头瓶子里。
    聂嫂子打开用小勺舀了一点出来，尝了尝，咸香甜辣，还带着浓郁的孜然香味。
    聂嫂子眉宇间的愁绪顿时一扫而空。
    这味道，那就是生意的保证啊！
    聂嫂子再三谢过陈乔玉，又热情地叫陈乔玉尝尝她烀的土豆。
    聂家人最终还是没舍得用油炸土豆，一锅油那么敞开放着，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所以这两天在家里日以继夜地尝试，觉得烀土豆的味道就不错。
    陈乔玉觉得也可以，不然镇上的猪肉是有份额计划的，陡然冒出来那么多猪肉猪油小吃摊，人家难免觉得奇怪。
    第二天，镇子口的三家小吃摊重整开业。
    各自卖各自的，相安无事。
    老丁和聂嫂子都欢欣不已——他们不用跟陈乔玉他们争，生意居然还不错。
    第三、第四天，生意逐渐好转、稳固。
    第五天，生意突然好了不少。
    聂嫂子烀的一筐土豆竟然半下午就卖完了，都没等到晚上！
    柴爱花对此丝毫不意外。
    陈乔玉也是淡然处之。
    之后恰逢周末，镇子口的生意再创新高。
    除了原先镇子上另外几个区的人被吸引过来，其余十里八乡来镇上办事儿的，南来北往经过镇上转车的……全都过来了。
    还有不少孩子，早上赶不及绕路过来，下午放学后说什么都要呼朋唤友地过来，几个孩子你一分我一分地凑钱，买个烧饼，或者买份孜然烀土豆，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
    枫桥镇的人都知道，镇子口这里有好几家卖小吃的。
    包子馒头烧饼面，土豆红薯烤玉米……全都有。
    尤其是烧饼跟孜然土豆的味道，简直太好了。
    又香又辣，味儿足得很！
    渐渐的，有人管这里叫小吃街了。
    枫桥镇小吃街的雏形，就在这里形成了。
    陈乔玉在摊子上捏着烧饼的面团，往里头裹馅儿。
    透过这人头攒动热闹嘈杂的景象，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另外一个时空的夜市街。
    小吃街热热闹闹一直开到了年底。
    春节前，青杨他们放假了，镇上的学生都放假了，小吃街的生意更是空前的好。
    小吃街上的商家也从他们最开始的三家，发展成了七家。
    后面的四家来观摩打听过，知道老丁家跟聂嫂子家曾经和陈乔玉他们发生的事儿，也都心照不宣地跟起了规矩。
    每一家都不跟前面的人做一样的生意。
    当然也不是全都顺利的，中间也有人觉得，我就是要开，你们又不是啥领导，管得着我吗？
    就非要来撞撞南墙。
    但柴爱花也不简单，她最开始联合老丁家和聂嫂子家，后面也是来一家团结一家。
    一来这样会形成规矩，大家知道他们是最先来的，为人也和气，便也愿意打交道。
    这脸面上的关系过得去，就算柴爱花他们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地方还大，也没人做出抢位置的事儿来。
    有两天下雪下雨，老丁和聂嫂子都自觉在柴爱花的摊子两边摆着，给她留着位置，也提醒别人别瞎占。
    愣头青要来闯关，还没等在姚家村的陈乔玉他们收到消息呢，老丁跟聂嫂子他们几家先来的就把人给怼回去了。
    “先来后到的，你得讲规矩啊！”
    “咱们在这里一直做的好好的，你小子一来就闹事，到底是想做生意还是想打架啊？”
    这么收拾过两家之后，有一家灰溜溜地走了，另外一家道过歉，加入了。
    现在镇上的小吃街，就已经彻底成规模了。
    小芦沟村，余来富家的小鸡崽也养的不错。
    一家人精心喂着，半夜都是余来富跟余建国轮流守着。
    没有那种电力加热的设备，他们就按着陈乔玉的册子要求，弄了几个农村的那种土烘陶罐，放在鸡窝的四个角落。
    这种土烘陶罐矮矮胖胖的，一般是村里的老人用来烘手烘脚的。
    里面装的就是灶上的余烬，不烫，只维持在略略暖和的温度上，正好适合小鸡生长。
    就这么的，除了下冻雨和下大雪那两天死了两只小鸡，其余的都长得好好的。
    余来富还说呢：“我咋觉得乔玉抓来的这些鸡长得快些呢？快比别的鸡大一圈了。”
    陈乔玉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这些是畜牧站说的啥改良培育过无数代的品种，耐寒耐旱不易生病，下单率还高。
    反正，偷着乐就是了。
    一月里，青杨放假那天，陈乔玉穿着新棉衣新棉鞋，在学校门口接的人。
    青杨可高兴地出来了：“姐，我考了全班第十一名！”

 第135章 再次来供销社，这回是土大款

    “真的啊？青杨太厉害了！”
    陈乔玉眯着眼睛夸奖青杨。
    她是真心的。
    农村孩子读书不容易，能考上镇上的中学就已经很厉害了。
    这才一个学期呢，就考了班上第十一名，陈乔玉真心觉得青杨很棒了。
    青杨自己也开心，他们家的孩子都这样，得益于生母余兰香的爱护和教育，知足常乐。
    陈乔玉问青杨想吃点儿什么：“要不咱们在镇上吃了饭再回去？最近手里又攒了不少粮票了。”
    烧饼摊的生意越发好了，陈乔玉自己拿着一份分成，另外还单独享有猪肉猪油挂面的三成利和人情费。
    现在还有五香粉、孜然粉，跟自己调制的炸酱的“独门秘方”的差价，老实说，不少挣。
    见青杨有些犹豫，陈乔玉悄悄伏在他耳边说：“不算从陈良和姚金花手里拿回来的钱，咱们现在挣了三百多了。”
    其实是六百多。
    这还不算陆陆续续花的。
    陈青杨震惊道：“这么多了？”
    他就知道陈乔玉负责烧饼摊子上调馅儿的活儿，然后他自个儿放学放假都是去烧饼摊子上帮忙的。
    柴爱花说给他也算一份工资，青杨还想着大概也就是跟之前给人帮忙一样，一次一角两角的，五分也干。
    没想到居然是三家平分！
    陈乔玉笑道：“爱花姐和永华大哥出力最多，日常摊子他们照看的最多，鸭蛋的差价利润最大，大勇哥还时不时来帮忙，咱们家就是靠调味炒馅儿，独门秘方！”
    七七八八的，算下来三家人出力差不多。
    英子跟陈乔玉本来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想着柴爱花跟张永华都是出两个人的。
    相比于她们俩家里，青杨跟姚大勇都只是偶尔得空了才来帮忙，不合适。
    但柴爱花一句话就说服了她们俩：“永华帮不上什么忙，就是当个男的顶顶门面，不然他那活儿卫婆婆就能干了。”
    这……倒也是。
    柴爱花没意见，英子跟陈乔玉也就不说什么了。
    村里人大多关系如此。
    你计较的话，针头线脑，菜叶树皮，哪怕你今天从我们家门口过，我就要跟你算个明白。
    但你不计较的话，大家就是远亲不如近邻，互相帮助扶持。
    她们三个合得来，英子活泼机灵，爱花姐大气沉稳，陈乔玉一面谨慎，一面主意多，胆大心细。
    说了三家分就三家分，柴爱花并不打算因为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跟这两人掰了。
    毕竟英子是支书家的闺女，说得现实一点，村里人知道他们在镇上做生意，哪能没个打听没个羡慕嫉妒的？
    可英子在里头，人家就是敢怒也不敢言。
    另外陈乔玉的路子，柴爱花自认自己是没有的，她也不想去刨根究底。
    陈乔玉担着这个“风险”，她觉得哪怕陈乔玉不常来摊子上，多补贴一些都是应该的。
    故而摊子上的生意一直不错，大家也都和气。
    陈乔玉并不瞒着青杨这些：“要不是爱花姐跟英子，咱们的日子也难过。”
    她就算有手艺，孤零零的姐弟俩，又怎么在人生地不熟的镇上立足？
    人家三天两头闹事，陈乔玉就是再有本事也顶不住。
    青杨点点头：“爱花姐和英子姐都好，大勇哥也好。”
    顿了顿，又说道：“永华哥……干活也卖力。”
    陈乔玉忍俊不禁：“倒也没错。”
    然后说道：“咱们手里有三百多了，还有好些粮票布票跟工业券，家里的粮食够吃，过年前队里还能再发一些下来，日子不愁了。”
    “青杨，想吃啥就说，咱都能吃得起了！”
    陈乔玉拍拍自己肋下的位置——钱都放在这个暗袋里。
    青杨舔了舔嘴唇，说道：“我想吃烤鸭。”
    就跟周晓玲对麻辣烫的热爱，和陈乔玉对鸡腿的执念一样，自从余兰香去世，青杨吃得最饱最好的一顿就是那天晚上跟陈乔玉两个人，躲在屋子里吃掉的一整只烤鸭了。
    即便后来陈乔玉陆陆续续带了不少好吃的给他，对陈青杨来说，记忆里最好吃的东西还是烤鸭。
    这也许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甚至不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但这是他心里永远认为的第一。
    那之后的日子，无论是开心激动，还是难过伤心，每一个时刻，他都不会忘记那只烤鸭的味道。
    陈乔玉完全能懂青杨的心思，她笑了笑：“好，那咱们就回家，吃烤鸭！”
    陈青杨愣了愣：“烤鸭不是在镇上买的吗？”
    这就回家了？
    “额……”陈乔玉顿了顿脚步，“我自己去买就行，你先回家……回家找大牛二牛玩。”
    陈青杨有些疑惑地看着陈乔玉，但很快放假的快乐就冲昏了一个十三岁小男生的头脑。
    “姐！我能买点儿弹珠跟糖回去吗？”
    陈青杨眨巴着眼睛。
    家里挣钱了，陈乔玉没亏待他，生活费照给，另外一个月还给十块钱零花钱。
    对陈乔玉来说，这十块钱真是太少了，根本不算什么。
    但对青杨来说——我姐可能有大手大脚的毛病，但她有我可不能有。
    所以，即便陈乔玉给他的钱，他也没怎么花。
    生活费都足够，零花钱根本不会被动用。
    但青杨毕竟才是一个初一小男生，除了上学和帮家里干活之外，也还有玩心。
    他想买弹珠和糖了。
    陈乔玉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给你钱不就是让你买东西的吗？”
    陈青杨嘿嘿一笑，没吭声。
    姐弟俩去了供销社。
    陈青杨盯着柜台里的东西看着，之前买东西留下的阴影让他现在学会了不轻易问价。
    先看看，顺便听听别人问的价钱。
    免得招人白眼。
    倒不是自卑，而是不想无事生非。
    供销社里，玻璃弹珠都装在柜台上的大玻璃罐子里。
    有两种，一种是透明的，一种是带三花彩的。
    之前陈乔玉在县城还见过通体纯白的，但镇上小地方，还不见卖。
    她心里记下来——下次去县城看乔丽的时候，也要给青杨买些好看的弹珠。

 第136章 有钱了要学会装穷

    透明的一分钱一颗，三花彩的三分钱两颗。
    陈青杨犹豫了半天，买了三毛钱的。
    透明的和三花彩的各十二颗。
    又买了一斤桃酥，八角五分钱，加粮票。
    一筒油纸包着的圆饼干，说是牛奶味儿的，要一块二一筒。
    陈青杨有些舍不得，陈乔玉看见了，就说：“看着挺好吃的。”
    陈青杨一听，立刻不犹豫了：“那咱买。”
    陈乔玉笑了，青杨啊青杨。
    陈乔玉没再问青杨，自己又挑了一斤糖麻花，一斤水果糖，一包奶糖，还是大白兔的。
    这个牌子在现代她也见过，可以说是老牌子了。
    另外还买了三个陀螺和竹蜻蜓，看得陈青杨着急，扒拉着她的手想要制止：“买这个干嘛？我们自己就能做！”
    陈乔玉可不听他的：“没多少钱，难得来一次供销社，买就买了。”
    青杨心疼得直抽抽。
    他就不该说想来供销社买东西的！
    他姐这大手大脚的！
    但是……孩子就是孩子。
    虽然买的时候心痛，但是拎着大包小包从供销社出来，陈乔玉剥了一颗奶糖塞进他嘴里的时候，他瞬间就什么都忘了。
    “姐，这糖真甜！”陈青杨含着糖，吸溜着口水含糊说道。
    陈乔玉也剥了一颗给自己：“是啊，真好吃。”
    以前是真想吃。
    现在是天天吃。
    多好的日子啊。
    回去要经过镇子口的小吃街，陈乔玉也没小气，买了一溜东西。
    老三家就不说了，包子买了一兜子。
    后面来的有一家卖炒货的，味道还行，陈乔玉把瓜子花生蚕豆豌豆啥的都买了一两斤。
    因着都是一起摆摊的熟人，人家给便宜了，加起来也没花两块钱，能吃一整个春节了。
    这是传统习俗，陈青杨倒是没拦着。
    姐弟俩大包小包地回了村，路上遇到同村的人，都羡慕得不行。
    都说：“乔玉跟支书家的英子，还有张永华两口子在镇上可挣不老少钱了！”
    “那烧饼素的都要一角钱！”
    “看这回可是挣着了，能还上买屋的钱了？”
    “那肯定能了，我瞅着张永华他老娘都穿新棉衣了！”
    陈乔玉这回也不装了，叫青杨抓瓜子花生糖给村邻吃。
    村里人不能说都是好人，但是大部分看到他们孤儿般的两姐弟，也是多有照应。
    陈乔玉离不开老宅，就离不开这群村邻。
    只要不是像陈良姚金花那样丧尽天良的人，她都乐意交好。
    从79年8月，到80年1月，差不多也做了卖了半年烧饼了，是可以说挣了点儿钱。
    毕竟不能一直这么穷哈哈地过下去。
    陈青杨给来老宅院里的人都抓了一把炒货，老人跟孩子再另加一粒糖。
    没了牙的老人用牙床嚼着奶糖，努力吸溜着甜滋滋的奶糖水儿，又难受又高兴。
    “好吃哩！”
    “真甜啊，奶香奶香的。”
    “我儿从部队寄过来一回，就给我两个小孙孙小孙女吃了，我就闻了闻糖纸味儿。”
    大家坐在陈家老宅的院子里，看了一圈，见到堂屋中间还放着木盆跟塑料桶，接屋顶漏下来的雨水、雪水。
    就好心提醒道：“乔玉，你家这屋顶要修修了，雨水这么从上面渗下来，房梁木都要朽了。”
    陈乔玉抬头看了看，露出一个囊中羞涩的微笑：“不行啊，要供青杨念书，今年能把老宅的债还完就不错了，还得攒钱找青楠呢。”
    村里人都知道青楠乔丽的事儿，闻言不由得点点头：“也是，你们姐弟俩难啊。”
    原本有些嫉妒陈乔玉他们在镇上卖烧饼的人，听她口口声声说难，又看到老宅的破屋顶跟坍塌的猪圈什么的，顿时心里舒坦了。
    也对，两斤瓜子半斤糖的，谁家买不起啊？
    过日子关键还是看有没有欠债。
    陈乔玉跟陈青杨这条件，有的是难呢！
    再看看老宅这破旧模样，也没啥值得叨叨值得抢的。
    三十块钱买这破屋？
    谁愿意啊。
    光修好都不知道得几个三十块了。
    大家在陈乔玉家里坐了一会儿，吃了陈乔玉不少瓜子糖了，听陈乔玉姐弟诉了一通苦，终于心满意足了。
    “没事儿啊，没事儿，日子都是这么过过来的。”
    “回头有啥事儿就喊大家伙儿的，大家伙儿给你们帮忙！”
    陈乔玉跟陈青杨把人送走，脸上还挂着感激的笑容：“多谢大爷大娘婶婶伯伯了。”
    等人都走了，两人把院子门一关，相视一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装穷，真有趣。
    陈乔玉是故意的。
    之前她只是简单的补了窗户的玻璃，因为天冷了风大，实在是冷。
    但是其他的她都没动了。
    这回叫村里人看看——看看他们还是一样的穷，村里人就高兴了。
    等他们看过之后，陈乔玉再把家里都修缮一遍，外面惨，里面光。
    关上门，青杨回去把初一的课本试卷复习资料跟笔记都整理了一下。
    二牛还没上中学，大牛没考上镇上的中学，现在是去大芦沟村上学的。
    村子跟村子也是不同的。
    像大芦沟村有自己的砖窑厂，村里修了路，还有中学、小学。
    姚家村没大路沟富裕，小学只有一半。
    一半的意思是就能上到三年级，四年级之后就得去大芦沟村上了。
    因为村里只有一个老师，只能教一二三年级。
    青杨跟大牛三年级之后就是在大芦沟村读的书，青杨还行，考去镇上了。
    大牛就留在了大芦沟村上初中。
    但大芦沟村的学校教的不好，上学上到一半去帮他们村打谷子的事儿都常有。
    大牛家里着急，早早就跟青杨乔玉商量着，放假了叫青杨把作业笔记借给大牛复习。
    虽然大牛并不乐意。
    趁着青杨去找大牛了，陈乔玉揣上鸡蛋，挪开灶台上沉沉的木案板，去了现代。
    身上就剩九百五十多了。
    有点心慌。
    她在七零的钱都差不多九百多了——从陈良姚金花那里找出来的，还有她陆陆续续攒的、换的。
    对比之下，现代的九百多肯定就不够看了。
    但另一方面来说，现代的九百多又能买到不少七零没有的东西。
    陈乔玉一路上脑子里就不停地打着转转。
    长期在两个时空穿梭，人还真有些混乱。
    她下山之后先去看望了韩爹爹韩婆婆。
    进入腊月之后，韩爹爹韩婆婆也不出摊了。
    天寒地冻的，路上还滑，再摔一跤有点儿受不了。
    陈乔玉敲了敲门，韩婆婆来开的门，见到陈乔玉，可高兴了。
    “我跟你韩爹爹正说起你呢！”
    韩婆婆把陈乔玉迎进来。
    一进屋，陈乔玉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意。
    “好暖和啊！”

 第137章 超市买满128送抽奖一次

    韩爹爹老人家，摔了一跤骨折到现在才刚刚能下地走路。
    韩婆婆不敢让他出去乱走，就让他在家待着。
    这会儿韩爹爹就坐在窗户边上看报纸呢。
    见到陈乔玉来，韩爹爹放下报纸，低着头从老花镜上方看人，笑道：“家里有暖气，方便！”
    陈乔玉这才看到窗户旁边有一个白白的一道一道管子整齐排列的东西。
    “这个就是暖气吗？”她羡慕地上前摸摸看。
    触手的温度热热的，把屋子里烘得暖暖的。
    韩婆婆拿着簸箩过来，把陈乔玉给他们带来的香菇倒出来拌匀，放到窗台上，正好烘一烘。
    “我们这里本来是没暖气的，前几年装修的时候豆豆说什么都要给我们装上这个，自己烧的，费点儿电。”
    韩婆婆说：“我们两个老家伙本来是舍不得开的，这玩意儿可耗电呢，烧一天一百多块钱！”
    韩婆婆自己说得都咋舌：“但是豆豆非让我们开，他说开着暖和，冬天也舒舒服服的，真要是冻病了，去医院，几千块都打不住，还不如在家舒舒服服地开暖气。”
    陈乔玉哪里见过这东西，比起来韩爹爹韩婆婆，她才更像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年人。
    韩爹爹指给她看：“那边就是一个烧热水的，热水流进管子里，自己家的水，干净，还能洗菜洗衣裳。”
    就是费钱。
    韩爹爹笑眯眯地说：“豆豆怕我们舍不得开，每年都是天冷就提前给我们充钱，还时不时要来检查。”
    陈乔玉羡慕极了，又觉得豆豆真是乖巧：“豆豆是个好孩子。”
    韩爹爹愣了一下，韩婆婆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哎哟乔玉，你才多大点儿啊，豆豆比你大四五岁呢！”
    陈乔玉跟着憨笑，心道，我也没多大点儿，就是比豆豆大个几十岁。
    这会儿快到晚饭点了，韩爹爹韩婆婆留陈乔玉吃饭，但陈乔玉摇摇头：“不吃了，买点儿东西就得赶回去了，天黑了路不好走。”
    虽然只是个小山坡，但是山坡里的村子都搬迁废弃了，能不走夜路还是不走夜路。
    韩爹爹韩婆婆觉得也是，又问陈乔玉：“怎么不买个电动车？我看蓝昕现在都换电动车了，骑起来方便。”
    “买……车吗？”陈乔玉愣了一下。
    说实话，在七零那边，连自行车都是“奢侈品”。
    一辆得一百多呢！
    有些大队穷，一年的工分都不值一百块钱。
    得全家凑凑才能买得起。
    更别说电动车、小汽车了。
    陈乔玉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居然从来没想过要买车！
    韩婆婆叮嘱道：“电动车也有些危险，尤其天冷结冰打滑，还是要小心点儿。”
    陈乔玉激动地道：“我不买电动车，我买自行车！”
    她可以买一辆自行车回七零呀！
    陈乔玉立马往自己的愿望小清单上加了重重的一笔——买辆自行车！
    从韩爹爹韩婆婆家里出来，陈乔玉就直接去买东西了。
    周晓玲前几天已经回老家了。
    她揣着自己仅有的九百五十多块钱，钻进了超市。
    超市赶上过年搞活动，到处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这个促销降价，那个买一送一，还真有不少东西都挺划算的。
    陈乔玉作为一个来自七零的人，那是绝对的价格敏感型。
    有些活动是先涨价后降价的套路，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她只挑那些便宜的买。
    比如超市的猪肉今天就搞活动，899一斤，虽然不如晚上打折清空的时候划算，但胜在这会儿的肉好。
    不像晚上是挑剩下来的。
    考虑到青杨放假回家，天天都在家，不方便总来往现代，陈乔玉一次买了八斤。
    八斤什么概念？
    城里人一个月的肉供应量是两斤，折合下来一天只能吃33g的肉。
    33g是什么意思呢？两粒葡萄那么重。
    陈乔玉这买的八斤肉，至少是四个人的供应量。
    足够她和青杨过个舒舒服服的年了。
    剩下还有一些新年糖果，虽然也打折，但是包装太漂亮了，陈乔玉看了半天还是没舍得买。
    这包装带不回七零，把包装扒了……那还不如直接买透明糖纸的普通糖了。
    陈乔玉找啊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最简易的那种硬糖。
    八块钱一斤，她买了两斤多，差不多有一百粒了。
    去结账的时候，看到结账的柜台前写着买满128抽奖一次，陈乔玉心动了。
    于是她又转头去“临保区”挑挑选选。
    买了两瓶还有两个月到期的黄桃罐头，还有一袋学生奶粉，跟一包火锅底料。
    拼拼凑凑的，刚好128块3毛钱。
    陈乔玉心满意足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去结账了。
    结账前还问收银员小姐姐：“我这个能抽奖吗？”
    收银员小姐姐心情不错，笑道：“可以啊，你买的刚刚好。”
    陈乔玉开心极了。
    她本来还怕别人说她卡着数字买呢。
    问了收银员之后，陈乔玉找到了服务台，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抽奖了。
    一个大大的箱子里面放着好些乒乓球，凭小票就能抽奖。
    满128抽一次，228抽两次，328抽三次，以此类推。
    陈乔玉看见前面好几个人都抽中了一小袋洗衣粉，看着就跟一袋盐差不多。
    也有人抽中一小包卫生纸，哦不，按现代的说法，这个叫纸巾。
    陈乔玉心道，姚太婆那一辈儿的管这个叫草纸，她跟英子这一辈儿的叫卫生纸，现代人都加上纸巾了。
    确实一代比一代进步了。
    抽中洗衣粉跟纸巾的人都是不以为然的笑笑，说道：“这种抽奖，一百个里面九十九个都是抽纸洗衣粉，有啥用啊！”
    陈乔玉心道，很有用啊。
    他们村还算好的，可以去供销社买刀纸用，虽然粗糙，但比简陋的草纸已经好多了。
    能抽中一包纸巾，她就很高兴了。
    抽中洗衣粉也不错，这一小袋洗衣粉，省着用能洗一个月的衣裳了。
    都是钱啊！
    陈乔玉拎着东西，摩拳擦掌，她对那些个什么破壁机，空气炸锅，微波炉……都不感兴趣。
    那些对她没用。
    反而不如抽纸、洗衣粉，大豆油来的好。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就是非要跟陈乔玉开玩笑。
    等轮到陈乔玉的时候，她伸手进去瞎抓了一个。
    摸出来一看，红色的。
    之前别人抽的都是白色跟黄色的小球球，她排了半天队，还没看到红色小球球呢。
    陈乔玉看了看上面的数字：“二等奖？”

 第138章 逛个超市越逛越富

    “哇！你运气太好了！居然抽中了二等奖！”
    后面排队的人也是一阵激动又失落：“哎呀！二等奖就剩一个了，还被抽走了！可惜了可惜了。”
    但又很惊奇：“居然真的有奖啊？我还以为超市都只放洗衣粉跟抽纸呢！”
    而陈乔玉此时有些激动又有些惴惴不安。
    二等奖是啥？
    空气炸锅？
    微波炉？
    是啥都不好啊。
    总不能叫她抱个七零根本没有的家用小电器回去？
    工作人员笑意满面地收走了陈乔玉手里的小球：“这位顾客，恭喜您！抽中了我们的二等奖，微波炉一台！”
    陈乔玉看着那个它认识她，她不认识它的大家伙，十分为难。
    “我……我能换一个吗？”
    她看了看旁边，三等奖是一壶油，四等奖是一提十卷的卷纸，这都比这个二等奖实用啊。
    可超市的工作人员也很为难：“不好意思啊女士，我们的礼品都是固定的，不能换的。”
    陈乔玉心里默默叹气，有点失望。
    但是她看超市的工作人员，就跟看供销社的售货员一样……不打人就不错了。
    她尝试着问一问能不能换，就是最大的限度了。
    于是陈乔玉虽然不大高兴，但也只能老老实实配合工作人员办手续。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抽奖的全过程旁边的人都围观着呢。
    眼见陈乔玉不喜欢这二等奖的微波炉，就有人试探着问：“你想要啥啊？我跟你换呗。”
    陈乔玉傻眼了，问工作人员：“这……可以吗？”
    工作人员无奈地说：“我们只负责按照奖券和小票兑奖，你如果把奖券和小票出让给他的话，也是可以的。”
    陈乔玉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了。
    可以的！
    那人也赶紧问道：“那你要换啥？我这里有两百块钱超市购物卡，咋样？”
    陈乔玉没急着回答他，而是鼓起勇气对着围观的跃跃欲试的人群问道：“还有人要换吗？”
    大家精神一震，沉思的，跟朋友家人商量的，很快就有人表示：“我想换，我出两百二，现金。”
    “我出两百五，超市卡。”
    “我出两百六。”
    叫得先前那个人急了：“哎哎哎，先来后到懂不懂啊！我先说换的！”
    人家压根不吃这套：“先来后到那是条件一样的时候才算数，我们这叫价高者得！”
    一轮吵吵闹闹下来，最先那人出了三百块钱的超市购物卡，喜提微波炉。
    超市的工作人员好心帮忙验证了一下三张超市卡：“嗯，一张一百，还没刷过的。”
    陈乔玉高兴极了：“这个能当钱一样用是吗？”
    “是的。”
    那人欢欢喜喜抱走了微波炉：“我们公司发的超市卡，我本来还想着买点儿啥的，现在刚好换个微波炉给我丈母娘家送去，这可比送吃的喝的强多了。”
    “吃的喝的吃完了就没了，过阵子大家就想不起来了，微波炉就不一样了，一直在那儿，多少给我丈母娘刷个印象分。”
    那人也挺开朗风趣的，一边办兑奖手续一边跟旁边的人聊天。
    而陈乔玉拿到三百块钱购物卡也挺开心的。
    能当钱用，这不就是妥妥的钱吗？
    她没用过这种购物卡，于是把东西寄存了，再次进到超市里去。
    老人家说了，横财一定要当场花。
    就算不花光，起码也要破开。
    陈乔玉决定今天要花掉一张购物卡，也就是一百块钱。
    剩下的两百块钱说不定还能买辆自行车。
    想起来刚才心心念念的纸巾和洗衣粉，陈乔玉径直去日化区看了。
    卷纸她不方便带回去，看了一圈，在货架最底下找到了一大包的那种“厕纸”。
    长得有点像刀纸，但比刀纸小不少。
    也比抽纸和卷纸粗糙一些，像细腻的皱纹纸，但正好符合陈乔玉的要求。
    十一块钱一大包，足足两斤多。
    陈乔玉买了两大包。
    就在厕纸旁边，她看到了一个神奇的东西——生理用品。
    日用，夜用，超长，安睡裤……
    琳琅满目。
    陈乔玉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她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是可以的。
    拿下来一包，看了看说明，立刻明白这是什么了。
    原来还有这种好东西！
    这可比自己缝的带子好多了！
    用完直接就能扔！
    接连看了好几个不同品牌跟类型的，陈乔玉眼泪都要下来了。
    在他们那儿，来例假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
    不是说这件事本身有多丑恶，但大家都忌讳提这个。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余兰香生前教过她，所以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不至于手足无措。
    但是大冬天来例假的时候，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不敢跟人说。
    比这更惨的就是，即便如此，还是要忍着肚子疼，去洗衣服甚至褥子。
    冬天也要洗，而且不敢叫人知道，不能用热水，只能在漆黑的深夜里，用冰凉的水清洗。
    还要赶在所有人发现之前烘干。
    不然，只有一条秋裤一床褥子的她，就要伴随着潮湿睡觉了。
    陈乔玉看着手里的东西，忽然就觉得心酸。
    七零的女孩子，是真的苦。
    她蹲下来在货架最底层挑选着——她现在已经充分掌握了超市的套路。
    但凡最便宜的东西，肯定都在最底下。
    周晓玲说过，超市的东西不管大牌子小牌子，起码都是正规的，比两元店里的好。
    这种贴身用的东西，陈乔玉决定在超市买了。
    她在最下面找到了一大包“日用”，折合下来三毛五一片。
    对她来说不便宜，但是相比于大牌子，已经不贵了。
    她仔细看了看，生产信息和质检合格证都是有的。
    关键是半透明的包装让她能够看到里面是啥样的——纯白色没有别的花样纹路。
    虽然这东西几乎不可能被别人看到，但能小心陈乔玉都还是会小心。
    一大包，三十片，十块零八毛，折合三毛五加一点点零头。
    陈乔玉怀揣着这个，又高兴又心酸。
    剩下的钱，陈乔玉买了一桶油，一袋米，七七八八的一百多。
    结账的时候一百一十多，收银员问她要不要凑128。
    陈乔玉惊奇道：“这个凑够128也能抽奖吗？”
    收银员笑道：“可以的，这个卡是当钱用的，只要买满128都能抽奖。”
    陈乔玉顿时心动，来不及转回去了，直接就在收银台旁边拿了一袋别人不要的腊肠。
    这东西不怕搁，可以放着慢慢吃。
    村里有人过年腌腊肉，腌一条腊肉，一直吃到来年四月。
    结完账，陈乔玉美滋滋的又去抽了一次奖。
    这次就是一小包洗衣粉，200g的，省着点儿用能用一个月了。
    而陈乔玉在买完东西之后，加上抽奖奖品换来的两百块钱购物卡，余额居然又跌跌撞撞上了一千。
    现金812，超市卡200。
    陈乔玉高兴得跟过年似的，哦不，这就是过年呀！
    出了超市，陈乔玉带着东西往山上走。
    路上忍不住唱起歌儿来：“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全是在超市听来的。

 第139章 哎哟！把烤鸭给忘了

    陈乔玉哼着歌儿就回了家。
    超市买的东西她留了一部分在现代的老宅这边，米跟油，还有刀纸跟生理用品啥的，都只带了一部分。
    肉没法搁，她全带上了。
    回老宅之后，天将将黑，青杨还没回，钟斯年也不在家。
    陈乔玉就拎着东西从后院出去，绕过小山坡，从村里大路回来了。
    这个点儿村邻都在做饭，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还能听到小孩子屋里屋外打闹奔跑的笑声。
    时不时还有放炮的。
    陈乔玉这才想起来，该给青杨买炮放了。
    说来也奇怪，怎么现代那边热热闹闹的年货节，没见人卖爆竹的？
    陈乔玉一边想着，一边往家走着。
    结果刚好碰上从大牛家出来的青杨。
    青杨看到拎着篮子的陈乔玉也是意外：“姐？你刚出去了？”
    陈乔玉点点头，做出一个“嘘——”的表情来，示意青杨回去再说。
    等回到家，陈青杨见钟斯年不在，去厨房帮陈乔玉烧火。
    一边烧火一边表情就严肃了：“姐，这东西谁送来的？”
    陈乔玉一边收拾肉，一边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是别人送来的，不是我去镇上买的？”
    陈青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姐，我又不傻。”
    从村里去镇上，再从镇上回村里，要多少时间他能不知道吗？
    这半年他跑这条路跑得比陈乔玉还多。
    陈青杨把厨房堆成小山的柴火抽出一把来，仔细递进灶膛里，看着火，问道：“况且这个点儿供销社早关门了，他们这几天都是没到下午五点东西就卖光了。”
    计划经济，计划经济，就是每天的货物都是有数的。
    也许供销社仓库里还有，但人家每天是限量的。
    大家都是忙活了一年，就指着过个热热闹闹的年，可不是抢着在供销社买东西吗？
    白天都见过了。
    陈乔玉还挺欣慰的，青杨这观察力还行嘛。
    她含糊道：“人家送来的。”
    结果青杨脸上的严肃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反而更加凝重了：“谁送来的？哪个村的？还是镇上的？供销社那个姓张的？还是谁？”
    陈乔玉被他一连串的追问弄得有些晕：“不是……没谁，就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咋不认识？”陈青杨老早就觉得他姐古古怪怪了。
    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陈乔玉一边切肉，一边说：“那人不想告诉别人。”
    “连我都不能说？”陈青杨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我是你亲弟弟！”
    陈乔玉心道，就是因为是亲弟弟，我才不能告诉你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神婆半仙那些哪个好过了？
    平时躲避三舍被人当怪物看。
    有事儿了倒是能找上门来求人了，可这事儿要是办好了还行，办不好，人家还要怪你有些古怪手段，是不是背地里做什么手脚害他们家了。
    陈乔玉说：“人家有人家的难处，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青杨，我心里有数的，真要是有危险，我就不跟人家来往了。”
    就不去现代了嘛。
    做一顿饭的功夫，陈乔玉把买来的肉都给分好了，陈青杨火烧得旺旺的，愣是没能从陈乔玉嘴里听到一个字。
    他也说不上来这是好还是不好。
    不好，自然是陈乔玉连他这个亲弟弟都不告诉。
    但是好，他们都看过电影，陈乔玉嘴这么严实，放在从前多少也得是个英雄百姓。
    陈乔玉只对陈青杨坦白了自己的态度：“前些年动不动就抓人的事儿你忘了？过后可能还有呢，咱们都得小心点。”
    她陆陆续续看了一些小说，虽然小说里的东西未必全部真实，但她也知道往后几年，严着呢。
    虽然不像从前那样，但是偷个东西块儿八毛进去十年的事儿，也不少。
    陈乔玉不是信不过青杨，她是连自己都信不过。
    心都是好的，百分之一百的想保密。
    但一个人的行为要是能百分百跟上思想，也不太可能。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疏漏了。
    只她一个人疏漏还行，漏洞小，好弥补。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多一个漏洞。
    陈乔玉觉得没必要。
    但她也诚实告诉青杨：“这事儿我说不上是好是坏，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肯定是好。”
    “将来的事儿我不能肯定，但能渡过眼下的难关，这就已经是我们的机缘了。”
    陈青杨听了，半晌没说话，直到灶膛里要添柴了，他才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那姐……你小心点。”
    他知道姐姐说的对。
    他们现在的日子，不走这些有点风险的偏门，根本过不下去。
    他现在想的就是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考大学。
    他多努力一点，考上好大学，姐姐身上的负担就小一点。
    姐弟俩在厨房里交了心，也算是将这事儿挑破了一端。
    青杨说：“以后要是有啥，我能帮着遮掩，毕竟我天天往镇上来回，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也能帮忙。”
    陈乔玉答应了：“嗯，真要是我一个人扛不住了，我肯定会让你帮忙的，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陈青杨听到这个回答，才笑了起来。
    晚饭做了一个土豆烧肉，依旧是肉少土豆多，里面还放了好些口感似肉的茄子干。
    由于做饭的时候一直在进行严肃话题的讨论，两人也没多想。
    等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陈乔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手里的筷子顿时顿住了。
    对面埋头扒饭的陈青杨似乎也突然想起来什么，脸还埋在大碗里，但人不动了。
    良久，陈青杨缓缓抬头，看向陈乔玉。
    陈乔玉脸上满是尴尬：“那个……青杨，对不住啊，把你的烤鸭给忘了！”
    都怪超市抽奖太快乐，连烤鸭都忘了买了！

 第140章 啥？老太太的茄子干能卖钱了？

    吃过饭，陈青杨拿碗去院子里洗，陈乔玉收拾东西。
    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陈乔玉就跟陈青杨商量：“你回头问问大牛家有没有茄子干，金二婶的已经被我们给造完了，现在是过年不卖炸酱面了，等开年卖还得要。”
    陈青杨就问：“有是有，大牛他奶在家成天就侍弄这些个东西，但咱们给什么价？”
    因着现在烧饼摊上的生意除了英子出面从大队买面粉买鸭蛋之外，其余的食材配料几乎都是陈乔玉经手，所以陈青杨也并不意外。
    他就是觉得爱花姐跟英子姐都信任自己姐姐，挺好的，说明自己姐姐人品正直、人缘好。
    陈乔玉想了想说：“鲜茄子三分钱一斤，咱们村自己产的估摸也就值两分钱……茄子干咱们按一角钱一斤收，你问问他们愿意不。”
    陈青杨点头：“行，我明天去问问，估摸着他们能愿意。”
    姚家村家家户户都晒茄子干，茄子这玩意儿肯长，一棵苗结的茄子就够一家人吃一个季的了。
    所以种多了的都做成了茄子干，耐放，冬天就靠这个呢。
    村里的老人闲不住，不下地的时候大多都在晒茄子干、豆角干、雪菜干啥的。
    大牛家算是比陈青杨跟陈乔玉好过点儿，家里人口多，虽然也发愁孩子上学结婚啥的，但好歹口粮是不愁的。
    陈青杨去找大牛玩儿，就跟大牛二牛说了这事儿，大牛一听，还没说啥呢，旁边写作业的二牛就从凳子上跳下来。
    “我奶肯定愿意！她晒了好几箩筐的茄子干！”
    说着，一溜烟跑去找在院子里趁着出太阳晒被子的奶奶。
    大牛奶奶正拿着一根竹条拍打着被子呢，这样能让老棉花重新蓬松起来。
    听见陈清扬说要买茄子干，头都没抬：“买啥啊，要吃上家里抓点儿就行。”
    二牛急切地说：“不是，是真要买！他们做烧饼要用的！”
    二牛只听说陈乔玉在镇上卖烧饼，并不知道这茄子干是炸酱面要用的。
    但反正这么说，能让奶奶明白到底是啥事儿。
    陈青杨跟大牛也从屋里钻出来了。
    大牛奶奶不敢相信：“真买？”
    “真买。”陈青杨笑道。
    大牛奶奶都不知道该咋说了，把竹条往二牛手里一塞，招呼大牛来帮忙：“快！去把我屋里那两个箩筐拖出来！”
    大牛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紧去拖了出来。
    两大筐茄子干、萝卜干、豆角干……成堆的摞在箩筐里。
    大牛奶奶抓起一把叫陈青杨看，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期待：“这都是今年晒的，都是好茄子，还有萝卜干跟豆角，你要不？”
    陈青杨检查了一番，的确又香又干净，充满了阳光晒过的蔬菜香气。
    陈青杨跟大牛奶奶商量着：“我姐说一毛钱一斤收，您愿意吗？”
    大牛奶奶那是老人了，多少鲜茄子出多少茄子干，心里明镜儿似的。
    况且在村里，那茄子就等于不要钱啊！
    卖多卖少都是赚。
    一角钱，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大牛奶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愿意，愿意！这有啥不愿意？你姐要多少啊？”
    二牛机灵，见这事儿能成，一溜烟跑去大队借秤杆去了。
    大牛在家里找了个干净的尿素袋子，把茄子干都装进袋子里。
    等二牛回来一称，一共四十二斤。
    陈青杨说：“那就是四块二毛钱，我姐今天掀草毡去了，等她下工回来我叫她来。”
    大牛奶奶高兴得不行，非要留青杨吃饭。
    青杨哪儿能答应啊，这年头赶着饭点儿去别人家那都叫不厚道！
    他不敢多待，一溜烟跑了：“等我姐下工再来！”
    想着陈乔玉干完活能早点儿来，陈青杨也没瞎跑，去地里找陈乔玉了。
    就在陈青杨离开大牛家之后，大牛的大伯娘从外头回来了。
    见到大牛奶奶欢天喜地地收拾着地上散落的茄子干，随口问道：“妈，晒你这茄子干呢？瞧着不错，给我装一口袋，也叫我娘家妈尝尝？”
    这原本也没什么能不能的，往年也都送。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茄子干能卖钱了！
    大牛奶奶就犹豫了：“要不整点儿干豆角啥的？茄子干要卖钱呢。”
    “啥？”大牛大伯娘往屋里走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啥玩意儿能卖钱？”
    ……
    今天难得出太阳，生产队里的人要把之前盖在地上的草毡都给掀开，让地接受一下阳光的普照。
    草毡之前下雨下雪打湿了，现在半干不干的，一张足有几十斤重。
    陈乔玉跟村里另外一个婶子一起，掀得十分费力。
    陈青杨赶紧过来帮忙，三个人才算是轻松一些。
    那婶子见青杨就夸：“还是青杨懂事，不像我家那个，成天就想着玩儿，放寒假了没见摸一天的书本，天天满村找牛粪放炮。”
    陈青杨陪着笑，其实他也试过。
    但是衣服被牛粪崩脏了之后，陈乔玉大冷天的给他洗衣服，他就没再干过了。
    没有天生就懂事的孩子，比别人懂事，那就是比别人吃过更多的苦。
    等活儿干得差不多了，突然有人来报信儿：“辉子妈！你儿叫牛粪给炸糊了！满身都是牛粪！你赶紧去看看！”
    辉子妈一听，气得当场就在地里捡了根藤条子：“叫他别炸牛粪别炸牛粪！咋不炸飞他！”
    一边回头跟乔玉说：“乔玉，我先收拾辉子去，地里的活儿你帮婶子结个尾啊！”
    陈乔玉连忙答应下来：“没事儿，婶子你先去看看辉子，有青杨帮我呢！”
    辉子妈气冲冲地走了，看样子辉子是要被牛粪炸了之后再吃一顿竹笋炒肉了。
    剩下的活儿不多，只有七八张草毡要收拾到一起，青杨顺手就帮乔玉干了。
    顺便就把大牛奶奶很高兴的事儿说了。
    陈乔玉也高兴：“那成，咱干完活儿就去付钱。”
    没一会儿，两人在沟渠旁边洗了手，把身上的泥巴拍了拍，往大牛家里去了。
    心里想着大牛奶奶乐意真是太好了，陈乔玉可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她太知道这块儿八毛的对农村老太太的意义所在了。
    七零的老太太可不像韩爹爹韩婆婆他们那样有什么养老金。
    下不了地就没工分，全靠儿子养、闺女补贴。
    人活了几十岁了，手心朝上的感觉不好不说，家里一般都难，老人也想贴补贴补家里，减轻点儿负担。
    茄子干能卖钱，大牛奶奶肯定很高兴。
    姐弟俩也是兴冲冲地到了大牛家。
    结果一进家门，感觉不对了。
    大牛他大伯娘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呢，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似乎就等陈乔玉跟陈青杨呢。
    姐弟俩不傻，看脸色这事儿，从娘没了之后就会了。
    青杨给大牛使眼色，示意询问。
    大牛垂头丧气的，朝着大伯娘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表示自己也不想这样，但眼下……
    大牛的大伯娘露出一个让陈乔玉觉得有些寒碜的笑容，热情问道：“乔玉啊，听说你在镇上卖烧饼挣了不少钱啊？”

 第141章 姐姐守护弟弟的诚信

    陈乔玉退后一步，谨慎道：“没挣多少。”
    大牛大伯娘迎上来，硬要挽着陈乔玉的胳膊：“乔玉，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村里人都说你跟支书家闺女，和永华两口子挣了钱，都一个村的，有啥好瞒着的。”
    陈乔玉抽出手，皱眉道：“真没有，不信的话婶子您自个儿也做烧饼上街卖就是了。”
    陈乔玉非常真诚地鼓励她试试。
    摆摊做生意这事儿，谁做谁知道。
    大牛大伯娘盯着陈乔玉，狐疑道：“那你咋还花钱收茄子干？”
    陈乔玉露出比她更惊讶的表情来：“我是要买点儿茄子干，但没说收茄子干啊。”
    大牛大伯娘都糊涂了：“这不一样吗？买跟收有啥区别吗？”
    陈乔玉笑道：“我是想着买点儿，过年送给县城亲戚尝尝，可轮不上收啊！”
    大牛大伯娘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冲着大牛奶奶就教训上了：“你也真是的！听个话都听不明白，还指着人家收，就这破茄子干值钱吗人家就收！”
    大牛奶奶无奈道：“上了年纪，耳朵不灵光了……”
    但大牛大伯娘数落归数落，转脸过来还是想占便宜，她问陈乔玉：“那你打算多少钱买啊？一角钱是不是太便宜了点？乡里乡亲的，不能这么坑我们家？”
    陈乔玉一听，赶紧道：“不坑不坑，那肯定不能坑乡亲啊。”
    大牛大伯娘这才舒服了一点：“那你说个价，我听听看。”
    陈乔玉睁着水灵灵的杏眼，一脸无辜道：“啊？我是说，我不买了，自然也就不存在坑乡亲了。”
    “啥？”大牛大伯娘声音顿时高了八个调，“咋又不买了？你们家青杨亲口说要买的！”
    陈乔玉摆出十分的歉意，对大牛大伯娘道歉：“婶子，是这样的，我跟青杨商量着说想一角钱买点儿茄子干过年走亲戚，青杨来找大牛玩儿，就顺嘴说了。”
    “但赶巧了，我刚从家里翻出来一袋子，自家先前晒的，现在就不用买了……这不，我一翻出来就赶紧跟青杨一起来了，就是想跟大牛奶奶说我们不买了。”
    大牛奶奶闻言，苍老的脸上霎时充满了失落，但老人家还是体贴地道：“没事没事，这茄子干咱们村家家户户都晒，也不值啥钱，要吃的话上家里来拿就是了。”
    老人善良，但大牛大伯娘却无语至极，摔摔打打地出门了：“不买也不早点说！耍人玩儿呢！”
    陈乔玉好脾气地冲大牛大伯娘背后说道：“对不住啊婶子。”
    虽然脸上毫无歉意。
    等大牛大伯娘走之后，大牛奶奶十分歉疚，她用小簸箩装了一簸箩的茄子干，要塞给乔玉：“乡里乡亲的，论不上买卖，你跟青杨要吃，上奶奶家拿就是了。”
    她真以为陈乔玉不买了。
    但陈乔玉却看了看已经走远了的大牛大伯娘，这才解释道：“大牛奶奶，实在对不住啊，我是想收点儿茄子干，但是不想叫人知道，刚才……”
    大牛奶奶一听，苍老的脸上迸发出一丝希望来：“孩子，你是说你真要收茄子干？”
    陈乔玉笑着点点头：“嗯！以前大牛二牛就没少给我和青杨送茄子干，知道您晒的茄子干干净，味儿还好，所以就想着跟您买了，就是……这事儿最好别叫别人知道。”
    大牛二牛窜过来保证：“乔玉姐，我们肯定不让别人知道了！”
    二牛是个小话痨，十分机灵，抢着说道：“我大伯跟大伯娘分家单过的，不常过来，我们不叫她知道！”
    老人家也活了几十岁了，也连忙保证：“是我刚才说漏嘴了，以后肯定不会了。”
    刚才主要是叫喜悦冲昏了头脑了。
    当下，陈乔玉就说道：“青杨说话算数的，这四十二斤茄子干我要了，钱我现在给您，但茄子干不着急，您一点一点儿收拾着，叫大牛二牛悄悄送到我家老宅去就行。”
    四十二斤一大麻袋，拿出去不好看。
    虽然陈乔玉这事儿光明正大，不怕人说叨，但很多时候做事不是有理就行了，叫大牛大伯娘那样的人知道了，没的招麻烦。
    所以还是一点点儿送的好，反正这个寒假足够长，凭大牛二牛跟青杨的关系，不跑个百八十回不能够。
    对老人来说，也是这样最好。
    虽然大牛二牛家对老人还算可以，但农村的老人年纪大了，就成了累赘，手里想攥点儿钱不容易。
    陈乔玉这四块二，不说补贴家用，很有可能是老人一年甚至好几年的零花钱。
    能不叫不孝的儿子媳妇儿知道惦记上，是老人的期盼。
    大牛奶奶拉着陈乔玉的手，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感激：“好孩子，多谢你，多谢你。”
    陈乔玉笑道：“大牛奶奶，咱们这是互惠互利，以前青杨没少吃你们家的东西，您对青杨好，我们都记着呢！”
    老人不好意思起来：“见不得孩子挨饿，青杨多乖的孩子啊，就是没摊上个好爹！”
    陈乔玉笑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从前拉拔过她和青杨的人，她都会一点点回报回去的。
    陈乔玉把四块二先给了大牛奶奶，马上过年了，能叫老人开开心心的给孙子孙女发压岁钱。
    大牛二牛也承诺：“我们每次带一点儿过去，绝不叫人发现。”
    陈乔玉笑道：“成，交给你们了，欢迎你们找青杨玩儿。”
    等从大牛二牛家出来，回了老宅，青杨打水给陈乔玉洗手，刷鞋底沾上的黄泥巴。
    一面有些羞愧：“姐，对不起啊，是我事儿没办好。”
    陈乔玉笑道：“傻不傻啊你，这又不是你的错，那不是凑巧了吗？”
    都一个村里住着的，这种事儿避免不了的。
    而且陈乔玉也没想瞒多久，她就想着等到开放呢，看小说上是快了。
    她对青杨说：“这一次买的茄子干顶多也就撑一两个月，等第二回要找别人家买的时候，人家也得知道的，就是盼着到时候能自由买卖了。”
    陈青杨听了，心里好受一些了，但还是说道：“但是姐，你也可以不买的？”
    毕竟刚叫大牛大伯娘知道了。
    这回陈乔玉倒是正色起来了：“青杨，你是个男子汉，说话要算数，你答应大牛奶奶买了，咱们就一定得做到，青杨，你别做言而无信满口胡话的人。”
    陈乔玉很认真，她现在有时候不得不说谎糊弄人，但她不希望青杨也变成这样的人。
    青杨听完，才知道陈乔玉是为了叫他守信，小小少年的心里也更加坚定起来：“姐，我明白的！”
    两人在院子里把干活的旧棉鞋上沾的泥巴都洗干净了，拿去灶台旁边烘干，自己脚上穿的是新棉鞋。
    入冬后陈乔玉就给自己和陈青杨置办齐全了过冬的装备。
    出门在外就套旧棉衣或者旧衣服改的罩衣，下地也只穿旧棉鞋。
    回家才换上新的舒服的。
    平时觉得钟斯年这人阴郁沉默孤僻，但这会儿就觉得钟斯年这性格好了。
    外能镇宅，内能闭嘴。
    完美。
    照旧陈青杨烧火，陈乔玉做饭，姐弟俩商量着：“明天去大舅家看看小鸡崽去，肉跟挂面也带点儿过去，过年用得上。”
    “后天再起早点儿，去县城看看乔丽去，也给乔丽和付老师他们送点儿东西去。”
    灶膛里温暖的火光照在破旧的厨房墙壁上，也映在两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上，仿若希望。

 第142章 钟斯年心爱的搪瓷脸盆

    当天晚上，一场大雪悄无声息落满了大地。
    清晨，陈乔玉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起来，庆幸地摸了摸褥子，得亏褥子厚，这要是还睡以前的旧褥子，能冻死人。
    她穿好衣服，拿着搪瓷缸子去井边，居然意外看到了钟斯年。
    陈乔玉秉承着一个屋檐下的情谊，老老实实打了招呼：“钟知青。”
    钟斯年蹲在地上不知道做什么呢，也没抬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陈乔玉好奇，绕过去钟斯年的正面才看到——钟斯年正双手用劲地拔着地上的搪瓷脸盆。
    陈乔玉：“……”
    之所以说是“拔”，是因为脸盆被冰牢牢地焊在地上，盆里还有一盆结结实实的大冰坨。
    一看就是钟斯年昨天晚上洗漱之后随手把脸盆放地上了，忘了拿回房间，结果碰到下雪，一晚上给冻住了。
    陈乔玉哭笑不得，又不敢笑出声，忍得很艰难地对钟斯年说：“你这多费劲啊，一会儿把搪瓷给拔坏了，浇点儿热水不就行了？”
    这回钟斯年抬头了，但他看了看陈乔玉，没说什么，只有目光中带着一丝怨念。
    陈乔玉皱眉：？
    咋了这是？
    见钟斯年不说话，她也懒得搭理了，她现在算是知道了，钟斯年这种人就是周晓玲成天念叨的“社恐”。
    不跟人说话，并且散发着一股最好别人也永远别跟他说话的气质。
    不打扰这位专心拔盆的社恐了，陈乔玉转身朝堂屋走去。
    厨房里也有大水缸，去厨房舀水刷牙就行。
    然而，就那么一转身，陈乔玉的脑子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她缓缓转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讪讪地对钟斯年道：“是……是我把厨房锁了，所以你烧不了热水吗？”
    钟斯年抬起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那意思很分明——你说呢？
    陈乔玉尴尬一笑，连忙从脖子上摸出钥匙绳，去开厨房门，一边对钟斯年道歉：“对不起啊，我这就开。”
    钟斯年也懒得理会陈乔玉到底为啥那么宝贝那个破厨房，往多了猜也就是几个鸡蛋鸭蛋，半碗猪油啥的，反正陈乔玉爱锁就锁，他也不怎么在乎。
    陈乔玉进厨房烧火，很舍得用柴火——反正是钟斯年从山上弄下来的，不一会儿水就烧开了。
    她用暖壶打了水过来，递给院子里的钟斯年，不好意思地说：“你用这个。”
    一番操作之下，钟斯年终于成功拔出了自己的盆，只可惜盆里还结着冰，还得等会儿才能松动倒出来。
    陈乔玉站在院子里刷牙，青杨听见动静也起来了，一样睡眼惺忪地蹲在井边刷牙。
    老宅里的三个人难得齐聚一堂。
    陈青杨热心问道：“钟大哥，你今年也留在村里过年吗？”
    恢复高考之前，知青大多都得留在村里过年，每年只能有两个名额回家过年，过完年就得回乡里。
    恢复高考之后的这两年，松动了一些，基本上能回家过年的都回家过年了，留下来的人很少。
    钟斯年倒是年年都留下来。
    今年也是，钟斯年专心对付自己的盆，听到陈青杨问，就嗯了一声。
    陈青杨好奇道：“今年老支书也不管这事儿了，钟大哥你也不回家吗？你家里人不想你吗？”
    钟斯年顿了顿，摇头道：“应该不。”
    他家里人比他还忙呢，彼此顶多写信交流一下工作进展，过年本来请假的人就多，为了保证工作进展顺利，他们反而比平时更忙，更不会谈什么想不想的问题了。
    所以钟斯年诚实地摇了摇头。
    然而在一旁听着的陈乔玉，此时好像陡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用眼神示意青杨别再问了——人家搞不好是孤儿呢！
    她之前虽然经常听青杨说起几个知青的事儿，但大多说的都是学习识字报纸广播啥的，很少说人家家里的事儿。
    之前就觉得钟斯年挺孤僻的，今天这么一问，陈乔玉心里猜测，钟斯年十有八九是孤儿啊。
    陈乔玉顿时觉得豁然开朗，难怪钟斯年性格这么孤僻，原来身世这么可怜啊！
    跟他们一样，都是孤儿……甚至比他们还惨，陈良不是个东西，但好歹说出去还是有个亲爹在，别人骂陈良，总不会骂她跟青杨没爹没娘。
    想到这里，陈乔玉赶紧用眼神示意青杨别问了，青杨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为啥，但还是乖乖地没问了。
    这天早上，怀揣着同情和愧疚的陈乔玉，结结实实地做了一顿丰富的早餐。
    家里有挂面，三个人吃，下了足足一斤挂面。
    然后还有好多菜码，有切好炒好的肉丝，夹一筷子摆在面条上面就行。
    还煎了三个鸭蛋，鸭蛋个头大，一人一个，够吃了，为了去腥，陈乔玉在鸭蛋上面洒了一些五香粉和盐粒儿。
    然后还把腊肠切了半根，一片片地给摆好——她看现代人吃饭都是给摆得漂漂亮亮的。
    最后还奢侈地烫了一把小青菜，一人分两颗。
    于是一碗煎蛋金黄柔白，肉丝香气四溢，腊肠红润油亮肥瘦相间，小青菜鲜翠欲滴的面条出锅了。
    青杨看到这样一碗面条都忍不住吸溜口水：“这也太丰盛了！”
    钟斯年带着自己心爱的脸盆进来，此时也是有些发懵。
    他看看陈乔玉，又看看堂屋四方桌上的诱人面条，一时之间脑子里冒出三个大字——“鸿门宴”。
    老宅里的伙食一向好，但这也好得太离谱了！
    然而，钟斯年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中一处，他用筷子挑起一根小青菜，十分严肃，又带着一丝隐忍的激动：“陈同志，这青菜是你自己种的？”

 第143章 这个年代居然就有大棚了？

    陈乔玉跟陈青杨还有一片在坡上的“野地”，种了些不用太操心的庄稼，比如南瓜什么的，这事儿钟斯年是知道的。
    家里也隔三差五会出现一些新鲜蔬菜，有些是后院没有的品种。
    但先前一来天气还暖和，有些菜是有些吊尾晚熟的，时不时见到也不为过。
    二来陈乔玉跟青杨天天去镇上，地里没有，镇上也还能买到南边运输过来的菜。
    可现在已经寒冬腊月了，家里起码有快一个月都是大白菜了，怎么突然又冒出两颗小青菜来？
    面对钟斯年的疑问，陈乔玉背后唰的一下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不是，是从外头弄来的。”
    大意了！
    光想着给过年没地儿去的可怜人做顿好吃的，结果忘了藏起尾巴了。
    之前她虽然偶尔从现代倒腾菜来，但除了自己跟青杨，还有独居的姚太婆那边，其他人她谁都没给，连英子和柴爱花都不知道。
    今天这纯属同情蒙蔽了双眼，陈乔玉暗自懊悔，但又庆幸自己一贯不带明显现代标记的东西过来。
    就现在这两颗小青菜，下了肚谁还知道啥是啥？
    然而，钟斯年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他没有察觉出陈乔玉的紧张，只是盯着那颗小青菜，用筷子把小青菜的叶子都扒拉开，摊在面条上。
    这菜……他倒是认识，但是植株大小，叶子形状，都跟余县这边的常规品种有些不一样。
    他皱眉沉思，难道是哪里已经研究培育出了新品种？
    钟斯年沉浸在思考中，夹起其中一颗放进嘴里，味道……虽然被面条的调味影响了一些，但还是能吃出来不同。
    钟斯年跟个变态似的专注品尝那一小颗白菜，陈青杨忍不住把屁股下的凳子挪了挪，远离了一点钟斯年。
    这钟斯年孤僻不跟人来往，不会是因为……他是个变态？！
    陈乔玉此时也一脸紧张地盯着钟斯年，不知道钟斯年到底发现了什么。
    良久，钟斯年终于确定出来了：“这个品种不是余县的。”
    陈乔玉立刻道：“对，我镇上的朋友说是从外地运来的，只有这么几棵，都给我了。”
    彻底斩断钟某人想继续问下去的可能。
    钟斯年被陈乔玉明显的抗拒惊了一下，有些呆滞，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居然反常地咧嘴笑了下。
    他夹起另一颗青菜放进嘴里，吃完才说：“你不用这么紧张，这种培育工作全国各地都在做，别的试验点先培育出来一些优良品种很正常。”
    见陈乔玉还是有些戒备，钟斯年想了想，放下筷子，主动道：“你等会儿，我拿个东西给你看。”
    说着，就转身出了堂屋，去了东厢房。
    老宅前院的布局像个三合院，正面是堂屋，东西两面都各有两间厢房。
    周荃和齐向东陆陆续续都走了之后，陈乔玉姐弟俩住西厢房，钟斯年住东厢房，大家平时并不串门，彼此相安无事。
    陈乔玉自己有秘密，不愿意钟斯年靠近西厢房，自然也不会主动打探东厢房的情况，她巴不得钟斯年一直这么孤僻。
    所以这会儿钟斯年回房，她还真不知道钟斯年会拿出来什么来。
    陈青杨也是一面吸溜着面条，一边翘首以盼，他对钟斯年的了解还多一些，知道钟斯年总在捣鼓些苗啊秧啊的东西。
    过了没一会儿，钟斯年又匆匆出来，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试了下，不好搬出来，要不你们过来看？”
    陈乔玉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青杨已经端着碗过去了：“成，我们过去看看。”
    见状，陈乔玉也把自己的面碗端了起来，跟着一起进了钟斯年的屋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钟斯年的屋子，屋子里拥挤不堪。
    靠院子这边的窗户下摆着一张写字台，上面堆着高高的书跟稿纸。
    写字台旁边就是简陋的木板床。
    除此之外，还有一口大大的玻璃缸，看着像是个鱼缸改造出来的育苗盆，因为里面有一丛绿油油的小苗苗。
    不过陈乔玉看得并不真切，因为玻璃缸上面还蒙着一层半透明的塑料薄膜。
    陈青杨好奇地问钟斯年：“钟大哥，这个是干嘛用的？”
    钟斯年一贯的话少，但是说起自己专业上的事儿，格外精神。
    他主动掀开塑料薄膜的一角，给陈青杨他们介绍道：“这个是我们最近在尝试的大棚技术，能够种植反季节蔬菜。”
    青杨吸溜了一口面条，问道：“啥是反季节蔬菜？”
    钟斯年耐心科普，但此时陈乔玉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她去过现代，当然知道现代有各种反季节蔬菜，他们今天吃的小青菜据说就是大棚里种出来的，冬天能吃上夏天的菜。
    但是这么早吗？现在就有人在研究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了？
    听着钟斯年兴致盎然的科普，陈乔玉心中实在是难掩震惊。
    她没忍住，问钟斯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个，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的啊？”
    钟斯年年轻的脸庞一扫平日的孤僻，饶有兴致地侃侃而谈：“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两千多年前就有了，《汉书》循史传有记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菇，覆以屋……待温气乃生’，就是温室大棚种植的开端。”
    “唐朝的达官显贵流行吃温泉培育出来的瓜果，到了元朝，就已经会利用阳畦风障了，明朝清朝更不必说，至于这种——”
    钟斯年见陈乔玉的目光一直盯着玻璃缸上的塑料薄膜，就主动说道：“五十年代我们就从国外引进了农用pvc薄膜，用于小拱棚取得很好的效果，前几年，应该是六五年左右，吉省就成功建造了塑料大棚，足有一亩地。”
    钟斯年说起自己热爱的事业来，一反常态地滔滔不绝。
    陈青杨跟陈乔玉听得又是震撼，又是津津有味。
    尤其是陈乔玉，她之前还想着现代总说的大棚菜、反季节菜，得是往后几十年才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老祖宗就会的，而现在在七零就有人开始研究了。
    真是又震撼又自豪。
    陈乔玉也主动问道：“钟知青，那你们在山上种的也是大棚菜吗？”
    钟斯年点点头：“嗯。”
    难怪呢，陈乔玉心想，大冬天的，连他们都不下地了，钟斯年还成天往山上跑。
    她现在还猜测是不是在做其他农活？不然总不能就是为了不跟人说话所以硬躲上山的？
    现在才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们这个大棚，到冬天也有的忙活。
    但陈乔玉还是不明白一点：“那你们为啥要去山上种啥试验田？为什么不在村里种？”
    村里也有大把的地啊。

 第144章 令人恼火的黄泥巴山路

    陈乔玉是真心实意的发问的，但钟斯年脸上却闪过一丝尴尬。
    他不想说别人的闲话，但是……
    幸亏这事儿青杨知道，陈青杨主动从中解释：“姐，最开始的时候钟大哥他们的试验田是在村里的，但是咱村的人都习惯了，路过顺手掐两颗走，尤其是没见过的，那就更要顺手摸去尝尝。”
    陈青杨说道：“钟大哥他们第一年种的试验田，还没来得及建大棚，就被掐了个精光。”
    陈乔玉：“……”
    好，也能理解。
    这种事儿在村里实在是太常见了。
    对村里人来说，地里长的粮食还好，要是菜跟果子啥的，那就是真不值钱，顺手掐两颗，根本不算事儿。
    陈乔玉赶紧回想自己前几年的行为，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掐过英子家的小葱，但也是跟金二婶说过的，没有随便摘过别人地里的东西。
    钟斯年肯定了陈青杨的说法：“所以那之后我们就把试验田搬到了山上……也没什么好搬的，基本上是重新开垦的，所以头两年都在养地，这两年才开始做些正经的试验。”
    陈乔玉听着钟斯年平淡地说着经历，他的语气当中并没有多少不甘或者懊悔，但陈乔玉也是庄稼人，也是种了好多年地的，从钟斯年道的只言片语当中就能知道这过程有多艰辛。
    熬过来了，说一句养了两年地，但这一句话背后，是两年的汗水，面朝黄土背朝天，晚上回来还要挑灯夜战，看书、做实验记录。
    想到现代那么多粮食，便宜高产又好吃，买粮食终于不用再按照人头攒粮票了，而是随时随地，想吃什么随时都可以买到什么。
    哪怕只在枫桥镇这么一个小地方，也可以吃到全国各地的食物，超市里有草原的羊肉，有海里的海鲜……这些都是七零的人们无法想象的。
    陈乔玉真心实意地对着钟斯年说了一声：“谢谢你。”
    钟斯年微微意外，不明白为什么陈乔玉会对他道谢。
    但他也没说什么，三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端着碗，围着玻璃缸吃面，偶尔钟斯年才说起这一丛小苗是培育的什么新品种，那一丛小苗是测试小型温室发芽率的……
    等知道钟斯年这里的小苗好多也是供销社和门市部没有的新品种，陈乔玉才放下心来。
    ……
    第二天早上，陈乔玉做了一大锅疙瘩汤，放到堂屋里，她还去柴爱花家借了个小炉子，就是摊子上煮面条的那个小炉子。
    陈乔玉说：“这个先借我用用，过几天我再还回来。”
    过年停业前，他们把炉子跟推车都给运回来了。
    柴爱花没有意见：“这还说什么借不借的，你拿去用呗，反正现在咱们也不摆摊。”
    陈乔玉笑道：“那不是怕永华哥有意见吗？”
    柴爱花一听，那确实，虽然现在不做生意了，但张永华还是天天起来就去看炉子擦炉子，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到正月，什么时候再去镇上过年。
    这人，你要说烦是真烦，但是要说不怕吃苦，也真是不怕吃苦。
    柴爱花把炉子给陈乔玉：“拿得动吗？永华这边我来说，他不敢有什么意见。”
    “拿得动”，陈乔玉笑道，“多谢了，我过几天肯定还。”
    陈乔玉已经想好了，八零的炉子贵，还要工业券，她舍不得，还是去现代买。
    但是这几天青杨都在家，她不准备冒险去现代，就先借用一下。
    等到青杨开学了，她再去现代看看，她记得菜市场旁边有一家日杂店，就在两元店隔壁，卖一些农具和小电器什么的，也有炉子卖。
    陈乔玉把烧饼摊上的小炉子给抱回了家，家里没有炭和煤球，只能烧柴，但好在炉子能够控制风眼，烧柴也能扛上一段时间。
    陈乔玉把炉子升起来，留着小小的火，然后把疙瘩汤就放在小炉子上煨着，这样等钟斯年下山回来，应该能吃上一口热的。
    就是火灭了也不怕，钟斯年自己能生火。
    陈乔玉是不愿意让钟斯年去厨房，但是又不好意思让这么一个“可怜人”大冷天还吃冷冰冰的东西。
    她跟青杨这两天都要出门，可招呼不上钟斯年了，借个小炉子，钟斯年起码能够自生自灭……啊不是，是自给自足。
    一大锅疙瘩汤，陈乔玉跟陈青杨喝了两大碗，还剩下大半锅给钟斯年。
    两人喝得头上冒汗，浑身暖洋洋的，这才裹好衣服，拿上给大舅家送的年礼，出村边走边拦三蹦子。
    过年这段时间走亲戚打年货的人多，三蹦子的生意也好了不少，陈乔玉他们拦下的第一辆竟然都挤不上去，走了一段路，拦到第二辆才上了车。
    这三蹦子大概是拖拉机改造的，蹦突突蹦突突的，颠得人难受，陈乔玉给自己和青杨都塞了一颗供销社买的橘子糖。
    这橘子糖多少有点儿太实诚了，一入口，酸得两人五官猛的一皱，差点儿过去。
    但等缓过神来，这酸唧唧的味道就让人精神一震，也不晕车了。
    下雪之后的山路越发难走，三蹦子后面带起来不少泥水，坐在靠外边的人骂骂咧咧的：“专门为了走亲戚才换的衣裳！还没出门呢！”
    三蹦子的司机开得惊险，雪把两边的路都给掩盖了，虽然有前面的车帮忙探路，但还是难免打滑往两边溜。
    等到三蹦子第三次打滑，差点儿冲进被积雪掩盖的草窝跟深沟时，陈乔玉实在是坐不住了，拉上青杨下车。
    “咱不坐了，这要是翻车太危险了。”
    青杨可是货真价实坐三蹦子翻过沟的人，闻言不由得心有余悸，连忙道：“不坐了不坐了，咱们走着去。”
    于是两人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前天晚上才下过雪的，昨天虽然没下雪，但是积雪被来往的行人车辆给压过，山路更显泥泞。
    陈乔玉没走出二百米就摔了个屁股墩，新裤子后面裹满了泥巴。
    陈乔玉：“……”
    没法子，摔跤总比翻沟好。
    青杨想扶她又不敢扶她。
    这种路，不扶兴许就摔一个，要是扶着走的话，很大可能是挨着的人翻一葫芦串，所以青杨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扶。
    就怕他好心扶陈乔玉，一会儿自己摔了又把陈乔玉给带翻。
    一路跌跌撞撞，棉鞋早就打湿了，连棉裤也打湿了半截，但好歹是艰难跋涉到了小芦沟村。

 第145章 七零的人情味儿

    村里的路也没好到哪儿去，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水遍布。
    陈乔玉跟陈青杨像走钢丝独木桥似的，在无数个泥坑中间找那么一丁点儿能落脚的地方，才终于艰难挪到了余来富家。
    好在院子里的地是平整过的，虽然也是泥土院子，但是夯实了，又有家里人打点，总算是不那么难以下脚了。
    余小红出来倒水，看到泥人似的陈乔玉跟陈青杨，又同情又好笑：“快进来，赶紧把衣服脱了烤一烤。”
    农村过年走亲戚就是这样，晴天还好，顶多也就是灰头土脸的。
    但要是下雨天、下雪天，分分钟让人怀疑人生。
    陈乔玉跟陈青杨分别换上了余小红和余建设的衣裳，不那么合身，但一般乡下孩子的衣服都会往大了做，一套衣服老大老二老三这么排下来，三年起步，五年正常，七八年甚至十年也正常。
    现在也讲究不了那么多，只要能穿就行。
    陈乔玉跟陈青杨出门都是穿的旧棉衣，罩衣是旧的，里面陈乔玉买了些新棉花塞进去，所以这会儿也不怕被屠慧东他们拿去烘烤。
    屠慧东坐在火盆旁边，先烤一烤，然后把棉裤裤脚上烤干的泥巴给敲下来，再用湿抹布一点点抹干净余下的残留，继续烘烤。
    陈乔玉跟陈青杨裹着被子跟大棉衣，手里捧着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余小红钻进厨房，很快就端出了两碗糖水鸡蛋，陈乔玉碗里有俩呢。
    余大舅在堂屋一角修农具，余建设正埋头看书，一边写写算算着什么。
    他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今年是老三届之后的第一届，听说竞争空前，应届学生的数量跟上来了，考试难度也不再照顾老知青们了，直接提升了不少。
    余建设压力很大，但也很有决心：“今年必须考上，不然等到明年就要加一门生物了，听说往后还要加英语。”
    农村孩子考英语的话基本就废了，连老师都不会英语，更别说教学生了，好点儿的老师要学生死记硬背下来，哑巴英语也记，但大多数根本就没法教。
    陈乔玉也不懂英语，只能默默祈祷余建设顺利考中，不然一年年耽误下来，像周荃和钟斯年那样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上，就很惨了。
    余建国照旧去鸡圈那里蹲着了，他晚上都要起好几次夜去查看鸡圈，白天就更不回来了。
    陈乔玉看了一圈，没看到余大红，就问道：“大红姐呢？”
    屠慧东撇嘴：“回高家去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这年头没有女儿女婿长期住在娘家的，不然女婿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倒插门，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好在高立农跟着余大红来娘家的事儿也算是给了高家一个下马威，高家的老太婆知道拿捏不住儿子媳妇了，不得已，进了腊月就过来“看望”外孙了。
    等看完，过两天余大红跟高立农也就收拾东西回高家了。
    即便是屠慧东这样十分硬气的女人，也不会莽撞到跟一个时代的风气抗衡，她念念叨叨的：“怎么说也是过年，回去就回去。”
    陈乔玉想到周晓玲说不乐意结婚找对象，就是不想跟着去伺候婆家一家子人，也不想过年过节不能回自家，得跟着对象回他家，不由得心生感慨——周晓玲真是个洒脱人儿。
    吃完红糖鸡蛋，陈乔玉身上暖和起来了，就把带来的东西拿给屠慧东：“在镇上割了两斤肉，这还有一包糖，奶糖跟水果糖掺半的，剩下一半留家里了。”
    其余还有几样小东西，有些是卖烧饼的时候换来的，有些则是从现代买来、去除标记后混进来的。
    里面就有几双新袜子，屠慧东一眼就看到了：“这袜子不便宜？”
    尼龙的！
    陈乔玉笑笑：“还行，卖烧饼的时候换的，好像是南边来的商人，说在他们那儿袜子不值钱。”
    屠慧东啧啧有声：“还是南边好，咱们这儿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说着，分了分，一家人，给余大红留一双，其余人手一双，正好。
    还有白毛线手套，也是陈乔玉在两元店买的，两块钱一双，还挺厚实的。
    屠慧东看到这个只以为是镇上厂子里的工人换的，丝毫没有起疑，就是羡慕：“其实你建国哥要是在矿上干得好，能进煤矿厂当个工人也蛮好。”
    陈乔玉笑笑，没有反驳，她很能理解，对现在的人来说，还是进厂子最合适，什么都有厂子发，连房子都是厂子分的。
    不过煤矿厂还是太危险了点，底层的工人都要下矿，想在厂里烧烧煤，做点儿轻省活儿？有关系的厂子弟早就占了位置去了，外人别想沾边。
    还是养鸡好。
    陈乔玉的裤子烘干了，去余小红屋里换了回来，才去鸡圈看小鸡。
    小鸡已经养了两个月了，长得不错，除了第一次下雪的时候冻死几只，后面再没有死过了。
    余建国特别关心这些小鸡，六百来只小鸡，他甚至能分辨个七七八八。
    他指着其中一小群说道：“乔玉，你带来的这些鸡苗真不错，长得比别的都快，别的小鸡才一斤三四两，你带的这些鸡苗长得快的都有一斤七八两了，过完年都能上两斤。”
    陈乔玉看了看，还真是，芦花鸡还行，一斤半左右，但那个柴鸡，本身就体型大，此时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思。
    余来富他们也高兴，欢喜道：“这鸡长得快，等天气暖和了，差不多四月份就能下蛋了。”
    一般母鸡150-180天下蛋，他们11月中旬开始养鸡，小鸡抓回来的时候也有十来天了，算下来这批小鸡也都两个多月了。
    等四月份，差不多就是下蛋的时候了。
    现在余家人就跟看眼珠子似的看着这些鸡，过年都不乐意吃鸡了——就怕被小鸡崽们闻到身上有鸡肉味儿，回头不长个了。
    虽然没啥科学道理，但足可见余家人对养鸡事业的看重。
    中午简单吃了点儿面条，屠慧东说晚上包饺子：“正好你们带了两斤肉，大红她婆婆送了些鸡蛋过来，咱们包韭菜鸡蛋馅儿跟大葱肉馅儿的饺子吃，多包些，你跟青杨也别忙活了，冻好了带上，回去下锅就行。”
    陈乔玉笑道：“那敢情好，我省功夫了。”
    于是下午屠慧东他们就去弄韭菜跟大葱了，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阵子能吃上饺子。
    因着得了陈乔玉不少帮，屠慧东并没有小气，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的面粉都拿了出来，结结实实地包了一顿白面饺子。
    过年嘛，再难也得叫孩子吃顿好的。

 第146章 可怜的兔子，寒冬腊月被刨了窝

    下午大家就忙活起来了，调馅儿的调馅儿，和面的和面，得益于烧饼摊子上的练习，陈乔玉调馅儿很有一套，虽然没有五香粉，但靠着合适的比例，简单的调料也能激发出食材的鲜味。
    一家人擀饺子皮的擀饺子皮，包饺子的包饺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快到五点的时候，屠慧东就烧水下饺子，出锅先给乔玉和青杨盛了两大碗：“今天放开肚皮吃，包了可多！”
    陈乔玉看了看灶台上摆放的生饺子，心里有数着呢，真算不上多。
    她跟青杨连吃带拿的，差不多就得消耗掉一半。
    她其实不缺吃的，青杨也不缺，给大舅家送东西也绝对是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但奈何大舅跟大舅妈就这心思，以前穷的时候送红薯窝头，现在好点儿了，也要把唯一的白面饺子给孩子吃。
    陈乔玉心里感动，也更加温暖，在大舅一家的热情挽留下，当天晚上她跟青杨没回家，就在大舅家住了。
    正好大红姐回婆家了，家里的三间屋也住得下，青杨跟余建国余建设一个屋，陈乔玉跟余小红一个屋，大家在堂屋里说说笑笑，一直闹到九点过，瓜子皮嗑了满地才回家睡觉去。
    心里开心，陈乔玉也睡得格外香甜，她想，这就是七零的人情味儿和幸福。
    她还记得韩爹爹韩婆婆的“家庭聚会”，人永远到不齐，就算到齐了，大家也是玩手机的玩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能留一顿饭的时间就不错了，更多时候可能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办法好好留——见面就吵架。
    虽然现代很好很好，但她还是喜欢她的七零，更充满对八零的期待。
    第二天早上起来，屠慧东把前一天晚上冻在窗台上的饺子给收拣好，让陈乔玉给带上了：“回头吃年饭的时候让建设去叫你们，你们俩单独做也不好做，就来家吃，也生得操持了。”
    陈乔玉笑着应了：“嗯！我们一定来。”
    到时候再带点儿肉来，好好吃顿年夜饭！
    陈乔玉跟陈青杨回到家，干活的干活，写作业的写作业，没闲着，晚上等钟斯年回来，陈乔玉才下了饺子。
    她之前听周荃说过，这些知青没几个会干活的，要么钱跟粮食不趁手，要么有粮食但不会包饺子，他们下乡几年，还真没吃上几顿饺子。
    于是陈乔玉决定也让钟斯年尝尝饺子味儿，也算是有个过年的意思了。
    钟斯年默默吃了一碗饺子，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如陈乔玉意料之中露出多感动的神色来。
    只是在第二天陈乔玉跟陈青杨早起收拾东西准备去县城看乔丽和付老师他们的时候，钟斯年竟然破天荒下山了。
    他拎着两只瘦唧唧的兔子，递给陈乔玉和陈青杨：“这个季节山上没啥东西了，刨了个兔子窝，没动母兔子跟小兔子，就抓了这两只。”
    陈乔玉跟陈青杨呆愣愣，下意识接过来，还没说啥呢，钟斯年已经掉头朝山上走去了。
    等他走了，陈青杨才陡然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钟大哥这……这也太狠了！”
    大冬天的，下手刨兔子窝？？
    陈乔玉也是惊呆了，这人……得亏是个种地的，这要是放在别的时候，肯定就是什么草莽绿林了，下手也太黑了。
    陈青杨咽了咽口水：“他……起码没动母兔子跟小兔子呢。”
    陈乔玉此时也算是深刻感受到了钟斯年的“社恐”属性，妥妥的决不欠人情，一分一毫都不行！
    宁可天不亮冒着寒冬去刨兔子窝，都不肯欠他们的人情。
    陈乔玉打了个寒颤，得亏他们是让钟斯年欠了人情，不是欠了钟斯年人情不还。
    就是可怜了那窝兔子，估计猫冬猫的好好的，结果被人连窝端了。
    此时钟斯年已经回到山上去了，陈乔玉跟陈青杨一人拎着一只兔子，也不知道该咋办，兔子瘦归瘦，但也有六七斤，拎着沉甸甸的。
    陈乔玉犹豫了一下，下了决心：“算了，带去给付老师她们。”
    两人一人背了个背篓，里面装着粮食，有新打的米，跟一些陈乔玉在现代买的挂面什么的，肉也拿了两斤，另外就是茄子干、豆角干什么的。
    城里冬天吃菜比乡下更不容易，乡下能自己晒菜干，也有自己腌咸菜的，地里也还有一些用草毡盖着留的耐寒冬菜。
    但城里就不一样了，他们没地儿种菜，平时吃菜都是一分钱两分钱地去门市部买的，冬天得专门想办法囤冬储菜，不然就没得吃。
    但是城里地方少，冬储菜也不好囤，所以陈乔玉带了不少菜干过去，至少给付老师家的饭桌上添点儿蔬菜。
    两人把背篓里的东西重新拿出来，把两只兔子分别放在两个背篓最下面，然后再在上面盖上菜干和其他东西，最后还要盖上盖布，这才出发，往镇上走去。
    路上依旧难走，虽然出太阳了，但黄泥巴土路没那么容易干，走起来还是泥泞不已。
    陈乔玉也不敢坐车，就那么硬生生走到镇上的，然后去镇上搭公共汽车，坐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的县城。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还得换公共汽车，才能去付老师家。
    坐公交车的时候，乔玉青杨还遭遇了歧视。
    别人见到他们俩的穿着打扮，还有背上的两个大背篓，以及赶路造成的满身泥泞，都十分嫌弃，售票员直接不让他们上车：“人满了人满了，你们等下一趟！”
    说着，把陈乔玉跟陈青杨拨开，让他们后面的三个人上了，关上车门，一溜烟走了。
    陈乔玉无奈，不怪别人，就她跟青杨现在这狼狈样，换谁谁都嫌弃。
    但她也没办法，村里的路就是这样，一下雨下雪，积水之后就变得泥泞难行，村里人出行困难，运输东西也不容易。
    不然怎么会人人都想去城里，当工人，吃商品粮呢？还是因为农村太苦了
    但好在陈乔玉运气好，有那样的机缘。
    有了前两天去大舅家的经历，她早就准备好了，背篓里装着干净衣服呢！
    原先是想着到付老师家再换的，现在就提前换。
    陈乔玉在路边找了户人家，跟人家说了好话，又给了一小把干豆角，县城的人缺冬储菜，收了干豆角也很客气：“那行，你们在那个屋换，我姑娘住的。”
    陈乔玉跟陈青杨换了衣裳，这才重新买票坐公交车，去付老师家。

 第147章 老牌国货儿童面霜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钱是个好东西。
    虽然吃苦耐劳是时下最令人钦佩崇尚的品质，但坐车就是比走泥巴路来的舒服。
    陈乔玉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但坐上公共汽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村里的路也能修成平整的水泥路该多好。
    到了县城中心小学，陈乔玉两人下车，背着背篓去教职工家属楼。
    刚巧付老师和葛老师都在家，倒是乔丽不在家。
    付老师笑着给他们倒水：“乔丽去楼下萍萍家玩儿了，萍萍妈妈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然后葛老师就在窗边朝楼下喊：“乔丽！乔丽回家了！家里来客人了！”
    陈乔玉正卸着东西呢，听到楼下不知道哪一户传来隐隐约约的应答声：“哎！来了！”
    青杨放下东西就去楼道里接乔丽，乔丽穿着小花袄，梳着两个小辫子，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来了。
    看到青杨，乔丽一脑袋扎到青杨怀里：“二哥！”
    青杨一把抱起她，咧开嘴笑：“哟，真沉！”
    乔丽抱了抱青杨的脑袋：“爸爸说了，多吃肉才能长胖长高长结实，长结实了就不容易生病，妈妈还给我订了牛奶，甜甜的，香香的。”
    说话间，青杨就抱着乔丽进屋了，乔丽看到乔玉，立马伸手要乔玉抱。
    小姑娘香香软软的，一入怀，陈乔玉的心都化了。
    乔丽的小花袄干干净净的，还带着肥皂的味道，小姑娘脸上还有淡淡的香气。
    陈乔玉抱着乔丽亲了又亲：“乔丽真香！”
    乔丽拿自己的脸蹭蹭陈乔玉的脸，让她感受自己肉乎乎的脸蛋：“我擦了香香！”
    付老师笑着把乔丽抱下来：“哥哥姐姐赶路累了，咱们让哥哥姐姐歇会儿好不好？”
    然后又拿了一袋什么东西给陈乔玉：“我们同事去沪市参加中小学讲优秀教师评选，带回来几袋子这个香，说是儿童专用面霜，冬天擦了脸不皴。”
    枫桥镇这地界南不南北不北的，冬天没有北方的大炕，但是还下雪。
    小孩子的脸蛋叫北风一吹，就容易皴，严重的还会裂开，看得大人心疼死了。
    所以哪怕这个儿童面霜有点贵，付老师也还是花高价从人家手里买了一袋过来，省着用，才给乔丽养得白白嫩嫩，香香软软的。
    陈乔玉看了看袋子，xx净儿童面霜，有点儿眼熟，她在现代的超市见到过，好像当时还挂了什么广告标语“成立于1979年的国货品牌”。
    还真是时兴货。
    陈乔玉心里感激付老师——村里孩子就没有这个，别说什么儿童面霜雪花膏了，有个蛤蜊油那都值得满村显摆。
    她就没想到这个，早知道的话在现代买几袋，带给乔丽。
    付老师花了两块钱从别人手里买的呢，比现代的价格还贵！
    陈乔玉犹豫了一下，她倒是不怕花钱，但是花冤枉钱这种事坚决不能干。
    于是她拿着儿童面霜的袋子仔细端详了一番，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讶道：“原来是这个！”
    付老师正开水果罐头呢，听到乔玉说话，有点疑惑地转过头来：“怎么了？这个咋了？”
    陈乔玉扬了扬手里的小袋子，无奈笑道：“前些天有个人拿着个蛤蜊油的壳子，要换烧饼。”
    陈乔玉一副懊恼的样子：“但是里面装的不是蛤蜊油，说是什么新出的雪花膏，但是我们看着不像雪花膏，味儿虽然香，但跟雪花膏的香味儿不一样，也没个瓶子罐子标签纸什么的，我们就没敢换多少。”
    “现在闻着，可不就是这个儿童面霜嘛！”
    陈乔玉后悔得跟什么似的——她也是真后悔，她上次看到这个国货儿童面霜搞活动，才一块五毛九一袋呢！
    还是现代的钱！
    她的心痛一点儿都不虚，付老师也被她唬住了：“真是这个儿童面霜啊？”
    陈乔玉点点头：“是啊，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人还说他是从沪市来的，是什么大厂的工人，说他们这个雪花膏卖得可好了，不过这是他们的员工福利，没有包装，是发的大罐子。”
    “他们自己找了空蛤蜊壳来灌，带给亲戚，亲戚都可喜欢了。”
    陈乔玉声情并茂，加上毫不作假的心疼，让付老师也不由得感慨：“可惜了，应该多换点儿的。”
    虽然蛤蜊壳子小，三四个蛤蜊壳才顶一袋子，但一个烧饼才一两角钱，算下来可便宜了不少。
    陈乔玉趁机说道：“不过那人说了，他这回回来老家过年，应该要待到年后，等我回去找他问问看，看看能不能便宜点儿卖给我们一些。”
    “那敢情好”，付老师一听这个，顿时高兴起来，“我同事就带了几包，这玩意儿贵，她工资也没多高，才带了几包，是跟我关系好才匀给我的，我正愁用完了没地儿买去呢，要是能直接从厂子工人手里买那可就太好了！”
    暗度陈仓这事儿，放在这会儿都不算出奇，哪个厂的员工就有哪个厂的产品福利。
    员工福利便宜处理，是大家私底下改善生活、缓解物资短缺的重要方式之一。
    陈乔玉想了想，又问付老师：“付老师，不知道你们学校还有没有别人也要的，一起问问，说不定还能讲讲价什么的。”
    付老师一拍脑袋：“对对对！大家伙儿一起买那肯定更合适，这样，乔玉青杨你们在家坐会儿，我去食堂买点儿包子回来，顺便打听打听还有没有人要。”
    说着，付老师就吩咐葛老师把家里备的年货给拿出来一些，晚上炖汤，就包子吃，自己裹上棉衣出门了。
    陈乔玉跟陈青杨带着乔丽在家玩儿，没玩一会儿，楼下的小朋友找上了门。
    还不止一个，来了三个小孩，一排小萝卜头，齐刷刷站在门口。
    “乔丽，你家来客人啦？”
    乔丽从陈乔玉身上跳下来：“我大姐姐跟我二哥哥来了。”
    说着，还把自己的小伙伴介绍给陈乔玉：“这是萍萍，就住我们隔壁楼下，是我最好的朋友！”
    萍萍也梳着两个小辫子，比乔丽矮一点儿，但脸上也带着婴儿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脆生生地开口喊人：“乔玉姐姐好，青杨哥哥好。”

 第148章 小乔丽的朋友们

    陈乔玉跟陈青杨又乐又意外：“你知道我们的名字？”
    萍萍点点头：“当然呀！我可是乔丽最好的朋友，她老跟我说起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陈乔玉听见这话，心里高兴，赶紧拿出带来的糖分给小朋友：“喜欢吃什么口味儿的？有苹果味，橘子的，菠萝的……”
    萍萍不怕生，立刻就挑选起来了，乔丽也招呼另外两个小伙伴来选。
    然而另一个短发小姑娘却迟迟不肯上前，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直缩在门边，甚至不敢进里屋。
    小姑娘看着跟萍萍和乔丽差不多大，但比她们两个瘦小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是又旧又脏，齐耳的短发枯黄得像地里的稻草。
    陈乔玉招招手：“别怕，喜欢吃糖吗？苹果口味的喜欢吗？”
    矮矮瘦瘦的小姑娘怯懦地躲了躲，没敢吱声。
    结果就在这时候，唯一的一个小胖墩儿男生直接把这小姑娘推到一边，抢着上前直接就要一把抓走青杨手里的糖。
    青杨可是跟姚大宝斗智斗勇好几年的，能让这小胖墩给偷袭了？
    不存在的。
    青杨直接收手，一把抓起袋子：“一人两颗，不许抢！谁抢就不给谁！”
    小胖墩不高兴了：“谁稀罕啊！我家有大白兔奶糖！比水果糖好吃多了！”
    乔丽可不惯着他：“那你回去吃你的奶糖呗！”
    萍萍也是，冲着小胖墩儿做鬼脸：“赵龙龙你光吹牛！成天就听你说有奶糖有奶糖的，也没见你拿出来过！”
    赵龙龙急了：“我家真的有！有一大包呢！我妈不让我拿出来，不让我跟别人说，说你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找我要糖吃！”
    萍萍呸的一声：“呸！谁稀罕你家的糖！就看你天天吃别人家的东西了，不要脸！”
    乔丽跃跃欲试，但看了看陈乔玉跟陈青杨，没敢说出口，但圆鼓鼓的小脸上意思也是那个意思——赵龙龙不要脸，自己家有好吃的就藏起来，去别人家蹭吃蹭喝。
    只有那个瘦瘦矮矮的小姑娘，贴墙站着，恨不能把自己缩进墙里，怯生生地看着几个孩子吵架，一声不敢吭。
    赵龙龙一个人说不过乔丽和萍萍两个，青杨更是毫无原则地站在乔丽这边。
    乔丽不喜欢小胖墩儿，青杨当然不会给小胖墩分糖。
    结果就是小胖墩哭着夺门而出：“我再也不和你们玩了！”
    萍萍努嘴：“不玩就不玩！谁稀得跟你玩儿似的！”
    要不是过家家酒要有一个人扮演爸爸，她们也不乐意带小胖墩。
    这边青杨重新给孩子们分糖，萍萍挑来挑去，每个口味都想试试，实在不知道挑哪两个，陈乔玉就把每种口味都给她挑了一颗。
    乔丽也把齐耳短发的小姑娘拉过来：“娣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弟弟？”青杨一愣，“他是小男孩儿啊？”
    萍萍已经剥开糖纸塞了一粒糖进嘴里，闻言摇摇头：“不是，她叫徐招娣，小名就叫娣娣，噢，不过现在不能叫了，因为他们家真的有一个弟弟了。”
    徐招娣不敢拿糖，还时不时回头看看门外。
    这副样子再明显不过了——一直竖着耳朵，怕有人喊呢。
    陈乔玉他们村里有些生了弟弟的人家家里的姐姐就是这副样子，谨小慎微，提心吊胆。
    果然，乔丽开口验证了陈乔玉的猜测：“娣娣你快拿，不然一会儿你奶奶又要叫你去洗尿布了。”
    尿布这玩意儿就是永远都洗不完的，洗的速度永远跟不上被尿的速度。
    果然，徐招娣也不敢耽搁了，抬眼看看乔玉跟青杨，指了指黄色的那粒。
    乔丽直接拿起来剥了糖纸塞到徐招娣嘴里：“你就在这里吃。”
    徐招娣点点头，糖果入口，小孩稚嫩的脸上露出惊喜来。
    这是没怎么吃过，甚至可能根本就没吃过糖的孩子才有的模样。
    陈乔玉看得心酸，青杨也抓了一把糖，就要给徐招娣：“你拿着吃。”
    但徐招娣却退后一步，摇了摇头，不敢接。
    萍萍解释道：“她不能带回去的，他们家好多人，她叔叔婶婶家的孩子也住他家，她带回去的话，她奶奶就会抢走给她堂弟吃。”
    陈乔玉跟陈青杨听着又憋屈又难受，但这种别人家的事儿他们也管不了。
    好在看乔丽和萍萍的样子，两人都知道招娣的处境，还会帮着招娣瞒着家里。
    三个小姑娘坐在椅子上，双腿够不着地，就那么晃荡着，脸上满是吃到糖果的满足感。
    小招娣这会儿也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跟乔丽和萍萍一起晃着双脚。
    这大概是她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了。
    然而这时光也很短暂，一颗糖还没吃完，楼道里就响起了老年妇人的怒吼：“徐招娣你死哪儿去了！叫你干活呐！一天天的，光知道玩！”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徐招娣浑身一震，连忙就从椅子上下来，往门口奔去。
    然而，没奔两步，又停了下来，脏兮兮的小脸使劲儿，拼命吮吸着嘴里的糖果，两腮深深凹陷进去。
    陈乔玉怕她呛着，连忙说：“别这么吃，一会儿卡到喉咙了！”
    小姑娘着急，萍萍连忙伸出手：“你先吐出来，我们给你存着！”
    她手里有刚才剥下来舍不得扔的糖纸。
    徐招娣这才吐出来，萍萍给她包好，乔丽接过去放在桌子上：“你干完活再来我家吃。”
    小小的招娣这才急忙跑回去。
    楼道里响起了老妇的咒骂声，不堪入耳。
    等付老师从食堂买完包子回来，知道徐招娣来过，也是摇摇头叹息道：“徐招娣的妈妈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但她男人是街道烧锅炉的，两人不是双教职工，就只分了个一居室。”
    “就这，她男人还把她婆婆接过来了，老人来就来，结果还带了两个孩子来，是小儿子生的两个儿子，说是给徐招娣的妈妈沾点儿生儿子的福气。”
    “也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徐招娣的妈妈还真就怀上了，上个月刚生，现在十来个平方的一居室里面住了三个大人四个孩子，天天吵吵嚷嚷的。”
    付老师说起来也是唏嘘不已，但并没有多说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招娣这情况不是一家两家，他们管不着那么多。
    她倒是带来一个好消息：“我问了几个相熟的老师，好多人都想要，尤其是觉得蛤蜊壳子不大，买起来不费力，都说要呢！”
    付老师眨眨眼：“我说大蛤蜊三角钱一个，小蛤蜊两角五分钱一个，怎么样？这价钱合适？”

 第149章 青杨的幸福时光

    刚才陈乔玉说一蛤蜊换一个烧饼，顶天了两角钱。
    陈乔玉笑道：“合适的，等我回去问问，不过估计要过年后了。”
    付老师连忙道：“没事没事，过年后就过年后，关键能买到才是真。”
    因着冬天冷，大家也都没出去，下午就在家里聊天说话听广播。
    付老师家里没有电视，只有一台收音机，大家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和相声，也十分乐呵。
    下午葛老师出去了一趟，拎回来了两个羊蹄子。
    葛老师挺不好意思的：“买不到羊肉，就这俩羊蹄子还是托关系买的，过年买肉都靠抢，我们没抢到。”
    付老师跟葛老师十分过意不去，先前陈乔玉还给了他们不少肉票，结果人孩子来城里，他们两个像样的肉菜都拿不出来。
    陈乔玉哪能在意这个啊，连忙说道：“没事儿的，我们不缺吃的，对了，付老师，葛老师，我给你们带了些年货过来，就在背篓里。”
    刚才进门说了两句话付老师就出门买包子了，后来一打岔陈乔玉就给忘了。
    这会儿想起来，赶紧把背篓拿过来，把里面的年货给拿出来。
    “这里有两斤肉”，陈乔玉解释道，“我们镇上有肉票的人少，反倒好买一些。”
    当然了，这只是借口。
    但场面上能糊弄过去就行。
    然后是两筒挂面：“你们工作忙，城里厨房也小，不方便做饭，这挂面你们留着吃。”
    “这里是二十个咸鸭蛋，是我们大队自己的鸭子，村里婶子自己腌的，没花什么钱。”
    “这些菜干也是我们自己晒的，这个萝卜干炖汤特别好吃，口感比肉还好，黄豆酱也是村里人自己晒的。”
    “这里还有些红枣，是挂在树上晒红的，可能还有点儿潮，太阳好的时候拿出来晒晒，付老师一天吃两粒，再不然泡水喝也行，养气血的。”
    付老师早些年伤了身子不能生孩子，现在看着也是脸色比一般人白一些，陈乔玉专门带来给付老师的。
    一堆堆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是满满的心意。
    看得付老师热泪盈眶：“真是叫我们两个大人难为情，没给你们什么东西，反倒还要你们补贴。”
    最后陈乔玉还从背篓底下拎出了两只兔子，早上才打的，还新鲜着，葛老师赶紧去收拾了：“这可是好东西！”
    陈乔玉笑道：“村里山上打的，刚才乔丽说她平时没少吃肉，看乔丽脸蛋上的肉就知道，你们给她贴的更多，我这点儿东西不算什么！”
    以后还有更多呢！
    陈乔玉真心感激付老师和葛老师，老实说，乔丽养在城里跟养在村里，是真的不一样。
    她在村里都没想过雪花膏这回事，还得谢谢付老师他们提醒了她呢，不然乔丽肯定也跟招娣一样脸上全是皴的。
    正好说起萝卜干，葛老师就拿萝卜干炖了羊蹄子，羊蹄子沾点儿羊肉味儿，别说，浸饱汤汁的萝卜干重新回软，吃起来还真像肉的口感。
    就着热乎乎的羊肉萝卜汤，一人还吃了三个大包子，连乔丽都吃了俩。
    晚上依旧是青杨跟葛老师睡小房间，陈乔玉跟付老师和乔丽一起睡大房间。
    第二天葛老师早早起来去国营饭店排队，总算叫青杨吃上了一顿从草原来的涮羊肉。
    陈乔玉也喜欢吃这种新鲜的涮羊肉，比自助火锅里的冷冻肉卷好吃多了，是货真价实的涮羊肉。
    大家也没客气，好不容易排上的队，还是年边儿，大家敞开肚皮，一连吃了四大盘涮羊肉。
    这会儿的盘子实诚，一大盘子足有半斤。
    葛老师跟付老师看到乔玉青杨吃得起劲儿，心里也高兴，半点儿没有觉得他们吃得太多的不满。
    吃到最后葛老师还想再叫加肉，但青杨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作罢。
    吃过饭，付老师跟葛老师也给乔玉青杨准备了一些年货，大多是学校发的东西，信纸信封，稿纸墨水什么的，还有几本给青杨的书和笔记。
    葛老师说：“我们也没别的东西，物质粮食还要靠你们，就只能给你们准备点儿精神食粮了。”
    陈青杨高兴极了，这可比吃的叫他高兴：“太好了！我们镇上买书不方便，我就想要这个的。”
    葛老师笑道：“爱读书的都是好学生，往后缺什么给我们写信，我们买起来更方便一些。”
    现在市面上还没有什么教辅书，大多都是各个学校的老师自己出题，自己写一些辅导材料。
    葛老师给青杨的就是这种学校统一油墨印刷的书，外头买不到的。
    青杨再三谢过付老师和葛老师，才珍而重之地把书本用昨天烤干的衣服包好，放进背篓里。
    等告别了乔丽他们，陈乔玉给陈青杨一个眼神，青杨心领神会：“逛供销社去？”
    “是去门市部。”陈乔玉笑道。
    城里的门市部多，供销社少，毕竟供销社主要是面向乡镇村的，除了卖东西之外，还有收购农副产品的职责。
    集供与销一体。
    城里更多的门市部，供销社要少一些。
    姐弟俩背着背篓，去门市部打年货。
    陈乔玉怕陈青杨舍不得买东西，就说道：“咱们来一次城里不容易，能一次买齐就一次买齐，省点儿来回车票钱。”
    青杨一听，觉得也有道理：“那行，咱们想想都买啥。”
    结果等进了门市部，其实也没什么要买的，现在家里条件不说多好，但是吃穿是不愁的。
    陈青杨自己都拥有两条毛巾两个脸盆——一个洗脚，一个洗脸。
    这是好多城里人都没有的待遇，足可见陈乔玉功夫下在细致处，提升了两人生活水准。
    逛了一圈，陈青杨有点尴尬：“本来想着买点儿本子笔的，但刚才付老师和葛老师已经给了不少，这也不用买了。”
    竟然就真的没啥要买的了。
    陈乔玉笑道：“你不买我买。”
    县城就有那种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三分钱一颗，陈乔玉给青杨买了一把。
    然后看来看去，给青杨买了副象棋，不便宜，花了两块四。
    但看到青杨唰的一下亮起来的眼神，陈乔玉觉得值。
    “今年过年家里就咱俩，不用干活也不用凑热闹，咱家没有电视跟收音机，过年就下棋玩儿。”
    能打发不少时间。
    等开学了青杨还能带去学校，一副象棋能让青杨成为整个学校里最靓的仔。

 第150章 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的

    回姚家村的路上青杨一直抱着那盒象棋，跟抱着什么宝贝似的。
    象棋是木头盒子装着的，要用的时候直接把盒子平摊开来，盒子表面就能凑起来成成为棋盘。
    里面的象棋子儿个头不大，也就比鹌鹑蛋大那么一点儿，也是木头做的，上面刻了字，还涂了油漆。
    不算多精致，但确实算得上是高级玩具了。
    毕竟现在村里大多数孩子玩的都还是瓦片枣核鹅卵石，好点儿的自己做竹蜻蜓木陀螺，连个滚铁环都没有。
    青杨这个象棋盒子，不亚于松松在现代的真人电动卡丁车的地位。
    ……
    这个年过得很舒坦，姚金花和陈良进去了之后，姚香芹跟姚大宝闹了一阵，砸过老宅的玻璃，还毁了钟斯年的一盆秧苗。
    陈乔玉跟支书和大队长都告了状，老支书直接给支了个招，让姚香芹跟姚大宝去亲奶奶家了。
    毕竟陈仁陈义这几个连自家的亲侄子侄女都不管，更别说陈良这续弦的两个孩子了。
    姚香芹跟姚大宝又没有陈乔玉吃苦耐劳，干活利索，两人把家里能变卖的变卖了，坐吃山空，最后不情愿也得情愿，趁着过年，去奶奶家啃老去了。
    所以陈乔玉跟陈青杨过了个相当舒服的年，尤其是青杨，现在也是十三四的半大小伙子了，能顶半个大人用。
    过年送节礼，陈乔玉都让青杨去跑了，也不麻烦，一家十个咸鸭蛋，外加一点儿菜干或者一两自己分装的红糖跟红枣。
    跟现代那边的风气不同，陈乔玉所在的时代，近亲远亲都得走动。
    不光是姑姑舅舅叔叔姨姨什么的，还有表舅表姨，堂叔父堂伯父，舅姥姥姑姥姥……多着呢。
    青杨知道陈乔玉不想走亲戚，就自己去了。
    亲戚自然都听说了陈良和姚金花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讨嫌的亲戚说些什么“你们这两个小的胆子真大，真没良心！好歹你爸也把你们养到这么大了，你们居然送他去坐牢”这些话。
    陈乔玉不乐意听，她做不到现代的姑娘那么洒脱，但是也不想委屈自己。
    这些亲戚在青楠乔丽被送走的时候没有关心过，现在却能够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她不够孝顺。
    傻子才听呢。
    以前或许还有几分情面，想着万一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好歹这些亲戚也能拉拔青杨一把，不至于看着青杨去讨饭。
    但后来见多了人情世故，就明白了，这种亲戚可遇不可求，像大舅一家那样对自己好的，是大舅跟大舅妈人品好。
    像其他亲戚这样怕惹麻烦敬而远之的，才是人之常情。
    青杨收拾着东西，穿上自己最破烂的鞋子跟棉衣，又用一根鞋带把旧棉裤的裤腰给系紧了。
    “姐，你不想去就别去了，我自己能行。”
    乡里的路不好走，就算是天晴，一天跑下来也是灰头土脸的。
    陈乔玉把送给亲戚的年礼都整理好，交给青杨：“那行，家里现在就咱俩了，走亲戚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反正青杨年纪小，别的亲戚说什么话他直接说自己不懂不知道就行了。
    青杨接连跑了好几天，赶着年边儿才跑完了所有的亲戚，甭管亲的表的堂的，反正都到位了。
    有些亲戚冷嘲热讽，有些亲戚私底下给青杨塞粮食塞鞋垫，陈乔玉都一一记在心里。
    事儿办得差不多了，她才带着青杨，还有钱，去了英子家。
    这几天村里的支书会计忙坏了，田产那些还好，交完公粮就算清楚了，家家户户都按人头跟工分分了粮食。
    但其余的一些农副产品畜牧加工就比较复杂，这可是要分钱的。
    陈乔玉佯装自己卖了一些粮食，又找亲戚借了些钱，凑够了老宅的钱，才来还债。
    她不想拖欠债务，但有时候债务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她当着大队长姚金宝，大队支书姚得水，还有几个干部跟会计的面，拿出了三十块钱。
    厚厚一叠毛票，会计数了三遍，还叫妇女主任帮着数了一遍，才认真记账：“陈乔玉交房款三十元。”
    这才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欠条还给了陈乔玉。
    陈乔玉趁机提出要大队写个文书，证明从此老宅的宅基地跟房子都归她和青杨所有。
    为此，她愿意再出十五块钱。
    姚得水那边早就有金二婶吹耳朵风，帮着说了两句，大家很快就同意了。
    这会儿没有什么产权证，也不允许将房屋和地皮买卖给个人，大队开的这张证明就是最有力的产权证明。
    陈乔玉仔细地将这张一式三份的证明收好——等到将来允许房屋自由买卖了，农村开展土地确权了，这就是老宅的归属证明。
    办完了正事儿，陈乔玉终于松了口气。
    大年二十九，陈乔玉跟陈青杨去大舅家吃年饭，年三十他们姐俩再自己在家吃。
    这还是亲戚少的，要是亲戚多的，能一直从小年吃到年三十，一家轮一顿，亲戚之间换着来。
    大年三十本来陈乔玉是想着叫钟斯年一起的，但钟斯年说山上大棚里的人都回家过年了，他一个人正好去山上守夜，就不吃年夜饭了。
    陈乔玉便没强求：“那我做好了叫青杨给你送一份上去。”
    钟斯年同意了：“行，多谢了。”
    于是陈乔玉自己在家下厨，多做了两份，每样菜夹出一些来，凑了一份两个饭盒。
    青杨给在山上的钟斯年送了一份过去。
    陈乔玉给青砖大瓦房里独居的姚太婆送了一份。
    然后姐弟两个才在家里用小炉子烧着火，热着汤，吃了一顿安安静静的年夜饭。
    陈乔玉把余兰香的遗像也拿出来了，原本只是小小的一张，还是从结婚证上抠下来的。
    后来陈乔玉给配了个小相框，选的最小的，半个巴掌大小。
    陈乔玉把小小的相框放在桌上，让妈妈看看她跟青杨如今能过上好日子了。
    将来找到青楠，再接上乔丽，妈妈的四个孩子，都会好好的。
    农村的习俗要守岁，家里没大人了，陈乔玉就得担负起来。
    她跟青杨说：“今天晚上得守岁，要守到转钟，还得放炮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有放炮的声响，出去一看，村里的孩子吃完年夜饭的都出来放炮了。
    青杨一看，也拆了一挂100响的红鞭炮，陈乔玉给他拿了根香，用火柴点燃了，让他出去玩儿去。
    她自己就守在老宅里，靠着小火炉，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嗑瓜子，吃蚕豆。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的。

 第151章 小岗村的承包制大获成功

    正月初十这天出了太阳，青杨把板凳搬到院子里，趴在凳子上看书写作业。
    陈乔玉在院子里晒被子和菜干，收拾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拿着旧报纸看看。
    旧报纸是英子送来的，都是老支书看剩下的，日期大多是半年前一年前的。
    陈乔玉也不嫌旧，也看。
    她现在已经啃完了一本小说了，虽然小说里的情节在她看来有些夸张，也不太敢全信，但里面说的确实能对上一些。
    她现在是把小说当参考，然后比照着他们这里的旧报纸，看看是不是真跟书上说的一样。
    她看的旧报纸，但村里有人看的新报纸。
    这一天，新报纸上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徽省凤阳县小岗村于前年试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去年获得巨大成功，第一批签下保证书的村民承包土地，实行包干到户，包产到户！”
    “具体内容有三条：一是分田到户；二是不再伸手向国家要钱要粮；三是如果出事，村民保证把他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
    “各承包户向国家交纳农业税，交售合同定购产品以及向集体上交公积金、公益金等公共提留。其余产品全部归农民自己所有。定产量、定投资、定工分，超产归自己，减产赔偿。”
    “在金秋十月，小岗村打谷场上一片金黄，经计量，去年粮食总产量66吨，相当于全队1966年到1970年5年粮食产量的总和。”
    这大概是陈乔玉在老家这边听过的传播最快的消息了。
    一夜之间，所有的乡镇、村庄，都在讨论这个包干到户，承包责任制。
    大锅饭吃了好些年了，饿不死，但也是真的吃不饱吃不好。
    姚家村的村民此时也才反应过来：“支书家的鸭子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好像是，我听说他就是每年给村里交一千二百只鸭子，每三天交一千只鸭蛋，剩下的就归自己。”
    “交这么多？最后能剩下吗？”
    “不知道啊！”
    大家都十分关注，不少人直接涌进英子家打探消息。
    连在河边放鸭子的姚大勇也没能幸免，往日里没几个人的河滩，现在乌泱泱全是人。
    一天好几十上百号人，还有别的村的人都跟着过去打探。
    光问还不止，还有人直接赶鸭子抓鸭子，说要算鸭子的数量，看鸭子的大小。
    更叫人恼火的是，鸭子下蛋本来就有些散漫，以往姚大勇一家人跟在鸭子屁股后面满河滩找也就算了。
    现在河滩上的鸭蛋，一个没留意就被人顺手牵羊摸走了。
    姚大勇头一次连给供销社的三百个鸭蛋都没收齐。
    气得姚得水在村里开会骂人：“去年你们没分钱啊？村里修路没花钱啊？村小学买的课桌椅没花钱啊？”
    “那时候叫你们养鸭子，个个都怕鸭子跑了鸭子病了自己赔钱，不敢上，我叫我们家大勇上。”
    “大勇在河边喂蚊子吹冷风的时候不见你们说啥，现在嫌他挣钱啦？我姚得水话放在这里，你们要是愿意，你们自己也养！姚大勇交多少，你们按着他的数交就行！”
    你行你上的举措，这才叫那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还要说种葡萄的人占便宜的闭嘴了。
    不过村里也真有人动了心思，开始自己养鸡养鸭抱猪崽了。
    刚开始抓回来还躲躲闪闪的，生怕被举报了，但是很快，发现村里其他人家里的鸡鸭也多了。
    甚至不止姚家村，附近的好多乡镇村子都放开了。
    公社那边也是默许的态度——今年各个村子抓的鸡鸭猪崽数量成十倍的增长，任谁都知道里面有问题。
    但是公社没派人下来，足可见态度了。
    陈青杨还问陈乔玉来着：“姐，咱们家养吗？”
    陈乔玉摇摇头：“咱们不养了，我们两个人伺候不过来。”
    准确地说是她一个人分身无术。
    青杨上学呢，也没多少空余时间，而陈乔玉要忙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况且对于她来说，养鸡养鸭也不是回报率最高的活儿，她搭着屠慧东他们养就行，自己不折腾了。
    过了正月十五，青杨上学去了，陈乔玉总算是得了空闲，找到了机会去现代。
    家里的鸡蛋已经没了，就剩下鸭蛋了。
    她拿了两个鸭蛋，把厨房门反锁上，去了现代。
    她有将近一个月没来过现代了，过年村里串门，加上青杨在家，还偶尔有些亲戚来拜年什么的，不好脱身。
    陈乔玉出于谨慎，一次都没穿梭过。
    她带了些菜干和老式酥糖给韩爹爹韩婆婆拜了年，又给周晓玲打了个电话。
    周晓玲还没从老家回来，正窝在老家相亲呢。
    电话里周晓玲吐槽自己像个相亲机器：“我咋不知道现在女孩子这么紧俏了，你敢信吗？从我回家开始算，除了大年三十没相亲之外，连大年初一都给我安排了相亲！”
    周晓玲声泪俱下地控诉：“大年初一下午他们说去逛庙会，结果去了之后我才知道还有相亲！简直气死我了！”
    周晓玲说：“保守估计，我回来一个月，相了起码六十个了，我快疯了！在城里还不觉得，回老家之后才发现，村里的单身汉怎么这么多！”
    周晓玲的经历让陈乔玉哭笑不得。
    但想起来“老家”那边的小姑娘徐招娣，陈乔玉又觉得这种情况是必然现象。
    她在电话里跟周晓玲拜过年，然后就拎着竹篮去买东西了。
    好长时间没过来，幸亏之前囤货多，加上村里过年发钱发东西，她跟青杨两个人才算是过了一个富足年。
    她还真有点儿不敢想象要是没有这个现代，她跟青杨现在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么想着，陈乔玉的动作就加快了些，村里人都开始养鸡养猪了，想来距离真正开放的时候也快了？
    她分别去步行街、菜市场、两元店，和超市逛了一圈。
    步行街里有那种母婴店和精品店，但是里面卖的擦脸油都很贵，各种什么精华什么眼霜这个水那个乳的，弄得陈乔玉稀里糊涂的。
    关键是几十起步，一两百常见，店里的人还给她推荐好几百块钱一套的水乳套装。
    陈乔玉整个人都傻眼了，别说她买不起了，就是买得起，她也宁可把几百块钱拿去买肉吃。
    两元店的倒是便宜，但是包装上的印刷油墨一摸就掉，陈乔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吗。
    用的也就算了，吃的，擦脸的，还是不敢。
    所以最后陈乔玉还是决定去超市买。
    上次的1块5毛9的价格没有了，但赶上元宵节的活动，1块6毛9，陈乔玉觉得也还行，反正比“老家”那边的高价便宜。
    她一口气买了二十袋，负责促销活动的营业员还送了她两小袋试用装的洗发水。
    老实说，陈乔玉还没用过这个呢！
    她之前洗头一般都用皂角煮水洗，皂角养头发的，所以陈乔玉的头发才乌黑油亮的。
    偶尔也会用肥皂洗一回，头发更干净些，村里还有人用洗衣粉洗的，也干净，就是摸着头发粗糙一些。
    陈乔玉高兴地收下了两袋赠品，转头又去临保区翻宝贝去。

 第152章 热衷于在临保区找宝贝

    陈乔玉也是到现代来才知道什么是临保区的。
    简而言之，就是超市里摆放临近保质期商品的地方。
    她在这里买过还有一个月到期的挂面，还有两个月到期的奶粉，和还有小半年到期的橘子罐头黄桃罐头。
    这些东西都是好好的，也都在保质期之内，没有什么问题。
    但有些人觉得时间太短了，不愿意买，所以超市只能打折出售。
    一般都是正常商品价格的七八折，有些能够打到五折。
    这对陈乔玉来说就是最划算的地方了，商品的质量有保证，价钱又便宜不少。
    在正常货柜上买要三四块钱一筒的挂面，在这里有时候两块钱就能买到了。
    还有一些新货，保质期没问题，但外观损坏了，也是放在这里打折的。
    这对陈乔玉来说可太合适不过了，本来好多包装她都要拆掉毁掉，不能带回老家那边，这种外包装破损，里面的东西毫无问题的商品，就是她热切关注的宝贝。
    陈乔玉在临保区认真挑选，当家不容易，柴米油盐、针头线脑，都是钱。
    能省则省。
    她在一堆东西里找到了一包五公斤的面粉，打完折只要999元，真的是非常便宜了。
    还有一袋山楂糕，这种山楂糕老家的人都喜欢吃，不过大家一般舍不得买一包，都是拿两三分钱去买散装的。
    她甚至还买到了一箱快到保质期的月饼。
    她看了看，月饼的保质期是180天，半年，这一箱的生产日期大多是中秋节前，还有十几二十天就过期了。
    陈乔玉翻看了一下，觉得有点多。
    这一箱足足四十几个呢！
    正好超市的工作人员过来清理商品，看到陈乔玉犹豫，就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月饼距离保质期太短了。
    这样的商品很快就不能卖了，起码要保证买回去有一个星期的保质期。
    于是工作人员就问犹豫不决的陈乔玉：“你要买吗？要买的话我再给你打个折。”
    陈乔玉一听，来精神了，她厚着脸皮问：“能便宜多少啊？”
    工作人员翻了一下原先的标签牌，散装月饼过了中秋节就是五折出售，保质期过半都是三折，现在更便宜了。
    她算了一下，说：“这样，这一箱算你五十块钱，怎么样？”
    才五十块钱？
    一箱四十多个巴掌大的独立包装的月饼，里面还有咸蛋黄什么的呢！
    居然才五十块钱？
    陈乔玉的小心脏激动得不行，立马答应下来：“行，我买！”
    面粉、月饼、山楂糕、儿童面霜……零零碎碎的，陈乔玉买了一百三十来块钱的东西。
    她还有两张购物卡呢，正月结束之前还可以参加买满128抽奖的活动。
    这回又可以用一张。
    这回抽奖陈乔玉抽到了一瓶洗洁精，不大，500毫升，但是对于没什么油水的老家厨房来说，可以用很久了。
    大概女孩子骨子里就是喜欢逛街买东西的，来超市逛了一圈，陈乔玉心里舒服多了。
    路过步行街的时候看到买烤鸭的摊主已经过完年回来摆摊了，陈乔玉这次总算是记得给青杨买一只烤鸭了。
    正月也过得很快，月底之前陈乔玉又来了两次，把购物卡花掉了，也给家里补充了一些东西。
    给毛毛买了奶粉，毛毛现在快六个月了，余大红已经开始给她加米糊了，奶粉的需求量不高。
    社区母婴店的老板娘有点儿失望，她之前送了陈乔玉一些赠品，还以为能够在陈乔玉这里做个长久生意呢。
    不过老板娘从陈乔玉买的便宜奶粉就能看出来她家里条件不好，所以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很热情，提醒陈乔玉换成6到12个月婴儿吃的奶粉。
    陈乔玉能看出来老板娘的失落，心里感激老板娘依旧对她热情耐心。
    她想，要是以后老家那边有需求，她一定还来照顾老板娘的生意。
    除了奶粉之外，还给大舅家的小鸡崽买了一批饲料跟预防禽病的药物。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饲料真的像宣传的那样能够给小鸡崽补充什么微量元素营养素啥的，大舅家的小鸡崽长得又好又壮实。
    加上预防用药，跟一家人的精心照料，六百来只小鸡没有生过病，偶尔有一两只不舒服，单独喂水喂食，给补充营养，很快也精神起来了。
    开春时，陈乔玉现代这边就只剩下两百多块钱了。
    但她暂时也没办法在现代打工挣钱了，因为生产队又开始忙起来了。
    开春的农活多，生产任务重，连烧饼摊上都只剩下柴爱花和英子两个人了。
    张永华姚大勇和陈乔玉都得下地干活。
    甭管自家有什么事儿，都不能耽搁大队的生产任务，天天下地，从早忙到晚。
    陈乔玉没有抱怨，虽然现代给了她很多便利，但她的生活在老家。
    劳动生产才是刻在他们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的东西。
    一直忙到三月底，地里的活儿才总算告一段落，陈乔玉换下冬装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抽条了。
    抽条是老家的说法，就是长个子，人高了，瘦了。
    陈乔玉换上去年的土布春装，发现裤脚短一截，袖子也显得有点儿紧巴了。
    陈乔玉把之前在两元店买的卷尺找出来量了量，嚯，还真是，长高了一点。
    她有点高兴，之前听别人说姑娘来例假之后就不长个了，没想到她都十八快十九了，居然还能长个子。
    等青杨晚上放学回来，陈乔玉也给青杨量了一下。
    青杨的个头蹿得更快，去年八月到今年四月，涨了足足八厘米。
    仿佛是一夜之间戳破了少年的成长。
    说来也巧了，这天之前都好好的，这天过后，青杨迎来了成长的第一个惊喜。
    第二天是星期天，青杨放假在家补觉，陈乔玉在院子里晒好刚补好一截裤脚的春装。
    听到青杨屋里有动静，陈乔玉就喊青杨：“灶上有馒头和稀饭，你自己去盛。”
    青杨在屋里应了一声：“哎，我再躺会儿就去。”
    话音还没落，姐弟俩齐刷刷地愣住了。
    这声音……谁家的鸭子跑出来了？
    陈青杨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窜起来，喊陈乔玉：“姐，我嗓子咋这样了？”
    越听越难听。
    陈乔玉噗嗤一声笑了：“青杨你变声了。”

 第152章 养鸡的第一笔回头钱

    青杨好似一夜之间就稳重下来了，因为说话嗓音太难听，也不怎么说话了。
    偶尔开口，陈乔玉都要吓一跳——老宅里钟斯年可以当半个哑巴看，主要负责镇宅，平时就她跟青杨俩人。
    陡然一道男低音在耳边响起，陈乔玉不被吓到才怪呢。
    过了好几天才适应。
    清明的时候，陈乔玉跟青杨去给余兰香扫墓，她带了一束鲜花过去。
    蓝昕说现代那边的人扫墓都喜欢带鲜花，能给冰冷压抑的墓地带来一丝轻松和生命力。
    陈乔玉他们这里没有现代那种“公墓”，都是在自己村子的田边地头挖的坟地。
    周围都是庄稼和菜地，本身就有一种传承和守护的意味。
    但陈乔玉还是给余兰香带了一束鲜花。
    余兰香生前就喜欢一切美好新鲜的事物，带她跟青杨走亲戚的时候，在又长又枯燥的山路上，余兰香也会摘下路边的野花和柳条，给孩子们编花环。
    陈乔玉轻轻把花放在余兰香的墓前，她想，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青杨也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告诉妈妈自己长高了，在学校的学习也很努力，还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把土坟包上的杂草清理了一遍，陈乔玉跟陈青杨在墓碑旁边坐到蜡烛和线香燃尽，才起身回家。
    这是他们一年之中仅有的几次陪伴妈妈的时间，无论妈妈是否能感知到，他们都想挨着妈妈坐一会儿。
    ……
    清明过后，烧饼摊子上的生意开始有些难了。
    一来是镇上摆摊的人多了起来，虽然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但不少人都开始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了。
    有卖碎布头缝的手帕、小老虎的，也有卖自己家做的麦芽糖的，还有把老家伙事儿找出来给碗焗瓷的，街上“叮叮当”的响声多了起来。
    但很神奇，明明都是铁片片敲出来的声音，但大家就是能分清楚谁家跟谁家。
    二来是天气暖和了，自己带干粮的人多了，也不用伺奔着摊子上的热面条热面汤来了。
    走街串巷卖烧饼馒头小米粑的人多了，烧饼的生意也就没那么紧俏了。
    炸酱面还能勉强卖，为了结余成本，不再用需要粮票的挂面，改成了手擀面。
    柴爱花心里还算稳：“咱们去年八月到现在也挣了不少钱了，就是今年下半年一分不挣也够吃用了。”
    陈乔玉觉得也是这个理，人有挣钱的时候，自然也有不挣钱的时候。
    平常心对待就是了。
    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小芦沟村，隔天就要去一次。
    小鸡崽们都长大了，现在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能有六七斤重，母鸡也有五斤多。
    陈乔玉抓来的鸡苗长得最好，芦花鸡就不说了，比普通的鸡大一点儿。
    但柴鸡就不一样了，个头明显大不少。
    柴鸡里有个红冠子的大公鸡，是鸡圈里的老大，余建国喊它“九斤”。
    因为之前称过，它就是最重的鸡王。
    陈乔玉去看的时候，觉得这鸡王特别有气势，鸡这玩意儿抢食，但九斤一过去，别的鸡都蔫头耷脑的，先让九斤吃。
    九斤吃完了，一仰脖子，唤上两声，其他的鸡才开始疯抢。
    陈乔玉看得津津有味。
    或者说，看着满地跑的小钱钱，谁能忍得住不激动啊。
    余家人加上陈乔玉和余大红高立农两口子，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
    余建国先说话：“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暂时还不多，一天能捡一二十个，之前乔玉给了个本子说让记着，我都记下来了。”
    说着，余建国把陈乔玉在两元店买的本子摊开放在余家堂屋的饭桌上。
    余建国没上过中学，但好在鸡圈的事儿也不需要多高的文化，就是记每天几点喂了多少饲料。
    半个月一次的禽病预防，鸡圈消毒，一个星期一次的骨粉鱼虾粉补充营养，不难。
    记账就更简单了，从大队买了多少糠皮，乔玉拿了几次药来，一笔一笔的账，都清清楚楚。
    鸡群下蛋已经有十来天了，最开始的那天捡了两个，后来一天比一天多，陈乔玉来的这天已经能捡到二十一个了。
    余小红把堂屋角落里的箩筐拖出来，里面厚厚的稻草包裹着的，就是这阵子捡的鸡蛋。
    余小红说：“账本上是六十九个，有两个鸡蛋碎了，炒来吃了，这里一共六十七个蛋。”
    陈乔玉接过鸡蛋，仔细端详，也瞧不出来这农家土鸡蛋跟现代卖的鸡蛋有啥区别。
    不过她还是想试试——从去年十月琢磨养鸡开始，她就等着这一天呢。
    现代的鸡蛋六块钱一斤，算下来六毛钱一个。
    但土鸡蛋起码一块，有些都是一块二甚至一块五。
    对着大舅一家，陈乔玉也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我有路子卖鸡蛋，往后这些鸡蛋除了自家吃的，剩下的都先供给我。”
    屠慧东他们当然高兴，别看他们在村里挺硬气的，但是去镇上还真有点儿不自在。
    屠慧东嗓门这么大，在供销社的时候也不敢跟人家吼。
    陈乔玉要是能帮着处理鸡蛋的销路，那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供销社收鸡蛋是五毛五分钱，十个，陈乔玉也按这个价钱收。
    余建国还挺不好意思的：“咱们自家人，要不就按五分钱一个算。”
    陈乔玉拒绝了，一本正经地说：“咱们这算是搭伙养鸡，亲兄弟都得明算账，现在算得清楚，将来才不会闹矛盾。”
    屠慧东觉得也是这个理，在大家的共同商量下，养鸡按十股分。
    养鸡的主力是余建国，他晚上都是在鸡圈外面睡的，他拿三成。
    余来富跟屠慧东两人一边下地，一边搭着养鸡，两人一起算三成。
    陈乔玉算两成，因为六百来只鸡崽当中，有一百只是陈乔玉单独弄来的，不用上交给公社，平时的鸡蛋归大家一起，但鸡到时候算陈乔玉个人的。
    这方面算下来，四舍五入持平，没占便宜也没吃亏。
    其他的活儿上，她平时看顾的少，基本不承担养鸡喂鸡打扫鸡圈的事儿，但她负责预防药跟维生素啥的，重要性高，所以算两成。
    剩下余小红跟余大红各占一成。
    余小红是在家帮忙养鸡，余大红跟高立农是两个人轮流过来帮忙，算出一份力。
    这都是在养鸡之前就说好的，现在正儿八经写到账本上，还挺像那个意思的。
    这边陈乔玉也数了七个鸡蛋出来：“这七个咱们今天吃了，也算是犒劳大家这半年的辛苦。”
    剩下的六十个，她再按照五分五厘的价钱算，一共是三块三。
    她数出来三块三，放到桌子上，大家都很激动——这还是养鸡之后第一次见到回头钱呢！
    虽然还是自己人给的，但也算是第一笔收获了。

 第154章 土鸡蛋居然卖不出去？

    养鸡是真不容易。
    鸡崽是在公社挂账的，到时候要还三百多只成鸡回去。
    这鸡一天没长大，没真的卖出去、还回去，那都是压在心口的石头。
    而喂鸡的粮食饲料，也都是钱。
    以前家里喂几只的时候不觉得，去自留地里弄点儿菜叶子，切切拌拌的，也就行了。
    鸡不多，自己也会找蚯蚓跟虫子吃。
    但五六百只鸡可就不一样了，别说他们养鸡崽的时候地里没有菜。
    就是有菜，也不够这么多只鸡吃的。
    赶上大冬天的，还得重点取暖，自己家都舍不得烧火盆，给鸡圈里装火盆。
    这半年大家凑钱借钱盖鸡圈，买饲料，买药，买各种养鸡的用具，光只有花钱的，没见着回头钱。
    屠慧东这么利索的人都不敢去算账，算自己家到底欠了多少债。
    反正就是能借的都借了，余大红跟婆家那样不对付，还从婆家借了十几块钱出来。
    这三块三毛钱放在桌子上，谁也没伸手去拿，就盯着看。
    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
    好一会儿，屠慧东率先站起来，去厨房里找了个大海碗，把七个鸡蛋都放进去：“今天咱们吃个痛快！”
    捡鸡蛋已经十来天了，除了磕碰了的那两个，其余是一个没舍得吃。
    今天说什么都得好好吃上一顿！
    屠慧东用三个鸡蛋兑了水，蒸了一大碗鸡蛋羹，剩下的四个鸡蛋打散，加了灰面，摊了一锅鸡蛋饼。
    说是要美美的吃一顿，结果还是兑了其他的。
    不过大家都能理解，而且这么做大家都能吃个肚儿圆。
    吃过午饭，陈乔玉就带着鸡蛋回家了，篮子里垫了厚厚的稻草，就怕鸡蛋磕着碰着了。
    回到老宅，照旧空无一人，陈乔玉没舍得用这“土鸡蛋”，是用的从姚大勇那里买的鸭蛋交的“过路费”。
    她带着满满一篮子鸡蛋去到现代，准备去摆摊卖土鸡蛋了。
    菜市场门口一直都有很多爹爹婆婆跟自己种菜来卖的人，陈乔玉现在也算是熟悉操作了，找了个地方，垫个广告纸直接席地而坐。
    然后把篮子上面的蓝底白花的土布给掀开，又把为了防撞包裹着鸡蛋的干稻草给拨开，露出里面白花花圆溜溜的鸡蛋来。
    她还找了个废纸皮，从衣服兜里掏出之前在两元店买的白板笔，在纸壳子上写上商品和价格——土鸡蛋，一块钱一个。
    有之前卖菜的成功经验，陈乔玉这回也信心满满。
    六十个鸡蛋，估计要不了几个人就能买完了。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鸡蛋不好卖了！
    倒是有人来问，但人家话语里就带着质疑：“你这是不是正宗的土鸡蛋啊？”
    陈乔玉心里嘀咕，这鸡蛋还分这宗派呢？
    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质疑：“都是自己家养的鸡，喂粮食菜叶，自己扒拉虫子的。”
    她想起来之前听过的词儿：“咱家的鸡都是地上溜达的，正宗溜达鸡，溜达鸡蛋。”
    然而，无论陈乔玉说得多么真诚，人家都是问了一圈，就没下文了。
    还有些人倒是信这是土鸡蛋的，但又追问有没有什么现代化的消毒杀菌设备，这鸡蛋有没有禽流感，有没有沙门氏菌。
    问得陈乔玉一头雾水。
    她也老老实实说了：“我们家的鸡都长得好，定期打扫鸡圈的，很干净，没有病鸡。”
    反正最后问下来，就那么一两个认可这土鸡蛋的，又嫌陈乔玉价格贵，要跟菜市场里面六块钱一斤的普通鸡蛋比价钱。
    “你这价钱也太贵了？别人都卖六块钱一斤。”
    其实陈乔玉也不是不能降价，甭管是一块一个还是六块一斤，她都有得赚。
    但问题是这些人不像是来买鸡蛋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又要土鸡蛋，又要现代消杀，啥都合格了，价钱还要按照饲料笼养鸡的价钱来。
    陈乔玉被问得心力交瘁，嘴巴都说干了，还没卖出去。
    还有人直接骂陈乔玉是骗子的，说她不学好，拿洋鸡蛋冒充土鸡蛋。
    一句话，人家不相信清秀干净的小姑娘卖的是土鸡蛋。
    陈乔玉也是没想到她有一天居然会因为太“洋气干净”，而遭遇歧视。
    明明去年的时候程哥他们都还嫌弃陈乔玉土气来着。
    摆了大半天的地摊，一个鸡蛋都没卖出去，陈乔玉有点生气，把篮子都收起来了。
    她才不降价卖呢！
    她的鸡蛋就是最好的鸡蛋！
    就算不是山地鸡，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溜达鸡，比现代的饲料鸡养得好多了！
    就是跟老家的比，那也是远超别人的干净卫生，虽然偶尔会添加一些饲料，但那饲料不是为了催肥，是增加钙质和微量元素的。
    虽然没有什么紫外线消毒杀菌的设备，但鸡圈里天天清扫，一月一次白醋熏，鸡也是定期防疫防病的。
    她可以不在乎挣多少钱，但不能受这个委屈，叫别人说她的鸡蛋不好！
    于是小受气包陈乔玉也不干了，直接收摊走人。
    她不卖了！
    当然了，主要是今天不卖。
    改明儿还是得来。
    陈乔玉是决定换个策略，先去找韩爹爹韩婆婆跟周晓玲和周姐他们，让他们尝尝这鸡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现代人的建议。
    陈乔玉先去了韩爹爹韩婆婆家，两个老人正在院子里择菜呢。
    陈乔玉也是挺羡慕的，现代人一年四季都不缺菜吃。
    陈乔玉把土鸡蛋拿出十个来，跟韩爹爹韩婆婆说道：“这是我老家亲戚养的土鸡下的鸡蛋，是正儿八经的土鸡，没有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饲料，都是喂菜叶子跟谷糠麸皮，还有骨粉鱼虾粉那些的。”
    老人是很喜欢这种土鸡蛋的，甭管多少科学家营养学家出来证明土鸡蛋的营养价值跟普通鸡蛋的营养价值没区别，他们都还是喜欢土鸡蛋。
    韩婆婆看了一眼这鸡蛋就爱不释手，拿在手里端详：“没错没错，这就是土鸡蛋，菜市场总有人拿饲料鸡蛋冒充土鸡蛋，可骗不了我们！”
    陈乔玉虚心求教：“韩婆婆，这怎么分辨土鸡蛋和饲料鸡蛋呢？”

 第155章 老街坊们的认可

    韩婆婆笑道：“土鸡蛋的个头通常比较小，像你说的，没有吃那些个专门催蛋的饲料。”
    “另外一个蛋壳比较薄，比较光滑，尤其是蛋黄，打开之后颜色肯定比饲料鸡蛋深，看着就好。”
    “而且蛋黄不容易散，蛋清也粘稠一些，关键是吃的时候味道不一样。”
    陈乔玉认真听着，但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些辨别方式……不太准的样子啊！
    之前畜牧站的人就说过了，鸡蛋的个头主要是受蛋鸡的品种决定的。
    老芦花鸡下的蛋小，但经过几十代的品种培育之后，现在市场上都是下蛋率高，下的蛋又大又圆的品种蛋鸡。
    跟养育方式的关系不大。
    再说那个蛋壳，陈乔玉看过家禽养殖手册之后也知道了，蛋壳的厚薄跟光滑度，主要受蛋鸡钙含量的影响。
    感觉也就蛋黄的颜色和鸡蛋的口感能勉强算数了，虽然畜牧站的人也说过，能够通过给蛋鸡补充什么微量元素来改变蛋黄的颜色。
    总而言之……这鉴别的方法也只是老百姓自己总结的。
    但陈乔玉还是学到了一些，下回她摆摊宣传的时候知道从这些方面说。
    晚上韩婆婆留陈乔玉吃饭，正好陈乔玉带了土鸡蛋来，韩婆婆用土鸡蛋做了几个菜。
    一个番茄炒蛋，一个蒸水蛋，还有温水荷包蛋，配面条吃。
    韩爹爹韩婆婆吃着，都异口同声地肯定这绝对土鸡蛋，觉得比饲料鸡蛋香，好吃。
    陈乔玉吃不太出来，可能跟她以前很少吃鸡蛋也有关系。
    难得碰到好东西，这正宗的土鸡蛋，韩婆婆不想放过了：“乔玉你还有多少？我给买点儿，回头豆豆他们来也给他们做土鸡蛋吃，再给曾孙孙送些过去。”
    甭管一家人再怎么吵吵闹闹，老人家总是惦记着家里人的。
    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是想着给家里人留着。
    陈乔玉说：“也没多少，一共六十个。”
    得亏这回只带了六十个过来，不然真要攒上两三百个还卖不出去的话，她能心疼死。
    韩婆婆瞧着这些鸡蛋就喜人，问陈乔玉打算卖什么价。
    陈乔玉把刚才写的纸壳子拿出来：“我是想卖一块钱一个的。”
    可惜没人买。
    韩婆婆觉得这价钱可以，见陈乔玉有些沮丧，想了想，也没自己全买下，而是让陈乔玉等等。
    然后自己去敲了左邻右舍老街坊邻居的门：“我老家孙女儿从乡下带了些土鸡蛋来，数量不多，你们要瞧瞧不？”
    老巷子里住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爱土鸡土鸭土鸡蛋。
    韩婆婆的为人大家都知道，老街坊，信得过，立马就有两三家人过来瞧了。
    虽说那些辨别方式不能完全信，但陈乔玉这鸡蛋看着就是正宗土鸡蛋。
    尤其是韩婆婆做的饭菜还在桌上呢，别人一看，这不妥妥的吗？
    当即就有人说要买：“就剩五十个了吗？不够吃啊，我还想着给我儿媳妇儿送点儿过去，她刚怀上。”
    “我老伴就爱土鸡蛋这味儿，他嘴刁，能吃出来，这能不能先紧着我啊？”
    老街坊急切地挑着鸡蛋，恨不能把这五十个鸡蛋全瓜分了。
    陈乔玉愣了一下，才惊喜说道：“有的有的，这回就五十个，过几天还有，我们老家养了可多……可多人养鸡了！”
    陈乔玉怕人家觉得他们是批量饲料鸡，临时换了个说法。
    大家伙儿并没怀疑，毕竟按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陈乔玉的鸡蛋绝对符合土鸡蛋的标准。
    一时之间大家都快哄抢上了，顺便说起价钱。
    韩婆婆按住陈乔玉，没让陈乔玉喊价，直接问老街坊：“乔玉这是第一回带土鸡蛋来，也不知道该卖个什么价，大家伙儿看着给！”
    街坊四邻都是过日子的人，对物价也算是熟悉，彼此商量了一下：“咱按一块二怎么样？”
    韩婆婆笑眯眯的：“成，那就一块二。”
    于是，五十个鸡蛋很快就被三家瓜分了，陈乔玉顺利收到了六十块钱。
    抢的最少的那家人还恋恋不舍：“乔玉丫头，下回要是还有土鸡蛋，你先想着婆婆，给婆婆多留点儿，成不？”
    陈乔玉连忙答应：“哎，过几天就有，肯定给您留着！”
    老街坊们这才揣着鸡蛋回家。
    等人都走了，陈乔玉还有些发懵：“这就卖完了？”
    一共用了没到五分钟。
    而且没人问东问西的，老人家看这些东西眼睛厉害着呢。
    韩婆婆笑道：“可不么，土鸡蛋紧俏啊。”
    然后又说陈乔玉：“你也卖过菜，应该知道的，人家认你这东西好，多贵都会买。”
    “要是人家不信你这东西，多便宜都有人挑刺。”
    陈乔玉点点头，认真记下。
    韩爹爹要给陈乔玉算鸡蛋钱，被陈乔玉婉拒了：“爹爹婆婆，你们这样就是叫我为难了，豆豆给我买了那么多书，你们每次都留我吃饭，这几个鸡蛋，我再跟您要钱那就太不合适了。”
    两个老人这才没有坚持，只跟陈乔玉说：“鸡蛋的事儿先别愁，你下回先往我们这儿送，我们这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什么的，都能给你买光了。”
    陈乔玉笑着谢过：“那就多谢韩爹爹韩婆婆了。”
    第一次卖鸡蛋，不算顺利，但也算是卖光了。
    陈乔玉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便宜就是好的，之前卖菜便宜一些方便卖，但是土鸡蛋这种有些“特殊价值”的东西，反而不能卖得太便宜了。
    不然别人会怀疑你买的是假的。
    陈乔玉掌握了这个道理，重新回到了七零。
    大舅家的鸡崽陆陆续续都开始进入到下蛋季了，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一二十个。
    三天之后，陈乔玉再次带着一百个鸡蛋，到了现代。
    她以一块二的价格卖了八十个给韩爹爹韩婆婆和老街坊们，依旧是供不应求。
    但陈乔玉不能再卖了，她准备把剩下的二十个分别送给周姐和周晓玲尝尝。
    她要汲取众人所长，更好地经营土鸡蛋的生意。

 第156章 周晓玲回来啦

    周晓玲过了正月就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过年排队相亲的事儿给刺激了，这回周晓玲正儿八经地找了个工作。
    在一个服装店做导购。
    就是陈乔玉去年买冬装，动不动开价599，799的那种路边的品牌服装店。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品牌，但装修挺好看的，店里冬天暖气夏天空调，营业时间永远灯火通明，大白天也开着十多盏灯。
    周晓玲一个月才休息三天，还得听店长的统一安排，所以时间少了很多。
    今天也只能跟店里的同事商量着顶会儿班，才能抽两个小时出来跟陈乔玉吃顿饭。
    周晓玲对土鸡蛋不太感兴趣：“小时候吃多了，感觉跟外面买的鸡蛋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我觉得周姐肯定喜欢，松松吃东西挺挑的，周姐也是专门买土鸡蛋给他吃的。”
    陈乔玉也知道周晓玲不爱做饭，平时宁愿花十几二十块钱在外面吃，比起自己准备一堆锅碗瓢盆调料食材，最后还要花好好几个小时做饭吃饭收拾洗碗，在外面吃贵一点儿，但轻松很多。
    于是也没强求：“那这二十个就都给周姐。”
    陈乔玉顺便问起周晓玲在服装店的工作，周晓玲大吐苦水：“真的，我都不明白那些衣服怎么敢开价的！现在刚开始卖夏装，一件连衣裙你知道多少钱？399！离谱？”
    399？四百块钱？
    那确实离谱。
    陈乔玉现在身上算上卖鸡蛋的钱也才三百多，还不够在周晓玲她们店里买一件裙子的。
    她还是喜欢步行街的夜市，白天店里是399，晚上地摊上大把39的裙子。
    听周晓玲吐了一通苦水，陈乔玉也起身往周姐家去了。
    周姐家住的是小区房，进出有门卫，周姐说今天家里有点儿事，有些不方便，陈乔玉就没进去，周姐自己出来拿的鸡蛋。
    虽然周姐说话的时候还是尽量笑着的，但陈乔玉总觉得今天周姐的状态有些不对。
    她关心地问周姐：“周姐，你没什么事儿？”
    周姐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
    陈乔玉觉得周姐这话不太像是真心的，但周姐似乎并不想让陈乔玉追问下去，直接说回鸡蛋。
    “乔玉，你这土鸡蛋看着不错啊，个头还大，卖一块二有点亏？”
    周姐买东西的品质相对高一些，有机菜什么的价钱都不便宜。
    但陈乔玉怎么会收周姐的高价，一块二她都有得赚：“都是家里自己养的鸡，没那么贵，一块二我都挣你钱了。”
    她本来只想卖一块钱一个的。
    周姐看着陈乔玉，笑了笑：“姑娘家家的，总是心善，可惜人善被人欺啊。”
    周姐感慨了一句，但也没继续往下说，只执意要给陈乔玉钱：“养鸡不容易，怎么能白拿你的鸡蛋，况且还麻烦你送过来了，收着。”
    陈乔玉意欲找钱，但周姐已经匆匆转身进去了。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周姐的背影，陈乔玉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三天之后，陈乔玉再次去大舅家收鸡蛋。
    这回的鸡蛋更多了，两百个。
    屠慧东喜得合不拢嘴：“鸡都开始下蛋了，每天都比前一天多，前天收了五十多个，昨天七十多个，今天到这会儿就七十了，到晚上再捡一遍，估计能上一百。”
    六百只鸡里，有四百八十只都是母鸡，公鸡只有一百出头。
    这还是陈乔玉为了卖土鸡才刻意控制的，不然按照余来富他们的想法，留二十只公鸡就行，其余都是母鸡才好。
    四百八十只母鸡，按照50-60的下蛋率，正常一天能下两百多个鸡蛋，多的时候兴许能有三百个。
    不过这两三百个鸡蛋并不都是自己的，还得上交给公社。
    公社有要求，头半年是不用交鸡蛋的，半年之后按照母鸡数量的比例上交。
    余建国说：“头仨月是三天交500个，三个月之后是三天交600个。”
    剩下的才是自家的。
    陈乔玉简单计算了一下，等母鸡全面进入下蛋期之后，三天应该能有700个鸡蛋，上交500个，还能剩下200个。
    当然了，这还是因为有陈乔玉额外抓来的一百只鸡，才有这么多鸡蛋余下。
    一般人养就剩不下这么多了，顶多剩个二三十个，能去供销社卖个一两块钱，算是养鸡的额外收入。
    陈乔玉觉得鸡蛋这个数量刚刚好，她一次也就能拿两百个左右，再多的话她也拎不动。
    毕竟老家这边交通不发达，出于谨慎，她也不能天天往现代跑，三天去一次是最合适的。
    这一批鸡蛋还不用上交，陈乔玉就全拿走了，200个，按照五分五厘一个，是十一块钱。
    陈乔玉数出来一把毛票给余建国记账。
    大舅余来富关切地问道：“先前的鸡蛋都卖光了？人家能收下这么多吗？”
    陈乔玉心里也没底，她才去了两次，而且都是靠熟人的关系才卖出去的，具体也不知道怎么样。
    “前两次都收了，这次多一些，但应该也能收。”
    陈乔玉话没说满：“反正先试着卖卖，要是不好卖，我们烧饼摊子上也能用。”
    大家点点头，毕竟都是第一次养鸡，都得摸索着来。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生意，什么都能安排得滴水不漏的。
    鸡蛋的公账上已经记了三笔了，第一笔60个，三块三毛钱，第二笔100个，五块五毛钱，第三笔200个，十一块钱。
    加起来十九块八，连二十块都不到。
    屠慧东跟陈乔玉商量：“这钱先叫大红还给她婆家成不？等第二笔再还你买药买营养粉的钱，行不？”
    屠慧东心里始终放不下出嫁的闺女，当初借钱是无奈之举。
    她不想让余大红去借，还想找找自己的老姐妹儿跟娘家人再凑凑。
    但余大红也不忍心看到爹妈一把年纪了，为了养鸡四处求人借钱，所以宁可自己低头找婆家人借。
    屠慧东知道的时候，余大红已经把钱拿来了：“借都借了，不低头也低头了，现在先用着，跟人赌气没用，咱们把鸡养好了才是实在。”
    陈乔玉知道的时候更晚，但她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多说什么。
    或许是她谨慎小心过头，但她觉得大红姐跟高立农参与进来，也是应该要出些力的。
    甭管是体力还是脸面，都得付出，才知道珍惜。
    当初借钱买谷糠喂鸡，现在卖鸡蛋挣钱了，屠慧东第一时间就想叫余大红还回去。
    这个陈乔玉当然不会拒绝：“当然行啊，先叫大红姐还欠款，咱们挣钱的日子在后头呢！”
    屠慧东心里感激，又觉得有些愧对乔玉他们，她说：“等还完了债，咱们先找青楠！”

 第157章 第三次卖鸡蛋，大获全胜

    说起青楠，陈乔玉也是一直在四处查找消息。
    去年让钟斯年托他外省的朋友帮忙问问，但奈何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边的互联网，有什么消息都是口口相传的。
    钟斯年的朋友打听到了几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最远的一次坐车坐了七十多公里去找人，结果都不是。
    没有确切消息，想办法在公安局备案了，人家倒是帮着登记了，但是说这种情况基本上找不回来了。
    陈乔玉也只能等消息，顺便攒钱，等什么时候去省城不用介绍信了，还能坐火车去外省了，她再亲自去找。
    但即便做好了这样的准备，陈乔玉也知道大概率是找不回来了。
    无异于大海捞针。
    感伤了一会儿青楠的事儿，陈乔玉深吸一口气，恢复精神：“嗯，一直在找着呢！”
    她带着两百个鸡蛋，搭着过路的拖拉机回到了姚家村。
    今天已经有些晚了，她准备明天再去现代。
    正好后院里的蔬菜也长了一些起来，能摘个七八斤的样子。
    蚊子腿也是肉，一斤菜能卖三块多钱呢，七八斤也是二十几块钱。
    要是再赶上超市有临保的面粉，能买两袋！
    够她跟青杨吃一个月的擀面条和馒头了。
    当天把家里的活儿都安排好了，第二早上，等钟斯年和青杨都上山、上学去之后，陈乔玉就收拾东西去了现代。
    下山直奔韩爹爹韩婆婆家，上次就属老街坊们买的土鸡蛋多，口碑好不好，就看这些老街坊的评价了。
    因着下山的时间还早，韩家所在的巷子里静悄悄的，陈乔玉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了，才敲了敲门。
    韩爹爹过来开的门，去年秋天韩爹爹摔了一跤，老年人恢复慢，韩爹爹一个冬天都没敢下地走动。
    一直养到春天才开始下地，这都四月底了，腿脚才逐渐利索起来。
    开门见到憨笑的陈乔玉，韩爹爹立马明白过来了，让她进屋，一面忍不住跟韩婆婆埋怨。
    “你说说这孩子，肯定一早就来了，怎么都不敲门！”
    陈乔玉傻呵呵的：“也没来多久。”
    老家那边没有电话不能提前通知，找人经常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她都习惯了。
    韩婆婆听了也是嗔怒不已，陈乔玉只是笑笑，没说话。
    老年人觉轻，要是醒着还好，要是好不容易睡着一回，被她大清早的给叫起来，那她可太不懂事儿了。
    陈乔玉上来也不说客套话了，有些忐忑地问韩婆婆：“韩婆婆，上回的鸡蛋街坊们吃着还好吗？”
    韩婆婆一听这话，连忙道：“好，好！豆豆的表姐，就是上回那个抱孩子的，过来看望我们，拿了一些走，当天就打电话回来说要是再碰到你家的土鸡蛋，一定要多买些。”
    陈乔玉有些诧异：“啊……那个姐姐真这么说吗？”
    “真这么说！”韩婆婆见陈乔玉不信，也不啰嗦，左右邻居一敲门，一条巷子的街坊立马就闻讯而来。
    “韩婆婆，是你家那个干孙女儿来了吗？”
    “是家里养鸡的那个吗？”
    “这回带了多少鸡蛋啊？够不够分？”
    “上回我们家就买了十个，这回得让我们家多买一些？”
    这个点儿上班的上学的都出门了，家里剩下的都是老人。
    老人可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深谙好东西要靠抢的道理。
    有些人正扫着地呢，拿着笤帚就过来了：“乔玉啊，这次带了多少土鸡蛋来啊？”
    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陈乔玉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土鸡蛋被认可了！
    韩家院子里有个小石桌，陈乔玉就把装满鸡蛋的篮子放到小石桌上，让大家看。
    “这回带了两百个，够够的！”
    她信心满满。
    可街坊们却纷纷开口：“两百个哪儿够啊！还不够我们几家分的！”
    “可不是嘛？上回说好了的啊，我家少买了，这次让我家先买，我要五十个！”
    “哎你这人，你一个人就买五十个，我们还买不买啦？”
    大家叽叽喳喳的，都没让陈乔玉插嘴，就自顾自地分上了。
    陈乔玉还没反应过来，两百个鸡蛋瞬间被抢空。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陈乔玉路上压碎了还是大家抢的时候碰碎了，韩婆婆连忙拿了个碗来盛着，就这都有人要。
    “正好我家佳佳还没起来，我给她做个煎蛋吃！”
    街坊们都知道陈乔玉是“山沟沟农村的孩子”，两百来个鸡蛋也没奢没欠的，很爽快地付了钱。
    两百四十块钱到手。
    因着土鸡蛋的口碑好，陈乔玉这次带来的“本地农家菜”也被手快的街坊抢了。
    陈乔玉按照四块钱一斤卖了，八斤蔬菜净收32元。
    加上之前陈乔玉身上仅剩的三百来块钱，现代余额突破五百，成功冲上五百八十块钱。
    陈乔玉乐得合不拢嘴。
    卖鸡蛋可太好了！
    虽然没有开荒保洁挣钱，但这多方便啊，全都能在老家那边操作完了，只要三天来一次现代就成。
    不占用多少时间，被发现的风险也就大大减少了。
    以后陈乔玉都不用假装去镇上、去别村，一消失就大半天一整天的。
    现在算上上山下山来回赶路的时间，一个小时多点儿也就能办完事儿了。
    陈乔玉喜不自胜，土鸡蛋的受欢迎程度让她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她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去吃自助火锅！
    距离上次去吃自助火锅已经有半年时间了，虽然陈乔玉一直念念不忘，但也一直没有再去过。
    一是因为没时间，二也是觉得太贵了。
    59一个人，不是吃不起，但是没有稳定明确的收入来源之前，陈乔玉就是揣着一千也未必舍得花这个钱。
    因为她不知道下一块钱会从哪里来。
    但现在她知道了。
    老家能够光明正大地养鸡、下蛋，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消失时间过长，天长日久的引起人怀疑。
    她打电话给周晓玲：“晓玲，今天中午你有空吗？我请你吃自助餐呀！”
    有高兴的事，就要跟好姐妹一起分享庆祝~

 第158章 也不是不可以有农场

    周晓玲猫在服装店的试衣间里悄声回电话，面对陈乔玉阔气的请客，她大为诧异：“乔玉你中彩票啦？”
    陈乔玉：“彩票是啥？”
    周晓玲：“嗯？？？”
    陈乔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不是，我是说彩票算啥，我、我开始做生意了！”
    周晓玲：“你又开始在菜市场卖菜了？”
    “嗯……嗯？不是！我没去菜市场，也不光是卖菜，是卖鸡蛋了！”陈乔玉连忙纠正。
    周晓玲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这不还是一回事吗！”
    “哎呀，一两句跟你说不清楚，电话费老贵了，你快说你中午有没有空吃饭！”
    陈乔玉着急了，虽然周晓玲说这张卡里每个月有一百分钟的通话时间，但陈乔玉就是很紧张怕说超了。
    周晓玲刚想回答，试衣间的门就被敲响了，店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周晓玲！上班时间不准接电话！违反店规扣五十块钱！”
    周晓玲顿时心痛——她一个月底薪才1600！
    加上上满27天的全勤200。
    这就没了五十。
    周晓玲哭丧着给陈乔玉撂下一句话：“吃！晚点我回你！”
    然后心痛地挂断电话开门出去——这五十差不多就相当于一顿自助餐了。
    周晓玲被店长训了一通，心里有点儿来气，想现在就辞职。
    但是一来她不愿意再接受过年排队相亲的非人折磨，二来她前几天做成了几个单子，还有提成没拿呢！
    于是只能点头哈腰向店长求情。
    店长板着脸，说：“这是第一次！我饶你一回，要是再有第二次，你直接给我滚蛋！”
    周晓玲：“是是是。”
    五十块难倒大闺女啊！
    反正都被抓到了，周晓玲干脆直接摆烂：“店长，我要请假。”
    ……
    片刻之后，周晓玲盯着店长要杀人的目光，去更衣室换下了工作服，大喇喇地出来了。
    临走之前不忘提醒店长：“我这个月还有两天假呢，可不能扣我全勤。”
    店长怒不可遏，念在周晓玲是在工作日请假，这才没阻拦。
    周晓玲换上自己的衣服，人也自在多了。
    明明一个月就1800的底薪加全勤，天天上班还要化妆，还要跟店员彼此称呼“服装造型老师”，她觉得这比搬砖还累。
    周晓玲跟陈乔玉约着在枫桥镇的枫桥桥头见面，然后再一起坐公交车去自助餐厅。
    最近两人都忙，好久没有一块儿吃饭了。
    周晓玲往桥头站跑去，老远就看到陈乔玉挎着她的小篮子站在公交车站台前等她。
    “乔玉！”
    周晓玲用力挥手打招呼。
    陈乔玉也举起手来回应：“晓玲！”
    周晓玲跑过去，一扫在店里的萎靡不振，笑嘻嘻地问陈乔玉：“你有啥好事儿啊？突然这么大方请客。”
    “就是卖鸡蛋啊。”陈乔玉耐心回道。
    晓玲怎么回事呀，刚才明明在电话里说了呀。
    但周晓玲还是没明白：“就你们家养的那点儿鸡，能卖多少鸡蛋啊？”
    去年抓鸡仔的时候她也在，陈乔玉一共就抓了一百只小鸡崽，而且公鸡数量还不少，剩下的母鸡能下多少蛋啊？
    周晓玲觉得陈乔玉傻乎乎的，就在菜市场门口摆摊卖点儿农家菜土鸡蛋的，能挣几个钱啊。
    周晓玲表示：“还是我请你。”
    陈乔玉立刻拒绝：“说了我请你，挣了不老少呢，今天挣了两百四。”
    “哦，那是不少，攒了不少时候？”周晓玲依旧不以为意。
    去年抓的小鸡崽，算算时间，应该也就刚开始下蛋。
    两百多块钱的鸡蛋不少了，应该攒了好些时候了。
    然而，陈乔玉却特别老实地回答：“嗯，攒了三天呢。”
    “哦，三天……等会儿，多少？？？”周晓玲的声音突然拔高。
    陈乔玉吓了一跳：“三天啊，三天攒了两百个鸡蛋。”
    其实还有几个零头，不过准备攒着下次凑整。
    周晓玲瞪大双眼：“你们家鸡一天下几个蛋啊？三天就能攒出两百多个？”
    陈乔玉一听，这才想起来，周晓玲不知道大舅家养了六百只鸡呢。
    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抓了一百只，但我大舅家一共养了六百只鸡，这还是刚开始下蛋，等再过两三个月，鸡蛋更多呢！”
    高峰期的产蛋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晓玲看着陈乔玉，老半天合不拢嘴，半晌，她才说道：“乔玉，你听过一个笑话吗？”
    “什么笑话？”
    “我哥给我说的，说是有个大学生，开学的时候感慨道，大学学费真不便宜啊，卖了家里的牛才交上的学费。”
    “噢，那是真不便宜，把家里的牛都给卖了。”陈乔玉感同身受。
    但周晓玲淡定地继续往下讲：“接下来的三年，每年他都这么说，所以宿舍里的同学也都觉得他家这么贫困，平时都各种照顾他。”
    “但是，他一说就说了四年，到毕业那年，他的同学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年年都说卖了家里的牛交学费，这都第四年了，你们家到底有多少牛啊！”
    陈乔玉也好奇起来：“多少多少？”
    周晓玲看了陈乔玉一眼，终于把故事的结尾讲了出来：“那个同学说，噢，那不知道，太多了没数过，大概几千头。”
    几千头？
    陈乔玉傻眼了，半晌才道：“所以……那个学生家里其实有很多很多头牛，每年卖一头，他家一点儿都不穷！”
    周晓玲深以为然，沉重点头：“乔玉，你老实交代，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农场庄园之类的？”
    陈乔玉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周晓玲这是打趣她呢。
    但她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今年春天反凤阳县小岗村的事迹一出来，各个公社大队都在讨论家庭承包责任制的事儿。
    要是自家能承包下来一个山头几亩地啥的……搞个农场庄园，也不是不行嘛。

 第159章 周姐要离婚

    陈乔玉说得这么兴致勃勃，把周晓玲都给吓坏了：“不会，你家真有农场？”
    “怎么可能”，陈乔玉这才笑道，“逗你玩儿的，现在还没有，不过我觉得以后可以有。”
    周晓玲给陈乔玉竖了个大拇指：“以后带我去你家的农场看看。”
    两个年轻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彼此身上发生的事，就算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也一点儿都不耽搁她们的友情。
    工作日的白天自助餐厅人不多，陈乔玉本来是想直接买的，谁知道直接买就要69一个人。
    从网上团购才59。
    陈乔玉心道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这要是放在他们那儿，那就是扰乱市场，私自报价，要被抓起来的。
    但在现代大家好像都能接受这些，所以最后还是陈乔玉给钱周晓玲，周晓玲在网上买的团购券。
    两人这才撸起袖子，气势磅礴磅地冲进餐厅。
    来过一回了，陈乔玉对各种菜品的摆放也熟悉了，很快就稳准狠地拿了不少肉。
    趁着这会儿人还不多，烤羊肉串拿了五串，还有炸鸡排、炸猪排。
    熟食区那边还有盐焗鸡和土豆焖牛腩，陈乔玉拿了满满两盘，全都是最好的肉。
    然后又去冷柜拿了冷冻的牛羊肉，这种牛羊肉虽然没有涮羊肉那种现切的新鲜羊肉好吃，但好歹也是肉，对陈乔玉来说就是好东西。
    这一次陈乔玉还尝试了冰激凌，要说这口感其实跟他们那儿的牛奶雪糕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但胜在口味多，什么草莓味的，哈密瓜味的，巧克力味的，香芋味的……陈乔玉一个都没吃过。
    老家的水果大多是桃杏李和橘子，香蕉苹果就算是“高档水果”了。
    草莓哈密瓜什么的，她都没吃过。
    两人一边吃东西，陈乔玉就顺便问周晓玲：“你最近有跟周姐见面吗？”
    周晓玲往烧开的番茄锅里加入三盘肉片，摇摇头：“没呢，约过她一次，但她说家里有事儿，没出来。”
    陈乔玉就说：“她上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周姐家不会真出事儿了？咱们要去看看吗？”
    两人有些担心，也没挑时间，当场就给周姐打电话了。
    周姐那边也不含糊，知道她们俩在外面吃饭，直接说：“晓玲你发个地址给我，我过去。”
    周晓玲用手机给周姐发了个地址，没忍住感慨了一下：“幸好咱们还没开始吃，周姐还能赶趟，不然俩小时就亏了。”
    陈乔玉深以为然：“是啊，两个小时肯定要从头吃到尾才划算。”
    好在镇子不大，周姐没多久就过来了。
    周姐在前台交了钱开了单子，陈乔玉看了一眼，比她跟周晓玲晚三十五分钟。
    没办法，她吃自助餐就是本能地关注时间。
    但周姐并不在乎这个，她坐下来说道：“我随便吃点儿就行。”
    也不图什么扶墙进扶墙出的。
    周姐取了点儿熟食，还拿了一碟炒饭——显然是没什么吃饭的心情。
    大口吃肉的陈乔玉跟周晓玲见状，也放慢了速度，吃完碗里的东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姐，你家里最近还好？”
    周姐闷头吃饭，听到这话，明明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回答，只继续吃饭。
    一碟炒饭吃了一半，周姐才抬起头，勉强一笑：“没事，挺好的。”
    但你这个样子真的不像挺好的。
    陈乔玉不习惯追问别人的隐私，周晓玲也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
    两人看到这样的周姐，光是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好在周姐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放开肚皮跟她们一起吃，不过吃的时候周姐问周晓玲：“晓玲你现在在服装店衣服卖得怎么样？工资还行吗？”
    周晓玲摇头：“底薪1600，全勤200，要是不开单的话，一个月就这1800，开单还得有保底额度，三万以内没有提成，三万到五万提成三个点，五万到八万提成五个点，八万以上另外有奖金……但我看这个月我们店里还没有谁能拿到的。”
    陈乔玉在一旁听着，大致算了一下，如果出满全勤，并且业绩按照拿不到奖金的最高点，八万计算的话，就是1600+200+3+5，才3900块。
    不到四千。
    周姐摇了摇头：“那是太低了，松松幼儿园一个月就1600了……”
    如果还要租房子，还要自己生活，还要给孩子买衣服鞋子辅食……
    周姐的眼神黯淡下来。
    此时的陈乔玉跟周晓玲哪儿还能听不明白周姐话里的意味啊。
    周晓玲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姐，是姐夫他……出了什么事儿吗？”
    周姐家里条件其实也挺一般的，最开始的时候跟周晓玲一起在厂里流水线上认识的。
    后来跟现在的老公结婚了，周姐老公家里条件还行，起码有房有车的。
    所以松松出生之后周姐就没怎么上班了，一颗心都扑在松松身上。
    她自认没有忽视家庭，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老公，就算偶尔有些口角，不对付的时候，但也没闹过大矛盾。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婚姻还算不错，直到……那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冷漠地指责她眼里除了儿子就是儿子，根本没有照顾到自己和老公身上。
    周姐的笑容有些凄凉：“他以为家里的地板每天是自己干净的，他的西装裤子是自己变得笔挺的，每天不管多晚回来，永远都有的热饭热汤是自己从厨房里蹦出来的……”
    “他说眼里只有松松，没有自己，没有他，可是松松刚生下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出了月子还出去上过两个月的班，直到松松因为肠胃问题进医院。”
    一字一句，说来都是苦涩。
    “那时候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喂奶，但他妈觉得光喝奶长不好，偷着喂米糊米粥和面条，还往里面加鸡汤排骨汤。”
    小月龄的孩子根本吃不得这些，所以后来松松的肠胃一直不太好，周姐也没责怪过松松挑食，因为她知道孩子也不愿意，是有些东西他吃着不舒服。
    周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筷子已经悬在半空中许久了，她只回顾着往事，不知道她错在了哪里。
    周晓玲沉默了一下，说道：“松松九月份就上小学了？到时候应该就好了。”
    松松身体调养好了，周姐的精力也能分出一些来了。
    然而，听到这话的周姐却是笑得更加惨然了，她看着周晓玲和陈乔玉，摇了摇头：“傻姑娘啊，就是我们这么傻，才会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周晓玲跟陈乔玉不明所以，但周姐已经直接掏出手机，唰唰几下打开了相册，把屏幕转向她们。
    “不是我忽略了他和家庭，是他的身边再容不下我这个人了。”
    “他心里没有我了，我做再多都是徒劳，他看不见的。”

 第160章 除非周姐像她一样倒卖另一个时空的东西

    手机屏幕上，周姐的丈夫亲热地搀扶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胳膊，年轻女人大着肚子，正跟周姐的丈夫说着什么，脸上洋溢着笑容。
    他们看上去，真像一家人啊。
    周晓玲跟陈乔玉都愣住了，她们俩没结婚，也没对象，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周晓玲本能地就要一拍桌子：“狗男人！离婚！必须离！”
    这种男人留着干嘛？趁早离婚！
    但看到周姐脸上的惨然，周晓玲又觉得自己这话没办法说得那么有气势。
    周姐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家庭情况跟她家也就差不多。
    但她没结婚没生娃，一人挣钱一人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足够了。
    可周姐离婚之后还有松松。
    如果跟她一样，一个月三四千，怎么养活松松？
    这点儿钱就够租房子的，吃饭还得省着点儿，至于衣服鞋子学费什么的，根本想都别想。
    周晓玲脑子里转了一圈，怎么转都是死局，又气又无奈。
    陈乔玉把周晓玲按下来：“你坐好，别人都看过来了。”
    周晓玲这才闭嘴，这边陈乔玉把手机推回去给周姐，小心翼翼地问她：“那周姐，你打算怎么办呢？”
    周姐沉默了一下，说：“我要离婚，我还要松松的抚养权。”
    离婚是肯定要离的，她接受不了那个男人跟别人生了孩子，回来还要躺在她的床上。
    但松松的抚养权却难了。
    周姐没有工作也就没有收入，松松也马上上小学了，不像两岁内的孩子可以主张跟着母亲。
    周晓玲为难地想了一圈：“能挣钱的工作照顾不了孩子，能照顾孩子的工作挣不了钱……”
    而更多的工作是既挣不了什么钱，也照顾不了孩子。
    周姐苦涩地笑笑：“所以我早知道他出轨了，现在也没离婚。”
    一来离婚手续麻烦，二来她现在根本争取不到松松的抚养权。
    她对周晓玲和陈乔玉说：“我就是前车之鉴，你们以后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而且，不管找到的对象看起来多好，都一定要有自己的工作，有收入，才不会像我现在这样被动，进退两难。”
    周晓玲直接说：“我就不想结婚，我自己挣钱自己花，想上班上班，不想上班就在家睡觉。”
    周姐笑了笑，没说什么，也许晓玲能坚持下去，但也许，再过几年她也一样会走大多数人走的老路，相亲结婚生孩子。
    陈乔玉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周姐和周晓玲的对话。
    虽然她现在能够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现代人，吃饭坐车买东西卖东西都可以，但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周姐她们说的什么抚养权，判决之类的，她只能听懂一半。
    但周姐的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周姐现在迫切需要找到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这样才能够在离婚之后让松松跟周姐。
    周姐已经尝试着找过几次工作了，但就跟晓玲说的一样，时间精力跟收入没有办法平衡。
    就算能找到收入还行的工作，但是大多都是要准点上下班，甚至还要加班的，又不能把松松一个人放在家里。
    周姐说：“开店也不行，我要是看店就没办法接送松松上下学，要是雇人看店，那支出一下子就上去了，可能更挣不到什么钱了。”
    周晓玲想了想说：“那你只能做销售了，而且还不能是我这种服装店的固定销售，是那种自己能跑业务的销售。”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看我朋友有做什么微商的，但她卖的东西你有点儿不靠谱，我不想做她那个，我就想着要是能弄到货源，就在微信上卖卖，快递发货，这样时间上自由了，也不耽误照顾松松。”
    “就是没找到靠谱的商品。”周姐说道。
    陈乔玉感觉现代做生意是方便，但是同时也带来另一个问题，就是什么东西都有人卖，什么生意都有人做了，再想插手，不容易了。
    除非周姐像她一样，能从另外一个时空弄东西过来倒卖，或者把这里的东西弄到别处卖去。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样的际遇。
    陈乔玉沉思着，好一会儿没说话。
    周晓玲也不说话，周姐见她们俩都闷闷不乐满脸担忧的样子，又反过来开解她们：“离婚而已，稀松平常了，我过阵子就好起来了，倒是你们，要是以后想过上有尊严的日子，就得自己努力挣钱了。”
    周晓玲若有所思，看来还是过年的相亲车轮战让她心有余悸。
    陈乔玉点点头：“嗯呐！”
    周姐没什么吃东西的兴致，陈乔玉她们的用餐时间到了之后，周姐也跟她们一起出来了。
    临别前，周姐就问起陈乔玉：“乔玉，你上回那个土鸡蛋是真不错，松松很喜欢吃，每天早上我都给他蒸一个，有时候下午从幼儿园回来还要吃一碗鸡蛋羹。”
    陈乔玉连忙道：“有的，不过还要过几天。”
    周姐听到这话也并没有多想，她跟周晓玲一样，以为陈乔玉就是家里养的鸡——十几只，顶多几十只那样。
    所以听陈乔玉说三天后才有鸡蛋，就只以为是三天后才能攒出来一些，也没多问。
    跟周姐分开之后，周晓玲问陈乔玉：“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她反正假都请了，干脆舍命陪君子了。
    可陈乔玉现在也想不出来要干嘛，蔬菜跟鸡蛋都直接在韩家销售一空了。
    她现在算是在小范围内把口碑打出来了，数量不多的话，都不用摆摊就能卖完。
    时间突然多了出来，陈乔玉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钱，本来还有五百八，自助餐花了118，现在还剩下四百六。
    “算了，逛公园去，听说桥那边建了个市民公园，我还没去过呢。”周晓玲提议道。
    “行啊。”陈乔玉觉得自己也需要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她现在只有一个现代人的壳子，但是内里还不算完全融入现代了。
    两人坐上公交车去了市民公园。
    等到了公园，陈乔玉在公园门口左看右看：“在哪儿买票啊？”
    周晓玲听到这话十分诧异：“市民公园是不用买票的啊！”
    “啊？”陈乔玉比她更诧异。

 第161章 周晓玲想偷自行车

    公园哎！
    又不是菜园子随便让人进……不对，菜园子都不是随便让人进的，公园怎么可能不收钱！
    他们那儿公园门票从五分到两毛的都有，小年轻谈恋爱就喜欢去逛公园，再花个两毛钱划船，就能谈一下午。
    就是没见过不花钱的。
    周晓玲拉着陈乔玉去公园里面：“老早就不收钱了，你说的那得是十几年前了？前几年好多公园就陆陆续续了，新修的市民公园是彻底的！”
    陈乔玉看着公园里修剪精美的花花草草，还有一个用五颜六色的花朵围成彩虹造型的花海，惊讶得无以复加。
    “这么漂亮的公园……都不收钱吗？”
    “不收啊。”
    周晓玲觉得陈乔玉真憨，她不会一次都没来过公园？
    陈乔玉默默闭上嘴巴——她还真是一次都没来过。
    市民公园里很大，周晓玲说这会儿还不算漂亮的，等五一的时候这里更漂亮。
    陈乔玉心动极了，但又忍不住念叨：“这得花多少钱啊？”
    怎么还不收钱呢？
    两人绕着公园，在草坪上玩儿，周晓玲说：“下次叫上周姐，把松松也带来，我们也跟那边那几个人一样，弄块午餐垫，坐在草坪上吃东西。”
    陈乔玉乐呵呵的：“好啊好啊。”
    两人在公园里逛了半下午，自助餐都消化了一多半了，才往外走。
    出去之后周晓玲不想坐公交车，她问陈乔玉：“反正也不远，咱们骑自行车回去。”
    陈乔玉傻眼了：“可我们没有自行车啊！”
    她觉得周晓玲是不是傻了。
    她们明明是坐公共汽车来的，周晓玲怎么说要骑自行车回去？
    此时周晓玲已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乔玉，你是不是傻啊！”
    陈乔玉：？？？
    她在说谁傻？？？
    周晓玲指着公园外的一排整齐划一的自行车：“那不就是？”
    陈乔玉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周晓玲想偷自行车？
    “共享单车啊，没骑过？”周晓玲大大方方地过去，拿出手机扫码，开锁。
    “一块钱一个小时，足够我们骑回去的了。”
    啥叫共享单车啊……
    陈乔玉握着手机，十分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晓玲见她不动，恍然了一下，拍了拍脑袋：“我忘了，你那个旧手机不能扫码，你等会儿，我还有一个app能扫一个。”
    说完，就给陈乔玉扫开了一辆自行车。
    等陈乔玉骑上自行车，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
    她之前路上偶尔遇到骑自行车的人，还以为是因为现代人就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自行车，所以大家才都买这种颜色的。
    原来这种是“公共自行车”啊！
    开眼界了真是。
    陈乔玉一边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一边试探着问周晓玲：“现在都不用自己买自行车了哈？”
    周晓玲坦然地点点头：“对啊，随时随地扫码就能走，自己买的车，骑出来还得想办法骑回去，多麻烦啊。”
    陈乔玉听得两眼泪汪汪——她还说挣了钱就买辆自行车呢，谁知道现代人都不买自行车了。
    没人买，那自然也就没人卖了？
    她看着自己脚下的自行车，内心纠结不已，半晌，她还是鼓起勇气跟周晓玲说：“我还挺想要一辆自行车的……你说这车能卖吗？”
    周晓玲愣了一下：“非要这款吗？”
    “啊？不是，只要是自行车就行了。”陈乔玉答道。
    “噢，那好办啊，去废品收购站，那边肯定有。”
    正好两人也有时间，周晓玲干脆就掉头，带着陈乔玉往废品收购站的方向去了。
    陈乔玉跟在周晓玲身后，内心难掩震撼——这才几十年啊？自行车都只能去废品收购站了吗？
    在他们那儿，自行车可算得上是个大件啊！
    结婚三件套之一，按照刚才吃饭的时候周姐和周晓玲说起来的现代结婚标准，起码也相当于一辆小汽车啊！
    陈乔玉觉得今天实在是太魔幻了。
    但等到了废品收购站，她就知道自己话说得还是太早了——
    只见废品收购站的大院子里，半边院子是各种废品，纸皮、塑料瓶、冰箱洗衣机旧沙发还有各种堆积的木头、麻袋。
    但另外半边，是满满当当起码几百辆自行车。
    全都堆在一起，不是摆放整齐的那种堆放，是彻底的“堆”，高的地方跟院墙齐平了，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就像是无数辆自行车的尸体。
    陈乔玉又震惊又痛心：“这些自行车……就这样放着啊？”
    他们那里要一百多块钱才能买到一辆啊！
    还要有专门的自行车票！
    周晓玲点点头：“对啊，这家之前破产了，然后他们家的自行车就报废了。”
    说完，就帮陈乔玉找废品收购站的人问了：“这自行车有好的吗？我们想买一辆自己骑。”
    废品收购站的人头也不抬：“五十块钱，你自己挑。”
    “多少钱？！”
    “多少钱？！”
    陈乔玉和周晓玲齐刷刷开口，两人都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惊诧。
    但陈乔玉本能地觉得她跟周晓玲惊诧的事情可能不一样。
    果然，周晓玲狠狠地皱了一下眉：“五十块！这也太贵了！这车都报废了！”
    陈乔玉默默感动——她心里的惊诧是觉得这钱太便宜了。
    怎么说呢，在老家那边，三个月的工资不见得能买得起一辆自行车。
    但在这里，一天的工资能买三辆自行车。
    这还不便宜吗？
    “三十。”周晓玲讨价还价。
    “三十五，一会儿再给你们配个锁。”废品站的人说道。
    反正锁他们也没少收。
    “那行，三十五就三十五。”周晓玲觉得还行。
    外面买个链条锁也要十几块呢。
    从刚才惊诧过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陈乔玉，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良久，她默默开口问道：“我能多买几辆吗？”

 第162章 真是好多好多钱啊

    有便宜不占，是大傻蛋。
    废品收购站的人笑了：“行啊，你要几辆？要的多我们用车帮你拉过去。”
    “噢，那也不用那么多，我……我先买两辆。”
    陈乔玉看到小山一样高的自行车，冷静下来，最终还是决定先买两辆——她本来都只打算买一辆在现代骑的。
    现在考虑弄一辆回七零，这样青杨还能骑自行车上下学，不用迁就三蹦子的时间，也不会一整车人一起翻沟里。
    至多青杨一个人掉沟里。
    决定好后，陈乔玉就跟周晓玲一起从“自行车尸山”里扒拉出了两辆性能完好的自行车。
    陈乔玉虽然占了便宜，但看到好好的东西当废品卖了，还是忍不住心痛。
    她真想把这些自行车都给弄回老家啊！
    她的亲朋好友，大舅家，英子家，爱花姐，付老师葛老师……人手一辆才好！
    但最终，陈乔玉还是只买了两辆——她倒是能多买，但是没办法拿回去啊！
    毕竟她想骑自行车赶路，不是想骑自行车吃牢饭。
    不过她还是留下了废品收购站的人的电话，万一以后……
    谈好价钱，七十块钱两辆自行车，人家的“售后服务”还挺好，直接给了一罐喷漆：“喏，来买车的都要改改颜色，不然骑出去容易叫人误会。”
    陈乔玉一看，这敢情好，免得她自己折腾了。
    旁边废品堆里刚好有一堆砂纸的边角料，陈乔玉干脆坐下来，一点点打磨自行车上原本的油漆。
    周晓玲有点不理解：“你直接在外面喷一遍不就行了？”
    陈乔玉摇摇头：“那可不行，万一外层油漆脱落了，还是能显露出里面的颜色跟字来。”
    周晓玲皱眉：“那也没什么关系。”
    陈乔玉专心干活：“还是尽量不要。”
    周晓玲无奈，也只好坐下来——掏出手机。
    她对陈乔玉说：“我可不会帮你干这个，你自己慢慢磨，我看会儿手机。”
    陈乔玉连忙道：“要不你先回去，我估计这还得好一会儿呢。”
    周晓玲已经打开了手机软件，盯着屏幕摇头道：“算了，我回去也是玩手机，在这里玩也是一样的，你中午请我吃饭了，一会儿晚上我请你。”
    陈乔玉有点感动：“晓玲，你真好。”
    然而，周晓玲已经沉浸在跟手机的约会中了，压根都没接收到陈乔玉的感动。
    但陈乔玉心里很高兴。
    她之所以最喜欢跟周晓玲在一起，就是因为自在。
    废品收购站的材料很“齐全”——反正陈乔玉总能从废品堆里找到合适的工具。
    她干惯了活儿的，又有力气，又有干劲儿，没一会儿就把两辆自行车上的油漆铲掉了，又用砂纸打磨了一遍。
    最后喷上油漆，中间因为那个喷漆罐是废弃的，没改完色就用完了，废品收购站的人找了一下，递过来另外一罐，也是个废弃的半罐。
    废品收购站的人还挺不好意思：“两个颜色好像不一样，有点色差。”
    但陈乔玉一点儿都不在意：“没事没事，有色差好，有色差好。”
    有色差看起来才像旧车啊！
    这样以后带回老家更方便啊！
    陈乔玉专注干活，等车子全部磨光又上过油漆，太阳已经落山了。
    但是油漆还没完全干，陈乔玉只能跟废品收购站的人说好放在一边，明天来拿。
    幸好废品收购站的人也早习惯了，表示毫无问题。
    晚上还是陈乔玉请客，两人去吃了烤鸡，照旧一只烤鸡分着吃，陈乔玉两个鸡腿，周晓玲三个鸡翅。
    吃完了陈乔玉还把鸡骨头都打包了——回去晒干磨成骨粉……老操作了。
    当天晚上陈乔玉回家之后没睡好，一晚上都在辗转反侧，为自己即将拥有两辆自行车感到激动兴奋。
    天呐，两辆啊！
    他们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加起来也才一个多巴掌，凑不够两个巴掌的！
    她现在一个人就能拥有两辆自行车！
    想在现代骑在现代骑，想在老家骑在老家骑。
    就是豪横！
    一直到天快亮了陈乔玉才睡着，听到鸡叫三遍就赶紧爬起来，早早的去地里干活。
    她现在也不狂热追求工分了，能拿六个工分就行。
    干完活才到中午，她自己煮了饭，吃完把厨房一个反锁，就穿到了现代。
    ——去提车咯！
    她觉得现代人提小汽车应该也就是这个心情，激动，高兴，还有一点点紧张。
    去了废品收购站，陈乔玉老远就看到自己昨天收拾好的两辆自行车停在大铁门旁边。
    可恨她一个人不能同时骑两辆自行车，不然高低得骑上溜一圈去。
    陈乔玉交了钱，废品收购站的人果真给陈乔玉找了两把锁，大概也是从别的车子上拆下来的旧锁，陈乔玉很满意。
    陈乔玉先骑了一辆去老宅，然后把车子藏在老宅的废墟里，然后回来骑第二辆。
    那天下午，她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溜达了半个老城区，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她去步行街上买了烤鸭，然后从步行街骑车从山脚绕回老宅，只用了二十分钟！
    太方便了！
    陈乔玉高兴极了，就是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时机把自行车给带回去。
    镇上地方太小了，供销社里一个月供应五辆自行车都是有数的，只能趁着去县城的时候想办法倒腾。
    陈乔玉千万小心地把自行车藏在了现代老宅里。
    虽然车子只值七十块钱，但也是她的宝贝，可不能让人给偷了去。
    幸好这山沟沟里的村子一直没人来过，恐怕连拾荒的人都觉得这太荒凉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乔玉不是下地干活挣工分，就是倒腾食材做炸酱和烧饼的馅儿。
    三天一次去小芦沟村收鸡蛋，转手送去韩爹爹韩婆婆那里。
    现在还不用给公社交鸡蛋，所以鸡下多少，就能卖多少。
    五月中旬的时候，三天已经能攒五百个鸡蛋了，陈乔玉一次还拿不了，都得余小红陪着她送到姚家村老宅。
    但这也给大舅家带来了不少收益，五分五厘钱一个鸡蛋，五百个鸡蛋一次就是二十七块五毛钱。
    大舅跟大舅妈的笑容就没收敛过，每天出门之前都要互相掐对方两下，掐到脸色青紫，疼得直抽抽，出门才能不咧巴嘴。
    而陈乔玉卖鸡蛋也逐渐从两百多块钱，到三四百，到最近一次五百个鸡蛋卖了六百块钱。
    真是好多好多钱啊，陈乔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也就是在这个五月，报纸上刊登了一则重要消息——“各公社、生产队，可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开放家庭承包责任制，允许社员家庭发挥生产主动性，多劳多得……”
    消息传开的那一天，各个公社、生产队的干部家里，全都挤满了人。
    大家都是怀揣着同样的激动来的——咱们能承包了吗！
    而陈乔玉更是激动，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
    好日子要来了！

 第163章 村里开始承包了

    陈乔玉也是第一时间就冲进了英子家。
    英子家此时已经被前来问询的村民挤得水泄不通了。
    支书姚得水更是被人紧紧围住，看着脸色都是紫的——缺氧闷的！
    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出来，到大队晒谷场上讲话。
    “不要着急，只要符合条件的，都能够予以承包，但今春的粮食已经种下去了，这些地是不能动的，要收了夏粮才能考虑。”
    “目前能承包的只有山林、野地、河岸上的荒地，这些地都没开垦出来，大家伙儿可要想清楚了！”
    “给集体交的份额也不少，承包可不光是多劳多得，要是承包效果不好，自己也是要负责的！”
    尽管姚得水和姚金宝已经扯着嗓子拼命说着承包制的优缺点，想让大家冷静，但大家的激动还是沸反盈天，根本没有半点儿消减。
    可以说即便不是家家都想承包，但承包的风气起码也刮进了一半的村民家里。
    姚得水跟姚金宝不得已，只能把想承包的人给记录下来，等回头商量好政策之后，能安排的安排，安排不过来的还要实行抓阄制。
    登记的时候，陈乔玉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姚金宝很有些意外：“乔玉，你们不是在镇上卖烧饼吗？咋还要搞承包？”
    关键是陈乔玉家里人少，也凑不齐一个家庭承包组啊！
    所谓家庭承包组，起码得五个人才能算一个组。
    然而陈乔玉却很坚决：“我跟青杨两个人就要承包，我肯定能种好地，保证给集体交够粮食！”
    姚金宝无奈，果真平时看着越老实的人，一旦觉醒了，那反抗就比所有人都强烈。
    陈乔玉这是铁了心要改头换面啊！
    沸沸扬扬的家庭承包制一直讨论、修改、调整到五月底。
    这期间陈乔玉已经又卖了五次鸡蛋了，鸡蛋的数量也从三天五百个，增长到三天七百个了。
    她的钱也越来越多了。
    现代那边，四月底到五月底，一共卖了11次鸡蛋，鸡蛋数量从两三百到最近的七百，平均算下来是四百多个一次，也就是五百块钱。
    原本她手里还有四百八，买自行车花了70，每次过去吃饭坐车什么的，花了一百多。
    还买了两百多的肉，主要是烧饼摊子上用的，还有一些自家吃的粮食啥的，算下来三百多。
    四百八花得干干净净。
    但鸡蛋卖了五千多块钱，还有零零散散卖菜卖了几百块钱，她在现代的余额首次达到六千块钱！
    整整六千块钱啊！
    就算是红票子，那摸起来也是相当扎实的一叠，陈乔玉真是藏钱都藏得胆战心惊的。
    几块钱丢了她都心疼，更别说这可是六千块钱啊！
    除此之外，陈乔玉在老家这边也挣了不少。
    去年过年前她手里有差不多六百块钱，中间花的不多，毕竟日用杂货基本都是从现代两元店买的，粮食上村里分的就够她和青杨吃的了，隔三差五还能从现代带点儿东西过来打牙祭，所以也没另外花钱。
    加上烧饼摊上一直有进账，所以即便从四月开始给鸡蛋钱，陈乔玉现在手里剩的钱也还是越来越多。
    鸡蛋钱陆陆续续花了三百多了，但烧饼摊子上就挣了两百，还有食材差价什么的。
    她手里的六百块不仅没少，还多出了两三百块。
    现在也就吃差临门一脚，就能破千了。
    存钱这事儿会上瘾，以前陈良姚金花的打压下，她攒个两块钱就挺高兴了，一攒到十块钱就赶紧给省城二姑寄过去。
    后来分家了，她跟青杨身上一共也就两块多钱，那会儿她想的是什么时候能攒够二十块钱，给青杨交学费、杂费、买书本钢笔。
    后来她攒到了一百块，她就舍不得动那一百块，忍着把花销控制在零头上。
    于是一百块就变成了两百块，十张大团结就变成了二十张大团结。
    直到现在，厚厚的一叠大团结，她还想凑打到一百张。
    那样她也算是个千元户了。
    怀揣着这么多钱，她不做个承包户都说不过去了。
    六月初，姚家村轰轰烈烈的家庭承包责任制终于要落实了，全村人都放下手头的一切活计，赶去晒谷场，准备抓阄。
    村里大部分人都愿意承包土地。
    做别的他们可能还有点儿胆怯，怕没经验，做不好，亏本。
    但种地就没得说了。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种地过来的。
    现在不也还给集体种着地呢嘛。
    既然是种地，肯定是田地好，姚金宝把全村的土地都测量规划了一遍，想要承包田地的，现在先抓阄，签承包保证书。
    等到七八月收了夏粮，这地就给承包人种了。
    抓阄也是这伙人最热闹。
    除了田地之外，还有山地、荒地、池塘、河段能够承包。
    但愿意承包这些的人就不多了。
    山地适合种果树什么的，但果树的成熟周期长，现在大家都迫切地想要改善生活，实在是等不了那么久。
    而且现在山上还有林子，山地是可以承包，但还要负责看管这些林子。
    要是不小心被人偷偷砍伐了，还得承担看管不力的责任。
    所以没什么人愿意承包。
    姚家村周围大大小小七八个山头，最后只有钟斯年跟另外一户人出来承包。
    钟斯年要了他做试验田的那一个山头，但是要求一口气承包五年。
    姚金宝跟姚得水都知道他在做什么，虽然经年不见成果，但村里人对读书人还是有些尊敬在的，姚金宝做主答应了。
    另外一户是马老三，他看中的那个小山头上全是竹子。
    他以前编竹篾的东西就是去那个小山头上薅的竹子。
    竹子这东西不值钱，要多少有多少，今年砍光了明年照样还是漫山遍野一大片。
    马老三跟大队长姚金宝讨价还价好半天：“之前去挖竹子都不要钱，现在给我算便宜点呗！”
    姚金宝态度强硬：“那不行，钟斯年那个山头还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呢，你这山头上还有竹子，还能挖笋子，不可能比他那个更便宜。”

 第164章 凑不齐家庭生产小组啊

    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五十五块钱一年承包的。
    马老三比较谨慎：“我先只承包一年。”
    要是不挣钱，第二年他就承包了。
    要是能挣钱，就是第二年多掏些钱也没事儿。
    余下几个山头都没人要，陈乔玉犹豫半天，但还是决定先不承包了。
    她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缺钱，而是要藏富。
    第一期承包先找个能挣钱的，回头挣到钱了，第二期再承包就更名正言顺了。
    到时候第一期承包的人应该有不少人都能挣到钱，枪就打不到她这只出头鸟了。
    村里有三个小鱼塘，有两户人家选择承包了，剩下一个最偏，涨水还容易溢水的鱼塘没人要，就还是归集体，大家拿工分伺候着。
    出乎陈乔玉意料的是，想要承包河段的人居然也不少，仅次于等着八月份承包田地的人了。
    一共有七家。
    都是眼红支书家的大勇在河里养鸭子的人。
    姚得水在这事儿上就没发言了，姚金宝一个人死命劝，奈何根本劝不住。
    有句话怎么说的，老百姓就是爱扎堆。
    跟陈乔玉他们在镇上卖烧饼一样，明明包子馒头面条卤味炒货酸梅汤都能卖。
    但人家看着陈乔玉他们烧饼卖的好，就硬是要跟着一起卖烧饼。
    最后大家都卖不出去。
    这七家想承包河段的人，也都是同样的心态——支书不比他们了解政策些？支书家都养鸭子了，那肯定说明养鸭子挣钱！
    所以无论姚金宝怎么说，这七家人就是一家都不肯退让，都要承包河段。
    没办法，姚金宝只能做了八个王八阄，七家人加上姚大勇，抽签决定承包的河段。
    好在抽签的结果还行，姚大勇算是在第二好的河段，靠着芦苇荡，荡子里有不少水洼子，可以歇鸭子。
    其余几家抽的河段有好有坏，有一家的河段几乎都到大芦沟村了，得翻过一个山头才能到。
    就这样都还不肯放弃。
    姚金宝大概也是被这些人气到了，给河段定了个高价——一年两百八十块。
    到时候给公社交完还有余，也算是给队里创收了，能再把村里的路给修修。
    最后就剩下荒地了。
    荒地怎么说呢，其实面积不小，但正地方的土地早就被祖辈们开垦出来了，剩下的荒地多半都是各种犄角旮旯凑起来的。
    而且荒地肥力不够，虽然不如山地种果树那样要三年才能见回头钱，但肯定也早不了。
    而且荒地东一块西一块的，也不好管理，平时很难看顾全，以村里人的“随性”，这不就是种来给别人顺手牵羊的吗？
    所以有意向承包的人也不多，一共也就五家。
    陈乔玉就是其中一家。
    不过陈乔玉有个大难题，她家凑不够五个人。
    村里除了下乡知青可以单人成户之外，其余都要满足五个人才能成为一个家庭生产组，陈乔玉这还缺一大半呢！
    姚金宝十分为难：“乔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首先得是家庭联合生产的，你跟青杨两个人也联合不起来啊。”
    他倒是愿意帮陈乔玉，但这实在是没办法往上报啊。
    他迟疑道：“要不然……你把你爹，还有姚香芹姚大宝的名字加上去？”
    “那还是算了。”陈乔玉当即拒绝。
    可以不挣钱，但不能自找麻烦。
    姚金宝无奈极了，这事儿要是只限于生产队里，他跟支书就能做主，他们自然都是愿意支持陈乔玉的。
    但今天现场不是还有公社的人在吗，拿着笔在旁边，一边算是“公正”，一边也做登记呢。
    陈乔玉正为难的时候，英子跑过来了：“乔玉，我妈说让我跟你和青杨一个组。”
    “啊？这样能行吗？”
    “行啊，我爹是支书，只要我们凑够五个人就行了，公社的人会给我爹面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英子家只有姚大勇承包了河段，姚大勇加上爹妈和爷奶就够五个人了，英子可以单独出来。
    那也还缺两个啊！
    陈乔玉此时正在思量村里还有谁人品好家里又不搞承包的，就见柴爱花过来了。
    柴爱花不做生意的时候就是个腼腆小媳妇儿，红着脸对陈乔玉说：“乔玉，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也跟你一个组。”
    陈乔玉有些意外：“你不跟永华哥一个组吗？”
    张永华家就是承包河段，也想养鸭子的人家之一。
    毕竟张永华非常清楚姚大勇养鸭子的收益，光那鸭蛋就是一笔不少的钱。
    虽然姚大勇比市场价便宜了三分之一卖给烧饼摊，但肯定还有得赚呢！
    张永华寻思这钱让姚大勇挣了还不如让自家挣，不偷不抢的，有啥不可以？
    又不是非得买姚大勇家的。
    柴爱花摇摇头：“我不想跟他们一个组。”
    他们家不算是完全的贫农，以前家里也做生意，算是富农，所以成分上比张家的彻底贫农要差一些……
    但她还是看不惯张家的处事作风，明明自家的烧饼摊子才经历过被人家跟风的折磨，结果张家还是非要跟着别人一样养鸭子。
    确实不是不可以，但就是觉得不那么厚道。
    人家英子还在烧饼摊上呢。
    柴爱花有点不想跟这家人掺和在一起，她对陈乔玉说：“你要是缺人就算上我，要是有顾虑也没关系，我自己都有顾虑。”
    陈乔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柴爱花这个人是靠得住的，但张家可未必了。
    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可是陈乔玉满村转遍了都凑不到人，人家不是自己承包了，就是人品不过关，陈乔玉不放心。
    眼看着别人的承包保证书都签好了，公社的人都要回去了，陈乔玉简直伤心极了。
    “还说能不用尽量不用爱花姐的名额呢，结果现在算上爱花姐也才四个人。”
    都不够承包的最小单位。
    英子跟柴爱花从下午开始就一直陪着陈乔玉，此时也有些着急。
    柴爱花纠结不已：“我是真不建议让永华加进来，但要真要是承包不上了……多少他也算个人！”
    柴爱花现在的口头禅就是张永华“多少也算个人”，除了这个之外，再没一点儿用处的样子。
    但陈乔玉还是在犹豫，她想要一个挣钱的路子，但她真不想让张永华掺和进来。
    之前光觉得家里人少清静，但现在人少就是个大问题了啊！

 第165章 姚太婆出手相帮

    就在陈乔玉两头为难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从远处过来了。
    这个身影是村里人，但却很少出现在村里。
    “姚太婆？”陈乔玉愣了一下，看着发髻梳得光亮的姚太婆穿着黑褙子，照旧板着脸，迈着小脚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到了陈乔玉跟前，姚太婆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冰冰地训斥了乔玉一句：“没出息的样儿！”
    陈乔玉挨了训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给姚太婆问好：“姚太婆，您怎么出来了？”
    姚太婆的青砖大瓦房不小，还有天井跟后院，姚太婆轻易是不出门的。
    姚太婆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直接问陈乔玉：“人凑齐了？”
    “没呢。”陈乔玉老实巴交地回答。
    姚太婆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那还不抓紧找人？”
    陈乔玉委屈道：“都找过了，人家有想法的都自家承包，剩下的……我也不想搭伙。”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好几个孩子，有些结了婚的兄弟还不分家，一家子七八口都算是少的，人家自己就能成立一个家庭生产组。
    剩下的一家子都没一个愿意出来挑大梁的，多半不敢冒这个险，或者就是陈乔玉不想要的那种人。
    姚太婆也是没拄拐出来，不然这会儿拐杖肯定都快把晒谷场给戳穿了：“年轻轻的，没长对好眼睛，放着眼前的人不用，想什么呢？”
    “眼前……的人？”陈乔玉愣住了，“姚太婆，您愿意帮我？”
    陈乔玉不是没想过请姚太婆帮忙。
    但姚太婆在村里一直都是个挺特别的存在，据说祖上是姚家村的大恩人，虽然传到陈乔玉他们这辈儿，已经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了，但村里人都特别敬重姚太婆。
    姚太婆不爱到村里来，不爱管村里的闲事儿，所以生产队开会，或者村里谁家红白喜事，也都不用姚太婆出面。
    不是不让她来，是来不来，全看姚太婆的心情。
    陈乔玉自然也不敢拿承包的事儿去麻烦姚太婆。
    可她也没想到姚太婆竟然自己出来了，她一时之间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不敢相信——她知道姚太婆帮了她跟青杨不少，但平常姚太婆对他们姐弟俩也没什么好脸色，她实在不敢想姚太婆竟然会主动帮她顶人头。
    但眼下人都来了，还解决了她一个大问题，陈乔玉也不是多清高，给脸不要脸的人，连忙就应了下来。
    她再三感谢姚太婆，赶在公社的人收拾东西离开之前登记上了姓名和承包的荒地。
    公社的人本来还不愿意的，姚金宝一直在旁边说好话，这才叫陈乔玉姐弟，跟英子、柴爱花，还有姚太婆凑了个“家庭生产小组”。
    陈乔玉也不是不知道好赖的人，正好家里还有几筒挂面。
    包装纸她都拆了，现在用麻绳捆着的，她拿了一筒，约有八两多的样子，塞给姚金宝，让姚金宝拿给公社的人。
    这才算是把这事儿落实下来了。
    拿到承包合同的陈乔玉心里松了口气，这边姚太婆已经不耐烦地想要回去了：“我就多事给你顶个名头，但往后的事儿别来烦我，我一分钱不要你的，你亏本了也别找我，自己担着！”
    陈乔玉连忙点头：“有什么事儿我肯定不麻烦您，我自己能撑起来。”
    姚太婆板着脸，挪着小脚回去了。
    英子跟柴爱花刚才都不敢说话，姚太婆回去了，她们俩才松了口气，也表示道：“我们俩都得忙家里的事儿，还有烧饼摊子，承包这边就帮不上你了。”
    “那是自然，你们肯把名头借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耽误你们的功夫。”
    陈乔玉想了想：“这样，正好这儿有承包合同，咱们也写个协议，我借用你们的名头，给你们分成，当然了，如果出事儿了我自己担着。”
    英子跟柴爱花都表示不要分成：“你要真想给，就一年给二十块钱，多的我们也不要。”
    她们烧饼摊子一个月能四十，二十块钱不多不少，算是合理。
    陈乔玉也就没纠结，她本意也是签个协议，权责明确更好。
    于是当下就签订了协议，英子柴爱花，包括姚太婆，都只出名头，并不负责承包的具体事宜，以后也不掺和生产盈亏。
    大家都是好说话的人，很快就签好了，陈乔玉当场就把钱给英子和柴爱花了。
    姚太婆那边她没去讨嫌，姚太婆肯定看不上这二十块钱，她还是多去姚太婆那儿干活，再不然给姚太婆买点儿现代的东西叫她尝尝鲜。
    柴爱花签完她们的私下协议，别的没说什么，只是担心一点：“你承包的荒地分了好几块？每块都不大，也就三四分的样子，回头怎么打理？”
    “而且你这土地承包一年就要五十块，还得给我们分钱，这成本可就上去了。”
    陈乔玉笑道：“这个没事儿，我已经想好了，土地我承包下来，交给别人打理，我只做收购。”
    “收购？”
    “收啥啊？”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晒谷场，陈乔玉也就没一家一家去跑，而是直接把之前下地种田摘棉花割胡麻的时候，干活利索又跟她关系交好的婶子大娘都找来了。
    “各位婶子、大娘，我承包的这荒地打算用来种菜，我自个儿肯定忙不过来，我就想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帮我种菜的。”
    陈乔玉这么一说，那些大娘婶子都有些意外：“就种菜吗？种菜还用承包地？直接在院子里种点儿不就得了？”
    陈乔玉此时也不瞒她们了：“我是想卖菜。”
    “卖菜？咱村谁家没菜啊，还用买菜吗？”
    “哎呀，你不知道，乔玉她们肯定是想去镇上卖菜！镇上的又没有地。”
    陈乔玉的生产小组里有英子和柴爱花，大家猜想她们三个肯定又是搭伙做生意了。
    英子跟柴爱花自然不会拆台，陈乔玉这边也乐意让大家这么以为，说道：“对啊，之前在镇上卖烧饼，还有去县城走亲戚，就发现城里人缺菜吃。”
    “想要买点儿新鲜蔬菜，还得去门市部排队抢去，所以我就想去城里卖菜。”
    婶子们也跟着问道：“那能卖多少钱啊？比卖烧饼还挣钱？”

 第166章 陈乔玉的“底薪＋提成”

    陈乔玉笑道：“那肯定没有，但是隔三差五就要去镇上的，捎带手的事儿，顺便就卖了。”
    其实村里也有人偷偷挑菜去镇上卖的，毕竟家里人口多嘴巴多，要吃饭要穿衣，谁不想多挣点儿钱啊。
    所以也有婶子好心劝道：“乔玉，你要不还是种点儿别的什么，种菜的话，家家都有自留地，回头见你种菜卖钱了，大家伙儿都跟着卖，你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陈乔玉不怕这个：“我在县城还有亲戚呢，他们那儿更缺菜，我不愁卖的，就是自己顾不过来，想请人帮忙种。”
    婶子们见陈乔玉坚持，又十分有信心的样子，便也不再多劝——毕竟她们也确实想挣钱呐。
    劝乔玉是出于心善，但谁会拒绝工作机会呢。
    别的工作不好说，怕做不来，但种菜谁不会啊？谁家不种啊？
    甚至都不用专门的功夫，挣完工分之后捎带手就能把菜给种了，一点儿不费事！
    当下，婶子们就问起来陈乔玉请人帮忙是怎么个章程。
    简而言之，怎么给钱，给多少钱。
    陈乔玉说：“现在刚六月，正是种菜的好时候，我承包的荒地一共有七块，大的四分多，小的也有三分，可以按照就近原则分配下去。”
    “菜种、肥料都由我来提供，你们只用出力，等菜种成后，我再按照数量重量来收购。”
    陈乔玉见识多了现代人做生意的手段，这会儿也有些新点子。
    多劳多得，计件计量给钱，还能不懂吗？
    陈乔玉跟各位大娘婶子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让有意向从她手底下干活的人，今天晚上去老宅找她详谈。
    这会儿晒谷场的人太多，人多眼杂不说，大家的心思都在看热闹上，静不下来。
    陈乔玉让婶子大娘们先想想，再跟家里商量商量，有意向的晚上再去找她。
    她想着这个过程应该会有些人会退缩，比如家里有其他活儿的，或者有什么结婚生孩子之类的事儿腾不开手的，会筛选掉一批。
    但谁知她错误估计了村里人想挣钱的心态。
    天刚擦黑，她才一个人吃了饭，婶子大娘们就上门了。
    白天的人不仅没少，甚至还多了一些。
    可以说，大半个村子的大娘婶子，还有一些大爷跟孩子也都来了。
    大多都是之前在生产队拿一半工分，或者进不了生产队的。
    陈乔玉这里种菜的活计，不夸张的说，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能做。
    村里的孩子三岁的时候就能帮着大人给菜浇水捉虫了。
    听说能挣钱，大家都蜂拥而至。
    老宅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被村里人挤得满满当当的，都想来听听陈乔玉这怎么个章程。
    陈乔玉先是意外，但想了想，觉得合理竞争也行
    充分发挥自己的所见所闻，率先在姚家村提出了“底薪+提成”的工资制度。
    所谓底薪，就是按照土地面积，一分地一块钱，两分地两块钱，雇人看管照料。
    而提成则是根据种的菜产出多少来决定的。
    陈乔玉说：“瓜果蔬菜种类不同，不同重量的单独定价，叶子菜按一分钱一斤提成，果子菜一分钱两斤，冬瓜南瓜这样的，三斤一分钱。”
    “但具体品种到时候根据下发的种子来定价，大致是这么个价钱。”
    村里都是钟惯菜的，陈乔玉话音刚落，大家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了。
    叶子菜不说了，那玩意儿一茬一茬的，算不清楚，但百来斤还是轻而易举的，这就是一块钱了。
    冬瓜这些虽然“提成”低，但是一个冬瓜十几二十斤，一根藤上长个两三个，根本不用怎么照料。
    这么算下来，一分地种的菜，一茬下来，少的拿四五块钱，多的拿个七八块钱……好事啊！
    立马就有那算账算得快的人抢着要做：“乔玉，乔玉！我！我帮你种菜！我们家那菜长得好，大家伙儿都知道！”
    有些人还在掰着指头稀里糊涂地算呢，见这边已经抢上了，也跟着急了：“我也种！我也想种！”
    剩下的人一听，还算什么玩意儿算！
    别的不说，一分地一块钱，种子也不用自己出，先把这钱挣上才是正经事啊！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争着抢着报名，英子跟柴爱花也在呢，帮着给筛选了一下。
    都一个村里住着的，谁平时好吃懒做邋里邋遢的，谁平时勤快耐劳，眼里有活，那都明摆着的。
    三人商量一番，很快就定了下来。
    当然了，场面上陈乔玉还是找了一通借口：“欢嫂家离的最近，靠东头的那块二分二的地就欢嫂来种！”
    “秦婶儿，你家承包了河段了，你肯定得帮着养鸭子的，我这边种菜收益不多麻烦事儿还不少，就先不麻烦您了，下回，下回啊。”
    “麻爷爷，山脚下那块三分的地您想种吗？噢，有小嘎帮忙那挺好，那您就帮我种山脚下那块地。”
    “鸡婆婶儿……雷婆婆……”
    就这么的，陈乔玉承包的地，除了老宅后院通往后山的这块二分地，其他的都分出去了。
    陈乔玉还像模像样地撕了几张青杨作业本的纸，给大家都写了“承诺书”。
    白天在晒谷场好多人都跟公社和大队签了承包合同，现在见这个承诺书倒是也好玩儿，互相撺掇着都签了。
    一式两份，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摁完手印之后，一份给村民收着，另外一份陈乔玉收着。
    虽说村里办事儿不靠这个，但陈乔玉觉得有规矩比没规矩好。
    村里虽然有人情味儿，但扯皮拉筋的事儿可不少，提前预防着。
    轰轰烈烈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这么在小芦沟村拉开了序幕。
    第二天开始，好多人就不去集体挣工分了，家里有那么几个人挣着，够年底分粮食的就行。
    剩下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承包的土地池塘里。
    英子家的门槛再一次被踏平——全是来要鸭苗的。
    姚大勇最开始的鸭苗是从公社领的，不过去年冬天已经还上了，现在还剩下六百来只鸭子。
    是自己投靠来的野鸭，跟他摸索着繁殖出来的。
    按照承包合同，他年底的时候给公社和大队交三百五十只就行，其余的都是他自己的。
    再繁殖的，或者再有“投靠”来的，也都是他自己的。
    这就是从试点到实行的不同，试点是允许你养，但自己留的不能 超过一定比例，也就是多的还属于集体。
    现在实行是放开养，只需要按比例上交，剩下都是自己的，等于大头归自己。
    以前两三个工分差别的多劳多得，不是真正的多劳多得，只是平均的大锅饭。
    现在的承包，才是真正的多劳多得。
    村里人都笑话那七家人昨天一口咬定要养鸭子，跟姚大勇撕破脸也不在乎，今天又厚着脸皮来找姚大勇讨鸭苗。
    姚大勇也真是服了这群人。

 第167章 人要挣钱，脸皮得厚

    不过挣钱还是主要的，姚大勇定了个高价：“鸭蛋自己挑，受精蛋两毛钱一个，鸭苗六毛钱一只。”
    那七家人都气坏了：“姚大勇你疯了？六毛钱一只！你怎么不去抢啊！”
    姚大勇也很淡定：“没事儿的，嫌贵你就别要，我也不强买强卖，你急什么？”
    他倒是不急了，但那七家人急了啊！
    要不是昨天跟公社的人打听了，自从五月登报开始，各个公社大队都在搞承包制。
    养鸭子的也不在少数，公社的鸭苗排队都排到了九月份，他们能来求姚大勇？
    姚大勇虽然为人老实，但也不是任由别人搓圆捏扁的软蛋。
    谁都知道这七家人养鸭子，必然会对姚大勇的养鸭事业造成影响，他们都不要脸了，姚大勇跟他们客气什么？
    反正姚大勇就很淡定：“就这价钱，能要要，不能要别要，反正我不愁卖。”
    既然附近的公社和大队都开始承包了，自然也有别人养鸭子。
    姚大勇其实并不气别人养鸭子这事儿，他都养了快两年的鸭子了，鸭子能有多抢手他完全知道。
    再多人养，起码这两年都还是有多少就能卖多少的，不用发愁，生意抢不走的。
    他就是气自己村里这几家人，连个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就联合起来要养鸭子了。
    但凡好声好气来找他说，他能拦着不让养吗？
    他指不定还能传授一些养鸭子的经验给他们呢！
    但现在，门儿都没有！
    而这几家人见姚大勇这么淡定，也没办法了，毕竟姚大勇说得对，附近的几个大公社都有人养鸭子了，人家迟早能找上门来买鸭苗。
    他们这会儿要是不买，回头抢都抢不到。
    “行行，六毛就六毛，我只要鸭苗，你给我孵好，病的软的站不起来的我可不要。”
    姚大勇冷笑：“放心，我姚大勇为人做事大家都知道，绝不会做那些没良心被人家戳脊梁骨的事儿！不过——”
    那几家人讪讪的，却也不敢说什么，只硬着头皮问姚大勇：“不过什么？”
    姚大勇看了看不远处手舞足蹈拼命朝他比划的妹妹，慢慢地组织着语言：“不过……六毛一只，只能买一百只，要的越多，价钱越贵。”
    “啥？要的越多，价钱越贵？凭啥啊！”七家人都齐刷刷跳脚，就差骂娘了。
    但姚大勇此时已经充分掌握了英子传递的信息，语速飞快地说道：“没错，就是要的越多越贵，六毛一只限购一百只，之后每多一百只就多一毛钱一只。”
    也就是如果要养两百只，那就要按六毛钱一只买一百只，第二个一百只就要七毛钱了，加起来一百三十块钱。
    “姚大勇你钻钱眼里了？薅钱薅到自己村里人头上了？”
    “大勇啊，你不是忘了？你小时候五爹还抱过你呢！”
    “大勇，你这么做事不厚道？支书呢？支书在家不？咱们找支书说说去。”
    姚大勇丝毫不以为意：“在大队呢，说去。”
    英子来给他传消息，他妈肯定有后招，早早的去跟他爹说好了。
    果然，几家人气势汹汹地找到姚得水，把姚大勇的“恶行”狠狠揭露了一番：“都是一个大队的，大小看他长大的，咋这么没良心呢！真是有钱没人性！”
    姚得水不紧不慢地磕着旱烟袋，坦然地笑：“可不是嘛，这孩子，越长大心越野！英子也是，一天天的也不下地，天天往镇上跑，一个二个的，都不省心！把我可给气死了！”
    “就是就是！”几家人齐声道。
    然而姚得水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也是恼火的很啊！孩子长大了就不听话了，我这个当爹的说他们也不听，愁死了！”
    然后“诚恳”地看向众人：“你们千万别顾着我的面子，给我狠狠地骂大勇！千万别管什么一个村不一个村的，也别想着以后还要来往的就收敛着，给我狠狠地骂！我这当爹的舍不得，就得你们这些做叔叔伯伯的人来帮着教训。”
    姚得水言辞恳切，就差握着几家的人手恳求了。
    然而此时这几家人哪里还能听不出来啊，支书这是在敲打他们呢！
    什么都是一个村的。
    什么千万别看着他的面子。
    什么别管以后来不来往……
    他们能不管吗！
    几家人算是明白了，这事儿上就是姚大勇说啥是啥了，看不惯那就别买，人家也不愁你这一家买不买的。
    磨了几天，等到第一批鸭苗快孵出来的时候，几家人到底是扛不住了。
    有一家人某天夜里就拎着两筒豆沙饼来了，赔礼道歉，外加要订四百只鸭苗。
    四百只，六毛七毛八毛九毛，四个价格，加起来就是三百块钱。
    但大家都明白，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到时候鸭子能卖出什么价钱去，但肯定少不了，况且还能下蛋呢！
    现在这政策一天天的变化，能抓紧这次承包机会，还是尽快抓紧！
    当然了，人家也不傻，再多就不划算了，先买四百只，熬个半年，鸭子能下蛋了，自家也能孵鸭苗了。
    第一家是悄摸着来的，谁也没告诉。
    英子家也没人往外透露——承包是承包，但这私底下买卖鸭苗，还是尽量低调一些。
    可第二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立马就有第二家第三家要来买。
    姚大勇也很淡定，没明确说谁家买了、买了多少，就老实告诉他们：“现在卖就要七八天之后出鸭苗了。”
    等到第三家，就是十五天之后了，再往后还得延期，因为鸭子错峰孵蛋，头三家卖完了，后面的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够凑够受精蛋呢。
    其余四家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现在再开始攒蛋，再算上孵化的时间，再要四百只鸭苗都得一个月后了。
    这一出，大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纷纷认怂，预订鸭苗。
    金二婶见状，就说：“起码要先给三成的订金，不然不算数的。”
    三成没多少人能一口气拿出来，讨价还价，最后商量成先给两成订金，鸭苗分成三批交，每次再给一成，剩下的五成等到鸭子下蛋之后再给。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鸭子虽然能自己找水草找虫子河虾吃，但也得喂，养鸭子的人还得在河边盖棚子……全是钱。
    姚得水就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你帮别人，明天别人帮你。”
    “全村都穷，你一个人想富也富不了，全村都富了，这桥也好建了，路也好修了，孩子们都能上学了，这才是千秋万代的大事。”

 第168章 乔玉，你有没有想过继续读书？

    姚得水都这么说了，姚大勇自然也很顺从的答应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金二婶更是村里有名的全福娘子，没什么意见。
    “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两个月三个月的，跟那些个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况且光这两成的定金就不少了，回头养鸭子卖鸭蛋的时候他们还要来求人的，不怕他们赖账。”
    “那可不，一个村里住着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行了，就这么的。”
    就在养鸭子的人急吼吼四处找鸭苗的时候，其他承包的人也都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承包了池塘的那两个人，大约是全村就他们俩，心里没底，倒是团结，邀约着一起去别的公社学习养鱼去了。
    顺便也是找人家买鱼苗。
    一时之间满村到处都是人在借钱。
    陈乔玉和英子、张永华两口子在城里卖烧饼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也知道她们肯定挣钱了，所以她们三家也是被借钱的大热门。
    但是，张永华那个抠门劲儿，卖烧饼的时候连试吃都舍不得让人试吃。
    好不容易挣了点儿钱，能借给别人？
    更何况他们家也是养鸭子的七家人之一，自家买鸭苗都花了不少钱，还得买饲料，还得买网围河滩呢！
    都得花钱，那可不兴借给别人啊。
    英子家还好，有老支书坐镇，合适的、该借的都借了，支书管着一村人，最起码的管年底发粮食，所以借出去了也不怕。
    不过这也是在给姚大勇买了自行车，留够了自家养鸭子的钱之后，才适量往外借的。
    至于陈乔玉这里，陈乔玉是干干脆脆地躲了出去——她就在家里待了两天。
    第一天趁着来借钱的人还不多，锁上门去了现代，找农机站买了一批“本土菜种”。
    其实这个本地菜种跟她所在的那个“本地”肯定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好在她也种地，熟悉老家有些什么菜，先挑着本地菜的品种买了一些。
    种子的种类还挺多的，有贵的有便宜的，陈乔玉一样都买了一些。
    大多都是老家常见的蔬菜，诸如韭菜、白菜、芹菜、茴香、苋菜、茼蒿、菠菜、苤蓝、雪里蕻等叶子菜，和茄子、豇豆、萝卜、葫芦、苦瓜等瓜豆菜。
    还有一些冬瓜、南瓜、黄瓜、番茄的秧苗。
    现代农机站卖的秧苗应该比她回去用种子种的结实一些，也快一些。
    至于一些现代常见，但在老家很少，或者几乎见不到的蔬菜，比如西蓝花、生菜、球生菜、紫甘蓝、玉米笋之类的，她就没买。
    现代的东西来源太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兴许还能圆过去，但是如果是跟钟斯年他们做的事儿差不多，是后期培育出来的新品种，那就麻烦了。
    所以陈乔玉选的都是自己认识且村里种过的蔬菜，再不济也是在县城国营饭店见过的。
    她现在有自行车了，买东西特别方便，车筐里能放东西，她自己的篮子可以放在后座上，车龙头的把手上还可以挂好多塑料袋。
    所以哪怕这一次买的秧苗种子不少，陈乔玉搬运起来也毫不费劲，轻轻松松就从山脚骑车回到了山沟沟里的老宅了。
    回去之后她就把种子和秧苗发了下去，告诉大家：“就按之前咱们约定好的那么种，不许打农药，平时只能下农家肥，还是上化肥，只能是我弄来的化肥。”
    村里人表示：“那肯定的！”
    挣你几个钱啊，还想着倒贴钱给你买化肥？
    不存在的！
    陈乔玉也知道村里人舍不得自己添东西，加上这几家都是平日里人品还过得去的人家，陈乔玉不怎么担心。
    种子和秧苗发下去之后，陈乔玉就带着青杨彻底躲出去了。
    她让青杨这几天也别回村了，去卫婆婆家借住。
    一来是躲避借钱，二来她也准备在镇上的农机站和县城里的农机站分别买些种子，作为现代种子的掩盖。
    她现在其实挺有钱的，但她跟青杨两个半孤儿，要是心不狠，不自私一点，多少钱财都守不住。
    很早之前就有村里人来找陈乔玉借钱了，但陈乔玉没答应，人家还死缠烂打来着。
    这会儿就觉得有钟斯年镇宅的好处了。
    甭管之前怎么纠缠陈乔玉的人，在钟斯年黑着一张脸回来之后，也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讪讪离去。
    大概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陈乔玉的能干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只羊毛更厚的肥羊。
    但钟斯年哪怕穷困潦倒，一个拳头也能砸他们半边脸青肿。
    陈乔玉让大队长姚金宝帮忙开了介绍信：“我要去县城跟省城买种子，看看有没有南边来的种子，还有化肥农药什么的，毕竟现在也是承包户了，得多花点心思。”
    姚金宝觉得这理由挺正当的，这几天公社开了不少介绍信出去，都是去别的县市公社学习经验、购买物资的。
    所以陈乔玉顺利拿到了介绍信。
    她先去县城看乔丽，顺便告诉付老师家里承包了土地的事儿。
    付老师很是惊讶，又有些佩服：“你一个人能种得过来吗？”
    陈乔玉笑道：“那肯定种不过来，闲的时候不用怎么打理，浇浇水就行了，但是忙的时候，松土、育苗、移栽、水、肥……人连轴转都忙不完。”
    “但是没事儿，我找村里人帮忙了，村里有些年纪大的老人，没办法干重活，但种种菜还是行的。”
    付老师跟葛老师倒是很赞赏陈乔玉这个行为：“我们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也过过一段苦日子，当时也是村里人照顾我们，只给我们安排一些轻省的农活。”
    “不然以我们两个从来没种过地的架势来，只怕都挣不够口粮。”
    葛老师觉得陈乔玉脑子挺好用的，忍不住问她：“乔玉，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就没想过继续读书？”

 第169章 再赴省城

    陈乔玉念完初中就没上学了，现在可以从高中开始念，算下来其实年纪也不算太大。
    农村有些孩子上学晚，还有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时不时休学一两年再接着上的。
    高一的孩子正当年的是十五六岁，有些耽搁一两年的，也有十七八了。
    陈乔玉也就十八九呢。
    陈乔玉心里其实也想读书的，对这会儿的人来说，读书就是最好的出路，是砸锅卖铁都要供孩子读书的。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再去上学的话，家里的事儿顾不来，到时候书也读不好，家里也料理不好，还是算了。”
    葛老师觉得有些可惜。
    但陈乔玉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惜，她问葛老师：“葛老师，您见过在牛棚里看书的孩子吗？”
    “青杨其实休学过一年，是我初三的时候。”
    “当时家里为难，我们借遍了所有的亲戚乡邻，但依然没办法，只能有一个人去上学。”
    “我当时想着那我就不上了，但青杨不肯，青杨觉得我都读到了初三，再不读下去太可惜了，必须让我去上学，好歹拿到初中文凭。”
    “所以那一年是他供我上学，他年纪太小，只能替生产队放牛，他就带着书本去放牛。”
    “那一年，他在牛背上看过书，在牛棚里看过书，等我读完初三，拿到毕业证，他才回去上的学，虽然休学了一年，但是他没耽误功课，那一年直接跳过去的。”
    付老师跟葛老师都是当老师的，听见这种事，心里很是触动：“乔玉，你跟青杨都是好孩子。”
    陈乔玉笑道：“所以我觉得不在学校也能学习，也就没有非要再回去上学的心思了。”
    当然，也因为她能够穿越到现代的际遇，让她知道，需要学习的东西不只是学校里的那些，还有许许多多。
    她更需要花时间去了解那个世界，学习那个时代的东西。
    付老师感动于乔玉青杨姐弟的情谊，也深感让乔丽认回哥哥姐姐是个正确的决定。
    “乔玉，要是青杨在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包括费用上的为难，你尽管跟我们说，我们多少能帮上忙。”
    乔玉笑道：“不用啦，苦日子已经熬过去了，往后只有越来越好的，况且你们照顾乔丽这么用心，让我一点儿都不用担心乔丽，我已经很感激了。”
    乔丽在一旁做作业呢，听到这话，转过头来说了一句：“姐，你还是担心一下我，我想让你惦记我呢。”
    像她惦记乔玉一样惦记她。
    陈乔玉摸了摸乔丽的两个小辫子：“我不是经常来看你了吗？等暑假的时候，要是付老师葛老师同意，我带你回村里住几天。”
    乔丽立刻看向付老师跟葛老师，付老师跟葛老师哭笑不得：“行行行，只要你两门都考到85分，就让你去。”
    乔丽深吸一口气：“85分！”
    见乔丽一副“这太难了”的样子，乔玉挑眉——他们家该不会就是周晓玲说的那种“学渣”家庭？
    一家子人全是学渣？
    陈乔玉告诉乔丽：“青杨上学期考了全班第十一名。”
    乔丽这才小脸一板：“那我要考进班上前十名。”
    陈乔玉笑道：“好啊，你要是考进班上前十名，姐姐送你一个礼物。”
    “真的呀！那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乔丽伸出肉乎乎的小拇指，跟乔玉拉了钩。
    等乔丽又老实做作业的时候，乔玉才跟付老师和葛老师说了：“付老师，葛老师，我这次还想去一趟省城，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青杨的消息，顺便……也去看看我二姑。”
    陈乔玉对二姑的心情很复杂。
    她一面不能接受二姑居然就那么让陈良和姚金花把青楠乔丽给卖了，一丝消息都不告诉给她。
    但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当时的死局要怎么解，二姑已经做了她所能做到的最好。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反过来指责二姑做的不够好。
    自从上次从省城回来之后，陈乔玉还是定期给陈家二姑写信，询问青楠的情况。
    但陈家二姑很少回信，回信也是寥寥数字——没有消息。
    陈乔玉还打过几次电话，但只有一次接通了，跟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差不多，说不了两句就被那边的人催促着挂断。
    陈乔玉决定趁着这次买种子开了介绍信的机会，去省城看看二姑。
    无论如何，青楠乔丽在二姑家住了三年多，她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乔丽偶尔还问起二姑呢，她太小了，辗转于三个家庭，有些不好的事情她忘了。
    留下来的，也只是在睡梦中惊醒，恍惚朝旁边伸手喊二姑的记忆。
    付老师什么也没说，只是帮乔玉收拾着东西：“也是该看看她的。”
    就这样，在县城住了三天，赶上周末，陪乔丽去公园划了船放了风筝，第四天陈乔玉就收拾东西去省城了。
    这次她准备得还算充分，路上带了水，还有酸梅汤，包里还揣着水果糖和话梅，在路边买了五分钱一斤的桃子，到时候不想吃馒头鸡蛋的时候，就吃个桃子垫垫肚子。
    好在穿越多了，陈乔玉对于“天旋地转”的经历也多了，并没有怎么晕车。
    中间停车休息的时候她也认真吃饭了，一路上还算顺利，只不过到省城的时候还是下午了。
    陈乔玉也没直接去找陈家二姑，而是在陈家二姑家附近找了个小孩儿，给了他两颗水果糖，让他帮忙给陈家二姑塞了个纸条。
    纸条上写着邀约陈家二姑第二天在省城长途车站外见面。
    虽然陈乔玉还不是很清楚陈家二姑父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依旧能看出来陈家二姑的日子不好过。
    他们这种乡下亲戚，只会让陈家二姑的遭遇更加糟糕。
    即便不能给二姑帮上什么忙，但也尽量不给二姑添麻烦。
    让小孩递完纸条，陈乔玉也没离开，而是远远躲在角落里，扒着别人家门口的柱子，悄悄观察二姑家。
    等看到二姑打开门四下张望，确定二姑已经收到纸条之后，陈乔玉才离开。

 第170章 热闹的招待所

    离开二姑家，陈乔玉径直去了上次住过的那家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前台的姑娘居然还认识陈乔玉，热情地打招呼：“这回你一个人来的啊？”
    陈乔玉笑道：“是啊，来省城看亲戚。”
    陈乔玉一边把介绍信递给前台姑娘查验身份，一边打量着招待所的境况。
    才半年多，招待所的生意明显更好了。
    前台的姑娘听陈乔玉这么说，也是笑意盈盈：“是啊，现在出门的人多，介绍信也好开，生意比去年翻了好几倍。”
    陈乔玉既羡慕又高兴，不管书上说的什么样，她总是要亲眼看到她所在的世界变得更好才会安心。
    省城的风气变化比镇上和乡下迅速多了。
    不光招待所的生意好了，连带着招待所周边都比从前热闹几倍。
    去年陈乔玉和大舅青杨他们一起吃过的那家国营饭店，现在扩大了两个店面。
    一溜三间门头，看着十分气派。
    不仅国营饭店的生意好，附近的小摊小贩也多了起来。
    好多人都挑着担子、推着车子、挎着篮子在招待所门口售卖。
    比起来陈乔玉他们在镇上夹起尾巴的小心谨慎，省城的人大胆多了。
    陈乔玉他们不敢公开喊价，怕被别人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只敢在别人上前来问的时候小声说价。
    但省城的摊贩就大胆多了，站在招待所门口，直接招呼还在办登记手续的陈乔玉。
    “姑娘尝尝我们家的肉夹馍？便宜好吃 ，只要两角钱。”
    两角钱？
    那是不贵，比陈乔玉他们卖的炸酱面还便宜一点。
    陈乔玉见前台姑娘还有好一阵忙活，就走到门口跟摊贩攀谈起来。
    “你们这个卖两角钱能挣到钱吗？”
    陈乔玉做多了生意，现在对成本也是了解的，大米现在是一毛多一斤，面粉还要再贵一些，猪肉一般是七毛八左右，老母鸡一块三一斤。
    他们那个炸酱面的摊子，如果不是陈乔玉先“垫资”进去，还真不一定能挣钱。
    如今卖东西的人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派是国营、集体为主的，像是供销社、国营饭店。
    顾客要好生哄着陪着才能从人家手里买到东西，卖家是天。
    另一派则是如今束手束脚又跃跃欲试的私营小摊小贩，但凡只要有人买东西，那就是笑脸相迎的。
    所以人家听陈乔玉问，倒是也不着急，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第一批的先锋，找他们打听的人多了去了。
    陈乔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小摊贩很实诚地说：“要说多肯定多不了，但确实能挣到钱。”
    就算面粉三四毛钱一斤，一个肉夹馍的馍馍也就用个几分钱的量。
    猪肉七八毛一斤，肉夹馍里能放多少？肯定是掺着豆干跟别的菜一块儿的，也就不到一毛的成本。
    算下来一个肉夹馍能挣个三四分钱，其实也就是个苦力钱。
    但只要肯下功夫，一篮子肉夹馍三四十个，也能挣一两块钱。
    像是招待所这种地方，赶上生意好的时候，轻而易举卖个两篮子三篮子，不费事儿。
    陈乔玉点点头，是这个理，城里的工人多，还是舍得花钱的，薄利多销，总是能挣到钱的。
    都说了半天的话了，陈乔玉也体谅别人的辛苦，买了一个肉夹馍，还顺带着买了旁边一个摊贩的卤肝。
    见卖肉夹馍的摊贩用报纸包肉夹馍，陈乔玉连忙从自己的背篓里把饭盒拿出来。
    “不用包了，直接放饭盒里。”
    饭盒里原先装的是付老师给她准备的鸡蛋和包子，陈乔玉在路上吃完了，现在正好用来装肉夹馍和卤肝。
    她现在也算半个“讲究人”了，报纸上有油墨，不能包吃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不过她也不会讨嫌地去跟人家说－－毕竟现在的大潮流就是用报纸包吃的。
    瓜子花生这些有壳有皮的还好说，肉夹馍跟卤肝这样的熟食还是尽量避免。
    人家小摊贩也不知道陈乔玉是怎么想的，心里还寻思这姑娘的饭盒还挺光亮的，看着是新买的。
    陈乔玉装好东西，正好招待所的前台姑娘也登记好了她的介绍信。
    这次陈乔玉一个人来的，不敢自己住一个房间，正好招待所有那种全是女宾的大通铺。
    一个房间里两排通铺，能住八个人，还便宜一些，陈乔玉就要了一个铺位。
    前台姑娘办好手续，给陈乔玉指路，还提醒她：“住通铺就要小心东西，要是有贵重的东西可以放到前台，安全一些，出门办事儿也能把行李放前台。”
    陈乔玉点点头，她又发现一个现代和老家不一样的地方。
    在现代超市那边存行李的时候，人家说的都是：贵重物品请随身携带，勿存前台，遗失概不负责。
    但在老家这边，人家反倒叫你把贵重的东西存到前台，保证给你看管好了，比自己带着遇到扒手贼偷要稳妥。
    陈乔玉带着行李住进了通铺，脑子里还在想这几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前台不愿意看管东西了。
    陈乔玉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她现在四舍五入也算是“千元户”了，出门身上带了钱跟票，都缝在贴身衣物的口袋里。
    对，除了路费跟吃饭住店的钱，其他带出来的钱都是缝上的，除非她自己用剪子剪开，不然别人就是摸到她身上了，也摸不走这钱。
    陈乔玉放好行李就躺了一会儿，赶了一天路了，要说不辛苦那是假的。
    现在的路就算是省城的大马路，那也时不时就有个破洞烂坑的，颠簸不已。
    陈乔玉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坐车被摇匀的脑浆子重新归位了，这才恢复精神，拿出刚才买的东西吃了起来。
    大通铺里时不时就有人进出，有本身这个屋子里住的，也有别个屋子来看热闹的。
    甚至还有一些外省的口音，陈乔玉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但陈乔玉不知道的是，她这样都算是好的了。
    得益于跟周晓玲一起混了一年，闲暇时候听周晓玲玩手机看短视频，她还真能听懂一点儿，倒是比很多省城的本地人还强一些。
    陈乔玉听着有两个女人是从临省来的，连忙把没吃完的东西放回饭盒盖好盖子，拿着青楠的照片找了过去。

 第171章 意外之喜

    陈乔玉不敢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她现在没介绍信去不了外省，只能找外省的人打听。
    人家一听这是丢了孩子的，刚开始还特紧张：“什么时候丢的啊？叫人去车站拦了吗？”
    陈乔玉摇摇头：“我弟弟是被我爹跟我后娘偷着卖了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卖了一年多了。”
    人家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没戏了。
    但出于好心，还是仔细看了看照片：“瞅着不眼熟，应该是没见过的……”
    陈乔玉也不气馁，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这种情况下找青楠，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她就是想试试，万一呢？
    找孩子的人谁不是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
    陈乔玉把之前打印的青楠的照片发给招待所的人：“这背后有我们家的地址，还有我们公社的电话，你们要是找到了，千万给我传个信儿，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的。”
    人家捏着纸片，认真收下，还觉得挺新奇的：“你这个怎么是照片又好像不是照片的样子？”
    这次带出来的小卡片是陈乔玉第二回印的，第一回印的那种a4纸太薄，不小心放在兜里洗了就脱色了。
    哪怕没不小心洗了，折叠的次数太多也还是会发白脱色。
    所以第二回陈乔玉去打印店跟人家咨询了，在相纸和名片卡纸当中选择了名片卡纸。
    名片卡纸上可以印照片，还能印上地址跟联系方式。
    就是打印店的老板看着那个电话，十分疑惑：“六位数？真的没少一位吗？”
    陈乔玉谎称道：“哦，这个是假电话，是印着玩儿的。”
    打印店老板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想着这两年不是流行什么密室逃脱啥的吗，经常都会有些什么密室副本，还有奇奇怪怪的道具打印业务。
    他看看陈乔玉，心道年轻人不可貌相，虽然穿着土气，但说不定内里是个高手玩咖呢。
    因此也没多问，帮陈乔玉打印了。
    这种名片卡纸的价格高一些，但质量好很多，比照片还方便，不用陈乔玉手写了。
    陈乔玉发下去，大家也觉得这东西很新奇，都纷纷收起来：“行，要是有消息我们肯定给你报信儿。”
    人类在某些事情上有着天然的共情能力，哪怕是前一天吵架的仇家，第二天孩子丢了，也会帮着找的。
    陈乔玉想到这里，觉得还可以给招待所前台放一叠，于是赶紧就下去跟前台的姑娘商量了。
    人家姑娘一听，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一口答应下来：“行，就放在柜台上，要是有外省的人来，我就让他们拿一张，另外还给你贴一张寻人启事在墙上。”
    招待所一楼有一面墙，像是留言板，求购求售找人问路问车的消息都在上面。
    陈乔玉当即手写了一份寻人启事，然后借了前台的胶水把青楠的照片贴在上面。
    也是在此刻，她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再多印一些名片，过段时间还要来省城，跑遍省城的招待所，挨家挨户贴寻人启事，汽车站、轮船码头、火车站，都给贴上！
    因着寻人这事儿，大通铺里的人关系都被拉近了不少，大家都互相询问着彼此来省城的目的，一直聊天聊到很晚。
    陈乔玉很少说话，但一直侧耳听着。
    她要了解的不光是现代那边的生活，还要了解老家这边其他省市的信息。
    在听到一个四十多的大姐说她这次来是找一个养猪的公社，那个公社率先放弃了本土的黑猪，选择了改良品种大白猪。
    这种大白猪是进口品种改良的，长得快，不生病，一年能比本土黑猪多长两百斤肉！
    大姐的嗓门洪亮，笑得很是开心：“你们知道我从哪儿来的？我从凤阳县来的！就是报纸上那个凤阳县小岗村的凤阳县！”
    “去年小岗村的可是赚大发了，现在家家户户都吃肉，我们县城的肉都快叫他们村给包圆了，所以社里才让我们出来，找别的公社问问看。”
    “我们就打听到省城这边有个公社养了两百头大白猪，比上交量多出一倍来，多少匀我们个十头八头的！”
    陈乔玉听得起劲，忍不住问：“那你们要鸡鸭吗？我们村养了好多鸡鸭，半年左右就能卖了。”
    到时候先把不下蛋的公鸡公鸭给卖出去一些，回回本，方便继续投产。
    那大姐说：“暂时还不要，今年我们县全都搞承包了，养鸡养鸭的人也不老少，你问问别的人。”
    陈乔玉也不怕被人拒绝，还真就挨个问过去。
    不光问大通铺里的人，只要是招待所的人，都问，还真叫她留了几个联系方式。
    人家说：“这回来没有这个需求，这是我们公社的地址和电话，你的也给我一个，要是之后我们要的话，再找你。”
    陈乔玉高兴极了，连忙掏出本子把各个公社的电话地址联系人都给写下来，顺便也把各个公社要的东西、生产的东西也都记下来。
    她甚至还帮人拉成了一笔买卖——有一个二楼的人要买一批电缆线，结果一楼刚好有一个人出来卖电缆的，他们俩都在招待所住了两三天了，天天早上出门去省城的各个单位跑。
    各跑各的，竟然一直也没碰上面，结果竟然叫陈乔玉这么一折腾，给搭上线了！
    那两个人高兴坏了，当场就谈起生意来了，成了！
    事儿办得顺利，人家也感激陈乔玉，还非要给陈乔玉“介绍费”。
    陈乔玉哪儿能要啊，连忙推拒，可那两个人非要给，说这是规矩。
    “我们本来就有出差经费的，还得给人家购买单位回扣呢！你这是帮了我们大忙！”
    说什么都要给。

 第172章 她陈乔玉，长本事了

    那两人坚持，陈乔玉推脱不过，只好同意。
    她原先想着应该也没多少钱，毕竟这会儿大家都穷，想着能给个块儿八毛的就很好了。
    块儿八毛都够她在国营饭店吃顿大餐了。
    谁知道人家拿出了一张大团结，非要塞给陈乔玉。
    陈乔玉吓得不敢拿：“这也太多了！”
    就算是时下工人工资高，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出十块钱来当谢礼啊！
    可那两人却十分的不以为意：“嗐，这都算少的，我们厂原本预备着得花五六张大团结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
    “我们也是啊，先前跑遍了我们市都买不到电缆线，最近的生产排期都要排到三个月之后了，我们新车间改造可容不得这么拖延。”
    “我出来的时候我们厂长和书记就说了，不管花费多大的力气，都要买到电缆，新车间早一天改造完成，产能早一天翻倍，分秒必争。”
    十块钱是两家厂子成功合作之后，一家出五块钱凑给陈乔玉的。
    倒是也不算多。
    卖电缆线的那个人年纪不大，还热情邀请陈乔玉去国营饭店吃饭，他悄悄跟陈乔玉说实话：“我们出差的差旅费都几十块钱，不花完回去也是要上交的，还会影响下一次申请差旅费。”
    这饭吃不吃到是小事儿，但陈乔玉挺想知道别的公社别的县市都在做什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所以也答应了。
    不过今天太晚了，国营饭店也关门了，明天白天大家都有事儿，就约好了晚上吃饭。
    陈乔玉揣着大团结回到女宾通铺，还有点儿恍惚。
    她以为单是现代挣钱容易呢，没想到省城挣钱也这么容易？
    她不过就是楼上楼下跑了一圈，问了些事儿，这就挣了一张大团结了？
    早知道省城挣钱这么容易，她早来了。
    陈乔玉觉得幸福极了——这样就算是有一天现代的通道没了，她也不会陷入绝境。
    当天晚上陈乔玉睡觉做梦都是数钱。
    一会儿数现代的钱，一会儿数老家的钱，数得她眼睛都花了。
    这还不止呢，第二天陈乔玉刚醒，拿着自己的毛巾和带水的罐头瓶子去一楼水房排队洗漱的时候，就有人找她打听。
    “姑娘，你可是枫桥镇枫桥公社姚家村大队的陈乔玉陈同志哇？”
    陈乔玉懵道：“是啊，您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问话的中年男人激动得抽出脖子上围着得毛巾，往自己大腿上拍了两下，说道：“我是三水公社的，我们想买棉花呢，不知道您这里可有什么渠道？”
    三水公社？
    有点耳熟，想起来了，爱花姐家里就是这个公社的。
    陈乔玉听得一愣，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找上她，但还是掏出昨天的小本本拿出来看了。
    昨天小本本上记了得有几十号人的，上百种农副产品和工业产品，她翻了一下，还真叫她找到了。
    “有的，渭河公社的两个人有卖棉花的，他们住……哦，他们就住到昨天晚上，今天一早就回去了。”
    三水公社的中年男人激动道：“对对对，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打听到的，但是他们今天早上就回去了，没碰着！我在楼道上听人家说呢，说你这里有地址跟联系方式，我这才找来的。”
    原来是这样。
    陈乔玉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昨天的“壮举”给宣扬出去了，都来找她打听联系方式了。
    这事儿不费什么劲儿，陈乔玉从本子最后面撕了一张小纸条下来，把渭河公社那两个人的联系方式抄写了一遍，给了三水公社的人。
    她这么一抄，在水房里洗漱的人都凑了过来。
    本来昨天陈乔玉登记的时候还有些人在外面没回来，今天这见到了，立马都跟着登记上了。
    今天的人占便宜，因为昨天好多登记信息都在，居然接连有三四个人都找到了自己需要购、销的东西。
    有个大姐说：“你这个本本比楼下的那个墙好用，那个墙上什么五花八门的消息都有，好不容易找到消息了，就写了个房号，找过去一问，好家伙，人早走了！”
    陈乔玉想了想，这大概是这年头通讯不发达造成的。
    大家都觉得出门见面才能谈成生意，所以只选择了人在招待所的时候沟通，没想过可能全国各地都会有人想要联系他们。
    陈乔玉帮着好几个人找了信息，自己都没功夫排队。
    但是幸好大家也很感激陈乔玉，有人用招待所的脸盆给陈乔玉打了水，直接帮她放好了。
    还有人给陈乔玉买了早餐，有煮玉米，蒸米糕，还有一碗豆腐脑。
    陈乔玉站在走廊上，东西就搁在窗沿上，她就这么站着吃了。
    回头也不知道是谁把碗收走的。
    忙活完这一阵，陈乔玉才赶紧收拾了一下，带上东西去省城的长途汽车站，她跟二姑约好了时间。
    陈乔玉现在也算是出过门的人，问路坐车一路都很顺畅。
    上公共汽车买票的时候，售票员听见陈乔玉说“普通话”，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没忍住问了：“同志，你是从首都来的吗？”
    陈乔玉一听，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从枫桥来的。”
    售票员说：“你的普通话说的怪好的。”
    虽说普通话推行已经很多年了，但一般不是老师，不是大城市来的人，都不会说，售票员自己算是“会说”的，但口音都没有陈乔玉纯正。
    陈乔玉脸红不已——她刚去现代的时候说话口音也重呢，但是自己有心学认真听，慢慢也就憋过来了。
    关键是现代那边几乎人人都会说普通话，连在菜市场摆摊的时候两边的大爷大妈都会说普通话，有了耳濡目染的环境，陈乔玉的普通话自然也说的好了。
    其实昨天晚上在招待所她就感觉到了，招待所有蜀地来的人，他们说的话本地人听不懂，但陈乔玉觉得还挺好听懂的。
    北方的话就更好懂了，除了一点点口音，陈乔玉基本上能听懂七八成。
    南方话稍微难懂一些，只能听懂两三成，但连蒙带猜的，倒是也能沟通。
    陈乔玉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今天早上大家都找她，她那个小本本是其一，其二还是这沟通？
    售票员的这一问，让陈乔玉醍醐灌顶，心里更加高兴了，她觉得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学会了很多东西。
    以前老听长辈说小辈：行啊，你长本事了，翅膀硬了。
    听着不像是好话。
    但她现在却突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话啊，她特想骄傲地说一句——
    她陈乔玉，长本事了！

 第173章 千防万防，扒手难防

    省城的长途汽车站十分热闹，人流汹涌。
    车子从站里开出来的时候四面挤的都是人，有戴着被看章的车站工作人员挥舞着小旗子，凶巴巴地感人：“让让！让让！别站在车前面！车子都开不动了！”
    “前面的！看车啊！让开让开！”
    “别挤！买票去售票窗口！长途车先买票后上车！这么挤上去没用！”
    连车上的司机跟售票员也是纷纷从车窗探出身来，冲着堵路的人吼。
    倒也不是凶他们，实在是堵着的人太多了。
    陈乔玉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背篓都挤变形了，她没办法，只能把背篓反过来，抱在胸前。
    身上的一个碎布缝的小挎包也不敢垮在身侧，牢牢地塞在背篓和肚子中间，就这么一路往车站门口挤过去。
    早知道不约在车站门口了，这车站还没有现代的一个公交总站大，路还窄，于是拥挤程度就成倍增加。
    陈乔玉挤着挤着，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好像有人摸她的肚子。
    她想低头看看，但是背篓被牢牢地挤在肚子上，她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就在她低头查看的时候，一个小老太太忽然冲她一笑，然后就钻入了人群。
    陈乔玉过了两秒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小老太太是扒手！
    不然这么挤的地方，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可陈乔玉现在根本就动弹不得，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去摸挎包，结果乱动的时候还摸到了旁边一个大姐身上。
    大姐怒而转头：“摸什么呢你！臭不要……额。”
    陈乔玉惭愧低头，大姐没说出口的是臭不要脸？
    是看到她一个小姑娘，这才半是疑惑半是无语地收了声。
    陈乔玉也无奈啊，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外挤，终于挤出了最拥挤的车流交汇地。
    现在到了进站口门前，虽然人也多，但好在不用给车让路，就少了几分拥挤。
    陈乔玉这才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的东西。
    背篓里的东西早就挤变了形，好在里面放的也就是一些菜干和红枣红糖，只要红糖袋子不破就行，别的不怕挤。
    不过小挎包里的东西就惨了，早上别人给她买的茶叶蛋，现在连壳带肉都挤碎了，连蛋黄都挤出来了。
    饭盒也有一点轻微变形，得亏是不锈钢的，这要是铝制饭盒，那陈乔玉现在就只剩下两个饭盒皮了。
    检查一翻，这扒手还挺挑，就手帕和手帕包着的东西不见了。
    大约是这东西最像包钱的。
    陈乔玉沉默了一下，她不知道小老太太高高兴兴地拿着包着一叠厚实手帕包回去，拆开之后发现里面全是青楠的名片……时会是什么心情。
    但想来应该不会太美妙。
    大庭广众之下，陈乔玉也没敢去检查贴身衣服上的小兜。
    她只悄悄摸了摸挎包带子靠肩头的地方——那里塞着她吃饭坐车住店的钱。
    不多，但也有几块钱。
    另外就是昨天收到的那张大团结，也还在背篓锁边布的暗袋里。
    陈乔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后怕。
    果真现代人已经总结过了——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陈乔玉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踮着脚四下张望，试图从汹涌的人群里找到陈家二姑的身影。
    只可惜约好的十一点，一直等到十二点半，陈乔玉都没看到陈家二姑。
    在第三个不怀好意的人上来打听她去哪儿的时候，陈乔玉实在呆不住了，重新跋涉往外走。
    二姑应该不会来了，陈乔玉心想。
    挤出人群，陈乔玉整个人沮丧得不行，她沿着长途车站外面的大圈，一圈一圈地走着。
    然而，就在她走到第不知道多少圈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陈家二姑极其败坏的声音：“死妮子！你胆子咋这大！”
    下一秒，陈乔玉的胳膊就被陈家二姑拽着，拖到了更远的一条马路上。
    “二姑！”陈乔玉五味杂陈地喊道。
    陈家二姑穿着一件起毛的旧衬衫，满脸的怒容，她斥责陈乔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在这里被拐子拐走吗！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怎么就敢这么大胆！”
    陈家二姑气急败坏，训斥得陈乔玉头都抬不起来。
    陈乔玉一直等到陈家二姑说完了，才小声地喊了一句：“二姑。”
    陈家二姑看着陈乔玉着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语气缓了缓，问她：“吃饭了吗？”
    陈乔玉摇摇头：“还没。”
    陈家二姑四下看了看，拉着陈乔玉去了一个小面摊，看了价钱之后掏出钱对摊主说：“来一碗阳春面……算了，还是来一碗肉丝面。”
    阳春面是素面。
    肉丝面比阳春面贵一角钱。
    大约也是做生意不容易，摊主十分麻利：“哎，这就上来！”
    等面上来，陈家二姑把面碗往陈乔玉面前推：“快吃。”
    陈乔玉看着碗里的面，恍惚间想起来自己为数不多的去二姑家的时刻，二姑都会煮上这么一大碗面条，里面总会藏着两个鸡蛋或者几块罐头肉。
    陈乔玉鼻子突然就是一酸：“二姑，你不吃吗？”
    陈家二姑摇摇头：“我在家里吃过了。”
    说起这个，陈家二姑又说陈乔玉：“你这约的什么时间！早不早晚不晚的，正是做饭的时候，谁能出得来！”
    陈乔玉这才想起来，确实，她被周晓玲影响了，习惯在吃饭前见面，见面正好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但其实这个年头的人，轻易不赶饭点儿才是规矩。
    陈乔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想的不周到。”
    “快吃”，陈家二姑又把面碗推了推，然后才道，“你要是为青楠的事儿来的，我只能说没法子。”
    陈乔玉到是也不意外，她把变形的饭盒掏出来，从里面摸出来一叠青楠的名片：“二姑，我是送这个来的。”
    陈家二姑接过来一看，上面竟然是青楠的彩色照片。
    “你哪儿来的彩色照片？”陈家二姑很是意外，她给陈乔玉的原照片是黑白的啊！

 第174章 不是不想找，是日子还要过

    这个陈乔玉倒是不怕：“找县文化馆的人帮忙上的色。”
    这个彩色确实是后面才上上去的，只不过现代的上色工艺更好一些，但技术上来说，现在也不是没有。
    “哦。”
    陈家二姑也没多想，只是拿着照片翻来覆去地看，欲言又止。
    陈乔玉看二姑盯着青楠的照片，眼睛里也泛着水光，似是不舍。
    陈乔玉忍不住问道：“二姑，你也觉得青楠乔丽应该被卖掉吗？”
    陈家二姑皱眉不悦：“但凡有办法，谁能卖孩子。”
    “那我爸跟我后妈当时要卖青楠跟乔丽，二姑……你知道吗？”
    陈家二姑摇头：“当年那么难我都把孩子带过来了，都长到五岁多了，怎么会同意卖孩子。”
    “是你爸来找我，说是接孩子回去看看，我想着年纪也差不多了，青楠乔丽该是读书的时候，就让你爸给接回去了。”
    “是过了好几个月，我给你爸写信你爸总不回，我想着回老家看看孩子，你爸才告诉我青楠乔丽被卖了的事儿。”
    陈家二姑当然也愤怒至极，她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不比陈良少。
    甚至可以说，孩子小时候都是余兰香照顾的，陈良只怕也没付出多少行动。
    真正意义上来说，陈家二姑比陈良管的还多些。
    在这个省内一封信都要走上四五天的年头，陈家二姑知道孩子被卖了，既愤怒也自责。
    可在那种情况下，她除了选择保住陈乔玉，别无他法。
    陈家二姑默默将印着青楠照片的名片放到桌上，沉闷开口：“乔玉，青楠的情况跟乔丽不一样，出省了就很难找回来了。”
    “我不是不想找，但是最大的可能是我们费尽一切力气都找不回来，最后一头都顾不好，何必呢。”
    陈家二姑劝说陈乔玉：“况且看你爸跟你后妈那样，青楠乔丽去了别人家指不定还过得更好些。”
    陈乔玉没法否认这种可能，因为乔丽现在在付老师和葛老师家里，确实比跟着陈良和姚金花强太多了。
    陈家二姑说：“你也别怪二姑说话直，如果是乔丽，我多少还是要担心一点，毕竟乔丽是女孩子，被人买走之后做什么，谁也说不准。”
    “但青楠是男孩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买回去也不会是挖煤做苦力，多半是生不出来，抱养去传宗接代的，日子未必差。”
    陈家二姑也是衡量过这其中的纠葛利弊的，所以才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
    陈乔玉心里知道陈家二姑说的都对，如果她没有去现代那边的机缘，只怕也得生生咽下这口苦果。
    但她现在有能力，在照顾好自己和青杨乔丽的情况下，还是尽量找找。
    陈乔玉说想找，陈家二姑不同意，她指着桌上那摞名片说道：“照片上色，还有印出这些纸片片都不便宜？你手里的钱能坚持多久？还不如留着吃饭穿衣，将来供青杨上大学。”
    “你现在花这么大力气找青楠，回头青杨的学业要是中断了，你到时候又咋办？”
    陈乔玉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二姑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立刻说道：“二姑，我有钱。”
    陈家二姑板着脸：“我不知道你有钱吗？但你从你爸和你后妈手里抠出来的那点儿钱又能撑多久！”
    陈乔玉再度解释：“不是，我是真有钱，我在镇上卖烧饼，我还搭着我大舅家养鸡了，我们村今年也开始承包了……”
    陈家二姑狐疑道：“你大舅？他不是就种地吗？”
    上次来的时候可没听余来富说养鸡的事儿。
    陈乔玉说：“去年回去之后才开始的，现在鸡已经开始下蛋了，能卖钱了，所以我才来省城的。”
    陈乔玉再三解释，陈家二姑这才将信将疑：“不会耽误你自个儿跟青杨？”
    “不会的，真的。”
    正好陈乔玉带着钱呢，她干脆把挎包带子上和背篓锁边布暗袋里的钱都掏出来：“真有钱。”
    十多块钱，不算太多，但也相当于带了半个月的工资在路上。
    陈家二姑这才算是默许了陈乔玉找青楠的事儿，将桌上的卡片都收了起来。
    她在省城认识的人毕竟多些，也能够有些渠道发放这些小卡片。
    陈乔玉也松了口气，三岁之后二姑照顾青楠的时候多，对青楠的成长和变化也更熟悉。
    能得到二姑的支持，多少也算是对找回青楠这件事有点儿帮助。
    虽然渺茫，但陈乔玉相信，只要她一直努力，一直努力，总有一天无数个渺茫的机会凑到一起，就会变成一个强烈的可能。
    话说完，陈乔玉的面也吃完了。
    陈家二姑此时脸色也松泛多了，她问陈乔玉：“吃饱没？要再来一碗吗？”
    陈乔玉一边擦嘴一边摇头：“不用不用，二姑，我吃饱了的。”
    陈家二姑见陈乔玉碗里还有些面汤，也不嫌弃，端过来就喝了个精光。
    纵然陈乔玉非常清楚多人共用一个碗，一杯水张三喝了李四接着喝，在老家是件很正常的事，但她依然被陈家二姑的举动给震惊了。
    当年陈家二姑嫁到省城，可是姚家村的一桩大新闻。
    陈家二姑婚后回村的时候不多，但是但凡回村，也是会给老家的人带东西的，而且还不少。
    包括当年余兰香过世，亲戚里大家也是觉得陈家二姑最有这个能力接下青楠和乔丽，所以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这样的二姑嫁人后也是有些“娇气”的，曾经回村的时候还嫌弃过家里的茶缸不干净，不肯喝水。
    现在怎么会喝陈乔玉剩下的面汤？
    陈乔玉的震惊写在脸上，陈家二姑也是有些尴尬，干巴巴地解释道：“我紧赶着做完饭，扒了两口就出来了。”
    之后一直四处找人问人，也没顾得上喝水。
    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解释陈家二姑如今竟然能够接受喝别人剩下的面汤解渴的事儿。
    这可是长途汽车站附近，不远处就有人摆着一张旧桌子卖酸梅汤和白开水。
    陈乔玉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上次来省城的所见所闻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她小心翼翼地问陈家二姑：“二姑，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第175章 真是怪事，自家人还不如保姆地位高

    陈家二姑挤出一个微笑：“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好着呢。”
    “二姑，我不是小孩子了，上次在你家……我看到二姑父挽着别人。”陈乔玉顶着压力说道。
    陈家二姑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她看着陈乔玉，也不知道从陈乔玉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良久，她才干涩开口：“乔玉，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不能对别人说，你知道？”
    陈乔玉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陈家二姑这才浅浅地笑了一下，但是笑意还没到唇边，就已然湮没。
    “其实一开始你二姑父就不喜欢我”，陈家二姑自嘲地说道，“是我硬赖上他的。”
    “所以如今的日子也算是我咎由自取，但我不后悔，只要蓉蓉还姓虞，还是虞家人就行。”
    陈家二姑说到这里，语气才有些力气在里面：“不管我自己过得怎么样，蓉蓉不能过苦日子，我好不容易才从乡下挣出来，不能再让蓉蓉回乡下去。”
    陈乔玉看着陈家二姑，她试图劝说：“二姑，乡下也会越来越好的，在乡下未必就不如在城里。”
    但陈家二姑显然不信：“你不懂的，乔玉，你一定要让青杨好好读书，将来他好了，也能拉拔着你出来。”
    陈乔玉说不通陈家二姑，毕竟她现在也是个土村妞，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陈乔玉换了个方式：“那二姑你能进厂上班吗？实在不行做点儿小生意什么的，也能挣到钱。”
    钱真是人的脊梁骨，有钱了，或许陈家二姑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陈家二姑摇头：“家里一摊子事儿，上上下下都要我照顾打点着，我抽不开身，况且……”
    陈家二姑冷笑道：“那就有一个等着上位的呢，我要是走了，那不是凭白给那小贱人让地方吗？”
    “我就不让地方！只要老太太还要我照料着，我就在虞家死磕下去！”
    陈家二姑最开始就是给虞家老太太当保姆，从十三岁做到现在快四十了，也有二十多年了。
    老太太如今卧床了，人也不大清醒，醒着的时候脾气大，动不动就打人骂人。
    虽然对着陈家二姑的脾气也不好，但确实只认陈家二姑的照顾。
    陈乔玉犹豫了一下，她问陈家二姑：“二姑，那你现在照顾老太太还收钱吗？”
    刚才陈家二姑买面条只买了一碗，还是从下意识的阳春面换到肉丝面的。
    陈乔玉觉得陈家二姑的经济状况可能不是太好。
    果然，陈家二姑皱眉看着陈乔玉：“我都结婚了还怎么收钱？”
    她觉得陈乔玉这问题有点傻。
    但陈乔玉才不傻，要是以前，她可能还真的觉得这样没什么毛病。
    毕竟这会儿大家宣传的都是吃苦耐劳，勤奋奉献。
    可她现在不一样了，她在现代学了很多东西，不能说全都是好的，但就陈家二姑这个情况，必须说得严重一点。
    陈乔玉也不顾忌什么了，直接开口道：“那我觉得二姑你真的太傻了，你现在这样还不如不要结婚，当保姆都比现在好。”
    陈乔玉直戳痛点：“二姑你身上的衣服是老太太穿旧的？可见虞家不光没给你钱，也没在穿的用的上对你好。”
    “你以前照顾身体健康的老太太，一个月还有十块钱呢，现在照顾卧床的老太太，光洗衣服就要洗从前的三倍多，医院里请个护工，一天就要两块钱了，你反倒一分不收了。”
    “二姑，你想过没有，你跟蓉蓉在虞家到底花了多少钱？如果你在医院做护工，又能挣多少钱？”
    陈家二姑听得似懂非懂，她想反驳陈乔玉一下，现在医院的护工也没有那么挣钱。
    大把人没工作，二十块钱就能请人照顾老人。
    有些帮忙养孩子的，白天送过去，晚上接回来，一个月才给十块钱。
    但抛开这些不谈，陈乔玉说的意思她隐约明白了——她如果是虞家的保姆，虞家不光要供她吃供她喝，正常一年还有两套衣裳，还有工资。
    老人瘫痪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护理难度大，按理说主人家还会另外表示的。
    这种情况下，她做保姆也不是养不起蓉蓉。
    而现在她跟虞振飞结婚了，却得任劳任怨地照顾他们一家老小，对，不光是老太太，还有家里的所有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七八个人了。
    甚至还包括虞振飞的那个女人。
    即便如此，虞家人人离不开她，她包揽了虞家所有的家务活儿和护理老人的活计，但虞家人还是把她当不要钱的佣人呼来喝去。
    她能忍，但蓉蓉却跟着她一起受苦，明明是虞家的骨血，却好似寄人篱下一般。
    陈家二姑感觉脑子里混沌一片，她一边觉得陈乔玉说得对——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做的越多，拿的越少，活得越来越回去了。
    但另一边又觉得非常震惊，她想要质疑陈乔玉的苛责——谁家不是这样的啊？别人都这么做，就你特殊？
    却又觉得不知道从何质疑，因为她也觉得这样不对。
    看着陈家二姑脸色变了又变，陈乔玉觉得有一点点欣慰，好歹二姑不是那种怎么说都听不进去的人。
    她劝陈家二姑：“二姑，你就是去外面做保姆，当护工，或者自己做生意，都比现在在虞家过得好。”
    陈家二姑犹豫万分，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离婚，不能离开虞家，不然我们在省城没有落脚地，蓉蓉就不能在省城上学了。”
    噢，看来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有“学区”的观念。
    既然如此，陈乔玉建议道：“那要不二姑你请几天假？正好马上暑假了，你带蓉蓉出去住几天，让虞家人自己照顾老太太，自己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这世上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同身受，除非那个人真的一模一样经历一遍。
    “这……能行吗？”陈家二姑虽然还犹豫着，但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冲动。
    真就……试试呢？

 第176章 两碗鲜肉小馄饨和橘子汽水

    陈家二姑问陈乔玉：“你昨晚住的哪儿？”
    陈乔玉老实回答：“住的招待所，我是出来采购种子跟肥料的，有介绍信。”
    “买多少啊，还采购上了？”陈家二姑有些震惊，她甚至不太能相信陈乔玉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乡下人说乡下话，上班有正式工作的人才知道采购。
    陈乔玉没留意到二姑的“轻视”，特实诚地说道：“也没多少，随便看看，随便买买。”
    毕竟大头都从【现代】那边进货了，这边作为补充。
    毕竟有些这个时候的品种，在【现代】反而没有了，陈乔玉还是要补充一下的。
    听见陈乔玉说不买多少，陈家二姑又好气又好笑。
    她觉得陈乔玉小小人儿一个，架势倒是摆得挺足。
    手里有个百八十块就敢说自己有钱，买几包种子就敢说自己是出来采购的。
    行，小孩子家家的，大概就喜欢这么说，显得自己厉害。
    陈家二姑也不“戳破”，她只问陈乔玉还要在省城待多久。
    在得知陈乔玉还要在省城待两天的时候，陈家二姑自然没有二话：“收拾收拾行李，跟我去虞家住去。”
    陈乔玉留意到二姑说的也是“去虞家”，而不是“回家住”，可见二姑在虞家也真是没多少归属感。
    她想拒绝：“没事儿，我住招待所就行。”
    陈家二姑不赞同地摇摇头：“刚才就说你来着，手里有几个钱啊就敢这样胡花乱用，住招待所不要钱啊？”
    陈乔玉：“……要钱。”
    但我真的很有钱啊。
    出门带了一百块加个零头，现在不光零头没花完，还倒挣了十块钱。
    但这年头也确实是这样的，去外地，那肯定是有亲戚住亲戚家，有老乡住老乡家。
    虽然亲戚跟老乡也未必愿意，但不住就是不给面子，生分了。
    再加上陈乔玉总想着去虞家能看看乔丽青楠曾经的生活环境，多少还是有些心动和感触的，便也答应了。
    “二姑，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要是为难的话也没事，招待所那边我留着铺位。”
    “留什么留，赶紧的，去收拾东西，跟我一块儿回去。”
    陈家二姑听见陈乔玉住的是铺位，那就更不能让她去招待所了，说什么都要带陈乔玉回虞家。
    况且，刚才陈乔玉的那番话也确实让她心里有些触动。
    她是想试试的，但也缺少一个契机，总不能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发火撒泼？
    那样显得是自己发疯，好名声反倒让虞家给担上了，指不定人家还以为是虞家在忍着受着她这个疯婆子呢。
    陈家二姑觉得不能这样。
    她陪着陈乔玉一起去招待所拿了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大部分东西都给付老师他们了，剩下的少部分陈乔玉带了出来，本来准备给陈家二姑拿回去的。
    存放在招待所的东西也就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她帮大家登记小本子、找消息，人家给的谢礼。
    不过收拾出来也不少，陈家二姑帮忙提溜着。
    陈家二姑大概真是钱不趁手，走着来招待所，这会儿离开招待所，也没说坐车。
    带着陈乔玉往虞家所在的地区走去。
    陈乔玉也是干惯了活儿，跑惯了山路的人，当然也不怕走路，因而也没说什么，就老老实实跟着陈家二姑走。
    两人快一点才见面，半下午过去，到虞家附近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的点儿了。
    陈家二姑走得脚疼，放下行李想歇一歇，再往家走。
    但等她歇好了要起身的时候，陈乔玉却拉住了她。
    “？”陈家二姑看着陈乔玉。
    陈乔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二姑，你看那边那个竹杠馄饨，我想吃馄饨了。”
    陈家二姑犹豫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裤子口袋，但她还是点了头：“行，走半天路了，也累了，那就吃一碗。”
    说着，就往竹杠馄饨那边走过去，问了价钱，跟馄饨摊上的老大爷说道：“大爷，来一碗小碗。”
    陈乔玉拽了拽陈家二姑的袖子：“二姑，来大碗的。”
    陈家二姑反抗了一下：“一会儿就吃饭了，这会儿垫垫肚子就行，吃不了那么多……”
    陈乔玉看着陈家二姑不错眼，就跟小时候一样，喊她：“二姑……”
    陈家二姑被陈乔玉叫得没脾气，毕竟陈乔玉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心疼陈乔玉没娘。
    犹豫再三，陈家二姑还是冲着馄饨摊的大爷改口了：“大爷，还是来大碗的。”
    谁知道陈乔玉紧跟在她身后说道：“大爷，两碗！”
    卖馄饨的老大爷开心不已：“得嘞！两碗大碗的！”
    说完，大约是看出来这姑侄二人颇有些拉拉扯扯的意思，赶紧拨了一板馄饨下去，嘴里还唱念着：“下下去咯！”
    这下不能改口了。
    陈家二姑有点生气，但到底没冲陈乔玉说什么。
    她心想乔玉总归是乡下来的，可能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看到馄饨走不动道。
    要吃就吃，两碗也行，反正一会儿回虞家了，本身也吃不好。
    这会儿的馄饨皮薄馅儿不大，轻轻薄薄的一个，很快就煮好了。
    老大爷往碗底放了葱花紫菜虾皮，还加了一点点猪油，就一筷子尖儿。
    但是从馄饨锅里舀一勺热水一冲，那一点点猪油立刻在滚水里融化，香气四溢。
    陈乔玉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虽然还混合着一丝丝马路上的灰尘土腥味儿，但确实是真的香。
    陈家二姑也笑了起来：“香就多吃点。”
    馄饨上来了，陈乔玉把其中一碗推向陈家二姑：“二姑，我一个人哪吃得了两碗啊，这碗是给你点的。”
    陈家二姑自然也明白，虽然心里不大赞同——在外面吃总是费钱的，她其实没有这个欲望。
    但买都买了，吃就吃。
    她把碗里的小馄饨拨了几个给陈乔玉，这才跟着吃了起来。
    小馄饨真香啊，一个个捏成了小金鱼的模样，脑袋小小，尾巴大大。
    薄如蝉翼的馄饨皮入口即化，顺着喉咙一下子就滑进去了。
    两人不得不放慢速度，慢慢吃，仔细用牙齿和舌尖咬那一点点的馄饨馅儿，感受着馄饨的鲜味儿。
    六月的天气，吃上一碗热滚滚的馄饨，很快两人的额头都冒汗了。
    陈乔玉也没叫陈家二姑，径直站起来去旁边买了两瓶汽水，还特地要了从泡沫箱子里拿出来的。
    泡沫箱子里有冰，虽然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冰也化成冰水了，但泡沫箱里的汽水还带着一丝丝凉意。
    陈家二姑看着已经开了盖子的汽水，多少有点生气：“这不才喝了馄饨汤吗。”
    陈乔玉递给陈家二姑一瓶：“二姑，喝，开都开了。”
    来都来了句式适用于任何时候，是陈家二姑不能拒绝的理由。
    无奈，陈家二姑只能对着瓶口抿了一小口，立马塞回给陈乔玉：“我不爱喝，你喝！”
    其实汽水又凉又甜，哪有不爱喝的呢，只是陈家二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好意思再喝这些东西罢了。

 第177章 竟不如一个孩子明白

    她倒也不是责怪陈乔玉，城里的东西当然好，不然她当时也不会那么坚决地想要留在城里。
    如今也是，为了让蓉蓉能够留在城里，她在虞家当牛做马都行。
    所以，面对陈乔玉要吃这个要喝那个的要求，陈家二姑只是觉得乔玉不该带上她这份儿，倒是并不责怪陈乔玉。
    而这一通下来，陈乔玉也算是彻底摸清了陈家二姑的性子和脾气了——二姑根本就是一点儿都不会拒绝。
    无论别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无论是不是超过了她的预期，她都会默默接受，说不定内心还要帮对方找到一个借口。
    见陈家二姑不肯喝汽水，要起身去给钱，陈乔玉伸手拉住了陈家二姑：“不用去了，我已经给过钱了。”
    “你这孩子！”陈家二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有点恨铁不成钢，又有点心疼孩子太懂事儿。
    陈乔玉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馄饨，吃几口馄饨，歇一歇，嘴里的味道没了，再抿一口橘子汽水。
    陈家二姑看得着急，催促陈乔玉：“乔玉，快点儿吃，天都要暗下来了。“
    但陈乔玉却还是不紧不慢：“小馄饨太烫了呀。”
    陈家二姑低头看着自己碗里连馄饨汤都喝完了的碗底，真是有气都撒不出来。
    “我还得回家做饭呢。”陈家二姑着急道。
    陈乔玉却是慢悠悠地抬起头，看向陈家二姑：“二姑，你为什么非得回家做饭？”
    不待陈家二姑说什么，陈乔玉就快速追问：“二姑父家里那么多人，不算老太太和蓉蓉，起码还有四五个人会做饭，为什么就非得你做呢？”
    “他们那么大的人了，是没有你做饭就会饿死吗？”
    陈乔玉一张挺乖巧的脸，笑着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让陈家二姑哑口无言。
    半晌，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乔玉，你是故意的？”
    陈乔玉笑笑，没说话，依旧继续吃自己的小馄饨，只是指了指路口：“一会儿蓉蓉放学也是从这里回来？”
    陈家二姑愣了一下，才点头：“是。”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陈乔玉就是故意的，故意拖着她不让她回去做饭。
    特地选虞家附近的这个路口，一会儿还能“截胡”蓉蓉，起码蓉蓉是饿不到的。
    至于虞家家里……
    陈家二姑下意识地看向陈乔玉，但陈乔玉却很淡定地回看陈家二姑——决定权还是在二姑手里。
    她只是给二姑一个机会，是要在无数次的“下次我肯定让他们知道教训”当中继续蹉跎，还是既然有了自我意识就立刻行动。
    陈家二姑半坐不坐，一会儿又想站起来，一会儿又犹豫着往下蹲，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坐在板凳上。
    陈家二姑喃喃自语：“保姆也是有工资的，我当小保姆的时候一个月还有十块钱……”
    什么自我意识，什么尊严，什么觉醒，说到底，就是钱。
    有钱的人腰杆子才直，没钱的人都不是自己要不要低头，是别人就不会高看你。
    陈家二姑坐了下来，她盯着路口，没一会儿，果真等到了放学的蓉蓉。
    蓉蓉挎着小书包，踢踢踏踏地沿着路边走，留着娃娃头，神色并不怎么高兴。
    陈家二姑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蓉蓉，她突然发现，蓉蓉身上的衣服也有些不合身了，裤脚短一截。
    脚上穿的倒是球鞋，但是球鞋的前端高高鼓起——明显鞋子小了。
    书包的带子也断过，一头大概是蓉蓉自己胡乱系的一个疙瘩，导致带子短了一截，斜垮的时候十分别扭地勒在腋下。
    蓉蓉的娃娃头是陈家二姑自己剪的，剪的时候瞧着还行，至少不花钱。
    但现在看着，就是没有别人家的小姑娘的娃娃头整齐好看。
    陈家二姑忽然就鼻子一酸，背过身去拭了下眼角，才转过身来喊道：“蓉蓉！”
    一个人沿着路边走的蓉蓉听到呼喊，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陈家二姑的时候，蓉蓉脸上有些意外。
    但是等看到在一旁吃馄饨喝汽水的陈乔玉时，蓉蓉的脸色立刻变了。
    那是一种嫌恶鄙夷，却又夹杂着强烈自卑的情绪。
    “妈。”蓉蓉走了过来，只喊了陈家二姑，丝毫不搭理陈乔玉。
    陈家二姑心疼地把蓉蓉的书包给摘下来，让蓉蓉喊人：“这是青楠乔丽家的乔玉姐姐，快叫人。”
    但蓉蓉却不肯叫，只拉着陈家二姑就要往家里走：“妈，回去。”
    什么姐姐不姐姐的，她不认识！
    一群从老家来打秋风占便宜的亲戚！
    要不是这些人，爸爸伯伯姑姑爷爷他们会这么嫌弃她和妈妈吗？
    会动不动就指着她跟妈妈的鼻子说你们这些乡下人，就是这样那样吗？
    她明明在城里出生，城里长大，但因为家里永远有乡下来的穷亲戚，她就永远都是别人眼里的乡下人。
    蓉蓉拉着陈家二姑，使劲儿要让带她回去，陈家二姑生气了：“蓉蓉，这是你乔玉姐！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虞蓉蓉也生气了，她指着陈乔玉，冲陈家二姑吼道：“妈你能不能少管点儿这些亲戚！”
    “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到省城就找你！到省城就找你！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对你好了吗？”
    “还有！”虞蓉蓉年纪小小，但气势却很足，指着陈乔玉面前的汽水和馄饨，浑身都气得发抖，“你平时吃的什么？你找爸爸要钱的时候爸爸是怎么回你的？你现在请别人吃馄饨喝汽水？！”
    陈家二姑心里酸楚难忍，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连孩子都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竟然还不如蓉蓉明白。
    但她此刻还得硬着头皮说蓉蓉：“蓉蓉，别乱说！”
    又对陈乔玉抱歉：“乔玉，对不住啊，蓉蓉不懂事儿……”
    但陈乔玉却丝毫不生气，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惊喜：“没事，二姑，我觉得蓉蓉这样很好。”

 第178章 陈家二姑的觉醒

    虞蓉蓉冷冷地看着陈乔玉，说话毫不客气：“别以为你讨好我就能赖在我们家吃赖在我们家住了！”
    “我见多了你这样的人，不要脸，光想着占别人便宜。”
    蓉蓉的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叫人下不来台，但陈家二姑真的带了青楠乔丽将近三年，陈乔玉无法反驳蓉蓉的话。
    尤其是在知道陈家二姑如今的处境之后，陈乔玉更加后悔上次因为二姑的隐瞒而态度冰冷。
    她郑重向陈家二姑和表妹蓉蓉道歉：“二姑，蓉蓉，对不起，是我让你们为难了。”
    陈家二姑是个心善的人，况且她也知道乔玉不容易，当年乔玉才十三，还没有现在的青杨大呢。
    她不帮忙能怎么办？难道真叫乔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再照顾另外三个更小的孩子？
    陈家二姑一贯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见陈乔玉道歉，心里最后一丝不平也都消退了。
    而虞蓉蓉见陈乔玉不仅没有被她的话激怒，甚至还真心实意道歉了，顿时也皱起了眉头，感到一丝为难。
    怎么回事？
    陈乔玉怎么不恼羞成怒跟她大吵大闹？
    那样她才好不留情面地把陈乔玉赶走。
    陈乔玉道歉算什么意思？
    虞蓉蓉小脸紧绷，但她本来也不是个性情多坏的孩子，只是因为母亲的软弱而变得格外敏感亢奋。
    可陈乔玉的“不接招”，让她也无法继续再说伤人的话了。
    就在此时，陈家二姑也拉着蓉蓉坐在了馄饨摊的小板凳上：“想不想吃馄饨？今天妈妈给你买小馄饨吃好不好？”
    虞蓉蓉明显有些渴望地抿了抿唇，但又有些犹豫。
    她是知道的，妈妈在家里虽然吃穿不愁，但身上是真没什么钱——虞家人不喜欢她补贴娘家。
    但小馄饨是真的香，她也不过比青楠乔丽大一岁，也就是个孩子，哪能不馋呢。
    陈乔玉见状，扭头跟馄饨摊的大爷打招呼：“大爷，再来一碗馄饨！”
    “好嘞！”大爷动作迅速地下了半板馄饨，根本没给虞蓉蓉反抗的机会。
    虞蓉蓉瞪向陈乔玉：“不是你的钱你花着不心疼是！”
    陈乔玉笑着摸出两张毛票子，说道：“放心，今天我请客。”
    她这一出，把虞蓉蓉跟陈家二姑都给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虞蓉蓉狐疑地看着她：“你有钱？”
    有钱为什么之前还要欠抚养费？
    想到这里，虞蓉蓉的脸色沉了沉，对陈乔玉的观感瞬间又降到最低点。
    陈家二姑连忙掏钱：“乔玉，怎么能让你给钱，二姑请客，这点钱二姑还是有的。”
    但陈乔玉拦住了陈家二姑，也诚恳地跟虞蓉蓉解释：“我们村现在开始搞承包了，去年我们也试着在镇上卖烧饼，挣了点儿钱。”
    虞蓉蓉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去年才开始挣钱，那之前确实没钱给抚养费。
    但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等小馄饨上来，虞蓉蓉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小馄饨。
    反正是陈乔玉给钱，不必替她省钱！
    大约是食物抚慰人心，半碗馄饨下肚，虞蓉蓉感觉自己也没那么气了，其实妈妈说过，青楠乔丽他们比自己可怜。
    她忍不住抬头问陈乔玉：“乔丽……她还好吗？”
    陈乔玉微笑着点点头：“嗯，她很好，养父母是老师，都对她很好。”
    虞蓉蓉低下头，半晌，才道：“你要是再见到她，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骂她……不让她喊我妈妈妈妈的。”
    陈乔玉听乔丽说过这件事，心酸时刻早已过去，现在自然也不会怪一个跟乔丽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好，下次我一定跟她说。”
    见蓉蓉也吃得满头大汗，陈乔玉起来给虞蓉蓉也买了一瓶汽水。
    陈家二姑见状连忙把自己那瓶没喝完的汽水拿给蓉蓉，喊陈乔玉：“这还有呢！还有呢！蓉蓉喝我这瓶就行！”
    一瓶一角五分钱呢！
    但陈乔玉现在已经充分了解二姑的性格了，当然不会给二姑阻拦的机会，麻利地让卖汽水的小男孩开了瓶盖。
    卖汽水的小男孩：高兴。
    陈家二姑：……无语。
    虞蓉蓉：嗯……虽然感觉不大自在，但是能花陈乔玉的钱她就很高兴。
    再一次“买都买了”，陈家二姑也被迫习惯了，她把还冰着的汽水放到女儿面前，轻轻帮她理头发：“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虞蓉蓉吸溜着小馄饨，吃得酣畅淋漓。
    陈乔玉问她：“饱没饱？没饱的话再来点儿，馄饨也行，面跟饼子也行。”
    虞蓉蓉挑衅地看着她：“那我都要。”
    “行。”
    陈乔玉丝毫不带耽搁的，转身就去旁边的小摊上一一买了过来。
    虞蓉蓉看到这样顺从还带着一丝宠溺的陈乔玉，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忽然，她眉头一皱，拉着陈家二姑俯身过来，怀疑道：“她是不是想找我们家借钱？”
    陈家二姑听到蓉蓉这样的猜测，虽然立刻反驳了，但并没有生气，而是感到有些心酸。
    她到底是多没用，才会让孩子变成这样风声鹤唳浑身长刺的样子啊。
    她摇摇头，轻轻抚着蓉蓉的头发，说道：“没有，乔玉姐姐今天都没想来找妈妈，是妈妈去找的她。”
    听见陈乔玉并没有要打秋风的意思，虞蓉蓉略略放心一点。
    等小碗的肉丝面、小碗的元宝馄饨，还有加了鸡蛋的葱油饼都放到虞蓉蓉面前时，连强硬反抗的虞蓉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些东西太破费了……
    陈乔玉却只是笑道：“吃，叫妈妈跟你一起吃。”
    听到这话，蓉蓉居然真的把葱油饼掰了一半给陈家二姑。
    三个人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慢慢吃着东西，心结也在这里一点点打开。
    等快吃完的时候，虞蓉蓉突然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妈，那家里怎么办？有人做饭吗？奶奶那边怎么办？”
    陈家二姑早就已经度过了纠结期，此时也很淡定：“不怎么办，一家子人呢，你姑姑姑父，你三叔三婶，再不济还有你爷爷你爸爸……这么多人，总不能叫自个儿饿死。”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虞家的人还真就饥肠辘辘地围坐在大圆桌前。
    怒气已经快要让他们冲昏头了。

 第179章 虞家这个烂摊子

    陈善怎么敢的！
    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家里的事全都撂在一边！
    上班的上班，约会的约会，逛街的逛街……等全部的人回来，在圆桌面前有说有笑地等了半个小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厨房里好像没有传来做饭叮叮当当的声音。
    去厨房一看，岂止是没有做饭！连中午吃完饭的碗都没有洗！
    而楼上更是！
    老头子的拐杖都快把地板戳烂了，一会儿喊一会儿吼的，叫的都是陈家二姑的名字。
    等众人上去一看，才发现虞老太太拉了一床。
    虞老爷子是个“讲究人”，虽然也是他少年夫妻老来的伴，但虞老太太生病之后他是从来没有料理过一回的。
    这回怎么喊陈家二姑，陈家二姑都不上楼。
    虞老爷子被熏得不行，这才被逼无奈自己去试着收拾。
    可才刚掀开老太太的被子，就被老太太一巴掌扇到脸上，老头也怒了，不管了，自己躲到了阳台上去，还关上了阳台跟房间之间的门。
    起码阳台上空气是新鲜的。
    他就那么在阳台上看了一下午报纸，一壶小茶喝了一下午，虽然喊陈家二姑来加水没人上来让他很是不爽，但起码也没什么大问题。
    直到现在太阳落山了，天都黑了，老头想回屋了，一推开阳台门——
    好家伙！
    臭气差点儿给他熏一跟头！
    再一看，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拉肚子了，脏污顺着床板都渗了下来，全流到地板上了！
    几乎“荼毒”了半个房间，也挡住了老头想穿过房间下楼的路。
    老头就那么被困在了阳台上。
    他亲眼看着自家的儿女从外面回来，连忙呼喊，但奈何这个点儿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点儿。
    到处都吵吵闹闹的，他下午后半段没喝水，年纪大了嗓子也不好，喊了半天，几对儿女都是自己说说笑笑地进门了，根本没人听见他的叫喊。
    进屋就更听不到外头阳台的声音了，一直到楼下的人发现没人做饭，这才听见楼上隐约传来的敲击声。
    众人上楼一看，一个没落，全被老太太屋里的臭气给熏得流眼泪。
    众人连忙关上门，退到走廊上吐槽起来。
    “太臭了！”
    “陈善怎么回事！”
    “大哥，能不能管管嫂子啊！她怎么伺候的妈！”
    虞振飞也是满肚子火，他吼回去：“叫我有什么用！先把老头子弄进来啊！”
    外头蚊子都快被老头喂饱了！
    然而，看着满地淌的黄水，没一个人愿意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
    虞家老二媳妇儿直接说道：“我不行，我今天下午刚烫的头发，三天不能洗头，洗头就白瞎了。”
    虞家老三的男人也立刻退了出去：“我一个外人，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虞家老二暗骂一声：这会儿知道你是外人了？天天来蹭饭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外人了？
    老三虞小姑也立刻跟着出去：“我是嫁出去的女儿，这房子没我份儿，养老也不是我的事儿。”
    老二媳妇冲虞振飞兄弟俩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也施施然下楼了。
    剩下虞振飞两兄弟面面相觑。
    两人谁都不是能干这活的人。
    良久，还是虞老二先开的口：“大哥，嫂子到底去哪儿了？还是把嫂子叫回来。”
    这场面他们真应对不了！
    虞振飞气不打一处来：“我比你还晚回来，我能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要是知道了，他能不立马叫陈家二姑回来收拾吗！
    最后没办法，虞老二出了个主意：“大哥，要不，叫丽丽来。”
    虽然虞老二挺看不上自家大嫂的，但那个丽丽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丽丽不是一直想获得老头老太太的认可，登堂入室吗？
    正好，到丽丽表现的时候了。
    虞振飞面露犹豫，虞老二见状，悄悄把刚才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一条缝。
    臭气跟阳台上老头子的叫骂声再次传来。
    虞振飞立刻下定决心：“下楼，我打电话叫丽丽过来。”
    就在陈乔玉她们坐在小摊子上慢慢聊天，解开心结的时候，挂断电话的丽丽欢天喜地地收拾了一番，拎着自己的小包出门了。
    虽然虞振飞很喜欢她，但是虞家的门并不好进。
    虞振飞一般没事儿也不会让她上门，毕竟老头老太太还是传统人，俩老货见到她也是要骂的。
    一般就是老头老太太不在家、不下楼的时候，她才能进虞家。
    这会儿接到传唤，立刻就冲向了虞家。
    然而，她还不知道在她拎着小包踩着皮鞋穿着裙子进入虞家之后，等待她的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
    蓉蓉知道陈乔玉出主意帮她妈妈争取地位和权益，也不好意思再对着陈乔玉横眉竖眼了。
    她特别配合，直接掏出作业本，就伏在吃馄饨的小桌子上写了起来。
    陈乔玉文化不高，但虞蓉蓉年纪也不大，作业题她还能看懂一些，倒是也不觉得等待难熬。
    一直等到八点多，陈家二姑才说道：“往常这个点儿家里已经吃完饭了，我也给老太太喂完饭、擦完身子、换过脏衣服脏床单，虞家其他人应该也洗完澡了……”
    “他们九点左右就要睡觉了，到时候就是我洗碗、洗衣服、扫地拖地的时候了。”
    不说没发觉，说出来才感觉到，自己这一天天忙活的，根本没时间照顾蓉蓉。
    蓉蓉都是自己洗澡自己写作业的。
    陈家二姑后悔不已，她怎么醒悟得这么晚！
    陈乔玉找有手表的路人问了时间，见时间差不多快九点了，也点了点头：“那行，那咱们现在回去。”
    回去之后必然是一场暴风雨，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不经历暴风雨的时候不是一样寒风透骨？
    刚才在外面想着虞家人措手不及的样子，陈家二姑还觉得挺爽的。
    但现在真要回去了，陈家二姑又有些胆怯起来了。
    蓉蓉察觉到了，她把自己的手塞进陈家二姑的手里，然后紧紧握住。
    小小的一只手，给了陈家二姑莫大的力量，陈家二姑终于昂首挺胸起来：“走，我们回去！”

 第180章 千万别惹老实人

    陈家二姑带着陈乔玉和蓉蓉踏入家门，一楼客厅里坐着的人立刻都回过头来。
    虞家老三虞振红尖叫起来：“大嫂回来了！”
    虞家老二两口子也是松了口气，老二媳妇皮笑肉不笑：“大嫂，你今天这是哪儿潇洒去了啊，一下午连带着一晚上都不见人，真叫我们着急死了！”
    陈家二姑没说话呢，蓉蓉脆生生地道：“婶娘，你真这么担心我妈啊？那二婶娘是出门找我们了吗？真是不巧，咱们怎么没碰到。”
    虞家老二虞振翔的媳妇儿脸垮了下来——她的担心当然只是嘴上说说，顺带着阴阳怪气一番，她怎么可能出去找陈家二姑！
    但虞蓉蓉小小年纪，倒是也阴阳怪气得紧。
    虞振翔媳妇儿撇撇嘴，在心里低声骂了一句：小乡巴佬！
    虞振飞也非常不悦地看向门口，开口就是斥责陈家二姑：“没事瞎跑什么瞎跑！家里一堆活儿没看到吗？撂着等谁做！”
    虞振翔煽风点火：“让你那个丽丽表妹做呗！”
    陈家二姑怔怔地看着虞振飞，心里觉得有些可笑——原来他也知道家里一堆活儿啊。
    那他又为什么时常嫌弃她没有工作、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没有那位丽丽新潮时髦懂的多？
    陈家二姑淡淡地看了虞家众人一眼，没有回应他们的控诉和呼喊，只平淡地说了句：“我侄女来了，我去车站接我侄女了。”
    她也不算说谎，毕竟她的确去汽车站找陈乔玉去了。
    这话一出，虞家众人便都不悦地看过来，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嫌弃——乡巴佬的亲戚又来打秋风了。
    但他们自诩是有文化高素质的城里人，倒也没当着陈乔玉的面赶她走，只阴阳怪气地说道：“难怪……从乡下来要坐好长时间的车？城里车多路多的，容易迷路。”
    陈乔玉腼腆地笑笑：“还好。”
    跟【现代】比起来，这里的车算什么多？
    至于路，跟现代那种双向好几个车道的大马路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陈乔玉目光瞥见虞振飞压抑着情绪，不住地往楼上看去，联系刚才虞家老二虞振翔的说法，可见此时那位丽丽正在楼上呢。
    在楼上能干嘛一想就知道了，虞家老太太每天都要人伺候的。
    陈乔玉不愿意让姑姑被虞家人使唤，呼来喝去的，便抢在虞振飞之前开口，怯生生地问陈家二姑：“二姑，我赶了一天路了，身上都是汗，能不能先洗个澡啊，我怕把你们家的被褥弄脏了。”
    其实她身上不脏，也没味儿，但虞家众人还是撇嘴表示鄙夷。
    虞振翔媳妇儿甚至还夸张地把身子使劲儿往后贴，仿佛离近了她也跟着脏了一样。
    虞振红见状，也是不耐烦地道：“大嫂，你先带你侄女去洗个澡！”
    她跟她丈夫回虞家来也是住的客房，她可不愿意陈乔玉弄脏了客房。
    陈家二姑看见陈乔玉低垂却带着一丝笑的眉眼，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说道：“我这就带她去洗。”
    说完，拉着陈乔玉跟虞蓉蓉就去了一楼的卫生间。
    走之前，仿佛还听到二楼上传来一声隐约的“yue”声，想来应该是那位丽丽发出来的了。
    陈乔玉跟着陈家二姑往厨房后面去了，虞家的卫生间在厨房后面，陈乔玉看了看，其实里面也就一个便池和一个自来水龙头。
    自来水龙头下面放着一个木桶，里面盛着水，还放着水瓢，应该是用来冲厕所的。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了。
    陈家二姑让陈乔玉跟蓉蓉在厨房里坐会儿：“我烧水给你们俩洗澡。”
    陈家二姑正烧水呢，虞振翔的媳妇儿过来了，扒在厨房门口没进来，只唤陈家二姑：“大嫂，我们还没吃饭呢，你抓紧时间做饭！”
    便是回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陈乔玉还是被虞家人的懒惰给惊呆了。
    家里没人做饭，连青杨都不会让自己饿着，这一大屋子人，居然到现在还没吃饭？
    陈家二姑心口憋屈，刚要说话，反倒被蓉蓉悄悄按手拦下了。
    只见蓉蓉笑嘻嘻地冲着虞振翔的媳妇儿说道：“好的婶娘。”
    虞振翔媳妇儿也皮笑肉不笑地冲蓉蓉笑了下：“辛苦了。”
    虞振翔媳妇儿走后，陈家二姑也有些憋屈，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帮着她呛人的女儿，现在反倒这么轻易答应别人使唤自己了。
    但陈乔玉却是已经明白过来了，她看向蓉蓉，蓉蓉察觉到目光，跟陈乔玉对视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很快就恢复神色，轻声对陈家二姑说道：“妈，你要是不答应，他们肯定要闹事，大晚上的不清静。”
    “你答应下来，但是，别做，他们催你就说马上了马上了，再催就说再做了再做了。”
    虞蓉蓉人小鬼大，很有些精明劲儿：“反正你态度一等一的好，就跟那个丽丽一样，光会说好听话，事儿是一件都不干，你也这样。”
    态度好，叫人没法发火，挑不出刺来。
    但行动上就是不做，任凭你怎么催，就是不做。
    “反正饿的是他们。”虞蓉蓉甚是期待地道。
    陈家二姑想想，觉得很有道理。
    她看着虞蓉蓉，心里多少生出一些欣慰来——还是把孩子留在城里好，你看看，见识多了，就不容易受欺负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陈家二姑果然按照蓉蓉说的做，先是烧水让陈乔玉和虞蓉蓉洗澡。
    最后还给自己烧上水了，中间虞振红也来催过一次，陈家二姑就憨笑着指了指炉子：“在烧水了，在烧水了。”
    至于烧水干嘛……谁知道呢！
    等陈家二姑也洗完澡了，已经十点半了，这会儿的人睡得都早，乡下七八点就睡了，城里也不过九点。
    十点半，虞家众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到厨房来催，结果发现陈家二姑竟然自己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那简直要气炸了。
    虞振红又是愤怒又是震惊，把虞振飞拉过来：“大哥！你看看大嫂！叫她做饭她反倒洗上澡了！就让我们这么饿着！”
    虞振飞看到头发湿漉漉的陈家二姑，也很是不爽，斥责道：“全家人都饿着，你怎么还洗上澡了！”
    陈家二姑惯常是个逆来顺受的样子，闻言更是惴惴不安地道：“啊，我刚才身上一身的灰跟泥，我怕做饭的时候不干净，你们吃了拉肚子，这才去洗澡的。”
    虞振飞皱眉，这么说……也没错，毕竟陈家二姑在虞家天天都是忙上忙下，做着各种脏活累活，在他眼里，陈家二姑确实成天脏兮兮的，身上还有油烟味儿。
    所以他才嫌弃陈家二姑。
    考虑到洗完澡做饭确实干净卫生一些，虞振飞也没再说什么，就道：“那你赶紧做饭，大家都快饿死了。”

 第181章 陈家二姑这辈子最叛逆的三件事

    陈家二姑低眉顺眼地送走虞振飞和虞振红，慢悠悠地在炉子旁边烤起了头发。
    头发湿漉漉的也不好做饭呢，一会儿水滴到饭菜里了。
    水倒是不脏，但是奈何虞家都是“讲究人”呢。
    可不能让讲究人吃上头发水。
    陈乔玉跟虞蓉蓉此时的头发也都烤干了，陈家二姑催促她们俩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
    虞蓉蓉年纪小，早就伏在陈乔玉膝盖上昏昏欲睡了。
    陈乔玉便点点头：“那我带蓉蓉去睡觉。”
    说着，陈乔玉把蓉蓉抱回了蓉蓉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又看了一会儿蓉蓉房间柜子上摆着的青楠乔丽的照片，这才回到厨房。
    厨房里，陈家二姑还在慢条斯理地烤着头发。
    见陈乔玉回来，陈家二姑有些意外：“乔玉你怎么还不睡？”
    陈乔玉笑道：“二姑我陪你。”
    陈家二姑没拒绝。
    说实话， 她这辈子做的最叛逆的三件事，第一件是嫁给了虞振飞留在了城里。
    第二件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接手了青楠乔丽。
    第三件就是现在了。
    乍看起来这第三件事跟前面两件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对陈家二姑来说，却意义非凡。
    她一直都是那种最隐忍最勤劳的女性。
    虞振飞娶了她，她心里想的是，她要为虞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为虞家人做任何事。
    接青楠乔丽来，她想的也是自己可以再多做一些，再早起晚睡一些，绝对不给虞家添麻烦。
    陈良给钱最好，不给钱，她就是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也能养活这俩孩子。
    一句话，她可以做很多很多，还可以做更多更多，她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永远可以牺牲自己。
    但今天，这一刻，她不是了。
    她不想再干活了，她不怕吃苦不怕累，但并不代表着她就该吃苦该受累，只能吃苦，只能受累。
    这一刻对于“自我牺牲”的反抗，远比前两件事对她的意义要大。
    她坐在炉子旁边烤着头发，真的是结婚十多年，头一次这么轻松悠闲。
    烤完头发了，她也没急着做饭，而是从橱柜里找出来半袋子面粉，加水，慢慢和面。
    中间虞家人已经暴跳如雷了：“饭到底好没好啊！你这是要诚心饿死我们吗！”
    陈家二姑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揉着面的手顿住了，手足无措：“我、我在揉面呢！”
    她的确是在干活。
    虞家人也没有应对这个的经验，看到陈家二姑确实是“正在做饭”，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感觉不好再开骂了。
    半晌，虞振翔也是只能憋出一句：“有毛病！大半夜的做什么不好，揉面！”
    但说完，也只能憋着气回到前厅。
    而这边，陈家二姑跟陈乔玉对视一眼，又慢条斯理地开米缸了。
    “不想吃面的话，那就煮饭！”
    陈乔玉坐在一旁慢悠悠地摘菜，见陈家二姑这么开窍，果断给陈家二姑竖了个大拇哥。
    别惹老实人，不然老实人翻脸，叫你们好看！
    又过了十多分钟，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前厅里的虞家众人显然是已经怒火难掩了。
    一窝蜂地挤进厨房，愤怒道：“陈善！你就是故意的！大晚上的做顿饭要这么久吗！”
    陈家二姑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刚才不是振翔说不想吃面吗？所以我只好煮饭了啊。”
    众人一看，果然，揉了一半的面团放在搪瓷盆子里盖着呢，而炉子上的铝锅里，有米饭蒸煮的香味。
    众人怒视虞振翔，虞振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我做什么！我是跟大嫂说大晚上的揉面太费时间了！我不想早点吃上饭吗！”
    陈家二姑此时惶恐不安，她哆嗦着道：“那、那怎么办？这到底是煮饭还是下面啊？”
    虞振飞看她这样，总觉得哪儿不对，但是又觉得陈家二姑平时确实也是这样。
    虞家任何人都可以使唤她，任何人都可以对她吹毛求疵提要求，她也从来没有拒绝过。
    今天晚上这一桩桩，一件件，说不对，它也对，说对，他们都快饿死了，饭居然还是夹生的！
    就在虞家众人又憋屈又饿，忍不住生啃黄瓜的时候，那位丽丽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她八点多接到传达室的电话，就兴高采烈地赶来了。
    结果一进门，虞家人就把她带到楼上。
    丽丽也是个省城丽人，见到虞家老太太拉满床的样子，震惊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动手去清理。
    当即就想跑。
    但是结果，虞振翔两口子威逼：“丽丽，你可是知道我家老头老太的脾气的，你想进这个门，总要他们点头的。”
    虞振红两口子利诱：“就是啊就是啊，你不是一直想讨好我爸我妈吗，这不，机会来了呀！”
    丽丽纠结地看向虞振飞，虞振飞满脸期待地看向她：“丽丽，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取代陈善的最好机会。
    丽丽百般纠结，但平时陈家二姑确实把家里照顾得滴水不漏，以至于虽然虞振飞喜欢她，但她还是没能登堂入室。
    毕竟老头老太都要靠陈善照顾，而虞振翔虞振红他们也使唤惯了陈善，因此也没有明确表态希望能够换掉陈善。
    丽丽咬牙答应了下来，刚点头，虞家众人就把陈善平时用的清洁工具往她手里一塞，逃也似的逃到楼下了。
    丽丽无奈，只能进去清理。
    那种熏眼睛的痛苦，不是语言能够描述出来的。
    丽丽立刻就想退出，但奈何阳台上还有个虞家老头子！
    虞家老头子在外面喂了大半夜的蚊子了，此时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盯着丽丽，就等着丽丽清理完，他好进来。
    于是丽丽一边忍不住作呕，一边硬着头皮去清理。
    直到现在，才勉强清理干净，把虞家老头解救出来了。
    只不过，下楼的时候虞家老头子离丽丽远远的，恨不得退避三舍，可不像是感激的样子。

 第182章 你们不高兴了，我就舒服了

    果然，老头子下楼就用拐杖群攻不孝子女，众人纷纷闪躲，嫌弃还不敢表露出来：“爸、爸！你这拐杖，刚才没戳到哪儿？”
    老头子浑身蚊子包，气得快厥过去了。
    此时丽丽委屈巴巴地插话表功：“真是太脏了，太难弄了，我收拾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然而，虞家众人，包括虞振飞都只是敷衍地笑笑：“丽丽辛苦了。”
    在他们眼里，这些事儿不是陈家二姑每天都要做的吗？
    陈家二姑做都不用半个小时，还更加干净……
    想到这里，虞家众人都忍不住斜眼看丽丽——丽丽显然没有陈家二姑那么擅长干活干家务，而且还穿的裙子，再怎么小心，还是沾染上了一些。
    丽丽看到众人的目光，也是心头恼怒，心道你们这些做儿女媳妇女婿的都不管，要我一个还没进门的外人来做，老娘没当场发火已经很好了好吗！
    好在虞振飞也是有些心疼丽丽的，叫丽丽赶紧去洗洗：“她在厨房呢，叫她烧水。”
    丽丽撒娇：“表哥~我怎么好意思使唤表嫂呢，还是你帮我。”
    她当然知道虞振飞不会去烧水，只是让虞振飞出面使唤陈善而已。
    这样一来，既不用自己出面，还能更刺激陈善——看看，你男人宠着我，让你伺候我呢。
    虞振飞果然去叫了。
    然而陈家二姑现在已经不是昨天的陈家二姑了，她非常无辜地出来：“正蒸着饭呢，马上就好了，要先把饭锅子端下来烧水吗？”
    虞振飞一听，犹豫了。
    他是真的饿了。
    这年头甭管是国营饭店，还是挑担子卖吃食的，都没有这么晚还营业的，他们也没法出去买吃的，就等着陈善做饭呢。
    虞家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先蒸饭，烧水不急，吃了饭再说。”
    陈家二姑从善如流：“好的。”
    她轻飘飘地转身回了厨房，丽丽却是睁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虞振飞。
    她身上还有屎尿呢！
    虞振飞不敢跟她对视，更加不敢靠近她，实在不行，他硬着头皮说道：“丽丽，要不你先回去。”
    丽丽此时心里都快炸翻了天——你们大晚上叫老娘过来，就是为了让老娘给你们家收拾屎尿的？
    现在我这样了，你居然好意思叫我回去！
    虞振飞看到丽丽惊讶的表情，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是……
    看着丽丽这样，他就吃不进去饭。
    但是不吃完饭，也没法烧水洗澡。
    死循环。
    那还是牺牲丽丽。
    当然了，前厅里的这些事儿跟陈乔玉和陈家二姑无关，姑侄俩就当听着一出好戏，然后优哉游哉地做饭。
    虽然熬夜也不太舒服，但心里太舒爽了，这舒爽比身体上的一点点牺牲，强上百倍。
    饭菜怎么麻烦怎么来。
    虞振红催得冒火，陈家二姑就温柔贤惠地说：“着急的话大家一起动手。”
    虞振红怎么会自己动手。
    吃的时候她是虞家人，干活的时候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不干，其他人就更不会干了，一个比一个会给自己找理由。
    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饥肠辘辘地等着。
    一直到到了凌晨，虞家人几乎快要饿晕过去了，陈家二姑才姗姗来迟地把饭菜端出来。
    她环视一圈，似乎非常惊讶：“丽丽呢？丽丽怎么不在？”
    虞振翔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道：“她回去了，大哥把自行车借给她了。”
    其实陈家二姑知道，厨房又不是离得很远。
    她也不是虞家这群少爷小姐，坐在饭厅里等着吃，说说笑笑不知道厨房里没人做饭。
    她在厨房里也能听到前厅的动静。
    丽丽浑身脏污，实在是忍不住，但好几次撺掇虞振飞让陈家二姑烧水给她洗澡，都被虞振飞给挡了回去。
    女人是女人，但还是自己更重要。
    最终还是丽丽忍受不了，她比别人更先明白过来陈家二姑是故意的。
    但她不敢当着虞家老头子的面强行让陈家二姑暂停做饭，所以只能气冲冲地回去了。
    陈家二姑听见如此，深表遗憾：“丽丽不在这里吃早说啊，我还多做了她那份……不然还能早些吃饭的。”
    虞家人：“……”
    气死了，但居然也有点责怪起丽丽来了。
    就在虞家众人吃饭的时候，陈家二姑回房睡觉去了。
    她现在也明白了，她做的越是多，虞家人越是不把她当回事。
    不会觉得她勤快，也不会感激她。
    她索性不做了，起码还能被人重视——至少今天晚上虞家人最后没脾气了，虽然催她，但是莫名的不敢大声了。
    毕竟，你敢大声，我就敢再晚半个小时开饭。
    反正我吃饱了，你们想饿着就饿着。
    就这样，陈家二姑带着陈乔玉睡觉去了，她甚至还让陈乔玉跟自己一起睡。
    反正虞振飞早就不跟她睡一个房间了，她正好拉上陈乔玉，杜绝虞振飞进来叫她干活的想法。
    果然，等虞家众人吃饱，靠在沙发上等着陈家二姑收拾碗筷，顺便给他们倒上饭后热茶的时候，才发现陈家二姑早就睡了。
    大家催促着虞振飞去叫陈家二姑起来——刚才客气是为了吃饭，现在吃饱了当然就要不客气起来了。
    结果虞振飞刚要敲门，就看到门口放着陈乔玉的东西，再一看，陈乔玉没睡客房，那显然是跟陈家二姑睡一起了。
    这种情况，就是再不要脸的人也不能进去了。
    于是，虞家众人默默自己去睡了，残羹冷炙和碗盘，就那样堆放在饭厅里。
    第二天早上，虞家众人起来，打着哈欠来到饭厅，准备跟往常一样坐下来吃陈家二姑准备好的早餐，结果却对上了昨天晚上的剩饭剩菜。
    还有被吸引而来的苍蝇。
    虞振红尖叫起来：“早饭呢！”
    虞振翔两口子睡眼惺忪的，被吓了一跳，清醒过来之后也是十分愤怒，质问虞振飞：“大哥，大嫂到底有什么毛病！这是给谁摆谱呢！”
    虞振飞怒气冲冲地奔到陈家二姑的房间一看，哪儿还有人啊！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屋里空荡荡的。
    姑侄二人跟蓉蓉都不在！
    此时虞老爷子也被吵醒了，他本来年纪大，觉浅，昨天那么一折腾，天亮才勉强睡着。
    结果这会儿又被吵醒了，火气立刻上来了：“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
    等到老头子到饭厅了，看到桌上狼藉一片，更是勃然大怒：“早饭呢！”
    虞振红尖着嗓子：“就是啊！早饭呢，大哥！”
    虞振飞气急：“喊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做饭！”
    虞振翔向来是个不怕事大的，阴阳怪气：“一贯都是大嫂做的，大嫂现在不知道搞什么，大哥你不得管管吗？”
    既要管大嫂，也要管一家人吃饭。
    虞振飞冷笑：“你媳妇怎么不做饭？”
    都是虞家的媳妇，也不能只逮着陈善一个人薅。
    虞振翔媳妇儿立刻不情愿了：“我可不会做饭。”
    一家人就这么你推给我，我指责你的，没完没了，气得老头子直接掀了桌子：“老子辛辛苦苦养了你们几个，一把年纪了，连个热饭都吃不上！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几个儿女不高兴了，虞振飞冷着脸：“一贯都是我们大房做的，就一直得是我们做吗？我们反正已经做了十多年了，现在也该换人了。”
    他从来不愿意跟陈家二姑一起成为“我们”，但此刻却不介意拿陈家二姑的辛劳当自己的荣誉。
    虞振红两口子立刻表示：“我们只是偶尔回家来，现在要去上班了，晚上就不过来了。”
    说完立马开溜。
    虞振翔犹豫着看向自己媳妇儿，蒋秋兰立刻怒道：“当初结婚的时候你可是答应我不用我做这些，家里有人伺候的！”
    虞振翔也不乐意了：“那你还能一辈子不做吗？”
    蒋秋兰冷笑：“你不做我就不做，怎么的，不靠我爸升官儿了？”
    虞振翔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虞振飞出去路边买了些包子油条豆浆，勉强果腹，大家这才匆匆上班去。
    而此时，陈家二姑已经把蓉蓉送进了学校，她自己则跟着陈乔玉回招待所补觉去了。
    昨天熬夜也累够呛呢，今天说什么都要睡饱。
    睡到下午再起来，接上蓉蓉，给蓉蓉买书包和鞋子去~

 第183章 新鞋新包新气象

    去招待所要了两个铺位，虽然陈家二姑没有介绍信，但是前台姑娘认识陈乔玉。
    再加上他们这家招待所去年就相对宽松，今年那就更宽松了，看了看陈家二姑的粮油本，确定她是本市人，并没有多加为难，顺利给他们办了登记手续。
    陈乔玉昨天陪着陈家二姑熬夜熬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也困了，进屋子就躺下睡觉了。
    陈家二姑更是，她在虞家干活从来都是天亮干到天黑。
    晚上全家最晚睡，早上全家最早起。
    她都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两人就这么在招待所里呼呼大睡，一直到下午三四点，大铺房里的其他人都回来了，动静有些大，她们才醒。
    陈家二姑睡醒的时候心里还下意识抽了一下，生怕自己还有什么事儿没做。
    下一瞬反应过来，才想起来，爱谁谁！她不做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去蓉蓉学校外面接蓉蓉。
    五点过，学校放学，蓉蓉出来看到校门口的陈家二姑，很是激动。
    大概小孩子都是喜欢父母来接自己的，蓉蓉欢喜地跟身旁的同学打了个招呼：“我妈来接我了！”
    然后就朝陈家二姑跑过来。
    蓉蓉拉着陈家二姑，还担心呢：“爸爸他们有没有骂你？”
    陈家二姑笑着摇摇头：“我都没回去，他们骂我也听不到。”
    陈乔玉也笑着道：“先别管他们了，都是大人了，有手有脚有工作有钱的，这要是还能饿着自己，那也算他们是个人才。”
    陈乔玉这话说的有趣，虞蓉蓉反应了一下，顿时笑得弯腰捂肚子：“没错没错，我爸我叔我小姑他们，都是人才！”
    陈家二姑难得见蓉蓉这么开怀大笑的样子，又是心酸又是高兴。
    她伸手理了理蓉蓉有点呲了的短发，柔声道：“蓉蓉，咱们去剪个头发，然后再去买鞋子，好不好？”
    蓉蓉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有点犹豫：“剪头发要一角钱，妈你给我剪的就挺好。”
    陈家二姑听见这话，哪能受得了啊，喉头顿时就有些发堵。
    还是陈乔玉，知道蓉蓉对她的观感，爽快表示：“我请你剪头发，怎么样？”
    蓉蓉扬着下巴看了看陈乔玉，欣然同意：“那可以。”
    这两年街上剪头发的人多了，还有用火钳烫头发，用挖耳勺烫眉毛烫睫毛的。
    陈乔玉她们没走多远就在看到前面梧桐树下面有个老头在给人理发修胡子。
    陈乔玉她们等了一会儿，修胡子的客人走了，虞蓉蓉就接上去了。
    剪头发的老汉手艺不错，蓉蓉这种短发也不用洗，喷点儿水就能直接剪。
    很快就给蓉蓉剪了个到下巴尖儿的娃娃头，还用火钳给她烫了一下，发尾卷卷往里收。
    别说，这么一弄，小姑娘顿时看着就洋气起来了。
    正好陈家二姑也是囿于家务，很少打理自己，头发就是简单往后一拢，扎个团髻。
    陈乔玉也把陈家二姑推到了剪头发的凳子上：“二姑，你也剪个头发，精神一些。”
    陈家二姑还有点羞涩，问陈乔玉和蓉蓉：“那你们说，我剪个什么样的头发好呢？”
    蓉蓉帮着出主意：“妈你也卷一卷头发。”
    陈乔玉想了想，说：“马上天气热，剪断一点清爽一些。”
    其实天气热不要紧，关键是陈家二姑早起晚睡操劳家务，发质并不好，枯黄枯黄的，看着并不健康。
    陈家二姑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满手枯草。
    “大爷，麻烦帮我剪短一些。”
    大爷在旁边一直听着她们说话呢，闻言笑道：“行，剪短些舒服，我再给你把刘海烫一烫，留个偏分头，好看！”
    陈家二姑现在发顶中间有一条笔直的发缝，就是因为常年留同一个发型慢慢形成的。
    倒也不是秃，但也很明显，换成偏分才能遮掩起来，慢慢改过来。
    陈家二姑坐到了凳子上，理发的老头剪刀上下翻飞，很快就给她剪了个齐耳短发。
    头发这东西说起来挺奇怪的，天天在头上也没什么感觉。
    要说剪也不过就是一二两的重量，但就是剪完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陈家二姑感受着头上一轻，心里的压抑好像也一扫而空。
    老汉烫了烫火钳，给陈家二姑烫了下刘海，一边的刘海微微曲在耳后，一边的刘海蓬松一些，衬得有些瘦削的陈家二姑利落了几分。
    陈乔玉跟虞蓉蓉并排坐在路边，看着焕然一新的陈家二姑，由衷夸赞：“真好看！”
    都剪了两个了，也不差陈乔玉一个。
    陈家二姑跟虞蓉蓉撺掇着陈乔玉也剪一个，于是陈乔玉也跟着剪了下发尾。
    她发质遗传了余兰香的，还算不错，尤其是现在吃好了，更是乌黑油亮。
    就是发尾有点分叉，让剪头的师傅给修掉了。
    三个人剪头发，虞蓉蓉的短发一毛钱，陈家二姑跟陈乔玉的都是一毛五，再加上烫头的钱，一共六毛钱。
    陈乔玉潇洒付了钱。
    见陈乔玉果真说话算话，虞蓉蓉小声说了句：“谢谢。”
    陈乔玉笑道：“这算什么，一会儿还请你吃饭呢！”
    “真的？“
    “千真万确！”
    不过三人没有马上去吃饭，而是赶着百货大楼要关门之前去买鞋子。
    虞蓉蓉的鞋子小了半个脚指头，听着问题不大，但真穿上鞋子，那就是每一分每一秒都难受。
    按说买东西要货比三家的，门市部、供销社、百货大楼，都要看看的。
    但陈家二姑今天特别大方，直接拉着虞蓉蓉去了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里，一双崭新的白色双星球鞋，还缝着红标，要六块钱。
    不便宜，想想现在吃碗面也就一毛五到三毛，这一双球鞋够吃一个月的面了，每天一顿不带重样的。
    但陈家二姑眼都没眨，试了合适，蓉蓉又喜欢，她当场就买了。
    她觉得以前太愧对女儿了，光是想着把她留在城里，但却是以自己和女儿在虞家低人一等换来的。
    虽然现在钱不多，也还不知道未来到底怎么办，但是大不了就跟乔玉说的一样，给别人家当保姆去！
    反正现在不能委屈蓉蓉。

 第184章 虞家人低头了

    蓉蓉穿着新球鞋，都不敢往地下踩，坐在小凳子上把双脚抬起来，左看右看，爱不释脚。
    陈家二姑催她起来试试：“鞋子舒不舒服，一定要走几步试试才行。”
    蓉蓉这才起来走了几步：“舒服。”
    球鞋都买了，顺便也把书包买了。
    陈乔玉在旁边柜台上看到了一个红星书包，就让售货员拿下来看看。
    这会儿的书包不像【现代】那边松松幼儿园发的双肩背包，大多就是一个斜挎的军绿色小挎包。
    上面多半还有个红色的星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
    百货大楼的书包有点贵，四块五一个，陈乔玉买了下来。
    “蓉蓉，送你的。”
    虞蓉蓉跟陈家二姑都又惊又意外，连虞蓉蓉都不敢收了——剪个头发，吃碗馄饨什么的还行，但书包真是太贵重了。
    她不敢。
    也觉得不该收。
    陈乔玉把书包挎在虞蓉蓉脖子上：“收下，乔丽也会希望你收下的。”
    虞蓉蓉怔了怔，陈家二姑明白陈乔玉这是感谢她们曾经收留了乔丽青楠，便也没再推辞。
    本来虞蓉蓉还舍不得穿新鞋子背新书包的，但是陈乔玉和陈家二姑都鼓励蓉蓉当场就换上。
    陈家二姑现在算是明白了，人就别委屈自己，不然别人只会觉得你该受委屈。
    同样的，也别觉得自己不配好东西，只有自己看得起自己了，自己对自己好了，别人才不敢怠慢你、轻视你。
    蓉蓉闻言，便也乖乖听话，换上了新鞋子和新书包。
    别说，昨天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现在配上新剪的头发、新买的鞋子和书包，蓉蓉才真的有了点儿城里小姑娘的精神头。
    姑侄三人这才准备去吃饭，陈家二姑手里有粮票，她跟蓉蓉都是商品粮，有份额的。
    虞家确实条件不错，不愁吃穿，钱是不肯给她一个家庭妇女的，但是粮票倒是也没剥削她的。
    于是，陈家二姑出粮票，陈乔玉出钱，三人去国营饭店下了一顿馆子。
    三人叫了两个小炒，一个鱼香肉丝，一个葱爆羊肉，要了三碗米饭，吃得舒舒服服的。
    晚上自然不能那么早回家，在虞蓉蓉的建议下，三人去看了电影。
    省城的电影院都比县城的气派，陈乔玉现在挣了钱，也不是不会享受的人，看电影就看电影。
    在外面玩一会儿，电影八点钟开场，十点才结束。
    看完了电影还顺便在门口吃了点儿东西，等她们意犹未尽地讨论着电影剧情，一路说说笑笑回到虞家所在的巷子时，时间已经逼近十一点。
    陈家二姑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推开了门。
    虞家人似乎已经睡了，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桌上甚至还是昨天的残羹冷炙，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已经开始有味道了。
    陈家二姑皱了皱眉，忍住了看不下去想要收拾的冲动。
    厕所的盆子里堆着好多衣服，陈家二姑没理会——她昨天已经把自己跟陈乔玉虞蓉蓉的衣服洗了，早上就收起来了，这里没有她的衣服。
    简单洗漱了一下，睡觉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客房和陈家二姑住的房间都被锁起来了。
    这是要逼陈家二姑去虞振飞房间。
    但陈家二姑没理会，直接去了蓉蓉屋里，陈乔玉三人在蓉蓉房间挤了一晚上。
    好在三个人都瘦，蓉蓉还是个孩子，也还能睡。
    第三天早上，陈家二姑照旧早早醒来，悄悄叫醒陈乔玉和蓉蓉，出门了。
    第三天，姑侄三人在蓉蓉放学后依旧潇洒到晚上十点后才回来。
    唯一的变化是饭厅的碗筷被人收到了厨房，但盆子里的衣服依旧没人理会。
    第四天，虞家人终于扛不住了，在蓉蓉放学的时候堵在了校门口，说要跟陈家二姑谈谈。
    行，那就谈。
    陈家二姑带着蓉蓉和陈乔玉回了家。
    她们这才知道，第一天虞家人生气不已，第二天开始觉得痛苦，哄骗丽丽来，丽丽已经不来了，大家怒气冲冲忍了一天。
    第三天忍不了了，虞家老太太的屎尿已经蔓延到房门外了。
    虞家人花钱从前街请了一个帮工的大娘回来，大娘一看到满地黄水的景象，非要五块钱。
    虞家人觉得贵——比起陈家二姑可不是贵多了吗？
    陈家二姑可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收拾，也不过是出个口粮。
    但帮工大娘可没那么好说话：“要是帮个工，简单打扫一下卫生，半天就要收六毛钱的。”
    “照顾老人就要收一块了，瘫痪的还得加钱，你们家里这两个老人呢。”
    “那还是平时，你们这又是拉又是吐的，一间屋子还不止，都脏到门外了，收拾起来得多费劲啊！低于五块钱不干啊，实在不行你们找别人去。”
    帮工大娘有坐地起价的嫌疑，但虞家现在这景象也实在是乱七八糟。
    众人站在虞家老太太门口呕了半天，实在是受不了，最后还是答应了。
    众人给了钱，上班去了，指着回来之后就能跟往常一样窗明几净，热饭热菜呢。
    结果晚上回来，老太太的房间跟二楼走廊确实清理了，也给老太太擦了身子换了衣服，给老头煮了碗面条，糊弄了中午饭。
    但是，惊喜还在后头。
    秽物收拾了，但都堆在一楼厕所里，跟盆子里虞家子女的衣服放一起呢！
    虞振红当即就炸了：“我的衣服！都沾上了！”
    饭厅的狼藉收拾了，可都堆在锅里没洗呢！
    老头虽然没挨饿，但是打开碗橱一看，面粉少了一半，米缸直接空了，鸡蛋也只剩下了三个。
    虞家众人俱是眼前一黑，实在是不行了，熬鹰似的等到深夜，就是不见陈家二姑他们回来。
    直到十点多，大家必须得睡觉了，不然第二天没法上班。
    他们完全不知道，蓉蓉放学后，陈乔玉就把蓉蓉带去了招待所。
    三人在招待所对面的饭店吃了饭，然后就舒舒服服回招待所补觉去了。
    虞家人是熬鹰似的等到十一点，陈乔玉她们是十点才起来，精神饱满慢悠悠地往虞家走。
    所以这第四天，虞家人熬不住了，只能来学校门口堵人。
    当然了，这次态度好多了。
    毕竟他们再有钱，也请不起五块钱一天的帮工。

 第185章 好话谁不会说，咱们谈谈条件吧

    虞振翔的媳妇儿，跟虞振红一起，亲亲热热地起身迎接陈家二姑，挨着她坐下来。
    一个比一个嘴甜，这个说：“大嫂，你这头发烫的真好，在哪儿烫的啊。”
    那个问：“我们这几天上班也没顾上，大嫂老家来亲戚了，我们也没招呼招呼，正好明天礼拜天，我们带……乔玉是？带乔玉下馆子去。”
    陈家二姑抽出手，淡淡道：“不用了，我们已经下了好几顿馆子了。”
    虞家人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但还是尽力扯着嘴唇。
    就是有些怀疑——陈家的那些亲戚不都是乡下种地的吗？还有钱下馆子？
    怕是陈家二姑吹牛的！
    不过现在虞家人有求于陈家二姑，倒是也不敢“戳穿”，只讪讪笑道：“那明儿就在家里吃，大嫂，明儿我去割两斤肉回来，咱们在家吃饭？”
    虞振红小心翼翼地问道，虞家其他人也都惴惴不安地盯着陈家二姑的脸色。
    陈家二姑皱了皱眉，淡淡道：“你们吃就行，明天乔玉约了别人拿种子，在外面吃饭。”
    虞家人：吹什么牛啊！
    自家人都舍不得天天下馆子在外面吃。
    虽然虞家人都觉得陈家二姑这肯定是为了拿乔，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帮工大娘收五块钱还不给洗衣服不给做饭不给洗碗，还偷拿东西……里里外外这损失，太大了！
    地主家也经不起这么挥霍。
    虞家人讨好地恳求陈家二姑：“办事儿不用一天的，中午不行就晚上，晚上在家吃，大嫂的娘家人来了，我们说什么都要招待招待的。”
    陈家二姑听见这话，心里也没什么触动。
    这饭不是请陈乔玉吃的，也不是请她娘家亲戚吃的，就是虞家人自己要吃罢了。
    所以陈家二姑还是坚定摇头：“不了。”
    虞家人尴尬不已，他们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怎么往日里一贯好说话的陈家二姑现在油盐不进呢！
    虞振飞这几天过得实在是非常不美妙，没人给他洗衣服，他的一件白衬衫沾了不知道什么，毁掉了，拿给丽丽，丽丽也说洗不干净了。
    而且因为晚上熬鹰等陈家二姑，早上上班迟到了还挨训了。
    不仅如此，晚上回来被虞家老爷子劈头盖脸一顿骂，还被拐杖抽了好几下。
    虞振飞忍着怒气质问陈家二姑：“闹一闹得了，大家都给你服软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家二姑斜眼：“我想怎么样？我就是不想怎么样。”
    她不想给人当牛做马，不想给人当不要钱的保姆，不想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不想一把屎一把尿地替虞家的儿女履行照顾老人的义务了。
    眼见虞振飞就要拍桌子骂人了，陈乔玉立刻给蓉蓉使了个眼色。
    蓉蓉机灵不已，迅速按照她们回来之前商量好的开口：“乔玉姐，我马上放暑假了，我跟我妈都好几年没回老家看看了，要不暑假去你家住段时间。”
    陈乔玉当然是一口答应：“好啊。”
    虞振飞的怒气顿时就卡壳了，瞪着眼珠子，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虞振翔察言观色，立刻打圆场：“哈，大哥你怎么这么个脾气，大嫂这么好性子的人你都能吵起来，真是的，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虞振飞一想到蓉蓉那句“我跟我妈回乡下老家住段时间”，就觉得满地淌黄水和苍蝇围绕臭气扑鼻的画面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他到底是把那口气忍了下去：“陈善，家里事多，离不开你。”
    陈家二姑平静道：“噢？事多吗？不多，你之前不是说我也不上班，一天天的就待在家里，也就伺候老人吃个饭，换个衣裳，顺便洗洗衣服就完事儿了吗。”
    “怎么现在就家里事多了啊？你说来我听听，到底多了什么。”
    虞振飞脸色不好看，但虞振红几个已经不敢再装没事人了，陪着笑脸说：“大嫂，是我们错了，家里的事儿真的不少，尤其伺候老头子老太太，真的不容易，大嫂你辛苦了。”
    陈家二姑深吸一口气，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儿。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陈乔玉跟蓉蓉双双紧皱的眉头，顿时又冷静了下来。
    是了，好话又不要钱。
    要是随便说两句好话，就有人给我洗衣做饭，跟伺候大爷一样伺候我，那我也乐意说。
    说好话没用，关键看真金白银付出了什么。
    陈家二姑这几天也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钱才是大爷。
    有钱的话，路边小摊子上卖东西的人恨不得把你给供着。
    哪怕是去门市部，去百货大楼，售货员看你掏钱爽利，脸色也好看一些。
    现在好多回城的年轻人没正式工作，在街上踩三轮车，一毛钱能让人从东拖到西，路上还讲笑话逗你乐。
    钱在谁那里，爱和尊严就在谁那里。
    陈家二姑觉得自己脑子里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她面对服软的虞家众人，还是温言道：“不行啊，我最近身子不舒服，洗不了衣服，也干不了重活。”
    蒋秋兰连忙关切问道：“大嫂，你哪儿不舒服？明儿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陈家二姑说：“腰疼，你看我弯腰洗衣服，一洗就是几大盆。”
    “还有，腰使不上力了，我也搬不动老太太了，你们想办法请个人。”
    不管虞家人怎么说，陈家二姑就一个态度——你们请人！
    虞家人能不知道请人好吗？
    关键是请不起啊！
    这么一大家子人，要真按陈家二姑往常的标准来，起码得请两个人照顾衣食起居。
    老太太那里还得单独再请一个。
    “你们请个人。”陈家二姑说到第三遍的时候，蒋秋兰先反应过来了。
    她狐疑地看了陈家二姑一眼，没想到这么个老实人，现在也学会拿捏人了。
    不过……她心里明镜儿似的，有这么个大嫂在家，她这个老二媳妇就是坐着享清福的。
    要是大嫂真甩手不干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她，哦不，可能还有那个丽丽。
    蒋秋兰立刻道：“大嫂，瞧你这话说的，甭管请不请人，大嫂身子不舒服，肯定是要去医院看看的。”
    蒋秋兰热情道：“我娘家表姐在医院药房窗口，明天我陪你去，能插队。”
    最后，才点了点虞家人：“再说了，请谁能有请大嫂好啊，大嫂这利索劲儿，我是三辈子都学不来。”
    也不稀得学。
    蒋秋兰的话让虞家人醍醐灌顶，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陈家二姑。
    有点不敢相信。
    陈善这是……想要钱？

 第186章 想要钱一点儿都不羞耻

    面对虞家众人各种打量怀疑震惊不屑的目光，陈家二姑很淡定。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我最开始就是做保姆的。”
    虞家人一听这个，脸色五彩缤纷的，半晌，虞振翔憋出一句来：“大嫂，你是开玩笑的？一家人，还说什么钱不钱的。”
    陈家二姑笑了笑：“一家人就不用说钱啦？那行，虞振飞——”
    虞振飞一个激灵：“怎么了？”
    陈家二姑看着他，带着一种对峙的狠劲儿：“我们离婚。”
    虞振飞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射起来：“你说什么！”
    陈家二姑重复了一遍：“离婚啊，没听清吗？”
    虞振飞满目震惊，他当然听清了，就是听清了才不敢置信。
    陈善居然要跟他离婚？
    陈乔玉跟虞蓉蓉也吓了一跳，但陈家二姑却给了她们一个笃定的眼神。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虞振飞的身份，比她更怕离婚。
    毕竟她离婚，顶多就是蓉蓉不能留在城里了。
    但虞振飞离婚，那可是会影响他的事业、金钱、面子种种的。
    果然，陈乔玉看到二姑父虞振飞脸色飞转，但居然没敢应半个字。
    只是拂袖而去：“你疯了！”
    当然了，虞振翔跟虞振红是不会让虞振飞走的，几人连忙把虞振飞拦下——开什么玩笑，大哥走了，那请人还是请大嫂的事儿，怎么算？
    大头总是老大给的，虞振飞得在场。
    陈家二姑觉得今晚对她而言是历史性的一刻。
    回来之前的忐忑，在回来之后看到虞家人又怂又横的样子之后，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对着在场的人说道：“虞振飞，你要是同意，咱们明天就去办手续。你要是不同意，也不影响我，我自个儿当离婚过。”
    虞振飞冷笑：“你自个儿过？你怎么过？你有钱吗？你是能上班还是能干嘛？”
    陈家二姑淡淡道：“我能做保姆，反正我不怕丢脸。”
    但虞家众人怕啊。
    虞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自家人不把这个大嫂放在眼里，但是陈善说什么都是虞家的长媳。
    虞家长媳去给人家做保姆，端屎端尿，烧火做饭……这能说得过去吗？
    虞家众人此时才觉得，这已经不是哄一哄就能好的事儿了。
    陈家二姑要是真像说的这么做，他们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毕竟他们心里都明白，陈家二姑在虞家就是一个保姆，给谁家做都是一样的。
    但对他们来说就不一样了，外丢面子，内丢钱的。
    良久，虞振红皱眉开口了：“大嫂，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钱。”
    虞振红话里带着鄙夷，但陈家二姑豁出去了，根本不在意。
    “对，我就是想要钱，怎么，你不想要钱？”
    不想要给我啊。
    我还怕你用“想要钱”来鄙视我了？
    果然，虞振红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虞振红的丈夫连忙道：“大嫂，大嫂别生气，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大嫂想要多少钱？”
    陈家二姑心里有个数字，但她不说，讨价还价这种事，不用人教。
    “你们给多少？”
    虞振红的丈夫试探道：“一个月，十块？”
    听说以前陈家二姑当小保姆的时候，就是一个月十块。
    陈家二姑倒是也不嫌少，点了点头：“行，十块钱的话，我保证你们的衣服是干净的。”
    虞振红两口子愣住了：“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家二姑微微提高音量：“没听明白？十块钱的工资给你们一家七八口子人洗衣服，不划算吗？”
    虞家人明白过来了，脸色沉了沉，但……确实是合算的。
    陈家二姑的麻利干净他们见识过，不然陈家二姑也不可能在虞家做了十多年小保姆。
    “那做饭要多少钱？”虞振翔脸色不虞地问道。
    “你们看着给。”
    陈家二姑抱着胳膊，短发的她显得十分干脆利落，一点儿都没有脸红脖子粗的粗俗样子，反倒显得有些强势干练。
    虞振飞觉得这样的陈家二姑太陌生了，但又莫名有些气短。
    “再加十块……二十块钱呢？”不知道谁加的价，试探问道。
    “包早饭，不过粮食依旧你们出。”
    虞家人此时才清晰感受到，往日早上起来就有干净、熨烫好的衣服，还有热气腾腾的早餐吃，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算下来，一天三毛钱，给七八个人做早饭，一个人折合不到四分钱，已经很划算了。
    而且按照往常的习惯，起来就有得吃，不耽误上班。
    虞家众人默认了。
    晚餐上大家产生了分歧，虞振红表示：“我们也不是天天来，这个钱我们肯定是不能平摊的。”
    虞振翔垮着脸道：“你一个月三十天来二十五天也叫不是天天来？”
    “那我有时候还去我老丈人家里吃饭呢！”
    虞振红腆着脸：“本来就是，来二十五天怎么就不是天天来了？”
    “你爱吃不吃，反正我不会平摊的，大不了以后我不来，去我婆婆家吃饭。”
    虞振红的丈夫看了她一眼，有些戏谑地撇了撇嘴——虞振红要是真能在婆家呆得住，就不会天天往娘家跑了。
    因为晚饭的事儿吵了一通，最后商量着，再给十块钱，给长住的老头老太大房二房做晚饭。
    虞振红两口子要是来家吃饭，单独给伙食费。
    当然了，粮食还是吃的老两口的供应，主要是给辛苦费，一人一餐一毛钱。
    反正这么算下来，陈家二姑一个月的工资能在三十到三十五块钱之间。
    至于两个老人那边，虞家人据理力争，生怕陈家二姑占了便宜，一定要抵消。
    陈家二姑因着自己跟蓉蓉也吃着老人的供应，倒是也没说什么。
    她并不是缺这点儿钱，或者这点儿吃的，她要的是平等和尊重。
    再者她也不想把虞家人逼急了，万一真要是再要钱，四五十了，虞家人能再请两个小保姆了。
    也怕虞振飞真的离婚，到时候两边条件差距太大，虞家不放蓉蓉走。
    见好就收，陈家二姑满意了：“那行，三十块钱，保证你们的衣服是干净的，保证你们早上上班前有早饭吃，晚上下班回来有晚饭吃，别的另论。”
    虞振翔小心翼翼地问道：“别的是什么意思？怎么个另论法？”
    “各人房间各人收拾，有单独的皮鞋皮衣要擦油护理，下雨天叫我跑腿送伞……都另外算。”
    虞家人：“……”
    大意了。
    总有种三十块钱打不住的感觉。
    虞家的家庭会议结束，众人要离去之时，蓉蓉抢着道：“先把六月份的钱给了，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开始做。”
    虞振翔他们虽然不愿意，但也一房拿出十块钱，凑了三十块钱给陈家二姑。
    陈家二姑拿着这三十块钱，内心百感交集。
    这是她的家庭妇女劳动，第一次被承认，被尊重了。
    陈乔玉也知道，以陈家二姑的经历和思想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能觉醒一次，就能觉醒第二次。
    就是无数个陈家二姑这样的人，经过无数次的破茧觉醒，周姐和晓玲她们才会拥有更大的自由和底气。
    晚上，陈乔玉也向陈家二姑辞行：“二姑，我明天就回去了，出来好多天了。”

 第187章 道路是曲折前进的

    陈乔玉出来很多天了，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借钱的人应该都散了，她的种子化肥也都买齐全了。
    第二天，陈家二姑跟蓉蓉送陈乔玉到车站，经过这次的事情，蓉蓉也对陈乔玉的观感好了很多。
    她站在车窗外面朝陈乔玉挥挥手：“乔玉姐再见！”
    虽然才只相处了几天，但虞蓉蓉觉得这个乡下表姐特别好，她有点后悔之前那么对陈乔玉了。
    陈乔玉也朝她跟陈家二姑挥手：“蓉蓉，二姑，等你们有空了回家来看看。”
    “好嘞，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们写信！”
    “哎！”
    带着陈家二姑准备的满满当当的吃食，陈乔玉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奔波自不必说，路过县城的时候照旧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枫桥镇，又再回乡下。
    说来也怪了，这次从镇上回乡下，陈乔玉怎么等都没等到拖拉机和三蹦子，连烧饼摊都不见了。
    最后是搭了个牛车回去的。
    在牛车上，陈乔玉问赶车的老夫妇，这才知道，原来前些天镇上突然打击了一批倒卖物资的人。
    老婶子说起来还觉得胆颤：“可吓人了！用卡车拖着的，整整两车人！全是倒卖东西的！”
    陈乔玉心头一惊，连忙问道：“镇子口那几家小吃摊呢？有事没？”
    老婶子和老汉摇摇头：“不知道哩。”
    陈乔玉心急如焚，换个问法：“咱十里八乡有出事儿的吗？姚家村跟小芦沟村的。”
    “哦，那没有，都是镇上的，还有外地流窜来的，咱乡下好像就大芦沟村和月牙湾抓了两个人。”
    陈乔玉略略松口气，但也还是心情沉重：“为啥抓的？不是都开放了吗，怎么突然又抓人了？”
    赶牛车的老汉说道：“嗐，就是这开放闹的，人家说可以承包，但没说让倒卖物资，好些人趁着这阵子霍霍，这不，闹大了，出事儿了！”
    老两口把这几天的事儿给陈乔玉说了，陈乔玉这才知道原来事出有因。
    大芦沟村砖窑厂的会计，偷着把好砖计成残次品，然后半夜跟自家媳妇、兄弟偷着把这些“残次品”拖出去。
    卖给那些承包了地，要盖鸡窝盖猪圈，甚至修房子的人。
    月牙湾的是个四十多的老赖子，更狠，把大队的电线给剪了卖了。
    全队人花了几千块费大力气拉来的电线，被剪了好几段，
    关键是剪下来的电线，最后就按铜线卖了八十块钱。
    一个电表安装的时候六百块，敲了之后根本不值钱，就卖了十几块钱。
    老头感慨道：“真不知道咋想的，偷点儿米面粮食都没这么招人恨。”
    “可不是么，咱们村拉电线要四千两百块钱，全村人攒了多少年都没攒到，月牙湾去年在信用社贷款拉的电线，这人说剪就剪了。”
    至于镇上，那就更多人倒卖厂子物资了。
    闹得太大了，所以前些天直接抓了一波人，听说最严重的要吃花生米了。
    陈乔玉隐约想起来，之前看的小说里看到过这个，她还以为要过两年，83年才开始呢。
    没想到现在就有雏形了。
    但按着赶牛车的老两口说的事儿来看，确实该抓！
    这都什么人啊。
    老两口说道：“所以连柴油也不敢偷着卖了，所以咱们才出来拉牛车。”
    “原来是这样。”陈乔玉明白了。
    说话间，就到了姚家村，陈乔玉赶紧下车，好在村里看着还算平静。
    老宅里没人，青杨今天要上学，钟斯年是长在山上的，除了吃饭不下来。
    她走之前给钟斯年留了纸条，估计这几天钟斯年连下山都懒得下。
    陈乔玉把东西往屋里一放，赶紧跑去英子家。
    正巧柴爱花也在英子家，两厢一核对，果然跟老两口说的一样。
    陈乔玉前脚离开枫桥镇，后脚镇上就出事儿了。
    因着查出来镇上工厂有人偷着倒卖计划物资，开始全镇清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揪出了好多人。
    柴爱花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但一直也做着挑担做生意的行当，经验丰富。
    遇到这种事儿，直接就说要收摊回去，这几天不摆了。
    英子本来还觉得有些可惜，她觉得最近风气都开放了，再说他们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农副产品，犯不上。
    张永华更是心疼得不行：“少摆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呐！”
    他们家才找姚大勇买了小鸭子，还欠着债呢。
    柴爱花直接瞪着张永华：“你收不收摊？不收摊你自己摆！被抓了别找我捞人！”
    张永华在“不挣钱”和“被抓走”之间艰难选择，最后还是选择乖乖听柴爱花的话。
    所以从抓人那天开始他们就没再摆摊了。
    柴爱花坐在英子的床沿边上，劝解陈乔玉：“没钱往后还能再赚，但要是人出事儿了，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陈乔玉十分认同柴爱花的这个想法，要是她，肯定也第一时间收手了。
    不过她的信心比柴爱花足：“我这次去县城、省城，人家都开放了，镇上肯定会再安排的，不可能一直不让做生意的。”
    大家纷纷点头：“这样最好了。”
    其实这会儿不卖烧饼也没什么，他们三家都各自有自己的承包地，这会儿都一头扎进承包地里了。
    陈乔玉也去看了看她“雇”的那些阿婆婶子，有些撒下去早的种子，都已经冒芽了。
    陈乔玉又把这回从县城和省城买的种子给分了一些下去。
    她知道有些人会悄悄把她买的种子留下来，种到自己家里去。
    但是向来雇人干活就没有不被占便宜的，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一粒一粒种子数着叫人给她计数。
    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最后除了一分地一块钱的辛苦费，其余都是计数给钱的，多劳多得。
    况且，一斤农家菜拿去现代最起码能卖三块五。
    按一百斤菜来算，种子钱顶多一两毛，辛苦费算一块钱，分成顶多也就一块钱。
    她付出老家这边的两块两毛钱，回头去现代能卖三百五十块。
    这是什么概念呢，两块两毛钱，在老家这里能买十五斤粮食。
    三百五十块钱，在现代她能买一百五十斤粮食。
    粮食价格大致参考的是这份资料，部分物价因为女主不要票所以提高一些，毕竟票限额，但都在合理波动范围内
    一本万利的生意，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况且她选的都是以前照拂过她跟青杨的人家，也算是小小地报答一下别人的帮助。

 第188章 山上到底有什么？

    不能去镇上卖烧饼了，陈乔玉就准备专心扑到地里种菜去。
    可没想到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还别说，雇人就是好。
    要是陈乔玉一个人，伺候菜地顶多伺候一亩两亩的，再多就忙不过来了。
    但雇人之后，这家三分地，那家两分地，前前后后凑起来五六亩。
    她每天只用巡视一圈，也不用翻地播种间苗，也不用挑水除草捉虫，轻松极了。
    而且大家都是头茬“打工人”，接了活儿的人都对陈乔玉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热情和讨好。
    见到她来，倒水的倒水，拿板凳的拿板凳，恨不得把陈乔玉给供起来。
    陈乔玉心想，这就是“老板”的感觉。
    嗯，有点小飘了。
    承包的菜地人家当宝贝伺候，根本不用陈乔玉插手。
    于是陈乔玉就专心伺候自己家的后院跟自留地了，时间一下子多了出来。
    青杨上学早出晚归，钟斯年几乎不在家。
    陈乔玉回来之后，钟斯年只下了一趟山，还是跟陈乔玉说：“不用准备我的饭菜了，我最近都不会下山了。”
    陈乔玉觉得有些意外：“为啥？”
    大约是试验成果不错，钟斯年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来：“我们的菜成熟了，现在要看着。”
    陈乔玉最近也是忙于买种子种菜，听见这个，很有些好奇心：“我能上山去看看吗？”
    钟斯年没什么意见：“可以。”
    陈乔玉觉得周荃说得对，钟斯年这人看着挺凶的，但其实人还不错。
    得到了钟斯年的许可，择日不如撞日，陈乔玉就跟着钟斯年一起上山了。
    钟斯年承包的那个山头，山腰地带有一片开阔的平地，面积不算规整，但是边边角角的加起来，算上两边的坡子，也有两三亩的样子。
    中间还架着几个塑料薄膜大棚，一看就不便宜。
    大棚外的土地生机勃勃，满目看过去，全是累累硕果。
    陈乔玉看到有一棵豇豆藤，上面长长的豆角几乎结成了瀑布。
    陈乔玉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摸了摸，豆角水嫩又结实，表面比农家的土豆角光滑一些，更细，但是更饱满。
    “天耶，这都是你种的吗？”
    钟斯年这种菜的本事，赶上老农民了都。
    钟斯年掐了一根豆角下来，掰断给陈乔玉看：“你看这豆角，跟山下种的有什么不一样。”
    陈乔玉仔细看了看：“颜色更脆嫩，豆子小，肉厚。”
    钟斯年点了点头：“对，豇豆虽然是豆，但跟黄豆绿豆黑豆不一样，不是主要吃豆子的。”
    “所以我们做了品种改良培育，这种豇豆豆子更小，也很难留种，但是肉更厚，吃起来口感更好。”
    陈乔玉捏着豆角，又高兴又惊讶：“我还以为你们就想着增产，没想到还考虑口味。”
    接下来，陈乔玉又跟随钟斯年去看了好多其他品种的蔬菜。
    有的是改良口感，有的是增产，有的是改良外观——比如紫茄子。
    陈乔玉他们这会儿乡下自己种的紫茄子大多是瘦瘦长长的那种，有些能比黄瓜还长，比大拇指头粗不了多少。
    但钟斯年种的茄子虽然也是紫茄子，却看着厚实圆溜不少。
    更像是陈乔玉在现代见过的品种。
    大棚里，陈乔玉甚至看到了生菜！
    要知道，枫桥镇这地界大家都还没见过生菜呢！
    所以她在现代买种子的时候，都特地没有挑选生菜种子，就是因为这里没有。
    没想到钟斯年这里竟然有。
    陈乔玉瞬间意识到，钟斯年的试验品种，完全可以成为她的保护壳。
    她禁不住厚着脸皮问钟斯年：“钟知青，你刚才说有些品种不好留种，那你种的这些也都没有种子吗？”
    钟斯年摇摇头：“不好留种并不是说不能留种，只是说按照正常种植方式，这些作物的留种率不高。”
    “但通过增加光照，延长采收时间，或者跟发芽率高的品种进行杂交，留种率就高了。”
    陈乔玉听明白了：“那也就是说，这些品种以后种地的农民不好留种，只能找你们买种子？”
    钟斯年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没错：“是的，我们会对种子进行一些预处理，比如增加冷化量，或者浸泡试剂，会比农户留的种子更好。”
    “原来是这样。”陈乔玉心道，难怪现代那边卖种子的人说明年陈乔玉肯定还找她买种子。
    当时她还想着，要是种得好，自个儿留几株做种子不就行了？
    为啥明年还得买？
    现在看来，卖种子的人说的那么坦然自信，应该是从钟斯年他们就开始有这种趋势了。
    想到这里，陈乔玉便虚心问道：“钟知青，那你这里有多的种子吗？要是有的话，能不能卖给我一些？”
    钟斯年倒是也知道陈乔玉在村里承包土地种菜了，想了想，去一旁的黄泥茅草棚里拿出来了一个布口袋。
    他把布口袋递给陈乔玉：“品质最好的那批种子已经寄给我的老师和师门进行下一步研究了，这些是剩下来的。”
    “不算最好，但是应该也比现有品种有改良。”
    陈乔玉接过来那个布口袋，看到里面有一个个小纸包，应该都是包的种子。
    多的能有五分钱的瓜子那么多，陈乔玉挑了出来拆开，一看，嘿，还真是瓜子。
    “这是瓜子种子？”
    “准确来说，这是葵花籽的种子，这是榨油型的，出油率比普通品种高15。”钟斯年说起这些种子，就跟说起自己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柔情。
    他还提醒陈乔玉：“里面还有一包是用来做炒葵花籽原料的，那种葵花籽出油率没那么高，但体型饱满，子粒大。”
    陈乔玉翻了一下，还真找到了，不过确实不多，就二十来粒的样子。
    其余的纸包上也都写着各式各样的作物名称，陈乔玉大致看了一下，以蔬菜为主，偶尔有一些粮食作物，比如黄豆和花生。
    她问钟斯年：“我在省城的时候听人家说有什么杂交玉米，亩产量能达到八百斤，是真的吗？”
    姚家村这地界的玉米产量不算太高，一般就四五百斤，好的时候也才六百斤。
    她在现代问过粮食种子的事儿，但现代的玉米种子，动不动就说亩产一千五百斤，一千八百斤。
    她是真心动，但也是真不敢。
    她很想带过来种，但又怕这种事情宣扬出去，等下又跟早些年一样盲目鼓吹增产。
    那时候牛皮吹出去了，大家就是饿着肚子都要先紧着往上交，最后为了“争口气”，活活饿死的都有。
    所以陈乔玉不敢贸然行动，她怕到时候她能种出来一亩地收一千多斤的，但别人种不出来，回头害的还是大家，自己也成了出头鸟。
    她更想知道钟斯年他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先进一些的消息。
    这才是她能够踮脚够得着的“先进”。
    哪怕是八百斤，也比六百斤多出三分之一去了，对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那就是一年收入增长三分之一。
    这可解决老大的难题了。

 第189章 镇上要开集贸市场了

    陈乔玉问询里的期待，让钟斯年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算是真的，虽然不是我们这一组的，但是的确有同行研究出了高产玉米。”
    钟斯年说起这个，由衷的开心：“亩产八百斤应该还是试验过程品种，最终的目标是亩产千斤以上。”
    陈乔玉心道：那你们还是太保守了，再过几十年已经有亩产最高900公斤的品种出现了。
    所以她忠心地祝福钟斯年：“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说完，便问钟斯年：“那这种子多少钱啊？”
    杂七杂八的每样都有，量不多，但是品类太多，一时半会儿都点不清楚。
    钟斯年摇摇头：“不用了，这些本来就是剩下的，我们做实验都会多准备一些种子，但过了当年我们用不上。”
    实验数据主要观测当年的发芽挂果率，这些种子是今年春天剩下来的，对他们来说也没用了。
    陈乔玉想了想说：“那就算你的伙食费。”
    钟斯年没意见。
    陈乔玉收好种子，又看了一圈山上生机勃勃的蔬菜，不由得有些心动：“钟知青，这些菜你们卖吗？”
    钟斯年也不做饭，这些菜他肯定吃不完的。
    钟斯年也是个老实人：“不卖，主要是观测数据用，一般最后也都送老乡了。”
    陈乔玉疑惑道：“啊？那我怎么没见你送……送我？”
    钟斯年跟他们搭伙吃了快一年的饭了，她也没见钟斯年拿什么菜回来啊！
    不知道为什么，钟斯年脸上微微窘迫了一下，半晌才道：“你没要啊。”
    “嗯？”陈乔玉不明白。
    钟斯年硬着头皮说道：“之前在山下种的时候就有人摘我的菜，我改到山上之后，还是有人来找我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我会定期将成熟的菜送给他们。”
    “不过也没多少，主要是为了收集口感反馈”，钟斯年补充道，“去年还只是在育苗，今年才开始成熟，我这里重点是发芽率的试验，大批量的种植是我师兄师姐他们在做。”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实验数据反馈需要，陈乔玉也就没多说什么。
    她只让钟斯年把多的菜带下山：“不管多少，我全收，你算着量，我照价付钱。”
    钟斯年虽然没想收钱，但是觉得明码标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挺好。
    “行。”
    在山上逛了一圈，陈乔玉就自己带着种子下山了。
    她决定以后钟斯年把菜跟大豆花生什么的带回去，她也当个实验反馈人员。
    兴许能把她在现代看到的东西悄悄透露一点，说不定能减少改良实验走的弯路，能早点让这个时代的粮食蔬菜增产。
    感觉自己能做一点对社会有贡献的事情，陈乔玉心里还挺高兴的。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挺自私的，为了安全，把现代的事儿瞒得死死的。
    只在必要的时候给帮助过自己的亲戚朋友一些支持，平时绝口不提。
    说实话，这么做挺折磨人的。
    但现在她雇村邻种地了，能给大家增加一点收入，能借着钟斯年的改良种子把现代的增产种子夹带一些过来，还能帮助钟斯年他们进行蔬菜粮食品种改良。
    算不上什么壮举，但能帮上一丁点儿忙都好。
    再等一段时间，全国都开放了，商品、粮食可以全国流通，电话通讯跟交通运输都发达了，她就可以放开手脚把更多有用的东西带回老家这边了。
    想到这里陈乔玉就觉得心潮澎湃。
    但更让她心潮澎湃的是，开放的脚步比她想的还要更快一些——
    六月底的一天，镇上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枫桥镇的集贸市场正式营业了！
    ……
    “妈呀，真是集贸市场？”
    “跟农贸市场有啥区别啊？”
    “区别就是可以卖更多东西了啊！以前只能卖粮食蔬菜农作物什么的，现在让卖商品了！”
    “卖啥商品啊？咱也没商品啊！”
    “你傻啊，你支书家闺女跟张永华两口子在镇上摆摊的事儿了？我先前还寻思着别把他们也给抓了……现在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卖烧饼了？”
    “真的？那咱们也能去卖？”
    “能是能，但你媳妇儿那收益，啧，上回你家修猪圈给大家伙儿做帮工饭，那滋味儿，能做啥生意啊。”
    “也是……实在不行找张永华两口子学学？反正都一个村的。”
    “得了！张永华他家连大雁过去都要拔根毛的人，能教你？做梦呢。”
    村里的讨论空前热闹，陈乔玉他们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张永华高兴死了，当天就把擦得锃亮炉子给拖出来了：“现在能做生意了？不怕被抓了？”
    大家都往英子家聚去了，英子家有收音机，老支书还能弄来报纸跟镇上的材料。
    到了英子家，果然，跟之前家庭承包的时候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整个院子都叫人围得水泄不通。
    英子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来，满头的汗。
    但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乔玉，爱花姐，你们听说了？镇上开集贸市场了！”
    “听说了，听说了，英子，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
    村里人没什么消息渠道，收音机买不起，报纸舍不得买，都是口口相传的，所以才习惯啥事儿都来支书家打听。
    英子带着几人往外走，走到河边大柳树下，才喘了口气：“这回是真的了！”
    张永华看着英子满脸激动的样子，反倒平息了下来，说道：“真的就真的呗，跑这么远干嘛？”
    英子看了张永华一眼，然后又看向柴爱花。
    柴爱花心领神会：“永华，我帽子落家里了，有点晒，你去给我拿一下。”
    张永华不疑有他，立刻掉头往家走，一边揍一边嘀咕：“出门的时候问你戴不戴草帽，你不是说不用吗……”
    陈乔玉跟英子默默注视张永华离开，心里挺复杂的。
    这人有时候不长脑壳蠢得让人头疼，但有时候又觉得他蠢一点也挺好。

 第190章 浩浩荡荡的村民赶集队伍

    河边只剩下陈乔玉三人了，英子才郑重说道：“你们知道吗？深市取消粮票了！”
    “啥？”柴爱花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陈乔玉的心也猛的跳漏了一拍——深市！
    英子压低声音道：“千真万确，前段时间镇上抓人，就抓了一个那边来的，说他倒卖物资。”
    “但人家不认，人家说深市已经有些区域取消粮票了，允许买卖高价粮。”
    “啥意思？”
    “就是从去年开始，说啥开放开放的，咱们这里没啥动静，但深市那边作为开放的先行区，一下子就涌入了好多人，人口翻倍了！”
    英子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陈乔玉和柴爱花：“好多外地人都去了，又没有深市的粮票，吃不上饭，没法子，那边就先开了口子，推出了平价粮和高价粮。”
    “平价粮就是用粮票买的粮食，跟原先的价钱一样，高价粮就是不要粮票，但价钱比平价粮贵四成，有的能贵一半。”
    英子压低声音道：“抓的那个人就是来咱们这里买粮食的，运回去，一转手起码赚三成！”
    柴爱花倒吸一口冷气：“这能行吗？国家允许吗？”
    英子低声道：“说是在试行……不过，按照这两年的动静看，应该试着试着就正式实行了。”
    柴爱花又振奋又不敢相信，而陈乔玉已经在一些书籍上看过了类似的事情，知道再过两年深市就会率先全面取消粮票了。
    按时间倒推，现在开始试行也正常。
    就是那个来枫桥买粮食的人胆子太大了，都知道是部分区域试行，还敢跑这么远。
    陈乔玉小小表达了一下震惊之后，便做出一副后知后觉明白了的样子：“倒是也不出奇，这不都让承包了吗？承包的东西除了要上交的，剩下的总要想办法卖掉！”
    “之前说了承包自负盈亏，就说明供销社不会全部都收，多的就得自己想办法卖掉了，这开放贸易，集贸市场也好，取消粮票也好，应该都是大势所趋。”
    英子点头道：“没错，我爸也是这么说的，大势所趋！”
    柴爱花闻言又惊又喜：“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咱们摆摊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说得对，对了英子，那个集贸市场是个啥章程？咱们要把摊子换过去？是不是得先去占位子？”
    英子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爸说是明天去镇上看看，要不咱们一起。”
    “成，那就一起。”
    当天晚上，陈乔玉也难得辗转反侧夜深都没睡着。
    第二天，她跟青杨一起起来，青杨见到陈乔玉起了个大早，还挺不好意思的：“姐，就是个期末考试而已，我自己能行，你不用这么早起来。”
    而一晚上没睡好，脑子还有点懵懵的陈乔玉反应不过来，茫然道：“啊？什么考试？什么能行？”
    话说完，才陡然清醒过来：“青杨你今天期末考试啊？”
    青杨：“……”
    当我没说。
    既然不是为了期末考试，青杨就好奇问道：“那姐你起这么早干嘛？”
    陈乔玉一边蹲在井边拿毛巾擦脸，一边说道：“镇上新开了个集贸市场，你知道吗？”
    “不知道，啥时候的事儿？”
    “就这两天，听说今天才正式开门。”
    青杨闻言就道：“那是可以过去看看，集贸市场听着比农贸市场能卖的东西多一些，说不定对咱们有好处。”
    “是的。”
    姐弟俩简单吃了个早饭，就去村头跟其他人会合了。
    今天想去镇上看热闹的人特别多，有些是想跟陈乔玉他们一样做生意的。
    都带着家伙事儿呢，柴爱花跟张永华都挎着篮子，昨天晚上他们夫妻俩连夜把炉子升起来了。
    今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做烧饼了。
    柴爱花说：“先带去看看，也是试探试探，要是好卖，咱们就定点在集贸市场买了，要是不好卖，咱们就带回来自己吃。”
    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少，好多人把自家暂时吃不完的粮食和蔬菜、干货都带上了，也是想碰碰运气。
    二三十人，浩浩荡荡地出村，还挺壮观的。
    但没想到路上的人更多，沿路都能碰到人，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都冲着集贸市场去的。
    陈乔玉看见这景象，觉得终于有点现代热闹的意思了。
    人多走起山路来也不觉得累，好像没多久就到了镇上。
    镇上今天人更多，跟过大年似的，各处的人都来了。
    都说十里不同音，陈乔玉听到了好多各式各样的乡音。
    这会儿的人们以大嗓门为荣，是不会想到要小声的，于是满大街都是呼朋唤友，互相打招呼的。
    最让陈乔玉惊奇的是，大舅跟大舅妈也来了！
    陈乔玉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是听到大舅妈屠慧东洪亮的嗓门骂大舅：“懒人上磨屎尿多！出门前不是让你上了茅房吗！咋一来镇上就要上茅房！”
    大舅余来富的嗓门也不小，囧着一张脸吼回去：“胡咧咧什么！人有三急不知道啊！”
    但眼下最叫人崩溃的是，没地方上茅房啊！
    说出来挺难为情的，往常来镇上要是想上茅房，都是找个死胡同、墙角、树后面，简单解决。
    但是今天到处都是人，墙角都蹲着人，实在是叫人没法厚着脸皮去。
    眼见大舅跟大舅妈两人急得团团转，陈乔玉赶紧对身边的同伴说道：“我看到我亲戚了，先过去打个招呼，一会儿集贸市场门口见。”
    英子跟柴爱花应道：“哎！你注意着点儿，别叫人扒了东西。”
    “知道的！”
    说完，陈乔玉就赶紧往大舅大舅妈那边跑去，在大舅犹豫着要躲到大树后的时候，紧急开口：“大舅！大舅妈！”
    “乔玉？”
    余来富从大树后面转出来，屠慧东也是回头惊讶道：“你咋也来了？”
    陈乔玉说：“我们不是在镇上卖烧饼吗？想看看集贸市场里能不能卖。”
    屠慧东恍然大悟：“也是，能有个正规地方卖，总比在镇子口卖要靠谱。”
    陈乔玉也问道：“大舅，大舅妈，你们也是来集贸市场看看的吗？”
    屠慧东点头：“可不是么！”
    她给陈乔玉看她和余来富背上的背篓：“你这阵子没去收鸡蛋，家里的鸡蛋攒了十多天了，我们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来集贸市场卖点儿。”

 第191章 镇上有公共厕所啦

    这倒是，陈乔玉先是去县城待了三天，然后又去省城待了好几天。
    回来之后又看村里气氛严肃，不敢乱跑，耽搁了两三天。
    好在鸡蛋这东西之所以能办成鸡屁股银行，那也是因为鸡蛋能搁。
    陈乔玉不好意思地道：“我本来说这两天就去的，结果听村里说镇上开集贸市场了，就先来集贸市场看看了。”
    屠慧东并不在意这些，摆摆手道：“可不是嘛，小芦沟也是，半个大队的人都来了。”
    沉寂了许多年，终于可以自由买卖了，大家难免激动。
    其实这两年大家已经吃饱了，就图吃好。
    但是甭管是粮食还是零食，衣服鞋子锅碗瓢盆，大多都是要按计划来，凭票购买。
    这就属于手里头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陈乔玉跟屠慧东这边说话呢，余来富那边两条腿跟拧麻花似的拧来拧去。
    偏生外甥女在，周围又全是人，他也不好意思说啥。
    陈乔玉见状，赶紧道：“咱们赶紧去集贸市场看看！”
    余来富一听，更绝望了，再不好意思开口也只能开口了：“那个，乔玉啊，大舅有点儿不舒服，想……想上茅房。”
    陈乔玉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尽量不笑：“大舅，听说集贸市场外面有公共厕所，去那儿上。”
    “那敢情好！咱们快些的。”余来富觉得自己都快憋不住了。
    三人顺着人群挤到了集贸市场附近，果然看到树底下挂着个白底红字的牌子——公共厕所！
    陈乔玉跟大舅妈一起护着大舅往公共厕所去，结果到了门口，大舅傻眼了。
    “咋、咋还收钱呢？”
    大便一毛小便五分先付后上。
    十二个明晃晃的大字排成三列，用老大一块木板子展示给所有想上厕所的人。
    饶是憋得慌，余大舅也不由得心疼起来：“鸡蛋才五分五厘一个呢！”
    他这一下，起码一个鸡蛋就没了！
    要是憋不住，就俩了！
    但陈乔玉看余大舅的样子，哪还能憋啊，伙同屠慧东推着余大舅上前：“一天好几百个鸡蛋，不至于上不起个公共厕所！”
    屠慧东说：“再说了，咱还没见过这公共厕所长啥样呢，你进去瞅瞅去，要是好，一会儿咱也上一个。”
    公共厕所门口还有好多跟他们一样在这儿商量纠结，讨价还价的人。
    大家也并不觉得羞耻。
    随地大小便在这会儿即便算不上随处可见，那也绝对是屡禁不止的事儿。
    能想起来去公共厕所，那都算是文明人了。
    羞愧啥！
    屠慧东给了五分钱，余大舅把背篓卸下来放到陈乔玉脚边给她看着，急匆匆地揪着裤腰带进去了。
    陈乔玉跟屠慧东在外面等，屠慧东还真有点儿好奇呢：“也不知道这公共厕所里头是个啥样子。”
    农村都是两块木板搭在粪坑上的茅厕，每年都有调皮的孩子跟黑灯瞎火踩空的大人掉粪坑的事儿。
    陈乔玉想了想，觉得自己见过的厕所里，最差的就属村里这种粪坑茅厕。
    然后是自家茅厕，会洒草木灰和干稻草，家里人不多，村里定期有人挑粪浇地，还算能接受。
    公共厕所应该是干净的第一步，不过陈乔玉在县城和省城都上过公共厕所。
    也知道这时候的公共厕所肯定没有现代那边干净。
    这会儿的公厕是没有自动冲水的，底下是水泥做的粪池子，公厕管理员和掏粪工各司其职，一个负责上面，一个负责下面，会统一清理。
    但现代那边冲水的厕所跟老家这里的厕所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了。
    现代甭管是公厕，还是家里的卫生间，能冲水，就能保持得干干净净，还没有味道。
    说句不好听的，陈乔玉觉得现代的厕所比这会儿好多人睡觉的地方都干净。
    余大舅上厕所这一会儿，陈乔玉乱七八糟回顾了一遍厕所的历史。
    她有些蠢蠢欲动——要是有钱了，说什么都要在家里建个能冲水的厕所。
    余大舅满脸舒畅地从公厕里出来，精神奕奕的。
    屠慧东还真就大嗓门开问了：“咋样？里面干净不？”
    “干净！舒服！要不是舍不得，高低得在里面来一泡大的！”
    陈乔玉听着这不堪入耳的对话，死命憋笑。
    公共厕所收费不便宜，但待遇也确实还行，出来之后还有自来水龙头给人洗手。
    余大舅搓了个尽兴：“这钱花的值！”
    说完，三人才拿起东西，奋力往集贸市场里挤去。
    集贸市场这种地方，平时人就不少，更何况这还是第一天开业，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简直挤得水泄不通。
    余大舅跟大舅妈一个人在前，一个人在后，用自己的大体格子开路。
    在前面的余大舅把鸡蛋背在身后，在后面的大舅妈跟陈乔玉一起，把另一个背篓抱在胸前。
    就怕磕磕碰碰挤碎了。
    陈乔玉进去一看，霍，还真挺大！
    看上去基本跟现代的菜市场差不多模样了。
    七八条整整齐齐的水泥墩子，陈列在铁皮大棚的集贸市场最中间，隔出了好多条不窄的走道。
    有些人已经把东西都给摆上去，开始吆喝着卖了。
    陈乔玉跟余大舅他们也赶紧找了个位置，把自家的鸡蛋给放了上去。
    结果刚放上去，就有两个箍着袖章戴着盖帽的人过来，拿着个小本本，问他们：“你们是打算长租还是短租？”
    陈乔玉来之前心里已经有数了，这新建好的集贸市场肯定是要挣钱要收费的。
    便问道：“长租怎么租，短租怎么租？”
    “长租是三个月起租，有半年的一年的，有固定固定摊位。三个月以内的都算短租，摊位不固定，价钱也贵一些。”
    中间又分许多规则，比如摊位大小位置，短期的也分为当天缴费的，和交钱拿牌牌租半个月一个月的。
    还有卫生费，用水要去统一的地方打，要用水的又贵一些。
    但凡摊上做生意，甭管是坑位费还是摊位费房租金，就没有便宜的。
    屠慧东他们没做惯生意，觉得贵，就只租一天试试：“我们先租一天。”
    工作人员也很随和：“没事，一天的也划算，不来就不用交钱了，不用水是？不用水的话三毛钱。”

 第192章 集贸市场首战告捷

    日租就是三毛钱一天，一个月算下来要九块钱。
    但是月租的话就只要八块钱，三个月以上的更便宜，只要六块钱一个月。
    一年的是六十块钱，包十二个月。
    屠慧东交了钱，这才开始有点肉疼：“啥都没干呢，一早上尽花钱了。”
    搭车花钱，上厕所花钱，打水花钱，租摊位也花钱。
    陈乔玉帮着余大舅和大舅妈把鸡蛋摆出来：“没事儿，都没花到十个鸡蛋钱。”
    这一箩筐，一百多个鸡蛋呢！
    屠慧东听见陈乔玉这话，训斥她：“你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飘了？以前攒鸡蛋多难你都忘了？”
    都没花到十个鸡蛋钱，这话也好意思说？！
    陈乔玉被向来心直口快的屠慧东训斥了，并没有生气，她知道大舅妈说的对。
    如果没有那些奇遇，正经过日子的人不能这么飘。
    这也让陈乔玉自省起来，确实，她以为自己已经挺谨慎了，但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还是不自觉流露出那种舍得花钱的心态。
    但她也知道，这心态想要让它转变回去是很难了，关键还是要尽快变有钱。
    拿到收据，可以正式开始摆摊了。
    鸡蛋这东西好卖也不好卖。
    为啥好卖？现在鸡蛋算好东西，价钱又不算贵，买回去能吃能放还能送礼，简直是万能商品。
    但不好卖也是因为，农村家家户户都有鸡。
    可以说这回来集贸市场的农村人里面，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带了鸡蛋来卖的。
    但一般这种家庭养殖的，也就那么四五只鸡，而且都还带着一只公鸡。
    剩下四只鸡，攒鸡蛋也不容易，平时还得换针头线脑和盐巴呢。
    所以这回大多数人就只带了十几二十个，最多的也不过小半篮子，约莫三十来个的样子。
    像余大舅和大舅妈这样，用箩筐装鸡蛋，好几百个一块儿卖的，仅此一家。
    陈乔玉跟大舅和大舅妈商量着定价：“供销社收鸡蛋是十个起收，十个五毛五，厂子里的工人鸡蛋票一个月才一斤，根本不够吃，肯定舍得花钱买。”
    90年代鸡蛋票。另外前面有人问粮票怎么会过期，如图所示，粮票肉票都是按计划发放，一般都有期限的。
    不要票的东西价格往往要上浮三四成，到一半左右。
    但屠慧东跟余来富胆子不大，尤其是前阵子才抓了倒卖物资的人，这会儿也不敢开太高的价钱：“咱们加一毛钱行？”
    对他们来说，只要比供销社的价钱高就是赚了。
    但陈乔玉有些舍不得，现代土鸡蛋起码能卖一块二一个呢。
    她建议余大舅出去溜达一圈：“看看别人卖多少钱，咱们再定价。”
    余大舅一个激灵：“对，对，先看看别人怎么卖的。”
    结果看完一圈回来，更蒙了：“有人按斤卖，四毛五一斤，有人七分钱一个，有人凑堆，一堆五毛钱。”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按照供销社的收购价格，五分五厘一个，十个五毛五这么卖。
    买东西的人自然也会比价，五毛五的那些都先卖完了，六分一个，七分一个的都不好卖。
    余来富是个憨厚人，也不指望撬多高的高价：“咱家的鸡蛋大，先按六毛钱十个卖，如果卖不出去再改成五毛五，咋样？”
    陈乔玉觉得可以，这刚开放，大家都是抓瞎。
    有的人漫天要价，自然也有人坐地还钱。
    高价别人不买账。
    六毛钱十个吆喝出去了，但结果还是出了岔子——你既然要按个卖，那就拦不住别人挑个头。
    别人尽挑大个的，把小的全给剩下了。
    陈乔玉一看不对劲，立马宣布这个价钱暂停：“要不咱们还是称斤卖，凑堆也行，不然这样剩下的就卖不出去了。”
    屠慧东为难：“咱们也没钱买称啊。”
    称可不便宜，秤杆要老师傅专门做。
    陈乔玉想了想，四下看了一圈：“我去找人借借，使点儿钱就行。”
    “行，那乔玉你去借借看。”
    乔玉利索地去了，屠慧东看着陈乔玉的背影，对余大舅说：“你们老余家倒是有个能干的种。”
    余大舅也是很感慨：“乔玉她妈以前就主意多，桂香是老小，反倒不如兰香机灵。”
    “可惜就是去的早，不然现在得是多能干的一个人啊。”两人都有些伤感。
    那边陈乔玉并不知道这些，跑了一圈，找了个东西卖完了在市场里闲逛的人，给了人一角钱，借了称回来。
    “人家说不给借太久，叫咱们快点儿用。”
    这还能说啥，当然是照做呗，三人当即手脚麻利开始称重了。
    一堆称一个高高的一斤，有八个，有九个，都标价五毛钱一堆。
    有路过的人看到他们卖鸡蛋，现场就让称，见到秤杆高高翘起，也很满意：“行，我要这堆。”
    陈乔玉他们这里是整个集贸市场里鸡蛋最多的摊位，一旦卖开了，生意就火了起来。
    余大舅负责称鸡蛋，屠慧东给人装鸡蛋，没带篮子兜子的，就从箩筐里面揪出一把稻草，三两下就挽了个草笼子出来，能裹鸡蛋。
    陈乔玉则负责收钱。
    她年轻，心算也快，横竖现在也没假钱，收起来速度很快。
    而且她为人机灵，有些人说拿东西换、拿票抵钱，她都能很快换算出来。
    自家不吃亏，还叫别人觉得占了便宜。
    很快，人都围了过来，将近三百个的鸡蛋，几乎是眨眼功夫就卖完了。
    最后剩下不足一斤，加上磕碰压碎的几个，便宜给了一对老人。
    称还回去了，陈乔玉这边就把剩下的稻草垫在地上，坐在地上，利用水泥墩子的台子挡住别人的视线，开始数钱。
    收了些东西，手帕火柴蜡烛和几个青草粑粑，还有四五斤粮票，一斤二两的肉票，和两张肥皂票。
    剩下的就全是钱了。
    陈乔玉算了下：“卖出多少具体不太记得了，现在手里有十四块七毛钱。”
    屠慧东算了算：“差不多，我跟你大舅一人背了一百五十个鸡蛋出来，算下来得有三十多斤。”
    按照五毛钱一斤算，三十多斤应该也就十七八块钱，扣掉其他东西，余下十四块七毛钱，算正常。
    头一次来集贸市场卖鸡蛋，挣了十多块钱，屠慧东和余大舅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俩偷偷跟陈乔玉说：“家里的鸡现在都开始下蛋了，四五百只小母鸡，一天能下四百多个！”

 第193章 有爱花姐在就是省心

    就算过段时间要给公社交鸡蛋，算下来自家一天也能余下不少来。
    但屠慧东还是决定了：“再过段时间咱们就把公社的鸡给还上，这样还能省得交鸡蛋。”
    “不然按照咱们家这个喂法，天天切青菜叶，让村里的孩子帮着抓地龙，还给喂小鱼小虾和骨粉，有点儿吃亏。”
    “最后剩下的都是咱家的鸡，能吃好点儿，多长肉多下蛋，现在都是给公社喂的，不划算。”
    陈乔玉笑道：“也行，那咱们可以再抓些小鸡崽，再养几个月又能下蛋了。”
    屠慧东：“……”
    “咱家有小母鸡，还抓什么小鸡崽。”
    自家孵不就行了？
    陈乔玉一怔，旋即笑道：“对哦，现在咱们自家就能孵小鸡崽了！”
    余来富在旁边乐呵呵地数着钱，悄悄告诉陈乔玉：“你舅妈早就开始琢磨了，这阵子你不是没去取鸡蛋吗，她就挑了些，已经孵上了，过不了几天就有小鸡崽了。”
    陈乔玉又惊又喜：“那敢情好！”
    屠慧东洋洋得意：“小样儿，我做事儿还用你交代吗！”
    挣了钱大家都高兴，不过屠慧东还是觉得挺麻烦的。
    “今天在路上碎了七八个鸡蛋，不老少钱呢，还有这摊位费，借秤啥的，七七八八的加一块儿，肉疼得紧。”
    陈乔玉正想说这个呢：“大舅妈，要不以后还是卖给我，我可以给加点钱。”
    “你这说的啥话！”屠慧东立刻跳起来，“卖给别人加钱咱们心里都不踏实，卖给你还加钱？！”
    余大舅也说：“乔玉你看你这话说的，叫人难为情。”
    陈乔玉只能笑笑，也是，这年头亲戚之间可不兴这么算账，觉得生分。
    但其实越是亲兄弟，越是明算账才好，不然将来迟早生怨。
    陈乔玉说道：“那这样，我也不多说，还按五毛五10个的价钱收，大舅，大舅妈，要是我能收得了，你们也就不用往外处卖成不？”
    “成，当然成！”屠慧东跟余来富忙不迭答应。
    他们虽然为人正直，在村邻亲戚当中算是能担事儿的，但到镇上来，去城里，就有些胆怯。
    这跟人性格无关，实在是城乡差距太大，交通不发达，信息不便利，对陌生地方陌生关系本能的抗拒。
    况且他们这一趟出来卖鸡蛋，也不能说没挣，但不如陈乔玉去收划算。
    陈乔玉愿意收，他们也省得麻烦。
    大家试过这么一场，也就不再动心了。
    他们家这还是养鸡养的早的，现在不老少鸡，一次能带几百个鸡蛋出来卖。
    所以车马钱摊位费都还能承担得起。
    要是普通农户家里那么几只鸡，一次攒三十来个蛋，才能卖多少钱啊？
    花三毛钱租一天摊子，实在是划不来。
    想明白这节，屠慧东便也不再动这个心思了。
    她现在看陈乔玉，总觉得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建国天天跟着村里的小青年去听什么养殖培训，建设要求家里人听广播，闲下来还给家里人念报纸。
    更别说乔玉这一会儿一个点子，比他们年轻的时候光知道干活强！
    怕陈乔玉觉得不自在，屠慧东说道：“我们也就会养鸡种地，你能卖就你去卖，咱还少操那份心。”
    陈乔玉便也不再说什么，答应下来。
    跟讲道理的人一块儿商量事情就是简单舒服。
    她确实想买鸡蛋，现代那边能卖到一两块钱一个，在这里几分钱一个卖了，就算是有时空的物价差，她也还是觉得挺心疼的。
    鸡蛋卖完了，余大舅跟大舅妈两人也不想在城里久待，买了点儿家里用得上的盐巴香油和针头线脑，就回去了。
    陈乔玉也赶紧收起东西，去找英子和柴爱花她们。
    有爱花姐在，陈乔玉是不担心的，英子也是个机灵的。
    果然，等陈乔玉找到柴爱花她们的时候，她们的烧饼早就卖空了。
    这会儿正靠在一个水泥台子的摊位前说话呢。
    见到陈乔玉来，英子兴奋地朝她招手：“乔玉，这里！”
    “哎！来了！”陈乔玉穿过人群，朝英子走去。
    现在一条条水泥墩子中间的过道上都挤满了人，陈乔玉把篮子往水泥台子上一搁，直接翻到柴爱花她们站的里头，才算是脱离了四面八方的拥挤。
    “人真多啊。”陈乔玉掏出手帕擦着脑门和脖子上的汗。
    大热天的人挤人，把她给热得够呛。
    “可不是嘛，今天天儿本来就热，还来这么多人。”
    英子看着外头攒动的人头，还有夹杂着各种乡音的嗓门，就觉得人都躁了起来。
    柴爱花直接跟陈乔玉说：“我们租了三个月的摊子，六块钱一个月，一共十八块钱。”
    陈乔玉欣然同意：“行啊，这事儿爱花姐做主就行。”
    她们仨合作都快一年了，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儿操心。
    况且陈乔玉现在已经很少来摊子上了，大多数时候负责物资采购和炒馅儿，租不租摊位，租在哪儿，爱花姐跟英子有一致意见就行。
    陈乔玉刚说完，英子就笑了起来，她冲爱花姐说道：“爱花姐，你看，我就说乔玉肯定会同意的。”
    柴爱花也是抿嘴笑，一边给陈乔玉解释：“我们才刚商量好，还没交钱呢。”
    想等陈乔玉来了，跟陈乔玉知会一声再交钱，多少也是尊重陈乔玉的意思。
    三人性情虽然不一样，但是人都一样好，相处起来再好不过了。
    陈乔玉还跟柴爱花说呢：“烧饼这生意应该是能长久做的，就算后面有人卖一样的，应该也没有咱们的好，干脆租个半年的。”
    半年以上的长租就有固定摊位了，炉子可以锁在集贸市场里，更方便一些。
    但柴爱花想得更远一些：“集贸市场刚开业，咱们还不知道生意怎么样……虽说不是缺那十八块钱，但刚开始多换几个地方试试看，看哪里生意最好，人最多，再定下来。”
    陈乔玉一听，果然，还是常年做过生意的人考量得仔细一些。
    她当下同意：“那成，那就先租三个月。”
    一个月租金才六块钱，三家平均下来，每家才两块钱，这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说了好一会儿话，陈乔玉才后知后觉起来：“永华哥呢？咋没见他？”

 第194章 抠门小乔，怎么能不讲价

    英子脆生生地抢着道：“爱花姐卖烧饼的时候永华哥就一直咕哝咕哝的，一会儿说卖便宜了，一会儿说别人不识货，拿我们的跟没馅儿的面饼子比。”
    “爱花姐觉得他烦，把他支走了，叫他回去推炉子过来了。”
    英子想到柴爱花半怼半糊弄张永华，张永华又懵又呆，稀里糊涂就被撺掇走了的样子，简直笑得肚子痛。
    柴爱花说：“反正已经决定要做生意了，早推晚推都是推，今天早点儿来，还能赶上晚上卖一波。”
    镇上因为之前的事儿，好些天没人卖小吃了，镇子口的小吃街都散了，柴爱花觉得有点可惜。
    “集贸市场这边有管理员和治安员，太平一些，以后我跟英子就在这儿卖。”
    “镇子口那边我觉得还是要摆着，正好卫婆婆准备摆摊卖酸梅汤和绿豆汤跟茶水，我想着咱们干脆跟卫婆婆合着卖。”
    柴爱花说：“到时候把永华支过去，有卫婆婆看着他，咱们也不担心。”
    “成，爱花姐你这安排挺好。”陈乔玉觉得跟柴爱花和英子合作生意，特别省心。
    虽说张家有些不厚道，但是换个人也未必能比张家更好。
    况且张家也是熟悉的村邻，虽然是小气抠门了一些，但是也没听说过什么大毛病，比陈良那样偷着把孩子卖了的，还是强许多。
    烧饼这边也安排好了，陈乔玉就放下心来，去集贸市场各处逛逛了。
    集贸市场中间的水泥墩子能容纳差不多两百多个摊位，有些固定摊位已经插上小旗子了，代表这里已经被人长租了。
    而四周还有一些店面，陈乔玉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别人在商量：“咱们在这里开个服装店！老哥上回去安阳就摸到了服装厂的路子，那边的衣服比咱们这里的好看。”
    还有人说：“我们开个卖水果跟罐头的铺子，再搭上点儿奶粉和麦乳精，到时候人家一说送礼就能想到集贸市场咱们家，咋样？”
    “我准备在这里开个裁缝铺子，把这两间店面打通，这边摆料子，那边摆上几个缝纫机，给人做衣裳，缝缝补补的活儿也做。”
    陈乔玉转了一圈，听了不少这样的对话。
    她是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百废待兴”。
    这就是百废待兴。
    她的祖国并不是一直这么穷，这么落后，是因为一些坏人才受制于此。
    但无论条件多么艰难，永远有人在克服困难，突破封锁，带着人民走出困境。
    陈乔玉听着听着，就觉得胸腔里热血沸腾。
    他们的祖国一定会富足强大起来的！
    ……
    在集贸市场逛了一天，便是陈乔玉这种已经习惯了在现代买东西的人，也忍不住买了不老少东西。
    她买了三把檀木梳子，听说是一个老木匠做的，磨得光滑无比，还上了清油，触手温润，感觉比塑料梳子对头发好。
    卖东西的人不是老木匠本人，而是做桂花头油的人，梳子是他搭着卖的。
    他特别热情地邀请陈乔玉试试：“桂花头油可好用了，梳完头发油亮不说，还带着桂花香味儿！”
    说着，就打开了一个小玻璃瓶子的瓶塞，叫陈乔玉试试。
    陈乔玉点了两滴在手背上，闻一闻，果然有淡淡的桂花香味。
    她寻思这个就跟周晓玲用的护发素和护发精油差不多功效？
    “怎么卖啊？”陈乔玉拿起那个小瓶看了看，大概有200多毫升的样子。
    应该是医院里小输液瓶洗晾干净灌装的。
    “一块二，小姑娘，不贵的，这一小瓶里至少用了半斤桂花，要慢慢熏蒸，才能出一点儿桂花油，然后再掺着别的，才有这个效果。”
    陈乔玉点点头，心道这也算是个技术活儿了，闻着确实挺香的。
    价钱么，有一点点贵，大概也是因为这头一天开放集贸市场，大家喊价多少有点儿试探性的意思。
    尽量往高了喊，实在不行再降下来嘛。
    陈乔玉掂量了一下，决定从八毛喊起：“一斤油才多少钱，你这一瓶一共也没半斤。”
    “哎哟我的姐姐！你要看是什么油啊！要是菜籽油，我能跟你喊这个价吗？”
    “这里头的油是好油，但最要紧的还是桂花香，去年一树的桂花统共也没做几瓶，这个价钱真的不贵了！”
    那人半真半假地说着，陈乔玉估计做桂花头油确实费事儿，但那人也只敢说不贵，不敢说便宜。
    所以陈乔玉还是讲价：“顶多九毛钱，你这点儿东西总不能卖一块钱？”
    卖头油的男人急得不行，扒拉着自己乌黑油亮的头发说道：“真的是不贵，你看看我这头发，我们家这方子是古方，选桂花有讲究的，蒸晒的手法也不一样，出的是正经的桂花油，人家用香油泡的那种，我敢卖你一块二吗”
    陈乔玉认可归认可，但还是不轻易松口：“你这东西即便不贵，但也肯定不便宜了，再让让价。”
    那人其实也摆了一上午了，一来这东西确实不便宜，二来大家也担心头一天这价钱不实在。
    三来，今天新鲜的玩意儿多了去了，买其他东西可能就已经花光钱了。
    所以一上午过去，这人的桂花头油还没卖出去过，尽帮邻居卖檀木梳子了。
    陈乔玉想了想说：“这样，我买一瓶，再添点儿钱，你再给我拿两把梳子，怎么样？”
    陈乔玉说了个折中的数，头油跟梳子各让一让，倒是也还卖得。
    好歹开个张，那人心里想着，便给陈乔玉把东西包起来了：“今天真的是为了开张才卖这个价，你打听打听去，我们桐乡镇谁不知道我家的桂花头油啊。”
    “桐乡镇？”陈乔玉有些意外，“你是从桐乡镇来的啊？”
    “是啊，这不是听说枫桥镇建了一个老大的集贸市场吗？所以想着来看看，谁知道你们这儿的生意也不好做啊！”
    那人半是开玩笑半是吐槽地跟陈乔玉抱怨。
    他们桂花头油这行当，向来都是挑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挑着卖的，所以做生意要更早一些。
    这集贸市场并没有让桂花头油的生意更好做。
    陈乔玉听他说了一会儿，心道，看来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好做，说不定还有开放之后不如从前容易挣钱的行当。
    但总的来说，以后大家越来越富，买东西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她特别真诚地鼓励别人：“坚持下去，一定会挣钱的！”
    “好嘞，多谢多谢！也祝你发财！”那人听见好话，心里喜滋滋的，也给了陈乔玉一个真诚的祝福。
    陈乔玉点点头：“嗯，我肯定会发财的。”
    卖桂花头油的男人：“……挺好。”

 第195章 大家肯定都会发财的

    之后又陆陆续续买了些东西，陈乔玉还买了一捆乡下土布。
    这东西好，里面加了麻丝，冬暖夏凉，结实耐磨，做成衣服、床单都耐用。
    就是剩下来的边角料，也能用来打补丁，纳鞋面，是好东西。
    陈乔玉还买了几双鞋垫子，照着自己跟青杨的尺码买的，还给姚太婆也带了一双。
    青杨这个年纪就是疯长的时候，嗓音变了不说，衣服裤子鞋子也都是个把月就变样。
    青杨的一条黑色长裤，陈乔玉春上已经放了一次裤脚了，这两天看着又有点小。
    不过因为天气热了，青杨已经换上了短裤，所以陈乔玉还没来得及处理。
    现在买了鞋垫子正好，村里辉子妈会做鞋子，千层底的鞋子，穿着舒服，不硌脚。
    陈乔玉准备拿点儿东西，让辉子妈帮忙给青杨做两双鞋。
    一直逛到篮子里都满满当当的，陈乔玉才满足地带着东西回去跟柴爱花和英子会合。
    三人各自都逛了不少时候，炉子也送来了。
    正好是中午，集贸市场的人不少反多，做烧饼是来不及了，但是做个清汤面是足够的。
    正好这会儿临近端午节，枫桥镇这边家家户户都兴吃咸鸭蛋，英子就直接用面条搭着咸鸭蛋卖。
    面条是现成的干面条，先前多的炸酱搁不住，已经吃完了，但猪油还有。
    猪油酱油葱花，热汤一浇，就是葱油面，再给配半个咸鸭蛋，几根自家地里的小青菜，那颜色也是漂亮得很。
    就是味儿有点儿不够，显得清淡。
    英子一边烧火调面汤，一边有些遗憾道：“早知道留一点儿腌菜别卖光了。”
    金二婶的腌菜腌萝卜，带了一坛子来，几乎是秒抢光。
    镇上的人伙食反而没有乡下丰富，什么都是计划、配比，咸菜都要按计划买。
    陈乔玉见状，环视一圈，找到了一家卖豆瓣酱的，尝了下，味道不错，就买了一碗，给觉得口味淡的客人用。
    不过这年头的人都习惯了自给自足。
    来吃面的人有些用酱调味，有些干脆直接找旁边的农户买头大蒜，买根辣椒，就那么就着吃，味道居然也不错。
    这里摆不了桌椅板凳，集贸市场的工作人员不让，大家只能买了之后弯腰伏在水泥墩子上吃。
    但即便是这样，带出来的八斤干面条还是卖得干干净净，幸好还有面粉，柴爱花又做起了手擀面。
    陈乔玉见到这景象，心里盘算着下回去现代真要多买点儿干面条了。
    十斤十斤的买，显然不够用了。
    集贸市场带来了聚集效应，镇上的人，十里八乡的村民，甚至还有隔壁桐乡镇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得亏今天大家也都来了，姚大勇卖完鸭蛋也过来帮忙了，还有村里的两个嫂子，结伴来的，这会儿也都帮着收碗洗碗。
    当然了，洗碗的水钱是陈乔玉她们给的，另外还请两个嫂子吃面条。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集贸市场才渐渐冷清下来。
    卖完东西的人大多也都回去了，看热闹的来了一拨又不停地走。
    三点半，柴爱花见已经没什么人了，就把大铁桶炉子锁在了水泥墩子旁边。
    要么说集贸市场就是好呢，什么都给人想到了。
    水泥墩子下面用砖砌了格子，平时放点儿东西什么的，很方便。
    因着是铁皮棚的造型，水泥墩子内侧还有柱子，能拴东西锁东西，回头钉上钉子还能挂东西。
    集贸市场的开放，也给了老百姓信心——看来之前并不是抓做生意的人，确实抓的都是投机倒把的人。
    不少人在经过盘问查证之后，没事儿的放出来了一些，不过有事儿的就后果挺严重的。
    月牙湾的那个人直接吃了花生米。
    他卖就卖了八十多将近一百块钱，但毁坏的可是价值几千块的公家财物。
    月牙湾的人都恨死那个人了，大队借钱加贷款，全村人轮流出力，一根电线杆一根电线杆竖起来，终于从镇上通到山里的电缆，就这么被人剪了。
    关键是卖出去的时候，简直是用土坷垃的价钱卖了银疙瘩，能不招人恨吗。
    月牙湾大队不肯捞人，村民们更是把那个老赖子从穿开裆裤到如今四十多，什么时候偷了谁家的菜，什么时候摸了谁家的小媳妇儿，走路的时候踢了谁家的狗……的事儿，都给扒了个底儿朝天。
    至于大芦沟村的那个会计，被撤职了，把好砖当次砖卖，卖了多少钱，求爷爷告奶奶地借了钱上交，补了倒卖的差价，算是留了条命，不过也得七八年。
    本来会计就稀有，好多大队能识字儿会算账就能混个会计当当。
    大芦沟村有砖窑厂，这个会计还是专门请的真会计，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也念过高中，高中之后在夜校学过会计。
    在大芦沟村拿的工人比人家下地上窑的壮劳力都高。
    结果还贪心不足蛇吞象，现在差事丢了，自己进去了，连带着全家老小，甚至包括老婆的娘家人，堂兄弟的后辈，都被人戳脊梁骨。
    一说起来就是：“哦，就是偷砖坐牢的那家人！”
    但除却这些之外，其余的人，比如偷偷卖厂子产品的人，最后查出来是厂子生产力上去了，除了规定产量之外，还有多的。
    为了给厂子的工人谋福利，才偷偷倒卖产品的。
    最后查清楚没私吞现象，账目是对的，加上厂子里的工人跟厂领导都去求情，就罚了几百块钱，把人给放了。
    那钱自然是厂子出了，扣了当年工人的福利。
    但那个厂子还挺团结的，厂子工人都没有什么怨言。
    而那人非但没有因为这事儿被踩，反而还升职了。
    深市的那个人也被遣送回去了，枫桥镇这边只警告他不要过来买什么高价粮，影响枫桥镇的粮食供给量，别的也管不了。
    这年头跨区办案的，几乎没有。
    这些事儿都解决了，集贸市场也开放了，大家真的能感受到好日子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陈乔玉他们当天回到村里去的时候，就见到村口有孩子抱着北冰洋的玻璃瓶子，美滋滋地喝着里面的橘子汽水呢！
    “我爸卖了自己做的两个板凳，给我买了汽水，还买了桃酥！”

 第196章 村里人也开始挣钱了

    这标志着姚家村这么一个小地方，也开始有外来的东西了。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件新鲜事儿。
    但对陈乔玉来说，这可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第二天，她没去集贸市场，而是去了小芦沟村。
    大舅家里已经攒了不少鸡蛋了，虽然昨天卖了三百个，但按照一天四百来个的产蛋量看，家里起码得有两三千个鸡蛋了。
    陈乔玉自己拿不了那么多，又怕坐车路上磕碰，干脆去找了那天回来的牛车老人。
    她雇老人跟她走一趟，牛车走得慢，也稳当。
    虽然耗时些，但是一口气运几箩筐鸡蛋回来没问题。
    想到这儿，陈乔玉还去了马老三家。
    马老三承包了竹子林，这比承包别的更快见效——马老三这十多天已经编了二十来个箩筐，十多个篮子，还有几个簸箕。
    还没轮得上去镇上卖，村里人就以物易物地换走了不少。
    马老三也是个难得的爽利人，反正东西不嫌多，谁家拿什么来，只要价格合适，他都换。
    其实要说陈乔玉拿鸡蛋换是最合算的，毕竟量大。
    但谁也不知道她能运走卖去别的地方，不，应该说是别的时空，能挣好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钱。
    所以陈乔玉还是选择花钱买。
    小竹篮一个三毛，大竹篮一个六毛，箩筐一个八毛。
    陈乔玉拿在手里掂了掂，问马老三：“马三哥，你家这个箩筐装四五十斤鸡蛋没问题？”
    马老三拍着胸口保证：“肯定没问题！要是漏了断了，你尽管来找我！”
    陈乔玉笑道：“那行，先给我来十个。”
    马老三媳妇摘了自家种的甜瓜给陈乔玉吃，听见这话，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
    她就说乔玉有本事！能做大生意！
    一口气买十个箩筐，八毛钱一个，还不还价，多好啊！
    马老三媳妇欢喜地帮陈乔玉挑箩筐：“箩筐都是好箩筐，但是你装鸡蛋的，我给你挑最好的。”
    其实陈乔玉也心知肚明，马老三是个厚道人，做箩筐不打折扣的，没什么好挑的，但是她还是承人家的情。
    陈乔玉啃了一口甜瓜，这瓜有些地方也叫田瓜，稀里糊涂的分不清，但确实吃着有股子清甜劲儿。
    “嫂子，你家这瓜种得真好，真甜。”陈乔玉夸赞道。
    马老三媳妇笑道：“是甜？钟知青给的种子，说是比别的甜，我吃着也好。”
    然后又热情道：“好吃就摘去吃，就在院子后头，你自个儿摘！”
    陈乔玉哪好意思啊。
    但马老三媳妇儿可真不是客气客气完事儿，她是真心实意想请陈乔玉吃的。
    见陈乔玉不好意思去摘，马老三媳妇儿自己去后院给摘了五六个。
    “这个不怕放，放个几天更甜，但是也别放太长，毕竟要吃个水灵。”
    说着，就把五六个甜瓜给放进箩筐里，另外还给拿了两个小篮子，说是给陈乔玉家里用。
    还问陈乔玉：“拿不拿得动？拿不动叫你三哥给你送过去。”
    这箩筐结实，还真不轻，一个得有三斤多，加上甜瓜，陈乔玉还真拿不动那么多。
    马老三两口子就干脆地送到家里了。
    正好牛车的大爷也套上车来了，两人还帮着陈乔玉把甜瓜放回家里，把箩筐搬上了牛车。
    陈乔玉坐上牛车往小芦沟村去了，马老三媳妇儿抓着马老三的胳膊，还止不住高兴。
    “还是乔玉大气，平时咱们卖一个小篮子三毛钱，都要死命讲价往两毛讲，箩筐咱们就没有卖出过八毛的价。”
    陈乔玉一拿就是十个，不讲价，那可就是足足的八块钱啊！
    马老三这个篾匠的手很巧，十个箩筐，对他来说也就五六天的事儿，还能搭着做点儿别的。
    竹子这玩意儿四舍五入不要钱，光陈乔玉这一波，就给马老三承包山头的本钱给回了不少血。
    马老三也觉得：“要是都跟乔玉一样就好。”
    他其实不算抠门，但手艺人多少对自己的手艺有点儿珍视。
    别人讲价，他倒也不是不能答应，毕竟乡里乡亲的。
    但是有些人讲价的策略就是拼命贬低你的东西，把他编的东西说得一文不值，简直好像倒贴钱别人都不愿意要一样。
    就说这样讲价的，能叫人心里舒服吗？
    但陈乔玉就不一样了，陈乔玉不光不讲价，还特别肯定马老三的手艺。
    家里甭管是筐子篮子篓子簸箕笤帚，但凡破了就找他。
    其实村里也不是没有别的人会编，农村人，没几个手艺都不好意思在村里混。
    但陈乔玉就认马老三。
    这不光是钱的事儿，还是尊重和欣赏。
    这样的人，别说甜瓜跟小篮子了，就是再多送几个箩筐他都愿意。
    两口子目送陈乔玉坐着牛车远去，捏着钱的手心里都汗津津的。
    真好，挣了八块钱！
    这边陈乔玉坐上牛车，慢慢悠悠地往小芦沟去了。
    她昨天已经跟大舅和大舅妈说了，今天会去收鸡蛋，那边应该都准备好了。
    陈乔玉也带上了足够的钱，这回多少能让大舅家里的条件改善改善。
    上午出发，晃晃悠悠中午才到。
    余小红热情地邀请赶牛车的老两口，跟乔玉一起垫垫肚子。
    老两口听见这话没多想，以为就是红薯土豆玉米棒子，顶多拿俩窝头，一碗水，对付对付。
    结果刚坐下，余小红就端上来了两碗鸡蛋。
    大碗里，一个碗里盛着三个鸡蛋呢！
    把老两口吓得直哆嗦：“使不得使不得！”
    谁家敢这么吃鸡蛋的啊！
    陈乔玉帮着余小红把碗放到老人面前：“吕爹爹，吕婆婆，你们就别客气了，家里承包养鸡了，鸡蛋多得是。”
    她知道余小红既然能端出来，必然是该端出来的。
    果然，余小红笑道：“可不是嘛，家里的鸡一天下不老少鸡蛋，散养的还爱打架，动不动就啄鸡蛋，我们都捡不赢，一天十来个啄破摔裂的，不吃也搁不住。”
    鸡蛋这东西，完好无损的时候放个十几二十天不成问题。
    但要是磕破了，可就得马上吃了。
    老两口还有些迟疑，但很快余小红就端上来了第三碗，是给陈乔玉的，更夸张，里面足足六个鸡蛋！
    陈乔玉：“我再怎么能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第197章 养鸡的饥荒马上还清了

    余小红笑眯眯的不容她置疑：“乔玉姐，我刚才说的，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啊。”
    陈乔玉也乐了：“行，那我吃。”
    陈乔玉这边吃着，那边余来富屠慧东和余建设已经把鸡蛋都给拿到堂屋里来了，要当着陈乔玉的面过一遍数。
    陈乔玉觉得不用，但屠慧东坚持：“丁是丁，卯是卯，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建国还得记账呢。”
    说完，就开始过数，一般一斤鸡蛋八个左右，个头特别大的能到七个，小点儿到的九个。
    算下来这回可以拉走六箩筐，一箩筐里面是五十斤鸡蛋，也就是约莫鸡群一天的产蛋量。
    就这，余家还剩六箩筐呢！
    陈乔玉改天还得再来拖一次。
    余来富有点担心，问陈乔玉：“这一箩筐就是四百个，六箩筐将近两千四百个，你能卖得出去吗？”
    陈乔玉点点头：“能的，之前去县城跟人家搭上了关系，再说还有省城的关系呢，大舅别担心。”
    “那成”，余大舅说，“你们年轻人点子多，咱们也不掺和了，你跟建国算算账。”
    余建国那边拿出本子，记得清清楚楚：“这一筐是最早的，差不多是十天前产的，我们自己去集市上卖了一些，这里有367个。”
    “这一筐是九天前的，也卖了一些，381个。”
    “这一筐是八天前的，388个。”
    “这一筐……这一筐……这个是五天前的，421个。”
    六箩筐鸡蛋，2388个，余建国又从这几天下的蛋里面拿了12个，凑了整整2400个。
    按照五毛五，十个的价钱算，这就是一百三十二块钱。
    吕爹爹吕婆婆是规矩人，吃完饭就去牛车上待着了，也顺便牵牛给牛吃点儿草。
    陈乔玉跟余家在屋里算账，一百三十二块钱，陈乔玉问余建国：“建国哥，你要票不？要票的话给你算票，不要票的话就给你钱。”
    余建国笑得牙不见眼：“都行，都行。”
    陈乔玉笑道：“那我给你一百二十块钱，其余的就拿票抵，粮票乡下用不上，就不给你了，肉票油票布票给你一些。”
    “成！”余建国乐得听安排。
    陈乔玉掏出自己的小布包，从里面摸出五张大团结，又从裤子腰带处摸出三张来，还有两张在袜子口，剩下的在背篓的布背带里。
    眼见她从脚踝处摸出钱来，余家人一点儿都不惊讶。
    这有啥好惊讶的，放鞋垫子底下都不出奇。
    陈乔玉当着大家的面数了一遍，又叫余建国给数了一遍。
    余建国颤抖着手数钱，难掩激动。
    陈乔玉可太理解这种激动了，她头一回挣一百五十块钱的时候，哪怕是【现代】那边的钱，她都激动得手抖。
    何况是老家这里更值钱的钱呢！
    一百三十二块钱，也相当于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了。
    换成现代算，那也得是论万算了。
    余建国数了三遍，不是不信陈乔玉，而是激动，不敢置信。
    这回是卖得最多的一回，整整两千四百个鸡蛋！
    一百二十块钱啊！
    余建国数完，余家其他人也都挨个接了过去数，不图数对错，就图摸着这一大把钱的新奇劲儿。
    余建国翻出小账本，认真记着，最后到总计那里一划拉，激动难耐：“再卖出三千个鸡蛋，咱们家投的钱就要回本了！”
    “真的？”大家都振奋起来。
    三千个鸡蛋也不多啊！
    现在家里就有五六筐鸡蛋呢，凑三千个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沉浸在即将回本的快乐中，大家都高兴得不行。
    屠慧东大大地松了口气：“建设马上就高考了，这回不用担心上不起大学了。”
    陈乔玉听到这里，也为余建设开心，村里娃考学不容易。
    就是到了周晓玲她们那个时代，周晓玲她哥也差点儿上不上大学呢。
    并不光是学费的问题，学费有补贴，但还有路费，杂费，生活费。
    可能对于城里来说，几块钱的火车票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匀一匀，小半月工资够来回的。
    但对农村来说，一年分粮也才几百斤，卖粮食换钱，那就得饿肚子，全家人都得跟着勒紧裤腰带。
    所以好多农村的孩子上不起大学，上了大学也没钱回家，有些人大学四年都没回过一次家。
    不是不想家，是实在回不起。
    余家现在虽然还没攒上余建设上大学的钱，但是眼瞅着不为难，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因着下午还要赶回姚家村，陈乔玉也没耽搁，算完账，又拿上余小红给她做的蒲扇。
    “跟着村里的太婆学着做的，缝边缝得丑了点儿，但还算扎实，带回去用。”
    陈乔玉看着那个丑不拉几的蒲扇，笑道：“这已经是最好看的一把了？”
    屠慧东大嗓门说道：“可不是嘛！现在家里用的都是她做的丑扇子，太丑了。”
    “妈！”余小红跺脚，又羞又气。
    “我刚开始学，能不丑吗，又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
    “是是是，那你慢慢学，看看什么时候不丑着家里人。”
    大家说说笑笑，一边就把东西给陈乔玉搬上了牛车。
    吕爹爹坐在牛车前面的椽子上，陈乔玉跟吕婆婆坐在后面，防止箩筐颠簸滑动。
    “再过两三天我再来！”
    陈乔玉对她的土鸡蛋有信心。
    比起来原始的土鸡蛋，余家的鸡蛋干净，病害防治做得好，添了小鱼小虾骨粉，营养也更均衡。
    比起来现代的洋鸡蛋，余家的鸡蛋健康，鸡健康，下的蛋自然也更健康。
    而且甭管是不是心理因素，土鸡蛋吃着就是比洋鸡蛋好吃。
    陈乔玉这回去县城省城转悠这么多天，不光是余家人等着她拉鸡蛋走，现代那边只怕也等着她拉鸡蛋过去。
    箩筐上面都盖了稻草，叫人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牛车一直拖到家里后门口，从后院把东西搬进屋的，尽量避免引起注意。
    不过住在村里就是这样，再怎么小心，也是事无巨细都有人打听。
    有一两个人看到了，站在院子外头往里瞅：“乔玉这是弄了什么好东西？”

 第198章 时隔多日的再临「现代」

    陈乔玉笑笑：“没啥，去我大舅家拖了点儿粮食蔬菜。”
    “咋，家里粮食不够吃了？”
    “是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青杨现在太能吃了，家里还搭着钟知青呢。”
    一听钟知青三个字，闲话的大娘脸色略微讪了讪，显然是想起来之前钟斯年黑脸的样子。
    但大娘还不忘给陈乔玉下膈应：“乔玉，不是大娘说你，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跟一个外男住一块儿可不好，说出去名声不好听！”
    大娘用标志性的歪嘴瞪眼“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的表情，仿佛在给陈乔玉透露什么了不得的信息。
    但陈乔玉又不是没想过这个，她选择跟钟斯年搭伙，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对她而言是最合适的。
    名声不好？
    那可太合她心意了，她说呢，怎么这半年都没人给她说亲拉媒了。
    省了她多少事儿啊！
    但心里偷着乐归偷着乐，面上陈乔玉还是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可不是么，我也觉得不大好，大娘，正好你今天说起来，我年轻姑娘脸皮薄，不好开口，要不大娘你帮我跟钟知青说说，叫他搬出去。”
    眼见大娘脸色又怂又垮，陈乔玉连忙道：“放心，不叫大娘白出力，要是大娘能把钟知青给说走，我不会亏待大娘的。”
    陈乔玉越是诚恳邀约，大娘就越是不敢。
    心道，你个小妮子，你都不敢，我能敢吗？
    你好歹敢跟那黑塔在一张桌上吃饭，我都不敢跟那黑塔搭话！
    况且，钟斯年但凡是个好性情，村里能没有人给钟斯年说媒？
    那还不是当年钟斯年在村里种地，种的啥菜被人薅了，钟斯年硬生生去人家家里翻箱倒柜，连一片菜叶，一绺根须都没给人留下闹的！
    人家不打不骂，就是去你家，甭管你家说啥做啥，天黑天亮，就是熄了灯钻了被窝，钟斯年都去捶门。
    誓要把自己种的东西分毫不差地拿回来。
    那景象，比村里的泼妇跳着脚骂祖宗还吓人。
    所以自那之后，钟斯年的菜地搬上了山，但也再没人敢跟钟斯年打交道了。
    太吓人了。
    黑灯瞎火，一言不发沉着脸去家里翻箱倒柜，虽说没多拿个啥，但光那架势，跟抄家似的。
    陈乔玉一句一句催着大娘：“大娘，你帮帮忙！真的，哪怕是有青杨在，我也不敢跟钟知青住一个院。”
    “我知道大娘为我好，别人都不跟我说这个话，就大娘厚道，实在，心疼我，跟我说真心话。”
    “大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样，钟知青要是再回来，大娘你一定帮我说道说道。”
    陈乔玉步步紧逼，大娘落荒而逃。
    看着大娘撒丫子跑的背影，陈乔玉深表遗憾：“真是的，这‘好心’怎么就好一半啊。”
    那边吕爹爹跟吕婆婆已经帮着陈乔玉把鸡蛋搬进了屋。
    这会儿出来收拾牛车，还真有些担心：“乔玉丫头，你们院里的那个知青真那么不好相处？要不我们两个老货帮你说和说和，年纪大了，也能豁出去脸面。”
    吕婆婆也说道：“况且我们还不住在姚家村，住在张家湾那边，也不怕他干啥。”
    陈乔玉一听这话，连忙笑着解释道：“没事的，我不讲究那个，钟知青在山上的时候比在山下多，也就是下山吃个饭睡个觉，平时都碰不到面。”
    “况且，这里之前是知青院，人家知青心明眼亮地住了好多年了，也没人说什么，到我这儿，就是见不得我好，给我编排事儿呢。”
    恢复高考之后，周荃也跟钟斯年和齐向东一起住了快一年，也没人说什么。
    哪个村的知青不是这么住的，大队长早就训过人了，要帮助知青适应下乡生活。
    这些人就是不敢当着钟斯年的面说什么，背地里给陈乔玉上眼药。
    陈乔玉才不上这个当。
    要不是钟斯年镇宅，别说卖鸡蛋、去现代这些事儿了，光是卖烧饼，她都能成为别人眼里的肥肉，叫别人起鼓吃干抹净。
    陈乔玉拒绝了吕爹爹吕婆婆的好意，又按照先前谈好的价钱，给了三毛钱，外加两斤豆子。
    本来陈乔玉觉得这样跑一天，给五毛都值，但是两个老人反倒不敢收。
    尤其是中午在余家吃了两碗鸡蛋，更是惶恐。
    陈乔玉说不过，这才补了两斤豆子。
    老人家看到豆子还高兴呢，这个比钱实在。
    有钱未必能买到粮食，但粮食放在家里就叫人心里踏实。
    陈乔玉跟两个老人约好了：“估摸着再有两天，或者三天，我还会去一趟，到时候还要麻烦您两位。”
    老两口连忙应下：“不说麻烦的话，到时候要用车了，叫个人去张家湾说一声就行。”
    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干这种跑腿的事儿，陈乔玉给两粒水果糖呢！
    送走吕爹爹吕婆婆，陈乔玉就赶紧背上一箩筐鸡蛋，再挪开板子小心翼翼地放上两个鸡蛋——不敢放多了，怕灶台一下子全吃进去了。
    下一瞬，陈乔玉出现在【现代】的老宅里。
    十多天没过来了，再来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陈乔玉站在原地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边的空气好像不如老家那边的好，带着股闷重感。
    她去老屋坍塌的屋顶下面，掀开一片牛皮毡，幸好，两辆自行车还在，就是好像更旧了一些。
    陈乔玉扶起一辆来，试了试，链条还算润滑。
    这才骑上自行车，沿着山脚绕半圈，绕去夜市所在的步行街。
    这会儿时间还不算太晚，将将五点钟。
    六月底，五点钟晨光还早着呢。
    陈乔玉一路轻快地骑着自行车，感觉连背上的背篓都不算太重了。
    等到了巷子里，陈乔玉才减慢速度，下车推着走。
    “韩爹爹，韩婆婆，你们在家吗？”
    韩家的门依旧是关着的，陈乔玉把自行车锁在一边，敲了敲门。
    里面韩爹爹韩婆婆还没应声呢，左邻右舍的门反倒是先开了。
    “乔玉？”
    “是韩家的那个远房亲戚又来了？”
    “啥亲戚，是干孙女！”
    “哎呀我知道，就是卖土鸡蛋的那个是不？我没听错？”
    “没听错没听错，赶紧的！土鸡蛋难求，好长时间没来了！”
    说话间，不等腿脚慢的韩爹爹韩婆婆走到门边开门，巷子里的其他人就把陈乔玉给围住了。
    一个个，盯着她背后的大箩筐，两眼放光。
    “是土鸡蛋不？”

 第199章 土鸡蛋要涨价了

    那还能不是吗？
    陈乔玉笑着点点头：“是，带了好多过来，肯定够分！”
    韩爹爹韩婆婆开门，陈乔玉进门，街坊邻居就跟着挤了进来。
    “乔玉你可算来了，好一阵子了，家里的鸡蛋吃完了，我想着等你来，就没去市场上买，结果左等右等你都没来。”
    陈乔玉艰难地把背上五十斤的鸡蛋卸下来，喘着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不，这一回带了不少过来。”
    大家看着这箩筐，都有些佩服陈乔玉。
    有个大伯模样的男人笑道：“现在的年轻姑娘连瓶盖都拧不开，年轻小伙别说挑东西了，多走几步路就喘！看那一个个麻杆似的小细腿，我都替他们着急！”
    大家夸陈乔玉：“小小年纪，不容易，这么重的箩筐就背来了。”
    陈乔玉笑道：“不重不重，没事儿的。”
    家里分粮的时候，她七八十斤，上百斤的东西都是硬扛回来的。
    别的不说，去河边洗衣服，大木桶里面装着十多斤的衣服，再沾湿水，可不轻，还得带棒槌。
    这五十来斤，对陈乔玉来说不算重，就是有点紧张。
    骑车的时候不敢骑快了，生怕磕到石头土坑，把鸡蛋给颠坏了。
    陈乔玉扒拉着鸡蛋出来，中间还有些垫着缓震的稻草，拨开稻草，露出了一个个圆溜溜的鸡蛋。
    陈乔玉如实对大家说：“好一阵子没出来了，这一筐鸡蛋都是十天前下的，你们看看还行不？”
    “行啊，这怎么不行，超市里的鸡蛋你都不知道它放了多少天呢！”
    陈乔玉展颜笑开来：“那就多谢各位婶婶伯伯大爷大娘帮忙了。”
    人家不嫌弃十天前的鸡蛋，陈乔玉心里是很感激的。
    巷子里的街坊十来家，口口相传，还有隔壁巷子的，大家都凑了过来。
    陈乔玉着急把鸡蛋卖出去，因此也不限购了，大家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想买多少买多少。
    陈乔玉在现代卖鸡蛋还是按个卖的。
    土鸡蛋大家不嫌弃个头小的，还有人就爱挑小的，怕大的是洋鸡蛋伪装的。
    虽然不至于怀疑陈乔玉，但是也并不计较。
    于是就从上面往下拿，这家二十个，那家三十个。
    最多的人买了五十个。
    在他后面排队的人不情愿，但那个大爷笑眯眯地说：“我闺女生孩子了，我当姥爷了，我得给我闺女送点儿去。”
    哦，原来是这个，大家瞬间就多了几分理解跟包容。
    “那行，张大爷您先买。”
    张大爷挑了五十个走，箩筐里的鸡蛋就不多了，只剩下一百多个。
    后面的人看着，纷纷减少了购买量，十个，十五个的都买。
    毕竟街里街坊的，大家平时互相照应，多半也会想着点儿别人。
    陈乔玉也安慰后面的人：“没事儿的，这回好长时间没来，是因为去我大舅家了，我大舅家也是村里，他们家养了好多鸡，都是……都是走地鸡，自己扒拉虫子吃的，自家就是辅助喂点儿粮食和菜叶。”
    韩婆婆早就拿着碗把不小心磕碰碎的鸡蛋给盛起来了，那蛋黄蛋清粘稠扎实，还金黄金黄的模样可骗不了人。
    大家都信任陈乔玉：“都说孩子的嘴刁，我家小孙子爱吃，那就肯定是土鸡蛋。”
    大家也没啰嗦，一会儿功夫，四百个鸡蛋除了碎了破了的五个，其余全都卖出去了。
    395个鸡蛋，一块二一个，陈乔玉挣了474块钱。
    陈乔玉把钱收起来，有些很不好意思地对韩爹爹韩婆婆的街坊邻居说：“大家伙儿帮衬我，我很感激，我承诺给今年给大家卖鸡蛋都按照一块二的价钱，但给其他人都要按一块五一个卖了。”
    陈乔玉倒不是图这点儿钱，毕竟对她来说钱已经够多了，就好比一千万跟一千一百万，对她来说差别不大，都是很有钱。
    但她现在两头都做生意，知道生意要做长久，考虑的地方不是一星半点儿。
    市面上的土鸡蛋都是一块五到两块钱一个，她卖一块五，才是刚够上及格线。
    不然一直卖一块二，反而会因为价钱比别人便宜三分之一，而被怀疑是假鸡蛋。
    在明确可以预估未来大舅家的鸡蛋会越来越多的情况下，陈乔玉必须控制风险。
    陈乔玉心里很愧疚，但还得这么说。
    但街坊们倒是并不见怪，反而一副早该这样的模样：“嗐，别人卖得比你这个还贵，还不是真的土鸡蛋，我们还不是该上当上当？”
    “乔玉你别有啥压力，只要你保证好这个是土鸡蛋，我们不在意这个。”
    大家的宽容和理解让陈乔玉很感动，老街坊就是这样，有人情味儿。
    当然了，也有个别人听到陈乔玉说涨价，心里不乐意了，都挂在脸上。
    还阴阳怪气地说道：“唉，啥东西卖的好了，就会琢磨着涨价，涨涨，以后再也不买了。”
    陈乔玉羞愧难当：“对不住。”
    韩婆婆知道陈乔玉是个实诚孩子，她就是直接涨价也没什么，一块五就是市场价。
    但陈乔玉不仅提前跟大家说，还保证今年都不涨价，这已经十分厚道了。
    越是这样的孩子，越叫人心疼。
    不能让老实孩子吃亏，韩婆婆便主动站出来说道：“咱们巷子里算上改建的，一共十三家，还有隔壁巷子的老葛、孔家、杜家，跟前街的四家，一共二十家人。”
    “我老太婆今天帮孩子说句话，这鸡蛋肯定没占你们便宜，刚孩子说了，鸡喂的好，下的蛋也好，大家也是识货才来，就别说风凉话寒了人心。”
    “但是这口子不能叫咱们给松开了，甭管人多人少，一家人一个月六十个鸡蛋的量，多了咱们就按一块五买，成不？”
    老巷子里住的一般都是老人家，平常老两口，偶尔孩子们回来。
    算下来，六十个肯定是够的。
    个别不够的，觉得匀一匀也能成，便爽快答应下来。
    前面买五十个的那个大爷乐呵呵的：“这么说这个月我还能再买十个？我自己就吃普通鸡蛋，一个月十个就够，关键要给我闺女和我小外孙买。”
    大家互相商量了一下，觉得合适，甚至还有人主动先交钱了。
    “比起来价钱，我还是怕买不到正宗的土鸡蛋，我今天才买到二十个，这样，乔玉，我先把剩下四十个的钱给你，你下回一定给我带，成不？”

 第200章 周晓玲又换工作了

    成啊，这怎么不成。
    陈乔玉家里现在就还有两千个鸡蛋呢！
    有一个人带头，大家也纷纷行动了起来，先付钱的不多，但是都给订上鸡蛋了。
    “我家还缺三十个。”
    “我家这回只买了十五个，不过我们家就我跟我儿子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再买十五个就够。”
    “哎，你家只买三十个吗？那余出来的份额能不能让给我？”
    “我也要，我家七八口子人呢，吃的多！”
    大家纷纷说着，陈乔玉赶紧掏出小本本，记下来。
    一会儿功夫，除了有两家这会儿不在家的，其余的街坊都订了鸡蛋。
    多的暂时还没有，大家嘴上说的好，但其实也不舍得花高价买。
    先把一块二的份额买够了再说。
    实在吃完了再去买一块五的就是了。
    有些不用买那么多的人，份额都叫左邻右舍给分完了。
    最后陈乔玉一算账，订出去685个，不算没来的那两家，六十个平价土鸡蛋几乎是全空。
    陈乔玉喜不自胜，恨不得给大家鞠几个躬才好。
    人家哪儿会受这个啊，连忙躲开了：“不至于，不至于。”
    然后就带着鸡蛋回去了。
    韩爹爹韩婆婆这才问陈乔玉：“好些天没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啊？
    陈乔玉摇了摇头：“家里没事儿，就是种菜呢。”
    各类蔬菜一直从初春种到深秋，每个月都有菜，因此老两口也没生疑。
    还说陈乔玉如果忙的话，下回直接把鸡蛋送过来就行，到时候他们叫街坊上门来拿。
    免得人不在，还得等着。
    陈乔玉现在也不跟韩爹爹韩婆婆太客气了，点点头就应下了。
    晚上还留在韩爹爹韩婆婆家吃了饭，用磕碎的五个鸡蛋炒了一大盘子鸡蛋吃。
    陈乔玉吃得满头大汗，韩爹爹还叫她去拿饮料喝。
    “豆豆买来的，说是对身体好的凉茶，但喝着甜滋滋的，我跟你韩婆婆都不爱。”
    人老了之后会分成两个派别。
    一个派别是饼干蛋糕牛奶，什么甜吃什么。
    一个派别就是吃不惯工业科技的玩意儿，甜滋滋的叫他们觉得太腻了。
    韩爹爹韩婆婆就是后者，韩豆豆单位发的清凉补贴费，只能用来买降暑产品。
    韩豆豆就问了韩爹爹韩婆婆喝什么饮料，听他们说不喝那些甜的酸的带气儿的，就买了凉茶。
    谁知道送过来之后，这也算在甜的里。
    韩爹爹就说韩豆豆：“我们喝的凉茶都是自己抓的中药煮的，咋可能这么甜滋滋的，喝不下去。”
    等知道清凉补贴还能买绿豆冰糖之后，更是懊恼：“你说你这孩子，买点儿绿豆来多好。”
    韩豆豆虚心受教，保证下个月的清凉补贴用来买绿豆冰糖。
    但这两箱还是多在这儿了，韩豆豆说：“我再拿回去就太重了，爷爷奶奶你们拿着送人。”
    可老人家的老街坊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没几个爱这种的，分了一些给小孩子，还剩下不少。
    这会儿就叫乔玉都带回去：“拿得动的话都带走，这甜滋滋的你们年轻人爱喝。”
    陈乔玉怪不好意思的：“我每次来都连吃带拿的……”
    韩爹爹韩婆婆笑道：“傻妮子，这算什么，现在的老人有退休金的都不缺钱，就缺个说话的人。”
    “你来热闹热闹，你韩爹爹都少去几次保健品的宣讲会，茶杯子都少买了几个。”
    韩爹爹脸上一窘：“你看你这老婆子说的什么话，我那些杯子都是能养生能长寿的！给你买了你还不用，真是浪费。”
    不过韩爹爹又说：“但还真别说，乔玉，你送来的菜跟鸡蛋都是好的，我跟你韩婆婆吃着都觉得舒服些，有菜味儿不说，感觉吃完身上还轻松些。”
    陈乔玉先前买鸡崽的时候听畜牧站的人说过，现在好多人吃的肉和蛋里面都加了激素，有些菜也加激素。
    这样虽然长得快，但没肉味儿，没菜味儿，而且那激素啊药啥的，吃进去之后要代谢好长时间。
    陈乔玉听了连忙说：“韩爹爹韩婆婆，往后我多给你们带些菜来，今年我们家承包了菜地，种了不少菜，现在有小半个月了，快的话鸡毛菜再有半个月就能吃了，过一两个月菜就吃不完了。”
    韩爹爹韩婆婆喜不自胜：“那行那行，那我们就沾你的光了！”
    陈乔玉在韩爹爹韩婆婆家卖完鸡蛋，统共也没花半个小时，吃完饭才六点多。
    她在韩爹爹韩婆婆家给手机充上电，给周晓玲打了个电话。
    “晓玲，你现在在服装店吗？我来镇上了，一会儿去找你！”
    周晓玲在那边悉悉索索地潇洒一笑，过了会儿才拿起手机，声音由远及近：“没呢！服装店的工作我早辞了！我现在在学美甲！”
    早辞了？
    陈乔玉寻思距离她上次来现代，还不到二十天呢！
    周晓玲又换工作了啊？
    周晓玲在电话那头带着兴奋劲儿说：“乔玉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美甲可挣钱了！我当学徒一个月底薪都2800，前一百个客人没提成，之后一个客人提成30！”
    陈乔玉好奇问道：“那30是多少钱？”
    周晓玲傲娇地用鼻音哼哼一声：“你猜~”
    美甲是？就跟他们给指甲涂凤仙花汁一样？
    算上现代的物价，陈乔玉大着胆子猜测：“十块钱？”
    “陈乔玉！你开玩笑呢！十块钱怎么可能！谁给你做啊！”
    周晓玲在美甲店里上班半个月了，已经充分受到了美甲行业的冲击。
    “你再认真猜猜！”周晓玲鼓励陈乔玉。
    陈乔玉：“……”
    涂个指甲总不能比烤鸡还贵。
    但结合周晓玲刚才的激动，陈乔玉还是努力往多了猜：“……三十？”
    能买两只烤鸡了。
    周晓玲：“……陈乔玉，你是不是故意气我呢！”
    陈乔玉实在是不知道了，但她心疼电话费，生怕超过一百分钟，所以赶紧说道：“晓玲，你别让我猜了，你在哪儿，我先去找你。”
    周晓玲这才说道：“就在步行街上，之前服装店再往桥头方向走大概一百五十米，左手边小巷子的第一家。”
    陈乔玉把背篓放在韩爹爹韩婆婆家，挎着自己的小布包就去找周晓玲了。
    地方不难找，美甲店不需要多大的门头，所以就搭在拐角的地方挂了一个广告牌。
    陈乔玉看了一眼广告牌——
    “特价美甲，98元\/次”
    陈乔玉：“……”
    这个特价，是特别贵的价钱的意思吗？

 第201章 来自朴素年代的“三不青年”

    陈乔玉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被空调冷气抽了一个激灵。
    她上次来的时候天气还没那么热，她跟周晓玲也没去什么开空调的地方。
    现在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周晓玲正在给顾客做美甲呢，见到陈乔玉，冲陈乔玉扬了扬下巴：“乔玉，你先在那边坐会儿，我还有两道工序。”
    陈乔玉乖巧点头，忍不住看了看顾客的手，粉嘟嘟的指甲，看着确实挺好看的。
    她去等候区，摸着沙发往下坐。
    好家伙！
    看着庞然大物一个，坐下去软绵绵的，整个人都快陷进去了！
    陈乔玉半天都找不到屁股的着力点，撑着沙发扶手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坐稳当了。
    有点怪，但又怪舒服的。
    陈乔玉自己一个人跟沙发“搏斗\\u0026玩闹”了好一会儿，周晓玲那边终于结束了。
    周晓玲特别洋气地起身弯腰对女顾客鞠躬感谢：“谢谢您的配合，希望您能喜欢这次的美甲体验，我是您的美甲师安妮，期待您的下次到来。”
    一直从工作台送到门边，女顾客也是开开心心，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指甲：“好的，谢谢！”
    等顾客走了，周晓玲才重重地舒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一块装饰精美的板子。
    然后在“安妮”的名字后面贴了一个芒果标志。
    芒果标志累计到十个了，周晓玲跟另外一个美甲师说道：“菲欧娜，我今天已经完成了十个芒果，现在下班了哦。”
    叫菲欧娜的美甲师也正在给顾客做美甲，闻言抬头：“欧可！安妮！”
    陈乔玉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直到周晓玲换了衣服，两人离开了小而精致的美甲店，陈乔玉才疑惑道：“晓玲，你改名叫安妮了吗？”
    “啥呀，那是我的艺名！”
    周晓玲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道：“美甲店要营造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非要我们取个外国名字。”
    “刚开始叫错了给三次机会改成，要是之后再叫错了，错一次扣十块钱呢！”
    陈乔玉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多！”
    半只烤鸭没了。
    周晓玲笑嘻嘻地道：“刚开始是有点儿别扭，但是叫习惯了也没事儿，穿上工作服我就是安妮，换回自己的衣服我就是周晓玲。”
    说完，周晓玲一挽陈乔玉的胳膊：“走，请你吃东西去！”
    陈乔玉笑道：“我请你呀，我今天挣了钱。”
    周晓玲歪头看陈乔玉：“能有我挣的多？”
    陈乔玉寻思着之前她跟周晓玲一块儿打过的短工里，价钱最高的也就是开荒保洁，一天四百块。
    她今天挣了四百多，应该算是很高了。
    “应该……能。”不过陈乔玉还是保留了部分意见。
    果然，周晓玲不相信地看着她：“我今天可是做了十个美甲！”
    “那你做十个美甲多少钱？”
    “三百多呗！”周晓玲骄傲道，“加上底薪，四舍五入也四百了。”
    陈乔玉震惊：“这么多！”
    她卖了四百多个鸡蛋，才挣了四百多块钱！
    背后还是许多人的努力。
    周晓玲跟一个人一天就能挣四百？
    周晓玲点头道：“真的，我以前也不知道这行这么挣钱，我还以为都跟我一样，十几块钱买瓶指甲油，涂到天荒地老。”
    “没想到现在的人这么舍得做指甲，你知道她们做个指甲多少钱吗？”
    陈乔玉想起来在美甲店门口看到的特价广告牌，试探答道：“98？”
    “98起！”周晓玲十分夸张地说道，“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个起！搞活动特价才98，正常的158、198，甚至298、398的都有！”
    陈乔玉倒抽一口冷气：“不能！”
    她甚至能理解服装店里四百多一件的衣服，毕竟衣服能穿很久呢。
    涂个指甲也要三四百？
    抢钱啊？
    周晓玲说道：“可不是么，我也是做了这行才知道的，我今天跟你说我挣了三百多，那都还是少的。”
    “因为我其实还是学徒，特价98那种就是给学徒练手的，提成30只有三十块钱一个人，但十个人就是三百块钱。”
    “其他人的更贵呢！刚才那个菲欧娜你看到了？她做的是198的，提成就比我多一倍，一天能挣五六百！”
    陈乔玉难以置信：“那要是一天给一百个人涂指甲，能挣好几千？“
    “啊？”周晓玲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穷苦人家孩子”的陈乔玉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做美甲。
    “不是涂指甲，还有好多程序的，要先净手，就是洗手，然后要软化角质，要修指甲，美甲过程还有抛光打磨上底油上面油，贵的还带装饰，还要粘装饰钻啥的……”
    “最后还要照蓝光，还有附带手膜的，做全套下来也要一个多小时了。”
    “原来是这样。”陈乔玉大开眼界。
    来自崇尚勤劳朴素年代的她，是很难理解花几百块钱去做个指甲的。
    不过陈乔玉性格好就好在，虽然她不理解，但她并不因为不理解就对这种行为产生误解和批判。
    她只是觉得现代人的生活真好，但也理解周晓玲的辛苦：“我刚才看你一直低着头给人家涂指甲油，跟我们挑棉花籽一样，脖子也酸？”
    “酸！那可太酸了！”周晓玲大吐苦水，“乔玉，你是不知道啊，我天天这么做，伏案十几个小时，脖子都快断了，晚上下班我都还去理发店叫人给我按脖子呢！”
    “啥？理发店还带按脖子的？”这又叫陈乔玉开眼界了。
    关键是，这边辛辛苦苦挣了钱，那边转头又花钱去治疗挣钱时受的伤和苦……
    这叫啥啊？
    周晓玲看着什么都没“享受”过的陈乔玉，内心深感同情，于是便道：“乔玉，要不咱们今天去按摩。”
    陈乔玉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我、我不习惯按这个。”
    “没事儿，按两回就习惯了。”周晓玲热情相邀。
    陈乔玉如临大敌，急得把胳膊从周晓玲手里挣脱出来：“我不要习惯！我不要习惯！”
    做个指甲都要98……起！
    那按摩得多少钱？
    起码也得这个价？
    陈乔玉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干这个，脖子要是实在是太酸太累了，叫青杨给她按按就得了。
    哪能花那么多钱呢！
    面对周晓玲的游说，贫穷小乔态度坚决：“不，我山猪吃不了细糠，不做指甲，不染头发，不按摩。”
    来自朴素年代的“三不青年”。
    周晓玲遗憾极了，但还是对陈乔玉说：“不染头发不按摩还行，但是指甲不能不做，今天太累了，改天顾客少的时候我给你做指甲，我现在手艺可好了。”

 第202章 不入虎穴，焉得证据

    陈乔玉羡慕道：“晓玲，你会的真多。”
    她真羡慕现代人，什么都会，打电话发短信上网，坐公车、买奶茶、团购东西、蹲打折……多厉害啊。
    周晓玲潇洒一笑：“嗐，这算什么，好多东西都很简单，你看看视频什么都会了，你比我勤快多了，我觉得你肯定学的比我还快。”
    陈乔玉心动是心动，但是她只能选能回到自己年代用的技能。
    美甲染发这些，就算学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用上。
    两人互相汇报了一下最近的情况，都挣了钱，开开心心，也不说什么请客不请客的事了。
    周晓玲去买了两杯水果茶，还加了冰：“咱们去找周姐。”
    陈乔玉喝了一口水果茶，吸管里冰冰凉凉又甜又清爽的味道让她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闻言连忙睁开眼道：“我正想问呢，周姐最近怎么样，她还好吗？”
    “还行。”周晓玲一向并不怎么打听别人的事儿。
    谁说，她就听着，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周晓玲跟陈乔玉站在街边，一边蹭着人家店门口吹出来的空调冷气，一边给周姐打了个电话。
    “喂，周姐，你在家吗？乔玉今天来镇上了，你要不要出来跟我们一起逛夜市啊。”
    电话那头周姐说了什么陈乔玉没听到。
    周晓玲挂断电话后对陈乔玉说：“周姐说一会儿过来，咱们找个地方等周姐。”
    “行。”
    陈乔玉晚上在韩家吃过饭了，周晓玲才刚下班，想了想，就去烧烤摊上坐着了。
    点了几串烧烤，陈乔玉点了一个鸡腿，别的什么都不要。
    倒不是就真的吃不下了，而是三片土豆，几根韭菜，半截豆角都一两块钱，她舍不得。
    还是吃鸡腿划算。
    周晓玲最近是挣了钱了，很潇洒地点了不少。
    烧烤烤得慢，还没上菜呢，周姐就到了。
    见到周姐，陈乔玉还有些不安和担忧，她小心翼翼地问周姐：“周姐，你跟松松最近还好吗？”
    “嗯？”周姐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陈乔玉问的什么意思。
    她微微笑道：“挺好的，我已经在找房子了，准备跟松松搬出来住。”
    “嗯？”周晓玲从一堆烧烤中抬起头，“离婚手续办好了吗？”
    “没呢”，周姐笑了笑，“我前几天刚去看了看那个女人，她刚生完，渣男还花了三万八给她报了月子中心。”
    三万八！
    陈乔玉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出来了，月子中心……坐个月子要花三万八吗！
    真是闻所未闻！
    但她不好意思现在就当着周姐的面问这个，努力将惊讶掩藏下去。
    但周姐毕竟大她们几岁，看她们跟看从前的自己一样，见陈乔玉惊讶，便温和笑道：“挺贵的对？我当初生孩子都没住过月子中心。”
    陈乔玉不由得有些心疼周姐：“周姐，那你肯定很难受……”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周晓玲也是气得把烤串的竹签签用力往桌上一拍：“就这一对狗男女，你还去看她！这不是自己找气受吗！”
    “你们啊你们……”周姐笑道，“我是那么没数的人吗？”
    嗯？
    陈乔玉跟周晓玲都盯着周姐，不解其意。
    “那个女……那个女生跟你们一样，以为我是去上门吵架发泄的，刚开始还挺紧张，后来见我带着水果，不打不骂，就是哭得伤心，反倒是傻眼了。”
    “啊？周姐你还哭了啊？真是的，你叫上我啊！你骂不出口我能骂出口啊！”周晓玲心疼周姐，又恨铁不成钢。
    但周姐却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就你这个直肠子，带你去还怎么收集证据啊。”
    “我直肠子怎么了，我可以……等会儿，周姐你是去收集证据去了？”
    周晓玲跟陈乔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周姐淡淡一笑：“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渣男给她定月子中心花了三万八，另外还报了一万二的产后修复项目？”
    “不仅这样，我这里哭得越惨，那女生越是骄傲，半是安慰半是炫耀地把她跟渣男的事儿说了个竹筒倒豆子。”
    “我说渣男的内裤都是我买的，她说渣男给她买两千块的裙子三千块的包，情人节的时候还送了她一条项链，一万二。”
    “还给她租了房子，比我们现在住的小区都好，三室两厅带露台，一个月租金六千八，还给她弟弟买了手机，给她爸妈报了旅游团……他都没给他自己爸妈报过旅游团。”
    周姐说着这些，脸上却全然没有悲愤之色。
    陈乔玉都有点儿怀疑周姐是不是伤心过度了，就听周姐感慨道：“我发现这人啊，一旦开窍了，就所向披靡，毫无敌手。”
    “几个月之前我发现他出轨的时候，还觉得人生都灰暗了，没想到松松的爸爸是这么一个人。”
    “但是现在我脑子可清醒了，我不是请了个律师吗？就是律师建议我收集这些证据，保留下来的。”
    “根据那个女人的自述，我借由给松松报名私立小学要验资的理由，拿了渣男的委托书，去银行调了流水，把对应的支出一笔一笔找出来了。”
    “现在算下来，渣男跟她在一起两年多，一共给她花了三十几万。”
    周姐说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本来有点生气，但是全部查了一遍之后反倒觉得有些可笑，那女生条件不错，要是上班的话，一年十万也不是挣不到，怎么非要走上这条路。”
    “但现在这一分一毫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律师说可以告渣男挪用婚内财产，有权追回，我主张了分割存款和挪用费用的一半，至于怎么追回，我不插手，他自己去追。”
    “是大度吃亏，还是撕破脸，都由他们。”
    周姐特别淡定地表示：“顺利的话，结婚六年多，家里的存款一百多万我能分一半，这三十几万也有我一半，加上松松的抚养费，离婚后我手里大概能有个小一百万。”
    周姐坦然道：“她当小三，两三年下来，不当得利会被追回，而我合理分割夫妻财产，算下来一年也有十几万，不算亏。”

 第203章 周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其实哪儿有不亏的事儿。
    亏不亏的，都是从经济上说的。
    但是付出的感情，多年的家务操劳，相夫教子的努力，身体和心理上的伤害，还有对婚姻和枕边人的阴影，不是轻易能消散的。
    只不过，最后能抓住的只有钱罢了。
    周姐说：“过几天就开庭了，渣男现在急得不行，找我承认错误，说会断得一干二净，让我为了松松原谅他。”
    “但我不想原谅他，凭什么我要原谅？出轨的是他，伤害松松的是他，该对松松感到愧疚，该补偿松松的，也是他！”
    周姐借着烧烤摊的遮掩，用一次性塑料杯子喝了好几杯啤酒。
    陈乔玉跟周晓玲安静听着，偶尔应上几句。
    她们现在知道了，周姐虽然伤心，但很清醒。
    过去的背叛不是不痛，而是哭喊着痛，那个变了心的人也不会心疼你，只会觉得你无病呻吟。
    不如抓住现在能抓住的东西，感情会变质，但钱不会。
    说到最后，周姐还是伏在折叠桌上哭了一场，周晓玲和陈乔玉默默陪着周姐。
    等周姐哭完，周晓玲和陈乔玉对着周姐举杯：“周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周姐用袖子蹭了蹭脸，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角已经没有泪花，只剩坚定。
    “我十几岁出来打工，从临时工开始，能一步一步做到组长领班主任，离婚之后我也一定更能够做到的！”
    陈乔玉由衷地同意：“我觉得你肯定行的。”
    顺道又问起来：“不过周姐，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周姐说：“目前律师跟我说的是尽量全额争取赔偿，也尽量要求对方一次性支付松松的抚养费，不然以后有的麻烦。”
    “这么算下来的话，离婚之后的钱我准备分成三份，一份存定期，按照最高利息存，留给松松上大学。”
    “一份拿出来做我跟松松的生活费，另外一份，我准备拿出来做点儿小生意。”
    周晓玲好奇问道：“周姐，那你有看好做啥了不？要不我跟你一起做。”
    周姐摇摇头：“你现在那个美甲的工作挺好的，能趁年轻多挣点儿钱就多挣点儿钱，学一门手艺是一门手艺，将来才不至于沦落到要看别人眼色过日子的地步。”
    “我这里不行，大多数工作我的时间精力没办法配合，做点儿小生意，最好是网店什么的，不需要实体店面，电脑手机就能操作的。”
    周姐现在还在准备打离婚官司，一时半会儿也没精力看做什么项目好，就是只做了这个打算。
    陈乔玉听着心里有点儿蠢蠢欲动，又怕自己这念头会不会太莽撞。
    思来想去半天，陈乔玉还是忍不住拐弯抹角地开了口：“周姐，先前的土鸡蛋你吃着怎么样啊？”
    “哎哟，你一说这个我正好想起来，对了乔玉，你还有没有土鸡蛋？松松那么挑食，但就特别喜欢吃你那个土鸡蛋。”
    周姐说起松松，情绪好了不少：“上回买的不多，回去之后没几天就吃完了，不光松松，渣男跟他爸妈都说那土鸡蛋好吃，我还想着问你来着，结果问晓玲，说你好长时间没来镇上了。”
    陈乔玉解释道：“我去我大舅家了，他家里开了养鸡场，专门养走地土鸡，喂粮食菜叶，小鱼小虾骨粉那种，不加什么激素饲料的。”
    陈乔玉把大舅家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周姐：“周姐，现在鸡能出栏了，你之前说想花钱买土鸡的事儿……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啊！”周姐笑道，“土鸡可是好东西，之前我不说了么，我婆婆一百六买的土鸡还不是真土鸡，你大舅家这鸡场听着不错，出栏应该挺抢手的？能给我留几只成不？”
    周姐其实早就想问土鸡和土鸡蛋的事儿了，但是现在土鸡跟土鸡蛋不好买。
    想要的话都得早早地去乡下找人订，她怕陈乔玉为难，所以才没开口。
    现在陈乔玉主动开口了，周姐也就顺着话往下问了。
    她是想着乔玉大舅家既然开养鸡场，养得还这么好，土鸡蛋的味儿那么正宗，土鸡出栏肯定也是被人抢着要的。
    不一定有她的份儿，所以没多问。
    但谁知道陈乔玉听见这话，却是惊喜中夹杂着不安。
    她说：“没呢，他们家在山沟沟里……嗯，比我家还深的山沟沟里。”
    “之前不知道这鸡养不养得成，所以也没敢往外说，现在才开始卖。”
    周姐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顿时比陈乔玉还惊喜：“等等，乔玉，你是说你大舅在山里养的土鸡，还没找到买家？”
    陈乔玉想了想，点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天呐！这么好的土鸡没人要？之前你那土鸡蛋都得被人抢着买啊！”
    周姐不敢置信，现在的人多讲究健康啊，就算自己吃的不健康，但对孩子都是上心的，能给弄好的都尽量弄好的。
    土鸡是一鸡难求啊！
    周姐隐隐觉得陈乔玉不只是想问她要不要买土鸡和鸡蛋的意思，但又有些不太确定。
    她看着陈乔玉，压制住心里的激动，颤声问陈乔玉：“乔玉，你大舅家的鸡场大概什么规模？如果规模大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我能试试代理吗？”
    “代理？啥意思？”陈乔玉不懂了。
    “就是说你不常来镇上，也没有销售渠道，往后直接让周姐给你们代理，帮你们卖，你只要把鸡跟蛋运到周姐那里就行，她负责给你们卖出去。”周晓玲从旁解释道。
    她做的工作多，少说换过二三十份工作，还不算那种一两天的临时工。
    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总能用乔玉能听懂的话把她不明白的事儿解释清楚。
    陈乔玉听完，见对面周姐含笑看着她，顿时就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姐此时难以形容自己激动的心情，她抓着陈乔玉的手，忍不住看看陈乔玉，又看看周晓玲：“这不是你们俩商量好的，想着法儿补贴我，帮我？”

 第204章 乔玉，合作愉快

    周晓玲嗦着串儿，漫不经心地说：“我没这脑子，乔玉没那心眼，就是刚好说起来了。”
    周晓玲要真是有想法，早八百年自己就跟陈乔玉合伙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这茬。
    她玩心大，属于典型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结合。
    做几天玩几天，做的时候专心做，玩的时候专心玩。
    除此之外，绝不多操一份心。
    周姐心里当然也明白，陈乔玉的鸡都到出栏的时间了，肯定跟她最近离婚没什么关系。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怎么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不，应该说是雪中送炭。
    她想开网店，但是不想只做一个代发的小商户，她想有自己的货源，这样才能真的挣到钱。
    虽说不想再为渣男贱女伤任何一份心，但心里也堵着一口气——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过得好好的，叫他们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干看着她发财暴富。
    周姐再三确认陈乔玉家的鸡场并没有找到合适的销路，是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忙销售，她才决定接受下来。
    她不想只靠着别人的同情和帮助过上新生活，她希望是真的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想要的生活。
    周姐问了几个问题，发现陈乔玉是真的不懂。
    “你一个土鸡蛋才卖一块二吗？”
    陈乔玉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准备涨价了，想涨到一块五，但不知道有没有人买。”
    毕竟今天韩家的老街坊也有不少人脸色别扭，明摆着是涨价之后不想买的。
    所以陈乔玉心里还真没底。
    周姐想了想，又问了陈乔玉养鸡场的规模和产蛋量。
    她说：“这个量有点少，不过少也好，咱们做精品，你的土鸡蛋确实值得精品，就是这个价钱上……”
    陈乔玉紧张：“是不是太贵了？”
    她就说呢，超市里干净漂亮还用硬盒子包装好的鸡蛋才卖多少，她山沟沟里的土鸡蛋凭啥卖那么贵。
    但周姐却比她更惊讶：“贵？不不，乔玉你没明白，你手里的土鸡和土鸡蛋是稀缺货，是供不应求的好东西啊！”
    似乎是怕陈乔玉不信，周姐还举例：“松松幼儿园的家长群里，谁不是到处找没添加的土鸡蛋给孩子吃？鸡肉也是，就怕买到激素鸡、速成鸡，这都不是口味的问题，是会影响孩子的生长发育的。”
    陈乔玉连忙问道：“我们没加激素什么的，主要就是喂粮食跟菜叶，鸡都是自己溜达着找虫吃的，唯一加的就是小鱼小虾跟骨粉……这个算添加吗？”
    “这个不算，这些都是纯天然的补钙的，我说的是那种能催生催熟的……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不懂的。”
    周姐想了下，突然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了几下，给松松一个同学的妈妈发去了信息。
    【睿睿妈妈，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在什么食品安全检测机构上班啊？我有事儿想咨询你一下。】
    对面很快回过来，陈乔玉和周晓玲一边嗦着串，一边看行动派周姐跟对面聊得火热。
    片刻之后，周姐笑了：“乔玉，你那个小鱼小虾没问题，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到时候让松松同学的妈妈帮忙检测一下，如果能拿到报告，也会有助于销售。”
    陈乔玉又佩服又羡慕：“周姐，你懂的真多。”
    周姐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旁边的周晓玲插嘴道：“那可不，之前在厂里的时候周姐就是最厉害的一个，她还考了自考本科呢！”
    “后来没上班了，为了松松还考营养师证什么的，因为松松肠胃不好，她买东西可仔细了，啥都要看看成分看看来源，比人家卖东西的还专业。”
    陈乔玉听得由衷佩服：“周姐，你真厉害。”
    周姐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熟能生巧罢了，在什么事上花力气，就会在什么事上有收获。”
    陈乔玉见状，觉得把卖鸡和卖鸡蛋的事儿交给周姐会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不过，她还有最后一点担心：“周姐，那请你代理，得多少钱啊？”
    她总弄不清楚现代的物价，有人舍得花398做指甲，那么贵的自行车却只卖35块钱。
    周姐想了想道：“你刚说你们才试着养鸡，规模不大，四五百只鸡，一天的鸡蛋产量也就三四百，是？”
    “这样，咱们按提成算，土鸡蛋这个我觉得卖一块五虽然也行，但是不如卖两块钱划算。”
    “我刚才跟睿睿妈妈咨询了一下，要是舍得先花钱做个检测，有个专业的检测报告，看一下鸡蛋的质量，如果真是按照你所说的养鸡方式，我觉得卖两块钱一个是非常可能的。”
    “毕竟咱们产量不高，就不能走量产路线，要走精品路线。”
    “我这也是沾了你的光，刚好松松幼儿园的家长好多都关注儿童食品健康，应该能成为我们的第一批客户。”
    “如果你同意的话，销售的方式按我的来，我按一块五的价钱从你这里进货，卖出多少，利润咱俩五五分成，你觉得怎么样？”
    陈乔玉大致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平均每天四百个鸡蛋来算的话，进价一块五，售价两块，毛利就是五毛。
    一天就是两百，一个月就是六千。
    加上土鸡的利润，不说多，七八千应该能有。
    陈乔玉觉得还行，就是怕周姐觉得吃亏，毕竟只是毛利，万一卖不出去呢？
    再说那些检测什么的还要钱呢，关系也都是周姐的。
    陈乔玉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但周姐却毫不在意。
    她比陈乔玉更愿意促成这个合作：“乔玉，你别担心这个，对我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有个工作，有收入，这对我争取松松的抚养权很有用。”
    “另外你怕我吃亏，我还怕你吃亏呢，土鸡多好卖啊，过年过节你自己发个朋友圈，能没有人买？要是没松松这点儿关系，我都不好意思收你钱。”
    周姐说：“而且对我来说，能用手机操作解决，那可太方便了，不耽误我接送照顾松松，这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两边都情愿，陈乔玉也松了口气，不再矫情，甚至还特别上道地伸出了手：“那，周姐，合作愉快！”

 第205章 他给我弄一套《三国演义》呢

    周姐笑得眉眼弯弯，也伸出手跟陈乔玉紧紧相握：“乔玉，合作愉快。”
    周晓玲在一旁被辣得嘶哈嘶哈的，闻言就道：“你们不签个合同啥的吗？”
    周姐说：“我去弄，家里有打印机，为了松松的幼儿园作业买的，我去拟个合同，把刚才商量的事儿都写下来。”
    陈乔玉特别感激：“那就麻烦周姐了。”
    周姐笑道：“这算什么？比松松的幼儿园作业简单多了，你可不知道，他们才三四岁的时候幼儿园就要求做这个手抄报，那个拼贴画，还有什么阅读打卡表……”
    “我没去上班还真不是我偷懒，实在是幼儿园的作业太多了！他奶奶不会做，他爸爸也没那个心思，我不做谁做？”
    周姐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你别说，好多技能还都是松松上幼儿园给我逼会的，我以前也不会用打印机。”
    三人一边聊一边把合作谈好了，天色渐晚，陈乔玉也告别周姐和周晓玲，回到韩爹爹韩婆婆家，骑上自行车回到了老宅。
    回去的“路费”来时已经付过了，现在把破旧的自行车一藏，她就能回去了。
    临走前她爱怜地摸了摸自行车：“再等等，再有两回我就能把你们带过去了。”
    回到姚家村，天已经黑了，陈乔玉现在已经能坦然地从厨房里出来了。
    青杨几点回，钟斯年什么时候下山，她都门儿清。
    果然，等陈乔玉收拾好，面条都下锅了，青杨刚好回来。
    期末考试考了整整两天，考完之后青杨还跟同学出去撒欢看了场电影。
    青杨回来一路上都哼哼着里面的词曲调儿的，陈乔玉在屋里就听见了。
    “青杨？考完试了？”
    陈青杨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把用绳子绑着的一摞书放到堂屋桌上：“考完试了，过两天去学校看分数，书我都带回来了。”
    青杨还沉浸在电影里，情绪昂扬：“姐，你知道我们今天看的啥？”
    “看的啥？”陈乔玉笑着问道。
    青杨跟之前互取外号的那几个，什么五花肉，什么肚脐小、圆规、小凳子的，不打不相识，成了好朋友。
    考试之前就约着要去看电影，一直念叨着呢，陈乔玉都听她念叨了好几回了。
    “我们看的《哪吒闹海》！姐你看过没？是彩色的！咱们镇上可没放过几回彩色电影，而且还是彩色动画片！”
    “姐你可是不知道啊，真的太好看了！哪吒那个红飘带，简直要飘到屏幕外头，飘到我们眼前来了！”
    青杨叽叽喳喳地说着动画电影的细节，陈乔玉一边煮面，一边听着，心里觉得可开心了。
    她挣了钱，青杨也知道家里宽裕了，小小年纪也没那么沉闷。
    一改从前的苦大仇深，现在终于像个正常的十三四的小少年，爱玩爱笑爱说闹。
    面条端上来了，还加了俩鸡蛋，青杨大口大口地吃着：“我们看电影之前还买了瓜子跟炒米，不过黑灯瞎火的抓瞎，最后也不记得吃着多少了。”
    陈乔玉很喜欢听青杨说这些，青杨的活泼就是日子好起来了的表现。
    从舍不得坐车，早上五点起来跑二十多里地去上学，到现在考完试能够坦然跟同学一起出去看电影吃东西，真的太好了。
    陈乔玉想起来跟周姐初步谈成的合作，心里更加开心：“青杨，往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嗯！肯定会的！”青杨大口吃着面，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今天吃肉就会担心明天饿肚子的少年了。
    ……
    青杨放假了，没等陈乔玉主动把他支开，他就自己给自己找活去了。
    “我跟钟大哥商量了，他山上的试验田要收菜留种了，我去帮忙，他给我弄一套《三国演义》。”
    陈乔玉闻言就问道：“《三国演义》不便宜？咱是不是占人家便宜了？”
    青杨摇摇头：“不便宜，但没事儿，我会看着给钟大哥干活的，要是一个暑假干不够，我就下地挣工分去，我十四了，下地也有工分了，到时候挣了工分用工分给他抵。”
    陈乔玉听了就点点头：“成，你有成算，自己看着办就行。”
    她虽然跟青杨相依为命，但并不为青杨多操太多心。
    青杨自己能扛事儿，比她给青杨铺路要更好。
    而且青杨跟着钟斯年去镇上了，对陈乔玉来说更好。
    这么一来，家里没人了，也方便她锁上门去现代。
    她跟周姐约了，今天送鸡蛋去检测呢。
    天刚亮，陈乔玉起来洗脸刷牙，井边已经有水印了——是青杨和钟斯年洗漱留下的，他们俩已经上山去了。
    陈乔玉把家里检查了一下，就钻进厨房，拨开柴火垛，把第二筐鸡蛋给背上。
    穿梭现代唯一的麻烦就是陈乔玉一次没法带太多东西过去，偶尔能藏一些在现代那边废弃的老宅里，但还是怕拾荒的人过去。
    像这么多鸡蛋，那边没人帮她看着，她就只能自己一筐一筐地背过去。
    不过陈乔玉一点儿抱怨的心思都没有。
    她深知自己的生活因为这个灶台改变了多少，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能挣钱已经很好了，还要嫌这钱挣的不够舒服，那就有些过分了。
    所以陈乔玉背鸡蛋背得义无反顾，几十斤的箩筐而已，对做惯了农活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背上箩筐，付上两个鸡蛋的“过路费”——不肯多付是怕万一有人不小心挪开木板，然后又不小心按上手掌心。
    这样比不小心放上鸡蛋+不小心挪开木板+不小心按上手掌心，还是要稳妥一点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
    下一秒，陈乔玉出现在了【现代】的老宅里。
    背上沉甸甸的鸡蛋就是她沉甸甸的幸福。
    她没急着下山，而是把先前藏在牛皮毡下面的自行车给拖出来一辆，仔细观察了一下自行车后座，然后用绳子和废弃的木板把后座给改造了一下。
    这样后座上能卡进一个箩筐，再用绳子绑上，就稳当了。
    其实还能改造得更能装的，比如像老家那边，好多村里人的自行车后面都是两个箩筐，一左一右夹在自行车后座上，直接挂在后轮两边。
    弄出一个一拖二的飞机造型，到时候后座上还能用绳子绑一大包东西。
    不过陈乔玉没见过现代的人这么改造自行车的，也就没这么做。
    苟住，才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第206章 苟住，才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不过即便只是简单改装，后座能多放一筐鸡蛋，对陈乔玉来说也是好事。
    昨天她跟周姐约定好了今天拿些鸡蛋给周姐，周姐也把合同整理出来。
    陈乔玉对合同并不陌生，他们村里承包土地都签了合同的，根据不同的要求，一式两份的有，一式三份四份的都有。
    她自己雇人给她种菜都还弄了个手写的保证书呢。
    陈乔玉改装好自行车，飞快地又回了一趟姚家村，然后又背了一筐鸡蛋出来。
    这样改造后的自行车后座能放一筐，自己身上还能背一筐，一次就能带八百个鸡蛋了。
    陈乔玉没办法天天来现代，怕太打眼，隔几天来一次，这样就方便很多。
    陈乔玉仔细检查了自行车后座上绑鸡蛋的绳子，这才小心地骑上自行车，往镇上转过去。
    说来也奇怪，老家那边明明是姚家村往镇上的方向更热闹。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反倒是山另一边的张家湾这里更热闹。
    课本上说的沧海桑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陈乔玉没敢骑快了，慢悠悠地注意着路，半个小时才骑到镇上。
    夏季草木疯长，已经快被杂草掩盖的山路两边全是一人多高的野草和小树。
    得亏陈乔玉是在老家那边练出来的胆子，没有路灯的夜路二三十里也不是没赶过。
    现在这杂草丛生的隐约山路，对她来说并不是难题。
    一路骑到周姐家附近，陈乔玉掏出手机给周姐打电话。
    虽然她摸索着给周晓玲发过短信，但还是觉得打电话最方便，不习惯用手机“写信”，怪里怪气的，动不动就碰到这里碰到那里。
    周姐接了电话，立刻道：“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好。”陈乔玉乖乖听话。
    她一个人推着自行车站在小区门口边上，小区保安看了她好几眼，进进出出买菜的老头老太太也都忍不住瞅过来。
    还有人打听呢：“小姑娘，你这鸡蛋是卖的吗？”
    陈乔玉点点头：“是的，是正宗山地上喂出来的土鸡蛋呢。”
    周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区里的一堆人围着陈乔玉，一个二个的想挑拣鸡蛋呢。
    陈乔玉隔着人群瞅见周姐，连忙朝周姐挥手：“周姐！这儿！”
    等周姐来了，陈乔玉忍不住告了个小状：“我说这些鸡蛋定给你了，但大爷大娘们还是非要买。”
    大爷大娘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手里拿着的鸡蛋也不知道是拿着好，还是放下好。
    “真是订定出去的啊？”
    “我们还以为是跟前阵子卖洗洁精的那个小伙子一样的套路呢。”
    周姐笑着跟陈乔玉解释道：“前几天小区门口有个小年轻转悠，说是在等什么客户，说客户跟他订了一车的洗洁精。”
    “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然后小伙子就着急了，说这么一车洗洁精，要是卖不出去，租车的钱都给不出来，那叫一个愁人啊。”
    “然后秦奶奶赵大爷他们就跟着着急，鼓捣着鼓捣着，最后商量着洗洁精便宜卖了，这才叫人家小伙子付上车钱了。”
    周姐解释得清楚，大爷大娘们都纷纷点头：“没错，就是这么个事儿。”
    不过周姐趁着大家把鸡蛋放回来的功夫，侧身对陈乔玉说：“其实都是套路，那洗洁精本来就是想卖给这些大爷大娘的。”
    陈乔玉叹为观止：“这样也行啊。”
    “可不么”，周姐笑道，“这种事儿多了去了，等以后慢慢跟你说。”
    小区的老头老太太们把鸡蛋还回来了，但还有点儿不死心，问周姐：“小周啊，这姑娘是你什么人啊？她这鸡蛋是正经土鸡蛋吗？”
    周姐点头：“是我老家的表妹，她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正经土鸡蛋，松松就爱吃这个。”
    “这不，我还约了松松同学的妈妈，在检测站上班的人，帮我检测一下。”
    周姐也不忘顺带打个广告：“现在不能卖给大家是因为要去做检测，证明这是真正健康无公害的农家土鸡蛋，到时候拿上检测报告，大家买着也放心不是？”
    “没错没错，要是检查合格是好鸡蛋，我们肯定买！”
    送走了大爷大妈，周姐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陈乔玉：“合同我打印出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有的话我再改改，没有的话一会儿就可以签上。”
    陈乔玉点点头：“行，我一会儿看，周姐，这些鸡蛋放哪儿啊？”
    她知道周姐家里现在不太平，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放家里。
    周姐说：“不放家里，晓玲说帮我找了个好地方，就在她美甲店的那个小巷子里面，走出来几步就是步行街了。”
    “我正好想去看看，要是合适，就给租下来。”
    陈乔玉点点头：“那行，那我们先过去。”
    周姐本来想试试帮陈乔玉背鸡蛋的，结果试了一下，够呛。
    周姐有些惊讶，又有点惭愧：“我还以为我这几天抱着松松上上下下的力气锻炼出来了，没想到背这一筐还是费劲，乔玉，你力气不小啊。”
    陈乔玉笑道：“我打小就干农活，在村里也就比壮劳力差点儿，我每回下地都是拿的整工……整工资呢。”
    嘴说溜了，差点儿说出了拿整工分的事儿。
    不过周姐并没有怀疑，她没结婚之前也是跟周晓玲一样四处打工的，自然知道有些工种工资不同。
    虽然没听过整工资的说法，不过大致也能明白。
    “乔玉真厉害。”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就往周晓玲说的地方去了。
    去的时候周晓玲正忙着呢，做完了手头上的一个客人才请假出来。
    她一出来就说：“美甲店比服装店好多了，服装店没客人的时候也要求我们站在门口，美甲店这里只要做到规定数量，不耽误高峰期和预订的客人，中间出来休息一会儿完全没问题。”
    陈乔玉为周晓玲高兴：“真好！”
    周晓玲嘚瑟地挑了一下眉毛，说道：“走，去看看那个房子，就在前面不远。”

 第207章 你看这样能省点儿保洁钱吗？

    三人推着自行车往里走，果然不远，也就隔着三四家的样子。
    周晓玲说：“我前两天刚好看那家搬走，以前他们家是卖粮食酒的，不过现在的人很少喝这种自己酿的粮食酒了，所以生意做不下去，就搬走了。”
    “走之前就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下家，但是因为这店面距离正街还有一段，这个巷子又比较小，别人轻易不会进来，所以人家也都不乐意租。”
    “他们前两天搬走的，房东还跟我们美甲店的老板娘商量能不能借我们的地方打个租房广告呢，他贴在里面都没人看得到。”
    陈乔玉想起来，美甲店门口确实好像贴着一张“旺铺招租”的广告。
    不过这旺铺么……有点名不副实了。
    周晓玲认识房东，房东是个老大爷，倒是也不靠这一处的铺子吃饭，就是觉得放着也是放着，租出去有点儿人气，对房子还好些。
    房子是两层的，不大，一楼分成了两个小店面，其中一间租给了一家奶站。
    店里摆着一些周姐说的常温奶和酸奶，也有一些稀奇的水牛奶跟羊奶骆驼奶什么的，另外每天早上还会送些鲜牛奶过来，再从这个小小的奶站配送到不同的地方去。
    奶站主要是为了中转配送，对外营业是次要的，所以选择了在深巷子里。
    别的生意就不行了，卖酒都算是好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但其他生意要是开在这距离巷子口四五户家的地方，只怕客流量不如主街的百分之一。
    一百个人从主街路过，能有一个进来都算是好的了。
    楼上也是一分为二的两半，一半租给了一对带着两个孩子的夫妻。
    是在步行街主街一家快餐店做厨师和帮工的人。
    另外一半也空着呢。
    陈乔玉他们把鸡蛋放在一楼的铺子里，跟着房东老大爷上去看了看。
    房东老大爷说：“上头可以住一家人，要是你们顺带着租了更好，我给你们再算便宜些。”
    周姐看了之后，觉得虽然有些小问题，比如店面太靠里，去二楼的楼梯太陡不适合小孩子爬之类的，但大体上还算是满意。
    接下来的时间，周姐周晓玲和陈乔玉一起，跟房东老大爷展开了激烈的讨价还价过程。
    本来是怎么砍都砍不下来的，后来老大爷听说周姐是被渣男骗了，现在离婚自己带孩子，唏嘘了一把，话也不好说得那么硬气了。
    加上周晓玲把这片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这小巷子里的店铺有多难租，根本不用多说。
    陈乔玉虽然插嘴的时候不多，但是她自带来自几十年前的朴素贫穷气质，带着一股山沟沟里的小可怜的气息，老大爷也忍不住侧目——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啊！
    最后硬生生把一楼的一千二，和二楼的八百，讲到了一楼的八百，和二楼的五百。
    一千三，押一付三，水电另付，房东老大爷当场就交了钥匙，还跟周姐说：“我家就住在巷子最里头，这一排房子都是我的，有什么事儿招呼一声就行。”
    周姐跟周晓玲、陈乔玉连连点头：“谢谢大爷。”
    等大爷走了之后，周姐跟周晓玲对视一眼，然后周姐晃了晃钥匙：“要搬来吗？”
    二楼刚好是两个小房间，楼梯上去是一个没有门的小厅，勉强放得下饭桌和一排餐边柜，然后两个房间一个前一个后。
    周姐说：“我跟松松住一间就行，另外一间要是你不来的话就空着放点儿杂物，或者给松松当玩具房，你要是愿意来的话，咱俩一起。”
    周晓玲早就乐得见牙不见眼了，刚才她帮着死命砍价是为啥？
    不就是为了此刻。
    好姐妹心神合一，根本不用沟通，一个眼神就能解决的事儿！
    “我要搬！搬来这儿我上班只用早起五分钟！中间要是没客人还能回家睡个午觉！”
    周晓玲乐呵呵地问周姐：“周姐你准备多少钱转租给我？”
    周姐宠溺笑道：“你看着给！你搬来的话我还安心些。”
    毕竟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外面住，要说完全不害怕，那也是假的。
    有个好姐妹作伴，多少好一些。
    周晓玲想了想：“底下的铺子不关我事，你们做你们的生意，我就不分了，楼上的话，五百平摊两百五有点难听，这样，我一个月给三百，水电费我就不另外交了，成吗？”
    周姐本来也没想让周晓玲摊钱，这房子比她自己找的都好。
    虽然不如小区房那么好，但是这巷子闹中取静，隔壁住的又是一家四口的住家人，加上房东家就住在往后两家，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只比小区差一点，但是房租可比小区便宜三分之二还不止。
    况且里头还搭着个铺子呢。
    大家都好说话，根本不会扯皮拉筋，周晓玲说：“我那边房东刚好说要涨房租呢，我不肯，他让我滚，我这就滚，不稀得跟他叽歪。”
    周晓玲一贯的随性洒脱，吐槽了一波原房东之后表示：“周姐你定，你什么时候搬来，我就什么时候退租搬来。”
    周姐笑道：“那成，我看看房子，请个家政过来打扫一下，顺便做做驱虫什么的，大概天。”
    周晓玲哎了一声，果断把这些事儿都交给周姐处理，自己回美甲店上班去了。
    陈乔玉这边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先前租房的那户人家应该也是老实人。
    一楼的单间店面跟二楼的住房都还算干净，就是有一股粮食酒发酵的味道，需要散散味儿。
    陈乔玉现在也不是对现代一无所知的人，她问周姐：“周姐，请家政阿姨来打扫一次要多少钱啊？”
    周姐想了想说道：“两百总要的。”
    陈乔玉捂住心口：“……”
    老实说，如果她不卖鸡蛋和土鸡的话，在现代当个保洁、家政什么的，也挺挣钱的。
    趁着周姐出去买东西，陈乔玉怀揣着对保洁费用的心疼，认真将租房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番。
    陈乔玉干活那是绝对利索，周晓玲给了陈乔玉她租房的钥匙，要用拖把水桶扫把刷子，直接骑自行车去拿就是了。
    陈乔玉也没客气，反正晓玲也是要搬来的。
    陈乔玉吭哧吭哧地干了半天，等到周姐回来的时候，屋子楼上楼下已经焕然一新。
    当然了，对着周姐，陈乔玉也没敢把话说满，只含蓄问道：“周姐，你看这样能省点儿保洁钱吗？”
    周姐拎着一个桶和一个大塑料袋，看着屋子，目瞪口呆。

 第208章 咱们丁是丁，卯是卯

    她不过是去买了点儿修补墙面的腻子粉，跟准备里里外外全换掉的锁。
    因为跟店主学了一下怎么补腻子，所以多耽搁了一会儿功夫，没想到乔玉这就行动上了。
    周姐楼上楼下看了一圈，下来颇有些无奈：“乔玉你这动作也太快了点。”
    现在这状态，就是自己打扫不够给力，但请保洁又有点多余。
    不过周姐还是很承陈乔玉的情：“乔玉，还是你踏实，我有点飘了，要是以前，这点儿活我就自己干了，现在光想着请保洁请阿姨的。”
    马上离婚了，虽然能分到一笔让渣男悔不该当初的共同财产，但也经不住大手大脚挥霍。
    周姐郑重向陈乔玉道谢：“乔玉，谢谢你，后面的活儿我自己干就行了，咱们不请保洁了。”
    陈乔玉有点不好意思：“该请还是要请的，晓玲说的，现在的人都习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咱们只要会一样，能挣钱就行……我这主要是闲不住。”
    她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真就没几个人能闲得住的。
    不干点儿活，让光坐着，那简直比下地还难受。
    干点儿活反而还自在些。
    周姐笑道：“乔玉你给我省了请保洁的钱，这样，中午我请你跟晓玲吃饭。”
    陈乔玉连忙摇头：“周姐，不了，我一会儿还得赶回去呢。”
    今天青杨放假了，虽说白天跟着钟斯年在山上忙活，但是中午怎么都要吃饭的。
    虽说青杨现在大了不用她做饭，但是吃饭的时候总不能不见人。
    陈乔玉说自个儿还得回去呢，她不好意思地让周姐点点鸡蛋的数量：“周姐，你看看这些鸡蛋得多少钱。”
    “哎哟，你看我这脑袋！一孕傻三年，到现在还不灵清，光顾着租房子的事儿了，倒忘了这个！”
    周姐赶紧道歉，正好现在租房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就直接把鸡蛋拿出来，开始点数。
    这不是不信任彼此，而是合伙做生意必要的步骤。
    人有时候不是坏心，而是记差了，或者中间出现了别的小插曲，要是不说清楚，就容易坏事儿。
    比如之前她准前夫，每次去一个店里拿烟酒送人，都是1000块或者2000块。
    直接叫店老板搭配，从来没出过差错，烟酒店老板还会额外送点儿茶叶什么的。
    结果后来有一天突然就不送了，准前夫就觉得这店老板现在是欺熟了，东西也不送了。
    后来再去就带着点儿气，店老板见准前夫这样，态度更甚。
    合作愉快的两人一度弄得剑拔弩张，结果翻脸把话说开，才知道是误会。
    店老板说：“上次你就给了一千块，我给你搭了两千块的货，你没补货款不说，连个谢谢都不说。”
    准前夫是个人渣，但这事儿他是真委屈：“啥啊，我给的不是两千吗？”
    “是一千！”
    两人扯来扯去扯不清楚，好在烟酒行老板店里有监控，烟酒行老板调出监控。
    “看，我当时就数着只有一千，但是我想着你从来没差过我的钱，又一直照顾我的生意，所以也没说啥，就当是给老熟客的情面。”
    周姐的准前夫也是觉得十分不解，他明明包的两千，怎么会变成一千。
    后来想啊想，才想起来有一次外头那位要买什么草莓车厘子，让他给钱。
    当时他在打电话，就简单说了一句：“车里有。”
    他说的是车子的暗格里有钱，谁知道外头那位三小姐，摸到了个红包，见里面有两千块钱，就拿了一千走。
    暂且不论三小姐和准前夫人品如何，但准前夫跟烟酒行的老板之间的交易是没问题的，两人都没想过坑对方，老熟客了，还是出了岔子。
    周姐是个体面人，虽然为了松松没能出去上班，但是这些外头的事儿她都留心着，也学了不少。
    只是当时她想不到准前夫嘴里的“一个发小”其实是三小姐。
    周姐一边将鸡蛋分批分类，计数，一边也给陈乔玉说了这个故事。
    她叮嘱陈乔玉：“乔玉，你是个细致人，我也不算粗心，但我好多年没工作了，有时候是反应不过来，你要是有什么，就直接跟我摊开了说，别因为误会影响了感情。”
    周姐真心实意地希望能跟姐妹们好好相处下去，不光是为了生意，也是情谊。
    陈乔玉也认真点头：“周姐，我知道的，我这个人也没啥，就是有点儿较真……有时候说话直接了些，你也别见怪。”
    周姐笑道：“不见怪不见怪，我就喜欢直接的人，我现在可烦透了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笑里藏刀的玩意儿！”
    晚上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红酒西餐了，回来之后满身酒气还要说自己是为了工作为了老婆孩子。
    呸！不要脸！
    周姐点完数，数量是800个整没错，但问题来了——
    陈乔玉背一箩筐，载一箩筐，虽然已经十分小心了，但毕竟还是颠簸，山路不比公路，总是会有各种坑坑洼洼。
    垫的稻草能保护大部分鸡蛋，但还是有些被磕碰挤压碎掉了。
    两筐加起来，一共碎了二十七个。
    二十七个啊！
    要是按约定好的价钱一块五算，这就是四十块五毛啊！
    按照陈乔玉的烤鸡计算法，这就是两只小烤鸡加两只大鸡腿，还能余五毛钱呢！
    把陈乔玉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周姐去找房东借了个大汤碗，把二十七个鸡蛋还能要的部分收集了起来。
    笑道：“松松正好说要吃鸡蛋呢，这下好了，可以吃个饱了。”
    见陈乔玉心疼，主动说道：“没事儿的，就当我买了。”
    陈乔玉摇摇头：“不，周姐，咱们丁是丁卯是卯，刚刚才说过的。”
    “哎这。”周姐也没法子了，刚才本来是为了让陈乔玉放下芥蒂直接开口，结果现在变成了陈乔玉拒绝好意的理由了。
    不过有周姐就是好，周姐把鸡蛋收拾好，就问陈乔玉：“你为什么不用鸡蛋托呢？”
    鸡蛋托就算不能保证绝对不碎，但碎率也不会这么高。
    陈乔玉迟疑了一下，她没说自己不知道啥叫鸡蛋托，只含糊道：“我没有……”
    可以当没有理解，也可以当没有那么多理解。
    果然，周姐并未怀疑，而是笑道：“你跟晓玲一样，年轻，还没经历过过日子的琐事，想不到也不出奇。”
    周姐说道：“这玩意儿很好弄，去楼下小超市打声招呼，他们一天能给你留出一箱来。”
    陈乔玉有点心动，又有点舍不得：“那这个得多少钱啊？”
    “嗯？不要钱啊！”

 第209章 合同成交全靠晓玲

    周姐笑道：“这东西超市多得是，而且也都是废纸做的，还能循环利用，根本不用什么钱，超市菜市场粮油店饭店，你想要，跟人打声招呼就行。”
    “实在不好意思的话，买点儿东西，或者按纸壳子的价钱给几块钱，大家都不会说什么的。”
    陈乔玉从周姐的只言片语里总算是明白“鸡蛋托”是什么玩意儿了。
    就是之前在粮油店里见过的那种黄色的纸托，一板三十个，两面一扣，鸡蛋就稳稳当当地立在里头了。
    原来是这个啊。
    陈乔玉恍然大悟。
    听到周姐的话瞬间又惊喜起来——居然还能不要钱？！
    周姐说：“我们小区门口的小生鲜超市就有不少，我回头找他们说说，给弄一些来。”
    陈乔玉连忙点头，谢过周姐。
    周姐倒是不在意这个，只问陈乔玉：“合同看过没有？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问题？”
    陈乔玉老老实实点头：“有。”
    周姐笑了，乔玉就是实在。
    “成，你说，要改哪里？”
    陈乔玉指着上面有关于销售分成的部分，说道：“周姐，这个鸡蛋进价改成一块二，剩下的卖出多少咱俩对半分。”
    周姐惊讶：“你确定？这数量可不少。”
    今天这八百个鸡蛋，一个差三毛的话，那就是两百四十块钱了。
    陈乔玉含蓄地点点头：“是的，我又能有进价保障，又能拿分成，我觉得一块二就行。”
    她自己卖的话，顶天卖一块五。
    没有路子，总不能永远靠韩家跟老街坊消化。
    不知道什么检测，光她说是好东西，人家也不能信啊。
    更不可能开一个店铺，长期守在店铺里。
    陈乔玉说：“我昨天就想说来着，但是昨天一口气说的太多了，我没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回去想了下，卖一块二我就有得赚，剩下的周姐你帮我代理了，能挣多少都是白赚的。”
    陈乔玉把自己的想法跟周姐说了。
    周姐沉思良久。
    其实一块五对她来说也还可以，她本来就没打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她在养育松松的过程当中，接触到了许多营养学跟儿童科学，她知道现在的家长更在意什么。
    这鸡蛋放她手里，能比陈乔玉自己卖翻倍，她肯定有得赚。
    但确实支出也多，自己的劳力精力人脉就不说了，实打实的检测费用、房租、包装、运输……这都是钱。
    但周姐又觉得要是一块二的进价，她这会不会太占陈乔玉便宜了。
    两人都怕对方吃亏自己占便宜，反倒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还是周晓玲做完美甲抽空过来，见她们两个在这儿“不不不，还是你多拿点儿”“不不不我够了我够了”拉扯半天，也是服了。
    “一块二，跟我租房子一样，其他事儿都让周姐一起代理了，反正乔玉啥也不懂，跟她说也白瞎，周姐你多操点儿心，回头她的分成也不少，她不会少赚的。”
    陈乔玉连忙点头：“对的对的，我赚得够多了。”
    周晓玲：“……反正就这样。”
    周姐这才哭笑不得地说道：“那行，那就这样。”
    趁着还有时间，周姐直接回家重新打了一份出来，当下两人在周晓玲的见证下，共同阅读签订合同。
    条款就按约定好的，土鸡蛋进价一块二一个，土鸡活鸡二十块一斤，还有其余农副产品单独约定价钱。
    之后卖出多少，周姐跟陈乔玉对半分，销售相关事情都由周姐自行处理。
    陈乔玉只有一个要求。
    她红着脸道：“我不习惯啥分期付款预付款什么的……每次给我结现钱成吗？”
    她还补充了一句：“只要现金，不要转账的那种。”
    周姐虽然同意但还是好奇：“乔玉，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支付转账，方便还不容易丢，你全要现金，带在身上会不会有点危险？”
    陈乔玉哪敢跟她们说自己连身份证都没有，也办不下来银行卡。
    只说道：“我们的鸡跟鸡蛋都是村里养的，村里人不兴这个，我拿现钱回去给他们结账，他们才放心。”
    “也是。”周晓玲表示非常理解，“我打日结工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愿意现结的，不喜欢那种押一个月两个月的，没意思。”
    美甲店要不是提成高，周晓玲都做不了这么长时间——要度过学徒期，还要满一个月才能发工资呢！
    周姐笑道：“也是，村里老人多，好些老人家就喜欢结现钱。”
    说着，便又就付款的细节跟陈乔玉讨论了一下，两人都没什么问题。
    周姐也表示非常配合：“成，反正也没多少钱，你送一次货来我给你结一次钱。”
    陈乔玉满心欢喜：“那可太好了。”
    就是最后签字的时候陈乔玉没有身份证，她惴惴不安地看着周姐：“周姐，这个我能不填吗？”
    周姐疑惑道：“为什么不填？我不会泄露你的信息的。”
    陈乔玉心道这个泄露跟那个泄露可不是同一码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没签过这个，害怕。”
    她连身份证都没有，咋写啊。
    周姐愣了一下，不知道陈乔玉是真的害怕还是担心信息泄露有风险，还是有什么隐情。
    之前周姐跟晓玲就有一个工友是逃婚逃出来的，上哪儿都不愿意填自己的身份证，怕被家里人找到，难不成乔玉也是这样？
    想想乔玉家里条件确实不大好，加上这生意也不大，一天几百个鸡蛋，除了检测跟租房，也没啥成本。
    租房还是因为自己要住，检测也是松松同学妈妈的友情价……于是周姐也没强求。
    “那成，我信你。”
    不信陈乔玉也得信周晓玲，这丫头傻憨傻憨的，但有时候又有点儿大智若愚的感觉，看人贼准。
    交朋友都是一交一个好。
    果然，周晓玲看了看陈乔玉，说道：“乔玉，你是不是申请了啥贫困补贴之类的？”
    啊？
    陈乔玉也是一愣，啥贫困补贴？
    周晓玲说：“哦，就是村里的那种贫困补贴，要计算家庭收入什么的，所以我们那儿的人都不愿意上正经班，说是那个钱还要交税啥的，都偷着打零工，结现钱，这样不影响村里计算家庭收入。”
    陈乔玉听得一知半解，但感觉……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嗯……差不多。”陈乔玉含糊道。

 第210章 富婆小乔，今日血拼

    周姐恍然大悟，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或许陈乔玉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周姐想了想，反正这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谁也坑不了谁，最多就是手里压几百个鸡蛋。
    自家就能吃完，不填身份证就不填身份证。
    周姐也是个爽利人，合同签完，当场就从钱包里数出来九百四十块钱来：“800个鸡蛋，碎了27个，好蛋一共773个，一块二一个就是927块6毛，我也不跟你客气，碎的27个我给你补个零，给你算940块，怎么样？”
    陈乔玉怪不好意思的：“这样太多了？”
    碎的少还好说，碎的多了这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啊。
    周姐笑道：“哎呀，这点儿细枝末节你就别跟我抠了，不够麻烦的。”
    见周姐这样，陈乔玉才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就谢谢周姐了。”
    九百四十块钱呢！
    六月头村里搞承包的那会儿陈乔玉算过账了，她现代的存款有六千多了，老家的存款有一千出头了。
    这回现代存款加上这九百四十块钱，还有昨天的四百多块钱，以及六月份陆陆续续卖鸡蛋的钱，存款直奔八千。
    陈乔玉激动不已，这是不是马上要到一万了啊！
    她是不是要成为梦想中的万元户了啊！
    天呐，一万块钱啊，她真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想都没想过！
    陈乔玉把钱揣好，全程都笑得合不拢嘴，把周姐跟周晓玲逗得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在陈乔玉身上总能看到一种特别幸福的满足感。
    陈乔玉好像特别容易满足，一点点小幸福都能让她开心好久。
    周姐看着陈乔玉，心里感慨道：“这种快乐的能力我好久都没有过了。”
    周晓玲笑嘻嘻地道：“你跟乔玉在一起也会越来越快乐的，这鸡蛋卖出去，挣钱了，快乐不就来了吗？”
    周姐笑着点点头：“没错！”
    因着陈乔玉中午还要“回家”，所以没跟周姐和周晓玲一起吃饭，直奔炸鸡店，给周姐和周晓玲各买了一个炸鸡桶。
    周姐还想着陈乔玉“贫困补助”的事儿，要拒绝，但周晓玲已经乐呵呵地接下来了。
    “周姐，接着，乔玉上回挣了钱也请我吃自助餐了。”
    陈乔玉哐哐点头：“对啊对啊，今天时间不够，不然也请你们吃自助餐了。”
    周姐闻言哭笑不得：“成，那我今天就沾你的光了，乔玉你有事就先回去。”
    “好嘞，我去买点儿东西，马上就回去。”
    陈乔玉谨记“财要通”的道理，挣了钱就一定要花一点，不然老天爷也会让你花的。
    到时候花在什么事儿上就说不定了。
    陈乔玉摸出一张一百块，顿了顿，又摸出了一张。
    还是两百块，今天做大生意了，能挣就要会花。
    陈乔玉把两百块钱放在外衣兜里，深呼吸一把——她今天要一口气花掉两百块钱！
    最先想到的还是去买肉。
    粮食有村里发，虽然不是精米白面，但是新鲜粮食吃着也不错，就是要淘米挑石子儿。
    这个可以不急着买。
    所以回回买都是先考虑鸡鸭鱼肉，毕竟这些东西在老家太难吃到的。
    陈乔玉骑上自行车，直奔菜市场，去了肉档。
    有自行车真好，去哪儿都快。
    这会儿半上午，菜市场的肉都新鲜，没有低价处理的。
    但陈乔玉今天财大气粗，她指着带皮的五花肉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一斤？”
    “十六！要哪一块，现给你切。”
    陈乔玉大手一挥：“不用切了，这一条我都要了，老板你给称称。”
    老板也高兴：“买这么多啊，家里有喜事儿？”
    “是呢！”
    跟好朋友一起发财算不算大喜事儿？
    陈乔玉觉得肯定算。
    老板用电子秤称了一下：“五斤七两，91块2，收你88，讨个好彩头。”
    老板也看出陈乔玉的快乐了，乐呵呵地给凑了个好数字。
    “哇，太好了，谢谢老板！”陈乔玉现在可以跟现代人对答如流，十分熟络。
    五六斤肉就花了88，陈乔玉有一点点冷静下来了。
    但那又怕啥，大不了按三百块花就是了，她有钱！
    现代的钱说不准哪天就不能用了，之前怕别人说她投机倒把，现在都开放承包了，也没有投机倒把了，带东西回去光明正大的！
    陈乔玉转头又去买了一条大草鱼，三十多块钱，跟肉一样重，得亏她今天带着背篓出来的，不然都不好拎。
    陈乔玉用稻草裹住鱼档老板清理干净去完鳞的鱼，又把肉放在上面，兴冲冲地去别的摊位了。
    在菜市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两斤苹果，七块八，五根香蕉三块五，这还提醒了陈乔玉，下回要去买点儿果树苗，再承包一个山头，在山上种果树！
    买完水果，又去粮油副食店买了两斤红糖两斤冰糖两斤白糖，七八十年代的人对糖的渴望那可不是一般的重。
    粮油副食店还附带着卖干果散装糖，陈乔玉他们村里有红枣花生，她不用买这个，但是香香甜甜的葡萄干和水果糖、橘子软糖她还是各买了一斤。
    这又花了五十多。
    数数手里的钱，不多了，陈乔玉想了想，壮着胆子买了两大瓶橘子汽水，还有一些散装的小饼干和老面包。
    副食店老板管这个叫老面包，但在陈乔玉眼里，这是供销社，还得是省城的供销社才专有的牛奶面包呢！
    最后还有点儿零头，陈乔玉买了一袋话梅，一袋梅条——她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供销社也有，很便宜，一分钱一颗，两分钱一颗的都有，但是她跟青杨一直都没舍得买。
    就想攒钱给青楠乔丽寄过去。
    现在不用寄了，家里也有钱了，她终于可以买点儿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了。
    能不要塑料袋的陈乔玉都没要塑料袋，直接用背篓装着。
    满满一背篓，全都是她的宝贝。
    陈乔玉背着自己的宝贝，奋力地骑着自行车绕着山路往山沟沟里废弃的姚家村旧址奔过去。
    她迫不及待要把这些东西带回那个时代了！

 第211章 谨小慎微迎来光明璀璨

    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镇上的集贸市场开业了，甭管是开了一天还是两天，那都是开业了。
    证明大家真真正正可以自由挣钱自由花钱了，有了计划以外的选择。
    何况她谨小慎微了快一年，逐渐试探着让别人听到一点风声，从最开始卖一两分钱的菜，到卖一角钱的烧饼，到最后光明正大卖鸡蛋。
    她做了充分的缓冲准备，村里人都有种“陈乔玉跟着张永华两口子和支书家闺女挣钱了”和“陈乔玉她大舅家挺能的还养鸡了”的想法。
    知道陈乔玉挣钱了，但不知道她挣了多少钱。
    现在她就是带东西回去，大家也只会惊讶“这妮子竟然挣了这么多钱”，而不是怀疑“这妮子哪儿来的钱”。
    陈乔玉觉得自己不算个聪明人，甚至还有点质朴的笨拙，所以想不出那么多聪明人的点子。
    在现代她佩服周姐，佩服周晓玲，也佩服一把年纪还坚持摆摊的韩爹爹韩婆婆等人。
    在老家这里，她佩服柴爱花，佩服英子她爹，佩服大舅跟大舅妈。
    如果是这些人拥有她的机缘，或许能做成更大的事。
    但陈乔玉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干好普通的事儿就行了，真要搅弄风云，第一个锒铛入狱的就得是她。
    弄不好还会被周姐说的那些什么检测人员抓起来去切片检测了。
    她只敢一点点试探，每一次比上一次进步一点。
    就像现在，她背上了沉甸甸的箩筐，装载着第一次可以肆意带回她的时代的幸福。
    想到这里，陈乔玉踩自行车的力气都好像变大了。
    她觉得现代人什么都好，但她那个时代的人也有自己的好。
    他们勤劳，质朴，不怕苦不怕累，永远充满活力热衷奋斗。
    一路骑到老宅，陈乔玉这回没扔下自行车，而是直接扛着自行车站到了灶台前。
    回去的过路费已给，现在伸手贴合掌心就行。
    下一秒，怀里抱着自行车，背上背着大箩筐的陈乔玉出现在了1980年的姚家村，陈家老宅的厨房里。
    跟着她一起回来的，除了背篓里的鱼、肉、糖、面包、话梅……
    还有一辆虽然破旧，但却是划时代意义的自行车！
    陈乔玉在1980的老宅里，看到阳光穿过破洞的木头窗户，照在身前的自行车上。
    这辆自行车跟这会儿的长得不大一样，没有现在普遍的二八大杠高，又比凤凰飞鸽的女式自行车显得更宽厚。
    要是以1980年的眼光来看，这辆自行车“有点丑”。
    它前面的小篮筐小小扁扁的，一点儿都不大，这才能装多少东西。
    后面的座板也不够长，载不了多少人或东西。
    甚至脚踏也不是金属的，而是塑料的，属于“质量不好”的范畴。
    再加上通体被陈乔玉粗糙磨光后，再又自己层层叠叠黑的灰的银的胡乱补的漆，更显寒酸。
    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这个自行车的车架子还算结实，比一般的自行车框架厚一些，轮胎也更扁更厚一些。
    如果有人故意戳陈乔玉自行车的轮胎，就会发现这辆自行车的轮胎是实心的，根本不会被轻易戳爆漏气。
    这么一辆“寒酸”的自行车，是陈乔玉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她躲在厨房里，摸摸看看，一直待了小一刻钟，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放下自行车，打开厨房反锁的门，出去外面。
    差不多到了吃中午饭的点，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白色的炊烟。
    陈乔玉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村庄各处的炊烟，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哼着小曲，去后院择菜，准备做饭。
    后院里的菜她时不时照看，她不在家的时候钟斯年也会帮着浇水除草搭架子。
    虽然他们不常碰面，但是在这件事上还算默契。
    陈乔玉先烧热锅，用猪皮烫了一遍锅底锅沿，然后才开始分割肉。
    她对每一块肉都有着自己的规划。
    这一块肥瘦相间，烧起来最好吃了，就用农村的土烧法，虽然卖相不如现代的红烧肉油亮红润，但是绝对好吃。
    这一块比较瘦，切成肉丝，先炒熟，炒得干一点，可以多放两天。
    每餐搭配不同的炒菜。
    那一块肥嘟嘟的，用来熬炸酱最好，油汪汪的炸酱才好吃呢。
    这个炸酱不放到镇上去卖，就自己家吃。
    干面条加炸酱，陈乔玉五分钟就能搞定一顿饭，也省得操心。
    她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周晓玲总喜欢点外卖，或者在外面吃了，因为这样实在是太方便了。
    不过今天陈乔玉不图简单方便，图热闹丰盛。
    她把买的那条鱼分成几段，鱼头做了鱼头汤，加了一点晒的白萝卜片，经过晒制的白萝卜片肉乎乎软嘟嘟的，吃起来有萝卜的清爽，还有肉的口感。
    鱼中段就用来红烧，先煎后煮，外酥里嫩。
    其余的留起来，加盐稍微腌制一下，第二天可以做干煎鱼吃。
    肉大部分都处理起来了，今天只做了个青椒回锅肉，加上一个肉沫茄子。
    还蒸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米香四溢的时候，陈乔玉先盛了一碗鱼头汤，再在一碗饭上码上做好的几个菜，送去了姚太婆家里。
    姚太婆平日跟她和青杨往来并不热切，但是关键时刻姚太婆总是会嘴硬心软地护着他们。
    陈乔玉要放开手脚了，自然不会忘了姚太婆。
    不过姚太婆这个人，脾气有些古怪，说话总带着一股高高在上挑刺的味儿。
    陈乔玉赶在饭点儿前送汤和饭来，姚太婆非但不感激，反而挺不高兴的，训斥陈乔玉。
    “有心送饭菜，没心讲规矩，送饭菜连个时间点都不知道，但凡早点送，能省我一顿功夫。”
    “再不然干脆晚点送，我吃饱了也不理会你这个。”
    “我正要吃着，你送来了，我是吃还是不吃好？”
    姚太婆吃饭有定量有规矩，陈乔玉送来，她想吃，但又吃不下这么多，所以更生气了。
    但陈乔玉现在也不是当初的小可怜了，胆子肥了，厚着脸皮对姚太婆说：“姚太婆，人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规矩还说礼多人不怪呢，我这会儿送礼还送错了啊？”
    姚太婆冷笑一声：“无知小儿！老规矩说的礼，可不是说你送的这点儿东西。”
    姚太婆一边用一个小碗盛了也就三四口分量的鱼头汤，浅尝了一口，露出了舒服熨帖的神色来，只是嘴上却开始教陈乔玉规矩了。

 第212章 幸亏钟斯年也是个“苟”人

    “老规矩说的礼，不是指送的这仨瓜俩枣，而是礼节礼数。”
    “你要是家贫，逢年过节惦念慰问一番，这叫礼，你送一个鸡蛋来，也是礼数周全，只是家底不丰。”
    “但你若是平时趾高气扬，不闻不问，等到回头要跟人交往的时候，金山银山送上去，人家也觉得你这人奸猾市侩，不值得交往。”
    “要有分寸，礼数该尽的尽，该守的守，这才是规矩。”
    姚太婆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吃着饭，每一次都是等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之后才开口说话。
    其实从前姚太婆吃饭的时候都不会说话的，不过后来也是年纪大了，有些爱唠叨了，这才找了乔玉青杨这两个小可怜。
    乔玉给她做饭，姐弟两个陪她吃饭，她也就这个时候絮絮叨叨一会儿。
    陈乔玉老实听着。
    她亲妈过世得早，那会儿她才十三岁，要说懂事，也不算完全懂事。
    后来好些规矩道理都是自己眼巴巴瞅着别人家的长辈说话做事学来的，其中便数姚老太的学的多，其次就是英子她妈金二婶。
    所以姚太婆训斥，陈乔玉半点儿不顶嘴，规规矩矩地听着。
    等姚太婆教训完了，陈乔玉才收了碗回家，临走不忘给姚太婆鞠躬：“姚太婆，我知道您在教我，我记下了。”
    姚太婆这才轻哼一声，坐在天井檐下能晒到一点太阳的阴影里，闭上眼睛眯觉了。
    陈乔玉拎着空碗回去，正好碰到青杨和钟斯年扛着麻袋下山来。
    这俩人也不知道咋商量的，搞了两麻袋菜，吭哧吭哧地从山上背下来。
    陈乔玉好奇道：“你们摘这么多菜做什么？”
    青杨将麻袋重重甩出，又轻轻落下，放好了才对陈乔玉说道：“钟大哥说这是剩下的菜，再长就长老了，让我拿下来给你，说你上回要来着。”
    陈乔玉老脸一红：“我就是那么一说……再说，我也没要这么多啊。”
    青杨挠头：“啊？钟大哥让我都摘了的，我就摘了。”
    钟斯年已经默默把麻袋放到了堂屋的阴凉通风处，也不多说话，只指了指麻袋：“多出来的，你吃。”
    陈乔玉看着那种装两百斤粮食才用的大麻袋，陷入了沉默。
    怎么说好呢……钟斯年这种办事儿没点儿那什么数的感觉，确实挺吓人的。
    不是可怕的那种吓人，是叫人不知所措难以理解的吓人。
    陈乔玉沉默了片刻，决定算了。
    对于有些难以理解的人，就别去理解了，自己为难自己，何必呢是不是。
    陈乔玉洗了手去后边厨房，一边叮嘱青杨和钟斯年洗手：“饭菜都好了，洗了手直接开饭。”
    大夏天的，青杨忍不住，直接站在井边，打起一桶井水就往身上浇，去去暑气。
    背心跟裤衩滴滴答答往下淋着水，还凉快一些。
    陈乔玉看见了也是哭笑不得：“你这么泼，湿着不难受啊？”
    青杨摇头：“不难受，凉快。”
    钟斯年看了看青杨还在滴水的衣服，身子坐直了一点，有点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陈乔玉端上饭菜来，青杨“哇”的一声，问陈乔玉：“姐，我们发财啦？”
    陈乔玉笑着分筷子：“可不是嘛，就是发财了，昨天大舅跟大舅家拖来的鸡蛋，卖得差不多了，收了不少钱。”
    青杨听见这话，喜不自胜：“在集贸市场上卖的吗？卖了多少钱？”
    陈乔玉说：“不少，跟大舅家分了之后，咱们还能剩十几块钱呢。”
    这才卖了几天啊，就能剩十几块钱，可见这合伙的本就快收回来了。
    青杨乐呵呵的：“那敢情好，以后咱们能经常吃肉了？”
    陈乔玉笑着点点头：“没错！”
    她这话不光是说给青杨听的，也是说给钟斯年听的。
    经过一年的“考察”，陈乔玉也算是摸清楚了钟斯年的性格。
    沉默，不爱说话，但是嘴挺牢。
    就凭他在村里好几年，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山上捣鼓什么，就知道这人嘴巴简直紧得可怕。
    果然，钟斯年听见这话就跟没听见一样。
    眼观鼻鼻观心，比刚开始稍微进步一点的就是他现在知道自己夹肉吃了。
    闷不吭声吃完饭，陈乔玉跟陈青杨还没吃完呢，钟斯年就放了筷子：“我吃饱了。”
    然后出了堂屋，往东厢房里一钻，转头出来，往堂屋的饭桌上放了一张大团结和一小叠肉票粮票。
    然后转身就走，就招呼了一句青杨：“吃完饭早点上山，还有活干。”
    青杨听见这个，连忙大口扒饭：“马上马上，钟大哥你先上山，我马上就上去。”
    说完，也没花多少功夫，扒光饭碗，没忍住，又把肉沫茄子那一盘菜汁全都倒进嘴里。
    “真香！”
    他们这会儿的人，不会嫌油，也不会嫌咸，就是恨不得把所有的能吃的东西的全都塞进嘴里。
    这俩人，风风火火地下山，又风风火火地上山。
    弄得陈乔玉哭笑不得，最后只能自己默默收起桌上的钱跟饭票。
    周荃说得对，钟斯年这人挺好的。
    她跟青杨条件不好，吃南瓜红薯的时候，说给人做饭，天天南瓜红薯，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现在他们条件好了，吃上肉吃上蛋，吃上白面和大米了，人家也悄无声息提升水准。
    不占便宜的背后是人家一直没有展露过自己的实力。
    陈乔玉也松了一口气——用周晓玲的话来说，这钟斯年也是个心里有点b数的人。
    并不像外表看着那么憨厚粗糙，也是该苟的时候就苟的性子。
    陈乔玉收好碗，关上门，偌大的村庄只有个别不用干活的孩子在村里乱窜。
    大人们要么睡午觉了，要么下地干活了，都没什么声响，陈乔玉便钻进厨房，锁上门，再来一遍。
    她把两麻袋菜倒出来整理一番，有些黄叶子虫叶子就收拾一下，只留下好的，然后从烧火的稻草靶子上抽出几根散落的稻草，一小捆一小捆地捆起来。
    等到全部整理好，陈乔玉背上背篓，在上面盖上麻袋，交上两个鸡蛋的路费，嗖的一下，去了现代。

 第213章 现代人的套路就是多

    所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陈乔玉之前来现代心里多少还有些忐忑，现在越发顺畅自如了。
    她骑着自行车直接去了韩爹爹韩婆婆家。
    两个老人看到新鲜蔬菜喜笑颜开：“好长时间没吃到乔玉送来的菜了，看这菜，真水灵，才摘下来的？”
    陈乔玉点点头：“刚从山上摘下来的。”
    两个老人拣了些自己吃的，然后把剩下的放在门边：“下午出摊就把菜带出去，一定给你卖个好价钱！”
    陈乔玉笑道：“这个不要紧了，我们家现在有养鸡场，这菜你们留着吃，吃不完的卖。”
    两个老人自然不会要陈乔玉的钱，但听见陈乔玉这么说，也是很高兴：“家里日子好过了？”
    那可不，陈乔玉很骄傲地想，那是相当好过。
    送完菜，陈乔玉又溜达着回老宅了。
    接下来的两天，陈乔玉频繁往返于老宅和现代，青杨有时候从山上下来，没见陈乔玉在家，一看摘回来的菜也不见了，就知道她是去卖菜了。
    就是不知道她去哪儿卖了。
    等到两天后，陈乔玉先是收到了周姐的消息——上次送检的鸡蛋品质非常好，具备天然粮饲养的特征。
    周姐都没做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在朋友圈分类，针对松松同学的爸妈和小区里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发了个朋友圈。
    写着：“松松的表姨又给松松送来纯天然粮喂养的土鸡蛋了，可解了我的燃眉大急。”
    下面配了两段松松从前挑食身体不好的为难，出于一个妈妈的真实经历，叫人看着就信服。
    配图有四张，第一张是一筐质朴的土鸡蛋，周姐按照松松幼儿园作业的标准，红纸竹篓加鸡蛋做装饰，充满了田园气息。
    第二张是松松埋头大口吃金黄的鸡蛋羹的图，勺子上的鸡蛋羹滑滑嫩嫩。
    第三张是做饭过程图，鸡蛋打开之后在碗底的样子，蛋清蛋黄突出了土鸡蛋的色泽和稠度。
    最后还有一张刚煮熟的嫩鸡蛋，从中间掰开，露出吹弹可破的蛋白和金黄诱人冒着热气的蛋黄的图片。
    四张图，搭配真实经历，引人入胜。
    不知道这“软广”算不算明显，反正发出去之后好多家长过来找周姐。
    个个都是垂涎欲滴两眼冒光：“周姐，松松表姨是做什么的啊，我看你朋友圈给松松吃的那个土鸡蛋真好，看得我馋虫都来了。”
    “你拍照的那一筐不少？现在土鸡蛋难求啊，我都是提前两三个月去农村定，人家还说不一定能有，你那一筐，起码两百多个？”
    “是啊是啊，两百多个，周姐你吃不完？我们家图图不爱吃肉，没法补充优质蛋白质，能不能匀一点儿给我啊？”
    做父母的为孩子操的心，那可太能体谅了。
    周姐当场就十分“通情达理”地回复：“匀给你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农村土鸡蛋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这样，你等会儿，我刚把鸡蛋送去给睿睿妈妈检测了。”
    “对，就是在食品检测中心上班的那个同学妈妈，回头看看微量元素跟一些鸡蛋常见的污染源的情况，咱们再商量好不好？”
    周姐拿捏人性也有一套，上赶着不是买卖，她要是真乐呵呵地答应了，别人可能还没那么重视。
    她这么一说，先是表明我有送检的质量保障，再是高姿态表示这可不算答应你，能不能匀，还得看情况呢。
    她这样，闹得问鸡蛋的家长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会儿觉得确实，这东西还是经过检测才放心。
    一会儿又担心，这么有信心去送检，说明肯定是好东西了，要是不赶早，回头没有了怎么办？
    周姐检测两天，大家就忐忑两天。
    周姐干脆拉了个群，说：“大家别着急，睿睿妈妈帮我们插队安排检测了，大概明天就能出结果，到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好不好？”
    “好好好，麻烦松松妈妈和睿睿妈妈了。”
    等到结果出来，睿睿妈妈是第一个打电话给周姐订鸡蛋的。
    “松松妈妈，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我检测了那么多食品，什么稀奇古怪的结果都收到过，说实话，都有点厌食症了，吃东西都害怕。”
    “但是你这个土鸡蛋是真不错，微量元素非常丰富，不仅达到了天然粮喂养的检测标准，几乎可以算是山林散养鸡了，这鸡养得真好。”
    周姐在微信这边笑得合不拢嘴，但还是矜持说道：“那可不，我们家松松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幼儿园的老师我都单独打过招呼，让他们帮我照顾松松，就怕松松肠胃不好出问题。”
    “我这个表妹家里是穷，这两年才开始养鸡，养的是真不错，我现在也松了口气，有我表妹在，松松以后吃鸡蛋是真不愁了。”
    周姐到这会儿都不开口说卖鸡蛋的事，搞得睿睿妈妈不得不先开口。
    “松松妈妈，是这样的，我们家睿睿，虽然身体还行，但我做这行，也有点儿ptsd了，好多东西不敢给他吃，难得你这个鸡蛋是真好，一点儿激素污染都没检测出来。”
    “我这也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请你匀一点，成不？”
    睿睿妈妈盯着跟周姐的对话框，看到对话框上面的横条一会儿显示“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又退回去，一会儿又显示“正在输入中”……反正就是没回复。
    睿睿妈妈心里更着急了，觉得周姐是不愿意匀鸡蛋。
    她做食品安全健康的，比一般人更加急切。
    最后睿睿妈妈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打电话给周姐：“松松妈妈，你无论如何匀我一两斤，行不行？多高的价钱我都愿意。”
    周姐这边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但在电话里还是仿佛经过了万般纠结才最终答应下来：“嗐，要是别人我是真不愿意匀，土鸡蛋多难弄啊，但是睿睿妈妈你帮我插队做的检测，你开这个口，我是真没法拒绝，这样，我匀二十个给你，土鸡蛋个头不匀称，咱们按个算，成吗？”
    “成成成，那太好了！”睿睿妈妈心愿达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是非常高兴，“我下班就去你那儿，你还住慧华小区是？”
    周姐握住电话，深呼吸一口：“不，我现在已经不在慧华小区了，我搬到了步行街这边。”
    “啊？”

 第214章 松松妈妈，完蛋了

    睿睿妈妈下班过来的时候，周姐已经在等候了。
    一同等候的还有陈乔玉。
    陈乔玉知道今天出结果，上午来了一趟现代，把青杨和钟斯年摘的菜又卖了一百多块钱。
    然后就收到了周姐的电话：“乔玉快来，生意上门了！”
    周姐跟陈乔玉说：“乔玉，咱俩现在合作，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我这边还需要你出出面，当个吉祥物，好让我跟别人谈谈。”
    陈乔玉点点头：“那是应该的，周姐，我要怎么做？”
    周姐笑道：“不用做什么，跟你平常一样就行。”
    因此陈乔玉中午回了姚家村，下午四五点又过来了。
    每一次来回她都背上一筐鸡蛋过来，现在周姐这里已经攒了五箩筐鸡蛋了。
    五点五十多，急切下班的睿睿妈妈赶到了步行街，车子停在步行街的停车场，自己按照微信显示的地址找了过来。
    周姐这会儿还没弄门头呢，所以睿睿妈妈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想法。
    结果进去一看，别处的没看到就不说，堂屋里就摆着两大箩筐鸡蛋。
    这一筐可是好几百个啊！
    睿睿妈妈当场都恨不得抱住周姐：“二十个不够！二十个不够，你再给我多匀一些！”
    周姐哭笑不得又小小得意地把睿睿妈妈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睿睿妈妈，你淡定一点，我是想给你匀的，但是没法子啊，这鸡蛋是我表妹要卖的。”
    睿睿妈妈这才看到了旁边的陈乔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噢噢，你好你好！”
    听说鸡蛋要卖，睿睿妈妈连忙问道：“你们客户订了多少？能不能匀些给我？或者我直接找你们的客户买？”
    周姐一听这话，也是急忙说道：“睿睿妈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转手加价吗。”
    睿睿妈妈表示：“我真不在乎那个，松松妈妈，你是不知道啊，现在想吃个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太难了。”
    睿睿妈妈追着陈乔玉问，陈乔玉听了半天，大致明白了周姐的套路。
    也很配合地笑道：“松松妈妈客气了，我们这鸡蛋是要卖的，但是还没找好客户呢！”
    “还没找好？这么好的土鸡蛋不是早就有人提前几个月预订了吗？”
    睿睿妈妈也是注重食品安全的人，自然也知道好东西难求。
    陈乔玉腼腆道：“去年养的鸡，今年才开始下蛋，这刚下蛋，还没找好买家，所以给我表姐送点儿，也是想让她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路子能把这些鸡蛋卖掉。”
    睿睿妈妈一听这个，忍不住埋怨起周姐来了：“你说你，还找什么买家不买家的，你在朋友圈吆喝一声不就行了！”
    周姐笑道：“这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表妹……乔玉是？乔玉想卖，我们想买，顶多就是说我们单个人买的不多，但是大家凑一起的话，应该数量也不少哦。”
    睿睿妈妈开了头，周姐提前跟陈乔玉通了气，睿睿妈妈问价，陈乔玉说：“我们专门圈的山地养鸡，那地方汽车都开不进去，所以一点儿污染都没有，价钱是要贵些的。”
    睿睿妈妈非常理解：“那是当然，你说个价，我们再看能不能买。”
    陈乔玉看了一眼周姐，一咬牙：“两块。”
    周姐连忙接话：“乔玉，这是我非常好的朋友，松松跟他们家睿睿也是最好的朋友，可不能卖这么高。”
    但睿睿妈妈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立马就掏手机：“不贵不贵，真不贵！”
    见周姐要阻拦，睿睿妈妈强烈表示抗议：“真的！土鸡蛋跟纯天然无污染的土鸡蛋还不一样，这种纯天然无污染，营养元素还这么丰富优秀的土鸡蛋，那就更难求了，两块不贵。”
    “我之前去找人家买，前后路费加上人情费加上最后的价格，三百块钱最后就买了一百二十个鸡蛋，你这个价钱我觉得可以。”
    周姐笑道：“一样一样，我也吃过这个亏，这样，乔玉说两块就是两块，一般不零售的，但这也是没法子，临时叫我找买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睿睿妈妈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有什么，这样，你在朋友圈打个广告，我也帮你吆喝一下，放心，这点儿鸡蛋很快就分完了的。”
    说着，一脸垂涎地看向陈乔玉：“我买一百个行不行？”
    一百个也就是两百块，平时一顿饭的钱。
    但是这要是吃鸡蛋，一天一个，能给睿睿吃三个多月，就算算上家里人的用量，最起码一个月管够。
    这对睿睿妈妈来说是非常划算的。
    睿睿妈妈当场就买了两百个。
    周姐提前给陈乔玉结了成本钱，这会儿也就没客气了，对睿睿妈妈说：“你转账给我，后面我汇总给我表妹。”
    “行。”睿睿妈妈一口答应。
    陈乔玉帮着挑拣鸡蛋，还挺不好意思的：“我们农村的鸡蛋，就这么一筐装过来的，也没有弄个什么袋子装……”
    睿睿妈妈连忙道：“没事没事，放我车后备箱，后备箱里面有个泡沫箱，我今天拆快递还有些泡泡膜在。”
    周姐笑道：“哎哟，快别折腾来折腾去了，我刚才去步行街上的小超市找了些鸡蛋托过来，人家根本不用，三毛钱一张卖给我了。”
    一百块钱买了三百多张，足够用了。
    说着，周姐就去后面拿鸡蛋托出来，把陈乔玉挑拣好的鸡蛋放进鸡蛋托，两面一裹：“喏，这不就行了？”
    睿睿妈妈高兴道：“这就方便多了。”
    然后也没耽搁，当场拍照发了个朋友圈：“多亏了松松妈妈，让我找到了纯天然无污染的鸡蛋，这下不怕小朋友吃鸡蛋激素超标了。”
    食品安全工作人员的头衔，那可是最好用的广告了。
    不到五分钟，离开的睿睿妈妈打了个电话来：“松松妈妈，完蛋了！”

 第215章 乔玉，我们要发财了

    陈乔玉跟周姐陡然听到这个，心里都是一个咯噔：“怎么了？鸡蛋出什么问题了吗？”
    睿睿妈妈十分不好意思：“不是，是我刚才发了个朋友圈，本来是想着给你们打个广告的，当然也只选了亲近的人发，结果点 错了，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
    天知道睿睿妈妈的朋友圈里有多少在意食品健康的人。
    难得从一个食品健康从业人员的嘴里听到一个安全无激素无污染的东西，大家还能不蜂拥而至？
    睿睿妈妈在电话那头急得满头大汗：“我手机又有消息来了，松松妈妈，要不我把你的微信发给他们？”
    周姐矜持地点点头：“行。”
    睿睿妈妈松了口气：“那可太好了。”
    等挂断电话，周姐冲陈乔玉挑眉，眼神里带着光：“乔玉，我们要发财了。”
    陈乔玉憨憨地看着周姐，有点羡慕也有点惊奇地看着周姐的手机。
    “咋就发财了啊？”
    周姐笑道：“这年头不缺有钱人，别说有钱人了，就是普通人，谁还没个追求癖好什么的，喜欢土鸡蛋的大有人在。”
    周姐也是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我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东西好，但是没人认，大家一旦不认可这个东西，可能花多大力气都没有办法把口碑做起来，人家根本不买嘛。”
    “但是一旦把口碑做起来了，那可就是从1到10，从10到100的变化。”
    陈乔玉听明白了周姐的意思，她指指周姐那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手机，问道：“是刚才睿睿妈妈帮我们促成了这个变化吗？”
    “没错！”周姐笑道，“赶紧的，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快把鸡蛋挑拣一下，往鸡蛋托里放，尽量一有人订货咱们就有包装好的现货。”
    干活好啊，干活陈乔玉不怕。
    她干活很利索的，说摆放鸡蛋就摆放鸡蛋，她按照箩筐的日期把鸡蛋装进一板三十个的鸡蛋托里。
    找了一圈没找见绳子，干脆直接用箩筐里垫鸡蛋防震的稻草一搓，搓成简单的小麻绳。
    她一边搓一边对周姐说：“这样要是一会儿有人要，人家看了货没问题，我立马就能用绳子把鸡蛋托给绑好，他们提溜着就能走。”
    周姐对此相当满意，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样好，这样有乡村田园气息，更衬土鸡蛋了，他们肯定会喜欢！”
    就在陈乔玉飞快装鸡蛋搓麻绳的时候，周姐的手机已经开始响个不停了。
    睿睿妈妈连电话都没能打进来，只能在微信上对周姐道了个歉：“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事情都到这儿了，周姐自然也不会再装模作样拿乔了，她爽朗笑道：“哪里的话，我表妹不是正好要卖鸡蛋吗？你这还帮我们做了一波宣传，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睿睿妈妈起先不信，后来周姐说自己是真的很高兴很感激，睿睿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想一想，也就不客气了：“那你怎么都再给我留一点，钱我照给，关键是要有。”
    “那必须的。”周姐一口答应。
    周姐挂断电话，下一秒，手机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一连串的叮叮叮，弄得周姐都手忙脚乱，差点儿不知道该从哪里点起。
    陈乔玉看到周姐这紧张又激动的模样，心里偷着乐——看来现代人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嘛。
    他们只不过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所以对现代的各种神奇东西都觉得正常。
    但要是有超过预料情况的时刻，也会手忙脚乱的。
    不过周姐那可是经历过幼儿园群轰炸的人，面对突然蜂拥而至的微信好友，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
    挨个点击通过好友申请，然后总结了出了一套话术。
    大致就是朋友圈的那套，用身为妈妈担心松松饮食的故事动之以情，又以睿睿妈妈食品安全检测的优秀结果晓之以理。
    情感跟技术指标双保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价钱周姐也说好了：“我们这土鸡蛋都是山林走地鸡，纯粮食喂养的，这种鸡蛋价钱是真的不便宜。”
    “这是我现在也没弄好，头一次卖，只图让我表妹回本，所以就两块钱一个，不挑大小，日期大概是八九天的样子。”
    “是是，我也不会说假话，不会跟你说些什么鸡蛋都是今天刚下的，这太假了，毕竟我表妹的鸡蛋是从山里运出来的，那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山路都得靠人工背。”
    陈乔玉目瞪口呆地盯着周姐一套组合拳打下去，对面购买意愿直线攀升。
    要不是周姐乐呵呵地说：“这年头东西就靠包装，越是不能用机器不能用科技，非得人工非得手工的东西，都贵，乔玉我这么说你不介意？”
    陈乔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介意不介意。”
    她卖东西的时候也糊弄过别人，说是从南方运来的。
    何况周姐这自以为瞎编的噱头，其实是陈乔玉的真实状态。
    鸡蛋可不就是吕爹爹吕婆婆赶着牛车，一步一步从山里运出来，然后她人力背到现代来的么。
    周姐说的没错，陈乔玉自然高高的姿态答应下来——你可没说错呢！
    很快，陈乔玉跟周姐就在除了几箩筐鸡蛋之外空无一物的“店铺”里，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这客人也是巧了，刚好在步行街逛街呢，在微信上一看到消息，立马就联系了周姐说要买鸡蛋。
    等周姐说她们的店铺就在步行街的时候，人家二话不说，直接掉头过来。
    “我现场拿！”
    好东西可得靠抢，再说了，谁知道下一回检测情况什么样。
    这一次是好的就早点把这好东西捞在手里才是正经事。
    这人一口气买了十板鸡蛋，就是整整三百个。
    鸡蛋的个头还算均匀，陈乔玉虽然不能保证每一个鸡蛋都是一样的，但大致上一板鸡蛋的重量都是相同的。
    陈乔玉当着顾客的面，给顾客展示了鸡蛋，然后盖上另外一半鸡蛋托，麻利地用刚才编的麻绳把鸡蛋托绑起来，留出一个提手的位置。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板鸡蛋一两分钟就绑好了。

 第216章 发财了，她发财了，她是万元户了

    “您看这么拿方便吗？”陈乔玉贴心地把鸡蛋托递给顾客。
    顾客笑得合不拢嘴：“方便方便，就是要麻烦你们帮我拿一下，我叫了个车，马上就来，帮我把鸡蛋放到车上。”
    三百个鸡蛋家里正常是吃不完的，她还想拿去分给亲近的人呢，叫个车方便点。
    陈乔玉跟周姐帮着这人把鸡蛋放到了叫来的的士的后备箱，顾客爽快地转了账。
    等送走客人，周姐喜笑颜开：“三百个鸡蛋，挣了六百块钱。”
    这鸡蛋陈乔玉的第一重成本是一块二一个，那就是三百六十块钱。
    剩下的两百四算是两人的分成，两百四，一人一百二。
    周姐乐呵呵地说：“不错，开门红。”
    反倒是陈乔玉惴惴不安，这账算得她有点不厚道：“周姐，这分成我就不拿了？”
    挺不安的，周姐这么厉害才拿一百二，她啥也没干，比自己买方便多了，还白拿一百二。
    但周姐全然不在意：“乔玉，我真没跟你客气，你的东西是好东西你，我现在可以哄着你按一块二来收，卖多少我都自己拿。”
    “但是将来有人知道你的东西好，要抬价，我不就失去了你这么个好生意吗？”
    “所以干脆一开始就按这个现结加提成，这样我不信还有人比我更稳妥更大方的，你这生意不能被别人抢走？”
    “那不能，那不能。”陈乔玉赶紧道，“我说好了跟周姐合作的，肯定不会食言的。”
    “我知道你不会，但我还是想给自己将来买个保障，你们村里这么穷，应该好东西很多？以后你都先想着我，我肯定不亏待你就是了。”
    周姐性格一贯如此，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陈乔玉也明白了。
    她就是有点不明白，老家村里穷，跟老家的好东西很多……这是个啥关系？
    越穷的东西越好？
    周姐说反了？
    陈乔玉心里揣着疑惑，也不敢问，她只特别实诚地急忙解释：“我肯定优先给你的。”
    周姐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们俩并没有聊多久，因为周姐的手机还一直在响。
    周姐也顾不上陈乔玉：“乔玉，我这里要一直回微信，其余的事儿只能靠你了。”
    陈乔玉也帮不上周姐的忙，闻言就道：“没事的，周姐你这做的是大生意，我来收拾这些就行。”
    “行，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刚才有两个顾客说下班刚好经过这里，还有一会儿就到。”
    说曹操曹操到，周姐话音刚落，周晓玲就出现在门口。
    她身后还带着个人，正一脸探寻地往里看：“是这儿吗？”
    周晓玲拍着胸脯保证：“是这里！”
    然后才朝里面喊周姐和陈乔玉：“周姐，乔玉，你们的客户来了！”
    周晓玲笑嘻嘻地道：“他在前面问路呢，对步行街不熟悉，刚好问到我们店里，我一听，这不是来找你们买鸡蛋的吗，就带他过来了。”
    过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确实长着一副对步行街不是很熟悉的样子。
    挑选鸡蛋的时候他还是很上心的，顺嘴也说起自己为什么要买土鸡蛋。
    “我刚从老家休假回来，想给我们领导带点儿土特产，但是现在这土特产都流水线生产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选来选去选不到，想着干脆给弄点儿土鸡蛋，谁知道土鸡蛋也这么紧俏，一整个假期，一共才找到了三四十来个。”
    “这点儿鸡蛋送人的话太寒酸了，我想补到一百个。”
    周姐以前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自然明白这个，当即笑道：“明白明白，你这也算是找对人了，我们这鸡蛋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这检测的结果，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在这儿的。”
    周姐给这人看检测结果，这人连连点头：“是是是，主要是补充用的，这样，你给我来……来两板，凑个一百送人。”
    陈乔玉麻利地绑草绳：“好了。”
    两板鸡蛋六十个，零售一百二十块钱，扣除72的成本，周姐跟陈乔玉两人，又各自分到24块钱的分成。
    几个小时的时间，周姐的电话微信就没有停过，陈乔玉也一直不停地给人看鸡蛋选鸡蛋装鸡蛋绑鸡蛋……
    看到鸡蛋都卖出去了，陈乔玉的心情简直就跟吃到猪油一样高兴。
    就是有一点担心——这也没见周姐收钱，全都是转账转账的，这咋确定收没收着钱啊。
    但陈乔玉现在已经学会了现代生存守则，并且进行了进阶修炼。
    从一开始的不敢问不敢说，到现在可以试探着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问话。
    “周姐，你这里收转账，回头给我现金，会不会有点麻烦啊？”
    周姐头也不抬地处理着手机上的消息，特别自然地说道：“不会啊，就是提现要点儿手续费，但是我也用不着提现，我买东西都是手机付款，钱根本用不到，你要我就去银行取些就是了。”
    陈乔玉听见周姐态度这么淡然，猜想这件事也确实不麻烦。
    从睿睿妈妈走之后开始算起来，大概三个小时，陈乔玉带来的鸡蛋卖了个精光。
    最后一板鸡蛋打包好，陈乔玉揉着自己酸痛的腰，站起来走走。
    那边周姐直接去步行街前面的一家文具店买了个计算器，加上纸笔，开始算。
    一筐四百个鸡蛋，陈乔玉这几天陆陆续续差不多背了两千个鸡蛋过来。
    扣除损耗，还剩下1950个，总共卖了3900块。
    陈乔玉的保底成本是一块二，那就是2340元，剩下的平分，她分到了780元。
    整体算下来，两千个鸡蛋，周姐负责运营销售，拿780元，陈乔玉出货物，另外干点儿苦力活，拿3120元。
    周姐特别贴心地取了现金给陈乔玉。
    陈乔玉把这一批鸡蛋收到的钱全都拿出来点了点，三千多块钱，就是红票票，捏在手里也是厚厚一叠。
    发财了。
    陈乔玉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这句话。
    发财了，她发财了。
    她是万元户了。

 第217章 不是贫穷小乔，是富婆小乔

    一次性入账三千多，这还是第一次。
    因为是第一次正式签合同合作做生意，所以陈乔玉的这笔钱是单独放的。
    之前一筐一筐收的时候，几百块钱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现在三千多拿在手上，那种不真实的感觉真的太上头了，整个人都好像飘乎乎的。
    她觉得她想买好多东西带回姚家村，但是又觉得好像手里有钱了，心里对物质的渴望没有那么强烈了，反倒是非常想把钱凑整攒起来。
    没有一万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什么时候存款能有一万。
    现在有一万了，又觉得一万二、一万五、三万五万十万多好。
    陈乔玉反复数了好几遍钱，开心得不行。
    周姐简单算了下账，也觉得很满意。
    她其实不缺钱，离婚官司打得不错，加上渣男怕她把事情闹大了，毕竟那边刚生下一个铁证如山的出轨证据，所以态度也卑微了很多。
    她缺的是一个相对不那么紧绷，但还算得上是工作，能有持续稳定收入的身份。
    陈乔玉这个就刚刚好，乔玉性格也好，生意上的事儿也依赖她，没有太多指指点点的要求，不用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
    直接就交给周姐了。
    周姐原本想着钱少点儿也没关系，跟乔玉合作她有自主权，省心。
    但现在看来挣得也不少嘛。
    这才三天，不算楼上自己租的房子，楼下的铺租已经差不多回来了。
    周姐说：“我这几天就赶紧去注册个小公司，把工商资质都弄下来，正好之前松松乐高班有个同学的家长是做这个的，找他应该很快。”
    陈乔玉哪里还能说得出半个不字，开公司啊！
    这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她兜里揣着钱，手里拿着蛋，耳朵里听着周姐爽利的规划安排，只觉得跟周姐合作太好了！
    周姐整个人在她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
    周姐被陈乔玉瞧得怪不好意思的，正好鸡蛋也卖完了，晓玲那边也差不多可以走了，周姐就说：“走，庆祝我们开门红！”
    陈乔玉傻笑：“是该庆祝，是该庆祝。”
    她们俩把铺子里乱七八糟的鸡蛋托跟稻草箩筐都收了一下，陈乔玉说：“到时候我把箩筐带回去，鸡蛋托也带一些回去，这样能减少一些损耗。”
    周姐给了一把店铺的钥匙陈乔玉：“行，我最近也忙，主要还是家里和松松的事儿要折腾，铺子里的事你也别见怪，谁有时间谁帮着做。”
    陈乔玉忙不迭点头：“周姐你先忙你的，这里也没啥事儿，我都觉得这钱拿得不安稳。”
    运鸡蛋装鸡蛋这些小事儿，在陈乔玉眼里那都算不上活。
    这可比双抢的时候干农活方便多了。
    今年双抢她也不准备折腾了，请村里人帮帮忙，一天几个工分，她就给几角钱。
    一角钱一个工分，可能算不上最高，但对村里人来说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他们肯定愿意的。
    陈乔玉跟周姐说着话，就去找周晓玲了。
    三个人找了个烤鱼的馆子，吃了一顿烤鱼。
    陈乔玉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香辣味的烤鱼，看到红彤彤油汪汪的辣椒，感觉肠子胃都在打颤。
    但是等到吃的时候，辣椒的香，花椒的麻，嘴唇肿了一圈，但陈乔玉还是吃得很欢畅。
    “你们这个鱼比我们村里的鱼好吃多了，这么肥咋还没刺呢？”
    陈乔玉惊讶极了，村里也有河流有池塘，他们也吃鱼，但是家里的鱼刺多，还有土腥味，肉也没这么嫩。
    这个鱼不知道怎么做的，鱼肉新鲜滑嫩还没有刺，加上这个麻麻辣辣香香的味道，简直太好吃了！
    难怪要一百块钱一条，值得！划算！
    就是配菜陈乔玉有点心疼，一个土豆片加起来还没有一个土豆的量，竟然敢卖八块钱！
    还有那个白菜叶子，虽然取的是芯子里的嫩叶子，但就那么几片叶子，也是八块钱。
    陈乔玉心道，这些东西要是放在姚家村，别说八块了，你敢叫八分别人都要骂黑心鬼的。
    但今天高兴，她手里有一万多块钱呢，八块钱的土豆片和大白菜也吃得起了。
    而且你还别说，就这么在烤鱼锅里煮过一遍，就是比她自己在农村大土灶上做的好吃。
    油水足，香料足。
    陈乔玉一边吃得嘴唇油亮，一边想着，这回说什么都要多带一些油回去。
    以后她炒菜也舍得放油，放多多的油。
    周姐也很高兴，松松乐高班同学的妈妈给她回消息了，这种农副产品零售的营业执照很容易就能弄下来，都不用排队。
    周姐说：“有了正式工作，松松爸爸又是过错方，抚养权肯定没问题了。”
    周晓玲夹起一块嫩滑的鱼肉，朝空中一举：“周姐，恭喜你！”
    陈乔玉也举起来：“恭喜周姐！”
    三人饱餐一顿，周晓玲回美甲店上班，周姐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陈乔玉一个人在烤鱼店门口站着，往左看看，往右看看，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一种“发财了但我竟然不知道怎么花”的感觉。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夜市。
    超市里动辄几百块的东西她舍不得买，还是夜市最适合她。
    天色已黑，陈乔玉往步行街夜市走去。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面对步行街夜市灯火通明的无措感。
    但她现在已经能够自如地在夜市上跟人砍价了。
    不过今天她不是贫穷小乔，她是富婆小乔，富婆就要有富婆的样子。
    之前舍不得买的一百块钱三件的上衣，陈乔玉豪气地掏出一张一百块：“我要买三件！”
    卖衣服的年轻姑娘诧异地看着陈乔玉：“那你自己挑？”
    没见过衣服都没挑，先掏钱说自己要来三套的。
    陈乔玉特别虔诚地把钱往人家手里一塞，说道：“我先把钱给你，不然我怕我一会儿舍不得买了。”
    一口气买三件“好衣服”，花一百块钱，那是贫穷小乔无法想象的事。

 第218章 富婆就要有富婆的样子

    陈乔玉的话让卖衣服的姑娘又愣又笑：“我的妈呀，一百块钱，行行，你挑！”
    她没少遇见嫌衣服贵的，再便宜的衣服都有人嫌贵，为的就是讲价。
    但是像陈乔玉这样不讲价，真心实意觉得东西贵，还要咬着牙买的，还是第一次。
    年轻姑娘看了眼陈乔玉的穿着，说道：“你平时穿衣服的风格有点保守，我就不建议你一下子跳成我这样，你看看这个休闲t恤，还有这个衬衣短裤套装，还有这条连衣裙，你试试。”
    陈乔玉看来看去，还是不敢穿短裤套装，休闲t恤倒是可以，有点像汗衫的样子，但是比汗衫更挺括有型。
    连衣裙更是，短袖的，下面到小腿肚，穿上去又凉快又飘逸，很是舒服，仿佛以前那个“的确良”。
    淡粉色的纯色连衣裙，不算跳脱，很淡雅，但放在老家，那就是人群里的一枝花。
    陈乔玉摩挲着连衣裙的布料，咬咬牙：“这件我要了。”
    这么好看的裙子，就是不穿出去，自己在家穿也好啊。
    除了t恤，连衣裙，陈乔玉另外买了一件衬衣。
    衬衣是白色的，但是上面有淡淡的印花，远处看不到，近处才能看到，又低调又符合她的要求。
    陈乔玉高高兴兴地拿了三件衣服，她知道周晓玲隔三差五就买衣服，穿新衣服对现代人来说就跟吃饭一样简单容易。
    但是在老家那边可不容易，就算是手头宽裕的，那也要好几个月才舍得买一次新衣服。
    一般的人过年能置办一套新衣服就算是相当富足的年了。
    衣服买了，那就顺便再买双鞋子。
    夜市上无人问津的老旧凉鞋皮靴布鞋摊，就是陈乔玉的最爱。
    从一堆堆鞋子里找到鞋码合适的，简单试试，明码标价，19一双，29、39、59一双的都有。
    陈乔玉给自己买了一双布鞋，一双凉鞋，还买了一双解放鞋——在现代叫劳保鞋。
    这劳保鞋的配色，就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最喜欢的。
    给自己买了，陈乔玉还给青杨和乔丽都买了一双凉鞋，一双劳保鞋。
    乔丽的凉鞋是亮晶晶的红色的，对比老家那边的凉鞋样式，这种有点像水晶鞋。
    闪闪亮亮的，小女孩肯定喜欢。
    至于青杨，青杨其实挺爱惜去年那双鞋的，但是青杨长得太快了。
    陈乔玉给他做好吃的，青杨营养一跟上来，就跟柳树条子一样，抽着长。
    去年才买的合脚的凉鞋，今年夏天脚拇指头就抠在地上了。
    青杨舍不得，可凉鞋这东西，烫一烫，焊一焊，随着带子的锁紧，大的能往小了改。
    但这小了，可没法往大了改，只能任由脚指头伸在外面。
    陈乔玉说要不剪了后跟做拖鞋，拖鞋就不那么讲究了，露一点就露一点。
    但青杨舍不得，挤脚都要穿：“好好的鞋子，还能穿呢，干嘛给它剪了，败东西真是的。”
    陈乔玉默默受训，但内心还是觉得那双小了的凉鞋要么送给别人，要么就只能做拖鞋了。
    现在这么穿可太难受了。
    剪成拖鞋好歹自己还有得穿，这要是送人了，那就彻底没得穿了。
    为此陈乔玉跟陈青杨两个没少咕哝。
    现在好了，陈乔玉给青杨买了两双凉鞋，够他一个暑假到处跑的了。
    劳保鞋更是，橡胶的底子质量好得很，磨穿了都能穿。
    陈乔玉三双，乔丽两双，青杨三双，整整八双鞋，一共才花了不到两百块，陈乔玉高兴极了。
    她终于能体会到现代的东西“便宜”的感觉了。
    原来之前觉得现代东西真贵，那不是东西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没钱所以才觉得贵。
    陈乔玉自己呵呵笑着，一路逛过去，觉得什么都想买。
    她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一杯奶茶，奶茶是冰的，一口下去，又冰又凉，甜滋滋的，沁人心脾。
    “真好啊！”
    现代什么都有，有钱就能过上想过的生活，她陈乔玉，现在有钱了！
    陈乔玉带着买的一堆东西，回到了1980的老宅。
    老宅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暑假村里的孩子多，但是一般都成群结队去外面找半大的孩子能干的散活了。
    陈乔玉悄悄出来，在家里等了一会儿，青杨和钟斯年才下山。
    下山的时候两人脸色还不错，一路说着话过来的。
    陈乔玉顺手给他们开院子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青杨呲出一口大白牙花子，笑道：“钟大哥的实验成功了，我们计算了试验田的产量，蔬菜增产300，粮食增产50-60。”
    这就是不小的数字了，土里刨食的农村人，产量增多乃至翻番，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真的啊，那太好了，正好我买了菜回来，我们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陈乔玉乐呵呵的，还问钟斯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钟斯年眼珠子鼓了一下，还有些意外，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青杨也不明所以：“钟大哥的试验成功了，姐你这么高兴干嘛？”
    “咳！那不是为了将来老百姓能吃上更多更好的粮食蔬菜高兴吗？”
    陈乔玉板着脸说青杨：“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粮食的事儿多重要啊。”
    青杨被陈乔玉说得羞愧不已。
    他想着自己还在镇上念书呢，天天跟同学讨论说话，还没有姐姐一个人在家里想的深想的远。
    弄得青杨挺汗颜的。
    等陈乔玉去厨房做饭了，钟斯年问羞愧反思的青杨：“你姐今天怎么了？”
    他一般不在乎别人的，但是陈乔玉这嘴角一直咧到耳朵根的样子，也实在是叫人没法忽视。
    陈青杨沉思片刻，道：“我姐思想觉悟比我高，所以才这么高兴。”
    他觉悟不高，就没他姐这么高兴。
    这一说，把钟斯年也弄得羞愧起来了——试验成功他当然是高兴的，但是也就那么一些些高兴，就想着实验结果跟自己的设想一致，非常顺利。
    可没有想到什么老百姓全人类的事儿，陈乔玉这觉悟，是可以。
    而厨房里的陈乔玉，哼着小曲做着饭，一顿加了五个蛋，谁让她现在是富婆呢。
    都说土鸡蛋好，她跟青杨也多吃几个。

 第219章 副业搞起来

    借着钟斯年实验成功的好消息，陈乔玉好好做了一顿饭菜，三个人饱餐一顿。
    老宅外面看着破旧，但伙食着实不差，隔三岔五能吃肉，鸡蛋鸭蛋那是天天都能吃上。
    这俩人都属于没有别处吃饭的人，陈乔玉用糖衣炮弹慢慢腐蚀，现在一顿吃两三个肉菜，青杨跟钟斯年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了。
    今天的菜色不错，除了番茄鸡蛋汤，其余每个菜里陈乔玉都加了肉。
    她老是不理解周晓玲为什么不爱吃肥肉，她觉得肥肉油汪汪的才香啊。
    周姐出去吃饭也是不吃肥肉，搞得乔玉跟她们一起吃饭压力还有点大。
    在家就不一样了，大肥肉片子那是最好的东西，五花肉都要排其次。
    吃完饭，青杨跟钟斯年又一头扎到山上去了。
    陈乔玉不让他俩进厨房，所以家里做饭收碗都是她的事儿，当然了，打扫院子、后院种菜、被褥翻晒，这些就青杨放学放假抽空做。
    俩人走了，陈乔玉一边收碗，一边就寻思，也不知道那个山上有什么好东西，这一个二个的，上了山就舍不得下山，那是恨不得就住在山上。
    陈乔玉有点小傲娇地想着，你们把个破山头当宝贝，可不知道我去了什么好地方。
    收拾完家里，陈乔玉就转出去，去自己承包的菜地看看。
    其实菜地这玩意儿也没啥好看的，村里人别的不会，种菜还不会吗？
    尤其是跟陈乔玉交好的辉子妈他们这些人，那都是干活的能手，种菜这点小活计，分分钟就用空余时间做完了。
    陈乔玉先溜达到六婶家，六婶家也是刚吃完饭，年轻的下地了，六婶在家带几个孩子。
    大孩子早就自己出去玩儿了，就剩下小不点儿们满院子爬，六婶在一旁纳鞋底子。
    见到陈乔玉来，六婶高兴极了，连忙把纳了一半的鞋底子往簸箩里一放，迎陈乔玉进来坐。
    “乔玉来了，快来坐快来坐。”六婶拿了个带靠背的小椅子，算是比小板凳更高规格的款待。
    毕竟现在陈乔玉承包土地雇佣他们干活，分成还没开始算，保底先拿了两块钱了。
    两块钱不算大事儿，但在农村也不是说随便就能挣来的。
    今年村里自己搞承包的人多了，这进入农忙时期，好多人没时间下地干活，都是雇的人去干，一天工也才八毛钱呢。
    农忙雇人干的活那可比自己在家浇水种菜辛苦多了。
    六婶负责的两分地，她一边看着孙子，一边捎带手就干完了。
    一个农村老太太，在家顺手白得两块钱，以后还有分成，咋不好？
    六婶带陈乔玉去看菜地：“鸡毛菜长得快，我还另外在我家院子后面匀了一块地出来间苗，不然其实现在就应该摘一些了。”
    六婶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粗糙的双手不自觉地在裤子上摩挲了两把：“乔玉，到时候我间出来的苗能收不？”
    六婶想得长远些，两块钱是小事儿，关键是这个后面的分成。
    乔玉说了，只要按照她的要求去种，回头一分钱五厘钱地收呢。
    就是不知道这多出来的菜苗移到自己地里种，还算不算按陈乔玉的要求送。
    陈乔玉也没当场回复一口就答应，而是在六婶的带领下看了她家的小菜园，又问了下是什么时候开始间苗的，这块地之前种的什么，加没加化肥农药什么的。
    她问得仔细，六婶不敢瞎说。
    但六婶还是觉得陈乔玉问得有点多余，六婶一跺脚：“你这孩子！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大队去年的化肥都是老支书带着金宝队长去信用社贷的款，还没上全，才上了一半多点儿。”
    六婶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想上化肥，我也没钱上啊。”
    陈乔玉笑道：“化肥还好，该上就得上，关键是不能上农药。”
    “那没有那没有，肯定不能够。”
    六婶诚惶诚恐地一通解释，换来了陈乔玉的同意：“那就没问题，到时候可以一起收。”
    陈乔玉这话一出，六婶简直喜不自胜。
    她自己这匀出来的小菜园，大不算大，也就二十平，但是鸡毛菜肯长啊，这一片地鸡毛菜长一茬就是一两块钱呢。
    要是天气好，鸡毛菜这玩意儿兴许能多撒两茬，那收入又更多些。
    六婶心里的期待得到了陈乔玉的认可，顿时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简直比迎陈乔玉进门还要高兴三分。
    陈乔玉看六婶的菜种得不错，想到现代人也不喜欢吃太老的菜，吃烤鱼都要吃白菜芯子呢，于是也不耽搁，跟六婶说好，让明天早上摘一些，她可以试着去卖卖。
    当然了，她跟六婶说的是去镇上和县城卖，实际上去的就是现代了。
    六婶欣喜若狂，半天不敢相信：“那明天就开始称斤了？”
    一称斤那可就是钱啊！
    陈乔玉也需要更多的人给她供应蔬菜，也希望交好的村民家里日子更好过一些。
    别的不说，大队有钱了，起码能凑钱拉个电线！
    现代用电多方便啊，陈乔玉简直太羡慕各种电器了。
    说做就做，陈乔玉半天巡视完所有菜地，挑着发芽早，长得小小嫩嫩的菜跟人约了一波：“明天这几个摘一点给我，你们自己凑个整斤，我这里记账，月底结款。”
    村里人喜不自胜：“那可以那可以。”
    第二天早上，陈乔玉早早就起来了，她这还是想着自己今天要办事儿，要去现代，想把菜拿给周姐看看。
    看看能不能让周姐也帮忙找松松同学的妈妈给检测检测。
    检测是个好事情啊，好东西的话检测出来就更好卖了。
    陈乔玉是这么想的，要办事儿，所以才起一大早。
    结果刚起来，就隐隐约约听到院子外头有动静，陈乔玉起先还以为是姚金花跟姚大宝放暑假回来捣乱呢。
    差点儿就要抄起大扫把喊青杨了，结果感觉外头的动静不是那个味儿，这才挪到门口从门缝里悄悄看看。
    这一看陈乔玉差点儿没吓死！
    老宅破旧木门门口的石阶上，乌压压地坐着一排人，她从门缝里看出去，就是一排黑脑袋瓜。

 第220章 有共同富裕那味儿了

    陈乔玉哭笑不得，赶紧给人开门：“你们这是做什么啊，这一大清早在门口坐着？”
    六婶率先起来，她算是村里婶婶辈比较厚道的人，站起来转身后，就把身上抱着的篮子往前递。
    “我想着这菜要买，那肯定不能太晚了，早上干活就顺便摘回来了，我估摸着能有五斤，要是不够我再添点儿。”
    四斤五斤虽然只差一分钱，但六婶还是挺精细的。
    其余人也是一般无二，辉子妈侧身让出一点位置，露出趴在她膝盖头上呼呼大睡的毛小子，笑道：“辉子一听说这菜能收了，那叫一个积极，今天早上我刚开房门，他蹭的一下站在床上推开窗户门，拼命喊我，叫我等他，就怕我自己一个人先去摘了。”
    辉子妈说：“辉子早就数着日子算呢，说咱们家的菜第一次卖了要拿钱买弹珠，青杨那几个三花彩的弹珠可羡慕死辉子了，心心念念就想要一把。”
    正说着呢，听到“弹珠”二字的辉子腾的一下睁开眼站起来：“卖菜了吗？开始称菜了吗？”
    迷瞪的眼睛被强行睁开，左右看了一圈，生怕菜已经称完了，少了他的弹珠钱。
    这模样叫在场的人都笑得不行，陈乔玉也是忍俊不禁。
    “没事儿，先进来，青杨也快起来了。”
    大家进是进来了，看了一圈，默契地没去东厢房那边讨嫌，全都往西厢房这边来了。
    人都到了，陈乔玉一拍脑袋：“我家没有秤！”
    结果人群中一个老太太默默掏出一杆小秤：“我有。”
    这种杆子秤根据秤杆的长短和秤砣的轻重，分成大小，这把小秤算是两秤，主要称精细玩意儿，但最大容量也能秤五斤。
    陈乔玉想了想，正好今天人齐，大家都来了，她去堂屋墙根薅了一把干稻草，教大家怎么挑选分类包装。
    “城里人精细，胃口小，锅也小，一顿就炒那么三两根菜，不像我们的大锅大灶，斤菜倒进去都显不出个啥，所以咱们一把一把分好，小分量，够一个人吃就行。”
    陈乔玉的话叫辉子妈和六婶她们都为难住了：“两三根？那咋做饭？烧火都没法烧。”
    农村大锅大灶，火一起来，就放几根菜，那就是送进去糊锅底的。
    陈乔玉笑道：“管它呢，咱们就按照一个人一顿的量去扎，用根稻草捆起来就行，至于他们几个人买几把，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成……。”六婶等人着实也没法子了，只觉得城里人真奇怪。
    用稻草捆东西对村里人来说不难，三两下就确定好了哪样的捆法结实好看。
    辉子妈那是常年给辉子打补丁捆裤带的人，业务相当熟练，确定她打的样式最好看最结实，大家就照着她的学。
    正好辉子在，叫辉子拿着小秤称，半斤一把，陈乔玉在旁边计数。
    这第一茬菜不多，也就是鸡毛菜跟小白菜这样嫩苗苗就能摘的有点儿，其余的豆角黄瓜茄子都还早着呢。
    数量不多，半斤一把正好。
    “辉子家，鸡毛菜七把，三斤半，补半斤小白菜，共四斤菜。”
    “麻爷爷，鸡毛菜五把……”
    “鸡婆婶儿家这个菜重新挑一遍，这黄叶子虫叶子没挑干净……”
    “得旺家……”
    “雷婆婆家……”
    “三婶家……两斤半，这次也给记上，最多记半斤，半斤都没有的就不算了哈。”
    陈乔玉称一个登记一个，大家都很信服。
    鸡婆婶儿虽然手脚快，但干活不精细，还让重新挑了一遍，老不好意思了。
    “一辈子没叫人这么比划过，还怪紧张的。”
    好在鸡婆婶儿性子好，并不计较陈乔玉一个小辈挑她的东西，老老实实按照要求重新做了。
    虽然每家第一批的都少，最少的只凑出来了一斤，最多的有五斤半，陈乔玉都给记上了。
    小本本最上头是日期，旁边还有个见证人，叫辉子写了名字。
    往下就是各家交的什么菜，多少斤，最后留的空位，识字的写名字，不识字的就摁个手印。
    陈乔玉在两元店里买的劣质印台正好用上。
    要是用在章上就容易挂碎屑卡印泥，但用来按手印就刚好。
    六婶他们还觉得挺新奇的，拉着辉子让念，辉子知道今天居然不现场结账，简直后悔死一大早爬起来了。
    耷拉着脸，委屈巴巴地配合干活。
    陈乔玉见状，想起来自己现金结账时的快乐，决定给开门红一个特例：“今天菜不多，我手里还有点余钱，先给大家结账。”
    这敢情好啊！
    村里人最开心的就是结现钱了。
    也没多少钱，陈乔玉直接掏兜：“结了帐的在前头名字那里再给我按个手印哈，咱们也一笔一笔记清楚。”
    “成成成！”
    “这样好，这样真好。”
    “还是乔玉年轻有本事，去省城见过世面。”
    这年头出一趟远门不容易，别说省城了，去个县城都是新鲜事，谁要是出门不怵，那就是大家眼里的能人。
    陈乔玉已经成为了大家眼里的半个能人了。
    “辉子妈四分钱，麻爷爷两分五厘……得旺家……六婶家……”
    三十多把菜，一共也就不到两毛钱，陈乔玉立马结账，大家欢天喜地地摁了手印。
    菜能卖钱了，这对姚家村的人来说是件大事儿，因为这钱是源源不断来的。
    辉子妈甚至都难得大方了一回，直接就把那四分钱给辉子了：“买买！一天天的，吵死个人了！”
    辉子喜滋滋地拿钱跑路，半点儿不带留恋的。
    六婶跟麻爷爷他们心里感激，还想拉着陈乔玉说会儿话，表示一下感谢的，还是辉子妈帮着陈乔玉拒绝了：“卖菜呢，赶的就是新鲜，快别折腾乔玉了，乔玉还要去镇上呢！”
    麻爷爷他们这才收起话头，不敢再耽搁陈乔玉的事儿：“那是那是，乔玉你快去，不用管我们。”
    陈乔玉笑呵呵的：“好嘞，收拾一下这就去。”
    等送走六婶和麻爷爷他们，陈乔玉就把码好的菜拿进屋里，箩筐下面放上鸡蛋托，上面放上鸡蛋，最上面是菜，就这么背着，交上过路费，倏溜一下去了现代。
    以往蔬菜都是直接送给韩爹爹韩婆婆帮忙卖的，但是这次陈乔玉准备送去另外一个地方。
    她想让周姐帮忙看看这菜能不能有更好的出路。
    土鸡蛋能卖出高价，这土生土长的乡下菜，至少也能卖个好价。

 第221章 啥是无公害有机蔬菜啊

    陈乔玉没有经历过现代的成长教育，她能够参与的都是表相，但发达的表面之下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基础底蕴，她没办法在短期内弄明白。
    不过她不懂没关系，她知道谁懂就行。
    周晓玲了解基础生活所需的一切，周姐经历过母婴育儿，还拥有比晓玲更深层次的社会关系。
    简单举例，周晓玲知道批发市场能买东西，菜市场门口能摆摊。
    周姐则可能认识开店的老板，或者知道租赁菜市场摊位需要的手续。
    所以陈乔玉想让周姐看看，多一个人就多一点想法。
    陈乔玉把鸡蛋跟蔬菜都背好，门一锁，钻进厨房里去了。
    下一瞬，她就出现在了现代的老宅。
    陈乔玉扒拉出来自行车，骑车去了美甲店的小巷子，周晓玲还在做美甲呢，忙得没空理陈乔玉。
    她这个工作挺好的，开美甲工作室的女孩年纪比周晓玲还小，挺有主意的，人也挺好，提成给得高。
    但对应的，工作也辛苦。
    现在周晓玲一天说是接十个美甲客人就能挣三百，但十个美甲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从头到尾做一套下来，起码一个小时。
    有时候遇到麻烦点儿的情况，比如客户的手没有修，光去死皮修甲床就要半个多小时。
    纯色的美甲一般还好，要是带花样纹路和小饰品的，一个指甲没做好，全套的流程又得来一遍。
    周晓玲最惨的一次是一天只接了四个美甲，其中三个都是麻烦和问题，十几个小时下来，腰酸颈疼。
    勉强处理好了，但还是接了一个投诉，一个投诉扣双倍提成，这么算下来，挣的钱别说按摩了，还不够吃饭的。
    所以见周晓玲在忙，陈乔玉也没打扰她，两人隔着美甲店的玻璃门点了个头，示意了一下，就各自做自己的事了。
    陈乔玉推着自行车往巷子里走了几步，就到了铺子门面。
    她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把鸡蛋放进去，先给周姐打了个电话，周姐说她现在正在跟律师做什么离婚协议事项核对，还有半个小时结束。
    陈乔玉就自己蹲下来把鸡蛋都处理好。
    她这段时间已经不计算来几次回几次了，反正现在鸡蛋鸭蛋多得是，一天跑个三四趟，根本不成问题。
    她把带来的鸡蛋都装好，然后按照周姐的要求贴上日期标签。
    又把一楼铺子里以前别人卖粮食酒的柜台隔板什么的收拾打点好，刚做完，周姐就来了。
    周姐不光来，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离婚搞定了！“
    “搞定了？”陈乔玉很意外，之前还一直听说要打官司打官司什么的。
    周姐拿起两个小本本扬一扬，其中一个剪了角，另一个是崭新的，翻开里面只有周姐的单人照片。
    “本来说要打官司的，但松松他爸最后还是选择了庭外调解，签了离婚协议书。”
    周姐感慨了一声：“最后是松松奶奶拍的板，房子一时半会儿卖不了，折了现金给我，车子给我，觉得我带松松需要用车的地方比他爸多。”
    “另外就是存款，我知道的有一百一十万，本来加上婚内转移的财产追回，差不多我能分七十多万。”
    “但他奶奶现在不信任自己儿子，想来想去，要求这一百一十万全都给松松，去做了个公证，存了个基金，以后每年定期打六万块钱来，上小学初中高中另外还有一笔专门的教育基金，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每个月要让松松去他们家住两天。”
    周姐说：“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虽然离婚了，但是小孩子可能很难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应该还是需要爸爸和奶奶的。”
    “等他再大一点，能明白事儿了，如果他们对他不好，他也更能接受一些。”
    周姐是个很能干的人，虽然只做了妈妈，却比超人还厉害。
    陈乔玉对这些听得半懂不懂的，别的不知道，但是总结下来有三点：
    一、房子折现婚内增值部分大概有七十万现金，是周姐手里的余钱；
    二、车子归周姐；
    三、松松有一笔钱，一百一十万，但是是存在别的地方，定期打给松松的。
    唯一的条件就是松松每个月去他爸爸奶奶那儿住两天。
    陈乔玉自己有一万块钱就已经很高兴了，一百多万对她来说真的是天文数字。
    所以虽然离婚在她眼里不算是件开心事，但是听到周姐和松松有这儿多钱，还是很为他们开心的。
    周姐自己也挺开心的：“说老实话哦，之前虽然看起来洒脱，觉得没什么好留恋的，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和忐忑。”
    “但现在钱划进卡里了，一连串数字，看着还是挺爽的。”
    周姐也忍不住得意挑眉：“算下来我这也不算吃亏，孩子有了，钱也有了，我满意了。”
    陈乔玉想了想，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好像确实还挺爽的。
    两人说完这个，周姐才看到陈乔玉的背篓里面有东西。
    “这是什么？”
    周姐拿起一把小青菜，水灵得很。
    陈乔玉赶紧拿给周姐看：“这是我们村里的蔬菜，一大早刚摘下来的，还带着露水呢！”
    周姐拿过来一看，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农家菜？还是有机菜？纯天然绿色蔬菜？”
    这一连串的叫法称呼让陈乔玉有些稀里糊涂，她只能按照她自己的理解跟周姐说：“这个是没有打农药上化肥的，所以有些会有虫，不过这是第一批，刚长出来的小菜苗，还没生什么虫，就摘了这些过来。”
    陈乔玉有点期待地问周姐：“周姐，这个菜之前我在菜市场摆摊卖过，你看这个能在咱们铺子里卖吗？会不会有人要这个菜啊？”

 第222章 达标了

    “那可太会了！”周姐今天收了好几十万，现在心情好着呢。
    她说：“没有经过检测，目前我还不好说具体情况，不过按照土鸡蛋的紧俏程度来看，如果你这个真的是纯天然无污染无公害的绿色蔬菜，肯定大把人抢着要的。”
    现在可不缺有钱人，钱一多，人的讲究就多了起来。
    陈乔玉听着挺好，但她这个小心思啊，一颗心全在钱上，关心的还是钱。
    她厚着脸皮问周姐：“周姐，之前这个我在菜市场门口卖是三块五一斤，现在要是放在铺子里，能卖多少钱啊？”
    周姐现在心情好，手里有钱，心中不慌，做事儿要求也高了。
    她能为了松松考营养师，自学电脑打印机那些，自然也能为了事业学很多东西。
    她上网看了一下买菜软件上的各种品类的蔬菜价格，很快就有了主意：“那这要看你想怎么卖了。”
    “嗯？”
    什么意思？陈乔玉有点儿没懂，卖菜就卖菜呗，顶多分个批发零售，还能咋卖？
    周姐说：“你要是当农副产品在菜市场卖呢，一般也就是无公害蔬菜，我顶多给你卖到五块钱。”
    “要是经过农残检测，检测结果比国家规定的标准低，那就证明生长过程更规范，不会对环境和人体产生危害，这种算是绿色蔬菜，可以卖到八块钱一斤。”
    “最贵的是有机蔬菜，也是一样要经过检测的，但是这种标准就更高了，除了农残之外，肥料、除草剂、生长调节剂等物质，也有严格的标准。”
    这些也跟营养学息息相关，所以周姐并不陌生，说起来头头是道。
    陈乔玉这才明白，光一个种菜，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她听着周姐的解释，不时地发问：“那也就是说，有机蔬菜还是可以适量上化肥的是吗？”
    她之前一直不敢上，就怕上了化肥现代人就不爱了。
    现在听着，好像也能上嘛。
    周姐点点头：“是的，有机蔬菜不是说完全什么都不添加，有些蔬菜缺生长元素，比如钾、铁、氮这些，要合理施加无害肥料，蔬菜才会长得好。”
    周姐说：“什么都不添加的那种是纯天然蔬菜，但这种更像是噱头，因为什么都不加的蔬菜长不好，卖相差很多，大家口口声声说要健康，但是买东西的时候还是更关注卖相和价格。”
    卖相不好，那价格也卖不上去，纯天然就没法推行了。
    陈乔玉这才明白：“那我这个应该算是有机蔬菜。”
    这第一批的都没加过肥，所以长势不是太好，她觉得还是要追加一点肥的。
    毕竟种多了土地也累，总得给人补补，不能光逮着一块地薅。
    “有机蔬菜是吗？行，我这就联系一下睿睿妈妈，看她能不能给安排一下。”
    “那可太好了。”陈乔玉由衷地感谢。
    周姐挑挑眉：“她现在为了纯天然土鸡蛋，那可是比以前更热情主动了。”
    土鸡蛋这东西在现代都要靠寻摸，尤其是经过了食品安全检测人员认可的土鸡蛋，那更是了。
    睿睿妈妈自己都怕以后买不到，现在就恨自己发了朋友圈。
    宁可多花点儿钱感谢一下周姐，咋就非要发朋友圈呢！
    现在好了，给自己弄来了那么多竞争对手。
    睿睿妈妈一接到周姐的电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纯天然有机蔬菜？这是好东西啊，蔬菜检测有绿色通道，你等我查下今天的位置还有没有啊……还有，你赶紧送来。”
    “成，那你等我。”
    周姐挂掉电话，问陈乔玉：“一起去？”
    陈乔玉含蓄道：“那就一起。”
    周姐有车，就停在门口，陈乔玉跟着上了副驾驶——就像以前在村里坐拖拉机一样。
    但坐上车就不敢动，周姐那边启动车子，车子报警：“嘀嘀嘀——”
    陈乔玉一动不动，心里有点慌。
    咋了，咋了这是？
    周姐还没察觉，随口一句：“乔玉，安全带。”
    陈乔玉左看右看，慌乱不已——她没看到啥带子啊，啥叫安全带啊！
    陈乔玉这车中凌乱呢，周姐那边迟迟不见警报解除，有点疑惑，放慢车速看了一眼，指点陈乔玉：“在你车门旁边，上面呢！”
    陈乔玉这才看到了一个带子接头，一扒拉，感觉能松动，便赶紧扒拉出来了。
    可……这一个头的带子，咋绑呢？
    她看到周姐好像是斜着过来的，她顶住慌乱，低头看自己座位旁边，心一横，拿着金属接头就摁了进去。
    有点小磕碰，但还是顺利给插上了。
    随着“咔哒”一声，安全带扣上，车子的警报也解除了。
    陈乔玉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应对得还算及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她偷偷拿眼去看驾驶位上的周姐，周姐面不改色，似乎并没有发现陈乔玉的异样。
    陈乔玉放心下来。
    却不知道周姐心里也挺不好意思的。
    周晓玲之前跟她说过来着，陈乔玉家里条件不太好，刚才不知道怎么系安全带，应该是以前也没坐过私家车，有些紧张。
    两人心照不宣，互相不说破，只说一会儿去检测的事。
    周姐说：“这个抽检数量要多少我也不知道，都带过去试试，这一批菜不多，就是全都检测了也没事儿，主要是要个报告。”
    陈乔玉乖巧点头：“明白。”
    哪有做生意不要投入的呢，啥都有成本，要先付出的。
    等到了睿睿妈妈工作的单位，周姐给睿睿妈妈打了个电话，睿睿妈妈下来接她们。
    一看到陈乔玉，睿睿妈妈就高兴不已：“看到你我就觉得稳了，这菜肯定很好。”
    睿睿妈妈让周姐和陈乔玉在楼下等：“农残检测很快的，半个小时就行了，你们稍等。”
    陈乔玉她们也没啥事儿，就等着。
    就是不知道带的菜够不够检测的。
    半小时后。
    睿睿妈妈兴高采烈地拿着东西下来，满脸欢笑：“你这个蔬菜也太好了，现在农残结果已经出来了，不光是远低于标准，基本没有农残遗留！”
    “目前看到其他东西的含量也都远低于标准，还有几项出来，如果没问题的话，这个妥妥达到了有机蔬菜的水准。”

 第223章 把整条村拉起来也不是不行

    听到睿睿妈妈的话，陈乔玉喜从心头起，她不敢问睿睿妈妈，就问周姐：“周姐，那我们这个算有机蔬菜了？”
    睿睿妈妈笑道：“剩下还有几项指标要求的时间长一些，不过目前可以确定这是纯天然无农残的绿色蔬菜，有机蔬菜还有一些影响指标，要检测土地和水源的质量标准。”
    说到这里，睿睿妈妈也不啰嗦：“你们这个蔬菜的种植基地在哪里？看外观不像是大棚菜，应该是露天的？我申请一下加急检测地质水源，怎么样？”
    周姐也觉得好，不过这个还得问陈乔玉。
    “乔玉，你老家在哪儿？我看你有时候隔天就来，应该也不会太远？”
    还沉浸在兴奋中的陈乔玉一听周姐她们问地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有机蔬菜还要检测地质和水源？
    那可不行。
    虽然她很信任周姐，但人不能因为信任他人就把所有的弱点就展现出来，去赌别人的人品。
    陈乔玉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那个地方没通车呢，我每次都是走几十里山路出来的。”
    周姐还好，之前听周晓玲说过，但睿睿妈妈就很震惊：“我们枫桥还有这样的地方吗？没有搬迁移民？”
    那种深山沟沟里的村子已经都搬迁出来的？
    陈乔玉想了想已经废弃的姚家村，说道：“大部分人都搬走了，现在没剩啥人了……就我还在了。”
    睿睿妈妈跟周姐听着，只能点头：“是有些老人舍不得老家，宁愿不方便也要住在老家。”
    但睿睿妈妈还是很高兴的：“难怪你们的鸡蛋跟蔬菜品质都很好，原来是这种情况。”
    睿睿妈妈说：“我们做多了检测，好多农场种植基地虽然控制得很好，但本身土地和水源都被周边的工厂给污染了，多少还是会有些小问题，像你们这种纯天然的还真的是不多见了。”
    睿睿妈妈对不能去实地检测表示很遗憾，但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然就跟那个土鸡蛋一样，品质太好了，一下子就抢空了，她自己都买不着了。
    她跟周姐和陈乔玉确认了一下：“真的不要去现场检测一下吗？这样拿不到有机标，评级的时候可能会降低一个档次哦。”
    周姐看看陈乔玉为难的表情，没有丝毫犹豫：“以后有机会再去，现在不用了。”
    虽然会耽误一些挣钱，但挣钱这个事儿上无止境，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要是这会儿逼乔玉检测，指不定将来她自己也会被逼着996,007的卖菜卖鸡蛋呢。
    那就违背了她不去找一个正式工作，而是选择自己代理农副产品的初衷了。
    大家意见一致，睿睿妈妈也乐见其成：“你们今天这菜有多少？有我的份？”
    周姐笑道：“没有谁的都不能没有你的，这次的品种不多，蔬菜这东西一次也不用买太多，一样给你两斤？”
    “两斤不够，一样四斤，我给我爸妈也送点儿去，还有个帮我接睿睿放学的邻居，我也想给他们家送点儿。”
    “成。”
    周姐直接去车里，从大箱子里拿出菜来给睿睿妈妈。
    结果叫睿睿妈妈公司的同事看到了，大家都看过检测报告，一传十十传百的，当场就把菜给分完了。
    睿睿妈妈抢不过同事，最后还是一样菜只分到了两斤。
    对此，睿睿妈妈又好笑又无奈：“下回说什么都给我多留点儿。”
    周姐笑道：“这可不行，蔬菜这个确实不能放久了，这么好的菜，就是吃新鲜的才好。”
    周姐虽说并没有完全一颗心扑在这个农副产品的小铺子里，但是她一贯的爱学能干，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蔬菜不比鸡蛋，放个几天都没事儿，我是想这样，以后乔玉家的菜快熟了，就先告诉我，我先在群里和朋友圈里接龙征集，数量够了再摘，这样保证接龙的人都能分到，不用抢，也不用囤。”
    周姐那也是参加过社区团购接龙的人，搞这一套轻轻松松的。
    “那敢情好，我有你微信，回头有好东西了你告诉我一声就行。”
    “成！这检测报告我先拿走了哈，剩下几项晚点出来了你再微信发给我。”
    “没问题！”
    现代人办事就是快，掉着一点事，只要不麻烦，最后都能在微信上解决。
    很快周姐就带着陈乔玉回了铺子。
    两人列了个计划，陈乔玉说：“从现在开始应该最长一周肯定能成熟一批蔬菜，往后就会更加密集，三天就能收一波。”
    周姐点头：“那成，那你微信跟我说一声，我提前开团购接龙。”
    陈乔玉：“……我还是过来亲自说说，微信我怕说不清楚。”
    周姐：“啊？”
    还有什么是微信不能说清楚的？
    见周姐这么惊讶，陈乔玉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理由似乎站不住脚，她赶紧补充一个：“山里信号不太好。”
    “噢噢，那行，我要是不在铺子里，你跟晓玲说也行，留个条子也行。”
    “好的好的。”陈乔玉立马答应下来。
    这点儿菜，从送去检测到全部解决，也没花多久。
    周姐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她还有好多车子的手续，基金保险的手续，还有松松马上上一年级，找公办还是私立小学的事儿要办，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现在就负责微信上的沟通处理，蔬菜跟鸡蛋陈乔玉都能自己包装好送到铺子里，回头谁在谁守着叫别人提一下货就行。
    周姐走了，陈乔玉把铺子里收拾了一下。
    她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有些事儿不用周姐说，她自己也能办好。
    鸡蛋一个区，不用怎么摆放，架子下面的大格子能放下四个箩筐，上面能摆四摞用鸡蛋托装好的鸡蛋就行。
    最上面的鸡蛋托不盖盖子，进来的人可以看到鸡蛋品质。
    然后又弄了一个蔬菜区，蔬菜区的间隔小一些，因为蔬菜嫩，不能压。
    所以占了鸡蛋两倍的位置，而且架子的层板间距也小，可以放七八层的菜，一层的高度就只留出三捆菜的高度，回头尽量只摆一两捆，好看好拿。
    最后剩下的一面半墙还空着，陈乔玉觉得还能从老家运好多东西来卖。
    鸡蛋蔬菜能卖，那其他东西也能，就看能不能自己承包下来提升产量了。
    所谓人有钱了心就大了，陈乔玉觉得她现在可以不止考虑她一家了，整个村子都拉动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第224章 小朋友来说有些幼稚了，但对陈乔玉正好

    陈乔玉把之前的一万块单独用塑料袋和油纸包了起来，装进塑料盒子里，最后又放进一个可以用钥匙开的金属存钱罐里。
    埋在了老宅的废墟下面，还往上盖了一堆垃圾。
    其余的整千有三摞，她都一摞藏一个地方，身上就放几百块。
    加上周姐给她结的买菜钱，陈乔玉现在身上还有七百多零钱。
    钱是人的胆，陈乔玉摸摸兜里的钱，又去超市逛了一圈。
    超市里灯火通明，还有空调，逛起来很舒服。
    而且不像老家那边，去供销社买东西摸不得看不得，多问两句还要挨骂。
    在超市里，东西都整整齐齐摆在货架上，你想看多久没关系。
    拿下来摸一摸，试一试，也没人会说你。
    陈乔玉收拾完铺子之后洗干净了手脚，这会儿进去就特别喜欢摸东西。
    促销区摆的毛巾，六块九的，九块九的，十二块九的，她挨个摸过去，试一试。
    你还别说，超市里的毛巾就是比两元店的毛巾柔软，质量好。
    比老家那边就更是了。
    老家那边虽然都是棉花和麻的，没有周姐说的什么“聚酯纤维腈纶”，但摸着就是不软和。
    尤其是用过一段时间之后，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就变得硬邦邦的了。
    用肥皂洗过之后，晒在院子里，等干了之后直接定型了。
    两元店里卖四块五的毛巾稍微好点儿，没那么硬，但现在摸着超市里的这个，简直都不止柔软了，还滑。
    放在手背上摩挲一下，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柔软了起来。
    陈乔玉没舍得买贵的，六块九和九块九的买了几条。
    还有擦脸油搞活动，当然了，超市里不叫擦脸油，叫什么面霜、保湿霜……反正都差不多。
    陈乔玉找了几个自己在老家省城百货大楼和门市部听过的牌子，基本都在超市货架的最下方或者最顶上。
    她赶着便宜的挑了几个，尽量都挑了袋装的，之后可以灌进老家雪花膏和蛤蜊油的壳子里。
    买完东西陈乔玉没急着结账出去，而是跟一群放暑假的小朋友一起，坐在超市的图书区，找了几本书开始看。
    韩豆豆后面陆陆续续帮她找了一些书籍和资料，但说起来汗颜，有些书她知道好，但看不懂。
    有些勉强能看懂，但她只有初中学历，读起来还是有点费劲。
    看懂了的，又对眼下的境况帮助不大。
    反倒是有些儿童科普读物，对陈乔玉来说正好。
    比如那个讲交通工具和交通规则的绘本，字不多，图画多，看起来一点儿不费力。
    尤其对于陈乔玉这种还没敢去太远，不知道高铁是啥，没见过现代飞机的人，有图像真的太好了。
    她看了就知道，哦，高铁就是更大更快更漂亮的“火车”。
    现代的飞机可真大啊，比老家人知道的“铁疙瘩”可大多了，一辆飞机能坐上百甚至几百人呢。
    还有过马路的红绿灯和人行横道天桥立交桥……这都是她没见过，甚至听说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你说现代人也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有河没有沟的，平地上还要修个“天桥”。
    天桥也就算了，还有绕来绕去的立交桥，这横平竖直不能走吗？
    陈乔玉心里的疑问可太多了，看儿童绘本才渐渐明白过来。
    哦，原来现代的车太多太多了，如果总是要让行人，车速会变慢，行人走在路面上也容易有危险，不如走天桥或者地下通道。
    在铁轨上的叫火车，最高级的叫高铁，地底下的“火车”叫地铁。
    还有立交桥是因为路口方向太多，或者高度差，才修建的。
    种种陈乔玉一知半解，不能理解的事，都在绘本里有了答案。
    这绘本对于小学生来说可能有些幼稚了，但对于陈乔玉来说刚刚好。
    她坐在超市的图书区，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绘本。
    直到脖子弯得有些痛了，她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
    绘本是真好啊，尤其是科普绘本，这比那种洋洋洒洒几十万字，看得稀里糊涂的书更适合她。
    就是绘本也贵，有些比书还贵呢，她买不起。
    为了弥补自己看人家书的费用，陈乔玉决定在超市里多买一些东西。
    上次老家镇上集贸市场开业了，当天村里就有人喝上北冰洋汽水了。
    陈乔玉也想给青杨弄点儿喝喝。
    她自己想喝可乐和奶茶，但老家没有，她就不带回去了。
    橘子汽水这个就方便了，带回去往玻璃瓶子里一装，谁知道你喝的是北冰洋还是现代的什么芬什么碧。
    这正暑假呢，天气热，喝汽水正好。
    村里也不用什么冰箱冰柜，直接装进玻璃瓶子吊到井里就行，挂上几个小时，就是冰冰凉凉的冰汽水。
    想到这里，陈乔玉也不啰嗦，爽快地在超市里买了两大瓶汽水。
    一瓶橘子汽水，一瓶透明无色的，但喝起来也是满满气泡的那种。
    去收银台的路上，陈乔玉又看到超市在打广告，卖风扇凉席蚊帐，顿时想起来老家那能吃人的蚊子。
    之前大舅家的表妹余小红还做过扇子送她，她晚上靠着扇子摇走了不少蚊子。
    时不时还用金二婶送来的艾草熏一熏家里的各个角落，也能驱蚊。
    这会儿看到超市夏季限定产品搞活动，怀揣着对超市图书区的感激，陈乔玉立马又往驱蚊区跑。
    电风扇用不上，村里只有大队部拉了电，英子家和金宝队长家借着大队部才有的电，只有他们两家能用电风扇。
    蚊帐和凉席的款式都太好看了，带回去容易露馅，想来想去，防蚊产品不好买，只能买驱蚊产品。
    首先是花露水，这东西老家也有，最畅销的是上海牌，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
    陈乔玉看了一圈，长颈玻璃瓶的都好贵，便宜的十几块钱，贵的要二三十。
    她有点儿犹豫，转了一圈，倒是超市导购看出了她的犹豫，问她要买什么。
    陈乔玉不好意思地说道：“想买花露水驱蚊，但这个太贵了。”
    导购员热情洋溢地带着她走向自家产品柜台，极力劝说：“可不是么，你看那边那个花露水，才195毫升，就要卖二十六块八，太贵了！”
    陈乔玉难得听到现代人也说他们自己的东西贵，不由得笑了起来。
    超市导购员从促销柜台上拎起一个硕大的桶，很像老家打酱油和醋的白色方形塑料桶，特别大！
    陈乔玉看了一下标签，好家伙，足足5000克！
    十斤！
    一看价钱，陈乔玉傻眼了：“19块8？”
    两块钱一斤？
    这真的是花露水？

 第225章 驱蚊装备来一套

    超市导购员信誓旦旦：“对啊，这就是花露水，是可以拖地的花露水。”
    陈乔玉微微张嘴，有些不敢置信：“拖地用花露水？”
    这也太奢侈了！
    导购员极力劝说：“对啊，拖地用这个真的特别合适，又便宜，还能驱蚊留香。”
    留香陈乔玉倒是知道，这一大壶，盖子还没开就闻到香味了。
    但——
    陈乔玉也是经历过现代套路的人，她质疑道：“二十块钱都不到，这么大一壶，真的能驱蚊？”
    “真的能！”超市导购员拍着胸脯保证，把大壶换个方向让陈乔玉看配方表，“你看，驱蚊胺的含量在这儿呢，这个只是没有那些大牌子出名，但是绝对实用。”
    实用好，陈乔玉就喜欢实用。
    她装模作样看了一番，又掂量了一下重量，内心其实已经十分满意了，但面上还是沉稳道：“嗯，那我先买一壶试试。”
    超市导购员虽然心里觉得，这玩意儿你买一壶就买一壶了，可不存在什么试试。
    毕竟这东西也不可能一壶好用，就接连买几壶的啊。
    光这一壶都够用好几年的了，最后往往都不是用完的，是蒸发搁置完的。
    不管怎么说，陈乔玉还是往购物车里放了一大壶“花露水”。
    她心里还挺高兴的，这个壶长得就像老家那边的产物，直接把标签一撕，瓶身上的浮凸字一磨，就可以拿回去用了。
    花露水都买了，陈乔玉也没再啰嗦，直接问超市导购员还有没有别的驱蚊产品推荐的。
    “还有蚊香什么的吗？”
    “有有有！”超市导购员喜笑颜开，连忙应声。
    这个导购员有些年纪了，负责的品牌都不是什么大品牌，都是一些便宜小厂家的货。
    虽说进了超市起码都是经过质量检验和进货审核的，但很多人看到不认识的牌子都不乐意买。
    所以导购的业绩并不好，看着别的大品牌卖得风生水起，只能暗自羡慕着急。
    今天遇到陈乔玉了，虽然买的不多，但导购还是很高兴的。
    “蚊香有好几种呢，你要插电的还是点火的……要点火的啊，那你看看这两种。”超市导购员把陈乔玉引到蚊香区。
    “这两种我觉得驱蚊效果是最好的，这一种对小孩还安全，我自己家也在用，我孩子今年上初中，晚上要学习到很晚，用这个不呛人，还没蚊子。”
    现身说法总是能够让人更信服，哪怕明知道这种有可能是编出来的。
    陈乔玉看了看，九块九，四十圈蚊香，一圈能燃烧12个小时呢，看着还不错。
    不过导购推荐的都是这种圈圈蚊香，没有她在老家用过的那种。
    陈乔玉看了一圈没找到，就主动问道：“有那种小小一盒，大概这么大的小方片，一点燃之后满屋子都是烟，可以驱散蚊子的。“
    导购愣了愣，才说道：“你说的这种我小时候倒是用过，不过那也太呛人了，还有微毒，早就没人用了啊。”
    原来是这样，陈乔玉又学到了一点。
    她神色未变，点头道：“确实，不过农村就喜欢那种。”
    “那可找不到了。”导购员有些遗憾。
    陈乔玉笑笑：“没事，找不到就找不到，这种安全，还是用这种。”
    导购还是很实在的：“是的，找到了也最好别用那种，大人还好，要是有孩子的话，那种可不行。”
    顺便又问陈乔玉：“那这种你拿一盒？”
    一盒？
    一盒可不够，陈乔玉算了算，说道：“你先给我拿五盒。”
    “多少？”导购员有些惊讶，“五盒？一圈能用一个晚上，五盒就是两百圈啊！”
    这也太多了！
    陈乔玉笑道：“先拿五盒，要是用着好，再来。”
    五盒都未必够呢！
    她跟青杨房间里晚上总是要点一圈的，还要送一些给英子，送一些给爱花姐和姚太婆。
    使用量最大的还是大舅家，大舅妈已经开始自己敷小鸡崽了，小鸡崽也怕蚊子咬。
    晚上睡不好，鸡崽们就长不好。
    鸡圈里的用量可不少，五盒都未必够。
    陈乔玉这“阔气”，把导购员给高兴的，顺手又送了陈乔玉两个蚊香盘，还是铝制的，一个金色，一个银色，看着就高级。
    蚊香买了这么多，导购员意识到陈乔玉可能是个大客户，便又向她推荐了一些东西。
    大多数东西陈乔玉都用不上——主要是没法带回老家用。
    但有两个东西好——清凉油和风油精。
    清凉油很便宜，六毛钱一个，陈乔玉一口气买了五十个，才三十块钱。
    风油精贵一些，跟花露水一样，陈乔玉熟知的牌子和大小，现在都已经涨价到好几块钱了，陈乔玉觉得有点贵。
    但导购员知道便宜货啊，她让陈乔玉等等：“我去仓库里找找，我记得之前进过一批品质还可以的风油精，就是太像山寨版了结果没卖出去，但是东西是好的。”
    “要是可以的话，我去找经理问问，便宜一点给你。”
    “那可太好了。”陈乔玉高兴起来，她觉得自己真幸运，走到哪儿都有人帮她。
    导购员看着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几岁的陈乔玉，心里也乐呵。
    平常他们做导购，没几个人愿意正眼瞧他们的，他们上前推销解释，不挨骂就算不错了。
    哪有陈乔玉这样亲切礼貌，关键是还特别听劝的人啊。
    说什么都要给人孩子整点儿好东西！
    导购阿姨带着一股信念，冲进了库房，没过一会儿，就抱着一个盒子，带着一个穿西服的胖子过来了。
    “小姑娘，这是我们超市的经理，你先看看东西，要是要的多的话，可以便宜点处理给你。”
    陈乔玉谢过导购阿姨，从落满灰尘的纸盒里找了一个小纸盒出来，打开之后就是她熟悉的玻璃小瓶绿精油。
    她在导购阿姨和超市经理面前拧开了风油精小瓶子的盖子，涂了一点在自己的胳膊上——常在村里走，哪能不挨咬，她身上少说十几二十个蚊子包。
    风油精的功效不用多说，涂上去的当时就有股又刺激又舒爽的强烈冰感，很快就感觉到痒意减轻。
    陈乔玉立刻断定，这是好东西！

 第226章 你这车得是高级焊工的技术吧？

    就是不知道多少钱。
    毕竟现代人对便宜和贵的定义，跟陈乔玉的大不一样。
    陈乔玉佯装淡定地把小瓶子的盖子拧好，问导购阿姨：“这个多少钱？要的多什么价，要的少什么价？”
    导购阿姨说：“这个是15毫升的瓶子，之前都是卖两块五的，后来促销活动搞过九毛九，但卖的不是特别好，现在还剩下不少。”
    超市经理本来在旁边拿着手机跟人谈业务呢，只留了一耳朵听这边的对话，结果听着听着，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
    哎？怎么回事，怎么人家还没开价，自己这边的人就开始倒戈了？
    超市经理赶紧打断两人的话，瞪了导购阿姨一眼，才对陈乔玉说：“九毛九已经非常便宜了，这样，你要是要的多，我给你九毛……不，八毛的价钱，够划算了？”
    超市经理一开口，陈乔玉就知道有没有。
    这八毛绝对有极大的还价空间。
    陈乔玉心道，我还不过老家一分两厘讲价的人，难道还还不过你吗？
    当即就撸起袖子，使劲儿砍价。
    过程之惨烈血腥，不忍卒睹，关键是导购阿姨也不知道什么心理，帮着陈乔玉跟胖子经理讨价还价。
    最后这批去年卖不出去的陈货，让陈乔玉以六毛钱的价格买了两大盒。
    一小盒是20瓶，一大盒里面有10小盒，就是200瓶。
    两大盒就是400瓶。
    陈乔玉花了240块钱。
    超市经理还不大乐意：“早说只要这么点儿啊，我还以为能包圆呢，两百多块钱的事儿还要我亲自来。”
    说归说，但超市经理还是很积极主动地带着陈乔玉去开了单子。
    今晚逛超市，六块九和九块九的毛巾，跟擦脸油、饮料加起来一百多，之后是19块8的大桶花露水。
    这里差不多一百五十块钱。
    之后又买了5盒9块9的蚊香，四舍五入五十块。
    50个小扁盒的清凉油，六毛钱一个，三十块钱。
    然后就是这400瓶风油精，两百四十块钱，一共花了470块钱。
    不算多，陈乔玉花完这些身上还有三百来块钱呢，不大采购的话，足够她用一阵子的。
    她就是周晓玲眼里，一个月生活费三百，还要剩下两百五的那种神人。
    东西买的多，陈乔玉有点儿舍不得，没忍住，问了收银的小姑娘：“现在有买满多少抽奖的活动吗？”
    她一口气在超市买四百多块钱东西的时候可不多，要是能赶上抽奖就好了。
    然而很可惜，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超市没什么活动。
    收银台的小姑娘决然地摇头：“没有。”
    陈乔玉遗憾不已：“好。”
    结完账，陈乔玉的背篓就已经快装不下了，风油精小小一瓶，但四百多瓶加在一块儿，分量也不轻。
    她艰难地把花露水的大桶绑在后座上，然后又把瓶口处带着把手的促销装饮料挂在车龙头上。
    剩下的东西才放进背篓，背到背上，骑着车子沿着山脚，转到无人处，钻进盛夏被草木掩盖的小路，回到了废弃的姚家村。
    在废弃的姚家村进行了一系列的加工——
    先是用之前藏在厨房灶台里的一次性饭盒盛了些水来，然后把去除了纸盒包装的风油精瓶子浸润在里面。
    水面高度不用超过瓶口，只要盖住标签贴纸的部位就行。
    一盒一盒地拆，拆完了之后泡，一会儿好撕。
    泡着的时候又去磨小扁盒的清凉油，清凉油的包装跟老家的大致一样，只是牌子和生产日期等有所区别，这些关键字样陈乔玉都一一磨掉。
    毛巾的标签都拆掉剪掉，蚊香的外包装都去掉，只留下最里面透明的塑封膜，这个跟老家装红糖的自封袋差不多，问题不大。
    大桶花露水的标签也仔细撕下来，撕不干净的地方用粗糙的砖块磨掉……
    这些都磨好了，风油精瓶子上的标签也泡软脱落了一些，剩下的再就是费功夫了，一点点清理干净。
    清理的过程中陈乔玉意外发现风油精本身就能够除胶，磨刀不误砍柴工，陈乔玉直接拧开两瓶当除胶剂用，果然去除标签贴纸胶的速度快了很多。
    她一口气搓掉了一百瓶风油精的标签，累得腰酸背痛眼冒金星的。
    剩下的约莫三百瓶实在是搓不动了，就那么泡着，瓶口露出水面，瓶身都泡在一次性饭盒里，等她下次来再收拾。
    如此这般，陈乔玉便带了十二条毛巾，20个小扁盒清凉油，40盘蚊香，50瓶小风油精，先回到了她生活的姚家村。
    她把这批东西的大部分都锁进了自己房间的樟木箱子，只留了很少一部分东西在外面。
    然后毅然决然地从厨房里扛出了那辆面目全非的共享自行车，背上自己的背篓，朝着镇上出发。
    她是从后山附近走的，没走村里的大道，不过远处地里还是有零星的人瞥见了骑着自行车的人影，只是树影幢幢，大家也没看清是谁。
    陈乔玉骑车去了集贸市场，还在集贸市场门口花了三分钱让人帮忙看车。
    看车的是个老大爷，指点着陈乔玉把自行车停到空档里。
    陈乔玉骑车骑得满头大汗，停车更是，她都不能理解：“大爷，镇上咋这么多自行车了？”
    之前镇上供销社每个月才五辆的指标，就算是别人从其他乡镇的供销社弄了一些过来，想来一个月的增量也就十几二十辆，一年才多少？
    但现在集贸市场外面就停着起码两百辆自行车！
    总不能大家上班上学走亲戚都不骑，就专门来集贸市场？
    老大爷淡定道：“你别光看供销社那几辆，十里八乡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想着结婚总要三转一响的，咱们镇每年多少人结婚？人家总有路子弄来自行车的。”
    陈乔玉抹了抹额头的汗，觉得也是，现代不也一样吗？
    周晓玲就说过，小车房子，这玩意儿但凡只要结婚要，那就是限购也没用，想结婚的人总能找到办法买房子的。
    这么算的话，集贸市场门口这两百多辆自行车，也不算出奇了。
    陈乔玉把车停好，又把废品收购站送的大链条锁锁上，看车的老大爷上前来看了看，说陈乔玉：“你这车不错，自己改装过？”
    陈乔玉想了想，自己涂过油漆也算是改装？
    于是就骄傲地点了点头：“嗯，自己改装过的。”
    老大爷比划了个大拇指：“你这车改得不错，稳当！焊接头子我都没看出来！这得是高级焊工才有的技术？”
    陈乔玉低头一看，可不是么，整车一点儿焊接疤都没有，忒牛！
    她跟老大爷寒暄了几句，含糊带过，才背着背篓进集贸市场。
    她要在这里试试卖现代的东西。

 第227章 无论哪个时代，自由买卖的热情永远高涨

    老百姓对于自由买卖的热情是超出想象地高。
    现代那边那么发达了，超市菜市场什么都有卖的，还是有人乐意摆地摊逛夜市，更别说陈乔玉生活的这个时代了。
    现在虽然不算完全开放自由买卖了，好多商品还是计划产物，但是已经可以在计划上做机动调整了。
    陈乔玉没急着卖东西，而是顺着集贸市场里的一条条水泥台子逛过去，顺便还能听听别人在说什么。
    集贸市场的定位更像是接地气版的供销社和门市部。
    供销社收购鸡蛋粮油什么的，集贸市场里农贸的部分你就能买能卖。
    门市部有专卖电器电缆服装鞋子和蔬菜水果的，集贸市场里也一样，蔬菜水果最多，但也有一些人能弄到厂子的计划外批量，或者瑕疵品，也都在积极叫卖。
    陈乔玉就看到一个卖袜子的摊位，简直有种看到韩爹爹韩婆婆小摊的熟悉感。
    买的人还不少，陈乔玉费劲巴拉地挤进去，看到所剩无几的袜子，刚想上手呢，就有三四只手从她面前把袜子抢走了。
    抢到袜子的人死死抓住不放，问摆摊的男人：“我要了我要了，多少钱！”
    摆摊的是两个男人，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说，后来就直说了：“这个是我们厂子的瑕疵品，你看脚趾那个地方，缠线了，后面你自己剪开再缝一下，还是一双好袜子，这个便宜点，九毛钱！”
    看样子是袜子厂的人来推销瑕疵袜子了。
    这个陈乔玉也有所耳闻，袜子这东西不像电器自行车那样，大，显眼，数量难作假。
    袜子这东西，别说多一双两双了，就是多一箱两箱，那数量也不好点。
    而且好些厂子都有“瑕疵指标”，一千双袜子里有一双出问题也很正常，就分给厂子职工当福利了。
    再多“瑕疵”几双，问题也不大。
    陈乔玉看了没一会儿，摊子上的袜子就卖光了，根据“瑕疵”程度，一般都在一块钱左右。
    供销社里的尼龙袜一般是一块二，长筒袜一块八到两块，玻璃丝袜就更贵了，属于供不应求的那种。
    卖袜子的两个男人高兴不已，年轻一点儿的没忍住，对着年长一点的那个男人说：“科长，咱们这算不算提前完成了今年的福利指标？”
    年长的那个稳重一点，但看咧开的嘴角，也没稳重到哪儿去，嘘了一声。
    不过等人都走光之后，还是小声说了句：“这才哪儿到哪儿，要是真能拿下自主经营权，明年高低要多盖一栋宿舍楼，到时候你小子娶媳妇儿就不为难了！”
    小伙子羞涩地挠了挠头：“晓梅还没答应我呢……”
    陈乔玉离开袜子摊，往前走了走，心越发安定下来——大东西不多见，但是好多小物件都开始试探着往外卖了。
    绕去爱花姐和英子那边打了个招呼，烧饼摊的生意也不错，都来逛集贸市场了，大家伙儿都存着“来都来了，多少要买点儿”的想法，花钱手脚也大了。
    而且镇上本就厂子多工人多，陈乔玉他们之前只在镇子口卖，生意就不错。
    现在全镇加上周遭的十里八乡都知道集贸市场了，一下子聚集了镇子口十倍的人流量，生意简直好得不行。
    柴爱花和张永华一个做饼一个烤饼翻饼，英子跑前跑后装饼收钱打粥，连卫婆婆都来了，帮忙收碗收筷子，桶里装得差不多了，就提到水龙头那边去洗。
    见到陈乔玉过来，张永华招手就喊：“乔玉来了？快来帮忙！”
    陈乔玉倒是无所谓的，她反正在哪儿都是打工干活。
    但柴爱花一看陈乔玉背后背着背篓，背篓用蓝花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并没有一上来就主动撸袖子要帮忙的意思，就知道陈乔玉肯定有别的事。
    柴爱花当即就道：“你嚷嚷什么嚷嚷，乔玉有自己的事。”
    张永华有点不情愿：“说好了三家一起合伙的，咱家出两个人就算了，他们家总不能一个人都不出。”
    先前青杨上学还好，这都放暑假了，天天跟着钟斯年往山上跑都不来烧饼摊帮忙。
    这陈乔玉也是，以前看着还挺勤快的，时间一长就现了原形，来都没来几次。
    张永华撇撇嘴——他虽然不敢跟柴爱花顶嘴，但心里也没那么容易过去。
    柴爱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照着张永华背上拍了一巴掌：“乔玉在家里炒馅儿炼猪油渣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就你长嘴了会嚷嚷！”
    这也是，陈乔玉一个人负责所有的馅料制作，从猪油渣到葱油酥，不用别人帮忙，出力上并不少。
    张永华心里也明白，不然也不能到这会儿才阴阳怪气地嘟囔两句。
    面对柴爱花的这一巴掌，张永华急了，自己抻着脖子往背上看：“哎你说你，新买的的确良衬衣，你手上还有面粉呢！”
    蓝色的的确良衬衣上，还真就印着一个沾满面粉的巴掌印。
    柴爱花一边把手在自己干净的围兜上蹭了蹭，一边嫌弃地说：“我没嫌你身上有汗就不错了，你还嫌我，面粉不比你干净？我这还得重新洗手！”
    两人打打闹闹的，吵嘴归吵嘴，但手上的动作一点儿不慢。
    这一会儿功夫，张永华拣出来五张饼了，又贴了五张下去。
    英子刚收完一个人的钱，回过头来跟陈乔玉笑：“他俩天天就这么吵，爱花姐在村里那么好性儿的一个人，就能跟永华哥吵起来。”
    陈乔玉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他们俩乐意就行。”
    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张永华这个人缺点不少，但优点也不是没有。
    比方说这抠搜守财的性子，也让他站在柴爱花这边，只给家里多交了两份口粮钱算顶了工分，挣的钱都牢牢地抓在柴爱花手里。
    他自己也不花，柴爱花给他他都不花，就只隔三差五地问柴爱花存了多少钱了。
    反倒是柴爱花，给两个老人买棉衣棉裤，换了家里豁了口的碗筷盆桶，又三不五时给张永华的几个侄子侄女买点儿小零嘴……
    现在张家上面老两口，到中间的哥嫂，下面的侄子侄女，都觉得张永华这个人抠搜小气，得亏了柴爱花。
    张永华也不介意别人这么想他，别人夸柴爱花他也觉得挺高兴，就是有点儿心疼钱。
    好几次都说柴爱花来着：“你省着点儿，不用给他们买那么些东西！”
    柴爱花懒得搭理他，该花花，这不，前两天碰到集贸市场的一家服装裁缝店开张，人家做好的现成的衬衣样衣，便宜卖，她就给张永华抢了一件。
    张永华嘴上急得冒泡，不停念叨“花这钱干嘛？我又不是没衣服穿”，但隔天，还是喜滋滋的把新衣服穿上了。

 第228章 现代带回来的东西…这咋定价啊？

    陈乔玉觉得自己现在也是有点儿飘了。
    以前她或许还会在乎一下张永华他们的眼光，但现在柴爱花帮她说话了，她就光明正大地接受了。
    她背着背篓，老实又无赖：“我这里托关系弄了点儿货，想在那边租个摊位卖卖，卖完了我再过来帮忙。”
    张永华不置可否，他这个人也就是这样，念叨归念叨，但媳妇儿怎么说他怎么做，也不会非要陈乔玉留下来。
    倒是柴爱花跟英子，那都是绝对相信陈乔玉的人。
    陈乔玉一说弄了点儿货，立刻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柴爱花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叮嘱张永华：“你看着点儿，我跟英子过去看看。”
    张永华嘀咕道：“正忙着呢，一个二个都跑了。”
    柴爱花跟英子充耳不闻，拉着陈乔玉就蹲到了水泥墩子下面。
    两人撺掇陈乔玉：“有啥好东西，可别藏着掖着。”
    陈乔玉也不隐瞒，把背篓上扎得严严实实的蓝花布解开，摸出东西给她们看。
    “都是些小玩意儿，我给你们留着呢。”
    现代那边废弃的老宅里还藏着不少呢。
    英子抓了一条毛巾，一摸上去就是满脸惊喜：“哎哟，这是哪个厂织的？这毛巾也太软和了？”
    柴爱花家里走南闯北的人多，是见过好东西的，但见到这个毛巾还是跟英子一样惊喜不已。
    “乔玉，你这毛巾质量不错啊，还是双面线圈的！”
    毛巾两面都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小线圈，吸水性很好，还柔软，比平整织出来的土布软和不少，甚至比供销社里的毛巾质量都好。
    柴爱花说：“我结婚的那对鸳鸯枕巾上才用了这个工艺，你这整条毛巾都是，还更细更密更软，真是好东西。”
    陈乔玉趁机问道：“英子，爱花姐，你们觉得这个得值多少钱？”
    柴爱花看了陈乔玉一眼，她心里在斟酌——按说陈乔玉弄来这些东西，甭管是捡漏的、计划外的，还是走人情的，总有个成本价的，成本价上加一些，有个赚头就是了，不该问她们的。
    但既然陈乔玉这么问了，那就说明还有些拿不准的地方。
    柴爱花倒是也不藏私：“我们家那对枕巾三块五，比你这个大，但是料子没你这个好，也没有像你这样双面线圈的……你这个卖两块钱我觉得可以。”
    陈乔玉对这个价格挺满意的，卖便宜了她觉得不合适，挡着人家的生意了，卖贵了，怕卖不出去还招惹麻烦。
    两块钱好，于是陈乔玉就把六块九的毛巾定价为两块，九块九的毛巾定价为三块。
    因为单块不到一尺，所以也不要布票了。
    柴爱花跟英子两人当即就一人要了两条。
    柴爱花说：“我要一条大的洗澡，一条小的洗脸。”
    英子要了两条小的，拿着在脸上轻轻摩挲，爱不释手：“我喜欢这个小的，好看。”
    陈乔玉笑她：“你不怕二婶说你啊，大的可比小的划算。”
    大的一条拆开能当两条用呢。
    英子可不怕这个，她压低声音道：“我妈不管我这个，我挣的钱大头她都给我存下来了，零散放在我身边还有十几块钱，她说了，我也到年纪了，趁着还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有什么好东西尽管用着，怕将来……去了别人家里受委屈。”
    所以英子买毛巾不挑大的，就挑自己喜欢的。
    陈乔玉羡慕英子，英子这娇憨性子，充分说明了家里对她的宠爱。
    毛巾这玩意儿还可以算是刚需，以柴爱花和英子家的条件，那家里都是有的，起码是有过的。
    但接下来的东西可就不是哪家都能有的了。
    15毫升的透明玻璃瓶子里，纯净清澈又绽放着晶莹光芒的风油精，简直像宝石一样，闪耀明亮，勾人心魄。
    陈乔玉当着英子和爱花姐的面拧开了盖子，瞬间一股清凉之意直冲三人面门。
    等到陈乔玉在她们两人手腕还有鼻下都点了一滴的时候，两人更是已经迫不及待要上手抢了。
    “这个好这个好，这个不便宜？你咋这么多风油精！”
    “这个清凉油看着不错，啥牌子的，盖子咋磨花了？”
    清凉油和风油精供销社里也有卖的，但是经常断货，这大夏天的，蚊虫叮咬，驱虫祛暑，都离不开这个。
    说白了，不是这个时代没有好东西，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不发达，好东西它生产不及。
    陈乔玉挑挑眉：“你们就说愿意花多少钱买这个？”
    清凉油供销社里三毛钱一小盒，3g装的，陈乔玉这个也是3g装的。
    柴爱花跟英子也不说客套话：“这个供销社有卖的，就是买不着，等等也能买着，价钱贵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说，还是三角钱买。
    陈乔玉点点头：“成。”
    就是这个风油精，柴爱花跟英子之所以爱不释手，就是因为这一瓶也太大了！
    其实15毫升没多大，但关键是现在供销社和门市部里的大多是3毫升，顶多是5毫升装的。
    这种15毫升的，简直是突然出现在人眼前的一个巨大家伙。
    “风油精的价钱比清凉油贵一点，但也就四五角钱，你这个这么大，价格按照大小翻倍……怎么也得卖个一块几？”
    柴爱花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家伙，也是有些拿不准。
    陈乔玉想了下，如果3毫升的是四毛钱，5毫升的是五毛钱，那她这个15毫升的……卖一块钱。
    再定高了不合适，真要是一块五两块的，人家也不能舍得拿一天工资来买风油精。
    陈乔玉决定了，红罐子的小清凉油3克装的，卖三毛钱，15毫升大容量的玻璃瓶风油精，卖一块二。
    英子跟柴爱花每样都买了一个，算下来英子两条小毛巾四块钱，清凉油三毛钱，风油精一块二，总共五块五毛钱。
    柴爱花大小毛巾各一条，五块钱，其余一样，总共六块五毛钱。
    两人都是闷声发财手里有钱的，现账现结，陈乔玉转眼入账十二块钱。
    陈乔玉收了钱，把剩下的东西放好，蓝花布盖好，雄赳赳气昂昂：“那我摆摊开卖了？”
    “开卖！”英子跟柴爱花给陈乔玉鼓劲。

 第229章 请「七零人民」理性消费

    集贸市场的热闹给了陈乔玉很大的信心。
    这不仅仅是她手里这点儿货的问题，而是枫桥镇有了一个商品交换流转中心。
    换句话说，进集贸市场一圈，你带出什么东西都变得合理且当然了。
    陈乔玉给了三毛钱，短租了一个小摊位。
    她其实可以在烧饼摊旁边摆的，还能省三毛钱，但是那样她卖出什么，换了什么东西，爱花姐和英子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不是不信任她们，而是习惯了狡兔三窟的谨慎。
    好在英子和柴爱花并不介意陈乔玉的“不信任”，只有张永华嘀咕了一句：“这乔玉也是有钱烧得慌，就在这儿摆不是一样的？白花三毛钱。”
    柴爱花瞥了张永华一眼，着实有些无语：“那我替乔玉谢谢你啊？”
    难为你还想着替她省三毛钱。
    那边陈乔玉很快就开始摆摊了——背篓上面盖着的包袱皮直接取下来当成垫布，再把要卖的东西摆上就行。
    陈乔玉挑选的都是不显眼的小件，实用，方便出手，价钱也不贵。
    红罐小清凉油她摆了10个出来，5个一排，两排整整齐齐的，看着很漂亮。
    风油精外面的小纸盒和上面的贴纸都已经被她弄掉了，现在就是光秃秃的一个透明玻璃瓶子。
    好在风油精这个本身就自带莹绿水光，看上去也十分招人爱。
    怕人乱摸，毛巾只摆了三条出来，一条大的，两条小的，平摊着都能让人看出来质量不错。
    其余还有一些之前攒的零碎，像是两元店买的塑料柄的牙刷，还有走街串巷卖饼子时跟镇上百姓换的肥皂、火柴。
    通通都摆上去，数量不多，但是看上去也有点杂货摊那个意思了。
    集贸市场现在刚开业，不光是做买卖的地方，很多人还把这里当个景点游玩，一路都有人逛过来。
    陈乔玉的东西选得好，实用跟漂亮兼备，很快就有人上前问价。
    人家先是拿起来了一个风油精，有些惊讶：“你这风油精怎么这么大？”
    陈乔玉避重就轻地笑道：“大的好用啊，小的容易丢，还容易挂壁滴不下来，大的经用。”
    人家一听，哎，可不是这个理吗？
    当即就问多少钱，一听容量是3毫升的五倍，价钱比五个小瓶便宜三毛钱，顿时就心动了。
    三毛钱都能吃一碗面了，放在现代，那最少也相当于便宜了五六块钱。
    “那给我来一瓶……不不，还是来两瓶，我给我姐妹也带一瓶，她最怕蚊子咬了，肯定喜欢这个。”
    “哎好！两瓶大风油精，两块四毛钱，我再送你一盒火柴。”
    陈乔玉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本身成本对她来说就很低了，送起东西来也很大方。
    一盒火柴才两分钱，送十盒也才两毛钱，但这个小礼物可是狠狠拿捏住了顾客的心理。
    就跟超市买满128抽奖一样，哪怕再理智的人，也会忍不住心动的——风油精本来就是要用的嘛，现在价钱又不贵，大瓶还稀罕，买两瓶人家还送一盒火柴呢！
    咱也不是说缺这盒火柴，但是买东西给个实用小赠品，那简直是推着顾客掉进“买买买”里的最后一把力。
    第一个顾客买的时候旁边就有两三个人在看，等第一个顾客拿到赠品小礼物——一盒火柴之后，这几个人都行动了。
    “我也来两盒，也送火柴对？”
    “我也要两盒。”
    “我也要。”
    不一会儿功夫，陈乔玉就卖出了八盒风油精，一块二一盒，收入九块六。
    做生意就是这样，越是冷清越是没人来，但要是一旦有人来了，看热闹的人都能把摊子的人气给聚起来。
    陈乔玉刻意稍微放慢了一点卖东西的速度，拉着顾客解说：“这个风油精很好用的，特别清凉，你看这大夏天的不是犯困吗？涂一涂鼻子下面，立马精神是不是？”
    “还有坐车晕车的，蚊子叮咬的，都能用，家里有小孩肚子疼的，还能滴两滴在水里喝下去……”
    陈乔玉也是本着认真负责的心思，把被她偷偷拿掉的说明书上的事项都跟人仔细说了。
    买了东西的几个人听得认真，没买东西的人在旁边也跟着听得津津有味。
    陈乔玉说话用了普通话，听上去有种特别“高级”的感觉。
    还有人问陈乔玉：“你是从外地来的？你这东西我们本地可没见过。”
    陈乔玉笑而不语，只把自己解说的东西递上来：“你们就说这东西好不好。”
    那还能不好？
    夏天蚊虫多，这会儿可不比【现代】那边，蚊子多，虫不多，现在好多平房低矮潮湿，蛇虫鼠蚁都多，风油精跟清凉油是很用得上的。
    便宜大碗还好用，关键买多还有赠品小礼物，这能忍？
    大家纷纷挑选：“我要两瓶！”
    “我也要，我多买还能再送多一盒吗？”
    陈乔玉见状，倒是没有跟着冲动，而是劝人冷静：“这个大瓶的容量是咱们供销社卖的那种小瓶的五倍，能用很久，所以我不建议买多了，一人最多就买两瓶。”
    限购？
    这事儿大家熟啊！
    凡是限购的东西，那都是有可能买不上要排队的东西，比如供销社里的自行车。
    大家就听不得限购两个字，本来还犹犹豫豫觉得大瓶太大了的人，一听陈乔玉说限购，立马急了：“我就要买！”
    陈乔玉也急了：“请大家理性购买！”
    大家：听你的才怪！
    一瞬间，陈乔玉的摊子就被不明真相前来围观的群众给堵上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买东西这事儿，就怕跟风，本来想买不想买的，一看大家都买了，立马就会产生怀疑——我要是不买，是不是错失捡漏机会？
    于是也跟着买。
    风油精带动着清凉油、蚊香、肥皂、牙刷的生意都火了起来，陈乔玉这下是真急了。
    她这摊子不比供销社的玻璃柜台，还能挡着，这会儿大家哄抢上了，也没人讲规矩了，伸手就要拿。
    前排的两个人中间冷不丁就冒出一只手来，胡乱抓了一把，得有四五个小玩意儿了，抓到就收手。
    陈乔玉一看，吓得冷汗直冒——这要是叫这手缩回去了，那她可就真不知道是谁拿了东西了。
    人品这东西可不兴瞎信的。
    陈乔玉立马身子往前探，越过水泥台子，稳准狠地抓住那只手：“别急别急，你要看拿一个看就行，这么一大把抓可不行！”

 第230章 做生意哪能不吃点儿暗亏呢

    陈乔玉话说得客气，点别人说是为了看货才抓的。
    但是周遭的顾客都是买东西的人，这话一出，谁还能不明白啊——看货有这么抓一大把的么，显然就是想趁乱打劫嘛。
    东西被陈乔玉撸了下来，那只手讪讪地收回去了，但陈乔玉抬眼一扫，摊子前面的人个个表情都并无二样，看不出来谁是那只手的主人。
    算了，做生意这种暗亏可没少吃，东西拿回来了就行。
    陈乔玉把包袱皮往自己身前一扯，笑吟吟地道：“大家伙儿体谅我就一个人，难免有个手忙脚乱的时候，怠慢了别见怪，要看什么跟我说，我给大家拿。”
    说完，谁再要看什么，陈乔玉就盯着那人的眼睛，递出去一样东西。
    记没记住人家的长相陈乔玉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有这么一盯，围观的人都老实多了，仿佛陈乔玉真的记住了他们一样，拿东西看了，该买的买，不买的也都老老实实还回来了。
    陈乔玉的东西好，价钱也合适，关键是稀罕，风油精比别人的大，清凉油无功无过也没比供销社的贵，牙刷毛比供销社的软，肥皂跟火柴的价格也都正常，捎带手就买了。
    蚊香是两极分化，陈乔玉一共拿了40盘蚊香来，一盘能够拆成两圈。
    她现场用火柴点了一圈，给人看效果。
    有人觉得这个蚊香点起来都没烟，驱蚊效果肯定不好，不如那种一烧就烟雾弥漫整个房间的好用。
    但有人觉得这个蚊香点起来不仅不呛人，反而有种清香，觉得是高级货，陈乔玉卖一角钱一圈，一盘起卖，也有人一口气买五盘。
    最难卖的还是毛巾，一来贵，二来其实很多人不时兴用毛巾。
    像青杨就是，好长一段时间洗完脸就是衣服下摆一擦，洗脚用的是村里谁家亲戚在厂里上班带回来的口罩，拆成的棉纱布条子。
    哪里要用专门的毛巾？
    也就一个大娘买了条小毛巾，然后有个女工模样的人买了两条大毛巾，说回去可以当枕巾用。
    这年头的人，宁可买枕巾——大家进出你家都能看到你家枕头上铺着的枕巾，但毛巾可没多少人看。
    姑娘赶时髦：“你这个毛巾大，还是双面线圈的，好看软和，买回去新的先当枕巾用，往后旧了再当毛巾用。”
    除此之外，再没人买毛巾了。
    不过也只是毛巾不好卖，其余的东西，趁着这一波热闹，卖了个精光。
    等人散了，陈乔玉开始仔细数钱点账。
    40盘蚊香拆了一盘看效果，另外还有两盘在翻看的时候弄碎了，没人要，一共卖出去37盘，2毛钱一盘，入账七块四。
    20个小扁盒的清凉油一个不剩，但陈乔玉怎么想都只记得自己收了19个的钱，另外1盒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暂且算收益五块七毛钱。
    50瓶小风油精记不清收了几次钱了，有人买一瓶，有人买两瓶，还有一个人买了三瓶。
    中间还有个老大爷用自己捡的山核桃抵了两角钱，给了一块，整个算下来，应该收入59块8毛的。
    加上毛巾、牙刷、肥皂、火柴零零碎碎卖的十几块钱，除却山核桃跟一兜子苹果，陈乔玉算着今天应该收入八十块零几毛的。
    可数来数去，最后兜里只有78块4毛6分，差不多有两块钱是稀里糊涂不知道没收对还是找错了，亦或者东西被人顺走了她不知道。
    不过做生意，这样的事也难免。
    烧饼摊子上也遇到过好几回，张永华在，还追回过两次。
    有时候张永华不在，柴爱花遇到这种事都坚决不让英子去追的，宁可吃这个哑巴亏，免得遭遇更大的麻烦。
    八十块钱，损失两块，比例有点高。
    但念在陈乔玉是第一次独自摆摊卖这么多东西，倒是也能接受，下回再注意嘛。
    七十八块钱也不少了，除了两张大团结，其余的毛票捏起来厚厚一摞。
    这要是换个人，身上揣着相当于两个月工资的钱，可能还会有点儿紧张。
    但对于“万元户”陈乔玉来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蹲在水泥台子下面把钱收好——腰带里、袜子里、鞋底、衣服角、背篓的布背带……都是藏钱的地方。
    兜里只揣了几块钱。
    她现在有个好习惯——挣了钱，先定额拿出一笔来，当做是对自己的奖励，也顺便改改自己的抠搜小气和寒酸。
    今天是头一次在老家挣这么多钱，赶上集贸市场这么热闹，陈乔玉说什么都要花个痛快。
    在老家这里花钱可比在现代花钱更叫人高兴，毕竟这里买的每一个东西，都是可以放心大胆拿出来用的。
    陈乔玉揣着兜里的钱，将“富婆”身份贯彻到底。
    首先就是去割肉买油，她手里有不少肉票，柴爱花他们知道她喜欢票，平时烧饼摊子上的票都折给陈乔玉了。
    老家这边的猪肉一般是七八毛，集贸市场这边今天刚好有个隔壁镇子的公社拉猪来卖，早上杀好直接运来的，现场分割，也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
    镇上的工人有钱，舍得花钱买肉吃，不少人都排队买肉呢。
    集贸市场比供销社好的地方就在于能够自己选肉。
    供销社买肉一般是不给挑部位的，轮到什么部位就是什么部位。
    要想指定部位，要么塞钱要么凭关系。
    但集贸市场就不一样了，今天这个猪肉均价八毛，按照不同部位，从六毛五到九毛的都有。
    陈乔玉揣着钱在旁边看了下，五花肉还是最贵的，其次是肥肉猪油，瘦肉跟带骨肉其次，然后是猪头猪尾巴和内脏。
    陈乔玉大手笔，称了一斤五花肉，四斤多带骨肉，一共才四块钱，只要了三斤的肉票，说是计划外的供应，可以少要点。
    这可把陈乔玉高兴坏了，恨不得人家天天来卖。
    她现在可是吃肉不用眨眼的人，巴不得老家这边的猪肉越来越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现代的肉“便宜”，干净，卖相好，但老家这边的肉好吃，香。
    现代的猪肉用来做生意，用量大，价钱便宜，货源稳定。
    自家可以吃老家这边的猪肉，更香更好吃，更有猪肉的土香味儿。
    割完肉用稻草绳一穿，拿张荷叶一裹，就能扔进背篓里，解放双手。
    陈乔玉伸手揣兜，兜里还有几块钱呢，继续花！

 第231章 不光看到了爱意，还看到了生意

    背篓里现在有猪肉苹果山核桃，陈乔玉不敢再买太重的东西，怕一会儿回去不好拿。
    于是就净挑轻便的东西看，最轻便的自然就是布料了。
    集贸市场四周都有两面开的门面，陈乔玉顺着水泥墩子就能过去。
    这会儿布料铺子跟裁缝铺子一般都是在一起的，现场买了料子，家里有缝纫机的会做的，可以带回去做，不会做的，当场加点儿人工费，就有裁缝现场给量尺，过几天来取。
    做衣服的人还不少，陈乔玉进去的时候还有人比划着：“那个领子不要做成方领的，也不要做成圆领娃娃领的，做成这样，荷叶领的，对，就是这样……”
    估计也是在县城或者省城哪儿看来的时兴样子。
    陈乔玉想起来之前小乔丽身上穿的背带小裙子，也觉得怪好看的。
    她在裁缝铺子里凑热闹看了一会儿，这会儿铺子里卖的大多是棉布、丝光蓝和卡其布。
    棉布是卖得最好的，花棉布跟格子棉布特别受欢迎。
    深深浅浅的丝光蓝一般是中年人的最爱，拿来做个上衣，穿上去很大方端庄。
    卡其布大多也是灰色、蓝色的，偶尔有黄色褐色的，一拿出来很快就卖完了。
    但店里最紧俏，陈乔玉挤都挤不进去的区域，还属灯芯绒。
    灯芯绒最贵，属于高档奢侈系列，陈乔玉观察了一下，大多都是适婚年龄的姑娘来看。
    有的人是带着自己的小姐妹，有的人是带着自己的妈妈婶婶，个别也有带着自己对象来的。
    看模样应该是为了结婚才准备这么奢侈一把。
    陈乔玉看了半天，觉得有点奇怪，找了个人问：“劳驾问一下，你们这里有的确良卖吗？”
    “的确良啊，这几天都没有，开张那天一天就卖完了，衣服都做好了。”
    的确良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最流行的料子了，拿来做上衣做裤子都很好。
    旁边也有人等的确良，也跟着顺嘴追问：“那什么时候才有啊？”
    裁缝铺子里的人一边踩缝纫机，一边笑道：“这个我们可不知道，的确良紧俏，供销社里都不见得有卖的，更何况是我们。”
    集贸市场里的铺子进货渠道比供销社的还是差一些，人家厂子也更愿意公对公，不是产量过剩，等闲不会往外放的。
    陈乔玉看来看去，也没挑到合适的，不是觉得料子摸起来不好，就是觉得这价钱不如在现代买了。
    逛了一圈，没买上，最后只能空手出来。
    这些工业类的东西，还是在现代买合适，质量好，价钱便宜，款式多，供货量足。
    陈乔玉出来之后又看了两家铺子，在杂货铺子里买了点儿东西。
    她买了一盒手电筒的小灯珠，还有两对电池。
    她后来在现代看到了手电筒，但是现代的手电筒都做得轻便小巧还精致，跟老家这里的大家伙外观有着明显区别，所以家里用的还是她之前在供销社买的两个手电筒。
    供销社卖的这种手电筒不仅外观不如现代的，质量也不太行，容易烧灯珠。
    她用的这个烧过两次灯珠了，青杨的那个，烧过一回，还有一回晚上上茅房，摔下去，玻璃片子摔裂了，灯珠也摔坏了几颗。
    好在这种老式手电筒的灯珠可以自己换，之前每次坏了都是青杨放学买了带回来换上。
    这回陈乔玉干脆买上一盒，反正总用得上，偶尔还能给村里人应个急，等人家买了再还给她。
    铺子里的东西都没啥好逛的，陈乔玉多少有点儿看不上，买完灯珠就出来了，还是去逛水泥墩子上的农贸产品。
    农贸的东西就是好，陈乔玉接连碰到两个熟人。
    一个是他们自己村里的马老三媳妇儿，见到村里人，陈乔玉自然是要上前打招呼的。
    马老三的媳妇儿面前摆着一堆竹篮竹篓簸箕扫帚，显得有些紧张。
    听见陈乔玉喊，马老三媳妇儿跟惊弓之鸟一样唰的站起来：“啥事儿！”
    等见到来人是陈乔玉，马老三媳妇儿才松了口气：“乔玉啊，你咋来了？”
    陈乔玉拍了拍自己背后的背篓：“来换点儿东西，顺便割点儿肉。”
    马老三媳妇儿笑道：“也是，村里买肉不方便。”
    陈乔玉打量着摊子上的东西，关切问道：“三嫂，东西卖得怎么样？马三哥的手艺好，应该卖得不错。”
    马老三媳妇儿正愁没人吐苦水呢，闻言简直如同瞌睡遇枕头，立刻开始诉苦：“哪能啊！”
    “来之前以为是好卖的，毕竟在村里也不错，可来了之后一看，光卖这些竹玩意儿的就有三家，还有两家是草跟麻的。”
    “买的人确实不少，但卖的人多，生意也算不上好，更叫人没法说的是，这城里人讲价也忒狠了，上午来了三个人，一通说，愣是把我这簸箕讲到两毛钱，一人买了三个，等人走了，我回过味儿来，才发现自己亏了！”
    簸箕细密，其实挺难编的，马老三又是个仔细人，编一个就得半天，还不如竹篓呢。
    本来定价五毛钱，结果那三个人一唱一和的，一时哄骗马老三媳妇儿说价钱合适他们买的多，一时恐吓她说她这个定价离谱，别人卖的多便宜多便宜……
    马老三媳妇儿哪儿见过这阵仗啊，当场就被弄蒙了，稀里糊涂地答应便宜卖了。
    结果看着空了一小半的摊位，再加上手里的一块八毛钱，才惊觉不对劲——这要是去掉车费跟摊位费，她别说挣钱了，还得往里亏！
    但是来都来了，摊位也交了一天的租金，不卖又舍不得，最后就只能又紧张又气愤地在这里干坐着。
    谁来都不让价，咬死了价钱，只是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乐意买了，问了一句，见到马老三媳妇儿板着一张脸，就去了别处。
    这可叫马老三媳妇儿进退两难，快愁死了。
    陈乔玉笑道：“没事儿，起码这样不亏，做生意是这样的，刚开始我们也不会，慢慢就好了。”
    马老三媳妇儿拉着陈乔玉的手，有些委屈：“要是都给你一样就好了，买东西爽快，还叫老三心里高兴，说你是知道东西好的人。”
    陈乔玉笑道：“马三哥的手艺确实好啊。”
    话说着，陈乔玉瞅见了摊子角落上的一个小竹篮，这个竹篮小小巧巧的，装不了多少东西，但是看着很精致漂亮。
    顺着她的目光，马老三媳妇儿也看了过去，有些羞涩地笑道：“这个是你三哥编了给我带饭的，里面就能装个馒头饼子加瓶水，图好玩儿。”
    这是夫妻俩的小情趣，东西不算实用，但是单独给整这么一个精巧的小玩意儿，就让人觉得心里是充满爱意的。
    但陈乔玉心里却隐隐动了——她不光从这个小竹篮上看到了马老三对媳妇儿的爱意，还看到了生意。

 第232章 陈乔玉也是老道生意人了

    陈乔玉询问了一番马老三媳妇儿这些东西的价钱，大多在三毛到八毛之间。
    根据大小还有编织的精细程度定价的，不过主要还是以结实耐用为主，像马老三给媳妇儿编的那个午饭小兜兜模样的玩意儿只有一两个，看上去也只是为了摆个样子，并不打算卖。
    陈乔玉问完之后心里有数，但并没有马上跟马老三媳妇儿谈起生意来。
    她现在也是个有心眼子的生意人——你不叫马老三两口子尝到自己卖东西的难处，人家也未必愿意跟你一起做。
    再说了，说不定人家熬过刚开始这段时间，后面真就能做好呢？
    那也免得她去多事儿了。
    陈乔玉鼓励了一把马老三媳妇儿，还摸了一把山核桃给她吃：“刚才跟人家换的，山上捡的炒熟的，可香了。”
    马老三媳妇儿吐槽归吐槽，摊子都租了肯定还是会好好卖了，守摊子有时候就是熬时间，手里有把山核桃吃，也能打发时间。
    马老三媳妇儿就很高兴：“多谢乔玉了，这小篮子你喜欢就拿走，不要钱。”
    那敢情好啊，陈乔玉也不客气，摸出俩苹果：“跟你换。”
    马老三媳妇儿就更感激了，她没想要陈乔玉的东西，但陈乔玉给了，她心里更熨帖一些：“乔玉，你总是不肯叫别人吃亏。”
    陈乔玉笑道：“那可不，以前日子难，大家伙儿都帮我，现在日子好过了，大家能互帮互助了，多好。”
    “是这个理。”马老三媳妇儿也笑了，把小篮子递给陈乔玉，自己开始剥山核桃了。
    这山核桃剥起来费劲儿，但正好打发时间。
    陈乔玉拎着小篮子，往前头去，没多久又碰到了一个熟人。
    不，应该说是半个。
    上回卖给她桂花头油的人又来了，看来那人虽然嘴上说集贸市场的生意不如走街串巷，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见到陈乔玉，人家也不害臊，特别热情地问陈乔玉：“上回的桂花头油好用不？”
    那陈乔玉还能说啥：“好用！”
    那人乐呵呵的：“这东西经用，我也不跟你多寒暄了，你往前逛逛去。”
    就跟风油精一样，这东西看着一小瓶，买回去能用不少时间，回头客有，但顾客短时间不会买第二回。
    可今天这人偏就看错陈乔玉了。
    陈乔玉不仅没走，反而还认真蹲下来了，仔细打量他的桂花头油……瓶子。
    陈乔玉拿起那个二两的小玻璃瓶子，问卖桂花头油的男人：“大哥，你这玻璃瓶子在哪儿买的啊？多少钱一个啊？”
    男人有点疑惑：“你要这个干啥？这个倒是不贵，玻璃厂就有卖的，大小不一样，我这个是八分钱的。”
    八分钱！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不要钱吗？
    陈乔玉又打听玻璃厂的位置，一打听，原来在别的镇上。
    倒也不是不能过去，就是要转车，有点儿不方便，也耗不起那个时间。
    陈乔玉看了看，卖桂花头油的男人带来的除了分装好的小瓶头油，还有一个大壶，跟若干空瓶子。
    陈乔玉现在也是个舍得用钱换时间的人了。
    她当下就问人家：“大哥，不瞒你说，我需要一些瓶子，这个瓶子你卖吗？”
    头油大哥愣了一下，说：“这小瓶子你也买了能干啥？总不能是装香油的？”
    香油倒是有二两二两卖的，但是一家一个瓶子就够了，听陈乔玉这意思，要买不少啊？
    陈乔玉哪会告诉别人自己要分装十斤的花露水啊，她就问头油大哥：“大哥，你就说能不能卖。”
    人家头油大哥倒也不是不能卖，就是有点好奇罢了，不过现在集贸市场开了，做什么生意的人都有。
    头油大哥跟陈乔玉确认了一下她不是想卖头油之后，也就没说啥了：“我带过来路上要花点路费的，还要防着碎……卖给你一角钱一个，咋样？”
    “行，一角就一角，大哥你看看你这里能卖给我多少？”
    一角钱跟八分钱，对陈乔玉的差别不大，两分钱一盒的火柴她不也白送了？还在乎这个。
    卖头油的大哥也高兴，当即就把瓶子点了一圈：“只要二两的？还是一两的四两的也要？”
    陈乔玉问了下价格，虽然大小有区分，但价钱几乎一样，并没有更便宜，她也就不费事儿折腾那个了，全要的二两的。
    “我这里有十三个，我留仨，卖给你十个。”
    “成，给你，一块钱。”
    顺利成交，陈乔玉还托头油大哥：“大哥，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再帮我带一些过来？要是没碰上我，你就往那边那个烧饼摊子上送去，那是我们村的人，我回头跟他们叮嘱一声，他们也能帮我结钱。”
    这年头在外头托老乡同村带个东西可太正常不过了。
    头油大哥也来了几次了，知道烧饼摊子是集贸市场里的固定摊子。
    再听说人家能帮着结现钱，就更没二话了：“行，那我下回给你多带点儿来。”
    陈乔玉笑道：“那敢情好，多谢大哥了。”
    买完玻璃瓶子，陈乔玉也没再多逛了，直奔卖冷饮的地方，买了一箱汽水。
    一箱汽水24瓶，玻璃瓶子跟现代看着差不多，就是外面没有塑料筐包装了，是纸盒子，是陈乔玉熟悉的印刷风格。
    卖冷饮的老板说：“汽水零卖三毛钱一瓶，整箱拿就两毛钱，不过一个瓶子要一角钱押金，拿瓶子回来退押金。”
    陈乔玉就问道：“我是要买回村里喝的，瓶子要是还不了咋办？”
    冷饮摊老板说：“那没事，你们村里有供销社没？有的话还到他那里也一样，我们拿货的时候都是一角钱押金。”
    原来这样，那陈乔玉就如实说了：“那我买一箱，押金直接给你，瓶子应该不还了。”
    老板并不意外，汽水瓶子是玻璃的，容易碎，不还的也多了去了了，反正他拿货也是一样的押金，不吃亏不占便宜。
    陈乔玉按照整箱拿两毛钱一瓶，加一毛钱瓶子钱的价格，给了七块二，拿了一箱饮料去烧饼摊。
    她刚才答应爱花姐他们忙完了过来帮忙的，现在正好，买了一箱饮料，还能请爱花姐他们喝饮料。
    她特地挑了四瓶冰的，一人一瓶，直接在水泥台子边上磕掉瓶盖，无数小气泡瞬间直冲上来，大家赶紧上嘴。
    晶爽刺激的小气泡被冰凉的汽水携裹着上来，瞬间就让大家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颤，从头顶到脚趾，五脏六腑都舒服起来了。
    在这个时代光明正大地奢侈一把，喝汽水，简直太爽了！

 第233章 烧饼摊拆伙了

    连张永华这么抠搜的人，喝汽水的时候也忍不住感慨道：“现在的日子真好啊！”
    以前要卖了新粮去换陈米吃，才能混饱肚子，现在汽水红糖，那都是想喝就喝。
    他们这一年挣了不少钱，虽然有些月份多，有些月份少，但是平均下来，一个月一家能分到一百块，摊到每个人身上，一个月也有五十块。
    不比上班差到哪儿去，就是少点儿福利，但是这多的钱也足够买东西了。
    英子趁着喝汽水休息的时候，跟陈乔玉商量：“乔玉，咱们是不是把摊子分成四份好点儿？我哥跟青杨现在都不来了，爱花姐两个人拿一份钱，有点不合适了。”
    陈乔玉正有此意，她跟英子都各自有额外收入，她光是从现代进货猪肉猪油白面都挣了不少了，别人拿五十，她起码能拿八十到一百。
    英子那边鸭蛋咸菜搭着卖，也有额外收益，说实话，两人的钱比柴爱花和张永华两口子多。
    陈乔玉丝毫没有犹豫，英子也松了口气，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想找你商量，但是又怕你跟青杨为难，不好开口。”
    现在看着陈乔玉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了，这汽水一上头，英子就说了。
    陈乔玉拍了拍英子的手，还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一点儿都不介意：“我也早有这个心思了，就是爱华姐天天说永华哥干的啥活，搞得我也不好开口。”
    “哈哈，没错没错，我也是！”
    英子跟陈乔玉窃笑起来。
    那边张永华虽然觉得汽水好喝，尤其是陈乔玉请客他占了便宜更开心，但他还是只喝了小半瓶，就把剩下的大半瓶给柴爱花收好：“一会儿收摊你再喝这个，甜滋滋的，舒服！”
    柴爱花温柔地笑了一下，把汽水瓶子塞回张永华手里：“给你你就喝！咱们又不是喝不起。”
    张永华还嘟囔呢：“我不爱喝这个，太甜了。”
    柴爱花真是又气又好笑，敢情刚才说好喝甜滋滋的不是他？
    两人说着话呢，英子和乔玉就过来了，两人把来意一说，张永华都惊呆了。
    “我现在也能单拿一份了？”
    他一直对自己“搭头”的身份接受良好，虽然嘀嘀咕咕的，但是并没有真的做过什么让人生间隙拆伙的事。
    英子跟陈乔玉也是考虑到这点，经过了这一年的磨合，才决定的。
    倒是柴爱花还有些犹豫。
    张永华见柴爱花迟迟没答应，急得抓耳挠腮——这样的好事儿还犹豫什么啊！
    但柴爱花的想法确实更多一些，之前三家分三份，算是公平，但现在张家也养鸭了，眼看着再过几个月就不从英子家拿鸭蛋了，这会儿再拆成四份，她担心英子有想法。
    可这事儿就是英子提的，她怎么会有想法。
    她拉过柴爱花，耳语了一番：“嗐，我们家的事儿你们别担心，有我爸妈跟我哥呢，之前金宝队长不是说有人从城里来买鸭蛋吗，之前不敢买，现在敢了……说实话，价钱比卖给烧饼摊合适。”
    英子也不是什么牺牲自我感动他人的性子，纯属这样安排皆大欢喜，她才提的，不然她也不傻，白送钱给张永华啊？
    柴爱花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还担心另外一件事：“就张家这个情况，我担心永华手里的钱多了，家里反而不太平。”
    这倒是，陈乔玉跟英子都没经历过家事儿，对此毫无经验。
    柴爱花只想挣钱改善生活，将来让孩子读书上学，不想因为这么几十块钱闹得家里不太平，她也跟着烦。
    虽然有点吃亏，但也是一种选择。
    陈乔玉跟英子一时拿不定主意，张永华在一旁着急了：“我家你别管啊！钱你拿着，咱们不对家里说不就行了！”
    反正之前也没告诉家里他们挣了多少钱。
    柴爱花斜眼看他：“真能保证不说？”
    “我保证不说！”张永华就差指天誓日了。
    柴爱花这才笑了，点头答应了：“行，那我就多拿一份了。”
    她也看出来了，英子家有承包，乔玉那里应该也要分神去做别的，烧饼摊子这点儿小生意她们是顾不上了，更多还是她和张永华。
    这很正常，她家里做小生意起家的，这种事儿太常见了。
    一开始的艰难困境大家齐心度过，等到生意做大了，日子好过了，往往都是要拆伙的。
    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们三个到现在还能好好的，从没因为钱红过脸。
    柴爱花跟张永华接下了烧饼摊子的大部分活，英子跟陈乔玉也都轻松不少。
    英子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哥前段时间卖了几十只鸭子，挣了点儿钱，一部分还了公社和大队的钱，还剩下一些，他说想送我去夜校读函授中专。”
    “这是好事儿啊！”陈乔玉跟柴爱花一听就来劲了。
    “夜校还招人吗？啥时候开学啊？”
    连张永华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他们这一批年轻人没赶上好时候，上不了大学。
    不上大学，那上高中也没用，所以好多人初中，甚至小学毕业就不读了。
    现在能有机会上夜校读函授，甭管是中专还是大专，那都是好事。
    英子不藏私：“招的，比学校开学晚一点，十月份左右开学，再过两个月才会出招生简章，我哥是给公社送鸭子的时候听人提了一嘴。”
    她越说越好高兴：“要是你们能跟我一起去上就好了，还能有个伴！”
    四人将这事记在心里，到时候一定去看看招生条件和上课要求，要是能上中专，那可太好了。
    四人一边说话，一边卖烧饼，张永华听说汽水批发比零卖便宜不少，也动心了。
    “咱们摊子上吃面吃烧饼的人多，有时候吃热了就想喝点儿汽水，要不我们也进来买。”
    柴爱花一听，觉得可行。
    他们家以前走街串巷卖烧饼的时候，也会捎带着卖点儿头花橡皮筋扣子针线什么的。
    该说不说，张永华这个“只要是便宜我都想占”的性子，放在生意上，也算是有点小头脑。
    就是不多，指甲盖那么大一点。
    陈乔玉也觉得可以：“回头我给你们弄个泡沫箱子来，你们在家找床旧棉被裹上，去冰厂买块冰，还能做冰汽水。”
    “说得对，那顺便再去批发点儿冰棍雪糕，反正咱们这个摊位好，在路口，来来往往的，能卖几根算几根。”
    大家伙儿商量着，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这边陈乔玉帮着忙过了高峰期，也在摊子上吃了碗炸酱面，才扛着东西回家。

 第234章 一天挣八十花一块，划算

    东西挺多的，苹果跟肉虽然重，但是放在背篓里也不费事儿，装花露水的小玻璃瓶子也还好，小的反而不容易碰碎。
    就是那一箱汽水挺麻烦的，搬不好搬，扛不好扛的。
    最后还是取车的时候被老大爷建议了一下，买了两条宽橡皮筋带子，绑在了后座上。
    正好陈乔玉的背篓还能搁在箱子上面借点儿力，路上骑慢点，注意避让坑洼，慢慢的也就回去了。
    有自行车就是方便，虽然三蹦子快一些，但也就是中间段快。
    从集贸市场去镇子口，那边三蹦子下车的地方离村口也还有一段路，还得从村口走回家，这几段加起来也不近。
    自行车方便就方便在，能从集贸市场直接骑回家，两头都能顾上。
    陈乔玉骑着自行车，哼着歌儿就回家了。
    回到家是半下午的时候，村子里没几个人，都去地里了。
    陈乔玉把东西放回老宅，又锁好车，也去地里看了下。
    虽然今年开始试点承包了，但大部分土地还是集体种的，七八月最是忙的时候，全村的人都在地里忙活着。
    金宝队长跟村里的会计在地头，计算着粮食收割的顺序和人工。
    见到陈乔玉来，金宝特高兴：“乔玉，今年摘棉花你带队行不？”
    陈乔玉算得上姚家村摘棉花的头号人物，眼疾手快，摘的还干净，不像别人，要么剩老多在枝上不抠下来，要么连着炸开的棉籽壳一起摘下来，混在里面还得二道人工去择。
    然而，面对金宝队长的热情相邀，陈乔玉十分不好意思：“金宝队长，我今天来正想跟你说呢，我承包菜地，不能跟承包鱼塘鸭子山地的那些人一样交粮食抵工分，我这边只能雇人帮我干活，算我的工分，能成不？”
    姚金宝有点心痛：“你一个人干活顶两个人呢。”
    虽然每回按量给陈乔玉算了最高的工分，但凭着陈乔玉摘下来的棉花比别人要的二道人工少，就能顶两个人的量。
    但现在村里已经开了这个口子了，姚金宝也不能逮着陈乔玉一个人不让她雇人。
    “那行，你要是有空就还来，没空的话雇人我也给你算。”姚金宝还是个很好说话的队长。
    陈乔玉这个人很识趣，姚金宝虽然为难但还是应允了她，那她也不叫人家吃亏，她笑道：“你说我顶两个人，那这样，我就雇两个人，成不？”
    “啊？”这下姚金宝不理解了。
    但陈乔玉却想好了：“庆子他姥娘不是跟着庆子妈一起过活吗，户籍不在咱们村里，啥事儿都要吃亏些，我想雇她来干，到时候我要么给粮食，要么给钱，叫她也能挣点儿。”
    庆子妈是个很勤快的人，但也是不勤快不行。
    她妈七十了，年轻的时候儿子打仗没回来，老伴又走了，前两年老屋塌了，庆子妈跟庆子小姨没能力把老屋做起来，于是只能把老人接来，一家住半年。
    两家人是好的，庆子爸也没嫌弃过老人，但老人自己心里不自在。
    觉得临到了了，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而且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儿子养老，这么住在姑娘家，老人怎么都不自在。
    偏偏户籍转不过来，那边没工分，这边干活能挣点儿，但人口粮分不上，所以很吃亏。
    庆子妈跟庆子爸咬牙干，才能把老人那份缺口也挣出来。
    以前晒谷的时候遇到下大雨，陈良跟姚金花不干活，乔玉青杨还小，根本没办法收回那么多谷子。
    眼看着一年的粮食都要淋雨了，是庆子爸带着人过来帮忙收的。
    粮食紧俏白送不了，但庆子家做糍粑的时候，也会悄悄搭上乔玉青杨，帮忙出力。
    不然以陈乔玉跟陈青杨的小身板，那是做不成糍粑的。
    做好的糍粑还不用拿回家，就放在庆子家，想吃了就叫青杨去找庆子拿一块，去后山上烧野火烤糍粑吃。
    承包菜地的时候陈乔玉就想过庆子家的，奈何庆子家附近没有田地，再远的话挑水施肥麻烦，也看不住菜，所以只能作罢。
    但现在雇人干活，价钱被承包户们抬上去了，算是还不错的，陈乔玉就想到了庆子家。
    她这么一说，姚金宝更没二话了，当场就把庆子爸和庆子妈叫来了。
    陈乔玉就跟庆子妈说：“摘棉花你是好手，庆子姥娘可以帮着辅助，我给不了多，你们俩人，我一天给一块钱成不？”
    乡里这几天的工价是八毛钱一个劳力，陈乔玉给的溢价并不多。
    属于刚好能帮助人，但又不让人觉得难为情的地步。
    姚金宝问庆子妈和庆子爸：“五哥五嫂，你们看这活你们愿意接不？”
    庆子妈和庆子爸又惊又喜，欢喜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十分不利索地问道：“那我两个人摘多少抵乔玉的工分？”
    姚金宝说了个数，他还是挺开明的：“要换别人我可不一定答应，五嫂你干活利索，摘的棉花也干净，我才叫你的。”
    姚金宝提醒道：“别图多，细心点儿，摘干净点儿就好。”
    庆子妈激动不已：“知道的知道的，我妈比我还细心，她能摘得更干净！”
    当下，乔玉就跟庆子妈在金宝队长面前约定好了，今年陈乔玉的工分就给庆子妈和庆子姥娘替了。
    不一会儿，庆子就带着庆子姥娘过来了。
    庆子姥娘七十岁了，但身体还算健朗，听说这事儿后要给陈乔玉磕头，吓得陈乔玉赶紧扶住老人家。
    庆子姥娘激动得浑浊的眼睛都带着泪花：“孩子，你是好人啊，你以后会有好报的。”
    陈乔玉笑道：“就是有好报，那也是五叔五婶以前帮了我，该我回报给他们的。”
    庆子姥娘又是感动又是惶恐，觉得钱给的太多了，这样下来，收棉花十几天，陈乔玉得贴进去十几块钱。
    但陈乔玉今天一天就在集贸市场卖了八十块钱，一天一块钱买出来她的时间，已经是最划算的事儿了。
    陈乔玉坚持，庆子姥娘没能说服陈乔玉，含泪答应了，叮嘱庆子妈：“今年揣糍粑，给乔玉青杨多留些。”
    庆子妈跟庆子爸笑道：“知道的，妈，今年粮食收成看着不错，夏粮都要发不少，过年的时候肯定富裕，咱们多做几块糍粑！”
    姚金宝在一旁听得也高兴，粮食丰收了，村民富裕了，这就是他这个大队长最得意的事儿。
    地里的事儿安顿好了，陈乔玉回老宅，青杨跟钟斯年还没回来。
    难得闲下来，陈乔玉想了想，去井里把刚浸上的汽水取上来两瓶，西瓜也切了半个，放进篮子往山上去了。

 第235章 上山看看青杨和钟斯年在干什么

    夏天的山上并不热，因为树木茂密遮阴，反而有些凉意。
    越往上走越凉快，出的汗被山风一吹，凉飕飕的，在夏日里很舒服。
    陈乔玉循着路上山，没多久就看到了钟斯年的那一大片菜地。
    这会儿钟斯年正戴着草帽，捧着个本子不知道记什么东西，青杨也是，戴着草帽蹲在地上翻着摘下来的菜，不时跟钟斯年说一句什么。
    陈乔玉远远地冲他们俩喊：“青杨，钟知青！”
    两人齐刷刷抬头看过来，青杨把帽子一掀，冲陈乔玉咧嘴：“嘿，姐，你怎么来了？”
    陈乔玉小心避让着地上堆积的蔬菜，往青杨那边走过去，说道：“今天集贸市场的生意好，东西很快就卖完了，回来看时间还早，就想着来山上看看。”
    毕竟钟斯年送了她那么多菜，多少不宜也卖了几百块钱。
    陈乔玉一边说，一边就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西瓜还不算出奇，夏天村里家家户户都用井水冰西瓜，虽然不如冰箱那么冰，但是吃着也很舒服。
    等陈乔玉拿出两瓶橘子汽水之后，青杨简直乐呆了。
    “北冰洋！姐你从哪儿弄来的！”
    陈乔玉笑道：“我看集贸市场有人卖，批发才两角钱，挺划算的，就买了一箱回来。”
    说着，她就递给青杨，让青杨给钟斯年：“我刚才喝了一瓶，这两瓶是用井水浸了半天的，你们趁凉喝。”
    “好嘞！”青杨拿过瓶子，琢磨了一下要怎么开。
    钟斯年已经麻利地在石头上磕开了瓶盖，递给青杨，又把青杨手里的那瓶接过去，打开。
    这会儿喝饮料少有用吸管的，都是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地灌。
    橘子汽水冰冰凉凉，还有大量的气泡能够瞬间带走热量，消暑解乏，别提有多爽了。
    陈乔玉高兴地看着青杨喝汽水，她觉得自己挣钱了，能让青杨吃好的喝好的，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钟斯年也不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人，他按时交伙食费，就不为这两角钱的汽水斤斤计较，喝了就喝了。
    顺带的，他指了指地上的菜：“刚收的，你拿走。”
    陈乔玉一看，这菜不错，虽然下午没有早上收的水灵，但是堆在树荫下面，倒是也还好。
    就是数量太多了，钟斯年这似乎是在测产量数据，一下子割了一分多地的蔬菜，满满当当地堆在塑料膜上面，看着可不少。
    蔬菜这东西不能久放，何况陈乔玉还得运到现代去卖呢，当下也就没客气，叫青杨：“赶紧的，能扛多少扛多少，先搬一些下山。”
    钟斯年对自己的菜也是珍惜的，他说：“为了称重全摘了，一部分能够放到那边那个小山洞里，当个地窖用，但还是尽快搬下山最好。”
    三人里就青杨还算活络，另外两个都不是话多的，立马就闷头干活了。
    青杨背了一趟下山，觉得不行：“我们三个背不完，我去叫大牛二牛辉子庆子他们来帮忙。”
    陈乔玉觉得可行：“行，你去问问，别耽误他们干活，要是能来的，一人一瓶汽水。”
    “哇，那他们肯定愿意！”青杨立刻就去了。
    从开始卖烧饼起，家里条件一天比一天好，青杨也更加开朗大方了，这才是陈乔玉最想看到的。
    没一会儿，青杨就叫了人过来，村里的孩子难得喝上一回汽水，上次谁家给孩子买了一瓶汽水，好几天了都还是村里孩子们最羡慕的人呢。
    这回听说帮陈青杨背点儿菜下山，就能得汽水，大家立马都来了。
    浩浩荡荡七八个孩子，还是陈青杨挑过的。
    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是一码事，但是半大的小子也有把子傻力气。
    冲着汽水，一个二个跑得飞快，装菜的时候也恨不得把背篓塞得满满的。
    生怕被青杨跟乔玉认为干活不出力，回头不给汽水了。
    要不是陈青杨怕蔬菜被压坏，强制要求一次只能背三十斤下来，只怕这群孩子都要奔着六十斤上了。
    人多力量大，没到一个小时，除了暂时放在山洞里储存的之外，所有的蔬菜都背下来了。
    菜都堆在老宅堂屋靠墙的阴凉地上，青杨叮嘱大家挨个码好。
    陈乔玉也没客气，不怕使唤人，让这群孩子按照她的要求挑拣蔬菜，分捆。
    孩子里辉子跟大牛二牛家里都从陈乔玉手里承包了菜地，见过大人捆菜，主动教其他孩子。
    孩子是这样的，一旦有了一个目标，不用别人说，立马就能变得懂事能干起来。
    七八个孩子，加上陈乔玉和陈青杨，手脚麻利，太阳落山就把蔬菜都给分好了。
    这也叫陈乔玉有些感慨——合着不是她跟青杨能干，是所有的孩子只要有个盼头，那都能能干起来。
    干完活，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陈乔玉，没敢问，但脸上全都写着“汽水”两个字。
    陈乔玉笑了，这会儿太阳落山了，她不敢给孩子们喝冰的，直接从纸箱里摸出常温的饮料瓶子。
    “一人一瓶，拿回家去问过爹妈了再喝，明天再把瓶子还回来就行。”
    一个村的，互相借个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常见，汽水瓶子自然也不费事儿。
    孩子们欢欣雀跃，还有人问：“我后天还行吗？”
    “啊？为啥？”
    “我想留着喝，一天喝一点。”
    说话的孩子年纪不大，还有些羞涩。
    陈乔玉听见这话，想起来自己以前从姚太婆家带东西回来，也是一样。
    姚太婆怕惹麻烦，叫她当场吃，她就眼巴巴地看着姚太婆，问姚太婆她能不能带回去跟青杨一起慢慢吃。
    陈乔玉爽快地答应了：“最晚三天，三天内也要喝完了，不然气儿跑了不好喝了。”
    “知道嘞！”孩子们欢欣雀跃，抱着饮料瓶子跑了。
    那边青杨拍了拍身上的土跟稻草碎，问陈乔玉：“姐，还要干啥不？不干啥的话我要上山帮钟大哥收塑料膜了，那个塑料膜还挺值钱的，收起来还能用。”
    陈乔玉赶紧说：“没事了没事了，你赶紧去，人家送咱们这么多菜不肯收钱，你多帮别人干点儿活。”
    “知道嘞！那姐我先上山去了，今天晚上估计有点晚，你别等我们了，给我们俩留饭就行。”
    这正合陈乔玉的意，她点点头：“我也出去一趟，先送些菜走。”
    “成！”
    姐弟两人习惯了分头干活，过去那些艰难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互相搀扶，各自努力过来的。
    伴随着落日余晖，还有地面上残余的暑气，姐弟俩一个戴上草帽，披着余晖上山。
    一个留在老宅里，锁好门窗，将整理好码进背篓的蔬菜背上，挪开灶台上的厚木板，放上鸡蛋，按下手掌心，前往另一个时空。

 第236章 我占了便宜她怎么还感谢我

    过来【现代】的时候，夕阳的霞光正好照在陈乔玉的脸上。
    陈乔玉背上一个背篓，左手和右手手臂上各圈着一个背篓，右手要用来贴合小圆坑，但左手手里还抓着一个背篓。
    这是一次过来最省力省鸡蛋的法子。
    其余的陈乔玉试过了，她拎不起来的东西，挨着也没用，带不过来，四筐是她的极限。
    但也很方便了。
    两趟就能把今天整理好的八筐蔬菜全都带过来。
    陈乔玉的自行车一次最多只能带三筐蔬菜——用后座当平衡点，左右两边夹着后轮各吊一筐，她自己背上再背一筐。
    八筐菜她要跑三遍，不过想到这些菜都能卖钱，陈乔玉就心花怒放。
    她没忍住，掏出手机给周姐打电话：“喂，周姐吗？我们村今天又收了一批菜……”
    周姐一听，那还了得，蔬菜这东西可放不久，她们那个小铺子除了货架跟箩筐鸡蛋托，几乎什么都没有。
    根本没有储存蔬菜的条件。
    于是周姐立刻联合睿睿妈妈，在朋友圈里发布消息了。
    也是这一天，周姐直接拉了群，正式把“绿色无公害农副产品团购群”给建好了。
    要么这么说科技改变生活呢，陈乔玉这边吭哧吭哧地一趟一趟运着蔬菜到铺子里的时候，周姐在手机上运筹帷幄，微信接龙，很快就接出去上百斤蔬菜。
    而且还不断有人拉自己的亲朋好友进群。
    最开始的人群基本上都是周姐认识的人，但随着后来人越来越多，很多都是周姐不认识的。
    周姐算是个洒脱人，也不缺钱，今天主要的目的是完成第一次的团购，以及处理掉这些蔬菜。
    所以价格定得很低，加上检测报告，属于是“成本价”赚吆喝了。
    她也没收定金，直接告诉大家店铺的位置，让大家现场过来拿。
    下班时分，步行街本就热闹，大家有事没事也会过来逛逛的，顺便过来拿个菜，还是很方便的。
    陈乔玉的八筐菜到位就被一扫而空，有些一个小区的，让同小区的人帮忙拿了，自己再到小区去分，一拿就是二三十斤，很方便。
    周晓玲帮忙去买了一卷塑料袋，然后跟陈乔玉一起打包，周姐那边则负责收钱记账计数。
    很快，八筐菜就剩下了十几小把，周姐一看时间：“算了，这些不卖了，我跟晓玲就能吃完。”
    这样最好了，陈乔玉也不敢回去太晚，为了剩下的这点儿菜再耽误时间不划算。
    不过她坚决不肯收周姐和晓玲的钱：“今天这批菜是计划外的，能卖出去就很好了。”
    钟斯年这个人，是个研究脑袋，光管收菜称重，不管她怎么卖出去。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只送陈乔玉，不收钱。
    毕竟一般人突然拿到这么几百斤菜，想卖也没法一下子就卖出去啊。
    周姐抹了把汗：“还好之前的鸡蛋口碑不错，加上有睿睿妈妈帮忙，这才能卖出去，不然只怕也要砸在手里了。”
    周晓玲倒是很乐观：“怕什么，卖不出去大不了就送嘛，吃了一回还怕没人来买第二回吗？况且——”
    周晓玲轻松道：“我觉得乔玉这个人，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我觉得她好像运气一直不错。”
    陈乔玉非常认同地点点头：“一直都有好心人帮我。”
    周姐笑道：“那是因为乔玉好，所以大家才愿意帮她的。”
    这么一批菜，急吼吼地送出来，没想到还能卖得这么顺利。
    周姐算了算账：“损耗了一些，也半卖半送了一些，今天晚上入账是……两千三百块，蔬菜成本我是给你按三块五一斤算的，先保证你们村里的成本，剩下的咱们再分成。”
    陈乔玉毫无异议：“行，周姐听你的。”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这批菜基本没有成本，甚至以后的菜的成本也很少。
    但周姐这么算，也是照顾她，她心里念着周姐的情。
    至于周姐，那就更不好意思了，菜是人家乔玉的，干活也是乔玉干，她这就是手机上操作一下，今天总共也没花了三个小时，就入账几百。
    本来只是打算注册个小公司，有个职业名头的她，也没想到居然能从这不起眼的小生意里挣这么多。
    一时间，双方都有种“我占了便宜她怎么还感谢我”的羞愧感。
    要不是陈乔玉赶时间回姚家村，今天晚上周姐说什么都要请她吃顿饭的。
    陈乔玉也跟周姐说好了：“我那边还有一些菜，应该明天就运过来了，整理好了品种和数量之后我发给周姐，周姐你帮我在手机上卖卖。”
    “没问题！”周姐觉得这份工作简直太轻松了。
    商量好了之后，陈乔玉谢过周晓玲：“明天给你做麻辣烫吃！用咱们自己的菜。”
    周晓玲点头同意，就是有点累：“你能全部做好我只负责吃吗？”
    美甲店挣钱是挣钱，但真的太累了，每天都从开门一直做到关门，一直弯腰低头，下班之后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陈乔玉见状，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她看着周晓玲最近确实有点蔫巴巴的，想了想道：“这样，我过几天给你炖个土鸡汤，用土鸡汤给你做鸡汤麻辣烫。”
    夜市上有骨汤麻辣烫，那自然也能做鸡汤麻辣烫。
    周晓玲这才高兴道：“行！我等着吃哦！”
    说完，陈乔玉才趁着夜色回家。
    回去来不及做晚饭了，加上今天一晚上靠着钟斯年的菜挣了一千七百多块钱，陈乔玉有种白捡钱的兴奋感，于是也不小气了，直接冲去夜市。
    烤鸭来上一只，还有炒饭，直接上三盒，挑最贵的十五块钱一份的，里面加了好多蔬菜跟香肠肉片的那种。
    这个点赶上超市晚上打折，陈乔玉自然不能错过，打折的肉买了一堆。
    扎扎实实的白面馒头包子花卷，买了一大袋子，加起来三十几个，才不到五十块钱！
    陈乔玉甚至还“斥巨资”买了一盒炸花生米，白天八块钱呢，晚上才五块钱，又香又脆又可口。
    陈乔玉带着满满当当当的东西，回到了姚家村。
    结果刚回到家，她还没从厨房里出来呢，就听到院子外头一片闹哄哄的，还点着火把跟手电筒，沸腾的人声传出一片焦灼。
    金二婶在院子外头大声呼唤：“乔玉！乔玉你在家吗？”

 第237章 姚家村的媳妇难产了

    金二婶的语气焦灼，陈乔玉赶紧把带回来的东西塞进瓮里，找了块石头压上，这才开门出去：“在，在呢！”
    “这是咋了？”陈乔玉打开门，跟着着急。
    金二婶脸色凝重：“水生他媳妇儿难产了！接生婆管不了，让送去县医院，你家是不是有手电筒来着？赶紧借来用用。”
    晚上山路不好走，二十多里路半天都要走两三个小时，晚上黑灯瞎火的，野外的漆黑仿佛能吞掉光一样，自然是要想办法多借些照明工具。
    陈乔玉赶紧道：“有，我家有两个……不，三个！”
    钟斯年那儿还有一个呢！
    就是钟斯年还没回来，她只能先把自己和青杨的那两个找出来，正好把买的电池和灯珠都给带上。
    “灯珠是今天刚买的，要是路上坏了就换一个。”
    金二婶大为感激：“那敢情好。”
    说着就要走，晚上这种事儿要找年轻力壮的男人跟生过孩子的妇人送，一般不叫姑娘家。
    但陈乔玉却拦住了金二婶：“我也一起去，我家还有自行车，能用上。”
    金二婶很意外：“你家还有自行车？”
    陈乔玉一咬牙：“嗯，在集贸市场上换的旧自行车。”
    她今天骑出去为的就是公开自行车，以后好方便赶路，没想到晚上赶上这事儿。
    送产妇自然是不能用自行车的，产妇坐不住，也经不起颠簸，是用板车拖去的。
    但是陪着去，还有来回传话的人都用得上。
    金二婶犹豫了一下，说：“那要不你把自行车借出来，你还是个姑娘家，别去了。”
    现在自行车算大件，她猜测陈乔玉是担心别人弄坏了她的自行车，所以要自己骑去。
    但她身为长辈，觉得陈乔玉不适合掺和这事儿。
    可陈乔玉坚持：“我还是跟着去，我对镇上熟。”
    这倒是，金二婶知道，他们从卖烧饼开始就走街串巷的，比一般村里人对镇上熟，胆子也大。
    金二婶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行，那我叫上爱花跟你一块儿。”
    爱花好歹也是结了婚的人，虽然没生孩子，但是能当个妇人看，也正好跟乔玉作伴。
    “成！”
    柴爱花就在人堆里呢，很快就被人找了过来，听见陈乔玉有自行车，她一点儿都不意外。
    “那我们俩作伴。”
    急赶急的，两人就骑上自行车，带上手电筒去了，路上还有几个跑着跟着的后生。
    越过他们之后，往前又能看到前面提着煤油灯，打着手电筒的人。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起来了，都在帮忙。
    陈乔玉奋力地骑着自行车往前赶，总算是赶上了拖着产妇的板车。
    拉车的是姚水生的几个堂兄弟，轮流着来，接生婆跪在板车上，不停地喊着水生媳妇儿，不让她睡。
    陈乔玉冲到前头去，赶紧从挎包里掏出她分装好的红糖。
    这种一两二两一包的小包红糖她有很多，本来预备着水生媳妇儿生了之后随满月酒的礼用的，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她刚才出门顺手揣了几包，这会儿跟着板车的人正好带了热水，赶紧就把红糖倒进水壶里，试着温度差不多，让接生婆给水生媳妇儿灌了下去。
    陈乔玉跟着板车走了一阵，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水生泣不成声，拉着他媳妇的手一路跟着板车跑，但水生媳妇儿还是眼看着越来越虚弱。
    红糖水是灌了下去，但是很快又从嘴角流出来了，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
    柴爱花平时那么镇定的一个人，看到板车上的水生媳妇儿，也吓得浑身发凉，紧紧抓住陈乔玉的衣服，哆嗦着牙齿说不出来话。
    生孩子就是女人的生死劫。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生孩子。
    陈乔玉骑着车，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
    她白天还觉得有了自行车，这山路一点儿都不远了，多方便啊，骑着车就到镇上了。
    可现在看到躺在板车上的水生媳妇儿，还有黑夜中看不见闻得着的血腥气，陈乔玉只觉得这条路为什么这么长，这么长……
    陈乔玉跟了板车一段时间，就被人催着先去镇上叫医院的大夫。
    医院晚上是有人值班的，但是有没有正经的产科大夫值班就不知道了。
    之所以全村的人都出动帮忙，也是这个原因，总有人要两头传信。
    陈乔玉二话不说，载着柴爱花就往镇上去了，她们算是最熟悉镇上的人。
    张永华还有几个后生跟着她们的自行车跑，大家心里都觉得不好，只是什么都不敢说。
    好不容易骑车到了镇上，镇上也已经寂静一片，好在镇上有路灯，陈乔玉他们赶紧沿着路找到镇医院。
    果不其然，今天晚上值班的没有产科医生，陈乔玉他们赶紧让医院的人去叫。
    医院的人也不敢耽误，但还是提醒陈乔玉他们：“要先交费，不交费做不了手术。”
    这话听得村里一众后生牙痒痒——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交钱！
    幸好柴爱花和张永华在，他们俩把后生们的愤怒压制下去：“这是医院的制度！生病上医院也要钱，生孩子当然也要！”
    紧急是紧急，但是规章制度也是规章制度。
    他们在镇上久，听说的多，有些人就是急吼吼来医院，催着医生救，等治好了，趁着医生护士疲惫不堪的时候，偷偷溜走。
    这种事儿不少见，医院也不能总吃这种哑巴亏。
    所以即便知道这种时候开口说钱会让患者产妇家属愤怒，但还是得说。
    可姚家村穷啊，跟来的人连忙凑钱，结果凑来凑去也没几个。
    这年头身上一分钱没有的人大把，出门能带钱的反而是少数，这大晚上的，更加没几个带钱的。
    好在柴爱花带了，张永华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到底没说出来。
    陈乔玉也出了两块钱，跟大家伙儿凑的，还有柴爱花凑的，一起先交了六块钱。
    那边医院的人也终于叫来了产科大夫，此时姚家村的第二波人也来了。
    只是，他们带来的不是产妇，而是一个消息。

 第238章 这路，非修不可了

    辉子妈满头的汗，身上穿的衣裳都被汗打湿了一片，可见一路是跑着过来的，才紧跟在陈乔玉他们身后第二拨。
    “板车半路翻了……不知道白天哪个车碾的，路边塌了一块，成贵叔一脚踏空，板车就歪了。”
    陈乔玉跟柴爱花听得心惊：“那人呢？水生嫂子咋样了？”
    “幸亏水生妈跟水生都在车边护着，人拉住了，就是接生婆跟成贵叔摔了，骨头看着是断了，回村里借板车来不及了，想着来医院看看有没有担架。”
    这事儿闹的，陈乔玉跟柴爱花赶忙跟医院的人沟通，又押了几块钱，从医院借了两个担架，辉子妈带着人去接人了。
    辉子妈他们前脚走，后脚板车来了，水生媳妇儿躺在水生妈的腿上，面色苍白。
    好在这边陈乔玉他们已经把医生护士都叫来了，金二婶跟着产妇一起来的，抓了一个护士求人家：“救人，甭管花多少钱，先把人给救活了。”
    护士艰难地把自己的手扒拉出来：“能救我们肯定会救，就怕她这个情况不好办。”
    金二婶拉着腿软的水生妈，求护士：“不好办也求求你们。”
    护士看了她们一眼，咬牙道：“要是只能保一个，你们……”
    “保大人！保大人！”金二婶连忙喊道。
    水生妈恍惚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但很快也跟着喊道：“大人，保大人！”
    金二婶松了口气。
    乡下那种保孩子不保大人的事儿多了去了，姚家村不能出这种丑事。
    好在水生妈也不是个糊涂的，虽然有些难以接受孩子可能保不住的事儿，但还是拎得清，要保大人。
    那边水生拉着媳妇儿的手，一直跟到产房门口被人轰出来。
    镇医院的条件不能算好，但是比乡下的卫生站还是好太多了，姚家村都不配拥有一个卫生站，跟小芦沟村一起搭着大芦沟村的卫生院的。
    这深更半夜发动的，连个大夫都找不见。
    一直熬到快天亮，产房里终于出来人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好。
    “哪位是产妇的家属？”
    蹲在墙根抱着头双眼发直的水生听到这话猛的蹿起来：“我是！里面的是我媳妇儿！”
    护士有些凝重地跟他说：“我们尽力了……孩子没保住，产妇大出血，刚抢救过来，你们还算是幸运的，医院今天有血，前几天有个产妇产后大出血……没救过来。”
    护士尽可能平和地叙述这件事，但水生脑子里一直嗡嗡的，明明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就是听不懂什么意思。
    急得嘴角泛红，眼看着要起燎泡了。
    “护士，你啥意思，我媳妇儿她……她咋了？”
    “你媳妇儿刚抢救过来，里面还在收拾，就是孩子……”
    护士拿了个纸箱出来，纸箱里面装的什么，陈乔玉她们离得远没看到。
    但是水生跟水生妈，还有匆匆赶来的水生媳妇娘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们都听到了。
    只是万幸，水生媳妇救过来了。
    期盼了十个月的孩子，跟着妈妈一起来的，最终却只能用冷冰冰黑漆漆的纸盒子带出去。
    水生妈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昏过去一次，挂了水才醒过来。
    水生媳妇还得住院两天，水生跟水生爹满嘴燎泡地凑了钱，还给了陈乔玉他们。
    天亮之后，水生一家人留在医院，还有水生媳妇的娘家人，村里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村。
    回去的路上，陈乔玉骑车载着柴爱花，英子、大勇、青杨、钟斯年也赶了过来，大家默然地走在路上，心里又闷又痛，一口气堵在胸口，不知道往哪儿撒。
    医生说水生媳妇的预产期应该是前两天，要是早些来医院，有所准备，可能也不至于出事儿。
    后期拖成这样，不光孩子救不活，还极有可能影响产妇的生命。
    水生知道之后一言不发——村里生孩子都不兴检查，日子是叫接生婆看的，过程中也就是让接生婆来看看胎位正不正，或者让村里的老人凭经验看看这胎好不好。
    之前偶尔也听人说过生孩子要去医院，要检查，要去医院生，但村里到镇上的路不好走。
    距离不算太远，但是遇着刮风下雨起雾下雪……那路就没法走。
    下一场雨，连着半个月山路都是泥泞的。
    机灵敏捷的年轻人还好，但要是腿脚不便，或者身上有些病痛的老人，几年不出村的都有。
    孕早期的时候，水生带媳妇儿来过一次镇医院，当时看着还好。
    就是路上颠簸了，回去就流了血，水生又吓得半死，去大芦沟村卫生院找了大夫过来，给打了针才好。
    所以那之后也没敢再叫水生媳妇到镇上了。
    谁成想……这就出事儿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经过成贵叔踩空的地方，心里都一阵悲凉，还有后怕。
    谁家没有个急事儿？
    这破路别说车愿不愿意来，就是愿意来，能经得起几回颠簸的？
    远的不说，就说接生婆和成贵叔，现在胳膊腿断了，只能叫人背回去。
    陈乔玉推着自行车回家，青杨都没敢问她自行车是哪儿来的。
    钟斯年没跟他们一起，他那一身力气，负责背成贵叔回村了。
    成贵叔羞愧得不行：“我这张老脸真是没地儿搁了。”
    英子她爹拿着旱烟袋跟在后头，斥责成贵叔：“瞎说什么！回回村里谁家有事儿不是你出力最多？人不能这么想，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那往后谁还敢帮忙？”
    大家也劝成贵叔：“那路咱们天天都走，那块一直都能踩的，估摸着就是这两天哪个拖拉机撵过去了，把那块撵塌了。”
    这种只能说是运气不好，赖不上成贵叔。
    况且这回成贵叔腿摔折了，农忙的时候下不了地，还影响工分，也是冤枉。
    这事儿叫姚家村的气氛沉闷得不行，路上有人说起来，大芦沟村上回谁家媳妇儿难产，村卫生院解决不了，直接拖拉机半个小时就送到了镇医院，大人跟孩子都好好的。
    又是哪个村，谁家老屋塌了砸伤了人，没等村里后生们拖到镇上，伤者路上就咽气了……
    这样的事以往听着只当是传奇、热闹，但轮到自己村子上了，就没那么好想了。
    金宝队长跟英子她爹回去之后就召集大队部开会。
    这路，非修不可了！

 第239章 凡是从咱村过的，都得出这份钱

    大队部开会跟陈乔玉无关，不过大队部开会的时候，村里人也都没闲着。
    下地的下地，干活的干活，讨论的都是村里通往镇上这条破路。
    “咱们村离镇子不远，本来应该很快就到镇上的，就是这条破路！”
    “年年修年年修，每年队里都要留不少粮食，就为了卖钱修路，结果还是年年修年年破。”
    “谁说不是呢，今年开春还修过一遍？这入夏雨一下，全都回到解放前。”
    “之前张永华两口子去镇上卖烧饼不也是，我听说老三家也想跟着去，结果跑了两天，还没开始卖呢，连人带板车摔沟里了，在家躺了半个月，好在腿没断，不过那之后就没再提这事儿。”
    “当时都笑老三两口子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想想，谁愿意做这样的事儿啊，还不是穷闹的，穷还找不到出路，到底是谁好笑……”
    大多数人都是支持修路的，毕竟很多人都吃过这条路的苦。
    但也有些人不同意：“咱们这路修了，十里八乡都打这儿过，用不了几天路都碾坏了，就跟之前修路一样。”
    “修是咱们修，用是他们用，成贵叔摔下去的那块不就是？哪个天杀的撵塌了也不管。”
    “这两年好不容易粮食收成好了，我爷就盼着把我家谷仓填满呢……这要是修路，得花多少钱？卖多少粮食？不能让我爷好不容易有个盼头又整没了？”
    “我不同意修路啊，年年卖粮食我都不说啥，我家用不上这路，泥巴路我也能走，我不同意修，该我的粮食要给我！”
    英子跟着陈乔玉在棉花地里混工，听到这样的话深感无奈：“出事儿的时候就骂咋不跟别人村一样修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觉得花他们钱了。”
    水生媳妇这事儿队里不光垫钱了，还给了两块钱的抚恤呢。
    不都是大队出钱？
    要不是这路年年还给整修一遍，出事儿的更多。
    陈乔玉一边摘棉花，一边也觉得无奈：“青杨都摔过好几次了。”
    要说谁用这条路最多？现在就属他们家了。
    青杨天天上学要走，她隔三差五去镇上去县城要走，烧饼摊子生意有她一份，天天也要走。
    就是借口上卖菜卖鸡蛋，别人不知道她卖去【现代】，她还得扯谎说自己是去镇上卖的。
    做了半上午工，陈乔玉摘够了六个工分的棉花，就不摘了。
    大锅饭吃不饱肚子，所以大家才舍不得花钱。
    积极主动带头表示要修路的，都是接了承包的几户人家。
    只是修路这是大事儿，这会儿农村一年有个一两百块钱的收入就算是日子好过的了，但修路那是以万为单位的，光几户人也不能轻飘飘地开这个口。
    就连陈乔玉都不能。
    她在现代那边已经是万元户了，存款算上头一天卖菜的所得，已经有一万五了，还剩下五百多块【零钱】。
    但七零这边，靠着她从现代倒腾的面粉、面条、猪肉、猪油跟柴爱花换钱，还有烧饼摊子上的分成，她一年也就收入一千多。
    她跟青杨没花多少，粮食有村里发，日常用品能从现代带，其余零碎加起来花了不到一百块。
    但她现在剩下的钱也不多了——都给了大舅家结鸡蛋钱。
    四月份开始第一批小鸡陆续下蛋，到现在，陆陆续续鸡蛋钱都结了不少了，手里也没剩多少钱。
    就算她愿意把全部的钱都拿出来修路，那也不够啊。
    果然一个人富不算富，得大家都富了，才算富。
    陈乔玉安逸日子过了一年，一直觉得挺开心的。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开心很浅薄，真的就是填饱肚子吃上肉，穿个新衣新鞋就够了吗？
    陈乔玉心里一直打转，她对英子说：“你回去跟得水叔说，要是村里修路的话，算我一份，我有钱。”
    英子当然知道陈乔玉有钱，他们这几个去年顶着压力卖烧饼的人，现在都是村里的“有钱人”。
    但是不够啊。
    英子说：“我存了有几百块了，我估计爱花姐和永华哥也差不多，咱们就是全拿出来，也差一大截呢！”
    陈乔玉咬牙道：“差就借，月牙湾不是借钱拉了电线吗？他们能找公社借钱，公社不够能找上头借，咱们为啥不能？”
    英子沉思：“也对，实在不行，将来全村都一起养鸭子，一起种玉米，总能还上的。”
    与此同时，大队部里，姚金宝也是一样。
    他后怕啊，他媳妇儿三胎也怀上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要是到时候难产了，遇上路不好，咋办？
    而且不说生孩子，谁家没有个老弱病残出急事儿的时候？
    大半夜山路上来来回回，没出事儿那是运气，不是本事。
    姚金宝说：“这路必须得修了！先凑钱，凑不够的，借钱也要修！”
    姚得水磕了磕烟袋：“不能光咱们大队，还得把后头的几个大队也都联合起来，但凡是从咱们村口过的，走咱们这条路的，都要去问问！”
    姚得水毕竟比姚金宝长一辈，那可是真经历过事儿的，说到这里脸色淡然，但眼神里带着狠：“咱们自己出钱修的路，回头也要放哨卡，没出钱的一律不能从这里过！”
    姚金宝还有些犹豫：“叔，这样怕是不行……”
    回头公社要批评，甚至要坐牢的。
    姚得水哼一声：“我怕什么？我这个年纪了，大不了这支书我不当了，后头不是没有能人，不当了正好，我一个老头子，坐在路边管哨卡，我看看谁敢不给钱！”
    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姚得水知道姚金宝的顾虑，他才三十来岁，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前程，上有老下有小的。
    但他姚得水不怕了，五六十了，在这会儿已经算是活的够久了，也不怕事儿了。
    能在走之前给村里办成一桩大事儿，造福后代，也不算他这个支书白当了。
    姚得水狠抽了一口烟：“明天我就去后头几个大队说去，你先去公社探探口风，要是不行的话，我等农忙过了，就去公社门口坐着，我看他们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办了这事儿！”
    姚金宝心里酸酸的，老支书这是豁出去了，他这个大队长也不能落后了。
    “成！我话放在这里，我姚金宝一定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他再怕事儿他就是怂货龟孙！

 第240章 啥时候才能用得上冰柜啊

    从这天起，村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了。
    大队部的会计天天在村口拿大喇叭吆喝：“抓紧努力干！多劳多得！提前一天收粮食，每户奖励一块钱！提前两天收粮食，每户奖励两块钱！”
    以往姚金宝是个谨慎人，偶尔大队部有些结余，是不敢拿出来“乱用”的。
    啥叫乱用？奖励给村民就叫乱用。
    但现在姚金宝顾不上那些了，要修路，就得什么事儿都往前赶，到时候要把村里的劳力都给留出来，挑土方，筛沙子，铺稻草……还要有人去拉砖，去找水泥，都是事儿。
    村民们也是被刺激了，本来水生家的事儿其实也就是一个插曲，但是被大队会计这么一吆喝，干劲儿也突然上来了。
    不缺精神头，还有物质激励，大伙儿的干劲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青杨他们这些半大的小子，以前姚金宝怕累折了这些小细柴胳膊，不让他们当劳力，只做些边角轻活，这回也全都安排上了。
    青杨跟大牛二牛辉子庆子他们高兴死了，懂事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家里也不要他们挣的，这纯属挣零花钱的机会。
    青杨也下地去了，陈乔玉觉得挺好，她从来不拦着青杨干活，她自己是苦日子里挣扎过来的，知道自己行才是真的行。
    靠天靠地靠父母靠兄姐都不成，唯有靠自己才是真本事。
    青杨跟村里的小伙伴一起下地干活去了，陈乔玉也允诺他：“不管是跟着钟知青还是在村里下地，挣多少都你自己得，干得好姐这里再给你一份奖励。”
    青杨乐了：“我不要奖励，上学期你给我的十块钱我现在还剩八块多呢！我们班都没人比我零花钱多。”
    说完，急吼吼地拿着自己的草帽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叮嘱陈乔玉：“姐你帮我吊瓶汽水下去就行！”
    井里冰出来的汽水，好喝，比吃冰棍还爽。
    青杨走后，陈乔玉在家里收拾。
    她昨天晚上带回来的肉跟馒头都还在瓮里呢，幸亏陶瓮是个好东西，瓮里的温度不比外头那么高，放了一晚上还没变味。
    但陈乔玉也不敢放久了，把肉皮切下来，留着抹锅底用。
    再把肥肉瘦肉都分开，肥的焅猪油，猪油渣酥酥脆脆的没有一丝水分，放在小罐子里能存个小十天。
    瘦肉则是先放点儿猪油，炒成肉丝肉片，炒得干一点，吊在堂屋的房梁下阴凉处，也能放个三四天。
    但还是比不上冰箱冰柜。
    还是城里好，看自行车的老头家就有个冰柜，能卖雪糕、冰汽水，自家的肉跟剩饭也都冰在里面，不怕坏了。
    陈乔玉心里念着，什么时候姚家村通电了，她也买个冰柜回来，到时候天天去超市蹲打折的猪肉。
    别人不要的肥肉猪油她都要，拿回来冻着，走人情送礼自己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家里的肉陈乔玉没敢多留，就留了三天的量，还剩下不少肉，她也不再处理，打包收好，准备带去小芦沟村。
    吕爹爹吕婆婆早就等着呢，他们走一趟就能挣一趟的钱，巴不得陈乔玉天天找他们。
    陈乔玉给了两粒水果糖，叫村里的孩子去叫人，小孩子们欢天喜地，有糖的那个跑得飞快，后面一串没糖也跟着跑的。
    陈乔玉看得又好笑，又有点同情——是真的同情，仿佛看到了她跟青杨小时候。
    得想办法把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给拉拔起来，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村里才能修路、通电，她也才能早日用上冰箱电灯电风扇。
    中午简单炒了一个菜——辣椒酸菜肉末鸭蛋，炒了个现代那边的“外婆菜”。
    就着外婆菜，陈乔玉吃了两个馒头，两个包子，才觉得昨天夜里虚脱的力量渐渐回来了一些。
    她留下了一大碗外婆菜，还有十来个包子馒头，用灶膛里的余烬温着，青杨跟钟斯年回来就能吃。
    她没锁厨房的门。
    昨天水生家的事儿刺激的不光是姚金宝姚得水一干大队部的人，陈乔玉也同样受到了刺激。
    谨慎没错，但大家都在飞快地往前跑，你还谨慎地溜边走，那就是落后。
    落后就要挨打！
    别人不打你，老天爷也打你。
    谁家不愿意成为下一个水生家，尤其是陈乔玉这样的，甭管是背地里还是明面上，她都有条件过好日子了。
    凭什么不把日子过出来？
    吕爹爹吕婆婆赶着牛车来的时候，陈乔玉已经准备好了。
    她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两边的背篓里装着好些东西，猪肉、白面馒头、金二婶腌的咸菜和咸鸭蛋，还有用风油精换的苹果和山核桃……零零总总的，都带上。
    陈乔玉对吕爹爹吕婆婆说：“往后你们不用绕来姚家村了，我让芳丫他们去告诉你们一声，能拉鸡蛋了，你们自个儿去小芦沟就行，我这边骑自行车过去。”
    吕爹爹吕婆婆高兴：“那敢情好，还省点儿牛力气。”
    虽说老黄牛不喊苦不喊累，但是老人家养牛跟养孩子一样，心疼着呢。
    陈乔玉笑道：“本来今天就能这么干的，但是我怕小孩子不会传话，就没说，现在当面说一声，你们也更踏实些。”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老人也笑起来，真要是听小孩子这么说，他们还不敢信呢！
    陈乔玉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跟在牛车旁边走，跟吕爹爹吕婆婆走了一阵子，度过了难走的那段，然后才加速，先往小芦沟村去了。
    “吕爹爹，吕婆婆，你们慢慢走，不着急，千万看着路，这路遭拖拉机撵了，有些地方不结实。”
    吕爹爹吕婆婆应了，陈乔玉这才放心往前骑。
    骑自行车的感觉真舒服，头顶上太阳照着，颊边清风吹着，如果路上没有黄土灰尘，那就完美了。
    陈乔玉用毛巾给自己蒙了个面，挡着点儿尘土，一路骑到了小芦沟村。
    刚到村口，就看到村口放牛的孩子嗖的一下起来，去喊自己的小伙伴：“快去来富叔家！他们家收鸡蛋的人来了！”

 第241章 二手自行车要不？

    一旁玩抓石子儿的几个孩子也是噌的一下起来，看了陈乔玉一眼，争先恐后地跑着去报信。
    这是乡下的规矩，报信有糖吃，没有糖起码也能混几颗花生两片红薯干啥的。
    孩子们这么积极，陈乔玉骑着自行车都没撵上。
    刚到大舅家门口，正好撞见大舅妈和表妹余小红往外走。
    屠慧东冷不丁瞧见门口的陈乔玉，吓了一跳：“你这也忒快了！”
    她们还说去村口接人呢，虽然陈乔玉熟路，但是大家心里都激动——来收鸡蛋就是能收钱了，对财神婆自然是要迎接一下的。
    陈乔玉笑着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一群小萝卜头：“还行，没他们快。”
    余小红更是激动：“乔玉姐，你买自行车啦？”
    陈乔玉点头道：“是啊，找人买的二手自行车，咋样？看着还行？”
    “行啊，那可太行了！”余小红爱惜地摸着自行车。
    这年头自行车是结婚必备三转一响中的一转，四舍五入相当于周晓玲时代房子车子彩礼三金中的车子了。
    虽然没那么值钱，但也是好几个月工资才能买得起的。
    陈乔玉大方地让余小红看自己的自行车，把车龙头都递给她：“喏，你试一下，蛮好骑的。”
    余小红有点儿激动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还不会呢！”
    以前余兰香有一辆自行车，回娘家走亲戚或者去镇上，都会前面带一个，后面带一个，骑自行车赶路。
    后来余兰香生病，自行车也卖了，那会儿余小红还小，也没摸过姑姑的自行车，所以一直不会骑。
    陈乔玉笑道：“我教你。”
    旁边的小孩笑起来：“小红姐，你咋还不会骑自行车啊，我都会了！”
    自行车少是少，但是村里谁家有一辆，其他人都会借来摸摸看看，上手骑骑。
    余小红也不怵，仰着下巴回过去：“我马上就会了，等我会了我就买一辆回来！”
    看谁羡慕谁！
    孩子们哄笑起来，说归说，但也还是围着车子摸来摸去，觉得这个车子好。
    倒是屠慧东瞪了陈乔玉一眼：“刚挣几个钱就乱花！”
    陈乔玉喊冤：“大舅妈，买自行车怎么能算乱花呢？有自行车了，我来小芦沟也方便啊，去镇上也方便，况且——”
    陈乔玉神神秘秘地拉着屠慧东走到一边，避开围着车子笑闹的孩子们，才压低声音道：“……况且这车不要票，花钱请人组装的，还便宜！”
    屠慧东的耳朵“噌”的一下就竖起来了，整个人都精神了：“真不要票？”
    “真不要。”
    “能便宜多少？”
    “嗯……比供销社的总要便宜一些。”
    不要票，还便宜！
    屠慧东顿时就看这自行车就顺眼了，供销社里的自行车一百多，他们家现在也不算买不起，关键就是自行车票，还要另外花六十块钱去换。
    但现在不要票了，还更便宜……除了是二手组装的，别的毛病都没有，屠慧东立刻就心动了。
    “你这在哪儿换的？多少钱？我们也换一辆，你建国哥谈了个对象，在镇上，来去不方便。”
    “呀，建国哥这就谈对象了？”陈乔玉又惊又喜，她上回来还没听说呢。
    屠慧东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么，别人介绍的，正经厂子里的工人，就看建国争不争气了，给我娶个城里媳妇儿！”
    陈乔玉笑道：“建国哥长得又高，又有力气，现在还养上鸡了，肯定能成的。”
    屠慧东笑呵呵道：“那个咱不管，就是这自行车咱可以给他配一辆。”
    陈乔玉想了想，定了个价：“人家往外卖是一百块钱一辆，要是建国哥要的话，我给讲讲，九十五就行。”
    屠慧东不答应：“一百就一百，咱现在也不是缺那五块钱的人，别为了五块钱叫你把人情搭进去了。”
    陈乔玉笑道：“这样啊，那我也不客气了，不过说好了，这种二手组装的车是没有发票的，上不了牌照，所以才不要券的，这个要跟建国哥说清楚。”
    屠慧东哪能不明白啊，风气松动了，啥都松动了：“这个不妨事的，找找关系，好弄！就是没有也不耽误用，咱不骑去人多的地方不就行了？”
    既然这样，陈乔玉便不再多说：“那行，那我叫人家再弄一辆来。”
    屠慧东还不放心，叮嘱陈乔玉：“可说好了，要质量跟你这个一样的，你这个用料扎实，我看骨架都比别的厚实，胎也好。”
    陈乔玉扯谎：“可不是么，弄不到自行车胎，用废旧轮胎自己磨的实心胎。”
    “真的啊？那骑起来能行吗？不得颠死？”屠慧东问道。
    “颠肯定是有点颠的，但是正好不用充气啊，不怕路上扎钉子、被人拔气门芯子。”
    “嘿，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颠就颠，好用就行。”
    她们俩这边说着呢，那边余小红也不知道是在哪家孩子的撺掇下，颤颤巍巍骑上了自行车，没几圈，就能叫孩子们松开手，她自己在家门口溜达了。
    虽然还骑得摇摇晃晃的，但是已经能踩上去走一段路了，成果喜人。
    绕了一圈骑到陈乔玉她们面前来，余小红满脸激动，向屠慧东撒娇：“妈，咱们家也买一辆！我哥谈对象也用得着啊！”
    陈乔玉偷笑，余小红这明明是自己想要，还要打着余建国的幌子。
    屠慧东又是宠溺，又是没好气地道：“还用你说！早问过乔玉了，改明儿就弄一辆来！”
    “真的啊！”余小红兴奋不已，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那一辆自行车多少钱啊？咱们家这批鸡蛋卖了差不多能还上饥荒了？”
    屠慧东一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赶紧的，去点鸡蛋去！”
    这才是正事儿！

 第242章 土鸡开张

    屠慧东带着陈乔玉往屋里走，一边叮嘱余小红：“不要骑远了，一会儿放院子里锁好，别丢了。”
    虽说现在自行车都有牌照，但丢车的可也不少，人家牌照一卸，该骑骑，一点儿不耽误，所以偷车的人也多。
    余小红应声：“哎，知道的！”
    屋里，屠慧东把这几天攒的鸡蛋拖出来，对陈乔玉说道：“这几天鸡蛋不多，家里商量了一下，把公社的鸡还了，现在的鸡全是我们自个儿的了。”
    这事儿之前就跟陈乔玉说了，这回是办成了。
    虽然一口气交了三百多只鸡，还都是亲手养大，刚能下蛋的，叫人心疼不已。
    但另一方面来说，不还回去，哪怕能下蛋，也总还是有种给别人养鸡的感觉。
    别说成本合算不合算了，就是这个心态就够磨人的。
    给别人干活能有劲儿吗？显然不能。
    尤其是七月开始就要上交鸡蛋了，自己也捞不着啥，所以余家人商量着，直接把鸡都给还了。
    屠慧东说：“咱们家现在还剩下两百二十只鸡，其中一百只是你的，下的蛋平分，另外一百二十只鸡就是咱家的。”
    从去年抓鸡崽开始，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光是搭鸡圈，收糠皮陈谷子就花了不少钱，欠的债在鸡下蛋之前达到了顶峰。
    具体多少陈乔玉没问过，但是看那阵子余家人紧张的模样，就少不到哪里去。
    最近见余家人倒是一次比一次轻松自在许多了。
    余小红都想买自行车了嘛！
    陈乔玉算了下这几天的鸡蛋：“九百八十个整，按照五分五厘的价钱算，就是五十三块九毛钱。”
    屠慧东不识字，不会算账，叫余小红进来算了一遍。
    “没错，是五十三块九毛钱。”
    余小红练车练得头上都出汗了，但涉及到卖鸡蛋的大事儿，还是十分认真，掏出本子计算、记录。
    陈乔玉点了点头，当场给了钱——前一天在集贸市场卖东西的七十八块钱，一下子就去了五十多。
    剩下的钱陈乔玉也没打算留，说好了给周晓玲弄只土鸡炖汤，她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决定抓两只试试。
    现代的鸡三个月就出来打工做烤鸡了，老家这边的鸡也不能太懒惰，说什么都要拿出两只来！
    陈乔玉把自己想卖鸡的想法说了，屠慧东有些舍不得：“你又不是欠公社的，这鸡苗是你自个儿抓的，不着急卖，留着一年能下几百个蛋呢！”
    一只鸡才多少钱，留着一年下300个蛋就是十六块五毛钱。
    但陈乔玉现在有修路通电的想法，就不肯再“踏踏实实”卖鸡蛋了。
    没错，留着鸡慢慢下蛋，几年下来也有几十块钱了，但这钱来的太慢了，她需要更快的来钱速度。
    面对这事儿，陈乔玉的应对也很熟络了：“我虽然不是给公社养的鸡，但是当时抓鸡崽也是找的别人的关系，现在鸡养大了，怎么都得给人家送两只过去。”
    屠慧东一听是这样，立马不再啰嗦了：“那是应该送的。”
    屠慧东不想算钱，但陈乔玉坚持：“鸡都不算钱，那我下回拉鸡蛋走还算不算钱？”
    没法子，屠慧东只能找人打听了一下，现在老母鸡的价格在一块三到一块七之间，活鸡价格。
    陈乔玉取了个中间数：“按照一块五算。”
    余小红就去鸡圈，没过一会儿，大舅余来富就抓着两只鸡过来了。
    不出意料，都是公鸡。
    余来富说：“母鸡都还在下蛋呢，就是不为了孵小鸡，为了卖鸡蛋，也要多留一阵子，这公鸡没啥用，乔玉当时抓了不少公鸡苗，现在卖了正好！”
    公鸡在鸡圈里容易打架互啄，一眼没看住就能啄得头破血流的，又麻烦又心疼，看着还渗人。
    屠慧东哼哼两声，又说陈乔玉：“你当初抓鸡崽的时候也是被人坑了，咋能抓那么多公鸡呢？母鸡才值钱啊！”
    陈乔玉笑了笑，没说话，她当时抓公鸡就是因为公鸡虽然不下蛋，但是长得快啊！
    余来富这随手抓来的两只公鸡，把脚一绑，用村邻的秤称了下。
    好家伙，一只六斤七两，一只七斤三两，刚好十四斤！
    跟着来看热闹的村邻都颇为惊奇：“你们家这公鸡也忒能长了，才几个月啊？”
    “几个月？快十个月了！建国就没睡过一个整觉！哪天夜里不起来两三遍巡视的？”
    余来富也不愿意叫别人觉得自家挣钱容易，把养鸡这事儿往苦了说。
    要不是这人是秤杆的主人，他都不愿意叫人跟着来看。
    称了重就行，也不忙着结账，一直等到看热闹的村邻回去了，只剩下自家人了，屠慧东才叫余小红来算账。
    余小红拿着陈乔玉给的圆珠笔，在小本本上工工整整地记着，时间日期，品种数量，重量价格……最后按一块五一斤的价钱计算，两只鸡是21块钱。
    确实来钱快。
    攒了好几天的鸡蛋才卖了53块9，两只鸡就卖了21。
    刚好，陈乔玉身上还剩下二十多块钱，现场结了账。
    余小红写上去，还有点儿恋恋不舍：“上次算着再卖三千个鸡蛋债就还清了，这回折算下来，算是卖了一千三百多个，再卖一千七百个，或者七八只鸡就够了。”
    陈乔玉笑道：“这事儿，好办，我下回指定一次给你们搞定！”
    她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两只鸡，一只给周晓玲做鸡汤麻辣烫，一只给周姐用来做宣传，也叫她尝尝这土鸡正不正宗，下回肯定能卖出去！
    余小红听到这个可高兴了：“那下次之后，咱们再卖两千个鸡蛋，就能买一辆自行车了？”
    “没错！”
    余小红又算：“现在家里两百多只鸡，母鸡数量……一个星期怎么也能下一千个蛋了，十天半个月，两千就够了。”
    余小红算着算着，自己就激动起来：“这么说的话，下个月咱们家指定能有自行车了？”
    陈乔玉听见余小红这算法，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以前谁家不是这么守着鸡屁股，数着鸡蛋过来的啊。
    现在总算是好了，能几百个上千个这么数了。
    她觉得这么算还真挺有意思的，买自行车就是两千个鸡蛋，打口井就是五千个鸡蛋，买双鞋、买件衣服就是几百个鸡蛋……一天一两百个鸡蛋，没几天就能攒下来。
    这么一算，就觉得日子很有盼头，每天早上醒来，就觉得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真好！

 第243章 面条配烤鸭，生活乐无涯

    陈乔玉给大舅家结完账，吕爹爹吕婆婆的牛车刚好来。
    也不用费事儿，直接装到牛车上就能走。
    陈乔玉让吕爹爹吕婆婆先回姚家村去了，她自个儿还能在大舅家多留一会儿。
    余小红现在学自行车的兴趣高昂，简直舍不得从车上下来。
    陈乔玉不心疼车，但还是怕余小红摔了，所以准备留下来教余小红学一会儿自行车，到时候再赶回去。
    陈乔玉的这辆自行车比现在普遍的二八大杠要矮上不少，座椅也宽，车胎也厚实，算是比较好骑的。
    余小红歪歪扭扭地骑着，有点兴奋：“这也不难学嘛！我哥咋说他学的时候还掉好几回沟里呢？”
    余建设这么大的男孩子，学校里有同学骑自行车，就能跟上去凑个热闹，早早的学会了。
    就是听说冲了好几回沟里，有一回还把人家自行车的把手摔坏了，赔了修车钱。
    说起余建设，陈乔玉就想起来了：“建设哥呢？他是不是考试考完了？”
    屠慧东收起刀落，切了个西瓜，一边切一边说：“前几天刚考完试，回来蒙头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起来就跑了，说是跟同学一起去城里找活干了。”
    屠慧东说起来忍不住念叨：“留在家里帮忙养鸡不知道多好，好歹替替他哥，去外面干活能挣几个钱啊！”
    余来富正在补鸡食槽，闻言就不同意了：“你知道个啥，孩子多去外面长见识，天天待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屠慧东嚷回去：“待在家里咋了？建国待在家里不是挺好？这鸡也养得好！”
    前两天把公社的鸡还了之后，余建国又一门心思扑到鸡圈里去了。
    他们家现在也包了个山头，连带着山脚下的一片荒地，一年六十块钱，刚好可以放养鸡，就是要拉网，要人看着。
    不过鸡的活动范围大了，自己能找食吃，还加大了活动量，更好养了。
    屠慧东心疼大儿子：“建国就没歇一天，这会儿还琢磨着改造鸡圈呢，说原先那样不够通风，又想通风，又要保暖。”
    陈乔玉倒是觉得很好，余建国这是把那个养殖手册看进去了，有心琢磨呢。
    自行车不难学，不过一两个钟头，余小红就会了，骑着车子满村转悠，身后跟着一串孩子。
    余来富说陈乔玉：“这么贵的东西，一会儿弄坏了。”
    屠慧东又看余来富不顺眼了：“能别哔哔了吗？一辆车子而已，还没闺女要紧？”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东西金贵，总是要小心些的……”
    “没那意思就少说话，赶紧帮着烧火去，乔玉一会儿该回去了，给她煮碗鸡蛋吃。”
    陈乔玉一听这话，连忙表示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
    屠慧东瞪眼：“下午四点多，你吃什么吃饱了？”
    “额……我的意思是，我吃饱了一会儿回去吃不下了，我还得照顾青杨吃饭呢！”
    陈乔玉连忙把青杨拉出来做挡箭牌。
    她吃没吃饱，都怕大舅妈的鸡蛋招待——四个起步，六个常见，八个也不算多……
    就是再爱吃鸡蛋的人也吃不下。
    陈乔玉没敢留下，从依依不舍的余小红手里取回了自己的自行车：“过几天就给你弄一辆来！”
    余小红想了想还是道：“等下个月，下个月卖了鸡蛋就有钱了。”
    现在的人虽然借钱，但是并不喜欢超前消费。
    陈乔玉笑笑，没说话——另一辆自行车就在现代那边的老宅里躺着呢，随时就能拿来。
    她心里就是琢磨着，要是能卖给大舅家，那是不是还能卖给其他人？
    就是得斟酌哪些人能卖，哪些人不能卖，别钱没挣几个，反惹来了麻烦。
    陈乔玉告别大舅一家，骑上自行车往姚家村去。
    她到家的时候，吕爹爹吕婆婆也才刚到。
    两个老人担心鸡蛋磕碰了，路上走得特别慢，等安安稳稳地卸了货，才松了口气。
    陈乔玉给老人结了八毛钱，又塞了两个苹果给老人：“镇上买的，挺甜的。”
    老人就喜欢吃苹果，这年头走亲戚送礼都喜欢带一兜子苹果，香，甜，还能放。
    老人高高兴兴地走了，陈乔玉就锁好院子门和堂屋门，自己蹲在厨房门口，把鸡蛋都给打包好。
    有鸡蛋托用鸡蛋托，没有鸡蛋托的就用稻草垫好。
    太阳落山的时候她还没打包完，但是暂时也不弄了，把东西都拿进厨房里搁好。
    以往空荡荡的碗橱，现在都装满了鸡蛋托。
    前一天买的烤鸭还在房梁下吊着，陈乔玉连着簸箕一起拿下来，闻了闻，嗯，还好，没有什么味道，反倒是阴凉风干之后有点风干鸭的意思了。
    就像腊鸭。
    陈乔玉一边把烤鸭切块，一边做了自己梦想很久但一直没机会做的事儿——把散落在砧板上的烤鸭肉碎碎都给捡起来吃掉了。
    香！真香！
    陈乔玉去后院摘了些芹菜辣椒，再随便从厨房地上堆着的土豆洋葱生姜大蒜里摸出一个洋葱来。
    芹菜辣椒洋葱都切成丝段，直接下锅跟着烤鸭一起炒，做个炒烤鸭，再加上一些孜然粉，味道比蒸熟热来吃要好不少。
    夏天天气热，吃不下什么东西，陈乔玉看了看，正好前一天买的肉做了肉酱，现在就直接切些黄瓜丝、葱丝，加上肉酱，还有前一天“巨资”那盒炸花生米，备好。
    又另外拍了一个黄瓜，加了香油和辣椒油，当凉菜吃。
    灶上的水一直烧着的，等青杨跟钟斯年从山上扛着菜下来了，去洗脸洗手的时候，陈乔玉就掀开锅盖，放入干面条。
    几分钟后，面条出锅，码上黄瓜丝、胡萝卜丝、葱丝，浇上一勺炸酱，再撒上一小勺花生米，拌匀，别提多香了。
    老宅没通电，也没电风扇，陈乔玉就把周荃之前留下来的一个小桌板拿了出来，垫在两张凳子上，变成了一个小桌子。
    老宅三人就直接拿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吃炸酱面。
    山风吹来，汗津津的脸庞一阵凉意。
    就是有点儿蚊子，陈乔玉大方地去拆了一盒蚊香，拿了一盘出来点上。
    大约是因为院子太大了，蚊香不能驱散全部的蚊子，还是时不时有蚊子在脚边绕来绕去的。
    陈乔玉又去把先前余小红做的扇子拿出来，一人一把，一边吃面，一边扇蚊子。
    这样平静的日子，真是叫人生出无限的幸福感来。
    面快吃完的时候，青杨去井里拿了三瓶汽水上来，钟斯年一口闷了半瓶，舒坦极了，也开口说话了。
    “我要走了。”

 第244章 钟斯年走了？钟斯年走了

    “啊？”
    陈乔玉的面还没吃完，闻言从面碗里抬起头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人“赖”在老宅整一年了，都没说要走，现在怎么突然要走了？
    钟斯年话不多，又觉得自己要走了这事儿并不值得关注。
    要不是因为吃了陈乔玉这么多顿饭，尤其是今天这顿特别舒服，他可能都不认为一定要跟陈乔玉说。
    说完这一句，钟斯年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好在有个青杨，从旁解释道：“钟大哥的实验数据已经全部收集完全了，山上剩下的田地请了金宝书记叫人种着，钟大哥要去找他的师傅了。”
    钟斯年纠正道：“是老师。”
    陈乔玉便问道：“那什么时候走，以后……还回来吗？”
    钟斯年沉默片刻，说：“明天就走，正好带一批新鲜的样品走，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至于以后还回不回来……
    钟斯年没说话，其实他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回来了，就是回来，应该也不会住回老宅了。
    他下乡的时候老宅是知青院，但是一年前，老宅已经不是知青院了。
    如果不是因为实验太忙，而且他还有自制的小型温室生态棚在屋子里不好挪动，可能也早就搬出去了。
    但这回是没什么理由留下来了。
    这房子陈乔玉他们已经买下了，村里也给了文书，还在公社登记过了，不再是流水的知青院了。
    钟斯年没回答，但陈乔玉和陈青杨已经知道了他的回答。
    要说多舍不得，其实也不至于，但一个院里住着的人，天天一起吃饭的人，猛然走了，还是叫人心里怪不得劲的。
    钟斯年把一套《三国演义》送给了青杨：“多看书，多学东西，总会有用的。”
    青杨珍而重之地收了下来。
    陈乔玉见状，扒完面条，也起身去屋里拿了几个东西出来。
    “这个风油精挺好用的，你也是常在地里干活的人，蛇虫鼠蚁不少见，涂这个驱虫止痒。”
    “我看你的毛巾都快懈成蜘蛛网了……这两条毛巾你也拿着，质量不错的。”
    “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牙刷、剪刀、手套……你收下。”
    她算是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
    尤其是钟斯年人品可靠，这一年的相处大家没有过什么矛盾，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陈乔玉自己发达了，大概率他们姐弟俩还会受到钟斯年的接济。
    周荃说的没错，钟斯年是个好人。
    好人就该有好报。
    陈乔玉七零八落地拿了一堆东西出来，钟斯年捧着东西都不知所措了。
    他的确是想过接济这姐弟俩的，但这不是没接济上么……当然了，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玩意儿可不便宜，这姐弟俩……能拿出这些东西来的，看着不像是需要接济的样子啊！
    钟斯年自觉自己看走了眼，还好自己不是个多话的人，没有什么额外的同情心。
    不过陈乔玉给了他这么多东西，还的确是用得上的，他也就不推辞了。
    他沉思片刻，才开口道：“西厢房的角上有一处砖块松动了，先前村里的二跛子翻过墙，被我砸下去了。”
    “后院的柴门不结实，被人撬过好几回，我浇水的时候还捡到过一次烟头，我已经用木条加固过了，我走了之后你们注意检查。”
    “大门的锁我看你一直盯得挺紧的，挺好的，以后继续保持。”
    “此外，你三叔带人来盯过梢，姚大宝跟姚香芹来过好几次，砸过窗户玻璃，还有一回是想往门口泼粪……被我发现之后没泼成。”
    钟斯年难得开口，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
    陈乔玉听得目瞪口呆。
    这里有些事她知道，比如姚大宝和姚香芹来砸玻璃的事儿，但三叔陈仁什么时候来过，她就不知道了。
    但想一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钟斯年居然知道？
    还挡回去了？
    陈乔玉瞬间心里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还有些后怕。
    倒是青杨，笑嘻嘻地道：“姐，你别怕，钟大哥都跟我说了，我留心着呢。”
    之前是觉得没必要跟陈乔玉说，只要跟陈青杨说过就行了。
    但现在，好像一个院子里住了一年，差不多也算半个朋友了，钟斯年才人之将走，其言也善。
    陈乔玉深深地对着钟斯年鞠了一躬：“多谢你了，钟大哥。”
    凭钟斯年的所作所为和人品，她跟着青杨喊一句钟大哥，不委屈。
    钟斯年黢黑的脸动了动，似乎是笑了一下。
    晚上院子里的动静比较大，钟斯年收拾了好多东西，一部分送给了青杨，一部分送去了大队长姚金宝和一些相熟的人家里。
    又去老支书家里坐了半宿，深夜才回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乔玉听到外头有动静，立马爬起来，看钟斯年门口已经放着四个大行李了，便扭头进了厨房，给钟斯年下了一碗面条。
    卧了六个鸡蛋。
    另外还煮了二十个，给他带在路上吃。
    陈乔玉也没多说什么，就叫钟斯年吃完再走。
    就是钟斯年，看看面前用盆装的面条和鸡蛋，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陈乔玉，埋头苦吃。
    青杨跟姚金宝、姚大勇，还有村里的几个跟知青混的比较熟的后生，都出来送钟斯年。
    还有几个已经留在当地成家生子的知青也从别的村子赶来了，为钟斯年送行。
    天还没亮，村里还有好些人没起来，大家没有喧闹，只是无言地握手、顶肩，在对方后背上拍拍。
    陈乔玉看着大家无言的送别，心里也很触动。
    时代真的变了，村里最后一个知青也走了，代表着那个时代彻底过去了。

 第245章 我说我没有微信，你信吗？

    钟斯年走后，陈乔玉跟陈青杨变得更加小心了。
    一个十九岁的姑娘，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即便不是别人眼里的肥羊，也是别人眼里好欺负的对象。
    陈乔玉白天在家也把院子门反锁起来，自己躲在堂屋里干活。
    山上的实验田并没有荒废，而是交给村民继续种，要把地养着。
    金宝队长在村里找人，那还有比青杨更适合的人吗？
    于是青杨带着大牛二牛辉子他们，上山挣工分去了。
    陈乔玉一个人在家里把鸡蛋装好，顺便还得到了一份青杨整理出来的山上的“菜窖”里的蔬菜清单。
    鸡蛋打包好了，再用麻绳捆起来，怕颠簸的地方还裹了一沓稻草，多少能缓冲一下。
    因为带了两只活鸡，陈乔玉交了三份过路费，这才到了【现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现代的天气好像要热一些。
    在村里的时候虽然也热，但是总有山风、穿堂风，在屋檐下、堂屋里，哪怕是大树底下，都没那么热。
    但是现代这边简直每时每刻都是高温酷暑。
    才早上九点，太阳还不算猛烈，陈乔玉骑着自行车走在山路上，都觉得晒得人发慌。
    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把草帽带出来了。
    陈乔玉憋着劲儿，一路骑到步行街小巷子，进了铺子里，避开了太阳，才算是不那么热了。
    但也算不上凉快，她把鸡蛋摆好，两只鸡也绑好，用箩筐盖住，还在上面压了东西。
    才给周姐打了个电话，周姐今天又去办松松上学的手续了。
    接电话的时候还在排队呢，听陈乔玉说鸡蛋到了，还有蔬菜清单，周姐让陈乔玉加她微信，发给她。
    陈乔玉：“……”
    我说我没有微信，你会信吗？
    好在陈乔玉知道找救兵，周晓玲就在前面美甲店里，找周晓玲帮忙就行了。
    这点儿小事，周晓玲三下两下拍了照给周姐发过去了。
    周姐也没多问，反正她只要有清单，能在群里接龙就行。
    陈乔玉羡慕地看着周晓玲唰唰操作，周晓玲抬头看她：“旧手机不够用了？你卖鸡蛋不是挣了钱？换个新的呀。”
    陈乔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这个就挺好的。”
    她在老家用不上，在这里，又没什么人需要联系，说破天也就是周姐晓玲韩家祖孙和蓝昕。
    暂时不了。
    她现在用的电话卡都还是周晓玲开宽带送的呢，听说要绑定身份证，她又没有那东西。
    一上午，她跑了三趟，把一千来个鸡蛋，还有几箩筐蔬菜都送来了。
    蔬菜跟鸡蛋都是包装好的，陈乔玉分门别类地放到架子上去，剩下的就交给周姐了，她自己继续回去干活。
    现代有很多工具来帮人干活，但是老家不一样，村里好多活只能靠自己。
    钟斯年走了，陈乔玉是既担心又放心——她把之前藏在现代老宅里的东西都带回了老家。
    现在东厢房是空的，她借由看家的由头，叫青杨去住钟斯年那个屋子了，晚上就能顾着东边。
    西边的动静则是陈乔玉顾着。
    这么住着，除了堂屋、后厨，两个没窗户的小耳房之外，院子里的四间厢房住了两间还空出来了两间。
    空屋子就成了她的仓库。
    她把从现代带来的东西都搬到青杨之前住的房间里，毕竟她自己的房间偶尔还有人来串门，隔壁这间倒是可以常年锁起来。
    这回她把那个十斤大桶装的花露水也带过来了，先分装到桂花头油商贩给的小玻璃瓶里。
    玻璃瓶子只有十个，一个100毫升，这才装了两斤，还剩下老大一桶。
    陈乔玉把盖子拧好，带上花露水风油精，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往镇上去了。
    她的东西好卖，不用一大早过去抢摊，什么时候过去，一两个小时卖完了算数。
    陈乔玉骑着自行车走在山路上，没有骑太快，一是怕东西磕碰碎了，二也是成贵叔的例子就在眼前，还是要小心些。
    这山路纯粹是人踩出来的，每年农闲的时候再想办法修修。
    说是修，其实也就是填填路中间的坑，或者铲铲杂草，路边是很难拓宽的，浅沟还能用碎石子填一下，深沟根本没法管。
    春秋还好，冬天路边没护栏，容易一滑到底，夏天就更麻烦了，路两边的草长得比人都高，把沟和崖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光走中间不够地方，踩两边，说不准哪一脚就踩空了。
    陈乔玉惦记着路，慢慢骑，中午时分才到的集贸市场。
    集贸市场中午人不多，现在的人出门、赶集，都是赶的早上，大中午的一般都回去做饭了。
    陈乔玉也不挑时候，去市场管理员那里交了钱，拿了一张凭证，就找了个地方，熟练地摆起摊来。
    她好歹也是帮韩爹爹韩婆婆摆过摊的人，没两分钟就把货物摆得整整齐齐的。
    起先没人注意这个边角小摊位，有个人都走过去了，余光瞥见，又折回来。
    “哎，你是不是前两天卖风油精的那个小姑娘？”
    陈乔玉见这人有点眼熟，应该是前天买过她东西的人，便点头道：“是我。”
    大姐赶紧把自己的小姐妹拉回来，还指责陈乔玉：“小姑娘你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啊！我那天买了两瓶风油精，带回去之后我们弄堂里的人都喜欢，约好了第二天再来买的，结果你没来！”
    哎？这就有回头客了？
    陈乔玉有点惊喜，连忙道歉：“我们村里有点事，耽搁了，而且这东西，不是经常能有，不好弄，得碰运气。”
    看她陈乔玉什么时候去现代【进货】了。
    你看看，限购又来了，大姐一听，紧迫感顿时上来了：“那你再给我来两瓶！”
    都没问价。
    这也是老家跟现代不一样的地方，现代的东西价格好像都不稳定。
    这家卖十块钱的东西，那家卖十五。
    早上还卖二十多的肉，晚上收市的时候可能只要十几块钱，赶上超市打折，几块钱的时候都有。
    就是明码标价的东西，还有会员价、非会员价、折扣价、活动价……
    但老家这里就不一样了，供销社里的东西价钱基本是固定的。
    有些好几年都不变。
    所以人家压根没问陈乔玉多少钱，默认了前天的价格。
    搞得本来想降价走量，薄利多销的陈乔玉都不好意思了……顾客先开了价，她这卖东西的总不好自己往下降价。
    陈乔玉倒是不知道，她这没降价，反而还帮助她稳固了生意。

 第246章 暑假了，该接乔丽回乡下了

    大姐跟同伴一人买了两瓶风油精，各得了一盒火柴赠品。
    陈乔玉充分发挥一个合格摊贩的推销精神，向大姐们推销花露水。
    “大姐，这个花露水不错，能驱蚊，味道比风油精好闻多了，还能当香水用，要不要带一个？”
    带一个的黑话是陈乔玉从步行街那边学来的。
    大姐跟同伴听着有趣：“哟，供销社的花露水都断货了，你这里咋还有？”
    陈乔玉露出一个老实憨厚的笑容来：“大姐，这个咱们不好打听，您只看东西好不好，成不？”
    大姐挤眉弄眼地一笑：“成，我懂！”
    花露水这东西，那就是这个年代的时髦单品，又香又实用，这会儿的人们特别喜欢这种“一物多用”的感觉。
    陈乔玉的花露水定价比供销社的便宜一点，100毫升一小瓶，卖八毛钱。
    花露水跟风油精比，量大，味道香，但是没有风油精效果那么好。
    但现在的年轻人时髦玩意儿少，连个绿挎包都能成为时尚单品，自然是拒绝不了花露水的诱惑的。
    陈乔玉从现代也学到了什么叫做客户定位——她不像供销社那样老少咸宜，她就专门盯着厂里的职工，尤其是女工。
    工人们有工资，是这个年代毫无疑问日子最好过的人群之一。
    一个工人的工资紧紧巴巴的能养活一大家子人。
    夫妻双职工的，哪怕是三四个孩子，都能游刃有余，还能帮衬着老家。
    要是年轻的还没成家的工人，那就更好说了，工资交一部分，剩下的还足够他们潇洒的。
    大姐跟同伴对花露水爱不释手，加上八毛钱的价格不便宜但也不算贵，就当花半天工资买瓶香水，还能驱蚊，绝对值啊！
    刚开张，陈乔玉就卖出去四瓶风油精，两瓶花露水，入账六块四。
    即便是在集贸市场，陈乔玉的东西也是独一份的。
    尤其是她很舍得的直接拿出来一瓶花露水，前前后后滴几滴，她的小摊位立马成为全场最香的摊位。
    对刚刚经历过艰苦朴素年代，日子刚刚好过起来的人来说，这股浓烈却又清新的香味，简直是勾魂幡。
    再一问，一共才十瓶，已经卖出去了两瓶，大家顿时都急了，差点儿争抢起来。
    好在陈乔玉也留了心眼，这一回没让别人乱抓，宁可拿出来一瓶当试用装，都不要传来传去被人浑水摸鱼了。
    这边的动静大了，惹得烧饼摊子上的英子跟柴爱花都注意到了。
    英子趁着空档过来，一看花露水，埋怨陈乔玉：“有好东西你咋不先想着我们！”
    说归说，但英子还是特别热情地过来帮忙。
    英子在烧饼摊上收钱快一年了，算账收钱那叫一个稳准狠，一场哄抢下来，东西卖得差不多了，但钱一分不差。
    陈乔玉这回带来的风油精多，全都卖光了，花露水更不用说，连试用的那瓶都被人六毛钱买走了。
    其余的零碎也卖得不错，只有牙膏跟蚊香剩下来了。
    牙膏陈乔玉能理解，毕竟这会儿有刷牙习惯的人不多，就是有，一支牙膏也能用好长时间。
    陈乔玉自己不就是，这牙膏不是她在现代买的，是走街串巷卖烧饼的时候跟人家换的铁皮牙膏。
    她自己家里有现代的塑料皮牙膏，就把铁皮的拿出来卖，谁知道居然没卖出去。
    不过她也不着急，这东西迟早都能卖出去，就是卖不出去，自己家也用得上。
    最后就是蚊香，上次大概是新鲜，两盒都卖光了，剩下的三盒，陈乔玉留了一盒自己家里用，这回带来的两盒，一共只卖出去了四盘。
    英子作为被陈乔玉赠送过一盘蚊香的人，直率地表示：“是有效果的，但是总觉得不如熏屋子的好用。”
    而且价钱还贵，熏屋子的那种一盒只要一角钱，里面有十块，一小块就能熏得一间屋子烟雾弥漫，人影难辨。
    起码从这个视觉效果上来说，就胜过这种盘式蚊香。
    陈乔玉觉得也有道理，只是有点遗憾——超市的人说这种盘式蚊香健康一些，老式的那种可是有微毒的。
    但是她也不好跟人家这么说，只能尽可能地让身边的人都能用上盘式蚊香。
    于是她顺便就把蚊香塞给英子：“你跟爱花姐分，反正也卖不出去。”
    英子傻眼了：“就算再卖不出去，这玩意儿也不便宜啊！”
    陈乔玉冲她眨眼：“没多贵，有赚头的，成本价不高……就跟烧饼一样。”
    啊这……
    英子揣着蚊香，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都是烧饼摊上出来的人，都懂利润跟成本。
    东西卖得差不多，陈乔玉今天入账比前天还多，有一百一十多块钱，加上身上的零钱，现在有124块8毛6分5厘。
    不过这些钱也攒不了多久，大舅家的鸡虽然少了，但是产蛋量稳定下来了，加上她准备开始卖土鸡了，这钱很快就会流转出去。
    英子邀请陈乔玉去烧饼摊，但陈乔玉拒绝了：“我今天想去打个电话。”
    她之前答应乔丽，说暑假了接她来乡下玩的，现在家里的事儿稳定下来，钟斯年也走了，正好可以把乔丽接过来。
    陈乔玉揣着钱，还有个小本本，上面记着付老师葛老师他们门卫室的电话。
    第一遍打通了，门卫室的大爷接的，说让等等，他去叫人。
    过了二十分钟陈乔玉再打，就是付老师他们接的了。
    电话一通，乔丽的声音就传来了：“姐姐！我是乔丽呀！”
    小孩子对着电话使劲儿吼，生怕电话绳子太细了，她的声音传不出去。
    作为用过现代电话——手机，的陈乔玉来说，冷不丁的还被吓了一跳。
    她揉着耳朵道：“乔丽呀，你好，我是姐姐，你放暑假了吗？”
    乔丽高兴地在那边喊道：“放暑假啦！我前几天还去学校拿了试卷，我考到八十分啦！”
    “这么棒啊！那乔丽想不想来乡下玩儿啊？回头叫青杨带你上山摘果子去，咱们还能去赶大集，家里还有汽水和西瓜……”
    陈乔玉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跟乔丽说一遍。
    那边付老师已经接起来了电话，电话里还能听到旁边葛老师笑小乔丽：“爸爸妈妈是不是说过，乔玉姐姐说话一定算数的。”
    话筒里也传来了付老师的声音：“乔玉，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跟葛老师带乔丽回去住几天。”
    陈乔玉十分开心：“随时都可以！每天都方便！”

 第247章 她哪是什么小工啊，她是大股东

    付老师在那边笑：“那行，电话费贵，我就不多说了，明天收拾一下，后天带乔丽回去。”
    陈乔玉连忙应下：“哎！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从邮局出来，陈乔玉的心情简直好得不行，她跑去汽车站问了后天从县城来的汽车，估摸着上午也就两趟，一趟十点到，一趟十二点到，她准备九点半就来等。
    想到乔丽要来，陈乔玉赶紧去供销社转了一圈。
    平时还有点儿舍不得逛供销社，总想着省点儿票，现在不正好？
    省下来的票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可以买好吃的好喝的。
    桃酥、饼干、老面包……一样来两斤，看到还有新上的牛奶饼干，比普通饼干贵一半，陈乔玉也阔气地买了一斤。
    还有各种糖，水果糖跟牛奶糖家里都有现代买回来的，陈乔玉就在这里买了点儿米花糖、酥心糖和芝麻糖，还有云片糕。
    桃子条、梅子干、萝卜做的无花果丝，也都买上一些。
    还有些小玩意儿，上了发条会自己跳的绿皮小青蛙，彩色尼龙编织的小帽子，还有红色的塑料小扇子……陈乔玉杂七杂八买了一堆。
    这还不止，供销社里今天的好肉被人挑完了，陈乔玉又折回集贸市场，割了几斤肉。
    鸡鸭鱼不用买，村里就有，土鸡是大舅家自己养的，鸭子去找大勇买就行。
    鱼就更好说了，虽然她不让，但青杨他们没少偷着下河摸鱼。
    实在不行就找承包鱼塘的人去问问，今年的鱼苗赶不上了，但既然是鱼塘，里面肯定有往年的大鱼。
    陈乔玉跟柴爱花和英子说了付老师葛老师要带乔丽回乡下住的事儿，大家都为陈乔玉高兴。
    这年头因为家里为难，送养孩子的不在少数。
    虽然陈乔玉家这俩纯粹是被她那废物爹给害的，但不得不说，阴差阳错碰到这种收养了还能回来走动的养父母，算是顶好的运气了。
    人家不光同意陈乔玉走动，还能主动带着孩子来乡下住，这是相当好相处的体面人家了。
    陈乔玉说：“就是这样，所以才越发不能怠慢了他们，我今天刚割了肉，明天把摊子上要用的烧饼馅儿、猪油渣和炸酱都做好，顺便也做一些给乔丽和付老师葛老师吃。”
    柴爱花点头道：“是应该这样，回头我再给你送几个大花馍馍去了，我大姨嫁到外省去了，前阵子回来，教我娘家人做了大花馍，可好看了，乔丽肯定喜欢。”
    “那敢情好！对了，英子，你回头跟二婶和大勇哥说一下，给我逮两只鸭子成不？价钱你们定。”
    英子抿嘴笑道：“逮两只鸭子容易，就是这价钱可不好定。”
    “嗯？”张永华和柴爱花的八卦心起来了。
    陈乔玉脑子里光想着乔丽去了，也没明白。
    英子笑道：“我妈跟我哥要是知道是你要的，那肯定就不肯收钱了。”
    要说这承包有啥好处？
    就是有私产的好处。
    以往养的鸭子都是公家的，顶多碰运气看看有没有野鸭子来合群。
    但现在不一样了，允许试点承包之后，跟乔玉大舅家一样，姚大勇也第一时间把公社的鸭子给还了。
    现在鸭群的规模不大，但好处就是每一只鸭子都是自己家的，能允许自己处理。
    英子开玩笑归开玩笑，但陈乔玉要，她肯定二话不说安排上。
    “放心，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给你按正常价格算，不叫你为难。”
    英子知道陈乔玉在想什么，偶尔开玩笑可以，但是正经事上从来不胡闹。
    陈乔玉有点害羞，又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行，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回头我再找庆子妈他们要些萝卜干和茄子干，茄子干做酱，萝卜干可以炖老鸭汤。”
    两只老鸭，还能送一份给姚老太。
    有钱就是好啊，想做什么都能安排上。
    陈乔玉又批发了一箱汽水回村里，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了现代一次。
    她现在不心疼钱了，甭管是鸡蛋鸭蛋还是什么蛋，一两块钱的蛋足够她穿梭十几个来回了，根本不心疼的。
    她要去现代买些给乔丽和付老师他们的礼物，夹在供销社买的东西里，不显眼，但能叫他们尝个新鲜。
    陈乔玉藏在现代老宅下面的整钱已经有一万五了，身上还有五百多的零钱。
    她估摸着五百多够了，再多也没用——她也不能买那么老些东西去老家。
    出了老宅，陈乔玉直奔步行街，这回周姐在铺子里了。
    不过铺子里还有很多人，全是来提货取菜取鸡蛋的。
    取菜的还好，一次拿的不多，但买鸡蛋的可吓人了。
    周姐忙得满头大汗，见到陈乔玉，赶紧喊她：“乔玉你可算来了，快快快，快帮忙点货。”
    大部分人都是白天看到周姐的朋友圈，下了班过来拿的。
    这个点儿也是周晓玲做美甲的高峰期，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忙，周姐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周姐心里也是颇为无奈——考虑过很多条路，想着这条最简单最轻松，先过渡一下，没想到现在给忙成主业了。
    见铺子里这么多人，陈乔玉也二话不说，放下背篓就开始帮忙点货了。
    接龙的名单周姐已经打印出来了，来一个人，周姐问一嘴：“是朋友圈还是团购群的接龙？几号？十七号，给了钱是？行，三板鸡蛋共九十个，乔玉，麻烦拿一下货。”
    “哎！好嘞！”
    陈乔玉把鸡蛋拿下来，特别尽责地先打开鸡蛋托的上盖给人看一眼，然后才麻利地用麻绳打包，方便客人提溜着走。
    客人还跟周姐说呢：“周姐，你店里这个小姑娘挺能干的，手巧，这小工招的实在。”
    “啊……”周姐哭笑不得。
    陈乔玉哪里是小工啊，她是大股东才对！

 第248章 日入一千八，生意发发发

    不过这些话也没必要对外人说，周姐一个人要应对好几个客人呢，别的不难，难的是有人不记得号不说，连给没给钱也不记得了。
    给了钱的人里面，有人给的全款，有人给的定金，都要核对，现场收钱。
    好在有陈乔玉帮忙展示验货打包，周姐这里也总算顺畅了起来。
    一个小时不到，除了两个说好明天来拿的，三个接了龙但没给钱，爽约没来的，其余的鸡蛋和蔬菜都卖出去了。
    好在鸡蛋这东西也能放，问题不大，蔬菜周姐自己就吃了。
    九百八十个鸡蛋，有了鸡蛋托之后，路上只碎了五个。
    周姐给陈乔玉结了975个的成本价，1块2一个，合计1170元。
    另外今天除了被放鸽子的，总共卖出了900个鸡蛋，按照两块钱的价格卖出的，分成一人一半，四毛钱，陈乔玉能拿360。
    蔬菜也一样的算法，成本三块五，价格基本在六块到八块一斤，陈乔玉合计拿了两百六。
    今天一天，陈乔玉入账1790元，四舍五入一千八了。
    陈乔玉乐呵呵的，周姐那边鸡蛋跟蔬菜加起来也入账五百多了。
    她开玩笑道：“我这幸好离婚速度够快，不然再晚一些，没想着出来做点儿小生意的话，怕是就错过了你这个大财主。”
    跟陈乔玉合作简直太省心了，每天几个小时，挣得比上班还多。
    本来为了时间自由决定降低收入要求的周姐，现在不仅没降低，反而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
    周姐去楼上拿了现金给陈乔玉结账，周姐给了一千八，陈乔玉板板正正地找了十块钱回去。
    周姐：“……挺好。”
    结完账，周姐指了指墙角被箩筐罩着的两只鸡，问陈乔玉：“白天打你电话没打通，我还想问你呢，这土鸡数量有多少，你打算卖多少钱啊？”
    陈乔玉充分信任周姐，直接道：“周姐你比我了解，你定价就行。”
    让她自己开价，她又分不清现代人喜欢什么，畏畏缩缩的，还不如周姐定价呢。
    周姐也知道陈乔玉的性格，问陈乔玉之前她心里就已经有打算了。
    闻言便也不客套了，直接说道：“市面上的土鸡价格其实波动挺大的，一百多一只的，五六百一只的，都有，当然品质和年份也不一样。”
    “生重和净重价格也不同，还有时节的差异，像过年，翻倍涨的都有，所以才有不少人拿饲料鸡放养几天当土鸡。”
    周姐是做过功课的，她对陈乔玉道：“咱们生意要长久，我也不跟你说虚的，你送来的活鸡按二十块钱一斤成本价，我负责销售、包装，包括联系人帮忙做配套的宰杀……毛利我们平分成吗？”
    土鸡的价格波动大，周姐没法按照最高的价格给陈乔玉算。
    但太低了又不划算，而且现代人很少会杀鸡，后面卖的时候估计还需要考虑宰杀处理和冷链储存的问题。
    周姐知道陈乔玉不擅长这个，就没让她费这个心神了。
    当然了，周姐说完之后没急着让陈乔玉表态：“你回去也问问你们村养鸡的人，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反正不能让你们亏钱。”
    陈乔玉心里早算好了——现代不管怎么卖她都是挣的。
    实在不行，换成料子粮食肉，车子被子油，带回去都是赚的。
    况且他们的鸡扎实，一只公鸡五六斤，一只母鸡四五斤，这是保本的。
    陈乔玉也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当即就答应下来：“行，我回去问问他们，没问题的话就按照这个价。”
    陈乔玉笑道：“我自己我觉得行，他们也是第一年养鸡，不叫他们亏就行了。”
    周姐听陈乔玉这么说，心里就稳了，一面也觉得陈乔玉跟她一样，都有良心有底线，无论卖得如何，不能叫辛辛苦苦养鸡的农民亏钱。
    忙了一场，正好大家肚子也饿了，周姐就说出去吃饭。
    “租房这里不方便宰鸡，等明天我带到菜市场去叫人帮忙宰了，再炖个土鸡汤发朋友圈宣传宣传，今天先出去吃，正好去接松松。”
    陈乔玉这才陡然想起来：“哎，松松呢？”
    “送去编程班了，编程班下课之后还有滑板课，就在利民广场那边上课。”
    周姐挺潇洒的：“编程班一个月3500，滑板课是熟人开的，一个月1800，幼儿园放学之后，同学妈妈直接给带到编程班，滑板课就是她老公的弟弟开的。”
    “以后上小学了就换成对应的托班和兴趣班，能一直帮忙看孩子看到七八点。”
    反正松松每个月定期有抚养费到账，周姐自己现在跟陈乔玉的合作也挣了不少，这个钱还是花的起的。
    孩子觉得好玩，周姐也轻松。
    就是陈乔玉听到上个课一个月好几千，眼睛都直了——青杨就是从八岁上到八十岁，只怕也用不了几千块！
    现代人的花钱方式，果然是她不能理解的。
    周姐带着陈乔玉往外走，顺便叫上周晓玲，周晓玲正埋头苦干呢。
    大家都下班了，就是她们上班最忙的时候。
    但是听说周姐请客吃饭，周晓玲还是奋力抬头喊出一句：“位置定好了发给我！”
    干饭才是天下最要紧的事！
    陈乔玉跟周姐一起去接了松松，说是滑板课，其实就是教练带着孩子们玩。
    所以才不限时间，七八点都行，一般八点之前接走都可以，真要是太晚了，给教练或者熟人打个电话，人家也能看在孩子同学的份上帮忙看着。
    这会儿松松正戴着儿童安全帽和护膝护臀护腕……在广场上专门围出来的滑板区玩儿呢。
    自由活动时间，好几个小孩儿排着队从矮矮的小坡上冲下来，教练就在矮坡的尽头守着，防止孩子们摔倒。
    周姐老远就看到松松了，指给陈乔玉看，松松滑完一轮也发现了周姐，立马兴奋地指给小朋友们看：“我妈妈来了！我妈妈来接我了！”
    小朋友们乖乖的：“阿姨好！”
    看到陈乔玉的时候，又齐声道：“姐姐好！”
    陈乔玉乐得合不拢嘴，挨个回过去：“你好！你也好！”
    那边周姐哭笑不得，跟教练打了个招呼，接松松走。
    路上周姐问陈乔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得到没有的回答后，周姐道：“那就去土菜馆吃，听说那家用的全都是农家有机菜，土猪肉土鸡蛋。”
    “啊？”
    陈乔玉傻眼了。
    她辛辛苦苦把土鸡蛋和农家菜卖过来，再花钱在现代吃土鸡蛋和农家菜？

 第249章 陈乔玉买东西就信周晓玲

    周姐笑道：“最近流行土菜馆，一个有机花菜卖二十八，不便宜呢！”
    周姐给周晓玲发了个消息，告诉她晚上去土菜馆吃饭，周晓玲很快回过来：“我这里还有二十分钟，马上好。”
    这个时间正好够周姐和陈乔玉带着松松回去的。
    几人碰面，周姐开车带大家去土菜馆。
    这回还是陈乔玉坐副驾驶，但是没有上回那么生疏了，虽然不够熟练，但起码知道怎么开车门关车门，系安全带。
    周晓玲跟松松在后座上玩闹，笑声不断传来。
    土菜馆在镇中心往新郊的路上，周围的建筑不多，唯独土菜馆灯火通明。
    周姐停好车，陈乔玉跟着周晓玲和松松他们一起进了菜馆。
    还别说，这土菜馆的生意居然还挺火爆。
    穿着黑红色围裙制服的服务员忙得脚不沾地，问他们：“晚上好，几位啊？”
    周姐拿着车钥匙进来：“四位，三大一小。”
    “好嘞，您坐这边，刚好有个靠窗的位置。”
    前面一桌客人才走的，两个服务员眼疾手快地清理了桌面。
    陈乔玉觉得这两人干活才有点儿老家人的意思，这麻利劲儿，可以！
    周姐跟陈乔玉坐了同一边，她是想跟陈乔玉商量事儿的：“最近这种土菜馆很多，前几天我卖土鸡蛋和农家菜的时候就有人问我，要不要给他们供货。”
    周姐笑道：“要是能够跟饭店签下供货协议的话，那我们就省心了。”
    陈乔玉坐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土菜馆门前倒是像模像样地种着两畦菜呢，长得还挺好。
    不过这点儿菜跟饭店的需求量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了。
    饭店肯定还有其他的供货渠道。
    周姐说：“我朋友认识这家土菜馆的老板，他跟我说老板对菜的要求挺高的，市面上好多水货农家菜，他都看不上。”
    说话间，周姐大方地点了好几个菜，素菜居多，毕竟今天除了吃饭，还是来打探情况的。
    陈乔玉也很感兴趣，这几天卖的菜主要是钟斯年山上的菜，还有她承包的菜地里一些早熟的菜，看反响还是不错的。
    但她也担心呢，这会儿的菜不多，才能够卖得七七八八的。
    再过段时间，地里的蔬菜全面成熟的时候，一天就要收几百斤上来，瓜果豆类还行，叶菜可放不了那么久，不能慢慢卖。
    要是能跟土菜馆签订协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明白了这点，陈乔玉更加佩服周姐了。
    难怪周晓玲说周姐是她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周姐这要是没有做全职主妇，而是选择打拼事业，现在肯定也是大老板了。
    等了一会儿，菜陆陆续续开始上来了。
    第一道就是凉拌灰灰菜，陈乔玉几人一边吃，一边讨论着做法。
    周姐说：“凉拌菜都简单，一般就是焯了水之后再加调料就行。”
    陈乔玉看着菜里的东西，一样样辨认：“蒜泥、青椒、红椒、芝麻……有醋味儿，还有香油、盐。”
    周姐补充道：“凉拌菜要好吃，少不了白糖和蚝油。”
    白糖提鲜陈乔玉知道，可这蚝油是什么东西？
    她没吃过。
    不过不难，记下来，回头去超市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道菜是干锅土豆片，看菜单介绍是什么红心土豆，不过陈乔玉看着也不红啊。
    第三道菜是招牌菜，干锅有机花菜。
    陈乔玉一看，说是花菜，但里面还有不少五花肉呢，肉煸过油，底下点着小火，五花肉煸出来的油把花菜炸得微焦，香，还带一点脆脆的口感。
    之后又上了几道辣椒炒蛋、擂椒皮蛋、小炒肉、酿茄子、剁椒鱼头……
    明明都是陈乔玉见过的菜，但吃起来味道还真就不一样。
    比老家干炒、水煮、焖蒸的菜好吃多了！
    加上这饭馆的老板确实挺注意食材的，蔬菜虽然比不上陈乔玉的菜好，但是也没有周姐她们说的那种“水感”。
    菜都尝了一遍，周姐问陈乔玉：“我觉得跟这个饭馆合作的话，对我们推销农家菜也是有好处的，双赢，这边的老板要求高，能帮我们建立口碑，还能跟他们合作，直接在他们店里也开个柜台，卖你的菜。”
    周姐不愧是周姐，做生意很有一套。
    陈乔玉除了拼命点头的份儿，其他哪还有什么意见啊。
    周姐见陈乔玉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也有些哭笑不得，她点醒陈乔玉：“我可不是光问你想不想跟他们合作，还是在问你能不能跟他们合作。”
    周姐说：“这要是真合作起来了，每天的供应量是要保证好的，不能突然拿来一批菜说要别人卖，也不能好几天都联系不上。”
    噢噢，原来是这样，陈乔玉羞得满脸通红。
    敢情周姐说那么多，是想得到她的准话啊。
    陈乔玉冷静下来想了想，说：“每天定量保证可能有点难……两三天送一次可以。”
    然后又道：“品种和数量我可以提前十天左右给出来，但是再长也不能了。”
    老家种菜纯粹看天吃饭，钟斯年他们虽然在弄大棚，但现在姚家村还没有谁种菜用大棚的，没办法长期稳定给。
    陈乔玉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周姐沉思片刻，也表示理解：“确实，你们村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这么贫困了。”
    “这样，你尽量提前给我菜的品种和数量，销售方面还是我来负责，菜馆这边我想办法先谈谈，不长期供货，起码也成为他们的一个选择。”
    周姐有头脑，为人还很好，陈乔玉由衷地感谢周姐。
    一顿饭吃得大家肚子都撑了，还剩了不少打包。
    一个菜就是一个塑料打包盒，陈乔玉看着这个塑料盒子就心生爱意——这个洗干净当饭盒用完全可以！
    可惜老家那边还不流行这样的一次性饭盒，她自己也只能偷偷收起来装一点东西。
    吃完饭，松松就困了，松松每天九点就要睡觉，周姐就开车把陈乔玉和周晓玲带回步行街，自己带松松回家洗澡睡觉。
    周晓玲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向陈乔玉诉苦：“我又胖了五斤！”
    周晓玲大为不解：“别人都说秋冬养膘，春夏消瘦的，怎么我夏天非但不瘦，还胖了这么多？”
    陈乔玉想起来周晓玲每天“奖励”给自己的甜滋滋的冰奶茶，表示这事儿一点儿都不意外。
    “那正好，你今天陪我逛街消食，帮我给我妹妹买点儿东西！”
    卖东西看周姐的，但买东西陈乔玉就信周晓玲。

 第250章 啥玩意儿？高端两元店

    “说，你要给你妹妹买什么？”周晓玲果然十分兴奋自得。
    她买东西看中的就两点，第一，好看\/好吃\/好玩，第二，便宜。
    什么质量不质量的，周晓玲觉得不重要。
    当然了，主要是因为一般的东西质量也差不到哪儿去。
    一件衣服质量好到能穿十年又怎么样？最多三年就会压箱底。
    大部分衣服一年后就不会怎么穿了。
    而这也正合陈乔玉的意，她见过周姐买东西，给松松买东西都要挑品牌的、大牌的，就松松今天穿的那双鞋子，八百块！
    连头上的帽子都要三百多一顶。
    她是舍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的。
    虽然她疼爱乔丽，想给乔丽买很多很多东西，但也绝对接受不了这样花钱。
    所以这事儿还得找晓玲。
    周晓玲问清楚乔丽今年九岁了，就带着陈乔玉往“高端两元店”去了。
    陈乔玉看着这家开在商场里的“两元店”，着实不敢相信：“这也是两元店？”
    “哈哈哈，那也不是，我习惯这么叫而已。”
    周晓玲解释道：“这里的东西9块9起，大部分19块9，29块9，贵的有七八十上百的，但都超级可爱，超级好看！”
    陈乔玉来不及感叹物价，首先就看到了一个小熊玩偶，身上是软乎乎的布料，看着没有什么丝毛，但是摸起来意外的柔软，触感毛茸茸的。
    周晓玲也拿起来一个来：“现在都用这种面料了，比长毛的好搭理，又比短毛的柔软，怎么样？给你妹妹买一个？”
    “买！”陈乔玉立刻响应。
    这么可爱的毛绒绒的玩偶，当然要给乔丽买！
    嗯……顺便也给自己买一个。
    陈乔玉仔细挑选着——倒不是挑选别的，而是挑选尽可能符合老家时代，或者尽量不那么出挑的。
    挑来挑去，陈乔玉挑了一个小熊，一个小兔子，都是圆乎乎的体型，区别就是小熊的耳朵短圆，小兔子的耳朵粉粉的，长长的。
    “高端两元店”打开了陈乔玉新世界的大门，以前她也路过，但是因为这里的东西一看就很贵，很闪亮，而且……不实用。
    所以她也没往里进。
    现在周晓玲带她过来，陈乔玉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两个玩偶因为“卖相普通”，正在打折，39块9两个。
    陈乔玉还看到了一个小书包，特别可爱，之前她说送乔丽一个新书包的，这个可以调节袋子，既可以背，也可以斜挎的小包正好适合。
    小包的材质就是帆布，比青杨的军绿色挎包要薄一些，但是好看太多了。
    15一个，陈乔玉忍不住心动，又是买俩。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周晓玲：“我这怎么回事，明明说好给我妹妹买东西的，结果全都给自己买了一份。”
    周晓玲毫不在意：“那又怎样？不管是哥哥姐姐还是弟弟妹妹，对他们好之前我先要对自己好，我自己开心了，才有心情对他们好。”
    陈乔玉一听，虽然感觉上有点“离经叛道”，但是又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就是啊，她要是连自己都不好好对待，不好好爱护自己，怎么爱护家人、对家人好？
    陈乔玉放下心来，又挑了一顶明亮粉嫩的小黄帽子，她记得付老师给乔丽买过一条粉嫩嫩的黄色小裙子，配这个正好。
    而且乡下太阳大，去山上玩儿的时候正好戴。
    这个她自己就不买了，还是草帽最适合她，通风透气遮阳，实用。
    可爱的小发卡陈乔玉买了好几对，一包里面二十个，也才9块9。
    有星星月亮的，小花朵的，太阳的彩虹的，蝴蝶结，小圆球的……真是太可爱了。
    陈乔玉自己看得也都爱不释手。
    在“高端两元店”里挑了不少东西，结账的时候一百多快两百，陈乔玉觉得有点贵，但是又觉得很值得。
    之后就去买衣服，周晓玲带着陈乔玉去了商场一楼的童装打折区。
    这会儿商场也快关门了，促销区的营业员并不怎么营业了，陈乔玉跟周晓玲就自己翻看。
    小孩子的衣服都太可爱太华丽了，陈乔玉看每一套都觉得像是公主裙。
    最后还是在“睡衣睡裙”里找到了合适乔丽的衣服。
    纯棉的，颜色浅浅淡淡的，上面点缀着小碎花或者卡通图案。
    陈乔玉避开了那些还没有出现在老家的卡通图案，选择了小碎花。
    一条无袖的小睡裙，领口还有蝴蝶结，纯棉的材质剪掉标签完全可以穿出去。
    还有一套跟秋衣差不多材质的小衫配棉布夏裤，陈乔玉自己搭配的，都是39一套。
    衣服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配色周晓玲表示很疑惑：“乔玉，你确定这个颜色你妹妹喜欢吗？”
    陈乔玉低头看看，水红色的短袖t恤，果绿色的短裤，挺好看的啊，又凉快。
    “嗯？有什么问题吗？”陈乔玉满脸真诚。
    周晓玲：“……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
    不过周晓玲这回是充分体会到了陈乔玉的“土味”了。
    因为她接下来又去夜市的地摊上给自己、乔丽和付老师各挑选了一双水晶拖鞋！
    没错，就是那种“水晶拖鞋”！
    还有一双光秃秃的，什么图案都没有的松紧带白球鞋。
    周晓玲长吁短叹：“乔玉啊，我出来城里打工，别人都说我土，但我看，我比你还是要好太多了。”
    陈乔玉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就喜欢土的，土的才适合我！”
    周晓玲：“……服了你了。”
    不过她也记住了，陈乔玉就喜欢土的，这么说的话，她倒是有些资源……
    不过今天太晚了，周晓玲默认陈乔玉要赶“末班车”回家，没有拉着她久逛。
    两人回到家，周姐已经带着松松睡了，周晓玲跟陈乔玉说晚安：“我回去还要刷会儿手机，你路上小心。”
    “好。”
    陈乔玉把自己今天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里，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往废弃的老宅去了。
    她也不爱晚上去老宅，山路还是挺吓人的。
    不过大部分时候她心里怀揣着“今天又挣钱了”的激动，勇气打退了害怕而已。
    今天也是，一想到给乔丽买了好多好多东西，陈乔玉就开心不已。
    浑然没有察觉到山路上不止有崎岖，还有危险。

 第251章 山脚下捡到两个小伙伴

    其实走夜路对七八十年代的人来说太常见了。
    老家那边的好多路都还不如这个山路呢，起码还能看到山脚下灯火通明的镇子。
    老家那边的电灯都很昏暗，也没多少人舍得整夜整夜点电灯的，一点小小的光，还没散出院子就微弱到几不可见了。
    姚家村通往镇上的路之所以难走，也是因为路上连个鬼火都看不到，白天跟晚上几乎是两条路。
    现代这边，陈乔玉借着山下镇子的各种楼房商场夜市的灯光，还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人，起码心安一些。
    对，不远处有……等会儿？不远处有什么？
    陈乔玉刚拐弯，就隐隐约约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半蹲在路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一瞬间，毫不夸张，陈乔玉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她呆立在原地，不敢动，一瞬间什么聊斋志异，什么妖魔鬼怪的传说都涌进了陈乔玉的脑子里。
    不、不是说现代不许有妖怪吗……
    她立在这里，谁知道前面的人影突然站起来，猛地回头朝她冲过来！
    “啊啊啊啊！别吃我！我也是妖怪！”
    我也是从几十年前穿过来的妖怪！
    你、你别吃我……
    陈乔玉跳下自行车，抄起后座两边箩筐里的东西就朝前面疯狂乱打。
    “哎哟！哎哟！疼！你谁啊！神经病啊！”
    前面的人大叫起来，双手抱头，惨叫连连。
    “等会儿，是人？”陈乔玉抱着棍子，警惕地问道。
    被打的人此时又惊又怒地架着手护着头，从缝隙里看陈乔玉，气得大叫：“你有病？干嘛打我？”
    说话的居然是个跟青杨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
    陈乔玉愣了，下意识问道：“你从哪儿来的啊？”
    男孩也很警惕：“你问这个干嘛？关你屁事！”
    哟，语气还挺差。
    不过男孩这有脾气有脏话的样子，居然让陈乔玉安心了不少。
    因为刚才被吓了一大跳，陈乔玉的心情也不是太好，语气挺凶地问男生：“你大半夜的蹲在路上做什么？”
    男孩犹豫了一下，才道：“喂狗。”
    “喂狗？”
    男孩见陈乔玉不再打他，便放下胳膊，指给陈乔玉看：“我跟我同学下午来这里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纸箱，里面有两只小狗。”
    “我带回家了，但是我爸妈不让我养，让我哪儿捡的放回哪儿，我送过来了……但是不放心，晚上又偷偷溜出来了。”
    陈乔玉现在走的路是绕着山脚的一圈，不用再上山，因此距离镇子不远，附近就有居民区，偶尔也有人过来。
    陈乔玉往路边看，确实有一个纸箱，里面还有点动静。
    小男生说：“我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把它们捡走的，结果看到它们还在这儿，就去小卖铺买了两根火腿肠和一瓶水，过来喂它们。”
    陈乔玉差不多信了，但还是不解：“那你刚才干嘛突然朝我冲过来？”
    小男生气急：“我哪是朝你冲啊！我是舍不得它们，一狠心扭头就跑，谁知道你一声不吭地站在我身后，我差点儿被你吓死！”
    噢，这情景确实挺吓人的，难怪刚才小男生叫得那么惨烈。
    陈乔玉虚心道歉：“对不起啊，我以为是……”
    “你以为我是鬼啊？还是妖怪？”
    小男生一想起来陈乔玉刚才喊的话，深感无语，深夜撞鬼了就装自己也是同类？
    搞笑！
    说归说，陈乔玉跟小男生一起去看了那两只小狗，一只黑漆漆的，刚满月，一只土黄土黄的，体型也不大，比周晓玲美甲店老板养的博美犬大一点儿，看身形像是小黑狗的母亲。
    这会儿小黄狗有点奄奄一息的样子，卧在纸箱里，满脸愁容，任由小黑狗在它怀中拱来拱去。
    男生买的火腿肠它也只啃了两口，也不知道是不合胃口，还是生病了不愿意吃东西，反正没动。
    小男生愁得不行：“我不想让大狗和小狗分开，但是我爸妈说大狗肯定生病了，非不让我养……”
    陈乔玉看了看，她的那本家禽家畜养殖手册里，也附带了一些家养狗的注意事项。
    她看了看小狗的状态，心中有些不忍。
    没让她遇到也就罢了，遇到了，总不好就这么视而不见。
    陈乔玉伸手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小黄狗温润的眼睛看着陈乔玉，并没有躲闪。
    陈乔玉咬咬牙，说服自己——钟斯年走了，家里正好缺个看家护院的……
    “要不给我，我带回去养。”陈乔玉提议道。
    小男生迟疑地看了看陈乔玉，他心里是舍不得两只小狗的，孩子对小狗的喜欢是天然且不可抵挡的。
    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家里不让他把两只小狗带回去养，这么一直放在野外也不行。
    小男生看了陈乔玉半天，十分仔细地盘问了一番：“你们小区让养狗吗？”
    小区？不，我家不是小区。
    陈乔玉道：“我家是农村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家里有院子，带它们回去看家护院的。”
    “看家护院啊？那挺好，起码有个院子能活动活动。”男生觉得比自己家的小区楼房要更适合小狗。
    一番询问下来，男生满意了：“那行，你带它们回去，不过一定不要再次抛弃它们，别跟它们的上一任主人一样，给他们扔在山脚下自生自灭。”
    “好，我保证。”陈乔玉开心地接过纸盒。
    小黄狗躺着没动，但仿佛意识到了陈乔玉就是它的新主人一样，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陈乔玉的胳膊。
    小黑狗扑腾着后腿，用前腿扒拉着纸箱，也好奇地看着陈乔玉。
    看到这俩小狗的颜色，陈乔玉本能的就给它们取名了：“小黑，大黄。”
    两只小狗呜咽两声，仿佛答应了一般。
    小男生放心离开了，陈乔玉把两只小狗放到空的箩筐里，还细心地把纸箱盖在上面。
    小黄狗的体型不大，放到箩筐里刚好，小黑狗也乖巧的窝在小黄狗的怀里。
    随着自行车的移动，小奶狗在箩筐里呜啊呜啊地哼唧着，听到这样的哼唧声，陈乔玉瞬间就不害怕了。
    一路沿着山脚骑到山沟沟里，陈乔玉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简单照明，又从墙缝里抠出预留的鸡蛋，把小黑和大黄带回了姚家村。

 第252章 看家护院新守门的

    担心小狗害怕，陈乔玉把箩筐抱在怀里，又在上面盖了稻草，遮掩住小狗的视线。
    穿梭的瞬间，小黄狗呜咽一声，在箩筐里扑腾了两下。
    还没等它挣扎着做出下一步的举动，穿梭完成了。
    小黄狗的动作卡在半空：“汪……唔？”
    陈乔玉笑了笑，把手伸进箩筐里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大黄，小黑，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小黄狗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但小黑狗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吓了一下，直接在箩筐里尿了。
    “哎哟，我这就把你们放出来！”陈乔玉赶紧放下身前的箩筐。
    回来后家里没人，青杨这几天跟着大队干活，小小少年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是家里的半个顶梁柱了，干活特别卖力。
    陈乔玉朝着院子外面远远看了一眼，看到了大队部的灯亮着，估计今天是要做长工了。
    正好，陈乔玉把背篓卸下来放在厨房里，然后把两只小狗抱出来，放到院子里。
    小黑狗年少不知愁，一泡尿解了惊慌，瞬间又恢复了活力，生龙活虎起来。
    到了陌生环境也不害怕，很快就迈着小短腿四处嗒嗒地倒腾，一头扎到柴火堆里，被陈乔玉给捡了出来。
    小黄狗从箩筐里出来之后，倒是摇摇晃晃挣扎着到处嗅了嗅，似乎是在查看新家的环境。
    不过它体力好像不是很好，走了小半圈就走不动了，最后在柴火堆旁边卧了下来。
    陈乔玉见状，就把家里没舍得扔的那床旧被褥找出来，又用一个破了洞的旧簸箕一起，搭了个小小的狗窝。
    她蹲下来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小黄狗似乎很喜欢这个简陋的小窝，安心地趴了下来。
    小黑狗满院子跑来跑去的，还跑得不是很稳当，时不时就自己摔自己一个跟头。
    陈乔玉又去厨房里找了些吃的东西来，家里条件有限，没有剩菜剩饭这种东西，她就拿了一个白馒头出来。
    这得亏是在自家院子里，要是在外头叫别人知道她拿白面馒头喂狗，别人要骂她不知好歹的。
    陈乔玉把馒头撕成小块，加了点儿灶上温着的水，放在一个老式大敞口饭碗里泡开。
    小黄狗起先没吃，等陈乔玉进去厨房收拾东西，再出来的时候，发现泡馒头少了一小半。
    小黑狗这会儿也正拱着鼻子，砸砸地吸着泡馒头呢。
    家里还有一些给鸡用的维生素和骨粉鱼虾粉那些，陈乔玉见状也都加了一点进去。
    怕小黄狗不吃，陈乔玉还细心安慰道：“这可是能给你增加营养的东西，你先吃点儿，明天我抱你去畜牧站问问情况。”
    小黄狗乖乖躺着，过了一会儿，真的自己探头出来吃东西了。
    小黄狗正吃着呢，院子门响了，青杨推开院子门进来，本来是看着堂屋里的煤油灯光的。
    视线一转，发现柴火堆下面蹲着个人，差点儿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啊——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下一秒，青杨就知道陈乔玉为什么在这儿了。
    谁能对两只可可爱爱的小狗视而不见啊！
    “妈呀，这是哪儿来的小狗？”
    陈乔玉有些得意：“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捡的，别人扔的不要的，怎么样？”
    青杨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养狗好，养狗看家护院……就是这狗看着太小了点儿，只能长这么大吗？”
    陈乔玉摸了摸小狗头：“是啊，它都生宝宝了，应该只能长这么大。”
    但，正好适合她。
    陈乔玉没说出来，如果小黄狗养好了，她以后可以带小黄狗一起去现代。
    白天就放在箩筐里，或者放在周姐租的那个铺子里，晚上摸黑走夜路的时候，让小黄狗陪着她，心里也能安心点。
    陈乔玉把两只小狗的情况捡能说的说了：“大芦沟村是不是有个畜牧站？我准备明天抱大黄去看看。”
    青杨道：“哪是什么畜牧站啊，就一个老兽医，不过听说手艺还挺不错的，他们村今年养猪，都找的老兽医煽的，没请外头的师傅。”
    煽猪是个本事活，有这个手艺，十里八乡都得认一个能人。
    陈乔玉听了心里更放心一些：“那明天就去。”
    青杨喜滋滋的撩着小黑玩：“我也想去，咱明天中午去？中午我不休息了。”
    “成！”
    姐弟俩蹲在院子里逗了好半天的狗，才烧水洗澡。
    青杨想洗冷水澡，被陈乔玉镇压了：“乔丽后天就来了，你可不想这关头着凉了？”
    青杨一听，那可不！乔丽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要陪着乔丽上山下……下沟到处玩儿的，可不能这关头生病。
    烧了水也是用桶洗的澡，就是天太热了，洗的时候觉得又出了一身汗。
    陈乔玉给青杨的洗澡水里滴了几滴花露水，超市的导购员说了，这花露水能洗澡能拖地，能驱蚊能闻香。
    花露水滴在里面凉飕飕的，还挺舒服。
    陈乔玉自己也用了点儿，感觉还是有点效果的，蚊子不近身了。
    今天晚上有小狗守门，不过是两只守不了门的小狗。
    小黄狗吃完东西很快就闭目养神了，小黑狗困了直接卧倒在狗窝旁边，还是陈乔玉把它捡进去的。
    半夜的时候还起来看了两次，找了个旧衣服给小黄狗盖着。
    不过大约是天气太热，第二遍出来看的时候，旧衣服已经被小黄狗压在身下。
    行，不冷就行，陈乔玉也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陈乔玉是被小黄狗叫醒的。
    她朦朦胧胧的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扒拉自己的门，还夹带着呜咽声。
    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小狗，赶紧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小黄狗带着小黑狗蹲在她房门口，用爪子扒拉门。
    陈乔玉起先还没明白，后来看到小黄狗虽然走路歪歪扭扭，但还是绕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才陡然想到——
    “大黄，你要拉粑粑吗？”
    大黄用了最大力气呜咽一声，示意：没错！

 第253章 人家村咋就那么有钱

    陈乔玉半懵地打开院子门，小黄狗一瘸一拐地带着小黑狗出门转了转，然后选定了后院边上的一块空地，便便了。
    陈乔玉跟着它们俩，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黄这是不想在家里上厕所啊！
    她哭笑不得，院子里就有旱厕，她都准备好收拾狗便便了，没想到大黄居然这么讲究。
    不愧是现代来的狗，这卫生习惯，顶好！
    大黄上厕所的地方是个小土堆，陈乔玉看了看，铲了点土给盖上，回头这个土堆还能当成肥料撒到地里，挺好的。
    带着两只小狗回家，陈乔玉洗漱之后开始做饭，小黄狗照旧趴回了窝里。
    小黑狗倒是不停歇，扒拉着堂屋的门槛想往里进。
    奈何它还没有老房子的门槛石高，怎么都翻不过去，逗得在院子里刷牙的青杨哈哈大笑，差点儿没呛着自己。
    陈乔玉今天熬了点儿粥，里面还加了红薯块，还能给小狗吃点儿。
    土鸡蛋也煮了好几个，到时候把蛋黄掰碎了喂给小狗。
    青杨嗦溜了一碗粥，吃了两个鸡蛋，就赶紧下地干活去了。
    他对于自己能挣工分的身份非常珍惜。
    陈乔玉把家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又骑车去了镇上，再卖了一波。
    你还别说，就两元店的小玩意儿，还有超市各种打折促销的货物，都特别好卖。
    轻而易举，又挣了六十多。
    遇到卖桂花头油的男人，人家这回给她带了五十个小瓶子，没收钱，就是要了四瓶小花露水。
    “你这个花露水香，我带着走街串巷的时候捎带手卖。”
    陈乔玉可巴不得这样呢！
    不然五十个小瓶子加上“运费”，她要出五块钱，结果现在别人只要了她四瓶小花露水。
    陈乔玉：高兴，四舍五入等于没成本。
    卖桂花头油的男人：高兴，限购的好东西我一下子卖了四瓶，转手卖了就是赚！
    烧饼摊上生意不错，自从知道自己也占一份之后，张永华的热情高涨。
    他是个可以豁出去脸皮不要的人，生意不好的时候就主动吆喝叫卖，再不然就是带着篮子去外面兜售。
    柴爱花深感欣慰：“不图他什么，就图他爱挣钱还给我。”
    按现在的标准，这也算得上是个好男人了。
    陈乔玉笑道：“这不挺好的吗，要是换个人，还没永华哥这么合适呢。”
    “就是。”柴爱花也跟着笑。
    聊了一会儿，快十一点了，陈乔玉在摊子上买几个烧饼，就骑车往回赶。
    二十多里山路，走的话要走两三个小时，骑车的话，以陈乔玉这么慢的速度来说，一个小时也足够了。
    她回家没多久，青杨就下工了。
    青杨戴着草帽还是热得满脸通红，回来先洗了把脸，陈乔玉把井里的西瓜捞上来切了一半，剩下的用簸箕倒扣罩着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有带回来的烧饼，姐弟俩就着早上的冷粥吃了午饭，就抱着小黄狗和小黑狗骑上了自行车。
    因为要带人，后座上的两个箩筐被卸了下来，陈乔玉背了一个，小狗就在她背上的箩筐里。
    青杨十四了，有把子力气，又心心念念想骑自行车，所以他骑车带陈乔玉，两人往大芦沟村去了。
    路上青杨也说起这自行车样式有些奇怪，陈乔玉没敢接话，只说找人组装的，就不挑这个那个了。
    青杨还夸了她一句：“虽然长得不咋好看，但是骑着还挺稳当的。”
    陈乔玉心道，这个自行车在现代可是废弃的“共享自行车”，那就是人人都能骑，可不得保证安全第一么。
    就是骑在路上挺颠簸的，陈乔玉自己骑的时候还行，坐在后座的时候就觉得屁股都颠痛了。
    背篓里的两只小狗也是时不时被颠得嗷呜嗷呜叫。
    好在大芦沟村不算太远，颠簸颠簸，也就到了。
    大芦沟村距离姚家村不远，但是村子可谓是贫富差距悬殊。
    大芦沟村有自己的砖窑厂，虽说是集体的，但是集体富了，村里也就不穷了。
    大芦沟村的村口就有人卖水，一摞陶碗放着，桌上摆着三个大搪瓷水壶。
    上面还有人用纸条写了大字，分别是：白糖水、酸梅汤、绿豆汤，三分钱一碗。
    陈乔玉一看：“比镇上便宜两分钱呢！”
    青杨：“噢？那来一碗？”
    陈乔玉：“……”
    家里的汽水不够你喝的吗？
    不过在村里喝水都不要钱，卖三分钱只怕也没人买，现在的人可不讲那么些，去井里打了水就能喝。
    果然，青杨骑车经过，陈乔玉才看到桌子侧面还有一个大水桶，上面写着：白开水，一分钱，自己续。
    这还差不多。
    陈乔玉现在也算是半个生意人了，很快就开始算了：“大芦沟村有砖窑厂，每天来拉砖的就不少人，这茶水摊一天应该也能挣几毛钱了。”
    对农村人来说，一天几毛钱就算是不错的外快了。
    青杨也羡慕：“可惜我们村没有啥厂子，不然也能在村口支个摊。”
    陈乔玉笑道：“就是有厂子，也轮不到你啊，肯定先让村里的老人去摆了。”
    年轻人有力气，干什么都行，守摊的活儿还是让给老人比较合适。
    青杨嘿嘿笑：“我就是这么一说。”
    他是这么一说，但陈乔玉却开始心痒痒了——没错啊，大芦沟村现在有路有电的，可不就是因为有个好厂子吗？
    那姚家村能不能也建个厂呢？
    地和塘都让承包了，那厂子也不是不能组建？
    咱不说搞砖窑厂这么大的，搞个手工小厂也行啊！
    陈乔玉赶紧掏出自己的小本本，还没下车，就先写下来。
    两个时空穿梭次数太多，人经常有些混乱，她有时候在这边姚家村想着去镇上，一会儿坐个公共汽车，要出门了才想起来，这会儿的姚家村连路都没通，哪儿来的公共汽车啊！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好多想做的事儿，还是先一一记下来比较好。
    陈乔玉刚歪歪扭扭写好字，青杨就喊了一声：“姐，到了！”
    陈乔玉探头一看，前面一户人家门口挂着个木板子，上面写着：“卫生站”。

 第254章 咱们村也办个厂咋样？

    这么小的卫生站陈乔玉还是第一次见。
    说是卫生站，其实就是这家人院子进门的位置放了一张旧课桌，上面放着两个铝制的盒子，一个盖着，一个装着一个旧听诊器。
    青杨把车停好，锁好，陈乔玉抱起装着小狗的箩筐站在门口喊：“有人吗？小狗生病能看吗？”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声音：“来了来了！”
    陈乔玉一看，一个围着围裙的老大爷从堂屋里出来，身上脏兮兮的。
    老大爷一边搓着手上的尘土碎屑，一边问道：“狗咋了？”
    青杨把大黄从背篓里抱出来，递给老大爷看：“这狗昨天抱回来就一直蔫了唧的，走路也不直溜，不知道咋回事。”
    老大爷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还把大黄的嘴巴掰开看了看牙口，说道：“这狗刚生了仔？没啥大问题，亏空了，肚子里应该有虫。”
    陈乔玉连忙问道：“那该怎么治呢？走路不直溜也是这个原因吗？”
    老大爷点点头：“八九不离十，肚子里有虫，再加上生了崽没喂饱，光哺小狗去了，这样，我开点儿药片，你先掺在剩饭里喂几天，要是家里有骨头、汤水啥的，慢慢喂点儿。”
    陈乔玉连连点头，没有大毛病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老大夫开了点儿药片，只收了陈乔玉两毛钱，让先吃五天，说是应该能好，没好的话再抱来看看。
    陈乔玉给了钱，摸了摸小黄狗，也没着急回去，跟青杨一起在大芦沟村里转悠。
    大芦沟村有自己的供销社，没有镇上的大，但是针头线脑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有。
    姚家村有些人觉得去镇上远，买东西也是来大芦沟村，
    青杨之前跟大牛二牛一起捡碎砖块卖钱，来的多，陈乔玉倒是很少来。
    这回就在人家村里转悠了。
    越转悠，陈乔玉建厂子的心思就越强烈。
    看看，同样是村，人家村的日子咋就这么好过！
    大白天的村里大喇叭还放广播呢！
    陈乔玉他们闲逛的这一会儿，起码看到三辆拖拉机路过了，自行车得有七八辆了。
    而且人家村里搞养殖，一搞就是大的，直接养猪！
    一头猪得顶多少只鸭子，多少只鸡啊！
    大芦沟村明年这不得赚翻啊？
    陈乔玉忍不住问青杨：“青杨，你说咱们村要是也办个厂子咋样？”
    “那当然好啊”，青杨说，“但是咱们村能办啥厂呢？金宝队长愿意吗？公社给批手续吗？”
    一连串问题，问得陈乔玉哑口无言。
    对啊，这个年头的厂子都是公家的，也不是她想开就能开的。
    “那起码能开个作坊？”陈乔玉不死心地道。
    大芦沟村有豆腐作坊呢，虽然只是一家人在做，但是也卖给附近的好几个村子。
    在大芦沟村逛了逛，顺便买了两块豆腐带回家。
    回家路上陈乔玉就一直在想，要开个什么作坊好。
    她没什么主意，在现代也没怎么接触过工厂，接触过的也都没办法在这里做——没有那些机器设备。
    现代人好像就是喜欢卖东西，连吃饭都是在外面解决的，想要什么都能直接买到。
    再不然就是美甲、理发那些，步行街上连个修自行车的都看不到，比老家这边还不如呢。
    回到家后，青杨匆匆吃了两口就下地去了，陈乔玉给大黄小黑喂了食水和药，就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准备迎接付老师葛老师和乔丽他们的到来。
    陈乔玉打扫卫生，小黄照旧趴窝，小黑一会儿在陈乔玉脚边扑腾，一会儿去院子里打滚，好不自在。
    陈乔玉打了井水，把堂屋厢房跟厨房的地面都洒点水，然后把浮土都扫到一起。
    虽然不是水泥地，但是这么一收拾，也还算干净整洁。
    陈乔玉还找金二婶找了艾草来，把家里里里外外都给熏了一遍，驱虫驱蛇。
    家里弥漫着艾叶燃烧过后的焦香味，陈乔玉觉得也不比花露水难闻。
    晚上青杨都没回来吃饭，陈乔玉送的饭，结果去田埂上一看，金宝队长发福利呢！
    七八月地里的活特别忙，青杨也得当个劳力使劲儿了。
    大队长姚金宝见大家辛苦，从大队拿钱割了几斤猪肉，让村里会做饭的妇人帮着做了汆白肉。
    今天干活的人一人能分到二指宽的汆白肉两片，还挺厚。
    青杨也分到了两块，就着陈乔玉给送的馒头，夹上酸菜和辣椒一起吃。
    大家都打趣金宝队长：“敢情咱大队也不是没钱啊！大队长抠搜一年了，就这几天还算大方。”
    “金宝队长，明天有加餐不？有的话我叫我家俩小子都来干活！”
    姚金宝现在也是大不一样了，不求稳妥，但求发达：“叫来叫来！都叫来！少不了你们的肉吃！”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我爷也能来不？”
    “栓子你可拉倒！你爷都拄拐了，还下地？别回头再给摔了！”
    “那不能，我爷要是知道队上发肉吃，那拐立马就能扔！”
    “哈哈哈哈！”
    伴随着落日，田埂上一片欢声笑语，陈乔玉跟金二婶还有辉子妈几个人席地而坐，互相分食着自家的饭菜，十分热闹。
    天黑之后青杨他们还摸黑搬了好一会儿粮食，回来的时候青杨还抱了一捆柴回来。
    钟斯年走后家里的柴就只见少不见多，青杨留心着，今天干活就收了一堆，慢慢往家抱。
    大牛二牛也跟着一起帮忙，三个人跑了好几趟，总算把柴火堆补齐了。
    青杨收工后，陈乔玉给他点灯，让他洗澡。
    明天九点半就去镇上汽车站守着，等着乔丽他们来，今天可要收拾干净了。
    家里不缺肥皂，陈乔玉叮嘱青杨多搓洗两遍：“咯吱窝，后脖颈，脚踝脚趾缝都多搓搓。”
    陈青杨干活干得一身汗，也不怕井水凉，就站在院子里搓搓洗洗。
    一盆水浇下来，误伤旁边的小黑狗，气得小黑狗嗷嗷叫。
    “哎哟，忘了你这小东西了，看我泼水你也不跑远点！”
    青杨一边笑，一边故意撩水滋小黑狗，十分开心。
    第二天陈乔玉早早起来，先把前一天买的肉用瓦罐给炖上，然后才把青杨薅起来：“起来，穿我先前给你买的衣服，凉鞋也是，穿那个牛筋皮的凉鞋。”
    知道乔丽今天来，青杨也不迷瞪，陈乔玉一叫就起来。

 第255章 去接乔丽咯

    今天陈乔玉没骑车，在路上拦的拖拉机，给了人家一角钱，人家高高兴兴驮他们去镇上。
    到了镇上才八点多，对于农村人来说不算早了，但是县城来的汽车，最早也要十点才到。
    陈乔玉跟青杨就去集贸市场逛逛，集贸市场里面的卖东西的人又多了一些。
    现在陆陆续续已经有一半的摊位上都有人了，再过一阵子会更多。
    新开了一家卖小笼包子的，一笼小笼包子带粮票才两毛五，不要粮票也只要三毛，陈乔玉觉得很便宜。
    买了两笼，青杨又去别的摊子上端了两碗豆腐脑过来，还加了白糖。
    姐弟俩吃得浑身冒汗。
    陈乔玉尤为高兴，老实说，看到老家这边也开始逐步发展，商品逐步丰富，她真的特别欣慰。
    陈乔玉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青杨洗脑：“你看集贸市场上的东西多？上次我还在这里买了桂花头油，那边还有人卖画报的，之前还有人卖袜子，说是瑕疵品便宜卖，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青杨很振奋：“姐，那你买了没？”
    陈乔玉很骄傲：“肯定买了啊！”
    至于是不是在集贸市场买的，那就两说了。
    青杨深感佩服：“姐，我觉得你买东西是有点儿运气的。”
    陈乔玉心道，那可不，我背后有一整个现代化世界呢！
    陈乔玉给青杨加深印象：“我觉得集贸市场真好，那边还有做衣服的，的确良都有，里面的裁缝还会很多新样式，镇上好多人都来这儿做衣服呢，改明儿咱们也来！”
    青杨一口一个小笼包子，一笼十个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陈乔玉又喊老板：“大姐，再来一笼！”
    “好嘞！”大姐很高兴。
    第三笼小笼包青杨跟陈乔玉分着吃了，他俩现在都是能吃的年纪，尤其是青杨，胃就跟个无底洞似的。
    吃完了又逛逛，陈乔玉才带着青杨往汽车站走。
    他俩到汽车站的时候才九点半，就蹲在门口等着。
    汽车站门口也有人卖东西，不过不让摆摊，就是挎着篮子，逮着空就向行人兜售：“自家炒的瓜子花生，一角钱一包，路上带着吃，要不？”
    “又甜又脆的田瓜，三分钱一个，好吃还解渴！”
    “汽水冰棍！冰棍雪糕！雪糕汽水！”
    陈乔玉扭头看了看青杨：“来点儿？”
    青杨心领神会：“来点儿。”
    哪有孩子不馋的，以前没钱的时候舍不得吃，现在有钱了，想怎么吃怎么吃。
    几分钟后，姐弟俩叼着两根雪糕，蹲回马路牙子，继续等车。
    这会儿的车子就没有准点的，拖拖拉拉的，说好十点到的车，一直到十点半都还没影。
    中间倒是来了好几辆车，可都不是县城来的。
    陈乔玉蹲得腿酸，起来晃了好几遍，又搭进去两角钱的瓜子。
    快十点四十的时候，汽车姗姗来迟。
    姐弟俩唰的一下站起来，伸着脖子往车上看，这边看了没有，又屁颠屁颠跑到那边去看。
    这一看，果然就看到了小乔丽！
    小乔丽正扒着窗户往外看呢，陈乔玉赶紧喊她：“乔丽，坐好，别把头伸出来！”
    陈乔玉在现代公交车上看到过不让把脑袋和手伸出窗外的标语，当时还不是很明白。
    后来周晓玲说了，陈乔玉才知道这么危险。
    他们平常坐的拖拉机都是四面全敞篷的，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听见陈乔玉的呼喊，付老师把小乔丽抱进来，自己凑到窗边喊乔玉：“乔玉，你们在外面等我们，我们很快就出来了！”
    “哎好！”陈乔玉跟陈青杨都兴奋地喊道。
    镇上汽车站没有分出站口和进站口，人和车子都是从这一个门进。
    陈乔玉和陈青杨在门口翘首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付老师和葛老师拎着包，牵着小乔丽从车站里面走出来。
    这会儿出门什么都得自己带，外面不容易买到，所以付老师三人带了鼓鼓囊囊两个大包。
    陈青杨赶紧上前接过来：“干爸，干妈，我来我来。”
    葛老师定睛瞧了一下陈青杨，笑道：“一段时间不见，青杨长好了。”
    老家说的长好了，就是说人高了胖了，显得壮了。
    青杨嘿嘿笑：“家里不缺吃的了，我姐天天给我加餐，再不好也长好了。”
    葛老师没让青杨拿包，青杨只抢到了付老师手里那个包。
    陈乔玉把小乔丽抱起来，还真是意外了一下：“哟，乔丽也长好了。”
    这沉甸甸的手感，可见没少吃好东西。
    小乔丽用胳膊环住陈乔玉的脖子，笑道：“我长高了好多，妈妈说去年的衣服我都穿不下了。”
    陈乔玉听着小乔丽的童声，心里暖融融的：“姐姐给你买了新衣服，一会儿回家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小乔丽唧在陈乔玉脸上亲了一口：“喜欢！不过姐姐别给我买东西了，爸爸妈妈买了好多，这次还给姐姐和二哥带了礼物过来。”
    陈乔玉感激付老师和葛老师：“谢谢付老师葛老师！”
    付老师笑着帮陈乔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嗔道：“你看看，你还没青杨机灵，青杨都认了我们做干爸干妈，你怎么还这么见外？”
    葛老师正问青杨期末考试的事儿呢，闻言也是转过头来笑道：“乔玉，你以后也跟着青杨一起喊我们。”
    “哎，干爸，干妈！”陈乔玉心里早把对小乔丽这么好的付老师和葛老师当成了一家人，此时喊起来也没多少心理负担。
    “干爸，干妈，你们早上起了大早？现在累不累？累的话先回家休息，不累的话咱们在镇上吃点儿东西再回去。”
    农村饭吃得早，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也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赶紧说道：“咱们回家吃，回家吃就行。”
    他们想着乔玉青杨两姐弟一起住，家里也没个长辈照看着，总归能给他们省一点就省一点。
    谁知道陈乔玉一听说回家吃，更高兴了。
    “回家吃好！家里的菜都准备好了，再炒两个青菜煮个饭就行了。”
    毫不知情的付老师和葛老师连连点头：“是，是，这样好，这样好。”
    乡下都种菜，吃青菜不叫孩子们破费为难，正好。

 第256章 干干净净农家小院

    于是陈乔玉就带着付老师跟葛老师他们往镇子口走，一边走一边介绍枫桥镇的风土人情。
    小乔丽三岁前的记忆很模糊，几乎不记得这里，一路都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据说是她家乡的地方。
    中间陈乔玉让青杨去集贸市场跑一趟：“我让爱花姐准备了几个烧饼，你去拿一下。”
    “哎！好！”乡下孩子跑腿的活儿没少做，二话不说就去了。
    大家约好在镇子口会合，陈乔玉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居然跟青杨差不多同时到镇子口。
    镇子口有驴车，小乔丽没见过，想坐驴车，陈乔玉哭笑不得，但也欣然同意：“行，那咱们就坐驴车回去。”
    驴车把式见他们五个人有大有小，只收了两毛钱，给送到家门口。
    驴车的速度不快不慢，乔丽坐在车上很兴奋，她跟陈乔玉说：“县城公园里有人骑山羊，一角钱一次呢！”
    付老师笑道：“今年我们学校发福利，教职工有公园的年卡，带孩子进去不要钱。”
    “原本想着不花钱了，就多去逛逛，谁知道公园又添了好些新东西，划船的不说，还有卖风筝、卖风车的，现在还有骑山羊骑马的，变着法儿收钱了。”
    陈乔玉笑道：“可不是这样么，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挣钱的人多了，花钱的人自然也越多了，大家就会努力挣钱，会带动各行各业的发展的。”
    付老师跟葛老师听见这话都很惊喜：“乔玉，你能说出这番话，相当有觉悟啊！”
    城里确实有人在抱怨，说现在哪儿哪儿都在弄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哄孩子们回家找大人花钱，对此还挺有意见的。
    陈乔玉笑道：“但大多数人肯定都是乐意见到生活越来越丰富的。”
    “没错！”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赶路，一点儿都不觉得路途漫长。
    葛老师知道青杨这次期末考试又进步了五名，现在已经挤进了班上前十，年级前一百了，表示非常高兴。
    小乔丽的更搞笑，先前说好了两门都要考85以上，结果一门86，一门87，真是一分都不肯浪费。
    付老师摸摸小乔丽的头发：“乔丽上学晚，又没上过学前班，能跟上已经很好了。”
    说话间，就到了姚家村，驴车把式很负责地把人送到了老宅门口。
    陈乔玉跟青杨先跳下车，扶付老师他们下来。
    付老师跟葛老师看到老宅外头破破烂烂的样子，心里一阵心酸：“孩子，你们受苦了。”
    “啊？”拎着包的青杨有些茫然，“苦吗？”
    不苦啊。
    他一点儿都没觉得苦。
    陈乔玉笑而不语，只笑着引付老师他们进门：“干爸，干妈，你们进来看看！”
    老宅的破门板一推开，小黄小黑就在门板后头守着呢！
    小黑往大家的脚上扑腾着，小黄看了看陈乔玉，见人是陈乔玉带回来的，便没什么反应，又摇摇晃晃地卧回了窝里。
    “小狗！”小乔丽最先开口，惊喜地蹲下来去摸小黑狗。
    小黑狗狗头被摸，瞬间耍赖碰瓷，往地上一躺，把粉粉嫩嫩的小胖肚子亮出来，给乔丽摸。
    “哇！”小乔丽惊喜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抱着小黑狗就爱不释手。
    而付老师跟葛老师看到老宅外表虽然破，连黄泥院墙上都是裂缝的，没想到进来之后院子里干干净净，地面平整，井边干净，甚至还挖了排水沟，顿时也十分欣慰。
    眼里有活的人，再难的日子也能过好。
    等进了屋里，付老师跟葛老师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陈乔玉打开西厢房的门锁，问付老师：“付老师，你跟乔丽和我一起住这间房怎么样？”
    付老师看到用砖头和门板搭成的老式木床上，铺着干干净净的被褥，枕头上还垫着新枕巾，墙壁也都糊了白纸，显得格外干净亮堂时，有些不敢相信。
    “乔玉，这都是你弄的？”
    “是啊，付老师，这边还有新凉席，前几天刚让村里的篾匠编的。”
    篾匠就是编竹子的匠人，自然就是马老三了。
    凉席是陈乔玉找马老三买的，马老三媳妇儿拿着瓷碗，一寸一寸地磨过去，把凉席上的毛刺都给刮得干干净净。
    陈乔玉买了两床，都亲手摸了一遍，马老三两口子做事确实细致。
    这会儿凉席就卷起来放在床上靠墙的地方，到时候看付老师意愿要不要垫。
    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张旧桌子，是周荃他们留下来的，这会儿桌子上铺着干净的格子布，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书、本子和笔。
    付老师凑近看了看，书基本上都是青杨的课本，中间夹杂着几份报纸，还有一些扫盲班的学习资料。
    陈乔玉不好意思地道：“我就上到了初中，后来好几年不上学，忘了好些，现在就把青杨的课本拿来看看。”
    报纸是英子从家里拿的，扫盲班的学习资料大队偶尔发，陈乔玉都给收集了起来。
    付老师看得心酸，对陈乔玉说：“好孩子，回去后我给你找些适合你看的书给你寄来。”
    陈乔玉自然是感谢的，虽然其实她现在看得少了——她去现代要是有时间，都会去超市看绘本、少儿科普读物呢。
    反倒是家里的这些书，看得并不多。
    付老师见那些本子里都写了东西，出于礼貌没翻开，但还是问陈乔玉：“你平时还写东西吗？”
    陈乔玉翻开给付老师看：“都是报纸上、书上抄下来的东西，还有一些耕种养殖的注意事项。”
    陈乔玉记录的都是从各种书籍报纸手册里摘抄出来的实用东西，太虚的东西她一般看过就算了。
    付老师这才接过来，看了下，果然，如陈乔玉所说，上面写的都是种地养鸡方面的东西。
    有养鸡最适宜的温度，蔬菜黄叶子要补充什么元素……
    付老师叫来葛老师，跟葛老师一起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乔玉以后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凡事就怕认真，只要认真，这世上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第257章 乔玉……你这日子咋过的啊？

    葛老师此时都还沉浸在青杨房间里的情况呢，有些憨憨地拉着付老师去看：“你看，青杨还有个小温室！”
    玻璃温室自然是钟斯年留下来的，这东西不好带走，钟斯年就送给了青杨。
    还教会了青杨怎么使用、打理，青杨虽然没有钟斯年那么专业，但是小温室里确实还是生机勃勃的。
    看得葛老师都很震撼：“咱们学校教自然的老李都做不出来这个？”
    两个老师满院子跑，一会儿看看乔玉房间里熏着的花露水和蚊香，一会儿看看青杨墙上挂着的地图，一会儿又来看看乔玉屋里整整齐齐的玻璃罐子里装着的饼干、桃酥，一会儿又去青杨房里看看他的牛筋皮鞋跟不锈钢饭盒……
    小乔丽抱着小黑狗，跟着东奔西跑，两条肉乎乎的小短腿差点儿没跑断。
    不合适的东西陈乔玉都锁到了空房间里，这会儿付老师跟葛老师到处看看，她也乐得由他们。
    她自己去厨房里做饭，今天把灶台的两个灶眼和小炉子都用用上了。
    准备好的肉丝肉片也都派上了用场，陈乔玉十分麻利地整治出了一桌子饭菜。
    等到付老师跟葛老师终于接受“自己以为是小可怜的孩子，其实过得相当丰富充实”的时候，正好午饭开饭。
    可这一开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付老师跟葛老师又无法平静了——
    葛老师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话都有些打颤：“乔玉，这、这都是你做的？”
    “是啊，干爸干妈你们尝尝！”
    陈乔玉笑着邀请大家落座，先一人给盛了一碗排骨汤，排骨汤里加了山药，炖得粉糯糯的，入口即化。
    排骨也酥烂无比，每个人碗里至少都有四五块正儿八经的排骨肉。
    桌子上的木耳炒肉片，黄花菜炒肉片，还有陈乔玉在现代学来的——木耳丝胡萝卜丝黄花菜跟肉丝，一起炒了勾上芡汁的鱼香肉丝。
    豆腐也做了两个菜，一个豆腐烧肉，豆腐是先煎后烧的，外酥里嫩，裹满了浓郁的肉汁，特别好吃。
    另外一个是皮蛋拌豆腐，供销社里买的皮蛋，加上过了水的豆腐，直接加上酱油香醋香油蒜泥凉拌，陈乔玉还加了一点儿自己炸的辣椒油，滋味儿足足的。
    辣椒炒肉，辣椒炒蛋，拍黄瓜这几个菜已经是陈乔玉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的拿手菜了。
    另外还有一道炒烤鸭，不用说，现代带来的。
    虽然不是有鸡有鱼，但也是有鸭有肉，相当丰富了。
    陈乔玉犹自觉得不够：“要不要再加两个青菜？都已经摘好了，就是没想到已经十个菜了。”
    而付老师跟葛老师已经目瞪口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付老师发出了非常不礼貌但很合时宜的疑问：“乔玉，你这日子……咋过的啊？”
    这，刚刚看院子屋里，还觉得乔玉这孩子挺会过日子的，可这一桌子看着，着实不像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啊！
    付老师跟葛老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乔玉这是盛情款待，他们当然承情。
    但是款待也要有个度，这一顿除了拍黄瓜，各个菜不是肉就是蛋，连豆腐都是跟皮蛋一起凉拌的。
    这不是过日子的样子啊！
    就不拿最极端的比，跟普通人家比，谁家招待客人，随意拿出这一桌里的两道菜来，都算得上是相当体面的招待了！
    陈乔玉这不仅菜式多，每个菜式里面的肉蛋量都是别人家的两倍往上。
    葛老师也有些发懵，不是他看扁了人，但就陈乔玉住在农村，靠种地挣工分为生，无论如何也置办不出来这一桌子菜啊！
    陈乔玉丝毫不怵：“我去年就跟我大舅家合伙养鸡了，今年还了公社的钱，还剩下不少鸡呢，这会儿全在产蛋，一天能产两百来个。”
    两百来个鸡蛋，差不多十来块钱，不算太多，但是想想一个月每天都十来块，那就是三百块。
    这就是五六个人一起合伙养鸡，那挣的也不算少。
    青杨补充道：“而且我们还在镇上卖烧饼，卖了一年了，刚开始有点难，现在集贸市场开门了，好多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听着，感觉非常神奇，但是又好像说得过去。
    但付老师跟葛老师还是提醒陈乔玉：“老话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养鸡这会儿挣的多，但也要预备着不好的时候。”
    真要是一场鸡瘟下来，那就是全军覆灭。
    陈乔玉点点头：“是呢，我跟大舅一家都可仔细这鸡了，不光我在学养殖，大舅他们也都在学，我大表哥天天就住在鸡圈里。”
    葛老师感慨道：“是啊，养鸡也是很辛苦的。”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是经历过艰难的人，还在那种环境里失去过一个孩子，后来好不容易重新当回老师了，才收养了乔丽。
    他们不是没在乡下住过，所以才对陈乔玉现在的境况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陈乔玉笑道：“日子不是一蹴而就的，起先做什么都要借钱、凑钱，早上五更天摸黑就要起来，赶二十里山路去镇上卖烧饼。”
    “晚上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青杨上学也是，还摔沟里，膝盖摔得都快看到骨头了，没钱，去不了医院，就是村里人给的一点儿红药水紫药水，慢慢养起来的。”
    “就是卖烧饼，还被人家砸过摊子，抢过生意，还有人被抓过……但好在都熬过来了，现在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陈乔玉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感慨。
    一年前这个时候多难啊，她手里攒了十块钱，想着给二姑寄过去。
    二姑那时候也很痛苦，一边要疲于应付家里的龌龊，一边痛恨不成器的弟弟和新弟妹，一边还要忍辱负重瞒着陈乔玉，怕陈乔玉做傻事。
    好在都过来了。
    现在的日子好了。
    将来也只会越来越好。

 第258章 稻田里能养鱼？还能养鸭子呢

    陈乔玉算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分家这一年的变化，她知道自己不是顶聪明的那种人。
    在老家比不上爱花姐，比不上姚大勇，甚至可能连英子都比不上。
    英子家里条件算村里数一数二的了，还跟他们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没喊过苦。
    在现代那边，她不如周姐聪明，不如晓玲机灵，也比不上勤劳的韩爹爹韩婆婆……
    但她每一天都比过去的自己更好，她努力学习新的东西，不够聪明，就选择勤奋。
    也许别人拥有这样的机缘会做出更大的成就，会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但她也代表了最普通，甚至有些钝的人，是怎么慢慢理解接受，并努力的。
    陈乔玉的话语并不多，但期间透露出的艰辛让付老师和葛老师深感怜爱。
    看着陈乔玉如今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们也开心。
    “再难的事都会过去的，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大家动筷吃饭，陈乔玉看出来付老师和葛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夹菜，就主动道：“付老师，葛老师，咱们村里耗子黄鼠狼都多，这些饭菜要是不吃完的话，也放不了多久，咱们还是敞开肚皮吃！”
    付老师跟葛老师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好，那我们就敞开肚皮吃！”
    小乔丽坐在板凳上还不忘时不时瞅一眼桌底下的小黑和小黄。
    啃完一块排骨，小乔丽问陈乔玉：“姐姐，我能把骨头给它们吃吗？”
    葛老师有些舍不得：“这骨头炖得酥烂，嚼嚼也能吃下去。”
    但陈乔玉却笑道：“这小狗有点儿缺营养，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正好今天炖了排骨汤，也让他们开点儿荤！”
    小乔丽闻言，欢欣不已，把自己啃完的骨头丢到了桌子下面。
    两只小狗立马欢腾起来，蔫蔫的小黄这会儿来力气的，把肥嘟嘟的小黑扒拉走，自己叼着骨头去一边吃了。
    小黑气不过，在小黄身边凑来凑去的，总挨呲。
    陈乔玉见状，也把自己啃完的一块骨头嗦一嗦，扔到了桌子下面。
    小黑立马闻讯而来，奈何它还只是个小奶狗，这骨头再酥烂，也跟它没关系——压根咬不动！
    只能忙个不停地用舌头舔，用鼻尖拱，过了一会儿，还是小黄的。
    这景象让在场的人都心痒痒，默契地加快了啃排骨的速度，然后把骨头扔到桌下，给小黄狗吃。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青杨撺掇乔丽：“一会儿带你去山上看看，山上有大棚呢！”
    付老师很意外，问青杨：“你们村里都有人种大棚蔬菜了？”
    “不是，是钟大哥……就是之前村里的知青弄的，现在他走了，就留在山上了，大部分都拆了，现在就只剩下了一小块。”
    “那一会儿我们也去看看，年年冬天吃菜难，去年冬天要不是靠着你们给的菜干，我们都不知道咋熬，就剩萝卜了！”
    陈乔玉笑道：“那吃完饭叫青杨带你们上山看看去。”
    陈家来客人了，瞒不住村里，正吃着饭呢，就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钟斯年走了之后，来老宅附近晃悠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今天也一样，陈乔玉不爱跟别人说自己的事儿，不像人家走亲戚的，从村口一路热闹到家里。
    陈乔玉带着不认识的人坐驴车进村，大家都很好奇。
    奈何陈乔玉现在养成了随手关门加反锁的习惯，大家也不好进来，只能在院子外探头探脑的。
    小黄这孩子挺聪明，吃饱了也有力气，带着小黑冲着外面一顿叫嚷。
    别看小黑这家伙敦敦的，扯着嗓子叫起来，嗓门也挺大。
    还把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乔玉家啥时候还养狗了？”
    “前两天？前天晚上我就听见狗叫了。”
    “都是一个村的，有啥不能让人看的，真是的。”
    说归说，但是有条狗震慑着，人家还真不敢进来了。
    陈乔玉对这效果还挺满意，特地奖励了小黄两块大肥肉！
    门口看热闹的退了，没想到吃完饭金二婶来了。
    金二婶来了陈乔玉自然是不能拒之门外的，她打开门，金二婶挎着篮子过来了。
    上来一瞅，看到了小乔丽，眼圈立马红了：“这是乔丽啊！”
    是她好姐妹的余兰香的小女儿啊。
    金二婶看着乔丽跟余兰香有几分相似的稚嫩脸颊，心中百感交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就剩青楠了。”金二婶揉揉眼睛，又心酸又欣慰。
    小乔丽特别懂事地帮金二婶擦眼泪，陈乔玉提醒小乔丽：“乔丽，叫金二婶，金二婶是跟妈妈最要好的婶子。”
    小乔丽乖乖开口：“金二婶。”
    “哎！哎！”金二婶带着眼泪笑了，抱着乔丽，摸摸头发，摸摸脸蛋耳朵，摸摸胳膊小腿。
    见小乔丽长得肉乎乎的，金二婶很是欣慰，转头朝着付老师和葛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您二位了，要不是你们，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香。”
    付老师跟葛老师赶紧把金二婶扶起来，也甚是感慨：“其实要是早知道乔丽是这样的情况，我们恐怕也不会收养她的……当时中间人说她是没了爹妈的孩子，我们才收养的。”
    只恨消息不灵通，也不知道如何去辨别。
    金二婶道：“这些个话说起来，大家都是一肚子的悔恨，如今也算是阴错阳差，乔玉青杨认了你们这门干亲，也是他们的运道，如今两家人这样走动，我打心眼里是欢喜的。”
    在场的人没有不欢喜的，付老师跟葛老师也很喜欢勤劳机敏的乔玉和好学奋进的青杨。
    金二婶带了个篮子过来，里面居然有两条大草鱼：“上午大勇在芦苇荡子里捡的，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年的鱼特别多。”
    这题陈乔玉会：“我先前听别人说，鱼跟鸭子能一起养，鱼会吃鸭子的排泄物，又能帮忙净化水质，改善鸭子的放养环境。”
    金二婶听了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啥排泄物啊，就是鸭子粑粑呗？”
    “嘿嘿，是的。”
    陈乔玉说：“要是有稻田，还能跟稻谷一起，把鱼苗放到水稻田里，鸭子能踩死杂草、吃虫子，鱼能疏通水流，鱼跟鸭子的排泄物还能肥田，就是可惜咱们村里没有那么大片的水稻田。”
    金二婶一听：“稻田弄不来，但是养鱼这个可以啊！”

 第259章 这样幸福的小日子

    金二婶都顾不上付老师和葛老师了，连忙拉着陈乔玉问：“鸭子跟鱼一起养的事儿你是听谁说的？真能行？具体咋干的你知道不？”
    陈乔玉之前也是在少儿科普读物里偶然看到过，顺手记录了下来——她有记录一些能够在老家这里实施的事儿。
    她自己抽不出身来养鸭子养鱼，很乐意拉拔一下金二婶家里，便道：“是我之前在省城招待所认识的一个人说的，他们公社这么干来着，你等过阵子我给他写信问问。”
    金二婶连连点头：“行，行，那乔玉你记着这事儿啊。”
    “嗯！我记着的。”陈乔玉笑道。
    她有小本本呢，要做的事情都记在了小本本上。
    虽然有些慢，但是一件一件都做成了。
    金二婶笑着把两条鱼递给青杨：“回头给付老师葛老师和乔丽尝尝你姐的手艺。”
    “哎！”青杨麻溜地接过来，放到了厨房的水缸里养着。
    金二婶又把自己家晒的干菜，还有自己腌的咸菜、豆腐、鸭蛋拿了一些来。
    挺不好意思地对付老师和葛老师道：“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自己晒的一点儿菜，还有这些咸菜，乔玉她们说味道不错，还给带去烧饼摊子上卖了，镇上的人挺喜欢的。”
    这是金二婶自己觉得最拿得出手的礼了，就是怕付老师跟葛老师看不上。
    但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是极好的人，连忙谢过金二婶。
    付老师接过来一看，笑道：“哎哟，原来是您晒的干菜！我们刚才还说呢，去年冬天得亏乔玉给我们送了好些干菜，不然都不知道冬天咋熬！”
    金二婶喜笑颜开：“嗐，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付老师正色道：“这个真的好吃，萝卜干晒了之后再炖汤，吃着有肉味儿，还有豆角，听说是蒸了还是煮了再晒的，做梅干菜烧肉，比肉还好吃！”
    “还有雪里蕻，还有茄子干，冬天没蔬菜吃的时候全靠它们了！不然满嘴的溃疡！”
    金二婶见付老师是真心喜欢这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你们走的时候我再给准备上一些，你们带回去吃！”
    付老师跟葛老师不好意思，偷偷看陈乔玉，陈乔玉笑着点点头：“金二婶人可好了，平时就这么照顾我跟青杨的。”
    金二婶给付老师葛老师送什么都行，乔玉肯定不会叫金二婶吃亏的。
    听乔玉这么说，付老师也就安心接受了：“那我们就厚着脸皮受了，多谢你了，大姐。”
    金二婶在家坐了一会儿，期间辉子妈还让辉子送了自家炒的花生和蚕豆来，庆子姥娘让庆子送了几个自己做的玉米馒头来。
    马老三媳妇儿送来了一篮子陈乔玉很喜欢的田瓜，连小篮子一起送给陈乔玉了。
    最妙的是姚老太，也不知道怎么的，让姚大勇送了两团黑乎乎的紫菜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弄来的。
    还有些拿了陈乔玉的钱种菜的人家，都纷纷送来了自家的心意。
    有些心意真的就只是一把南瓜子，并不值什么钱，但这是对陈乔玉的关心和爱护。
    付老师跟葛老师看着心里也是暖暖的。
    难怪陈乔玉和陈青杨两个孩子能够把日子过起来，真是少不了这些村邻的帮忙。
    陈乔玉也深感这个时代虽然落后、贫穷、不方便，但它也有它自己的魅力所在。
    村里人送了一圈东西，对付老师跟葛老师收养了乔丽还肯来姚家村的事儿也感到很惊奇。
    一般这样收养抱养的人家，都是非常不愿意跟孩子的亲人接触的。
    像付老师跟葛老师这样主动上门的，还是头一个呢。
    陈乔玉和青杨陪着付老师葛老师还有乔丽一起在村里转转。
    村里其实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吃大锅饭的年代，付出的辛劳都是大家分了，所以积极性也不高，很少人愿意大动作折腾。
    乔丽牵着陈乔玉的手，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渐渐记起来了一些事情。
    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记忆很模糊，但她到陈家门口的时候，想起来过——
    “妈妈以前在这里洗衣服，把我和三哥放院子里，时不时就回头喊我们一声，看我们一下。”
    那会儿乔玉和青杨都在上学，余兰香是自己带的一对龙凤胎。
    小孩子能下地了，就放在院子里玩儿，自己在旁边干活。
    陈乔玉看到没比老宅好多少的陈家破破烂烂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酸楚。
    是啊，以前她放学回来，妈妈都会系着围裙，从灶台边上探出头来，笑眯眯地问她：“乔玉回来啦？”
    在村子里逛了一圈，陈乔玉并没有让乔丽再多待，她并不想强迫乔丽回忆什么，悼念什么。
    她让青杨带乔丽他们上山看看去：“山上有野果子，这会儿可以摘。”
    青杨乐滋滋地带着付老师他们上山了，陈乔玉在家里收拾。
    在家里做饭比在外面麻烦的就是还得收碗洗碗，好在陈乔玉并不讨厌洗碗，自己一点点把家里收拾干净是件很舒服的事。
    做完了她也在家休息一会儿，坐在屋檐下看会儿书，磕会儿南瓜子，顺便把晚上要吃的菜也给摘出来。
    小黄狗和小黑狗就在她脚边玩儿，乔玉时不时还剥两粒花生喂小黄狗。
    刚开始怕它不会吃，结果没想到小家伙还挺喜欢吃，歪歪扭扭地走过来，还扒拉陈乔玉的腿。
    陈乔玉摸摸小狗头，打心眼里欢喜极了。
    这种虽然一个人独处，但知道有人会回来，终将相聚的感觉，特别幸福温馨。
    跟走得很远很远，很晚很晚，知道家里还有人在等着自己的感觉一样。
    太阳西斜的时候，青杨带着付老师他们回来了，乔丽出门的时候带上了马老三媳妇儿送来的小篮子，这会儿篮子里已经摘了半篮子的野葡萄和桑葚。
    老宅的老柴门一开，乔丽就欢欣地跑到陈乔玉身边，捧着篮子给她看：“姐姐你看！二哥带我摘的，我们还吃了好些！”
    陈乔玉看到小乔丽嘴巴上、手指上一圈紫色，忍俊不禁：“看出来了！”
    这可吃得不少呢！
    付老师又是无奈又是怜爱地道：“吃得停不下来，衣服都弄脏了，快，妈给你换下来洗洗，时间久了就洗不下去了。”
    陈乔玉连忙放下手里摘的青菜，起身道：“正好，我给乔丽买了两身衣裳，昨天过了水，现在正好换上试试，还不知道合不合身呢！”

 第260章 城里来的小女娃

    陈乔玉去屋里把给乔玉买的两身衣裳拿出来。
    那套水红色上衣配果绿色裤子的套装还好，只是叫人觉得“眼前一亮”。
    但另外一套带着微绒质感的红色小裙子，白色娃娃领的领口还有小蝴蝶结，在大家眼里，这简直是公主才会穿的裙子。
    付老师也没少给乔丽打扮，平时也是时不时就去门市部和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衣服鞋子，就是不买，学个新样式，回头给乔丽做衣裳也可以照着做。
    但付老师发誓，她在县城，甚至偶尔去市里开会学习，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小裙子。
    小乔丽更是抱着小黑都呆在了原地，都不敢摸小裙子了。
    “这是……给我的吗？”小乔丽看着裙子，有些不确定。
    陈乔玉蹲下来，把小裙子在乔丽面前展开：“是的呀，是给你的，喜不喜欢？”
    “喜欢！”小乔丽欢喜地大声应和了一声。
    葛老师对女士服装不是很关注，但看到这样好看的小裙子也忍不住夸赞一句：“这比电视台里表演诗朗诵的小姑娘穿的还好看。”
    付老师接过裙子摩挲着，感慨道：“这裙子面料真舒服，真软。”
    陈乔玉笑道：“这衣服是从南边来的，人家那边可注重孩子的衣服了，都选的特别软和的料子，我瞧着不错，就买了两套。”
    “不便宜？”付老师对这小裙子爱不释手，又担心乔玉他们用了太多钱。
    陈乔玉哪知道这衣服现在卖多少钱啊，她只笑着摇摇头：“还行，反正买都买了。”
    这话落在付老师和葛老师的耳朵里，便很了然——显然是不便宜的。
    小乔丽放下小黑狗，伸手看看自己在小黑狗身上蹭得脏兮兮的小手，赶忙跑去井边，想打水洗手。
    青杨一个箭步跟了过去：“你可不会用这个井，你在旁边待着，哥给你打水。”
    “嗯！”
    乔丽用井台上的肥皂洗干净了手，又在身上擦擦了，这才跑过去看自己的小裙子。
    在她眼里，不光小裙子好看，水红色的小衫也好看，果绿色的裤子也好看。
    付老师抱起小乔丽，青杨打了水送到房里，付老师跟陈乔玉一起给小乔丽简单洗了个澡，澡盆里还滴了花露水，香香的，凉飕飕的。
    小乔丽被冻了个激灵，很喜欢：“好凉快，好香啊。”
    付老师也觉得这个花露水不错：“这味儿跟供销社里卖的不大一样，但也香。”
    陈乔玉笑道：“是呢，也是外地来的货，我还准备了两瓶，到时候干妈你们带回去。”
    付老师更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行，这东西也不便宜？”
    这回陈乔玉敢打包票了：“这个真不贵！我们镇上好多人都买了。”
    好多人都从我这儿买了。
    付老师早跟葛老师在眼神交换之中下了决心——走的时候多留些钱跟票给乔玉青杨，此时便也不再客套了。
    小乔丽洗了个香香的澡，很快换上了新衣服。
    小裙子试了一下，小乔丽就懂事地脱了下来：“山上好多苍耳，容易挂在裙子上，我穿裙子就不能上山说玩儿了。”
    还是穿小衫和裤子方便。
    所谓小衫，就是t恤衫，不过这会儿的人还不这么叫，就叫短袖汗衫、小衫。
    陈乔玉给小乔丽换上这一套，自己觉得还挺美的。
    他们这里成天都是灰色黑色蓝色，连点儿亮眼的颜色都没有，这花花绿绿的，多好看啊。
    果然，青杨带乔丽出门的时候，满村的小孩儿都跑过来看了。
    辉子他妹抱着辉子妈的腿，死活不撒手：“妈，今年过年给我做这个新衣裳！”
    气得辉子妈一巴掌拍在闺女背上：“过年几月你不知道啊！”
    做这个新衣裳，想冻死啊！
    辉子妹耍赖：“我就要穿！我穿在棉袄里面！妈，给我做，给我做嘛，我就要这个衣裳！”
    辉子妈气得拎起闺女骂：“你看我像不像个衣裳！”
    村里好多孩子并没有“盯着别人看不礼貌”的意识，看到村里来了外人，还穿得这么好看，头发上还有小兔子头绳，顿时拿出大人们看热闹的架势，跟在小乔丽身后。
    不敢太远，怕看不清，也不敢太近，觉得小乔丽是“城里来的”。
    倒是青杨跟乔丽很好说话，主动招呼小朋友上来玩儿。
    葛老师这边，虽然当年受苦的日子历历在目，但都过去了，此时居然还有些感慨和怀念，跟青杨他们一起出了门，去看看晒谷场，大坪，水渠啥的，重温一下当时的时光。
    付老师留在家帮乔玉做饭。
    晚上付老师说什么都不肯让乔玉再做那么多菜了：“哪有人一天吃十几个菜的啊，咱们就几个人，简单吃点儿就行。”
    陈乔玉就把吊在房梁上的竹编簸箕拿下来，给付老师看：“干妈，你看，我准备了好多肉丝肉片，这要是不吃了，也坏了啊。”
    付老师又是无奈又是惭愧：“你这么盛情地招待我们，倒是叫我们不好意思了。”
    陈乔玉笑道：“也就是现在日子好了些，要是搁以前，我想招待也招待不了呢。”
    付老师也笑起来：“是啊，我听青杨说你们在集贸市场卖烧饼，挺好的，县城也开了一个菜市场，一个集贸市场，很热闹的，买东西也方便多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做饭。
    肉丝肉片用各种蔬菜炒了，晚上就不煮饭了，青杨去柴爱花那里拿了烧饼和花馍，烧饼稍微炕一炕，花馍蒸一下就行。
    陈乔玉对付老师说：“家里别的东西不多，就是蛋多，金二婶家是养鸭子的，每天能捡好些鸭蛋。”
    “我大舅家的鸡现在也正在下蛋的时候，时不时就叫我去拿，正宗的土鸡蛋，回头干妈你们也带些回去。”
    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听到土鸡蛋的时候付老师有点儿疑惑：“土鸡蛋？”
    还有不土的鸡蛋吗？

 第261章 九斤的兄弟八斤

    “额……”陈乔玉一顿，心道，糟糕了，这会儿饲料鸡还不时兴，即便市场上有些饲料鸡蛋，大家也还没有那个意识去区分、单独挑选土鸡蛋。
    “啊哈哈，就是说这个鸡是乡下养的，土了点儿，别嫌弃。”
    陈乔玉绞尽脑汁地解释道。
    付老师一听，还以为陈乔玉这是怕他们看不上乡下的东西，连忙道：“那不会，乡下的好东西多着呢，怎么会嫌弃。”
    说话间，晚饭就做好了。
    小乔丽跟青杨跑得一身汗回来，陈乔玉切了个甜瓜给他们吃。
    小乔丽吭哧吭哧地啃着，把皮给小黄狗吃。
    小黄狗现在适应良好，尝了尝带着果肉的甜瓜皮，觉得不错，围着乔丽接口粮。
    乔丽一口，它一口。
    小黑还不会吃这个，干着急，不住地扑腾乔丽，把乔丽逗得哈哈大笑。
    吃过晚饭，大家在院子里乘凉。
    这会儿的人们没有玩手机的习惯，连看电视的都很少，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干活。
    干什么活？挑豆子，挑米里的砂子。
    要做饭的时候再挑就太耗时间了，平时没事就拿出来一点点挑。
    付老师也准备干这个活儿的，急得陈乔玉连忙按住：“不用不用，家里的米我都挑过了，干妈你帮我剥棉籽。”
    今年棉花下的早，陈乔玉买了一些回来，买的村里的，价钱不贵，就是要自己慢慢挑。
    她去年买了好些丝绵的衣服，但还是准备买些棉花，塞到边角里，免得不小心划破衣服露馅。
    而且不知道为啥，陈乔玉还是觉得棉花好，去年是没有办法，老家这里没钱，没法子换棉花的。
    今年宽裕了，买点儿棉籽棉花回来，大家一点儿都不会好奇。
    付老师笑道：“成，听你的，摘棉籽。”
    陈乔玉就去屋里拿了一个大圆簸箕出来，扁扁的，上面有晒好的棉籽。
    这活儿大家都能干，于是大家就围在一起，全都一块儿剥棉籽。
    连小乔丽都是，刚开始有点儿不熟悉，但看着大人的样子，很快就学会了。
    陈乔玉看着小乔丽的样子，心里更加高兴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他们并不是一味的因为年纪大了，因为失孤，而溺爱乔丽。
    他们虽然宠乔丽，但是对乔丽的教育也很好。
    乡下的路不好走，驴车还很臭，但乔丽丝毫没有不适应。
    在山上被苍耳荆棘刺了，哭了一下，但很快又精力充沛，漫山遍野地疯跑了。
    现在静下来，让干活也乖乖干活，就是总低头去看脚底下的小狗。
    陈乔玉打心眼里感谢二姑和付老师葛老师他们，让乔丽在没有了妈妈之后，还能长成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
    剥完了一簸箕的棉籽，月亮也爬上了柳梢头，大家烧了水各自洗澡。
    付老师和乔丽跟陈乔玉一个房间，葛老师跟青杨一起睡，小黑也挨着自己的妈妈小黄狗一起睡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天光大亮，大人们都起来了，乔丽昨天疯跑了一天，这会儿还呼呼大睡。
    大家也没去叫她，葛老师在院子里锻炼身体，付老师跟着陈乔玉一起，熟悉农村的做饭流程。
    青杨虽然没去下地挣工分，但是也没闲着，听说大队有活，先跑去干了一会儿活，八点多才回来的。
    大队会计给了一个大南瓜给青杨：“现在干活都有报酬，不叫大家伙儿白干！”
    下半晌的时候，大舅余来富和大舅妈屠慧东来了。
    他们带了两只鸡和一篮子鸡蛋来。
    余来富和屠慧东对付老师葛老师的感激溢于言表：“……是我们做舅舅舅妈的没能力，那时候接了两个老人，生病吃药办后事，负担实在是太重了，只能厚着脸皮塞给她二姑了。”
    “她二姑也不容易……如今乔丽跟着你们，我们也放心，能跟亲戚似的走动，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谢谢，谢谢你们……”
    付老师跟葛老师连忙扶起余来富和屠慧东。
    他们也道：“千万别这么客气，不是一家人能成为一家人，那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我们也很珍惜。”
    葛老师更是感慨道：“你们道多少谢，就说明你们对几个孩子有多少照顾，这个叫我们也很钦佩，那些年大家都不容易，你们付出的更多。”
    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相处起来更加融洽。
    屠慧东拎着鸡就后面杀了：“今天高低得给炖个鸡汤喝喝！”
    大舅大舅妈来了，乔玉就轻松了一些，把另外一只大公鸡放在院子里——要是母鸡她还未必敢呢。
    就是在松绑的时候，陈乔玉越看越眼熟，忍不住问大舅：“大舅，这鸡……是不是九斤啊？”
    大舅家的鸡有一只异军突起，在一片土鸡顶多长到六斤多，接近七斤的时候，它一个人，哦不，是一只鸡遥遥领先地长到了九斤。
    成为了鸡王。
    陈乔玉觉得这只鸡有点眼熟。
    余来富呵呵笑道：“这可不是九斤，这是八斤，它这俩月也赶上来了，长到了八斤，天天跟九斤斗。”
    余来富摸着蔫了的八斤，小声对陈乔玉道：“我还挺舍不得八斤的，这家伙虽然没有九斤壮，但也是个二号鸡王，但是你舅妈说一山不容二虎，八斤跟九斤天天斗，还斗输了，可不是就该退出么。”
    陈乔玉觉得有点道理，但不多。
    这么说的话，那些四斤五斤六斤七斤的输了都没事，就八斤挨罚了？
    余来富手底下的八斤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战败以及“被抛弃”，绳子解开了也蔫哒哒的。
    余来富十分不舍：“多好的鸡啊，这放哪儿都该是个鸡王的。”
    可惜偏偏生在他们家了，偏偏他们家已经有个九斤了。
    陈乔玉听着听着，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她觉得八斤眼熟，不光是因为八斤体型大，还因为八斤跟九斤都是“九斤黄”这个品种啊！
    当时她没定这个品种，但畜牧站的人非常推荐，说这个品种肉蛋兼用偏重肉，因成鸡体重能长到九斤而被命名为“九斤黄”。
    陈乔玉想起来了，那会儿除了她定的小鸡崽之外，畜牧站的人还额外送了她几只。
    现在想想，估计就是那几只里面混进了两只九斤黄。

 第262章 又一年农忙时

    陈乔玉看着黑胸红背，体型庞大的大公鸡，心中一动：“我想把八斤留下来。”
    这鸡长得太神气了，关键还是只公鸡，不会下蛋。
    留在家里，多好啊。
    余来富呵呵笑道：“随你，随你，反正给你拿来了，你要杀要留都行。”
    陈乔玉试探着摸了摸八斤的大尾巴，八斤没搭理她。
    不过等陈乔玉他们都忙活去了，被解开绑绳的八斤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发现似乎并没有人要动它之后，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
    开始在院子里溜达，翅膀一扑腾，蹿上了屋顶，看了一圈，又下来。
    小黑看到院子里来了个新的大家伙，嗷呜嗷呜乱叫。
    八斤一会儿飞到柴垛上，一会儿飞到窗沿上，小黑跟着在地上乱跑，有时候调头转向不及，自己摔一跟头。
    小黄盯着八斤看了一会儿，双方对峙了一下，最后八斤不知道是不是从跟九斤斗败之后被“驱逐”的事件中吸取了经验，居然没有动手。
    而是找了个角落，用自己肥厚的大鸡爪刨了刨土，安心地歇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大舅和大舅妈陪着付老师跟葛老师吃了一顿饭，余来富还带了一瓶他的粮食酒，跟葛老师小酌了两杯。
    喝到最后两人手拉手，称兄道弟的，涕泪横流，就跟失散了十八年重聚了一般。
    屠慧东这个暴脾气看在葛老师的面子上忍了又忍，算是忍住了没发火。
    不过陈乔玉估计今天晚上大舅回去可能要挨骂。
    吃过晚饭，大舅跟大舅妈没多呆，趁着天还没黑就往家赶。
    付老师跟青杨把喝醉了的葛老师扶回房间，然后才出来收拾碗筷。
    陈乔玉带乔丽洗澡，给乔丽换上了小裙子：“明天带你去镇上玩儿。”
    第三天，陈乔玉他们在镇上逛了逛，还去集贸市场买了点儿东西。
    第四天一早，付老师跟葛老师要回去了，陈乔玉早早起来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给他们装上。
    除了八斤没给，一篮子鸡蛋跟咸鸭蛋，都给付老师他们带上了。
    陈乔玉给乔丽买的衣服鞋子头绳发夹都装了一个小包，乔丽自己给抱着。
    乔玉跟青杨一直把付老师和葛老师送上车，依依不舍地看着汽车开车。
    青杨看着驶离车站的汽车，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对陈乔玉说：“姐，什么时候青楠也能找回来就好了。”
    陈乔玉拍了拍青杨的肩膀，没说什么。
    她很想回答青杨一句“会的”，可她又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时代，像青楠这样的事太多太多，能找回来的微乎其微。
    她不想骗青杨，也没法骗自己，现在唯二的可能就是，要么她在现代得知青楠的消息，倒推回这个时代青楠的下落，要么，就只能祈盼青楠能够自己找回来了。
    乔丽说过，青楠走之前跟她说过的，他记得二姑家的地址和电话，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一天是什么时候。
    ……
    送走付老师他们，陈乔玉跟陈青杨就投入了热火朝天的生产活动中。
    农忙时分，再懒的人也躲不了懒。
    陈乔玉和陈青杨两个人都得下地，好在今年粮食的收成比往年更好，而且姚金宝说了，等农忙过后，就要开始着手修路通电的事。
    甭管是修路还是通电，能干成一样就能叫人觉得振奋。
    全村人都特别亢奋激动，天不亮就吆喝着下地。
    陈乔玉算起的早的，但是才刚起来，就有下地的人从他们家门口过，往里喊一句：“乔玉青杨，下地干活了！”
    姚金宝这个大队长也十分给力，不知道找哪个公社，用棉花换了半片猪回来。
    金宝媳妇儿就带着村里会做饭的女人，一连三天，把这半片猪烹饪到了极致。
    猪头猪蹄猪皮给卤了，整条村都能闻到卤香味。
    蹄髈猪尾给红烧了，蹄髈下面就是足足二十斤的红烧肉。
    剃干净了肉的骨头，放大锅里炖，加冬瓜，冬瓜炖得入口即化，骨头上的筋膜和骨髓也是轻轻一咬就脱骨。
    剩下的肉丝肉片不用说了，回锅肉、辣椒炒肉、肉丝炒一切。
    猪油炼了猪油渣，用盐拌了，大家抢着吃，最后给村里的孩子分了。
    半片猪内脏只分了几样，猪肝猪腰大肠这样的好东西没轮到他们，就只剩下猪心猪肺，还有一副猪脑，最后英子爹给弄了些天麻，炖了汤，给大家伙儿补补。
    绿豆汤也是天天拿大锅熬着，就放在田埂上，谁要喝，金宝媳妇就给盛一碗。
    后来还在大家的建议下，提前煮好，放在井水里冰着，下午再拿过来。
    陈乔玉都喝了两碗。
    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先前青杨用汽水招呼村里半大的孩子帮忙干活，大家都知道陈乔玉家有汽水。
    这么热的天，全村出动，孩子们也跟着忙活。
    大人倒是不图孩子们出多少力，但有这个心就好，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给自家孩子买汽水。
    上哪儿买？最近的要去大芦沟村，再不然就得去镇上。
    于是大家就想着村里要是谁家有就好了。
    最先想到的其实不是乔玉这里，而是村里开拖拉机的福贵家。
    就是上次头一个给孩子买汽水的人家。
    可福贵跟他们家小福贵就嘚瑟，小福贵抱着汽水瓶子，咂摸咂摸喝，对前来询问的人炫耀显摆：“我凭啥卖给你啊，这是我爸从镇上给我买的，你们想喝自个儿去买呗！”
    把村里人给气的：“又不是买不起！就是这会儿抽不开身！”
    福贵也气人，呵呵道：“那谁叫你们不提前买，我就买了两瓶，我们家福贵也不够喝的。”
    就买了两瓶？
    辉子庆子大牛二牛一干人等看向小福贵，有些讶异：“那你天天喝的啥？”
    二牛一贯鬼精鬼精的，此时突然发现了什么：“哎你们看，小福贵的汽水颜色是不是不太对？我看着怎么有些淡？”
    “好像是哎，上回青杨给咱喝的不是这样的？颜色可比这个鲜亮多了。”

 第263章 在村里做起了汽水生意

    “我知道了！小福贵往里兑水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兑水了！难怪天天有的喝，还一天比一天淡！”
    “说好听点儿是兑水，但其实咱可不知道他兑的什么呢，这颜色，啧啧，像那啥！”
    小孩子说话可没那么客气，尤其是村里的小孩，耳濡目染大人吵架撒泼，怎么恶心怎么来。
    小福贵哇的一声哭了，把瓶子一扔，也不喝了，往家跑。
    吓的福贵赶紧把瓶子捡起来，幸好没摔碎，就是可惜里面兑了水的“汽水”了，流走大半，再兑就只剩白水了。
    周遭的大人也笑话福贵：“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别喝啊，兑水算怎么回事！”
    这就是装逼不成反被打脸。
    大家伙儿好生笑话了福贵父子，然后才琢磨着：“那要不然就去找乔玉？还是找支书家闺女？张永华两口子？”
    大家伙儿商量了一下，去田里找乔玉了。
    而此时已经有嘴快的人跟乔玉说了刚才的事儿，乔玉一听，好笑是好笑，就是好笑之余还有点儿心酸跟膈应。
    心酸自然是知道就是因为穷，所以一瓶汽水兑水喝了半个月。
    至于膈应，那就是纯粹不知道那瓶开了封的汽水放了多少天，甜滋滋的不知道引没引虫子进去……
    村里人来问了，陈乔玉也没想拿乔。
    事实上她还巴不得村里人来买呢，一旦她这里成为一个买卖出入点，打眼的同时，一切也都会变得合理起来。
    陈乔玉直起身子，擦了擦手，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别人，往田埂上走。
    “家里好像还有点儿，我回去看看，要是青杨喝完了你们别见怪。”
    “那不会那不会。”
    刚从福贵家来的，大家的承受能力还可以。
    陈乔玉笑了笑，就带着大家往她家去。
    要进家门前，陈乔玉停下了脚步：“我家院子里有狗，挺凶的，你们就在外面等。”
    大家伙觉得有点儿小题大做，又不是没见过小黑小黄，小黄就不说了，小黑那纯纯就是奶狗，走路都不直溜，哪儿凶了？
    就有人面上答应在外面等，但是背地里不信邪。
    趁着陈乔玉打开门，强行挤了进去，进去之后还洋洋得意：“不就是两条癞皮狗吗，我不怕狗啊啊啊啊——”
    狗可能是不怕的，但是八斤的大公鸡扑腾一下扒你脸上的感觉，好不好？
    那可太好了。
    八斤自从发现余来富屠慧东走了之后，陈乔玉也并没有想要把它炖了的想法，就变得异常骄傲亢奋。
    从“落败被驱逐”，摇身一变成为“新地盘的霸主”。
    八斤也很机灵，挑衅过小黄几次，被陈乔玉和陈青杨教训了，便也不再动了。
    但是其他的，但凡是从院子过的，那都逃不过它的手掌心。
    平时只抓点儿小毛虫小蚯蚓，八斤早就按捺不住了。
    这会儿见一个陌生人推开陈乔玉进来，一脚踏进他扒拉的土窝里，蹦跶着喊话，顿时一个激动，直接扑了上去。
    连陈乔玉都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在一连串的惨叫声中甩开八斤跑了出去——得亏他捂脸捂得及时，这才只叫八斤在他手背上扑腾了几下，留了几道印子。
    这要是捂得晚一点，只怕脸都给抓花了。
    那人跑到门外，躲到别人身后，气愤地对着陈乔玉道：“你们家有鸡为啥不早说！你家鸡抓了我的手，你说咋算！”
    陈乔玉还没说话呢，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你还要不要脸了！进门前乔玉跟没跟你说叫你在外面等着？你自个儿非要往里挤！你刚才还推了乔玉一把呢！”
    “你管人家院里养的鸡还是狗，你就说这是不是你自己招的！人家乔玉没找你算账，惊了他家的鸡就算好的！”
    村里人即便不说道理，来找乔玉匀东西，还能不知道该向着谁说话吗？
    况且本来就是乔玉占理。
    众人七嘴八舌地斥责那人不要脸，那人讪讪的，本来也是被抓了之后气急了，也不是真想讹陈乔玉，这会儿被大家骂得抬不起头来。
    给自家娃买汽水的事儿也就此算了，灰溜溜地走了。
    惹得他家娃嚎啕大哭：“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喝汽水！”
    那边陈乔玉谢过大家帮她说话，才开门进去，进去之后又关上了门。
    确定门外的人听不到之后，她悄悄给八斤竖了个大拇指，悄声道：“八斤，干得漂亮！以后谁要是硬闯咱们家，就这么对付！”
    八斤似懂非懂，绿豆小眼闪了闪，又扑腾上了柴垛——他看到陈乔玉进来了，就不怎么应激了。
    陈乔玉去屋里，她一共买了两箱汽水回来，上回给出去的汽水瓶子有两个人没还，还有46瓶。
    除去上次请人干活发出去的，再加上陆陆续续喝的十五六瓶，现在还剩下18瓶。
    陈乔玉想了想，拿了六瓶出来。
    她定价跟镇上零卖一样：“三角钱一瓶，瓶子另外再给一角钱押金。”
    有点贵，但是偶尔尝个鲜也蛮好。
    跟来的人有的嫌贵，也是得益于小福贵的操作，两家合买一瓶。
    就有人问陈乔玉还有没有空瓶子，他们给押金，一瓶分成两个半瓶。
    陈乔玉也是没想到这个，不过空瓶家里有的是，她很快就拿出来了。
    六瓶里面有四家买了整瓶的，不过看样子应该也是要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分。
    这年头一家可不止一个孩子，大多都是一串孩子。
    另外两瓶则是分成了四个半瓶，一人给两角五分钱，到时候拿瓶子来再退一角钱押金。
    大家对于陈乔玉卖的价钱没有意见，甚至还觉得挺好——在镇上买也是三角钱一瓶呢！
    至于批发价，说实话，很少喝汽水的人，根本不会关注汽水一箱批发是多少钱。
    陈乔玉也是没想到，就这还给她挣了几毛钱。
    第二天来买汽水的人更多了，陈乔玉剩下的汽水都不够卖了。
    不仅如此，还有挺多人要求半瓶半瓶买的。
    在这会儿人的想法里，汽水这个东西一口气喝多了容易肚子疼。
    半瓶半瓶买刚好，家里孩子一人喝两口，舍不得喝的也能自己兑水兑成一瓶，味儿淡点儿，但对小孩子来说，快乐的时间延长了。

 第264章 发夏粮咯，卖粮食去咯

    对大人来说，原本要花三毛钱的，现在一毛五就能获得一个“我们家孩子也喝上了汽水”的荣耀，何乐而不为呢。
    一时之间，都是来陈乔玉家要“匀半瓶”汽水的人。
    半瓶买的话，不算押金，就一毛五分钱，能让一屋子孩子开心，也很划算了。
    而陈乔玉思考了一下，尝试了新方法——她把在现代买的2升装的汽水带过来了。
    瓶身的广告纸很容易就去掉了，剩下一个光溜溜的瓶子，看不出来什么。
    她把现代买的大瓶汽水倒到洗干净的空汽水瓶里，然后卖给村里人。
    不过因为不是原装的汽水了，她卖得便宜了一点。
    她对村里人说：“这个不是北冰洋，但也很好喝，我批发的价钱要便宜一些，一瓶两毛钱，半瓶一毛钱，就是盖子我来开，要回收，成吗？”
    一瓶便宜一毛钱，半瓶便宜五分钱。
    五分钱也是钱，五分钱还能吃一只冰棍呢！
    大家都很高兴：“乔玉真厚道！”
    这汽水喝着也不比北冰洋差啊，至于盖子什么的，村里人根本不在乎。
    谁买汽水的时候不是当场就把盖子给开了啊，人家有起子，他们家里又没有起子。
    就这样，陈乔玉开始了灌装橘子汽水的小买卖。
    一个玻璃瓶才248毫升，一个大号的两升装饮料，能灌八瓶！
    陈乔玉把大饮料瓶浸在井水里，拿上来的时候还是冰冰凉凉的，人家一点儿都没察觉这是灌装的。
    只觉得在陈乔玉家买汽水真好，比外面还便宜一角钱，感觉占大便宜了。
    其实陈乔玉也不在乎这一角钱两角钱的，她这纯属玻璃瓶子带回来不方便，从镇上骑车回来，得特别小心才能让玻璃瓶子安安稳稳地到家。
    但是塑料瓶子就没事儿了，比玻璃瓶子轻，还不怕摔。
    她也没想挣村民的钱，能改善村民的物资水平她很乐意，但是不能给自己添太多麻烦。
    不过好在也不是总有人舍得花两毛钱喝汽水的，实在是想叫孩子打打牙祭，才会买上一瓶半瓶的。
    陈乔玉从来不嫌少，只要她有空，谁来都卖。
    她也是个好性情，还专门请吕爹爹吕婆婆去镇上又拉了四箱汽水回来。
    这下别人瞧见了——陈乔玉进货了！
    有这两箱又加四箱的底子，陈乔玉往后从家里拿出多少瓶汽水都没人好奇。
    毕竟人家有进货呢！
    陈乔玉忙了几天队里的活，好不容易有一天能稍微松脱点儿了，还叫上吕爹爹吕婆婆去大舅家拉鸡蛋。
    大舅家现在一天也就不到两百个鸡蛋了，隔六七天过去拉一回就行，一篓子装少点，两百个，还能多垫点儿稻草，防止磕碰。
    一车六个篓子也就拉回来了。
    陈乔玉每次都让吕爹爹吕婆婆他们把空箩筐载走，对吕爹爹吕婆婆的说法是：“下回我再叫人给你们传话，你们就方便直接去小芦沟村了。”
    但是在村里人看来，就是吕爹爹吕婆婆专门帮陈乔玉运送货物，老牛拉着板车进进出出的。
    陈乔玉也不光叫吕爹爹吕婆婆拉东西进来，偶尔也拉东西出去。
    比如今年她跟青杨一起分了五六百斤的粮食，当然了，稻谷是没去壳的，玉米是连着棒子芯的，芝麻花生也是连荚带壳一起算的……实际能吃的可能也就三四百斤。
    但也算得上是个丰收年了，过年的时候还要分第二次呢。
    不过，陈乔玉现在已经“由奢入俭难”了——她吃不惯那种要洗好几遍，要慢慢挑沙子挑谷壳的米了。
    队里的粮食一发下来，她就叫吕爹爹吕婆婆给拖到镇上去了，放在卫婆婆家。
    她去镇上的时候再带去集贸市场卖。
    城里什么都好，工人工资高，待遇好，但就是粮食少。
    正经工人有食堂解决饭食，但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岗位的人，或者家里老人孩子一大堆的人，就靠计划那点粮食，根本不够吃的，得从外面买。
    以前叫“蒙”，蒙就说撞运气，能弄来就弄点儿。
    现在集贸市场算是试点经营了，英子说了：“集贸市场有人卖粮食了，只要卖的不多，人家也不管。”
    算不上倒卖计划物资的程度就行。
    陈乔玉就把村里发的这些粮食都给运到镇上去，慢慢卖。
    她自己再去现代的超市，或者菜市场的粮油店买那种好米，特别干净，根本不用挑杂物，淘洗一遍就能吃。
    这给她节省了不少时间呢。
    农忙间隙，趁着青杨在地里忙的时候，陈乔玉就抽空去现代。
    把鸡蛋运过去，偶尔也带一些小米红枣花生过去。
    不过这些量不大，反正就交给周姐处理了。
    周姐那边进展喜人，她注册了一个个体工商户，还办了食品销售许可证。
    都已经弄好了，挂在小店铺的墙壁上。
    陈乔玉心怀激动地看着那两个大相框一样的东西，觉得自己好像参与了一件很厉害的事。
    周姐把乔玉带来的鸡蛋给摆上去，然后跟她说：“上次你那两只土鸡在朋友圈里效果很不错，晓玲没等到你来做麻辣烫，主动贡献出来，我给顿了，招待了睿睿妈妈和我的一些朋友吃。”
    周姐说：“大家一致觉得这土鸡正宗，有鸡味，我特地留了一只鸡腿出来，只用白水加盐煮，松松吃得不撒嘴，我可很少看他吃肉吃得这么香的。”
    陈乔玉高兴极了：“那太好了！”
    周姐笑着问她：“你别光说好啊，快跟我说收，你们的土鸡什么时候能开卖？”
    陈乔玉想了想，这一批的鸡就剩下两百多只了，不过里面有七八十只公鸡，顶多留十只下来，剩下的都能卖了。
    大舅妈那边孵的第二批小鸡也快出来了，第一批小鸡已经有半个月了。
    正常来说，五六个月，差不多到元旦、过年的时候，就能有大批量的鸡出栏。
    陈乔玉就跟周姐说：“这次大概能有六十只，不过不能全卖了，我们家也得吃。”
    “这样啊”，周姐想了想，“那你就按五十只给我供。”

 第265章 要致富，先修路

    知道半年之后就有大批鸡出栏，周姐很快就安排好了策略：“那咱们就一个月放十只出来，不放多，放多了他们不珍惜，前期主要是打口碑，等元旦春节附近的时候，再好好卖一波。”
    陈乔玉忙点头：“好，好，这样好。”
    因着是个体户，周姐这边也很轻松，陈乔玉送农副产品来，她就卖卖。
    没送，她就陪松松，照顾松松，十分轻松。
    不过陈乔玉可没让周姐闲多久：“我们的菜都要熟了，前几天村里忙，大家抽不开身，这两天开始就陆陆续续开始收菜了。”
    陈乔玉今天来顺便也是给周姐送单子，陆陆续续五天内能收的菜和数量她都写上去了。
    周姐看着陈乔玉娟秀的字体，很是满意：“行，你只管往这儿送。”
    手头的事儿办完了，陈乔玉也没忘找周姐打听：“周姐，你说如果我想在村里开个小作坊，做什么好啊？”
    “嗯？”周姐问道，“那要看你们村里特产什么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肯定是错不了的。”
    “再就是看看你们村里有没有什么特色手艺，要是有的话，也可以发展发展。”
    周姐说了一堆她的想法啊，最后还不忘提醒道：“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交通，上次听你说你们村还靠人力背东西出来呢？这肯定是不行的，这直接限制了你的作坊生产规模。”
    周姐说：“要想富，先修路。”
    陈乔玉内心深深遗憾——谁说不是呢！
    可，即便老家那边的路修好了，她这也没办法通往现代啊！
    不过周姐的话还是给了陈乔玉很多启发，既然主要限制是路，运输只能靠她自己，那她就要关注产品的类型。
    要么是产量大但体积重量小的，方便她一次运好多过来。
    要么就是产量少但单位价格高的，这样她一次运一个或几个过来就行。
    陈乔玉谢过周姐，顺便又拿到了1200个鸡蛋的“成本”，1440块。
    分成要下次来再收。
    周姐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要不我现在先结给你也行，我目前还是按照两块钱一个卖的，不过我已经在考察了，有些精品蛋包装一下，能卖到两块五。”
    在周姐看来，1440元钱的成本是陈乔玉跟他们村里人谈的，是要给村里人的，不属于乔玉。
    其余乔玉负责前端的简单包装跟运输，和菜农、鸡农的沟通联络。
    而她则负责后端的销售，各自都要付出不少经历和稀碎成本。
    陈乔玉不肯跟周姐透露交通成本、初级筛选包装的人工和成本，周姐便也不跟她算铺租和一些工商税务手续方面的事儿。
    两人直接平分毛利。
    这是周姐想到的最公平合适的分成方式。
    只是周姐不知道，对陈乔玉来说，烧饼摊子上挣的钱，还有一些从现代陶腾过去老家倒卖的小玩意儿挣的钱，就足够她在老家那边铺开成本的了。
    现代的钱，可以说是白赚的。
    陈乔玉仔细把钱收好，这回挣了一千四百多，她准备把一千的整钱继续塞到老宅的墙缝了。
    剩下的四百多跟先前手上剩下的两百多零钱放一起，留着慢慢花。
    不过陈乔玉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要买什么了。
    日常的米面粮油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回去，家里就她跟青杨两个人，其实吃不了多少。
    蔬菜自己有种的，还承包了田地，现在就已经吃不完了。
    暖壶鞋刷搓衣板这些都是买一次能用很久很久的，不用经常补货。
    衣服鞋子被褥也差不多，虽然可以想换就换，但是陈乔玉也不愿意太扎眼了。
    这么想想，头一次生出了“拿着钱不知道该买什么”的感觉。
    叫人怪尴尬的。
    周姐见陈乔玉站在店铺门口发呆，就问她：“还没想好去哪儿？”
    以前陈乔玉是干完活就走，今天倒是难得，在门口站了半天都没走。
    陈乔玉挺不好意思地说：“脑子里挺懵的，想做的事很多，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周姐笑道：“有时候是会这样的，现代人要是没点儿焦虑茫然，那就不叫现代人了。”
    陈乔玉没敢吭声。
    她也不是现代人啊。
    她焦虑倒是不焦虑，说实话，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好像挺少焦虑的。
    最大的烦恼就是穿衣吃饭，现在吃饭的问题算是基本解决了，无非就是多久能吃上一次肉的问题。
    穿衣，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谁也挑不出个什么花来，也就不会对比，不会焦虑。
    不过陈乔玉还是觉得茫然。
    她感受到两个时代巨大的鸿沟。
    在老家，她从镇上批发汽水到村里卖，别人就觉得她“有主意有本事”。
    但是在现代，随随便便一个卖菜卖鸡蛋，周姐都能玩出花来，折腾出一家店，一个公司来。
    陈乔玉的性格和她前十几年生长的环境让她只有佩服，并不嫉妒焦虑，但两个时代的对比，还是会让她滋生出一种“原来我们这么不一样”的感觉。
    她看看周姐，有点委屈：“周姐，我觉得你们都懂很多，连晓玲都懂很多，但是我什么都不懂。”
    周姐有些讶异：“你怎么会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啊。”
    “别的不说，养鸡种菜这些，我跟晓玲都比不上你，干活利索方便也不行，晓玲利索，但不爱动脑子，我算是能占点儿脑筋的便宜，但是干活躲懒……你比我们俩都好。”
    周姐不知道陈乔玉怎么突然不自信了，犹豫了一会儿，莫名想到了一个以前很火，后来被叫停的综艺《xx记》。
    原本美其名曰让城里的孩子和乡下的孩子交换人生，让他们体验到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
    教育城里的孩子知道生活不容易，也让乡下的孩子开眼界，知道更广阔的世界。
    可最后的结果是，城里的孩子当成一次“拓展训练生活体验”，玩几天回去，照旧大吃大喝，挥金如土。
    可乡下的孩子却在见识了一顿饭吃掉他们一家人全年的收入，随便一双鞋子能够负担起她上大学之前的所有学费时……会变得非常茫然，抗拒。

 第266章 现在的学生……也得种菜？

    周姐“知道”陈乔玉家境贫困，甚至前几个月还在摆地摊卖菜，这几个月靠着卖鸡蛋才算是宽裕一点，瞬间就把陈乔玉跟那些孩子联系在了一起。
    “你刚从乡下来城里，多少会有些茫然的，但没关系，慢慢看，慢慢学，不要跟别人比，就跟自己比，每天都会有进步的。”
    周姐安慰陈乔玉，因为有些不放心，她干脆邀请陈乔玉：“这样，正好今天要去松松的学校参观，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跟我一起去。”
    陈乔玉点点头：“嗯，好。”
    她知道自己因为出生年代的问题，其实是有些局限的，也很乐意参与“现代人”的生活。
    两人一起把铺子里收拾了一下，然后周姐开车去编程班接了松松出来。
    “原本看好的公立小学因为我跟松松爸爸离婚的原因，现在去不了了。”
    周姐离婚的时候没有要房产，直接选择了分割，拿了现金走的。
    她是不想在那个房子里继续生活了，加上松松奶奶最后的帮助，她也不愿意跟人家抢房子，最后让老人搬出去。
    “所以这次我给他看了个私立小学，学费贵一些，但是是双语教学，环境和师资都还蛮好的。”
    说到这儿，周姐忍不住笑道：“你刚才还说你什么都不会，但你不知道，我能给松松选这所学校，还得益于你呢！”
    “啊？怎么会？”陈乔玉压根就没接触过现代的学校啊！
    周姐道：“这所私立小学的一个副校长在学生家长的介绍下来我这里买鸡蛋，偶然聊起来的，帮我插队了一个名额，不然我这么临时报名，都报不上。”
    周姐一边开车，一边扭头问陈乔玉：“你说这是不是多亏了你？”
    要是没做这个土特产的生意，周姐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搭上这根线呢。
    陈乔玉在副驾驶上笑了，双手握着安全带，忽然有了信心。
    是呢，她也有她擅长的。
    车子往私立小学开，停在了外面的临时停车场。
    进学校的时候有人查验身份，陈乔玉有点紧张，不过好在只登记了周姐的信息，剩下的写着“参观人数2（除学生）”。
    陈乔玉松了口气——一个黑户在现代闯荡，还真不容易呢。
    就跟老家那边一样一样的，没有回城指标，知青回城也要被当成盲流的。
    没有户口，那更是要当间谍抓起来审问的。
    现代已经好很多了。
    陈乔玉跟着周姐松松一起进了校园，学校里面绿树成荫，看到操场的时候陈乔玉眼睛都直了。
    天爷啊，操场上面还铺红地毯啊！
    他们那里结婚都没铺过红地毯！
    别说红地毯了，连个红布都要专门去找。
    这满操场的铺……得多少钱啊？
    陈乔玉立马顾不上茫然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东西好，这东西能不能弄回老家那边？
    等走近了，陈乔玉才看清楚原来这个不是红地毯，是用很小的石子加上橡胶铺的地面。
    又软又平整。
    小孩子在上面跑跑跳跳，摔了也不怕。
    再想想姚家村只有一到三年级的小学，那满是黄土泥坑的操场，陈乔玉实在是百感交集。
    学校对今天的家长参观日是花了大力气的，围着操场一圈都有各种展示。
    有学校学生的画的画，写的字，还有个小朋友在打一套奇奇怪怪的鼓。
    周姐告诉陈乔玉那个叫架子鼓，陈乔玉觉得初听的时候怪吵的，但是听进去了又觉得挺好听的。
    操场靠院墙的角落竟然还有一块田地！
    田地都不大，也就两米乘以五米的样子，中间还插着“一年二班”、“三年五班”的牌子。
    菜地里面整整齐齐地种着蔬菜。
    陈乔玉惊呆了：“现在的学生……也得种菜？”
    周姐笑道：“是啊，现在的小学花样多，这是学生们劳动课要上的内容，让他们自己种菜，自己收获，回头还会发给每个学生，让他们带回家叫爸爸妈妈做来吃。”
    陈乔玉叹为观止，但又觉得挺好的——她说呢，人怎么能不会种地呢！
    一直往前走，陈乔玉还看到各种照片墙，上面展示着学生们参加的活动，运动会、文艺汇演、服装秀、知识竞赛……
    而操场中间则是各种亲子活动，陈乔玉好奇地上前看了看，结果看到一个玩泥巴的。
    陈乔玉：“？”
    这是在做什么？
    松松正好跑过来，帮陈乔玉解答：“这是做杯子的！妈妈以前带我做过！”
    周姐笑着解释道：“这是陶艺，也是培养小孩子动手能力的。”
    陈乔玉憨憨地笑了两声。
    你们城里人挺会玩的，玩泥巴就玩泥巴，还说是陶艺。
    后面还有各种活动，但最后一个活动吸引了陈乔玉的注意——一个家长带着孩子，用胶往蒲扇上面粘小装饰，另外一对家长孩子在装饰一个竹编的小灯笼。
    小灯笼的样子让陈乔玉觉得有点儿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等到旁边的引导老师又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个竹编小篮子，还拿了一些彩色丝带，热情邀请陈乔玉和周姐带着松松动手试试的时候，陈乔玉终于明白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马老三编的小竹篓吗！
    圆溜溜的！
    她上回来现代畜牧站取小鸡崽的时候用的！
    当时公交车上还有个女生说她要买，说什么汉服社要用呢！
    陈乔玉的那根筋终于动起来了。
    她拉着已经开始挑选彩带的周姐，结结巴巴地问道：“周、周姐，这个小灯笼，还有这个小竹篓，得多少钱一个啊？”
    “啊？”周姐被这猝不及防的问题给弄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才道，“应该几块钱一个。”
    旁边有个家长听见了，主动搭腔道：“那可买不到，上次我家孩子幼儿园活动，我们买了一个类似的用来装饰，小号的都得十几块钱一个！”
    “大的那种起码三四十！贵的五六十”
    一说开了，旁边别的家长也插话了：“是啊，我们家买了个野餐篮子，里面垫了布的那种，就要五十块钱。”
    而后，另一个家长的发言让陈乔玉终于找到了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的“灵感”！
    那个家长笑眯眯地说：“我们家也有一个，不过不是买的，是超市买粽子的时候人家送的包装。”
    “不过也不能完全算是送的，当时就是看那个篮子挺好看的，我才买的那个粽子，里面还有咸鸭蛋，一整套的。”
    包装！粽子！咸鸭蛋！
    陈乔玉跟周姐对视一眼，心灵相通——可以用竹篮装鸡蛋啊！
    一直就缺个“高大上”、又符合土鸡蛋“土味儿”的包装。
    这不就来了吗！
    周姐也瞬间明白了陈乔玉的意思：“你们村里能做这个？”
    陈乔玉忙不迭地点头。
    有有有！
    现在是只有马老三一个人能做，但你要是说这个竹篮五六十块钱，不，哪怕五六块钱呢，就会有一大堆人会！

 第267章 最适合鸡蛋的原生态包装来了

    没想到参观学校也能够找到商机，陈乔玉简直激动坏了。
    “周姐，如果我能弄来这种结实的竹篮、竹篓，咱们能卖吗？”
    “当然能！”周姐也兴奋起来了，“没有什么比这种原生态包装更适合土鸡蛋的了！”
    周姐听着陈乔玉的意思是他们村里有人会做这个，别的不说，能够帮助“深山”里的农民创收，周姐也很愿意。
    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周姐一边配合松松做手工，一边就想到了：“篮子质量好点儿，大家都愿意留着，现在的人为了泡面碗买泡面的多了去了，肯定效果不错。”
    “不过鸡蛋这个东西一次性也不适合装太多，但是太少的话包装成本又太高……”
    陈乔玉想说不会很高的，马老三八毛一个就乐意卖。
    但她还是认真听着周姐说，周姐想了想：“最好是能装五六十个的竹篮，这样数量合适，不会太少，也不会太多，避免过重。”
    陈乔玉一一记下来，最后当然要问周姐最关键的问题：“周姐，那你觉得这个竹篮多少钱一个合适啊？”
    周姐笑道：“刚才他们说五六十块钱，我们批发的，多少便宜一点，你去跟你们村的人谈谈，谈多少是多少。”
    周姐充分信任陈乔玉。
    陈乔玉心中掂量了一下，恨不得立刻就回去找马老三商量。
    学校的参观活动结束了，周姐对学校的活动室、实验馆和小篮球场都很满意
    虽然学费贵了点，但是同样托陈乔玉的福，周姐现在在“不差钱”的程度上，又挣了不少。
    完全能够负担，甚至还绰绰有余。
    从学校出来，周姐载着陈乔玉回到了店铺，陈乔玉赶紧骑上自己的小破车往家跑。
    那速度，生怕慢一秒钱就飞了。
    她终于找到了能够让老家村里发家致富，通电修路的法子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半下午。
    陈乔玉骑车骑得满身是汗，顾不上收拾，去堂屋桌上那搪瓷缸子倒了满满一缸子水灌下去。
    厢房屋檐下拉着绳子，上面晾着毛巾呢，陈乔玉扯下来擦汗，又把跑散的辫子给重新编了下，这才往马老三家去了。
    结果去了扑了个空，马老三老娘说：“老三下地去了，他媳妇儿去镇上集贸市场了！”
    说着，就准备叫马老三的两个娃去地里叫人——得益于马老三两口子的态度，马老三老娘纵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但也对陈乔玉客气几分。
    对谁态度不好都不能对财神爷态度不好嘛不是。
    两个小孩立马就往外蹿。
    小孩比大人更敏感，每次陈乔玉来他们家之后，爸妈就总会给他们几分钱买糖买话梅买雪糕。
    陈乔玉\\u003d好吃的！
    但陈乔玉赶忙拦住了人：“没事没事，三哥三嫂都忙，我晚上再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马老三老娘急了，生怕这一会儿耽搁了什么大好事儿，死活拉着陈乔玉不撒手。
    一面朝马老三的两个娃道：“还不去叫你爹回来！大军，你去镇上把你妈也叫回来！”
    马老三媳妇儿在村里还行，但是在集贸市场上卖东西不大行，张不开嘴，也不知道咋转圜。
    陈乔玉就遇到过两次，马老三媳妇儿都一个人紧绷绷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敢动。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在家里挺利索的一个人，出门就不会说话了。
    俩孩子跑得贼快，陈乔玉也是颇为无奈，她着急，没想到马老太比她还着急。
    不过她也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大娘，不急着喊马三哥，等三嫂回来了我再过来。”
    陈乔玉虽然外表看着挺软和的，但她一个姑娘能撑起一个家，可不是个真绵软的性子。
    马老太没留住，难受得跟掉了两块大洋似的。
    好在等陈乔玉回家干了一会儿活之后，马大军带着妹妹马小花来了：“乔玉姑姑，我爸爸妈妈回来了。”
    陈乔玉见两个小孩懂事，心生欢喜，就抓了几粒水果糖给他们。
    谁知道叫两个小孩进来，两个小孩死活不肯。
    马小花躲在哥哥马大军身后，带着一丝惊恐看向院子里神气的大公鸡八斤。
    马大军也是两股瑟瑟：“乔玉姑姑，我们还是不进去了，你们家的鸡抓人呢。”
    陈乔玉回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八斤，哭笑不得：“行，行，那我出去。”
    陈乔玉把东西归置起来，出了院子，锁上门，才把兜里的糖掏出来给马大军和马小花：“喏，拿去吃！”
    两个孩子才几岁，欢天喜地地抓着糖往家跑，不时还看看陈乔玉跟没跟上来。
    孩子跑得快，陈乔玉后头到的，听见马老三媳妇儿说俩孩子：“光知道拿糖，喊没喊人啊？”
    “喊了！”
    陈乔玉迈步进门，提高声音笑道：“喊了！门都没进，在院子外头就喊我来着。”
    马老三媳妇儿也是一头的汗，正拿衬衣下摆擦呢。
    马老三也是刚从地里回来的，正在倒水喝。
    马老太盯着马老三媳妇儿问：“咋样？今天卖了几个出去？”
    马老三媳妇儿讪讪的：“没卖出去，现在集贸市场里有四家都卖这个。”
    马老太长吁短叹了一声，马老三媳妇儿心里更加难受了。
    倒不是因为婆婆的叹气，而是因为东西不好卖。
    村里人倒是都在他们家买，但问题是村里就这么些人，这东西也不是天天都要买的，时间长了，根本没人来。
    好在马老太也并没说什么，知道陈乔玉有正事要说，就把俩孩子带出去了。
    马老三两口子殷勤地给陈乔玉搬了个家里颜色最鲜亮的小板凳，然后自个儿也搬着小板凳坐在乔玉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乔玉。
    乔玉被这四个灯泡似的眼珠子盯着，都有点儿瘆得慌。
    “你们别这么看我呀。”
    两口子这才收敛了一些，马老三媳妇儿笑道：“不看，不看，乔玉，你这回是要啥啊？箩筐，篓子，簸箕，篮子，咱家都有！”
    陈乔玉说：“我想要买篮子。”
    “篮子好啊，要啥样的啊？长的扁的圆的，大的小的，都能做！”
    马老三一口答应下来，丝毫没在怕的。
    陈乔玉把自己揣在兜里的纸拿出来，展开，给马老三看她画的“设计图”。
    虽然画功不咋样，但是意思表达到位了。
    马老三接过来，跟媳妇儿凑一块儿左看右看，有点明白过来了：“你是想做个坛子样的篮子？”

 第268章 给马老三拉来了一桩大生意

    “没错，肚子大，开口小，这样里面的东西不容易掉出来。”
    陈乔玉刚才回家，一边干活一边寻思，在纸上划拉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个样式的最好。
    “上面还加个盖子，回头我用草绳给串起来。”
    陈乔玉把自己的设想说了，马老三迟疑道：“这东西能编倒是能编，但是这会不会长得太奇怪了？口子这么小，东西不容易掉出来，也不容易取放啊！”
    陈乔玉笑道：“这个没事，是装鸡蛋用的，鸡蛋好拿好放。”
    “噢，原来是装鸡蛋用的，那确实可以。”
    上次买箩筐的时候马老三两口子就知道陈乔玉跟她大舅家搭伙养鸡呢，倒是不出奇。
    姚家村今年也好多人都开始养鸡了。
    陈乔玉问道：“怎么样？能做不？”
    马老三琢磨一下：“没做过，但是这个也不难，就是圆口篮子再往上编一截，加个盖子而已。”
    陈乔玉听了就放心了，就问起价钱来。
    这下马老三不说话了，瞅了眼媳妇，马老三媳妇儿有些高兴地问陈乔玉：“乔玉，你要多少个？你刚才说这篮子要放五六十个鸡蛋，那比着箩筐的数量来，应该得要十来个？”
    “不止”，陈乔玉笑道，“这箩筐装了鸡蛋，就直接给城里人了，他们好拿。”
    眼看着对面马老三两口子眼睛再次亮起来了，比灯泡还亮，陈乔玉笑道：“你先做，做的好了，几十上百个都得要的！”
    “天爷啊，这可是大买卖！”马老三媳妇儿激动得握拳。
    马老三更高兴：“好，好，我肯定编得好好的，叫城里人瞧瞧我的手艺！”
    陈乔玉趁机问道：“三哥，你这手艺光你会可不行啊，没带着三嫂一起做？”
    马老三憨笑道：“你三嫂倒是想试试，但是她手嫩，劈竹子容易扎刺，我就没叫她弄了。”
    马老三媳妇儿也腼腆道：“他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会帮着编几个，都是他把竹子劈好了给我的。”
    陈乔玉听得乐呵，看来马老三暂时还没有把技艺外传的意思。
    不过她刚开始，也不知道这篮子效果怎么样，百来个的话，马老三一个人也就包圆了，暂时也用不上其他人。
    于是陈乔玉也就没开口。
    马老三媳妇儿跟陈乔玉商量价钱：“篮子我们也是按八毛钱一个卖的，虽然篮子比箩筐小，但是要编得更密实一些，折角多，麻烦一点。”
    马老三媳妇儿试探道：“你要的这个篮子比普通篮子高一截，上面还要加个封口的盖子，得……得要一块钱。”
    “行，一块钱就一块钱，可以的。”
    陈乔玉心里还想着起码得一块二呢，毕竟多用不少料，还是新样式。
    结果马老三媳妇儿反倒说：“你没听我说完呢！”
    “嗯？”
    陈乔玉心里小小意外了一下——不会是因为她答应得太爽快了，马老三两口子要临时加价？
    不能够啊，这两口子都挺厚道的。
    然后陈乔玉就听见马老三媳妇儿说：“零卖我们是要卖一块钱的，但是你要的多，我们给你便宜，十个批的话就九毛一个。”
    批量做操的心少一点，而且陈乔玉给钱爽快，马老三媳妇儿觉得值。
    陈乔玉也没想到马老三媳妇儿居然会主动降价。
    虽然她不差这块儿八毛的，但是这样的举动叫人心里觉得开心。
    “行，你们觉得就可以。”陈乔玉也没推脱，利索地答应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马老三两口子跟着一起挣钱。
    马老三两口子也是相视一笑，觉得很高兴。
    “那乔玉你第一次要多少？”
    陈乔玉想了想，现在大舅家一天只有不到两百个鸡蛋，她一般三四天去一次，一次最多就是八百个鸡蛋。
    一个篮子装五六十个，一次也得要十来个。
    于是她就定了十个：“这一批先做着，回头人家要是说再改改，咱们再改改，成吗？”
    “成！只要他们说得出来，我就能编得出来！”
    马老三对自己的竹编手艺自信满满。
    马老三媳妇儿也很高兴：“别的我不会，帮你编个盖子还是可以的。”
    陈乔玉给了三块钱定金，马老三媳妇儿也爽快地收下了——她自个儿在城里卖竹编，可没这个这么轻松。
    定好了竹篮，陈乔玉就回家了，青杨今天倒是回来的早，还在陈乔玉前头进的门。
    青杨一边脱衣服一边擦汗：“今天打麦子，累不说，太痒了！浑身都是毛豁豁。”
    这玩意儿又痒又刺的，可难受了。
    陈乔玉听了，赶紧帮青杨打水：“快洗洗，多洗两遍，一会儿帮我烧火，凑近点儿，叫火给燎燎。”
    这种细碎的毛豁豁就跟猪毛一样，火一燎就没了。
    青杨听话地洗了几遍，衣服陈乔玉也给拿去抖了抖。
    姐弟俩一块儿做了饭，饭后青杨又洗了个澡，身上才不痒了。
    晚饭后，陈乔玉揣着小本本，伏在板凳上写写算算。
    青杨拿着钟斯年给他的三国演义，凑在煤油灯旁边看。
    感受过现代灯火通明的陈乔玉对煤油灯的光亮十分不满意，叮嘱青杨：“别看太久了，不然对眼睛不好，想看明天白天再看。”
    青杨点点头：“我看完这一章。”
    八点多，姐弟二人就收了东西，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依旧下地。
    又过了一天，马老三媳妇儿来找陈乔玉：“乔玉，都编好了。”
    陈乔玉第二天的时候已经看过一次成品了，现在看了也很满意，爽快地把剩下的六块钱给结了。
    马老三媳妇儿摸着钱，心里可热乎了：“去镇上卖，走街串巷我不会喊，碰运气才能卖出一两个。”
    “集贸市场租金又贵，喝水上厕所都要钱，真是不划算。”
    马老三媳妇儿由衷道：“要是乔玉你再多要些就好了，我就在家给我们家老三打下手。”
    陈乔玉笑道：“不着急，慢慢来，以后有机会的。”
    拿到篮子了，陈乔玉就让村里的孩子去张家湾通知吕爹爹吕婆婆，报酬是两颗糖。
    然后她自个儿把自行车“收拾”了一下——主要是在上面制造一些磕碜的痕迹。
    她先前答应余小红要给余小红弄辆自行车的，这次时间差不多了，骑过去就留给余小红了。

 第269章 鸡卖了，但乔玉伤心了……

    小芦沟村。
    余建国数着鸡蛋，四五天没来，鸡蛋凑了九百个。
    陈乔玉结现钱，给了五十块。
    这五十块里按照先前的分成算，还有她的两成呢，不过一般是月底的时候才结一次账，加上之前都还没回本，都还没开始分红。
    陈乔玉想着还得有一两次呢，谁知道余建国特高兴地告诉她：“不用等！今天就能算账分红！”
    啊？为啥？
    陈乔玉不解，余小红端了一碗葡萄进来，先喂了陈乔玉一个，酸得陈乔玉鼻子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
    余小红笑眯眯地给陈乔玉解释：“我哥又卖出去三只鸡，算上你那两只，咱们卖出去五只鸡了。”
    除了八斤之外，其余的鸡平均也就四五斤，余建国卖的价钱便宜，一块三一斤，等于卖出去三十几块钱。
    加上这几回的鸡蛋，账上已经有余钱了，余建国喜滋滋地道：“现在咱们账上一共余四十二，这回先分四十，成不？”
    成是成啊……
    余建国三成。
    余来富和屠慧东两个人算三成。
    陈乔玉两成。
    余小红和余大红夫妇各一成。
    陈乔玉还能分八块钱呢。
    可问题是，一只土鸡她能在现代光成本周姐就给她一百块！还不说利润分成呢！
    土鸡在现代多紧俏啊！
    就这么叫余建国给卖了？
    陈乔玉心痛欲绝，她赶紧先打断分红的事儿，强烈要求余建国不要再卖鸡了。
    “我在省城认识了一个大老板，我们的鸡专供人家，人家给……给两块钱呢！”
    陈乔玉痛心疾首地说：“以后除了咱们自个儿吃的，其他的都给我卖成不？”
    余建国比她更加心痛：“乔玉你看看，你这咋不早说呢！”
    其余众人也一扫前面卖出鸡的欢欣，变得追悔莫及。
    陈乔玉赶紧道：“没事没事，以后咱们再养嘛，现在已经开始挣钱了，也别太在意这块儿八毛的。”
    屠慧东斥道：“块儿八毛不是钱啊！”
    说归说，后悔归后悔，但是余家人还是开始了第一次正式分红。
    先过账本，账本一式两份，余建国一份，余小红一份，进项出项都清清楚楚。
    算下来，分毫不差，当前盈余四十二块八毛。
    余小红抱着账本，有些羞涩：“我天天晚上都翻账本，一遍又一遍地算，生怕出错。”
    陈乔玉看出来了——那本儿都叫她盘得快包浆了。
    她心里暗道，下次要给余小红买个专门的账本，带皮壳子的那种，不怕她盘。
    在大家的一致决定下，这第一次分红就就先分四十块钱，剩下的两块二毛八先放着，平时偶尔买点儿东西、修修补补用。
    按照约定好的比例，余建国分得12块钱，余来富和屠慧东两人一起12。
    当然了，十二块钱都拿给了屠慧东。
    陈乔玉分到了八块钱。
    余大红跟余小红一人四块。
    这钱拿在手里都叫人觉得满足，这跟之前为了过日子临时分的钱不一样。
    这次是正式分钱，代表养鸡事业从此进入盈利时期！
    陈乔玉没舍得给这微薄但又厚重的幸福带来冲击，便没有提出卖鸡的事儿，只叫吕爹爹吕婆婆把鸡蛋拖回去了。
    陈乔玉把自行车留给了余小红：“你可算着账啊，慢慢还钱。”
    屠慧东哪儿能不知道陈乔玉这是照顾余小红呢，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心里知道就行，往后的相处再慢慢照顾回去就是了。
    陈乔玉跟着吕爹爹吕婆婆的牛车，慢悠悠地崴回姚家村。
    吕爹爹吕婆婆帮着把鸡蛋卸了下来，放到堂屋的墙边，陈乔玉结了账，还把家里的绿豆拿了一些给吕爹爹吕婆婆。
    两个老人欢喜得很，这才驾着驴车走了。
    村里有人问他们呢：“车上装的啥？乔玉又在折腾啥呢？”
    老人看了眼盖得严严实实的几个空箩筐，淡定道：“有啥拉啥，咱就是干活的人，问那多干啥？”
    说的可不就是问话的人多嘴么！
    人家也不好跟两个老人多计较，只等牛车过去了，才呸一声：“谁稀罕知道似的！不就拉点儿鸡蛋，拉点儿粮食，拉点儿菜，拉点儿汽水什么的吗……”
    在家里的陈乔玉无心理会这些，只带上鸡蛋和篮子，往现代去了。
    这次八百多个鸡蛋，加上十个篮子，陈乔玉足足跑了三趟，才全给运到店铺里。
    中途碰到周晓玲做美甲的间隙，见陈乔玉这么吭哧吭哧地来回跑，周晓玲深感疑惑：“乔玉，你咋不买一辆三轮车呢？自行车运东西多不方便啊！“
    三轮车？
    周晓玲耸肩：“是啊，有个三轮车拉东西多方便啊！”
    择日不如撞日，陈乔玉如今也是明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
    不就是三轮车吗？
    买！
    她现在是有一万六实体存款的大富婆！
    还买不起个三轮车吗！
    当然了，等陈乔玉吭哧瘪肚地把东西都运来之后，满脸堆笑地问周晓玲：“三轮车废品收购站有二手的吗？”
    有那当然是有的。
    择日不如撞日，周晓玲早烦了累死累活的美甲店。
    要不是周姐耳提面命提醒她珍惜现在的工作，她早想辞职了——已经挣了够她潇洒一两个月的钱了。
    周晓玲果断选择早早下班，跟陈乔玉一起去废品收购站。
    在废品收购站里的玩手机，看着陈乔玉吭哧吭哧在废品堆里扒拉东西，跟寻宝似的，特有意思。
    废品收购站对陈乔玉来说真就是宝地，东西又多，又便宜，关键是还破旧！
    破旧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外观磕碜，不像现代的东西又新又亮充满工业感。
    意味着这些东西很方便带回老家那个时代！
    陈乔玉费劲巴拉地从卖铁的废品堆里扒拉出了两辆三轮车，拉着周晓玲跟人家谈价。
    废品收购站的人都不乐意谈，他们指了指不远处墙边排着的一些经过修理看着还不错的三轮车，说道：“你要买就买那样的啊，也不贵，还好用，你挑的这两辆都破成啥样了？”
    周晓玲伸头一看，挺认同别人的说法的：“乔玉啊，这个车斗都生锈了，角上马上就要漏了，你换个新点儿的啊。”
    但陈乔玉不肯换，她就觉得这个好。

 第270章 旧衣服有多少她要多少

    这个的油漆都快掉光了，剩下的一点儿也斑驳不堪，看不出来原本模样。
    生锈了更好，生锈了才像是她能够弄到的东西。
    不然，一辆崭新光洁的三轮车，她上哪儿弄去？
    没有采购凭证，没有出处，她咋说？
    陈乔玉戳周晓玲，小声道：“我就要这两辆。”
    一辆半旧的，现代用，一辆生锈的，老家用。
    周晓玲深深地看了一眼陈乔玉，她有时候是真的不能理解乔玉的想法。
    以前没钱的时候就算了，现在不是都卖鸡蛋了吗？
    女生要懂得为自己花钱啊！
    老买些便宜东西做什么？
    但周晓玲气归气，恨铁不成钢之后，还是把手机放回包里，撸起袖子冲到了陈乔玉面前，跟废品收购站的人开战：“大哥，你自己都说了，这个锈成这样了，不值钱了……”
    之后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价钱讲到二十五！
    二十五一辆，照旧，陈乔玉要怎么收拾，自己去废品堆里划拉工具跟耗材，不过分的人家都不管。
    陈乔玉把两辆车拖到稍微空一点的地方，借了人家的桶和抹布，开始擦洗。
    一边洗一边还哼着小曲。
    周晓玲看着看着，又觉得乔玉的心态实在是好。
    一般人要是发现自己之前都是走了弯路，白费力气，事倍功半……都会很生气，怨天尤人觉得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知道这个。
    但是陈乔玉就不，她今天知道了三轮车比自行车更好用，那她从今天就开始高兴了。
    一点儿都不为过往的麻烦而气恼。
    周晓玲玩手机，陈乔玉就修理那两辆破旧的三轮车。
    陈乔玉那个时代的人动手能力都强，有过上次修理自行车的经验，不会的再观摩观摩，反正废品收购站的人也会把还能转卖的三轮车挑出来维修改装，争取卖高点儿价钱……
    一来二去的，陈乔玉也会了。
    生锈的地方被她用别人废弃的砂纸给打磨了一下，虽然没有完全光亮，但是起码已经除锈了，再涂点儿防锈油上去，看着旧，但也能延缓继续锈蚀的速度。
    刹车片掉了一个，陈乔玉找了半截橡胶轮胎，剪下来一块，自己上上去了。
    龙头好像有点歪，不听使唤，陈乔玉试了又试，不厌其烦地用老虎钳子慢慢调整。
    不到一个小时，两辆三轮车都恢复了正常。
    废品收购站的人还夸陈乔玉呢：“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能吃这苦了，你这手艺不错，看你条件也挺困难的，要不过来跟我们干！工资不亏待你。”
    哟，又有人看中乔玉的吃苦耐劳了。
    周晓玲乐得从手机里抬起头来，说道：“那可不行，她开着店当老板呢！”
    虽然只是个卖菜卖鸡蛋的小铺子，但周姐总管陈乔玉叫“合伙人”。
    陈乔玉听到这个称呼没什么感觉，不就是合伙干活的人嘛。
    但周晓玲再怎么样也是看过电视电影的人，可是知道合伙人这三个字的分量的，所以老逗陈乔玉，管陈乔玉叫老板。
    废品收购站的人听到周晓玲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不过人家也只是开玩笑邀约一下，要是陈乔玉答应那当然皆大欢喜。
    就冲这干活的利索劲儿，差不了！
    但不答应也没什么，冲人家不嫌弃废品收购站又脏又臭，每次来都两眼放光，就能感觉到彼此是同一类人。
    废品收购站的人跟陈乔玉说：“以后要什么只管跟我们说！大哥大姐肯定给你找！”
    人家说着挺骄傲的：“你可别小看废品收购站，我们一年少说几十万呢！”
    “这么挣钱！”陈乔玉惊呆了。
    “那可不，现在的人讲卫生讲体面，看不起咱们这行当，但其实咱们这个挺挣钱的。”
    人家跟陈乔玉周晓玲熟络了，说话也不遮掩：“所以我才把我老婆、小舅子、我妹妹妹夫都叫来一起干，我们在老家都盖了楼，就是一年回去不了几天。”
    陈乔玉由衷地佩服：“你们真厉害。”
    大家笑起来，听得出来陈乔玉的夸赞是真心的。
    陈乔玉确实觉得他们挺厉害的，她一个人小心翼翼，两边折腾来折腾去，这边的存款也才一万六。
    人家一年挣好几十万呢！
    不过陈乔玉并不嫉妒，只觉得这些人肯定是厉害又勤奋，所以才能挣这么多钱。
    她一边修理着三轮车，一边跟废品收购站的人说话。
    废品收购站的一个大姐还递了个包包给她：“喜欢不？是新的，小区里面收的，还是个名牌呢！”
    陈乔玉又惊又喜又不好意思：“太贵重了……我也不是背名牌包的人啊。”
    她都是用的帆布袋子，又轻便又能装。
    但废品收购站的大姐十分热情，执意要送给陈乔玉，弄得陈乔玉怪不好意思的。
    她倒是能收，但是收下来不背的话，她又觉得白瞎东西了。
    最后还是周晓玲笑嘻嘻地上来解围：“哎哟，这么好的包，能卖给我不？多少钱？我正好想要个包呢！”
    大姐可喜欢周晓玲这话了，好东西，真的是好东西。
    大姐立马拽着周晓玲坐下来，给周晓玲看包：“不用钱，大姐送你的，你看看这包，多好，还是皮子的呢！”
    废品收购站的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材质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
    周晓玲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她跟陈乔玉不一样，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
    陈乔玉修好了车，在废品收购站的大院子里骑了几圈。
    半旧的那个，非常丝滑，破旧的那个带点儿嘎吱嘎吱响，但这响声叫陈乔玉觉得熟悉、安心。
    没点儿嘎吱声都还不好意思往回带呢！
    她俩临走前，废品收购站的大姐还是塞了一堆衣服给陈乔玉：“都是好的！五块钱一件收的！回去洗洗熨熨，跟新的没两样！”
    噢？这可太好了。
    包包陈乔玉用不上，但是衣服可以啊！
    要多少她可以收多少。

 第271章 咱也是有三轮车的人了

    陈乔玉高高兴兴地收下来了，大姐也高兴。
    他们虽然是收废品的，别人扔的东西越好，他们越挣钱。
    但是他们也是真的打心眼里见不得人浪费东西。
    好好的衣服，别说破了，连旧都算不上，甚至好些衣服连标签都还在呢，根本连穿都没穿过，就这么扔了，太可惜了。
    他们已经尽量穿、尽量消耗了，也舍得把旧衣服破衣服送去做拖把的地方，但这些好端端的衣服，他们还是舍不得。
    也不是单送给陈乔玉，碰到投缘的老乡朋友，回回都送。
    陈乔玉得了人家的好意，心里也记着，想着回头不忙的时候来废品收购站帮大哥大姐们干点儿活。
    再不然买点儿东西，不过，听大哥大姐他们说的收入，估计也不差她这点儿钱。
    从废品收购站出来，周晓玲表示自己要先回家洗澡，晚上出去逛逛夜市——自从开始做美甲，傍晚下班之后都是高峰期，她都很久没有逛夜市，吃点儿自己喜欢的垃圾食品了。
    陈乔玉这边因为青杨在家，晚饭得回家吃，就没跟周晓玲一起。
    她分了两趟才把两辆自行车给骑回废墟。
    有三轮车就是方便，自行车跟大姐送的一大包衣服都能够放在车斗里，直接拖走。
    载着大包衣服的破旧三轮车跟陈乔玉一起出现在老宅里，差点儿转不开身。
    中间卡了一下，然后重重一顿，陈乔玉才跟车子一起掉下来。
    看来东西太大太重也不行，容易卡住啊这是。
    不过好歹过来了，陈乔玉检查了一圈三轮车，甚好，没什么问题。
    这么大个家伙，瞒也瞒不住，她把衣服锁进西厢的仓库里，然后直接骑着三轮车从后门出去溜达了。
    绕着后山骑了一圈，不过瘾，干脆直接往镇上骑。
    山路上没什么人，一直骑出去三里地，才碰到第一个人。
    人家从对面来，看样子应该是从镇上回来的，没车，靠腿。
    人家盯着陈乔玉的破三轮，脸上流露出羡慕来——这玩儿比板车快，比自行车能装，好东西啊。
    陈乔玉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假装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从人家身边“嗖”的一下过去了。
    就是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有车了，还是三轮的，真好！
    陈乔玉一路往镇上骑，骑过一半的路程之后，陆陆续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这会儿差不多三四点了，都是去镇上再往回赶的，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一直到快到镇上的时候，陈乔玉才遇到了一个熟面孔——拉过她的拖拉机司机。
    因为山路窄小，三轮车跟拖拉机错车的时候，还要特别注意一下。
    开拖拉机的师傅从草帽底下看三轮车，嘿嘿笑了：“丫头，你这小三轮不错啊！”
    陈乔玉特别矜持地点了点头：“师傅，您这车也不错。”
    “嘿！”拖拉机师傅乐了，这丫头，真逗！
    接下来就容易遇见人了，跟拖拉机错开没多久，就有个隔壁村的人，跟陈乔玉算是点头之交，见过面，没咋说过话。
    快到镇上的时候，陈乔玉又特地绕开镇子口，从远路骑进镇子的。
    她直接去了集贸市场。
    今天集贸市场里这会儿还没收摊的商家有福了，她陈乔玉今天就是要大买特买，然后用三轮车拉回去，叫村里人都看见！
    三轮车骑起来速度没有自行车快，毕竟要双倍甚至三倍注意避让坑洼，不过总的来说速度也还可以，起码比走路是要快很多的。
    因此陈乔玉买起东西来也不用顾及什么，她都想好了，最后要批发一点儿冰棍回去！
    她想吃冰棍好久了！
    陈乔玉去集贸市场门口看车子的老大爷那里存了车子。
    老大爷也是挺意外：“哟，升级了，两轮换三轮了？”
    陈乔玉笑道：“是啊，咋样，这车好？”
    老大爷笑道：“还成！我这儿看了这么多三轮，就属你的最好看！”
    陈乔玉很骄傲——那可不，这可是“现代化”产物！
    她还以为现代没有三轮车呢，要不是周晓玲主动提起，她都不敢提！
    毕竟超市跟菜市场也不卖三轮车，她还以为现代都有小汽车了，自行车都放马路边上想骑就骑，三轮车可能没了呢。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去一下废品收购站。
    陈乔玉把车存了，就钻进了集贸市场。
    这个点儿集贸市场还挺热闹的，不少人来买晚上的菜，陈乔玉看到柴爱花跟张永华在烧饼摊子上忙得热火朝天，便没有过去。
    她今天没法帮忙，就不过去打扰他们了。
    她挎着自己的帆布包，沿着水泥墩子逛过去。
    看到有家卖玉米发糕的，陈乔玉上前问了价，一块巴掌大的三角玉米发糕，五分钱，大米的八分钱，一毛五两块。
    陈乔玉一样都来了两块，正好晚上也不用蒸米饭了，还省力气。
    卖发糕的大娘还主动推销道：“还有饼子，姑娘你要不？”
    饼子就算了，陈乔玉这一年可没少吃饼子。
    陈乔玉笑着婉拒了，给了钱，用箬叶裹着发糕放进背篓里。
    再往前走还有卖葡萄的，陈乔玉尝了一颗，嗯，比大舅家的甜多了，买一串回去，尝个味儿。
    等吃完了把种子往后院的院墙边上一撒，说不定明年他们家也有葡萄了。
    再往前走，尝过咸菜，不如金二婶腌的好吃，不过陈乔玉还是象征性地买了几头糖蒜——金二婶没腌这个。
    看到芒草做的扫把也买两把，现代的扫把大多都是塑料做的，陈乔玉没买那个。
    再往前，陈乔玉看到一个卖门帘子的姑娘，门帘子是用废报纸做的。
    把废报纸裁成条，然后沾上浆糊，一点一点卷成两头细中间粗的纺锤形状，再用棉线穿起来……最后一条一条钉到木头上，就是一个门帘了。
    报纸卷门帘的样子，那个时代很流行
    卖门帘的姑娘守着摊，这会儿没什么生意，她就低头卷着手里的报纸小卷儿。
    陈乔玉驻足观看，姑娘抬起头来，有点儿害羞：“你要买门帘吗？”

 第272章 张永华：陈乔玉你是不是玩不起？

    陈乔玉摸了一把，卷得很扎实，看着还怪好看的。
    反正今天是想明白了要来买买买的，陈乔玉也就没犹豫，问姑娘：“多少钱？”
    姑娘更不好意思了：“这一副要两块钱。”
    噢，那确实不便宜，陈乔玉算是知道为什么姑娘这里没生意了。
    这东西做起来不难，就是要时间，但偏巧这个时候的人们没有手机没有很多娱乐，有很多时间来干手工活。
    废报纸和浆糊都不算什么钱，棉线也不贵，木条木棍更是到处都有。
    两块钱，有点贵了。
    但陈乔玉今天还真就想买：“行，那我买一个。”
    回头挂在房门口，也像个闺房的样子嘛。
    姑娘听到这话，还有点儿不敢相信：“你真要买？”
    陈乔玉笑道：“是啊，你摆出来不就是要卖的吗？怎么我说要买你这么惊讶？”
    姑娘腼腆道：“今天好多人来问了，没一个买的，还有人说我肯定卖不出去……”
    人家说的更难听，现在的人可不怕当人面指指点点的。
    陈乔玉笑道：“这个大家都会做，是有点儿不好卖，你回头看看能做点儿什么别人做不了的，说不定能卖得好。”
    姑娘给陈乔玉把东西用报纸包起来，避免弄乱了，听见这话，还真就认真应了。
    陶碗买了几个，叫人用稻草裹好了，然后又买了两个搪瓷缸子，家里的瓷都快掉完了，都生锈了。
    最后就是买肉跟菜了，陈乔玉割了两斤肉，现在有车了，想买随时来买就是了，不用太多。
    况且也只是做做样子，她很多时候都是在现代买的肉。
    两斤肉，一条鱼，还有一块老豆腐，一罐子人家自己炸的糊辣椒。
    买完这些，陈乔玉才去了烧饼摊子。
    柴爱花跟张永华依旧忙，不过也差不多要收工了。
    用不起冰柜，一般不敢剩东西，所以做的少一些，这个点儿就快结束了。
    陈乔玉说自己是来借泡沫箱子的，上回张永华说想卖汽水，陈乔玉就给他们弄了个泡沫箱子。
    要知道这年头大部分人用的都是木头箱子，泡沫的算是高级货了，因着这个，张永华还狠夸了陈乔玉两句呢。
    听到陈乔玉说来“借”泡沫箱子，张永华有点儿谨慎：“你当时可是说了给我们的。”
    柴爱花敲了张永华一个栗子：“乔玉是给摊子上用的，再说了，今天的汽水都卖完了，乔玉要就给乔玉呗！”
    陈乔玉赶紧道：“我真就是借用一下，我今天想批发一点儿雪糕和冰棍回村里。”
    泡沫箱子这东西对她来说太容易弄了，周姐和周晓玲隔三差五拿什么快递，就能多出几个箱子来。
    她纯粹就是今天没来及弄，下回她肯定就自己带了，不用借了。
    陈乔玉说：“晚上用完就给你们，明天你们带来继续用。”
    张永华这才放下心来，屁颠屁颠地跑去拿泡沫箱子。
    柴爱花十分无奈：“他……算了，你也知道他的，我说也没用。”
    陈乔玉笑道：“瑕不掩瑜，瑕不掩瑜。”
    “啥意思？”柴爱花问道。
    听了陈乔玉的解释后，柴爱花还觉得怪好笑的：“那他可配不上。”
    张永华拿了泡沫箱子来，陈乔玉正准备走呢，张永华有点儿得意地喊住了陈乔玉：“乔玉，一会儿你等等，我们一块儿骑自行车回去。”
    张永华在“自行车”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陈乔玉瞬间明白过来：“爱花姐，你跟永华哥买自行车啦？”
    柴爱花瞪了张永华一眼：“就你会显摆！”
    才高兴又羞涩地对陈乔玉道：“嗯，我们钱早够了，就是换不到自行车券，上个月换到了，咱们供销社的自行车又卖完了，还是寄回去，托我爸妈在三水镇给我买的。”
    张永华兴冲冲地补充道：“我们前儿个去骑回来的！”
    陈乔玉笑着道：“恭喜恭喜，这是大喜事。”
    约好了一会儿一起回家，陈乔玉就去了批发雪糕和汽水的地方。
    汽水还是老价钱，陈乔玉批了一箱北冰洋，一箱本地的牌子，照旧，直接跟老板说了瓶子就当买下来了。
    另外还批发了雪糕和冰棍，这会儿的雪糕冰棍种类并不多，可以说就这么两个种类。
    冰棍就是糖水加上不同的色素兑好，然后用模具冻成的。
    两分钱，五分钱的都有，区别就是五分钱的加了香精，能吃出西瓜味儿，橘子味儿。
    雪糕则是加了牛奶或奶油的，价格要贵不少，一般要一毛或两毛。
    陈乔玉挑了最便宜的，两分钱的无色糖水冰棍批了三十根，老板给陈乔玉按一分五的批发价算的，三十根一共才四毛五分钱。
    雪糕陈乔玉批发的是一毛钱的那种，老板按七分钱算的，十根七毛钱。
    现代一根雪糕三四块起，在这里一共批了四十根儿，才一块一毛五分钱。
    陈乔玉忍不住感叹道，真便宜啊。
    同时又觉得，批发雪糕冰棍去卖真是一个不错的生意，进货一块一毛五，要是全卖出去，能卖一块六，净挣四毛五。
    夏天一天卖两趟，块儿八毛的，很容易就能挣出来了。
    一个夏天几十块钱还是不难的，就看能不能吃这个苦，受这个累了。
    陈乔玉批发完汽水和雪糕，正好柴爱花和张永华那边收拾完了来找她，帮着她把东西拿出去。
    张永华背起背篓，又抱起一箱汽水，说道：“乔玉，你咋买这么多东西？”
    然后又有点莫名的得意：“得亏我跟爱花今天骑了自行车来，不然你怎么带回去啊！”
    自行车可带不了这么多东西。
    “啊……”陈乔玉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
    等到了外面看车的地方，张永华非常惊险地用膝盖顶了顶汽水箱子，腾出一只手指着一排自行车中最新的那辆，喊陈乔玉看：“看，就那辆！最新的！”
    陈乔玉赞叹道：“真好看。”
    新车就是闪亮，油漆都反光的。
    张永华满足了，乐呵呵地道：“乔玉你的车在哪儿？我给你放车上去。”
    陈乔玉遥遥一指：“那儿。”
    张永华的脚步“唰”的一下停住了，满脸震惊，连瞳孔都变形了。
    柴爱花也很是意外：“乔玉，你确定吗？”
    现在有三轮车的人可不多，这会儿集贸市场快关门了，老大爷这里停放的三轮车更是只有陈乔玉那一辆。
    陈乔玉呵呵笑道：“没错，就是那一辆。”

 第273章 批发雪糕冰棍回村里

    柴爱花率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天呐乔玉，你从哪儿弄来的三轮车啊！这个也太实用了！”
    陈乔玉抱着雪糕一边走，一边道：“把自行车卖了换的。”
    反正自行车已经卖给余小红了。
    张永华酸溜溜地抱着汽水，背着背篓走在后面，觉得自己的高兴打了折扣。
    等到了跟前，忍不住就挑起来：“你这车也太旧了？我们那个是新的。”
    “你看你这里都生锈了，我们的新车上了漆，全身防锈的！”
    “你看你这个踏板都不一样，随便凑的？我们的踏板是新的！”
    陈乔玉也不跟张永华计较，十分好脾气地附和道：“是啊，新车多好，我这不是买不起新车吗，只能买旧车。”
    张永华高兴了：“那可不，新车太贵了！我们花了一百五！”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找人换券还花了点儿钱呢！”
    陈乔玉笑呵呵地点头：“嗯嗯是啊，永华哥你说得对。”
    管他说什么呢，能帮忙干活就行。
    柴爱花倒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跟陈乔玉说：“这里生锈了，时间长了会漏，回去找点儿油漆补补，然后垫个木板。”
    想了想，干脆叫张永华：“咱家是不是有几块板子来着？找块儿差不多大的，拿给乔玉。”
    拿木板是小事儿，张永华倒是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多计较。
    他就是觉得憋屈啊！
    自己家好不容易买了辆新自行车，还想着显摆显摆呢，毕竟乔玉的自行车是旧的。
    可现在呢，他好不容易买上新自行车了，乔玉直接换三轮了！
    三轮车多好啊，能放好多东西呢！
    张永华酸溜溜地道：“就怕乔玉路子多，看不上咱们家的旧木板子。”
    柴爱花就瞧不上张永华这样：“乔玉路子多对咱们不是好事吗？你想想你卖汽水的泡沫箱哪儿来的？你还酸上了？有本事别用乔玉的东西啊！”
    那不能，张永华立马紧张起来了，卑微改口：“我就是说说嘛，也没啥意思，就是想着乔玉路子这么多，咋不跟咱说一声啊。”
    早知道陈乔玉要卖旧自行车，那就卖给他们啊！
    看在同村朋友的份上，说不定还能少要点儿钱呢，多合适。
    柴爱花忍不住道：“你人家乔玉没跟你说，还是你憋着气，非要买辆新的把人家乔玉给比下去啊？”
    人家英子早就跟乔玉开口了，再有自行车的路子，一定想着她。
    张永华那就是想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所以才特地绕开陈乔玉的。
    陈乔玉一边搬东西上三轮车，一边听柴爱花和张永华两口子斗嘴，可有意思了。
    心里觉得这是凑巧了，但凡张永华早显摆一天，她第二天再换三轮车，就显得她故意膈应人似的。
    今天正好，赶巧了，谁也不比着谁。
    张永华显摆不成，有点恹恹的，不过又觉得柴爱花说得对，赶紧又对陈乔玉说：“乔玉，你以后要是有啥好东西，先想着我们啊！”
    陈乔玉也很配合，爽快答应下来：“行，你们想要啥，跟我说就是了。”
    柴爱花倒是没什么，张永华想了想，欲言又止，没说，只招呼柴爱花上自行车了。
    三个人，两辆车，陈乔玉的小三轮后面驮着所有的东西，柴爱花抱着张永华的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夏日傍晚的夕阳红艳艳的，微风吹拂着头发，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朴实又充满希望的气息。
    一路有说有笑的，偶尔也有拌嘴，都是年轻人的脾性。
    等到了村里，陈乔玉告诉柴爱花：“带你几个侄儿侄女过来吃冰棍儿。”
    柴爱花明白陈乔玉的意思，笑道：“行，那你给我留着。”
    说着，就拿上烧饼摊上的东西，跟张永华先回家叫人了。
    这边陈乔玉已经被人围上了。
    这个点儿，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忙了一下午的人这会儿也都要歇一会儿，晚上还要再干两三个小时。
    外出的人也是这个时间回来，整条村里都热热闹闹的。
    大家看着陈乔玉的破三轮，又惊奇又羡慕：“乔玉，这是谁家的三轮啊？”
    “乔玉，这三轮哪儿来的啊？”
    村里有人通风报信，去老宅叫青杨，青杨刚回去，见姐姐不在家，准备做饭呢。
    做到一半，听到消息也是忙不迭地跑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陈乔玉在大家的簇拥下，骑着三轮车往家来。
    “姐！”青杨激动得大喊。
    他知道烧饼摊子挣钱，也知道自家卖了好多鸡蛋，这娃嘴严，没往外说过，但一点儿不妨碍他知道自家有钱。
    所以，跟别人的好奇疑惑不一样，陈青杨十分笃定——这小三轮肯定是他家的！
    陈乔玉也高兴地朝青杨招招手：“青杨快来！”
    青杨跑过来，陈乔玉从车上下来，叫青杨试试。
    结果青杨上去还半天不会骑。
    村里有人说：“听人家说来着，会骑自行车的不会骑三轮车，会骑三轮车的骑不了自行车，原来是真的！”
    陈乔玉笑着提醒青杨：“走直线就没问题，转弯的时候要注意点，先把方向转过来，注意压着弯……”
    青杨聪明，很快就掌握了：“嗐，哪有那么难，就是转弯不一样嘛！”
    说着，一口气往前骑了一两百米，村里的孩子都跟着往前跑。
    然后看青杨下车把车子方向调转回来，青杨上车了，村里的孩子们又跟着往回跑。
    再到了眼跟前了，陈乔玉才扶住车子，跟青杨，也是跟大伙儿说：“我从镇上批发了一些冰棍雪糕回来，还冻着呢！”
    青杨下午干活，正满头汗呢，闻言就激动：“姐，我想吃！”
    陈乔玉打开旧被褥包着的泡沫箱，从里面拿出还冒着寒气的雪糕：“来根雪糕？”
    “成！”虽然冰棍更解渴，但吃雪糕更快乐。
    青杨三下两下撕开雪糕的包装纸，吸吮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当中，孩子们发出一片齐刷刷地吞咽声。
    但陈乔玉没急着卖，而是骑着车子去了田埂上——大队长小队长大队支书跟会计、妇女主任啥的大队干部，都在田埂上组织大家干农活呢！
    陈乔玉过去之后找到妇女主任和金宝队长，对他俩道：“秦主任，金宝队长，我看大家伙儿干活辛苦，又热，从镇上批发了一些雪糕冰棍回来，吃了兴许能解解暑。”
    五六点太阳落山的时候，连土地都在往外散发着热气，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的。
    陈乔玉这一句话，惹得姚金宝都忍不住咽起口水来。
    这会儿要是能吃上一根冰冰凉凉的冰棍雪糕，那得多舒服啊！

 第274章 小玩意儿收买人心

    村里陆陆续续有人倒腾着一些小玩意儿，有些是自家做的去镇上卖，像马老三家和英子柴爱花他们就是。
    有的则是从镇上买了带回来，陈乔玉这就算一个。
    不算稀奇事儿，不过陈乔玉还是想过一过大队这边的门路，好歹有个说法。
    姚金宝也是对自己队上差点儿出了人命这事儿感到后怕，如今变得积极许多。
    他一听陈乔玉这话，就知道是来自己这里讨要许可了。
    那有啥？满大街都是卖雪糕冰棍的，村里是因为条件太差路太远才没有的，现在乔玉带来了，他这个大队长还能顶着大家的期盼说不吗？
    姚金宝咂摸了一下嘴唇，问道：“都有啥？多少钱？”
    陈乔玉也很朴实：“冰棍两分钱一根，雪糕一毛钱一根。”
    她批发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村里人都吃得起的。
    果然，姚金宝也松了口气，这挺好，便宜，就事儿少。
    姚金宝直接先买了十根，奖励给今天干活出了大力气的村民。
    村民们又惊又喜——东西不值钱，但是这种因为能干而得到奖励的“区别对待”，特别鼓舞人心。
    陈乔玉也觉得姚金宝这个做法好，就跟松松在幼儿园得小红花一样。
    不值钱，但就是让人特别在乎，充满干劲。
    拿到冰棍的人都有种光荣感，甚至都有点儿舍不得吃了，怕化了才小心翼翼地含两口。
    还有些人直接在陈乔玉身后的人群里寻找熟悉的身影：“大毛！来，拿去跟弟弟妹妹一块儿吃！”
    大毛高兴地直接从田埂上跳下去，飞奔着过去拿到了自家爹手里的那根冰棍。
    身后的弟弟妹妹也奋力挤出人群，跟着一块儿跑。
    大部分人都是吃了两口，意思一下，就给孩子们吃了。
    这会儿也不讲究啥不共吃东西的习惯，一家人同吃一根雪糕太常见了，一时间田埂上就出现了一副景象——一家个孩子凑到一块儿，你一口我一口地舔着冰棍。
    没有拿到奖励的人看着也嘴馋，见陈乔玉的泡沫箱子里还有，就上前找她买。
    陈乔玉就叫青杨过来收钱，青杨麻溜地过来：“好！冰棍两根，四分钱！”
    “雪糕一根，一毛钱！”
    柴爱花也带着侄子侄女过来了，一共五个孩子，被她牵成一串，葫芦娃似的跟过来。
    最后面还有一个嫂子抱着一个不会走的，也兴冲冲地跟在后面。
    陈乔玉特地留了几根给柴爱花，柴爱花卖烧饼挣了钱，大家也是知道的，所以也丝毫不小气，五个孩子一人买了一根。
    张家的孩子除了那个抱在怀里还不会吃的，每人都分了一根，喜滋滋地剥了包装纸，往沟里一扔，就吸溜起来了。
    跟着来的那个嫂子见自家孩子也分到了一根，心里也顺气了，哄着孩子过来，自己也给咬了一口。
    柴爱花说要给她再买一根，嫂子连忙说不用：“我还喂着奶呢！这玩意儿冰，我就尝尝，不吃。”
    柴爱花便也没坚持。
    他们家做小生意的，自小也有耳濡目染，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
    她挣了钱，一分一毫都在自己手里，连张永华手里都不超过三十块钱。
    平时偶尔会给张家老的少的买点儿东西，加上偶尔卖不出去的饼子啥的，隔三差五总有点儿好处。
    刚开始家里的哥嫂看不惯，总觉得他们只交自己那份口粮生活费是占便宜了，非得拉着他们一块儿下地，一块儿晒苞谷，一块儿浆洗家里的衣服，砍柴烧火才行。
    但柴爱花看着绵软，内里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不同意。
    一家人全都下地，挣的也不过就是一份工分钱，一个工分多少钱大队都是公开的。
    她按照这个交自己和张爱华这份，就已经行了，队里要是按工分再发什么东西，她也没有二话，自己补上。
    至于烧火做饭，她跟张永华两个人天天早出晚归的，下大雨下雪都一样，几乎没在家吃过饭，时不时还把摊子上卖剩的烧饼带回家，这就已经值了。
    自己两人的衣服她也没让嫂子婆妈洗过，自己那间房也没让人进去过。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欠家里什么，几个哥哥嫂子有点儿脸色，她权当看不见。
    刚开始是挺难的，兄嫂们觉得她这个刚进门的弟媳主意大，本事大，总想在各种事上压她一头，动不动还开“家庭会议”。
    屁大点儿事都非要柴爱花和张永华回家开会，结果一屋人坐一晚上，一件正经事都没有。
    时间长了，不等柴爱花说，张永华先急了，骂几个哥哥嫂子不光不支持自己，还给自己拖后腿——少卖一个晚上就少挣起码一两块钱呢！
    多的时候那就更叫人着急了。
    所以后来张永华带头不理会家里这些破事儿，公公婆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个哥嫂就拿捏不住张永华两口子了。
    柴爱花反正什么话都不说，就跟着张永华。
    张永华都不参加自己家的“会议”，她一个年轻媳妇，怎么好意思参加？索性都不去了，乐得自在。
    但柴爱花也不是光跟家里硬顶着，她就看张永华的几个哥哥嫂子里，谁对自己释放了善意，就掐着点儿回报一下。
    比如今天白天他们在镇上卖烧饼，家里下雨了，昨晚晾出去的衣服，三嫂帮忙收进来了。
    那她下回回来的时候，给三嫂家孩子带两粒糖，摊子上多的烧饼，也单独给三嫂一张，叫三嫂也吃吃“独食”。
    远亲谁家办席了，她跟张永华两个人要去卖烧饼，不方便去，大嫂帮忙给带了一块钱礼金过去，不让他们为难，那他们也记着，下回给大嫂带块手帕子。
    这么的，慢慢收服人心，纵然一家人里还有几个阴阳怪气的，柴爱花也不怕了，反正有人站在她这边，给她通风报信，或者帮她说话、帮她干活了，剩下的也就不足为患了。
    所以一家人里，慢慢的，起码表面上都和气了，今天跟过来的是老四家媳妇儿，也算是跟柴爱花最不对付的一个。

 第275章 姚家村的孩子们开始卖冰棍了

    因为老四家的刚进门，当了两年的新媳妇儿，头顶上各个都是“长”，他们伏低做小的。
    好不容易等到柴爱花嫁进来了，老四家的想翻身做主了，结果柴爱花根本不吃这套，人家是新媳妇儿，可不当小媳妇儿。
    柴爱花长得好看，张永华宠她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柴爱花自己能干，娘家又有钱，根本不受婆家人的辖制，对着公婆也只是礼数到，不用多亲近。
    等开始卖烧饼了，那更是一天到晚不在家，偏她还带着张永华，叫别人说不出个闲话来。
    于是家里的老小还是老四家的，上头公婆也好，兄嫂也好，使唤老四两口子去干个啥，两人根本说不得个不。
    所以老四家的对柴爱花的意见是最大的，要不是因为接连怀孕生了两个，得到了公婆的照顾，她早闹开了。
    然而，即便是老四家的，像今天这样柴爱花说要给孩子们买冰棍，老四家的也是乐呵呵地跟来了。
    她是不吃的，但她家老大能混上一根冰棍，她自然也不会这个时候跟柴爱花说什么不好听的。
    就这么的，柴爱花拿捏着婆家人的这一点小心思，过得可舒服了。
    天气热，村里人多，冰棍雪糕一会儿就卖完了。
    张永华蹭了侄子的冰棍，咬下一小截含在嘴里，有些羡慕：“乔玉这一会儿就挣了几角钱了？”
    柴爱花看他一眼：“你想做？”
    张永华还真犹豫了一下，不过到底还是摇了摇头：“那还是卖烧饼挣钱，镇上的人有钱。”
    跟张永华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都问陈乔玉这批发冰棍批发汽水能不能挣着钱。
    陈乔玉倒是也不瞒着，一五一十说了，人家一算：“好家伙，这冰棍两根就挣一分钱啊？这要是勤快一点，一下午卖个十根，不就是几角钱了？”
    大人们是要干活的，但是十岁上下的孩子，卖个冰棍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
    陈乔玉还真就特别配合地道：“是啊，镇上就有些孩子背着箱子走街串巷卖冰棍，要是勤快，就这一个暑假能把学费都给挣出来，卖得特别好的，兴许还能买双新鞋。”
    这可叫村里人兴奋了，不少人当即就琢磨开了，可又怕到时候大家都卖，村里就这么些人，人家买了一家的就不买第二家的，冰棍这东西又不能放，回头不是白亏钱吗？
    张永华一贯是烧饼摊子上最木的那个，但此时居然也生出一种“你们怎么这么木”的心思来。
    张永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干嘛非得只在咱们村里卖？人家镇上的孩子也不是只卖自家街道的，谁不是到处走街串巷地叫卖啊？”
    他在集贸市场也见的多了，有些孩子不宽裕，没本钱，也怕批发多了卖不出去，一回就批十根，卖完了再回来批发十根，不辞辛苦。
    这些孩子有眼力劲儿，知道他们摊子上的烧饼好吃，还会跟他们谈，说少两分钱，他们进货，去城南卖。
    张永华难得大方一回，指点道：“咱们村的孩子，弄个箱子，去镇上批发，往附近十里八乡地去，一个人去一个村子，转一圈，我不信卖不出去。”
    村里人一听，确实可以啊！
    反正孩子们在家也没事儿干，还成天担心他们下河玩儿。
    有些懂事的，比如青杨他们，以前都去大芦沟村捡碎砖头的，捡一天也不见得挣个一角两角钱。
    卖冰棍不舒服多了？
    立马就有人问起张永华细节来，张永华心里知道自己是做不成这个生意的，他跟柴爱花两口子都扎在烧饼摊上，跟这走街串巷卖冰棍的生意搭不上，所以也不藏私。
    “集贸市场后面就有批发的，你们一块儿去，批发多一些，人家说不定还能给便宜一些，二回就可以少批点。”
    “这个箱子外面一定要用旧被褥旧棉袄包厚一点，半天是肯定没事的，要是担心，叫人家批发的给你们多弄两块冰，就是重点儿，但是能冻很久。”
    “箱子？我这个泡沫箱子可不好弄，专门找的，你们找老木匠做个木头的不就行了？”
    张永华站在田埂上滔滔不绝，村民们把他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张永华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受尊重。
    头一次觉得自己说话别人不翻白眼，反而还用崇拜热切的目光看着他。
    他在人群中里找柴爱花，特别激动——媳妇儿你看，我神气不！
    柴爱花见他这样，也是忍俊不禁，跟陈乔玉一起咬耳朵笑了起来。
    陈乔玉看着村里的孩子举着两分钱的冰棍满田埂跑，欢快肆意，心里也好似大夏天吃了冰棍一般，清凉舒服。
    这就是她想做的啊！
    陈乔玉没有“独占”卖汽水和冰棍的生意，张永华柴爱花也丝毫不藏私，把自己知道的批发零卖情况都说了一下，村里的人都觉得这几个年轻人厚道。
    说实话，之前见他们“不务正业”，不在地里干活，天天就想着往镇上跑，村里很多人是有些微词的。
    只是陈乔玉他们选择这条路，也就没在意过别人的念叨罢了。
    但这一回冰棍汽水的事儿，狠狠给陈乔玉他们带了一波好口碑。
    在大家都跃跃欲试想要奋斗，却找不到门路，又怕又想做的时候，陈乔玉他们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经验。
    还能够这么不藏私地说出来，大家都颇为感激。
    有人手脚快的，当天晚上就回家找木头去了，有些人家里有现成的箱子，立马就开始改了。
    陈乔玉看了看，悄悄去现代的废弃老宅，找了几个她先前舍不得扔掉的泡沫箱子，拿给青杨：“你看看大牛二牛和芳丫他们要不要卖，要的话，你拿这个给他们。”
    青杨一看，本能就问道：“那卖多少钱合适？”
    “啊？”陈乔玉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过来。
    这些泡沫箱是她从周晓玲和周姐的出租房那里拿的，根本没要钱，她就是想给相熟的人家，人家平时帮衬他们的时候也没想着收钱呢。
    青杨想了想道：“收三毛钱，不收钱怕别人知道了也来要。”

 第276章 卖冰棍就是孩子们的生意

    陈乔玉点了点头：“行，听你的。”
    姐弟俩感情很好，青杨做了决定，陈乔玉一般也不多说什么。
    她还挺希望青杨能有自己的主意的，自己想照顾弟弟是一回事，但是弟弟太依赖她的话，陈乔玉又觉得不妥。
    青杨不是叫干啥就干啥，能有自己的想法，陈乔玉挺欣慰的。
    青杨趁着夜色出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没过多久，大牛二牛两兄弟过来拿了一个泡沫箱。
    紧接着是辉子跟辉子妹妹，然后是庆子，芳丫带了娟娟和小玉来。
    都带了钱来，庆子跟芳丫还各自带了点儿家里的红枣花生南瓜啥的来，说是家里的大人让的。
    这就是大人估量着泡沫箱子不止三毛钱，不好意思，就补了点儿别的。
    就是这么一点点人心，叫陈乔玉觉得开心。
    谁也不想自己的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第二天，村里就有七八个孩子都拿着改造好的泡沫箱子和木箱，结伴去了镇上。
    虽然是孩子，但别说，还真就不怕吃苦，二十多里的山路，从吃过早饭开始走，一直走到半上午。
    到了镇上，先去集贸市场找张永华和柴爱花，等着他们生意不忙的时候，带自己去批发冰棍汽水的地方。
    头一次批发，大家批发的都不多，除了大牛二牛跟辉子批发了二十根冰棍和五根雪糕之外，其余人都是批发的十根冰棍，还都是最便宜的那种。
    人家冰棍批发点的人一般不批这么少的，姚家村的孩子们就把钱凑到一起。
    这样就有八十根冰棍跟二十根雪糕了，算得上正经批发了。
    拿到的雪糕冰棍，孩子们再自己给分了，不耽误别人的事儿。
    来的路上大家就商量好了，离镇上最近的两个村子，叫芳丫带着年纪小的小玉去。
    大芦沟村大牛二牛熟悉，他们批发的冰棍也多，得找大村，于是大芦沟村就归他们俩。
    辉子带着妹妹去了一个村，庆子跟娟娟一块儿去另外两个村，不叫分开。
    这年头的孩子跑远路不算什么，也没有哪家的家长觉得自家孩子不能跑的，商量好了之后，大家就各自去了。
    与此同时，陈乔玉在家里收拾着空饮料瓶。
    其实卖饮料还挺挣钱的，她要是不去现代，一边干活，一边在村里开个代销点，也能养活自己。
    不过现在她心思大了，就不乐意只干这点儿事了，虽然挣钱，但是跟搞养殖比起来，挣的还是九牛一毛。
    另外就是总有人来买饮料，时间短还没什么，时间长了怕不方便。
    而且陈乔玉始终觉得，一家富不叫真的富，她就是家财万贯，也不能拿出来修一个村的路。
    钱是一码事，人心也是一码事。
    路是你一个人修的，人家眼红的，嫉妒的，可劲儿糟蹋的，那都少不了。
    得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钱了，大家都凑钱修路，这路才会通畅。
    都出了钱，才知道珍惜。
    不然为什么好多村自己修了路，都不愿意叫外村的人从自己村里的路上过？
    不就是因为外村的人没出钱，占便宜不说，还不珍惜，撵坏了就跑，根本不在乎。
    陈乔玉觉得村里的孩子去卖冰棍就是个很好的。
    几毛钱可能不会彻底改善一家人的贫穷，但是几毛几毛地累积起来，变成几块，十几块，几十块……
    变成贫乏生活里的一点希望，人的生活就会彻底改变。
    当天傍晚，所有出去的孩子都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冰棍全都卖完了！
    当然了，辉子跟辉子妹一人吃了一根雪糕，一根冰棍这不算，其他孩子，多的批发四遍了，比如芳丫和小玉。
    她们俩去的是最近的村子，一天来回跑下来，批发了四遍。
    虽然每次都不多，就批十根二十根，人家批发点的不愿意，芳丫就带着小玉守在批发点门口，等其他小伙伴回来的时候再一起搭伙。
    最后一次芳丫甚至是跟一个镇上的孩子一起搭的伙，那孩子也一样，本钱不多，只十根十根的批，他们俩凑了一下，批了三十根。
    出了芳丫和小玉之外，批的最少的孩子也都批了两次了。
    他们批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一根冰棍挣五厘，一根雪糕挣三分，但积少成多，一天下来，最少的挣了一角七分钱，最多的挣了四角二分钱。
    这对村里人来说可不算少了。
    一角七分钱，够一年的火柴钱了！
    四角二分那就能够干更多事儿了，别的不说，自家娃要吃个冰棍啥的，这都快够一个月的冰棍了。
    一瞬间，姚家村的孩子们都热情高涨，更多的孩子都缠着自家大人给做箱子，他们也想去卖。
    大部分家长心疼孩子，挣了几角钱，也会给几分钱孩子自己留着，或者给他们叫他们多点本钱，不用一趟一趟地来回跑。
    就是全没收的，起码也能跟辉子和辉子妹一样，自己混个肚儿饱。
    辉子一边咂摸嘴，一边说：“咱村能凑多少个人？能不能批发一箱汽水？那个可挣钱了。”
    辉子妈给了辉子后脑勺一个响亮的巴掌：“再叫你霍霍汽水去！”
    辉子跟辉子妹今天其实也卖了不少，但奈何这兄妹俩一人一根雪糕，按成本价算也吃了一角四分钱了，加冰棍就是一角七，那可不算少了。
    要是批发汽水，这俩家伙一人一瓶，那就得喝掉三四角！
    辉子被打得嗷嗷叫——疼是不疼的，辉子妈没使劲儿，但嚎还是要嚎的，不嚎的话不得劲儿。
    骂归骂，但是第二天辉子妈确实给了辉子钱，叫辉子看着人数凑凑，要是真能凑够一箱汽水的，也可以试试。
    不过这些陈乔玉就没去管了，她现在的重心在承包菜地的菜上。
    先前的鸡毛菜和一些小菜苗的间苗菜卖了一波，但那都是小打小闹。
    现在才是大量蔬菜成熟的时节。
    前几天就给了周姐各种蔬菜的品类和大致数量了，陈乔玉这正叫人采摘，然后挑选、扎捆呢。
    村里有些人不理解：“这么小一把，喂猫都不得劲啊。”

 第277章 陈乔玉的钱多得烧手了

    村里人可没这么小气过，就是城里，买菜的时候也是几斤几斤地买的，毕竟这会儿家家户户人口都多。
    这一斤半斤的给捆成一扎，有必要吗？
    陈乔玉笑道：“有没有必要的，反正咱们照做就是了，到时候人家给钱就行，咱管那些呢！”
    这倒也是，村里人表示城里人干的事儿，他们不理解的多了去了。
    比如下河玩儿，乡下哪儿没有河啊，想坐船，找个艄公不就行了？
    但城里人就不，他们花钱去公园，花钱去自己划船！
    哎，你说这是不是闲得慌？
    但偏就有好多年轻人喜欢这么干，真是钱烧得慌！
    村里人不理解，但不妨碍他们挣钱。
    承包了菜地的那几家人，按照陈乔玉的叮嘱，早上天刚亮，大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带着露水采摘蔬菜。
    然后赶在气温升高之前，一样样挑好了，枯枝黄叶给摘掉，用干净的稻草绳捆好。
    陈乔玉一一点数、过称，品质过关了，数量算好了，当场结账，叫人签字画押。
    陈乔玉要求高：“只有七斤的，就按七斤算，别把不好的混进去，到时候不光不给你算，让你重做，要是反复出现这种情况，还要倒扣你们的钱！”
    其实这是不合规的，但是在陈乔玉自己承包的菜地上，陈乔玉就是规矩。
    她怎么说的，别人就得怎么照办。
    好在这些人家平日里就是规规矩矩的，犯错一般也是因为没能理解陈乔玉的细致要求，等明白了之后，几乎没有错的。
    从这天开始，陈乔玉每天都要收上来百把斤菜，她也很大方，按照约定的，叶子菜一斤一分钱，从种植到采收到整理好，瓜果豆类的两三斤一分钱，她当场结账。
    种菜的几户人家，每天都能收到几角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陈乔玉再给弄到现代去，有了三轮车之后，运输方便很多。
    她偶尔也会骑车去镇上集贸市场卖一卖，也走街串巷卖一卖，不图挣钱，就图不露馅儿。
    好在老宅地理位置还算不错，前门通着村里，后门通着后山，绕过去就是张家湾，可以从张家湾湾子外的路去镇上，不用经过村口。
    所以村里人只偶尔看到陈乔玉从“大路”往镇上去，也知道她有时候从张家湾走，倒是也没人怀疑什么。
    不过陈乔玉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在三轮车后面放上三两个大箩筐，用蓝花布或者旧褥子盖着，从村里过。
    偶尔有人看到了，还会跟陈乔玉打招呼：“乔玉，又去镇上卖菜啊？”
    陈乔玉往往是笑而不答，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
    陈乔玉收了菜，擒着箩筐去现代，然后从废墟下面扒拉出来那辆旧三轮，骑着往步行街的店铺去。
    破三轮老家用，旧三轮现代用，陈乔玉觉得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周姐那边搞定了松松上学的事，现在也轻松下来了，除了带松松玩、上兴趣班，就在店里卖菜。
    不过这种社区团购的菜很方便，大多数时候在手机上操作就行了，陈乔玉菜送来了，她没时间就叫人自己来铺子里拿，反正钱是手机付，有周晓玲或者房东大爷大娘两口子帮忙看会儿就行了。
    现在有时间，周姐还会开车送去各个小区，就放在门卫室那里，人家自取。
    现在陈乔玉的菜都集中送到铺子这里，韩爹爹韩婆婆的摊位离这里不远，陈乔玉还会给他们也准备一份，不收钱。
    韩爹爹韩婆婆他们跟老街坊买的鸡蛋也都过来拿，周姐知道他们的约定，也都按照成本价给算了。
    现在大家分工明确，效率极高，半点儿不耽搁事儿。
    眨眼到八月初，周姐算了算账，给陈乔玉的“成本”不算，其余卖菜卖鸡蛋的利润，她跟陈乔玉一人挣了五千多。
    这还是因为上半个月没怎么做，蔬菜也主要是集中在月底采收。
    周姐估算了一下，鸡蛋跟蔬菜供应稳定的话，八月份她跟陈乔玉的收入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而这边陈乔玉算上“成本”，收入已然破万。
    现在废弃的老宅下面，已经有两万二千块钱了，说实话，陈乔玉有时候想到这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万一要是有个拾荒的过来……
    可除了废弃的老宅，陈乔玉又不知道该把这钱藏在哪里。
    现代她就两点一线，周姐租的铺子里，再加上废弃的老宅。
    她总不能把那么大一摞现金都放在周姐那儿？
    毕竟周姐还不知道那个“成本”也是她的呢。
    老家这边就更不敢了，她连精心挑选不会露馅的现代东西都要仔细锁在屋子里，更别说这些钱了。
    这钱长得跟这会儿的钱不一样不说，关键上面还有肖像，这可不能瞎弄，说不清楚会出大问题的，陈乔玉是绝对不可能带到这里来的。
    那些现代小玩意儿被发现了，顶多是露馅，叫别人知道她有可多钱了，弄到了很多姚家村跟枫桥镇都没有的东西。
    但要是现代的钱被发现了，那可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了。
    陈乔玉不能冒这个险。
    但，钱也确实烧得慌。
    钱太多了，多得烫手。
    就在陈乔玉的焦虑中，八月到来了，第一批土鸡也开卖了。
    土鸡周姐按两百块钱一只的价钱订出去了，没有打算要高价，主要是为了打口碑。
    当然了，也不算便宜，一只鸡平均五斤左右，卖两百，差不多四十块一斤了，活鸡能卖这个价格，算是不错的了。
    有了之前土鸡蛋的基础，十只土鸡几乎是转瞬即空，两千块钱到手。
    周姐得五百，陈乔玉得“成本”一千，加利润五百，共计一千五。
    加上这几天卖菜卖鸡蛋的事儿，陈乔玉的存款再度攀升，到两万四了。
    已经到拿着都烫手的程度了，陈乔玉也不敢再往老宅下面埋了。

 第278章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一个人干到死

    挣钱挣得盆满钵满叫人怪高兴的，但是一个人挣钱就是这样，挣得有限，花得也有限。
    这回的两千块陈乔玉都没舍得往地底下埋，决定拿在手里花。
    可是她跟青杨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的，连家里的两条狗和一只鸡都长得油光水滑的，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买什么。
    基础的衣食住行她都有了，西厢房里的东西堆了不少，卖出去也能挣个小一千，那可是老家的钱！
    但是再高级一点儿的就不行了，电风扇、电视机，还有各种现代人玩的玩意儿，她想买，但是买了也不能带回去用啊！
    能买的她不需要，想买的又不能买。
    陈乔玉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突然就明白了之前看过的书里的话——落后的社会生产力满足不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
    原来不是书不好看，是她还没体会到书里的真谛。
    陈乔玉挠了挠头，最后还是一头扎进了两元店——
    不行，小打小闹不成气候，靠她一个人，富得流油也不可能养活一个村、一个镇。
    她想起来周姐之前注册公司的时候找人拉线帮忙时说过的一句话——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
    陈乔玉觉得她不能那样，她要学会带团队。
    姚家村的村民就是她的团队，她干啥要自个儿天天脚底冒火星子地跑来跑去？她要学着叫别人都动起来，她做那个“领头人”！
    陈乔玉一边想，一边发了狠似的在两元店里大采购。
    她买了一百把牙刷，没敢买质量好的，就买的最便宜的那种，看起来跟老家差不多的样式。
    两块钱里面有四把，算下来才五毛钱一把，一共花了五十块钱。
    然后一块钱一把的塑料梳子买了五十把，两块钱一面的大红大绿镶边的塑料筐镜子也买了五十个，这就是一百五十块钱。
    还有挂着塑料“水晶宝石玉”的钥匙扣，挑款式最简单，但对老家的人来说已经极尽奢华的款式买了五十对，也才一百块钱。
    金属按扣、橡皮筋、松紧带、洗衣服的肥皂、洗澡的香皂、香皂盒……陈乔玉买了满满四大桶，都直接用大红色的水桶装着。
    桶上面还有盖子呢！颜色也正，虽然都是大红色，但就是看着比老家的鲜亮。
    这么四大桶，连桶带东西，一共也没花五百块。
    两千多块钱，现在还剩下一千大几百。
    陈乔玉发愁了：“这钱怎么才能花完啊！”
    她带着这么满满一车东西，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村里的孩子几乎都出去卖冰棍了，大人们下地干活去了，村里倒是安静了不少。
    陈乔玉把这些东西锁进了西厢房，她决定了，要用自己的方式改变老家的生活环境。
    她要把全村人都薅起来，谁想躲懒，不成！都得给她努力奋斗，朝着好日子奔去！
    陈乔玉揣着钱，又去了现代，这回她没找周晓玲，自己摸去之前他们去过的批发市场。
    周晓玲说了，老批发市场里的东西特别土、特别老气，上次要不是陈乔玉非要买不带拉链的棉袄，周晓玲都不乐意去。
    陈乔玉记着了，不过先前她买的东西都不多，菜市场和两元店就解决了，但现在不一样了，钱多得用不完，得搞批发去！得批发全村人的量去！
    陈乔玉骑着三轮车去批发市场逛了一圈，还真别说，虽然批发市场里大多数卖的都跟夜市上的东西差不多，但还是有少数周晓玲嘴里“又土又俗”的玩意儿的。
    陈乔玉路过一家专门批发袜子内衣的店时，十分怀疑韩爹爹韩婆婆的袜子就是从这儿批发的。
    不过她今天不是来找袜子的，她是来找小零嘴的。
    冰棍和汽水启发了她，还有什么比入嘴的东西更适合卖的呢？
    一般体积小，时间短，吃完就完了，啥也不剩了，想追根溯源都不可能了。
    陈乔玉骑着车子绕到最里头，终于找到了一家完美符合她心意的店铺。
    这是一家散装糖果店，店里卖的都是那种一大包拆出来的糖果。
    大多数糖果都带着现代特有的五彩包装，鲜艳诱人，但是角落里也有一些“土味包装”的糖果。
    甚至有些根本就没有包装！
    陈乔玉首先看中的是一个叫“吉利豆”的糖果，这个糖果是五斤一个大包装的，只要四十块钱，里面就是比黄豆大点儿的小糖豆子，跟供销社里的长得几乎一样。
    陈乔玉掂了掂，够沉的，就是不知道这一包多少粒。
    陈乔玉心里有盘算，需要一个数量，所以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老板，这一包里面有多少粒啊？”
    老板也是见多识广，听见这种奇葩问题竟然一点儿也不意外，爽快回答了：“一斤500粒，这一包是五斤的。”
    他们这种地方，走的就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对数量拿捏得很准，毕竟批发到零售，讲究平均成本嘛。
    陈乔玉掂量这一包，五斤就是2500粒，才四十块钱，真便宜啊，陈乔玉忍不住感慨道。
    另外还有一种叫做“七彩千纸鹤”的硬糖，用透明的七彩糖纸一粒一粒包好的，也是五斤一大包。
    老板介绍说：“这个糖纸好看，好多人买回去用玻璃瓶分装，做装饰，很实用的。”
    陈乔玉倒是也不意外，现代人嘛，物资丰富了，这花样也多了。
    老家人买糖肯定还是更看重吃的，但是呢，糖纸好看也是绝对加分的。
    这种糖也是五斤一包，一斤大概300颗，一包就是1500颗，陈乔玉买了两包，一共八十块钱。
    除此之外，陈乔玉还买了一大包，同样是五斤的糖衣花生，这个稍微贵点儿，要五十块钱，但看着满满当当一大包，陈乔玉觉得也很划算。
    三包糖，一包花生，一共才花了170块钱，连两张红票票都没花出去，陈乔玉真心感慨——这跟自己刚穿来时的窘迫寒酸对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啊！
    路过一家专门卖塑料包装袋的店铺时，陈乔玉又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大包最薄的，也是最接近老家分装红糖白糖袋子的塑料自封袋。
    店老板还好心提醒陈乔玉：“这种才5丝，太薄了，很容易破的。”
    但陈乔玉觉得合适，太厚的他们那儿还用不上，就这种薄的好。
    而且便宜啊！
    这种能够装一斤红糖的自封袋，十块钱能买500个，有助于陈乔玉接下来的行动。
    载着二十斤糖豆子和厚厚一叠塑封袋回到老宅，陈乔玉没耽搁，直接开始着手分装。

 第279章 冰棍你能卖，别人当然也能卖

    因为是吃的，陈乔玉特别小心。
    她知道周姐他们现代人特别在乎安全卫生，连周晓玲吃路边摊都是，虽然未必安全健康，但至少卫生是要过得去的。
    所以她仔仔细细洗干净了手，又用干净的汤碗垫在下面，防止掉落。
    吉利豆和花生豆都没有独立包装，陈乔玉在大包装上开了个小口子，直接往密封袋里倒。
    一包五斤装的吉利豆，被她分成了十小袋，一袋半斤，差不多250粒的样子。
    花生豆也是一样，不过花生豆裹了面衣，稍微重一点，一斤才300颗，半斤一袋就是150颗。
    最后就是两大包七彩糖纸的硬糖，这种硬糖一粒小小的，但是胜在包装可爱。
    陈乔玉觉得这个糖纸就特别吸引人，肯定会有小孩子喜欢的，也都分成了半斤一包，一包约莫一百五十颗的样子。
    做完这些，陈乔玉又从家里翻出几个干净的罐头瓶子，把密封袋放进罐头瓶子里。
    怎么说？有点供销社柜台上大玻璃罐子装糖豆花生豆的味儿了。
    不过就是小一些罢了。
    陈乔玉还加了密封袋，这个能够保证吉利豆和花生豆不潮。
    然后陈乔玉就骑着自己的破三轮，带上分装好的各种糖豆子，去了集贸市场。
    集贸市场东西好卖啊，吉利豆陈乔玉卖一分钱三粒，花生豆，哦，就是这个时候大家管这个叫鱼皮花生，一分钱两粒。
    最后带彩纸包装的硬糖，一分钱一粒。
    这个跟进货价并不直接相关，主要是根据老家这边同类东西的价格来的。
    彩纸包装好看，就卖贵一点。
    陈乔玉试了试，卖得很不错，来集贸市场的人不全是买东西的，有的就是来逛逛的。
    别的东西贵了不好说，但是一分钱的东西，说什么还是能买一点的。
    薄利多销，陈乔玉专门带了三把两元店买的不锈钢勺子，谁来买，她就把勺子伸进玻璃罐子和密封袋里，舀出对应数量的糖豆子来。
    现代的糖果卖相精美，甜度好像也更高一些，价格便宜东西好，很快就吸引了一批人，把陈乔玉团团围住。
    尤其是小孩子们，手里拿着从大人那里撒娇或撒泼弄来的一分钱两分钱，欢欢喜喜地指着罐头瓶子：“我要这个！要两分钱的！”
    “我要买糖豆，我要三分钱的糖豆！”
    买东西的人太多了，陈乔玉七手八脚地应对过去了，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直到三个玻璃罐子里的糖豆子花生豆子都卖了个精光，陈乔玉对闻讯而来的小孩子们抱歉表示：“今天没有了。”
    “那明天还有吗？”
    小孩子们怀揣着期盼的眼神，陈乔玉笑了：“有！不过不是我卖。”
    她要把这些糖豆子批发给村里人卖。
    今天试过了，这生意能做，薄利多销，大人孩子都乐意买点儿，喜庆，欢腾。
    陈乔玉骑着三轮车回到村里，走的村口大路，有人看到陈乔玉，热情打招呼：“乔玉，从镇上回来的啊？”
    “是啊，老奶干啥去啊？”
    “去掰点儿菜叶子喂鸡，咱家养鸡了！”
    “养鸡了？那是好事啊！对了，芳丫他们回来了没？”
    芳丫奶奶摇摇头：“没呢！芳丫昨天就说了，她今天要多卖一会儿，娃想自个儿挣学费呢！”
    芳丫家里条件不算好，或者说，姚家村里就没有几家条件算好的。
    吃大锅饭的年头，大家都一样过，也就是这两年才稍微好点儿，有些机灵胆子大的人先挣到钱了。
    芳丫家就是最老实的那种村民，只会种地，可惜这年头种地根本挣不到钱。
    陈乔玉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车斗，对芳丫奶奶说：“老奶，等芳丫回来之后叫芳丫来家找我，我有事儿跟他们说哩！”
    “好，好嘞，芳丫一回来我就叫芳丫找你去！”
    芳丫奶奶看着陈乔玉的车斗，就知道，这孩子肯定又带好东西回来了。
    一路上又遇到了几个村民，也都纷纷跟陈乔玉打招呼，盯着陈乔玉的三轮车眼热不已。
    眼热车，也眼热车斗里的东西。
    吃过晚饭，最后一缕夕阳还在天边挂着，孩子们满脸是汗的就赶来了。
    不光孩子们来了，还有不少大人也跟着过来了。
    汽水和冰棍让陈乔玉在村里狠狠长了一波口碑，虽然还是相依为命的苦命姐弟，但相比同龄的姑娘家，大家都不自觉地多看重一分陈乔玉。
    人来了，小黄小黑一个激灵，立马蹿到门背后，冲着门外的人汪汪乱叫。
    八斤更是厉害，直接振翅一飞，从柴火垛上飞到了木头大门的门头上，居高临下地用自己的小黑豆眼盯着门外的人。
    门外的人下意识齐刷刷地退了一步——不敢惹不敢惹。
    托上次那个讹人不成想给自己洗白的人天天在村里叨叨，现在八斤的凶悍是远近闻名的。
    陈乔玉不亲自开门相邀，大家还真不敢凑太近了。
    人群里也有人看不惯，指着八斤啐道：“早晚给你抓了炖了！”
    八斤的黑豆眼一凛，伸展翅膀扇了扇——还没干啥呢，那人先缩着脖子躲进了人群，再不敢冒头说话了。
    这边陈乔玉听到动静，赶紧把手里的活放下，然后去把早就准备好的糖豆子都拿出来，才去开门。
    开门她也没让大家进来，回身把门关上，直接在大门外头跟大家说起来了。
    她先是问大家：“今天冰棍卖得怎么样？”
    大家都笑了：“还行，我家卖了三毛多，零头给他自个儿花了，还能给家里交三毛钱，算他长本事了。”
    “我家卖了五毛多，不过今天人家村里有人打听上哪儿批发的冰棍了，估摸着过两天人家村里的孩子也要去卖了。”
    “是啊，这也没办法。”
    本来就不是什么独家生意，当初也是因为没有什么难度，姚家村的孩子才能一窝蜂都去做的。
    但这样就防止不了别人也一样跟着去做。
    挣了钱，但并没有昨天那种特别的喜悦和充满希望的感觉。
    陈乔玉听了大家的话，并不意外。

 第280章 小本生意，薄利但多销

    大家聚集在一起，说起这事难免都是满腹牢骚。
    陈乔玉倒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能做，别人也能做。
    而且在陈乔玉看来，大家都开始有意识地进入到“改革开放”的趋势里，是件好事。
    不过乔玉一贯的会做人，哪怕她心里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别人着急，她也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轻描淡写“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样子。
    她认认真真听完大家的牢骚担忧，而后才问大家：“那大家伙儿说这小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呢？”
    她是有心想让姚家村发展起来，修路通电的，但如果村民都不愿意，那她也不会一个人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带领大家共同致富，那也要大家伙儿愿意跟着一起才行啊。
    陈乔玉静候大家的答复。
    很快，有人回答了——
    “做啊！为什么不做，这生意挺好的，一天几毛钱，一个月也十好几块钱呢！”
    “可不是，一百斤粮食才卖十几块钱，我家那几个闲着也是放炮炸粪的玩意儿，还不如叫他们干点儿正经事呢！”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陈乔玉扭头一看，果然，说话的就是辉子妈。
    虽然辉子跟辉子妹妹卖冰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但总的来说挣的比吃的多，也不算什么事儿。
    其他村民也都纷纷笑起来：“是啊，多少能挣点儿，给孩子们买双新鞋也好，再不济家里的肥皂火柴钱总是够的。”
    “没错没错，就是怕大家都做，挣不到钱，但该做咱还是要做啊！总不能被人家给吓怂了嘛！”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但意思就一个——当然要继续做！
    即便他们不知道这是刚开始挣钱的头子，但也知道这是从限制经济转型的一个好苗头，当然要继续。
    村民们踊跃发言，叽叽喳喳一轮之后，才想起来问陈乔玉：“对了乔玉，你叫我们过来干啥？”
    陈乔玉看着门口的大人孩子，笑了笑，低头从篮子里拿出了准备好的糖豆。
    “哟，乔玉有啥好事，要请咱们吃糖啊？”
    那可不是，陈乔玉正色道：“这糖不是用来吃的，是给你们卖的。”
    “啥？”
    大家愣住了：“卖糖？”
    “没错”，陈乔玉点头道，“这两天孩子们走街串巷卖冰棍，大家也说了，多少能挣点儿，我就想着，卖冰棍能挣点儿，那卖糖豆不是也能挣点儿吗？”
    陈乔玉拿着糖豆道：“糖豆批发也不贵，零卖就能挣零卖的钱，况且卖冰棍本来就要走街串巷，这也不费二遍功夫，所以我就去找了路子，跟人批发了些糖豆回来。”
    陈乔玉拿着糖豆，简单说明糖豆的来历，和她的设想。
    底下的人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乔玉，你的意思是，叫咱村的孩子卖糖豆？”
    陈乔玉笑而不答：“我就给你们看看糖豆，其他的你们自己考虑考虑。”
    这事儿跟卖冰棍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陈乔玉提供一个批发的渠道罢了。
    陈乔玉说：“城里肯定也有糖豆批发，你们要是能找到，那肯定是更好。”
    她并不期望从村民手里挣钱，而是要点动村民自己琢磨挣钱的这根筋。
    她想批发给村民的不是这些糖豆，而是一颗想搞钱的心。
    陈乔玉这么说了，就有村民问起价格了，陈乔玉也很坦荡，批发的价格给了很大优惠。
    陈乔玉算了笔账，半斤的吉利豆250粒左右，一分钱三粒，一袋能卖七毛五。
    花生豆半斤是150粒，一分钱两粒，零售也能卖七毛五。
    七彩硬糖半斤也是150粒，但包装好看，上档次，一分钱一粒，能卖一块五。
    按零售的价钱倒推回去，陈乔玉说：“吉利豆和鱼皮花生批发价一袋五毛钱，零卖能卖七毛五，硬糖批发一块钱，能卖一块五。”
    要是把老家这边的收入跟现代那边大致对比一下，假设老家人月收入30元，现代人月收入3000元。
    那一袋吉利豆加一袋鱼皮花生批发一块钱，这成本就相当于现代人花了100块做小本生意。
    不算太贵，就是全折了，也不是亏不起。
    吃到了卖冰棍的福利，大家很快就有了反馈：“乔玉，给我批一袋，我要一袋！”
    “我要那个啥豆！吉利豆！哟，这名字怪吉利的！”
    “硬糖好卖，我妹就爱收集糖纸，这个糖纸还会反光呢，好看！”
    比起来油纸和糯米纸包的糖果来说，这种金光闪闪糖纸包裹的糖块，仿佛味道也要更胜一筹。
    除却陈乔玉做市场实验用掉的三包之外，这次还剩下9包吉利豆，9包花生豆，19包七彩硬糖。
    对村里人来说，这是他们够得着的小生意，不是那种要高成本的大买卖。
    明码标价，利润也看得见，不高，但是反正也要卖冰棍的，捎带手就能卖，跟挑货郎似的，不麻烦。
    于是大家纷纷挑拣了起来，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分装，但就是有人觉得这包多一点，那包好看一点，挑得还挺认真。
    有两个村邻想赊账，但是陈乔玉一看，这不是之前卖冰棍的人，也就是不是青杨挑选过的小伙伴的家人，便没同意。
    你还别说，跟乔玉青杨处得好的人家，就没有说要赊账的。
    没钱的比如芳丫，就只买了一包，估计还是用这两天卖冰棍挣的钱。
    有钱的比如辉子妈，一样买了一包，一起两块钱，拿出来也不眨眼，辉子跟辉子妹妹当场就拆开拿了几粒来吃，又招一顿骂。
    这两个想要赊账的人，既不是跟陈乔玉陈青杨要好的人，也不算是村里德高望重有口皆碑的人，陈乔玉便笑笑，示意他们看眼下的情境。
    “不是不赊给你们，这都不够卖呢，人家拿着钱来的，我总不好不卖给人家？”
    陈乔玉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接过一块钱，递了一包硬糖给掏钱的人。
    那两个喊着“一个村的乔玉你先赊我两袋”的人，也只能灰溜溜地缩了脖子，没再硬逼陈乔玉了。

 第281章 姚家村的孩子军

    这边糖豆卖得很快，金二婶也要了一包硬糖。
    她笑道：“我们家虽然不卖冰棍不卖糖，但是我瞧这糖好看、好吃，回头走亲戚的时候抓上一把，是顶好的礼。”
    其实金二婶家走亲戚哪用得着这个啊，光是家里的鸭蛋就足够走礼了，根本用不着搭糖块。
    但金二婶这么一说，有些围观的人就反应过来了：“对啊！这一包也不贵，买点儿回去，回娘家走亲戚的时候抓上一把，能顶好长时间的事儿呢！”
    “没错没错，我妹子下个月结婚，我也买点儿！”
    跟做小生意的利润比起来，自家办事儿走礼用这糖的便宜是看得见的。
    去哪儿买不是买啊？去供销社还得看人脸色。
    供销社的售货员一贯的眼高于顶，去买一分钱的糖块人家都未必搭理你。
    乔玉这儿多好，笑眯眯的，东西便宜，质量还好，比供销社的货好看好吃多了！
    几十袋糖分了个精光，陈乔玉也顺利进账二十八块钱。
    这在老家这里可不算小钱了，人家看着也眼热，忍不住问起陈乔玉来：“乔玉啊，你卖菜卖烧饼卖鸡蛋，挣了不少钱？”
    陈乔玉含蓄道：“不算多，但多少能有点儿。”
    “比咱队里的发的多？”有人追问。
    不等陈乔玉回答，旁边就有人抢先答了：“那肯定啊！随便干点儿啥都比咱队里发的多。”
    人群里，姚金宝一脸讪讪的，他也带着俩娃过来看了，还买了一袋吉利豆呢。
    他倒不是图做生意，五毛钱对他一个大队长来说不算多，五毛钱能买这么一大袋豆子，给孩子吃也值了。
    他有点儿哀怨地看着陈乔玉，旁边媳妇儿先给了他一胳膊肘。
    姚金宝觉得媳妇儿误会了，压低声音替自己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当他这个大队长一点儿觉悟都没有啊？
    金宝媳妇儿瞪他一眼：“你有那个胆子？”
    而后才道：“我是让你别瞪乔玉，咱们村能出乔玉这么个能人，不好吗？三叔家的几个小的也都开始卖冰棍了，再搭上卖糖豆，一天不得挣个几毛钱啊？”
    村里人口粮够吃，就是手里没有闲钱，能有个块儿八毛的，做事儿就轻松很多。
    金宝媳妇儿从金宝队长怀里抱过自家老小，说道：“也就是咱们家的两个年纪太小了，要是再大些，我也叫他们出去卖糖豆去！”
    姚金宝觉得不妥：“这不像个样子！”
    “样子能当饭吃啊？你没见支书家闺女，我问了，卖烧饼能挣一份工资出来，不输厂子里的人，再加上他们家大勇养鸭子，去年给队里就给了不少，自己家肯定还留了不少，这不都是钱？”
    以往大家收入一样，大队长和大队支书算是全村的头一份，工资待遇高。
    但现在不一样了，英子家的日子明显比自家好过了，金宝媳妇儿也有些坐不住了。
    姚金宝看着唠得热火朝天，一副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架势的村民，心里也知道，这股风吹起来了，那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行行，都去卖，自己能挣钱了，总比啥事儿都来找我这个队长强。”
    姚金宝也不乐意天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劝了东家劝西家的，大家日子都过好了，他也轻松啊。
    陈乔玉在门口卖了一批糖，算上她自个儿零售的，现代一百七十块钱的糖，在老家这里卖了三十来块钱。
    也算是小赚了一把。
    看，当一个人有钱之后，随随便便就能挣到钱，没打算挣钱的地方，折腾两下也能钱生钱。
    这钱要是能带动大家都钱生钱，那才好呢！
    ……
    接下来的日子里，姚家村成了附近远近闻名的村子。
    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背着自制的箱子，去镇上批发冰棍，然后往镇子附近的十里八乡出发。
    一边卖冰棍，一边卖糖豆。
    钱是几厘几厘的挣的，不多，但薄利多销，销量上来了，还真没少挣。
    一个孩子一天就能挣毛钱，多的能挣块儿八毛的。
    像嘴皮子溜的大牛二牛两兄弟，辉子兄妹，还有能吃苦的芳丫，眼看着荷包就鼓起来了。
    陈乔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批发市场每样又买了十斤回来。
    有三轮车之后，百来斤的东西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根本不累。
    为了方便分装，陈乔玉还买了个弹簧秤，底下有个座子，上面是个铝盘，指针是弹簧指示的。
    没有电子秤精准，但这玩意儿老家供销社也有，陈乔玉带回去也不打眼。
    另外她还买了一卷大规格的自封袋，每次从现代买了糖，就先带回老宅，从印有厂家信息配料表广告语的原封口袋，换到大的自封袋当中。
    至于原来的包装袋，好说，直接往灶膛里一塞就行，农村有啥纸啊袋啊的，没有说专门去扔垃圾的，都是塞到灶膛里，一烧就啥都没了。
    这样大袋也是全透明的了，陈乔玉就不忙着自己分装，有时候叫青杨帮忙。
    青杨干活去了，她就叫芳丫或者娟娟小玉过来，叫的时候还叮嘱她们在家洗澡洗头换干净衣裳再过来。
    小姑娘都可崇拜陈乔玉了，听陈乔玉的话，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过来的，站在院子里不敢乱动不敢乱看。
    陈乔玉朝她们招手：“在家都洗了头洗了澡吗？”
    三个小姑娘老老实实点头，怯生生地把辫子揪着给陈乔玉看：“洗了的。”
    陈乔玉仔细看了看，芳丫脖子后面还有一大块红色，见陈乔玉盯着看，芳丫有些紧张地道：“我……家里肥皂用完了，我用丝瓜瓤子搓的，搓得可干净了，乔玉姐。”
    虽然不知道陈乔玉叫她们过来到底要干什么活，但让洗澡洗头干干净净，孩子们就不敢糊弄。
    其实芳丫也就比陈乔玉小几岁，一个村里长大的，但芳丫就是觉得现在对着乔玉还挺紧张的。

 第282章 别人不倾向她们，那她来偏宠她们

    陈乔玉见芳丫这么紧张，又笑了，说道：“没事儿，我就是看看，不过——”
    陈乔玉觉得有些奇怪，卖冰棍卖糖豆也有几天了，不说多，起码两三块钱是有的。
    她问芳丫：“你卖冰棍不是挣了钱吗？没买肥皂？”
    以前肥皂要票也就算了，现在集贸市场有不要票的肥皂卖，也不贵啊。
    芳丫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的钱都攒着当学费了……我奶说我要是能挣够弟弟的学费，再挣够自个儿的，就叫我上学去。”
    陈乔玉听了，没说话。
    村里这样的事儿不少见，指望家里专供女孩子上学读书的少。
    能在供完男孩子有余力的情况下，叫女孩子读书的，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陈乔玉自知无力改变这个时代的陋习，但她能做这个让别人“家有余力”的人。
    总会有一部分资源是会给到女孩子的。
    陈乔玉这么想着，心里就更加不后悔就叫三个女孩子来干活呢。
    社会不倾向她们，那她就要偏宠她们。
    陈乔玉仔细检查了三个小姑娘的头发和露在外面的胳膊脖颈，都很干净，就是娟娟的衣服有些不对劲。
    洗得发白的胸口和领口袖口此时都有些怪异，陈乔玉上手摸了摸，果然，还是湿的。
    娟娟见陈乔玉看，也是很紧张，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我就这一件穿出门的衣裳……”
    这是她仅有的能拿出手的衣裳了，虽然旧，但已经竭尽所能地洗干净了，只是还来不及晾干。
    小玉虽然年纪最小，但这会儿却很勇敢，站出来帮娟娟解释：“乔玉姐，娟娟这几天卖冰棍就穿这件衣裳，她今天回来专门洗了的。”
    姚家村的孩子们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天刚亮就开始赶路，舍不得坐车，都是走二十里山路去镇上。
    晚上不敢回来太晚了，见到太阳西斜就赶紧往家跑。
    回家后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抓紧时间，洗了澡换了衣裳就往陈乔玉这儿跑。
    娟娟心中忐忑，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地看陈乔玉的脸色——她出门前犹豫了很久，是要穿白天这唯一的一身体面衣裳，还是穿干净但破旧的衣裳……
    陈乔玉抿了抿唇，她能理解这些孩子们的想法，一年前，她也过着同样的日子。
    陈乔玉心酸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娟娟的头发：“别怕，穿什么都行，只要干净，但是你这衣裳是湿的，不能这么湿着穿，容易着凉。”
    娟娟忙道：“不怕的，我身体好着呢，不会着凉的。”
    乔玉姐不怪她就太好了，她不怕着凉。
    陈乔玉想了想，之前废品收购站的大姐给了不少衣裳，周晓玲也时不时就把自己那种才穿了一季就不要的衣裳给她，现在西厢房里还堆着不少呢。
    按周晓玲的说法就是：“这些衣服都是我在网上买的，均价二三十，不贵，我就打算穿一季的，都给你！”
    陈乔玉本来还推辞来着，但周晓玲可不吃她这套：“你不要？你不要我可就扔了啊！”
    周晓玲在这方面可谓是说得出做得到，陈乔玉不敢跟她赌，只好全都收下来了。
    一些太过“惊世骇俗”，不符合老家风气的装饰和料子被陈乔玉拆了，现在带过来的，大多都能穿。
    款式不同的，把领子袖子拆一拆，改一改，问题也不大。
    陈乔玉就是没时间做这个，所以一直堆着没动呢。
    这会儿她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抓了把花生叫三个小姑娘先垫垫肚子：“等我一会儿，我给你们找身衣裳去。”
    拿着花生的小姑娘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只当陈乔玉是要找身自己的衣裳给娟娟换上。
    这事儿也常见，大家的衣裳都不多，有时候赶上天气不好，或者有特殊事儿，一时就没有衣服穿，找小姐妹借一身，等自己的好了再还回去，也常见。
    于是三个小姑娘就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剥花生吃，花生香喷喷的，还能榨油，吃进肚子里也算是能混点儿油水。
    这边陈乔玉打着手电筒在西厢房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两件t恤，一件衬衣，还有两条七分裤，一条裙子。
    虽然带回老家的时候陈乔玉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但拿出去之前，陈乔玉还是再检查了一番——标签有没有全部剪掉拆掉，带字母或图案的拉链、扣子有没有卸掉……
    确认没问题之后，陈乔玉才把衣服抖一抖，搭在臂弯里，锁门出去了。
    出去后陈乔玉就叫娟娟：“娟娟来，试试这衣裳合不合身。”
    娟娟不疑有他，特别听话地把花生放凳子一放，又把本来就不脏的小手在衣服上使劲儿蹭了两下，这才朝陈乔玉走去。
    陈乔玉挑了一件t恤，这会儿应该叫汗衫，和一条周晓玲的七分裤给娟娟：“进东厢房试试去，看看合不合身。”
    两间东厢房，青杨住一间，另外一间还空着呢，陈乔玉给开了门，娟娟拿着衣裳就进去换了。
    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还提溜着裤子，有点儿不好意思：“裤腰大了……”
    两间t恤都是“修身款”，属于那种胖瘦都能穿的。
    周晓玲有点圆乎的身材穿着就是修身，十一二岁的娟娟穿着，就正好，有点儿宽松，但才更像这个时候的人会穿的样式。
    就是那个裤子，阔腿七分裤，长度娟娟穿着正好，但裤腰还是大了不少。
    好在腰带是现成的，陈乔玉在屋檐下的晾衣绳上随便抽了一根自己先前没事儿缝的布袋子，递给娟娟：“自己绑一绑，等回去之后叫你妈妈给你把里面的松紧带给紧一紧，以后大了再放放，能穿好长时间呢。”
    “啊？”娟娟双手拎着裤腰，本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小脸，现在全然换上了震惊。
    一旁的芳丫跟小玉也是听着有些糊涂——不是就借着穿一下吗？这个天气衣裳一晚上就能干得透透的，明儿洗了就能还，怎么还叫娟娟妈给紧一紧松紧带？
    还以后慢慢放，能穿好长时间？
    俩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呢，陈乔玉已经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她们了，顺便拍了拍她们：“你们也去换换，看看合不合身。”
    还不忘叮嘱道：“大了没事儿，以后还能穿，就是别小了。”
    陈乔玉是一点儿都不理解现代人为什么喜欢穿那种特别小小的衣裳，周晓玲有几件衣裳，看着跟小孩儿穿的似的，连肚脐眼都遮不住。
    关键是大衣裳小衣裳都一个价，这不是亏了嘛！
    陈乔玉心里嘀咕着这事儿呢，但芳丫跟小玉拿着衣裳，完全愣了。
    到底还是芳丫年纪大，先反应过来，她拿着衣服，不敢相信地问道：“乔玉姐，你让我们试衣服是……”

 第283章 陈乔玉终于明白周姐和晓玲怎么看她的了

    肯定不能是给她们的。
    芳丫怎么想都觉得，乔玉姐嫌她们衣裳穿得不干净，让她们换的可能性，比给衣裳她们的可能性要大多了。
    然而，陈乔玉已经笑眯眯地接下了芳丫的话：“叫你们试试合不合身，合身就穿着。”
    不合身，她一会儿再去找找，实在不行，去找废品收购站的大姐买点儿旧衣服。
    那些衣服说是旧的，其实都挺好的，拿去绞了做拖把太可惜了。
    关键是有些料子人家还看不中，做拖把都嫌弃，纯粹绞了废了，那个更可惜。
    这样的衣裳拿来老家给芳丫娟娟她们这样的孩子穿，人家跟过年一样。
    果然，芳丫小玉不知所措，被陈乔玉推进屋里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芳丫穿上了那件衬衣，还有那条裙子。
    芳丫今年也十三四了，身量跟大人差不了多少，衬衣和裙子只大一点点，完全可以穿。
    小玉年纪最小，才刚十岁，穿着短袖都到胳膊肘了，七分裤还长了。
    陈乔玉打量了一下，又蹲下来帮小玉卷了卷裤腿，觉得还行：“回去也叫家里人给你把裤腿卷个边缝起来，跟娟娟一样，慢慢放着穿。”
    小玉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猛然一下抬头道：“不、不，乔玉姐，我不能收你的衣裳。”
    芳丫跟娟娟也是，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知道乔玉姐大方，肯教她们卖冰棍，便宜批发糖豆给她们，但是衣服还是太贵重了。
    姚家村的孩子们，一件衣裳老大穿三年，新衣穿成旧衣了给老二，老二再穿三年，穿破了给老三，缝补缝补，老三还能再穿三年。
    这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说法由来。
    虽说这两年稍微好点儿，但过年能穿上新衣裳就算顶好的了，平时还不是小的捡大的的旧衣穿，哪能有这么好看的新衣裳啊。
    陈乔玉再三解释：“这些衣裳不是新的，虽说也不算旧，但肯定不新了。”
    小丫头们死活不听：“乔玉姐，你就别蒙我们了，这衣裳拿到哪儿说都不可能是旧的。”
    陈乔玉也真是无奈了——这你得问现代人啊！明明好好的衣裳，别说破了，就旧都算不上，纯粹是新的就给扔了，这图的啥啊！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对小丫头们说了，陈乔玉知道小丫头们不敢接受新衣裳，便换了个说辞。
    “这衣裳可不是白给你们的，是要你们帮我干活的，帮我干一个月的活，这一身衣裳给你们怎么样？”
    “真的吗？”
    听到这是干活的酬劳，小丫头们开始有点儿相信了，追着问：“乔玉姐，你要我们干什么，尽管说！”
    芳丫更是表示：“我能下地了，地里的活儿我也能干！”
    她以为陈乔玉是叫她顶工分去呢。
    陈乔玉笑道：“那用不上你们，叫了庆子妈和庆子姥娘帮我干地里的活了，我自个儿也还去，今年的工分还成，不缺。”
    陈乔玉说：“我叫你们来是帮我分糖豆的。”
    三个小丫头睁着大眼睛看着陈乔玉，等着陈乔玉接下来的话。
    陈乔玉：“……？”
    嗯？还盯着我做什么？
    三个小丫头：“……没了？”
    “没了啊。”陈乔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别的又不能叫你们插手，就只这个了，没啥难度，也不会露馅儿。
    但三个小丫头不同意了：“分糖豆这叫什么活啊，还没捡绿豆难呢！”
    村里晒谷场上，难免谷子豆子花生掺到一起去，一个东西一个价，脱壳榨油也不能一块儿，就得挑。
    那个都比分糖豆麻烦。
    这在乡下孩子眼里，根本就算不上干活。
    三个小丫头不同意了，执意要帮陈乔玉干更多的活：“不然就给你干到过年！”
    分装糖豆的活一个人也用不了多一会儿就能分完，何况三个人，那才多少工作量？
    三个小丫头坚持，不多干点儿活她们就不敢收这衣裳。
    陈乔玉哭笑不得，她开始有点儿理解周姐和晓玲是怎么看她的了——
    她明知道这衣裳不值钱，几毛钱一斤收来的，大姐送给她甚至没要钱！
    但是被小丫头们当成宝贝似的，觉得要付出“对等”的劳动，才能心安理得收下。
    这就是属于他们这个年代的淳朴啊！
    陈乔玉也拦不住几个小丫头，反正先分装糖豆。
    陈乔玉把透明大袋子装着的糖豆搬出来，又把弹簧秤和小透明袋子拿出来摆在旁边。
    小的密封袋上带着密封条，被陈乔玉咔嚓一剪刀捡掉了，这样一会儿再用蜡烛烧锯条封口子就行。
    这种最便宜的5丝的透明密封袋，剪掉自封条之后就跟供销社里的卖白糖红糖的透明底子红印花的袋子差不多，芳丫她们一点儿都没有怀疑。
    虽说小丫头们来之前已经洗了头洗了澡，但动手之前陈乔玉还是盯着她们用肥皂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手，手指缝里、指甲里、手腕往上一寸……全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陈乔玉耐心地教她们：“咱们卖的是吃的，不说味道实惠那些，首先是要干净，不能叫人看着脏兮兮的。”
    “再一个，听到大喇叭里教的了吗？要喝白开水，不能喝冷水、生水，容易拉肚子，咱们卖吃的也一样，一定要注意卫生，不能叫人吃着不好。”
    几个小丫头乖乖点头：“明白了，乔玉姐。”
    有了这么一番叮嘱，小姑娘们干起活来就特别仔细虔诚。
    她们自发地分成了三道工序，在弹簧秤的托盘上铺了一张干净的油纸，然后娟娟负责从大袋子里铲糖豆出来，盯着指针平稳地指向半斤的位置，才停下手。
    第二道工序就是小玉的，负责替换油纸，然后把装满糖豆的油纸拿下来，卷一卷，倒进密封袋里，递给芳丫。
    芳丫年纪最大，负责最麻烦也最难的封口工序。
    蜡烛和锯条陈乔玉都准备好了，锯条的温度要烧得恰到好处，才能够叫自封袋粘上。
    温度低了粘不上，温度高了袋子又要被烫破。
    好在有陈乔玉的帮忙，两个人一起封口，倒是也能忙得过来。

 第284章 这个夏天，姚家村热火朝天

    接连封了几个之后，芳丫惊奇地发现：“乔玉姐，你这个袋子也是从县城买的？比供销社里卖的好多了，没那么容易破。”
    村里人都知道陈乔玉有县城的“亲戚”，认了人家做干亲，七拼八凑的，都觉得乔玉的路子是这个。
    毕竟上回乔丽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小裙子，头上别的小发卡，还有兜里随手掏出的糖果、小玩意儿……都是镇上没见过的。
    所以但凡陈乔玉这里出现了什么好东西，大家都觉得是县城来的货。
    镇上供销社卖的自封袋稍微烫一点就能熔个大洞出来，陈乔玉的这个袋子她一连封了好几个，哪怕不熟练，都没烫破一个。
    陈乔玉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由你们猜去！反正我没说过。
    几个之后，芳丫摸清了自封袋的脾性，也掌握好了锯条的温度，速度就快了起来。
    三个人组成了一道小小的流水线，越来越熟练。
    很快，一箩筐的糖都分好了，五十斤，分了一百包出来。
    陈乔玉盘算了下，这一批货出出去，她能入账七八十块钱。
    现代的四五百块钱，通过物资转换，变成老家的七八十块钱，陈乔玉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毕竟四五百块钱只相当于现代人两三天的工资，但七八十块钱，要相当于老家这边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小丫头们做得仔细，但分装糖豆毕竟不是什么重活，一个小时就从生疏到熟悉，全都分完了。
    这样的活儿在孩子们眼里都不算干活——哪个袋子里多出几粒糖来，陈乔玉还顺手塞她们嘴里了。
    芳丫还想装在兜里留着的，但陈乔玉不许：“就在我这儿吃，不吃就还给我，不许带回去。”
    这要求听着挺不讲道理的，但唯有这样，陈乔玉才能确保这糖是进了小姑娘们的肚子里。
    不是尊老爱幼给了家里的长辈晚辈，不是长姐如母留给弟弟妹妹吃，也不是为了挣钱就拼命压榨自己……她们在别处得不到优待和偏爱，陈乔玉给她们。
    陈乔玉给三个小姑娘剥了糖，问她们：“吃不吃？不吃我可就收回来了啊？”
    小姑娘们连忙说：“吃，我要吃！”
    陈乔玉这才笑着把糖豆喂给她们，她给自己也剥了一粒，嗯，甜滋滋的，真好吃。
    陈乔玉叮嘱小姑娘们吃完了，在她家喝水漱漱口再回去。
    小姑娘们便听话地留下来，但光留下来不得劲儿，芳丫看了看院子的景象，就叫上娟娟和小玉：“娟娟你去把柴垛整理一下，小玉你去扫地。”
    说着，自己到井边，开始打水——想盛满陈乔玉家的水缸。
    乔玉正收拾呢，冷不丁三个小丫头就开始分工明确开始干活了，她下意识想拦一下的，但最后却默默收回了手。
    这是她们的心意，也是她们的本事，将来她们都会知道，可以靠自己的劳动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样很好。
    于是陈乔玉也不再说什么，芳丫打了水，她就干脆烧起了水，灌入搪瓷水壶里晾凉，一会儿也好叫她们喝水去去嘴里的糖味儿。
    就这样三个小丫头在陈乔玉家干了好一会儿活，院子给她收拾干净了，柴垛也码好了，后院种着自己吃的那几畦菜也被收拾得清爽干净，全都浇了水。
    陈乔玉看见还怪不好意思的——以前钟斯年在这儿的时候，都是钟斯年悄无声息捎带手给打理了。
    钟斯年走了之后陈乔玉就浇过两次水，青杨收拾过一次，其余时候就没怎么管过了。
    芳丫带着娟娟小玉，把长老了的菜叶子都给掰下来，喂鸡。
    小黑狗也是一蹦一蹦地跟在后面，还啃了几口菜叶子。
    走之前，芳丫还是叮嘱娟娟小玉把衣服换回来。
    她有些不舍，但又十分坚决地把衣服叠好还给陈乔玉：“乔玉姐，等我们做满一个月你再把衣服给我们。”
    陈乔玉怔了怔，看着三个小姑娘虽然眼带渴望，但目光坚定，她也笑着点了点头：“行，你们做满一个月，这衣服就归你们。”
    “谢谢乔玉姐！”
    三个小丫头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手挽着手出了门。
    分装好的糖豆，陈乔玉搁在家里，村里的孩子军谁卖完了，就过来她这里批发。
    有些勤快的，一天跑两三个村子的，不费什么功夫就能卖完一袋。
    这个两分，那个三分，遇到大客户，一买一角钱的，叫人高兴振奋。
    好几个孩子都是每天来批发两袋，陈乔玉估算着这一天起码能挣五毛钱，加上冰棍的，七八毛打不住。
    连青杨都跃跃欲试：“这比我们之前捡砖块挣的多多了。”
    捡砖块，手指头捡起了泡，一天也就三毛钱。
    来来回回走的路不比背着箱子卖冰棍卖糖豆的多。
    青杨这么说，陈乔玉就问他：“那你想去？”
    想去可以啊，泡沫箱子和旧褥子都是现成的，她也从来不拦着青杨做什么。
    但青杨自个儿捧着面碗呼哧呼哧地吃了一大口，才摇摇头：“不去，我答应了钟大哥，要帮他把山上的试验田种好。”
    青杨一直还干着山上的活呢，还学陈乔玉，叫上别的小伙伴一块儿去。
    山上的地钟斯年给了钱，现在他人走了，地留给姚金宝和青杨照看，姚金宝见青杨做的不错，也就干脆放了手，任由青杨去折腾。
    陈乔玉见状，也跟青杨说：“那你以后跟辉子妈他们一样，种的菜也卖给我，价钱也跟他们一样。”
    青杨想了想，觉得甚好：“那这样我自己能挣学费了。”
    蔬菜这玩意儿好种，他在家就他去侍弄，他不在家就叫村里的孩子帮忙。
    有收入了，小孩也能激发出超出大人想象的力量。
    就这么样的，姚家村在这个夏天终于有了热火朝天的景象，家家户户都有了挣点儿散钱的路子，生活改善了，也舍得吃点儿好的，喝点儿好的，再尝尝新鲜事物了。
    这天陈乔玉刚去镇上集贸市场卖了一波物资，带着挣来的几十块钱回到家，就见辉子他们几个孩子守在门口，似乎在等她。
    等陈乔玉骑着三轮走近了，孩子们噌的一下起来，齐刷刷地看向她。
    辉子率先开口：“乔玉姐，你那儿还有多少糖豆啊？够不够这个数？”
    辉子伸出了一只手，张开巴掌摇了摇。

 第285章 陈乔玉的小账本儿

    陈乔玉有些不解：“五包？”
    平时辉子他们都是两包两包地拿的，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拿了三包。
    陈乔玉虽然猜着辉子这么神神秘秘可能不止五包，但又觉得五十包太离谱了，没往那上面去猜。
    结果辉子一副“看你果然小看我们了”的表情，得意洋洋地冲着陈乔玉大声道：“乔玉姐，我们要五十包！”
    “五十包！”陈乔玉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辉子，你们是认真的吗？五十包可不少了，算下来有二十五斤糖呢。”
    陈乔玉算了算，有五毛一包的，一块一包的，批发下来也要二三十块钱了。
    辉子特别肯定地点点头：“真的，我们要五十包！”
    旁边的孩子也抢着道：“乔玉姐，我们要去城里卖糖豆！可好卖了！”
    陈乔玉这才反应过来：“对哦，你们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往常总要太阳落山才回来的，今天这才三点钟，还能卖两个小时呢！
    大家抢着跟陈乔玉说：“镇上大会堂放电影了！现在成了电影院了！”
    “噢？好像是听着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陈乔玉今天在集贸市场卖东西的时候也听到有人讨论，不过卖东西的时候要应对的情况比较复杂，她向来专心，也就没有多听。
    辉子用力点头：“电影院门口啥都好卖！大牛二牛和芳丫娟娟他们占着位置呢，冰棍一箱一箱地批发，两毛钱的雪糕都有人买！”
    陈乔玉听见这事儿，笑起来：“那挺好啊。”
    辉子说：“可不是么！我们的糖豆也全都卖光了，现在镇上卖瓜子花生和冰棍的多，卖糖豆的没多少，就指着咱们呢！”
    说着，辉子跟几个孩子就拥上来：“乔玉姐，你快看看，你家还有多少糖豆，都拿给我们！”
    陈乔玉见状，就叫他们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屋去拿糖豆了。
    孩子们着急，可是八斤就蹲在院子门上头看他们，叫他们不敢动弹，只能伸长脖子想通过门缝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可惜了，陈乔玉早就拿麻袋和化肥袋子把稀疏的木头院子门给钉了个结结实实，密不透风。
    好在东西都是现成的，陈乔玉进去没两分钟就拿了出来——一个大泡沫箱子，里面放着还没来得及分装的大包糖果。
    陈乔玉说：“这个是五斤装的，你们要不先批个两袋？”
    刚才辉子一张口说要五十袋小分装袋的糖，半斤一袋，那可是二十五斤！
    陈乔玉怕他们卖不掉，大口袋开开合合的，回头潮了黏糊了，就砸手里了。
    谁知道辉子几个异口同声地说：“不不不，乔玉姐，你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五包是二十五斤是吗？我们都要了！”
    等陈乔玉的时候，辉子他们已经凑了一波钱。
    吉利豆半斤是五毛钱，五斤一包就是五块钱，花生豆也一样。七彩硬糖要一块钱。
    陈乔玉拿出来的是两大包吉利豆，两大包花生豆，一大包七彩硬糖，算下来要三十块钱。
    几个孩子你三块我五块的，三十块钱竟然也没多难凑。
    陈乔玉想了想，利索地收了钱。
    她想着她得学会放手，搞批发就专心搞批发，剩下的零售的事儿就叫辉子他们自己跑去。
    就是亏了，那也是辉子他们该上的一课。
    再一个，陈乔玉内心有点点小想法——三十块钱也不多嘛，亏了就亏了，总会有办法挣回来的。
    小本生意，不至于叫谁家大赢大亏的。
    辉子这小子脸皮厚，不怕事儿，连泡沫箱子一起端走了。
    端到一半，又折回来，嬉皮笑脸地问陈乔玉：“乔玉姐，你三轮车用不用啊？不用的话借我啊。”
    哟，这臭小子。
    陈乔玉当然是无所谓的，不过现在的人对待自行车三轮车的态度可没那么无所谓，陈乔玉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下，辉子开价了：“我租行不行？三毛钱租一天。”
    陈乔玉哪儿在意这个钱啊，不过辉子这机灵劲儿她喜欢，她就点了头：“行，那你拿去。”
    辉子欢天喜地地骑着三轮车走了——这几个家伙早就蹭着青杨的面子，摸过好多回了，悄悄学会了。
    等骑上了车，后面车斗里坐着个最小的抱着糖，其余几个就跟在车子后面跑。
    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哎，不对啊辉子，这都三点多了，今天这剩半天不到，不是亏了吗？”
    辉子咬牙：“亏就亏呗，多卖点儿糖豆就挣回来了，有车咱们晚上能晚点儿回，怕啥。”
    几个半大的少年想想也是：“看电影的人晚上比白天多，咱们多卖一会儿！”
    有懂事的孩子提醒道：“就是一会儿太阳下山先把我弟跟你妹他们送回来，顺便再跟家里说一声。”
    几个孩子都纷纷点头：“没错没错，说一声，不然我妈又要揍我。”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骑着车子远去，陈乔玉这边盘算了一下这段时间的账目，稳中有赚。
    糖豆陆陆续续从现代的钱变成了老家这边的钱，有一百多将近两百块钱了。
    烧饼摊子上分红比例低了，但集贸市场的生意好，张永华爆发出了无限的热情，连带着盈利也多了，七月份反倒还多分了五块钱，这里也有三十五了。
    猪肉猪油和酱油五香粉那些本钱是现代的，拿到这边来也换成了一百多块钱。
    正经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生意，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七月份入账三百五十多。
    支出主要就是给大舅家结的鸡蛋钱，一次二三十到四五十不等，卖了鸡之后蛋少了一些，七月一共结了二百。
    另外大头就是十只土鸡，陈乔玉暗中贴补，说城里的收购价是两块钱一斤，均重五斤的鸡，算下来也是一百块钱。
    蔬菜地那边才开始卖菜，陆陆续续卖了三百来斤，但陈乔玉给的奖励才一分钱一斤，三百斤也才三块钱，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么进进出出的，陈乔玉还剩五十块钱。

 第286章 看电影去啊！有亲嘴儿呢

    相比于现代动辄几百上千的入账，这五十块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但对陈乔玉来说，这里的钱她拿着才安心，才叫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挣钱了。
    陈乔玉在家悄悄记小账本，她现在涉及的生意多，每一项她都单独记着，最后汇总，不叫掺到一起乱来。
    当然了，这五十块钱是涉及到身边人，需要有来头有去处，最起码也有柴爱花和英子他们记着账，算着数的。
    这个叫明账，真正挣钱的，还是倒卖风油精、钥匙扣、袜子毛巾牙刷那些小玩意儿挣的钱。
    不过那个没人给她计数，她说卖了几个就卖了几个，这部分没有别人掺和进来。
    陈乔玉把这部分钱悄悄放在了一边，算算，居然也有五百多了。
    看，三十六计里为啥非得有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实则是明修的栈道剩五十，暗度的陈仓挣五百啊！
    陈乔玉仔细地把这五百收起来，先放进塑料自封袋里，然后放进罐头瓶子里，拧紧瓶盖，放进陶瓮里，再又用谷子填满陶瓮……最后在床底下挖了个坑，埋进去。
    这钱专门留着干大事儿用，她可记着呢，现代那些小说里，今年年底，12月份的时候，就会推出“个体工商营业执照了”。
    是一个跟她同龄，叫“章华妹”的十九岁年轻姑娘拿到的，开启了个体经商的新世界。
    陈乔玉不打算去做这个出头鸟，但她打心眼里佩服章华妹，人家没有那么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就凭借自己踏实的努力，也做成了这么振奋人心的事儿，她要向她学习。
    陈乔玉心里悄悄地为远方的章华妹加油，自己内心也悄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她也要跟章华妹和周姐一样，将小本生意做大做强，以后也办下营业执照，正儿八经开店、开公司。
    陶瓮里的钱就是她开公司的本钱，要仔细收起来。
    陈乔玉在家吭哧吭哧挖坑埋瓮子呢，忙活到了五点多，院子外头有人喊她。
    “乔玉！乔玉！陈乔玉！”
    这连名带姓的喊法，叫屋里偷偷摸摸藏钱的陈乔玉吓了一个激灵。
    好在听清楚声音之后，陈乔玉不怕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打开房门，一边朝大门走去，一边应声：“咋了咋了？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喊她的人自然是英子和柴爱花。
    往常骑自行车都要六点多才到家，今天居然五点多就回来了，真奇怪。
    陈乔玉打开院子门，门口果然就是英子和柴爱花。
    英子兴奋地拉着陈乔玉的胳膊，满脸都是兴奋：“乔玉，咱们今天晚上看电影去！”
    陈乔玉笑道：“行啊，你们这为了看电影也太舍得下本了。”
    张永华不是一直念叨着“少卖一天就少挣一天钱”吗？
    他们五六点的时候还要挣一波下班工人的钱呢，今天居然连生意都不做了。
    柴爱花见陈乔玉打趣，也是莞尔一笑：“没耽误做生意，今天镇上特别热闹，大家都出来玩儿了，烧饼面条绿豆汤，卖了个精光！”
    所以他们才早早回来，想着也去凑个趣儿，看电影去。
    爱花姐和英子都这么说，连不远处推着自行车跟村里人显摆的张永华也是满脸兴奋的样子，还真叫陈乔玉好奇了。
    “啥电影啊？小花还是红灯记？”
    镇上偶尔也放电影，是县里的电影放映员专门来放的，都是露天的。
    不过放来放去也都是那几部黑白电影，红灯记都算是前几年出的新电影了。
    黑白电影虽然也是老百姓热衷的，但能让英子他们这么激动的，肯定不能是老电影，起码也得是小花这个程度的。
    陈乔玉小小骄傲——她之前在县城陪着乔丽看过了！
    然而，英子没让乔玉的骄傲多停留哪怕一分钟。
    英子和柴爱花拉着陈乔玉，凑近跟陈乔玉咬耳朵：“不是那些，是上个月刚放的，新电影！爱情电影！《庐山恋》！”
    “啥？”这个陈乔玉没听过。
    但是这名字……庐山恋，讲恋爱的？
    爱情电影？
    陈乔玉惊讶了：“真是讲……谈对象的？”
    英子满脸兴奋地狂点头：“听说还有亲嘴儿呢！”
    柴爱花抿嘴笑，打了英子胳膊一下：“小点儿声！”
    英子嘿嘿一笑，问陈乔玉：“怎么样？去不去看？去的话就早点儿，排队买票呢！”
    陈乔玉咽了咽口水——其实，亲嘴这事儿她早就见过了。
    现代大街小巷各种广告，不乏惊艳之景，陈乔玉刚开始也害羞，看多了之后……嗐，也就那样。
    不过现代有归现代有，能光明正大在老家看电影，体会她这个时代第一部跨越性的电影，也很有意思。
    况且还有亲嘴儿呢！
    陈乔玉果断点头：“去！”
    意见一致，大家赶紧各回各家，吃饭洗澡。
    因着这个电影多少有点儿“少儿不宜”，大家没敢到处说，就只说去镇上逛逛。
    他们几个是“野惯了”的，倒是也没人留意。
    陈乔玉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带青杨一起去，她自己见识过了，知道这也没什么，也想叫青杨看看。
    毕竟看电影是件快乐的事。
    但纠结无用，青杨压根就没从山上下来，二牛过来带话：“青杨哥跟我哥还在山上呢，说给他留饭他晚点回来吃。”
    陈乔玉点点头，既然这样，陈乔玉就不纠结，果断不带青杨。
    于是，张永华柴爱花两口子，英子和大勇，加上陈乔玉，五个人一起浩浩荡荡地往镇上去了。
    为了看电影，陈乔玉还特地花了两个鸡蛋，把藏在现代老宅的另一辆自行车也带过来了。
    三辆自行车，张永华骑车带柴爱花，姚大勇骑车带英子，陈乔玉自个儿一辆，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往镇上去了。
    要么说这会儿的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呢！
    大晚上骑这么远的车跑去镇上看电影，多嘚瑟！
    等到了镇上，陈乔玉他们才发现，镇上“嘚瑟”的人更多呢！
    天刚擦黑，路灯还没亮，街道上随处可见都是穿着夏衫的年轻人。
    大多是姑娘跟姑娘手挽手，年轻小伙跟年轻小伙勾肩搭背，但眼尖的也能瞅见那挨着墙走的一对儿小青年，男的牵着女的手呢。
    似乎是一夜之间，枫桥镇的年轻人都开始绽放了，空气里都弥漫着恋爱的甜蜜气息。

 第287章 电影院门口的生意真是好

    陈乔玉他们小心翼翼地避让着，生怕惊扰了压马路的小青年们。
    这种隐秘的感觉叫人心砰砰跳，英子干脆从姚大勇的车上跳下来，坐到陈乔玉的后座上，方便她悄声指指点点：“乔玉，那儿！那儿还有一对！”
    陈乔玉一看，哟，可不是么，路灯下站着一对呢。
    姑娘穿着布拉吉的裙子，脚上踩着凉鞋，在地上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蹭着。
    小伙儿半靠在路灯杆上，时不时还拉着路灯把身子展开，显得可“帅气潇洒”了。
    一开始还隔着大半米呢，渐渐的距离就近了，姑娘的凉鞋也不蹭地了，小伙也收回了长臂猿的造型，两颗毛绒绒的脑袋，慢慢靠近……
    就在这时路灯突然“啪”的一声开始闪烁。
    接连闪了几下之后，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这灯光不算明亮，但对路灯下暧昧的小青年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灯光洒下来，两人立马跳开，隔得三米远。
    陈乔玉：“……”
    英子摇头叹道：“可惜了。”
    姚大勇看了看英子，又看了看陈乔玉，骑车挡在她俩和路灯中间：“别瞎看。”
    英子扫了他哥一眼：“今天不就是来看亲嘴的么。”
    都揣着一样的心思，谁还不知道谁啊。
    到了大会堂，哦不，现在该叫电影院了，门口树底下就有看自行车的，三分钱一辆，给个小竹牌牌，回头再拿小竹牌来取车。
    陈乔玉觉得挺好的：“比集贸市场门口的好一些。”
    五人存了车，凑了钱叫姚大勇和张永华排队买票去。
    陈乔玉她们就在电影院门口逛了起来，五香瓜子、水煮花生，还有炸米花的，自己带米一角钱，不带米两角钱，给加糖精。
    陈乔玉她们想买，但是没带东西盛，最后拿手帕包着走的。
    看电影这事儿，除了看，最要紧的就是吃吃喝喝，吃的有了，喝的也该带上。
    几人去旁边买了汽水，两角钱一瓶的，不大冰。
    卖汽水的小孩说：“早就没有冰的了，老多人买了，你们这个点来的，能有就不错了。”
    看看，这豪迈的语气，跟辉子他们一模一样！
    对了，辉子他们也来卖糖豆了？
    陈乔玉拉着英子跟柴爱花四下搜寻，在电影院门口瞧见了姚家村的孩子们。
    芳丫跟辉子大军几个大的用泡沫箱子和木箱占着位子卖东西，几个小的在后面上货——把大包的糖豆舀出来，放玻璃罐子里，递到前头去。
    辉子妹妹拿着一张报纸，小手扒拉扒拉，叠一叠，再给撕开，有些人买吉利豆不想用手拿着，怕糖化了脏手，就递用报纸包一下。
    虽说油墨印的报纸也不咋干净，但好在大家都不在意。
    陈乔玉她们也挤了过去，还特别给面儿地买了两角钱的糖。
    两角钱对糖豆的生意来说可是大生意了，芳丫他们收着钱，一抬头，又惊又喜：“乔玉姐！爱花嫂子！英子姐！”
    英子呼噜了一下几个小家伙：“还不快给我们包糖？”
    芳丫挺不好意思的：“乔玉姐，你们拿去吃，这个不能收你们的钱。”
    乔玉笑道：“没事儿，批发是批发，零售是零售，我今天出门没带，买点儿一会儿看电影吃。”
    辉子给一个客人数完糖，扭脸过来道：“那不用！你先拿着，回去补给我们就行。”
    然后又说：“不过你们这会儿来买票肯定买不上了，今天晚上卖的都是明天的票了。”
    “啊？”辉子这话一出，陈乔玉她们几个都傻眼了。
    正巧这时候白排一场队的张永华和姚大勇也赶过来了，证实了辉子他们所言非虚：“今天的场次昨天就卖光了，现在排队的都是买的明天跟后天的！”
    张永华沮丧道：“光看见他们排队了，谁知道拍的还不是今天的！”
    再看看入口这边喜气洋洋拿着票往里走的人，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好了，这下糖豆也用不上了，连米花都得带着打道回府。
    英子垂头丧气的，十分失落：“难得今天有空呢！”
    陈乔玉安慰道：“没事的，大勇哥不是买了后天的票吗，咱们后天再来看。”
    英子摇头道：“后天我爸妈肯定都知道了，万一他们不让看就惨了。”
    年轻人喜欢看，但好多上了年纪的人就会觉得这个伤风败俗，还有人嚷嚷着要收拾他们呢。
    “那怎么办？要不找人换换票？多给两角钱，兴许有人愿意跟咱们换。”柴爱花提议道。
    张永华立马不同意了：“电影票本来就贵，咋还多给两角钱呢？过两天来看不是一样吗？”
    他跟柴爱花是已婚的年轻小夫妻，看这个很光明正大。
    柴爱花瞪张永华一眼。
    就在大家为难的时候，辉子瞅了瞅他们，低声道：“你们要座吗？不要座的话，我找人带你们进去？”
    嗯？
    几人齐刷刷扭头过来：“啥意思？”
    ……
    片刻之后，辉子带着陈乔玉几人找到了另外一个少年，那孩子看着得有十五六了，戴着个灰灰色的贝雷帽，收在大会堂的一个窗户边上。
    贝雷帽少年压低声音问他们：“都知道规矩？被抓了就说是上厕所的，反正绝不能把我供出来，明白？”
    辉子跟英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明白明白。”
    然后，一个人一角钱，少年收了钱，从旁边草丛里拉出一个破椅子，放在了窗户下：“里面也有椅子接着你们，别怕。”
    辉子就对陈乔玉他们说：“行了，进。”
    张永华打头，柴爱花跟在后面，英子跟乔玉在中间，姚大勇最后一个进来。
    电影院里黑漆漆的，陈乔玉翻过窗户，什么都看不见，正抓瞎呢，一双手扶住了她：“这里。”
    陈乔玉循着声下脚，果然踩到了一个凳子，只是凳子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
    但好在有这么一接，人就顺利下来了。
    黑灯瞎火的，陈乔玉小声喊道：“英子，你们在哪儿？”
    前面英子唔的一声：“这儿，乔玉。”
    陈乔玉伸手一探，抓住了英子的手，英子也紧紧回抓着她的手。

 第288章 看电影的比演电影的还刺激

    英子的手热得厉害，似乎还有些抖，陈乔玉有点担心，压低声音问她：“英子，你没事儿？是不是着凉了？”
    英子摇摇头，在黑暗中带起一点儿空气的波动，而后才反应过来陈乔玉看不见，才小声说道：“我没事。”
    陈乔玉不疑有他，拉着英子，一块儿往里去了。
    等到了有点儿光亮的地方，借着荧幕的微光，陈乔玉看到大会场原来的椅子都变成了电影正经售票的椅子。
    但此时椅子之间的缝隙，还有两边和中间的过道，全都挤满了人。
    前面的人席地而坐，讲究的就垫个报纸手帕啥的，但大多数人还是靠边站着，抻着脖子往前看。
    张永华找了个位置，连声招呼柴爱花过去：“媳妇儿！这儿！来这儿看！”
    柴爱花看了看位置，还行，就拉着英子和陈乔玉过去了。
    姚大勇在后面护着她们，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捣乱。
    站好之后就不能乱动了，还得留心人家来巡视，叫人当场捉住了可不好听。
    虽然不合规矩，但是这么看电影还怪刺激的。
    电影的剧情确实不错，命运的交错，感情的激荡，看得电影院里一片感动。
    英子的手帕用来包爆米花了，看到男女主感情坎坷的地方，使劲儿用袖子擦眼泪。
    张永华和柴爱花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挨到一块儿去了，两人紧紧相偎，张永华拿着汽水给柴爱花喝，倒是有几分温情了。
    陈乔玉哭是没哭的，不过她也难得享受这样的放松时刻，看得很入神。
    姚大勇看着荧幕上的点点微光落在陈乔玉俏丽的鼻尖上，一颗心跳得厉害。
    他也很想像那些谈对象的小青年一样，趁着电影院里的暧昧气氛，拉一拉陈乔玉的手。
    他的手就离着她十公分，是周围的人稍稍挤一挤，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姚大勇的心一小半在电影上，一大半在陈乔玉身上，愣是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盯着彼此的手看了半天。
    他心一横——先牵了再说！要是乔玉甩开了，他就道歉认错！
    好女怕缠郎，男人不主动示爱，姑娘家就更不能了！
    姚大勇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狠狠心，手往前陈乔玉的方向挪了——足足一公分！
    下一秒！有人出来上厕所，重重地挤了姚大勇一下，姚大勇下意识地挺起胸膛，一手撑在后面的墙壁上——没叫别人连带着挤着陈乔玉一丁点儿，但也因此错失了站在同一排的机会。
    姚大勇只能半护卫的样子站在陈乔玉身后了。
    他沮丧地看了看前面的陈乔玉和英子，彻底打消了心思，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帮她们隔开人群。
    电影中间遇到两次查票的，陈乔玉他们东躲西藏，有点狼狈。
    虽然躲的时候挺刺激挺好玩，但陈乔玉心里还是决定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了——她去现代都没有这么紧张的。
    关键是这事儿不光彩！
    买不到票也不能这么躲着看，太叫人难为情了。
    演到亲嘴的时候，整个电影院都是哇声一片，英子唰的一下抬手捂住脸，陈乔玉还当她害羞呢，结果仔细一看——好家伙，手指头缝特地露出来，两只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
    一场电影，看的人比演的人还惊心动魄，好不容易熬到了电影结束，大家才顺着人群往外挤。
    这一回是无论张永华和姚大勇怎么护着，陈乔玉她们都会被人挤得东倒西歪的程度了。
    英子挨着姚大勇，柴爱花挨着张永华，把陈乔玉裹在中间。
    姚大勇鼓足了勇气，伸手拉了一下陈乔玉的胳膊：“你跟英子站紧点儿，躲在我后头。”
    陈乔玉抬头看了看姚大勇，没由来的想到了刚才庐山恋里的男主角。
    她忙低下头去，应了一声：“嗯，谢……谢谢大勇哥。”
    五个人好不容易挤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遇到检票的，不过好在出去的时候人多，检票的也来不及看。
    好多人权当没听到，一直往外挤，有些人更是嚣张，明明自己没票，还要跳起脚来跟检票员对骂：“你瞎了眼了！老子刚才进来的时候你没看到啊！”
    吓得陈乔玉他们赶紧跑路，不敢再做这样的事，也不敢再跟这样的人一块儿。
    出去之后，陈乔玉看到芳丫和辉子他们还在，也不让他们卖了，叫他们跟着一块儿回去。
    芳丫跟辉子倒是也听话，大手一挥，收拾东西一块儿回去了。
    看完电影都九点多了，天都黑了，远处的马路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立着，唯有电影院门口人声鼎沸。
    陈乔玉他们顾不上电影的观后感，忙着跟芳丫和辉子确认：“娟娟他们呢？先回去了？辉子你妹妹呢？还有小军……都回去了？确定就你们几个了？”
    辉子说：“就我们几个了！”
    但英子跟陈乔玉根本不听他的，还是芳丫说了小的已经在天黑前叫娟娟带回去了，就剩下他们几个大的，英子才放心的。
    “你们也不许这么晚了，山路晚上黑漆漆的，碰到花子把你们拐走了咋办？说不定还有狼呢！”
    这会儿的城市发展程度没有那么高，山路真就是山路，狼或许没有，但那些跟狼差不多的鬣狗可就说不定了。
    山里的野猫凶起来也是要咬人吃肉的。
    辉子他们听着一缩脖子，也不敢再磨蹭了，麻溜地收了东西。
    陈乔玉特意看了看糖，问辉子：“今天卖出去了多少？”
    辉子嘿嘿一笑：“就剩一包多点儿了。”
    还真叫他给找着窍门了！
    来的时候五个人，回去的时候十多个，陈乔玉和英子柴爱花都带了手电筒，辉子家也有一个手电筒，另外还有两个孩子带了蜡烛。
    是那种带木棍的红蜡烛，从木棍那头穿个硬纸片上去，卡在蜡烛最底下，接着蜡油，这么拿着也能照明，不怕烫手。
    就是山风吹来吹去的，烛火摇摆，带动影子晃来晃去的，叫人更害怕了。
    英子打了个哆嗦，叫那两个孩子把蜡烛灭了：“有四个手电筒呢，不用你们的蜡烛，省着回去点。”
    两个孩子笑嘻嘻地把蜡烛吹灭了，其实也不是为了照明，就是为了举着蜡烛好玩儿的，不然起码也要把家里的煤油灯提过来。
    三轮车叫姚大勇骑着了，叫几个孩子挤着在车斗里坐了，剩下的就坐自行车后面。
    陈乔玉骑车载英子，英子那辆叫辉子骑了，前杠上坐一个孩子，后座上也坐一个，居然也叫他骑动了。
    人多，再黑的路也不怕了，挣了钱，还看了电影，孩子们欢欣不已，大声唱着歌，连回家的路途也不觉得远了。

 第289章 余建设考上大学啦

    随着电影院的开放，陈乔玉明显觉得老家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了。
    首先就是批发出去的糖豆，陈乔玉原本建议他们一分钱三粒的，但是孩子们自己有主意。
    在自己村里这么卖，去镇上或者别的村子，就加价，一分钱两粒，两分钱五粒。
    要是跑到更远的地方，一分钱一粒，两分钱三粒的价格也能卖出去。
    冰棍也是，最开始批发的都是最便宜的两分钱冰棍和一毛钱雪糕，渐渐的本钱多了，也舍得批发五分钱的冰棍和两毛钱的雪糕了。
    一个夏天，大人们在地里忙，反倒不如小孩子东奔西跑挣得多。
    陈乔玉时常去批发市场，一车一车地买糖。
    人家批发店的老板见陈乔玉也是个“大客户”，比得上一个小型超市的进货量了，也很高兴，还主动给陈乔玉便宜了一成。
    另外有什么新货，也都送一包给陈乔玉尝尝。
    陈乔玉保持着两天去一次现代的频次，送货进货，小本生意慢慢挣，手里也攒了几个钱了。
    八月的一天，余小红跟余建设骑着从陈乔玉那儿买的那辆自行车，顶着大太阳来了。
    刚好碰到乔玉去集贸市场卖东西了，她现在也在集贸市场单独租了个小摊位，虽然不是天天摆，但是也固定下来了。
    人家扫一眼就知道“那个有不少新鲜货”的小姑娘今天来没来，不用满市场转悠找她了。
    好在陈乔玉的东西一贯好卖，通常早上去进货，十点多回来去镇上，午饭过后就能卖完了。
    余小红跟余建设是吃过午饭从家出发的，到姚家村之后听姚家村的人说陈乔玉去镇上卖东西了，两人就骑车往镇上赶。
    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陈乔玉。
    “乔玉！”余建设骑车，先看到了陈乔玉，连忙大声打招呼，还松开一只手朝她挥舞。
    陈乔玉正骑着她的破三轮在山路上颠呢，听到喊声也是一个激灵：“建设哥！”
    余小红也从余建设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跟陈乔玉打招呼：“乔玉姐！我哥考上大学啦！”
    “真的啊？考到哪里啦？太好了！太好了！”
    陈乔玉听到这个好消息，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了，考上大学对他们这个时候的人来说，比结婚生孩子都重要！
    哪个村出了个大学生，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陈乔玉从七月就一直等来着，几次去小芦沟拉鸡蛋的时候都想问没敢问的。
    大舅跟大舅妈也是一样，心里干着急，但不想给余建设太大压力，就尽量找事儿让自己忙活起来，权当没有这回事儿。
    七月初考完的，八月份陆陆续续就听说镇上还有附近哪个大队有人接到录取通知书了。
    余建国跟屠慧东急得跟什么似的，面上一点儿不敢露出来。
    看余建设在家傻吃傻喝的，也不敢问。
    中间有两个余建设的同学来家里报喜，人家是先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余建设光恭喜人家，也不提自己的，把余家人记得不行。
    好在等啊的等的，眼看八月都要过半了，总算是等到了录取通知书。
    陈乔玉蹬着三轮车急切地跟余建设和余小红碰面，到跟前了，急切不已：“考到哪儿了？啥大学啊？”
    “考到隔壁省的省会了！江河大学，学机械技术的。”
    余小红抢着说道，余建设在一旁嘿嘿笑。
    “江河大学，不错啊，学机械技术也好，以后机械技术啥的肯定发展特别好，技术人员吃香！”陈乔玉打心眼里高兴，由衷夸赞。
    余建设算得上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了，真叫人高兴。
    陈乔玉对读书人有着天然的好感和敬畏，现代人读书多，懂的也多，到处都是字儿，谁都会用手机。
    不像这会儿，上过学就算是有知识的人了，好些人连扫盲班都没上过呢。
    乔玉他们这一代好歹小学是上齐全了的，初中就有些人没读完了，上高中的就更少了。
    能考上大学，那更是全家的大事儿、喜事儿！
    陈乔玉高兴极了，追着问：“录取通知书长啥样啊？带了吗？”
    余小红嘻嘻笑道：“没呢！我爸我妈跟宝贝似的拿相框裱了起来，来人就给看，还不让碰。”
    更别说带出来了。
    陈乔玉想想，青杨要是考上大学了，她估计也得这么高兴、显摆。
    “那我去家里看。”陈乔玉乐呵呵的，反正她隔三差五就要去一次小芦沟村的。
    “对了，通知书来了是不是就要报到去了？什么时候去报到啊？”陈乔玉又问道。
    余建设说：“1号要到，我跟家里商量了一下，准备29号出发。”
    从小芦沟村出发，天亮出门，先到镇上再转车去县城，最早中午能到。
    下午再坐长途客车去省城，当天晚上得在省城住一晚上。
    第二天再从省城坐火车去隔壁省城，也得算一天。
    报到时间是1号到3号，余建设准备29号出发，顺利的话30号晚上能到，31号还能预留个缓冲时间，防止路上出现啥小问题。
    这样1号肯定能到了，实在不行，2号3号也都可以。
    余小红说：“我爸妈也是这个意思，公社能够凭录取通知书开介绍信，我们到时候也去，晚上住招待所或旅馆。”
    养鸡事业给了余家人相当大的帮助，从身上背着累累负债的穷光蛋一家，到现在也能想着出省逛逛去了。
    陈乔玉本来还没什么，但听到去邻省的省城，心思瞬间动了——青楠最终的消息就是被那个女人带去了邻省的省会。
    虽说邻省是大声，四通八达的，但说不定人家就只是把青楠带到了省会呢？
    陈乔玉立刻道：“我也想去，建设哥，我也送你上大学去。”
    她想去找找看有没有青楠的消息，哪怕一点点。

 第290章 乔玉何德何能，遇到了周姐和晓玲

    陈乔玉这么说了，余建设一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屠慧东听说之后，大手一挥：“从今儿起卖鸡蛋跟土鸡的钱全部先放到一边，专门用来找青楠。”
    现在本是卖出来了的，该是拿分红的时候，虽说陈乔玉也占三成，但到底大舅一家占七成，这就是照顾陈乔玉了。
    陈乔玉心里感激，决定以后鸡蛋的收购价提到六分钱一个——她有能力了，谁对她好，她可以加倍还回去。
    余建设考上大学，姚家村的人也知道了，人家不免高看乔玉青杨一眼。
    在这会儿的人眼里，能考上大学的那都是高材生，将来毕业了分配到单位上，大小也是个干部，那都是“关系”，说不定将来能用得上呢，好歹跟你表弟表妹是同乡呢！
    距离出发去报到还有半个月，屠慧东狠狠心，决定一口气卖三十只鸡：“公鸡只用留十只，其他都给卖了，一半用来给建设摆酒，剩下的留着找青楠。”
    屠慧东说卖的这个鸡，不是陈乔玉的那一百只，是他们自家交完公社之后剩的。
    这部分原本陈乔玉是不参与分红的，现在也拿出来找青楠了。
    陈乔玉连忙说不用：“我就出了点儿鸡苗跟药，跟你们分成就已经很多了，找青楠的钱我都存着的，足够的，大舅大舅妈，你们的钱你们自己留着。”
    余来富呔了一声，说陈乔玉：“你舅妈说啥你就听着，大人说事儿你个孩子有啥好顶撞的！”
    陈乔玉：“……”
    她当然知道大舅不是真的说她没规矩，顶撞大舅妈，是想叫她收下这个好。
    但陈乔玉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不差钱，而且养鸡的事儿，几乎全是大舅一家操的心。
    刚开始陈乔玉还隔三差五去看看，也提供“技术支持”，但养了这么久了，大舅他们自己都熟悉了，早不用她操心了。
    连维生素跟病害防治药，余建国也早就找到路子了，不用陈乔玉再冒险了。
    屠慧东坚持：“别磨磨唧唧了，我要真给不起我都不跟你说这话，我说出口了自然是这事儿我觉得能做。”
    屠慧东一贯强势，压根不给陈乔玉什么机会。
    “那，谢谢大舅大舅妈了。”陈乔玉只能接受了这次的好意。
    不过她也想好了，等她的那些鸡卖完了，分红了，往后她就只做“中间商”，从大舅家收鸡蛋，送去周姐那儿。
    不再参与养鸡的分红，这样明正眼熟，大舅家的收益也能更高一些。
    陈乔玉心里有了盘算，就不再挣这事儿了。
    她去现代跟周姐说了，要一口气卖三十只鸡，周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那可太好了，前面买过鸡的人天天都追着问，什么时候还有，什么时候还有，我总往后推，但有些关系实在是推不过去。”
    “这下好了，你这一口气三十只鸡，能叫我松口气了。”
    周姐一边拿着手机按来按去，一边问陈乔玉：“你这后面的鸡可要跟上了，现在老客户介绍新客户，预订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家知道周姐这里的东西好，供应的时间还不稳定，越发关注起来。
    好多人都直接转了全款给周姐，号称要“预订”。
    周姐为难极了，最后还搞了个限购，一个人一次只能购买两板鸡蛋。
    再要多就只能等下个月了。
    陈乔玉笑呵呵的，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表哥考上大学了，所以我大舅他们多卖些鸡，给表哥考大学摆酒用。”
    “哟，这可是喜事儿，考到哪里了啊？一本二本？”
    周姐是个很周到的人，听说乔玉家要摆酒，当即就拿了六百块钱出来：“算我随的礼，到时候在哪里摆酒？讨个喜酒喝喝，叫松松也感受感受。”
    “啊？”陈乔玉当即大惊失色，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支支吾吾起来。
    周姐见状，心里着实有些疑惑——以前说是路不好走，山里信号不好，没事儿不带朋友过去，也说得过去。
    可这考大学摆酒是喜事儿啊，摆酒总得找个酒店？
    酒店也不让去？
    虽说周姐是个情商极高极好相处的人，但是乔玉这反应还是叫周姐有些伤心。
    她们现在这关系，比朋友还紧密一些，就差当姐妹了，可乔玉还跟她这么生疏……
    不过周姐心中所想并未表现在脸上，她见陈乔玉迟疑，很快便自我开解地笑道：“开个玩笑，松松每天都得上课呢，换了对口学校，给他报了个暑气的幼小衔接班，不能耽误的。”
    “不过”，周姐把六百块钱放到陈乔玉手上，“红包是我的心意，这个你一定要收下。”
    周姐这么说，陈乔玉心里更加难受了。
    她本来是因为余建设考上大学真的很高兴，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她没想收周姐的红包，更没有不让周姐来喝酒的意思。
    但她又确实没办法让周姐去喝酒。
    可是，当她表现出迟疑之后，周姐的善良和包容又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陈乔玉难受得眼圈都红了，她拿着钱，一时不知道是该收下还是该退回去，收下不合适，退回去更不合适，太伤人了。
    她看着周姐，心里犹豫极了。
    “周姐……是我不对，我大舅家很穷，在很远的地方，摆酒也不是酒席那种，就是聚在一起吃个饭……”
    陈乔玉极力解释，却觉得怎么都解释不过去。
    但周姐却很配合她，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嗐，那肯定啦，摆酒都是叫亲戚跟特别熟的朋友，你都是亲戚身份去的，怎么可能还带我和松松。”
    周姐笑道：“不过呢，你表哥家里条件一般，还能努力考上大学，这是很值得鼓励的事，红包是周姐的心意，你别推辞。”
    陈乔玉心里又感动又难受，她看了周姐一会儿，鼓起勇气张开双手抱了抱周姐。
    周姐个头高挑，比乔玉还要高出半个头，乔玉把头靠在周姐肩膀上，闷声闷气地说道：“周姐，我心里把你和晓玲当亲姐姐，只是我家里情况确实有些不好对外说……周姐，你千万别怪我。”
    周姐被陈乔玉这么一抱，心也软了，她伸手在陈乔玉背上轻轻拍拍：“没事的乔玉，谁还没有个不想跟别人说的事儿呢，我就不愿意跟别人说松松爸爸的事儿。”
    陈乔玉心里知道这不一样，但是周姐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总是这么好。
    陈乔玉从周姐怀里钻出来，她看着周姐道：“周姐，咱们大干一场！”

 第291章 陈乔玉就是姚家村的扶贫办

    “啊？”周姐吓了一跳，没懂陈乔玉说什么。
    陈乔玉抹抹鼻头，狠心说道：“周姐，其实我想了很久，但是也不知道该不该提这个事儿。”
    周姐被陈乔玉的正色吓到了，也严肃起来：“什么事儿，你说。”
    陈乔玉哽咽地说：“我们村里特别穷，真的是特别特别穷的那种，连电都没有，路也不好，进进出出都特别不方便……”
    纵然之前已经听晓玲说过陈乔玉的“家乡”特别穷困，但听到连电都没有，周姐还是十分意外。
    “是没通电？还是电路不稳定经常断电？”周姐心说这可是个大问题，难怪陈乔玉经常一“回家”就音讯全无。
    陈乔玉摇摇头：“通了电，但不经常有。”
    只有队里开会和传达通知的时候会开大喇叭，再就是农闲时节金宝家和英子家会拿自家的黑白电视给大家放。
    “原来是这样”，周姐松了口气，又皱起了眉头，“没电确实不方便，连松松都知道，停电是个很麻烦的事，那你们联系了电力局没有？可以报修的。”
    陈乔玉想了想：“有联系的，但是修了又坏，修了又坏，小打小闹的作用不大。”
    周姐对这点倒是没有怀疑：“说的也是，镇上那几条路不是成天修来修去的，今天修这里，明天修那里，上半年挖左边，下半年挖右边，反正没有见修好过……”
    陈乔玉听见这话，噗嗤一笑，又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这里也这样啊？”
    “可不是么”，周姐也笑了，又问陈乔玉，“你刚才说的大干一场是什么意思？”
    陈乔玉鼓足勇气对周姐说：“我看土鸡蛋卖得不错，我们村里别的没有，就是这些土货多，我们村的人特别会晒茄子干，还有各种菜干，我想把这些也一起卖着。”
    村里的老人都是吃过苦的，加上冬天的蔬菜没有那么多，都是自己晒菜干，留到冬天吃。
    陈乔玉穿梭现代快一年了，虽然还不算是个完全意义上的现代人，但是也摸到了一点边。
    现代就是工业发达，科技发达，工业品比老家那里便宜得多也精致得多。
    但是相对的，有些原始的，不用机器的，纯手工纯天然的东西反而吃香。
    陈乔玉在菜市场和批发市场都看过了，也有卖菜干的，虽然没有土鸡跟鸡蛋这么紧俏，但是价钱对老家的人来说，绝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陈乔玉说：“我们村里有好些……留守的老人跟孩子，就跟晓玲家里差不多，他们别的不会，就会种地养鸡养鸭养鱼，再做些手工活。”
    陈乔玉越说越顺畅了：“我现在卖土鸡蛋收入还行，但是村子整体都穷，还是不好过，我想带着我们村子致富。”
    周姐笑吟吟的看着陈乔玉，用眼神鼓励陈乔玉继续说。
    就在这时，陈乔玉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说得好！乔玉，你有志气！”
    陈乔玉回头一看，是晓玲。
    周晓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刚好听到个尾巴。
    “晓玲！”陈乔玉高兴地道。
    被别人夸她可能还不是很振奋，但是被晓玲夸那就是真高兴。
    因为晓玲的家庭条件跟她差不多，总是能够理解她的，也不像别人那样因为乔玉做了一点在自己看来很普通的事，就震惊夸奖。
    陈乔玉觉得，周晓玲夸她了，那她就是真的做的棒。
    周晓玲进来先在桌子上找了杯子和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快累死我了，今天一早上做了五个顾客！做到我头晕眼花，站起来差点儿晕倒了。”
    周姐赶紧拿出包，从包里掏了两包松松的小零食：“你这是低血糖了，快垫点儿。”
    周晓玲也不客气，拆开之后往嘴里一倒，才对陈乔玉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好。”
    周晓玲说：“我老家也在山里，本来是有机会搬迁出来的，但是村里的老人都舍不得家，也怕到外面生活不适应，非要留在家里，家里啥也不方便，前些年连网都不给通，回去之后流量用得我心痛。”
    “还好后来有扶贫办的人来帮忙，教我们村的人种土豆，说我们村的那个地富含啥微量元素来着……反正就是比普通土豆好一点，价钱就贵一点。”
    “扶贫办的人还帮我们村联系到了对口的收购商，人家直接开车进村收的。”
    陈乔玉跟周姐都听得很认真，周姐虽然以前跟晓玲一起打过工，但周姐是领班，家庭条件也比晓玲好一些，老家倒是没有这么困难，也就没有这种经历。
    而陈乔玉简直跟听教书一样，聚精会神，不住点头：“对，对！我也想这样，要是我们村能干点儿啥就好了！”
    远的不说，大芦沟村就是比姚家村多了个砖窑厂，人家村的日子就比姚家村的好过多了。
    周姐摸了摸下巴，算是明白过来了：“大概意思就是，咱们针对乔玉老家做个专门扶贫？”
    “可那也得去实地考察了才行啊。”周姐皱眉沉思道。
    这纸上得来终觉浅，她是明白陈乔玉和周晓玲的意思了，可她也不能空口白话地叫他们做什么，也不敢打包票就说能收他们村里的东西啊。
    然而陈乔玉面对质疑，一点儿都不惧怕：“不用去我们村，我就是我们村的扶……扶贫办！我把我们村能做的东西都带出来给你们看看，哪些能收，价钱怎么定，你们尽管说！”
    反正不管定什么价，村民都有的赚。
    陈乔玉之所以想帮扶老家的人，就是她深知老家的贫困并不是因为人的懒惰，而是因为条件和环境受限。
    如果真是懒出来的穷，她也不想搭理。
    就是看着村民一年到头土里刨食，结果上个学都要砸锅卖铁，她才想要做点什么。
    周姐见陈乔玉依然不松口说带她们回村，心里也就明白了，进村肯定是不指望了。
    “不过这样也好”，周姐说道，“你们村子相对落后，也就说明污染相对少，好多农副产品应该都是不错的。”
    周姐肯定了陈乔玉的想法：“你刚才说的菜干就不错，新鲜蔬菜比较注重运输时间，现在量还不大，我们还能吃得下来，等到真成规模了，靠你一个人运输肯定是不行的。”
    但换成菜干就没关系了，干豆角，干黄花菜，干香菇，干雪里蕻，梅干菜……正常来说放个几个月一点儿问题没有。
    陈乔玉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第292章 现代啊，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周姐笑起来：“那还不简单，你有啥先列个单子出来，也可以拿少量的东西过来试一试，如果效果好的话，就可以批量上。”
    周姐指了指墙上的个体户营业执照：“反正店就在这儿，有啥卖啥。”
    陈乔玉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从背篓里把专门收集过来的东西拿给周姐和晓玲看。
    第一个就是马老三编的小玩意儿，陈乔玉把那个比巴掌大点儿的小篮子拿出来给周姐：“周姐，上回我看松松学校做那个什么开放日，就有这个，人家说一个能卖几块钱……是不？”
    这个小篮子是陈乔玉之前在集贸市场碰到马老三媳妇儿，马老三媳妇儿顺手给的。
    说是马老三编着给她装干粮的，其实就是能刚好装下一个小瓦罐，里面能放烫粥饭，瓦罐盖子上头还能放两个饼子，很能保温，早上带出门，中午吃还是温热的。
    当然了，这是夏天就这么直接用。
    要是冬天，就用茅草编，或者在竹篮跟瓦罐的缝隙中间塞满茅草或旧褥子头，也能保温。
    跟卖冰棍的箱子差不多原理。
    周姐捧着这个比柚子还小一点儿的小篮子，觉得挺精致挺好玩儿的。
    但她很快就上网查了一下：“上回你拿那个装鸡蛋的大篮子来的时候是不是问过我来着？”
    陈乔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但是当时周姐也没放在心上，光着急处理鸡蛋和蔬菜去了，没留意到陈乔玉暗戳戳打听竹篮能不能卖钱。
    周姐笑道：“你下回就直说，我有时候没反应过来，不然早就跟你说了。”
    “但是”，周姐话音一转，又把手机上的页面给陈乔玉看，“现在网上卖这些的也不少，很多农村手工业者也都会开网店了，也都在网上卖。”
    周姐说：“我们能卖肯定是能卖的，我已经在着手注册网店了，但是这个没有特殊优势，还有囤货和运输的压力，我觉得是要慎重一点的。”
    周姐很诚恳，蔬菜鸡蛋包括土鸡这些，属于生鲜类，基本上重点在本地，偶尔有个别特殊顾客会委托周姐帮忙把鸡给杀了，真空冷链运输。
    但那主要也是熟人跟朋友，而且是人家主动要求的，并且快递运费和冷链包装都是别人给钱的，所以才能做。
    要是自己向往外运的话，说实话，不容易，面临的售后压力也会非常大。
    周姐目前还不想扩张规模，陈乔玉这边供货不稳定，她自己一个人能忙得过来，要是再养一个人，成本也会高很多。
    周姐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一边特别仔细地解释给陈乔玉听：“你看，现在网上这些虽然标价还可以，几十块钱的都有，但不批量走的话，快递谈不下来，运费就不便宜……这些可都是很占体积的。”
    陈乔玉扫了一眼周姐手机的页面——比周晓玲给她的手机高级多了，上面一页有六到八个商品，全是各式各样的篮子。
    陈乔玉有点意外，也有点失望，原来现代还是有这么多人会做这些啊。
    她看夜市上、超市里，大家都拎的塑料袋跟塑料筐买东西，还以为现在没人会做竹篮了呢。
    原来是在网上卖了。
    囤货的压力也确实，她们租的店铺本来就不大，平时虽然没什么东西，但是蔬菜有时候一上就是两三百斤，叶子瓜果很占地方的。
    陈乔玉点了点头：“嗯，那就先不做这个了。”
    “那倒是也不打紧，这个就放这儿，少量的我们就当周边，顺带卖了，再不然当成促销的小礼物也行。”周姐说道。
    虽然现在她们还不需要促销。
    陈乔玉明白了，想了想，说道：“那这样，我回头让马……让我们村里人试着编一些小玩意儿，就放货架的那一排上，如果有人进来看到要，周姐你就帮我记一下，我再叫他们编。”
    马老三编这个很快的，要是不难的话，马老三媳妇儿和马老三的老娘也都可以编点儿。
    周姐点点头，把小竹篮放了上去：“这个可以，我们专做本地客户的生意，顾客群相对集中一些，主营业务是农家菜和土鸡蛋，这些农副产品和小手工商品算附带的，不占主要精力。”
    周晓玲提议道：“我刚出来打工的时候，那会儿精品店流行格子小铺，人家直接把东西放在里面，看中了就自己拿走。”
    周晓玲说：“现在有收款码了，更方便了，就放在这里，标个价钱，放个码，人家看中的就自己扫码拿走。”
    陈乔玉还没听明白，她现在倒是知道收款码了，但就是不咋相信这玩意儿——钱摸都没摸到，汇款单都好歹有张纸呢！
    但周姐已经非常明白了：“哎！晓玲这个主意不错！反正为了方便别人拿菜拿鸡蛋，我店铺总开着的，直接放着叫别人自行扫码结账就行了。”
    周姐跟周晓玲立刻热烈地讨论起来。
    陈乔玉听得一知半解，怎么卖的她是明白了，但……这也太放心了？万一人家拿走了不给钱怎么办？
    陈乔玉绞着手，在旁边坐立不安。
    她知道周姐和晓玲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么浅显的问题，但是她俩讨论得热火朝天，她都插不进去嘴，也没听出来她们咋个解决办法。
    这可把陈乔玉给着急的。
    好在周姐确定下来“自助购物”方式之后，很快就转过头来跟陈乔玉确认了：“这个小篮子我们卖十块钱怎么样？”
    小篮子精巧可爱，应该是有些人愿意买的。
    陈乔玉连忙点头：“可以！”
    这种小玩意儿，马老三三角钱就肯做，十块钱的东西陈乔玉怎么都能转换成老家的三角钱了。
    价钱也确定了，周姐说：“那我晚上就把价格标签和二维码都打印出来。”
    陈乔玉眼看这部分就要“过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姐，晓玲，这样可以是可以，但……要是有人偷偷拿走了不给钱咋办啊？”
    “嗯？”周姐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指了指墙角的一个玩意儿：“有监控啊！”
    周姐见陈乔玉茫然，解释道：“我一个单亲妈妈带孩子，晓玲也是女生，安全起见，我租房子的时候就配备上了摄像头。”
    就是装摄像头的时候陈乔玉不在。
    周姐又掏出手机给陈乔玉看：“一共三个，一楼店铺一个，能拍到门口和店铺大部分。”
    “楼梯上一个，能够看到一楼剩下的部分，以及谁上楼了。”
    “再就是我和松松屋里一个，有时候我在楼下，松松在楼上，我就会盯着监控。”
    周姐逐渐掌握了跟陈乔玉的相处方式——把她当一个能干版的松松就行，啥都耐心讲讲。
    陈乔玉看看摄像头，又看看周姐手机里的自己——摄像头把她们仨都拍下来了。
    真神奇啊！
    陈乔玉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现代，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第293章 这么多东西，总有一个能成吧？

    安全问题有监控辅助，虽然陈乔玉还不能完全信任这个东西，但是周姐和晓玲都说可以了，那她也就不操那份心了。
    再说了，谁家做生意没有个损耗、失窃的，只要不是敞开大门任由别人偷就行了。
    这边周姐还说你：“房东大爷天天就坐在对面，有时候卖菜卖鸡蛋我也给他留点儿，人家也帮我们看着呢。”
    只是没有明说，但任是哪个小区，哪个家属院能有这么一两个负责任的老人，治安问题就少多了。
    小竹篮也放上去了，陈乔玉又拿出了一个东西，她说：“这个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我瞧着是不错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啥啊？”周晓玲探头看过来，看到陈乔玉在拆一个用布裹着的东西。
    等拆开之后，周晓玲傻眼了：“门帘？”
    周姐也是十分不解地看着这糖纸做的门帘，一时之间不知道陈乔玉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陈乔玉此时也察觉出来不对了——周姐和晓玲脸上完全没有看到其他“土货”那样的兴奋和激动，反而是深深的不解。
    陈乔玉立马改口：“这个就是我们老家一个小妹妹随手做着玩儿的，叫我带出来试试。”
    其实是陈乔玉专门带着收集的糖纸叫集贸市场那姑娘定做的。
    姑娘自己用报纸做的那个，陈乔玉挂在了房间进门的地方。
    她觉得挺好看的。
    村里糖卖多了，糖纸要收集不收集的也多了，小孩子们玩得都不要了。
    陈乔玉就拿了一包，让集贸市场那姑娘帮忙做一个。
    她对着周姐和周晓玲讪讪笑道：“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吗？一两块钱也卖不出去吗？”
    “卖不出去！”
    周晓玲斩钉截铁。
    “我们小时候还做过，长大可就彻底不会碰这玩意儿了。”
    土了唧的，谁会用啊！
    外面去买一个好看的门帘也才二三十块钱。
    况且现在也没什么人用这种珠帘的门帘了啊。
    陈乔玉看看周姐。
    周姐也是满脸为难。
    “乔玉啊，如果说篮子还能给个机会让它摆着慢慢卖的话……”
    “那这个门帘就是彻底不可能了。”
    周姐语气温婉，但说话可也一点儿都不客气。
    陈乔玉遗憾地看了看手里的门帘。
    门帘用的是现代的糖纸呢，七彩的，颜色没有老家的那么大红大绿，淡粉明黄清雅紫，蛮好看的。
    但看来是不太符合现代人的审美了。
    陈乔玉只能收起来。
    周姐看了看，说：“这个做都做了，我买下来，挂在楼梯口也挺好的。”
    “这样别人进来就不会一眼看到楼梯的景象了，隐私性相对好一些。”
    陈乔玉摇摇头：“周姐你真想要的话我就送你，但是卖就不必了。”
    她找周姐是想跟周姐合作的，不是想占周姐便宜的。
    她以后还会慢慢试更多东西，总不能每次都叫周姐买下来？
    周姐见状，也就笑笑没说话——这门帘算不上难看，但是周姐比较注重卫生。
    听说这东西是糖纸做的，哪怕是洗干净了，也还是有点膈应的。
    周姐都这样，陈乔玉就更明白了。
    嗐，看来不是所有老家的东西拿到这里来都能好卖的。
    她作为一个老家人，自然能分辨出来现代的东西好不好拿到老家。
    但是老家的东西拿过来会有什么效果，她还真不敢打包票。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还是会继续保持小心稳妥，但持续地把老家的东西拿出来试试。
    她把门帘收起来。
    现代人不喜欢，她还是蛮喜欢的，回头可以挂青杨门口。
    陈乔玉又把金二婶腌的咸鸭蛋和咸菜拿出来，去后面的小厨房切好拿给周姐和晓玲尝。
    “我们村也有人养鸭子的，不过鸭蛋暂时有销路了，只有我婶子自己做的这个咸鸭蛋她自个儿卖。”
    镇上专门有人腌咸鸭蛋，以前躲着腌，悄悄卖。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卖了，这玩意儿腌好了能保存挺长时间，所以都一车一车到英子家拉。
    金二婶这边一个是偶尔有多出来的，二个也是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做咸鸭蛋一个能多挣几分钱，几百个就是几块钱了。
    老家人还是很看重这个的。
    就是销路不太好，镇上的人都在镇上那家买，村里人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刚吃上鸡蛋呢，一顿舍得煮两个了，还没到奔着咸鸭蛋去的时候。
    所以除了供给烧饼摊之外，金二婶也在谋求别的出路。
    去集市上卖过几次，陈乔玉知道了，就拿了一些说帮她看看。
    金二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她早就想问问陈乔玉了，但是又觉得不该开这个口。
    万一以后有机会做婆媳呢？
    不能现在就占人家姑娘便宜。
    陈乔玉主动开口，金二婶才给的。
    乔玉把咸鸭蛋给周姐她们尝，细心介绍：“腌的时候加了白酒，煮熟之后个个都流油，你们尝尝。”
    周姐试了试。
    “确实不错，蛋白的咸度也刚刚好，比市面上卖的口味淡一些，注重摄入盐量的人应该很喜欢。”
    周姐表达了赞赏。
    周晓玲不置可否，她喜欢吃街边的脏脏摊和小店，咸鸭蛋这种东西，属于可以吃但也不会主动买的程度。
    周姐尝了咸鸭蛋和咸菜，说道：“味道确实都不错，咸鸭蛋很好，而且这个存储周期长，可以跟菜干一样卖。”
    “乔玉你回头谈谈价格，另外这个可以再设计一个包装。”
    呼——
    陈乔玉松了口气，还以为今天带来的东西都不成呢。
    没想到咸鸭蛋还可以。
    “那咸菜呢？”
    陈乔玉充满期待。
    金二婶腌咸菜的手艺可以说是全村第一，十里八乡都知道的。
    然而，周姐却抱歉地笑了笑：“咸菜这个我是不建议卖的。”
    “工业腌制发酵的可能味道没有这么好，但安全性是可以保证的，出现违规情况也有专门的部门跟进督查。”
    “但是私人腌制就不一定了，如果混入了杂菌，发酵跟发霉可就是一字之差。”
    陈乔玉听明白了，周姐其实也是不太吃腌制菜品的人。
    但周姐说话就比韩爹爹韩婆婆家的那些亲戚说话好听多了。
    她点点头，有一个就行。
    英子家也不太需要贴补，她就是尽尽心意。

 第294章 乔玉扶贫进度＋1

    菜干类的都经过了周姐和晓玲的认可。
    “不过我还是要拿去检测一下的。”
    周姐说道。
    “现在要正经搞事业了，就更要注重口碑，安全卫生健康是一定要过关的。”
    陈乔玉点点头，表示明白。
    即便没能全部通过，但是今天的成果也不错。
    首先是菜干，只要等检测结果就可以大批量收了。
    这项能惠及全村大部分人家。
    其次是竹篮，除了可以摆在货架上卖之外，周姐也建议直接就用那个小竹篮当咸鸭蛋的包装。
    纯天然无污染，看着还雅致高档，估计会有不少人愿意提溜着这个送礼。
    什么东西一旦跟礼品沾上边了，就会变成“硬通货”。
    属于今天我家送你家了，明天你家还能拿去送他家的程度。
    这样有个漂亮的小竹篮，拎出去很像样子的。
    这样就能给马老三一家，以及村里一些会竹编手艺的老人家带来收益。
    最后是咸鸭蛋，能够给金二婶，以及姚家村养鸭子的人带来一个销售渠道。
    周姐最看好的就是咸鸭蛋，比菜干可能更好卖一些，毕竟有些人是不吃这种非厂家生产制作的菜干的。
    这鸭蛋不错，陈乔玉还说这个是野鸭蛋。
    周姐是不太相信野鸭蛋能稳定供应的，不过问了养殖环境之后，觉得也算得上是土鸭蛋了。
    虽然有搭配喂饲料，但是也都是粮食的副产品，天然原始。
    这样的东西，稍微推广一下，应该能卖得不错。
    ……
    扶贫的任务进度+3。
    陈乔玉高兴了。
    她舔了舔嘴唇，问周姐和周晓玲：“要不咱们今天去饭店吃饭？”
    “好啊！”
    周晓玲一听说下馆子，立马就来精神了。
    脑袋从手机上抬起来，精神奕奕。
    周姐看了看时间，忙活了一上午了，也是该吃饭了。
    就上楼把看动画片的松松叫起来。
    “去哪儿吃？”陈乔玉问道。
    周晓玲举手：“我都行！”
    周姐想了想，说：“要不去吃小龙虾，现在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
    “好啊好啊！”
    周晓玲兴奋不已。
    “我知道有一家，一百块钱三斤，咱们三个加松松，吃个两百块钱的完全没问题！”
    “行，那就听你的，去吃小龙虾。”
    周姐问陈乔玉：“乔玉呢？吃小龙虾不？”
    她有营养师资格证，对人的口味和过敏禁忌比较在意。
    陈乔玉支支吾吾：“都行。”
    但其实她心里还有些忐忑。
    小龙虾她是知道的，这两年他们乡下的河沟里也偶尔能看到。
    不过大家都觉得这个虾长得太吓人了，而且在泥巴里爬来爬去的，不咋干净。
    虽说困难的时候也有人饥不择食去钓来吃，但总觉得不成体统。
    陈乔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那虾头一掀开，里面黑漆漆的全是泥，多脏啊。
    但是看周晓玲兴奋的样子，似乎现代人又很喜欢吃这个。
    陈乔玉心一横——试试就试试！
    现代人吃肯定有现代人的道理。
    她也算半个现代人，没什么不能吃的！
    陈乔玉怀揣着忐忑和决心，跟着周晓玲一起到了小吃街上。
    不过问了两家，都是中午还没有，专做晚市的。
    一直问到第三家，中午才有。
    价钱都差不多，一百块钱三斤，大概这条街上都是这样的。
    周晓玲率先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乔玉你坐这儿！”
    四人座，周姐带着松松坐在了对面。
    松松手里拿着自己的小挖掘机，在桌子上撵来撵去的。
    陈乔玉看得津津有味。
    周姐负责点菜，先点了龙虾，想了想又笑道：“今天没开车，要不咱们喝点儿？”
    “行啊。”周晓玲笑吟吟的。
    她可是来者不拒的。
    陈乔玉瞪大了眼：“喝点儿……什么？”
    “啤酒啊。”
    周晓玲说道：“乔玉你要是不喝啤酒也行，给你叫饮料，喝什么？橙汁可乐还是椰汁？”
    陈乔玉想了想，还是没喝酒：“可乐。”
    大约是因为来现代之后，周晓玲第一次给她喝的饮料就是可乐，陈乔玉对可乐一直有着特别的感情。
    “行，那你喝可乐，我跟周姐喝啤酒。”
    周姐听着，一边又点了两个适合松松吃的菜。
    服务员拿着单子下去了，很快就端了菜上来。
    满满两大盆。
    真的是盆。
    用不锈钢盆子装的。
    “一盆香辣，一盆蒜蓉，慢吃！”
    陈乔玉学着周晓玲的样子带上一次性手套。
    怪有意思的，塑料还能做出五个手指头来。
    周晓玲和周姐已经开始剥虾了，显然是平时也没少吃。
    陈乔玉见状，也拿了一只。
    她咬咬牙，先抠开了小龙虾的脑壳，然后——
    她惊奇地发现小龙虾的脑壳已经被人剪掉了。
    脑子没了。
    哦不，是嘴没了。
    而且虾头并不脏，看上去挺干净的。
    陈乔玉剥得不太熟练，不过也并不慢，很快就吃到了第一口。
    嗯……
    “还挺好吃的。”陈乔玉有些惊讶。
    “嗯呐，好多大饭店味道都没有这条街的好。”
    周晓玲埋头吃虾，附和道。
    “不过口味最好的还是刚才问的第一家，就是他们家中午不开门。”
    周晓玲说话间，又剥了一只虾，嗷呜一口下肚。
    周姐也给松松剥了几只蒜蓉的，不过松松对小龙虾兴趣并不大，吃了几个就不要了。
    周姐这会儿也自己剥着吃。
    她们都以为陈乔玉的“居然还挺好吃的”是说这家店看着其貌不扬，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完全没有往其实陈乔玉他们可能不怎么吃小龙虾的可能性上联系。
    陈乔玉一边吃一边说：“这虾还挺干净的，洗出来费了不少劲？”
    他们村里人就是不耐烦洗这个，从头到尾，包括虾脚都很难搞。
    谁知周晓玲笑着道：“哪呀！饭馆的人肯定没有自己家洗的干净，但是，人家买的应该都是养殖的，本身就不脏。”
    “是啊。”
    周姐也说道：“小龙虾早就开始养殖了，我们小时候还见过野生的，最近这些年吃的都是养殖的了。”
    “水质好，本身就干净，洗起来也不费劲了。”
    “不过我还是不耐烦自己洗”，周晓玲笑嘻嘻地道，“出来吃也只要一百块钱，干嘛不出来吃。”
    陈乔玉是一直知道周晓玲很舍得花钱对自己好的。
    但是她完全没想到小龙虾还能卖，还有人喜欢吃，还养殖！
    一想到姚家村那大片大片的沟渠和河滩，陈乔玉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个，小龙虾要怎么养殖啊？”

 第295章 小龙虾啥时候开始搞养殖的？

    “嗯？乔玉你想养小龙虾？”
    周晓玲问道。
    陈乔玉点点头：“想了解了解。”
    她还得查查资料，看什么时候有人开始养殖这个的，养殖起来麻不麻烦。
    周晓玲直接掏出手机，用小手指划拉。
    划拉半天划拉得不顺畅，干脆摘了手套，擦了擦手开始查资料。
    “我也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就是自己钓来吃，街上卖的好像也都是人家钓的。”
    “什么时候开始养的我还真不知道，我看看啊。”
    陈乔玉充满期待地盯着周晓玲的手。
    她觉得现代人真厉害啊，会“上网”。
    也不知道上的哪个网，跟蜘蛛有啥关系，反正啥都能“上网”。
    很快，周晓玲就查到了。
    “一九二几年传进来的，最开始是当饲料……六十年代开始南都那边的人开始吃，七十年代到江河流域，八十年代的饭店已有销售，九十年代开始出现在大街小巷遍布全国……”
    “83年我国水产研究所正式提出将小龙虾进行水产资源开发利用，立刻掀起了养殖热潮，小龙虾产业也因此迎来了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哇，原来83年就开始养小龙虾了啊！”
    周晓玲很惊讶：“我们小时候还是吃野生的呢！”
    陈乔玉顺着周晓玲的手往下看：“……数年之后我们一跃成为小龙虾产量世界第二的国家，现在已经成为世界第一……第一了！”
    陈乔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龙虾啊！
    全世界产量第一！
    这……这得养多少啊？
    都能卖出去？
    陈乔玉看看桌上满满两大盆小龙虾。
    一百块钱三斤，三十多一斤呢！
    那活虾起码也得十几块钱？
    哪怕几块钱一斤，只要有人买，那就能挣钱啊！
    陈乔玉瞬间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问周姐：“周姐，你说我们村养小龙虾怎么样？”
    “嗯？”周姐想了想，觉得有点难，“养是可以养，但是你们路没修好之前，不好运输，小龙虾要吃活的。”
    哦，要吃活的。
    其实她运输起来可快了。
    但是……
    陈乔玉有些伤心地想起来——灶台不能带活物呢。
    倒也不是不能带，但一只小龙虾要一个鸡蛋或者鸭蛋，这么大一盆小龙虾……四舍五入也就是不能带了。
    陈乔玉忍痛点了点头。
    “周姐说得对，运输不方便。”
    你看，做生意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陈乔玉心想。
    得亏最开始卖菜卖鸡蛋都误打误撞，刚好是两边都方便的东西。
    但凡她一开始想卖的是小龙虾，可能早就因为“无法携带穿梭”而打消念头了。
    也可能因为没交够鸡蛋无法穿梭，从而失去发现神奇灶台的契机。
    陈乔玉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不然还真不能这么顺利地发家致富。
    不过，陈乔玉也记住了，既然水产研究所的人过两年就决定推广小龙虾的养殖，那肯定也不是那一天突然看到小龙虾有利用价值的。
    老家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吃小龙虾了，只是不在姚家村而已。
    那这是不是说明，姚家村养小龙虾是可行的。
    而且还可以抢占先机，直接卖给老家人？！
    陈乔玉瞬间又振奋起来——没错！就是这样！
    这可比通过老宅灶台跑来老去，她一个人又管销售又管收购，要方便多了。
    能直接在老家解决销售问题，岂不是更好？
    陈乔玉的“脱贫致富”小本本上，又记下了重要的一笔。
    ……
    小龙虾吃完，陈乔玉跟周姐和晓玲告别，骑车先去批发市场批发了东西。
    辉子他们趁着电影院的风头，现在一天能卖七八包糖。
    大包的那种。
    换成小的就是七八十包，一包挣两毛五到五毛之间，平均算三毛五。
    一天也能有二三十块钱了。
    加上他们自己批发冰棍汽水，搭着卖，收益能上四十。
    就算是十几二十个孩子分，一个孩子也能分将近两块钱。
    说来也叫人啼笑皆非，一个孩子暑假一个月挣的钱，比爹妈辛苦种半年的庄稼挣的还多。
    搞得好些大人也跃跃欲试，想来乔玉这里试试。
    陈乔玉也不藏着掖着，叫芳丫娟娟她们来家里帮忙分装花露水，还有把大包的饼干、糖果、瓜子花生分成小包的。
    便宜批发给村里人。
    陈乔玉只有两个要求：“一，近处留给孩子们，大人们能吃苦，就跑远一点，不许跟孩子们争地方。”
    “二，家里挣钱了，得叫孩子们都读书，无论男女，都得读。”
    陈乔玉对这点很坚持。
    她觉得现代人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现代人会读书，什么都懂。
    虽然他们的书可能来自于手机，来自于电视，来自于那个蜘蛛网……
    但不可否认，周晓玲都养成了有啥事先上网查查的习惯，而不是一辈子就成文盲，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
    你还别说，陈乔玉的两个要求居然还真拦下了一些人。
    近处二三十里地的村子和镇上，孩子们都探索过了，也都分好工了。
    谁去哪儿卖，卖什么，都有数的。
    有些人觉得近处不能卖，再远就要跑到三四十里外了，一二十公里呢！
    就是骑车，来回也要一整天，生意还没有镇上好。
    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至于读书那个，有两家人嘀咕着谁家能供得起所有孩子读书，不都是全家供一个么之类的话，但是也没咕哝到陈乔玉这里来。
    陈乔玉就权当不知道。
    反正只要村里有人来批，她就把芳丫和娟娟抄写的“保证书”拿出来。
    识字的签字，不识字的按手印，保证要遵守这两条。
    大多数人都照办了，但也有个别人，手印是按了，但实际上……
    那些人就是觉得孩子们这生意做得不错，近便，利润高。
    他们打心眼里就是想跟孩子们抢生意的。
    他们没胆子去孩子们没去过的地方，怕丢脸，怕人生地不熟，怕生意没有孩子们探索过的村子好……
    至于陈乔玉这边的承诺……
    切！
    她以为她是谁啊！
    还学人家公社签承包合同。
    屁嘞！
    她陈乔玉又不是官又不是爷的，凭啥听她的！
    签可以签，但听不听的，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于是就有一个人偷偷去大芦沟村卖了。
    大芦沟村有砖厂，还修了路，人家村子富，自然卖得不错。

 第296章 我们要找乔玉姐告状去

    那人回来还得意洋洋的：“一早上就卖完了，白挣一块多钱，干嘛要傻了唧地跑到三十里外去啊？”
    他唯一勤快的就是起了个大早骑自行车去的，孩子们的小短腿还没赶过去，他就卖完了。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孩子们天亮出发，汗流浃背地赶到大芦沟村，结果人家说已经买过了。
    孩子们失望极了。
    但也知道了居然是自己村里的人卖的。
    这还了得？
    孩子们立刻往回跑，找陈乔玉告状：“乔玉姐！三眼儿他爹偷着去大芦沟村卖糖豆！”
    小孩子是信公平的。
    他们觉得陈乔玉都说了，后面批发的人不让占他们的位置的。
    陈乔玉听孩子们说完，看着眼前一张张委屈却又信任她的脸，心里知道，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了。
    这事儿不是谁抢了这一块钱两块钱生意的事儿，而是规矩。
    陈乔玉也不是白看的那些书，虽然她看得慢，但是也知道，人家书里有些地方做生意的风气好，就是因为那个地方的人都形成了规矩、风气。
    她知道老宅在这里，她是离不开姚家村的。
    如果想要过得好，就得让姚家村发展起来。
    她以后还会带给姚家村许许多多的机会，她不想让这样的人破坏了姚家村。
    况且，不管是做什么，最怕心不齐。
    心不齐有多可怕？
    今天抢你这块儿八毛的生意。
    明天觉得你们家鱼塘养的鱼长得好犯红眼病，就能一瓶子下去翻一池塘的白肚皮。
    后天就能为了利益造谣生事，打架斗殴……
    陈乔玉脸色凝重起来，不怪她小题大做。
    而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姚家村现在是，一点点污秽就会让这个破洞越烂越大。
    陈乔玉对着孩子们，满脸凌然：“不行！规矩不能坏，咱们找老支书去！”
    大队长姚金宝是个相对厚道谨慎的文化人，比不上老支书杀伐果断有本事。
    主持公道这件事，找姚金宝就是和稀泥。
    得找老支书。
    “对！我们去找老支书！”
    孩子们听到陈乔玉斩钉截铁的话语，知道她要管这事儿，要找老支书主持公道，顿时觉得心里的委屈得到了重视。
    他们就怕大人都觉得他们小孩子是瞎胡闹，回头把他们的生意都给抢了。
    他们是孩子，真要是被大人抢了生意，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一群孩子吸吸鼻子，抹抹眼泪花，等着陈乔玉从家里拿了《保证书》出来，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去了大队部。
    老支书和队长会计那几个都在大队部呢，正在核算今年上半年的收成和工分。
    人均工分少了，但收成不光没少，还多了，说明多劳多得，按劳分配是有效的。
    老支书松了口气，在藤椅的靠背上敲了敲自己的旱烟袋，露出了沧桑又欣慰的笑容。
    “这一批粮下来，足够吃到明年下粮了。”
    这中间还有一季呢！
    姚金宝也是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不错，不错，尤其五月份开始承包，现在承包的人都不参与年底的分粮，年底的工分更值钱。”
    大队会计也说：“今年队里卖了粮食，再去信用社贷点儿款子，起码能把电给接进来了。”
    现在的电是蹭的大芦沟村的，从大芦沟村接的一根线。
    电压不稳，说断就断，三天两头就烧，也是麻烦。
    大队部里正因为这事儿欢欣鼓舞呢，然后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一片。
    老支书抽了口烟，还没吐出来呢，皱着眉头侧了侧耳。
    “是我耳朵不好使了？我咋听着有人吵啥？主持公道？”
    妇女主任靠近门边，听得清楚：“没错，是好些人呢！”
    姚金宝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咋了这是？”
    姚金宝抢着出门，生怕村里再出啥事儿。
    但凡村里有个打架斗殴，他这个大队长就操碎了心。
    结果一开门，大队部的人都傻眼了。
    一群孩子瓜。
    中间站着个陈乔玉。
    孩子们这会儿不委屈了，全都气势汹汹。
    “老支书，大队长，你们要给我们主持公道！”
    “三眼儿爹卖糖豆了！”
    “去大芦沟卖的！”
    “还骗我们说是去三水公社卖的！”
    “他不要脸！”
    “难怪生个三眼！”
    孩子们叽里哇啦的，一个抢着一个地说，听得闹哄哄的。
    姚金宝头都疼了，按住要往大队部屋里冲的孩子，叫他们站好。
    “一个一个来，慢慢说！”
    看着每个孩子都憋着一肚子话要说的样子，姚金宝又赶紧改口。
    “等等，你们先别说，乔玉你知道啥事儿不？你来说。”
    “嗯好。”
    陈乔玉点点头。
    她把三眼儿他爹做的事叙述了一遍，没有带什么偏向性：“……就是这样了，在我这里拿货的时候保证的好好的，一定不去大芦沟小芦沟月牙湾跟镇上这些地方。”
    “但他偷偷抢在孩子们前头去了，回来还在村里炫耀。”
    姚金宝有点不解：“你咋知道他炫耀了？”
    三眼儿爹这事确实不厚道，但是也不至于炫耀到陈乔玉面前去？
    就在这时，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从陈乔玉身后钻出来，只敢露出半个身子。
    他举起手。
    “我看见的。”
    姚金宝定睛一看，傻了，也乐了。
    说话的正是三眼儿！
    这家伙！
    三眼儿有点害怕孩子们，刚才他半路碰到陈乔玉他们的时候，就比孩子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是陈乔玉喝止了其他孩子，停下来问他咋了，他才说自己是来赔礼道歉的。
    陈乔玉就把他给带上了。
    三眼儿垂着头，十分难受。
    “我爹不对，我说了，他不改。”
    姚金宝犹豫了一下，就看向陈乔玉，张嘴：“乔玉啊，你看这事儿也……”
    陈乔玉的脸色微微变了下——姚金宝这话，听着可是要和稀泥了。
    幸好老支书突然出声打断姚金宝的话。
    “金宝，你等会儿，叫乔玉把保证书拿来我看看。”

 第297章 你一个大人咋还耍赖呢？

    姚金宝在老支书面前是个晚辈，还有宗亲关系。
    被老支书这么使唤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陈乔玉把保证书递过来，老支书眯着眼睛对着光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递给姚金宝：“金宝，你看看这保证书上写的啥。”
    姚金宝心里已经明白了，老支书这是不想他和稀泥。
    他也悄悄叹口气。
    谁不知道和稀泥是叫有理的那方受委屈啊。
    关键是道理这东西它有时候就讲不清！
    就是道理讲清楚了，人家情绪上不接受，闹得更难看了。
    本来和稀泥还可以说叫有理的那方“包容包容”、“算了算了”。
    但要是讲清楚了，却又处置不了，就是明摆着叫人家硬吃下这个不公了。
    那才叫难呢！
    姚金宝拿过保证书过来看，才发现保证书上写的还挺清楚的。
    常批发的东西的进价，还有个“指导价格”，然后是规矩，最后是违约责任。
    “……违约者退还商品，双倍赔偿不当得利，上下三代及近亲半年内不得再批发。”
    “乔玉这是你写的啊？”
    姚金宝觉得又好笑又离谱，但又有点儿佩服。
    陈乔玉点点头。
    保证书上她是留了口子的，只限制了半年。
    当时她想过，要不要直接一刀切，永远不再批发给破坏规矩的人。
    但是后来想想，以村民的性格，他们是不会搬离姚家村的，起码最近十几年不会。
    他没了希望，又还在村里。
    以后看着别人家家致富，难免嫉妒怨恨。
    靠山靠水靠地吃饭的人，承担不起来这样的风险。
    所以陈乔玉留了个口子——你老老实实待半年，半年后还给你机会。
    这种吊在眼前的胡萝卜，才会有约束力。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陈乔玉对姚金宝说：“我也没别的意见，就是要他做到他自己承诺的这样。”
    姚金宝看了看，觉得条件也不算苛刻。
    就问三眼儿：“你爹呢？”
    三眼儿闷声闷气的：“在家呢。”
    三眼儿爹今天挣了钱，直接在大芦沟村割了肉和豆腐回来，这会儿家里正烧肉吃呢。
    三眼儿虽然馋，想吃，但这种自己亲爹做了坏事的感觉，叫他心里很不舒服。
    姚金宝就叫了两个孩子，让他们去叫三眼儿爹。
    队长好老支书叫，三眼儿爹不敢不来，连忙放下锅铲过来了。
    来了之后看到一堆孩子和陈乔玉的时候，心里就知道没好事儿。
    果然，姚金宝看看老支书，也硬着头皮叫三眼儿爹退货退钱。
    三眼儿爹耍无赖，拍拍肚子：“都进肠子里了，不着急的话晚点儿屙了还你。”
    真恶心。
    孩子们齐刷刷退一步，陈乔玉也觉得嫌恶不已。
    三眼儿本来害怕他爹看到他，躲到后头去了。
    听见这话，又气又丢脸。
    忍不住跳出来说：“爹！你要点脸！”
    三眼儿爹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在这儿，脸上稍微有些讪讪的。
    但是这种家长就不会认错的。
    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方便钱不挣，去挣辛苦钱，那不就是傻子吗。
    即便知道自己错了，那也是不会认的。
    果然，三眼儿爹作势扬起巴掌，就要拎三眼儿过来挨揍。
    “小兔崽子！我是你爹！我辛辛苦苦的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几个小兔崽子！”
    三眼儿吓得哆嗦，直往陈乔玉身后躲。
    陈乔玉一边护着三眼儿，一边下意识喊了孩子们：“拦住他！三眼儿是我们这边的！不能叫他被欺负了！”
    孩子们本来还有点儿迁怒三眼儿的，但是被陈乔玉这么一喊，突然生出一股义气来。
    孩子们一拥而上，死死拦住三眼儿爹。
    “不许打人！”
    “不许打三眼儿！”
    “你这么大个人，耍赖皮还打人！”
    孩子们生起气来，也有一股汹涌之力。
    里面的大孩子都十三四了，真要发起怒来，也怪吓人的。
    三眼儿爹冷不丁瞅见一群没比自己矮多少的孩子冲着自己吼，还真有点吓人。
    他停住了脚步，但嘴还硬：“我打三眼儿，关你们什么事！”
    “我儿子我还打不得了？”
    娟娟怒道：“就打不得！是你先耍赖皮的！”
    “就是！”孩子们跟着嚷嚷起来。
    又冲老支书和金宝队长诉说不公。
    有些孩子辈分小，冲着老支书喊爷爷的都有：“支书爷爷，这事儿您得管，他咋能抢我们的生意呢！”
    孩子们不像大人想的那么多，面对那么多。
    他们一贯就是听家里的话，大人要干啥就干啥。
    卖糖豆和冰棍是他们人生的第一件“大事”，第一件当家做主，自负盈亏的要紧事。
    他们把这个看得比什么都重，眼巴巴地看着老支书和金宝队长，渴望得到一个公平。
    姚金宝本来还想和稀泥的，可是看着这么些孩子，也实在说不出来叫他们忍一忍，让一让，算了的话。
    那些话是对大人说的。
    对孩子，太难了。
    老支书拿着《保证书》，问三眼儿爹：“这上头是你摁的手印不？”
    三眼儿爹不大想承认，但是奈何陈乔玉批发糖豆都是同一时间，几乎小半个村的人都看着呢。
    他想赖也赖不掉。
    “是……是。”
    三眼儿爹讪讪地道。
    “那上面说的，你可都认？”老支书磕了磕烟袋，撩起眼皮问道。
    三眼儿爹这会儿装傻了。
    “啥啊？我不识字，上头写了啥？”
    孩子们听见这话都气愤不已——那天陈乔玉还找了芳丫来念呢！
    前前后后起码念了三遍！
    根本不可能没听到！
    三眼儿爹就是耍赖！
    果然，芳丫站出来说道：“不对！那天我念给你听了，还专门问过你的！”
    三眼儿爹哼的一声：“有你个毛丫头说话的地方吗？快滚滚滚！”
    芳丫生气，但三眼儿却突然跳出来指着他爹，开口了。
    “你骗人！你知道！”
    “你昨天晚上还跟我娘商量来着，说不能在咱们镇上卖，要去三水公社，太远了，我娘还说远就远点儿，好歹能挣着钱！”
    三眼儿又是羞愧又是委屈，还夹杂着一丝愤怒：“你咋能这样呢？你明明知道不能去大芦沟村卖的，你咋这样呢？”
    三眼儿又害怕他爹，又瞧不起他爹。
    这样的心情叫一个孩子太难接受了。
    忍了两下，三眼儿直接崩溃，嚎啕大哭：“我不要一个赖皮爹！”

 第299章 老实人犯轴，怪稀奇的

    三眼儿爹听到这里，也讪讪的，不知道说啥。
    姚金宝就说：“你不识字，有人念给你听，白纸红印的在这儿，除非这不是你的手印，你摁了，就得遵守。”
    孩子里有促狭的：“三眼儿爹，你要是真不知道，我现在还能念给你听，实在不行，你家三眼儿也上三年级了，他也能念一半呢！”
    三眼儿爹瞪了一眼，但也没认出来是哪个孩子嚷的。
    姚金宝也觉得这样很好：“你要是非说不知道，那我就现在念一遍，不过，以防还有人不知道，我干脆把村里人全都叫过来，当着大家的面一起念，也叫大家以后别再因为‘不知道’，误犯了规矩，你觉得咋样？”
    这点儿小事还要叫全村？
    三眼儿爹一时有些无语：“算了算了，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忘了，就犯了一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那可不行，犯了一回也是犯。”
    陈乔玉说道：“不然以后谁都说是忘了、弄错了，那这保证书还有什么用？”
    “就是！”
    “乔玉姐说得对！”
    孩子们又嚷嚷起来，三眼儿爹被吵得实在受不了，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了？保证书上咋说的？还东西是，我还给你不就是了！”
    “不过，东西我卖了，钱我花了，买了肉了！等我攒够了再还你！”
    三眼儿爹上下嘴皮子一碰，还是耍赖。
    姚金宝幽幽道：“不止，还要双倍还利润。”
    眼见三眼儿爹又要推诿，姚金宝直接道：“不过我也理解你现在没钱，还不出来。”
    三眼儿爹得意地笑了笑：“还是金宝队长好啊，为咱们老百姓考虑。”
    姚金宝笑眯眯的：“你先别急着夸我，是这样的，咱们大队不是有工分簿么，我直接在工分簿上扣就行，免得你还要等发了粮食之后再去卖粮还钱，我直接把你的工分挪给乔玉就是。”
    “啊？”三眼儿爹傻眼了。
    孩子们却欢欣起来：“对对对！金宝队长干得好！”
    “就是就是！不用你还钱了，用工分就行！”
    村里人都知道陈乔玉现在下地少了，还得专门找人补工分。
    三眼儿爹的工分挪给陈乔玉，正好！
    姚金宝看三眼儿爹又气又急，依旧笑眯眯：“不想挪工分？那就还钱，听说你一共批了三袋是，本钱一块五，利润七毛五，双倍也是一块五……三块钱，现在能给不？”
    那当然是不能的。
    钱早买了肉买了豆腐了。
    三眼儿爹憋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姚金宝是大队长呢，平时还好，沾亲带故的，偶尔也能开开玩笑。
    但真拿工分出来说事儿，性质就不一样了。
    三眼儿爹心里还是有些怵的，心里虽气，嘴上却也只能认了：“工分就工分！”
    大队会计就在现场呢，当即把工分簿找出来，叫三眼儿爹和陈乔玉签了字。
    一直到这会儿，三眼儿爹虽然不忿，但也觉得不算什么。
    大不了就是工分嘛。
    谁也没留意到那个半年内不得再与乔玉合作，不能从她手里批发、承包、供销任何物品的条例。
    连姚金宝念的时候也觉得这条只不过是顺带的，不要紧。
    毕竟大家都觉得卖冰棍和糖豆这边的生意，顶多也就做到九月开学了。
    到时候天气冷了，孩子们也要上学了，也做不成了，连糖豆都没啥时间卖了。
    工分一转完，三眼儿爹就要走——大队部这边吵吵闹闹的，早就聚集了不少村民过来看热闹。
    他刚才被迫认错，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围观群众的嘲讽压力。
    随着陈乔玉落笔签字，看到自己白得的工分喜笑颜开，旁边的孩子们也爆发出一阵欢呼。
    “噢噢噢！我们胜利了！”
    “我们打赢坏蛋了！”
    “哈哈哈，我们赢啦！我们赢啦！”
    三眼儿爹听到这话，转身离去的脚步又更快了一些。
    三眼儿一个人杵在原地，不想跟他爹走，但也觉得这里好像不是他能留下来地方。
    小孩儿的情绪都在脸上，又委屈又无助。
    好在陈乔玉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叫芳丫他们过来，跟芳丫他们说：“三眼儿这次是主动向我们汇报、道歉的，他是我们这边的人，要不是他作证，我们也没办法胜利，所以我们要谢谢三眼儿。”
    孩子是最为纯真，爱恨分明的。
    大家都喊起来：“谢谢三眼儿！”
    “三眼儿你跟你爹一点儿也不一样！”
    “三眼儿你就是我们的探子！帮我们盯着你爹！”
    三眼儿这才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嗯！”
    孩子们跑远了，姚金宝这才过来，有些无奈地说陈乔玉。
    “乔玉啊，你看你，这么忙的时候，这些事儿就别闹到大队部来了。”
    姚金宝说：“今天好在三眼儿爹也没啥，老实认了，真要碰上个泼皮的，你咋办？”
    陈乔玉看着他：“该咋办咋办。”
    “遵守我的规矩，就按我说的来，不遵守规矩，就别来我这儿合作。”
    姚金宝十分头疼，他觉得陈乔玉咋就不明白——村里好多家都开始承包了，年底就要见到钱了，有谁会在意陈乔玉这点儿“合作”啊。
    这都是跟孩子们闹着玩儿的不是？
    但姚金宝这个队长好就好在他不爱管闲事这点。
    虽然不是很赞同陈乔玉，但只要她不惹事，姚金宝倒是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叮嘱陈乔玉：“你一贯是个老实厚道的，以后这些事能忍就忍，知道他不好，下回不卖给他就行了，别闹出来，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好看。”
    陈乔玉无奈地笑笑，她说不通姚金宝，也不打算费那个口舌了。
    反正她今天这一场“热闹”，已经叫大家看明白她的态度了。
    她虽然只是个带着弟弟的孤女，但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钉，说话算数的人。
    大家都在看热闹，觉得陈乔玉这是老实人犯轴了。
    唯有老支书，看了看陈乔玉，想起来英子好几次说乔玉虽然话不多，但不显山不露水的，烧饼摊上要紧的配方都在她手里，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
    她花这么大力气弄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儿……不像那么简单。
    很快，老支书就知道了，这事儿确实不简单。

 第299章 她陈乔玉也得是个远近闻名的厉害人儿

    在讨要完公道的第三天，陈乔玉照常去“镇上”卖鸡蛋。
    实则去了现代。
    周姐那边拿到了菜干的检测结果，指标都挺好的。
    睿睿妈妈跟她同事直接就先一人预定了好几斤。
    他们现在都知道，周姐拿过去检测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农副产品因为没有标准作业规范，所以经常会出现两种极端情况。
    一种是检测出来，叫你不敢想象这玩意儿咋做出来的。
    菌落超标，重金属超标，农残超标，微生物超标……
    但另一种则是天然质朴，没有加添加剂，干净得让人心生愉悦。
    周姐拿来检测的基本都是第二种。
    睿睿妈妈说：“工业化的东西我们见多了，安全是比较有保障的，但味道着实不敢恭维。”
    睿睿妈妈还担心添加剂的问题。
    虽说每种食物的添加剂都在合格范围内，但谁敢保证一天就吃一种食物，还限量呢？
    “别的不说，就是钠含量，盐分超标，都够叫人担心的。”
    睿睿妈妈愁眉不展。
    周姐这会儿觉得松松挑食也有挑食的好处了。
    除了妈妈做的东西，松松很少对外面的食物感兴趣，也不怎么吃零食。
    尤其乔玉供应鸡蛋蔬菜和土鸡之后，松松更是喜欢上了这个菜的味道。
    周姐对睿睿妈妈的担忧表示同情。
    又保证道：“菜干到了，我肯定先给你留几斤。”
    “那可太好了！”
    睿睿妈妈感激道。
    又忍不住夸这个菜干：“这得多好的水质和土壤，才能种出这么好的菜啊！”
    “晒得也好，干净，看着都是挑过的，用心了。”
    周姐听着也高兴：“等我远房小表妹来了，我一定说给她听！好好夸夸她！”
    乔玉来了，周姐真把睿睿妈妈和睿睿妈妈同事的话转述给她。
    “乔玉，你这个菜干真是不错，现在我都没敢对外推广，就怕供应不上来。”
    周姐想着第一批估摸最多也就二三百斤。
    光睿睿妈妈同事那里就订走了一百多斤。
    她自己也还得要一点，也给亲戚朋友送一点儿。
    剩下的，只怕不能公开售卖了。
    留下来给老客户当福利。
    陈乔玉听见周姐这么说，那可太高兴了。
    虽然倒卖小商品赚得多，但说实话，她心里是不安的。
    她脑子里始终觉得做二道贩子搞投机倒把不是正经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祖祖辈辈踏踏实实干活挣来的，才叫她觉得心安。
    比如鸡蛋，比如粮食蔬菜，比如农副产品……
    周姐知道陈乔玉一个人晒不了这么多菜干，估计是找村里人收购的。
    所以也提出了要求。
    “虽然农副产品是抽检制度，但是你得保证你送过来的品质不能比送检的差。”
    周姐很严肃：“不然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口碑没了，生意就做不成了。”
    陈乔玉老老实实点头：“我明白的，我会仔细筛选的。”
    这个其实不用周姐教。
    她从卖菜开始，就知道现代人的要求高，不光要安全健康和味道，还要品质和卖相。
    周姐对乔玉的保证很放心。
    周姐问乔玉：“那你什么时候能送货？”
    陈乔玉想了想：“明天我就先送一批过来。”
    村里的菜干都是现成的，金二婶和庆子姥娘那些做事儿利索干净的，她都打过招呼了。
    只是没有定价和筛选。
    说起定价，周姐提议道：“菜干的保存期长，流通性更好，我是想做精品，跟菜市场的区分开来。”
    客户定位很重要。
    如果是普通人家日常买菜，那就提供正常的无公害蔬菜，块钱一斤。
    买的人觉得合适，卖的人也知道走量。
    但周姐从铺子还没开起来的时候，就决定了要做小而美的精品生意。
    不能打有机食品标，但是绝对符合绿色天然农家菜。
    算不上高端，但也是精品。
    定位就是特别注重食物健康安全，尤其是家里有老人和孩子的，收入相对高的客户群体。
    周姐自嘲道：“虽然提起松松他爸还是叫我恶心，但不得不说，结婚那几天我确实托他的福，结识了不少潜在客户群体。”
    松松打小报的托班、幼儿园，参加的拓展活动、户外旅游，报的都是中档团。
    算不上顶尖的富人，但是舍得在孩子身上几千几千地花，那也不是普通人家了。
    周姐说：“我朋友圈里多的是这样的人，我要是真卖几块钱一斤的东西，人家也不稀罕搭理我。”
    “贵，但是做好一点，他们是舍得为这个买单的。”
    陈乔玉认真听着，一一记下来。
    这都是周姐她们在商业发展极其丰富先进的时代总结出来的。
    每一条都对陈乔玉意义非凡。
    她知道自己将来在老家做生意，这些都是她用得上的。
    这种一边挣钱，一边还能学到东西的感觉，真叫人着迷。
    “总之——”
    周姐说了一大堆，最后得出结论。
    “我们的菜干就要做成精品菜干，你做初筛，拿过来之后我还要再进行二次筛选，然后增加包装。”
    周姐跟陈乔玉商量：“这菜干我建议收购价在八块钱左右，最高十块钱，不然算上挑选的损耗，我们就不挣钱了。”
    “另外要配上专门的包装，设计方面要花点心思，要做成能叫人拿得出手送礼的样子，就像香菇木耳茶叶那些一样。”
    当然了，周姐只是说出自己的建议。
    陈乔玉也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觉得太低的话，也可以适当上调。”
    陈乔玉摇了摇头：“不低了，挺好的。”
    其实定价多跟少，村里人的钱都是陈乔玉去结。
    这边八块也好，十块也好……最终都是落入陈乔玉的口袋。
    一想到现代废弃的老宅下面还有两万七千多块钱呢，陈乔玉就坐立难安。
    她都不敢继续放了。
    所以多一块少一块，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她的重点是怎么发展老家的村子。
    “八块就可以了。”
    陈乔玉说道。
    “虽然十斤菜才能出一斤多菜干，但新鲜蔬菜的保存和运输成本更高。”
    “而菜干可以在村里大量采摘，集中晒制，反而更省力气，也更有助于提升产量。”
    陈乔玉现在也不是没见识的小村姑。
    在现代见识多了，又跟着周姐她们学了不少，她现在也会分析了。
    “新鲜蔬菜一天的运输量最多也就四五百斤，考虑到销售压力，一般都是控制在两三百斤。”
    “而且只能当天采摘当天运输，过夜新鲜度就要掉两成。”
    陈乔玉说：“菜干就没有这个问题了，晒成之后能存好几个月呢。”
    周姐对陈乔玉的成长感到欣慰。
    “不错，乔玉你能这么想，你们村的扶贫任务就有望了。”
    陈乔玉得了信儿，也没多耽搁，帮着把今天的蔬菜和鸡蛋给码到了货架上，就离开了。
    在店铺里跟周姐一本正经“开会讨论”的时候，陈乔玉还能保持稳重。
    等一出门，那牙花子就咧到耳朵根了。
    太好了太好了！
    这一下村里人都能挣不少钱！
    大家挣的钱越多，就越舍得花钱！
    往后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好做。
    货物流通也会越来越快。
    以前个把月才舍得割半斤肉，往后天就叫村里人吃上一回肉。
    明年养鸡养猪养牛养羊的人就会更多了。
    到时候她在浑水摸鱼，抢在大家都还不知道小龙虾会大红大紫爆火的时候，佯装小本投资养龙虾。
    最后翻盘赚个大的！
    有这一波，不夸张地说，以后她也得是远近闻名的厉害人儿了！
    陈乔玉心里铺开了蓝图。
    一双小肉肉腿飞快地蹬着她的小三轮，朝着山沟沟里的姚家村奔去。

 第300章 乔玉化身周扒皮

    中午时分，姚家村家家户户都在做饭。
    村里低矮的老房子里，烟囱里缓缓冒出的炊烟，是一家人饱足的幸福。
    陈乔玉也赶紧生火。
    甭管做不做饭，烟囱总是要有烟的。
    家常小炒对于陈乔玉来说已经不在话下，很快就炒好了两个菜。
    一个素炒什锦，里面放了茭白、莲藕、丝瓜和豆角。
    一个番茄炒蛋，用的是鸭蛋。
    鸭蛋个头大，陈乔玉就放了一个，简单吃点儿就行。
    青杨跟大牛在山上忙活，一早上山，中午才匆匆回来吃个饭。
    陈乔玉把饭菜放到桌上，又用笊篱盖上，防止苍蝇飞虫沾染。
    然后去井里捞了个小西瓜上来，切开，盛在瓷白的盘子里。
    瓜瓤红艳，瓜皮脆绿，跟瓷白的盘子衬在一起，格外好看。
    让人一眼就觉得是盛夏艳阳天。
    青杨没回来，陈乔玉就拿了一块瓜，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
    先尝为敬。
    一边吃，一边想着收购菜干这事儿该怎么做，得有个章程。
    不先把规矩拟好了，回头麻烦事儿多。
    最要紧的就是要拟定品质要求，然后是数量价格，之后再考虑实操的细则。
    陈乔玉可不想什么坏的烂的都收。
    也不想因为收这家的，不收那家的，回头乡邻之间闹矛盾。
    另外，这一次她还有别的主意，想试试看。
    一片西瓜吃完，青杨刚好回家。
    陈乔玉拿屋檐下晒着的毛巾擦了下手，叮嘱青杨洗手吃饭。
    青杨戴着草帽，但脸还是晒得通红。
    脖子和手臂就更别说了，但凡是衣服没盖到的地方，都黝黑黝黑的。
    “太热了！”
    青杨把外头的衣服一脱，露出里面的白色的工人背心——还是陈乔玉从现代给他买的呢。
    青杨一边打了水，直接用外衣沾湿了擦了擦脸和脖子。
    一边问陈乔玉：“姐，今天吃啥？”
    陈乔玉掀开竹编的大笊篱：“今天中午时间匆忙，就随便吃点儿。”
    “成！只要饭管够就行。”
    青杨吃东西不挑。
    吃饭的时候，陈乔玉就跟青杨说起了收购菜干的事儿。
    青杨一听，立刻道：“姐你啥时候收？我叫大牛二牛一起来帮忙。”
    三眼儿爹那事儿是解决完了青杨才知道的，不然不能叫陈乔玉去跟三眼儿爹对上。
    相依为命的姐弟俩，总比别人多几分团结和爱护。
    陈乔玉点点头：“也该叫你知道知道了。”
    乔玉知道没可能两姐弟，她一个人冲得老远，还把青杨当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青杨能帮着担点儿事是最好的。
    青杨知道陈乔玉要收菜，也提供了些建议：“大牛他伯娘和婶婶都去镇上卖过菜干来着，叶子菜人家八分钱收的，瓜果是五分钱。”
    陈乔玉听了，觉得这个价钱还行。
    她肯定是有赚头的，赚头还不小。
    给村民这个价格是出于一开始不能显得太容易了，叫人不知道珍惜。
    她是好心想要拉拔村里人，回头让姚家村也富起来。
    但可不想被人当成冤大头。
    陈乔玉就说：“那我在村里收，叶子菜七分钱一斤，瓜果就四分钱，你觉得咋样？”
    “我看行。”
    青杨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变了声的少年，个子是一天比一天冲得高。
    陈乔玉给他各项营养都加上来了。
    鸡蛋鸭蛋是天天有，肉天也能吃上一回。
    烧饼摊上没卖完的烧饼、面条，都是青杨的加餐。
    就这，陈乔玉还从现代买了奶粉回来，把包装一换，放在玻璃罐头瓶子里，督促青杨喝。
    她自己也喝。
    她不冲着长个子去，就是喜欢那个奶香味儿。
    说着说着，陈乔玉就想起来，批发市场好像还有奶片儿卖呢！
    那个比糖好，可以多买一些回来，叫村里的孩子也营养跟上去。
    既然决定要收购菜干了，那就趁早。
    这会儿正是蔬菜大量成熟的季节。
    村里人做什么都很节省，一块破布头都舍不得扔。
    唯独在蔬菜上十分大气。
    不为别的，全是土地给的，自家种不说，山上、河边，哪怕是荒地呢，总有点儿野菜野果什么的。
    大家也是没办法，种的菜吃不完，送也送不完，只能挑一些出来晒干。
    剩下的就只能白白烂在地里。
    太可惜了。
    吃完饭青杨收碗洗碗，陈乔玉就拿出她那个金贵的小本本来，趴在椅子上写章程。
    她现在啥都拟个合同。
    对外说是跟公社学的，但其实陈乔玉知道，是自己身上秘密太多。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牵连受伤。
    所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她先给别人列条件了，别人的心思就放在那些个条件上去了。
    磕磕绊绊的，也都是吵那些条件，倒是很少再把注意力放在陈乔玉身上了。
    就比如先前叫人帮忙种菜，一个月给一块钱，得保证不能用化肥和农药。
    收菜的时候再按斤称，还有规格和质量要求。
    大家伙儿叽叽咕咕的，就冲着这几个条件去了。
    一时有人讨论：“乔玉真抠，一个月才给一块钱，够干啥的？”
    也有人说：“乔玉也忒有钱了，就这几亩地，一个月下来也得不少钱呢。”
    还有人问：“凭啥我家种南瓜啊，她说南瓜三斤才一分钱！”
    马上就有人说：“那我跟你换？我种小白菜的，一斤一分钱，但是得摘多少才够一斤啊！”
    大家吵来吵去的，陈乔玉都有所耳闻。
    但这正是她希望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不能让村里人太闲了。
    你得给他们话头，让他们叨咕两句，他们的注意力放到那个上了，情绪也得到了发泄，才会少惹是生非。
    因此，陈乔玉收购菜干的条件也写的十分苛刻。
    首先第一条，这晒菜干的菜，就不能用农药，而且晒之前要整理，泥巴枯叶啥的，都要先洗干净。
    然后就是收购的干湿程度，规格大小，品质情况。
    最后还是惩罚条件——一旦发现有掺和不该掺的东西，第一次扣押货款，双倍罚款，第二次就是半年不收购。
    不光不收购你家的，还不收购你左右两家邻居，和你家亲戚的。
    陈乔玉此时就是周扒皮上身，恨不得能把所有条件掰开了揉碎了，挨个记录下来。

 第301章 这可咋整，一下子背上四五年的债

    青杨收完碗，又简单冲了个凉。
    这么大的男孩子，就在院子里穿着裤衩子用水桶冲。
    冲完了顺手把衣服洗了。
    天气热，干完活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青杨就凑到陈乔玉身旁，看陈乔玉写的东西。
    越看越乐。
    “姐，你这么写，真有人愿意卖给你？”
    看看这条件，真是周扒皮上身了。
    陈乔玉一本正经道：“你看有没有人卖给我。”
    陈青杨嘿嘿两声：“你咋这么有信心？”
    陈乔玉就说：“你别问别人，就问你自个儿，如果是去年这个时候，村里有人七分钱一斤收菜干，你卖不卖？”
    青杨想了想，立刻点头。
    “卖！”
    “我不光卖自个儿地里的，还要把野地里的菜都薅来，钟大哥种的菜我也要找他要。”
    青杨一想起来去年八月之前他们过的日子，就觉得后怕。
    是啊，被亲爹后妈掐着。
    上学上不了，吃饭吃不饱。
    陈乔玉那么大的姑娘了，唯一的一件好衣裳，还是舅舅和小姨凑钱给她做的。
    陈青杨立刻明白了：“是我骄傲了。”
    陈乔玉知道，青杨说的这个骄傲不是为了什么而骄傲，而是老人常说的“满招损，谦受益”。
    太过自满了。
    家里的条件确实好了不少。
    外人或许看着老宅破破烂烂的，看着乔玉青杨姐弟两个忙得脚不沾地，累得跟什么似的。
    觉得他们的日子也不过如此，虽然挣了点儿钱，但还是很辛苦。
    但青杨比任何人都知道，家里的条件如今好到什么程度了。
    他在学校吃饭，都不敢把家里太好的菜带过去。
    肉菜只敢留着晚上回来，或者放假的时候在家吃。
    不然，就他一个乡下小子的饭菜，比好多城里双职工家庭孩子的都要好。
    而且还不说零食汽水那些。
    青杨想吃冰棍，一天三根都随便。
    这几天请大牛帮忙，每天一瓶汽水，两块桃酥。
    这条件，哄得大牛对卖冰棍都不感兴趣，就愿意帮青杨的忙。
    用大牛的话说就是：“我卖冰棍挣个毛，先得给家里，然后还要跟二牛分，那我能剩多少？能吃上桃酥和雪糕，能喝上整瓶的汽水吗？”
    显然是不能的。
    被陈乔玉这么一点，青杨也醒悟了：“是了，我手里现在捏着十几块钱，不能当别人都捏着这么多。”
    陈乔玉给青杨这么多钱，是怕她自己临时出了什么事儿，青杨起码能够应对过去。
    但大多数青杨这么大的孩子，手里能有个几毛钱，就算是巨款了。
    七分钱的菜干？
    大把人要！
    陈乔玉把自己拟的章程给青杨看了，青杨觉得不错。
    陈乔玉说：“那下午我们就去找老支书和金宝队长说说，要是能成，今天就能开始收菜了。”
    村里人都晒菜干，七八月的天气是最好晒的，家家户户都存着呢。
    姐弟俩都是行动派，说做就做，立刻收拾东西带上小本，去了大队部。
    地里的活忙的差不多了，有小队长看着行。
    姚金宝和老支书不用亲自去地里盯着了。
    姚金宝刚跟大队会计算完账呢。
    先通电，从镇上发电厂接电线过来，路上一米一米都算清楚了。
    山路就得二十多里，加上镇上发电厂的那段，还有村头到村尾主干道的电线加起来，一共得要二十千米。
    这会儿的电线六毛钱一米，这就得一万两千块钱。
    电线杆按照山路上100到200米一根，再加上打桩的、搬运的、接线的人工……
    七七八八算下来，最少得一万五千块钱。
    “一万五啊！”
    姚金宝看着会计最后算出来的这个数字，年纪轻轻的，也愁得快要白了头。
    老支书也是，烟袋抽了一口又一口，烟吐出来了，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吐不出来。
    他们村前年才开始吃饱饭，去年才有点儿盈利，今年算是赶上养鸭子这一波，大勇给队里交了不少钱。
    再加上村里第一波承包收上来的几百块，还有这次卖粮食的钱……
    一共只有七千。
    缺口比现在手里的钱还多。
    大队会计紧张地看着姚金宝，试图劝说：“要不今年先别通电了……月牙湾前年贷款通的电，今年钱还没还清呢，万一再叫人把电线剪了……”
    “不行，得通！”
    姚金宝咬咬牙：“以前咱们村就落后，连月牙湾都贷款通电了，他们还更偏呢，咱们干嘛不通？”
    妇女主任也觉得是：“我们起码比月牙湾还近不少呢，甭管得花几年还，反正先通上电才是要紧事。”
    妇女主任说这个是有道理的：“咱们村去年结婚的，一共八户人家，今年到现在只有两户，为啥？因为咱们村穷啊！”
    “月牙湾虽然还欠着公社和信用社的钱，但人家村里说什么都通上电了，小伙子好找对象。”
    这会儿的妇女主任不光管妇女的事，也管结婚成家的事儿。
    她挺为这个着急的。
    姚金宝想想，也确实，都不说村里了，本家姓姚的光棍就好几个。
    姚大勇都二十三了。
    姚金宝自个儿二十三的时候娃都有了，姚大勇这连对象都没有呢。
    还有个二十五的，去年谈了一个，不知咋的也黄了。
    妇女主任不说，姚金宝都没想到这茬。
    村里通不通电的，还影响小伙找对象了。
    “那叔，你觉得呢？”
    姚金宝有点拿不定主意。
    他是挺想通电的。
    或者说，村里人都想通电。
    但是这算完账，缺口太大了。
    他原先计划着要是贷个三千多四千多的，一两年兴许也就还完了。
    但是这要贷八千……得好几年呢！
    姚金宝一想到未来几年每天醒来脑子里就是这笔欠款，就觉得害怕。
    老支书抽着烟袋，半晌没说话。
    他算是个能干果敢的人，年轻的时候还打过仗的，虽然那时候只当了个后勤。
    但现在这事儿，他也觉得太为难了。
    有了大头去借小头还差不多，结果现在差的才是大头。
    另一个，村里不是只有通电这一桩事儿，还要修路呢！
    光是这通电的债都要还个四五年，那修路咋办？
    四五年后再修？
    还是先修路？
    那也不对，出入容易了，村里又没电，那只会造成一个结果——村里人都往外跑，不愿意待在村里了。
    良久，老支书才开口：“先通电！贷款也要通！”

 第302章 陈乔玉你就是个“刺头”

    老支书说：“咱们村从大芦沟拉的那根线，一年还要给他们三百块，这笔钱算能收回来的。”
    姚金宝一听，觉得很对：“三百块就不说了，每次要用电都得求爷爷告奶奶，在大芦沟那拨人面前装孙子！”
    老支书点头：“电线也不用那么多，咱们村到大芦沟这段有八九里了？这起码能省四千米。”
    姚金宝更开心了：“没错没错！这电线也是当年花钱买的，现在应该还能用！”
    “兴许还不止四千米呢！徐会计，你明天再带人去算一算，看看具体多少。”
    徐会计点点头：“行，正好明天我也要去大芦沟村结电费。”
    这一下说不定就能省两千多块钱，那就只用贷五千多了。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姚金宝乐呵呵的：“谁啊？”
    “是我，金宝队长。”
    陈乔玉的声音传来。
    姚金宝本来喜形于色的脸色瞬间垮下来。
    “乔玉你咋又来了？”
    姚金宝的性子一贯就是希望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村里维稳最重要。
    但是陈乔玉这一两年的，事儿真不少。
    分家那事儿就闹得沸沸扬扬的。
    好不容易分好了，过了几个月，陈乔玉非要大队给她写个文书，证明已经分家脱离关系，确认老宅归属。
    卖烧饼那事儿，姚金宝就担心了好久。
    得亏后来有政策，有报纸。
    结果陈乔玉又突然报警把陈良和姚金花给抓了！
    虽说卖孩子这事儿确实不行，但陈乔玉这脾气也太急了。
    姚金宝倒是支持她报警，就是一声不吭地报了，他这个大队长又去公社做检讨去了。
    再然后就是卖东西了。
    不光卖，还带着全村都卖。
    最后还搞起了批发。
    批发规矩多不说，还一上来就跟三眼儿爹他们闹矛盾了。
    其他的比如雇人给她种菜，比如偷着去搞“县城货省城货南方货”去集贸市场倒卖，花钱让人给她挣工分……姚金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昨儿才处理了她的矛盾，今儿咋又来了！
    姚金宝着实有些头疼。
    “我这个大队长当着是真操心，好不容易刚把电线的账算出来，你又来了！”
    陈乔玉倒是还好。
    她自从去了现代，就知道自己身上少不了麻烦。
    姚金宝对她算是好的，好多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其实暗中还是默许，给她支持的。
    不然，姚金宝真要不给她做主，说她搞批发是搞资本主义，她不也得老老实实听着么。
    但陈青杨听见这话可就不大高兴了。
    他姐今天是来做好事儿的，收购菜干呢！
    陈乔玉之前跟青杨说过不想他打听，青杨就没问过陈乔玉到底在哪儿卖东西。
    不过就是因为陈乔玉瞒着，所以青杨才觉得陈乔玉卖东西肯定是有风险的。
    这菜干也一样。
    肯定不是去集贸市场卖的，不然村里人自己就去了。
    不是去集贸市场的，那就是去别的地方的。
    那就说明有风险。
    在青杨看来，自家姐姐虽然是为了挣钱，但也是冒着风险给村里人提供了便利。
    可这刚一上门，姚金宝就这么个语气。
    陈青杨皱眉，为姐姐鸣不平：“既然队里这么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姐，我们回去。”
    “哎，你这娃！”
    姚金宝赶紧拦下陈青杨。
    “我又没说不听！就是念叨念叨，你姐给我找多少事儿了，我哪一回没办啊？”
    陈青杨板着脸，不为所动。
    陈乔玉看了青杨一眼，明白了——青杨这是把唱红脸的机会给她了。
    陈乔玉便拉了拉青杨，一面又给姚金宝一个台阶：“青杨，金宝队长确实帮了我不少，他也就是嘴上说说。”
    “对啊！我就是嘴上说说！”
    姚金宝此时也后悔。
    他一贯不爱惹事的，就是刚才算出来多了四千米电线不用花钱，一下子太高兴了。
    所以得意忘形了。
    有陈乔玉说和，青杨这才转过身来。
    也大大方方地对姚金宝道歉了：“金宝哥，对不住，我年纪小脾气急，您多见谅。”
    姚金宝苦笑不已：“算了算了。”
    他心里哪能不明白啊。
    孤寡姐弟两个，不硬气点，那不得被人欺负死？
    姚金宝把他们两个叫进来。
    也没敢再流露什么神色了，正经问道：“你俩来大队部啥事儿啊？”
    陈乔玉倒是没先说，反而问起来电线的事儿来。
    “老支书，金宝队长，徐会计，村里通电的账是算出来了吗？还差多少？”
    徐会计乐了：“你怎么知道还差钱？”
    他都没说话呢！
    陈乔玉笑道：“我大舅家他们村比我们村还强点儿，也没通电呢，说了好几年了，就是没攒到钱。”
    “我想着我们村应该也不能那么快。”
    姚金宝说：“可不是么，算着还差好几千。”
    说着，就把刚才算的都说给陈乔玉听了。
    集体经济的时期，大队的账也是公开的，粮食卖了多少钱，村民也都是知晓的。
    陈乔玉看了，就说：“这个六毛是统一购销的价格？”
    通电这事儿，陈乔玉上次旁敲侧击问过周姐。
    说来也奇怪，有些东西老家反而比现代贵。
    比如通电通水，比如电话啥的。
    周姐她们说现代通电通水通燃气都不用什么钱，顶多就是几百块钱装个燃气表啥的。
    电线水管燃气管也是电力局水厂直接入户的，除非是老房子改造。
    而老家这边，通水还好，一般村里都有井。
    通电就可贵了，有电的村子是少数，大多数村子都是通不起电的。
    电线，包括电线杆，也都要村里自己出钱。
    陈乔玉在现代了解过一点，好多村子一直到九几年都还没有电呢！
    还有电话，现代人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买一台手机，就能自由打电话了。
    可是老家这边，接个电话要几千块钱，打电话也贵，还有座机费什么的。
    陈乔玉知道的唯一一家有电话的，就是二姑的婆家。
    所以当时村里人才觉得二姑嫁到城里是山鸡变凤凰了。
    二姑也因此硬抗好多年，不肯再回来。
    通电难，陈乔玉早有预料，所以这会儿，她也直接针对提问了。
    她一开口，姚金宝先愣了。
    “是、是啊，统一购销，六毛，咋了？”

 第303章 电线咋不能批发呢？

    陈乔玉说：“统一购销是咱们要先跟公社申请，然后公社出面，再走供销社的路子，供销社再去县电线厂采购，然后咱们再从发电厂通电，是吗？”
    “是啊。”
    姚金宝呆呆地答应了一句。
    他觉得陈乔玉有点莫名其妙，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附近十多个公社，上百个生产队，不是都这样吗？
    这还有啥好问的？
    然而，陈乔玉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也就是说，买电线跟通电，是分开的对？”
    “啊？也……也算是。”
    姚金宝开始有点明白了。
    枫桥镇这地方算是比较穷和偏的，所以大家通电都是这么做的。
    但……其实买电线跟通电是分开的啊！
    老支书的烟袋也不抽了，直起身子来看陈乔玉。
    陈乔玉笑着把自己誊抄的小本本拿出来。
    “我之前去省城找我二姑，在省城认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一家电线厂的销售科主任。”
    “他们厂子的设备是进口的，材料供应充足，所以生产量现在远超过厂子当地的需求。”
    “他还专门跑到省城卖电线呢！”
    陈乔玉说：“我当时还帮他登记了一下信息，喏，你们看，他的电线一米只要五毛六，超过一千米就是五毛四，最便宜能到五毛二。”
    一米差八分钱，那除去大芦沟村的四千米，还剩下十六千米。
    一万六千米啊，一米差八分钱，那就是差一千二百八十块呢！
    姚金宝立刻从凳子上弹射起来。
    “乔玉，那你能联系上那个电线厂的人吗？”
    “这能叫我们拿到这个价钱？”
    陈乔玉说：“我也是刚进来听了一嘴，有几个月没联系了，不过我留了他的地址，还有他们厂子的电话，不行我一会儿上镇上打电话去。”
    “行，行！那要赶紧了！”
    姚金宝激动不已。
    这要是能省一千多，他们又能少贷款不少啊！
    那样缺口就只剩下四千多了！
    这就是姚金宝之前设想的“一两年还清”的数字。
    没想到这就找到门路了。
    姚金宝这下再也不嫌弃陈乔玉投机倒把了。
    要不是性别不同，他这会儿恨不得拉着乔玉的手使劲儿摇，狠狠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之情。
    陈乔玉笑了笑，说道：“这是其一，还有其二。”
    “你说，你说。”
    徐会计赶忙给陈乔玉搬了个椅子。
    秦主任也殷切地把自己的茶缸子添满水，递给陈乔玉。
    陈乔玉赶紧道：“不用不用。”
    她不渴。
    也早改正了跟别人共用水杯的习惯。
    没办法，半个现代人嘛，讲究！
    姚金宝四下找不到自己能干点儿啥，干脆找了两张信纸，然后把钢笔的笔帽拔开。
    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陈乔玉：“乔玉，你说。”
    陈乔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抿了抿唇，看向老支书：“刚才金宝队长说这次通电计划通到村里，各家通到时候再说。”
    老支书敲了敲烟袋：“是这样没错。”
    主要是村里太穷了，单装电表啥的，好几十块钱呢，只怕有些为难。
    所以暂且先不管，等谁家啥时候攒够钱来，再来大队部去办。
    然而，陈乔玉却说：“既然是迟早都要装的，总有人想早些装。”
    “现在就统计一下，有钱的先交钱，没钱的先交个定金，欠款年底卖了粮食再补。”
    陈乔玉是干惯了批发的人，她现在对此很有心得。
    “咱们村一户人家装电表，要是要电厂的人来，人家前前后后算上路程也要跑一天。”
    “装十户，说不定也就是一天的事儿，人家方便了，人工钱说不定还能再谈谈。”
    陈乔玉说：“早装晚装都要装，咱们不如搞个……批发。”
    其实陈乔玉想说团购的，但是这会儿还没有这个概念。
    所以她用了批发。
    但老支书和金宝队长都明白了陈乔玉的意思。
    尤其是徐会计，已经飞快地算起来了：“没错没错，电表的钱，安装费，还有请人塞钱……要是一天能装五户，咱们就能省下将近一百块钱！”
    秦主任也道：“还有一个啊，人家来村里通电，咱们村高低得留人吃顿饭？不杀鸡也要割点儿肉的，还得买酒。”
    “大队部要做陪客，来一回就得陪一回，要是一次装完了，这就能省不少。”
    徐会计嘿嘿一笑：“还是秦主任仔细。”
    里里外外的，真不少呢。
    姚金宝这会儿也不啰嗦了，很快就道：“说得对，今年家家户户都有盈余，先找大家伙凑点儿，少贷点款子，也少点利息，回头还是村里的。”
    “没错，就是这个理。”
    陈乔玉还说道：“其余想装但是暂时没钱的，也可以先收个定金，回头也凑一块儿装，这次还能先垫点儿电线钱。”
    姚金宝的钢笔飞快地在信纸上写着，都记下来。
    不过相比于陈乔玉的第一个建议，这第二条显得太单薄了。
    姚金宝说：“原本就想找村里人先凑钱的，现在也差不多，没多多少。”
    “村里人都穷呐，卖粮食的钱都有数。”
    徐会计感慨一句。
    “就怕没几户想通电。”
    大队部的应该都是要通的，除此之外，辉子家，马老三家，姚太婆那里，再加个陈乔玉，另外顶多还能再数出三四家来。
    再多也就为难了。
    稍微有点儿家底的，今年搞承包也都欠债了。
    他们想通电肯定是想的，就是怕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钱。
    回头又是找大队部垫，这不还是那回事儿吗？
    陈乔玉莞尔一笑：“钱好说，没钱，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挣到钱。”
    姚金宝哀怨地看了陈乔玉一眼。
    “乔玉，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特灵光，有时候又特糊涂。”
    “挣钱这事儿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算数的吗？”
    姚金宝说：“卖冰棍卖糖豆的那些生意是挣了点儿钱，但是算下来也就七八户人家，一家二三十块钱顶天了，加起来也就两三百。”
    陈乔玉挑了挑眉：“谁说是卖冰棍和雪糕了？”
    “那是卖啥？”

 第304章 行动迅速徐会计

    “卖茄子干。”
    听到这话，大队部里的人都笑了。
    徐会计摇摇头：“乔玉啊，你可是不知道，你阿福嫂去镇上卖过，卖一天，挣不了几毛钱。”
    说起来徐会计还有些心痛呢。
    “你阿福嫂嫌集贸市场的摊位费贵，就没在集贸市场里摆，在外头摆的，结果被人家抓到了，还罚了款呢！”
    钱没挣到不说，还倒扣钱，还丢脸！
    阿福嫂跟着徐会计，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结果被集贸市场的人跟训孩子似的，叫站在树荫底下教训了好半天。
    太丢脸了。
    当然这是插曲了。
    徐会计想说的还是：“菜干这东西这会儿也不好卖，冬天还行，城里缺菜的，能找乡下买点儿。”
    “这会儿菜多着，人家两分钱三分钱，啥菜买不着啊，干啥买你的菜干？”
    陈乔玉眨巴眨巴眼：“那就不卖给别人，卖给我。”
    “乔玉你这话说的……”
    徐会计都快无语了，实在是无奈苦笑：“你能买多少啊？再说了，一个村的，啥买不买，卖不卖的，你跟青杨缺吃的了，找你阿福嫂，叫她抓一篮子给你。”
    “够你俩吃好久的了！”
    陈乔玉笑而不语。
    青杨也是捂着肚子憋笑。
    姚金宝看看他们俩这样子，心里隐隐有点儿猜测了。
    不确定，再猜猜。
    猜到后面，看着乔玉青杨风轻云淡又隐隐带笑的神色，姚金宝的心跳越来越快。
    “乔玉，你啥、啥意思啊？”
    姚金宝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离谱了，说话都结巴了。
    陈乔玉这才拿出自己的“收购合同”，递给姚金宝和老支书。
    “这是我跟青杨刚才在家写的，老支书，金宝队长，你们先看看。”
    徐会计几人也都赶紧凑到老支书和姚金宝身边，盯着看。
    “乔、乔玉啊，你是真、真要收购菜干？”
    这下结巴的不是姚金宝一个人了。
    全都结巴了。
    因为但凡是姚家村的人，那就没有不会晒菜干的！
    三岁的孩子都帮着大人翻晒菜干，也知道下雨的时候把院子里的菜干收拢回来呢！
    陈乔玉点点头，但没急着应。
    而是指了指简易收购合同下方的要求。
    “人家城里人要求高，不是什么菜都要的，得有收购标准。”
    “这个我们知道，每年都给收购站送粮食棉花，这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徐会计说道。
    徐会计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乔玉，你当真要收菜干？七分钱一斤？”
    “是的，镇上集贸市场卖八分钱，我批量收购七分钱，看大家愿不愿意了。”
    “那……你能收多少啊？”
    徐会计咽了咽口水——他媳妇儿是个晒菜干的好手，家里的菜干多得柴房都不放下了。
    要不是这样，一辈子土生土长的农村人，真不敢上镇上卖菜干去。
    陈乔玉说：“第一批收的不多，先收一百斤看看。”
    她没把数量说死。
    如果质量不好，她是一斤也不要的。
    质量合格的，也是从一百斤开始慢慢往上加。
    有限制有要求，才会叫人看重。
    果然，徐会计立刻道：“那你等会儿，我这就去叫你阿福嫂来！”
    徐会计一面夺路狂奔，一面还不忘叮嘱陈乔玉：“乔玉，你一定给你阿福嫂留点儿！”
    说着，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当中。
    陈乔玉都半天没反应过来。
    但不等她反应，下一秒，秦主任就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开口了。
    “乔玉啊，我家也晒了好些菜干，你说的要求我都能达到，很干净的，要不去家里看看？”
    另外还有两个人也是跃跃欲试。
    不过他们不算是大队部的正式人员，只是来帮忙的。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那就坐不住了。
    姚家村什么最多？
    茄子干最多啊！
    除了茄子干，还有雪里蕻干，白菜干，豆角干，甚至黄瓜干。
    不一会儿，一个二个的，都还是忍不住了。
    “金宝队长，我先回家去一下，一会儿再来，行不？”
    “乔玉啊，你不走？不走就等等婶子哈。”
    说着，也是一个个都溜了。
    全是回家拿菜干的。
    村里干活就是这样，就算是大队部，也没有说什么准时准点上下班的。
    家里有事儿说回去就回去了。
    反正从家到大队部，到地里，到碾谷场……都是那么几步路。
    一会儿，大队部，连带着大队部外头干活的、闲话的人，都跑了个精光。
    陈乔玉挺不好意思的。
    “老支书，金宝队长，你们看这……”
    姚金宝哀怨地看着陈乔玉：“我还能说个不吗？”
    不过这哀怨也只是开开玩笑。
    姚金宝挺正经地问陈乔玉：“乔玉，你收购这些菜干是要往外卖？”
    陈乔玉点点头：“嗯，我在县城省城都有认识的人，现在人家那边都很热闹，发展很快了。”
    姚金宝知道是知道，但是也没那么快动作起来。
    他还是有些担心的：“你在镇上卖卖就算了，卖去县城省城，会不会有风险？”
    陈乔玉笑道：“没事儿的。”
    她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本子：“我这里有各个地方和公社的信息，有些公社不种菜，专种棉花，或者专搞养殖啥的。”
    “我可以挨个写信问问去，他们一要可就是不小的数字。”
    姚金宝当然也明白这点儿。
    就跟他们公社要修水渠，去找人家买砖头水泥石灰啥的一样。
    一买就是一大批。
    电线不也是么。
    “不过这刚开始弄，我也说不准，万一不好卖，我后面也可能不收了。”
    就算明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陈乔玉也不准备透露出来。
    对未来太过笃定，本身就是个是大漏洞。
    大家谁还不是摸索着过来的，凭啥你陈乔玉就知道将来这个一定好卖呢？
    所以陈乔玉向来不把话说死，只按照摸索的思路来。
    老支书乐呵呵的：“年轻人有闯劲好啊。”
    姚金宝就是太谨慎小心了，村里多些敢拼敢闯的年轻人才好。

 第305章 谁不知好歹，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他对姚金宝别的都满意，就是觉得缺了点儿冲劲。
    但也没办法，头些年是要沉稳些才好。
    当时看中了姚金宝的稳妥，把他培养出来了，现在总不能又因为别人稳妥嫌弃他了。
    所以老支书希望村里其他人能站起来，带着村子往前冲一冲。
    前年风气还不明显的时候，老支书就让自己的儿子姚大勇先养鸭子，也是这个考虑。
    有人负责安稳，有人负责奋进，这样村子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村民才有好日子过。
    这当口，青杨已经跟另一个初中毕业在大队部干活的年轻人一起抄写了好几份收购合同，预备着一会儿用。
    很快，刚才率先离开的徐会计就带着阿福嫂，一人背着一大箩筐菜干进来了。
    阿福嫂胳膊上还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也是菜干。
    大热天的，两人跑得一头汗。
    阿福嫂进来，看到陈乔玉，有些不敢说话。
    先前村里不是没人嫉妒陈乔玉和柴爱花、英子他们在镇上卖烧饼挣钱。
    也有人知道陈乔玉批发了一些小玩意儿在集贸市场卖。
    想跟她们学。
    可是，真自己去了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干好这事儿的。
    阿福嫂倒是没有什么嫉妒心思，纯粹就是觉得乔玉厉害。
    有种陈乔玉跟他们已经不是一样的人的感觉了。
    阿福嫂心里偷偷盘算过了，从承包种菜，到卖冰棍糖豆，到一些小商品的批发，再到现如今的菜干收购……只怕村里有一多半的人得在乔玉手底下讨生活。
    这才是叫她有些敬而生畏的缘由。
    徐会计把背上背着的菜干放下来，又催促阿福嫂。
    “你给乔玉看看菜干啊！”
    阿福嫂这才上前，把自己带来的菜干给乔玉看看。
    “这是刚晒好的，还没捆，乔、乔玉妹子你先看看？”
    陈乔玉并没有是留意到阿福嫂的态度，周姐和晓玲觉得她有点轴，也体现在这里。
    她做事儿的时候，心里就只装着事儿。
    她拿过菜干，仔仔细细地看。
    的确是今年新晒的，颜色很好，干湿程度也不错。
    阿福嫂见乔玉掰茄子干，看里面的颜色。
    连忙解释道：“茄子干晒出来是这样的，不是湿的，是韧劲儿。”
    陈乔玉抬头笑道：“嗯，我知道的，这个茄子干不错。”
    听见陈乔玉的肯定，阿福嫂的一颗心立马落回了肚里。
    她蹲下来把篮子和箩筐里的其他菜干也都拿给陈乔玉看。
    “豆角是蒸过再晒的，你看看，虫眼我都挑了，全是好豆角。”
    “莴笋干也是去了皮挑好的晒的，不好的我都没要，怕辛辛苦苦晒了，回头不好吃，白瞎功夫。”
    陈乔玉一一接过来看了。
    徐会计在旁边跃跃欲试：“怎么样？乔玉，这菜干达到收购要求了没？”
    陈乔玉笑道：“阿福嫂的菜干要是都达不到要求，那村里也没几家能达到了。”
    “那是，那是。”徐会计听见这话，心里就有底了。
    “不过我要不了这么多。”
    陈乔玉说道：“我第一次就收一百斤，一会儿还要看看别人的。”
    见徐会计想说什么，陈乔玉赶在前头先说了。
    “人家城里人验货验得仔细，要是只收一家的，这一家不符合，以后咱们都没机会了。”
    “多收两家的，万一哪家不符合，起码别的还能要，人家二回还能找我们收，到时候大家再按照合格的标准去做，起码有个销售途径，是不是？”
    “是，是。”徐会计也明白过来了。
    陆陆续续来的人也都听到了陈乔玉的话。
    觉得陈乔玉这样做特别对。
    万一因为一家的菜干不合格，断了以后的路子，那多坑啊。
    都合格当然最好。
    就是不能都合格，起码也要有一两家合格的。
    要能够叫人家二回还来收，大家都受益，起码知道能照着谁家的做。
    一瞬间，大家也不争也不抢了。
    纷纷开始低头挑自己带来的菜干。
    其实带来的已经是紧着家里最好的拿了。
    但是听陈乔玉这么说，大家恨不得在菜篮子里挑出金子来。
    青杨帮着陈乔玉检查，阿福嫂是最先来的，也看到了陈乔玉的全过程。
    见陈乔玉跟青杨两个人忙不过来，也叫上了徐会计一起帮忙。
    徐会计负责组织大家排队，阿福嫂先检查第一遍。
    有些人闻讯而来，着急忙慌的，连稻草柴火垛子一把抓来了。
    阿福嫂就提醒他们：“把这些不相干的都挑出去。”
    然后对排在后头的，也告诉他们这一次主要收茄子干和豆角干，先把这两个理出来。
    大家都纷纷照做。
    陈乔玉和青杨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村里一个平日里就不怎么爱干净的大娘的菜干不合格之外，其余都合格了。
    那大娘还想争取争取，结果被其他村民给劝回去了。
    “婶子，您可别这样，这是头一回，得给人家看货的，要挑最好的！”
    大娘骂回去：“呸！我的菜干还不好吗？我儿就好我这口，每回去城里都还带一口袋呢！”
    人家忙说：“不是那个意思，你刚才来得晚，没听乔玉说的，这回要是不合格，人家往后都不收了。”
    “这回要是送的好，以后人家要得多，咱们村都能卖上了！”
    还有小孩子提醒她：“婆婆，你的茄子干上有泥巴。”
    “地上晒的菜有点儿泥巴咋啦？吃的时候洗洗不就行了？瞎讲究……”
    说归说，但这大娘也扛不住大家的集体“劝导”。
    只能收起东西站到一边了。
    这边陈乔玉选了十家，一家五斤干豆角，五斤茄子干。
    陈乔玉叫青杨把收购合同念给大家听。
    “收购是有要求的，不管是哪家，第一回最多只收十斤，合格了，第二回供货就签合同。”
    陈乔玉提醒道：“合同可是正经文书，要是违规是要受罚的。”
    有人听着，虽然没想弄虚作假，但是也不以为意。
    老支书看见了，就敲了敲旱烟袋。
    严肃提醒大家：“村里穷，乔玉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走了多少弯路才找来这么一个收购菜干的路子。”
    “你们自个儿想想，谁家一年不晒个几百斤的？往后收购多了，你们要晒上千斤都行。”
    “但要是这生意叫谁搅黄了，那就是拦着村里所有人挣钱，这样的人，不用乔玉说，你看别人饶不饶你，你自己过不过意得去！”

 第306章 又收了又收了＝来钱了来钱了

    眼看着在场的人都严肃起来，老支书才说：“做事要有规矩，乔玉这样先说清楚了，以后大家也少扯皮拉筋。”
    “我丑话放在前头，按照规矩做事儿，大家都有钱挣，咱们村很快就能通电，能通路！”
    “要是谁不知好歹，把村里的财路断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老支书年轻的时候也是见过血的，跟金宝这样读过书的大队长不一样。
    大家服，也畏。
    老支书这么一说，没人敢不听了。
    再者，老支书说的也对，这可是惠及全村的大好事儿，千万不能让搅屎棍给毁了。
    一百斤菜干，批量收购价是七分钱，一家得七毛钱。
    钱不多，陈乔玉当场就结账了。
    给钱的时候乔玉寻思着得去找个收据本，跟徐会计一样，进进出出的钱，都要留个底。
    跟孩子做生意不用讲究那么多，孩子虽然皮，倒是很少不讲道理。
    也不会在钱上作恶使坏。
    反倒是大人，心思多。
    陈乔玉并非不信任，只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第一次收购完成之后，陈乔玉雇了阿福嫂帮忙整理。
    把菜干都分门别类，捆好。
    菜干水分晒干了，都轻，一斤都有好大一捆。
    陈乔玉就让阿福嫂帮忙把豆角分成半斤一捆的。
    茄子干没法捆，就去马老三家，找了几个簸箕来，一个叠着一个放。
    青杨在旁边写条子，哪一把哪一筐是从谁家收的，都写的清清楚楚。
    回头要是谁家的不合格，一查就能查出来了。
    做完这些，陈乔玉就给阿福嫂拿了两件小衣裳。
    是松松穿小的，正好可以给阿福嫂的孩子穿。
    阿福嫂摸着粉白粉蓝的两件小衣裳，欢喜极了。
    “这料子真软和，肯定洗了很多遍的。”
    洗了很多遍可不是在嫌弃衣裳旧。
    这会儿的小孩还爱穿百家衣呢，觉得别人家孩子穿过的衣裳软和，还能取个好兆头，健健康康长大。
    陈乔玉说：“这两件衣裳是我远方一个表姐家孩子穿过的，我瞧着挺好的，跟你们家三子的年纪差不多，应该能穿。”
    其实这还算少的，大部分带图案的衣服，陈乔玉都没敢要。
    也就是松松穿着睡觉的秋衣秋裤、t恤汗衫什么的，纯棉的料子，能够剪了标签拿回来。
    阿福嫂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个是别人穿过的。
    “我们自己裁布做衣裳，还要多洗几遍呢，我看它这个比我们新做的衣裳还新。”
    阿福嫂一个劲儿地念叨：“这么好的衣裳，咋就不要了？”
    陈乔玉笑道：“人家城里人生的少，这就是老幺了，往后也不生了，所以都留出来了。”
    阿福嫂感激地拿走了，青杨也上山去了。
    他还要侍弄钟斯年留下的那几块地呢！
    陈乔玉就开始收拾院子，结果刚收拾到一半，阿福嫂又来了。
    来了不说，还带了好些东西来。
    “这是我家种的甜瓜，还有炒的南瓜子，这鞋子是我做来自己穿的，还没上脚，我看你脚跟我差不多大，你先拿着穿？”
    阿福嫂眼神灼灼，充满了盼望。
    真心希望陈乔玉能收下。
    陈乔玉上脚试了试，还别说，正好合脚。
    她挺高兴的：“谢谢阿福嫂了。”
    阿福嫂腼腆笑道：“这谢什么，就是乔玉，那个以后要是收菜干的话，你可千万想着嫂子啊。”
    陈乔玉笑道：“放心，落了谁都不能落了你的。”
    阿福嫂算是年轻一辈里面比较能吃苦，晒的菜干顶呱呱的了。
    阿福嫂走了之后，陈乔玉就骑上三轮，放上菜干和一些小东西，去镇上了。
    在集贸市场摆了半个小时的摊，卖了点儿东西。
    然后又走街串巷，去镇上各个厂子的家属院和老胡同转了一圈，也卖了点儿东西。
    最后才转回来。
    转回来之后走的也是张家湾，从后门进。
    第二天也是如此，先走村口的大路去镇上，转一圈，然后从张家湾回来。
    有时候也是反向的，从张家湾出去，从村口回来。
    一早出门，半上午在外头，中午十一点多才到家。
    陈乔玉立刻就去了现代。
    她现在已经在周晓玲和松松的帮助下，学会了发短信。
    菜干送过去之后，也不需要等，直接给周姐发个消息就行。
    后面的事儿就是周姐忙活了。
    一个小时不到，陈乔玉就能打个来回。
    这是她摸索出来最安全的方式。
    这样进进出出的，人家只知道她去镇上卖东西了，也确确实实有人见她在集贸市场卖东西，骑着破三轮走街串巷。
    至于你说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陈乔玉人在哪里——那就关你屁事了。
    自个儿在家做饭，还非得在不相干的人眼皮子底下么？
    陈乔玉手里经的货物多了，大家也摸不准她到底在哪儿卖了什么，又进了什么货。
    偶尔也有人打听，但是陈乔玉一概不理。
    有些站在陈乔玉这边的，比如金二婶、辉子妈、马老三媳妇儿，就会骂那些瞎打听的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问问问，问了想干啥？想抢生意啊？手高眼低的东西！”
    都是之前看不起陈乔玉，等着英子柴爱花被抓的那些人。
    现在又酸唧唧地过来打探。
    傻子才告诉他们呢！
    菜干送过去之后，陈乔玉等了一天。
    第二天晚上，陈乔玉趁着青杨睡觉的功夫，揣上鸡蛋去了现代。
    没走远，就在废弃的老宅那里。
    打开手机看了看，看到了周姐的消息这一批的蔬菜干通过了周姐和睿睿妈妈的认可，第一批就没有往外卖，睿睿妈妈和同事直接分了。
    同时周姐还通知乔玉：“乔玉，你可以大批量收购了，根据目前的反馈来看，第二批的收购量可以在三四百斤，最高不要超过五百斤。”
    周姐说暂时不宜太多，因为铺子里的空间有限，存储条件也不是特别好。
    尽量收了送来就直接卖掉，避免囤货。
    陈乔玉听周姐的安排。
    反正对她来说，三百斤也好，四百斤也好，全都是能够用来建设姚家村的。
    收到消息的第二天，陈乔玉又去了大队部。
    这一回她征得了姚金宝的同意，用大队部的大喇叭通知全村——
    “乔玉家的菜干收购第二回了！上回菜干合格的，这次最大收购量三十斤！”
    “第一次收购的，每户最多十斤！主收茄子、豆角、雪里蕻和白菜干。”
    大喇叭一响，村里的人全都跑出来，在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喇叭下面竖起耳朵听。
    很快，有人尖叫起来：“又收了又收了！”
    换句话说——来钱了来钱了！

 第307章 乔玉，不能你一个人去啊

    因为家里秘密多，有鸡有狗，不方便让村里人进去。
    所以陈乔玉没有回家收购，通知大家送到大队部。
    反正她有三轮车，一车就能拉两三百斤的东西。
    五百斤也就是两趟的事儿。
    在大队部方便不说，有老支书和姚金宝他们在旁边坐镇，村里人多少会收敛点。
    就是老支书他们不管这个，人家也不敢在大队部撒泼。
    而且陈乔玉自个儿的弹簧秤多少有点打眼了。
    芳丫娟娟小玉和阿福嫂都是得了叮嘱，不会往外说的。
    但其他村民就没准儿了。
    所以陈乔玉直接来大队，大队有称。
    大的小的都有，每年交粮食、分粮食的时候都会用上的。
    这会儿正好她也借来用用。
    用大队的秤，村里人还更相信一些。
    陈乔玉叫了阿福嫂和庆子姥娘来帮忙，说好了不给钱，回头给东西。
    阿福嫂跟庆子姥娘都很高兴。
    陈乔玉路子多，拿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这一波的菜干收得很顺利。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就自发理解上了——
    第一次收菜干的，最多十斤。
    十斤合格了，第二次最多能收三十斤。
    三十斤合格了，第三次最多能收五十斤。
    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但是如果哪次不合格，就要往下降一级。
    比如这次谁家卖了三十斤，结果陈乔玉送出去之后，人家说不合格。
    那下次这家人就只能收购十斤了。
    老支书在旁边听了听，跟老伴儿金二婶夸陈乔玉：“她这法子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有这样的规矩在，大家就不是指望着卖一回得一回的钱。
    而是卖这回，就想着下回、下下回。
    毕竟对乡下来说，菜干这东西基本上不要钱。
    到处都是地，就看你愿不愿意种了。
    五百斤陈乔玉收得很顺利，七分钱一斤，一共三十五块钱。
    这对陈乔玉来说真不算什么钱，一般都当场结了。
    她自己也是穷过的，知道那种等着钱用的感觉。
    就算是不着急用，早点拿到手也早点安心。
    说得再好，什么时候一定给，都不如现在给好。
    陈乔玉给钱爽快，村里人也高兴。
    其实陈乔玉的收购价不算高。
    要是真有时间有经历，去城里卖，一斤能卖八分钱。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九分一毛的也有人买。
    但是那样太耗费时间了。
    而且这会儿信息闭塞，好多人一辈子就在村子里，总觉得城里是别人的地方。
    去逛逛还行，叫他们在那儿卖东西，那可为难他们了。
    在金二婶和辉子妈的捧场下，大家都觉得陈乔玉直接收购了更好。
    “我上回自个儿去卖，走一下午也才卖了五斤多。”
    “结果回来的时候辉子吵得不行，非让我给他买糖吃，没挣几个钱，叫这小子给吃进去不少！”
    “可不是么，我倒是没带娃，但是出门一趟，看见人家路边卖凉面的，闻着太香了，没忍住吃了一碗。”
    “你们这都是好的，我倒是卖出去了不少，但是稀里糊涂的收错钱，最后愣是少两毛，气得我两个晚上没睡着！”
    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唠嗑，说着彼此的经历。
    这么一对比，卖给陈乔玉确实相当不错。
    虽然比自个儿卖便宜一些，但是不用耽误一天功夫上街。
    也避免了各种收错钱、丢东西的风险。
    况且陈乔玉要的量大。
    以往农闲的时候跑好几天，也不见得能卖出去几斤。
    陈乔玉一收就是十斤，这也是七毛钱了。
    辉子妈和金二婶、阿福嫂她们这都是第二次卖了。
    足足三十斤呢！
    两块一毛钱。
    拿在手里很像样子的。
    大家都盼望着陈乔玉这个生意能做长久点。
    “乔玉生意做的好，我们也沾乔玉的光，在村里就能卖菜干，比走街串巷，起早赶大集不强好多么？”
    “就是啊，大家伙儿都灵性点儿，别做那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谁要是敢祸害了菜干的生意，我跟他没完！”
    陈乔玉一边整理着菜干，跟青杨核对复称。
    一边听着大家的话语，心里也高兴。
    帮人最怕帮出白眼狼。
    虽说陈乔玉自个儿就掏得出通电的钱，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要是村民真不好，她凭啥自个儿掏钱为全村通电？
    不蒸馒头争口气。
    这都不是钱的问题。
    真要是村民不好，陈乔玉也不能做那把吃亏当福的冤大头。
    现在村里还是好人多，偶尔有个别叽叽歪歪的，在大部分村民的镇压和呵斥下，也偃旗息鼓了。
    陈乔玉瞧见了，听见了，心里也舒服不少。
    “这回的菜干我准备带到县城去，一部分给人家收购，一部分也试着在县城卖卖。”
    “多条路就多个稳妥，将来要是人家大客商不收了，咱们在县城也能有路子。”
    “不至于一下子断了营生。”
    陈乔玉跟阿福嫂合力把菜干按压进背篓，一边跟乡亲们说道。
    乡亲们不疑有他，乖巧点头。
    “那是那是，乔玉到底是去过省城的人，有见识，想的周到。”
    “乔玉，谢谢你啊，叫你辛苦跑一趟。”
    陈乔玉笑道：“不辛苦，我还要顺便去城里问问电表的事儿呢。”
    姚金宝虽说胆子不大，但是做事是有效率的。
    那天陈乔玉说了之后，姚金宝很快就弄出了一个名单。
    第一批通电的，加上愿意先交钱“批发”电表的，有三十家了。
    镇上没有电表厂子，陈乔玉决定去县城看看。
    顺便也出门联系联系小本本上省城电线厂的人。
    村里通电和统计电表的事儿，乡亲们都知道了。
    听见陈乔玉出趟门还要为村里跑电表，顿时感激又多了几分。
    真就是哪个村里有个能干人，村邻都能跟着沾光。
    “不过乔玉，你就一个人去啊？”
    陈乔玉笑着道：“是啊，一个人还方便点。”
    老支书犹豫了一下。
    他心里是真想叫大勇跟着一起去的。
    别的不说，大勇去县城送过鸭子、卖过鸭蛋，也不是没见识的。
    要是避嫌，就让英子或者金二婶也跟着一块儿去。
    但是，乔玉和大勇这关系，也叫老支书有些为难。
    作为姚大勇的爹，老支书那是恨不得想尽一切办法把大勇和乔玉往一块儿凑。
    但是他作为大队支书，要以身作则，拒绝包办婚姻，尊重妇女意愿。
    所以不能开这个口。

 第308章 主动出击和被动挨打

    在大队部商量了半天，老支书还是觉得叫陈乔玉一个人跑县城有些不安全。
    哪怕乔玉再三拒绝。
    可惜乔玉孤零零的一个，说不过全村人。
    一贯站在她这边的金二婶和辉子妈、马老三媳妇儿等人这会儿也不听陈乔玉的了。
    觉得应该再带个把人，起码安全一点。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徐会计和阿福嫂，还有英子跟着一块儿去。
    陈乔玉内心无奈。
    不过又庆幸——
    她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的，好歹是在她“主动”寻求老家机会的时候发生。
    不然真要来个人要跟她去现代进货批发，那可就麻烦了。
    主动出击比被动挨打要好。
    所以陈乔玉推辞了两下也就没拒绝了。
    毕竟这次也是为全村去找电线电表的路子，不同于她一个人做生意。
    村里让人跟着，一是安全，二也是好歹有个见证。
    陈乔玉便答应了：“那行，那大家伙儿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阿福嫂看了看，说：“那菜干叫进步背两百斤，我背一百五十斤，你们俩七八十斤能不能背得动？”
    陈乔玉赶忙道：“第一次去找路子不用带那么多，带一百斤就足够了。”
    阿福嫂以为这五百斤全是要带去县城的。
    这哪儿行啊？
    周姐那边要开天窗了！
    陈乔玉说：“今天下午我就往外送一批，明天我们带一百斤就足够，大家都分一分，不要带太重的东西。”
    阿福嫂这才点点头。
    徐会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是个搞会计，在桌子前面办公的。
    跟常年下地的人身子没得比。
    刚才阿福嫂一开口就让他背两百斤，徐会计拼命给阿福嫂使眼色，眼珠子都快掀过去了。
    还好，还好，只一百斤。
    阿福嫂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都要带去县城卖呢。”
    陈乔玉笑道：“不用的，这次去县城咱们一起，要是能在县城找到路子就好。”
    “要是找不到，说不定还得跑一趟省城，每次带几十一百斤就够了。”
    “行，乔玉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听你的。”
    陈乔玉说话没人反对。
    她现在在村民眼里，多少也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了。
    村民对着这样的乔玉，本能的有点儿敬畏。
    不多，只有一点儿。
    但也足够了。
    徐会计有点小精明，但阿福嫂是个厚道人。
    阿福嫂还是决定让徐会计一个人背五十斤，她背三十斤，叫陈乔玉和英子只背十斤。
    “到时候还要带点儿吃的喝的，你们年轻，不像我们做过重活，身子骨练出来了。”
    阿福嫂三十多，看陈乔玉她们这样十八九的，像是妹妹，又像是孩子。
    英子不在家，她的事儿金二婶应下了。
    “等她回来我跟她说，她肯定答应的。”
    陈乔玉抿嘴偷笑：“那是。”
    英子一直就想出去看看，溜出去玩儿的。
    可惜爹妈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除了卖烧饼去镇上走走，也不敢叫她去太远的地方。
    这事儿说定了，陈乔玉就骑着小破三轮，载着菜干回家。
    原本想着要载两趟的。
    结果村里人十分热情地把菜干给陈乔玉拎到家门口。
    村里人有村里人的淳朴和踏实。
    陈乔玉进屋拿了一袋子糖，抓了两把谢过大家，这才把菜干搬回家。
    院子门一关，陈乔玉才放松下来。
    菜干先不急着收拾，她要盘算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一，先送三百斤菜干给周姐。
    二，多准备一些明天路上的干粮，要轻便管饱的。
    三，收拾一下带给付老师、葛老师和乔丽的东西。
    不过不能太多太惹眼，因为付老师他们是陈乔玉在村里的幌子。
    村民大多以为陈乔玉的好东西都是来自于这些“城里亲戚”。
    这是在家要做的。
    明天去县城之后，估计要住一晚上。
    先去看乔丽，然后去招待所，安顿好大家。
    再就是办正事儿，卖菜干、找电表厂、电线厂。
    最后回来之前，陈乔玉还要在县城买点儿东西回来。
    将“进货”这事儿，也过过明路。
    借徐会计和阿福嫂的口，给村里人再加深一道暗示。
    陈乔玉一边收拾菜干，一边盘算。
    不多时就想清楚了，菜干也收拾好了。
    载上三百斤菜干，陈乔玉去了现代。
    正好碰到周姐在铺子里，给陈乔玉结钱。
    “上回的菜干质量不错，成本十块钱，这边是一千。”
    “直接卖给睿睿妈妈他们了，因为是检测站的朋友，没有收太贵，二十块钱一斤卖的，分红咱们一边五百。”
    周姐解释道：“卖二十不图赚钱，主要是怕影响以后菜干的价格。”
    陈乔玉笑着道：“周姐，我知道的，这些事儿你来处理我很放心。”
    周姐也是笑了：“要么说跟你搭伙舒服呢，睿睿妈妈昨天还问我，说卖这个价亏不亏，会不会叫你吃亏了。”
    现代人眼里，一斤菜最便宜也要三块钱。
    何况还算是这达到了有机菜标准的农家菜，在市面上八块钱起步，十几块钱一小把是是常态。
    用这么好的菜晒出来的菜干，一斤才卖二十。
    也难怪睿睿妈妈有点儿不好意思。
    陈乔玉摆摆手道：“这菜在你们这儿才值钱，在我们那儿不算很么。”
    陈乔玉偷笑道：“在我们村，做饭的时候缺菜了，去人家地里拔两颗菜，那都不算偷，没人计较的。”
    只要不是进去瞎踩瞎祸害就行。
    周姐帮着把菜干拿进来，分类，一边笑道：“行，只要你不吃亏就好。”
    周姐盘点了一下这次收上来的菜干，一边跟陈乔玉商量接下来的销售政策。
    “我从网上和超市买了一些菜干对比，你送的这个茄子干风味最好，有特色，没有找到一样的。”
    周姐说：“我准备把茄子干打造成特色产品，独一无二的。”
    “这里要分成两种，一种是走量铺货，吸引口碑和流量的，一种是走高端路线，精美包装，打造标杆的。”
    “然后叶菜类的干菜价格我会适度提升，南瓜干萝卜干这些的价格维持不变。”
    “干豆角卖得不错，因为现在市面上已经有成熟的菜谱了，比其它菜干的接受度更广一些，可以多收购一些，打通饭店供货渠道。”

 第309章 遇事不决，先问周姐

    自从把陈乔玉当成大版松松之后，周姐的“教导”又更细致了一些。
    她时常觉得自个儿很幸运。
    离婚的当口遇到了陈乔玉。
    原本只是想着为了松松的抚养权干个副业，离婚的时候好争取条件。
    但没想到副业干着干着，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所以周姐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另一边，周姐又觉得陈乔玉更幸运。
    遇到了她和晓玲。
    这倒不是自夸。
    而是陈乔玉这么一个憨厚朴实的性子，但凡遇到一个赚钱无度，或者坏心眼子的人，那乔玉跟她老家村子，可能就会沦为血汗工厂。
    辛辛苦苦的汗水，最后可能以极低的价格作为第一道源头供货。
    只能收回自己劳动的人工费，根本谈不上“挣钱”。
    周姐越是觉得乔玉难能可贵，就越是后怕。
    但凡乔玉遇到了一个不好的人，那就真的太凄惨了。
    周姐心里这么想着，这次就果断给陈乔玉结了账。
    “这次三百斤，一斤十块，总共三千块，你先收着，给村里人，叫大家也改善改善生活。”
    还不忘叮嘱道：“千万别因为缺钱就着急忙慌上了当。”
    “缺钱的话找我，不卖东西我也可以先垫付，千万别碰那些贷款啥的。”
    东西卖亏了损失还是小的。
    就怕乔玉这种小乖乖，根本不知道社会险恶，被人忽悠着踩了坑。
    上次的一千成本，五百分红，这次的三千成本。
    一共四千五百块钱，周姐数给陈乔玉。
    陈乔玉感激，却又带着松狐疑地接过来。
    周姐咋知道他们村要贷款通电了？
    她不能知道？
    但为啥突然说别因为缺钱就着急忙慌上了当？
    还特别提到了贷款？
    陈乔玉觉得周姐今天的目光格外慈爱，还带着担忧。
    这叫陈乔玉实在有些坐立不安。
    她犹豫了又犹豫。
    还是觉得周姐懂得多，所以忍不住开口问了。
    “周姐，为啥不能碰贷款啊？”
    月牙湾就是去信用社贷款通的电，虽然还没还上就是了。
    大芦沟村起先也是贷款开的砖窑厂啊，不过现在已经还上了。
    陈乔玉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为啥不让贷款。
    她充满期待地等着周姐的回答。
    谁知道周姐却大惊失色，抓着陈乔玉，声音都在抖。
    “乔玉，你不会已经贷款了？”
    陈乔玉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就是想知道，为啥不能贷款。”
    陈乔玉觉得很为难。
    金宝队长说算上所有的，缺口还有四千块。
    这四千块可不好弄。
    不贷款咋通电？
    周姐当然不知道陈乔玉的这些思量。
    她只是听陈乔玉说还没有贷款，就松了口气。
    立刻严肃叮嘱陈乔玉：“网贷那些害死人，千万不要碰网贷。”
    周姐说着，还觉得不放心。
    叮嘱陈乔玉在楼下等着，自己去楼上把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
    “出租屋里不敢放太多，这里有一万多块钱，你先拿着用。”
    “要是不够的话，我现在去银行取，今天应该还有五万的额度。”
    周姐很严肃地道：“缺钱就找我，实在不行找晓玲也行。”
    周姐说：“晓玲虽然爱花钱，但是手里多少有点儿，你临时找她借一借，有啥事儿等我回来再说，明白吗？”
    陈乔玉不知道周姐为什么一听“贷款”就突然这么激动。
    感觉她比老家的人还紧张贷款呢。
    老家虽然也有些人不喜欢贷款，觉得身上背着债十分不安。
    但是信用社的口碑是在那儿的。
    要求发展，可不就得贷款吗？
    陈乔玉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周姐为什么这么紧张。
    周姐看陈乔玉还一头雾水，根本不理解这事儿有多危险的样子，直觉得一颗心都操碎了。
    “反正不能贷款，知道吗？”
    “绝对绝对不能！”
    陈乔玉都想哭了：“周姐，为什么不能啊？”
    不贷款，那最起码都要明年才能通电了。
    她不想哇。
    她想今年就用上电。
    陈乔玉委屈巴巴的。
    周姐比乔玉还想哭！
    她看着乔玉这样，头一次感觉到孩子太老实了也叫人头疼。
    “说了不能就不能，你咋不听劝呢？”
    周姐急得在铺子里打转。
    就说不算之前的，今天这四千五加上她刚拿下来的一万多。
    将近两万块钱了。
    还不能解燃眉之急吗？
    周姐忍不住问道：“乔玉，你到底缺多少钱？是有啥事儿要用这么多钱？”
    虽说离婚的事儿叫周姐明白，啥都不如钱靠谱。
    但是，如果乔玉真需要钱，她还是会借的。
    陈乔玉见周姐都急了，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过她还是保持了理智，连忙解释道。
    “周姐，不是我，我不贷款，我有钱。”
    “那是谁？”周姐问道。
    “是我们村里……别的人。”
    周姐略略松了口气，乔玉不贷款就行。
    不过周姐还是郑重道：“乔玉，你还是提醒一下你们村里人，能别贷款就别贷款，除非是国家允许，银行正规的。”
    嗯？
    陈乔玉立刻抓住了重点：“啥是正规的？”
    “比如买房，买车，还有助学贷款这些。”
    周姐说：“那些在手机上的，还有街边小店的，快速的，无抵押的，都不要相信。”
    陈乔玉点点头：“那信用社的可以吗？”
    “信用社？”
    周姐愣了一下，她是很久都没有注意这个词了。
    不过查了一下，农村信用社还是存在的。
    “这个应该还行，不过你们村里人到底为了啥事儿要贷款啊？”
    周姐说：“如果是因为生病上学什么的，实在借不到钱，也可以，不过这种一般都有绿色通道的，先去社区和村委问问。”
    “如果是为了消费，买手机买包包那些，就没必要了。”
    “知道吗？乔玉。”
    乔玉点点头：“知道了，周姐。”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除了买房买车和生病上学，其余都不要碰。
    买房的话，村里不需要买房子，都是自己盖。
    那通电这事儿，也算是建设的一种。
    只不过是建设全村。
    那还是可以的。
    陈乔玉把周姐额外拿出来的一万多块钱还了回去。
    “周姐，我不贷款，我有钱的，是我们村里。”
    想了想，陈乔玉又道：“不过我会提醒他们的。”
    让大家伙儿早日赚到钱，村里早日还上债，争取不要背着这个可怕的贷款。
    周姐这才放心下来。
    “这就对了，反正乔玉你有啥事儿别着急，先找我跟晓玲。”
    “我俩就算解决不了，也能够帮你问问，出出主意。”
    周姐真心实意地说道。
    她对外宣称陈乔玉是她远房小表妹，内心里，也真是把陈乔玉当妹妹了。
    陈乔玉乖乖点头——她早就是这么做的了。
    遇事不决，先问周姐。

 第310章 脸皮厚点儿咋啦？她骄傲

    虽然贷款的事儿是个乌龙。
    但陈乔玉还是很感激周姐。
    至于那个网贷什么的，陈乔玉掏出手机，跟周姐说：“周姐，我这个手机上不了网，就是打电话和发短信用用。”
    而且村里还没信号呢！
    周姐皱眉看了看陈乔玉的手机，她知道这是周晓玲给陈乔玉的。
    “乔玉，你还没买手机吗？”
    周姐说：“现代人很少用非智能机了，现在买一个也不贵，要不我送你一个新的。”
    作为合伙人，周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升一下陈乔玉的生活质量。
    陈乔玉心里痒痒的。
    老实说，每次看到周姐和晓玲有什么事不明白的时候，掏出手机唰唰一查，就什么信息都有了，她还是很羡慕的。
    她觉得自己很需要这个功能。
    但是……
    上网的手续得用身份证呢，她没有。
    虽然周姐也很好，但陈乔玉觉得，这种事儿还是问晓玲。
    一事不烦二主。
    晓玲借给她手机卡，让她能打电话发短信，上网应该也差不多。
    而且晓玲更能理解那种村里没信号没网络的生活。
    于是陈乔玉婉拒了周姐的好意。
    “我下回问问晓玲，兴许她有旧手机。”
    手机是次要的，重点是上网。
    周姐笑道：“也是，她老换手机，虽然换的都是不贵的，但是今天这个拍照好看，明天那个听歌，她都想换。”
    周姐知道陈乔玉节省，也就没强迫。
    人有时候要知道尺度分寸。
    你是好心，想要帮助她。
    但如果她觉得这好心太过，热情灼伤了人，未必好受。
    所以周姐只跟乔玉说，有事儿需要她帮忙的，尽管开口。
    对于陈乔玉已经有了主意的事儿，她也不再干涉了。
    陈乔玉拿了四千五百块钱，告别周姐，去了批发市场。
    照旧买了些糖回去。
    想着明天要去县城，陈乔玉又买了些干粮。
    要说现代的好玩意儿是真多。
    饼干啥的也就算了，不拆包装能放半年一年的。
    老家的饼干也差不多，可以放几个月。
    但是蛋糕和面包就不一样了。
    老家的蛋糕顶多能放两天，再久就酸了。
    面包多几天，但也差不太多，放不久。
    可现代呢，面包蛋糕也能保两三个月，甚至半年的。
    陈乔玉看了看，忍不住买了一箱。
    真便宜啊，一箱圆乎乎胖嘟嘟的面包，只要19块9，足足三十个呢！
    陈乔玉准备放在废弃的老宅里，然后每次拆掉包装拿几个，用透明的密封袋装好带去老家。
    明天要出门，可以带两袋。
    饼干什么的也买了一些。
    剩下就是买了一些带给乔丽和付老师葛老师的东西。
    现代几乎没见到手帕，陈乔玉就买了小方巾。
    批发价三十条只要五十块钱，她准备带几条给小乔丽。
    然后想着马上开学，付老师葛老师和乔丽都要用文具。
    陈乔玉就买了一把铅笔。
    铅笔是纯色木头杆的，什么标志标签都没有，陈乔玉直接买了两捆，100只。
    才三十块钱，还送橡皮和卷笔刀呢。
    卷笔刀陈乔玉挑了两个老板觉得土土的红绿色的，没挑那些卡通图案的。
    然后就是本子。
    陈乔玉十分熟络地问老板有没有陈货，放久了的，晒褪色了的。
    哪怕是有点儿小折损，浸了点儿水的也没问题。
    批发店的老板乐了。
    “你咋知道我们有陈货的？”
    说着，就去后面仓库拉了个纸箱出来，里面全是各种本子。
    “这一箱起码五六十斤，一百块，你全拿走！”
    陈乔玉拿过来看了看，里面的本子大多都是好好的，就是旧了些。
    或者沾灰了，或者折角了。
    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晒褪色。
    泡水的没有。
    老板说：“泡水的肯定卖不出去了，平时就处理掉了。”
    陈乔玉赶紧道：“那老板你以后遇到这种能不能留着给我？”
    怕老板觉得麻烦，陈乔玉说：“我最多天就来一次的，我帮你收拾东西，有损耗的你掌掌眼，不要了就给我，成吗？”
    老板知道她常来这里，还帮着糖果店那家搬过东西摆过货。
    笑了笑也答应了：“行，那你下次来帮我点点仓库，我都懒得进去。”
    “好嘞好嘞！”
    陈乔玉现在脸皮厚得自己都怕。
    但是能挣钱，她根本不怕。
    她这是光明正大为自己争取劳动换取利益的行为，脸皮厚点儿咋啦？
    她骄傲！
    在批发市场买完东西，陈乔玉又去菜市场，买了不少猪肉猪油。
    烧饼摊的生意她一直做着，熬猪油，炒馅儿。
    换去烧饼摊的分红，也是她老家收益的主要来源之一。
    投机倒把在她心里始终不正规。
    她更希望销售自己双手做出来的东西，这叫她觉得踏实。
    万一有一天来不了现代了，她也能靠做烧饼过活。
    虽然她知道，未来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她肯定会做更多的事情。
    但是，即便是那样，她也希望她销售的是自己老家生产的东西。
    那才是她觉得真真正正能改变老家穷困的办法。
    ……
    陈乔玉骑着旧三轮车，一趟把东西全都拉回了废弃的老宅。
    夏季野草长得很高，把老宅都掩盖了不少。
    陈乔玉仔细除掉了一些会影响墙壁和地面的野草，剩下的在外围遮挡视线的，就没管它们。
    野草生命力顽强，陈乔玉换着几个小道走，地面偶尔的踩踏，不用两天就又恢复原样了。
    “真是连拾荒的都嫌弃这里破旧。”
    陈乔玉自己嘀咕一句，也算是自我安慰。
    然后才拨开半人多高的野草，钻进了老宅。
    在废弃老宅的厨房里，陈乔玉对买来的东西进行了“加工处理”。
    她在这里放了剪刀、小刀，还有从废品收购站弄来的磨砂纸。
    总算是不用到处找砖头蹭了。
    砖头不好蹭不说，还容易留下痕迹。
    万一真有拾荒的过来，一看老宅外面破烂不堪，里面的砖头都磨得锃亮，人家不得怀疑怀疑啊？
    小商品上的标签标志该剪的剪，该磨的磨。
    菜市场买的肉也把塑料袋替换下来，用垫着干玉米叶子的竹篮装了。
    这玩意儿老家量大，用脏了直接换，换下来的还能用来引火、烧灶，很方便。
    陈乔玉保持着谨慎，全部处理完了，然后才回到了她的姚家村。

 第311章 乔玉，你瞧瞧这红薯粉吧？

    带回来的猪肉不少，陈乔玉打了井水，一一清洗。
    陈乔玉挺喜欢这样自己一个人做事的感觉。
    一点点把要做的事儿，慢慢做完，收拾好。
    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还在切肉的时候青杨回来了。
    见陈乔玉熬猪油呢，青杨赶紧洗了脸洗了手，过来帮手。
    姐弟俩一个人切肉，一个人管着火，火烧好了就过来看着锅里的油，一会儿再去添点儿柴火。
    就是家里没人拾柴火了，柴火不大够了。
    “我让大牛帮忙弄点儿，回头给个本子他。”
    陈乔玉刚才已经把撕掉封面封底的本子拿了一摞给青杨。
    马上开学了，都是用得着的。
    “成啊，那你跟大牛说。”
    陈乔玉现在已经不抗拒花钱、花资源请人干活这事儿了。
    她手里有资源，就得会利用。
    说曹操曹操到。
    正说着呢，院子外头有人喊。
    陈乔玉切着肉，不方便去开门，青杨就起身去了。
    一开门，青杨乐了。
    他大声回头喊陈乔玉：“姐！柴火来了！”
    “嗯？”
    陈乔玉疑惑地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来往外看。
    视线穿过堂屋和院子，看到了门口的人影。
    “哎哟，秀丽嫂子，你咋来了？”
    门外的柴爱花的妯娌，张家老四的媳妇儿，田秀丽。
    陈乔玉偶尔听柴爱花说起过田秀丽的事儿。
    张家对柴爱花意见最大的就是田秀丽，本来想着老五媳妇儿柴爱花进门了，她大小也是个嫂子了，能拿乔了。
    结果柴爱花进门没几个月就奔着做生意去了，压根不搭理家里这群人。
    把田秀丽给气的。
    上头三个大的压着她，还有老的，下头这个小的又不管。
    不过好在田秀丽会生。
    她只比柴爱花早进门一年多，现在都生了俩了。
    大的刚下地蹦跶，小的还抱在手里。
    田秀丽没带孩子来，倒是担了一担柴。
    陈乔玉赶紧叫青杨：“快帮一把秀丽嫂子。”
    青杨接过柴火担子，没急着拿进门。
    田秀丽站在门口，只能自己开口。
    “乔玉，我进去瞧瞧呗？”
    陈乔玉点了点头——她把东西都锁起来就是这个缘故。
    一般村里人不敢进来了，但也难免人家有事真的要进来。
    她都是做两层防护的。
    今天田秀丽来找她肯定是有事儿，陈乔玉也不能太明显地拒之门外。
    不然反倒让人生疑。
    陈乔玉让田秀丽进了门。
    青杨关了门，问柴火怎么办。
    田秀丽笑了一下：“这柴火是我们家永年拾的，给你们用的。”
    青杨没吱声，只看向陈乔玉。
    陈乔玉点点头：“码起来。”
    青杨这才挑着担子走到屋檐下，把柴火码好。
    “真香啊，乔玉你在家熬猪油啊？”
    田秀丽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有些羡慕。
    “是啊，准备炒馅儿了。”陈乔玉笑道。
    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儿，烟囱和家里的肉香味儿骗不了人。
    陈乔玉也乐意——有这么一个由头，她隔三差五称肉吃肉，别人也揪不出什么毛病来。
    陈乔玉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小板凳给田秀丽坐。
    “秀丽嫂子，你找我有事儿啊？”
    田秀丽扭扭捏捏地坐下了，拉了几句家常。
    陈乔玉见状，喊了一声青杨：“青杨，你注意着灶上的火，猪油别熬过了头。”
    “哎！”青杨一边码柴火，一边对陈乔玉说，“姐你也快点儿，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陈乔玉笑笑，没说话。
    青杨这家伙有眼力劲儿，真不错。
    田秀丽自然也听出来了，这才期期艾艾地开口了。
    “乔玉，我是想问你，收不收红薯粉啊？”
    “嗯？哪里的红薯粉？啥样的？”
    姚家村好像不怎么做红薯粉，也有老人家会，但是做的一般般，不咋好吃。
    田秀丽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红薯粉条来。
    陈乔玉：“……”
    田秀丽挺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娘家人做的，偶尔给我送点儿。”
    陈乔玉接过红薯粉条，打量着。
    她没听柴爱花说过，应该是田秀丽没告诉她。
    要不然柴爱花一看就知道，这东西能用来做烧饼馅儿。
    果然，田秀丽开始介绍了。
    “这红薯粉是我娘家自己做的，我娘家那边别的都不多，就是红薯多。”
    “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做这个，能放，当粮食吃也行，炖菜的时候放也行。”
    最后，田秀丽才说：“跟韭菜鸡蛋一块儿包饺子做烧饼也行。”
    田秀丽特地在“做烧饼”三个字上加重了音。
    陈乔玉当然也知道。
    韭菜盒子里面就是韭菜鸡蛋粉条。
    不过……
    陈乔玉好奇的是：“你咋不跟爱花姐说？”
    田秀丽尴尬地笑了笑：“乔玉，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你爱花姐说不来……”
    岂止是说不来，还吵过两回架呢。
    虽说后面相处好一些了，但那是柴爱花忙着卖烧饼挣钱，懒得跟家人多说。
    田秀丽也知道这事儿。
    当然了，这不是主要问题。
    田秀丽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说：“乔玉啊，我偷着来找你是因为……我不想叫我婆家人知道红薯粉的事儿。”
    田秀丽说：“我都成家了，要是还帮娘家做事儿，怕别人说道。”
    “啊……”
    陈乔玉怔了下，才明白过来。
    这……在村里其实也不是没有。
    出嫁的女人要是经常跑娘家，人家确实会说道。
    之前大红姐不就是？
    大舅跟大舅妈有钱都不敢多帮衬，就怕流言蜚语，叫余大红在婆家不好做人。
    陈乔玉深觉这是陋习：“你也是爹娘养的，帮娘家着想，给娘家牵线，这事儿很正常，没事儿的。”
    但田秀丽哪儿会这么容易被说服啊。
    “乔玉，你没结婚，不懂，这女人结了婚跟没结婚，是不一样的。”
    田秀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陈乔玉说。
    陈乔玉也看出来了，田秀丽这并不刻意多想，而是世情如此。
    田秀丽有些忐忑地问陈乔玉：“乔玉你收这个不？要是不收的话，你去县城的时候帮忙问问有没有人要行不？”
    陈乔玉点点头：“帮忙问问是可以的，至于收，暂时还没有打算。”
    “不过秀丽嫂子，我觉得这事儿你不用太在意，你看爱花姐不也一样，跟永华哥一起卖烧饼挣钱吗？”
    想挣钱是人之常情。
    红薯粉又是正经农副产品，比卖烧饼还正当一些呢。
    田秀丽尴尬地笑了笑：“你都知道，你爱花姐因为卖烧饼这事儿，跟家里都闹翻了。”
    这个家说的是婆家。
    陈乔玉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在田秀丽的眼里，柴爱花懒得跟他们计较，花点儿小钱让他们乖乖听话，是闹翻了，被孤立了啊。

 第312章 破家值万贯不是没道理的

    陈乔玉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秀丽嫂子，我也不劝你了，但你自个儿想想，你在家跟家里合群日子过得好，还是爱花姐日子过得好？”
    田秀丽不怎么过心地敷衍了一下。
    她心想，这还用看吗？
    家里谁不说柴爱花懒，不做饭不扫地。
    顶多洗洗衣裳，有时候还让老五去洗。
    婆婆看见一回说一回，几个嫂子，包括她也在背后嗤之以鼻。
    陈乔玉见田秀丽没往心里去，也就不再说了。
    收下了几把红薯粉，说：“这个你觉得卖多少钱合适？我去县城的时候帮忙问问，如果有人要收，我留个地址电话，到时候你们自己跟人家联系。”
    田秀丽笑了下：“啥电话啊，咱也不会打啊，怪吓人的，留个地址就行了。”
    这会儿的人对电话还是有点儿敬而远之的。
    走之前田秀丽还是请陈乔玉帮忙保密，陈乔玉也保证自己不会乱说话。
    “那就谢谢你了啊乔玉。”
    田秀丽说完才走。
    陈乔玉把红薯粉收起来，洗了手去厨房里。
    青杨一个人两头忙。
    见乔玉进来，赶紧说道：“姐，你快切肉，不够熬了。”
    一边又问：“秀丽嫂子来干啥？”
    青杨都知道田秀丽来了，估计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陈乔玉就没瞒着青杨。
    青杨听了，别的倒是没啥。
    就是认真对陈乔玉说了一句：“姐，你千万别跟她这么想，你以后甭管是嫁到谁家，你都是我姐。”
    “谁要是敢叨叨你的事儿，我去收拾他！”
    说着，青杨还曲起胳膊，给陈乔玉看自己那薄薄的肌肉。
    “钟大哥说坚持练下去就能长出块儿肉。”
    青杨使劲儿捏了几下。
    陈乔玉看着那小胳膊，闷声笑了。
    “行，你好好练。”
    “以后我长大了护着你。”
    “好。”
    ……
    有青杨帮忙，下午英子也回来帮忙了。
    三个人在厨房里，轻松多了。
    英子和青杨都没意识到灶台上的大板子有玄机，反而觉得弄个板子还挺好。
    切肉都不用专门找砧板了，切完了直接洗洗抹抹就行。
    切好的肉也不用找地儿放了，都可以堆在板子上。
    陈乔玉挑的板子又大又沉，轻易都不好抬起来。
    谁也就没想着抬起来。
    陈乔玉松了口气，觉得效果达到了。
    小火熬了一下午的猪油。
    陈乔玉给了一小碗猪油英子带回去。
    英子老高兴了：“拿回家炒菜吃，香！”
    晚上，柴爱花也来了，三个人一起炒馅儿。
    现在集贸市场的生意稳定了，柴爱花还拉到了给一个小作坊送餐的生意。
    “是外地来的，五六个人，专门做绷子床的。”
    “生意可好，从早忙到晚，我看那个绷子床还挺好的，睡着比床板子软和，冬天褥子垫上去还不冷。”
    村里人现在用的床一半是直接用砖头或者土垒的，一半就是木头板子门板子。
    夏天铺草席觉得硬，冬天不垫厚点儿又冰着冷。
    陈乔玉一听，觉得很好：“多少钱啊？我也想打两张。”
    柴爱花说：“他们出绷子，说是叫啥椰棕的，从海边弄过来的。”
    “如果你自己出木头，就再加人工费，如果用他们的木头，一床算下来八块钱。”
    八块钱，陈乔玉觉得还行。
    她现在虽然钱多了，但还是一直保持着对价格的敏感。
    不让自己变成钱多就随手花的那种人。
    英子说：“我妈也想打，我爷奶年纪大了，叫他们过冬的时候睡绷子床。”
    三人喜欢一块儿买东西。
    不过明天英子和乔玉要去县城，就委托柴爱花帮忙定了。
    “早点儿做好早点儿用上”，英子抱怨道，“这个天气是垫褥子热，不垫褥子直接垫凉席，硌得我难受。”
    说话间，烧饼馅儿就做好了。
    陈乔玉准备明天去县城问问红薯粉的销路，如果没有，回来之后她也是要跟柴爱花提，加一个粉条馅儿的。
    到时候可以做个厚馅儿的烧饼，韭菜盒子那样的，跟薄的区分开，口味更多一些。
    ……
    第二天一早，陈乔玉就起来了。
    早饭吃了一大碗面条，两个鸡蛋。
    还煮了几个带在路上吃，昨天买的面包饼干也都带了一些，甚至还带了两个甜瓜。
    在老家出门不比在现代。
    现代只要有钱，哪儿都能买到吃的喝的。
    但在老家就不行。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出个门，连水都买不到，要去找人家路边的讨要。
    所以陈乔玉还带了一壶水。
    水壶是糖果批发店老板娘给的，说是给她家孩子买什么东西送的。
    但是孩子嫌塑料水壶上的画不好看，不肯用。
    老板娘就顺手给陈乔玉了。
    “水壶是新的，不过塑料的，不能装开水，你看用不用得上。”
    陈乔玉当然用得上。
    塑料的才好呢！
    塑料杯子上面印的图案和字，用砂纸稍微打磨一下就能磨掉了。
    要是松松用的那种不锈钢的水壶，那才麻烦呢。
    外面的兴许能磨掉，里面还有直接不锈钢压出来的字儿，什么316啥的。
    陈乔玉把塑料水壶的图案处理了，就带回老家来用了。
    要么说破家值万贯呢。
    徐会计还满村炫耀他那个宝贝罐头瓶子呢，陈乔玉这边已经用上塑料水壶了。
    帽子手帕汗巾子，要啥有啥。
    别人出个门，啥都不方便，有些连被褥都要自己带。
    因为去的地方可能根本没床铺睡，自己铺床，甚至打地铺。
    还不一定有多余的被褥给他带出门。
    但陈乔玉不怕，缺啥她就去西厢房仓库里找，实在不行就住旅馆招待所。
    所以陈乔玉东西收拾得快，这也是日常她比别人干活便利、省时的关键。
    陈乔玉收拾好了，在家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徐会计和阿福嫂他们来。
    英子一来，陈乔玉眼睛就亮了。
    “英子，你这衣裳真好看！”
    英子有些羞涩地在乔玉面前转了个圈：“好看？我自己买料子叫人做的。”
    英子穿的一件白底小圆点的上衣，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小圆点点缀在干净的白衬衣上，特别显朝气。
    最亮眼的还是脖子上的荷叶领和袖口的荷叶边。
    这是前阵子看电影时，里面女主角穿的衣裳。

 第313章 现代人再厉害，来七零都挤不上长途汽车

    自从电影上映后，无数大城小镇的青年男女都模仿起电影里男女主人公的穿着了。
    阿福嫂也觉得好看，低声跟徐会计商量：“回头给咱家大丫也做一件这样的？”
    徐会计在大队部干活，看英子就跟看大丫差不多了。
    扫了一眼，觉得不太妥当。
    “穿得这花里胡哨的，太招眼了。”
    阿福嫂顿时就无语了：“你懂什么！大丫都十五六了，现在是大姑娘了！”
    “算了你别管了，我问问英子，回头带大丫去集市上买料子。”
    徐会计嘟囔道：“你也不听我的，还问我干嘛？你自己做主不就行了？”
    这边阿福嫂已经挽着英子，跟乔玉一块儿找英子打听了。
    只不过阿福嫂打听的是在哪儿做，多少钱。
    而乔玉关心的则是，现在的衣服能到什么尺度了。
    以前大家穿得最多的就是蓝白灰，款式大多也都是宽宽松松，图个多穿几年。
    但是英子身上这件衣裳明显已经具备了现代夜市步行街上，卖衣服的人常说的“修身”特质了。
    加上没有实用价值，只是好看就更费布料的荷叶褶皱领子，陈乔玉觉得，好像衣服款式自由的时代已经来了。
    有了这么一个事儿开头，大家赶路也不觉得无趣了。
    徐会计一个人背着最重的东西走在前头。
    后头英子乔玉和阿福嫂三个人背着背篓，拎着大包小包的，讨论得热火朝天。
    去县城的路线陈乔玉已经摸得很熟了。
    先到镇上，从镇子口叫个小三轮去长途汽车站。
    然后坐两个小时去县城，到了县城再转车。
    陈乔玉熟门熟路地买票，徐会计他们都乖乖盯着。
    这年头“出远门”，很少敢自己跑的。
    都愿意身边带个能管事儿、有见识的人。
    陈乔玉就是这样的人。
    一路颠簸。
    上长途汽车之前，徐会计还挺紧张地叮嘱阿福嫂。
    “你没出过远门，一会儿要是晕车难受，你就把乔玉给的话梅含上。”
    “我还带了姜片，用醋泡的，不吃话梅含姜片也行。”
    阿福嫂也紧张地点头。
    “那你一会儿要跟我坐一块儿，一定要照顾好我。”
    “那肯定的”，徐会计道，看了一眼英子和乔玉，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对阿福嫂说，“一会儿上车你拉着我，千万别松手，知道不？”
    陈乔玉跟英子听了都偷笑——这会儿只有小年轻谈对象敢拉拉小手。
    三十往上的，谁要是在家门，不，应该是房间以外的地方拉手，那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陈乔玉一本正经地道：“没事儿，我们不会笑话的。”
    英子也是，一脸的正气，目不斜视：“我们连亲嘴儿都看过了，你们这算啥。”
    徐会计跟阿福嫂：！！！
    这会儿挤长途车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车票上没有座位次序，就是有，人家也压根不按照座次坐。
    先上车先抢位，谁抢到的就谁坐。
    不仅如此，现在卖票不是按照一辆车、一班车坐多少人卖的。
    是直接卖票，来了你就上。
    能挤上，人满了就开。
    所以陈乔玉出门回家、接送人，都要提前去，不能踩点。
    这次他们四个人一块儿，决定由徐会计打头，阿福嫂紧紧拉着徐会计的衣服和包带。
    英子跟乔玉缀在阿福嫂后面，一方面是大家伙儿挨紧点儿，别挤散了。
    一方面也是能帮着推一推，怕阿福嫂没出过门，不知道咋挤车。
    计策定好了，陈乔玉他们就紧盯着进站的汽车。
    看着汽车前挡风玻璃上用白底红油漆写的路线。
    等看到县城的那辆，陈乔玉赶紧招呼大家起来：“快快快！”
    徐会计他们赶忙把大包小包都背起来，跟着车子跑。
    不光是他们，还有一大群人，都是去县城的，也全都跟着跑。
    车子还没停稳，车门口就挤了一堆人。
    而且这堆人还能保持着“堆”的状态，跟着车子，直到车子停稳。
    乔玉他们算是反应比较快的，抢的位置不错，前面就四五个人。
    不过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只要不是正门口的那两个，就很容易被别人挤开。
    车门一开，车上的人还没下车，车下的人就疯狂往上挤。
    陈乔玉他们本来没动，结果被硬生生挤上去了。
    就因为这，徐会计还挨了骂。
    下车的人怒斥徐会计：“我们还没下车呢！挤挤挤！挤什么挤！”
    徐会计难堪地低下了头。
    他这会计身份在村里也算是有点儿地位的。
    没想到出个门被人家跟训孩子似的骂。
    阿福嫂见不得自家男人这样被骂，怼了回去：“又不是我们愿意挤的！你不挤你刚才咋上的车！”
    这一下说中了那人的心事——就现在这个情况，谁上车不得挤啊？
    只不过他现在到地方了，要下车了，所以骂上车的人。
    那男的瞪了阿福嫂一眼，阿福嫂毫不畏惧地瞪回去。
    乔玉跟英子也跟着在后面，怒视那人。
    甭管有理没理，出门在外的，一个村的得团结。
    那个男人跟徐会计对峙了两秒，到底是认怂了，挤开徐会计下车了。
    陈乔玉他们才得以上车。
    等上了车，陈乔玉眼疾手快。
    指着空着的一排：“阿福嫂，你跟徐会计坐那儿！”
    说话的同时，陈乔玉自己也已经拽着英子坐在了最近的两个位置上。
    阿福嫂他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哪儿？”
    陈乔玉手撑在座椅靠背上，又指了一遍：“那儿！”
    阿福嫂他们这才看到。
    幸好徐会计背上的背篓大，挡住了后面涌动的人群，抢着坐下了。
    等把背篓在座椅靠背上卡好，带的包塞到了座位底下，用脚踩着、勾好，陈乔玉才松了口气。
    出门一趟，是真的不容易。
    她这也是吃过很多吃亏才练出来的。
    尤其是今年，比去年更甚。
    去年出门的人少，今年听说不怎么查介绍信了。
    一个县的，都随便了，除非去省城才要。
    陈乔玉抹了一把汗。
    她想，要是现代人过来，只怕都挤不上车？

 第314章 姚家村的土包子们进城了

    他们这一波的人还有没抢到座位的。
    就把汽车前面发动机空出来的位置也给坐了。
    反正只要有地儿坐就行。
    连发动机盖都抢不到的，就只能拿着行李，挤在过道上了。
    后面有些人上车，见实在是挤不下了，就下去了。
    但还是有些人，过道都挤不下了，还是要挤上来。
    你还别说。
    这长途汽车上的位置，那就跟海绵里的水一样，挤挤，嘿，它又有了！
    陈乔玉他们坐着等了一会儿，直到最后一个人几乎都半吊在门外了，司机才上来。
    还有个女的，也不知道咋挤上来的，挨个验了票。
    抓了两个：“超过身高了，要买票了！”
    乘客不服：“孩子就坐我腿上，也没占你们地儿，买啥票！”
    如此这般地吵了一架，最后还是补了半票。
    陈乔玉他们只能老实坐着，被迫目睹这一场讨价还价。
    好在陈乔玉上车早，座位靠窗。
    她把窗户打开，然后又从小挎包里掏出两张硬纸壳。
    递给英子一张：“扇风用的。”
    英子的座位靠走道，热得满头是汗。
    一个大婶几乎要把半个身子都压在英子身上了，英子推了几次，人家都纹丝不动。
    英子一边扇风，一边庆幸：“乔玉你这纸壳子可救我大命了！”
    再不通风，她怀疑自己都要被憋死、热死了。
    陈乔玉也是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车开动了就好了。”
    这会儿没开，人坐在车上就跟坐在铁皮箱子里一样。
    那个难受啊！
    英子问乔玉：“人咋这么多啊？”
    陈乔玉说：“也是今年才开始多的，去年都没这么多。”
    虽然难受，挨挤。
    但陈乔玉觉得是好事。
    多流通流通，活动活动，就会发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人满开车。
    车子开起来之后，空气从窗户里挤进来，变成了凉风。
    英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凉快。”
    车子里站着的人也慢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婶也站直了腰。
    两个多小时，前半程几乎没停。
    后半程开始陆陆续续下人。
    下车后陈乔玉他们才跟徐会计和阿福嫂说上话。
    结果一说，英子跟乔玉都忍不住笑。
    阿福嫂提溜着腿软的徐会计，有些无奈：“还说我晕车呢，我啥事儿没有，他自个儿上车就开始晕天昏地的。”
    陈乔玉笑道：“就是这么奇怪的，有些人哪怕一天车没坐过，也不晕车，有些人平时看着可能干了，反而扛不住晕车。”
    阿福嫂无奈地扶着徐会计到路边坐着：“他平时就是个文弱书生，指望不上他了。”
    陈乔玉自己也经历过的，没催促徐会计。
    大家一起在下车的地方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会儿。
    英子去买了几根冰棍回来，徐会计含着冰棍，才慢慢恢复了一点。
    英子一边等徐会计恢复，一边拉着陈乔玉看街上的行人。
    “乔玉你看到没？县城的人穿衣服就是好看。”
    “那个方领子大口子的衣裳好不好看？”
    “你看那个穿裙子的！她穿了玻璃丝袜！真好看啊！我们镇上都没有卖的！”
    英子跟小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陈乔玉借着英子的眼睛看着县城的人的穿着打扮，心里想的全是生意。
    真好，这不又是一门生意吗？
    陈乔玉问英子：“你想穿玻璃丝袜？”
    “嗯啊。”
    英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一直拖我哥买来着，但是他不好意思去买，他说棉袜子尼龙袜子也就算了，大家都穿，玻璃丝袜是女孩子穿的，他不敢去。”
    陈乔玉笑道：“那是有点儿不方便。”
    然后陈乔玉就打听了一下玻璃丝袜的价格。
    真狠，比尼龙袜子还贵，要两块钱一双！
    英子说：“到脚踝的那种短的也要一块一，长的一块八，但是我们那儿没有，我之前听我表姐说，南方运过来的要加钱，两块钱一双呢！”
    英子对表姐的玻璃丝袜羡慕极了。
    她现在发愁的不是没钱买，是有钱买不着！
    金二婶疼她，她每个月跟陈乔玉一样的分红，少的时候三四十，多的时候五六十。
    一般都交三十给金二婶，剩下的都是自个儿的。
    大话不敢说，花花用用，吃吃喝喝的，现在手里少说还有一百多块钱。
    买双好看的袜子，实在是件很小的事儿。
    可就是一直买不着。
    陈乔玉听得心疼，连忙说：“玻璃丝袜是？你别急，回头我带给你！”
    “真的？”英子一下子就来精神了。
    她看着乔玉，着实有些兴奋：“乔玉你怎么那么厉害啊？什么都能弄到！”
    陈乔玉笑道：“那你这回就看好了，我怎么弄到的。”
    说话间，徐会计恢复好了，冰棍也吃完了。
    他挺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问陈乔玉：“我好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陈乔玉看了看日头，已经中午了，就说先去吃饭。
    “去哪儿吃？”
    徐会计有点紧张钱，这是会计的本能。
    姚金宝和老支书说了，他们这一趟出来的车费、住宿、吃饭，都从队里出。
    但是队里的情况徐会计比任何人都知道。
    看着有点儿家底。
    但要是想通电修路，那可还差得远呢！
    一分钱都是命。
    只是老支书和金宝队长也吩咐了：“出门就听乔玉的，只要不是大事儿，乔玉说啥你们做啥，少问少叨叨。”
    所以徐会计虽然心疼，但是也没敢要求陈乔玉跟他一样吃家里带来的干粮。
    好在陈乔玉并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她心里也有盘算。
    这回出来，得借徐会计和阿福嫂的口，给村里人宣传宣传。
    所以陈乔玉笑道：“还不知道，不过咱们可以问。”
    嗯？
    见徐会计他们不解，陈乔玉耐心解释道：“你们想啊，去年我和英子爱花姐在镇子口卖烧饼，那儿是不是就成了小吃街？”
    “小吃街……嗯，差不多。”
    “对啊”，陈乔玉继续说道，“今年镇上又开了集贸市场，是不是集贸市场附近吃东西最方便？还便宜。”
    徐会计跟阿福嫂对视一眼：“那也是。”
    虽然他们不太认同吃东西便宜这点，但不得不说，镇上确实一年多一个地方。

 第315章 县城也有小吃街

    “所以啊”，陈乔玉就说道，“即便是我来过很多次县城了，但每次还是会跟当地人打听打听，问问最近有没有啥新消息。”
    “也问问他们平时都上哪儿买东西，吃东西去。”
    陈乔玉这么说着，徐会计他们都老老实实听着，把每个字都记下来。
    但只有乔玉心里明白，她这是打了个时间差。
    今年算是好的，她要是问镇上的人上哪儿买东西卖东西，人家是肯说的。
    但是去年，或者再往前几年，那人家是压根不敢搭这个话茬的。
    好在她也是从去年开始做的，今年才开始卖小商品。
    稳扎稳打的，时间点上不怕叫别人知道。
    说着，陈乔玉就亲自示范上了。
    她带着徐会计他们走走，然后去问路边下棋的大爷。
    她年轻，嘴甜，虽然不算是巧舌如簧，但经历过那么多，也算是能说会道。
    她不使那些坏心眼子，只用些小点子。
    说来城里找亲戚，没找着亲戚，身上钱不多了，想问问哪里吃饭便宜。
    她不找老人家借钱讨饭，老老实实说自个儿身上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就是想省点儿。
    人家就觉得她可怜，踏实，还自立自强。
    很乐意给她指路。
    问完这边之后，陈乔玉还拉住了想直奔目的地的英子他们。
    “不能光问一处，要多问几处，还要多问几种人。”
    “你们看这些大爷，他们是本地人，知晓的比我们多，但是一般买菜做饭的都是大娘，咱们还得找大娘们问问。”
    英子和徐会计他们都倒吸一口气：“确实啊，乔玉你说的没错，真厉害。”
    然后乔玉又分别去胡同口找了洗菜的大娘，去工厂和学校附近问了回家吃饭的人，还溜达着去了县城的集贸市场。
    一直到快一点的时候，徐会计他们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陈乔玉才一挥手：“成了，就这个地儿了！”
    县中心小学后头，有一条巷子。
    是以前买卖不好做的时候，大家偷着卖菜、换东西的地方。
    这一两年开始管得没那么严了，就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小型的地摊集市。
    陈乔玉他们打听到了地方，就一路过来了。
    果然，刚到巷子口就闻到了炸油饼的味道。
    陈乔玉他们过去一看，嘿，不光是有炸油饼，还有现炸的绿豆丸子！
    人家见陈乔玉他们四个齐刷刷地站在摊位前，就问他们：“买吗？两角钱一兜子，都是现炸的。”
    陈乔玉立刻道：“买。”
    油炸的呢。
    什么时候油炸的都香，叫人不能拒绝。
    两角钱不算贵，而且他们四个人呢，一人分着吃几个，很合适。
    陈乔玉对油饼没什么兴趣，英子也是。
    她们在摊子上没少吃。
    但徐会计买了一个给阿福嫂。
    往后还有卖凉面的，里面加了黄瓜丝胡萝卜丝和豆芽，加酱油香醋香油一拌，喷香。
    陈乔玉他们买了两碗。
    乔玉和英子分吃一碗，徐会计和阿福嫂分吃一碗。
    阿福嫂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感慨道：“县城的东西真好吃。”
    英子一边拨着面条，一边说道：“镇上的也很好吃啊，阿福嫂你应该多去镇上逛逛。”
    阿福嫂笑道：“镇上去一次就要耽搁一天，没工分不说，还要倒贴钱喝水吃东西，不划算。”
    人就是这样的，在家附近的，总觉得花钱不值当。
    但是一旦到外头了，远处了，只要不贵得离谱，都觉得是便宜的。
    其实两三角钱一碗的凉面，镇上也有，就是阿福嫂觉得到镇上了，随时能回家。
    回家吃饭约等于不要钱，就舍不得花那几角钱了。
    陈乔玉今天有心想表现，话特别多，沿路都问各种商品的价钱。
    徐会计他们只觉得乔玉厉害，胆子大。
    一时也没想到其实乔玉卖的东西跟这些关系不大，并不需要打听这些。
    不过陈乔玉还真看到卖自己做的挂面的了。
    陈乔玉看人家生意还不错，就在附近找了个摊子，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人家卖面条。
    比着人家的价格来，陈乔玉觉得田秀丽的红薯粉卖个三四角钱一斤没问题。
    她低声跟徐会计和阿福嫂他们说了：“我带了红薯粉丝来，别人托我打听的，我瞧着这里能卖。”
    徐会计和阿福嫂连忙点头：“是啊，没瞧见卖红薯粉的，应该好卖的。”
    独家生意嘛。
    一面又佩服陈乔玉：“乔玉你认识的人真多，也厉害，出门一趟就能帮人问到路子。”
    陈乔玉笑笑，没说话。
    其实这不算什么路子，田秀丽跟她娘家人自己来也能卖。
    只不过这就算是小农经济，自己做了自己卖。
    陈乔玉现在看生意都要“走量”。
    这种零售的，只是她明面上的幌子而已。
    不过能让徐会计和阿福嫂看到她怎样打听门路，尝试销售，就算是达成了目标了。
    村里人刚尝试售卖自己做的东西，并不考虑将来的批发、量产，成立作坊甚至小型加工厂。
    陈乔玉考虑了，悄悄放在心里。
    将来再一件一件慢慢做。
    在这个小集市上吃了午饭，还尝试着卖了一些菜干和红薯粉，效果中规中矩，但确实卖出去了一些。
    陈乔玉对徐会计他们说：“这会儿都过中饭点了，来的人不多，要是早上来，估计能卖得更好。”
    “还有就是现在天气热，不缺菜吃，等到秋冬过来卖，估计还能更好卖。”
    陈乔玉卖的时候还注意给菜干加价，一角钱一斤，人家也买。
    毕竟是县城，周边的土地少，不像乡下，到底都是地。
    县城的菜价都比镇上贵，菜干自然更贵一些。
    阿福嫂看着陈乔玉卖菜干，羡慕不已。
    “镇上集贸市场还要交摊位费，这里都不交。”
    陈乔玉笑道：“因为咱们那是小地方，现在还比较谨慎，阿福嫂你再过几个月看看，肯定到处也有这样的小集市了。”
    其实现在也有，只不过春风吹到小地方的时间比较晚，镇上好些人还不敢大张旗鼓地把这种以前的“黑市”给亮出来。
    但是顶多也就到年底了，肯定就显露出来了。

 第316章 暑假还上什么课？

    吃完饭，陈乔玉就带着徐会计他们去了小学家属院。
    这会儿的人也不见外。
    别说这回还是陈乔玉亲自带着，就是英子他们自个儿来，如果在县城不认识别人，说不定也要托着“老乡、乔玉朋友”的身份来找付老师和葛老师他们。
    所以大家伙儿一点儿没见外，都跟着陈乔玉一起了。
    都这样，也不算没分寸。
    在家属院门口打听了一下，付老师今天下午有课，葛老师没课，但也去学校了。
    英子好奇道：“这不是暑假吗？怎么还有课呢？”
    门卫大爷一脸老成地说道：“扫盲班啊，扫盲班，县里给安排的，暑假借用小学教室，开扫盲班呢！”
    “噢噢，原来是这样。”
    英子拽了拽陈乔玉：“估计还有函授班。”
    这两年到处给人扫盲，还开了函授班、夜大，应该是弥补之前没能上大学的人的。
    陈乔玉也觉得是。
    挺好的，以前不能读书，现在还能上扫盲班和函授班。
    “那葛老师呢？葛老师去学校干啥？”
    “干啥？平地去了！小学要修操场了！”
    门卫大爷乐呵呵的：“不上课的老师都带着学生去操场除草了，回头还要填坑，开学前要把操场修好，下学期学生们就有新操场了。”
    这会儿都是这样。
    寒暑假老师就带着学生亲自动手，修桌椅板凳、平整操场、粉刷教室。
    门卫大爷让人去学校找葛老师了，陈乔玉他们就坐在家属院门口的大榕树下等着。
    葛老师很快就回来了，浑身灰扑扑的。
    看到乔玉，葛老师也很高兴。
    “乔丽去少年宫打乒乓球去了，跟楼里的几个孩子一起，我让人去叫她了。”
    没有电话的年代，叫人全靠喊。
    阿福嫂他们看到葛老师有些拘谨，陈乔玉就从中介绍。
    葛老师一听，赶紧请去家里坐：“晚上就在我那儿吃饭，食堂关门了，一会儿我叫付老师去外面买几个菜。”
    徐会计他们也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们这次出来是帮队里办事儿的，吃饭是队里给报销的，不叫您破费了。”
    葛老师说：“这有啥，你们报销你们的，再来我这儿吃一顿就是了！”
    葛老师跟付老师都很爱护乔玉青杨。
    这是大队的会计和乡亲，葛老师自觉要对徐会计他们好点儿。
    毕竟他们没跟乔玉青杨住一块儿。
    要是乔玉青杨有个什么急事，还是村里人帮扶着的。
    所以葛老师十分热情。
    徐会计受宠若惊，但又有种“给大队办事儿”的荣誉感，拼命拒绝。
    “不了不了，我们有报销呢！”
    报销钱多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报销”的身份。
    叫人觉得气都足一些。
    葛老师压根没听出来。
    但陈乔玉和英子阿福嫂听出来了——都是一般的土豹子，谁还知道谁啊。
    最后还是乔玉作为代表婉拒了。
    “葛老师，我们下午还要办事儿去呢，晚上不定几点回。”
    “晚饭多半也是在外面对付一口，就不回来吃了。”
    陈乔玉说道：“不过我晚上想过来看看乔丽，想在这儿住一晚上，可能要麻烦你们一下。”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里是乔丽的家，自然也就是你家，你要来住那不是随时的？又不是没地方！”
    葛老师听见乔玉客客气气的话，有点不高兴了。
    太客气了，显得生分。
    乔玉笑呵呵的：“葛爸爸付妈妈不嫌弃我就行。”
    而后才上楼放下一个箩筐：“都是带给你们和乔丽的东西。”
    葛老师看见了就说：“乔玉，不用给我们带东西，上回去乡下，你给乔丽准备了那么些东西，到现在你付妈妈都还没收拾完。”
    没收拾完是开玩笑的，实则是说陈乔玉给的东西太多了。
    乔玉哪儿在乎这个啊。
    况且往实际里说，那些东西总共也没用掉两三百块钱。
    要是条件允许，不扎眼，她还想买更多呢！
    从葛老师家出来，陈乔玉他们就跟葛老师告别。
    葛老师给他们指了电线厂的路，再三要求：“你们先忙你们的事儿，但回去之前一定来家里吃顿饭。”
    说着，还叮嘱乔玉：“乔玉，这事儿交给你了，你一定办好，不来的话我们可是要生气的。”
    乔玉无奈，也只能答应了。
    跟葛老师告别之后，徐会计一路都念着：“葛老师真热情啊，一点儿都看不出架子来。”
    阿福嫂倒是明白葛老师的心意，悄悄提点徐会计。
    “人家城里的老师看重乔玉，所以才对我们这么热情，我们也得念着，对乔玉好。”
    徐会计看了阿福嫂一眼，说：“你是不知道村里对乔玉多好！”
    老支书跟金宝队长对乔玉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还主动帮她瞒着，瞒不下去就帮她打点。
    村里可不是没人去告状的，都被老支书和金宝队长压下来了。
    不然你当乔玉的生意能做得这么顺畅？
    徐会计拉着阿福嫂落在后面，悄悄道：“也就是乔玉现在带大家伙儿一起做生意，大家都能得点儿好处，才算是叫人消停了……之前告状的人可不少！”
    阿福嫂又是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也难怪，乔玉一个孤女，这么能挣钱，别人肯定眼热。”
    “可不是么！”
    陈乔玉不知道徐会计跟阿福嫂嘀咕什么，只带着他们上了公共汽车，往县郊的工厂驶去。
    到了县电线厂门口，看着高大宽阔的大铁门，徐会计他们有些腿软。
    陈乔玉也紧张。
    她也是第一次进厂子跟人谈生意。
    不过，得益于之前走街串巷卖烧饼的经历，陈乔玉也进过厂子里面。
    跟人家车间主任和产线领班兜售过烧饼。
    陈乔玉心想：之前卖东西给人家都硬着头皮进去了，现在她是来买东西的。
    给人家送生意呢，更不用怕了。
    说着，就深吸一口气，往电线厂的门卫室去了。

 第317章 土包子们的胆子也慢慢练出来了

    人的胆子都是慢慢练出来的。
    说话做事也是。
    陈乔玉给门卫大爷抓了一大把家里带来的炒花生，里面还混着几粒糖。
    又把自己的来意说了，让门卫大爷给介绍个人。
    现在的门卫大爷可不光是看着铁大门这么简单。
    所有进厂的，第一道就得过门卫大爷这关。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很多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光想着讨好厂子里的领导了，对门卫不屑一顾。
    但门卫想要卡你一下，那可太容易了。
    陈乔玉对门卫大爷态度很好。
    一来是她完全没有县电线厂的门路，一早就揣着求人的态度来的。
    二来她不缺钱，打点方面不吝啬，甚至还会刻意多给一点，叫人家小小的惊喜一下。
    几番下来，门卫大爷特别热情地打开门，亲自带着陈乔玉他们去了销售科。
    在销售科里，陈乔玉又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主任，我知道你们很少往外供电线，但也不是没有，对不对？”
    “咱们村要的数量不算少，也值当谈一谈，是不？”
    “再一个，厂子的工资是定死的，但是厂子的工人总是要些福利的。”
    “您看……总有些个余量，咱们余量换余量，只要我村里有的，你们尽管开口。”
    陈乔玉打着用农产品换“多余产品”的旗帜，既不违规，还能省去中间商。
    厂子跟村子都受益。
    最后，陈乔玉还不忘给主任暗示，回头她单独给主任准备一份儿东西。
    面子里子，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主任对着这笑吟吟的小姑娘，着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要是来厂里买计划外电线的人都这么上道该多好？
    哪个厂子都不可能正正好生产计划数量的东西。
    电表厂是，电线厂就更是了。
    一卷电线两千米，但总要有点儿余量。
    这一余那一余的，慢慢就多了。
    这些电线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从几米到几十米的都有。
    最长的能有一两百米。
    陈乔玉就要这个。
    大卷的电线她准备找省城认识的那个电线厂销售科小青年。
    量大，便宜。
    这些零散的，是用在小地方的，没必要买整卷的。
    这算“废料”，废料的价钱是很低的。
    再商量商量用东西抵，价钱还能再往下压压。
    主任最后答应他们：“我今天晚上跟领导商量商量，你们明天下午再来，成不成我都给你们回话。”
    “行，那就多谢您了。”
    陈乔玉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份小礼物——用小竹篮装的十个咸鸭蛋。
    又好看，又实在。
    那主任看着脸上就露出了笑。
    接下来的电表厂，陈乔玉如法炮制，还顺带谈了开关插座。
    他们村这回一共也就要几十个开关插座啥的，都是人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废料和库存。
    陈乔玉也不嫌弃，只要质量合格，她都要。
    然后还问人家食堂，要不要鸭子，要不要鸭蛋，要不要菜干……
    反正来都来了，该问的都问问。
    不要的也不打紧，也不损失什么。
    但凡稍微有点儿意向的，陈乔玉都给记到小本本上。
    徐会计看陈乔玉记，这才想起来，在外面也能记账记东西。
    赶紧也掏出小本本，都记下来。
    不光跑厂子，还跑供销社和集贸市场。
    阿福嫂他们跟着一块儿跑，帮陈乔玉拿东西，再不然就在厂子门口守着东西等。
    陈乔玉也教他们：“如果看到厂子门口进出来往的人，也顺带问问，要不要菜干，量大还能再便宜。”
    阿福嫂跟英子忙不迭应下来。
    就这样，一直跑到晚上七八点。
    一行人才累得跟什么似的，去找住的地方。
    就是在住的地方的前台，陈乔玉也不忘问问人家有没有相熟的饭店、小摊子，要不要姚家村的鸭蛋鸭肉和菜干什么的。
    阿福嫂和英子是打心眼里觉得陈乔玉厉害。
    “你说乔玉咋就那么能说会道，胆子大，能吃苦。”
    没说出口的是陈乔玉咋脸皮那么厚。
    人家拒绝了，嫌弃了，陈乔玉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很快就能去找第二个人问。
    英子也佩服极了：“难怪我妈说我跟我哥都不中，不如我爹，只有乔玉还有点我爹他们年轻时候的闯劲。”
    其实金二婶的原话是：“英子大勇，你们俩算村里出挑的，但远比不上你爹。”
    “我跟你爹能指望你俩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过好日子，但想要跟爹一样再往上走，就得看乔玉的。”
    金二婶那是渴望极了：“要是乔玉能成咱们家的人，我跟你爹就是走了也安心。”
    不过英子对着阿福嫂自然不会说金二婶希望叫乔玉做儿媳妇儿的事儿。
    她们俩，包括徐会计，这会儿对陈乔玉就只有钦佩——
    都进了招待所了，陈乔玉还拿着本子挨家挨户跟人家打听去。
    你们哪个公社的啊？
    来城里干啥啊？
    你们那儿都产啥啊，卖啥啊？
    这次来城里是办事儿还是买东西来了？
    路好不好走啊？车好不好坐啊？
    刚开始徐会计还有点儿觉得陈乔玉这样不礼貌，有点儿招人嫌。
    但是很快，陈乔玉的“掮客”本质露出来了。
    帮着人家卖出了四千斤的谷糠麸子，给养猪的那个公社做饲料。
    徐会计立刻就理解了陈乔玉在做什么了。
    所以，哪怕是第一次出远门，不舒服，徐会计也撑着起来。
    跟在陈乔玉身边，帮她记录，给她打下手。
    阿福嫂跟英子也没闲着。
    这回不用陈乔玉提醒了，她们自个儿拿着菜干和红薯粉，去招待所旅馆附近问去。
    一般这种地方，附近都是有饭店和小饭摊的。
    人家做吃食的也不傻，这地方都是旅客和出差办事儿的，都得在外面吃饭。
    一时之间，大家都分头忙了起来。
    一直到九点钟，陈乔玉才停止询问。
    她回头问徐会计：“明天上午我大概八九点来，要是你起得早……”
    徐会计立马道：“我就自个儿问！”
    陈乔玉欣慰地点点头。
    这出来一趟，能带动村里人敢问敢闯，那就算是开了个好头。

 第318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陈乔玉到付老师和葛老师家里的时候，付老师他们都还没睡呢。
    楼梯上没有灯，陈乔玉借着外面稀疏的月光，摸黑上楼的。
    谁知道在四楼楼梯口倒是隐隐看到了光亮。
    陈乔玉心生一喜，以为是那家人去楼道尽头上厕所，临时打的手电筒。
    赶紧加快脚步，朝着楼上跑去。
    生怕别人溜得太快，光亮消失。
    结果陈乔玉上楼的动静引得楼上的光亮照了过来。
    然后就是一道声音——
    “乔玉？是乔玉不？”
    是葛老师！
    乔玉连忙应道：“葛老师，是我！”
    下一秒，手电筒的光亮照到陈乔玉面前，帮她引着路。
    葛老师站在四楼的楼道口，拿着手电筒往下看。
    “快上来。”
    乔玉三步并两步，跨了好几级台阶上楼。
    葛老师打着手电筒引着她往家走去。
    “楼道的灯坏了好长时间了，一直说修也没修。”
    葛老师说：“付老师怕你一个姑娘家上楼害怕，叫我在楼梯口等着，结果刚出门就碰到你了。”
    葛老师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应该早点儿下去在门口接你的。”
    陈乔玉赶忙说：“不用不用，门口进来一直到楼道都有月亮光。”
    夏季的月光温润如水，总觉得比别的季节明亮一些。
    葛老师笑着，这声响也传到了家里。
    两人刚走到楼道中间，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付老师探出身子来：“老葛？乔玉？”
    “付妈妈！”
    乔玉连忙喊道。
    几步进了家门。
    一进去，付老师就赶紧关门：“快进来，小心蚊子。”
    屋里，小乔丽从床上蹦下来， 一头扎进乔玉的怀里。
    “姐姐！”
    陈乔玉背篓都没卸下来，抱着乔丽转了个圈。
    乔玉问小乔丽：“看没看到姐姐给你带的铅笔和本子？”
    小乔丽摇摇头，指了指角落里的背篓：“没呢，妈妈说别人的东西，不经允许是不能擅自动的，不礼貌。”
    陈乔玉听了心里又软又高兴。
    付老师和葛老师真的把乔丽教得很好。
    这边付老师把小煤炉子的通风盖给取了，让煤炉子的火大一点儿。
    “乔玉吃没吃晚饭？忙到这么晚，肯定饿了？给你留了饭，是吃饭还是吃面条？”
    陈乔玉说：“付妈妈，我不饿，刚刚才吃过的。”
    付老师关切地问道：“这都几点了，才吃过饭吗？”
    “嗯”，陈乔玉任由付老师拉着手，笑道，“下午特别忙，跑了好多个地方，中间还坐错了一次车，还好售票员提醒了，只错了两站，就叫我们下车往回坐。”
    “不然还要耽搁时间呢！”
    小乔丽蹦蹦跳跳地给陈乔玉倒了一杯水：“姐姐喝。”
    陈乔玉接过来，一饮而尽。
    这在外头办事，喝口水不容易。
    去人家厂里，人家要么不搭理。
    就是倒茶，也是倒的开水。
    都觉得给人喝凉水不礼貌。
    可惜陈乔玉他们赶时间，开水温度降不下来，真是一口也没喝着。
    去了招待所也一样，开水要自己打。
    半天都凉不了。
    陈乔玉咕咚咕咚喝完一搪瓷缸子的水，乔丽又接过去给她道。
    付老师跟葛老师问了陈乔玉今天的行程，都很心疼。
    “不赶时间就别那么着急，慢慢来，一家一家地去也行。”
    陈乔玉拿第二缸子水润了润嘴巴，摇头道：
    “不行啊，村里就这两个月还能动工，要是晚了，土冻上了，电线杆子也不好弄。”
    得赶在冬天上冻之前竖好电线杆子。
    不然就得等到开春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心疼不已，有点想劝陈乔玉来城里住。
    “虽然我们两个工资不高，但是供你们吃饭还是可以的。”
    陈乔玉笑了笑，拒绝了。
    她知道付老师跟葛老师是好意。
    但是两个大活人呢，哪儿是那么好养活的。
    别的不说，就是住的地方也不够啊。
    就算能男女分开住，那总不能硬生生让付老师和葛老师分开？
    况且，她还得守着老宅呢。
    “不拉，现在村里也慢慢在发展了，今年我们村好多人都承包了土地和池塘，也有出去做小买卖，干散活的，没有以前那么艰难了。”
    陈乔玉不会答应的。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无奈。
    付老师给陈乔玉热了饭菜，陈乔玉说是不饿，但其实晚上也就拿烧饼和鸡蛋垫了垫肚子。
    跑了一天体力消耗大，一大碗米饭和菜，又叫她吃了个精光。
    付老师嗔道：“还说不饿呢！”
    陈乔玉嘿嘿一笑。
    吃饱喝足，陈乔玉才把下午就放在葛老师这儿的箩筐拿出来。
    满满一箩筐的东西。
    “乔丽，这是给你的本子和笔。”
    小乔丽拿着整整一百支木头铅笔，都傻眼了。
    那么大一捆，她两个小手掌都拿不住，只能捧着。
    “好、好多铅笔啊！”
    小乔丽愣愣的。
    然后就想哭了：“这得用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想写作业……
    陈乔玉就喜欢逗小乔丽：“那怎么办？买都买了，你不写完不是浪费了？”
    小乔丽哭丧着脸，敢怒不敢言。
    陈乔玉看着她肉乎乎的小脸蛋，伸手捏了捏。
    “你用不完可以给爸爸妈妈用啊。”
    乔玉对付老师和葛老师说道：“这是人家便宜卖给我的，一支只要两分钱，这么大一捆，100支只要两块钱。”
    “付妈妈，葛爸爸，你们随便用，平时用来奖励学生也可以。”
    陈乔玉就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有一回老师奖励给她一支铅笔。
    那几乎是余兰香过世之后她唯一用过的新的铅笔。
    当时的心情她还一直记得。
    老师的一点点鼓励，会支撑学生走很久的。
    付老师跟葛老师笑道：“行，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乔玉又把本子拿出来。
    “这些本子都是好的，不过封皮封底有些损毁，所以都撕掉了，但是里面还能用。”
    陈乔玉刻意把那几个泛黄的还有打湿过一点的本子也拿来了。
    一看就叫人知道这肯定是处理商品。
    供销社偶尔也有。
    只不过早就叫有关系的人包圆了。
    陈乔玉就打着这样的旗帜，说这些都是挤压库存，有点小问题，但不妨碍使用的。
    果然，付老师跟葛老师看着就觉得很好。
    付老师伸出手摸了摸：“这纸张很好啊，比我们学校发的纸张好多了。”
    葛老师也拿起一本，厚厚的足有一厘米厚度的本子，十分高兴。
    “这下写教案不怕本子不够了，一学期的教案都能写完！”
    陈乔玉看着大家高兴的样子，心里更高兴了。
    她倒腾来倒腾去，挣多少钱其实并不是直接开心的原因。
    是看着身边的人日子都变好了，都能够跟她一样感受到物资丰富的快乐，才是叫她最开心的。

 第319章 快乐成长的小乔丽

    陈乔玉又接着从箩筐里拿出了其他东西。
    “这是两大盒蚊香，一共八十圈，应该能用到夏天结束。”
    付老师接过来，又感激又无奈：“这也太多了！上次你就给了好些我们带回来。”
    小乔丽指了指桌子下面的蚊香圈：“这个蚊香一点儿都不熏人，还没有蚊子咬！”
    陈乔玉笑道：“要是多，就两个房间都点上。”
    “要是还多，付老师葛老师，你们就匀给其他人。”
    付老师先前已经“匀”过一次蛤蜊膏的儿童面霜了。
    虽然没打算挣钱，但是也跟邻居们换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肉票粮票。
    隔三差五就带乔丽去打牙祭。
    花露水风油精清凉油陈乔玉也带了一些。
    还有肥皂香皂洗头膏。
    肥皂就是老肥皂，上面凸印的字被她削了。
    香皂也是一样。
    削下来的她拿小兜子装了，平时洗衣服用。
    洗头膏就是超市临保区买的便宜洗发水。
    10块钱足足一升的大包装。
    陈乔玉用玻璃瓶子分装了，一共分了四瓶。
    她自己一瓶，给大舅家送了一瓶，还给了英子一瓶，这一瓶就带给付老师和乔丽用了。
    乔丽抱着瓶子，拔开塞子。
    闻了闻，忍不住惊叹：“姐姐，好香啊，真好闻！”
    可不是好香么。
    老家的东西要么就是原原本本，材料是啥味儿就是啥味儿。
    要么就是使劲儿放香精。
    就像雪花膏啥的。
    现代的香精技术显然更厉害。
    放的比例恰到好处，要能叫人闻着香味，还不能叫人闻着不适。
    陈乔玉把包里的七零八碎都拿出来给付老师他们。
    付老师接过来一看，忍不住道：“这些料子都是怎么回事儿啊？看着还挺好的，怎么裁得七零八落的？”
    陈乔玉现在对于“掩饰”已经非常坦然了。
    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个就是南方那边做成衣剩下的来的料子，他们便宜处理了，我找路子收了一些。”
    陈乔玉说：“东西都是好的，就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付老师瞅了瞅，觉得也不像啊：“这个好像穿过，这里起毛了。”
    陈乔玉面不改色：“是，处理的嘛，人家把一些还能穿的废旧衣裳也拆了，所以便宜，基本等于不要钱。”
    听到这里，付老师瞬间高兴了。
    “不要钱好，不要钱好。”
    付老师对乔玉说：“你说的也是，他们这么掺着卖，价钱便宜，对咱们来说是最合适的。”
    付老师一边说，一边就去房间的衣柜里找出了一个小匣子。
    从匣子里面拿了一沓钱出来。
    “上回从乡下带来的东西我都匀给学校的老师们了，大家伙儿都觉得好。”
    葛老师强调道：“那个印着梅兰竹菊的陶瓷杯子很好，学校的老师都很喜欢。”
    这会儿好多人都用的是搪瓷缸子或者罐头瓶子。
    正儿八经的陶瓷杯子不是没有，就是太贵了。
    但是陈乔玉在两元店里看到了一大堆据说“又丑又土又老气”的带盖陶瓷杯子。
    通体的白瓷，上面印着一些粗糙的图案。
    什么梅兰竹菊，什么松鹤白云的。
    堆在两元店狭窄通道的最深处，都积灰了。
    两元店的老板都很嫌弃这一堆杯子。
    正好碰到陈乔玉要，所以一大筐都给她了。
    陈乔玉陆陆续续往回带了一些。
    七月付老师葛老师带着乔丽回乡下的时候，陈乔玉就给了一些他们带回来。
    没想到还挺受欢迎的。
    付老师把钱数出来：“都是一个学校的，没收别人太高的价。”
    “但是大家都还挺好的，也没少给。”
    付老师递过来一沓钱：“这四十二块前就是出掉那些东西得的，乔玉你拿着。”
    陈乔玉连忙摆手拒绝：“付老师，我不要，我有钱呢！”
    付老师不同意，硬要塞给陈乔玉。
    葛老师也在一旁说道：“今天下午听你们村里人说你们村要通电，又要买电线又要买电表的，那都是钱。”
    “这些钱你拿着，万一用得上呢。”
    陈乔玉说什么都不肯收。
    付老师就把钱给小乔丽。
    小乔丽拿着过来往陈乔玉手里放：“姐姐，你拿着。”
    这下乔玉是不接不行了。
    小姑娘长高了一点儿，踮着脚抱着的腰。
    仰着头看你，太阳花似的小脸蛋看着你，哄着你：“姐姐，你收嘛，收下嘛。”
    陈乔玉只能先收下了。
    付老师犹觉得不够。
    她收拾着陈乔玉这回带来的东西，十分怀疑。
    “乔玉，你这是不是又破费了不少？”
    这些小玩意儿看着不起眼，但真要置办起来这么一箩筐，那也不便宜。
    陈乔玉已经学乖了。
    矢口否认：“没有，没花钱，都是处理的。”
    她再承认她就是个棒槌！
    付老师跟葛老师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
    算了算了，回头把这些东西出了，钱还是照样留给乔玉。
    岂不知乔玉心里想的也是——
    这回先把钱收了，下回再给付老师葛老师他们带点儿东西，慢慢贴补回去。
    收拾完东西，热水也烧好了。
    付老师陪着陈乔玉去楼道尽头的水房里洗了澡。
    回来之后葛老师睡小房间，陈乔玉和付老师、小乔丽一起睡大房间。
    付老师叫了小乔丽一起给陈乔玉绞头发。
    三个不同年龄的女人女孩，叽叽咕咕，一直聊天说话说到深夜。
    这一晚陈乔玉睡得很沉。
    白天的疲劳，还有身边有人陪伴的安心，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放松的时候。
    ……
    第二天上午，付老师有课，葛老师也要继续去修整学校操场。
    就留下小乔丽在家。
    陈乔玉醒来的时候，小乔丽正甩着两条嫩藕似的小腿，坐在桌子旁边写作业呢。
    用的就是陈乔玉昨天送她的铅笔。
    陈乔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心里生出无限的幸福感来。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看到乔丽这样，也会很开心。
    乔丽一边玩儿一边写。
    搓橡皮的时候才感觉到旁边有人看她。
    一回头——
    “姐姐！你醒啦！”
    说完，直接跳下椅子，扑到床上。
    陈乔玉一把把她搂住，问她：“作业多不多？”
    “有一点。”
    小乔丽嘻嘻笑道：“但是我慢慢做，总能做完。”
    说着，就问陈乔玉：“姐姐你要吃什么？”

 第320章 买电线的事儿有眉目了！

    然后又跳下床，去前面的小饭厅里，将小炉子上的蒸屉给端了进来。
    “有包子馒头和鸡蛋，还有油饼跟油条，在楼下，姐姐要吃我去买。”
    乔丽拍了拍自己胸前的钥匙串——钥匙串上有个小布兜子。
    “妈妈给我钱了，让我给姐姐买早点。”
    陈乔玉坐在床上笑：“我吃包子馒头就行。”
    小乔丽又问：“那你喝不喝牛奶？”
    小乔丽眼睛亮晶晶的，似乎非常期待陈乔玉的答案。
    陈乔玉不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揣着什么主意，就配合地点了点头，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陈乔玉一点头，小乔丽就赶紧从桌上的茶壶后面摸出一瓶牛奶来。
    小脸上满是得意：“我特地留给姐姐的！”
    陈乔玉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付老师和葛老师订给乔丽的牛奶。
    不大的玻璃瓶子，上面用油纸封着口。
    撕开就能喝。
    小乔丽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十二分的骄傲。
    她推着陈乔玉去刷牙洗脸。
    自个儿一手挂着毛巾，一手拿着牛奶，等在旁边。
    陈乔玉在水房里洗完脸，小乔丽就迫不及待地把牛奶递上去。
    “姐姐你喝！甜牛奶可好喝了！”
    陈乔玉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甜滋滋的，奶香味浓郁，确实挺好喝的。
    吃过早饭，陈乔玉跟乔丽说一会儿她要出去办事儿了，问乔丽怎么办。
    小乔丽司空见惯地摆摆手：“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就让我在萍萍和赵龙龙家玩儿。”
    这年头双职工家庭的孩子都是这样。
    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多，孩子除了待在自个儿家，也会交给左邻右舍帮忙看顾一下。
    陈乔玉见乔丽如此熟练，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送她去了萍萍家。
    萍萍妈妈跟付老师的关系也很好，也知道乔玉乔丽的事儿。
    陈乔玉本来是带了点儿红薯粉去感谢人家的。
    结果从萍萍家出来的时候，硬生生被萍萍妈妈塞了一个大苹果。
    “拿着吃，拿着吃！”
    萍萍妈妈把乔丽搂过去，不见外地说：“你放心，付老师常把乔丽放我这儿，她跟萍萍两个好着呢！”
    陈乔玉便只好接过苹果，谢过萍萍妈妈，才离开家属院。
    今天依旧是忙碌的一天。
    陈乔玉先去招待所跟徐会计他们会合。
    然后又拿着徐会计他们新打听的消息，一家厂子一家厂子的跑。
    所有人都充分理解到了，什么叫做路就在鼻子下面。
    问路问得嘴巴都干了。
    陈乔玉不由得再次怀念起现代时，周姐他们说去哪儿，直接手机导航就能指路的生活。
    老家什么时候才能变成那样啊！
    好在他们的功夫没有白费。
    首先是电线，陈乔玉在县城邮局给上次在省城招待所认识的那个人打了电话。
    人家听说他们村要买电线，即便数量不算特别多，但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
    “给你按五毛钱一米的价钱算……放心，我跟厂里说一下就行，我们对外跑销售的，有这个特权。”
    那小伙还记得陈乔玉呢：“上回你帮我拉线，三个公社要了我们厂小半个季度的产量，我们厂长高兴着呢。”
    所以哪怕陈乔玉只要一万五千米，人家也给按照最大量的批发价格给了。
    “不过就是运费要你们出，我们顶多送到县城，你们自己拉回镇上。”
    陈乔玉赶紧答应：“行，行，你拉到县城，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办。”
    说着，就把相关的手续都问了清楚，人家直接给她开了条子。
    从大芦沟村借电的电线，大概收回来能有四千米左右能用。
    在县城电线厂跟人家谈了，过年的时候给人家厂里送三十只鸭子和鸭蛋、萝卜白菜当福利，人家把“零头”电线处理给陈乔玉。
    零头的电线短则几十米，长的能有一百米，加起来差不多能有一千五百米。
    这要是整捆的，就是五毛钱一米，也得七百五十块钱。
    但现在按鸭子算，这就不费什么钱了。
    姚大勇他们卖鸭子，一只也就五六块钱，三十只也才不到两百块钱。
    鸭蛋再有几十，蔬菜基本不算钱，这些加上运费。
    满打满算两百五十块钱。
    一下子就少三分之二的价钱。
    好几百块钱呢！
    徐会计没带算盘来，拿着铅笔头子在本子上算来算去，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又省了五百块！又省了五百块！”
    五百块什么概念？
    很有可能是一户农民两三年种地得来的钱！
    这对姚家村是很大一件事！
    再就是省城的那一万五千米。
    徐会计本来盘算好了，五毛二一米，那就是七千八百块钱。
    但现在陈乔玉出面，好使，人家给按五毛算。
    一万五千米就是七千五百块钱。
    又省三百。
    电表是要的人家积压的库存，旧了点儿，但是质量不错，正常使用一点儿问题没有。
    人家价格上便宜了不说，还给送了好些开关和灯座。
    这些零碎要是村里自己去供销社买，又得不少钱。
    陈乔玉让徐会计把数量都记下来。
    “这些回头便宜卖给村民，收上来的钱还贷款。”
    徐会计忙不迭点头：“好，好，我都点清楚数了。”
    跑电线电表开关这些的时候，陈乔玉顺带着又跟人家厂子谈起了蔬菜、菜干和红薯粉丝的供应。
    这年头农村也只给二分自留地呢，城里就更别说了。
    啥都要按人头户口供应。
    但按人头供应那就永远不可能充足。
    比如说今天就给你们街道拨一千四百斤的菜，可中间总有人能有些办法，让留菜的，走后门多买的。
    反正最后永远有人买不上。
    陈乔玉没跟人家说现在瓜果蔬菜盛产的夏季供应，她跟人家说秋冬的供应。
    “今年入冬前，我们村给你们厂子拉一次蔬菜，最少两千斤。”
    “要是有多的，只要你们要，都拉给你们。”
    “入冬后我们村有菜干，主任你也看到了，这菜干成色不错。”
    陈乔玉充分发挥在现代学来的营销口才，劝说厂子的后勤主任：“十斤菜才出一斤干，一个员工分那么斤，起码能熬半个月的。”
    陈乔玉拿出周姐教的——找准目标客户，精准推销。

 第321章 乔玉为姚家村村民垫付资金

    厂子里的后勤主任翻来覆去地看菜干，心里也在盘算。
    其实他听到陈乔玉的主意之后就已经知道这事儿肯定能成，他肯定要接。
    别说给厂子职工发福利了。
    就是厂子里的食堂，到了冬天也是缺菜的。
    人家职工可不管你弄点儿菜有多难，反正人家就投诉食堂，说食堂成天就是萝卜白菜萝卜白菜。
    最后还是他这个后勤主任为难。
    一般后勤主任跟供销社多少都有点儿关系。
    可是到了冬天，哪儿哪儿都缺供应的时候，这点儿关系也不好使了。
    还得给人递钱，四处托人找关系。
    后勤主任看过菜干，拿在手里，又打量了陈乔玉他们一行人。
    倒是没看出来这群土里土气的乡下人，还挺有胆量和眼色的。
    经过陈乔玉一番推销，后勤主任终于“矜持”地点了头。
    “行，我给你开个条子，你先送两批菜过来。”
    “不过说好了，厂子里是月结的，这个月我们要多少你们拉多少，统一等到下个月月底结账。”
    结算要拖一个多月。
    陈乔玉看了徐会计一眼，徐会计有些犹豫。
    村里人最怕的就是赊账欠债。
    陈乔玉把徐会计拉到一边，问他：“我觉得还行，大不了也就是损失几车菜。”
    徐会计痛心疾首：“乔玉你说的容易，几车菜！”
    “菜是不值钱，一家几十斤问题也不大，顶多也就是短几天的新鲜菜，但运费呢？”
    徐会计在虚空中扒拉算盘：“要是找车来拉，一车不得好几块钱啊？要是几车……十好几块钱都是轻的！”
    顶他小半月工资了。
    陈乔玉劝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做生意总有开头的一步。”
    “实在不行的话，头一个月的成本我来垫，等人家结了账再给我，你看行不？”
    徐会计这趟出门也算是代表队里跟来的。
    陈乔玉做决定之前还是要征求一下徐会计的意见的。
    徐会计在艰难抉择。
    陈乔玉也不催他，只在一旁慢慢等着，跟人家后勤主任再谈点儿细节。
    她很明白徐会计的犹豫。
    村里人为啥天天扎在地里还挣不到钱？
    胆量真的是个大问题。
    而胆量又是因为手里没本钱，难以承担风险。
    陈乔玉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一个人手里一分钱没有的时候，你叫他做十块钱的生意。
    成了能挣二十，亏了就连这十块钱都赔进去了。
    那他肯定会再三犹豫的。
    而一个人手里有一百块的时候，再叫他拿出十块钱来承担风险，去搏这个二十块钱。
    人家压根不带犹豫的。
    因为那十块钱就是没了，也压不垮他。
    这就是穷人身上的畏缩劲儿。
    不是他们天生胆小。
    而是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生活，实在承受不了任何一点儿波动了。
    贫穷的人生，不堪一击。
    陈乔玉愿意主动垫付这第一次的成本。
    徐会计出门前也是得过老支书和金宝队长的叮嘱的。
    自然知道自己身上背着什么任务。
    犹豫再三，徐会计还是咬牙答应了。
    “月结就月结！”
    然后还是厚着脸皮问陈乔玉了：“乔玉，那头一个月你先垫着，成不？等年底大队卖了粮食再还给你。”
    “行，那我可就跟人家说定了？”
    陈乔玉答应得很爽快。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这几十块钱的成本。
    比起来继续看着身边的人陷在贫穷的淤泥里，她很愿意用这钱推大家一把。
    再说了，这钱也不是不给，就是晚点儿回来。
    人家这么大个厂子在这儿。
    在厂子里谈的生意，比在招待所认识的人还靠谱呢！
    陈乔玉压根儿不怕。
    于是，陈乔玉就跟人家后勤主任商量了。
    这年头干啥事儿都要“开条子”、“写条子”、“批条子”。
    蔬菜供应也是。
    后勤主任跟陈乔玉谈：“这个月蔬菜供应量充足，我们不要，但你刚才说你们村有西瓜和甜瓜对？”
    后勤主任掏出上衣口袋上夹着的钢笔，拔开笔帽唰唰地在信纸上开写。
    “你们先拉一车西瓜和一车甜瓜来，我们给员工发点儿福利。”
    “哎，好，我一回去就着手办！”
    陈乔玉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她预估着得等到天气转凉，蔬菜供应不上的时候，生意才能“开单”呢。
    没想到人家先要了两车瓜。
    别说村里有了。
    就是没有，陈乔玉带人去别的村子收都要收上来。
    从县电线厂出来之后，徐会计还觉得脚步有点儿飘。
    他走一步，瞅一眼陈乔玉。
    再走一步，再瞅一眼陈乔玉。
    一直走一直瞅，直到走到厂子门口了，徐会计才觉得自己稍微不那么飘忽了。
    “乔玉，这就，谈成了？”
    “是啊，谈成了。”
    陈乔玉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小挎包：“条子都拿到手了，还不相信呐？”
    徐会计的眼睛都有些迷蒙。
    他有点兴奋，又有点不敢相信。
    直到出来之后，看到等在工厂大门外面的阿福嫂和英子时，徐会计才渐渐回神。
    “成了，谈成了！乔玉跟人家谈了两车瓜！”
    阿福嫂连忙问道：“什么瓜？”
    “西瓜！和甜瓜！人家要两大车！”
    “那边，看见了吗？就是那么大的车！”
    徐会计指着厂子门口停着的一辆这年头最为拉风的小型卡车，激动道。
    英子也跳起来，拉着陈乔玉问：“真谈成了啊？”
    陈乔玉笑着点点头：“真谈成了，而且这两车瓜只是头一次的，我估摸着要是好的话，人家还能要第二次。”
    这话姚家村的人都熟。
    陈乔玉承包土地种菜收菜，还有收菜干的时候，都说过这样的话。
    品质管管好，下回人还找。
    他们出来这一趟，总共跑了七八家厂子，十几家供销社和门市部。
    最后有两家厂子答应试试，电线厂要了两车瓜，另外一家厂子说等到十月份再要。
    那会儿天气冷了，城里蔬菜供应量不那么足了。
    到时候再看陈乔玉能提供蔬菜还是菜干。
    供销社和门市部那边没要蔬菜，倒是看中了咸鸭蛋和红薯粉。
    不过人家说：“你们手续不全，我们只能跟你们公社对接，你们要先回队里，去公社开了条子，我们才能统一购销。”
    手续是麻烦一点，但不是完全没希望。
    陈乔玉信奉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全都记下来。
    “我们一回去就办！”
    但凡只要有一件能成，这趟出来也值了！

 第322章 出门一趟，回来成红人儿了

    第二天晚上，徐会计他们依旧住在招待所。
    陈乔玉在付老师家住了一晚。
    第三天一早，大家先去县城的集贸市场和供销社买了些带回去的东西，九点多的时候上了车，往姚家村赶。
    这会儿出门两三天算得上是件大事儿了。
    回村都能说好久的。
    英子出门带了三十块钱，不算少，顶得上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但这还不够，最后买东西买得停不下来，还找陈乔玉借了十块钱。
    一下子花四十。
    陈乔玉觉得英子也是个狠人。
    徐会计跟阿福嫂稍微好点儿，但是陈乔玉看他们也买了不少东西呢。
    给大人的，给孩子的，还有回去分给村民和左邻右舍的。
    这会儿的人出趟远门不容易，总喜欢买点儿“纪念品”。
    陈乔玉没有这个习惯。
    相反她对其他地方，乃至另一个时空的东西都很慎重。
    不过这回来县城是个好机会。
    陈乔玉在县城的集贸市场逛了一圈，赶着划算的东西买了不少。
    钱没花多少，但是一个大背篓，一个大行李包，还有篮子和挎包，都装得满满的。
    这可是她“进货渠道正规”的证明。
    累就累点儿，大包小包地回，才叫人觉得信服。
    一路的颠簸不必再提。
    中午到了镇上，大家一致决定不吃饭了，尽快回家。
    下午两点不到，陈乔玉他们终于回到了姚家村。
    八月盛夏的下午两点，村里一般是很安静的。
    大人们早上起得早，下地干活，这会儿难得趁着躲太阳的时机休憩会儿。
    满村只有不怕晒的孩子们在跑。
    孩子们发现陈乔玉他们回来，那叫一个欢腾。
    立马嚷得全村都听见了。
    爱看热闹的，还有关注通电、卖菜干的人都纷纷跳下床。
    有些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赶紧趿着鞋子出来了。
    “乔玉回来啦？”
    “小徐，乔玉，你们回来了？”
    “咋样啊？去县城事儿办成没有？”
    徐会计跟陈乔玉他们被人簇拥着，都有些不适应了。
    “不急不急，我们先歇会儿，一会儿去大队部说。”
    赶路赶得人口干舌燥的。
    这个天气，就是带两壶水都未必够喝的。
    陈乔玉撂下话，就赶紧闪了。
    青杨来接她，大牛二牛帮着拦住着急打听的人。
    “叔，乔玉姐说了，一会儿去大队部一块儿说，别着急啊！”
    那边英子也一样。
    卖烧饼的时候就没少被人打听，都躲出技术来了。
    倒是徐会计跟阿福嫂，难得出门。
    此刻十分热衷地跟村民说起出门的见闻。
    “你们是不知道啊，城里真干净啊！人家丢垃圾都有定点儿的！”
    “县城有公共汽车！人家有路线的，跟咱们镇上那个‘招手停’不一样！”
    “吃饭贵，确实贵，白水都要卖五分钱，太黑了！”
    “城里厂子真多，下班那个点你们是没看到啊！人乌泱乌泱地从厂子里出来，那叫一个壮观！”
    “一个厂子起码几百人！大厂几千人的都有！”
    村里人就爱听这些。
    他们十年如一日的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对外面的世界又好气又敬畏。
    虽然县城不算太远，但村里不少人从来都没去过。
    徐会计跟阿福嫂承担了火力，让陈乔玉得以顺利回家。
    到家后青杨帮忙收拾规整东西。
    也是有些埋怨：“姐，你早说要买这么多东西，我跟你一块儿去啊！还能帮你拿点儿！”
    陈乔玉光胳膊上挎着的那个篮子里面就装了不下三十斤的东西。
    卸下来的时候胳膊被勒出了深深的红印。
    背篓就更沉了，肩膀还能好吗？
    看见青杨担忧的眼神，陈乔玉笑着宽慰他：“不重，路上都坐车的，也就进村这一会儿使了点儿力。”
    见青杨还是不开心，陈乔玉只好保证：“下次，下次我要是东西重了，就让人回来叫你，你骑三轮车去村口接我，成不？”
    这才过关。
    说话间，陈乔玉打水洗手洗脸，青杨照旧把东西搬到西厢房。
    以往陈乔玉带回来的东西都是自己处理的，不叫青杨过手。
    因此青杨也没有多看。
    但这一次陈乔玉主动叫住了青杨。
    “先别搬进去了，一会儿一起收拾一下。”
    “行！”
    青杨巴不得呢！
    哪有不好奇的呢，只不过是看陈乔玉不同意他掺和，才忍住的。
    青杨去厨房里下了一碗面条。
    陈乔玉没跟过去。
    不过青杨这两天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照常做饭罢了。
    陈乔玉在屋檐下吃面，小黑小黄蹦跶着过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黑长大一圈，小黄也胖了。
    毛色也渐渐润泽了起来。
    终于不是刚捡回来的时候那副枯草样子了。
    陈乔玉挑了两根面条放地上。
    本意是给小黑小黄吃的。
    结果八斤一个箭步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刁走了。
    小黑气得嗷呜嗷呜乱叫，追上去骂。
    什么叫鸡飞狗跳？
    陈乔玉这就见识到了。
    好在八斤打架打不过九斤，但是逃跑的手段对付小黑还是绰绰有余。
    飞上院墙，蹦跶到院门上。
    小黑就只能徒劳地在底下破口大骂，丝毫伤不到八斤。
    陈乔玉看得乐死了。
    青杨搬了个小板凳过来，跟陈乔玉说：“家里多亏了它们几个了。”
    “嗯？”陈乔玉吸溜了一口面条，不明所以。
    青杨说：“前天晚上你不在，就有人扒咱们家院子。”
    “我那会儿熄了灯，但是还没睡着，刚好听见了。”
    “也不知道是谁，扒拉上院子，结果小黄就叫了起来，然后我就听到八斤扑腾翅膀上墙的动静。”
    “扒院子的人啄了手，惨叫了一声。”
    青杨深感遗憾：“等我出去的时候人就跑远了，追不上了。”
    陈乔玉拍了拍青杨的肩膀。
    “害怕吗？”
    青杨摇摇头：“怕都是不怕的，就是觉得没抓到，担心他以后还来。”
    前天晚上陈乔玉不在家，陈青杨虽然是一个人，但心一横也就没多怕。
    现在陈乔玉回来了，青杨更担心那人找上乔玉。
    陈乔玉想了想：“回头把村里的事儿忙完了，咱们请人把院子修整一下？”
    她说：“我看到城里有人在院墙上面嵌碎瓷片跟碎玻璃的，应该能有点儿用。”
    其实她觉得周姐在店铺里用的那一套监控就挺好的。
    进门有欢迎光临的播报，视频24小时监控，晚上不开灯还有啥“夜视”功能。
    最厉害的是能远程报警。
    周姐要接送松松，不一定经常在店里。
    要是在手机上看到什么不对劲的，轻则叫路口的晓玲，或者对面的房东大爷大娘，重则报警，都很方便。
    可惜了，这会儿还没有。
    别说没有监控视频了，连电都没有……

 第323章 陈乔玉办事儿，老支书放心

    陈乔玉左想右想。
    就是村里通电了，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那个监控技术。
    所以还得从土法子上来找。
    看着满院子溜达，逗狗玩儿的八斤，陈乔玉一横心。
    “青杨，打听打听，哪个队有养鹅的，咱抓几只大鹅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陈乔玉一说这句，八斤突然一个猛回头。
    ……嘎？
    不过陈乔玉已经下定决心了——她蹭周晓玲的手机看到过，人家现代人拍视频呢，大鹅追着人跑，嘎嘎乱啄。
    他们村还没人养大鹅呢。
    青杨乐了：“行啊，不用找，大勇哥有路子。”
    青杨说道：“今年大勇哥准备多养点鸭子，奔着两千只去的，说还想试试养鹅，一只鹅能顶三只鸭子了，个头大，说不定好卖钱。”
    “而且大鹅厉害，养熟了还能帮忙看鸭子。”
    陈乔玉乐呵呵的：“咱家养来看家。”
    陈乔玉就让青杨去办这事儿了。
    青杨现在十四了，在农村算是能顶半个家了。
    陈乔玉跟他互相扶持，但并不拘着青杨。
    以前或许还会想着叫青杨专心念书，不叫别的事儿打扰他——就跟这会儿大多数人做的一样，全家供出一个大学生来。
    但现在陈乔玉见的多了，她就明白过来，学问无处不在。
    周晓玲没上过大学，懂的也不比谁少。
    周姐还是考的专升本，从中专升上来的那种。
    陈乔玉觉得她是最厉害的人，懂得最多。
    所以陈乔玉现在依旧支持青杨读书考大学，但也不觉得考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的态度放松下来了，青杨反倒更加上进了。
    学校里在进步，家里的事儿也能担下来。
    这样的变化让陈乔玉心里高兴，觉得自己做了对的事。
    吃完面条，青杨去洗碗，陈乔玉把从县城带回来的东西给收拾了出来。
    青杨洗完碗过来就一起帮忙收拾。
    这次买东西花了不少钱，毕竟是这个时候的东西。
    尼龙袜子陈乔玉挑着现代已经没有的古老花色，买了几双。
    还有一些鬃毛刷，现代用塑料刷的多，偶尔看到鬃毛刷也没有他们这儿的质量好。
    还有一些日常能够露在外面的东西，比如新挎包，新饭盒，新水壶、劳动鞋……甚至还买了几张日历画报。
    她还记得刚去到现代的时候，在老宅的厨房里看到过八几年九几年的日历画报。
    她挺有那个想法在老家这边也贴上几张的。
    她买了最近三个月的，分给青杨：“你把堂屋和你屋里的贴一下，厨房和我屋里的我来贴。”
    青杨道：“厨房也贴？一会儿给熏黑了。”
    老灶厨房烧柴火的，就算有烟囱也是熏得满墙黑。
    陈乔玉面不改色：“就是因为墙熏黑了所以才要贴啊。”
    “今年贴，明年贴，年年都贴。”
    回头满墙都是画报了，那谁知道她会在哪张画报背后的墙砖缝里藏钱？
    陈乔玉心道，我可不是个没成算的人！
    咱心细着呢！
    大致把家里用的、送人的，和要拿出去淘换卖钱的东西都分好了，陈乔玉就叫上青杨。
    收拾收拾去大队部了。
    一路走过去，还没到大队部呢，远远就看到乌泱泱的人群。
    青杨使劲儿扒拉人，才扒拉出来一条路。
    被扒拉的还不乐意呢。
    结果回头一看，立马高兴麻溜地让开：“乔玉！”
    “乔玉来了！快让让！”
    “快，快，乔玉来了，让乔玉说！”
    人群的最中间，是被拥着的徐会计和阿福嫂。
    他俩压根就没能回家修整修整。
    也不知道是谁给下的一碗面条，阿福嫂的还好，吃完了空碗放着呢。
    徐会计那碗面到现在还没吃完。
    可不是没吃完呢嘛。
    徐会计正扬着筷子，口沫横飞地跟大家讲着县城里的事儿，还有他多么机智勇敢的举动。
    “你们想啊，去招待所的，可不就是各个公社出去办事儿的吗？”
    “咱也是出去办事儿的对不对？我就寻思着，咱们要卖菜干，买电线，指不定就能遇到要买菜干，卖电线的。”
    “所以我水都没喝一口，就挨个在招待所里敲门，问呐，打听呐……”
    徐会计眉飞色舞，底下的村民也乐意听，十分配合地应和着。
    “嚯，那可不容易。”
    “出门真是长见识！”
    “要不咋说徐会计是个能人呢，看看人家这脑子！”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
    徐会计听了心里更得意了。
    阿福嫂一连几下拽徐会计的衣裳角，都没能叫徐会计稍微冷静一点。
    最后阿福嫂实在是忍不住了，狠狠一把把徐会计薅了下来。
    “乔玉来了！”
    嘚嘚，嘚嘚的。
    你做的那点儿事叫事儿吗？
    在村里人面前显摆一下能耐也就算了。
    人家本尊来了，看你还好意思？
    果然，徐会计一听说陈乔玉来了，立马清醒过来。
    特别狗腿地给乔玉搬了凳子：“乔玉，你坐。”
    陈乔玉怪不好意思的：“徐会计，你坐，你坐。”
    徐会计摆摆手，端起面条：“我先吃面，面都冷了。”
    说完，就去阿福嫂旁边找了个地儿，低头扒面了。
    阿福嫂瞥了徐会计一眼——还知道不好意思啊。
    这边老书记跟金宝队长见陈乔玉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老书记敲了敲烟袋，深吸一口气，问陈乔玉：
    “乔玉，电线的事儿谈妥了？”
    陈乔玉点点头：“县里的谈妥了，他们总共给了一千多米的边角料，我去看过了，说是边角料，最短的也有七八米。”
    “我跟他们销售科的人签了协议，让给挑一挑，给咱挑二十米以上的。”
    有二十米，都能接入户了。
    姚家村不说了，只有大队部和隔壁的老支书、金宝队长家通了电。
    但像大芦沟村，还有月牙湾，二十米够人家家里通三四个房间的电了。
    老支书听到陈乔玉说跟人家签了协议，挑二十米以上的“整电线”，心里就踏实了。

 第324章 金宝队长硬气了！

    “乔玉这事儿做的妥当，有协议好，白纸黑字儿写清楚了。”
    “不然人家真拿边角料糊弄我们，尽拿些半米一米的，没法用，吃亏了都没法说。”
    老支书这么一说，村里好些人才反应过来。
    “确实，乔玉做事儿妥当。”
    “不怪是走南闯北的人儿，比她爹能耐！”
    “嘁，他们老陈家我看就乔玉跟青杨像点儿样子。”
    “谁说的？当年她二姑不也……”
    人家没往下说。
    乔玉跟青杨都听到了，只当没听到。
    嘴长在别人身上，是最没法管的。
    老话不都说了么。
    管天管地，难道还管人拉屎放屁啊？
    当他们放屁就行了。
    嗯……有些好屁可以听听。
    姚金宝等不了，催着问：“县里才买了一千多米？那别的呢？搭上省城的路子了吗？”
    陈乔玉笑着点点头：“搭上了，但还没去省城，就不算说定了。”
    老支书抽了一口烟袋，缓缓道：“也是。”
    陈乔玉说：“过几天我送我舅舅家的表哥去上大学，到时候再去省城跟人好好谈谈。”
    虽然小青年在电话里答应了陈乔玉，但是没签协议，没交定金，陈乔玉就没说那么多。
    打电话的时候是陈乔玉一个人打的，徐会计他们也并不清楚。
    陈乔玉知道徐会计嘴巴不严实，所以就没提前说出来。
    而后就是电表和开关、灯座那些了。
    “说是积压的货物，但是我看过了，就是外面的纸盒子有些脏污，里面的东西全都是好的。”
    陈乔玉办事儿，老支书放心。
    花钱的事儿说完了，再说挣钱的事儿。
    陈乔玉说：“一百斤菜干送了一些货，其余的都给人家发了，有两家留了信儿说有后续。”
    老支书点点头：“进步刚才说了，有一家是就要西瓜了是？”
    “是”，陈乔玉说道，“咱们好好挑挑，要那种长得好的。”
    “个头不够的，或是早西瓜这会儿枯了藤的，都不能要，别坏了口碑。”
    甜瓜也一样。
    姚家村有的人管这个叫甜瓜，也有说叫田瓜的。
    反正都是一个东西，青青白白，比拳头稍大的甜瓜，汁水充盈，清甜。
    姚金宝喜不自胜：“那现在就收，现在就收！”
    西瓜和甜瓜这些不是姚家村的主要作物，但村里不少人都种了。
    这会儿听说要收瓜，喜得跟什么的。
    “不过人家给的价钱不高，西瓜一分五，甜瓜两分。”
    陈乔玉把话说在前头：“而且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拉到县城去。”
    从镇上去县城的路大约一百多公里。
    破破烂烂的长途汽车颠簸着要两个多小时，遇到路上状况不太好的时候，三个多小时的也有。
    要是自己拉，一来一回，也得一天。
    姚家村就两台手扶拖拉机。
    旧不说，看姚金宝宝贝拖拉机的样子，也不像是舍得拿出来的。
    “去大芦沟村借，他们村有拉砖的大拖拉机。”
    姚金宝口中说的大拖拉机其实也不大，就是正常的四轮拖拉机。
    大芦沟村有钱，起码四台这样的拖拉机呢。
    姚金宝说：“我一会儿就去大路沟问问去。”
    徐会计也开始算账了：“十斤大小的西瓜，一车能拉四百个，这就是四千斤。”
    一分五一斤，这是六十块钱。
    田瓜价格高一点，但估计重量也就四千斤左右，算下来是八十块钱。
    一共一百四。
    徐会计说：“咱们借人家的车，还要借人家的司机，加上油费、吃饭……起码得四十。”
    村里人有种西瓜、田瓜的，这会儿也都各自算着账呢。
    姚金宝在老支书的示意下，站出来说了。
    “这次卖瓜的生意是乔玉拉来的，还有电线电表那些，乔玉跟徐会计他们出了不少力。”
    “咱们不能光坐着享福，不知道感激，所以大队部昨天开会决定了，出差的人一天补助一块钱，按晚上在外面住的时间算。”
    陈乔玉一听，哟，这回她还能分两块钱补助呢！
    在村里报销吃饭住宿的情况下，还能有补助，算不错了。
    徐会计跟阿福嫂更高兴——这几天在外面吃的不错，陈乔玉说要了解了解县城的“市场”，他们尝了不少东西呢。
    招待所也是第一回住。
    没想到回来还能有钱拿。
    关键他们家两口子加在一块儿就是四块钱！
    姚金宝对着不明所以的村民说：“村里通电，家家户户都受益，所以一直到贷款还清之前，村里都得出力。”
    “咱们也不搞按人头征收那套，就从村里卖的东西里抽成。”
    这话一出，底下的村民不干了。
    “凭啥啊？凭啥抽成？这不合理！”
    “瓜是咱辛辛苦苦种的，又不是大队的，凭啥抽成？”
    “我家不通电！我不占这个便宜！”
    姚金宝怒道：“通电是全村的事儿，由不得哪一个不通的，我都说了，不搞征收那套。”
    “我就从这卖瓜的钱里抽一成，以后卖菜也是，菜干也是，承包的也都是！”
    “直到贷款还清！”
    姚金宝扯着嗓子吼。
    他是个好性情不想惹事的人，但是管着这些“刁民”久了，再好的脾气也要变成炮筒子。
    可村民不干。
    还有人挑事儿：“那我们卖给乔玉的咋算？抽我们的还是抽乔玉的？”
    姚金宝怒视过去。
    陈乔玉看了对方一眼，是个没怎么打交道的人。
    就是说，以前在她跟青杨落难的时候，没帮过手的人。
    以前帮过她和青杨的人，这一年乔玉都陆陆续续拉拔了一些。
    像是金二婶一家，辉子家，马老三家，庆子家，麻婶儿他们……包括姚太婆。
    姚金宝恨铁不成钢，骂那个人：“就这么见不到陈乔玉好？”
    “要不是人家乔玉，你们是能卖瓜还是能卖菜？”
    那人倒是也不怕事儿，袖着手道：“这话说的，没她陈乔玉，我还卖不出去瓜了？”
    看来他们家也是种了瓜了。
    所以对抽成这事儿意见特别大。
    姚金宝冷哼一声：“你爱卖不卖，我话放这儿了，要通过陈乔玉和村里卖瓜的，在村里还清通电修路的贷款之前，统一抽一成。”
    看着底下欲言又止的村民，姚金宝下半句也没打磕绊。
    “当然了，如果不想交这一成，你们自个儿去卖也是可以的，就是不能走大队集体这条路。”
    “你们自己选！”

 第325章 多劳多得，多得多贡献

    姚金宝说完这些，冷着脸坐回去。
    不理会围观村民的态度。
    但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他手心里也攥着汗呢。
    中午徐会计回来把县城的事儿一说完，老支书和姚金宝就商量好了。
    既然说了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规矩，就没理由让乔玉成天为村子跑来跑去的。
    是，修路通电都是全村的事儿。
    但啥事儿也不能单指着一个人薅。
    陈乔玉欠姚家村的啊？
    所以大队部的人就临时商量了这么一个法子。
    秦主任说：“咱们也不拦着村里的人自个儿去外面卖东西，但要是通过集体的路子，就得给集体交钱。”
    不然就现在这个关口，出事儿了要村里管，出钱了又说跟村里无关了。
    哪能行啊。
    老支书也支持这么干。
    都说了无毒不丈夫，通电修路这么大的事儿，难道真指望着大队部的这几个人忙活啊？
    全村都得出力！
    也别说公平不公平的。
    日子难过的，或是没有余力种东西卖出去挣钱的，那也不用交这份钱。
    但你要是谋划着挣钱，用村里的路子，总该给村里做点儿贡献。
    陈乔玉对此没有意见。
    在她看来也本该如此。
    集体的力量在现在是不可小觑的，往后好多年，也还是集体产业优于个人产业。
    包括这次去县城也一样。
    她是牵线搭桥了，但人家国营大厂，是要跟公社和生产队合作的。
    靠自己就只能在小地摊上卖那么个仨瓜俩枣。
    几千斤几千斤这么卖的，只能是通过集体的路子。
    辉子妈他们几个听的半明白不明白的，有点儿担心。
    跑过来问乔玉的意见。
    陈乔玉把自个儿的想法说了：“咱们村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承包的地都没叫抽成。”
    “自个儿有本事的就自个儿卖，借用集体路子的，自然就得给集体交钱。”
    “别的不说，去集贸市场摆摊，都还要给个摊位费呢。”
    陈乔玉说：“况且大队部这么决定也是有缘由的，金宝队长都说了，这钱收上来是还贷款的。”
    “要是不先还贷款，一年好几百块钱的利息，最后还不是得卖集体的粮食去还钱？”
    集体的粮食是谁的？还是村民的啊。
    只不过是先还钱，少点儿利息。
    另外就是叫能挣钱的多出分力罢了。
    辉子妈他们似懂非懂的，但这么多事儿下来，甭管明不明白，反正照乔玉说的办就没事儿。
    乔玉年纪不大，但做事儿有分寸，能兜底。
    于是辉子妈就说：“我家有瓜！我同意！”
    紧接着马老三媳妇儿也说道：“我家的田瓜好，今年结了好几百斤呢，我也卖！”
    当然也有人说不卖的：“镇上又不是没有集贸市场，我就去集贸市场卖，咋啦？”
    各人说法不一。
    青杨听着，就悄声跟陈乔玉说：“傻不傻啊，自个儿去集贸市场不交钱啊？一分五的瓜，卖多少交得起摊位费？”
    “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卖完的，自个儿去卖，多耽搁工夫啊。”
    青杨现在也是两头忙，对时间看得无比重要。
    陈乔玉道：“瓜多的集体卖肯定划算，瓜少的人家不乐意凑这个热闹也正常。”
    吵就吵。
    吵才是正常的。
    哪有可能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呢？
    陈乔玉心想，就是因为有人愿意跳出来现有的环境，一步一步去改变，才有现代那样的繁荣昌盛啊。
    她刚开始卖烧饼的时候还有人觉得她是刺头呢。
    现在也一样，人家未必就得按照姚金宝说的去做。
    反正一下午讨论下来，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搭着集体卖的。
    “我家娃儿要上学，马上要交学费，这回瓜卖了，起码能凑个学费。”
    于是就统计了起来。
    大家各自把自留地里的瓜给统计了一下。
    这会儿自留地也都不大，还得种菜，所以瓜也不多。
    像马老三家的田瓜能收四百斤，算是多的。
    大多数人不过就是一二百斤，算下来也就是十几个西瓜罢了。
    钱确实不多，两百斤的瓜，只卖了三块钱，还要给村里交三毛钱。
    马老三家的瓜最多，也就是八块钱，交八毛钱。
    不过马老三媳妇儿高兴：“我家地好，这瓜也没怎么管就肯长。”
    “七块二呢，顶得上我家老三十来个箩筐了。”
    马老三一个箩筐才卖八毛钱呢！还有人讲价。
    哪有这一次卖的舒坦啊。
    陈乔玉也信守承诺，表示：“这第一回运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所以钱我先垫着，等人家结了账再说。”
    但被老支书和姚金宝驳回了：“乔玉你出了不少力了，没道理还叫你出钱。”
    “再说了，通电修路欠的债也不是一星半点儿，债多了不愁，大队先出。”
    于是第一回卖瓜，这事儿就算成了。
    姚金宝去跟大芦沟村谈借拖拉机和司机的事儿。
    徐会计统计付钱，秦主任带着英子、小冯他们几个年轻人验瓜、收瓜。
    因为是第一次交瓜，还得叫乔玉和徐会计跟着去，另外这次秦主任和大队部新来的高中生小冯也一起。
    乔玉带着认认路，以后就是徐会计、秦主任、小冯三个人轮流跑了。
    趁着秦主任他们收瓜，陈乔玉就赶紧带着青杨，叫上吕爹爹吕婆婆去了一趟小芦沟村。
    去把这几天的鸡蛋给拉回来。
    ……
    因为余建设考上了大学，余家不同于往日的低调，十分热闹。
    大舅妈屠慧东特别大方，去大集上买了十多斤的瓜子花生蚕豆。
    就放在簸箩里，用凳子顶着，放在院里。
    有来贺喜的相邻，谁进门都能抓一把尝尝，顺带着唠唠嗑。
    青杨这回也是来看余建设的。
    余建设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要是不出岔子的话，青杨就该是第二个了。
    青杨一来，就钻进了余建设房间里。
    “建设哥，外面那么热闹，你咋不出去啊？”
    青杨摸了两个桃进来，递给余建设一个。
    余建设接过来，一脸苦笑：“别提了，你看外面那样，我敢出去吗？”
    青杨撩开窗帘看了一眼——满院子带着大姑娘的人，好像有点儿懂了。

 第326章 真好意思，踩着老大夸老二

    陈乔玉一来就被余小红拽住了：“快，帮我烧水泡茶，人太多了，杯子都不够用了！”
    来的都是客。
    何况还是来给余建设贺喜的。
    近处的就不说了，好些都是从别的村子、别的镇上来的。
    这年头大学生吃香啊！
    而且余建设这还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考上的大学。
    跟老三届那些不一样。
    老三届好些都是年纪大的，结过婚的。
    余建设比陈乔玉大几个月，也才十九多点儿，不到二十。
    瞧瞧，年纪轻轻的，五官端正，关键是有前途啊！
    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呢！
    何况家里现在养鸡，条件可算是不错了。
    于是不少人都带着自家的妹妹、女儿、小姑子、表侄女……前来道贺。
    刚开始屠慧东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看到大姑娘来还挺高兴的。
    屠慧东兴高采烈地招呼家里的老大余建国来，叫人家看看。
    结果人家扭扭捏捏，顾左右而言他。
    最后看屠慧东实在是不明白，才把话说开了：“不是看你家老大来的，是看你家老二来的！”
    啥？
    不是相看余建国的，是相看余建设的？
    屠慧东懵懵的：“我家建设才十九啊！”
    关键是还要去外面读四年大学啊！
    这会儿大学毕业了可是分配工作的。
    谁知道会分配到哪儿？
    可人家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十九好啊，十九先订亲，大学毕业了就能结婚。”
    “到时候分工作，叫人单位一起考虑考虑，小两口分到一个单位，双职工还有房子，咋不好？”
    屠慧东这才听明白。
    心里头不大乐意。
    虽说他们家不是那古板的人家，没有说非得老大结婚了，才许老二谈对象的礼。
    但是这么明着打的算盘，还是叫人心里不舒服。
    余小红在后头把这阵子的事儿都跟陈乔玉说了：“我妈觉得有点儿不高兴，觉得对不起我大哥。”
    余建国今年都二十五六了。
    头些年家里穷，没让他读什么书，小学毕业就辍学了，也顾不上给他找对象。
    他自己也不说这个，就种地供余建设上学。
    现在余建设考上大学了。
    大家都觉得余建设会有出息。
    明明家里两个未婚的儿子，老大勤勤恳恳，无人问津。
    老二是被爹妈哥哥供出来的，现在反倒比哥哥抢手，叫人心里不舒服。
    陈乔玉听了就问道：“之前不是说建国哥说着一个对象呢嘛？舅妈咋还想找人给建国哥相看？”
    “可别提这个了！”
    余小红一说起这个，更生气了：“起先是谈着，后来才知道是冲着我们家的鸡圈来的！”
    “怎么个意思？”陈乔玉不解。
    “就是那姑娘没真的看上我哥，是听介绍人说我哥养了鸡，所以才接触接触的。”
    “姑娘说要谈可以，有个条件——先把她弄进厂子里去。”
    余小红说：“她可好意思开口，张嘴就是八十只鸡，说人家答应了，只要给八十只鸡，就能叫她进厂子做正式职工。”
    陈乔玉张大了嘴，十分震惊。
    这年头厂子工人确实吃香，大家也削尖了脑袋，找关系进厂。
    但是这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跟相亲对象家要八十只鸡进厂的，她还是第一回听说。
    “那建国哥答应了？”
    “他答应我们也不能答应啊！”余小红忍不住道。
    “这事儿咋答应嘛，不是不能花钱给人塞进厂子，我哥没养鸡之前，我爸妈不也想让他进厂子吗？”
    “但事儿不能这么办，这才刚开始接触呢，都还算不上对象。”
    “关键是——”
    余小红满肚子气，大哥这边在家被人家拿着跟二哥比，那边相亲又遇着别人意不在此狮子大开口。
    “关键是那姑娘进厂了，我哥要在乡下养鸡，这日子咋过？”
    好不容易进的厂，人家姑娘奔着这个来的，肯定不会从厂子里出来。
    而余建国这边就指着养鸡挣钱呢，也不可能进城。
    陈乔玉算是听明白了：“那这姑娘就不是诚心想跟建国哥谈对象。”
    “可不是么！”
    这就是摆明了宰肥羊呢！
    说曹操曹操到。
    正说着呢，余建国从后门进来了。
    肩上还挑着扁担，扁担上挂着满满两大箩筐鸡蛋。
    余建国一进厨房，看到陈乔玉，很是高兴。
    “乔玉来啦？我正说呢，好几天没来收鸡蛋了。”
    陈乔玉解释道：“去城里卖鸡蛋和菜干了，跑了一趟县城。”
    “去县城了？见着乔丽了？”
    “见着了，乔丽好着呢，一个暑假光疯玩儿，看着个子都蹿了。”陈乔玉笑道。
    余建国乐呵呵的：“你来的正好，这几天鸡又下了不少蛋。”
    陈乔玉点点头：“吕爹爹吕婆婆在来的路上了，一会儿叫他们拉回去。”
    然后陈乔玉就打量余建国的脸色。
    余建国奇怪：“看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陈乔玉赶紧说：“没，就看看。”
    余小红插嘴道：“要收鸡蛋了是？我去叫二哥过来。”
    余建国说：“你叫他干啥？”
    余小红不平地道：“叫他来数鸡蛋！上学上了那么多年，数鸡蛋总会！”
    说着，就往前面去了。
    余建国无奈地冲陈乔玉笑笑：“她这是替我鸣不平呢。”
    其实这事儿跟余建设无关。
    但是一家两兄弟，大的老大不小了，成天扎在又脏又臭的鸡圈里。
    挣的钱还得供老二读书。
    老二呢，年轻，有学问，将来是大学生，好分配工作。
    这放一块儿，难免叫人有对比。
    陈乔玉觉得外面这些带着大姑娘小妹子的人，做事儿真是不地道。
    但凡跟大舅和大舅妈私下开口呢，也比这么直接上家里来相看要好。
    你们眼里人家二儿子出息，可人家看自家孩子都是一样的。
    夸老二就夸老二，踩着老大夸老二。
    谁能乐意啊？
    陈乔玉觉得这些人真是眼光不好，建设哥考上大学了，的确很厉害。
    但是建国哥这养鸡的事业不是做的也挺好的吗？
    这还是现成的钱呢，咋就想不明白？
    说话间，余小红带着余建设来了，后面还跟着青杨。

 第327章 坐着拖拉机再进城

    余家厨房对面有个小柴房。
    家里的柴火、粮食都放小柴房里。
    现在收拾了一下，腾出一半来放鸡蛋。
    余建国一边数鸡蛋，一边跟陈乔玉说：“家里现在成鸡有两百多只，差不多一天能下两百个蛋。”
    “小鸡在孵第三批，第一批孵的五十多只死了七八只，第二批有经验了，孵了八十多只，现在看着应该能活八十只。”
    陈乔玉听了就说：“挺好的，陆陆续续孵着，公鸡也养着，到时候卖了吃肉。”
    乡下人养鸡都不爱养公鸡，觉得不下蛋，费饲料。
    但陈乔玉听周姐说之前的小公鸡卖的不错，可见现代人还是喜欢吃小公鸡的。
    能卖钱的东西，可不能叫扔了。
    余建国点点头：“行，留下就留下。”
    只要陈乔玉能卖出去，多少他都能养。
    养鸡现在已经有盈余了，而且养了这么久也都熟悉了，成本不是问题。
    余建设在旁边感慨：“多亏了大哥养鸡，不然我不能这么安逸。”
    余小红拿眼瞥他：“你知道这个就好。”
    她对两个哥哥的感情是一样的，但就是看不过那些人踩着大哥捧二哥。
    余建国倒是挺想得开的：“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啥？再说了，要不是当时想着供建设上大学太难了，必须咬牙干点儿啥，咱们家也不会养鸡啊。”
    现在养鸡，全家人都受益，多好。
    陈乔玉听着，心里熨帖了，这才是一家人嘛。
    余建设也在那边拿胳膊肘拱余小红：“听见没，一家人！”
    余小红翻个白眼：“你就仗着大哥护着你！”
    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养鸡是真好，我有时候看着鸡圈里的鸡，就觉得将来有指望了。”
    在大舅家吃了午饭。
    养鸡盈利之后，大舅家的伙食也明显上了一个台阶。
    鸡圈里被踩碎、啄碎的鸡蛋不用说，炒着吃，蒸着吃，打着蛋花吃……那是天天都有的。
    现在也能割肉买鱼了。
    大舅余来富今天下厨做了条红烧鱼，放了不少自己家酿的豆酱，很香。
    陈乔玉都吃了两大碗饭。
    桌上，屠慧东就叮嘱陈乔玉把家里的事儿安顿好了。
    “去外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青杨自己在家也要注意点，晚上别睡得太死。”
    青杨乔玉两个都乖乖点头。
    青杨羡慕极了：“要是我们开学晚点儿就好了，我也想去。”
    “以后有机会的。”陈乔玉安慰道。
    ……
    吃过饭，吕爹爹吕婆婆先拉着鸡蛋走了。
    陈乔玉和青杨在大舅家玩了一会儿，下午三点多才回去的。
    回去之后青杨就趁着太阳不大，上山去看他那一亩三分地了。
    陈乔玉也赶紧把鸡蛋和菜干拉到周姐的铺子里。
    周姐跟松松不在家，看时间应该是又去上什么课了。
    陈乔玉就跟晓玲打了个招呼，给周姐发了条短信，就赶紧回家了。
    她还得收拾收拾，明天还要送瓜去县城呢！
    这一天天的，忙的脚不沾地。
    晚上洗完澡，陈乔玉就手把衣服洗出来晾上，然后就点了蚊香，早早睡了。
    第二天也是早早起。
    村里人出门办事儿都是干早不赶晚。
    大芦沟村的两个司机五点半就来了，姚金宝和徐会计小冯他们都起来帮忙装瓜了。
    陈乔玉过去的时候瓜都装了一半了。
    她赶紧放下东西，要上手帮忙。
    结果被小冯拦住了：“乔玉姐，你别动了，我们来就行。”
    乔玉还是第一回有这待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小冯是今年七月份高中毕业才回村的。
    本来老支书还说叫村里人凑凑钱，让小冯继续上学的，但是小冯自己说了：“我不是那块料子，上完高中已经不错了。”
    后来老支书觉得，村里考出去的大学生都分配到外地的单位了，村里的年轻人续不上来也不行。
    所以就叫小冯到大队部帮忙了。
    平时有时候写个申请啥的，小冯到底比姚金宝强点儿。
    姚金宝也乐得轻松——村里一天天的不知道多少事儿，他是真干不了这个。
    陈乔玉被小冯送到一边，站了两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特殊对待了？
    不过好在大队部的人多，隔壁的姚大勇和姚金宝的几个兄弟侄子也都来帮忙，一车瓜很快就装好了。
    装满就出发，时间经不起耽搁。
    坐拖拉机虽然颠簸，但是不用转车。
    带的东西直接往拖拉机拉着的货车斗里一甩就是。
    陈乔玉戴着草帽，裹着纱巾，跟秦主任坐一块儿。
    秦主任摸了摸陈乔玉脖子上的纱巾，觉得这料子不错。
    “颜色也好看，这么红，真亮眼。”
    陈乔玉都没好意思说，这纱巾其实不是纱巾。
    是周姐买东西的时候，包装盒里垫的玩意儿。
    周姐要扔，陈乔玉给捡了回来。
    你说现代人也真是的，买个东西包装里三层外三层的。
    关键包装的质量还特别好。
    那硬纸壳子都快赶上箱子了。
    里面不是塞了碎纸条子，就是裹了泡沫薄膜、海绵啥的。
    这么好的纱巾，也都揉了放里面。
    就为了垫个巴掌大的雪花膏。
    陈乔玉哪能受得了这个啊，捡回来，洗一洗，就当纱巾用了。
    像这走山路啥的，就在脸上、脖子上围一下。
    能挡风沙。
    秦主任喜欢不已，还真问了价钱。
    陈乔玉想了想，就说四块钱。
    秦主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牙托陈乔玉下回给她带一条。
    她还充当着媒婆呢。
    出去说媒的时候围上这么一条红纱巾，多好看，多喜庆！
    陈乔玉乐呵呵的：“行！”
    反正周姐说了，她隔一段时间就要买那个面霜的。
    实在不行就去批发市场上淘淘。
    一路晃悠着到了县城，坐前车的徐会计指路。
    陈乔玉在第二辆装甜瓜的车上乐得轻松。
    没舍得耽搁时间，直接就拉到厂门口。
    陈乔玉进去找了后勤主任，人家带着人过来看了瓜，觉得不错。
    但这个点儿食堂的人正忙着做午饭，要下午一点半之后才有空过称。
    所以得等到下午才行。
    陈乔玉就跟秦主任徐会计商量：“那咱们就先等等，正好也叫两个师傅去外面对付一口。”
    他们是带了干粮的，但是大芦沟的那两个司机师傅是请来的，得招呼人家吃口热饭。
    这是请人帮忙的规矩。
    谁知人家后勤主任听到这句，立马大方表示：“还出去干啥？我们厂子这么大个食堂，还少得了你们几个的饭？”
    “别出去了，就在厂子里吃！”
    陈乔玉也有些喜出望外——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厂子食堂呢！

 第328章 城里人不实在啊，厂子食堂也弄虚作假了

    都说厂里的伙食好。
    工人一个月工资几十块，吃住都在厂里。
    是这会儿所有人都羡慕的好待遇。
    姚家村有几个托了关系进厂的，甭管是学徒工还是临时工，还是代班的。
    那回村走路都是横着走的。
    动不动就是“我们厂子”、“我们厂子”的。
    虽然有点儿二五八万那味儿。
    但不得不说，陈乔玉他们都打心眼儿里羡慕厂子里的工人。
    前几天来的时候，进人家厂子，还有些胆怯呢。
    没想到这回送瓜，倒是有机会在厂子里吃饭了。
    别说徐会计和小冯了，就连年纪大些的秦主任都有些欢欣。
    陈乔玉见大家都这么想去，就说：“那你们先去吃，我在这儿守瓜，你们给我带一份回来就行。”
    两车瓜呢，一百四十多块钱，可不能瞎来。
    结果人后勤主任乐了。
    “守啥守啊！这是在厂子里面，又不是在厂子外面！”
    后勤主任说：“厂子里有保安呢，再说了，咱们后勤处的东西，不拿条子来是不能领的。”
    “谁要敢动，那就是乱吃乱拿侵占，要受处分的！”
    后勤主任十分豪气：“一起去吃！我给你们弄几张临时饭票，我这里忙，就不跟你们一块儿了。”
    说着，就进办公室，拿了一摞没印日期的饭票，手填上日期，加盖上后勤处的章，塞给了陈乔玉他们。
    陈乔玉四人，加上大芦沟村的两个司机，一共六张票。
    陈乔玉一人一张发下去：“可别弄丢了，一会儿进食堂看看人家怎么打饭的。”
    大家赶紧接过来，点头表示明白。
    厂子大，食堂也大。
    吃饭还得分拨。
    陈乔玉他们跟着这一拨下班的员工一起进的食堂。
    他们没穿工作服，人家厂里的员工拿眼瞅他们，弄得乔玉他们都有点儿紧张。
    徐会计都不敢往前去了。
    好在小冯年轻，胆子也大，排在队里，踮着脚探脑袋出去看别人怎么打的饭，很快就会了。
    “咱们没带碗筷，得先拿碗筷！”
    工人吃饭都有自己的饭盒，吃完了自己在食堂外面的水池子里洗干净，放回工位。
    他们这种临时来的没有。
    小冯左看右看，瞧见了：“那儿！外来人员临时餐盘！”
    秦主任就叫小冯：“你去拿六套过来。”
    “哎！”
    小冯是个勤快小伙子，应了一声立刻就去了。
    徐会计给他占着位置。
    但凡有人目光扫过来，徐快就就赶紧解释：“有人，拿东西去了。”
    怕别人插队。
    小冯拿了餐盘过来，挨个发下去。
    递给陈乔玉的时候，特地说了一声：“我在外面冲过了，是干净的。”
    嗯？
    陈乔玉接过来，也不知道说啥，就说了句：“谢谢啊。”
    秦主任笑呵呵的：“小冯做事就是细致。”
    很快，陈乔玉他们就排到了。
    小冯把粉色的餐券递进去：“劳驾。”
    里面打菜的大胖厨子接过来一看，眼皮一抬：“两荤一素，选！”
    小冯兴奋回头，两个荤菜呢！
    他咽了咽口水，指着打菜窗口里的粉蒸肉，尝试道：“这个能要吗？”
    “能啊！”大胖厨子一声应，大勺已经舀了一勺放餐盘里了，“还要啥？”
    小冯激动了，看着窗口里的菜，真是想什么都来一份。
    “还是肉，那个扣肉来一份，素的就那个藕丁。”
    小冯打好了，就是徐会计。
    小冯打菜的时候徐会计就想好了：“我要一个粉蒸肉，一个溜肉段。”
    大芦沟的两个司机和秦主任也都打了。
    到了陈乔玉，陈乔玉把票递进去：“我也要一个粉蒸肉，再要一个面筋塞肉。”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点了肉看起来最多的菜。
    其余的什么木须肉、青椒肉丝、杂烩烧丸子……在陈乔玉他们看来肉的分量不够实诚。
    素菜陈乔玉选了凉拌海带丝。
    海带这玩意儿他们这里不常见，赶上供销社进货才有。
    大热天的吃个凉拌菜，舒服。
    食堂里的座椅不少，小冯高举一只手：“乔玉姐，这儿！”
    陈乔玉端着餐盘过去。
    徐会计美滋滋地道：“他们厂里还有的汤，你看看，虽然料不多，但是的，不限量，想喝多少喝多少。”
    陈乔玉一看，嚯，这汤淡的，一大桶里面也就放了三个番茄两个蛋？
    等到吃菜的时候，大家又觉得不大行了。
    “这粉蒸肉底下咋全是土豆？”
    就面上有两三块肉，加起来还没有一块麻将大。
    溜肉段也是。
    徐会计咬了一口溜肉段，脸马上就皱了起来，把咬开的断口给大家看：“这是溜肉段还是溜面粉坨子啊？”
    这肉裹粉跟穿了棉大衣似的。
    肉就薄薄一片，裹了粉之后膨胀了不知道多少倍。
    秦主任那里也差不多。
    但有吃的就别嫌弃。
    好歹没花钱呢。
    陈乔玉也说：“起码人家还给你拿油炸了，吃下去肚子里总归有点油水。”
    徐会计摇了摇头：“这城里人，真不实在。”
    秦主任笑道：“人家要是实在，哪能一个个都长得膀大腰圆的？”
    从后勤主任到打菜的师傅，个顶个的膀大腰圆，脑袋大，脖子粗。
    陈乔玉乐呵呵的：“这粉蒸肉里的土豆蒸透了，还挺好吃的。”
    她在现代吃过盒饭快餐，对这种套路已经很熟悉了。
    有些快餐店的番茄炒蛋，看着全是鸡蛋，金灿灿的。
    等到要打的时候，哎，人家就能避开鸡蛋舀到底下厚厚的番茄块。
    还不如工地上的盒饭实在呢。
    起码人家实打实给一碗五花肉，还给鸡蛋。
    面筋塞肉也是一样，看着是肉，其实里面加了面粉红薯芋头啥的。
    陈乔玉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像自己家里炸的肉丸子。
    徐会计感慨道：“城里的厂子都学坏了。”
    陈乔玉倒是能理解，这会儿的厂子其实效益已经不好了。
    所以才会有接下来的私营个体改制。
    姚家村的大锅饭吃不下去，厂子里的大锅饭同样也吃不下去。
    做多做少都是那样，就是产量升了，发福利也是那样。
    工资也是定级的，大多数人都是按照定级表，做一年涨一点，做几年涨一级。
    除非特别用功的，能通过技术考核提升级别。
    不然所有人就是这么一年一年熬资历。
    明年后年乃至十年后工资多少钱，那都是一眼看到头的。
    也就是刚进厂的时候，久了，这样一眼看到头的日子，谁能有动力？

 第329章 陈乔玉提议收购西瓜

    陈乔玉一边吃饭，心里一边想着。
    果真是见识决定眼界。
    她虽然还是看不懂那大段大段的什么经济形势的理论。
    但她自个儿的经历就能让她知道，等着温水煮青蛙是不行的。
    拿姚家村的经历去套一套县城的厂子，她就能明白了。
    陈乔玉心里还挺高兴的。
    这也算是她有点儿进步了。
    吃完饭，陈乔玉他们把餐盘拿去洗，然后拿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才去停拖拉机的地方等着。
    食堂的人还要忙一会儿，后勤主任跟他们说过一会儿再去称瓜。
    等到下午一点半，后勤主任带了两个食堂的职工来了。
    还带着后勤部的大座称。
    这种称一般用来称粮食、大件，上面有筐，人家熟门熟路的给去个皮儿，就开始称重了。
    徐会计和小冯他们有眼色，连忙就撸袖子上了。
    大芦沟的两个司机也都很识趣地帮忙。
    陈乔玉拿着小本，他们每称一筐，她就记一个数。
    后勤主任和秦主任站在她身后，也算是做个核对。
    一个西瓜就有十来斤，大的能有十七八斤。
    四千斤西瓜也就三百多个，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称完了。
    县电线厂的后勤主任看了看本上记着的数，叫人拿了算盘过来打。
    “四千零六十七斤，成，瓜不错。”
    田瓜也一样，一筐一筐过称，最后也多出几十斤来。
    瓜这玩意儿不好控制零头。
    陈乔玉他们在村里的时候都是按照整数有多的算的。
    厂子后勤主任见陈乔玉他们实诚，也放心不少。
    “你等着，我给你开条子，等到下个月25号之后，你们带这个条子过来结账。”
    “哎，多谢你了。”
    头一回卖瓜，人家能收，姚家村的人都松了口气。
    徐会计特别精明地跟陈乔玉他们说道：“我估计他们还能要第二回。”
    徐会计说：“刚才看到没？那食堂吃饭的，少说得有七八百号人？一轮就三四百个人。”
    厂里发福利，西瓜肯定不能剖开发。
    一人分一个，这一车也就够一个车间的。
    这厂子好几个车间呢！
    陈乔玉听了心里也不由得向往了起来。
    她觉得徐会计说的挺有道理的。
    果然，后勤主任那边写了收据和条子，数量都是按照到斤的，多的几十斤也在上面。
    徐会计是做会计的，对这个精确的数字就很有好感：“大厂子就是厚道，实在。”
    不抹零。
    秦主任瞟他一眼——刚才在人家食堂嘀咕人家弄虚作假的，不是您？
    但不管怎么说，这条子到手，心就能安一大半。
    剩下的一小半要等到结账之后才能重新落回肚里。
    不出徐会计所料，后勤主任剖了两个瓜给食堂的人分了之后，就找陈乔玉他们开始谈了。
    “这瓜你们村里还有多少？”
    这种本地西瓜，八月末差不多就算是尾巴了，九月份的瓜还有，但不太好吃。
    秦主任他们出来之前做了功课的：“还能有两车半，再多就没有了。”
    “两车半就两车半，下回都给拖来。”后勤主任特别阔气地说道。
    “你们也瞧见了，我们厂子大，给员工发福利不能偏心，要发就大家一起发，这些瓜我先紧着一线最辛苦的岗位发，其他人就等你们第二批。”
    陈乔玉插话道：“主任，我们村里能有两车半，但隔壁村肯定还有，一个村不说多，一车肯定是有的。”
    陈乔玉说：“您不用操心这两车半的事儿，您就说还要多少，我们都给你弄来。”
    后勤主任一听：“那也行，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们从哪儿弄来的，也不管多少钱弄来的，反正价钱还按我们之前说好的。”
    陈乔玉忙点头：“这是自然。”
    商量好了三天后送第二批瓜，陈乔玉他们就坐着拖拉机出来了。
    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坐了同一辆拖拉机。
    在拖拉机上徐会计就说陈乔玉：“咱们村只有两车半，你这答应人家四车，剩下的咋办？”
    “咋办？不是说了去别的村子收吗？”小冯道。
    徐会计没好气地看小冯一眼：“你说的轻巧，这瓜才卖多少钱，还要费人工去别人村里收？图啥？”
    秦主任也有点儿这个意思。
    要说有的挣那就算了，但一分五的瓜，其实没挣钱。
    自己村卖卖，那是给自己村找出路谋福利。
    你帮着人家村卖，就是一斤能讲下来那么一两厘的，四千斤瓜也就是四五块钱，都不够运费的。
    但陈乔玉不这么觉得：“咱们大队一直都是远近闻名的穷，人家都不乐意来咱们村。”
    “这回不管咋说，人家知道咱们村有卖瓜的渠道，多少都能高看我们一眼。”
    “还有一个，我想好了，这瓜我们就按一分二收，叫人家送到村里来。”
    陈乔玉耐心解释道：“大家伙儿都去过大芦沟村，人家村口是不是摆着茶水摊子？”
    “是啊。”徐会计茫然地点头。
    “是摆着了，咋了？”
    “之前青杨算过账了，大芦沟村一天最少要拉几十车砖，多的时候上百车。”
    “这些司机大老远跑来，看到酸梅汤不想喝一口？”
    “人家村里的瓜就直接摆在村口了，要是城里的司机，去乡下是不是就捎带几个走了？回去给家里邻居分一分？”
    陈乔玉一点一点引导，年纪大的人脑子没那么快转过弯来。
    但小冯一听就明白了：“我知道了！乔玉姐这是想让更多人来我们村，以后我们村也能做生意。”
    “哎，对了！”陈乔玉心满意足，总算有人能懂了。
    “而且都不用说以后，就说现在，要是村里人多了，咱们村孩子卖的那些冰棍汽水糖豆，是不是在村里就能卖出去了？”
    “没错没错！”秦主任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家大孙子就是卖糖豆其中的一员。
    “当然了，这些生意都是小打小闹，最关键的是——”陈乔玉卖了个关子。
    “是啥？是啥？”
    徐会计几人都赶忙把耳朵凑了过来。

 第330章 陈乔玉的土法商战

    陈乔玉并不介意把自己的“生意经”透露给别人。
    她自己就从周姐他们的只言片语里学到东西的，这样的经历，她 也想带给老家的人。
    陈乔玉说：“你们想啊，知道咱们村两车瓜送进城里挣了一百多块钱，你要是别的村，你眼红不眼红？”
    一百多块钱什么概念？
    顶得上一个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了。
    换算成现代的钱来看，那也一万多了。
    农村种地，要紧的是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这种瓜果蔬菜，都没人当回事儿。
    就田埂上随便种的瓜，能卖这么多钱，谁能不眼红啊？
    秦主任立刻点头：“可不是，如果是别的村子卖的，我们不管咋的也要去问问。”
    陈乔玉满意地点点头。
    秦主任就是秦主任，到底年纪大，想的深。
    但很快，秦主任就问了：“可，这又跟我们村有啥关系？”
    他们村已经卖瓜了啊！
    陈乔玉内心：“……”
    看，朴实的农民哪里懂商战哦。
    她掰开了揉碎了讲：“来县城卖瓜，咱们村能卖，其他村也能卖。”
    “人家知道咱们来了，是不是也想来？”
    徐会计忙不迭地点头：“那肯定的！咱们这回回去大芦沟村的人肯定就得卖。”
    “说对了，就是这样。”陈乔玉说道。
    “咱们从大芦沟借了车，往后小芦沟、张家湾、月牙湾……都能知道。”
    “可做生意这回事就怕竞价，咱们来卖，人家也先卖，他们要是找别的厂子，咱们顶多也就是把生意分出去一些。”
    “但他们如果不敢卖给别的厂子，就非跟咱们一样卖到县电线厂，咱们咋办？”
    你卖一分五，人家就能卖一分四，再来一人儿，人能往一分三压。
    到时候瓜卖不出去不说，指不定还得倒亏钱。
    陈乔玉也不奢望徐会计秦主任他们去领悟了，直接把话往明白了说。
    “但是如果咱们村收，他们卖给咱们，跟到城里来卖是一样的。”
    “如果是你，你是愿意跑大老远来县城卖，还是乐意就卖给隔壁村子？”
    这次徐会计知道了：“那肯定是就近卖给隔壁村啊！”
    挣的钱一样，谁还乐意跑这么大老远啊？
    出门一趟怪吓人的。
    “但”，徐会计算了算，“咱们按一块二收，回头还得出运费，这么算基本也没挣钱。”
    陈乔玉笑了笑，道：“本来就不是图挣钱的，而是图没有别人跟咱们竞价。”
    “回头十里八乡的瓜人家都乐意就近卖给我们，就没人来城里跟咱们竞争了。”
    “而咱们掌握了十里八乡的瓜菜资源，县城要是有人想大批量进货，那只能找咱们——谁的瓜都没有咱们的多。”
    陈乔玉说的话算是相当朴实了。
    但在徐会计他们耳中听来，什么竞争，什么掌握资源，都特别高级。
    小冯对陈乔玉的钦佩愈发明显了。
    “乔玉姐，你懂的真多。”
    他其实就比陈乔玉小一岁，基本算同龄，不用喊姐的。
    但是在他回村之前，陈乔玉就已经是村里远近闻名的人物了。
    即便是同龄人，他也生出了一些钦佩之情来。
    陈乔玉笑道：“我们一手掌握资源，做大做强，将来就有定价权。”
    除非有人能一举击败他们，不然，小打小闹，是干不过他们的规模的。
    陈乔玉的话让徐会计和小冯心潮澎湃。
    恨不得拖拉机快点，再快点，立刻回到姚家村去收瓜。
    拖拉机的速度慢，一个小时也就走二三十公里。
    他们早上天亮出门，快中午才到县城。
    下午两点多称完瓜，回到家都快八点了。
    村里的老人这个时候都睡了，就姚金宝他们还等在大队部。
    陈乔玉有意没有去大队部，而是交给了徐会计他们。
    她想，甭管啰不啰嗦，激不激动的，徐会计他们传话传多了，总是会有长进的。
    一遍说不清楚，就再说一遍。
    说多了，脑子就清楚了，知道怎么最清楚明了。
    陈乔玉回家，青杨也还在家呢。
    小黄狗带着小黑狗奔过来，扑到陈乔玉膝盖上，不停地打转、摇尾巴。
    陈乔玉胡噜了一把小黄狗的脑袋，又一手抄起肉乎乎的小黑狗。
    摸了摸肚子：“嚯，今天吃饱了？”
    青杨从屋里出来，笑道：“今天海哥在芦苇荡的水洼子里捡了好多泥鳅黄鳝，吃不了，便宜卖给村里人。”
    “我看那泥鳅黄鳝个头不错，就买了一小盆，刚收拾出来，边角料就煮了给小黄小黑它们吃。”
    村里的狗是不讲究那么多的，什么不能吃鸡骨头，不能吃鱼刺鱼脑壳的。
    能有点儿鱼肠鱼头啥的，就算是好伙食了。
    陈乔玉把小黑狗放下来：“难怪，我看小黑这肚子就知道它没少吃。”
    青杨说：“可皮了，我下午收拾泥鳅，它们就一直在旁边转悠。”
    说着，青杨就去厨房端了面条出来。
    “泥鳅煨的汤下的，除了盐跟姜片，啥也没放。”
    陈乔玉可是饿的狠了，一口鲜甜的汤入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一大碗面条，陈乔玉没用几分钟就吃了个底儿朝天。
    看着不大够，青杨又给她煎了两个鸭蛋。
    青杨端出来的时候还说：“姐，你不喜欢吃鸡蛋，所以给你剪了鸭蛋。”
    陈乔玉咬了一口金黄的鸭蛋。
    心道，我哪儿是不喜欢吃啊，是鸡蛋好卖钱。
    现代人喜欢买土鸡蛋，土鸡蛋都供给周姐的铺子了。
    但鸭蛋这玩意儿现代人没那么喜欢吃，很少有人买生鸭蛋回去吃，所以她宁愿多吃点儿鸭蛋。
    反正不管是鸡蛋还是鸭蛋，都比她跟青杨以前的伙食好。
    下面条煎鸡蛋的时候，青杨已经把水烧上了。
    吃完饭，青杨去洗碗，陈乔玉就摸黑洗了个澡。
    跑了一天，称瓜啥的不累，但在拖拉机上颠了一天，浑身都跟散架了一样。
    太晚了，陈乔玉没洗头，就匆匆洗了个澡。
    洗完澡把洗澡水往院墙根上一倒，不用晾头发，倒头就睡。

 第331章 红薯粉我可以帮你卖，但我有个条件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青杨不在家，陈乔玉猜测应该是去山上了。
    就自个儿去厨房里瞅了一眼。
    果不其然，锅里有一碗粥，还有两个窝头，一个咸鸭蛋。
    窝头应该是金二婶送的，估计那会儿她不在家，直接给青杨了。
    陈乔玉把粥和馒头拿出来，又去碗橱里找了没吃完的一点儿花生米，就着咸鸭蛋吃了个早午饭。
    吃完饭，她才收拾收拾，出门去大队部。
    大队部的人正等着呢！
    陈乔玉进去一看，姚金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就知道徐会计这话还是传到位了的。
    不过姚金宝还是更愿意向陈乔玉求证。
    “乔玉，我听进步说你准备收别的村的瓜，一起卖去县城？”
    陈乔玉点点头：“徐会计跟你说了吗？我是咋考虑的。”
    “说了说了”，姚金宝兴奋不已，“昨天晚上就听他说了。”
    “乔玉，你是真不错，这都能想到。”
    姚金宝毫不吝啬地夸着陈乔玉。
    陈乔玉笑了笑，她倒是不看重这个。
    不过，大队部能听她的建议，这就是个好事儿。
    “那这事儿就给大队部安排了？”
    陈乔玉自己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
    姚金宝也特别懂事儿，知道陈乔玉忙，连忙道：“那肯定是大队部来办，不能总麻烦你。”
    虽然姚金宝不太赞同陈乔玉“投机倒把”的行为。
    但是他一直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乔玉去折腾。
    毕竟陈乔玉做的事儿还是能给姚家村的村民带来一些好处的。
    “你忙你自己的去，我们按着一车瓜四千斤，先收四车。”
    “大芦沟村那边你也不用操心，车还是我去找。”
    陈乔玉点点头：“行，就是要注意收上来的瓜，品质得好。”
    “可别叫别人把烂瓜坏瓜，囊了的瓜进来了。”
    “那是自然”，姚金宝说道，“这可是要卖去县城的，要是瓜不行，那不是坏了我们姚家村的名声吗？”
    这年头的人还是十分在意名声的。
    虽说这名声有时候会逼死人。
    但大多数时候，名声也是最快速简便判断人品乡风的东西。
    陈乔玉放下心来。
    这才看到徐会计他们都不在大队部。
    “金宝哥，徐会计他们呢？”
    姚金宝乐呵呵的：“昨天晚上回来说了收瓜的话，今天一大早都请假了，进步带着媳妇儿回娘家了，秦主任去了闺女出嫁的村子，小冯去找他表哥了。”
    “都是赶紧去通知他们收瓜卖瓜的。”
    西瓜这玩意儿重，虽然收购价才一分二，但是一个西瓜十来斤，那就是一毛多钱。
    谁家还没有十来个西瓜啊，多的人一分地里五六十个，这不都是钱？
    有一块钱就值得他们跑一趟了。
    一板车起码能拖三四十个瓜，这不都是钱？
    那肯定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陈乔玉笑呵呵的：“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今天还要去一趟镇上呢。”
    姚金宝以为她是去“进货”的，连忙道：“你去忙你去忙，这事儿不用你操心。”
    ……
    陈乔玉也没第一时间去镇上，而是去找了田秀丽。
    她刚走到张家附近，就看到田秀丽抱着孩子坐在门口呢。
    大的穿着开裆裤蹲在地上捡石子儿玩。
    小的就只围了个肚兜，肉乎乎的小腿在田秀丽的大腿上颤颤巍巍地摇。
    几乎是陈乔玉一出现在田秀丽的视野里，田秀丽就立刻察觉到了。
    她冲陈乔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同时也示意陈乔玉别来家里。
    她比划了一下，指向老宅的方向。
    陈乔玉也没办法，只能折回去。
    不过她也没进家门，而是在离家最近的一块承包菜地边上看菜呢。
    田秀丽抱着孩子来的，不显眼。
    这么大的孩子就喜欢被大人抱着满村转悠，人家看到也只当田秀丽是出来哄孩子的，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陈乔玉就站在菜地边上等着。
    田秀丽过来，就想带着陈乔玉往老宅走。
    但陈乔玉摇了摇头：“有啥就在这儿说，去家里反而显眼。”
    田秀丽一想，也对。
    在菜地边上，两人说话，别人顶多也就是以为随便碰到的。
    要是叫人看到她跟陈乔玉一块儿进老宅，反而要多想了。
    于是田秀丽就蹲在了距离陈乔玉半米左右的地方，把孩子扶在地上蹬腿。
    一边压低声音问陈乔玉：“乔玉，咋样？红薯粉好卖不？城里人收不？”
    陈乔玉说：“你上回一共就给了六把，哪儿还轮得上卖啊，就是给人试试货的。”
    田秀丽有点儿心疼。
    六把红薯粉呢！
    她自个儿留着慢慢吃，能维持一个月。
    但田秀丽也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事儿，忍痛没有流露出不舍的表情来。
    “那乔玉，你看这红薯粉有卖头不？”
    田秀丽先说了自己的想法：“城里不比乡下，听说口粮都是计划的，不够吃，红薯粉是粮食，还能搁，吃的时候里面放点儿油泼辣子和醋，又酸又辣，味道好得很。”
    田秀丽说得陈乔玉口水都快出来了。
    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侧脸看田秀丽，说：“能卖是能卖……”
    田秀丽高兴起来：“我就知道能卖！”
    “……但我有个条件。”陈乔玉又慢悠悠地说了下半句。
    田秀丽愣住了：“啥条件？”
    “我能帮你卖，但，你也要帮村里人卖。”
    “啥意思？”田秀丽没听明白。
    她当然是不会卖红薯粉啊！
    她要是会卖，还找陈乔玉干什么？
    陈乔玉别不是傻了？在这儿说胡话。
    陈乔玉说：“我帮你卖的条件是，你要学会做红薯粉，还得教姚家村的人做红薯粉。”
    “你疯了？”田秀丽一下子蹿起来。
    她声音大了，又突然站起来，把孩子吓了一跳。
    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田秀丽又赶紧哄孩子，一边哄，一边压低声音说陈乔玉：“乔玉你是不是糊涂了？这红薯粉要是教给村里人了，我们家的更卖不出去了！”
    面对田秀丽的指责，陈乔玉倒是也不生气。
    因为田秀丽的想法是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想法。
    她对比过了，田秀丽家的红薯粉是真的不错。

 第332章 这玩意儿你们家做多少，我收多少

    要说红薯粉这玩意儿，其实农村人多多少少也都会做点儿。
    但是做的好跟不好，那就说不准了。
    做的好的，就像田秀丽说的一样，放上油泼辣子和香醋，再加点儿花生碎啥的，吃起来别提多香了。
    冬天吃一碗，粉汤酸辣开胃，粉条又弹又滑，发一身汗，舒服极了。
    但要是做的不好的，那可就难吃得千奇百怪了。
    有根本成不了形的，有成了形但一煮就烂的。
    有抻不光滑，一咬一个粉疙瘩，有些粉疙瘩硬得跟石子儿一样，硌牙的。
    还有一下锅就煮成稀汤的……
    反正就是很难吃。
    但田秀丽家的这个红薯粉，粉条均匀光滑，陈乔玉在付老师家试煮过，煮出来也一样很润很弹，软糯又不稀烂。
    而且她一路带着，路上不算太稳当，干红薯粉也没有一碰就碎，很适合运输。
    陈乔玉看来看去，就觉得这个好。
    然而田秀丽可不肯干。
    她瞥向陈乔玉，心里十分的懊悔。
    难怪人家说陈乔玉精明呢，小小年纪生个多心眼子，做生意……好好的人谁会做生意？
    就她陈乔玉能！
    田秀丽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该找陈乔玉帮忙打听的。
    现在打听着打听着，还叫陈乔玉盯上她家的秘方了！
    陈乔玉看田秀丽的脸色变来变去的，就问她：“怎么样，想好没？”
    这还用想？
    田秀丽再三忍了，想着自家说不定以后还要找陈乔玉收菜干和瓜的，这才没破口大骂。
    她憋屈得很：“乔玉，这事儿就算了，我看我娘家也能卖出去。”
    就是不大好卖罢了。
    陈乔玉看看田秀丽，知道田秀丽有顾虑。
    她就换了个方式问道：“你们家一年能做多少红薯粉？”
    不等田秀丽说话，陈乔玉又补充道：“加上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算上你们家的大姑子小姨子姑爷女婿……全算上。”
    田秀丽愣了一下，没太明白。
    但也照实说了：“以前不多，也就是这两年粮食存的多了，家里有余粮了，才捡起来做的。”
    “不过只要红薯够的话，我们家一年做个七八百斤肯定没问题。”
    “七八百斤干粉！”田秀丽也补充道。
    虽然现在他们家其实也就做个百八十斤。
    红薯粉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又要磨浆又要过滤，之后还要沉淀，还要花时间晒。
    这还只是成“粉”，要做成粉条，还得蒸煮。
    到这一步就已经筛选掉不少人了，但最关键的还是这之后的步骤。
    怎么把粉泥做成均匀绵长的红薯粉条，还要保证晒干之后不容易断、碎。
    这可都是真本事。
    田秀丽觉得陈乔玉真不要脸。
    跟她那个妯娌一样。
    全身都是心眼子，挣钱能耐，就是不要脸。
    想空手套白狼呢！
    所以田秀丽故意说了个很高的数字。
    实际上他们家连百八十斤都不一定能做得了。
    五斤红薯未必出的了一斤干粉，一斤干粉顶多也就出八九两粉条。
    这么算下来，一百斤红薯，也就出十五斤左右的红薯粉条。
    她娘家做八百十斤，那也得用掉六七百斤的红薯。
    这要不是年景好，谁舍得？
    七八百斤那就更不可能呢。
    但田秀丽就这么说。
    她是想拒绝陈乔玉的。
    但陈乔玉听到她说的数字，却一点儿都不惊奇。
    陈乔玉根本没什么反应，只问田秀丽：“那加上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姑爷女婿……一共能做多少？”
    啊？
    咋还问啊。
    田秀丽抱着孩子，实在是觉得头疼。
    这陈乔玉，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七八百斤红薯粉就不是人做的出来的啊！
    但陈乔玉这么问了，田秀丽也咬牙答了：“那……怎么也得一千五百斤！”
    翻个倍。
    但田秀丽心里明白，实际上根本不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家的红薯粉手艺传男不传女。
    根本没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
    现在就她爷爷跟她爸会。
    她两个哥倒是知道怎么做。
    但不好意思，出生后家里就没多少余粮，一年也就做个十几斤自家吃吃。
    根本都轮不到年轻辈儿的上手。
    爷跟爹就已经干完了。
    也就是这一两年才重操旧业。
    所以满打满算下来，家里也就四个人会。
    田秀丽都会的不完全。
    七大姑八大姨就跟不可能了，不外传！
    田秀丽觉得跟陈乔玉谈不下去，也有这个原因。
    她自个儿都不会，咋教姚家村的人做啊？
    这不闹呢吗？
    然而，陈乔玉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接着道：“一千五百斤是？”
    “那这样，我跟你说个数——三千斤。”
    “只要你教姚家村的人做红薯粉，我保证每年收购你们家三千斤红薯粉。”
    啊？
    田秀丽傻眼了。
    她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三、三千斤？”
    “可我们家根本做不了三千斤！”
    她刚才都是哄陈乔玉的，他们家现在就那么百八十斤粉条子，就算是翻倍再翻倍……那也到不了三千斤啊！
    陈乔玉笑道：“做不到没关系，但反正三千斤以内，你们家做多少我收多少。”
    说完，陈乔玉看向田秀丽：“怎么样？你们家不吃亏？”
    田秀丽看着陈乔玉坦率的脸庞，心里狂跳。
    三千斤……做多少收多少？
    “那、那按什么价收？”田秀丽结结巴巴地道：“我们家的粉条很好，别人还专门找我们家买呢。”
    就是买的不多。
    陈乔玉看她一眼，价钱上倒是不能开玩笑。
    一斤红薯在城里当粮食卖，那也是要卖到八分的。
    当然乡下红薯不值钱，还能再便宜一分两分的。
    要是生产队发的口粮，说不定还能更便宜。
    但总的来说，按照六斤红薯一斤粉算，加上人工……
    陈乔玉说：“不低于五角，看后续卖的情况来，如果好，能给你按五角五分算。”
    其实陈乔玉心里的价位是六毛，但肯定不能一开始就这么说。
    要讨价还价，还要用来督促、奖励田秀丽教别人做红薯粉呢。
    田秀丽的脑子不算顶好用的。
    但三千斤，一斤五毛，她还是算得清楚的。
    一、一千五百块啊？

 第333章 土即正义，土即进货标准

    天爷啊！
    他们家所有人，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红薯这玩意儿，乡下可太多了，不能说不要钱，但起码不要那么多。
    要是一斤再多挣个五分……
    虽然田秀丽一下子被这个数字冲昏了头，但她还是本能地讨价还价。
    “不行，得按五毛五算，我们家的红薯粉好。“
    陈乔玉笑呵呵的：“你现在说了不算，你什么时候教村里人做红薯粉了，什么时候再来谈价。”
    “当然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反悔，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去大队部签个协议。”
    签协议这事儿田秀丽清楚。
    现在村里谁家手上还没摸过协议咋的。
    田秀丽心里痒痒的。
    她既不想让陈乔玉觉得她现在很上心这个事儿。
    又担心不签协议，回头陈乔玉真说话不算数了。
    憋了半天，田秀丽才抱着孩子说：“那你说话算数，说好了三千斤，五毛五，你要答应了，我就回去问问去。”
    陈乔玉摆摆手：“你去问，反正也不损失啥。”
    到时候开工教授技术前，肯定是要签协议的。
    田秀丽也明白这点。
    她待不住了，抱着孩子立马就往家跑。
    趁着今天天色还早，把孩子丢给婆婆，她回娘家一趟！
    ……
    田秀丽回去了，陈乔玉巡视了一遍承包的菜地。
    蔬菜的长势良好。
    估计她这几天要多跑跑现代了。
    等回头她送余建设出省上大学，就叫辉子妈他们把多的菜晒成菜干。
    现在这些事辉子妈都会主动帮她打点，陈乔玉轻松了不少。
    她想着等下回去现代，也看看能给辉子妈带点什么。
    感谢感谢人家。
    接下来的时间，陈乔玉就陆陆续续运送鸡蛋、土鸡，还有蔬菜和菜干去现代。
    大队部也收了瓜，送去了县城。
    姚金宝和老支书当然没叫陈乔玉垫钱，送瓜也不用陈乔玉再跑了。
    不过收回来的条子还是叫陈乔玉过了眼。
    到时候去结账，还是要陈乔玉去的。
    陈乔玉也收到了省城认识的电线厂销售科张珂的信，跟姚金宝和徐会计一起跑了几趟公社，把相关的手续办下来了。
    这样就能从外地的电线厂买电线了。
    之所以要公社批准，还是因为发电厂只认县电线厂的电线。
    要是从外头来的，就得有公社的批条和说明。
    反正陈乔玉拿着各种条子和介绍信、申请信、说明、证明……跑来跑去的。
    事情麻烦了一点，但还算是顺利。
    贷款办下来了，立刻就给人家汇了定金过去。
    没过两天，张珂那边就给公社发了电报，说好一个星期后送到县城。
    那会儿陈乔玉就不在家了，姚金宝说他亲自去接收。
    小冯小高他们也都忙得脚不沾地。
    现在去县城送瓜送菜的事儿就交给小冯了。
    徐会计要跑贷款的事儿。
    秦主任要去协调人，到时候发电厂只派两个技术员过来，剩下的体力活儿，都得他们自己找人干。
    要不是陈乔玉执意要去外省找青楠，大家都希望这会儿她能留下来。
    但对于陈乔玉来说，找青楠还是比通电修路重要的。
    唯一的遗憾是找青楠的希望比通电要渺茫得多。
    28号中午，陈乔玉跟青杨在家吃了中饭。
    饭桌上陈乔玉就跟青杨说：“这次我要去一个星期，家里就交给你了，开学也是自己去、自己交学费。”
    青杨点头：“放心姐，这点儿事小菜一碟。”
    他没有说希望陈乔玉找到青楠的话。
    姐弟俩谁都没提。
    就是因为心里太想了，所以反而不敢说。
    吃完饭，陈乔玉就收拾东西，深吸一口气，出了家门，往小芦沟村去了。
    她今天晚上就跟余小红一起睡，明天一早，她跟大舅、大舅妈，余小红，一起送余建设去上大学。
    余建国留在家里看着鸡圈。
    最近孵了不少小鸡，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因为这一趟要去省城，还要去邻省的省会，所以陈乔玉特地弄了两个包。
    没有再背背篓了。
    虽然她觉得背篓更方便，更能装。
    但是出远门还是拎包比较方便。
    她照着之前在省城招待所看到的人用过的行李包的样式，去现代批发市场买了两个背包，五个手拎行李袋。
    不用说，直接挑别人挤压的存货。
    尤其是那种半新不旧的，积满了灰尘的那种。
    人家说十五块钱一个，陈乔玉费尽口舌讲到了十块钱一个。
    还薅了两个帆布包。
    虽说陈乔玉在现代的存款已经突破三万大关，但买东西讲价还是她的快乐源泉。
    买的行李包土土的，但是陈乔玉觉得刚刚好。
    她把上面印刷的字用砂纸给磨掉了，还有一些橡胶的标志也都取了下来。
    现在整个包都是光秃秃的，看上去毫不起眼。
    但真要用起来，才会知道跟外面的土包不一样。
    陈乔玉自己背一个，拎一个，又把剩下的都给带上了。
    到了大舅家，陈乔玉把买来的行李袋拿出来分给大家。
    背包陈乔玉自己一个，另一个给了余建设。
    余建设接过来就觉得很好：“这个好，比箱子轻便。”
    余家没给余建设买皮箱，找了相熟的人打了两口轻便的木头箱子。
    照着皮箱的样子做的，当然没那么精细好看。
    余小红给箱子里面缝了一层衬布，还顺便缝了点儿钱进去。
    但木头箱子总归是重的，这年头的人觉得重的质量才好。
    里面再放上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沉。
    陈乔玉送来的这个大行李包，简直是雪中送炭。
    余建设立马把自己带的书、重物给分出来了一些，平衡重量。
    手拎的大行李袋陈乔玉买了五个，自己用一个，剩下的四个都给了大舅妈。
    让大舅妈分配。
    屠慧东接过来一看，先就喜了三分。
    “这行李袋不便宜？还是拉锁的。”
    这会儿大多数人的衣服、挎包用的都是扣子，裤子连扣子都未必有呢，直接一条布条当裤腰带捆了就是。
    这背包跟行李袋都是用的整条的拉锁，又长又顺滑。

 第334章 该是啥就是啥，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今天余大红两口子也在，家里人都走了，他们要帮着余建国打理鸡圈。
    余大红拿着行李袋看，指出来：“这袋子质量真好，里面有暗格，你看这拉锁，锁头还包了边！”
    这东西就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外头瞧着不过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包，仔细看了才知道这包有多好。
    屠慧东乐呵呵的，心道这外甥女没白疼。
    也不枉费他们把卖鸡和卖鸡蛋的钱存着找青楠。
    四个行李袋，屠慧东直接分配了：“建设出门上大学要一个，建国买粮食饲料要一个。”
    “大红，你跟小高也拿一个，以后回来就不用筐子篮子塑料兜子的零零散散一大堆了。”
    余大红笑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高立农也觉得很好：“大红跟毛毛的衣裳鞋子，一包就能装下。”
    不像之前，想多带双鞋，还得把鞋用草绳穿着绑在挎包上。
    屠慧东说：“这回我们出门要装东西，建国跟大红的先借给我跟你们爸，回来再还你们。”
    余建国跟余大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妈，这还说什么借不借的话啊！”
    这年头只要不分家，都是长辈当家做主。
    顶多就是余大红结婚了，算高家的。
    但是这包都是乔玉拿来的，怎么分配还不是屠慧东说了算吗？
    屠慧东倒是不偏不倚，四个孩子一人一个。
    但是说借的话就叫余建国和余大红、高立农汗颜了。
    屠慧东却很淡定：“是一家人，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是谁的就是谁的。”
    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但到了关键事情上，当家的就得出来说话。
    要定人心。
    不然子女晚辈迟早要离心离德。
    屠慧东说这话，别人还没什么感觉，但余建设心里可太明白了。
    他苦笑道：“妈，你要说我就说我嘛，我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他考上大学这些天，人家来家里，里里外外说的都是他往后有出息啥的。
    屠慧东早看他不顺眼了。
    明示暗示好几次，叫他认认清楚，是谁披星戴月地住在鸡圈里，他才有学上的。
    余建国挠挠头：“妈，那都是那些人瞎说的，建设没有那心思。”
    屠慧东见孩子们都表态了，这才哼的一声：“知道就好！”
    然后才说道：“往后也都一样，该谁的就是谁的，但建设你不一样，兄弟姐妹几个，就你读了书。”
    “将来也是你的日子最好过，这会儿你不挣钱，全家供你。”
    “等将来你学成了，你得知道帮扶其他几个兄弟姊妹。”
    余建设赶忙点头：“那肯定的。”
    屠慧东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却又继续对其他人说了起来。
    “但你们几个自己也要争气，都已经老大不小了，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日子终归是靠自己的，靠父母，靠兄弟姊妹，都不长久。”
    余小红他们几个都连连点头。
    陈乔玉也在一旁乖乖听着。
    她没有亲爹亲妈教，所以不管是姚太婆还是金二婶，还是大舅他们，人家长辈教晚辈的时候，她都听着。
    甭管对不对，懂不懂，都记下来。
    以后遇到事儿的时候再慢慢琢磨。
    她觉得大舅妈今天说的这话就很有道理。
    既叫余建设不能忘了家里的恩情，不能做那吸血的白眼狼。
    也提点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不能全指望着将来余建设养他们。
    每个人都得靠自己。
    手心朝上，不管是恩还是情，都不会长久的。
    屠慧东说完，行李包也发了下去：“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
    这边屠慧东才问陈乔玉：“找青楠的事儿有个章程没有？”
    陈乔玉从背包里掏出了厚厚一沓印刷好的寻人启事。
    上面印着青楠被拐之前最后的照片，出生信息，还有事由的大致经过。
    最底下被切割成了二十多张小条，每一条上面都写的姚家村老宅的地址。
    这法子是打印店的人教的。
    人家倒是很热情，就是有点感慨：“你们现在这剧本杀的道具也忒真实了，要做到这么细致啊？”
    陈乔玉哪儿知道什么叫剧本杀啊。
    人家问，她只敢含含糊糊地应，不敢多说什么。
    反正给印刷就行。
    陈乔玉拿着这一沓印刷纸说：“浆糊我也带了，回头在省城找地儿贴去。”
    “人家要是瞅见了，就撕个条子，跟我联系。”
    屠慧东觉得这法子不错。
    “挺好的。”
    另外陈乔玉也还印了不少名片大小的卡片。
    卡片正面是姚家村大队的信息，上面还写了本村主要的粮食作物、经济作物和农副产品。
    像是菜干、鸭蛋、咸鸭蛋那些，她都写上去了。
    要是有人想要合作的，就可以按照上面的消息写信过来。
    卡片背面，还是青楠的寻人启事。
    现如今还没有周姐和晓玲他们用的那些网络，这就是传播最广的方式了。
    虽然陈乔玉希望寻人启事能有效。
    但她心里也明白，或许卡片的作用还更大一点。
    因为贴在街边的寻人启事，顶多也就是新鲜一两天，时间久了，谁也不会在意了。
    风吹日晒的，渐渐的就没了。
    但是这种名片小卡片就不一样了。
    现在还只有咸鸭蛋和菜干、竹编这些东西。
    将来还会有鸡鸭鱼鹅，红薯粉，土豆粉等等东西。
    这张卡片会越来越重要。
    也会成为她打通外界的途径。
    她要努力让所有人拿到这张卡片就不会轻易丢掉。
    会让卡片背后青楠的信息传递得更远。
    陈乔玉心中期望着——她如今也算是第一波吃螃蟹的人，虽然现在生意还小，但抢占先机，越做越大，总会成为那个有影响力的人的。
    当天晚上，陈乔玉就挨着余小红睡了。
    余小红很激动，一想到要出省，她就睡不着。
    “乔玉姐，我还没去过省城呢，这就要出省了啊？”
    “外头会不会很乱啊，听说有些地方不太平的。”
    “车上扒手很多？我带多少钱合适？藏哪儿呢？”
    陈乔玉刚开始还耐心解答：“以后你还会去更远的地方的，咱们都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以后的车子很快，还很宽敞舒服，能坐火车，兴许还有飞机呢！”
    “外头肯定没有家里安稳，但只要小心，也不会出啥问题的。”
    但余小红越听越兴奋，扒拉着陈乔玉问个没完。
    最后陈乔玉只能佯装睡着了，这才堵上了余小红的嘴。

 第335章 余建设送行队伍出发！

    余小红一晚上没睡着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起不来。
    陈乔玉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叫余小红起来的时候，余小红的眼睛都睁不开。
    她迷瞪着眼睛问陈乔玉：“我昨天啥时候睡的？”
    陈乔玉心道：“这我哪儿知道？”
    余小红抓了抓头发，哈欠连天，一打哈欠还带出两滴眼泪来。
    “好困啊！”
    不过说话间，大家还是起来了。
    陈乔玉自个儿带了牙刷。
    余家院子里没有井，之前吃水用水都是去村里的公井里挑的。
    后来为了建鸡圈，才引了水来。
    余来富已经把半人高的大水缸装满了，陈乔玉他们就是舀的水缸里的水洗脸刷牙的。
    余家人也都起来刷牙了。
    齐刷刷地在院子里浅浅的排水沟边上蹲一排。
    这景象其实还不怎么常见——说起来有点膈应，但现在不刷牙的人还很多。
    有些人有牙刷，也都是想起来的时候刷一刷。
    好在大舅家两个姑娘，还有个读书的，都算是讲究的。
    加上陈乔玉隔三差五就送点儿牙刷牙膏肥皂啥的过来。
    还有养鸡之后本身就更加注意卫生，所以刷牙这些倒是做的不错。
    要是换别人家可就未必了。
    刷完牙，天才刚亮。
    屠慧东煮了一大碗面条，每人三个鸡蛋：“吃饱，没吃饱再下。”
    陈乔玉看着自己面前几乎跟汤盆差不多大的面碗，喉咙下意识地蠕动了一下。
    真该叫周姐和晓玲她们来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能吃。
    她跟周晓玲一起吃自助餐，周晓玲还说她能吃，带她去吃不亏呢。
    但她已经算是老家这边吃的很普通的那种了。
    大舅家随便拉个人出来，除了毛毛，全都比她能吃。
    不过出门在外是这样的，路上奔波，肚子容易饿。
    所以陈乔玉也特别实在地把一大碗面条全都吃光了。
    面条就只加了盐，别的什么都没放。
    鸡蛋是先煎过的，然后再下的开水，油被激过，面汤倒是也浓郁，吃着还不错。
    高立农抱着孩子问陈乔玉他们：“够不够吃？再煎几个鸡蛋？”
    散养鸡的鸡蛋每天都会碎一些，怎么吃都吃不完。
    屠慧东扫了一眼，他们家天天吃，那是不会不够的。
    就说：“给乔玉再煎两个？”
    什么？！
    陈乔玉赶紧从面碗里抬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拒绝：“不不不，我吃饱了，真的饱了！”
    屠慧东不高兴：“客气个啥！”
    陈乔玉苦笑道：“真没客气，我在家从来没这么多！现在不缺吃的了，真不是客气。”
    见陈乔玉确实吃不下了，屠慧东才遗憾地摆摆手：“那算了。”
    然后又叮嘱余大红：“要是家里鸡蛋吃不完，你也给你婆婆家送些过去。”
    当然，指的是破了碎了的鸡蛋。
    新鲜捡的，自家吃不完，一般都是当人情送出去了。
    余大红笑笑，没说什么。
    高立农抱着毛毛，偷偷看余大红的脸色。
    余大红不说话，他也就不说了。
    反正不管是亲妈还是丈母娘说的话，他都听媳妇儿的。
    媳妇儿说咋办就咋办。
    吃完饭，趁着天色还早，大家就背着包拎着袋地出门了。
    余建国提前叫了村里的驴车，人家也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了。
    陈乔玉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捂着圆滚滚的肚子，赶紧上车。
    驴车直接送他们去镇上的汽车站。
    这会儿天色还早，但因为是夏季，大家醒得早，路上已经有去赶集的人了。
    余小红靠在陈乔玉肩膀上眯觉。
    一路睡到镇上汽车站。
    陈乔玉也有点儿困，偷偷眯了一会儿。
    驴车上还好，就自家几个人，等回头上了汽车，那才要小心呢！
    好多人都在车上遭了贼。
    除了陈乔玉和余来富，其余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很是激动。
    余来富其实也没出过几次远门，还是有点紧张的。
    好在去过就是有经验。
    买票、挤车、抢座……都还是熟悉的。
    就是，陈乔玉抢了自个儿和余小红的两个座。
    余来富抢了自己跟屠慧东的两个座。
    剩下余建设第一回见到这阵仗，傻眼了。
    还是陈乔玉眼疾手快把手里的包甩到后面一排的座位上：“建设哥，这里！”
    才叫余建设有个座。
    陈乔玉堵住了想抢座的人，人家瞪陈乔玉一眼，跑到更后面一排抢了两个座。
    陈乔玉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没办法，这一坐最短都是两三个小时。
    又挤又热，站着太难受了。
    他们还要从县城去省城，还要从省城坐火车去邻省呢。
    能省点儿力气还是省点儿。
    陈乔玉把自己的行李抱在胸前。
    余小红见了，也有模有样地学着。
    余建设一看，也赶紧把自己的行李抱好。
    等到了县城，转车去省城的时候也是一样。
    不过这回陈乔玉他们没抢到好位置。
    上车的时候不知道被身后谁拽了一把，就落后了半步。
    本来也能挤的，但是陈乔玉担心身上的东西被人摸走了，抱着包谨慎了一点。
    然后就没抢到好位置。
    不过位置还是有的，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五个座，陈乔玉他们上车的时候有一个人坐了，还剩下四个。
    屠慧东眼疾手快，上去直接撩腿，一人霸占了四个位置。
    但他们有五个人，咋分好？
    最后陈乔玉靠窗坐了，然后是余小红，正中间的是屠慧东，余来富挨着另一个人坐了。
    余建设呢？
    余建设坐在屠慧东跟前儿。
    把木头箱子垫在屁股下面，也能坐。
    这座儿其实也还行，敞亮。
    没有前面的人靠背阻挡视线。
    但不好的就是，司机急刹车的时候，容易滚出去。
    余建设只能一手撑着前排座位的靠背，把住自己。
    屠慧东跟余来富有点儿心疼，想跟余建设换。
    余建设敢换吗？
    五个人里，就他坐在下面合适。
    但凡再换一个，那都能被人戳脊梁骨。
    余建设忙说：“不用不用。”
    屠慧东也不是个纠结性子，反正问是问过了。
    你说不用那就不用。
    就是陈乔玉有些同情，提醒道：“县城去省城要坐四五个小时的车呢。”
    路上不顺畅的话，六个多小时也是有可能的。
    余建设把腿一伸，呵呵笑道：“没事儿，我这座正好，腿还能伸直呢！”

 第336章 前台姑娘常思甜

    然而，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人就不能太嘚瑟。
    余建设刚说完，车上又上来一拨人。
    立马堵到余建设面前。
    逼得余建设不得不站起来——不站起来人家就拿屁股对着他了！
    “咋回事啊？怎么突然又上来这么多人？刚才没这么多人啊。”
    陈乔玉解释道：“刚才跟我们一块儿挤上车的都是想要有座的。”
    “但是座抢完了，人家就下去了，售票员又会招呼不要座的人上来挤挤。”
    余建设欲哭无泪：“那我还是只能站着呗？”
    陈乔玉跟余小红两个捂嘴笑。
    “那也不用，一般站着的都不是去远处的，顶多一个小时就有人下车。”
    余建设这才松了口气，拢了拢自己的行李。
    车上人满了，司机跟售票员还是喊了足足五分钟：“还有没有去省城的？马上开车了！”
    才出发的。
    出发之后车厢里的空气流通了一些，相对不那么热了。
    但是老式汽车带来的难闻味道，很快就让屠慧东和余小红这两个不常出门的人顶不住了。
    好在陈乔玉现在是久病成良医——每回出门都预备了齐全的防晕车物件儿。
    陈乔玉给她们一人塞了一颗话梅：“含着。”
    然后又拿出清凉油和风油精，额头太阳穴，鼻子下面，还有虎口、手腕上，都抹一抹。
    “我这儿还有塑料袋，要是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吐里面。”
    这塑料袋就是透明的密封袋，没有挂耳提手的那种。
    没那么方便，但是顶用。
    屠慧东挺大个体格，这会儿也是难受得脸色煞白。
    唯一庆幸的是站着的余建设竟然不晕车，状态还不错。
    不过以防万一，余建设也含了一粒话梅。
    酸酸甜甜的，含在嘴里好像就不容易反胃了。
    车开出去之后一个小时，陈乔玉和余小红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
    前面下了几个人，车厢里稍微松了一点，余建设也扛不住，抱着行李坐了下来。
    把脑袋搁在行李上，趴着睡。
    早上天刚亮就出门，驴车快一个小时，镇上到县城两三个小时，中午等车的时候吃了点儿干粮，现在又坐车……
    人真的又困又累，实在是扛不住了。
    等到了省城，天已经擦黑了。
    大家拎着行李，站在汽车站门口，颇有点凄凉感。
    好在大家手里头有钱。
    屠慧东跟余来富做主：“先找到住的地方，再去吃饭。”
    余来富说：“住的地方旁边一般都有吃饭的地儿。”
    实在不行吃干粮也行。
    最要紧的就是要找到住的地方。
    这会儿大晚上在外面晃荡容易被当成盲流给抓起来。
    虽然他们有介绍信，但没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去碰。
    陈乔玉也不去问别的了，直接找住过两次的那家。
    那家去年就有点儿半私人化的那意思了。
    虽然还挂着公家的名义，但实际上都是私人在管。
    私人虽然没有那么正规，但也意味着灵活度自由度更高。
    陈乔玉说什么也是感受过现代社会的人，还是很喜欢那家招待所的氛围的。
    大家赶这公交车去招待所。
    六七点钟，正好下班的人也多，公交车上也挤。
    好在路程不算远，站着没一会儿也到了。
    前台小姑娘还是之前那位，叫常思甜的。
    她也还记得陈乔玉：“又是你！陈乔玉对？”
    “对”，陈乔玉笑了起来，“我又来住宿了。”
    常思甜这记忆里可够惊人的，她拢共就来了两次，这是第三次。
    常思甜就能记住她。
    大约是看出来了陈乔玉脸上的感叹，常思甜笑着指了指前台对面的墙上。
    “你看看那是什么？”
    陈乔玉过去一看，好家伙，居然是个购销信息板！
    上面有求购的消息，也有出售的消息。
    常思甜热情地给陈乔玉介绍：“你之前来的时候不是帮着住客拉了好些生意吗？”
    “你走了之后，住客就总问我们来着，你留下的小本我就拿着继续更新了。”
    “后来跟领导申请了一下，把这个留言板给改了一下，分成了购销板块和失物招领、寻人启事板块。”
    常思甜特意指出：“你的那个我还给你留着呢！”
    陈乔玉一看，果然，青楠的照片还在上面。
    “之前的纸已经晒毁了，我就拿下来了，自己重新写了个，把照片贴了上去。”
    寻人启事用的都是普通a4纸，时间久了，人来人往风吹日晒的，就发黄褪色了。
    但彩印的硬卡纸小名片，照片只是褪了点儿颜色，大体上还是好的。
    陈乔玉看了，心里特别感激。
    “谢谢你啊，思甜。”
    常思甜笑道：“谢我做什么？你才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
    常思甜说：“之前你帮忙介绍做成生意的人，把这事儿传出去了，人家都说我们招待所有人统计这个信息，帮忙牵线搭桥。”
    “之后来住宿的客人就越来越多，好多人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找来我们招待所，说只认我们。”
    这一年招待所的生意好了不少。
    常思甜也因为几次牵线搭桥和帮忙寻亲的事儿受到过几次表扬。
    “我工资都涨了两级呢！”
    “就是可惜没有你弟弟的消息。”
    常思甜有点遗憾。
    陈乔玉也知道，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的年代，找人不容易。
    不过常思甜的态度让她心里安心了不少。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摞卡片来：“思甜，我们这次出来，除了送我表哥去邻省上大学，也是为了找我弟弟。”
    “这些卡片正面印的都是我们公社的购销信息，背面就是我弟弟陈青楠的信息。”
    “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放你们招待所？”
    常思甜接过来一看：“当然可以啊！”
    这还不光是常思甜热心，是这年头的人都热心。
    这会儿做好事是会受奖赏的，报纸广播也经常宣传好人好事，鼓励大家乐于助人。
    前台这边就常思甜跟另外一个嫂子轮班看着。
    那个嫂子也是很好说话的人，所以常思甜都不用多问什么，直接就应下了。
    常思甜应下了，陈乔玉和余家人都十分感激。
    屠慧东想了想，从包里掏出几个煮鸡蛋来：“路上不方便，也没带啥，这鸡蛋是我们自己家的，新鲜的，姑娘你拿着吃。”
    一兜子鸡蛋，起码十来个呢！
    常思甜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这就是顺手一帮，不算什么！”

 第337章 糟了！遭扒手了！

    屠慧东一贯强势的，哪会听常思甜的拒绝啊。
    直接就把一兜子鸡蛋放在了前台。
    “我们还有，有可多呢！”
    常思甜哭笑不得：“我知道，出远门的都喜欢带鸡蛋。”
    鸡蛋要是煮熟，轻易放个三四天不容易坏，天冷的放一个星期都还能吃。
    又不怕摔，又不占地儿的。
    但屠慧东这一出手就是十多个，饶是常思甜是省城招待所的职工，也觉得这礼有点儿重了。
    她看向陈乔玉，让陈乔玉帮忙：“乔玉，你快帮我跟大婶说说，真不用！”
    陈乔玉却笑呵呵地道：“思甜，这是我舅妈，鸡蛋你就拿着，我们真的带了不少。”
    可不是不少么。
    人家出门煮五六个。
    屠慧东煮十多个。
    而且是每人十多个！
    别的不说，陈乔玉包里现在都还有七八个煮鸡蛋呢。
    陈乔玉劝说常思甜收下：“我大舅家是养鸡的，每天都好几百个蛋呢，蛋多得吃不完。”
    “这么多啊。”常思甜也有些羡慕。
    城里人什么都好，都是什么都要凭小本本吃供应。
    有时候不是没钱，是根本买不到东西。
    屠慧东爽朗笑道：“收着姑娘，我们吃鸡蛋都吃腻了！”
    常思甜见状，也就收下了：“那婶子，我就不客气，收下啦！”
    “哎，这才对。”屠慧东觉得小姑娘家家的听劝，很好。
    常思甜收下鸡蛋，很快就给陈乔玉他们办理好了入住。
    余来富和余建设住一个屋，陈乔玉、余小红和屠慧东住一个屋。
    单间比通铺贵不少，但均摊下来也不算太贵。
    大家累了一天了，赶紧进屋想休息休息。
    余来富还念念不忘呢：“吃完饭要是能赶上去澡堂洗个澡就好了。”
    城里人会享受啊，还有澡堂子！
    屠慧东没去过澡堂子，闻言呸的一声：“洗澡还给你洗出感情来了，澡堂子就那么好啊？河沟子里不够你泡是咋的？”
    “唉，你不懂，你都没去过。”余来富嚷嚷道。
    不管咋说，大家都拿到钥匙进屋了，把东西放下。
    屋子就在前台边上。
    刚才陈乔玉想把贵重物品放前台让常思甜帮忙看着，常思甜说不用。
    “你们这两间屋就在前天旁边，我眼睛捎着呢，放屋里就行。”
    所以陈乔玉他们也就没放前台，直接搁屋里。
    结果进屋放行李的时候，余小红突然疯狂搜包。
    屠慧东看到骂了一句：“发什么疯！”
    余小红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带了泪花：“我钱被偷了！”
    “啥？！”
    “什么！”
    陈乔玉跟屠慧东立马回头：“钱被偷了？”
    “被偷了多少？”
    “咋被偷的？”
    余小红哭着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把行李袋放下来，发现侧边被划了个口子。”
    “再一摸，放在行李袋里侧的钱就没了。”
    “十块钱呢！”余小红心疼得直抽抽，眼泪唰唰的。
    陈乔玉跟屠慧东赶紧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还好，她们俩的都还在。
    陈乔玉过来帮忙余小红翻找。
    屠慧东直接道：“还找什么找！那么大个口子，还能叫你找见钱了？”
    余小红难受地低下头抹眼泪。
    陈乔玉小声问她：“你带了多少钱？就这一处被偷了吗？”
    “嗯，就这一处。”
    余小红抹着眼泪道：“昨天你让我把钱分开放，我就放开放了好几处。”
    “怕放袜子里不稳妥，我放鞋底了，还加了一枚硬币。”
    “贴身的和罐头瓶子底下的也都还在，就是行李袋里面的这个没了。”
    余小红越说越难受，拿着行李袋眼泪汪汪的：“好好的行李袋，今天第一天用呢，给我划破了。”
    这边屠慧东已经清点完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去隔壁找余来富和余建设了。
    还好，他们俩没被偷。
    知道余小红被偷之后，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是小偷瞧见余小红小姑娘家家的，肯定没经验，所以偷她的。
    十块钱在这时候还是挺多的，学徒工头三年工资才17块5毛呢。
    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余小红一直抹眼泪，吃不下。
    陈乔玉看不下去了，哄她：“一会儿我们回去再找找，说不定没被偷走，还在包里呢。”
    明知道不可能，但余小红还是含着眼泪问：“真的吗？”
    “真的。”
    出了这事儿，大家心情都不好，一人吃了一碗面条，就早早回招待所了。
    陈乔玉先进的门，拿起余小红的包就开始翻找。
    没过多久，还真叫她找着了！
    陈乔玉惊喜地把行李包整个翻过来：“小红，在这儿啊！你刚才是不是没找里面的衬布底下？卡在这里了！”
    “啊？”
    余小红急忙过来看——一张十块钱正好卡在衬布跟拉链的尾巴上呢！
    陈乔玉说：“肯定是别人划破了包，钱掉出来了，但是蹭到拉链这里，滑进衬布里面了。”
    陈乔玉特别一本正经地说。
    但余小红的脸色却有些欲言又止。
    良久，她才把那张大团结拿起来，递回给陈乔玉。
    陈乔玉：“？”
    余小红一言难尽地看了陈乔玉一眼：“乔玉姐，我塞到包里的是两张五块。”
    啊？
    陈乔玉傻眼了，她尴尬笑笑：“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你放的就是一张十块呢？”
    余小红叹了口气：“算了，出门丢钱也不算新鲜事了，权当我没有这十块钱……唉，不能想了，早点睡觉。”
    屠慧东去水房洗完脚回来，听说了陈乔玉的馊主意。
    骂她：“吃饱了撑的！她就是真放了张十块，你也不能给她啊！”
    这么转来转去的有啥意思，钱还不是丢了？
    该叫小红往后更仔细谨慎才是。
    屠慧东说着，陈乔玉老实听着。
    但她心里觉得，她不缺这十块钱，别说十块钱了，就是一万块，她现在也拿的出来。
    只花十块钱，能叫余小红不伤心了，她觉得是值得的。
    可惜就是没问清楚，闹了个乌龙。
    算了，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赶火车呢！

 第338章 火车站经历（一）

    陈乔玉还是第一回坐火车。
    火车站大得吓人。
    他们打听火车站的位置，坐公共汽车到“火车站”。
    下了车以为到了，结果再一打听，这里是火车站西广场。
    东广场在哪儿呢？
    还得往前走两站！
    两站路也要买票，大家伙儿舍不得，就背着包拎着袋地走过去。
    刚走几步，有人缠上来：“大哥大姐，我帮你们扛包！”
    那人手里还有个简易的小推车呢，木板子下面钉了四个轱辘，上头搞个竿子做把手。
    连接的地方是合页，还能折叠呢！
    余来富还挺惊喜：“城里人还挺热情的，那就多谢你了啊大兄弟……”
    说话间，就要把沉重的行李放上小推车。
    陈乔玉赶紧伸出一只脚：“不行！不要！我们不用！”
    屠慧东也愣着了：“干啥不用？”
    人家做好事乐于助人，自家这么多行李呢！还老重！
    然而，陈乔玉毕竟是有见识的人。
    她暂且分不出来这人的好坏。
    但是，凡事丑话先说在前头，宁可没礼貌，也要有规矩。
    她拦住余来富的动作，盯着那个“热心人”，问道：“你帮忙拉行李要钱吗？”
    那人呵呵笑道：“你们看着给呗！”
    陈乔玉可不吃这一套。
    她不是出不起钱，不是请不起人，但绝对不允许自己当冤大头。
    她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那给多少才算合适？或者说，给多少你不背后骂我们？”
    那人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看向陈乔玉的眼神也慎重了些：“一件行李两毛。”
    他话音刚落，屠慧东已经怒不可遏了：“两毛？你怎么不去抢啊！”
    一件行李两毛！
    多拿几件岂不是要一块！
    心真黑啊！
    这回不用陈乔玉再说话了，屠慧东立马挥手驱赶：“走走走，我们不用！不用！”
    两毛钱一件行李，吓死人了！
    那人有些不高兴，骂了一声“乡巴佬”，倒是也没纠缠，转身走了。
    余小红跟余建设在一旁都傻了。
    太吓人了这。
    刚才陈乔玉他们对峙的时候，旁边有好几个人的眼神都似有若无地往这边瞟。
    这阵仗，要是他们真吵起来，或者真把行李搁了上去，只怕就不那么容易走得了？
    陈乔玉趁机提醒：“城里人这些套路多，什么都要问仔细了，别怕别人呵斥，问清楚了才少些麻烦。”
    余来富也是后怕：“我还以为真是好心人呢。”
    上来也不说钱，就说“帮”你扛行李。
    陈乔玉换了只手提行李：“反正多小心一点，千万别想着占便宜，出门在外，只有别人占咱们便宜的。”
    “是是，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咱们还是要多当心。”
    余小红抱着自己的行李，道：“我是绝对不会撒手的，不会让我的行李离开我的视线的。”
    更别说叫别人帮忙拿行李了！
    丢了十块钱的她，现在是全家警觉性最高的人。
    陈乔玉他们一路往东广场去。
    到了东广场，买票的地方还要穿过整个广场，也有小几百米呢！
    一行人又吭哧吭哧地扛着行李跑过去。
    凭借着证明和录取通知书买了火车票。
    没买到之前陈乔玉心里还有些不安——不知道他们这样的身份能不能买到。
    现在跨省活动还是很严格的，轻易不能离开户籍所在地。
    不过还好，省城到底是省城，开放的风气还是吹的早一些。
    他们顺利买到票了。
    一水儿的硬座。
    但是谁也没嫌弃。
    这年头，能坐一回火车就算是大事儿了，还挑座位？
    不可能的！
    卧铺那都是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有个硬座就很好了。
    去邻省的火车要坐八个小时。
    他们的车是晚上九点半的，第二天早上天亮到。
    现在还有一白天的时间，火车提前四个小时才能进站。
    现在一直到下午五点半，他们都得在外面等着。
    火车站的广场上有许许多多跟他们一样的人。
    陈乔玉就问屠慧东他们：“咱们是先出去逛逛，还是就在广场上等？”
    屠慧东心里也是很犹豫的。
    来一趟省城当然想去逛逛。
    但是这大包小包的，也很不方便。
    余来富看出来了，就说道：“你们去逛，我在这里守着。”
    屠慧东面露犹豫，余来富十分体贴地道：“没事儿的，我都来两回省城了，早逛腻了！”
    这话当然是吹牛的。
    他是来省城两回了，但这不是才第二回吗？
    上一回也没敢乱跑，哪儿逛了。
    就是为了让屠慧东他们没有心理负担才这么说的。
    谁知道屠慧东犹豫半晌，说道：“我是怕你看不好行李！”
    五个人的行李呢，大包小包堆得跟小山似的。
    余来富这么大的心眼子，刚才还差点儿被人骗了，能守好吗？
    余来富：“……”
    敢情是白心疼人了。
    不过最终，屠慧东还是决定去逛逛。
    “那就你在这儿守着，我先出去逛逛，不走远，就在附近逛逛，等我逛回来再换你。”
    “行。”
    还能叫媳妇儿惦记着换换，余来富表示已经很知足了。
    大家把行礼归拢到一起，屠慧东还找了根绳子，把所有背包和行李包，还有箱子的把手都给穿到一起。
    这样不容易丢。
    各自身上只背了小包。
    陈乔玉和余建设身上是军绿色的挎包，屠慧东和余小红身上是自己做的布口袋，单肩背着的。
    火车站附近特别热闹。
    店铺多不说，还有人摆地摊，把菜市场都摆过来了。
    商品屠慧东他们不舍的，但看到卖菜的，特别兴奋。
    挨个问过去，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
    再跟家里对比一下。
    立马就优越感十足了：“这都能卖两分钱啊？那我们家后面那块地里的菜，收了不得卖个块儿八毛的啊？”
    “这玩意儿放我们那儿都是给猪吃的，城里人咋还吃这个呢，怪好笑的。”
    “这个菜是啥？没见过，咋吃啊？”
    陈乔玉倒是都认识，不过她也不多话，就跟大家一块儿逛。
    乐呵呵的。
    天气热，最后找了个小孩儿买冰棍。
    省城的冰棍都比家里的贵一些，五分钱一根呢！
    不过余家现在也不穷困了。
    孩子们都大了，欠债也还完了。
    屠慧东还是很舍得花钱的，买了五根，一人一根。

 第339章 火车站经历（二）

    屠慧东自己拿了两根：“你们就在这儿逛逛，别跑远了，我去换你们爸。”
    “哎！”余小红和余建设忙应道。
    陈乔玉拆了冰棍吃。
    火车站大白天的热得不行，吃口冰棍凉快不少。
    陈乔玉他们在火车站旁边看到有人卖太阳帽的，问了价钱，两块五一顶。
    可是不便宜，但这年头还不兴打伞遮阳，陈乔玉就买了几顶。
    结果屠慧东知道了，就说陈乔玉乱花钱。
    “买这东西干啥？家里没有帽子吗？出门本来行李就多，路上还买！”
    陈乔玉现在早已经学会辩证地听大舅妈的话了。
    大舅妈这是心疼她，不想她乱花钱。
    陈乔玉老实听着，手上不改，给屠慧东也带上一顶太阳帽。
    这种帽子的帽檐比家里的稻草帽还宽大，还有好看的丝带，戴上又好看又能遮阳。
    屠慧东不喜欢，余来富倒是笑呵呵的：“这个好，这个好。”
    一边说着，一边就给自己戴上了。
    余建设选了个只有前面有帽檐，像鸭舌帽的那种，年轻人戴上去还有点好看。
    余小红看到有卖香包的，有点心动。
    陈乔玉就说：“喜欢的话就买一个。”
    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经常去批发市场和两元店逛来着。
    余小红很少出门，看到这些小玩意儿肯定更走不动路。
    余小红犹豫着：“买吗？”
    “买！”陈乔玉果断道。
    于是余小红就掏钱买了一个。
    一块二一个呢，真不算便宜。
    陈乔玉为了陪她，也掏钱买了一个。
    其实这玩意儿现代有很多，还便宜，还比这个香。
    但是出门的时候嘛，不能光想着省钱，不然看啥都比家里贵。
    再说了，她知道省城现在东西这么多，这么好，她就知道回去还能再给淘点儿新货出来。
    一直逛到中午，大家都饿了，余建设去火车站附近的国营饭店买了一兜子包子。
    又叫人家给帮忙打了点热水，带回来，大家就在广场上吃了。
    吃完之后，不知道余来富从哪儿弄来了些报纸。
    大家就把报纸铺在地上，然后靠在一起眯了会儿。
    虽然今天没怎么跑动，但这么在火车站外面待着，挺累人的。
    有种流离失所，寄人篱下的感觉。
    看着别人一批批走了，就自己这边纹丝不动，心里也焦灼。
    余建设一会儿就去看看站台消息，一会儿就去看看站台消息。
    既希望看到点儿什么，又生怕看到说晚点的消息。
    一直到太阳西斜，所有人浑身酸痛，跟被打过似的，才终于能够进站了。
    陈乔玉他们下午买了不少吃的，连着皮的煮玉米，煮花生，酸橘子，瓜子，黄瓜番茄，甚至还有俩罐头……
    反正连屠慧东也不说什么了——这无聊能憋死人，要不让买点儿，真是人都要崩溃了。
    陈乔玉他们行李本来就多，现在多一兜子吃的也不算什么。
    反正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听到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他们这趟车的可以检票进站了，大家赶紧拎着包站起来。
    陈乔玉也没坐过火车，头一回。
    慌里慌张地拎着一堆东西跑。
    这会儿才知道屠慧东把行李都串一起有多明智。
    一个人就三四件行李起步，还有其他小零碎，要是没个规整，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会落下哪个。
    陈乔玉的背包拎包挎包串一起了，手上还有一个兜子和一个篮子，已经算是行李比较轻便的了。
    他们赶着排队去了，队伍里有人背上背一个半人高的大行李包。
    行李包上面还绑着凉席和被子，正面还挂着两双鞋和一个脸盆。
    除此之外，两只手上都拎着、挎着不少东西。
    这么一比，屠慧东他们带的都不算多了。
    余建设也是抹了把汗：“还好有你们送我，不然我一个人真拿不了这么多东西。”
    光被子就得带两床，一床薄的，另一床稍厚，等到最冷的时候，两床一起盖，就是冬天的厚被子。
    还有褥子，凉席，荞麦壳的枕头都是在家准备好了的。
    再就是四季的衣裳。
    虽说城里应该也能买到，但是谁知道城里是什么样？
    现在的人没有那种“外面肯定能买到一切所需物品”的想法。
    提到买东西，想的就是计划、限购，根本不敢算得那么满。
    所以能带的都从家带上。
    余来富就拿着余建设的脸盆和桶呢，甚至还带了一块搓衣板。
    不然咋那么多行李。
    陈乔玉他们排到队里了，队伍却半天都不动。
    拿着大喇叭的车站工作人员到处喊人，时不时还能从某个角落薅几个同一车次的人来。
    陈乔玉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站着。
    站了得有小半个小时，终于开始检票了。
    这会儿的火车票是不记名的，就只有列车的信息，有的甚至还没有指定日期，是限某个时间三日内使用的。
    陈乔玉他们一行人没有老没有小，全都是成年人的全票，查票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问题。
    但他们身后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就跟火车站的人吵了起来。
    一个说孩子年纪不大，从来都不用买票的。
    一个说不行，身高到线了，必须买半票。
    但关键是半票还不给位置，这人家能乐意？
    吵吵嚷嚷的，挡住了后面的人。
    倒是给陈乔玉他们争取出了一些机会。
    他们扛着大包小包进站，好歹算是找到了几个座，就是没连在一起。
    屠慧东叮嘱陈乔玉他们：“都看着点东西，别叫人摸了！遇到啥事儿就喊人，知道不？”
    “知道。”
    陈乔玉单独一个座，不过跟余小红割得不远，就隔三个位置。
    看着别人也是大包小裹的，陈乔玉就没折腾着找人换座位。
    反正按刚才进站的提前检票来看，估计坐不了多久就要检票上站台了。
    果然，也就坐了两个多小时，八点多就开始检票上站台。
    又是一通排队。
    陈乔玉觉得这真是比坐车还累。
    大包小包的扛着，精神还高度紧张。
    既要注意有没有人浑水摸鱼想偷东西，还得听着火车站的人报站，生怕错过了什么消息。
    耳朵里更是天南海北各处的声音，吵得人脑仁疼。
    好不容易排队检票上了站台，结果空荡荡的站台啥标志也没有。
    陈乔玉他们只能稀里糊涂跟着别人跑。
    跑了一截，才终于看到了标识牌，再一看，该是跑反了，他们的车厢在后面。
    于是又赶紧扛着东西往后面跑。
    生怕火车来了还没找到地方，一会儿挤不上车。
    余建设不停地看表，提醒大家：“没事没事，火车还有好一会儿呢！”

 第340章 出门遇见同学了！

    这一趟火车赶的。
    一直到上了车，找到了座，陈乔玉脑瓜子都还是嗡嗡的。
    刚才火车到站，检票上车的时候，身后一个男的直接一把推开她，挤了上去。
    要不是大舅妈眼疾手快把她拎着，拽也要把她拽上来，她这一溜边，估计就挤不上来了。
    屠慧东膀大腰圆，十分有气势。
    刚出门的时候还有点儿不熟悉，现在熟悉了“挤”的流程，瞬间就成为一行五人里战斗力最强的人。
    他们的火车票是一块儿买的，现在是挨着的。
    陈乔玉余小红余建设坐这边的三人座，屠慧东跟余来富坐那边的两人座。
    他们互相把行李放对方头上的架子上，这样抬眼就能看到，反而比直接放自己头上要更方便盯着。
    他们算是上车早的，后面跟着就涌上来了好多人。
    大包小包的。
    余建设和余来富坐在走道的两边，已经被无数个行李砸了脑袋了。
    敢怒不敢言。
    但看到人家的行李没地儿放，只能各种往座位底下塞、桌子底下塞的时候，心气儿又顺了。
    咱的行李有地儿放！
    陈乔玉他们对面的三个人行李放不下，就往自己座位和陈乔玉他们座位底下塞了。
    这个陈乔玉他们不介意。
    结果对面的男的直接把一个大包裹塞到靠窗的小桌板下面，挤得陈乔玉腿都放不下。
    陈乔玉就不乐意了。
    “麻烦你把行李挪挪，这样我没法放脚。”
    那人看了一眼陈乔玉，觉得陈乔玉是个小姑娘，她旁边坐的余小红也是个小姑娘。
    压根没看在眼里。
    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仿佛根本没听到。
    余建设出声了：“这位大哥，劳驾把行李挪挪，这样我妹妹没法放脚。”
    那人回头看了余建设一眼。
    大约是见余建设怎么也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回了一句：“不放这儿我放哪儿？丢了你赔啊？”
    余建设刚要说话，一只手按住了他。
    行李男也顺着余建设的视线抬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个膀大腰圆的“乡里别”沉着脸站在余建设身后。
    “大兄弟，你这么做有点不厚道了，欺负我家孩子没大人撑腰？”
    余来富跟屠慧东那可是强强联合，两人起来快四百斤。
    余来富就不说了，那可是一等一的壮汉，打架扛东西，一人顶仨的那种。
    屠慧东个子也不矮，一米七出头，是这年头少见的高个子女性。
    农村的干活能手，那是轻易能扛两三百斤粮食的人，拳头一捏起来，比沙包还大！
    这么两个人站在面前，行李男只觉得面前的光都没了。
    说话也结巴了：“我、我没地儿放啊。”
    余建设一拍自己的座椅靠背：“来，没地儿放，放我这儿！”
    就看你敢不敢了。
    行李男那能赶吗？
    连忙蔫巴巴地把行李挪了挪。
    陈乔玉的脚下松脱了不少。
    结果那行李男把行李挪出来之后，竟然没停留，直接扛着行李跑了！
    陈乔玉吓了一跳，赶紧检查自己一行人的行李——都穿着绳，老老实实待在货架上呢！
    “那他跑什么？”
    怪吓人的。
    屠慧东余来富也是莫名其妙，心里不解，但这会儿又不敢把行礼拿下来仔细检查。
    怕本来不招眼的，结果这一查反而招眼了。
    好在贵重的东西都贴身带着的。
    余来富坐下来之后，借着帽子挡着，悄悄摸了摸缝在裤衩子上的暗袋。
    幸好，钱还在。
    至于其余几人怎么摸索检查的，咱也不知道。
    反正各自检查过后，交换眼神——嗯，东西没丢，钱也还在。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还在上人。
    只是后来的人就更挤了。
    车厢接头的地方都被没座的人抢占了，后面上来的人很快把过道也都挤满了。
    而陈乔玉他们这边，很快挤上来一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也是扛着大包小包，带着脸盆凉席被褥，一路念着“借过借过”，借过来的。
    到了陈乔玉他们跟前，年轻男人拿着票仔细核对了一下。
    松了口气：“是这里了。”
    说着，再次“借过”，我的座在里面。
    余建设他们赶紧让让。
    年轻男人坐了下来，看了一下，把自己的行李挤进了自己座位下方。
    还有放不下去的，就踩在自己脚下。
    没挤占对面陈乔玉放脚的位置。
    他这么做，余建设他们的观感瞬间就好了不少。
    余建设主动开口问他：“你的票是这儿啊？”
    “是啊，怎么啦？”年轻男人问道。
    “没事儿，刚才有个男的在这里坐下了，我们还以为这座是他的。”
    “啊？那不能，我的票就是这儿呢。”
    年轻人熟的快，人家怕余建设不信，直接把车票递过来了。
    陈乔玉他们凑着看了下，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刚才那个行李男不是坐这儿的啊！
    那还那么凶，那么嚣张。
    这么一说，几个年轻人很快就攀谈开了。
    年轻人主动介绍道：“我叫赵勇智，省城这里上车的，去江东省上大学的。”
    “我也是！我考的江河大学。”余建设一听赵勇智也是去大学报到的，很是高兴。
    结果赵勇智比他还激动：“江河大学？我也是啊！”
    两人一对信息，这才知道，居然是同一所大学的！
    而且还是同一个专业！
    “我也是学机械的！”
    “嘿嘿，我爸是省机械厂的工人，他对机器有感情，最佩服会修理保养机器的技术员，就让我学这个了。”
    余建设没有那么多门道：“我就是觉得将来咱们要发展工业，肯定要很多机械技术方面的人才。”
    两人一拍即合，聊得很是畅快。
    余建设这才想起来给赵勇智介绍：“这是我爸妈，这是我妹和我表妹，都是送我上大学的。”
    赵勇智小小惊讶了一下：“这么多人。”
    余建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出过远门，家里不放心。”
    赵勇智笑道：“我倒是出过几次，江东省我也去过，我大哥是厂里的运输司机，有时候就运货去江东，也带我去玩儿。”
    赵勇智说：“离省城七八百公里的地方我都去过，跟着我哥跑，能去不少地方。”
    赵勇智的经历叫余建设他们很羡慕。

 第341章 这就是新生活啊！

    这年头能够出远门见识见识的，那都算是能人。
    难怪赵勇智上火车也不积极。
    人家肯定出过门，不跟他们一样，紧张，生怕错过了，凡事赶早，宁可等着。
    果然，赵勇智说：“我从家里吃了晚饭出来的，我爸上班，我大哥开车送我到火车站的，不过就没送我了。”
    “他们不担心我，我大哥每个月都要去江东的，随时能看我，还能给我捎东西。”
    余小红恍然大悟：“难怪你就带了这么点儿行李。”
    他之所以能放下，不挤到陈乔玉，也是因为行李少。
    赵勇智嘿嘿笑道：“是，就带了这俩月用的，其他的叫我大哥捎给我就行。”
    陈乔玉他们听了更羡慕了——这就是家里有条件，便利啊！
    所有人都上车之后，陈乔玉听到一声长长的口哨嘀声，然后火车就突然动了一下。
    再然后就是汽笛声，还有火车发动起来的哐哐声。
    出发了！
    大家都看向窗外。
    趁着车站里还有灯光，看看火车驶离时的景色。
    陈乔玉在现代坐过很多回车，但是都没有今天坐一回老家的火车来的让人激动。
    随着火车的驶离，站台也渐渐远去。
    很快，灯光也变得微弱、遥远。
    窗外很快变成漆黑一片，眼睛适应之后只能看到一闪而过依稀的树影。
    陈乔玉收回视线。
    车厢里面依旧有灯。
    赵勇智说：“一会儿列车员还要来查票的，查完票才会关灯，快到下一站的时候才会开灯。”
    “要是站途短的，可能中间就不关灯了。”
    乡下没有通电的地方多，余小红他们都羡慕地看着头顶上的灯。
    其实在陈乔玉看来，这灯光远算不上明亮。
    现代的超市里面那才叫亮呢！
    但是县城和省城都通电了，火车上也有灯，就叫人觉得心里开心。
    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进城想回城呢。
    别的不说，就通电这一点，真是叫人太羡慕了。
    陈乔玉都已经去废品收购站好多次了。
    跟人家废品收购站的大哥大姐关系打得极好，平时帮人家干活，偶尔看到一些老家也有的风扇台灯什么的，就捡来，自己想办法修修。
    等着哪天村里通电了，她就可以带回去了。
    赵勇智住在省城，见识比余建设他们多的多。
    省城有电影院，冬天有溜冰场，还有图书馆，叫人羡慕不已。
    大院胡同里的孩子从小玩儿的东西就比乡下好。
    陈乔玉也算是理解为什么陈二姑一定要蓉蓉留在省城了。
    火车出发之后，人好像特别容易困顿。
    陈乔玉的脑袋点了点，赵勇智提醒她：“可以趴在桌子上睡。”
    余小红再趴在陈乔玉身上。
    陈乔玉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听到列车员报站名，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提醒人：“列车马上就要到站了，下车的醒醒，把东西都那好了！”
    陈乔玉困得不行，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人跟行李，又睡了。
    一晚上停了好多个站。
    中间有一个站停靠的时间有将近半个小时，赵勇智还问他们：“要不要下去走走？”
    余建设很心动。
    但屠慧东和余来富觉得还是稳妥点：“别了，万一赶不上车。”
    赵勇智笑道：“不会的，这一站就是给大家下去松松腿骨的。”
    见余家人不敢下去，赵勇智就说：“那麻烦你们帮我看下行李，我下去走走。”
    余建设眼巴巴地看着，到底还是征得了屠慧东余来富的同意。
    “行行，不过看着点儿时间，别耽搁上车！”
    “哎好！”
    余建设立马蹿起来，跟上赵勇智的脚步。
    陈乔玉跟余小红看着他们俩下车，在站台上转悠。
    站台上有好多推着小车子和铁桶卖东西的。
    陈乔玉他们这边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
    余建设跑过来问：“乔玉小红，有卖烤红薯的，吃不？”
    “吃！”
    “冰棍吃不吃？”
    “吃！”
    “还有卖桃的，说是他们这里的特色……”
    “吃！”
    余建设跟赵勇智在站台上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就买了好多东西。
    全都从窗户里递进来了。
    别的还不说，停车的时候车厢里闷热得不行，吃两口冰棍是真舒服。
    跟他们同车厢的人看到陈乔玉屠慧东他们在这儿舒舒服服地吃着冰棍，也忍不住了。
    “哎，小兄弟，能帮我也带两根上来吗？”
    熟悉火车的人已经自己下车去买了，不熟悉的人不敢乱下车，怕一会儿上不来、上错了。
    陈乔玉跟余小红见状，就负责起了收钱：“车站的冰棍贵，一毛钱一根，收您两毛钱！”
    “建设哥，再加两根，一共六根！”
    等余建设买了回来，余小红报出账：“已回六根，再买四根！”
    人家拿走冰棍，听着有趣。
    “小姑娘满灵性的，算账灵的嘞！”
    “我听了一会儿了，一点儿不错！”
    屠慧东跟余来富在旁边简直得意死了。
    自家孩子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了，是做家长的最高兴的事儿。
    余建设和赵智勇在站台上跑来跑去的，给车厢里的人买了不少东西。
    临出发前才上的车。
    车都开出去了，两人才挤过人群，回到座位上。
    余建设倒是不累，这样新奇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他现在充满了对大城市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
    赵勇智也觉得很舒服：“下去活动活动，跑两圈，身体都舒展了。”
    陈乔玉悄悄挪了挪脚。
    是真的，坐车坐得人都麻了。
    等过了这个站，大家也都困了。
    余来富跟屠慧东轮流醒着，看着人和行李。
    几个孩子早就困得东倒西歪了。
    连赵勇智也趴下了。
    一直到陈乔玉迷迷糊糊感觉有光照在脸上，她才醒来。
    醒来正好看到火车途径的旷野上，远处冉冉升起的一轮太阳。
    陈乔玉看着红亮亮的太阳，从心底觉得震撼。
    她没读过多少书。
    但也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说法。
    以前或许还觉得别人只是随便说说。
    但这一刻，她觉得是真的。
    脚步迈开一步，就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
    她赶紧回头，把余小红和余建设捶醒：“小红，建设哥，快看，日出！”
    余小红跟余建设稀里糊涂的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刺目的太阳光。
    这是新生活啊！

 第342章 余建设大学报道

    天亮了之后，车厢里的人就开始蠢蠢欲动。
    明明列车员说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站，但大家都早早的把行李拿了下来。
    有些人甚至连位置都不要了，直接去了车厢门口站着。
    陈乔玉不明白：“这么赶时间的吗？”
    赵智勇嗐的一声：“都是瞎抢，同一列车，再早能早到哪儿去？”
    话是这么说，但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列车真的快要到站了，赵智勇是他们这边第一个站起来的。
    “快快，收拾行李，一会儿下车好抢出站口、抢公交。”
    啊？
    陈乔玉他们连忙跟着起来，七手八脚的把行李拿下来。
    两头都有门，但赵勇智特别轻车熟路地指了一头：“我们去那边！”
    陈乔玉他们也不懂，反正就跟着。
    等列车停稳之后，你说巧不巧，列车员真就是开的他们这边的这个门。
    赵勇智十分得意：“我坐过好几次了！”
    这还说什么？
    赶紧下车跟着跑啊！
    赵勇智对江东省城的火车站也挺熟悉，下车之后不像其他人一样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他指着墙上的标志：“那边！”
    “好好好，那边，那边！”
    屠慧东余来富几个人拎着行李，连忙招呼大家都跟上。
    陈乔玉跟在后面跑了一半，才陡然想起来——他们跟赵勇智也就认识几个小时而已啊！
    赵勇智要是个坏人的话，他们这么跟着岂不是要出事儿？
    没等陈乔玉想明白呢，赵勇智已经带着他们率先跑到了出站口。
    出站的时候也得检票。
    而且检查得比进站的时候还严。
    出站口卡得特别小，陈乔玉他们东西拎多了，都得先送一部分行李过去，人再侧着过去，再把最后一部分行李拽过来。
    陈乔玉他们出站算顺利的，因为全是大人，票也是正儿八经在火车站买的，出发到达站点也对。
    路上也仔细，没有丢。
    后头的老的少的，票丢了的，或者买的短途票蹭长途车的，多不胜数。
    出站检票口简直挤得人大汗淋漓。
    赵勇智跟余建设先出去了，找了地方放行李，余建设看着，赵勇智又回来把陈乔玉余小红他们给拉拔出去了。
    一行人跟行李都齐了，大家伙儿才松了口气。
    陈乔玉回头看了一眼，检票口现在已经乌泱乌泱，一眼看不到头了。
    哭的闹的吵的，叫人听得脑壳疼。
    经过这一波，屠慧东他们对赵勇智这小伙越看越喜欢。
    用人不疑，余来富直接问道：“勇智，接下来咋走？”
    “叔，咱们出去坐公共汽车，现在去应该人不多，再过一会儿都出站了就得抢了。”
    这话说的是，大家赶紧拎起行李，又跟着跑。
    要不怎么说在家前日好，出门一时难呢。
    就这扛着包飞奔的路程，体格稍微不好的都扛不下来。
    还好陈乔玉他们都是农村人，做惯了农活的，甭管男女，力气都练出来了，不至于掉队。
    之后又是一通跑，等上了公共汽车，大家才松了口气。
    可赵勇智说：“还没完呢，大学在另一头，咱们还得倒一趟车。”
    啊……众人愁眉苦脸。
    大早上下车的，先上了第一趟公交，没敢吃饭耽搁时间。
    等下了第一趟公交，余建设才赶紧在车站旁边买了点儿吃的分了下去。
    “先垫垫。”
    赵勇智倒是个自来熟，拿着油果子就咬了：“真香！”
    一人一根油果子，一张油饼，再加一碗豆腐脑，喝完了，人才舒服。
    再转车去学校。
    这回的车上就能明显看出来，好多都是去学校报到的大学生。
    全是大包小包的。
    大多数人都是一个人来的，少数有家人陪着。
    像余建设这样一大家子陪着的，少。
    余小红特别新奇，悄悄叫陈乔玉看：“人家用的皮箱子下面带轮子呢！”
    陈乔玉看了，果然，老式的皮箱子，下面还真有两个小轮。
    可以把箱子倒点儿角度，拖着走。
    “怪方便的。”
    屠慧东也看到了，用胳膊肘戳余来富，示意余来富看：“回去再打箱子也装俩轮。”
    陈乔玉倒是不奇怪——周姐给松松买的书包下面都有轮子呢！
    还是那种万向轮，比这种单向的顺滑多了，还是四个的！
    松松走累了甚至可以坐在上面歇会儿。
    陈乔玉多多地记下来在省城和江东看到的新鲜玩意儿。
    她很谨慎，没在老家见过的东西，轻易不往回拿。
    但只要她见过了，她就能想法子从现代弄个差不多的回来，改善改善生活，顺便挣点儿钱。
    陈乔玉一路留意着公共汽车的路线。
    等送余建设去大学报到之后，她就要出来，想办法找青楠。
    公共汽车一路送他们到大学城。
    江东是个大省，据说省会就有好几所大学。
    光余建设他们来的这个地方就有三所大学。
    有赵勇智带着，余来富屠慧东他们省不少力气，一路都不用问路了，直奔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才十点不到。
    屠慧东带着陈乔玉余小红在学校门口看着行李，余来富陪着余建设跟赵勇智一起，带上少部分行李，去摸索报到的流程了。
    学校门口的两条路上都插着小彩旗，整条路上都是来报到的学生和家长。
    甚至还有两辆小汽车！
    余小红感慨道：“这得是什么家庭条件，才能坐小汽车上学啊！”
    陈乔玉特别想说，再过几十年，就都可以了。
    她们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余建设才满头大汗地匆匆跑来：“好了好了，已经报到了，现在可以去宿舍了。”
    “我爸跟赵勇智已经先去宿舍了，我过来拿东西。”
    陈乔玉他们又赶忙拎起行李，跟着余建设一起往学校里走。
    学校里很大，路也宽敞，楼也多。
    不时就能看到几栋楼矗立在树林后边，余建设沿路看着牌子：“这是文科宿舍楼……那边是数学系的……还有畜牧专业的……”
    余小红羡慕极了：“那岂不是想学什么就有什么？”
    余建设笑道：“理论上是这样的，只要你精力够，是可以去别的学院蹭课的。”
    “不过听说大学的课业也很紧，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这年头的人，尤其是学生，都会知识有着非比寻常的渴望。
    连陈乔玉听着都心动。

 第343章 俩小姑娘头回进男生宿舍

    沿路都是报到的学生和家长，四处乱窜，时不时就有人拦住他们问路。
    陈乔玉他们只能遗憾地亮亮手上的行李：“我们也是刚来报到的。”
    屠慧东有点无语：“这些人都瞧不见我们手上拿着行李吗？怎么还来问路？”
    倒不是说不能问，就是觉得没眼力劲儿。
    问那种悠悠闲闲走路，明显不忙又熟悉的人啊。
    陈乔玉忍不住笑，她觉得是这样的，虽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但就是有的人做事儿叫人啼笑皆非，没个章程。
    路上还翻了个小山坡，才到余建设的宿舍楼。
    几栋三层的红砖小楼，正面整整齐齐开着窗户呢。
    余建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住哪一间：“听说是304，我们得上去看看。”
    屠慧东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三楼好：“一楼前面这么些树，把太阳都挡到了，衣裳都晒不干。”
    “三楼没那么潮湿，就是夏天热点。”
    因为是报到时间，宿舍楼门口不限制人进去，陈乔玉和余小红屠慧东也侥幸进去了。
    余小红小声跟陈乔玉说：“我还是第一次进男生宿舍呢。”
    陈乔玉也小声回她：“我也是第一次。”
    就看几年之后能不能也送青杨一回了。
    她俩正说话呢，楼上冲下来几个男生，瞧见陈乔玉和余小红，立马顿住脚步。
    “新生学妹？”
    说着就要赶忙帮她们俩搬东西。
    余小红吓得直往屠慧东身后躲。
    屠慧东叉腰吼道：“干什么？”
    那几个男生连忙解释：“我们也是这个宿舍的，帮你们拿东西……哎，不对啊，女生楼不是我们这栋啊。”
    陈乔玉解释道：“我们是来送我哥报到的，他住304。”
    “噢噢，304是？我们帮你送上去。”
    说着，就嘻嘻哈哈抢了行李给搬上去了。
    屠慧东都没来得及阻拦。
    那几个男生走在前面，直接冲上三楼，闯到304门口：“哪位是余建设？你的行李到了！”
    余建设刚放下行李，正要折下去帮陈乔玉她们呢，没想到这几个人就先帮他把行李给搬上来了。
    他连忙道谢，那几个男生却嘻嘻哈哈地摆摆手：“不用不用，余建设是？我们就住在对面317，以后一起打球！”
    倒是也不纠缠，又嘻嘻哈哈地下楼去了。
    陈乔玉她们在后面赶上来，感慨道：“大学男生真热情啊。”
    余建设有点儿欲言又止。
    他是男生，还能不懂男生那点儿小心思？
    余小红和陈乔玉都是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走在路上难免招人眼。
    屠慧东进来一看，余来富正打水回来呢。
    “赵勇智呢？”
    余建设说：“赵勇智在二楼，210，我们这一批的新生跟老三届分开了，都住这栋楼，说是明年老三届毕业了，再慢慢按专业划分。”
    “噢，原来是这样。”
    陈乔玉她们都在，顺手就帮着余建设把宿舍收拾了。
    宿舍是新粉刷的，墙面很干净，就是上下铺的架子床是旧的。
    吱吱呀呀地响，屠慧东伸手拉着摇了摇，觉得不稳当：“还是去找个工具来修理修理。”
    余建设说：“行，我下楼问问去，一楼好像有宿舍管理员。”
    余来富挨个试了试宿舍里的四张上下铺，还有宿舍中间的桌椅：“这都不行啊，摇摇晃晃的，坐不了多久就得坏。”
    余建设下楼好一会儿都没上来，屠慧东就叫余来富下去看看。
    余来富腾不开手，余小红就拉上了陈乔玉：“我跟乔玉姐去。”
    有屠慧东和余来富在，她们俩干活插不上手。
    打水爬高的事儿余来富干了，扫地抹灰的事儿屠慧东做了。
    床铺和桌椅都要修理，她们俩现在也没法做什么。
    就手拉着手下楼了。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免不了看着出现在男生宿舍里的女生，余小红还有点害羞，陈乔玉倒是理直气壮。
    开学嘛，光明正大进来的。
    等到了一楼，找到了宿舍管理员的房间，陈乔玉才看到余建设还在这儿等着呢。
    余建设指了指正在敲凳子的宿舍管理员：“有学生把坏了的凳子拿过来，正修着呢。”
    工具也被占用着。
    这可不行，看这景象，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陈乔玉想了想，就拍了拍余建设：“建设哥，我们去别的地方找。”
    “去哪儿找？”
    余建设和余小红跟着陈乔玉跑出来。
    陈乔玉说：“去老生宿舍找。”
    新生刚来，好多东西都集中在今天修，但是老生不一样，老生最短都住了一年了，有什么问题肯定都解决了。
    “老生宿舍的宿舍管理员肯定也有工具箱，他们没有那么紧俏，去找他们借。”
    余建设反应过来了：“对，去找老生宿舍借。”
    跑了两栋宿舍，终于借到了。
    大学就是好，人家也没说啥，问清楚了余建设的姓名专业和宿舍就直接给了。
    “用完了记得给我还回来啊。”
    “一定的，多谢您！”
    余建设抱着工具箱往回跑，陈乔玉跟余小红跟在后面。
    等回到余建设的宿舍，余来富拿起工具就开始修床修桌修椅子了。
    刚好宿舍里来了两个舍友，也正愁这床嘎吱嘎吱响，叫人不安稳。
    工具箱一到，余来富直接上手了。
    这年头的人修理个工具什么的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农闲时，大队的农具都是要自己修的。
    更别说自己家的桌椅板凳了。
    上下铺略微有点儿复杂，但是试过之后就知道不难，不过是找对角度，上紧螺丝就行了。
    余来富做这个很顺手，余建设给他打下手。
    其他舍友和家人也都纷纷上手，把宿舍打理干净了。
    很快，就有别的宿舍知道余建设的宿舍里有人会修床铺和桌椅，也都纷纷过来围观了。
    有人还以为余来富是学校的职工呢，上来就说：“我们宿舍的也坏了，也要修。”
    余建设的两个室友就立刻说道：“这不是学校的修理工，是我们舍友的父亲。”
    你谁啊，上来就我们宿舍也要修。
    礼貌懂不懂？

 第344章 这还有意外之财？

    两个舍友受了余家人的帮助，干不了别的，帮忙说话撑腰总是行的。
    余建设给余来富打下手，自己也能修理一些。
    屠慧东看宿舍这俩小伙子人还行，心里的担忧也减少了一些。
    起码是有眼色，也知道讲理的。
    这往后四年都得一起住，同宿舍的人可很影响生活的。
    人家那俩男生帮着拦住了外面的人，一边还回过头来跟余小红和陈乔玉说：“别怕，有我们呢。”
    余小红：“……”
    谁怕了？
    就这小场面，村里随随便便拉俩人出来撒泼，阵仗都比这个大。
    304门外挤满了求助的人。
    大多数人倒是没有那么不讲理，刚才是不知道，以为余来富是学校的修理工呢。
    所以心里多少带着点儿怨气——开学前干什么去了？
    这学生都要来了，结果坐没地方坐，睡没地方睡的，怎么搞的。
    现在知道人家不是修理工，自然也不好意思那么说了。
    说话的语气也好了不少。
    “大哥，你看孩子这凳子，刚来就把裤子给刮破了，叫人咋说嘛！”
    一个四十多的男人拿着一张宿舍标配的方凳子，满脸的惆怅。
    来报到都是穿的新衣裳，再不济也是最齐整的那套。
    结果这一来就给裤子刮了个洞，好好的新裤子，变破裤子了，真叫人难受。
    屠慧东看了一眼，那凳子角上有个歪歪扭扭的钉子，从斜里钉进去的，尖儿从凳面上戳出来的。
    都是为人父母的，看不得孩子提心吊胆坐这样的凳子。
    屠慧东就说：“那你放着，一会儿修完了咱自个儿的，就给你修。”
    “哎，好好，多谢大哥大姐了。”
    那人也不是不识趣儿的，把凳子放下来就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拿了两个青橘子过来。
    “家里带来的，不值什么钱，大姐你收下，劳烦大哥了。”
    屠慧东一贯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她也不想那么多，人家给，她就收着呗。
    反正她确确实实帮了人家，收下也问心无愧。
    可谁知道这俩青橘子算是开了头。
    很快就有人送了一个苹果来：“大哥，麻烦你也修修我孩子的。”
    “叔叔，能来我们宿舍看看吗？您辛苦了，给您买了酸梅汤。”
    “大姐，能叫我插个队吗？着急给孩子铺床呢。”
    “您好，我没带东西来，早上刚领的饭票，给一张成吗？”
    这么的，一下子大家都涌过来了。
    屠慧东这才觉得不对味儿了，连忙道：“不用不用，就是顺手的事儿……十件二十件也都是顺手的事儿！不用给啥东西！”
    都千里迢迢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路上的不容易大家都知道。
    好不容易到学校了，还没安顿呢，哪儿那么多东西给。
    屠慧东不肯收。
    她倒不是在意这个，就是觉得在儿子的学校里挣钱，有点不体面。
    要是在村里，你看她收不收。
    但屠慧东拒绝，别人未必听。
    好些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坏掉的凳子小桌子什么都有，还有学生站在门口等着余来富去他们宿舍看看。
    304靠门边的床铺下铺上，放满了各种东西。
    连瓜子花生都有！
    陈乔玉跟余小红刚开始还找准人还回去，可人太多了，一下子七八只手过来放东西，放完就溜，根本来不及看清谁是谁。
    最后只能放弃，随它去了。
    余来富跟余建设修好了304的东西，就拎着工具箱挨个去别的宿舍修理了。
    屠慧东跟陈乔玉余小红，还有宿舍里的其他同学赶紧把宿舍的卫生重新打扫一下，该收拾收拾，该布置布置。
    “也就是工具箱只有一个，再来一个我就上了。”
    谁还不会修个桌椅板凳啊。
    陈乔玉汗颜，她其实就不大会。
    这个说起来，屠慧东余来富他们那一辈的都会，陈良也会点儿。
    有些厉害的还能自己打家具，但到陈乔玉他们这一辈，会的就少了。
    等到周姐和晓玲她们那一辈，会的就更少了。
    她们很容易就可以买到各种需要的东西，根本没有经历过物资匮乏的艰难。
    东西坏了也不会想着修，而是直接买个新的。
    这就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
    陈乔玉他们收拾完宿舍，余建设和余来富还在满宿舍楼转悠呢。
    那俩同学也跟过去了，不时还送一堆东西回来，说是别人给的。
    “人家非要给的，推不回去。”
    这还能说啥，接着呗。
    中午去学校食堂吃饭，新生报到的时候发了饭票和粮票。
    本来余建设还想着要是不够他再找人匀匀的。
    结果屠慧东一盘别人送来的东西，里面就好几张饭票呢！
    饭票跟粮票不一样，粮票是平时用的，买啥打啥。
    饭票是给新生的特殊待遇，上面还写了早餐一个鸡蛋一个馒头一个果子，午餐一荤一素啥的。
    余建设摸出几张来：“咱们吃够了。”
    吃完饭，大家就分开干活了。
    余来富他们上午算是收了别人的东西，不好意思中途撂挑子，下午还得接着修。
    屠慧东跟陈乔玉余小红就不奉陪了，她们下午准备出去找青楠。
    其实说找青楠，大家也没有个头绪。
    枫桥镇才一个镇就有十里八乡好几个大公社，何况是一省省会呢！
    陈乔玉在学校门口买了江东省省会江城的地图，对照着地图算。
    从火车站到大学城，他们坐了快两个小时的车，其实才走了地图上的三分之一不到。
    这还是直线，要是算上方圆范围，那就不知道要跑到何年何月了。
    乱窜是不行的，得精准定位。
    陈乔玉说：“以火车站为中心，附近的汽车站都要去一下，然后我想去看看招待所和集贸市场这样的地方。”
    陈乔玉说找不找的，其实每回出门都会打探青楠的消息。
    但是结果往往是大家连她手上的照片看都不看，就摆摆手：“没见过没见过。”
    更别说帮忙打听，帮忙找了。
    没有好处，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帮你的。
    劳心劳力的，图啥呢。
    陈乔玉之所以想承包想开作坊乃至开厂开公司，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找青楠这件事不会是白费力气。
    她得有这个本事，才能叫别人帮她找青楠。

 第345章 陈乔玉的笨人笨办法

    陈乔玉本来说分开跑，她自己跑一路，效率高一点的。
    但屠慧东不同意。
    “这里不比家里，真要是碰到拐子了，青楠没找见，你先丢了，我咋跟你妈交代？”
    余小红也劝说道：“姐，还是一起，我们才第一天来江东，根本不认识路，不说怕你丢了，就是我跟我妈，也怕出去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这话也有理，陈乔玉就同意了：“一起就一起。”
    慢一点就慢一点，只要找遍目标地区就行。
    陈乔玉他们从大学城开始，沿着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各种车站、码头、招待所、集贸市场，都去一圈。
    在尝试过几次寻人被人不耐烦敷衍挥开之后，屠慧东和余小红也选择了跟陈乔玉同样的方法——
    “大妹子，我们是外省来的，我们公社今年养了好些鸭子和鸡，你们要不？年底做腊鸡腊鸭吃，给工厂发福利，走亲戚送礼都行……”
    “我们公社求购水泥和鱼饲料，大兄弟你知道江东哪儿有这些不？”
    “……劳烦您看看，没见过这孩子也别急着扔，要是要上头的东西，就找我。”
    “南方的料子和扣子，你要多少我有多少……当然不会写在上头啦，不过地址是一样的，你可以找我。”
    陈乔玉的卡片上写的东西是不怕人查的。
    但是在实际找人的过程中，她会刻意展露一些自己手里的货物。
    奇货可居，别人就是再怎么，也得高看一眼。
    比如这回跑的这个汽车站，值班台的男人本来很嫌弃的，但听陈乔玉说手里有不要票的自行车，顿时就来劲了。
    “真不要票？”
    “真不要，不过到时候给您弄过来也是拆散了的，您得自己拼回去。”
    陈乔玉的废品收购站不是白待的。
    上回被枫桥镇集贸市场的大爷提醒过自行车没有焊缝之后，她就改了策略。
    她在废品收购站捡了好些废旧自行车上的零件，这些玩意儿都很好拆。
    实在不行，敲断了、锯下来也可以。
    只要部件齐全，拼接自行车对老家这里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儿。
    动手能力强，是这个时代人们的特质。
    陈乔玉见有戏，就留了人一个联系方式。
    那男人说他可以在车站的留言板上固定一个位置粘贴青楠的寻人启事。
    陈乔玉答应他：“以后每个月我托人过来一趟，一辆车分四次给你弄过来。”
    这样方便，不显眼，也能够制衡检验人家是不是真给帮忙了。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
    后面屠慧东他们就熟练起来了，先问问别人要不要鸡蛋鸭蛋和活鸡啥的。
    吸引人家的注意力。
    如果说不要，再问问要不要南方的衣服鞋子，还有不要票的自行车啥的。
    反正衣食住行，总有一样是会让人驻足的。
    如果是像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这样有能力展示，或有渠道帮忙打听的，陈乔玉就应允不要钱给人家弄些东西过来。
    当然了，为了防止别人“磨洋工”，她也说了：“如果能提前找到，给两倍的报酬。”
    别的没有的权力和渠道的，陈乔玉也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给人家一点好处，让别人帮帮忙。
    好处很便宜，是批发市场里买来的小梳子。
    这种小梳子很薄，比供销社里的质量还差一些。
    但是胜在便宜，一百把只要二十块钱，陈乔玉带了两百把来。
    “劳烦你帮忙打听，不用多，一个月给我寄一封信，我给您回信，回信再送您一点儿小玩意儿。”
    大多数人也都欢欢喜喜地接下了。
    这么跑了三天，后来余来富和余建设也都加入进来了。
    中间余来富有点担心：“你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真的帮忙打听青楠的消息呢？”
    陈乔玉遥遥头：“我保证不了。”
    “但我本意也不知叫他们做这个，车站的一个展览板的展示量是个人的千百倍不止。”
    “我是想让我们别把这卡片给扔了，每个月一封信，连邮票带信封只要八分钱，就能白得一个小玩意儿，大多数人都会乐意留下这个卡片。”
    “甭管是卡在镜框里，放在写字台的玻璃板下面，还是随手插在门背后……只要卡片在，就总有机会被人看到。”
    “要是再有人有点小聪明，兴许就不光自己写信来，还会告诉亲戚朋友同事，都来占占这个小便宜……”
    “一千万个被人看到的机会里，有一个有青楠的消息，对我来说也值了。”
    陈乔玉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她就只有本办法。
    她能一个一个去找的地方，她就一个一个地方去找。
    她能一个一个去问的人，她就一个一个人去问。
    但她去不了的地方，问不到的人，她就要想办法让自己的名字和青楠的照片传得更远一些，留得更久一些。
    余来富几人拿着手上的卡片和打印纸，终于明白了陈乔玉的用意。
    这回连屠慧东都没说陈乔玉瞎花钱了。
    她虽然不知道陈乔玉弄来的小梳子、圆珠笔多少钱，但这钱花的值。
    三天过后，陈乔玉他们也不能久待了。
    她把剩下的所有卡片和寻人启事都留给了余建设。
    余建设说：“你放心乔玉，我会想办法把这些卡片发到各个地方去的。”
    “你的法子和方式我明白了，我会按照这么做的。”
    陈乔玉其实放心不了。
    不过她并不是个因为一件事就耽误整个生活的人。
    找青楠是找青楠，但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找青楠是她的愿望，但不是她的整个人生。
    她人生中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许许多多其他事，最重要的是她自己。
    她活着就会去找青楠，但不是为了找青楠才活着。
    出门的第六天，陈乔玉他们辞别余建设，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令陈乔玉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刚回到姚家村的时候，前脚下了拖拉机，后脚村里的孩子就喊她：“乔玉姐，大队部有你的信哩！”

 第346章 回家后的第一封来信

    陈乔玉赶紧放下东西就往大队部跑。
    老家没那么发达，邮递员送信一般会先在村里转一圈，是谁家的就送到谁家。
    要是在城里，家里没人，邮递员就直接把信从院墙外面抛进去，或者从门缝里塞进去。
    但是乡下不行，乡下人好些是有院子，但是院墙矮得跟不存在似的。
    还有就是院子里的地都是土地，就算是夯实了，遇到下雨下雪就泥泞一片。
    就是不下雨下雪，有时候也是泼水就往院子里一泼，照样是泥泞污糟。
    所以邮递员就习惯了把家里没人的信送去大队部。
    回头收件人回来了，自己再去大队部找。
    陈乔玉一听说有信，赶紧就跑到大队部去。
    “秦主任，是不是有我的信？”
    “噢，乔玉啊，对，有一封，是省城来的。”
    秦主任起身，从一边的空桌子上拣出一封信来：“这个，昨天送来的。”
    村里经常收到村民的信，但是这么叫大家紧张的信，还就是陈乔玉这封。
    大家都知道她时不时就去县城找人，还去过几次省城。
    再加上陈乔玉如今做的“大生意”，村里好些人靠她吃饭呢，听说是陈乔玉的信，大家都很积极。
    陈乔玉接过来一看，首先看地址，是县城的！
    她心砰砰跳，赶紧拆开——县家具厂的。
    虽然有心理准备，知道找青楠的事儿没那么容易，但见到县家具厂的来信，陈乔玉还是有点失望。
    信是家具厂后勤处的人写的，上面写他们是从县电线厂知道的陈乔玉。
    电线厂的人给了他们一张卡片，说是如果要给厂子员工发福利，可以找陈乔玉，他们大队有鸡有鸭有西瓜和菜干。
    他们是看马上中秋节了，想采购些鸭子给员工做福利。
    正好入秋，鸭汤滋补，该是很多人都喜欢的。
    秦主任打量着陈乔玉的脸色，有点担心：“乔玉，咋啦？出啥事儿了？”
    她看陈乔玉似乎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啊？没事，秦主任，我挺好的。”陈乔玉挤出一个微笑。
    秦主任看了看她手上的信纸，小心翼翼地问道：“是青楠的消息吗？”
    陈乔玉摇摇头：“不是，是有厂子想买鸭子。”
    买鸭子？那是好事啊！
    秦主任都跟着高兴起来，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问，陈乔玉是不是因为人家要鸭子，不是要她的东西，所以不高兴。
    “那，乔玉，咱们能卖吗？”秦主任打量着陈乔玉的脸色。
    “卖啊，为什么不卖？”陈乔玉回过神来：“卖鸭子是好事。”
    现在姚家村一共有八户人家都在养鸭子，不过其中七户都是五月份之后才开始养的，现在的鸭子还在半大不小的，还不能卖。
    所以这一次主要就是姚大勇的鸭子了。
    秦主任听见陈乔玉说卖，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陈乔玉的肩膀：“我就说乔玉你不是那小心眼的人。”
    陈乔玉笑了：“我来的时候想着要是是青楠的消息就好了，所以才有点儿失望，不过没事儿，卖鸭子也是好事！”
    “对对，卖鸭子也是好事，我这就去叫老支书和大勇过来，叫他们商量商量。”
    秦主任赶紧往外跑，老支书家就在隔壁，人很快就喊来了。
    除了英子去镇上了不在家，老支书家里人都过来了，连英子的爷爷奶奶都来了。
    金二婶见到陈乔玉，先是问她：“去江东了？有青楠的消息不？”
    陈乔玉摇摇头：“没呢。”
    找人难啊，多少人孩子丢了，找了一辈子都没找回来。
    金二婶叹了口气，又安慰陈乔玉：“以后再找，以后再找，说不定就像乔丽说的，青楠自己就找回来了。”
    “嗯！”陈乔玉点点头。
    大家这才说起卖鸭子的事。
    陈乔玉把家具厂的来信给念了：“……我估摸着是县电线厂跟他们有业务往来，一来二去说起来了，他们就想着买鸭子了。”
    这种属于集体采购，自来就有先例的。
    只是以往陈乔玉他们这样的生产队都得通过公社统一收购，再统一销售出去，实际上的销售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个生产组织。
    但从去年开始，风气开放了一些之后，也允许生产队以集体的名义统一购销了。
    只是大家都不敢，也没想过要找这样的渠道。
    只有陈乔玉知道，其实很多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她看过现代的一本叫《大江大河》的小说，里面小雷家的大队支书雷东宝就是最早一批“自谋生路”的人。
    他媳妇儿带着村里人养长毛兔，他带着村里人建砖厂，后面还开了养猪场，最后还收购了电线厂。
    现在陈乔玉就是在带着姚家村“自谋生路”。
    陈乔玉说：“价钱还没谈，你们看卖多少钱合适。”
    现如今的肉价是八毛钱左右一斤，要票的，很难弄到不要票的肉。
    老母鸡一块三一斤，主要是因为不让多养，物以稀为贵，加上如今的母鸡品种，一只母鸡也就三四斤重。
    不过春上放开了一些，养的人多了，现在价钱反而没有那么贵了。
    鸭子比鸡是要便宜一些的。
    姚大勇也不是第一回卖鸭子了，他跟余建国一样，土生土长，本着能挣一毛钱都是挣的心思，价钱开的很低。
    但陈乔玉综合考虑了一下，姚大勇现在养的鸭子也是本土的品种，一只成年活鸭也就是五六斤的样子。
    “现在养鸭子的人不多，大勇哥的鸭子算是紧俏的，价钱不宜压得太低，怎么也得一块钱。”
    这样一只活鸭算下来就是五六块钱，也不算低了。
    陈乔玉说：“而且咱们还得定个规矩，多少只以上才给送，不然人家要一只咱们也给送到县城省城去，那就太吃亏了。”
    徐会计他们过来，也都开始顺着商量起来：“那就这样，活鸭咱们先按一块钱一斤算，十只以内叫他们自己来村里收，十只以上咱们给送到镇上去，三十只以上给送到县城，五十只以上可以送到周边县。”
    再远人家一般也不会找他们了，就近就搞定了。
    陈乔玉点点头，按照周姐的话说，这就很商业化了。

 第347章 乔玉，你又弄啥好东西了？

    商量好了之后，陈乔玉没给人家回信了。
    虽然信件是从县里寄来的，但是一来一回的，也要好多天。
    这样的生意宜早不宜迟，鸭子四个月也长成了，万一买了别人的，大家都难受。
    陈乔玉就说：“我今天下午就去一趟镇上，给人家发电报。”
    镇上邮局有黄页簿，可以找到家具厂的信息。
    电报一个字就要七分钱，比八分钱一角钱的平邮信贵很多，但是快很多。
    陈乔玉说：“活鸭一块一斤，三十只包送，再问他们要多少，简略一下，用不了一块钱。”
    快的话，人家明天就能给回复了，他们后天就能去县城。
    老支书拍了板：“就按乔玉说的办。”
    这会儿的人们不是急事儿一般舍不得发电报，再怎么简短，说清楚一件事总是要五六毛钱的，不是谁都能负担得起。
    写信就方便多了，洋洋洒洒写上十几页，也就是八分一毛的事儿。
    陈乔玉收好信，姚大勇鼓起勇气说：“乔玉，我下午跟你一起去，我买自行车了。”
    陈乔玉先是恭喜了一下姚大勇，这年头买自行车算是喜事儿。
    但又说道：“不用啊，我有三轮车，骑三轮车去，很快的。”
    秦主任看看陈乔玉，又看看姚大勇，心里默默摇头叹气——男追女，隔重山，这陈乔玉还是个没开窍的木头闺女，姚大勇难咯。
    从大队部回到老宅，陈乔玉检查了一下厨房。
    厨房灶台上垫着的那块沉沉的榆木板子没有动过的痕迹，估计青杨没有发现灶台的秘密。
    陈乔玉自己煮了点面条吃，家里有干面条就是好，不用煮饭炒菜了，后院随便揪两颗菜冲一冲往锅里一扔就可以了。
    不过陈乔玉还是很羡慕周姐她们用的电饭煲，不用烧火，米淘好之后直接盖盖按个按钮就行。
    陈乔玉在堂屋吃饭的时候，辉子妈他们就闻讯赶来了。
    “乔玉，乔玉！”
    辉子妈他们在门外喊，陈乔玉端着面条就去开门了。
    “来了来了。”陈乔玉一边应道，一边还吃了口面条。
    开门之后就站在门口了，一边吃一边听辉子妈他们说话。
    现在大家都习惯了在陈乔玉家门外说话，倒是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辉子妈抹了把头上的汗，说话也不磕绊，直接问陈乔玉：“乔玉，今天收菜不？还是明儿收？你没在的这几天，菜都长老多了。”
    蔬菜这玩意儿要长就是一茬一茬长的，长起来也挺吓人。
    辉子妈他们已经把一些不能再放任长老的蔬菜给摘了下来，准备做蔬菜干了。
    但这会儿还是有好多蔬菜。
    陈乔玉就点点头：“行啊，收，我一会儿还要去镇上呢，你们现在送些过来，别太多。”
    “行，行，我们马上就去。”
    辉子妈帮陈乔玉指挥了一下：“各家都紧着大了的菜收，一家别超过三十斤。”
    这么七八家呢，加起来也有两百多斤了。
    算是小三轮的极限了。
    大家听了信儿，都赶紧回去择菜了。
    正常来说中午是不择菜的，但是紧赶着卖的就不讲那么多了。
    陈乔玉也知道，这些菜新鲜的她按一分钱或者半分钱一斤的价格收，要是收不过来的，辉子妈他们就做成了菜干。
    因为用的是陈乔玉的菜，所以这些菜干陈乔玉也只按一角钱收，这样就不如新鲜菜利润来的高了。
    毕竟同样是新鲜菜，采摘一下，十斤就有一毛钱了。
    但要是做成菜干，得摘十斤菜，还得制作成菜干，多费好多人工呢，最后十斤菜也就能出一斤菜干，还是一毛钱。
    但是用自己家的菜就不一样了，自家的菜等于不要钱，一斤能挣好几毛呢。
    陈乔玉在家里收拾了一下，她这一路也买了不少东西回来，虽说没有从现代淘换来的那么划算，但是本土产的用着安心。
    下午，陈乔玉收了辉子妈他们的菜，放厨房里一放，挑出一些来，盖在空箩筐上面，就骑着小破三轮往镇上去了。
    先把三轮车和东西寄存在看车大爷那里，然后去邮局发电报。
    邮局的人给陈乔玉规整了一下字数——“一元一斤\/三十只起送\/几”。
    这么还能省几毛钱。
    发完电报，陈乔玉就去看车大爷那里把自己的箩筐拿上，进了集贸市场了。
    她的摊位现在也是个长期摊位了，她过去的时候，还有个老人在那儿卖鞋垫呢。
    老人应该是知道陈乔玉的，因为一见到陈乔玉来，老人就连忙把自己铺着的包袱皮收起来：“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走。”
    老人头发花白稀疏，但却梳得整整齐齐。
    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洗得发白，夏天衣服本就薄，洗旧了的衣裳更显稀松。
    唯独手上的千层底鞋垫和顶针，光亮如新。
    陈乔玉赶紧拦下老人：“不用不用，老人家，您就在这儿卖，我卖的东西少，一天也卖不了几个小时，我不用的时候你用着。”
    老人的动作迟疑了下来，有些感激，又有些羞愧：“之前看你在这里摆过摊，前几天看你没来，这里也没人，我就……”
    老人没说出口的其实是她交不起摊位费，被人从里面赶到外面，又从外面赶走。
    后来她就只能在集贸市场里晃荡，跟在别人身后小声问别人要不要鞋垫。
    陈乔玉把自己带来的为数不多的蔬菜和一些小玩意儿摆在水泥台子剩下的位置上。
    示意老人：“没事儿的，以后我不来的时候您也可以用，就是我要卖东西的时候得先紧着我。”
    陈乔玉一般看到老人孩子，能帮的都会帮一下，只要不影响自己就行。
    她今天带来的东西少，本来就只是来镇上发电报的，带上蔬菜跟小玩意儿是顺便做个掩护。
    要是村里有人看到她来菜市场，她的菜去处就有的说了。
    老人见陈乔玉这样大度，心里也是很感激。
    她也不好意思白用陈乔玉的地方，就拿出一双鞋垫往陈乔玉手里塞：“姑娘，谢谢你，你拿双鞋垫穿。”
    陈乔玉想了想，一双鞋垫也就几角钱，她就接了：“行，那我就拿一双。”
    千层底的鞋垫子是能够裁剪的，一层一层都用浆糊和米浆粘黏得牢牢的，又细细密密缝上了许多针脚，一般不合适可以自己修剪一下。
    老人见陈乔玉收了鞋垫，心里也松快了些。
    接下来陈乔玉就开始卖东西了，她现在也算是集贸市场里的半个人物。
    都不说顾客，好多附近的摊主见到陈乔玉都过来打招呼。
    “哎，好多天没见你了，去哪儿了？”
    陈乔玉神秘兮兮地一笑：“去坐火车了。”
    “哎哟，这是去了外地了啊！肯定又弄了不少好东西？快给姐看看，都有啥？”
    斜对面的一个大姐都等不及从水泥墩子另一头绕进来，居然直接踩在凳子上翻了过来。

 第348章 纸折的花鸟图小团扇

    大姐翻过水泥台子，直奔陈乔玉这儿。
    翻看着陈乔玉带出来的东西。
    陈乔玉这回还真准备了一些，有些是在省城和江东买的，有些是她在现代买的，都夹杂到一起卖。
    这回陈乔玉新卖了一种折叠的纸扇子。
    镇上是有折扇卖的，但并不紧俏，不如蒲扇草扇鹅毛扇那些实用。
    主要就是一些老人或者老派文化人自己买来，写俩字儿，自个儿偷摸欣赏欣赏，在街边下棋的时候扇上一扇。
    再不然就是太极扇那种用来锻炼身体的布绸子折扇，都挺大的。
    但陈乔玉这回带来的不是这种大的折扇，而是小小巧巧，只有巴掌长的小小团折扇。
    这种小折扇折起来的时候就只有一指宽，一掌长，有细小的铁封边条，末端还有一个可以转过来的卡扣。
    扣上之后就跟一支粗点儿的笔一样，特别轻巧。
    但把卡扣打开，再把扇面翻转开来，卡扣反扣上，就成了一个小折扇。
    上面还有各色花鸟图案，都是时下最流行的。
    这玩意儿是陈乔玉在省城火车站买的，不便宜呢，五毛钱一把。
    其实在陈乔玉看来，这个一点儿都不实用，太轻巧了，扇扇风就容易坏。
    甚至不如那种大折扇的纸扇面结实。
    但是，就有很多人喜欢，尤其是在火车上的时候，停车闷热的时候，谁能掏出这么一把小折扇来，优哉游哉地扇着风，甭管那风大不大，都是人群中的最亮眼的那个。
    陈乔玉一看就觉得这东西肯定行。
    不实用，但好卖。
    果然，她这一摆出来，翻台子而来的大姐就看中了这小小的折扇：“哟，真好看，真精致。”
    陈乔玉笑道：“可不是嘛，省城的姑娘都流行这个，好多人买呢！”
    可别小看这句话。
    哪怕是七八十年代的人们，生活困苦，也从未停下过追求潮流的脚步。
    以前的中山装，后来的八角帽，再后来的海魂衫，绿挎包，军大衣……哪一个不是大家追捧的时尚单品？
    本来大姐可能就是觉得精致好看，但是也未必有要买的意思，毕竟这都九月初了，就是秋老虎也热不了几天了。
    等凉快了就用不上了。
    但陈乔玉一说大城市的姑娘都用这个，大姐立刻就忍不住了：“多少钱？给我来一把。”
    陈乔玉说：“六毛钱。”
    “六毛啊？有点贵……”大姐稍微有点犹豫。
    但陈乔玉很实在：“我在省城买的，五毛钱呢，千里迢迢带回来，真不图挣钱，就图个独一份儿。”
    独一份儿又戳中了大姐。
    甭管是这偌大的菜市场，还是家里住的街道，还是娘家姊妹婆家妯娌，独一份儿这个名头都是叫人心潮澎湃的。
    大姐为啥看到陈乔玉翻台子也要过来？不就是为了抢这个独一份儿的先吗？
    所以大姐爽快地掏了六毛钱：“我买一个！”
    说着，就用自己并不小巧的巴掌，打开花鸟图的团折扇，一路摇着过去了。
    后面跟上来的人很快也都挑好了：“我要这个。”
    “劳驾，给我两把。”
    “上次的花露水还有吗？”
    说起花露水，陈乔玉想起来了，立刻夸赞道：“这位大姐，你这心思真是巧！”
    问花露水的大姐一头雾水，被夸得脸红，但内心有些慌乱——她咋了？咋就心思巧了？
    陈乔玉面不改色地道：“你滴两滴花露水到这个折扇上，然后再扇出来的风多香啊！”
    “就是天气转凉用不上折扇了，把这折扇挂在墙上，时不时喷点儿花露水上去，屋子里也总是香香的。”
    大姐稀里糊涂的——她啥时候说这个啦？
    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啊！她就是纯粹想问问花露水还有没有，不过那花露水确实挺香的。
    虽然大姐心里还有些茫然，但是陈乔玉这么夸她，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还是让大姐心里挺高兴的。
    “哈，哈哈，是，我也觉得这个法子好，没有花露水啊？那折扇你给我来一把。”
    大姐付完钱，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点。
    咦，她明明是来问花露水的，怎么花露水没买上，最后带了把折扇走？
    陈乔玉在这边卖着，旁边的老人也帮她归置归置东西，也盯着顺手牵羊的人。
    陈乔玉便也顺便推销了一下老人的千层底：“要买鞋垫的这里也有，物美价廉，绝对的结实。”
    老人的鞋垫才卖三毛钱一双，有时候一天都未必能做出一双来。
    但是老人闲不住，只要人坐下来，就总拿着纳，多少能补贴一点家用。
    陈乔玉卖货的口碑还算可以，东西不管是质量还是新奇，反正至少占一头。
    她推销这鞋垫，也有人就顺带看两眼，觉得确实扎实，就问起价格来。
    老人欢喜得不行：“三毛钱一双，都是一针一线纳出来的，很厚实，能穿两三年。”
    这年头人们费鞋的程度跟现代根本不是一码事，千层底的鞋垫能穿两三年算是很扎实的了。
    许多人觉得价钱不贵，也就捎带着买个一双两双的，老人欢欣不已，对陈乔玉更是感激。
    陈乔玉的东西摆出来没多久就卖得差不多了，毕竟她的东西一来稀奇，二来今天带出来的也不多。
    就剩下一些蔬菜，因为这个点儿不是家里煮饭的人买菜的时间点，所以倒是没卖出去多少。
    陈乔玉不想耽搁时间，就准备把菜收了回去。
    旁边的老人家见陈乔玉刚才把蔬菜一样一样摆出来，现在又一样一样收回去，就主动问起来：“小陈，这菜你不卖啦？”
    陈乔玉一边把菜放回背篓，一边说道：“是啊，一会儿还有点事，没法守在这里。”
    现在才下午三四点，集贸市场里的人不多。
    要到五点左右，下班的人或者家里煮饭的人过来买菜，这些菜才能卖出去。
    但陈乔玉还想趁着时间早，赶紧去一趟现代。
    见老人家问，陈乔玉还以为老人家是想要菜，就抓起几捆塞给老人家：“反正也卖不出去，婆婆你拿着吃。”
    可老人家却连忙摇头：“不要不要，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陈，我是说如果你赶时间，就把菜放这儿，我帮你卖，回头再把钱给你。”

 第349章 找到一个帮手了

    见陈乔玉似乎在犹豫，老人家考虑了一些，道：“要是你不放心，我先把钱给你。”
    现在是蔬菜的旺季，菜价便宜，陈乔玉也只卖两三分钱。
    老人家看剩下来的菜也就几毛钱，刚才陈乔玉已经帮着带动她的生意，挣了不止几毛了。
    老人家也愿意先垫着。
    但陈乔玉哪儿会让老人家垫付啊。
    她刚才犹豫，是在想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办法。
    她在现代那边委托周姐帮她卖鸡蛋卖蔬菜，在老家这边不也一样可行吗？
    虽说现在私人雇佣这个事儿还不是很开放，现在崇尚人人平等，工人才是最光荣的。
    私人雇佣都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怕被扣上资本主义剥削百姓的帽子。
    所以即便有那种家里要请人帮忙的，都是找的所谓的“远房亲戚”，在家里借住，顺便帮着干点儿活。
    陈乔玉因为跟青杨两个自力更生惯了，从来没往这头想。
    今天老人家感激陈乔玉，愿意帮陈乔玉卖菜，倒是让陈乔玉心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雇佣暂时还是不能雇佣的，怎么都得等到12月个体户执照办下来再说，只剩三四个月了，不要节外生枝。
    但让老人家帮忙看着菜摊，顺手帮忙卖个菜，还是可以的，只要不给钱就行。
    倒不是陈乔玉舍不得这点儿钱，而是暂时还要稳妥一些，不收钱，但是她也不叫老人白帮她。
    正好家里有好些她拆掉的衣服留下来的小布片，老人手巧，会纳鞋垫，会做虎头鞋，那些碎布片正好可以送给老人家。
    这样双方都得益。
    陈乔玉立刻道：“不是不是，婆婆您误会了，我没有不放心，我就是觉得太麻烦您了。”
    老人家笑道：“不麻烦，这哪里麻烦，我一个老人家，在家也闲不住，出来卖鞋垫，正好借用你的摊位。”
    老人家心里其实也很期盼能帮陈乔玉卖菜，这样她借用起摊位来，也能安心一些。
    不然拿人手软，一分钱不给人家，又过意不去。
    两边都愿意，那还说啥？
    陈乔玉立刻就把装进背篓里的蔬菜又拿了出来，也就几捆小青菜，几根长茄子，和一把长豆角。
    陈乔玉也跟老人家说了：“我这里没有秤，就不称重卖了，您就按一分钱一捆卖，最后卖不出去的您自个儿拿回去吃就是，过两天我再来。”
    老人家可不敢，分不清陈乔玉是不是在试探她，连忙说：“我不吃的，我不吃的，我给你卖出去，卖不出去的我拿回家，给你钱。”
    陈乔玉哭笑不得，但是这一分两分的，她也不去计较了：“反正您自己安排。”
    老人家当着陈乔玉的面数了数：“一共十七捆，该是一毛七分钱的。”
    这一小捆都是半斤左右的量，辉子妈他们摘好绑好的。
    陈乔玉点点头：“行，我这里记着呢，下回再找您。”
    陈乔玉这里急着走，很是大方，老人却十分不安心，拉着陈乔玉说：“我姓万，就住在大柳树胡同里，我儿子腿脚不便利，在巷子口支了个摊子给人修锅补碗，我媳妇儿是个哑巴，在家带孩子，也做点儿缝缝补补的活计。”
    陈乔玉愣了一下，才知道老人家家里是这种情况。
    难怪，老人家头发都花白稀疏了，一把年纪还要出门卖鞋垫补贴家用，原来家里这么为难。
    陈乔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万婆婆：“以后会好的。”
    这个年头，家里没个工人的话，城里人的日子要比乡下难过多了。
    陈乔玉把菜留给万婆婆，背上背篓先去了烧饼摊。
    烧饼摊在集贸市场门口的那排摊位上，这会儿只有柴爱花一个人在。
    “爱花姐，怎么就你一个人，英子和永华哥呢？”
    柴爱花见到陈乔玉过来，把炉子上面温着的烧饼递了一个过去：笑道：“永华去电影院附近卖烧饼和馓子了，现在电影院的生意紧俏，这边不忙的时候他都过去看看。”
    电影院现在可以说是镇上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了，昏昏暗暗的气氛，还有一些超越生活的电影暧昧氛围，总是很吸引年轻人的。
    而且好多厂子都给职工发电影票当福利，以前都是各个厂子自己安排放映员放露天电影，现在有电影院了，就直接给职工发电影票了。
    柴爱花学了馓子的做法，现在每天还炸一些馓子，张爱华就拿去兜售，生意也还行。
    陈乔玉咬了一口烧饼：“那英子呢？”
    “英子说是去打听夜校的事儿了，夜校开始报名了，她前两天还说起来呢，说等你回来咱们仨一块儿去报名。”
    陈乔玉高兴起来：“好啊好啊，要是能报名了，我一定要报上。”
    柴爱花笑道：“行，今天晚上回村去英子家商量一下。”
    陈乔玉吃完烧饼，告别柴爱花，先去邮局问了一下，家具厂的人还没回电报，她就骑着小三轮回家了。
    因为出村的时候她是走的村口这条路，所以回去的时候她就从张家湾这边绕回去。
    顺便也跟吕爹爹吕婆婆约好明天去小芦沟拉鸡蛋。
    之后陈乔玉才从后山经后门悄悄回到老宅，带上蔬菜，把墙缝里的鸡蛋抠出来，换上新的，再用旧鸡蛋“买票”去现代。
    时隔一个星期，现代的老宅又经受了一些风霜摧残，不少枯草树叶和垃圾都从破窗和倒塌的墙壁边缘被吹了进来。
    陈乔玉也顾不上去收拾了，去找堂屋坍塌屋顶的石棉瓦下面盖着的旧三轮。
    然后赶紧骑车去了铺子里。
    好巧，这回周姐就在铺子里，看样子好像正要出门呢。
    周姐见到陈乔玉，笑道：“家里的事儿办完了？”
    陈乔玉把三轮车停好，往下搬箩筐：“不算完全办好了，办了一半。”
    周姐过来帮忙，问道：“遇到难处了？要不要我们帮忙？”
    陈乔玉摇摇头：“不用啦，这事儿急不来。”
    她送余建设上大学之前跟周姐请了假，周姐也说她正好要忙松松开学的事儿，生意上可以放一放。
    这就是小本生意的好处，两个合作人有商有量的，并不追求极致的利润，而是在生活之余，经营一份事业。
    陈乔玉也关心一下周姐的事儿：“松松开学了？”
    周姐把一箩筐菜搬到靠墙的地方，看了一下，拿起喷壶给菜喷了点儿水，一边回陈乔玉的话：“是啊，前天就开学了，他爸爸还送了一书包的文具过来。”
    “那还行。”陈乔玉说了一句，起码比她爹强。
    “行？”周姐冷笑道：“如果没有带着他的三儿来耀武扬威的话，我还能看在松松的面子上勉强信他还有那么一分父爱。”

 第350章 人和人的缘分啊，说不清的

    “啊？松松爸爸还带了……带了别人一起？”
    陈乔玉有点说不出口那个词儿。
    周姐一边给菜拍照，编辑朋友圈和团购社群的通告话语，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呵，可不是嘛，他跟他那个三儿，就跟连体婴一样，分不开。”
    “不过”，周姐又说，“我这样这样正好，有那个三儿跟盯孩子似的盯着他，不让他多跟松松和我说一句话，也省得我费口舌应付了。”
    人要是真对一个人死了心，那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一眼都不想多看的。
    周姐说：“我本来还想着，当着松松的面，不要闹得太僵，虽然我们离婚了，但至少都是松松的爸爸妈妈，对他的爱是一样的。”
    “但是人家那着急劲儿，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了，最后就让松松去拿了过来。”
    陈乔玉想了想，说：“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
    一开始抢来的东西，就永远会陷在被抢走的忧虑当中。
    周姐呵呵笑道：“我倒是希望他们两个天长地久呢。”
    永远别来烦她才是。
    周姐把朋友圈和社群的消息发出去，放下手机跟陈乔玉一起整理菜：“卖菜其实挺挣钱的，扣掉各种成本，我八月收入过万了。”
    周姐中专读完就出来打工，一路也算是历经艰难，才从一个小小的普工，做到了领班组长。
    后来想往上升的时候，被学历卡住了，车间主任必须要大专学历。
    当时很多领班组长都忿忿不平，在生产线摸爬滚打管理现场的人是他们，结果就因为学历卡住了不让升职。觉得那些大专生又不懂生产线，凭什么来当车间主任。
    周姐起初也觉得有些不公平，但是没办法，厂子是人家的，规矩是人家定的。
    你在人家的厂子里干活，就只能遵守人家的规矩。
    抱怨也没用，不能升职吃亏的还是自己。
    所以周姐就去报了个成人自考的大专，其实这种自考大专的难度不算很大，找到渠道之后报名学习考试也都不难。
    她顺利应付下来了，也成了车间主任。
    这之后周姐就仿佛开窍了，既然中专能考大专，那大专能不能考本科呢？
    她一边上班，一边去问，还真行，她又报考了本科。
    跟她同期的车间同事都觉得她太能折腾了，不少人都说过她：“小周，这个本科要学四年，四年之后你都多大了？再说了，你现在已经是车间主任了，还考本科做什么啊？”
    但周姐还是去考了。
    周姐一边码菜，一边对陈乔玉说：“其实我也是成考拿到大专文凭之后突然明白过来的，我当时都24了，很多人都觉得我考完本科都28了，年纪太大了。”
    “但是，我就算不考本科，四年之后我也是28，但是考了本科，四年之后我就有本科文凭了，干嘛不考呢？”
    周姐笑着道：“而且学习这事儿真的有瘾，当了车间主任之后，我们车间总是因为仓储采购他们的拖拉，导致生产排班不顺畅，车间的员工不是闲得要命，就是忙得要命。”
    “但是没办法，谁让我们不懂，就只能别的部门说什么，我们听什么，然后我就坐不住了，去自学了计划和采购，其实也不难——采购科的那些小年轻也都是进了厂里才慢慢学的，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就这么的，一点点的，采购我会了，生产计划我会了，仓储物流也会了……生产那一条线，除了技术，我都会得差不多了。继续做下去的话，技术我也能学一点，不过那时候我就辞职了。”
    周姐现在想起来，觉得命运也是挺戏剧的。
    “我那时候跟着采购出去跑材料，就认识了松松他爸，之后就顺理成章谈对象、结婚，结婚之后怀了松松我就辞职了，那会儿挺多同事都挺羡慕我的，说我嫁得好，松松爸爸搞销售，会挣钱。”
    陈乔玉认真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句嘴：“羡慕的人里面肯定没有晓玲？”
    “哈哈，叫你说对了”，周姐笑道，“当时很多人都羡慕我，就是晓玲不羡慕，她虽然自己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但是她觉得我还年轻，应该多见见世面，干嘛非得嫁人。”
    周姐说：“但是人跟人的缘分，真的是说不清楚的，我现在是心如止水，但那个时候，跟松松爸爸感情也很好。”
    当时的爱是真的爱，现在的不爱，也是真的不爱。
    “其实当时辞职的时候，也有松松爸爸的劝说，他说我在车间，就算当上主任了，一个月也就五六千块钱，加班加到昏天黑地，勉强能拿七八千，但是他一个人就能挣两三万。”
    “他说我在家养好孩子，比挣的那几千块钱重要，我那时候觉得他说的也没错，所以就辞职了。”
    周姐辞职当家庭主妇之后，其实心里是有些不甘的，但每次跟老同事老朋友聚会，别人都反复说她嫁了个好老公。
    她既不认同，又觉得无从反驳，也不想在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面前装样子，所以久而久之，老同事老朋友也就只剩下了晓玲。
    因为晓玲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从来不打听、不关心别人的事儿。
    你落魄的时候她不会笑你，你得意的时候她也不会追捧你。
    但是如果你需要帮助，找她，她一定会帮。
    周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刚离婚的时候我心里还觉得挺对不起松松的，如果我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松松他爸给钱还是很爽快的，他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跟着我，我可能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能挣几千块，虽然够吃穿，但是可能维持不了他以前的生活水准。”
    “但是没想到现在卖菜卖鸡蛋还挺挣钱的，收入比我想的多，而且还不怎么累。”
    陈乔玉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周姐你一直在学习，你会在手机上卖东西，你还知道去找睿睿妈妈他们做检测。”
    如果不会手机销售，就只能跟陈乔玉一样摆个摊子卖东西。
    如果不做检测，一斤蔬菜只能卖三块五。
    就是因为周姐养松松的时候，也有努力把养孩子这件事做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渠道和人脉，又耳濡目染着松松爸爸的销售技能，所以才能将生意做得又好又轻松。

 第351章 不懂生意经，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陈乔玉真心实意地夸周姐，周姐笑道：“这个夸奖我认了，我现在就是想着，你那边要是能够提升产量就好了，回头我的收入再翻一番，高过松松爸爸，那就更舒坦了。”
    陈乔玉忍不住笑道：“肯定会的！”
    她刚才听周姐的话，心里很有触动。
    淘换物件赚差价，这个终究不踏实，运气好的话，可能就是赚，运气不好的话，看走眼了说不定高价进了一批垃圾，全砸在手里。
    投机倒把本身就带有赌博的性质，陈乔玉并不想一直停留在这种事情上。
    她把田秀丽想卖红薯粉的事儿掐头去尾跟周姐说了。
    “她们家的红薯粉确实不错，是纯手工的，而且顺滑劲道，口感是我们老家数一数二的。”
    陈乔玉现在心里也挺有想法的：“我看红薯粉的存储运输都还算方便，能放在店里卖吗？”
    其实她找田秀丽合作，主要也是为了师出有名，知道红薯粉的做法从哪儿来。
    不然，真要只是做红薯粉的话，她自己完全能做。
    她现在可是最能体会“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人。
    不管是红薯粉还是土豆粉还是什么米粉米线，她都能在书上找到做法，无非就是实操手艺和熟练度的问题。
    当然了，还能上网找，就算她不会上网，让晓玲和周姐帮她找那种有真人教的视频，也不难。
    但是她时间不够，想要慢慢把技术磨练出来，再去教人，时间太长了。
    正好田秀丽送上门，陈乔玉觉得很合适。
    她没想真的用田秀丽家的看家手艺，毕竟这个年代大家对于这种“独家秘方”还是很看重的，厂子里学技术都还时兴“师徒制”呢，没多少人真舍得把看家本领交出来。
    所以她只给田秀丽限定了一年三千斤的收购量，然后用田秀丽的名头。
    至于田秀丽肯教多少，教到什么程度，其实对她影响不大，所以自然也不能像跟周姐和大舅一家一样合作分红。
    “你想卖红薯粉？”周姐想了想，道：“行啊，跟菜干差不多，还能更规范一些。”
    而且手工红薯粉的名头也不错。
    周姐说：“跟我对铺子的定位也很适合，我们的拳头产品就是土鸡和土鸡蛋，这两个产品的口碑一直很好，能够帮我们稳住客户。”
    “蔬菜的成本低，利润高，主要是拉动日活客流量。菜干红薯粉这些其实才是适合正常销售的产品。”
    陈乔玉好奇问道：“日活客流量，那是什么？”
    周姐说道：“鸡蛋土鸡这些都不是每天要买的东西，短的可能十天半个月才买一次，长的可能两三个月才买一次，平时他们就不来店里了，换成网络销售，就是不来看朋友圈或者社群了。”
    “这对我们的销售来说不是件好事，我们需要用一些价格相对低廉，但是复购率高的东西来拉动客流量。”
    “如果一个人本来一个月才买一次鸡蛋，但是因为关注着新鲜着蔬菜，她可能每天都会来看一看，看的过程里，发现我们上了新商品，可能顺手就带一件走。”
    很多超市也是这么做的，大部分商品要比网上便宜，但是一定有一些物美价廉的商品来吸引顾客，提升日流量，又有一些拳头产品，保证超市的不可替代性。
    周姐耐心解释，陈乔玉不时追问，菜码好了，陈乔玉也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这样。”
    她又学到了不少。
    在老家，大家都只能在供销社买必需品，还得凭票凭指标。
    供销社根本不需要做出什么吸引客户、保证流量的举动。
    但是现代做生意就不一样了，自由做生意了，也就会有很多家竞争对手。
    怎么保证自己是不可替代的，又能够维持店铺的客流量，就是需要用心思、下功夫的了。
    不然，即便手里有好东西，也未必就能卖得好。
    更有可能是成为更精明的商人的供货渠道罢了。
    陈乔玉越发觉得自己选择跟周姐合作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周姐现在教她的，不出意外，等到她在老家开作坊建厂的时候，都能用得上。
    周姐让陈乔玉把红薯粉带给她看看：“菜干红薯粉这些商品并不具备稀缺性，主要是丰富一下咱们店铺的品类，让人一想到农副产品，就想到来我们这里看看。”
    周姐给陈乔玉打预防针：“所以这些东西的利润也不会很高，你要有心理准备。”
    陈乔玉点点头：“我知道的。”
    之前卖菜干的时候，她也去菜市场看过了，菜市场也有，无非就是原材料没有他们的好罢了。
    但是十块钱一斤的萝卜干梅菜干，二十块钱的茄子干花菜干，三十块钱的干豆角……比比皆是。
    所以周姐当时建议她收购菜干的价格尽量控制在八块钱，不然可能有亏本的风险。
    八块钱还是建立在萝卜干和梅干菜这些不挣钱的基础上，光是成本和人工、运输、铺租，就已经超过了这个价格。
    得靠着其他利润相对高的产品补回来。
    红薯粉更是了，菜市场就有几块钱一斤的，超市里的也并不贵。
    现代人虽然对“纯手工”的东西多几分兴趣，但也不是冤大头，不会为一个普通非稀缺商品支付成倍的溢价。
    不过，对陈乔玉来说，其实现代卖多少钱对她来说都可以，因为这是给老家的人创收的途径。
    陈乔玉答应周姐：“我回去找那家人商量下，下次把红薯粉带过来。”
    “行”，周姐爽快答应了，“我也去调查一下市面上的手工红薯粉的价格和出路。”
    陈乔玉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周姐了。”
    时间临近傍晚，陈乔玉也没敢再耽搁，骑着小三轮赶紧去了批发市场。

 第352章 带上货物赶紧回村

    陈乔玉在批发市场一口气买了五十斤的糖。
    她今天刚回村，村里的孩子们都去上学了，还没碰上面，所以没来得及。
    不过她估计村里的孩子这阵子肯定都卖空了，指不定开学前最后几天想卖还没货，急得跳脚呢！
    在批发市场买了糖，陈乔玉又赶紧跑去菜市场，赶着菜市场收档的时间点，包圆了人家剩下的猪肉猪油。最后还在粮油店拿了二十公斤的干面条。
    办完这些，路过夜市的时候又买了一只烤鸭，才赶紧蹬着三轮回去。
    要不怎么说得想办法建红薯粉的作坊，在老家也挣到钱呢。
    光是这样来回倒腾，就把她的时间卡的死死的，一点儿空隙也没有。
    人的时间精力一旦被占据得满满的，就很难再有进步的空隙了。
    她得为自己腾出更多的时间来。
    陈乔玉扛着一大堆东西回到老家。
    太阳已经西沉了，天边有漂亮的晚霞，不过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屋里有些黑。
    陈乔玉把东西码在老宅厨房的碗橱和大缸里，看了黑漆漆的院子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幸亏在天黑之前回来了。
    不然要是天黑之后，看到现代那边灯火通明的景象，再回来乌漆嘛黑的小山村，心里的落差是会让人非常抑郁的。
    不过，好消息很快就传来了。
    陈乔玉回来之后没有忙着做饭，而是先检查了一下老宅的各处，又喂了小黑小黄和八斤，最后收拾自己的房间。
    青杨开学就上初二了，晚上放学的时间也晚了一点，好在现在有自行车，青杨不用等人捎他回来。
    陈乔玉估摸着时间点，快八点的时候开始烧火做饭。
    八点刚过，外面就传来青杨的声音：“姐！”
    青杨到门口，看到老宅里透出来暖黄的灯光，就知道陈乔玉回来了，立马高兴不已。
    陈乔玉赶紧从厨房跑出来，一路小碎步跑到院子门口，把大门背后的门闩给拉开。
    “青杨！”陈乔玉一个星期没看到青杨了，还怪想这臭小子的。
    青杨看到陈乔玉，第一句话就问：“姐，有青楠的消息吗？”
    陈乔玉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跟大舅他们一起，已经在江东省城的各个汽车站、火车站和招待所、集贸市场，都放了青楠的寻人启事。”
    陈青杨听见青楠还是毫无消息，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是他内心也知道，找人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他收起情绪，把自行车推进来，停到东厢房空着的那一间里。
    而后扬起脸在空中嗅了一圈：“好香啊姐，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陈乔玉笑道：“买了烤鸭。”
    “哇！”青杨一听烤鸭两个字，眼睛都在放光。
    或许是他跟陈乔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第一顿好吃的就是烤鸭，所以即便到现在家里已经吃喝不愁了，但青杨还是最怀念烤鸭。
    他洗了手钻到厨房，掀开大铁锅的锅盖，不怕烫地从冒着热气的锅里拈了一块烤鸭出来吃。
    家里已经不缺吃的了，所以青杨也更自在了一些。
    如果是以前，家里的荤腥都是有数的，即便只有他跟姐姐两个人，他也不会自己先去吃。
    现在条件好了，家里有很多吃的，他们再也不会饿肚子了，所以青杨也恢复了几分小孩子的调皮，抢着吃了一块烤鸭。
    烤鸭的酥皮被蒸气蒸得有点软，咬下去汁水充盈，还带着香辛料的味道。
    “真好吃，姐，我最爱吃烤鸭了。”青杨咬着烤鸭，含糊说道。
    陈乔玉笑道：“想吃就多吃点，这么大一只鸭子呢！”
    其实这鸭子不算大，夜市上卖的烤鸡烤鸭，个头都没有老家农村自己养的鸡鸭大。
    不过一只也有一斤多快两斤，两个人连肉带骨，一人能吃一斤左右，分量是很足的。
    不过青杨舍不得全吃完。
    他把烤鸭的肉吃光了，把剩下的鸭骨头扔到桌子下面，小黑小黄立马跑过来叼走了，跑到旁边咔嚓咔嚓地啃咬起来。
    陈乔玉盛饭，青杨用抹布包着手，把锅里热着的菜都给端上桌。
    姐弟二人就着暖黄的煤油灯吃着晚饭。
    “家里没什么事儿？”陈乔玉一边吃，一边问道。
    “没事儿，好得很，大牛还来我家住了两天。”青杨嘿嘿笑道。
    “他说怕我一个人怕黑，非要过来的，结果一晚上喝了三瓶汽水，光跑厕所了。”
    陈乔玉笑道：“那可是厉害了。”
    “后来第二天二牛也要跟过来，吵了我一晚上，害得我差点儿起不来床，然后我就把他们都赶回去了。”
    陈乔玉就问他：“那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不怕，有小黑小黄和八斤呢，就是有点担心上次爬墙的人再来，不过金二婶和金宝队长还有辉子妈，六婆他们时不时就来转转，那人估计找不到时间，一直没出现。”
    陈乔玉点点头：“行，挺好的，回头我好好谢谢他们去。”
    然后又问起青杨开学的事儿。
    “还行，跟上学期没什么两样，不过这学期新加了化学，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这年头的孩子上学不用操心，自己就知道学了，除非是那种压根不想考大学的。
    青杨说完自己的事儿，又问起陈乔玉他们送余建设上学的经历，听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九点钟才吃完。
    陈乔玉叫青杨赶紧洗澡睡觉：“你明天还要起早上学，这里我来收拾。”
    “好。”
    姐弟两个，也没必要客气什么，谁有空谁干，谁有正事儿，另一个辅助。
    陈乔玉也是累了几天了，坐火车虽然是坐着的，但是比干活还累。
    陈乔玉简单洗了碗，又烧水洗了澡，这才把厨房锁上，睡觉了。
    第二天天光陈乔玉才醒，醒来的时候听到门外什么东西在刨门，眯着眼睛起来一看，是小黑。
    小黑见到陈乔玉开门，潇洒地转了个圈圈，往陈乔玉脚上扑腾。
    陈乔玉把它捞起来：“都学会刨门啦？”
    小黑响亮地“汪”了一声，陈乔玉摸摸它的脑袋瓜。
    小狗身上的毛软软的，茸茸的，摸上去很舒服。
    小黄也凑过来了，陈乔玉抱着狗玩了一会儿，才刷牙洗脸，把前一天换下来的衣服浸到盆子里。

 第353章 一个人的时间真不够用

    肚子有些饿，陈乔玉把衣服泡上之后就去厨房里弄吃的了。
    昨天晚上她把厨房锁了，今天早上青杨也就没做早饭，直接上学去了。
    不过陈乔玉也不担心，她每个月给青杨十块钱，据青杨自己说，他一个月顶多花一两块钱，剩下的都给他自己攒着。
    陈乔玉自己挣钱了，也不想叫青杨在钱上面太过紧巴。
    虽然这年头的人大多都朴实，并不攀比——也许是因为都一样穷没有什么比攀比的——但陈乔玉还是觉得，钱是人的胆。
    手里有点钱，做什么都会更加有底气一些。
    而且她刚挣钱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花，捏在手里好长时间，才终于能够心安理得地给自己买些东西了。
    她对青杨也是这样考虑的，每个月给他十块，至于青杨花不花，花在什么地方，那就是青杨自己的事了。
    有了钱，青杨的选择也多一些，像是现在，没在家里做早饭，就去镇上买来吃，不用饿着肚子上课。
    这十块钱如果不花，几个月下来青杨手里也有不少钱了，还能攒钱办大事儿。
    陈乔玉觉得这样能够锻炼青杨的胆色和毅力，又能拓展他的思维和眼界，总归是好事情。
    一个家，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成长，然后自大狂妄地将别人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得所有人都一起努力，才能迎来更光明的未来。
    陈乔玉去厨房，先把东西归置了一下，昨天带回来的猪肉还没收拾，挂在厨房的房梁上了。
    这会儿先取下来，打了水浸泡着，一会儿熬猪油。
    然后又把灶烧起来，先做饭。
    进入九月，早晚天气有点凉，但白天还是很热，陈乔玉就熬了一锅粥。
    白米下粥，煮到开花，中间放入切块的红薯，就成了红薯粥。
    陈乔玉以前没那么讲究的时候，会洗两个鸡蛋放进去一起煮，粥熟了的时候，鸡蛋也好了，可以一起出锅。
    但去现代跟周姐他们一块儿吃饭、卖鸡蛋，看到周姐每次都是单独弄个小锅煮鸡蛋，耳濡目染的，也知道原来鸡蛋壳并不干净。
    虽然洗过看起来很干净，但还是会有些很细小的东西，是不能跟喝的水、喝的粥一起煮的。
    所以陈乔玉就拿了两个土鸡蛋，还有五六个咸鸭蛋，放到土灶烧水的小灶眼上，那里有专门用来烧水的瓦罐瓮子，煮了鸡蛋之后，这锅水就不要了，用来洗东西泡东西。
    虽然现代有各种便利的做饭工具，但是对于做惯饭的农村姑娘来说，土灶做饭也不麻烦。
    灶上煮着粥和鸡蛋，除了偶尔推动一下锅底别让粥糊了锅，剩下的就不用做什么了。
    陈乔玉就把金二婶送来的小泡菜坛子从碗橱里拿出来，用干净的筷子夹了几块泡萝卜和泡豆角、泡辣椒出来，三两下在案板上切成小段，一会儿配粥吃。
    粥好了，陈乔玉用大陶碗盛出来一碗，又切了一个咸鸭蛋，拿了一个煮鸡蛋，就着泡菜喝光了一碗粥。
    剩下的粥她给盛起来，放到大碗里——中午天气热，直接喝冷粥，方便又舒服。
    把大锅洗干净之后，陈乔玉就开始熬猪油了。
    熬猪油用小火，刚才煮粥，灶膛里还有火，陈乔玉加了一点柴火进去，慢慢烧着。
    然后把猪板油切成小块，投到放了水的大铁锅里，先焯水，然后再重新起锅，加水熬制。
    这一锅水不要多，让它慢慢熬干，等水熬干了，猪油也就差不多成了。
    最后的猪油要用大炒勺盛起来，放到干净的陶罐里。
    陈乔玉跟余兰香学过，熬猪油的时候，要在碗底放几粒熟黄豆和花椒，这样能够让猪油不腥，也能保存得更久。
    现在用陶罐装了，她也是照样在陶罐里面放上几粒熟黄豆和花椒。
    慢工出细活，一上午陈乔玉就熬了一罐猪油，得的猪油渣，又跟茄子干和梅菜干一起，炒了馅儿。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吃了早上留出来的粥和泡菜咸鸭蛋，又继续熬炸酱面的酱。
    所幸韭菜鸭蛋的馅儿柴爱花自己做，不用她来，不然韭菜鸭蛋放到时间不长，每天要现炒，她的时间就更不够了。
    陈乔玉做事倒是不怕累，就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忙得一头的汗。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所有的馅儿和酱都弄好了，陈乔玉才找到时间去洗衣服。
    好在太阳大，衣服晾上去不用多久就能干。
    陈乔玉做完所有的事儿，才瘫坐在屋檐下，任由小黑来扑腾她的脚。
    为什么要收购菜干？为什么要建作坊？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投机倒把倒卖东西？
    因为她一个人真的做不过来。
    陈乔玉坐在屋檐下发了会儿呆，忍不住去西厢房的仓库里薅了一瓶饮料出来，不冰，但也能让人舒爽镇静下来。
    不过她也没歇多久，刚到四点，就有人在老宅外面晃悠，想要找陈乔玉。
    陈乔玉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小冯。
    小冯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没敢出声说乔玉姐，你们家熬猪油和做炸酱，真香！
    “小冯？你找我？”陈乔玉问道。
    她手里还握着玻璃汽水瓶子呢，小冯把视线从汽水瓶子上挪开，才道：“乔玉姐，金宝队长和老支书刚回来，在大队部商量通电的事儿呢，叫我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家。”
    陈乔玉一听，问道：“电线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小冯说起这个也很高兴：“金宝队长带着我们去取的，拿回来之后我们在大队部拆了一捆，一米一米地量的，足数！”
    就是一捆太多了，拆开之后现在还堆在大队部，他们都没敢拆第二捆。
    陈乔玉听了也很高兴，让小冯先回去：“我进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去大队部。”
    小冯迟疑了一下，说道：“没事儿，我就在门口等。”
    陈乔玉不疑有他，点点头：“也行，我很快的。”
    说完，陈乔玉就把小冯关在了院子门外。
    小冯：“……”
    算了，村里人都知道陈乔玉挣了钱，把老宅看得可严可严了。
    陈乔玉奔回房间，把汽水瓶子一放，就赶紧换衣服——她身上的衣服熬了一天的猪油和炸酱，味儿重得很不说，还有油渍和酱斑。
    陈乔玉换了衣服，又把头发重新扎了扎，才赶紧带上自己的小本本，开门叫小冯。
    “小冯，走。”
    小冯看到陈乔玉换了一件白底小碎花的上衣和一条黑裤子，明明就是村里姑娘常见的打扮，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陈乔玉穿的更好看一些。
    小冯转过身，带着陈乔玉往大队部去。

 第354章 乔玉也是村里的核心人物啦

    陈乔玉倒是并未发觉什么，不过如果她发觉了，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同样是白底小碎花，她用的料子是比“的确良”还要挺括顺滑的现代工艺布料，跟现代人们普遍穿的粗棉布细棉布不一样。
    棉布虽然穿起来柔软舒服，但是也容易皱，洗多了会泛白，稀松。
    但陈乔玉身上的衣服是新的，穿的次数不多，加上本身现代的布料工艺好，看着就总让人觉得很精神。
    腿上的裤子也是一样，老家这边的人为了干活行动方便，一般都穿直筒裤，而且为了省料子，一般都会做得宽松一点，能够多穿几年。
    所以都显得宽宽松松的。
    但同样是宽松，陈乔玉身上的裤子又不一样，她穿的是夜市上买的黑色阔腿裤，料子垂顺，不会起皱，而且裤腿的长度刚好，不会为了留余量而显得松松垮垮。
    所以，乍一看是差不多的衣裳，但陈乔玉穿的就是让人觉得不一样。
    小冯哪里知道这些关节啊，他就是觉得每次看陈乔玉都觉得陈乔玉好像跟村里的其他姑娘不一样。
    这个发现让小冯心里很不安，不敢回头看陈乔玉，只拔腿狂奔，带着陈乔玉往大队部走。
    陈乔玉和小冯一起到大队部的时候，大队部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姚金宝看到陈乔玉来，连忙招手：“乔玉快过来！”
    陈乔玉赶紧穿过围观群众，挤入了核心圈。
    大家对此丝毫不意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乔玉好像已经打入了姚家村的核心议事圈。
    村里有什么事情，开会的时候总会有人提起陈乔玉的名字，陈乔玉现在跟秦主任和小冯他们坐一块儿，也没有人觉得不合适——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坐到中间去了。
    唯独陈乔玉自己，被人拉着、推着坐下的时候，还有些不大适应。
    她这就成了村里的核心人物啦？
    要是以后年纪大了，是不是也会像老支书那样，成为村里颇有声望的人？
    陈乔玉稍稍分了会儿心，但注意力很快就被姚金宝的话给拉回来了。
    姚金宝指着大队部院子里的电线和一根根数米长的杆子说道：“地里的活儿差不多了，电线和电线杆都弄回来了，公社的手续也走完了，咱们就可以开始拉电线了。”
    拉电线说起来简单，就三个字，但其实是个很大的工程量。
    这会儿各村各队的电，都是自己拉电线通的，没有电力局，只有发电厂。发电厂也不管这事儿，他们只管来检验，你们自己电线通好了，他们给送电。
    周姐之前还跟陈乔玉说可以去找电力局，说有专门的人对接偏远地区的电力支援，哪怕只有一户人住，也会想办法把电通进去。
    天知道陈乔玉听到这个的时候有多羡慕。
    不过甭管是国家管还是村里自己来，只要能通电就行了。
    姚金宝这个大队长平时比较谨慎，要是按村里有些人的看法，那就是有些胆小怕事，没有老支书那么刚毅果敢。
    但是村里的日常事务，姚金宝还是管理得很好的。
    姚金宝当下就给全村，也就是全大队划分了工作安排：“五十以下，十六以上的男丁，明儿起就不下地了，去清理山路，选定位置打桩、埋电线杆，夯土。”
    “地里的活儿咱们妇女顶起来，另外每家每户出一个妇女，分成三班，负责给拉电的做饭、送饭送水，村里出粮食。”
    “工具发到各小队队长手里，负责管理，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找秦主任申领，配件村里已经采购了一批，要是还不够，报给徐会计，大队部开会统一购买……”
    “最后”，姚金宝笑眯眯地请出了老支书，“老支书家出十只鸭子，明天动土咱们杀几只烧来吃，往后每天都拿出一只来炖鸭汤！”
    村里人对于鸭子的执念那可比青杨深多了。
    青杨说什么也是一个人干掉过半只烤鸭的人，而且还吃过好多回，虽说听到烤鸭也会兴奋，但那可不能村民们的激动比。
    要大部分村民一家人不能养超过五只的家禽，在姚大勇之前，很少人会选择养鸭子，毕竟鸭子还得放，不如鸡方便。
    不管是吃鸡还是吃鸭子，那都算得上是家里的一件大事。
    听说姚大勇一口气拿出十只鸭子来犒劳村民，村民们都兴奋不已，欢呼声都冲破了大队部上方的天空了。
    陈乔玉也跟着高兴起来，她就是想看到这样的景象。
    而且，村里的人都喝上鸭汤了，那她跟青杨偶尔吃个烤鸭，也不怕被人说道怀疑了。
    陈乔玉乐呵呵的：“既然这样，我也出点，我出十斤大肥肉！”
    这对陈乔玉来说真是小菜一碟，超市晚上九点之后打折，排骨瘦肉五花肉那些是很少剩下来的，但是肥猪肉和猪板油可不少。
    现代人都不爱肥肉和猪油，大部分时候都会被剩下来，就是有些顾客喜欢吃，但是也消耗不了那么多。
    陈乔玉决定逮个空子，去超市蹲一蹲晚上的打折肉，也给村里贡献一点儿力量。
    “妈呀！我耳朵没坏？这是又有鸭吃，又有肉吃？”
    “我作证！你没听错！乔玉可真大方！”
    “十斤肉呐！那也得八块钱啊！”
    “乔玉阔气，看来是真没少挣钱。”
    “那可不，我家那小子就这一个暑假，卖糖豆都挣了三十多！比他爹挣的都多。”
    “嘿嘿，我家那俩小崽子也没少挣，给他们交了学费，留了零花钱，剩下的我收着了，今年秋上给他们做身棉衣。”
    村里人兴奋地讨论着，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姚大勇和陈乔玉开了头，马老三也跟上了：“大队部运土的挑筐从我这儿买的，价钱我就不动了，但是我多送十个。”
    徐会计立刻高兴：“那好，那好。”
    他是算着数量买的，但谁知道干活的时候会不会折损磨坏一些呢，有十个备用，那肯定好啊。
    而且就算是这回用不上，留在大队部，总有用得上的时候，下回不是照样可以少买一些嘛。
    有人带头就好说，陈乔玉他们都是村里人眼里“没少挣钱”的人，他们都给了，大家就起哄张家。
    “张老拐，你家老五没少挣钱？上个月还买了自行车，人家乔玉和英子家都出了，你们家不得出点儿啊？”

 第355章 张老拐，你家不出点儿力？

    张老拐两口子脸色有点不太好，嘟囔着：“我家可没有。”
    被逼得急了，才撂出话来：“老五叫他媳妇儿管着，屁都不敢放一个！哪有什么钱！钱都在他媳妇儿那儿！”
    每个月除了交自己的那份工分补贴和伙食费，真是一分都没有多的。
    张老拐两口子想起这个就烦，还找他们出钱？做梦！
    村里人哪儿知道张老拐家里谁管钱啊，寻思张家也没分家，柴爱花管钱这说法肯定是张老拐两口子推出来当借口的。
    立马表示不信。
    张老拐老两口：“爱信不信！反正我们没钱！要找就找老五媳妇儿去！”
    村里不少人笑道：“张老拐，你要脸不要，你们家算是好过的了，那么多儿子，还都娶了媳妇儿，现在叫人管你家老幺的媳妇儿要钱？亏你说得出来！”
    “哈哈哈，张老拐家里可不就是这样吗？鸭子打门口过都要光屁股走的。”
    这是笑话他们家连过路的鸭子都要薅一把鸭毛呢！
    不管村里人怎么笑，张老拐两口子就咬定了没钱，不给，要找找张永华和柴爱花去。
    大家就嚷道：“张老拐！这可是你说的！等你们家老五跟老五媳妇儿回来，我们可就上门去要了！”
    “爱去不去！”张家老两口撇过脸。
    这期间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站了出来。
    有一户承包了河段的，应该是赶上个好河段了，说出六条大鱼。
    辉子妈也说：“我们家别的没有，菜干多，我出菜干，炖鱼吃！”
    “那我出五十斤红薯。”
    “我们家今年磨了绿豆面，回头炸点儿绿豆丸子萝卜丸子，给大家伙儿加餐。”
    “我就不出东西了，叫我几个小舅子来帮忙，他们村的庄稼也都收拾完了，这会儿不忙。”
    最后，有小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跑到老支书身边，伏在老支书耳朵边上说了一句话。
    陈乔玉瞥见了，过了一会儿，秦主任悄声告诉陈乔玉：“姚太婆说她出二百块钱！”
    二百块钱！
    在这个年头可不是个小数目。
    但姚太婆出得起。
    姚太婆对此也有说法：“我这老屋离村里远，要多竖一根电线杆。”
    陈乔玉可太明白了：“姚太婆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对人好，也要找个别的事情来当由头。”
    秦主任笑道：“可不是嘛。”
    全体村民的会议开完了，陈乔玉也成功分到了做饭送饭的活计，不过她是第三天才轮到，明后两天还能稍微轻松点儿。
    秦主任过来跟陈乔玉说：“你那十斤肉后天能到位不？后天晚上我们给收拾出来，正好大后天做来加餐。”
    这也是村里办事儿的规矩——陈乔玉贡献出了肉，就得在陈乔玉的眼皮子底下做了，按照她的想法给大家加餐。
    姚金宝和老支书都很耿直，是不会办那种村里人捐了东西，最后捐到哪儿去了没人知道的龌龊事。
    陈乔玉点点头：“行，那我后天弄来。”
    说完通电的事儿，陈乔玉又跟辉子妈和阿福嫂她们沟通了一下蔬菜和菜干的事儿。
    辉子妈说：“地里的菜一直到月底，都能供应得上，就看什么时候打霜，打霜之后菜就不多了。”
    陈乔玉点点头：“按照之前的规矩收，剩下的也都给送到大队部加餐去。”
    “行，听你的。”
    其实在辉子妈他们看来，好多菜都可以吃，但陈乔玉要求太高了。
    比如那黄瓜丝瓜啥的，有时候没注意，就长弯了，或者生了结疤，一头大一头小……不好看。
    但是一点儿不妨碍吃，实在不行，把结疤的地方去掉，剩下的也都是好的。
    但陈乔玉就是不要。
    这种菜不让扎捆，要么就是自家吃，要么就是晒成菜干了。
    阿福嫂见到陈乔玉也是说：“乔玉，这些天我按着你的要求收了不少菜干了，不过还没给他们结账，你看啥时候来家里看看？”
    陈乔玉看了看日头：“就现在，阿福嫂方便不？”
    “方便，方便，这有啥不方便的！”
    阿福嫂高兴都来不及呢：“我家堂屋跟柴房里堆得满满的，我本来说等你回来再说的，但是他们都怕抢不到名额，非要送到我这里来。”
    阿福嫂带着陈乔玉和辉子妈庆子妈几个，往家里走去。
    路上还说起来呢：“菜干都放我家了，我婆婆生怕生了霉，天天看，天天晒，忙得不行。”
    陈乔玉笑道：“麻烦徐婶子了。”
    等到了徐会计家，陈乔玉果然看到院子里满满当当的菜干，幸好是一捆一捆绑好的，徐会计的娘，阿福嫂的婆婆，徐婶子正满院子挨个翻晒着呢。
    阿福嫂到门口赶紧喊了声：“娘！乔玉来了！”
    徐婶子抬头一看，双手在大腿上狠狠拍了一下：“乔玉你可算是来了！”
    说着，就拉着乔玉看菜干：“你看看这菜干，前儿个下雨了，我怕菜干霉了，太阳一出来我就拿出来晒！”
    陈乔玉笑道：“我听阿福嫂说了，辛苦您了。”
    徐婶子也是个爽利人，笑道：“这有啥辛苦不辛苦的，这都是她们晒好的，我就是拿出来再晾晾。”
    辉子妈跟庆子妈她们也进屋了，就问陈乔玉：“还是拿到大队部再过一回秤？”
    陈乔玉点点头：“嗯，要过秤的。”
    她知道收的这些菜干都是村里人品过得去的，但是该称还是要称。
    所谓上行下效，她如今是收购菜干的大户，只要她敢放松一分的要求，回头人家就敢送差两分的货来。
    只有她这里高标准严要求，别人才不敢随意糊弄。
    好在菜干也不多，陈乔玉一次只要几百斤，干惯了农活的人，一个人背着抱着，一趟就能运几十斤，两三趟也就搬完了。
    陈乔玉就坐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开始过秤。

 第356章 乔玉你不会做生意啊，哪有收东西的主动涨价的

    这些菜干阿福嫂都已经做过前期的筛选了。
    品质不好的、掺着杂物的、卖相不好的……都已经收拾过了。
    能扎成一小捆的也都扎了，扎不成的也都是放在干净的麻布口袋里。
    阿福嫂去叫人了，陈乔玉就先称庆子妈和辉子妈他们的。
    在陈乔玉的小本本上，庆子妈和辉子妈还有金二婶、六婆他们都已经是第三次了，按照“升级”标准，这一次可以收五十斤了。
    庆子妈送来的是整整五十斤。
    因为周姐那边的菜干收购价调整了，陈乔玉这边也对应调整了——其实就是还利于民，共同富裕。
    “萝卜干和梅干菜还是七分钱一斤，因为这些好收拾，茄子干莴笋干黄瓜干涨到八分钱，干豆角涨到一毛钱。”
    虽然每样只涨了几分钱，但大家闻言，都很高兴。
    “妈呀，涨价了！太好了！”
    辉子妈在旁边帮着要称，笑道：“从没听过主动涨价收购的，乔玉，你不会做生意啊，要是换个人，人家不往下压价就不错了，哪儿有主动涨价的道理，就你是个真憨的。”
    陈乔玉乐呵呵的：“还行，还行。”
    她知道辉子妈不是嘲笑她，而是帮她说话。
    果然，辉子妈这么一说，在旁边守着称重的人都纷纷说起来：“乔玉就是厚道，咱们打小看大的孩子，这份心比别个都强。”
    “乔玉是个实诚娃，她生在咱们村，是咱们村有福气。”
    “就是就是。”
    大家对陈乔玉感激得不行。
    如果说以往还说在村里卖虽然不如在镇上的价钱好，但不用来回几十里山路，还是划算的。
    那现在陈乔玉把价钱提上去之后，那就不光没少，还能多挣好些。
    不过陈乔玉为了公平，也为了继续约束大家，说道：“只有达到三级供货人家的才能涨价，头两次都不涨。”
    不然现在突然涨价，对前两次捧场的村民不公平。
    升到三级——也就是第三次收购再涨价，这样既平衡了先前捧场的人，又能够让后来的人更加注重品质，冲着这个涨价，也不敢弄虚作假。
    庆子妈自然是第一个享受到这涨价益处的人。
    她跟庆子姥娘都是特别勤快的那种，家里晒了不少菜干。
    这次拿来的有二十斤梅干菜和雪里蕻干，十斤萝卜干，十斤茄子干，莴笋黄瓜各两斤，干豆角六斤。
    陈乔玉就给她算：“菜干和萝卜干一共三十斤，七分钱一斤，一共两块一，茄子莴笋黄瓜干合计十四斤，八分钱一斤，一块一毛二，干豆角六斤，一毛钱一斤，六毛钱……合计，三块八毛二。”
    比原先的七分钱一斤要多出三毛二来。
    三毛二对现代人来说或许不算是什么，在路上看到都未必会弯腰去捡。
    但是对于老家的农村人来说，三毛二也很不错了，火柴都能买半包了，一年都用不了。
    现在的牙膏也才三毛五一支呢，省着点儿用，一支牙膏够一家人刷一两个月的了。
    村里不像城里，每个月有固定工资拿。
    村里虽然粮食尽够，但是想要买点儿别的什么，就很为难，只能去卖粮食。
    但是粮食的收购价是很低的，以前还不让私下卖，那才叫艰难呢。
    这两年还好点，粮食有余的了，大集上也有人拖一板车的粮食来卖。
    村里人就是这么一点点，攒出来的钱，用到生活的各个紧要处。
    庆子妈高兴极了，陈乔玉当场给她结算，她在小本本上摁下手印，然后拿着陈乔玉给她的三块八毛二，来回数，来回数。
    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庆子他爹前阵子干活伤了肩膀，一直舍不得去抓药，这下有钱了，我叫他明天就去找黄大夫开个狗皮膏药。”
    黄大夫是张家湾的赤脚大夫，会看一些常见的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药说不上来正不正规，但反正有用，价钱比卫生站和医院的便宜不少。
    因此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痛，舍不得去卫生站的，就去找黄大夫。
    陈乔玉关心地问了问什么情况。
    庆子妈笑着道：“也没啥，就是之前碾米的时候，就庆子爹他们几个来回干，还磨面粉，把胳膊给伤着了，金宝队长一人多发了一小袋黄豆，就是我们自个儿舍不得卖钱，想着什么时候去换豆腐。”
    有钱靠买，没钱靠换。
    大集上有卖豆腐的，要是没有钱，带黄豆过去人家也给换豆腐，收个工夫钱。
    陈乔玉便点点头：“那是要去看看，拖久了不好。”
    “是呢，三块钱，尽够了。”
    一张狗屁膏药才两毛钱，就是再开点儿别的药，一个疗程下来三块钱也够了。
    所以庆子妈才高兴。
    第二个轮到辉子妈，辉子妈连连喊着遗憾：“我家今年没晒多少菜干，这回都不满五十斤！”
    辉子妈拿来的菜干只有四十斤出头，陈乔玉给她算了，差不多三块钱整。
    不过辉子妈倒是也不缺这点儿钱，辉子现在放学放假卖汽水冰棍和糖豆，挣的可不少。
    辉子妈跟辉子爷爷奶奶也都在家侍弄着陈乔玉承包的菜地，一斤新鲜叶菜能给一分钱的“分红”，这个钱不少。
    她现在也就是在家闲不住，晒晒菜干，有就拿来卖，前两回卖了一些，加上这回的，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还得留着自家吃呢。
    辉子妈说：“少点儿就少点儿。”
    反正不指着这个挣钱。
    陈乔玉便也爽快给她结账了，就是后头陆陆续续来的人，听说辉子妈第三次都不够五十斤，悔得直拍大腿，好似不是辉子妈少挣了，是他们亏了一般。
    “辉子妈早说啊！不够五十斤，拿我家的去顶上不就是了！“
    “真的是，她可是三级供货人家呢！”
    辉子妈倒是不客气，怼回去：“你还知道我升上三级了啊？那你知不知道我咋升上的三级？我要是弄不好，下回就给降到二级了！我为了这几毛钱，把我等级搞掉了，那才不划算呢！”
    还是自家晒的菜干好，放心。
    随随便便从别人家收，万一收上来的有问题咋办？
    轻则砸自己手里了，重可是会影响自己的等级和收购价的！

 第357章 夜市上学艺

    辉子妈向来是站在陈乔玉这边的。
    她这里嚷嚷一通，有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也冷静下来了。
    先前也有一两个人家里菜干不够数了，听说涨价，就有点心动，想着拿兄弟妯娌家的、爹妈邻居家的凑数，好歹把这份额的钱挣满。
    但是辉子妈这么一说，不少人就冷静下来。
    “可不是，不能瞎收！要是出问题的话，可是要降级的！”
    “就是啊，好不容易给涨到一毛钱了，四斤干豆角就多出原先一斤的钱来，做什么想不开？”
    个别刚才行动迅速已经商量好偷梁换柱的，这会儿也都纷纷拒绝：“不行不行，你用你们家自己的名额，我不帮你卖了。”
    陈乔玉专心结账，实则已经将旁边的动静都收入眼底——毕竟村里人习惯了大嗓门，他们自以为的悄悄话小动作，其实也没多隐秘。
    陈乔玉看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果然人还是要进步啊。
    什么东西一成不变，就一定会被时代抛弃的。
    陈乔玉想了想，干脆道：“每个等级的份额收购合格之后，可以升下一级，三级涨一次价，等到十级的时候再涨一次。”
    至于多少，陈乔玉笑道：“到时候肯定不少。”
    这样给个胡萝卜叫村里人看着，想偷梁换柱的人也得好好衡量衡量代价。
    陈乔玉收了菜干，正好村里有小孩来，叫陈乔玉：“拉鸡蛋的来了！”
    陈乔玉就知道，肯定是吕爹爹吕婆婆去小芦沟把鸡蛋拉过来了，便连忙把这里的剩下的事儿交给阿福嫂，赶回家去开门。
    把鸡蛋卸下来之后，陈乔玉顺便又借了吕爹爹吕婆婆的牛车把菜干都给拉回去。
    吕爹爹吕婆婆他们帮着给放到堂屋里。
    虽然他们觉得放到空着的东西厢房里更好，但陈乔玉说要放堂屋，那就放堂屋。
    老人家干活虽然不快，但是慢悠悠的，也都运回来了。
    陈乔玉把运费给他们，又从厨房里拿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肉，给两个老人。
    “昨天割的，你们拿回去吃。”
    其实也就二两肉，放在现代可能会叫人心生怀疑——这到底是送我的，还是戏弄我的。
    但是放在这会儿，就叫两个老人高兴不已了。
    这么一小块肉，切肉丝，够两人好好吃一顿的了。
    “乔玉，多谢你了。”
    吕爹爹吕婆婆帮着乔玉拉了好长时间的东西，现在关系熟了，对于陈乔玉的“投喂”也不会那么惶恐客气了。
    人都是相互的，他们给陈乔玉干活卖力，又帮着陈乔玉遮掩。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陈乔玉真正需要遮掩的是什么，但是陈乔玉让他们每次都把箩筐盖上铺盖或者化肥袋子，佯装车里有东西拖出去，他们从来也是守口如瓶地照办。
    他们是想不到陈乔玉会去现代的。
    他们只是以为陈乔玉在干镶边“投机倒把”的事儿，所以要遮掩，要保密。
    两个老人拿着肉欢欢喜喜地走了，陈乔玉这才关上门进屋。
    太阳已经西斜，很快就会落山了，陈乔玉收拾了下东西，把堂屋的门关起来，带着鸡蛋去了现代。
    她把两个时空老宅墙缝里备用的鸡蛋都给拿出来，替换上新鲜的，才蹬着三轮把鸡蛋送去铺子里。
    赶上周姐去接松松放学，铺子里没人，就看到房东老大爷坐在斜对面，拿着手机刷视频呢。
    陈乔玉有些艳羡，现代人真幸福，老人也有手机可以用，可以通过手机看新闻看报纸，听歌听戏看视频。
    不像村里的好多老人，腿脚还利索的时候还好，还能帮着家里干点儿活，显得有用处，也就不觉得老。
    一旦腿脚不利索了，干不了活了，就会成为家门口的一座石雕。
    每天早上起来，一直到夜晚天黑，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就是静坐在屋檐下或者院子外、村口。
    像一块沉默的石头，静静等待时光流逝。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可能连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没有人再把他们当成壮年那样对待了。
    一旦年龄老去，他们就会迅速被整个世界抛弃。
    陈乔玉把鸡蛋和菜干一筐筐运进去，替老家的老人们伤心，也替现代的老人们高兴。
    送完货，陈乔玉看着时间还早，青杨下晚自习要八点左右才能回来。
    她就美甲店找周晓玲。
    周晓玲正在给人做美甲，只用眼神示意陈乔玉等一下，陈乔玉就回到铺子里等了一会儿。
    正好周姐也接松松回来了。
    大家就一块儿去夜市吃饭。
    六点多的夜市很热闹，天还没完全黑，但已经有许多附近的居民和下班的人来这里吃东西。
    周晓玲对夜市是最熟悉的，她带着陈乔玉他们来到一个小摊前，点了一碟盐水毛豆，一碟盐水花生，还有一份鸡蛋炒米粉。
    “这家的炒饭炒粉最好吃，火候够，炒出来特别香！而且只要八块钱一份！”
    陈乔玉很喜欢周晓玲这样的人，没钱的时候也不会怨天尤人，会好好生活爱自己，有钱的时候也不会飘，依旧喜欢吃八块钱一份的炒米粉。
    陈乔玉要了一份炒饭，周姐给松松要了一份炒面，还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两罐瓦罐汤。
    周姐说：“我下午出去跟人谈合作，吃了点儿东西，现在不饿。”
    陈乔玉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现代人的胃口对她来说真的就跟小猫一样。
    周姐说的吃了点儿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吃了巴掌心那么大一块儿的小蛋糕，然后一杯奶茶，就说自己饱了。
    陈乔玉看到瓦罐汤，觉得很神奇：“我还以为他们是用那个大缸炖出来的呢。”
    没想到是一个个小瓦罐单独炖的。
    周姐笑道：“大瓦罐显眼，算是招牌，小瓦罐先分好，后面又能节省出餐时间。”
    这就是做生意的小门道。
    陈乔玉表示受用。
    炒粉炒面上来了，陈乔玉尝了尝，还真是不错，好吃，火大，油够，还放了鸡蛋和豆芽、胡萝卜丝、蒜苗，就是调味儿有点咸。
    炒饭也是，里面还放了玉米粒和火腿肠，确实比她炒的蛋炒饭要好吃点。
    学到了。
    陈乔玉吃着炒饭和周姐晓玲分给她的炒粉炒面，心中灵光一闪，问周姐和晓玲：“周姐，晓玲，你们知道哪儿的酸辣粉好吃吗？”
    要想红薯粉的作坊能够开起来、持续下去，就得想好渠道出路，要把上下游都打通才行。
    如果能附赠酸辣粉的做法，能叫别人买回去做小生意，那往后卖给小商贩，自然比卖给普通人家挣得多。
    而现在，夜市小吃街不就是最好的学艺之地吗？

 第358章 没错！陈乔玉需要一台老年机！

    “酸辣粉？你要吃啊？我看看，好像那边有一家在卖。”周晓玲道。
    “不过我觉得不怎么好吃，我都是买回家自己煮的。”
    “噢噢，那你都放什么调料呢？”陈乔玉问道。
    “嗯？调料？就放它配的调料包啊！”周晓玲差点儿被陈乔玉问懵：“就是粉包，醋包，干葱包，还有辣油包什么的……”
    大致就这么几个了，她也没注意具体是啥。
    陈乔玉这才听明白，周晓玲说的酸辣粉，是超市那种一包包跟方便面一样自带调料包的酸辣粉。
    不是买了红薯粉之后回去自己做的。
    她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准备一会儿去超市买几包酸辣粉，看看人家都放什么调料包，真要是做成了，回头红薯粉就好说了。
    周晓玲虽然不知道陈乔玉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她见陈乔玉打听酸辣粉放什么调料，直接说道：“你干嘛不在网上搜？有好多人都在网上教做菜呢。”
    陈乔玉含糊道：“我……不方便上网。”
    以往周姐听到陈乔玉说不方便，大多数时候都会贴心地不再继续追问。
    但周晓玲可不是这个性子。
    她无语地看着陈乔玉，掏出手机，三下两下打开视频app，几秒钟就在搜索框里打出了“酸辣粉”三个字，底下自动跳出“酸辣粉做法”、“酸辣粉教程”……
    周晓玲把手机往陈乔玉面前一怼：“上个网能有多不方便？”
    “就是村里不通网，你来镇上的时候还不能上网吗？我那个手机卡自带流量的啊！”
    嗯？
    陈乔玉咽了口口水。
    她其实一直不太敢追问“上网”的事儿，这是现代唯一一个她彻头彻尾弄不明白的事儿。
    越发不敢问。
    她其实在超市的图书区找过关于“上网”的介绍，但似乎是因为针对幼儿孩童的绘本，很少有关于上网的信息。
    去成人区找上网相关的，全都是什么java，dows，编程……简直跟天书一般。
    陈乔玉想问又不敢问，闹心得很。
    周晓玲看到陈乔玉纠结的模样，干脆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买手机？”
    她觉得陈乔玉什么都好，都是这点儿不好——挣了钱舍不得花。
    她虽然没打听过周姐和乔玉合伙开店挣了多少，但是店里的鸡蛋蔬菜数量她都看在眼里，怎么都够买手机了？
    她苦口婆心地劝陈乔玉：“你就算是欠了债，也可以先买个能上网的手机先用着啊，我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我也知道有事儿上网查，你怎么不知道呢？”
    陈乔玉结结巴巴地道：“也、也不是舍不得买，就是不方便买。”
    这下连周姐都疑惑了：“手机有什么不方便买的？”
    步行街上就有手机店啊。
    周晓玲可懒得听陈乔玉的解释，她觉得陈乔玉就是小气，舍不得。
    “你卖鸡蛋也挣了不少钱，总不能都交给家里？你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
    周晓玲苦口婆心地劝陈乔玉：“像我们这样的农村女孩儿，尤其是家里有兄弟的，总是会被劝着挣钱给家里，为哥哥弟弟读书买房结婚做贡献。”
    “但是你自己要有脑子，什么事儿能帮，什么事儿不能帮，能帮到什么份上，你要自己拿主意，别听别人道德绑架！”
    陈乔玉一脸呆滞。
    周晓玲说的每个字她都懂，但是连在一起什么意思？她不太明白。
    周晓玲说：“你就好像我，我哥读书，那我就想供，因为我是自己读不进去，出来打工挣钱了，这不算家里逼我辍学供我哥，算我跟我哥互相帮助。”
    “但是我哥毕业了要结婚要买房，那就跟我无关了，这不该我帮，而且他还应该把我供他读书的钱还给我。”
    周晓玲越说越怀疑陈乔玉是因为家里有弟弟妹妹，所以被“牺牲”了。
    陈乔玉听得愣愣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笑道：“我没有被谁……道德绑架，我家现在不缺钱。”
    青杨读书才用几个钱啊，乔丽那里也花不了多少钱，唯一就是青楠，但是青楠这事儿也不是钱能解决的。
    陈乔玉笑道：“真不缺钱，家里钱都是我管着的。”
    她现代有三万多，老家的钱出出进进的，也有一两千呢！
    但周晓玲显然不相信：“你可千万别当扶弟魔，你说的我不信，除非你给自己买个好点儿的手机。”
    陈乔玉也被周晓玲说动了：“买了就能是上网了吗？”
    她刚才听周晓玲说卡里有流量什么的……也不知道这个流量跟上网有什么关系。
    但，看周姐和晓玲对“上网”这件事如此平淡，想来应该不是那种乱碰会惹麻烦的东西？
    于是，陈乔玉经过短暂的内心思考，果断一点头：“行，那就买一个！”
    周晓玲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好不容易劝服了陈乔玉，立马就跳起来要拉着陈乔玉去手机店看手机。
    周姐赶忙拦住周晓玲：“店里的贵，从网上买。”
    陈乔玉听得心里激动——手机也能网上买？这网可真厉害。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搞定这个网。
    周晓玲想了想，觉得也行：“那周姐你帮乔玉看一个？”
    然后又问陈乔玉：“对了，乔玉你说说你要什么功能，我们帮你选。”
    陈乔玉咽了口口水：“要……能学东西的。”
    周晓玲：“……”
    看不出来，你跟我一样书没读多少，倒是个爱学习的。
    周姐也是噎了一下，自主进行翻译：“……就是要能上网课的是？”
    陈乔玉：“……是。”
    周晓玲问：“还有呢？还有啥？打不打游戏？我喜欢拍照，要像素好，最好带滤镜的那种。”
    这些啊，陈乔玉想了想：“用不上。”
    她说的用不上，是说根本不用这些功能。
    但是周姐她们根本不会往“不需要摄像功能的手机”上想，只理解成为陈乔玉对摄像功能没什么需求。
    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虽然有点鸡同鸭讲的意思，但到底也磨合出来了。
    “总而言之……其实乔玉需要的就是一款老人智能机嘛！”
    周晓玲在挖掘出陈乔玉需要看“网课”、听广播、看报纸\/小说，以及简单的通话通信拍照功能之后，顺利总结。
    而已经以“给家里老人吃的\/穿的\/用的”为由，买过无数次东西的陈乔玉也是果断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老人机！”

 第359章 青杨的酸辣初体验

    周姐似乎也意识到了陈乔玉是个手机白痴。
    虽然挺难理解的，但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周晓玲刚到城里来的时候，连网购都不会，吃饭也不知道怎么购买优惠券，都是慢慢学的。
    能想明白这一点，周姐跟晓玲还是对陈乔玉多有包容。
    不会就不会嘛，大不了就跟教松松一样教就是了。
    虽然可能松松玩手机都比陈乔玉要熟练一点。
    周姐打开网购页面，把挑选出来的几款手机拿给陈乔玉看：“你看你喜欢哪一款？”
    陈乔玉以前也在周姐的手机上看到过购物页面，之前竹编的时候看过，但是没想到手机这么贵的东西居然也能在网上买。
    咋给钱啊？
    她们就不怕被骗吗？
    不过，陈乔玉还是犹犹豫豫地选择了一部：“就这个。”
    全场最便宜的，1099。
    周晓玲蛊惑道：“不挑个贵一点儿的吗？这个内存好像不大。”
    周姐也说：“你家里要是没网，就在店里下了视频回去看，买个内存大点的比较好。”
    陈乔玉也是有点麻木了，她憨憨地道：“行，行，你们帮我挑一个，挑内存大点儿的。”
    周姐跟周晓玲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察觉出来陈乔玉似乎有点儿“逆来顺受”地摆烂了。
    周晓玲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挑你的，是手机内存大点，存的视频就多一点，你可以多下一点电影电视剧，回去可以看好多天。”
    陈乔玉笑道：“我知道，我没怪你，我是真的不太懂，你们帮我挑个好点儿的老人机就行。”
    想了想，陈乔玉又道：“钱没关系，我现在挺有钱的。”
    那三万块埋在老宅底下，也未必就多保险。
    现在花了挺好的。
    周晓玲这才松口气：“你说的啊？那我就挑了。”
    “行。”陈乔玉一贯就很好说话。
    周姐跟晓玲俩人头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挑来选去的，最后选了一个大内存，大屏幕的老人手机。
    周姐觉得里面最好的功能是：“可以设置一个老年人模式，不会自动下载什么乱七八糟的软件，而且看视频方便，声音也大。”
    声音大？
    陈乔玉赶紧道：“那不行，找个声音小点儿的，在家里用不方便。”
    这要是声音一下窜出来被人发现，那可不行。
    周晓玲对此十分有对策：“乔玉你傻啊，用耳机不就行了？”
    陈乔玉：“……帮我挑一个。”
    周姐早已经埋头挑了起来，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就当是给松松买个能上网能打电话的平板。
    周姐很快就挑好了，手机、耳机，连手机壳、挂绳都一起挑了。
    陈乔玉选了个看起来就像是旧报纸一样的手机壳，还是翻盖的。
    周晓玲欲言又止，周姐给周晓玲使眼色：“老年人一般都喜欢这种翻盖的手机壳。”
    周晓玲：“……也是。”
    陈乔玉浑然不知周姐和晓玲现在一会儿把她当老人，一会儿把她当小孩儿的。
    周姐顺利下单：“一共一千八，我帮你付了，下回从货款里扣。”
    “行。”陈乔玉一口答应，就是有点遗憾——攒的三万块还是没用出去呢。
    在夜市上吃了饭，陈乔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跟周姐和晓玲他们告别，去酸辣粉的摊位上买了一份酸辣粉，打包带走。
    这会儿才七点多，陈乔玉带着酸辣粉，蹬着小三轮回到了废弃的老宅。
    她在老宅里放了两个干净的铝制方形饭盒，这会儿正好把打包的酸辣粉倒到饭盒里，带回去吃。
    陈乔玉回到姚家村的老宅里，把饭盒放到还有一点点余温的灶膛里。
    农村的土灶就是这点好，烧起来的话，哪怕火灭了，剩下的余烬隔几个小时，也能让灶膛里有点余温。
    这点温度不足以烧水做饭热菜，但是酸辣粉放进去可以保持一定温度，不至于凉。
    陈乔玉掐着点呢，刚回来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门外自行车嘎吱嘎吱的声音。
    青杨回来了。
    陈乔玉过去开门，青杨正好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姐！”
    “哎，回来啦？路上黑不黑？”
    “不黑，我有手电筒。”
    手电筒青杨暑假的时候在家用的不多，这上学了，青杨早出晚归就用上了。
    陈乔玉就问：“电池还有吗？没有的话提前说。”
    她好从仓库里拿点儿——她买了好些大号的电池，扒掉了电池外面的包装，就剩一个光秃秃的小圆柱。
    青杨笑道：“够用的。”
    说着，陈乔玉就打水洗手洗脸，一边问陈乔玉：“姐，我饿了，家里有啥吃的吗？”
    前几天陈乔玉不在家，青杨都是放学回来自己弄吃的。
    现在陈乔玉在家，青杨就撒撒娇，问她要吃的。
    陈乔玉笑道：“今天给你弄了个好吃的，你来尝尝。”
    “啥好吃的？”
    青杨一听就来劲了。
    这么大的少年正是能吃的时候，一天吃五顿，到了晚上还要喊饿。
    陈乔玉把灶膛里的饭盒拿出来，又拿来一个小碗，给自己挑了一小碗，剩下的全给青杨。
    “这叫酸辣粉，秀丽嫂子说这么做好吃，你试试。”
    青杨饿得狠了，筷子夹了一大口就往嘴里塞，结果立马被呛得眼泪流。
    “这啥啊？又酸又辣的！”
    陈乔玉笑着给他拍拍背：“都说了是酸辣粉，怎么能不酸不辣？”
    辣油呛得青杨眼泪冒：“那也放太多了！醋不要钱啊？”
    说归说，但青杨还是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青杨一边擦着眼泪鼻涕，一边吸着气道：“是挺辣的，但怪好吃的。”
    陈乔玉乐道：“是？秀丽嫂子说她娘家那边都是这么吃的。”
    青杨吸溜着顺滑的红薯粉，觉得这东西真是酸辣开胃，就是吃的时候容易流鼻涕眼泪，得拿毛巾不停地擦。
    陈乔玉吃着这一小碗也是，辣得头上头冒汗了。
    “这东西要是冬天吃肯定很舒服。”青杨一口气吃完，看着饭盒里的酸辣汤，想喝又不敢喝。
    喝，怕呛。
    不喝，这汤上面还飘着油呢，不喝可惜了。
    好一会儿，青杨才下定决心：“我明天早上用这个下面条吃。”
    陈乔玉接过来：“算了，咱家还不缺这点儿吃的，这个太辣了，烧胃，少吃点儿。”
    说着，就叮嘱青杨早点洗漱睡觉。
    青杨也很听话，早早洗漱回房了。
    房间里陈乔玉已经给点上了蚊香，青杨回房没一会儿，灯就灭了，陈乔玉看了看时间，正好，这个点儿过去刚好赶上打折。
    等青杨房里彻底安静下来了，陈乔玉就关上堂屋的门，防止小黑小黄八斤他们闯进来。
    然后，揣上两个鸡蛋，又去了现代。
    直奔超市。

 第360章 最爱逛超市！

    陈乔玉到超市的时候已经九点二十多了，临近关门。
    陈乔玉目标明确，先直奔生鲜肉区。
    那里有打折的肉卖。
    陈乔玉过去之后看到瘦肉排骨五花肉都被人给挑光了，一点儿都没剩下。
    只有两袋带皮的大肥肉和一盒肥多瘦少的猪肉馅儿。
    陈乔玉拿起来掂量了一下，还成，两袋带皮的肥肉差不多有四五斤，加上肉馅儿有半斤多，正好是五斤。
    陈乔玉叫超市生鲜肉档的售货员给称了一下，五斤二两，打完折一斤只要七块钱，总共三十六块五。
    陈乔玉把肉放进篮子里，直奔不远处的熟食区。
    熟食区的东西晚上也是要处理的，包子馒头油条大饼什么的。
    虽然味道不如自己家做的好吃，但是分量还是实在的。
    手掌大的一个老面馒头，沉甸甸的一袋现在只要两块九毛九。
    油条和油饼也是，抓起来有两斤重，也只要三块九毛九一袋。
    陈乔玉把剩下的四袋包圆了。
    超市的售货员喜得合不拢嘴，主动帮陈乔玉放进篮子里。
    陈乔玉最后去了超市的方便速食货架。
    她之前只吃过方便面，还没试过酸辣粉呢，这回看到了，有各式各样各个品牌的。
    陈乔玉每样都挑了一包，也有桶装的，不过价格要贵上不少，陈乔玉看见袋装有一样的，就没有拿桶装的。
    最后去结账，最贵的反而是这些酸辣粉，便宜的两块五一包，贵的要七八块一包，陈乔玉拿了几包，随随便便一加就是大几十，比猪肉还贵了。
    陈乔玉有点心疼，拼命劝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是为了建设家乡，带领村民致富！”
    “想想以后红薯粉作坊，还有酸辣粉摊子，这点儿小钱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结账，一百多。
    陈乔玉掏出一张红票票，又补了点儿零钱。
    看着剩下的厚厚一沓票子，心里好受了些——钱不花就是数字。
    何况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吃的，最后都能下肚。
    陈乔玉蹬着三轮，带着东西，回到了姚家村。
    这个点儿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连一点灯光都没有，唯独小黄听见厨房里的动静，汪汪叫了两声。
    等嗅出是陈乔玉，小黄又安静了下来，在堂屋门口拱来拱去的。
    狗子对气味是很敏感的，陈乔玉去现代的时候，是彻底从老家这边“消失”了。
    所以闹得小黄挺疑惑的，每次陈乔玉走了、回来，都哼哼唧唧的。
    陈乔玉过来打开门，蹲下来摸了摸小黄的狗头：“知道你聪明，等你身体再养好一点，我以后去那边带着你！”
    小黄乌黑的眼睛盯着陈乔玉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听明白没，反正哼哼唧唧地又回狗窝了。
    这边陈乔玉把买回来的酸辣粉都锁进箱子里。
    倒不是因为这东西有多珍贵，而是因为这种方便食品，大多外包装一拆开里面的粉饼就没有包装了，容易潮。
    尤其是酱料包，拆了就不能吃了，所以只能仔细藏好。
    她之前只买干面条，不买方便面也是这个原因。
    八十年代初的小山村，没通电的时候，夜晚都是静悄悄的。
    唯独天上的星光月亮璀璨，在屋前的空地洒下一层白霜。
    藏好东西，陈乔玉才简单洗漱了一下，钻进被窝，舒舒服服睡觉。
    ……
    第二天早上起来，陈乔玉摸着胳膊有点凉。
    进入九月之后，早晚的温度就有点低了。
    陈乔玉打开房门透透气，给自己加了件薄的长袖衬衣，正好这两天干活穿。
    陈乔玉去后院摘了些老掉的菜叶，然后剁碎了，跟谷糠拌在一起，喂八斤。
    八斤在陈乔玉家好似又长大了一些，现在称说不定就真的有九斤了。
    小黑跃跃欲试想抢八斤的吃食，被八斤一下子啄在耳朵上，顿时嗷嗷惨叫。
    陈乔玉在厨房里听到这动静，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搬到老宅之后，家里总是静悄悄的，时间久了也会有点孤单感。
    但现在有了八斤和小黑小黄，那就一点儿都不孤单了，不管在哪儿都能听到它们鸡飞狗跳的动静。
    陈乔玉把家里的剩饭剩菜收拾了一些出来，不大够，又加了点儿红薯进去，给小黄小黑吃。
    先前困难时期，别说狗了，人都养不活，所以很少有人养，偶尔有养猫的，也是为了抓老鼠。
    也就是这两年才好点儿，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养狗了。
    陈乔玉家养了小黄小黑之后，村里也有两户人家跟着养了起来。
    其中一家还是专门找的狼狗崽子，现在小，耳朵耷拉着，还看不太出来，听说长大了之后耳朵立起来了，可威风了。
    陈乔玉遗憾地看了看小黑和小黄，小黄已经是成年狗了，体型也就这么大了，小黑作为它的崽子，估计体型也有限。
    不过体型小的好处就是吃的也少，陈乔玉很快就给它们弄了两碗狗粮出来了。
    她自己今天要吃酸辣粉。
    从现在开始，只要是她自己一个人吃饭，一日三餐包括加餐都得吃酸辣粉，试遍所有酸辣粉，看看别人的粉如何，调味如何。
    陈乔玉对着箱子里的酸辣粉挑挑拣拣，大部分是不需要煮，直接热水就能冲泡开的。
    只有少数几种是需要煮的。
    陈乔玉挑了一包需要煮的，拿进厨房。
    第一件事就是点火烧掉酸辣粉的外包装，还别说，这塑料袋引火挺好用的。
    陈乔玉按照说明书的方法把水烧开，放入粉丝，煮够时间，赶紧捞出来过凉水。
    然后又在碗里加入热水，把各种料包都放进去，再把过了水的粉也放进去。
    然后端着碗，慢慢品尝。
    酸味扑鼻，咸香辛辣，尤其是醋，应该是用的陈醋，而且肯定没兑过水的那种，小小一包就酸得人流口水。
    辣椒油不太好，油是油，辣椒面是辣椒面，就是放在一个调料包里了，一点儿都不香。
    还不如村里人自己油泼的辣椒面香。
    粉丝还行，爽滑适口，没有粉疙瘩，煮了也不容易散，吃起来还微微有点弹牙，接近田秀丽家的红薯粉了。
    到了豌豆又不行了，豌豆不够新鲜，吃着有股陈味儿。
    最贵的需要煮的酸辣粉也就这样，陈乔玉还挺失望的——现代人就喜欢吃这种酸辣粉吗？
    老实说，没有田秀丽家的好吃啊。

 第361章 大队集体做饭

    不过陈乔玉也不着急，起码知道了陈醋跟兑水醋在口味上有巨大的差别——昨天晚上吃的就是小摊上的兑水醋，难怪周晓玲说不好吃呢。
    还有辣椒油可以换成自己做的油泼辣子，下回可以买点儿辣椒面回来试试，再看是豆油好还是菜籽油好。
    豌豆这个不用说，用新鲜的肯定会更好吃一点。
    陈乔玉拿出自己的“小吃学艺手册”，认认真真记录上今天的口味尝试和思考后的改善方向。
    以后还会补上实验调整后的口味和调料比例。
    凡事怕认真。
    认真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陈乔玉上午在家干活，农村就是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粮食不能随时买到，都是自家存着的，所以遇到晴天就要拿出来翻晒。
    今天晒晒芝麻和花生，明天晒晒黄豆和绿豆，后天晒晒谷子……总有的忙。
    还有洗衣服，现在没有洗衣机，陈乔玉和陈青杨的衣服都是自己洗自己的，洗澡的时候顺手洗了。
    陈乔玉去厢房里把自己和青杨床上的凉席撤下来，现在晚上睡不住了，今天晒晒褥子，晚上就换上褥子和床单。
    还有鞋子，村里都是土地，干的时候招灰，湿的时候粘泥。
    只要是干活，那鞋子就没有可能保持干净。
    不像现代人，可能一双鞋穿上半个月，除了鞋底，都还是干干净净的，有点儿浮尘，也是抹布轻轻一擦就行。
    陈乔玉都没见到现代大街上有给人擦鞋的。
    可见现代人的鞋多干净，不用操心擦鞋洗鞋的问题。
    但是在村里不一样了，得亏陈乔玉现在不差钱，凉鞋有两双，劳动鞋有两双，布鞋更是有五双之多。
    可以多支撑几天的，不然，要是跟以前一样，就一双布鞋，什么时候洗鞋都还得看日子，得着那种晚上洗了白天能干的，怕第二天没鞋穿。
    陈乔玉把自己的鞋子都拿出来，凉鞋好说，反正是塑料的，随时洗了随时干。
    而且这个时候就看出来，同样是塑料拖鞋，现代的拖鞋就是比老家的好。
    结实不说，鞋底都做过设计——空格大而浅。
    这样除非踩到泥巴里，不然不容易压进泥土和石子，不用挨个去抠。
    要知道青杨以前穿凉鞋，动不动就卡石子。
    小石子就算了，可以晚上回去弄，有些石子那个大小，刚好顶住格子，顶上鞋底，硌得人难受，必须当场弄出来。
    陈乔玉这两双凉鞋都是在现代买的，样式上跟老家差不多，但是鞋底的细小差别，给她省了很多工夫。
    陈乔玉留了一双还算干净的劳动鞋和布鞋，把其他鞋子都浸到水里，又洒了一点洗衣粉在水里和鞋面、鞋垫上，浸泡起来。
    这也省时间，不然她还得用肥皂搓一搓，搓出泡来才能浸泡。
    趁鞋子泡着的期间，陈乔玉打水去后院浇了菜地，然后再回来刷鞋。
    等家里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正好也就到中午了。
    陈乔玉洗了手，又去选了一包酸辣粉来试味，这次她还加了一点儿后院拔的菜叶子，又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
    吃过饭，陈乔玉换了干农活的衣裳，去地里帮忙了。
    地里的活儿不多，但是这几天村里的男同志都去打桩办通电的事儿了，地里的活就要女同志来顶上了。
    陈乔玉家里人少，但该干活的时候也得上。
    在地里忙活到太阳下山，陈乔玉的腰都快断了。
    回到家还不敢多歇息，赶紧又吃了一包酸辣粉，然后用竹篮子带着肉去了大队部。
    秦主任她们刚给打桩的人送了饭，才回来。
    但她们的工作还没完，这会儿村里的女同志要把碗都洗干净，然后还要把明天的饭菜给提前收拾一部分出来，不然明天现做，时间不够用的。
    秦主任看到陈乔玉拎着肉来，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这一次就拿这么多啊，可不少呢！”
    陈乔玉笑道：“五斤肉，足称的，秦主任给称称。”
    秦主任接过去掂了掂，笑道：“这还称什么，本来就是你的心意。”
    陈乔玉看破不说破，这也就是她给的肉足称，秦主任便也抬着她。
    要真是不足称，秦主任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被糊弄过去。
    村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心照不宣的规矩可不少。
    说是给村里贡献，那往后遇到什么事儿，比如分工分粮食，甚至分田地什么的，都是要看贡献的。
    谁付出了多少，村里人心里都有杆秤。
    说要给村里贡献十斤肉，那肯定就不能拿八斤来糊弄。
    陈乔玉的十斤分两回给，这一回拿了五斤，其实是五斤二两来，秦主任自然是高兴的。
    秦主任招呼村里会做饭的妇女来，让她们先收拾出来：“熬些猪油出来，剩下的切来，一半做萝卜炖猪肉，一半做蒜泥白肉，正好带着皮呢。”
    村里的女人们也高兴，她们的父亲兄弟、丈夫儿子，都有在辛苦干活的，能吃肉补身子，肯定好。
    金二婶也在帮忙，她起身拉着陈乔玉走到一边，神神秘秘地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碗，递给陈乔玉。
    “昨天村里分烧鸭，你咋没来？”
    陈乔玉连忙道：“昨天出去卖东西了，没在家。”
    金二婶猜到也是，她叫陈乔玉把这一小碗鸭肉拿回去：“这份是你跟青杨的，你要是不在家，你就跟我说一声，我叫人给你留着。”
    金二婶心疼陈乔玉，觉得这孩子傻憨傻憨的：“人家都是恨不得拖家带口来蹭大队的饭，你可倒好，要不是我还盯着点儿，你跟青杨没来都没人知道！”
    陈乔玉憨憨笑道：“也没啥，没少吃好的。”
    “傻丫头，你吃的那是你自个儿的，这是大队的，人人都该有的，凭啥不要？”
    金二婶的想法代表这个时代多数人的想法，陈乔玉只好笑着谢过金二婶。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家里人丁兴旺的原因。
    就老宅这样，青杨上学去了，陈乔玉要是不在家，家里就是个空屋。
    没个人镇着不说，村里有啥事儿，他们俩也不知道，还得等回家再听人说。
    这还得是村里有人惦记着他们，过来转述。
    不然，他们是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有些村里还专门欺负这样人口凋零的人家，孤儿寡母，或者祖孙老弱，最是容易被欺负、被忽视的。
    陈乔玉真心实意谢过金二婶，然后就看到在一旁，一眼又一眼瞟她的田秀丽。

 第362章 对没脑子的，计较起来算欺负他们

    陈乔玉故意装作没看到，只跟金二婶说话。
    田秀丽在一旁急得都跳脚。
    但是金二婶在这儿，她又不敢过来，毕竟是支书家的母老虎。
    好不容易等到陈乔玉跟金二婶说完话，田秀丽就想过来。
    谁知道她刚一转身，就眼睁睁地看着陈乔玉转身了——去帮秦主任收拾明天的菜了。
    田秀丽一个急刹车，差点儿扭了腰。
    陈乔玉帮秦主任揉面，今天晚上先揉出来放着，明天上锅蒸，就是二合面的馒头。
    还做了菜包子。
    等这些做完，陈乔玉又跟没看到田秀丽似的，去帮辉子妈他们切泡菜了。
    田秀丽从期望到失望到愤怒到哀怨……到最后生无可恋，自己的活儿干完了，也不肯走。
    眼巴巴地等在大队部门口的歪脖子树边上。
    等陈乔玉从大队部出来的时候，田秀丽已经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陈乔玉拍打着身上的灰面和渣子，打眼从田秀丽身边过。
    田秀丽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陈乔玉。
    “乔玉，你先前说的那事儿，还算数不？”
    陈乔玉佯装不懂：“什么事儿？”
    田秀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是之前，之前在六婶家菜地边上说的那事儿啊，那个，粉，红薯粉……”
    “噢，那事儿啊。”陈乔玉拖长了尾音，“你不是说我做梦吗？”
    田秀丽尴尬起来：“我那是，那是说别人的，不是说你。”
    “呵呵。”陈乔玉笑呵呵的。
    不是嘲讽，就是笑呵呵的。
    她不接话，田秀丽憋得可难受了，又担心陈乔玉真的生气了。
    她不敢拿乔，拉着陈乔玉，一边往老宅走，一边左右看看没人，才又重新提起。
    “我回我娘家问了，他们说可以把做粉的法子教你们，不过要收两百块钱。”
    田秀丽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惴惴的。
    两百块钱可不少。
    陈乔玉知道钱是按购买力和人均收入算的。
    就说现在一个工人，一个月三四十块钱，两百块也是半年的工资了。
    而现代一个人工资四五千，半年可就是将近三万块钱了。
    真不少。
    但是，陈乔玉觉得这显然不如一年限额收购三千斤红薯粉划算啊！
    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没表露出来。
    但田秀丽见她半天不说话，心里更忐忑了。
    她上次回娘家，跟娘家人说了陈乔玉的条件，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娘家人居然都不跟她站在同一战线上。
    而是责怪她怎么不早说。
    “手艺能卖钱当然好啊！一年三千斤红薯粉，那得挣多少钱！”
    田秀丽一口老血咽下去，有些委屈：“那你们干嘛总拦着不让我跟我姐学做粉？”
    “谁拦着了？只是说不传给你们，但哪回做的时候你们没在旁边看着？看也看会了？”
    这还真是，田秀丽心道，自己确实也会做红薯粉。
    就是不如兄弟叔伯他们熟练罢了。
    田秀丽的娘说田秀丽：“家里不传给你们，是不想叫你们带去婆家，回头跟娘家争生意，但是也没拦着你学。”
    田大娘说：“要是你们真为难了，要做红薯粉卖，我们做老子娘的，还能不让啊？”
    田秀丽听见这话，又是感动，又是憋屈——合着这么些年她跟姐姐“偷学”红薯粉，爹娘都知道啊。
    田秀丽就问她爹娘：“这么说，你们同意我教姚家村的人做红薯粉了？不怕抢家里的生意了？”
    “那也不是。”田秀丽的爹娘说。
    “你之前不总说你婆家那个老五那房的妯娌能挣钱吗？我们看着现在买红薯粉的人确实也多了，你们做也行，将来你跟老四一块儿养孩子，也能松快点儿。”
    田秀丽一听，又委屈了：“你们上回不是说家里的红薯粉卖不出去吗！”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能为娘家操心，悄悄找到陈乔玉。
    田秀丽的爹娘比她还意外：“我们啥时候说卖不出去了？我们说做多了，没卖完！”
    为啥做多了？那是因为要的人也多了啊！
    反正叨叨来，叨叨去，敢情是田秀丽理解错了。
    不过田秀丽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田家人觉得还是很好的。
    只是他们并不同意陈乔玉一年保额收购三千斤红薯粉的要求。
    田秀丽的大哥说：“我们自己家的红薯粉都不够卖的，要她收购干嘛？”
    田秀丽的大嫂说：“不过这做法不能白给她，要叫她给二百块钱。”
    两百块钱，差不多也是过去一个学徒一年多的孝敬了。
    所以田秀丽这才来找陈乔玉。
    她早就着急要这两百块钱了，可陈乔玉一直不在家。
    就是回来了，也是天天出门，难碰到人。
    好不容易碰到了，田秀丽死死抓着陈乔玉不放：“我们家做红薯粉的法子，值两百块。”
    陈乔玉没说话。
    两百块她当然出得起。
    但是，她有点不忍心——田秀丽到底知不知道，比起来买断，她的保额收购会有多优惠？
    不过，陈乔玉跟人合作向来有个原则。
    要么脑子灵光，要么心眼要好。
    现在看田秀丽家提出来两百块钱换红薯粉的方子，着实有点脑子不灵光。
    心眼么，不能算不好，但是也没多好就是了。
    跟这样的人，买断倒是方便些。
    于是陈乔玉就跟田秀丽确认：“真要二百块钱？”
    田秀丽犹豫了一下：“真要二百！不过……不过你要是为难，一百、一百八也行。”
    田秀丽惴惴不安地看着陈乔玉。
    两百块钱对现在的人来说确实不少，别说城里人半年的工资了，村里人好些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两百块的。
    她当陈乔玉是觉得多了。
    陈乔玉：“……”
    她想起来昨天辉子妈说的，哪有收购的人主动涨价的。
    这不就来了一个卖东西的主动降价的？
    陈乔玉就问道：“你真能做主？不会收了我的钱又反悔？”
    “那不能！”田秀丽声调都拔高了：“我婆家就在村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实在不行，你先给我一百块，我教会你，你再给我剩下的，成不？”
    田秀丽眼巴巴地看着陈乔玉。
    她娘说了，要是能从陈乔玉这里弄到两百块，可以给她一百。
    一百块啊，她在娘家时没见过，在婆家时也没见过。
    唯独在张家老五张永华两口子身上见过——一百多的自行车，说买就买了！
    叫人心里怎么能不嫉妒！
    陈乔玉看着田秀丽，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柴爱花觉得张家人不太行，但是又不计较的了。
    就这脑子，计较起来算是欺负他们。

 第363章 跟不同的人做生意，那感受确实不一样

    陈乔玉再次跟田秀丽确认：“我还是出两百块钱，但是你要负责教会村里起码十个人做红薯粉，合格一个，我给你二十。”
    田秀丽对此毫无意见：“行行行。”
    教一个还是教十个，对她来说都一样啊！
    田秀丽心里觉得陈乔玉可傻了。
    说实话，会做红薯粉的不止田秀丽一家，十里八乡总有那么几家，就是没有他们家做的好罢了。
    比别人家好一点点的手艺，竟然也值当陈乔玉花两百块来买？
    田秀丽觉得陈乔玉跟柴爱花一样，都属于挣了钱就飘了，没地儿花撒着玩儿的那种。
    “十个就十个，我包会。”
    田秀丽答应得太爽快，陈乔玉反倒有点害怕了。
    别是有什么陷阱？
    这事儿可没有什么“未来预言”告诉她，全靠她自己掂量。
    陈乔玉思考再三，说：“那就先这样说定了，不过我们要写个协议，你要包会，学会之后三个月内做的红薯粉你都要检查，都合格了才算出师了。”
    “而且，你以后不能因为相关的事情扯皮拉筋，说什么别人学了你家的手艺，还要给你家钱之类的。”
    对于大多数条件，田秀丽都一口答应下来：“行行行，都听你的。”
    “就是那个三个月出师不行，要等到三个月再给钱，万一你们反悔呢？”
    陈乔玉想想也是，就说：“那我先给你十块钱，你教，教会了再把剩下的十块钱给你。”
    两人站在陈乔玉家门外讨价还价好一会儿，这才达成一致。
    陈乔玉说：“那我今天晚上回去拟个协议出来，咱们签了协议好办事。”
    田秀丽不大情愿，不过也知道陈乔玉脑子轴，干啥都要签协议。
    签就签。
    反正她也没想着反悔。
    她就是想着那两百块钱什么时候能够到手。
    田秀丽答应了，这才转身往家里走去。
    等她走后，陈乔玉开门进屋，脑子里还有点懵懵的。
    如果说跟周姐合作，她跟周姐都互相觉得自己占便宜了的话。
    那跟田秀丽这讨价还价，就是明明占了便宜，但还是觉得对方脑子怪怪的。
    她不理解田秀丽居然会放弃每年三千斤保额收购不要，只要两百块钱。
    而田秀丽也不能理解陈乔玉居然会花两百块钱买一个做红薯粉的手艺。
    天爷啊，她不是脑子有问题！
    ——两个人都这么想。
    晚上陈乔玉一边拟协议，一边等青杨。
    等青杨回来之后，姐弟二人又是酸辣粉对付。
    不过陈乔玉还是煎了两个鸡蛋，放了点儿菜叶。
    酸辣粉又酸又辣，吃多了胃里容易烧得慌。
    青杨也十分负责地给出了品尝建议：“今天这个味道还可以，但是粉不咋好吃，怎么随便一弄就碎了？”
    陈乔玉嘴上说：“可能是我煮太久了，煮烂了。”
    但心里却会知道，晚上选的是两包冲泡型酸辣粉，大铁锅一煮，可不就烂了么。
    陈乔玉把口味和粉的品质记下来，也发现了有些酸辣粉的粉根本就不是正宗红薯粉。
    吃完晚上的加餐，陈乔玉也没耽搁多久，快快洗漱睡了。
    明天轮到她这一班给通电的人做饭了，一大早就得起来。
    好在陈乔玉没有什么熬夜的习惯，不像周晓玲说自己经常晚上一两点睡。
    陈乔玉没事的时候八点多睡，去了现代之后稍微有点晚，一般也是九点多就睡了。
    超过九点，对她来说就算是晚睡了。
    十一二点，甚至凌晨，对陈乔玉来说根本无法想象，那么晚睡，第二天精神能好吗？
    陈乔玉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很快就入睡了。
    静悄悄的山村，能听到生命到尾期的秋蝉嗡鸣，还有后山传来的似有若无的野兽叫声，十分催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乔玉就醒来了。
    村里养鸡的人多了起来，有些鸡着急，四五点就开始打鸣，村里人就根据鸡叫起床。
    不过陈乔玉和陈青杨各有一个马蹄表——就是长得像圆脸老鼠的闹钟，放在床头看时间。
    才四点五十，天还没亮。
    陈乔玉摸黑穿上干活的旧衣服，出屋刷牙洗脸。
    青杨还没起来，他要五点四十才起来，七点之前到学校参加早读。
    陈乔玉去厨房生火，把前天晚上在超市买的包子馒头挑了几个给热了一下，又加了俩鸡蛋，俩红薯。
    她蹲在厨房里吃了一个鸡蛋，一个包子，两个馒头，这才往大队部去。
    还没到大队部，远远就见到那边人头攒动。
    走近一看，已经有好些人都来了。
    陈乔玉赶紧撸起袖子上前帮忙，英子也是今天的班，立马就跟陈乔玉一块儿了。
    她们俩负责切红薯块，投入煮粥的大锅中。
    金二婶和秦主任是专门负责安排做饭的，天天都在，她们塞给英子和乔玉一人一个菜包子。
    “先垫垫肚子，一会儿等他们吃完了我们再吃。”
    大队集体干活是这样的，后勤人员先垫一垫，然后就要一直忙到所有人都吃完饭了，才轮得到他们。
    陈乔玉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真香！”
    刚出锅的包子，哪怕是素馅儿的，吃着也有一番滋味。
    英子也笑嘻嘻地捧着包子咬。
    三口两口吃完，两人擦擦手，就开始切红薯了。
    英子一边切红薯，一边跟陈乔玉说：“乔玉，我打听过了，夜校十月份就要开班了，这一期一共就开四个班，一个班五十个人。”
    枫桥镇大大小小的公社得有十多个，公社下面的生产队就更多。
    算下来，一个队也就两三个名额。
    英子说：“我让金宝哥去帮忙争取了，这一回让我们仨先上。”
    陈乔玉问道：“那别人会不会有意见？”
    以往这种名额的事儿也不少，要么论贡献，要么抓阄。
    英子摇摇头：“这次又不是通过大队选举，是自己报名，找公社批手续，先到先得。”
    原来这个时候就有信息差了。
    陈乔玉便也厚着脸皮点点头：“那行，我也报名。”
    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兴许再多点儿文化，就会上网了。
    想到上网，陈乔玉还挺激动的——周姐说网购的手机过两天就会到，到时候她就有能上网的手机了！

 第364章 集体通电干劲高！

    不过眼下陈乔玉还得老实待在村里干活。
    通电是全村的事儿，她作为村里的一份子，也得贡献力量。
    忙活一早上，熬粥的大锅就没停过。
    不断的有干活的人来，陈乔玉他们就赶紧把粥和包子馒头鸭蛋给拿过去。
    以前最难的日子，如果家里只有一碗稠粥，那也是要先紧着干体力活的人吃的。
    因为如果不这样，那全家可能都吃不上饭。
    现在也一样，张永华姚大勇辉子爸庆子爸他们要去夯土打桩竖电线杆，那体力消耗不是一般的，所以姚金宝再三强调一定要让大家都吃饱。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年轻的姑娘和小媳妇儿负责做饭，大队部的院子里摆放着许多桌椅板凳，婶子大娘们穿梭其中，端碗送粥。
    偶尔有个别心怀不轨打着续粥要馒头的名义，往大姑娘小媳妇儿这边钻的，都被秦主任跟金二婶给骂回去了。
    厉害的婶子直接开口骂：“老娘伺候你还不够？眼睛往哪儿瞟呢！三斤馒头都塞不住你那张猪嘴！”
    陈乔玉跟英子她们躲在蒸屉后头，个个都低着头，佯装听不到外面那些打趣的话语。
    好在都是一个村的，除了个别泼皮不要脸之外，大多数人开两句玩笑，吃饱了也不逗留，赶紧拿上工具去干活了。
    通电才是要紧事。
    干活的男人们走了之后，陈乔玉她们才敢自由活动。
    把剩下的包子馒头粥都端出来，有啥吃啥，赶紧吃了好准备中午饭。
    择菜就得费不少功夫。
    村里种的菜都是土生土长的，还会加农家肥，不像现代超市、菜市场里卖的，都是干干净净，回去几乎不用怎么择的。
    中午的菜都是现从地里摘的，还带着各种杂草、枯叶和泥巴，甚至还有小虫子。
    陈乔玉跟英子各抱了一大捆菜，找了两个小板凳，坐在院墙边上一边择菜，一边聊天。
    陈乔玉还挺喜欢这种大家一起干活的氛围的。
    或许是因为她跟青杨两个在老宅现在也算是人丁凋敝，有些过于冷清了，这会儿听着周围都是村里人说说笑笑的声音，才感觉到“人气”也很重要。
    英子叽叽喳喳地跟陈乔玉说：“镇上电影院又上新电影了，我哥给公社送鸭子，人家还给我哥两张电影票呢！”
    “不过我哥给我了，叫我跟你一块儿去看。”
    “我听说大芦沟下个星期六晚上要放电影，我们到时候也去看！”
    对这会儿的年轻人来说，看电影就是最新潮最时髦的娱乐活动。
    好多城里的工人下班之后还要骑着自行车赶场子看电影呢。
    陈乔玉乐呵呵的：“行啊，我俩去看。”
    顺着电影英子就说到了电影里女主角的衣服。
    今年真的是非常不同寻常的一年，随着《庐山恋》的上映，满大街的姑娘小伙的服装突然就光鲜亮丽了起来。
    陈乔玉都敢挑着不扎眼的现代衣服混着穿了。
    英子更是，金二婶疼她，加上她年纪也到了，虽说家里不着急把她嫁出去，但是正当年纪，该相看的还是要相看的，所以给英子做了好几身衣裳。
    都是在集贸市场的裁缝店找人量体“定制”的。
    英子老是鼓动陈乔玉跟她一起做，奈何陈乔玉是真用不上。
    但陈乔玉对着英子，只能说：“你忘了？我家有县城省城的亲戚，我不用做衣裳，我还能送你两件呢！”
    英子高兴极了：“那可太好了！”
    她可不怕自己不客气，就陈乔玉，要么是她嫂子，要么是她亲姐妹，犯不着客气。
    菜择完了一捆，又来一捆。
    一上午光择菜去了，择得脖子都酸了。
    好在帮忙做饭的人很多，她们择好之后就有人拿去洗、切，后面的炒也不用她们负责。
    送饭也是，有金二婶和秦主任坐镇，肯定不会叫大姑娘小媳妇儿去送饭——这会儿中午温度也高，好多男人干活都会脱掉上衣。
    虽说不至于看一眼就瞎，但是照顾年轻姑娘的脸面，也不会故意让她们过去遭人调侃。
    不过陈乔玉她们也不能闲着，早上的碗有人洗了。
    中午送饭的人回来，碗就轮到她们洗了。
    下午日头也大，陈乔玉坐在井边洗碗，后知后觉过来——早上冷的时候她负责锅边的活儿，上午太阳好她就择菜，下午有点热了她又负责洗碗……反正舒服的总是她跟英子。
    估计是金二婶跟秦主任暗地里照顾她俩呢！
    想到这里，陈乔玉心里就更感激了。
    果然，下午一样忙，晚上这一顿吃得晚一些，要一直做到天黑才回来，七点多才开饭。
    陈乔玉又被放到锅边负责打汤了。
    这样的轮班安排，三天一次，起码要持续大半个月。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陈乔玉他们才收拾完残局，揉着酸疼的胳膊肩膀回家。
    好在青杨下晚自习回来到大队部蹭了饭，倒是不用再做宵夜了。
    青杨喂了小黑小黄和八斤它们，还烧了水留着，他先睡了，陈乔玉正好有热水洗澡。
    洗完澡，陈乔玉也赶紧睡觉。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的通电进度飞快。
    虽然一样米养百样人，村里未必个个都是好人，但是通电这个事儿还是众望所归。
    大家都很卖力。
    陈乔玉时常骑着小三轮从山路上经过，偶尔也会帮忙松松水，甚至送点儿物资材料什么的。
    她保持着一天去小芦沟拿鸡蛋，实则去现代鬼混，一天去镇上卖东西，一天集体干活的节奏。
    看着一根根相比现代，稍显“朴实”的电线杆在山路上竖起来，陈乔玉心里也很有成就感。
    而村里人也已经对陈乔玉蹬着小三轮一天跑好几趟的事儿熟视无睹了。
    大家都觉得陈乔玉脑筋活了，心思野了，挣大钱了，再也没人质疑陈乔玉怎么会有自行车、三轮车、手电筒、肥猪肉等一切东西了。
    就陈乔玉这折腾劲儿，还有不怕在城里人面前叫卖，敢一个人去省城县城的胆子，她不挣钱谁挣钱？
    通电工程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村里人都很激动，而这其中属陈乔玉最激动。
    因为，她的新手机到了！

 第365章 有人生怕你多占一份，有人全给你都觉不够

    陈乔玉轮班之后的那天，先是跟吕爹爹吕婆婆去了一趟小芦沟收了一批鸡蛋和小公鸡。
    大舅家自己孵化的第三批小鸡崽也顺利成活了，三批加起来，也有两百只了。
    屠慧东说：“赶在天冷之前让它们再孵几窝，最好在打霜之前，这样等到下雪的时候小鸡崽也长大了。”
    陈乔玉也趁机提出了把自己头先“投资”的鸡都卖了之后，她就不再参与分红了，只做收购。
    要求就是余家以后的鸡跟鸡蛋都得优先供应她，并且还按照她的要求养殖。
    余建国对这事儿没什么意见，他是个朴实的汉子，养鸡算是他从小到大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相对的，卖鸡跟卖鸡蛋，他还没那么利索。
    屠慧东一度怀疑陈乔玉是变相贴补他们家，但是陈乔玉也说了：“现在养鸡场的事儿全是建国哥在做，骨粉鱼虾粉也不用我弄了，常见的病害鸡瘟预防建国哥也都会了，我使不上什么力了，还不如专心收购。”
    但屠慧东余来富哪能信啊，这世上只有人嫌钱少的，没有人嫌钱多的。
    要不是陈乔玉说要一直维持收购关系，他们都要觉得是不是在过去的合作当中他们做了啥不对的事，叫乔玉吃了亏，要散伙了。
    余来富跟屠慧东一直追问，陈乔玉无奈只能说道：“是真的，我想在姚家村办个红薯粉的作坊，还要顾着烧饼摊和集贸市场的摊位，精力真的不够。”
    她现在算是充分明白了为什么小人书里要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了。
    这么多事儿，就是把她劈成好几瓣，她都忙不过来。
    屠慧东不赞同地道：“你忙你的，鸡圈的事儿又不要你管。”
    余家人心里十分明白。
    养鸡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他们家能养好，一方面是自家人齐心协力的努力，另一方面，是陈乔玉真的帮了他们很多。
    刚开始养鸡的时候，公社的要求可多了，因为在那会儿没有承包这一说，都是给集体养的鸡，自己能挣个工分就是了，根本剩不下来什么。
    要不是陈乔玉那额外的一百只小鸡崽，他们真的很难余下钱。
    余建国也说：“乔玉，我去公社学习才知道，好多大队也有人试着养鸡，但是养多了，就容易鸡瘟，一死死一窝。”
    “咱家养鸡从来没出现这些事儿，全靠你那个小册子了。”
    还有一开始的维生素，鱼虾骨粉什么的，都是陈乔玉弄来的。
    后来余建国才慢慢走出去，去公社，去镇上，甚至去县城找渠道。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都离不开原始贡献。
    余大红也抱着孩子跟陈乔玉说：“乔玉，要不是你，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本钱承包山地养鸡，你不管就不管，但是这分红是一定要拿的。”
    陈乔玉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无奈答应：“行，那就听你们的。”
    有的人生怕多给了你一分，但有的人却生怕给你的不够。
    陈乔玉心里对大舅一家又多了几分亲近。
    陈乔玉说：“往后我就只让吕爹爹吕婆婆来拿鸡蛋了，我自己就不过来了，到时候咱们两边对一对数就行。”
    余小红抱着她包浆的小本本点头：“成，我肯定记得清清楚楚的。”
    陈乔玉笑道：“好，你记账，我放心。”
    吕爹爹吕婆婆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们拿钱干活，一贯又是老实人，问心无愧，路上好好护着鸡蛋别磕磕碰碰碎一堆就行。
    等回到家，辉子妈他们也已经把整理好的菜堆在了老宅门口。
    陈乔玉点数，结账。
    手里的钱如流水一样花出去，陈乔玉摸了摸票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着急的。
    现代的钱越攒越多，但是老家这边的钱好像倒腾来倒腾去，始终就是这一千多块钱。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真要建红薯粉作坊，还真不一定够用。
    吕爹爹吕婆婆帮着陈乔玉把菜搬进堂屋，然后又装着盖上稻草皮的空箩筐走了。
    陈乔玉这才身前抱一个，身后背一个，两手还各自抓上两个箩筐，到了现代。
    她把三轮车从废墟下面拖出来，又用绳子把箩筐固定好，骑着车子去了步行街的商铺。
    按照上次吃宵夜的时候周姐说的，今天她的手机应该就要到了。
    陈乔玉心里很激动，把三轮车蹬得飞起。
    到了铺子，正好是中午时分，周姐正在铺子里拿着本子算账呢。
    陈乔玉拎着箩筐，站在门口就响亮地喊了一声：“周姐！”
    把坐在小书桌前的周姐吓了一跳。
    “乔玉，你来啦。”
    周姐哭笑不得地接过陈乔玉手里的箩筐，拿到墙边放好：“你突然喊这么一下，吓我一跳。”
    陈乔玉傻呵呵地笑。
    一直到鸡蛋和菜都搬进来了，周姐也没说手机的事儿。
    陈乔玉内心焦灼，但是看到周姐正在噼里啪啦地打字，又不敢打扰。
    她对“上网”这事儿，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周姐在朋友圈和社群发完消息，才看到陈乔玉眼巴巴地坐在门边。
    周姐疑惑道：“乔玉，怎么了？有事儿？”
    陈乔玉厚着脸皮冲周姐笑：“周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周姐一愣，旋即一拍脑袋：“噢！你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陈乔玉立刻跟小黄小黑听到吃的一样，身子坐直，两眼放光。
    然后就看到周姐打开皮包，从包里掏出钱来：“上次的利润，还有这次的进货成本款，一共是四千二……喏，你点点。”
    陈乔玉拿着厚厚一沓钱：“……”
    一点儿都没有挣钱的高兴劲儿。
    周姐看到陈乔玉这委屈巴巴的劲儿，不断回想自己到底干了啥。
    直到看到陈乔玉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机上，周姐才猛的想起，瞬间恍然：“啊！你说的是这个啊！我都忘了！”
    说着，周姐立刻往楼上跑：“你等会儿，我这就去拿。”
    陈乔玉眼巴巴地看着周姐上楼。
    心里祈祷周姐这次可别再弄错了。
    她的小心脏已经经不起这起起落落的刺激了。

 第366章 陈乔玉有新手机啦！

    好在这回周姐准确地击中了陈乔玉的心。
    她从楼上下来，带过来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陈乔玉看着觉得是纸盒，但是摸着厚实程度都快赶得上薄木板的木匣子了。
    周姐让陈乔玉自己拆：“昨天就送来了，我拆了外包装验收了，你快打开看看。”
    陈乔玉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撕开外面的塑封膜。
    然后把纸盒子的上盖打开，露出里面完美精致的新手机。
    陈乔玉都不敢呼吸了：“新手机看着……真贵。”
    是的，这会儿陈乔玉什么形容词都想不起来，就是觉得这金属质感，玻璃屏幕，看上去就是给人一个感觉。
    贵。
    周姐笑道：“还行啦，这个没多少钱，晓玲手上那个你看到没？四千多。”
    周姐都没敢说自己的手机七八千呢。
    陈乔玉把手机从盒子里拿出来，左摸摸，右摸摸，周姐催促她：“快开机看看呀。”
    陈乔玉哪儿知道手机怎么开机啊。
    手机这么小一个玩意儿，跟她见过的电器全都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旋钮开关或者拉绳按键的。
    好在现代的手机开机键也不是都统一，周姐没有察觉到陈乔玉的茫然，只顺手一指：“好像是在右边，上面那个。”
    陈乔玉这才看到，然后——咋办？
    按了一下没反应啊。
    她其实有暗暗观察过周姐和晓玲玩手机，但是，她们的手机经常自动开机，偶尔见过她们按一下开机键看看时间，可现在她按怎么没反应？
    陈乔玉略微有些紧张。
    周姐不知道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接过来帮忙长按开机了。
    长按了几秒之后，手机终于开机了。
    陈乔玉盯着开机动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真漂亮啊！
    比英子家的黑白电视清楚多了！
    这还是彩色的！
    周姐也不啰嗦了，三下两下帮陈乔玉弄好开机设置。
    “铃声要吗？震动还是静音？”
    陈乔玉赶忙回答：“静音静音。”
    这个她还是知道的，周晓玲给她的那个手机。
    “好，wifi我也跟你连上了，密码是……”
    周姐说完，本来就要把手机还给陈乔玉了，但是看陈乔玉傻乐得合不拢嘴的模样，突然有些担心。
    瞬间想起来之前陈乔玉对于“贷款”的模糊态度。
    周姐皱了皱眉：“算了，我帮你把常用软件下载下来。”
    然后给她设置成青少年模式！
    不让她自己乱下载，乱绑定。
    陈乔玉浑然不觉，只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好啊好啊。”
    周姐帮陈乔玉下载了几个常用软件，知道陈乔玉用的周晓玲的电话卡，周姐就直接用周晓玲的电话卡注册了。
    “都没绑定身份证，这个你后面办了自己的电话卡再绑定，先这样用着。”
    陈乔玉乖巧又紧张地点点头：“嗯……现在这样能用了？”
    “基础功能可以，高级一点的需要绑定。”
    陈乔玉用自己浅薄的手机知识，尝试了一下“上网”。
    她打开周晓玲最常看的视频图标，然后在上方搜索栏，哆哆嗦嗦地写……咦？怎么写不出来？
    陈乔玉茫然地看着周姐：“周姐，写不了字。”
    周姐略微有些疑惑：“嗯？你用的五笔？”
    现在手机页面上是默认的26键拼音输入法。
    陈乔玉摇摇头：“不是，我……我是直接在手机上这样写的，我习惯手写。”
    陈乔玉比划了一下——之前周晓玲给她弄的，直接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就能写字，她发短信都是这样写的。
    周姐倒是没多想，点开输入法页面帮陈乔玉换成了手写。
    陈乔玉赶紧学着——原来换输入法是点这个图标。
    她观摩过别人用手机，知道怎么使用，但是有些细节就不是很清楚，就比如这个输入法。
    她从来没有见过周姐和晓玲换输入法，她自己的那个手机也是，周晓玲一开始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动过了。
    陈乔玉接过来，重新写字。
    这一次她顺利打出“酸辣粉”三个字来，然后果然跟上次周晓玲演示的一样，跳出来很多视频。
    当前的一个直接自己播放了起来，陈乔玉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完之后划去下一个。
    然后她又尝试着在搜索栏之当中搜索“红薯粉”，果然又跳出来一些红薯粉的视频。
    她乐不思蜀地搜索着各种东西，周姐在旁边回完了手机消息，过来一看，顿时无语了。
    “鸡怎么养。”
    “鱼怎么养。”
    “母猪的产后护理……”
    周姐：“……”
    “乔玉你搜这些干嘛？”周姐感到费解。
    陈乔玉此时已经乐上了天，根本无暇顾及周姐的态度，她就是高兴地指着手机说：“周姐，手机太好了！太有用了！”
    视频类型的操作指南，对于陈乔玉这样文化程度不高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万能的百科全书，比百科全书还好用！
    周姐看着陈乔玉高兴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想了想，找陈乔玉要手机：“我给你拍个照，这手机听说像素不错。”
    让你看看自己现在这牙花子咧到耳朵根的样子。
    陈乔玉立刻点头：“好啊！”
    周晓玲的旧手机摄像头坏了，陈乔玉也没试过拍照。
    不过她对手机拍照并不陌生，周姐经常给松松拍，晓玲也喜欢自拍，还跟乔玉合拍过呢。
    就是陈乔玉每次拍照都站得板板正正的，在周晓玲的调教下学会了比划“耶”的手势，但还是呆呆愣愣一本正经。
    周姐给陈乔玉拍了照，递给她，由衷夸道：“乔玉，你长得挺好看的，要是能再打扮打扮，穿衣服再年轻一点儿，也能当个小网红了。”
    “网红好当吗？”
    陈乔玉已经掌握了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接话的本事——她不问网红是什么，就顺着周姐说她可以当网红的话问，网红好不好当。
    周姐笑了笑：“那确实不太好当。”
    陈乔玉笑嘻嘻地说：“那我就不当。”
    然后继续美滋滋地看着手机里自己的照片——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照片呢！
    女孩子真是抵挡不了拍照这件事的诱惑，陈乔玉脑中已经飞快地想到要是能给青杨乔丽，还有青楠，大舅一家，英子一家……他们拍照就好了。
    不过暂时陈乔玉还是没敢，等她把这个“智能手机”弄弄清楚再说，当面拍估计是不行了，说不定有机会悄悄拍两张呢！
    陈乔玉捧着自己的新手机，美滋滋地想着。

 第367章 “网瘾青年”陈乔玉

    因为新手机的到来，陈乔玉在店里坐了一天。
    连看了周姐的消息，闻讯赶来取菜取鸡蛋的人她都顾不上招呼，只埋头玩手机。
    她找到了一个好帮手，松松。
    松松刚上一年级，放学早，下午四点不到就到家了。
    周姐见陈乔玉“沉迷”于手机，也十分理解并大度地给陈乔玉放假：“你先适应适应新手机，店里的事儿我来就行。”
    反正这会儿还不到下班高峰期，来取货的人不多，周姐一个人忙得过来。
    陈乔玉心里觉得自己应该干活的，但是拿着手里这么诱人的手机，她是真的很难冷静下来。
    于是便厚着脸皮接受了周姐的建议。
    “那我先……适应适应手机。”陈乔玉道。
    她心想，别人可能是适应适应新手机，她是彻头彻尾开始学用智能机。
    她在这里摸索着，松松拿着自己的小汽车凑过来：“乔玉阿姨，你在做什么？”
    陈乔玉看了看松松，说道：“我在上网。”
    松松歪着小脑袋：“你在上什么网？”
    陈乔玉也歪着脑袋：“手机里的网。”
    她迄今为止还没弄明白这个网到底是个啥网呢，反正跟蜘蛛肯定是没关系。
    松松也是正爱玩的年纪，见陈乔玉刷视频，那还能坐得住？
    立刻就搬着小椅子过来跟陈乔玉排排坐，然后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问她：“乔玉姨姨，我们看动画片？”
    陈乔玉想了想，顿时心生一计：“可以，不过你要教我怎么玩手机。”
    松松一口答应：“行！”
    接下来的时间，松松就以自己文化有限但先进发达的小脑瓜教陈乔玉使用手机。
    陈乔玉到底是个年轻人，虽然对高科技的东西有点儿“老年人”的生疏和敬畏，但学起来还是很快的。
    尤其是对着松松，她的压力没有那么大，毕竟松松会跟她讨论是这个猪猪侠厉害，还是那个光头强可爱……偶尔陈乔玉“无知”，问错什么话，松松也一点儿都不在意。
    他们俩在二楼房间，一个学，一个教，一起看了不少动画片。
    作为一个只看过黑白电影的人，陈乔玉对动画片可谓是超级热爱，尤其是动画片里很多是以小孩子视角描写的，对她来说接受起来没难度。
    一直到六点多，周晓玲下班吃饭，周姐也忙活完了，上来叫人，陈乔玉和松松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
    新手机的电量用得差不多了，陈乔玉对充电这件事倒是不陌生，拿出手机配套的充电器，利索地充上了。
    “走，我们去吃饭。”周姐叫道：“晓玲只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陈乔玉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手机，她好想拿着手机去啊，但是听周姐说新手机要充满电才会对电池好，陈乔玉只能忍痛留下了手机。
    旧手机还给了周晓玲，不过周晓玲觉得也没什么用：“我现在也不用这个了，你拿着。”
    “那不行，还是要还给你。”
    毕竟是“贵重”物品呢。
    周晓玲：“……行。”
    陈乔玉这是有了新手机，果断抛弃旧手机啊。
    三人带着松松去吃了小碗菜，饶是陈乔玉现在已经是存款三四万的小富婆了，吃小碗菜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心疼。
    那么小，还水当当的一碗鸡蛋羹，也不知道用没用到一个鸡蛋，就卖三块钱。
    还有几片豆腐干也是一小碗，也要卖三块。
    带肉的，哪怕只是肉丝肉片，都要四五块。
    要是扣肉排骨那些，那就得八块钱了。
    连青菜都要两块钱一碗！
    陈乔玉心里默默吸气，但是也不磕碜，拿了一碟豆豉蒸排骨，一碟蒜薹炒腊肠，还有一碟干煸豆角，加两碗米饭。
    钱挣来就是花的，陈乔玉劝说自己，不花的话，几万块放在老宅下面也是白瞎。
    而且她今天拿到了新手机，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周姐跟晓玲也都拿了几个小碗的菜，不过松松对这些小碗菜显然不怎么买账，最后只吃了一点花菜和白米饭。
    好在他下午放学回来吃了一个苹果和一小碗馄饨，现在也不饿。
    周姐也不要求松松吃多少：“晚上还要加牛奶和鸡蛋的，不怕。”
    少食多餐，对松松的肠胃也好。
    周姐每次说起这个都很感谢陈乔玉，她开玩笑道：“松松这半年吃东西好多了，菜的品质我都不用送去检测，就看松松爱不爱吃，就能够分辨出来。”
    陈乔玉笑道：“我们村的菜是很好的。”
    吃完饭，陈乔玉回到周姐家，一直等到手机充满电才小心翼翼地拔下来，带着东西回去。
    陈乔玉蹬着小三轮，回到了废弃的老宅，都没舍得直接回姚家村。
    而是放好三轮车之后，坐在灶台后面的旧石条上，开始玩手机。
    松松说了，看动画片的时候要连wifi，要是没有wifi，就要等到回家再看，不然会花很多流量。
    “流量可贵了，妈妈有次带我出去旅游，我在路上看动画片，妈妈忘记买流量了，花了可多钱了。”松松十分严肃地说。
    陈乔玉引以为戒：“那没有wifi我们就不用。”
    然后松松就教她了：“这里可以关掉流量，就不怕超过了，要是想看动画片，可以先下载下来。”
    说着，就给自己下载了几个动画片段，视频不长，但是松松反反复复看，丝毫不觉得无聊。
    陈乔玉趁机也操作了一把，下载了几个酸辣粉相关的视频。
    她这会儿就躲在废弃老宅的灶台后面，悄悄打开手机，插上耳机，开始看视频。
    也就是山沟沟里的老村落已经搬迁没人了，不然，要是有人从这儿路过，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映着青光的人脸在废墟里若隐若现，指不定能吓得尿裤子。
    陈乔玉把两个视频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都快背下来了，还舍不得放手机。
    一直到快八点了，看青杨快回来了，陈乔玉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机关机，用密封袋包起来，放进罐头瓶子里，塞进灶膛。
    转身回到了姚家村。

 第368章 姚家村终于通电啦！

    接下来的几天，陈乔玉一边忙着村里通电的事儿，一边把最后几批应季蔬菜收上来，和鸡蛋一起送去现代。
    然后摸索着手机的玩法。
    学会搜索之后，陈乔玉也不用松松教了，有不会的，就直接在视频网站里搜索。
    即便偶尔能搜出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来，但大多数还是有用的，对陈乔玉帮助很大。
    倒是周姐跟晓玲都不大适应了。
    以前陈乔玉是把东西送过来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再不然就是去采购，带回村里的东西。
    除非需要人手干活，不然陈乔玉很少在店里留很长时间。
    但这几天陈乔玉几乎是来了就不走了。
    周姐买了一套简易的办公桌椅，就放在进门左边的位置，背后还摆了一个书柜。
    陈乔玉就坐在椅子上，连着店里的wifi，埋头玩手机。
    弄得周姐都有点担心了，找晓玲商量：“我们给乔玉买手机是不是不太对啊？”
    听说好多小孩都是沉迷于网络无法自拔，导致最后书也读不进去，工作也不想干，就天天上网。
    周晓玲也有点担心：“我表妹就是这样的，比我还厉害，天天手机不离身，就跟长在脸上了一样，吃饭眼睛都是盯着手机的。”
    周姐更担心了：“那乔玉现在这样怎么办？”
    看着太吓人了，整天盯着手机乐。
    周晓玲撸起袖子：“要是上瘾了可不行，我得去说说她。”
    周姐看看晓玲，觉得不太行：“你的网瘾也没比她好多少。”
    周晓玲：“……这么说倒也没错。”
    她们身边谁不玩手机啊？
    以前在厂里上班就算了，那是不允许的，现在在美甲店，美甲店的老板娘都玩手机，店里的人也都是，有客人来了就招呼客人，没有客人的时候都是各自玩手机。
    好多客户都是通过手机招揽吸引来的，谁能禁止这个啊？
    周晓玲感到一阵头疼。
    周姐思量再三，决定再观察观察：“我看乔玉虽然沉迷于手机，但是也就三天来一次，还是先干完活才开始玩的，应该还是有分寸的。”
    周晓玲也点点头：“那要是她以后更严重了，我们再跟她说说。”
    毕竟她们自己也是手机不离身的，乍看陈乔玉觉得挺严重的，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说陈乔玉。
    而在此期间，陈乔玉已经学会了不少操作。
    比如筛选下载有用的视频，还有看书看小说的软件，也是可以先缓存，然后回去慢慢看的。
    拍照，甚至录像她也都会了，还给松松拍了几张照。
    陈乔玉如今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周晓玲不上班的时候都抱着手机不撒手了。
    这玩意儿，简直是集手表、电视、收音机、照相机、电话、书本等等等等于一体嘛！
    居然才只要一千多块钱！
    要知道在老家，现在买块手表都要一百多块钱呢！
    这叫陈乔玉怎么能不爱！
    她能克制着三天来玩一次手机，就已经算很好了。
    她好几次都想趁着青杨睡觉去了，然后悄悄摸两个鸡蛋，送她去现代废弃的老宅里，深夜玩手机。
    当然了，对陈乔玉来说，这不算玩——学习的事，怎么能算玩呢？
    ……
    陈乔玉一天集体干活忙通电，一天走街串巷集贸市场卖东西，一天现代送货留下“学习”手机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九月底。
    九月下旬，虽说不让搞封建迷信，但是通电这么大的事儿，村里还是一致默认，请了德高望重的老人来挑日子，郑重地把发电厂的人请来检查验收，择日通电。
    陈乔玉作为首批通电到户的人，早早地等在家里。
    家里的灯泡和拉绳开关都安好了，她连老式台灯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通电了！
    通电测试并不是一下子就弄好的，现在好多人都没有“保险丝”的概念，就是一个电闸，手动拉上拉下。
    但是陈乔玉通过手机学习了通电的注意事项，强烈要求给大队部的总闸，和各家各户的电闸，都装上保险丝。
    村里有些人觉得陈乔玉小题大做了。
    别的村子通电也没有说要弄啥保险丝的，有些自己接了根电线就通上了。
    但陈乔玉可是看过电流过载引起火灾的科普视频的，态度相当坚决。
    不过她也不想跟村里人扯来扯去的。
    反正保险丝这玩意儿便宜，她上现代就买了，直接给安上。
    装完还有多的，她就说送给发电厂的职工。
    人家发电厂的人对电的了解肯定比村民多一些，拿着保险丝高兴不已。
    “姚队长，你们买的这批开关跟保险丝都很好啊，电线质量也不错，比咱们县电线厂的质量还好一些。”
    姚金宝乐呵呵的：“那可不，是专门托关系去省城买的。”
    人家拿了保险丝，干活也多几分力气。
    很快就在全村人眼巴巴的期待中，通好了电。
    经过了数次测试，电流终于稳定通家入户的那一刻，姚家村的村民集体暴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有电了！有电了！”
    “我家有电了！”
    “妈呀，点灯咋这亮！”
    “太好了，太好了，我家小妮再也不用摸黑写作业了。”
    “行了行了，试了一下就行了，赶紧关了，电费不少钱呢！”
    有人心疼电费，但还是忍不住拉一下，开灯，再拉一下，关灯，不停地尝试着，把玩着。
    陈乔玉也伸手拉了一下堂屋墙边的灯绳。
    啪！
    堂屋饭桌顶上的灯就亮了。
    再拉一下，又灭了。
    陈乔玉拉了好几轮，然后又跑到自己屋里，拉了一下在床边的灯绳。
    原本因为窗户小，采光不好的厢房里，顿时也被暖黄的灯光笼罩着。
    这批电灯泡是陈乔玉统一从县城批发价买的，还是时下最常用的白炽灯。
    这种灯的灯泡是钨丝做的，刚开始不够亮，要过一会儿才会慢慢越变越亮。
    而且大多是15、25瓦的，最亮的亮度也有限。
    虽然远远比不上现代亮如白昼的各种led灯，也不够节能，但陈乔玉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激动。
    这是属于她家乡的光明啊！

 第369章 好东西就该好姐妹一起分享

    陈乔玉乐呵呵地看着灯傻笑。
    她有钱，家里一间堂屋，堂屋旁边的两个放东西的小耳房，还有东西各两间厢房，包括堂屋后面的厨房，她都给装了灯。
    甚至连村里人不理解的堂屋、厢房屋檐下，和院子门口都装了。
    她太高兴了。
    电对于日常生活来说太重要了，有电才感觉自己有一点点“现代化”。
    陈乔玉乐呵呵地把全屋的灯都点起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她拿着自己买的书，坐在灯下，觉得看书也清楚了许多。
    路过的人看到陈乔玉家天还没黑就点着灯，纷纷笑道：“乔玉，你这是白天点灯——多此一举啊！”
    陈乔玉乐呵呵地道：“先试试电线电路，还要看看灯泡。”
    有为陈乔玉着想的，提醒她：“乔玉，这电费可不便宜，两毛八一度电呢！”
    15瓦的灯泡就是说这灯泡一个小时耗电15瓦，一天24小时的话，就是360瓦，也就是036度电。
    算下来差不多一毛钱。
    陈乔玉这点了七八个灯，看着着实太耗电了。
    陈乔玉还是很听劝的：“那我这就关了，天黑再开。”
    “是了，天黑再开，而且也不用全都开，留一盏就行，你家就你跟青杨两个，不用那么多灯。”村里人劝道。
    陈乔玉憨憨笑道：“我知道的，就是今天通电高兴。”
    还有一点，那就是她完全不在乎电费。
    就像人家说的，一盏灯亮一天就要036度电，电费就一毛钱了。
    但对她来说，就是把所有的灯全都点上，十盏灯，点一天一夜，也只要一块钱啊！
    一个月也只要三十块钱。
    三十块钱对现在的陈乔玉来说，可真不算什么了。
    何况她也不可能全天都点着所有的灯，从这方面来说，她已经实现了照明自由。
    村里通电不光只为照明，还要尝试一些农用机械，包括村队的喇叭。
    这样的调试修改一共做了三天，三天里，陈乔玉他们帮忙做饭，好好招待县里来的技术人员。
    这年头，懂门技术那是很吃香的，走到哪儿都有人敬着。
    陈乔玉拉来英子和柴爱花，到她家看她的台灯。
    “怎么样，不错？”
    台灯的架子是在废品收购站捡的，这玩意儿纯粹按废铁卖，还卖不到一块钱。
    陈乔玉就捡了来，然后七拼八凑的，反正很简单，就是底座灯罩和杆子，然后自己再配个灯泡和灯座就行了。
    这些配件菜市场旁边的日杂店都有卖的，很便宜，缺啥补啥，一套下来也就几块钱。
    陈乔玉现代的钱“用不完”，所以她一口气买了十套回来。
    然后给自己组装了一盏台灯。
    台灯比点灯还方便点，毕竟村里统一采购的15瓦灯泡其实亮度有限。
    吊在屋顶上，只能说能照亮屋里。
    但是真要长时间看书写字，或者缝补衣服，还是有点勉强的。
    但她们几个可是要上夜校的，回来肯定要补习功课，要看书，怎么能没有个台灯呢。
    陈乔玉从自己的床下拖出一口箱子，从里面找出来两个拼凑出来的台灯。
    说是拼凑的，其实不难看。
    毕竟外观就是底座杆子和灯罩，杆子还不怎么能看到，所以不管是淡黄底子镶流苏边的布灯罩配木头底座，还是绿色的金属灯罩，配黑色的铁灯座，都很搭。
    陈乔玉有点小骄傲地道：“送你们的，怎么样，不错？”
    柴爱花又惊又喜，拿在手上观摩：“乔玉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台灯都弄来了！”
    供销社里也有台灯，样式还不少，但终归是要钱的。
    而且说来也奇怪，虽然陈乔玉的台灯是自己拼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就是让人眼前一亮。
    简单，没有大红大绿的底色，也没有各种花样纹路，看上去却很简约大气。
    英子挑了那个木头底座台灯：“这个好看，有流苏，我想要这个！”
    柴爱花是一眼就看中了那个铁的：“铁的经用，我们家孩子多，摸来摸去的人也多，铁的好，我要铁的。”
    陈乔玉自己的是个白色玻璃的，灯罩像是一个圆溜溜的伞，开灯的时候整个灯罩都会散发出淡淡的暖黄光，看上去温馨又淡雅。
    陈乔玉的贴心配置，连灯泡都给安排上了。
    而且电线上自带一个拨动开关，可以牵到床边，方便晚上开灯。
    陈乔玉笑嘻嘻地道：“好东西就是要好姐妹一起分享。”
    她买了十套，自己的，青杨的，柴爱花和英子的，还有大舅家的，乔丽付老师他们的……全都安排上了。
    还有剩下的，还能卖出去挣点儿钱。
    三个人围着台灯，越看越爱。
    就干脆脱了鞋子，一起上了陈乔玉的床，坐在床上聊天。
    英子说：“咱们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交六块钱就行，10月8号开课，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去。”
    陈乔玉点点头：“我家自行车青杨骑去了，我到时候跟你们俩一块儿。”
    “行，我哥送我的话，你就跟爱花姐一辆，永华哥送我们的话，你就跟我一辆。”
    “到时候大家换着骑，也不累。”
    英子跟陈乔玉商量着，但是柴爱花在一旁却似乎有些沉默。
    尤其是听到张永华的名字时，柴爱花更是垂下了眼帘。
    三人在一起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都见过，也都磨合过。
    陈乔玉和英子很少见柴爱花这么低沉的样子。
    很反常。
    陈乔玉轻轻摇了摇柴爱花：“爱花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柴爱花缓缓抬头，脸上不复刚才看到台灯时的惊喜，反而多了几分仓惶和茫然。
    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被陈乔玉和英子抓到了。
    英子立刻问道：“爱花姐，是不是永华哥欺负你了？”
    柴爱花摇摇头，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肚子：“他没欺负我，但……”
    柴爱花对着两个还没结婚的小姑娘，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但我结婚一年半了，到现在肚子都还没动静，我……我们俩怕是要过不下去了。”

 第370章 无处不生闲话

    柴爱花是去年春上嫁来姚家村的新媳妇儿。
    八月份跟陈乔玉和英子一起搭伙，在镇上卖烧饼。
    到今年这马上进十月份，柴爱花结婚已经整整一年半了。
    这会儿结婚的小年轻是很少避孕的，大多都是一结婚就开始造娃娃了。
    柴爱花虽然也想过先挣钱，不急着要孩子，但其实也没有怎么避过。
    这是这不避不避的，眼看着都一年半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柴爱花也开始有些忐忑了。
    不光她自己忐忑，她婆婆跟几个妯娌看她的眼神那也是越来越奇怪。
    回娘家更是被娘家妈和姊妹拉着问。
    大家都不明白，张永华和柴爱花都年纪轻轻的，身体也都好好的，怎么一年半了还没要上孩子呢？
    别说是在村里了，就是在城里，结婚一年没要上孩子，那也是大事儿。
    现在村里说闲话的人就更多了。
    柴爱花的婆婆本来就不大喜欢这个“不听话”的小儿媳。
    但以前看在柴爱花虽然不下地，但是卖烧饼也没少挣钱，偶尔还会给家里的小孩儿买点东西的份上，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现在柴爱花结婚都一年半了，还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怀孕迹象，张家老两口的脸就越拉越长了。
    陈乔玉跟英子见柴爱花面色愁苦，心里都有些不平。
    “一年半没孩子又怎么样？谁说一结婚就要怀小孩的？”英子振振有词。
    陈乔玉也觉得：“爱花姐虽说结婚了，但今年也才二十二？大把人三十多还生孩子呢，不用那么急。”
    柴爱花听到陈乔玉二人这么维护自己，脸上总算稍稍松快了些。
    只是，任凭好姐妹之间如何宽心，都依然避免不了其他人说闲话。
    柴爱花有些难堪地说道：“我婆婆最近到处找人抓药，说要给我调理身子。”
    “还有我那几个妯娌，我每天一回去，就拉着我‘传授’生子心得。”
    柴爱花心中烦闷，但想着婆婆跟妯娌们也是“为她好”，有气也不知道往哪儿撒，更加难受了。
    这段时间整个人都憔悴了。
    陈乔玉看了看柴爱花，小心问道：“爱花姐，那永华哥怎么说呢？”
    “对啊，永华哥也催你吗？”英子赶紧问道：“结婚一两年没孩子不很正常吗？我妈还说太早生孩子不好，不让我太早结婚呢。”
    柴爱花这才一年半，不至于就因为怀不上孩子，过不下去了？
    柴爱花听到张永华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他倒是没说什么……他虽然有些抠门，小气，但是对我没得说，但他也觉得我身体不好，应该调理调理。”
    柴爱花低头道：“但是我怕我调理不好，回头还耽误了他。”
    英子安慰道：“怎么会调理不好呢？你这还没开始呢……”
    陈乔玉赶紧悄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英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显爱花姐就是不想喝那些什么调理药的。
    再说还没开始这话听着也不对，好似在说以后喝药的日子还长着一般。
    英子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爱花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肯定没问题的，就是调理，也肯定是一调理就好的！”
    英子说错了话，这会儿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柴爱花抬眼，看看陈乔玉，又看看英子，抿着唇欲言又止。
    陈乔玉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是又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柴爱花咬了咬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说摊子的事儿，要是咱们去上夜校了，摊子上的事儿要再安排安排……”
    “没错没错，爱花姐你有什么主意吗？”英子赶紧应和，不敢再戳柴爱花的伤心事。
    陈乔玉心里有些揣测，但柴爱花不想说，她也不好就这么问。
    便也只说摊子上的事儿。
    柴爱花说：“我看卫婆婆一直做得挺好的，勤快干净，想让她跟卫爹爹一起来帮忙，我们一个月给二十块钱工钱。”
    要说卫婆婆跟她们一起共事也挺久了。
    最开始是一个月两块钱把铁桶放在卫婆婆家，后来卫婆婆帮忙洗碗，又加了两块钱。
    再后来搬到集贸市场去了，不用放铁桶炉子了，但柴爱花还是把卫婆婆带过去，帮忙洗碗打杂，偶尔也帮忙看看摊子、走街串巷兜售烧饼。
    只做上午，一个月给六块钱。
    刚刚过去的夏天卫婆婆跟卫爹爹自己也摆茶水摊子，所以倒是也还好。
    “现在天气转凉了，茶水摊子也不摆了，我看他们老两口四处找散活做，实在有些辛苦，再加上我这边……不想再早出晚归吹风受凉了，需要人，所以想叫他们帮忙看着。”
    柴爱花迟迟不怀孕，说什么的人都有，自然也提到她跟张永华两人天天早出晚归，餐风露宿的事儿。
    柴爱花不想跟婆家人争辩，但心里也多少怀疑受凉吹风会不会有些影响。
    陈乔玉跟英子都听出来了，连忙一口答应：“行，请就请。”
    两个人二十块也不贵，卫婆婆早上帮忙一阵子，卫爹爹晚上看顾看顾，柴爱花就不用那么晚回来了。
    因为这事儿涉及到三个人的分红，所以柴爱花还是要征求陈乔玉和英子的意见。
    陈乔玉跟英子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爱花姐把摊子照看得很好，我们都是白拿钱的，哈哈。”
    英子故意逗柴爱花开心。
    柴爱花抱着陈乔玉床上的一个小枕头，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兴许，不受凉，少受累，她应该就能怀上孩子了？
    在陈乔玉家说了一阵话，柴爱花就抱着台灯回家了。
    英子落后了一步，等柴爱花走后，才悄悄问陈乔玉。
    “乔玉，你觉得爱花姐有没有点奇怪？她刚才好像有话想说，但又没说出口。”
    陈乔玉点点头：“你也发现了？”
    “是啊”，英子有些担忧，“我刚开始还以为她是为了烧饼摊的事儿发愁，但是她说起烧饼摊，并没有什么为难的。”
    那就还是孩子的事儿。
    英子揪着辫子，有点难受：“爱花姐这么好的人，咋就怀不上孩子呢。”
    安慰归安慰，但英子跟乔玉打小在村里长大，见过的小媳妇儿大多都是结婚半年内就怀上了，像柴爱花这样的，确实少见。
    陈乔玉摇摇头：“先看看，说不定就是早出晚归受凉的缘故，先休息一阵子，兴许就能好了。”
    “嗯，希望这样！”英子说道，但旋即又想到：“不对，那这样我们上夜校的事儿咋办？”

 第371章 有什么比传宗接代更要紧的？

    夜校的上课时间更晚，都是晚上七点到九点。
    从镇上回来，怎么都得十点钟了。
    平常集贸市场关门，就算柴爱花和张永华还去电影院门口卖一卖烧饼，至多也不过是七点钟就回家了。
    要是上夜校的话，那不就更晚了？
    ……
    “不行！你都结婚了，还上啥学？”
    “爱花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再爱钱，也不能为了挣钱，不要孩子？”
    “之前你说家里穷也就算了，这一年你们俩没少挣？再说家里现在也承包河段养鸭子了，不就是为了叫往后日子好过点？”
    “咋我们辛辛苦苦在家养鸭子，你反倒要去上学了？”
    夜晚，张家堂屋里，十多个大人挤挤挨挨地坐在八仙桌边上，就着桌上的三盆菜吃晚饭。
    一盆白菜，一盆萝卜，一碗咸菜。
    孩子们各自捧着碗去边上找小板凳、条凳，一边吃一边玩儿。
    孩子们天真烂漫，嬉笑打闹，全然不知道饭桌上的大人在说些什么。
    柴爱花夹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爸，妈，夜校上课都是晚上，不会耽误白天的事儿的。”
    “而且烧饼摊子上我请了人帮忙，也不用我怎么操心……”
    柴爱花努力地解释着。
    但张家人一听说她请人帮忙，更是又惊又怒又心疼。
    “爱花，你请了人？请了什么人？给多少钱？”
    “我之前就说你不该请那个什么卫婆婆的，一个月还给六块钱！”
    “六块钱请谁不好？你大嫂？你二嫂？你三嫂四嫂，实在不济，我也在家呢，叫我去做不就行了？”
    张老拐的老伴葛大妹痛心疾首：“有俩钱就瞎掰，照你们这样下去，挣的钱都分给别人了！”
    几个嫂子也都又羡慕又嫉妒，各种阴阳怪气的话都来了。
    “可不是么，之前白白分给陈乔玉和姚英子也就算了，好歹是咱们村的。”
    “现在是宁可请外人，也不瞧自家人一眼啊。”
    “咋，就这么看不上咱们？”
    柴爱花心里憋屈，偏生张永华不在家，她真是孤军难敌。
    张老拐也不同意柴爱花去读书。
    “该读书的时候不读，现在都成家了，该是为老张家添丁进口的时候，还想着去读书。”
    “老五媳妇，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妇道人家，心思不要那么野，要知道相夫教子才是最重要的！”
    柴爱花心里憋屈，忍不住辩解了一句：“要是我自己都没文化，我怎么相夫教子？”
    “放屁！你这话说的，我跟你几个嫂子都没咋读过书，老五也就读到初中，现在不一样好好的？”
    “是我不贤惠了，还是老五叫你看不起了？”
    葛大妹训斥柴爱花。
    柴爱花一贯是个脾气温和的，除了卖烧饼的事儿上稍微强硬了那么一点，平日里就是个温顺的小媳妇儿。
    她并不擅长面对这样的指责和谩骂，有口难言，在饭桌上就红了眼圈。
    然而，她的红眼圈不仅没得到张家人的半点同情，反而惹得几个嫂子心里不悦。
    都一样嫁进门的媳妇儿，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公公婆婆说几句就掉眼泪，咋那么金贵？
    唯有田秀丽，在饭桌上如坐针毡。
    一边觉得，真爽，叫老五家这个处处比别人出挑，能挣钱，哄得老的小的都向着她！
    显得她这个老四媳妇儿更加黯淡无光。
    现在知道了？
    都一样！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另一方面，听着公公婆婆和几个叔伯妯娌话里话外埋怨柴爱花，宁肯请外人，不请自己人。
    明里暗里都是一个意思——不请自家人就是白白把钱送出去，这生意就别做了，老老实实在家为老张家生娃。
    田秀丽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柴爱花挣钱她也嫉妒，但是人家柴爱花是用的娘家卖烧饼的本事挣的钱。
    关你张家什么事儿？
    尤其是想起来自己最近还想卖红薯粉的方子挣钱呢！
    那姓张的是不是也要来插手？
    一想到属于自己的钱很可能被别人惦记上，田秀丽就不舒服。
    她气不过，在桌子下面拧了老四张永年一把。
    张永年正吃着饭呢，大腿猛的被拧了一把，登时疼得五官都移位了。
    他瞪向田秀丽：干啥你啊！
    田秀丽低下头扒饭，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张永年眉头拧起来，搞不懂自家这个婆娘到底什么意思。
    掐了一把就撤，也不说个明白。
    但张永年抬头看了看饭桌上的情形——老妈带着几个嫂子在训老五媳妇儿呢，几个哥哥也是隔岸观火，暗戳戳等着看柴爱花能不能松口的模样。
    虽说搞不明白田秀丽为啥掐他，但饭桌上这么明显的局势……
    田秀丽要是想煽风点火，早自己开口了。
    她掐自己……那只能是因为要帮另外一方说话？
    张永年犹豫地看看田秀丽，迟疑着开口了——
    “妈，算了，你前儿不是还说老五两口子天天早出晚归吹风吗？你要是去帮忙，你不也得吹风？”
    张永年说：“再说了，要不是老五两口子拿钱出来，咱家哪能买那么些鸭苗？”
    占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葛大妹一听这话，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她站起来照着张永年的脑瓜子就是一巴掌。
    “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训老五媳妇儿，关你什么事！
    张老拐见儿子被打，心里也不乐意了，把葛大妹拉下来：“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葛大妹怒道：“我生的我还不能打了？”
    张老拐：“你再打一个试试！”
    “试就试，我爱打就打！”
    张家公婆先吵起来了，这边田秀丽已经拽着张永年下桌了。
    张永年脖领子被拽着，最后一口饭卡在喉咙里没法下咽，差点儿厥过去。
    等俩人回了房，张永年才揉着堵得慌的心口子，冲着田秀丽骂道：“你想噎死我啊！”
    田秀丽比他还生气，上来就揪着张永年的耳朵，怒不可遏。
    “张永年！你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看上柴爱花了！”
    张永年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简直莫名其妙：“你在放什么屁！你是不是找揍！”
    田秀丽叉着腰，圆眼睛里却开始泛泪花：“你刚才为什么帮柴爱花说话！”
    她就知道！
    这个张家，虽说人人都想占柴爱花的便宜，但人人都喜欢柴爱花。
    包括他张永年！

 第372章 我没跟你开玩笑！

    张永年被田秀丽的指责弄得莫名其妙。
    “你发什么疯！不是你让我帮老五家的说话的吗？”
    田秀丽比他还凶：“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让你帮她说话了？”
    “那你掐我干嘛？”
    “我——”田秀丽卡壳了。
    她手还叉着腰呢，瞪着张永年，突然有点心虚。
    她能说是因为自己瞧不起这一屋子张家人惦记柴爱花挣的娘家钱吗？
    张永年此时也琢磨过来了：“你不是让我帮老五的意思？那是让我跟着妈和嫂子她们说老五媳妇儿？”
    那也不对啊。
    葛大妹跟几个嫂子都能说柴爱花，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生孩子。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插嘴？
    田秀丽支支吾吾：“那……也不是。”
    她想起张永年在饭桌上说的话，倒是也没那么气了。
    “你真觉得，老五家的拿钱买鸭苗，是好事？”
    她盯着张永年，心里在打鼓。
    张永年揉着自己噎得慌的胸口，坐到床边：“不然呢？”
    “咱家兄弟五个，光是结婚娶媳妇儿就不容易了，一大家子都是土里刨食的，啥年月才能养上鸭子啊？”
    就那几个工分，也就混个肚儿圆。
    但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吃穿住行，上学读书，都得要钱。
    张永年说：“我爹妈算是打下了这么个院子，叫我们兄弟五个都娶上媳妇儿了，但咱的娃咋办？上哪儿住去？不得起个房子啊？”
    起房子的耗费那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田秀丽听着张永年的话，觉得也是有点道理。
    但是……
    田秀丽想起来自家的红薯粉，就不那么安稳了。
    她问张永年：“那你也觉得叫老五两口子拿钱买鸭苗合适？”
    “合适啊，就老五有钱，不叫老五掏还能咋办？”张永年一脸的理所当然。
    田秀丽的气又上不来了，堵在心口：“人老五凭啥出钱？”
    “凭他有钱啊！”
    张永年实在是有些弄不明白自家媳妇儿这什么意思。
    以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大家起哄着让张永华柴爱花两口子出钱的时候，田秀丽不是挺能蹦跶的吗？
    咋今天突然这么向着老五了？
    张永年心里转了转，凑到田秀丽身边，小声问道：“媳妇儿，你是不是又有啥主意了？这回寻思个啥由头叫老五掏钱？”
    田秀丽一巴掌搡开张永年：“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别成天盯着老五两口子那点儿钱！”
    田秀丽重点强调老五“两口子”！
    张永年话里话外，一口一个老五拿钱，老五有钱，合着柴爱花不算人啊？
    人家柴爱花也挣了钱的好！
    人家一边挣钱供着你们老张家，你们一边还要借着人家没怀上娃娃，趁人病，要人命。
    龌龊！
    田秀丽心里憋屈。
    她当然不是为了柴爱花打抱不平。
    她就是一想到自己要是卖了红薯粉的方子，回头这钱也被张家惦记上了怎么办？
    她就是想不明白：“凭啥人家老五两口子有钱就得给你们？”
    张永年被田秀丽这一番操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田秀丽，你到底啥意思？”
    张永年实在是弄不明白了。
    田秀丽瞥他一眼，拉着他坐下来，说道：“今天是老五，那要是改明儿咱们有钱了，也得给家里？”
    “嗯呐呗，那不然咋整？”张永年一脸无辜地看着田秀丽。
    田秀丽恨不得捶开这个榆木脑袋。
    “咱们挣的钱，凭啥，凭啥分给其他人啊？”
    谁有本事谁自个儿挣去呗！
    张永年摸着脑袋，满头雾水：“不是，媳妇儿，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之前不是都说老五两口子太自私，挣钱也不给家里花，都是一家人，防咱们跟防贼似的吗？”
    田秀丽瞪他：“你都说了那是之前！之前是之前，能跟现在比吗？”
    张永年闹不明白了：“之前跟现在有啥区别啊？咋就不能比了？”
    女人的心思真特么难懂。
    田秀丽心道，之前全家人都种地，就老五两口子挣钱，那可不就得谁发达了，谁拉拔全家吗？
    但现在她田秀丽也要挣钱了，凭啥她挣钱给全家花呢？
    田秀丽拧着张永年的胳膊：“我就问你，假设咱们挣到钱了，你是愿意给自己儿子盖房子，还是愿意给爸妈，叫爸妈分给五房兄弟，一个孙子几块砖？”
    张永年听到这举例，都笑了：“你是不是傻啊，咱们咋可能挣到钱给儿子盖房？那不都得靠老五？”
    最起码这承包河段和鸭苗的钱得老五两口子出啊。
    田秀丽实在是忍不了了，这榆木脑袋就是说不通！
    她盯着张永年，说道：“要是我能挣钱了呢？”
    张永年闻言，非但没有相信，反而乐得哈哈大笑：“咋？你也想学老五两口子去镇上卖烧饼啊？”
    “就你那手艺，你还是歇歇！别糟蹋粮食了！”
    张永年哈哈大笑。
    田秀丽气得在张永年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我没跟你开玩笑！陈乔玉说要买我家红薯粉的方子！”
    她气急了，就张永年这死脑筋，不说清楚了，别指望他能想明白。
    张永年还在笑呢，可一回头，对上田秀丽严肃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你说真的？”
    “陈乔玉那妮子要买你们家的方子？”
    “出多少钱？”
    张永年乱七八糟地问了一通，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们家那个方子不是说传男不传女吗？”
    田秀丽骄傲地瞥了张永年一眼：“我爹妈疼闺女，说我学会了也能卖。”
    张永年问道：“那你会了？”
    “废话！我要是不会，还在这儿跟你说什么？”
    张永年这才知道田秀丽并不是开玩笑的。
    他也正经起来了，凑过来问道：“那陈乔玉真收？没听说她要收红薯粉啊！”
    张永年觉得奇怪：“再说了，她从哪儿知道你们家红薯粉的事儿的？你结婚的时候不是说了传男不传女，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做过啊？”
    田秀丽无语地瞪了一眼张永年：“所以说你是个榆木疙瘩！”
    “陈乔玉当然不知道我家的方子，是我去找她的。”田秀丽说道。
    张永年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咧开嘴大喜，抱着田秀丽就要亲上去：“哎哟，不愧是我媳妇儿！真有本事！”
    当然了，还有最要紧的——
    “陈乔玉肯花多少钱收？”

 第373章 枪打出头鸟，让老五两口子先上！

    田秀丽把张永年推开：“坐直了！”
    张永年嘿嘿笑着坐好了，但手还放在田秀丽腰上，半是抚摸半是讨好的。
    “说说啊，到底能卖多少钱？”
    田秀丽可不傻。
    她正视张永年，问道：“你先别管多少钱，我就问你，我这方子要是卖出钱了，算谁的？”
    “那当然是算咱俩的啊。”张永年笑嘻嘻地道。
    田秀丽推了他一巴掌，脸色也沉了下来：“我说正经的，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张永年富贵当前，也不生气，嘿嘿道：“我是正经的啊。”
    田秀丽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问你，这钱你可有把握不叫爸妈拿走？”
    张永年在田秀丽背上摩挲的手顿了顿，有些迟疑。
    张家没分家，兄弟五个跟张老拐葛大妹夫妇都是住一块儿的。
    这些年大家也就偶尔去帮别的村子干点儿散活，主要经济来源就是村里的工分粮食。
    也就没什么钱不钱的问题。
    有也是那两毛三分的，给孩子买糖啥的。
    要说大钱，就只有去年张永华柴爱花卖烧饼的钱。
    但是，老五是个窝囊废，就知道听媳妇儿的。
    挣多少钱从来不跟家里说。
    家里人想尽办法打听，但老五两口子的嘴就跟粘了浆糊一样，说什么都不说。
    除了因为不下地，给家里补一份儿口粮钱之外，其余就没见过现钱。
    顶多就是偶尔带会来几个卖不出去的烧饼，或者给孩子买点儿桃酥跟糖什么的。
    不过，养鸭子的事儿柴爱花是支持的，所以还是出了钱的。
    也算是给家里拿钱了。
    张永年这么想着，脸色也有点儿不大好了。
    老五这都给家拿钱了，田秀丽这要是卖了方子……也得往家拿钱？
    虽说都是老张家，但是这人呐，结了婚心就不可能在大家里头。
    肯定要先顾自己的小家。
    只不过之前吃亏的是老五，他们是占便宜的，所以张永年当然义正言辞地说“都是一家人”。
    可现在轮到自己这要吃亏了，张永年就不乐意了。
    田秀丽察觉到张永年越来越僵的手，冷笑道：“现在明白了？”
    张永年缩了手，问道：“你给我交个底，这方子能卖多少钱？”
    要是就十块八块的，那就算了。
    毕竟他们在家吃，他跟田秀丽有两个孩子，一家四口都吃公中的。
    而老五两口子照样交一房的钱，却几乎不在家吃。
    说起来他们还是占了便宜的。
    田秀丽瞥了张永年一眼，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
    “一百！”张永年也有些惊讶。
    “陈乔玉疯了？一百块钱买你的方子？”
    张永年感到不可思议：“会做红薯粉的也不止你们一家啊！”
    农村人这种农副产品多少都会点儿，顶多就是六十分和八十分的区别罢了。
    田秀丽不高兴了：“陈乔玉还真就瞧上我们家的手艺了，咋了？你还嫌弃上了？”
    “那不能”，张永年说道，“我就是觉得陈乔玉这妮子……有点傻气。”
    田秀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
    “是？”
    夫妻二人齐齐点头，达成一致。
    张永年问道：“你就不能悄悄卖给她？”
    “这样钱咱们自己拿着，不对外说不就行了？实在不行让她几块钱，叫她别往外说。”
    田秀丽摇摇头，皱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陈乔玉就是有点傻，她买了这方子，说她不学，让我教给村里人！”
    张永年张口就想反驳：“你傻啊，你就是不教给她，她还不是能从你教的那些人手里学会？”
    但反驳完了，还是觉得说不通：“还是她比较傻，花这钱买方子，竟然还要教给别人。”
    张永年皱眉想了想去，突然想到：“不对，我明白了！”
    田秀丽：“你明白什么了？”
    “陈乔玉这肯定是不打算自己做了，她打算收购！卖去城里！”
    张永年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不然她不会叫你教给村里人，她肯定是找到路子了，只想收购倒卖！”
    张永年兴奋起来：“那我们不卖给她！我们想办法把她的路子套出来就行！”
    田秀丽深吸一口气，无语至极。
    “张永年，你是不是傻？她要是只想倒卖，干嘛不直接收购我家的？还买什么方子？白出钱好玩儿啊？”
    “再一个，她是傻子吗？凭啥把路子说给咱们？”
    最后一点田秀丽没说出口——卖给陈乔玉还好点儿，起码能拿到钱。
    要是真自己做了，呵呵，这钱最后还不是归你们老张家了？
    田秀丽才不会上这当呢！
    张永年也觉得是有点儿说不通：“但陈乔玉干嘛花钱买方子啊？”
    田秀丽摇头：“谁知道呢！”
    不过田秀丽眼下在乎的不是这个，她要的是张永年的一句准话：“我就问你，你能不能硬气点，叫这钱落到我们俩手里，别充了公？”
    张永年一口答应下来：“那肯定的！咱们挣的钱，凭啥给别人？”
    田秀丽斜眼看他：“那你拿啥保证？”
    张永年挠了挠头，半晌才道：“那这事儿还得从老五这边入手。”
    枪打出头鸟，先叫老五两口子上。
    ……
    就在田秀丽张永年两口子在房间里“密谋”的时候，柴爱花也匆匆扒了两口饭，回到了房里。
    自从九月天气转凉开始，她晚上就不等天黑了，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家。
    让张永华守到晚上。
    柴爱花内心说不上多喜欢倾慕张永华。
    但今天饭桌上这被众人围攻的情形，叫柴爱花分外委屈，心里不住地想，要是张永华在就好了。
    堂屋里，张老拐和葛大妹还在骂骂咧咧的。
    几个叔伯妯娌带着孩子看得不亦乐乎，一点儿都不觉得吵架是丢人的事儿。
    反而还有几分觉得家里这么“热闹”的意思。
    柴爱花躺到床上，用枕头把耳朵捂起来。
    她其实心里也知道，怀不上孩子只是其一。
    虽然着急，但是也不算什么大事儿，结婚年才有孩子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是偏生她卖烧饼挣钱。
    于是怀不上孩子顿时就变成了卖烧饼的错。
    一会儿说她卖烧饼早出晚归的，吹了凉风，对身子不好。
    一会儿说她跟张永华心里都在挣钱上，不想着生孩子，是不孝。
    一会儿又说她怕不是在城里见了别人有钱，心思野了……
    但柴爱花心里明白，说来说去，就是想插手她的烧饼生意。
    她偏不！

 第374章 乔玉啊，你做生意可要讲良心

    与此同时，陈乔玉也在家里等消息。
    算下来她跟田秀丽商量的日子都过了大半个月了。
    眼看着就要进到十月份了，田秀丽还是没消息。
    陈乔玉虽说也不急，但也不得不去想——
    难不成田秀丽不答应？
    觉得这钱少了？
    但不可能啊。
    陈乔玉虽说挣了不少钱，但是一直都刻意保持着自己对钱的敏感性。
    她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手里有个几万块钱，就分不清东西贵贱的人。
    她听说现代有人一个月能挣几十万，就舍得花几万块钱买衣服，偶尔遇到几千块钱一件的，还要说怎么这么便宜。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两百块钱不少了。
    陈乔玉抿抿唇，要是田秀丽不答应的话，那她只能自己出马了。
    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应付许多人问“乔玉你从哪儿学来的这手艺”。
    陈乔玉觉得自己现在虽然还看重钱，但是已经有了一些“花钱省时间”的概念了。
    陈乔玉在家等啊等，一直没能等到田秀丽的消息。
    她也不去问，而是利用去现代的时机，在手机上搜索了好些小吃的做法。
    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就去夜市小吃街上看看。
    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了，但是夜市小吃街依然十分热闹。
    夏天有冰粉凉面小龙虾，冬天有砂锅米线麻辣烫……当然了，好多都是一年四季都有的。
    陈乔玉看着，觉得做起来也不麻烦。
    尤其是周晓玲十分喜爱的麻辣烫。
    只要调好汤底和麻酱，中间的过程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就是把菜烫熟而已。
    老家四五岁的孩子踩着板凳会做的都比这个多。
    至于汤底，那就更好说了，火锅底料炒一炒，自己再加点儿香料，真的特别好吃。
    唯一让陈乔玉觉得不解的是，明明她都用大骨头和鸡架炖汤了，但汤底的香味总是不如夜市上的麻辣烫那么香。
    后来还是周晓玲给她解密的：“你傻啊，人家那都是商业配方，有那种专门的骨汤粉卖的！”
    “一勺粉就顶你自己熬的一锅汤了，何况他们每次还放不少。”
    陈乔玉现在也是接触过网络的人了，骨汤粉这玩意儿在她搜索各类小吃做法的时候经常出现。
    她不由得好奇：“这么厉害吗？那岂不是以后都不用熬汤，直接买骨汤粉冲就行啦？”
    有点不可思议。
    但一贯爱吃麻辣烫的周晓玲却撇撇嘴：“那可不行！”
    “骨汤粉这种都是各种香精香料勾兑的，很少人真的用骨汤来做。”
    周晓玲直接现身说法举例：“你没看夜市上这么多家麻辣烫，我常去的就那两家吗？”
    陈乔玉洗耳恭听：“有什么说法吗？”
    “就那两家的汤底还算实在，是用鸡架熬的，自己熬的味道淡，有一家会往里面放牛奶和糖，好像还有炼乳什么的……不过也能接受。”
    陈乔玉点点头：“但我怎么看着那两家生意反而不如别家好呢？”
    “那肯定啊！”周晓玲拔高语调：“兑香精的香得厉害，走过路过都愿意尝一尝，反而是真材实料的没有那么浓的香味，不容易吸引客人。”
    “不过嘛，那都是对偶尔来的人说的，要是常在小吃街上吃东西的，像我，就能尝出来。”
    周晓玲说：“别人家的虽然吃的时候觉得还行，香，但是吃完了不舒服，容易口渴，齁喉咙眼儿，自己熬汤的那两家虽然吃的时候稍微有点儿淡，但是吃完了人是舒服的，吃饱了也不会犯恶心。”
    陈乔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说她怎么每次买夜市上的烤鸭回去吃，晚上起夜喝水的时候都会碰到同样四处找水喝的青杨呢！
    她还以为是碰巧。
    敢情是这个原因啊。
    周晓玲叮嘱陈乔玉：“你要是做酸辣粉就好好做啊，可别乱放东西。”
    周晓玲说：“虽说我觉得城市里的新鲜玩意儿多，吃着得劲儿，但真要说起来，还是老家的东西叫人怀念。”
    陈乔玉笑道：“嗯，你放心，我不会乱用这些东西的。”
    她毕竟还生活在老家呢，习惯使用的还是自己认可的东西，比如花椒八角桂皮香叶那些。
    太奇怪的东西，一来是不了解习性，二来陈乔玉这“老人心态”，也总觉得用这些玩意儿不踏实。
    周晓玲笑嘻嘻地缠着陈乔玉：“你什么时候卖酸辣粉啊？到时候第一个给我吃！”
    陈乔玉支支吾吾：“你要吃的话我做给你吃。”
    但是卖酸辣粉么，估计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她要卖也是在老家卖啊。
    除非周晓玲跟着她一起穿越到老家。
    陈乔玉原本就是个勤劳朴实的姑娘，现在有了手机，学习更是突飞猛进。
    不方便看视频，她就把视频里的步骤和食材、用量，全都誊抄到小本本上，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家试着做。
    大部分都不难，就是取个熟能生巧的劲头罢了。
    最高兴的还是家里有电了，陈乔玉晚上可以点着台灯，看会儿书，认会儿字。
    她还特地找废品收购站的大姐弄了一本旧字典。
    虽说那个字典也是1992年出版的，但里面的内容基本没有什么问题，陈乔玉把破破烂烂的封皮和封地一撕，有关于年份和出版的信息就没有了。
    她再自己用浆糊和纸壳、蓝花布糊了个封面，看上去倒是雅致。
    陈乔玉虽说上到初三了，但是认识的字确实不算多。
    这并不是因为她笨，而是因为她所在的年代，唯一能接触的也就是课本了。
    课本上教几个字，她就认识几个字。
    有些也确实因为不常用，或者时间久远，就容易忘、容易错。
    不像现代，随处抬眼就是大大小小的字。
    周围永远有电视手机音响播放着各种字正腔圆的消息。
    慢慢的，听也听会了，看也看会了。
    比如陈乔玉以前就不认识超市里说的“臻品”的“臻”字，她就知道一个珍品。
    但超市门口的音响天天播放着什么“典藏臻品，值得拥有”，就跟广告纸上的字儿对上了。
    时间久了，她也就认识了。
    这种小细节现代人很少注意，但对穿梭于两个时空的陈乔玉来说，感受再清楚不过了。
    十月份，陈乔玉也收到了夜校的“录取通知书”。

 第375章 不下蛋的母鸡

    当然啦，这个录取通知书是开玩笑的，实际上就是一个上课通知。
    上面写着每周一、三、四、五、六的晚上，还有周日的全天，都要去上课。
    这会儿的人们是没有“双休”的，一周就休周日一天。
    周二则是一些特殊行业的休息时间。
    陈乔玉他们上的是“广播电视大学”举办的学习班，其实跟以前的夜校还有点区别。
    不过因为都是晚上上课，所以很多人还是习惯叫夜校。
    陈乔玉拿到邮递员送来的上课通知之后，兴高采烈地出门，结果迎面就遇到了英子。
    “乔玉！”英子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信件，她也收到了。
    乔玉也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笑着道：“我正想去找你呢！”
    “等了小半年了，终于等到上课了，太高兴了！”英子挽着陈乔玉的手：“走，我们找爱花姐去！”
    两人高高兴兴地朝张家跑去。
    柴爱花这段时间都在家调养身体，也就中午去镇上帮会儿忙，早晚都是张永华和卫婆婆卫爹爹他们做的。
    这会儿快做晚饭了，柴爱花应该是在家里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还听到马老三家里传出了收音机的声音。
    间或夹杂着马老三的破锣嗓子，也跟着扭扭捏捏地唱戏腔。
    英子捂着嘴笑：“马老三肯定是一边编着箩筐，一边跟着唱戏呢！”
    陈乔玉心里高兴，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家里有收音机、自行车了，那是好事儿。
    就是没想到，等到了张家，陈乔玉跟英子又听见了一场“好戏”。
    葛大妹在院子里一边收衣服，一边骂骂咧咧的：“娇气什么娇气！辛辛苦苦给你抓的药，说倒就倒了，糟蹋钱！”
    然后就是张家老二的媳妇儿，张二嫂，也阴阳怪气地说道：“可不是么，进门都快两年了，连个石头蛋都没怀上，不是我说，娶个不下蛋的母鸡回来有啥用！”
    张老三的媳妇儿也跟着附和：“嗐，人家心气儿高呗，跟咱们可不一样！咱们就会洗衣做饭种地带娃，人家可会挣钱呐！”
    “有俩臭钱就能瞧不起人啊？”
    英子在院子门外听得一头雾水：“我是听出来了，爱花姐不想喝药……但这咋就成了瞧不起人了？”
    陈乔玉皱着眉头，心里也有些不悦。
    别说是爱花姐了，就是随便哪个人被人这么挤兑着，也不行啊。
    陈乔玉上前去拍了拍张家的门。
    大白天的，张家的门没拴。
    葛大妹冲院子门外喊了一声：“谁啊？门开着呢！”
    对这种敲门的行为颇为不耐烦。
    陈乔玉跟英子推门而入：“葛大娘，是我，乔玉。”
    英子也端起自己支书闺女的架子，扬声道：“我们是来找爱花姐的。”
    院子里，张家老二老三的俩媳妇儿交换了个眼神，露出了那种村里刻薄长舌妇常见的歪嘴斜眼的脸色。
    还无声地学着乔玉和英子说话，做出“来找爱花姐”的口型，怪模怪样的。
    陈乔玉跟英子都看在眼里。
    英子不悦道：“葛大娘，爱花姐在家吗？”
    葛大妹虽说对几个媳妇骂骂咧咧的，但是对着乔玉和支书家闺女可不敢。
    勉强地笑了笑，冲屋里点了点下巴：“在房里呢！”
    指就指，还要嘀咕一句：“一天天的，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跟秀楼小姐似的。”
    陈乔玉跟英子心里有气，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里事。
    她们两个没结婚的年轻姑娘不好插嘴，只能当听不到了。
    就是替柴爱花觉得委屈。
    “跟这么一家子人住在一起，真叫人难受。”英子道。
    陈乔玉也点点头。
    之前她还觉得老宅有些冷清，但现在想想，要是真跟说不到一块儿去的人硬挤着住，那还不如冷清呢！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柴爱花的房门前。
    张家因为儿子多，地基有限，所以院子不大，没法做成陈乔玉老宅那样的三合院样式。
    而是进门一个小院子，然后就是堂屋，堂屋进去之后，左右两边的墙上各开了两个门，一共四间房子。
    等穿过堂屋，后头一边是大灶厨房和柴房，一边则是两间小点儿的屋子。
    一间住张家老两口，一间住张永华和柴爱花。
    老实说来，张永华和柴爱花的屋子是最小的，也是最不方便的。
    一到做饭的点儿，房门正对着的厨房就叮铃哐啷的。
    本来农村的大灶做饭时间就长，加上张家又没分家，做饭更是麻烦。
    英子悄悄叹气：“我要是爱花姐，我也不乐意在家待着。”
    太憋屈了。
    还吵。
    陈乔玉示意了一下英子——别说话了。
    然后才敲了敲房门。
    “爱花姐，我是乔玉，我跟英子来看你了。”
    屋里过了一会儿，才有动静。
    柴爱花过来开门：“乔玉，英子，你们来了。”
    陈乔玉跟英子看到柴爱花的样子，却大惊失色。
    英子一把扶住柴爱花，惊讶道：“爱花姐，你怎么了？生病了？”
    陈乔玉此时关上房门，也是十分震惊。
    柴爱花却只是摇摇头，坐回了床上——她刚才就是一直在床上躺着。
    听到陈乔玉和英子来敲门，才起身开门的。
    这会儿躺回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色。
    陈乔玉从没见过这样的柴爱花。
    英子急得不行，拉着柴爱花的手，气道：“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柴爱花垂下眼帘，不声不响，不说话。
    陈乔玉心里越发升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她坐到床边，看着柴爱花，轻声问道：“爱花姐，你要不回娘家住几天？”
    婆家这样显然是待不下去了。
    柴爱花的眼神动了动，但却只是摇了摇头：“算了，回去也是叫我爸妈跟着难受。”
    英子心里急切，憋屈得很，又不敢多问，怕说错话。
    便只好问起张永华。
    “永华哥呢？他咋能让家里人这样对你！”
    柴爱花听到张永华的名字，又露出了上次在陈乔玉家里的那种欲言又止的神色。
    这回陈乔玉看得更加真切。
    她实在是难以理解。
    张永华这个人虽说有些缺点，但也只是嘴碎了些，顶多属于任老不任怨，再就是爱占点儿小便宜那种。
    但人品上，大问题是没有的。
    他对柴爱花怎么样，那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第376章 柴爱花的秘密往事

    说句不好听的，就张永华那么爱钱的人，如果柴爱花跟钱他只能选一个。
    陈乔玉和英子都觉得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柴爱花的。
    要是这点都做不到，陈乔玉和英子都实在想不出柴爱花为什么会嫁给张永华。
    一般人嫁到这种兄弟多的人家，那都要再三掂量的。
    何况是柴爱花这样的好的女人。
    陈乔玉拉着柴爱花的手，只觉得入手都冰凉。
    短短时间，柴爱花怎么就消瘦成这样。
    英子气得一刻都不能等：“我现在就去把张永华给叫回来！”
    你没本事护着你媳妇儿，娶她回来干嘛？
    为了卖烧饼的那两个钱，就叫你媳妇儿在家受磋磨吗？
    英子气冲冲地要出门。
    柴爱花这会儿才挣扎着起来，拽住了英子。
    “英子，别去……别去了。”
    英子又气又急：“为啥不去？他是你男人，总得护着你啊！”
    柴爱花却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他。”
    “什么？”
    英子跟陈乔玉都愣住了。
    陈乔玉还好一点，她上次就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但英子是彻底惊讶到失语了。
    “爱、爱花姐，你说什么？”
    陈乔玉也努力把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挤出去，尽量从好的方面想。
    “爱花姐，生孩子这事儿急不来，你现在也还年轻，不至于……”
    不至于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话。
    但柴爱花已经被多日以来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来气，面对跟她最为要好的两个小姐妹，她再也忍不住了。
    转身伏在枕头上闷声哭。
    陈乔玉跟英子就是再不懂男女之间的事儿，现在也没法视而不见了。
    英子抚着柴爱花的背，小声问道：“爱花姐，到底怎么了？”
    虽然村里一直有人说闲话，但是所有人都可能怀疑柴爱花，唯独英子乔玉不会。
    柴爱花满脸眼泪地从枕头里抬起脸，终于将压抑埋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我跟永华结婚前谈了个对象，是我们公社的知青。”
    “他考上大学了，说会回来娶我，但是……”
    没有回来。
    而那个时候柴爱花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孩子。
    可那种情况，这孩子留不得，所以只能打掉。
    之后也匆匆相亲，但周遭的人多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相亲并不顺利。
    最后还是经人介绍，嫁给了张永华。
    英子呆愣在原地。
    陈乔玉心中有所猜测，她知道以柴爱花的性格，虽说腼腆温柔，但决不逆来顺受。
    张家从她开始做烧饼就叽叽歪歪的，也没见过柴爱花怂过。
    但这一回因为孩子的事儿，柴爱花明显有些忍气吞声。
    这不像柴爱花的性格，所以陈乔玉心里才隐隐有了猜测。
    今天这么一说，那就全都说通了。
    但陈乔玉就是再明白，她也始终是个没结婚的年轻姑娘。
    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柴爱花。
    英子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看着柴爱花，一时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退后。
    在农村，这种事儿算是“丑事儿”。
    任是谁家的大人也都要说一句：“别跟这样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柴爱花的事儿，对英子来说冲击有些大了。
    虽说村里也时常听说哪里哪里有这样的事儿，但那都是当热闹听的。
    英子从来没想过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眼前。
    柴爱花居然有这样一个……被人唾弃的背景。
    可从英子自己的接触来说，她又觉得爱花姐是个很好的人。
    不像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这种割裂感让英子左右为难。
    良久，她才问道：“那、那永华哥知道吗？”
    柴爱花垂下了头：“他知道。”
    “我家里怕我的事儿久了传出去了，所以急着让我相亲，但是我不想拖累别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人品，第二次他约我的时候我就都对他说了。”
    柴爱花眼底有淡淡的温柔：“那时候他说给他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他就来了，说要娶我。”
    柴爱花说：“因为这件事，无论他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他，因为他在我最难最痛苦的时候，救了我。”
    英子张了张嘴，说道：“难怪。”
    难怪张永华一个平时被她和乔玉多少有点儿看不起的人，能娶到这么好的爱花姐。
    难怪爱花姐又温柔又漂亮，有本事还勤劳，却总是对小家子气的张永华留有一分宽容。
    英子在床边坐了下来：“那也没事儿，你们两个好就行。”
    “可是我生不了孩子。”柴爱花抬起头来，满眼的茫然。
    去年她决定成为第一批吹春风的人，顶着风头卖烧饼的时候，她是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
    但是今年，她明明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整个人却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了。
    陈乔玉此时才开口。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评论柴爱花和张永华的事儿，她只循着自己的本心，关心道：
    “爱花姐，你生孩子这事儿，去正规医院看过没？”
    柴爱花摇了摇头：“不能去，去了，之前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柴爱花说：“我妈找了赤脚大夫帮我看，大夫说是之前接生婆给开的药，伤了身子。”
    她不敢去医院。
    本来只有一些流言蜚语，似是而非的猜测。
    但如果真去医院了，那就纸包不住火了。
    柴爱花心里的愧疚和不安让她觉得，她宁愿背负怀不上孩子的名声，也不想让之前的事儿被捅出来。
    她跟张永华结婚的时候说好了的，那件事就藏在他们心底，往后永远不说。
    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想拖累张永华。
    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张永华也跟着被人嘲笑。
    柴爱花心里抗拒，宁可自己一力承担。
    但陈乔玉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不管是赤脚大夫还是接生婆，总归是不正规，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她劝说道：“如果担心在近处看不方便，咱们就去县城，甚至是临市、省城去看。”
    柴爱花有些迟疑：“能行吗？”
    “听说这种情况，看病不是一次两次，去那么远……迟早也会被人知道的。”
    一个村里的，小两口怀不上孩子，三不五时往外跑，人家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可英子和陈乔玉都觉得柴爱花糊涂：“你管别人说什么呢！咱们几个被说的还少吗？”
    陈乔玉更是以自己丰富的“掩饰”经验道：“实在不行，你就说跟永华哥出门做生意去了，再不行，我跟英子也一起去！”
    英子也忙点头：“对啊对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总不会有人往那方面想了！”

 第377章 不努力就认命，会不会太可惜

    就是偶尔有说闲话的，顶多也就是说柴爱花生育上有些困难。
    但是山高皇帝远的，总不会有人跟着他们去省城医院，打听他们看病的细节？
    柴爱花枯朽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些颜色：“这样真的能行？”
    “能！肯定能！”
    陈乔玉和英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乔玉更是劝解道：“爱花姐，不管结果怎么样，但过程我们总是要去努力的。”
    “如果怕往事被揭开，咱们就想办法去更远的地方，不叫这往事有被揭发的机会。”
    “一旦成功了，你顺利生下孩子了，就更不会有人关注你的过往了。”
    柴爱花心动了，可是——
    “我也没去过省城，怎么知道找谁看呢？怎么知道避开认识的人呢？”
    她觉得县城不稳妥，今年村里已经有不少人都去过县城了。
    要是去县城医院，早晚得露馅儿。
    所以她之前才没有考虑。
    英子此时提醒道：“爱花姐，你忘了吗？乔玉的二姑就在省城啊！”
    柴爱花看向陈乔玉。
    陈乔玉点了点头：“我二姑是很好的人，我可以问问我她。”
    柴爱花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
    “那就麻烦你了，乔玉。”
    陈乔玉笑着拍了拍柴爱花的手：“不麻烦，咱们三个是好姐妹，说这些做什么？”
    “就是啊！”英子埋怨道：“你自己心里装了这么多事儿，也不跟我们说，就自己这么憋着、受着！你这是没把我们当姐妹！”
    柴爱花又心酸又欣慰：“我……我之前真的不想把这事儿说出来。”
    今天会说出来，也是因为压力实在积攒得太多了，柴爱花都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
    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人分担自己的秘密了，柴爱花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英子从屋里找到了红糖，出去给柴爱花冲红糖水喝。
    张家人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阴阳怪气。
    “天天喝着这么好的红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坐月子怀孩子呢！”
    英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她是支书家的闺女，还是老闺女的那种。
    平时也就是跟陈乔玉柴爱花玩得好，但凡换个人，她都有鼻孔朝天的本事。
    张家人说话阴阳怪气，英子可不惯着她们。
    “喝你们的了？吃你们的了？别说这红糖是爱花姐自己买的，就说爱花姐跟永华哥一个月交三十块钱的伙食费，这家里的啥东西不能吃，不能喝？“
    英子怼回去：“你们吃着爱花姐的补贴，家里的鸭苗钱都是爱花姐给的，还在这儿阴阳怪气，真有本事啊。”
    “不生孩子怎么了？你们生了孩子养好了吗？要不是爱花姐补贴着，你们孩子都得捡别人嗦过的冰棒棍子嗦！”
    “一天天的，就长了张嘴叭叭说叭叭说，有这力气去找点儿活干不好吗？好歹能叫你们家孩子别捡别人不要的糖纸！”
    英子叉着腰，一点儿脸面都没给张家人。
    不怪她生气。
    她心里是真后怕。
    如果不是今天因为这个上课通知的事儿来找柴爱花，就柴爱花这个样子……说就不好听的，都泛着不想活的味儿了。
    指不定哪天就在河沟里捞人了。
    英子想想就后怕。
    正巧到这儿，英子突然想起来：“哎，不对，爱花姐的信呢？”
    邮递员今天来村里，那肯定是一回就会把信全都送出来的。
    不可能只给她和陈乔玉送，单独漏了柴爱花？
    可她们从进门到现在，都没见到信的影子，也没听柴爱花说起来过。
    英子说着，就端着红糖水回柴爱花的房里，问她：
    “爱花姐，你收到夜校的上课通知了吗？”
    柴爱花这会儿正被陈乔玉扶着坐起来，两人说体己话呢。
    闻言柴爱花就是一愣：“夜校的通知来了？什么时候？”
    陈乔玉把自己收到的信往柴爱花手里一放：“你没收到？”
    “没有啊！”
    柴爱花摇摇头：“我现在就中午去集贸市场，下午三点就往家赶……回来就没出过屋了。”
    实在不想听到外面的人叽歪。
    英子一听，立马就跟小旋风似的冲了出去，质问张家人。
    “夜校的上课通知呢？”
    葛大妹跟柴爱花的二嫂三嫂还想佯装不知道：“什、什么通知，我们不识字，不知道。”
    英子冷笑：“不识字是真的，但是看到信总不会认不出来？”
    邮递员来送信都要问一句柴爱花是不是住这儿的。
    就算张家人骗人说柴爱花不住这儿，但地址是对的，邮递员也会把信送去大队部的。
    她家就在大队部隔壁，她就是从大队部出来找陈乔玉，再到张家的。
    她没看到，那就是大队部没有收到。
    英子的脸色冷了下来：“行啊，敢私藏信件了，前几年私藏录取通知书，被拉走教育的事儿忘了是？”
    “还是说这几年我爹脾气好了，你们不把他当回事了，私藏信件的事儿也敢做了？”
    葛大妹立时一凛。
    刚恢复高考的时候，确实出现过不少暗地使坏，偷偷藏信件，甚至改名替换的事儿。
    后来狠狠查了一通，重罚了一批人，才算是有所收敛。
    柴爱花她们的夜校通知书虽然没高考的录取通知书那么严肃，但也算得上是一个性质的。
    葛大妹顿时慌了：“啥信啊，我也不识字，也不知道是啥啊。”
    张家老三的媳妇儿赶紧从簸箕下面摸出来信：“我也不识字，就是刚刚捡到的，你、你看看是这个不？”
    英子冷哼一声，接过来往堂屋后面走。
    她也懒得戳穿这些人的小把戏了。
    屋里，柴爱花看到夜校的开课通知，脸上也恢复了一些笑意。
    但又有点担心：“夜校上课的时间太晚了，这天越来越冷……”
    陈乔玉说道：“实在不行，就在镇上租个房子，直接住在镇上。”
    英子一听，就觉得这个主意好：“没错，正好可以避开张家这些人，免得他们天天说三道四的，我听着都烦。”
    柴爱花腼腆地点了点头：“行，那我跟永华商量商量。”
    陈乔玉跟英子宽慰了柴爱花许久，一直到确认柴爱花心情好起来了，才离开张家。
    离开之前英子还刻意大声说道：“爱花姐，我妈晚上蒸馍馍吃，我等会儿给你送点儿过来。”
    这是叫张家人知道，不稀罕你们家那点儿咸菜疙瘩萝卜白菜的！
    也是叫张家知道，柴爱花跟她这个支书闺女关系好，可不是任由张家磋磨的！
    葛大妹跟几个媳妇儿心里憋屈，但又确实不敢得罪英子。
    明知道英子在阴阳怪气嘲讽她们，还得好脸相送。
    “英子有空再来玩儿啊！”

 第378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晚上，英子果然给陈乔玉和柴爱花都送了馍馍。
    家里条件好了，金二婶用白面蒸的，格外松软绵密。
    陈乔玉也没客气，拿了好几个。
    “我就爱吃金二婶做的馍馍！”
    这话是真心的。
    现代虽然有些东西好吃，包子馒头也松软，但是没有金二婶做的绵密。
    现代的包子馒头蓬松倒是蓬松，但是蓬松得太过分了。
    一口咬下去，跟吃了大半的空气似的。
    以前陈乔玉都觉得大舅余来富一顿吃十几个馒头是能吃。
    但就现代那空气口袋似的的馒头，陈乔玉觉得随便来个人都能吃十几个。
    远不如金二婶做的这么又扎实又暄软，顶饱。
    英子笑嘻嘻地道：“你爱吃，那我叫我妈下次再多做点儿！”
    说着，就准备带着另外一份去张家给柴爱花。
    她估计柴爱花那样，未必愿意跟张家人在一张桌上吃饭。
    这会儿送过去，馍馍还热着呢，正好给柴爱花当晚饭吃。
    陈乔玉见状连忙拦住英子：“等会儿，我这也有些东西，你帮我拿给爱花姐。”
    “什么东西？”英子问道。
    陈乔玉把准备好的一个小篮子递给英子：“里面是红糖，鸡蛋，还有糖霜饼干，饼干有两筒，你们俩一人一筒。”
    现代超市都很少见这种老式的筒装饼干了，都变成了方方的盒子袋子。
    但也正因为这样，这种饼干不好卖，经常出现在特价区跟临保区。
    算是让陈乔玉捡到便宜了。
    篮子里面还有些炒花生炒蚕豆，都是这会儿的人们常吃的小零食。
    最要紧的是里面还有一本旧旧的《收获》，封面都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
    陈乔玉说道：“这是周荃之前留下来的，我看是书就没扔，后来没事儿就拿着看，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收获》是巴金和靳以创办的一本文学双月刊，主要刊登中长篇小说。
    但书并不是周荃留下来的，而是陈乔玉在看了现代的那些关于七八十年代的小说之后，找邮递员订的。
    毕竟她时常在家看书，偶尔买点儿报刊杂志什么的，放在家里也方便。
    陈乔玉说：“给爱花姐看看，她一个人在家无聊，看看小说说不定心情能好点。”
    英子颇为认同：“没错没错，那我也把收音机给爱花姐，让她听！”
    陈乔玉笑道：“行。”
    英子拿着东西跑了，陈乔玉这才折身回来干活。
    都说老一辈的人勤劳肯干，其实是因为家里的各种杂活太多了。
    买不到的、没法托人做的，全都得自己来。
    陈乔玉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儿做完了，青杨刚好放学回来。
    也是巧了，青杨还正好说起来：“怎么这几天路上只碰到永华哥，没看见爱花姐？”
    陈乔玉就说：“现在摊子上请了卫婆婆卫爹爹，爱花姐就不用那么操劳了，可以早点回家。”
    “嗯。”青杨并未多言。
    姐弟俩吃过饭，也早早睡下了。
    而另一边，张永华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看着黑漆漆的院子，心里就有些发闷。
    他把车推进堂屋，才看到后房的门缝里透出来浅浅的光。
    爱花还没睡。
    张永华扶着自行车，一时间竟然迈不动步子。
    良久，他才停好车，把车筐里的布兜子拿上，走到后房，推门进去。
    柴爱花靠在床上，手里拿着陈乔玉给她的书。
    “回来了？”她开口道。
    张永华点点头，拿门背后的毛巾擦脸，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柴爱花问他：“你饿不饿？英子送了馍馍来，还有饼干，乔玉送来的。”
    张永华背对着柴爱花摇摇头：“不饿。”
    他这副样子，叫柴爱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她等着张永华擦完脸，才道：“永华，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闷头闷脑的张永华一下子僵住。
    他明明听到了，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拿着脸盆往外走。
    欲盖弥彰地说道：“我去洗个脚。”
    柴爱花忍住了：“行，你先去洗。”
    张永华这一洗就是好长时间，最后实在是在外面待不住了，才进屋来。
    把房门反锁后，张永华就跟个木头人一样，往床上钻，一副很困要睡觉的样子。
    柴爱花盯着他：“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张永华跟听不到一样，盖上被子，直接转身朝向另一边。
    柴爱花忍不了了，把他扒拉过来：“张永华，我要跟你商量个事儿。”
    张永华紧闭双眼，手里也紧紧攥着被子，死活不睁眼。
    柴爱花气得拍了他一巴掌：“别装睡，起来！”
    张永华牢牢拽住被子，打死不动。
    柴爱花气得用力拧了一把，也懒得理会了，直接说开了：“我跟你说正经事！我认真想过了，我们过几天去……”
    “不行！不去！我不同意！”
    见柴爱花真的要说出来，张永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
    双眼都红了：“我不去！我不同意！”
    柴爱花皱眉道：“你不同意？不同意算了，那我一个人去。”
    她也气到了，这张永华，连话都不让她说完，就是一个不肯听！
    但张永华此时更加痛苦了，他压着被子，胸腔里满是痛苦：“不行！这事儿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柴爱花把他手里的被子夺过来，叫他冷静冷静。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就不同意？”
    张永华就穿了个老头背心，夜晚有点冷，但他还是很倔：“我不想说那两个字，你也别说……反正我不同意。”
    他这几天一直都避免跟柴爱花说起这件事。
    只要不说出口，就不算数。
    就是说出口了，他也不听。
    柴爱花气笑了，她又拧了一把张永华：“你当真不同意？”
    “当真！”张永华死死板着脸，犯了倔。
    柴爱花见到这样的张永华，心里又是好气，又是感动。
    她干脆地裹着被子躺下，嘴里一边说道：“行，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不去省城了。”
    张永华皱眉听着，这话后半句怎么不对？
    “等会儿，你去省城干嘛？”

 第379章 在家不方便，咱们搬出去吧！

    离婚而已，也不至于要跑去省城？
    柴爱花不说话，也闭着眼睛装睡。
    这下张永华不淡定了，把柴爱花掰过来：“媳妇儿，你去省城干嘛？”
    难不成因为那事儿要躲出去？
    一想到这里，张永华的心立刻就痛了。
    他扒拉着柴爱花，紧张不已。
    柴爱花这才转过身来，问他：“现在想听了？刚才不是说不听吗？”
    张永华闷声闷气地松开手：“我以为你要说……要说那件事。”
    “哪件事？”
    “就是那件事啊！”张永华生起气来：“就是我最不情愿的那件事！”
    柴爱花定定地看着张永华，她慢慢将头靠到张永华身上。
    “你不想跟我离婚？”
    “啧！都说了别说那两个字！”
    张永华惊得一下子想跳起来，但又舍不得柴爱花的依靠温存。
    他抱着柴爱花，声音都在打颤：“媳妇儿，你别说这个，我不同意，我把你娶回来，就没想过离婚。”
    听见这话，柴爱花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
    “那你不怕没孩子吗？”
    “怕，但是……但是不想跟你离婚。”
    张永华痛苦地挠着头：“我想要孩子，但是我只想要跟你生的孩子。”
    虽然家里人天天念叨为什么柴爱花还没怀上，张永华心里也着急，但相比之下，还是失去柴爱花更痛苦。
    张永华抱着柴爱花，也想哭：“媳妇儿，你别说那两个字，我俩好好过，实在不行……找大哥二哥他们过继一个来，就当亲生的养着不行吗？”
    柴爱花终于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往下掉：“行……但这之前，我还是想去省城看看。”
    “看什么？”
    “看看我的身子。”
    柴爱花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张永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媳妇儿，你刚才说想跟我商量的事儿……就是这个啊？”
    “对啊，但你一直不听，还说不同意。”柴爱花埋怨地看了张永华一眼。
    张永华乐了：“原来是这事儿啊！这事儿我一百个同意啊！”
    “哈，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说那件事呢！我不同意的是那件事！”
    张永华到现在也不肯说出离婚两个字来。
    不过，他很快就又犹犹豫豫地问道：“但是媳妇儿，去省城一趟要花不少钱？再说了，我们又不认识省城的人，到那儿连个落脚点都没有，不是很不方便吗？”
    “咱们就在镇上医院看不行吗？再不济县城也行，早点儿起来，兴许还能赶上晚上回来。”
    张永华期期艾艾地道。
    柴爱花给了他一下子：“你傻不傻！就是因为省城没有认识的人，才要去省城看的。”
    张永华明白过来了，张了张嘴，想说啥但又没说。
    “行，听媳妇儿你的，那咱们啥时候去？”
    张永华这种人有时候显得蠢笨，并不是真的蠢笨，而是情绪过得很快。
    他一听柴爱花不像之前那样明里暗里暗示他俩离婚算了，顿时就开心了。
    只关注什么时候去县城好。
    柴爱花看他积极询问的样子，心里的石头也放下来了。
    两人躺在床上，柴爱花的头靠在张永华的颈窝里，闭着眼睛，悄悄流了一会儿眼泪。
    “永华。”
    “咋了媳妇儿？”
    “你真好。”
    张永华立刻睁开眼，懵懵的：“媳妇儿，你咋了？我是不是又做错啥了？”
    还带着股忐忑。
    柴爱花被子下面的手拧了一把张永华：“别说话了，睡觉！”
    “哦。”张永华稀里糊涂的，也闭上眼睛睡了。
    连日以来最担忧的事情解决了，张永华这一觉睡得比平时都好。
    第二天早上，柴爱花就跟张永华一块儿起来。
    张永华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她：“媳妇儿，你起这么早干嘛？”
    柴爱花揪着衣裳，抬眼问他：“你也不想让我卖烧饼？”
    “啊？”
    张永华说：“我啥时候不让你卖烧饼了？我是看现在天冷了，你可以晚点儿去。”
    柴爱花怔了怔：“之前你不让我去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咋了？”张永华全然不知道柴爱花的心思纠结。
    柴爱花看着张永华，果真，还是那个让人又好笑又好气的人。
    柴爱花跟着张永华一起穿衣起床。
    天还黑着，两人就骑自行车往镇上去了。
    葛大妹隐隐约约听着动静不对，披上衣服起来一看——后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喊了两声，没人应。
    葛大妹气得跺脚：“叫她野！叫她野！孙子没给我生出来，一天天往外跑！”
    “当初知道就不该挑个外地媳妇儿！这心思太野了！”
    但任凭葛大妹在家里如何骂，柴爱花都听不到。
    她此时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抱着张永华的腰。
    深秋的冷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人脸疼。
    但心里却是热乎的。
    她把吹冷的脸埋在张永华背上，张永华感受到了，被冷风吹得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媳妇儿，是不是冷？你把手伸进我衣服里面，里头暖和。”
    柴爱花抱着他，摇头。
    脸在张永华背上蹭来蹭去的。
    “不冷，一点儿都不冷。”
    到了镇上，卫爹爹卫婆婆早就在摊子上忙活起来了。
    柴爱花立马系上围裙，戴上袖套，开始揉面做烧饼。
    她喜欢做烧饼，叫她觉得自己活着，有劲儿，有生气。
    一早上都很忙碌，但是四个人一起，也算有条有理。
    只是忙完早上那阵之后，柴爱花就解开围裙，拉着张永华出去。
    昨天的话她还有后半程没说完。
    “永华，你觉得咱们在镇上租个房子怎么样？”
    “租房子干啥？”张永华被拖出来，一头雾水。
    他完全没想过这个。
    柴爱花呼吸了一口集贸市场门前并不新鲜，却显得很有生机的空气。
    说道：“我们这么天天镇上家里两处跑，太累了。”
    张永华傻憨憨的：“不累啊，骑自行车怎么会累？”
    比起来走路，骑自行车简直轻松得不行了。
    柴爱花低声道：“在家人多，想做点儿什么都不自在……”
    张永华一下子羞红了脸：“这也是哈。”
    柴爱花看他的模样，知道他误会了，顿时拍了他一下。
    “你想啥呢！我是说我们看病吃药不方便！”
    “家里人多眼杂的，几个小的总往我们屋里跑，就是关了门，妈还不是说进来就进来？”
    拴门都没用，葛大妹能一直捶到他俩起来开门。
    张永华呵呵笑道：“媳妇儿你说的有道理，在家确实不方便。”
    管他不方便的是啥呢。
    反正就是不方便。
    但是——
    张永华有些犹豫：“租房子得不少钱？要是不回家，吃饭也得咱们自己花钱了？”

 第380章 张永华舌战群穷

    柴爱花淡淡道：“出钱就出钱，反正我们以前交钱也没在家吃多少。”
    这几天她算是在家多吃了两顿。
    但就张家那个伙食，真不如吃摊子上没卖出去的烧饼。
    柴爱花要不是因为之前那事儿，在娘家日子说什么都比在婆家好过。
    她不在乎这几个钱，但在乎自己舒不舒服。
    之前心里凄然，觉得对不起张永华，想着只能分开不拖累他了。
    现在心结解开了，既有了努力的方向，又确认了张永华的心意，柴爱花再没什么担忧了。
    她对张永华说：”我就是要租房，你就说你租不租！“
    “租！租啊！”张永华急忙道。
    柴爱花昨天晚上突然说不想跟他离婚了，他现在恨不得什么都听柴爱花的。
    就是有点心疼钱。
    你看，做个烧饼，真不是五块钱的肉十块钱的面，卖三十挣十五那个挣头。
    这边要租摊位，那边要雇人，还得给家里交公粮钱。
    这又要租房子。
    哪儿哪儿都是钱啊！
    但柴爱花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花不了多少钱的。”
    张永华说：“你咋知道？”
    “你忘了？卫爹爹卫婆婆他们那院里有有间空屋，前阵子人家退租了，卫爹爹才急着出来找活儿干的。”
    没了租金补贴生活，老两口日子过得也艰难。
    张永华一听：“是了。”
    然后瞬间兴奋起来：“那要是租他们的房子，他们总该给我们便宜一些？”
    卫爹爹卫婆婆确实给他们便宜了一些。
    “那间屋小，就十个平方，先前退租的那户人就是生了孩子觉得住不开才搬走的。”
    卫婆婆很高兴，价钱开的也不高：“一个月八块钱，之前要八块四的。”
    张永华还欲讲价，被柴爱花给拦了下来：“八块四就行，不叫你们老两口吃亏。”
    卫爹爹一听，心里更是觉得这个租客兼东家厚道，便主动道：“这样，我抽空给你们垒个床起来，不叫你们麻烦。”
    老街道里好些人家里的床就是砖块和木板拼成的，并不是正经打的床。
    这些东西不难找，就是要花时间。
    卫爹爹给他们置办好，那柴爱花就轻松很多。
    卫婆婆还主动说道：“那屋我们给拾掇拾掇，从十号开始算租。”
    这等于多给了柴爱花他们几天时间。
    张永华一听占便宜了，顿时喜气洋洋的。
    干起活来都分外卖力。
    ……
    当天晚上，陈乔玉和英子就知道了柴爱花和张永华在镇上租了房子的事儿。
    三人在陈乔玉的房里说话，都爬上床，一边磕瓜子一边说话。
    英子吐出瓜子皮，说道：“永华哥还挺爷们儿的，居然能为了爱花姐搬出去。”
    柴爱花道：“这话先别说这么早——我们今天才租的屋，我估计他还没反应过来呢，等回家了，跟他爸妈一说，才知道他的心到底向着哪边。”
    租房这事儿，柴爱花一方面是为了自己以后看病吃药。
    生孩子这方面的药，九成九是中药，西药不管用。
    另一方面，也确实在张家太憋屈了。
    看在张永华的面子上，柴爱花并不想跟张家人吵架，她的性格也不是会吵架的性格。
    但这不代表她就想忍受张家眼下的氛围。
    尤其是她娘家好，她就更难接受张家的这种憋屈了。
    陈乔玉听了就笑道：“那张家今天晚上可热闹了。”
    柴爱花抿嘴道：“应该是，反正我是不回去了，要吵就由得他们吵。”
    虽然感觉自己有点嘚瑟了，但柴爱花现在就是有种“自己被人护着”的感觉。
    张永华不愿意离婚，生怕她走了的态度，叫她心疼愧疚之余，也很高兴。
    这个男人能够对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她心满意足了。
    张永华护着她，自然不会说出她之前的事儿。
    那她也不担心吵架的时候被人戳肺管子。
    英子笑嘻嘻地道：“就是可怜永华哥了，这会儿估计在舌战群雄呢！”
    陈乔玉补充道：“那不叫舌战群雄，那叫舌战群穷。”
    “啥？”
    “舌战群穷？”
    英子和柴爱花重复了一遍，一开始没听明白，只觉得跟收音机里说书的有点不一样。
    等咂摸出味儿来了，顿时觉得陈乔玉这话说的可太好了。
    “对对对！舌战群穷！哈哈哈，就是这样！”
    ……
    陈乔玉说的没错。
    张永华现在就在家舌战群穷呢。
    他跟柴爱花不一样，柴爱花虽然喜欢挣钱，但其实对钱没那么看重。
    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行。
    但张永华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在镇上租了房子，那就妥妥的不会回家吃饭了。
    那家里的伙食费他是不会给了。
    张家人一听这个，那还得了。
    尤其是葛大妹，听完之后愣了。
    她盯着张永华，满脸的不敢置信：“老五，你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张永华跳起来：“谁说我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我过年的时候才给你和咱爹买了新棉衣！”
    “那你为啥要搬出去？”葛大妹浑身都在抖。
    她现在分不清自己是该破口大骂一顿，还是应该凄凉抹泪一场。
    张永华说：“该给你们的孝敬我们不会少，但是我这都不在家住了，肯定不能再交伙食费了。”
    张家的几个兄弟都不乐意了。
    之前张永华交伙食费的时候，他们两口子也很少在家吃。
    那伙食费不都补贴到家里其他人嘴上了？
    何况张永华和柴爱花还时不时带烧饼回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贴补呢。
    马无夜草不肥，张家几个小孩这一年明显长高长胖不少，可不就是这烧饼贴补出来的么。
    张家老二老三两房尤其不同意。
    因为他们两家的孩子多，又正是能吃的时候。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张永华两口子就这么搬出去了可不行。
    张家老大一房心里也有些不情愿，但是老大两口子相对老实，大嫂也是最先对柴爱花示好的人。
    尤其是年龄隔得远了，多少有点儿看晚辈的意思，就没那么在意了。
    最后就是老四张永年和媳妇儿田秀丽了。
    田秀丽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揪着自家男人的。
    她捏一下就是在说一句“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
    田秀丽激动得不行，之前还想着怎么把老五两口子推出去当出头鸟，好开这个“分家”的头呢！
    没想到老五两口子厉害啊，直接先斩后奏了！
    田秀丽也想分家。
    虽说他们在吃公中的贴补，可是，老大老二老三的娃都比他们的多，她就两个奶娃娃。
    大的刚会走路，小的还抱在怀里。
    能吃多少？
    烧饼都咽不下去巴掌大的一块。
    要是分家，最好过的就是老五两口子。
    其次就是他们四房。
    田秀丽不停地用胳膊肘蛄蛹张永年。

 第381章 事关千秋万代的大饼

    葛大妹此时正拼命咒骂柴爱花。
    本来只是觉得柴爱花心野外出卖烧饼，加上没怀上娃，两大罪过。
    但现在鼓捣着张永华去外面住，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是不孝啊！
    张老拐也是厉声呵斥张永年：“老子还在呢！你就想分家！”
    张永华瞪大眼睛：“谁说要分家了？我没说要分家啊！”
    张永华说：“我就是平时忙，不在家里住而已，但是该干活的时候我还是会回来啊！”
    张永华心里是真没有分家躲懒的想法。
    他这个人思想简单，说起话来就格外理直气壮。
    “又不少你们吃少你们喝，还给你们买新衣服新鞋，咋就不孝了？”
    “非得时时刻刻在你们跟前才算不分家吗？我们又不是奶娃娃，还能一辈子叫你们背在身上啊？”
    张永华现在烧饼卖多了，口舌也伶俐了，说起话来丝毫不怯场。
    他甚至还拿出了更为正当的理由——
    “大哥二哥家的几个小家伙也都大了，总不能一直跟爹妈挤在一起？”
    老大两口子对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之所以不反对张永华搬出去，其实也有点这心思。
    他们家大儿子都十四了，大闺女也十三了。
    再这么一块儿住着不像话，况且也住不下了。
    家里能空出一间屋子来当然最好。
    老二两口子一听，还有这事儿？
    虽然自家老大才十二岁，但是，能多占一个屋，干嘛不多占一个屋？
    老二两口子顿时就有些犹豫了。
    老三还是站在葛大妹这边，坚决反对：“咱们是一家人，没分家就不能搬出去！”
    况且鸭苗还是老五给钱呢！
    但张永华也不是纯傻，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谁说要分家了？我从来没说要分家，我现在就是让出一间屋子来。”
    他不稀罕这屋子，因为这屋子外面就是厨房。
    一天三顿饭不说，家里这么多人，天天晚上烧水洗澡都得排队。
    确实折腾到深夜都叫他跟柴爱花睡不好。
    自然也就少了些机会。
    张永华说：“其他一切照旧，吃饭这事儿非让我们交钱也不是不行，那我就按三餐回来拉粮食。”
    眼见张老二张老三的脸色拉长了，张永华说道：“咋？总不能要我交钱，还不让我吃饭？”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天底下自然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但张家不讲道理的人多着呢。
    葛大妹他们是。
    巧了，张永华也是。
    张永华说：“我管你们咋说，反正要我交钱，我就回来拉粮食，分家我是不分的，这屋还是我的，但我不在家，可以叫几个小的来睡，你们就说乐意不乐意。”
    “还有，我在家也好，不在家也好，对爹妈该尽的孝是不会差的，就是忙了不住在家里罢了。”
    张永华掏出亲情牌，对付葛大妹：“妈，你老说爱花早出晚归身子不好，咋就不心疼心疼你儿子我？我还不是一样早出晚归，天天摸黑起摸黑回的？”
    “别的不说，去年一冬天，多少人摔沟里了？我就摔了两次，幸亏没啥问题，要是真摔狠了，咋办？”
    葛大妹犹豫了。
    这也是。
    气归气，但儿子说的话也有道理。
    可就是这钱和贴补……
    葛大妹心疼不已。
    正这当口，柴爱花回家了。
    她在陈乔玉家里吃过饭，又坐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回来张家，这事儿还没说定。
    葛大妹一见柴爱花，脸色就沉了下来。
    刚要开口，柴爱花却抢先道：“这样，分家不分家的话，我们不说了，还按以前的。”
    “伙食费我们不在家吃，确实没道理交，但是我们给家里贴补，往后几个小的，考上高中了，学费我们来出。”
    张永华瞪大了眼珠子：“媳妇儿！”
    葛大妹也是愣了一下。
    而老大老二老三几房的人，此时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高中的学费老五出！
    这，这贴补可不少了！
    连田秀丽都觉得柴爱花这是下血本了。
    真舍得啊。
    听到柴爱花一口气答应了这么大个事儿，张老拐也坐不住了。
    他看了看老五这个媳妇儿，问道：“这事儿你说了算数？”
    “算数。”
    柴爱花点点头。
    她从陈乔玉家出来之前，其实心里也担心，这“分家”估计没那么顺利。
    前头四个兄弟都没分成，可见张家的“凝聚力”不小。
    张永华抠肯定是抠的，不会吃亏。
    但是张家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性子，占不到便宜，怎么会放手？
    这钱不是不能出，但是不能出得这么憋屈。
    于是英子柴爱花和陈乔玉三人就商量起来。
    最后还是陈乔玉给了个主意：“要不你顾他们以后的学费。”
    陈乔玉说：“不管怎么说，读书总归是个好事儿，张家这情况，孩子多，大人未必能让每个孩子都读书。”
    “但这样的话，将来你的孩子就会拥有一大帮没读过书只能靠种地做苦力吃饭的堂兄弟堂姊妹。”
    “你还不如叫他们都读书去，一来这钱眼下就出不上多少，二来，能叫张家人琢磨着让孩子读书，对将来有好处。”
    柴爱花一听，觉得很好。
    而且这么算下来，大房最大的那个小子也才十四，也才刚上初二呢。
    考不考得上先不说，考上了也得是两年后了。
    英子也觉得这个法子好：“我爹也这么说，读书是千秋万代的大事儿。”
    柴爱花立马接受：“行！就这么办！”
    于是这一回来，柴爱花就提出了这个条件。
    这对于有孩子的人来说，真是太诱惑了。
    连田秀丽都看着自己的两个奶娃娃，心动不已。
    “弟妹，你说的是真的？我家这两个将来要是考上了，你也供？”
    柴爱花点点头：“是，他们这一代的，不管是谁，不管多少个，考上高中我都供，供到他们考上大学。”
    张老拐听见柴爱花斩钉截铁地说，心里便也放下了一个担子。
    这还说什么？
    答应呗！
    “老五两口子要搬出去就搬出去，不过往后给我和你娘的孝敬，还有你们自己刚才答应的事儿，都要做得到。”
    张永华心里有点不情愿，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行。”

 第382章 帮爱花姐在城里安家咯

    这家，说是没分，但其实已经分了。
    就是回到屋里之后，张永华有些不情不愿的。
    “媳妇儿，你这答应得也太爽快了？”
    虽然都是自己的侄子侄女，但是张永华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
    可柴爱花不这么觉得。
    “不是我说话难听啊，就你们家这情况，能有几个把孩子供到高中的？”
    “能有一半让读高中就不错了。”
    “那还得他们自己考得上。”
    “另外一方面来说，能考上高中的，将来起码有出息？咱们供他们的学费，这些孩子里要是有几个能记着咱们的恩情，也算是做好事积德了。”
    柴爱花心里没谱，没敢像陈乔玉一样说这是给将来柴爱花张永华的孩子积福，找帮手，减轻负担。
    但她心里也觉得这么做挺好的。
    比起来把钱喂给这些说三道四阴阳怪气的大人，填饱他们的肚子也落不着一个好。
    还不如在孩子心里留下一枚善意的种子。
    起码下一代要有救。
    张永华大约是只听到了柴爱花说考上高中的不多，还能对他们有恩，顿时也高兴起来。
    “没错没错，这样也好，将来他们考上大学当大官了，总要记得我这个五叔，还有你这个五婶的。”
    柴爱花没搭理他，这人，让人感动一刻钟，就要让人无语三刻钟。
    同一时间，张永年跟田秀丽两口子也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的。
    “老五这下舒服了，去镇上挣钱还不用给家里交伙食费。”
    田秀丽抱着孩子，噘着嘴道。
    张永年倒是觉得蛮好的：“这有啥，他们在镇上租房子不还得给钱吗？再说了他们答应往后供咱家孩子上高中呢！”
    田秀丽想到这事儿也觉得开心，但是，她又有点担心。
    “说是这么说了，但是咱家老大才刚两岁，老二话都不会说，上高中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田秀丽撇撇嘴，觉得柴爱花真精明。
    不过有了老五两口子开头，田秀丽就撺掇张永年：“我看爹妈也没能从老五两口子手里抠出钱来，那咱们要是把红薯粉的方子卖了，这钱也不用上交？”
    张永年皱眉沉思：“但老五可是答应了供孩子上高中的。”
    田秀丽立马道：“好话谁不会说啊！大不了我们就说我们供孩子上大学呗！反正都是一杆子支到十万八千里去的事儿，他们能干，咱们也能干！”
    张永年嘿嘿两声，凑过来在田秀丽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我媳妇儿聪明！”
    田秀丽推开张永年：“行了行了，小宝刚睡着，别把他又吵醒了。”
    说着，低头看了看甜甜睡去的奶娃娃，心里又美滋滋起来：“还是我好？进门三年抱俩。”
    张永年摸过来：“咱们努努力，争取再要一个！”
    “滚啊！”田秀丽可不想再生了。
    虽说她觉得生孩子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但是成天围着两个孩子转也焦头烂额。
    她有时候还挺羡慕柴爱花可以毫无牵挂去卖烧饼的。
    田秀丽推开黏糊的张永年，说道：“别闹了，我明天要去找陈乔玉说说红薯粉的事儿，今天晚上别折腾我。”
    张永年悻悻地放下手来：“行，钱财才是要紧的。”
    ……
    第二天，陈乔玉和英子帮着柴爱花收拾了些东西，搬去镇上。
    说起来没什么可收拾的，毕竟柴爱花在张家总像个外人。
    但实际上拉拉杂杂的一堆东西，光凭柴爱花张永华两口子，还真收拾不完。
    幸好陈乔玉有辆三轮车，三轮车这玩意儿平时能放四个箩筐，再想办法在箩筐上面叠一层，用绳子绑好，搬运东西很方便。
    英子羡慕道：“乔玉，你这三轮车可太方便了。”
    陈乔玉一边绑绳，一边道：“那我用三轮车跟你换自行车？”
    “不不不，那还是算了。”英子连忙拒绝，调皮笑道：“还是自行车洋气，能骑着上街……你看谁骑三轮上街啊。”
    骑三轮都是为了干活的，还是自行车好。
    陈乔玉笑道：“那还羡慕吗？”
    “羡慕是羡慕，不过如果只能选一辆的话，我还是选自行车。”
    张永华的自行车后面绑了一口大箱子，箱子上面还卷了两床被褥，摞得高高的。
    陈乔玉的小三轮上则塞满了锅碗瓢盆，衣服鞋子搓衣板之类的杂物。
    英子骑车带陈乔玉，柴爱花骑着自家的自行车，张永华则骑上了小三轮。
    四个人往镇上去。
    搬家没选日子，但柴爱花觉得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
    “今天搬进去，这两天我收拾一下，开学就能住家里了。”
    柴爱花还是很想上学的，张家人总说她在镇上卖烧饼，见的外人多了，心思野了，柴爱花觉得抛开给她扣帽子的心思，其实也没说错。
    镇上就是热闹一些，上过学的人多，他们村里现在还有不叫孩子上学的呢，但镇上几乎家家户户的孩子都上学。
    大人看报纸，小孩儿都看小人书、连环画。
    烧饼摊隔壁卖豆腐的老板，闲下来就拿着份报纸，从早看到晚，仿佛报纸上有无限的趣事儿一样。
    柴爱花一想到上学就很高兴，尤其是能住在镇上，上学也方便了。
    不过这样她就有些担心英子和乔玉了：“乔玉，英子，到时候你们俩上学怎么办？听说夜校上完课都九点了，你们再回村里岂不是更晚？”
    英子道：“不怕的，我妈说了，她跟我哥轮流来接我们。”
    本来应该是老支书和姚大勇两个男人来接的，但老支书年轻的时候打过仗，回来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快四十才结婚生的孩子。
    加上还有些战场上留下来的老毛病，金二婶就舍不得让他劳累。
    所以就变成金二婶和姚大勇轮流来接人。
    陈乔玉也说：“青杨也说了，等我上课的时候，他下晚自习就等我一起回家。”
    累是累了点，但是这样路上还算是安全。
    柴爱花也放心了。
    到了镇上，张永华先去烧饼摊了，柴爱花摸出卫婆婆给她的钥匙，打开了卫爹爹卫婆婆家院子里的一间房。
    房间确实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
    是个单间，没有堂屋，显得比村里的房子逼仄不少。
    但柴爱花却很满意，她早就规划好了：“我准备把床放里面，然后在这儿拉根绳子，挂个帘子，外间这里放个折叠的小桌子，这边放个小炉子，我们不在家做饭，但是热水还是要烧的。”

 第383章 创业讲究多，随便动手是会亏掉裤子的

    乔玉跟英子就按照柴爱花的设想，帮她布置了起来。
    先不急着把东西拿进来，而是找了笤帚来，先把房顶、墙壁跟地面的尘土、蜘蛛网都给扫一扫。
    扫的时候英子发现墙壁好多地方砖缝都漏土。
    “不行啊，爱花姐，这个砖缝里的土太多了，扫都扫不完，还是要糊墙纸才行。”
    乔玉和柴爱花凑近一看，果然，这种老式房子的砖块之间粘合的都是土，时间久了就粉了，扫一扫就往下掉。
    柴爱花看了，只能遗憾道：“那行，我找人弄点儿报纸和浆糊，下午叫永华来糊一下。”
    英子说：“那我叫我哥也来。”
    地面也有些不平整，严重一些的坑洼还需要填土才行。
    窗户玻璃也破了两块，还要去划玻璃换窗户。
    陈乔玉帮着收拾了大半天，此时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感谢起老宅的知青们。
    村里人都说知青娇气，吃喝拉撒都要讲究，现在想想，也多亏了那些知青把老宅收拾得很好，她跟青杨住进去才不用花大力气去修缮。
    周荃和齐向东，包括后来离开的钟斯年，都还留了不少东西给他们。
    三人一边收拾着，时间就转到了中午。
    柴爱花转了转眼珠，悄声问道：“要不……咱们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好啊好啊。”英子立刻道。
    村里人那是轻易不下馆子的，自家有粮食还去外头吃，那叫浪费钱！
    但年轻人就不一样了，现在镇上开了这么多小吃摊，他们总是爱尝一尝的。
    但国营饭店还是大家心里的头一号。
    去一次国营饭店能高兴好久。
    陈乔玉也学着柴爱花压低声音：“那叫不叫永华哥？”
    柴爱花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叫上他一会儿他又要念叨这个不值，那个贵了，还不如自己割一斤肉回去烧来吃什么的。”
    英子跟陈乔玉立刻感同身受，仿佛已经听到张永华在耳朵边上念叨了。
    “那还是别带了。”英子心有戚戚焉。
    “走，我请客。”
    柴爱花放下手里的抹布，心情愉快。
    “之前在家里，这也不敢吃，那也怕被人看到，就是买点儿什么回去，还要被他们打探挣了多少钱，舍得在外头卖吃的。”
    柴爱花性子又比较绵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总是很为难。
    但是对着英子和乔玉就不一样了。
    上个月烧饼摊子上扣掉所有成本，一共挣了一百八十多。
    现在分钱按照四份儿分了，英子和乔玉每人分四十五，柴爱花和张永华一块儿能分九十。
    柴爱花说：“他就留了十块钱在身上，剩下的都给我了。”
    八十块钱，镇上两个职工的工资也不过如此了。
    因此柴爱花也并不用抠搜着过日子。
    “听说国营饭店最近弄了一头牛，这几天都卖牛肉汤，还有土豆炖牛肉，香味儿飘半条街呢！”
    英子立马道：“那我们就去吃这个！”
    三人把打扫的工具归置了一下，又把带来的杂物都搬进屋里锁起来，然后才朝国营饭店走去。
    如今的街面上很热闹了，这两年多少有点“三不管”的意思。
    虽然也没说支持老百姓个人开店做买卖，但是也不再禁止了，更像是“默许”。
    更是有不少公社和生产队，以集体的名义售卖农副产品和一些小工业工艺产物。
    有个公社开了个粮食酒铺，生意还不错，陈乔玉她们看到拎着瓶子来打酒的人都排上队了。
    英子透露道：“其实我爹也在想呢，咱们村不能光靠种地卖粮食挣钱，承包虽然能收点租金和提成，但是也就搞承包的那几户人家日子好过点，村里大多数人还是穷。”
    农村人种地的时候忙，但是等到入了冬，就只能歇着。
    看天吃饭，土地上弄不来钱，吃的都是存粮，所以春夏秋三季才着急，有钱也不敢花，就怕顾不上冬天。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个冬天也就耗空了。
    “要是有个作坊啥的，能叫村里人一年四季都有活儿干，都能挣着钱就好了。”英子说道。
    陈乔玉和柴爱花都觉得老支书这想法很好：“那就开啊！”
    早该开了！
    现在富裕的村子都是有自己的产业的。
    但英子却道：“哪那么容易啊，禾子沟搞那个什么蘑菇养殖，结果种出来的蘑菇卖不出去，亏得血本无归。”
    柴爱花道：“蘑菇为啥卖不出去？家家户户都要吃蘑菇的。”
    “刚开始的时候定了不少出去，结果交货的时候，才知道，这玩意儿在路上超过三天，就烂了，根本没法卖。”
    “而且这三天不能光算他们村运出去的时间，还得算人家那边能放多久，能卖多久。”
    英子说：“就是有一两天能运到的地方，人家那边也不是说卖就能卖出去的，不还得送去别的地方，或者摆着卖吗……时间一长，还是烂。人家那边卖不出去，自然也不敢大批量进货，所以最后亏了不少。”
    柴爱花说：“那就晒成干蘑菇啊，咱们买不也是买干蘑菇吗？”
    “是啊，但是干蘑菇到处都是，人家吃香菇小花菇不好吗？干嘛非得买这种，听说晒出来不香，而且要是算上晒制的成本，这个利润就又降低了。”
    英子的话让陈乔玉觉得，做生意确实是不容易的。
    不然她也不会选择红薯粉了。
    幸好周姐之前跟她科普过产品的选择，要兼顾产量、库存、运输、特色、品质稳定等等事项。
    所以她才对田秀丽的红薯粉挺看重的。
    但凡田秀丽换个东西过来，她还真未必能答应。
    话说回来，今天早上她去张家帮柴爱花搬东西的时候，田秀丽就在旁边眼珠子一瞟一瞟的，似乎有话想跟她说。
    不过她帮着干活，没顾上回应。
    现在想想，估摸着田秀丽该找她了。

 第384章 谁熬得过谁啊

    中午，乔玉英子和爱花三人在国营食堂吃的饭。
    要了一盆土豆炖牛肉，再要了三碗牛肉面。
    牛肉还是香的，但国营饭店的收银员态度可就不怎么样了。
    以前他们是镇上的独一份儿，供的吃食别人要排队打听才能抢先。
    但现在镇上到处都有卖吃食的，一开始只是挑担的馄饨红薯卤干子，现在渐渐的什么都有了。
    来国营饭店吃饭的人也少了，而且还挑剔，经常就听到有人一边吃一边说，还不如哪哪儿的呢。
    弄得厨师和收银员也很不快：“外头好吃你们上外头吃去！不稀罕你们来！”
    人家听见这话那就更不能高兴了：“不来就不来！我花钱吃饭还要看你脸色？”
    一时之间，国营饭店的厨师收银跟顾客的关系都十分不好。
    陈乔玉她们进门也受了些奚落。
    收银员去过集贸市场，知道柴爱花和英子在集贸市场卖烧饼，说话就有些阴阳怪气的：“你们摊子上不是有面条卖吗？干嘛花钱上饭店来吃啊？”
    英子心中不悦，低声道：“我想在哪儿吃饭还要你管吗？”
    不过这话她说得极小声，只有乔玉和爱花姐听得见。
    在外头，英子还是不想惹麻烦。
    陈乔玉她们也只当没听见人家说什么，老老实实交了钱跟票，坐下来吃饭。
    吃完饭，柴爱花跟英子要留在镇上忙，陈乔玉去供销社买了些东西，才骑着三轮车回了村里。
    因为上午帮柴爱花做了半天大扫除，身上全是尘土，陈乔玉回家就准备烧水洗澡的。
    在现代的时候，周姐和晓玲她们都喜欢晚上洗澡。
    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上舒服的睡衣，钻进蓬松暖和的被窝，别提多惬意了。
    但在老家不一样。
    天气一冷，那就要尽量避免在晚上洗澡。
    要在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洗，毕竟这会儿没有持续的热水供应，也没有专门洗澡的卫生间。
    偶尔有个小耳房什么的，窗户还漏风。
    陈乔玉刚烧上水，就听到院子门外头有动静。
    她走到堂屋，竖起耳朵听了听，又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
    然而当她转身准备再进厨房的时候，却又听到了动静。
    “乔玉，乔玉——你在家吗？”
    有人极小声地喊她。
    陈乔玉一听，立刻回厨房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然后才出来开门。
    院门外的人赫然就是田秀丽。
    田秀丽抱着她家老二，跟做贼似的钻了进来。
    陈乔玉知道她有话要说，也就没阻拦，给她搬了小板凳在屋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说。
    田秀丽扭扭捏捏的：“乔玉啊，红薯粉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等陈乔玉说话，田秀丽就道：“我爸妈说了，有人跟他们打听红薯粉的方子，准备买来着，出价还不低呢！但我这不是想着你先开的口，加上咱们又是这么个关系，要是你能做，还是尽量卖给你，是不是？”
    田秀丽脸上带着骄矜的笑容，一副“你看，我这可是为你着想”的模样。
    陈乔玉心里乐了。
    这田秀丽也不算是完全没脑子嘛，还知道抬个莫须有的人出来给自己垫高。
    但陈乔玉可不是吃这套的人。
    她眯着眼睛晒太阳，慢悠悠地说：“噢？有人要了啊，那你还是卖给她，我这里一时半会儿用不上。”
    田秀丽立刻急了：“怎么就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了？你八月份就说要买了！”
    “是啊，但是你不是一直没消息吗，所以我又找别人学了点儿技术。”
    “啥技术？”田秀丽追问。
    “这可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别急，很快了，等我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陈乔玉说得很笃定的样子。
    田秀丽坐不住了：“啥啊，你学的啥？能有我们家的红薯粉好？”
    她又急，还要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来：“乔玉，你可不能犯糊涂，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家的红薯粉才是最好的？”
    “要是有人说他们家也能做，我告诉你，一准儿是骗人的！他们肯定做不好！”
    陈乔玉笑道：“不是红薯粉，是别的。”
    别的？
    田秀丽如遭雷击。
    村里人，有一门手艺就能保全家不饿，几乎不会有人会花大价钱去学第二门手艺。
    田秀丽还想着这两个月熬一熬陈乔玉，说不定陈乔玉能主动加钱呢！
    谁知道陈乔玉这就要弃她而去了！
    田秀丽一下子就慌了，她伸出一只手拉着陈乔玉：“乔玉，你可不能这样，你先前都说好了的。”
    陈乔玉表示疑惑：“我们只是商量，什么时候说好了？”
    田秀丽都要哭了——难道两百块钱就要这样不翼而飞了吗？
    这可是到手的鸭子啊！
    田秀丽哀求道：“乔玉，你这么厉害，多一门手艺也不怕，你还是把红薯粉的方子买下来！”
    陈乔玉摇头：“不了，用不上了。”
    “你买买，真的，我、我只收你一百八，怎么样？”
    “要不，一百七……一百六，一百六最低了！”
    田秀丽的心都在滴血。
    陈乔玉倒是不在乎这几十块钱，她要的是田秀丽的态度。
    田秀丽要是不服软，这后头觉得自己奇货可居，觉得卖亏了，闹出事儿来可就不好办了。
    但现在看田秀丽，差不多可以了。
    陈乔玉便问她：“要买是可以，但我得签协议，还要在大队的见证下。”
    田秀丽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陈乔玉可能不买红薯粉的方子了”，就怕陈乔玉反悔，立马也不怕被婆家人知道了，一口答应下来。
    “行！马上签！现在就签！”
    陈乔玉说：“那下午下工的时候去大队部，我找老支书和秦主任他们做个见证。”
    “行，行，那我先回去，下工的时候见。”
    田秀玲欢欣又忐忑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估计都要一直沉浸在这种心情中了。
    这边陈乔玉等田秀丽走了，就慢慢拆自己的辫子，等水烧好了，才拎到房里，洗了个澡。
    洗完澡又要手洗衣服，洗澡水还得自己从房里提出来倒。
    洗个澡，前前后后两三个小时，半下午就没了。
    真怀念现代的热水淋浴啊！

 第385章 姚家村的第一个作坊产业

    陈乔玉洗完澡，回屋誊写了一遍之前就准备好的红薯粉的协议。
    然后就往大队部去了。
    她要找金宝队长和老支书商量一下这红薯粉的事儿。
    她一说她要花两百块钱买田秀丽家的红薯粉技术的时候，老支书和姚金宝都不同意。
    尤其是姚金宝，觉得陈乔玉简直是疯了。
    “乔玉，你这好不容易挣俩钱，就这么折腾啊？”
    老支书也不懂陈乔玉要做什么：“你要是想挣钱，养鸡卖烧饼都比做红薯粉强。”
    陈乔玉笑道：“我都搭伙做着，偶尔帮帮手就行，平时也用不上我。”
    她这一说，大队部的人才意识到，陈乔玉看着是做了不少事儿，但其实事儿做成之后都慢慢交出去了。
    她永远在往前赶，在走下一步。
    老支书意识到这点之后，重新打量了一下陈乔玉。
    “丫头，你这是有啥想法？”
    陈乔玉正好把英子上午的那套说辞给搬出来了：“……我看别人村里都在搞产业了，咱们村的土地池塘也都渐渐承包出去了，将来地都在少数人手里，大部分村民咋办？还得另外找活。”
    姚金宝连连点头——他就愁这事儿呢！
    五月份那批承包已经过了，眼看着这入冬，就要确认第二批承包了。
    现在村里跃跃欲试的人不少，几乎都是想要承包的。
    他算了一下，要是按现在想要承包的人数来算，村里几乎80的土地河塘都要落到20的人手里。
    到时候80的人，就种剩下的没人看得上的犄角旮旯地，那产出……还能保证村民吃饱饭吗？
    陈乔玉说道：“所以我就想着，除去帮承包户种地的人之外，剩下的人还得另找出路。”
    “与其大家分散去镇上蒙，还不如咱们自己在村里搞一个作坊。”
    陈乔玉把她为什么选择红薯粉的想法说了：“原料就地取材，对咱们来说花销不高，很有优势。”
    “红薯粉的体积重量都合适，而且也耐放，不像蘑菇只能存几天。”
    老支书磕着烟袋，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想法是好的，但咱们镇上周边，做红薯粉的人可不少，你这要是没好到让人家都来你这里买，那就还是亏。”
    陈乔玉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在镇上卖，我起码都是卖去县城的，将来还要卖去更远的地方，市里、省城。”
    姚金宝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乔玉你可真能想。”
    他说：“你能想到的，人家想不到？想往县城卖东西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虽说陈乔玉之前也拉了一些瓜菜生意，但是账大家也算了，顶多就是说不叫白种地，能挣个劳力钱。
    但是挣大钱，那就还差得远了。
    尤其是到时候承包出去了，集体剩下的地有限，到时候卖东西的钱，不够大家分的。
    陈乔玉笑道：“我还没说完呢，我要做的不光是红薯粉，还有酸辣粉。”
    姚金宝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话说的，酸辣粉不就是红薯粉加上香醋和油泼辣子吗？”
    陈乔玉不急不躁地继续说：“是，但也不全是。”
    “我之前送我表哥去上大学的时候在外头看到的，人家在火车上吃方便面，开水一泡就能吃。”
    “我就想着这个红薯粉，到时候能不能也做成方便面的样子，就叫方便粉。”
    （备注：1970年，中国第一袋油炸方便面在上海益民四厂诞生。80年方便面的产量已经不低了。）
    陈乔玉的说法叫姚金宝和老支书都是一愣：“方便粉？方便酸辣粉？”
    陈乔玉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但那得是以后了，要做成方便面那样的，得上机器，还有包装设备，我们暂时没有那个条件。”
    “但是先起步，先只要把红薯粉卖出去，能叫咱们村里人也拿上工资，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之后有了自资金，我们再买设备，慢慢来，稳妥一点。”
    姚金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乔玉，你说的这话可不像是求稳妥的人。”
    都想到将来开办方便面，哦不，是方便粉厂了！
    陈乔玉笑眯眯地道：“不说远的，就说我想在村里开办一个红薯粉作坊，大队部能支持不？”
    姚金宝一时没有说话。
    老支书也是摸着烟袋在沉思。
    秦主任和徐会计小冯他们也在旁边窃窃私语。
    陈乔玉也不急，去外面溜达溜达，看看承包土地上种的菜还能收多少。
    等她转完回来，大队部这边也有了决定。
    老支书起头，问陈乔玉：“你要开作坊，都要些啥帮助？”
    陈乔玉说：“村里没人住的空屋，带院子的，要给我一间，我给租金。”
    “然后就是我要亲自选人，第一批工人我只要十个，而且要签协议，我是花了钱让田秀丽教他们的，他们学会之后，三年内是不能去别的地方做同样的行当，也不允许自己开办。”
    “当然，我能保证他们在作坊里，能有一份收入，至少不比种地差。”
    “如果做的好，每年涨工资——就跟我收购菜干一样，一级一级往上涨，做的不好也降级，反正一切全靠个人努力。”
    姚金宝就问：“那三年后呢？”
    “三年后的话，如果他们认真做，我相信他们在红薯粉作坊里应该能拿一份不错的工资，可以继续做。”
    “但是如果他们不愿意继续做，想去别的地方工作，甚至想要自己支摊子卖红薯粉酸辣粉，我都支持，而且还会给他们一份礼物，鼓励他们去做。”
    陈乔玉这话是真心的。
    卖烧饼卖菜的事儿让她知道，一个人单打独斗，始终就是“个体户”，不走黑的话，规模是有上限的。
    但是如果成为源头，薄利多销，前景才是无限的。
    做红薯粉不是为了卖那么一点儿红薯粉。
    等到将来作坊里的人出去把红薯粉也好，酸辣粉也好，拉动起来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想做这个，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们酸辣粉的招牌，那才是源源不断的财富。

 第386章 陈乔玉获集体支持

    姚金宝还在犹豫。
    这会儿承包都只是试点试行，还没见成果呢。
    陈乔玉这开作坊……会不会是搞资本主义啊？
    但老支书已经从乔玉的话里听出来了这事儿的好处。
    他眼光长远，又是经历过许多变动的人，看事情不容易被眼下的情况局限。
    乔玉说的对，土地是有限的，农民的积极性提高了效率提高了，是好事儿，但也意味着土地资源会不够。
    将来只要一成的人就能耕种完村里全部的土地，剩下的九成人怎么办？
    老支书现在倒是还想不到将来会有农村人口流失，去大城市打工的危机，但他已经预见到了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出现矛盾的。
    他之前就已经想要像大芦沟村那样建个厂子了，只是后来被禾子沟种蘑菇血本无归的事儿给卡住了。
    现在陈乔玉提出来的红薯粉，老支书觉得可以。
    “那这利润怎么算？”老支书问到关键问题。
    现在街面上允许做生意的，其实只有集体产业，像柴爱花他们都属于是在边缘试探，并不十分合规，只是因为小本生意，没有人去管罢了。
    陈乔玉这红薯粉的作坊，只能以大队集体的名义。
    但这样就涉及到利益分配的问题了。
    老支书说：“按说集体的产业，都是集体出力，最后集体分配，但是现在都讲究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这事儿就要先说清楚了。”
    陈乔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给村里出租金，给干活的人发工钱，另外借用大队的名义统一收购原材料、进行销售，作为回报，我可以给大队一定的保底收益。”
    “啥叫保底收益？”金宝队长立刻问道。
    徐会计也补充道：“要是按照承包的做法，应该是按照固定分成，一成收益给的。”
    陈乔玉点点头：“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现在刚开始办这个红薯粉作坊，我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最后说不定还会亏……所以我想着还是给个固定收益，至少不叫村里吃亏。”
    陈乔玉说：“我想个数，一年一千块，将来我的采购、销售手续，大队给我办，老支书，金宝队长，你们觉得呢？”
    一年一千块，确实不少了，毕竟陈乔玉还负担着工资，还要给作坊租金。
    算下来能给村里解决不少问题。
    对陈乔玉来说，则是因为分成难以计算，不像跟舅舅家的一样，至少日常都是舅舅家老负责，她并不出手。
    这红薯粉要是按提成算，她就得把细枝末节都给村里过一遍。
    那要是从现代买的东西，成本怎么算？
    卖去现代的利润又怎么算？
    这些事太占精力了，还不如一次性多给一点，村里不吃亏，陈乔玉也轻松一些。
    老支书点点头，姚金宝跟徐会计一起算账：“乔玉，那要是按这么算，一个人给你算二十块钱的工资，一个月可就是两百。”
    徐会计说：“村里的房子不值钱，就把老宅东边两百米老岳头家里的那个旧屋租给你，你一个月给五块钱，老岳头还能给你看个屋子啥的。”
    徐会计说的那个屋子陈乔玉知道。
    老岳头也是个可怜人，本来他家七八口的人，夫妻两个上养两个老人，下养三个孩子。
    后来上头的老人年岁大了，去世了。
    俩闺女一儿子长大了，闺女也都嫁出去了。
    所幸儿子也找了个对象，都谈婚论嫁了，结果那闺女被人欺负了，老岳头的儿子知道了，去把人给捅了。
    结果老岳头的儿子也进去了，老岳头的媳妇儿哭死了，家里就剩下老岳头一个人了。
    偌大一个屋子，以前热热闹闹的，好几间房，现在就剩老岳头一个人，住着空空荡荡的，叫人心里难受。
    说来也巧，之前大队仓库本来是陈良看着的，后来陈良进去了，大队就叫老岳头去看仓库了。
    老岳头干脆把被褥席子卷卷，去仓库那边搭了个铺睡了，老屋这边就空下来了。
    徐会计说：“乔玉你要是租了，老岳头肯定高兴。”
    陈乔玉想想那房子的格局，一间堂屋两间正房，厢房左右各一间，跟老宅的格局大差不差，就是扁平一些。
    倒是也可以。
    “我觉得可以，那岳爹爹那边……”
    “我去说。”秦主任主动道。
    她跟着陈乔玉一块儿出过门，卖过西瓜菜干那些，现在后头这些事儿她都一直在接洽着，给县城的厂子送了十几车蔬菜瓜果和菜干去了。
    大队的欠账少了，秦主任也越看乔玉越喜欢。
    谁家要是有这么个伶俐姑娘，说媒的都得抢破头！
    陈乔玉笑道：“那就多谢秦主任了。”
    姚金宝那边也算了账了，陈乔玉能够解决十个劳力的问题，将来卖红薯粉、运输红薯粉什么的，肯定也是找村里人帮忙。
    前前后后就能解决不少麻烦。
    至于交给大队一千块钱，借用大队名义这事儿，姚金宝心里有点儿忐忑，可老支书一力支持。
    “乔玉就是咱们大队的人，先前她帮着大队卖西瓜卖蔬菜的时候咋不怕她借用大队名义了？”
    老支书教导姚金宝：“就是政策没下来，你也要擦亮眼睛看看风向，现在哪个大队不想着挣钱？”
    陈乔玉心里暗暗点头。
    都不往远了说，等年底，个体经营被允许了，那冲击可不容小觑。
    集体很容易就被数量更大、更有干劲的个体经营户给冲垮。
    姚金宝见老支书说了，便也点头同意了：“那行，那就按照陈乔玉的来。”
    当下就确定下来——
    一、陈乔玉负责管理“姚家村红薯粉作坊”，名义上是集体的，但实际生产经营都是陈乔玉负责。
    二、陈乔玉自行招聘员工，按时发放工资，解决姚家村部分劳力过剩问题。
    三、租赁老岳头的老屋作为红薯粉生产作坊，每个月五块钱租金，按时缴纳。
    因着陈乔玉带的头，现在姚家村干啥都喜欢签协议。
    小冯立马就草拟了一份协议，就等秦主任跟老岳头说一声就行。
    就在这时，大队部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寻找着什么人的身影。
    秦主任走出去看了一眼：“谁啊？秀丽？来大队啥事儿啊？”
    田秀丽这回是跟张永年一块儿来的，张永年抱着孩子，躲躲闪闪地在田秀丽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影来。
    田秀丽也挺忐忑的，她讪笑道：“秦主任好，我想问下，乔玉在里头吗？”
    她刚才好像听到陈乔玉的声音了，但是又不敢确认。

 第387章 陈乔玉化身八十年代周扒皮

    秦主任就说：“在啊，乔玉都来好一会儿了。”
    可不是好一会儿吗，连红薯粉作坊的事儿都谈好了。
    不过秦主任还不知道田秀丽来找陈乔玉有什么事儿，只是带着她进来了。
    进来之后，陈乔玉就看着田秀丽笑：“想好了？”
    田秀丽看了看她，又扭头看了看抱着孩子的张永年，才点点头：“想好了，红薯粉方子卖给你。”
    秦主任听见这话，不由得张大嘴：“乔玉，你的红薯粉方子是买的秀丽的？”
    “是啊”，陈乔玉道，“秀丽嫂子娘家做红薯粉很厉害的。”
    秦主任很是意外：“以前怎么没听秀丽说起来过？”
    田秀丽讪笑道：“这不是被两个娃拖住了吗？一直没提这茬。”
    但心里却道，以前说了没用啊！
    娘家那边说是传男不传女，她爸妈这会儿才说她木，非要说透了才知道做，像她姐，有心眼子的早就自己做了。
    而且，张家这么一大家子人，田秀丽也不想总说自己娘家做红薯粉的事儿，不然，万一张家说要怎么办？
    多的不说，一房分一份，就够她心疼的了。
    要是不分，大家一起吃，大桌子上的菜她能抢到多少？
    田秀丽心想：我不是木，我这叫不吃亏！
    当然了，现在这些心思已经不重要了。
    田秀丽已经决定将自己家的手艺卖给陈乔玉了。
    “说好了两百块，包教会十个人的，乔玉，你说的还算数？”
    陈乔玉点点头，也懒得再去提田秀丽上次主动降价的事儿了：“算数。”
    到这会儿了，时间对她来说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为了几十块钱去跟田秀丽拉拉扯扯，不值当。
    而且田秀丽这种人，斤斤计较，这会儿少她三十，回头她再不好好教，也麻烦。
    想明白这点，陈乔玉把早就准备好的协议拿出来，当着大队部所有人的面儿，干脆利索地签了协议。
    秦主任看见就笑：“乔玉做事就是细致。”
    徐会计在旁边道：“这个性子应该适合接我的班。”
    啥都记账，啥都有凭证。
    陈乔玉乐道：“徐会计，那你舍得让位置吗？”
    徐会计哈哈大笑：“那肯定不能，起码等我五十岁。”
    他现在才三十多，还年轻力壮着呢！
    起码还能当十五年的会计！
    时间不等人，秦主任知道陈乔玉开红薯作坊这事儿对村里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越早越好。
    于是跟老支书和金宝队长说了一句，就揣了两个橘子直接去大队仓库找老岳头了。
    老岳头那边也很爽快，一个月五块钱，他一年也能净收六十呢！
    而且大队代陈乔玉租下了他的屋子，那他就等于在大队扎了根。
    回头不管是谁，都抢不走他这个看仓库的活计了。
    老岳头孤家寡人一个，年纪也到这儿了，那还能把这村集体的“铁饭碗”推出去。
    “行，我愿意出租。”老岳头立刻说了。
    秦主任就说：“一年六十块钱，你回头帮人多巡两圈，警惕着点儿。”
    老岳头嘿嘿笑：“那肯定的，毕竟是我家老屋呢！”
    于是当即就过来大队部这边跟陈乔玉签租赁协议了。
    陈乔玉此时已经看过老岳头家的屋子了，也大方表示：“东厢房那边的小耳房我还给你留着，不动，这样逢年过节岳爹爹你回家住也方便。”
    老岳头更高兴了：“那行，那行。”
    他们在大队部折腾一天，村里很快就有人知晓了陈乔玉想办作坊的事儿。
    从地里回来后，好多人都聚在了大队部院子里。
    有些人干脆端着饭碗过来，一边吃饭一边看热闹。
    “乔玉啊，你真要办作坊啦？要招工不？”
    “一个月多少钱啊？”
    “那红薯粉都咋做？怕不怕人家给你学了艺，偷偷走了？”
    陈乔玉便顺势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男女老少不限，但同等条件下女性优先。”
    有人嘀嘀咕咕的有意见，陈乔玉就说：“也没别的，我是个姑娘家，跟女人说话方便。”
    她不想去解释自己对芳丫娟娟小玉她们的照顾，反正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
    果然，她这么一说，比别的都好使。
    就是有个别想捣乱的，一冒头也被村里人给压下去了。
    “乔玉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人家是个姑娘家，你一个大男的凑什么热闹？想挣这钱，叫你媳妇儿上啊！”
    陈乔玉说：“招工之后，工作也是有要求的，学徒期间一个月工资十块钱，最先学会的，奖金二十，第二个人就十八，第三个人就十六……以此类推。”
    “学徒期一个月，之后正式上班，达到保底产量的，一个月二十块钱，要是超额完成，视情况发奖金。”
    “每个月根据工作表现和员工投票，选出一个小组长，小组长工资加五块，不合格也会被撤职。”
    陈乔玉把现代学来的那套结合现在的情况，做了安排。
    在场的村民众多，很快就有人算清楚了账：“这也就是说，学徒工的时候，学的最快的那个人能拿30，学的最慢的那个就10块？”
    “正式工一个月二十块呢！比城里的职工是少了点儿，但是还有奖金……这个奖金咋发？能发多少钱？”
    “奖金不知道，但小组长是知道的，哎，嫂子，要不我俩一起去？我选你当组长，到时候你再分钱给我？”
    “那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得上啊？”
    “哎呀，我选你，我们就有两票了，再加上爸妈，最好我哥也能去……”
    旁边就有人嗤笑：“冬梅，你想得太好了？一共就招十个人，你们家就要占五个啊？”
    冬梅一叉腰：“五个咋啦？没听乔玉说吗？要考核，考核过了凭本事上，五个人也不是没可能。”
    说的也是，很快就有人拖家带口来报名了。
    陈乔玉见状，干脆通知道：“这样，明天在作坊，就是岳爹爹家进行招工面试，有啥本事，明天见分晓！”

 第388章 陈乔玉的招工要求

    招工面试！
    这多新鲜。
    以前只听说人家厂子招工要面试的，没听说一个村里的作坊还要招工面试的。
    就是大芦沟村这样的地方，人家还不是村里人互相招呼一声就上了？
    陈乔玉还挺会拿乔的。
    不少人心里都这么想着。
    但想归想，说还是不会说的，一个月工资二十块起呢，这对村里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大家对着陈乔玉都很殷切，得了信儿，都各自回家准备起明天的面试来。
    而陈乔玉这边也回家整理了自己的招工要求。
    她怕不稳妥，还找了英子跟金二婶，还有辉子妈来出主意。
    晚饭过后，金二婶就带着英子到了老宅。
    陈乔玉把堂屋的灯点起来了，桌上还放着零嘴儿——都是村里人时不时给的，和她在集贸市场卖东西陆陆续续收的，花生瓜子糖，麻花酥饼糕，还有橘子。
    金二婶过来就习惯性地想各处看看。
    倒不是她爱打听，实在是这会儿人们就习惯如此。
    去别人家，那肯定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要看一遍的，既是代表关心，也是一种捧场
    有些人的家里，就是请别人去，别人还未必去呢。
    陈乔玉一直把老宅守得严严实实的，对此村里人倒是没什么看法。
    少部分人觉得陈乔玉事儿多。
    但大部分人都觉得陈乔玉这样也是理所当然。
    孤姐寡弟的，也没个长辈帮衬，那肯定是要自己多注意点，不像别人一大家子人喜欢串门子。
    因此金二婶也许久未来了。
    这回一来，自然是要看个清楚仔细。
    可金二婶这如同回到自家的做法把陈乔玉吓了一跳，连忙拉住金二婶：“二婶，不忙着看，明天就要面试了，先帮我出出主意！”
    金二婶被陈乔玉拉了一个骨碌转身，人差点儿没站稳。
    不由埋怨道：“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稳重的，有时候怎么又毛手毛脚的！”
    陈乔玉就笑道：“可不是么，好些事儿没人教我，我就稀里糊涂的，比如这作坊，我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想着请金二婶来帮我掂量掂量。”
    金二婶的心思瞬间转移到陈乔玉的“可怜”上了。
    “是啊，你跟青杨两个也没有爹妈帮着，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来，可不是不懂么。”
    金二婶心生怜爱，顺着陈乔玉的话坐到了堂屋的桌边，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本来是想前厅后厨，东西厢房四处看看的。
    陈乔玉把桌上的东西推给金二婶：“二婶，您尝尝，这个云片糕是新买的，你看看好吃不？”
    金二婶看着一叠薄薄绵绵的云片糕，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好，小心翼翼拈了一片起来，结果底下缀着一大块。
    金二婶不好意思起来：“这玩意儿咋吃啊？”
    英子笑嘻嘻地接过来，把一大块从中间掰开分成两块，两块也都还有十几片那么厚。
    英子自己咬了一口：“这个就是这么叠着吃口感最好。”
    一口咬下去，十几层的云片糕在嘴里化开，层次丰富，又甜蜜绵软。
    金二婶舍不得一口吃掉十几层的云片糕，哪怕一层只有一毫米厚，但是十几层加起来，也是很扎实的一块糕点了。
    金二婶折中，把云片糕从中间再掰开，分成六七层一块儿的，然后咬一口。
    果然，口感又绵密又软糯，很甜，比一般的糕点都甜，好似全都是用糖做成的一样。
    中间还夹着芝麻，脆脆香香的，给纯甜的云片糕又多加了一份层次。
    饶是金二婶这个年纪的人，吃着觉得甜，也还是被这丰富的口感所折服。
    “这云片糕怪好吃的。”金二婶慢慢在嘴里抿着吃。
    陈乔玉笑道：“听说是从别的省传来的，咱们这儿以前没有。”
    一块云片糕没吃完，辉子妈也来了。
    陈乔玉去开的门，见辉子妈一个人来的，还有些好奇：“辉子跟小敏呢？”
    小敏是辉子的妹妹，今年才六岁，夏天开始就跟着大一些的孩子走街串巷卖冰棍糖豆了。
    也是个小机灵。
    辉子妈一摆手：“可不敢带他们来，都不敢说来你家，不然那两个肯定撒泼也要跟来。”
    辉子妈笑道：“都是在你这里吃馋了。”
    从卖菜开始，辉子就得到了不少零花钱，今天买弹珠，明天买糖豆，后天买酥皮花生。
    辉子妹妹也没少吃陈乔玉的东西。
    辉子妈知道今天是来谈正事儿的，就没带两个孩子来，免得吵吵嚷嚷的惹事儿。
    陈乔玉笑道：“没事儿的，带他们来热闹热闹也好。”
    这俩孩子的调皮是有限度的，属于撒娇。
    真撒泼耍赖的那种，陈乔玉也不乐意叫人家上门。
    人齐了，大家闲聊了两句就开始说起明天面试招工的事儿。
    陈乔玉说道：“我的想法就是，第一个要爱干净，因为做的是吃食，要是不干净，将来吃出问题，可就不好办了。”
    辉子妈点点头：“可不是么，癞子家的就不能收，那一天天的，身上的味儿都飘三里。”
    英子心有余悸：“癞子就是因为头痒，剃了光头才发现头顶上一片癞痢疤的，也不知道癞子是怎么忍的。”
    癞子跟英子乔玉算同龄人，如今十九了也没找到媳妇儿，就是因为家里不爱干净的名声远扬。
    陈乔玉点点头：“第二条就是嘴严实，特别爱嚼舌根、传话的，我不想收。”
    这话叫金二婶和辉子妈都忍不住自省了一下——自个儿算爱嚼舌根，爱传话的不？
    都在一个村里，也没啥新鲜事，谁不说两句闲话啊。
    辉子妈都有点担心自己刚才主动提起癞子家，算不算说癞子家坏话？
    这边陈乔玉已经说起了第三条：“第三条是我个人想法，想找个家里事儿少的，最后才是勤快，其他男女老少年龄性别，是不是本村人，我倒是都不看重。”
    村里其实有几户人家家里挺闹腾的，像张永华家那种都算好的，婆婆爱念叨，兄弟几房人也是出了名的小气抠搜。
    但你还别说，这家人虽然成天吵吵嚷嚷的，但是伤天害理的事儿还真没干过，往远了看，名声还算过得去。
    村里还有几家人，什么儿子媳妇虐待老人的，还有一些扒灰勾搭的，家里就太复杂了。
    陈乔玉不太愿意沾惹这些事儿。

 第389章 她哪儿来的那么多怪主意

    陈乔玉说：“我想着招工是要公平的，但先要按这些条件筛选出来。”
    其实这事儿不容易，都是一个村的，招哪个不招哪个，人家都有话说。
    这跟收菜和菜干还不一样，那些好歹每次都有定量标准，直接能看出来。
    而且这次不收，下次还有机会可以送过来验货。
    所以偶尔有一两家不符合，人家也不着急，不闹事，毕竟大不了下次来呗。
    但是招工这事儿就不一样了。
    陈乔玉暂时就招十个人，作坊的规模没起来之前，她也不敢要太多人。
    这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短期内没有第二次机会的事儿，决定自然要慎重些。
    一个不好，就能叫人记恨上，回头再给作坊使绊子。
    金二婶一听就怒了：“谁敢给你使绊子，我保准叫他没法再在村里抬起头来！”
    辉子妈倒是很明白：“嗐，这事儿可不好说，我婆婆种着菜呢，好几次看见陈四家两口子有路不走，从我家菜地中间踩过去。”
    “问就是说赶两步路，实际就是嫉妒我们家给乔玉种菜。”
    辉子妈说：“挡得住明面上的，就怕人家暗地里使坏。”
    英子补充道：“所以面试招工才更要仔细，不能叫人觉得，我就是针对你们家，就是不招你们家，不招也要把话说好，不能叫人生气。”
    陈乔玉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毕竟才十九，虽说已经见识了不少，但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越是穷的地方，越是容易嫉恨那个从一堆穷里面突然冒出来的那么几个富了的。
    他们自个儿富不起来，就宁可把大家伙儿都拉下水，这样才舒服。
    不患寡而患不均。
    金二婶跟辉子妈明白陈乔玉的顾忌了，当下就以她们丰富的人生经历来安排明天的事儿。
    “首先检查衣裳和头发、指甲，今天都提前通知过了，如果明天还穿着脏衣服来的，指甲也不剪，头发上有虱子的，再勤快咱们也不要。”
    金二婶道：“这一道就我来查，我站在最前面，我说他们不合格，他们不敢多嘴说我的。”
    大家偷笑，都明白——毕竟她是支书媳妇儿嘛。
    辉子妈点点头：“第二道呢，就是叫她们削红薯皮，再给红薯切块，看手速，还有削得干不干净，是不是马虎做事，光求快，或者虽然削得干净，但慢得急人。”
    “这一步就我来，我跟金二姐两个在这两步里也帮你看着，要是村里那几个刺头来，我们先给你筛掉。”
    陈乔玉长舒一口气，谢过金二婶和辉子妈。
    她毕竟是个小辈，脸皮儿薄，不好撅人家。
    有支书媳妇儿金二婶和村里的全福婶子辉子妈当家，那就好说多了。
    之后陈乔玉又列出了几个问题，主要是看看人品、机灵，还有一些上班能不能认真起来的事儿。
    她也挺怕跟之前大队干活一样，出工不出力，蹲在地里磨洋工的人。
    这么盘算下来，就差笔试了。
    不过陈乔玉觉得在村里招工进行笔试还是有点儿为难人。
    她这个年纪的都还有小学没念完的，再上一辈许多人都没念过书。
    再说了，做红薯粉这事儿，跟念没念过书关系也不大。
    陈乔玉这边安排好了，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陈乔玉蒸了两个馒头，就着小菜吃，又给自己冲了一碗鸡蛋水，匆匆喝了就揣着自己的小本本往大队部跑。
    八点不到，金二婶和辉子妈也都来了。
    英子直接大刀阔斧地站在门口拦住众人：“先不能进去，你们在这儿等着，听我叫名字，叫到谁谁就进去。”
    “进去之后不管成不成，都从另一边出去，不许来这边叨叨，谁要是叨叨了，就不录取谁。”
    村里人一听，有些凛然了——还挺正式的。
    于是不自觉地挺起了腰，脸上的戏谑之色也少了些。
    听到辉子妈和金二婶给指示，英子很快就开始念名字了。
    “刘婶子。”
    “卢二婆，你下一个。”
    “穗华，你跟你嫂子排第三第四。”
    “章六哥，你第五……”
    很快，队伍就井然有序起来了。
    而此时，刘婶子已经率先进了大队部。
    大队部今天专门腾出一间开会的空屋子给红薯粉作坊面试用。
    金二婶站在门口，辉子妈隔着两米站着，她面前有几个凳子，凳子上面放着菜刀，凳子脚下堆着红薯，还放了个盆，盛红薯块儿。
    再过来，就是陈乔玉了，陈乔玉手里拿着一张面试问题清单。
    除此之外，小冯和秦主任作为大队部的人，也拿着小本在旁边记录，作为见证。
    刘婶子在村里生活几十年了，被这么多人严肃盯着的时候还没有过，顿时就有些打颤。
    “我、我要做啥啊？”
    金二婶已经开始检查了，她一边检查，一边说道：“衣服干净整洁，合格，头发梳得光亮，合格，指甲……指甲里有泥。”
    刘婶子忙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早上在家烧饭，顺手拔了两颗菜，也没仔细洗洗指甲里的泥。
    而那边，小冯已经写好名单，然后分别在“衣服”、“头发”、“指甲”下面打了两个“√”和一个“x”。
    刘婶子又不傻，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双手互搓起来，用一只手的指甲去抠另外一只手指甲缝里的泥：“我这就弄干净。”
    但金二婶铁面无私：“你慢慢弄，面试不等人，你去辉子妈那儿试试工。”
    说着，她已经开始检查第二个进来的卢二婆的个人卫生情况了。
    刘婶子这边认命，立刻过来辉子妈面前。
    辉子妈指着前面的红薯道：“你挑个红薯，先削皮，再切块。”
    刘婶子拿着刀：“然后呢？”
    “没然后，切完了就行。”
    刘婶子想了想，看了看红薯，上面有点泥，但是面试的屋子里没有水，没法洗，只有凳子的横档上挂着抹布。
    刘婶子福至心灵，抓起抹布，使劲儿把红薯上的泥土给蹭了蹭。
    没法完全蹭干净，但也差不多了。
    她看辉子妈手里还有个马蹄表，知道肯定还得计时，所以即便还纠结细枝末节，却也不能再耽搁了，赶紧拿起来削皮，切块。
    辉子妈在一旁计时。
    那边第二个卢二婆没过金二婶那关，卢二婆的衣裳脏得不知道是哪一年穿上去的了，头发里还有草根树皮，指甲就更别提了，连牙齿都是黑的，还指望她指甲能有多干净吗？
    金二婶查完，客客气气地送卢二婆从另一边出去了。
    大队部院子外头等着的人看到刘婶子进去了还没出来，但卢二婆已经出来了，心里更是又好奇又忐忑。
    “里面这都干啥呢？”

 第390章 等等，我是田老师了？

    大多数人都觉得陈乔玉这是在搞怪。
    “招工就招工呗，整这些干啥？”
    “我侄儿去厂里参加招工都没这么麻烦的。”
    “挣她几个钱啊，还又看又练的。”
    有人撇着嘴，十分的不高兴。
    旁边的人就问她：“那东子妈你不参加啦？不参加就别在这儿站着了，怪挤的。”
    东子妈翻个白眼：“我就乐意在这儿站着，咋了？站你家地儿啦？”
    人家笑笑，不跟她对着来。
    谁心里想什么，谁还不明白呢？
    陈乔玉这边在面试，她心里也挺忐忑的。
    这也就是开放了，要是放在十年前，她这做派会带来什么影响都不好说。
    她们刚面试了三四个人，田秀丽也闻讯赶来看热闹了。
    她对于自己要教谁做红薯粉，也是很关注的。
    于是也挑起刺来：“刘婶儿年纪有点大了，不好教？”
    “李老怪怎么也来了？他去年不是中了风，走路都跛吗？这样的我怎么教啊？”
    田秀丽十分嫌弃。
    这人，平时一样苦难的时候看不出来，等得了一点小势的时候，就总觉得高人一等。
    陈乔玉觉得她混在面试的人里面叽叽喳喳的影响不好，就把她叫进来了。
    结果田秀丽被叫进来之后更加觉得陈乔玉这是“看重”自己，尊重自己的意见。
    更是拿出十二分的心思来挑刺。
    陈乔玉：“……”
    她默默看了一眼金二婶，金二婶冲她示意——让她挑！
    田秀丽这会儿得势了，嘴上那可是很不饶人的。
    有些陈乔玉不好拒绝的，都让田秀丽去拒绝，也挺好的。
    陈乔玉心里有点儿小愧疚，感觉这样不太好，但不得不说，碰到那种喜欢吵架，没理都叫嚷起来的人，让田秀丽出面对付，还挺合适的。
    陈乔玉就默默接受了田秀丽的存在。
    田秀丽难得在人前得到这样的尊重，直接把孩子扔给婆婆和几个妯娌，摩拳擦掌地就开始面试了。
    她负责挑刺，陈乔玉负责最终抉择。
    有些陈乔玉本身就不想要的人，田秀丽鼓捣一番，陈乔玉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跟人家说：“你看，这也不是我不收你，实在是面试的时候大家的意见。”
    人家便也不好再怪陈乔玉。
    有些田秀丽觉得不好，但陈乔玉想收的人，陈乔玉就力排众议，强留下来。
    结果人家更感激了，直说陈乔玉是厚道人。
    这么一场筛选下来，陈乔玉最终确定了十二个人。
    “十二个？不是说只收十个吗？”
    大家都在问，陈乔玉解释道：“目前的十二人只能说是通过了面试，但是后面还有培训和试工，这过程中如果有学不会的，或者做不好的，还是要剔除的，最后只要十个人。”
    “原来是这样，乔玉，你这搞得怪严格的。”
    陈乔玉笑道：“我也是看人家城里人办厂子严格，所以照着样子做罢了。”
    大家都知道陈乔玉现在是跟县城的厂子有点关系的人，不少人都通过陈乔玉卖过瓜和菜干，入秋后还要卖一大批冬储菜呢。
    这些都是陈乔玉带来的，她说话，大家还是信的。
    陈乔玉现在时间很宝贵，她上午面试完，就宣布叫刘婶子、桃花几个人下午就去老岳头的宅子。
    “今天下午就开始算出工了，下午先把宅子收拾好，明天田老师就负责培训你们。”
    田老师？
    本来还对陈乔玉让她多教两个人，而心里有疙瘩的田秀丽，陡然听到“田老师”三个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大家伙儿也觉得听着很别扭，纷纷笑起来：“啥田老师啊，不就是秀丽嘛，张老四家那口子！”
    “还叫上老师了，嘿嘿，怪别扭的。”
    田秀丽刚才耀武扬威的，但也没想到自己能被叫老师，这会儿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刚想张口跟陈乔玉说，别叫她老师了，还是叫她田秀丽，但陈乔玉就已经开口了。
    “大家同个村的，怎么叫秀丽嫂子都行，依着大家喜好，但在作坊里，田老师负责教大家做红薯粉，我跟接受培训的人都是要叫田老师的。”
    陈乔玉见识了两个时代的差别，特别喜欢现代那种公事公办，你是什么职业就做什么事情的感觉。
    超市的收银员就收音，导购员就导购，司机就开车。
    不要像现在老家一样，供销社的售货员是大爷，谁家出了个司机，是所有亲戚朋友老乡的司机……
    陈乔玉一个小姑娘，虽然有钱，也有些小小的见识，但要想凭着这两点就立起来，还是有些难的。
    所以她必须要使用一些小方式方法，来将自己要做的事重新划分。
    作为陈乔玉，村里的大爷大娘爹爹婆婆叔伯婶子……让她干啥，她碍于情面，很难说不。
    但是开作坊是个正经事，她不能叫人还拿着“长辈”的身份压着她。
    将来不管是发工资还是做考核，都不能被人情裹挟了。
    所以陈乔玉才要从田秀丽这事儿开始，就给大家树立好观念——她陈乔玉是陈乔玉，但是将来作坊开起来了，她就是作坊的管理人。
    不是他们呼来喝去，用各种老规矩教育的小辈儿。
    陈乔玉坚持，村里人说归说，但通过面试的十二个人却当真都老老实实叫了一声“田老师”。
    “田老师好！”
    克服了心里障碍，感觉对着田秀丽一个年轻小媳妇儿，叫老师，也不怎么为难。
    其余的村民虽然没有这么叫，但是亲眼见到陈乔玉和作坊的工人这么叫田秀丽，心里多少也有点忌惮起来了。
    最震惊的还属田秀丽。
    她结束上午的面试，中午回到家，整个人还是飘乎乎的。
    回到屋里做了好一会儿，张永年从地里回来，喊她她都没听到。
    张永年洗了把脸，进屋看她：“你聋啦？喊你半天了，中午吃啥，你咋不说话？”
    田秀丽推开张永年：“你起开！对了，之前家里买的本子跟笔，你有没有？”
    张永年一头雾水：“那是给小凯小云他们上学用的，我怎么可能会有？”
    “那你去帮我要一个本子，一支笔来。”田秀丽戳张永年。
    张永年不理解：“不是，你要这干啥？你总共也认不得几个字，就是认识，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写过字。”
    这会儿倒是要起纸笔来了，笑话！
    但田秀丽却板着脸，十分严肃：“让你去你就去，说那么多做什么！”
    见张永年还是不动，田秀丽干脆自己起身：“你不去我去！”

 第391章 咱有素质有文化，不能跟葛大妹一般见识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张永年被田秀丽的抽风弄得满头雾水，还真有点怕田秀丽这么出去，一会儿再跟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他们吵起来。
    他自个儿出去找侄子侄女要了一圈，总算是要到了一个铅笔头和两张作业本皮子。
    田秀丽倒是也不嫌弃，弄了个板凳，伏在床沿上，用木头床架垫着，开始写字。
    张永年好奇地凑过来：“你写的啥？”
    田秀丽不想让他看：“你吃饭去，别烦我。”
    张永年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秀丽，你咋啦？以前说吃饭你可是最积极的，不第一个坐上饭桌都算你输……今天咋了？连饭都不吃了？”
    田秀丽心里正紧张呢，张永年老在她旁边说话，弄得她很烦。
    孩子也是，在旁边咿咿呀呀呜呜啊啊的，吵得她头大。
    她把孩子抱起来往张永年身上一推：“我干正事呢！你把孩子带出去，别叫他们烦我。”
    张永年盯着田秀丽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发毛，没说什么，把孩子带出去了。
    田秀丽这才终于清静了一会儿，开始写字。
    她咬着笔头，犹豫着写下“红shu粉”三个字，然后又在后面添了两个字“作法”。
    想了想，又在前面写上两个字“田家”。
    完整的意思就是，田家的红薯粉做法。
    然后再往下，她开始仔细回想自家红薯粉的做法，第一步要做什么，第二步要做什么。
    她都写完了xiao皮了，回过头来，又删删改改，写了一个“挑红shu”。
    就这么写写删删，写到第五行的时候，耳朵边上突然有人说话——
    “我寻思你干啥呢，原来是写这个。”
    田秀丽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心差点儿从喉咙里蹦出来。
    气得她用力捶了好几下一声不吭站到她身后的张永年。
    “张永年你想吓死我啊！”
    张永年倒是乐得不行：“我听说了，现在村里人管你叫田老师？”
    田秀丽脸上一红，她揪着那张作业本的封皮纸，小声道：“陈乔玉让大家这么叫的。”
    她本来也觉得怪怪的。
    可是等听到别人真这么喊她，还有人主动喊田老师好之后，她突然就觉得坐不住了。
    如坐针毡。
    她可能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德不配位，但是她心里就是那么感觉的。
    但她想名副其实。
    她本来满心都是拿了陈乔玉这二百块钱，给一部分家里，剩下的钱也足够她拿在手里安稳过上一阵子的了。
    至于怎么教，她其实并没有太花心思考虑。
    不就是做个红薯粉吗，跟做饭也没什么两样，没听说谁家里做饭还要专门教的。
    不都是看着看着就会了吗？
    但是今天面试之后的这事儿，让田秀丽心里格外不同了。
    她觉得她得对得住田老师三个字。
    张永年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是看到媳妇儿脸红了，也乖觉地不再说什么。
    他觉得田秀丽现在这样，倒是有点儿像刚结婚那阵子，温柔小意，还带着股憨憨的认真劲儿。
    比这几年生了孩子看孩子，天天不是吼孩子就是跟婆婆妯娌吵架的样子强多了。
    “你想写就写。”张永年道。
    田秀丽抬眼看了看张永年，他没嘲笑她，这叫田秀丽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
    她咬了咬嘴唇，轻轻拉了一下张永年的衣角：“永年。”
    “嗯？”张永年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角，没由来的一阵舒服。
    “你帮我看看，我这样写行不行？”
    田秀丽把那张纸递过来：“我想着第一步是先挑红薯，做红薯粉对个头品种是有要求的，然后是削皮切块磨粉……磨粉还得有磨，不然自己手碾太麻烦了。”
    张永年看了那张拼音夹杂着字儿的纸，有点头大，张家几兄弟读的书都不多，他跟张永华还稍微好点儿，但是他们上学的时候没学拼音，村里的老师不教这个。
    字儿还能认识，拼音倒是真不认识了。
    田秀丽见他半天不说话，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这个，田秀丽也觉得挺奇怪：“我都学了拼音，你怎么没学？”
    “谁知道啊，反正村小的老师没教。”
    “噢，那可能还是你们村小不正规。”
    田秀丽并没有纠结这个，也没有取笑张永年，反而是拿起纸来认真读了一遍自己写的东西。
    然后张永年就指出来哪里应该怎么说比较好。
    田秀丽觉得张永年对的地方，就按他说的改上。
    有些她觉得不对，就说：“我爸我妈说不是这样做的。”
    田秀丽一门心思都扑在做红薯粉上，就事论事，也不生气吵架，非要争个对错。
    她这样子叫张永年心里一阵怪异，却又十分受用，连带着张永年自个儿的声音也降低了下来，也不咋咋呼呼吵吵嚷嚷了。
    夫妻两个在屋里嘀嘀咕咕半天，直到张家其他人都上桌吃饭了，发现少了田秀丽两口子，才过来喊人。
    “还吃不吃饭了？不吃等着饿死啊？”
    葛大妹一巴掌推开房门，很生气：“大白天的关什么门？背着人做啥呢！”
    张永年刚适应田秀丽难得的“温柔”，猛然被葛大妹这么一通吼，心头立马烦躁了：“妈，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儿，怪吓人的！”
    葛大妹怒道：“老娘一贯就是这么说话的，你听了二三十年了都没觉得吵，现在觉得吵了？”
    说着，眼神不停地往田秀丽身上瞟，猜测肯定是田秀丽又背后说她坏话了。
    田秀丽这会儿早就把纸塞进被褥下面了，站起来，忍住了没跟葛大妹吵。
    她可是田老师！
    田老师怎么能吵架呢！
    她拉了把张永年：“别说了，先吃饭。”
    葛大妹没能吵起来，心里不愉快，端着碗朝堂屋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一个两个，都跟千金小姐似的！饭做好了都要人催着吃！过了几年好日子了叫你们嘚瑟成这样！”
    田秀丽忍了又忍，高高地昂着脖子，带着股自己琢磨出来的“优雅端庄”，坐下吃饭了。
    她是田老师，不能跟葛大妹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第392章 田秀丽的危机感

    田秀丽虽然心里不服气，很想怼回葛大妹，但是一想到“田老师”三个字，她就觉得自个儿不一样了，得跟葛大妹这种农村妇女区分开来。
    于是田秀丽只看了葛大妹一眼，没说什么，太太平平地坐下来吃饭了。
    倒是葛大妹，被田秀丽这么看了一眼，又没跟往日一样听见吵闹，心里还觉得挺怪异的。
    “又作什么妖！”
    田秀丽不理她。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儿吃完饭，好仔细想想田老师要怎么教别人做红薯粉。
    张永年挨着田秀丽坐了下来。
    一边是吃着饭，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老娘，一边骂一边饭沫子菜渣子都往外喷。
    一边是安安静静的小媳妇儿，被婆婆这样说叨也只乖巧受着。
    张永年心里那杆秤一下子就偏向小媳妇儿了。
    他嫌恶地侧身避开葛大妹：“妈，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说话，饭粒都喷桌上了。”
    葛大妹一怔，抹了把嘴巴，怒骂道：“上哪儿喝了三泡猫尿，回来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管天管地，还管上你娘拉屎放屁了？”
    葛大妹一骂起来，那可是什么词儿都荤素不忌往外蹦的。
    顿时惹得饭桌上的一干人都深感恶心。
    谁家吃饭的时候屎尿屁不离嘴啊？
    张老拐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呵斥葛大妹：“吃饭就吃饭！一张嘴就没见你空过！”
    葛大妹梗着脖子骂回去：“说话还碍着你啦？老娘辛辛苦苦从早忙到晚，这一桌子饭菜都是我做的，你等着吃现成的还这么多屁话！”
    张老大的媳妇儿有点憋屈，小声道：“饭是我做的……”
    张老二的媳妇儿也有点不服：“菜是我去地里摘的，我还洗衣服了。”
    张老三的媳妇儿刚想张嘴，被张老三给摁了下来：“你就别添乱了。”
    唯有老四媳妇儿田秀丽，这会儿就跟没听到饭桌上的话一样，埋头吃饭。
    她心思压根不在这个上头。
    张永年听着家里人的吵吵嚷嚷，心里更疼惜自己媳妇儿了，赶紧多夹了两块没有被口沫荼毒的豆腐到田秀丽碗里。
    吃完饭，田秀丽早早下桌了，葛大妹又在她背后叫嚷：“吃饱了就下桌，你当你是千金小姐啊，等着被人伺候你？老娘给你做了饭，还要给你洗碗啊？”
    张老三媳妇儿再也忍不住了：“妈，洗碗不是一直都是我的事儿吗？”
    葛大妹眼珠一瞪，骂回去：“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张老三媳妇儿也不舒服了：“干活就有我的，说话就不让我说，凭啥啊？”
    张老三瞪她：“妈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咋那么多话！”
    这边张永年听着张老三两口子吵起来，心里格外乐呵。
    看我媳妇儿多好，安安静静的，一点儿都不吵。
    吃过午饭，到底还是张老三媳妇儿去洗碗了。
    张永年也没赶着下地，这会儿已经秋天了，地里的活儿不赶收成就不忙。
    他抱着孩子，挨着田秀丽，看田秀丽写写画画。
    你还别说，这写写画画的，还真像个文化人。
    有老师那意思了。
    最终田秀丽写出了两张涂得乌七八糟，但自己深感满意的纸。
    “我明天就按这个去教他们了。”
    张永年很支持：“我看行，你都准备这么好了，肯定能教好。”
    田秀丽心里受用：“那可不，人家叫我老师呢，我可不能随便教教完事儿。”
    她心里这么想着，下午在家也坐不住，把孩子抱来，就往老岳头家里跑去了。
    这会儿陈乔玉已经带着刘婶子和穗华他们在收拾屋子了。
    留了一间东厢房给老岳头偶尔回来住，毕竟他还有两个闺女，时不时也会回来看他，总要有个落脚点。
    “除了东厢房，其他屋子里的东西都搬空，桌椅板凳柜子搬到院子里洗洗干净，今天下午晒一下，明天再搬回去。”
    “地上、墙上、屋顶上的灰尘、蜘蛛网，都要清理干净了，我这里有驱虫粉，在屋角都撒上。”
    田秀丽抱着孩子进来，就看到大家伙儿热火朝天地收拾着老岳头家的房子。
    她甚至还在院子里看到了簸箕、大缸、大锅、晾晒架……甚至还有葫芦瓢和围裙袖套。
    她有些惊奇：“乔玉，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
    陈乔玉一边指挥着别人把屋檐下挂了不知道多久的一个沾满蜘蛛网的篮子拿下来，一边回答田秀丽的话：“是啊，你看看，还缺啥不，我下午还能再去一趟镇上。”
    田秀丽看了一圈，啥也不缺，甚至比她预想的东西还多。
    她心里有点慌了：“我还没说，你咋知道呢？”
    她就是想着今天下午过来说一下的，谁知道陈乔玉就已经买好了。
    陈乔玉笑道：“噢，之前跟人家学手艺的时候，人家也会一点红薯粉，所以提前问了人家师傅，把工具买齐了。”
    这个师傅，自然就是她心爱的智能手机咯。
    看多了，就知道做红薯粉要用到哪些工具了，锅碗瓢盆，灶台晒架，什么都有。
    陈乔玉的话让田秀丽心里一阵慌乱。
    她之前还想着陈乔玉说找别人学手艺了，多半也有点儿拿乔的意思。
    但现在看着眼前齐全的工具，心里顿时就知道陈乔玉没说假话。
    东西准备得这么齐，那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啊！
    田秀丽心里又慌又气，气的是陈乔玉怎么能问别人呢！慌的是这种自己不是独一无二的，干得不好人家分分钟换人。
    田秀丽立刻收敛起来自己心里的那点儿傲慢，也跟作坊的学徒们一起帮忙收拾了。
    学徒们不想失去工作机会，她也不想失去田老师的身份。
    一下午，大家齐心协力 ，很快就把屋子收拾好了。
    临近末尾的时候，小冯带着几个人，拖着板车过来了。
    “乔玉姐！你来点点，这里是四车红薯，你看够用不？”

 第393章 众人齐心，其利断金

    陈乔玉赶忙打开院子门让小冯他们把板车拉进来。
    老岳头家门口的门槛前头有两截台阶，板车不好上来，有学徒眼疾手快地把从老岳头家里翻出来的两块木板给垫在台阶上。
    这样就门槛两边就有小坡了，拉东西进来方便多了。
    “小冯，麻烦你们把红薯堆到西厢房旁边的小柴房，以后拉红薯过来也都放那里。”
    “好嘞！”小冯应声，指挥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把板车拖过去。
    “乔玉姐，我们把大队的磅秤也拿过来了，你看要过一下秤吗？”
    陈乔玉点点头：“要的。”
    她话音刚落，穗华就赶紧拉着她嫂子过来了：“乔玉，我跟我嫂子来过城！”
    四车红薯也不少，过秤都要过半天。
    陈乔玉肯定没那么多时间，这不，穗华就主动上前表现了。
    陈乔玉笑道：“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穗华跟她嫂子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她们俩高高兴兴地过去过称了，其余没来得及抢上的人心里顿时一阵懊恼——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拿下这个表现机会呢！
    田秀丽也是赶紧跑过去：“我也去帮忙，我知道什么样的红薯适合做红薯粉。”
    陈乔玉见她这么积极，还有些意外，但也点点头：“好，顺便你也能教教他们怎么挑红薯。”
    陈乔玉这话一出，田秀丽立刻浑身一个激灵。
    来了。
    这就来了。
    田老师要上任了！
    果然，陈乔玉说让田秀丽教大家挑选红薯，其余几个学徒也都赶紧围过去，不肯放过一点机会。
    弄得小冯他们还有点紧张。
    过秤的时候，但凡田秀丽说哪个红薯不适合做红薯粉，都能迎来学徒们对小冯他们的嫌弃。
    “小冯，不是我说你，这样根本不能做粉的红薯你拖来干嘛？”
    小冯满头大汗：“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红薯适合做粉啊！”
    陈乔玉在院子里做着收尾工作，听到他们的对话，笑得不可自抑。
    四车红薯过完称了，十二个学徒加上小冯，还有陈乔玉和老岳头，都学会了怎么挑选红薯了。
    这会儿流行的红薯品种跟现代的品种不一样，她还真需要从田秀丽这里学。
    她自己笔记做了不少，全会了才收起小本本，放进挎包里。
    收完一抬头，就看到被大家围着的田秀丽，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呢！
    陈乔玉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立刻扬声道：“各位同学，今天田老师教的方法和标准，大家都会了吗？”
    大家早就喊过田秀丽老师了，这会儿听到陈乔玉问，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大声回应道：
    “会了！”
    “我也会了！”
    田秀丽满脸欢喜和欣慰。
    陈乔玉不吝夸奖：“辛苦田老师了，回头我把挑选红薯的标准整理出来，以后就贴在西厢房的墙上，让大家时时都能看到，可以吗？”
    此时已经被一声声田老师，和田老师教得好、谢谢田老师，冲昏了头脑的田秀丽哪里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就差说自己来整理了。
    得亏她想起来自己会的字不多，连忙点头：“好，好，整理出来好。”
    陈乔玉笑道：“行，那今天就这样了，明天早上八点，咱们准时来参加培训，可以吗田老师？”
    田秀丽想了想，道：“可以。”
    她一说，学徒们也跟着点点头。
    她被这种拥护认可的感觉给蒙上了双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飘。
    丝毫没有想起来，看似她的决定，其实都是陈乔玉说出来的。
    真正需要决定的事儿，陈乔玉早就自己安排好了。
    一些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小事儿，陈乔玉就处处询问田秀丽的意思，让田秀丽来做决定。
    六点钟，大家都下工了。
    老岳头今天在家里住，一边是收拾收拾自己剩下的东西，归置到东厢房里。
    一边也是帮陈乔玉看着今天下午搬过来的工具器材。
    陈乔玉也很厚道，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大袋馒头，给作坊的学徒和搬红薯的小冯他们一人分了两个，给老岳头和田秀丽分了四个。
    这点细微的差别待遇，也叫田秀丽心里高兴。
    其他拿了两个馒头的人更是高兴：“这馒头用的得是富强粉？这么白！”
    陈乔玉笑道：“都是镇上买的，我看着不错，就拿过来了，今天辛苦大家了，来不及做饭，就发个馒头给大家垫垫肚子。”
    陈乔玉在现代的时候，要是干活耽误吃饭了，周姐总是会叫外卖，或者带她出去吃点简单的饭菜。
    逢年过节或者遇到大生意、做出重要决定了，还要庆祝庆祝。
    她这作坊虽然没有说包饭，但是开工第一天，也要庆祝庆祝。
    现在家家户户已经不缺粮食了，但是要说白面馒头，那还是不能经常吃到的。
    何况是这么白的白面馒头。
    这是陈乔玉一块钱一个从菜市场门口买来的老面馒头，吃起来还算是有点儿老家的扎实口感，比早餐店包子铺卖的那种空气馒头好不少。
    这两兜子馒头一共也没花她五十块钱，还给留了几个她跟青杨吃。
    很划算了。
    反正现代的钱不买东西也是白搁。
    大家拿着馒头，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田秀丽更是，她带着孩子呢，四个馒头都拿不住，还是另一个顺路的嫂子帮她拿了回去。
    这四个大白面馒头往张家的饭桌上一摆，可是惊呆了张家一众人。
    虽说如今日子不难过了，吃饱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通常越是家里人口多的，就越是难吃好。
    你想啊，人少的时候，咬咬牙买上两斤白面包个饺子，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人多的时候，这账算起来就叫人心疼了。
    张家三代人，加起来二十多口子，包顿白面馒头得用好几斤上好的面粉。
    葛大妹肯定舍不得。
    所以张家人除了能从张永华和柴爱花那里吃到点儿烧饼之外，是很少有这样精细的粮食吃的。
    四个大人拳头那么大的大白馒头放在饭桌上，简直白得发光，叫人挪不开眼睛。
    张家老大老二老三三房的人都坐不住了。
    “老四，你俩干啥了？哪儿来的白面馒头？”
    张永年此时非常骄傲，比田秀丽还骄傲。
    “你们这话问的，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陈乔玉请我家秀丽去教人家做红薯粉了！”
    张家人异口同声道：“可你也没说人家给钱啊！”

 第394章 继老五之后，老四也要反了

    张永年一噎。
    顿时心虚起来。
    之前田秀丽跟陈乔玉签订协议的时候，都是请大队部的人帮忙保密了的。
    因为田秀丽只想拿这种一次性的钱，不想自己挣钱的事儿被婆家知道，所以叫陈乔玉对外也别说钱的事儿。
    陈乔玉也不在意钱，她只是需要一个由头，便没什么意见地答应了。
    也是因为这样，张家人在听说田秀丽要教村里人做红薯粉之后，只嘀咕了几句：“不教自己家里人，反倒去教村里人了！”
    但是也没多想，以为就跟村里蒸馍馍包饺子一样，就是随手带一带的事儿。
    谁知道搞得这么严肃，还叫上田老师了。
    最关键的是，还给了四个白面大馒头！
    这馒头一个都有大人拳头大了，还挺扎实的，大人吃一个也能顶满满一碗饭，孩子吃半个，配着萝卜青菜就是一顿。
    张家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嫉妒。
    高兴的是田秀丽给家里挣了四个大馒头回来，听说明后天还要去，这馒头总还能拿两天？
    于是葛大妹就喜笑颜开地教田秀丽：“老四家的，你回头教别人就慢点儿教，最好能拖个十天半个月的，乔玉那妮子大手大脚的，肯定会管你饭的。”
    田秀丽心里有点不高兴。
    要说从前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却犹豫了。
    为啥？
    因为别人叫她田老师，她感觉自己不好好教的话，对不起田老师这三个字。
    再一个，她也挺不高兴的：“我们家的红薯粉做得好，这手艺本来就难教，十天半个月哪够啊。”
    一轮红薯粉，从磨粉到沉淀晒干，再到二次煮粉，再晒成粉条，本来就得七八天起。
    她教要一轮？
    看着别人做要一轮？
    要是万一有不会的，是不是还得预留一轮啊？
    这本来就要二十来天的事儿，叫葛大妹说得好像她田秀丽是为了那几个馍馍才故意磨蹭的一样。
    田秀丽觉得自己田老师的人格受到了侮辱，很不高兴。
    她拿起一个馒头，往张永年碗里一放，又拿起一个，掰开一半给了脚边的孩子捧着吃。
    剩下的半个自己吃了。
    她在张家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迅速捞走了两个馍馍，张家人才反应过来：“哎，老四家的，你咋回事儿？怎么你一房就拿两个呢？”
    葛大妹震怒：“没规矩！我跟你爸还没吃呢！”
    田秀丽指着盘子里还剩下的两个，说道：“爸，妈，你们吃啊，那两个就是孝敬你们的，一人一个呢，比我跟大宝吃的还多。”
    田秀丽的话让张家其他人顿时一怔。
    “秀丽，你这是啥意思？”
    “敢情我们都不配吃呗？”
    田秀丽道：“啥啊，老五他们不就是这样吗？没下地就出钱顶工分，在家吃就交伙食费，挣了钱就孝敬爸妈，我跟永年也是照着他们来的啊。”
    张永年此时大口咬着馍馍，生怕被人抢了，嘴里的一口咽了下去才道：“就是啊，我还在地里干着呢，工分我挣着，鸭子我也养着，给爹妈的孝敬也在这儿了，咋了？有啥不对吗？”
    田秀丽悄悄在心里给自己男人比了个大拇指。
    说得好。
    张家老大老二老三三房人愣住了，他们听着张永年和田秀丽的说法，是没问题的。
    老五一房就是这样，老四照着规矩来，也没错。
    但是……老四跟老五一样，这就叫他们接受不了。
    “老四，秀丽，你们啥意思啊？这是不打算跟家里一起过了？”
    “你们这是要分家？老五没干成的，你们俩打算再干一次？”
    田秀丽装傻充愣：“大嫂，二嫂，你们在说啥啊，我啥时候说不跟家里过了？我也没做啥啊，我自己带回来的馒头，给家里孝敬了一半，还不够啊？”
    “大嫂，不是我说，你上次回娘家，带的两筒芝麻饼，也没见分给大家啊。”
    “还有二嫂也是，二嫂你先前帮人家织毛衣，剩的毛线不是就给你家丫丫织了帽子？也没见给大家分啊。”
    “咋到了我这儿，我分了一半出来还嫌不够呢？”
    田秀丽卸下了“田老师”的身份约束之后，那也是伶牙俐齿的农村媳妇儿一个，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田秀丽一通话把大家说得哑口无言。
    这馒头确实是另外得的，至于是从娘家拿的，还是自己单干的，反正都不属于往家里交的公粮。
    只是以前这样单干的时候少，大集体时代，整个村都是一块儿干活的，赚外快吃夜草这种事儿很少，葛大妹跟张老拐也懒得管。
    但现在田秀丽这个做法，让张家人就很难受了。
    你说她错，也不算是错。
    为了两个馒头小题大做好像也不合适。
    但是你说她对，张家又个个心里都不舒服。
    先是老五两口子脱离家庭了，虽说名义上没分家，但其实跟分家也没什么两样了。
    再是老四，照这样下去，以后大家都得分开过日子呗？
    这对张家老大老二来说，心里是很不情愿的。
    他们的几个孩子都大了，最大的都上初中了，眼看着往后高中大学结婚……都等着用钱呐。
    结果老四老五两房这会儿做这事儿。
    张老大开口了：“老四，馒头的事儿小，但是你们这个心思不对，你难道忘了家里是怎么给你凑钱娶媳妇儿的了？你现在就这么回报家里？”
    张老四也不傻，他说道：“大哥，你这话说的跟你没娶媳妇儿似的，咱兄弟五个，谁没娶媳妇儿啊？”
    “你要说回报，确实，你跟二哥结婚早，但是你们生孩子也早啊，我家秀丽没怀上娃的时候，不是也帮你们带孩子来着？”
    “当然了，我的意思不是说要分家，我只是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老五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呗，你们的媳妇儿是爹妈帮着娶的，我们娶媳妇儿你们确实帮了忙，但是我们现在也孝敬爹妈了啊，不还是一回事吗？”
    张永年笑眯眯地说了一通，觉得自己说得很好，忍不住得意地看了媳妇儿一眼。
    田秀丽心里也很满意，她觉得果然钱是人的胆，以前一家人都听张老拐和葛大妹的，一丁点儿私产都没有，一个月发个三四块钱的零花钱，想自己吃点儿饼干，还得背着人。
    现在知道即将有两百块钱入账了，张永年说话腰杆都挺直了。
    他们这里吵吵嚷嚷的，桌下的几个孩子都闹了起来：“爷，奶，我要吃馍馍！要吃白面馍馍！”
    “爸，爸，妈！我要吃馍！给我馍馍！”
    张老拐被吵得心烦，他就知道，分家这两个字就不能提，只要一提，没心也变成有心了。

 第395章 打折的包子，不买不合适

    张老拐瞪向葛大妹：“没听见孩子吵着说要吃馍吗！”
    葛大妹拿起盘子里的馍，掰开给几个孩子分了。
    谁也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吃饭了。
    田秀丽和张永年也松了口气。
    今天这场仗他们好像赢了。
    果然，有老五两口子在前，他们再说什么，家里人反应就没那么大了。
    就是张家其他几房的人心里不怎么高兴。
    不过田秀丽现在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她吃过饭，就主动去厨房烧水洗澡了。
    她今天下午看到了，上午面试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勉强要过关不过关的，但是等到下午，个个都换了干净衣裳来。
    来不及洗头发，但至少手指甲都是干净的。
    反倒是她，衣服上还有小孩子的奶渍，看着有点脏兮兮的。
    田秀丽烧了水，回房用大澡盆洗了澡，然后就开始洗衣服，连带着把两个孩子也拾掇干净了，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一大盆。
    葛大妹又骂她：“前几天才刚洗过澡，现在又洗！也不怕把孩子惹病了！”
    田秀丽充耳不闻。
    她自己烧水洗澡洗衣服，水跟柴火有张永年出的力，她干嘛不用？
    再说了，她今天还给家里带了四个馍馍回来呢。
    虽然只给张家人吃了两个。
    但这是她的胜利。
    她有点意识到柴爱花过得到底有多爽了。
    今天还只是第一天，以后她只要拿出两个馍馍来，就能堵住张家人的嘴。
    慢慢的，她在家里可以光明正大地吃自个儿的东西，而不必分给别人了。
    等她拿到了钱，也可以给自己的孩子买糖买饼干买衣服鞋子，而不用等着老三家从老二家接过来的老大家穿小了的旧衣裳了。
    这么一想，田秀丽简直高兴得想要尖叫出来。
    ……
    不过等第二天田秀丽起来，张家老大老二老三家的就以“我要做饭”、“我要洗碗”、“我要浇地”各种理由拒绝帮她带孩子。
    田秀丽咬咬牙，也不求她们，而是把孩子托付给了村里另一个年轻媳妇儿。
    她答应那个小媳妇儿：“回头作坊要是再发馍，我给你一个，要是不发，过几天我给你孩子买糖吃。”
    那小媳妇儿笑道：“秀丽你这说的啥话，我反正也是在家带孩子的，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不也是赶吗，不费事儿。”
    田秀丽也笑：“行，那孩子我就交给你了，中间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回来。”
    她已经想好了今天要教什么了，就是教磨浆，磨到什么程度合适，然后要过滤几次。
    剩下的就是澄清，这个只要让学徒看着不叫什么东西掉进去了，或者野猫老鼠爬了就行，不需要她一直盯着。
    她把孩子托付好了，就赶紧往作坊里去了。
    她没有表，不知道时辰，有点担心自己迟到了。
    她去的时候，陈乔玉已经在作坊里了。
    见田秀丽急匆匆赶来，跑得气喘吁吁的，陈乔玉还让她不用着急：“才七点半，你来早了。”
    田秀丽松了口气，放慢脚步走进来，还有点儿喘：“没有个表真是不方便。”
    陈乔玉道：“你可以上镇上买一个，只要六块钱。”
    田秀丽抿了抿嘴：“嗯，等我拿了钱就买。”
    陈乔玉笑道：“行。”
    她听得出来，田秀丽这是在点她呢，估计是有点儿怕她不给钱。
    陈乔玉说：“我今天先支给你二十块钱。”
    这钱本来应该是要教完才给的，但陈乔玉觉得田秀丽这两天的表现不错，很积极，应该要奖励一下。
    谁知道田秀丽却摇摇头：“等几天。”
    昨天晚上她跟张永年才第一次抗争成功，估计张家这几天都不得消停的。
    而且昨天她能拿馍馍回去，张家人肯定会关心她今天能拿什么回去。
    虽说陈乔玉能保密，但是家里那个环境，满屋子的人，藏钱也不方便。
    她不想这么早就拿钱回去。
    她对陈乔玉说：“你只要记得这事儿就行，现在也不用急着给我。”
    陈乔玉表示：“行，都听你的。”
    她俩坐了一会儿，陈乔玉问田秀丽：“秀丽嫂子，你吃早饭了吗？”
    田秀丽点点头：“吃过了。”
    然后看到陈乔玉手里的包子，又试着补了一句：“但还能再吃点儿。”
    陈乔玉也不计较，把手里的包子拿了一个给她。
    她自己还有俩呢。
    包子买多了，超市晚上打折，要么就是抢不到，要么就是一堆没人要，她又是个看到打折就走不动道的。
    碰不到也就算了，碰到了那是真的没法忍着不买。
    只可惜老家这里没有冰箱，就是现在天气不热了，包子也顶多能放个三天。
    这都是大前天晚上买的了，前天是在菜市场买的馒头，昨天分了馒头，这包子还剩着。
    早上让青杨带了四个去学校了，剩下的陈乔玉一个人都吃不完。
    她不好拿大前天的包子发给作坊的学徒，但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请田秀丽吃一个还是可以的。
    “喏，这个给你，是酸菜馅儿的。”陈乔玉递了一个过去。
    肉馅儿的不耐放，是最先吃完的。
    剩下来的都是酸菜和青菜馅儿的。
    田秀丽也不挑，拿起来就咬了一大口，只要是包子都好吃，有肉更好，没肉也不赖。
    “咦，这包子里还是有肉的嘛，还有粉条。”
    酸菜馅儿的里面有些肉末和粉条，裹在一起，油汪汪的，比吃肉包子也就差那么一点儿。
    田秀丽很是得意：“我就说，红薯粉还能用来做馅儿。”
    她以为这是陈乔玉听了她的建议包的包子。
    陈乔玉笑道：“嗯，是能做。”
    等到作坊能产出红薯粉了，她就准备调个馅儿出来，让柴爱花拿到烧饼摊上去卖。

 第396章 这令人痛苦的盯梢

    陈乔玉跟田秀丽刚吃完包子，学徒们就陆陆续续来了。
    其实对村里人来说，八点钟根本不算早。
    大多数村里人都是天刚亮，甚至天不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到八点，活儿都干了一多半了。
    好些人上午干活就干到十点，然后就回家做饭了。
    陈乔玉定的八点这个时间，村里人足够干完自己家的活儿，然后再来了。
    今天学徒们来的时候，个个衣裳头发手指甲都干干净净的，穗华跟她嫂子还在头上包了个头巾，把碎头发都给掖进去了。
    陈乔玉一看，就夸道：“穗华跟莲莲嫂做的好，头发这样包一下干净多了。”
    穗华跟莲莲又羞又骄傲，脸都红了。
    而其他学徒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昨天穗华主动帮忙称红薯就得了夸奖，今天包头发又得了夸奖，看来这十个名额里头，怎么都得有她们姑嫂二人的份儿了。
    剩下的十个人争八个，感觉竞争又比之前大了。
    于是大家更不敢掉以轻心了，恨不得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认真来，努力学习。
    今天田秀丽也教得不错，昨天红薯都已经挑了一半出来，今天她先检验学徒挑剩下的一半，看看情况怎么样。
    然后就是削皮，削皮这事儿简单，尤其陈乔玉不知道上哪儿弄来了十多把不锈钢的削皮刀，可把学徒们欢喜坏了。
    “乔玉，你这削皮刀上哪儿弄的啊，我在供销社都没见过呢！”
    “这得是钢的？看这亮闪闪的，真叫人喜欢。”
    “你还别说，这削皮刀就是好用，削皮不削肉，而且这皮儿这么薄！”
    有人拈起一块红薯皮，展示给大家看。
    陈乔玉笑道：“都是省城的好玩意儿，咱们这儿还没有，不过估计过不了多久咱们也有了。”
    现在村里还是习惯一把菜刀走天下，切菜切肉砍骨都是那一把，削皮削木头削甘蔗，也都是那一把。
    陈乔玉拿来的这削皮刀是真好用，个顶个全钢的，削得快得很。
    就是田秀丽有点不高兴。
    她习惯的是用刀削红薯皮，本来还想仔细讲讲怎么挖伤疤虫眼方便的，结果陈乔玉这边直接拿了个削皮刀来。
    而且那削皮刀的尾部就是一个挖虫眼的小工具，她一下子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不过好在陈乔玉很适时地鼓励了田秀丽，叮嘱学徒们：“田老师教的你们都要记牢了，不确定的地方就先问问田老师，田老师说合格了才算合格了。”
    田秀丽听到这话，心里又舒服了。
    她觉得就算陈乔玉拿了削皮刀来，但终归削成什么样，还得是她说了算。
    削了两大盆之后，田秀丽就让大家暂停削皮，开始接下来的切块磨浆的操作。
    其实也不难，学徒们自己家做豆腐、做绿豆圆子也是差不多的步骤。
    但是因为现在拿着陈乔玉的工钱，心里就多几分敬畏。
    又或许，工钱只有一半的约束力，剩下的一半是来源于十二选十的压力。
    大家这两天待下来，已经能感受到在红薯粉作坊里工作会有多舒服了。
    八点上班，六点下班，中午还休息一个半小时。
    保底工资拿到手，还有奖金，昨天甚至都没说奖金的事儿，直接给了几个白面馍馍。
    无论吃不吃得起，白给的东西总是叫人高兴。
    上午几个学徒一起磨了好几桶粉浆，其实过程并不需要田秀丽花太多心思。
    但偏偏田秀丽从田老师的身份里获得了诸多成就感，很是看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盯着学徒们干活。
    但凡有一点儿不对，甚至学徒都已经反应过来了，但田秀丽还是能抢在学徒改正之前就出口。
    弄得学徒们又难受又紧张，错倒是其次，关键是这种每次都被“老师”先发现的体验，叫人十分痛苦。
    于是就这么的，学徒比之前更加用心，现在除了要学，还带着一股要跟田秀丽比赛的心思，绝对不能让田秀丽抓到他们出错。
    就是错了，也要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绝不能叫田秀丽揪着。
    陈乔玉就看到学徒们一个比一个快，一个比一个仔细。
    看着田秀丽的脸越拉越长。
    田秀丽此时内心也十分焦急，她教的东西本身难度就不大，结果学徒们上手飞快，她要是再揪不出什么错处的话，就觉得自己太没存在感了。
    作坊的战况持续，进度比陈乔玉预估的还要好。
    她甚至还能抽空出来叫村里的孩子帮她去张家湾通知一趟吕爹爹吕婆婆，可以去小芦沟村拉鸡蛋了。
    下午四点之后，陈乔玉干脆全都交给田秀丽管着了。
    她觉得田秀丽的在意程度更甚自己，盯着学徒比盯着罪犯还严格。
    就是可怜学徒们了，顶着压力，一个个手速飞起。
    陈乔玉放心地回家了，收了鸡蛋，在家打包好。
    快六点的时候，陈乔玉去作坊，发现堂屋里、厢房里、院子里，所有地方都摆上了一桶桶、一盆盆红薯粉浆。
    学徒们都快累趴了，田秀丽还在严肃地叮嘱他们：“今天晚上最好是轮流来看着，别让耗子爬了，也别让癞克宝蹦进来了。”
    见学徒们有点不情愿，田秀丽就很得意，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严肃强调道：“你们别当是自己家做粉吃，随随便便弄一下就行。”
    “这粉可是要卖到外面去的，你这要是让脏东西掉进去了，人家吃着能放心？这作坊能开下去？你们的工能做下去？”
    学徒们一听，那叫一个心累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要求也太严格了？
    陈乔玉都没这样要求。
    虽说轮流下来一个人也就一个小时，可是卡在半中间的那几个人，那得多难受？
    连个整觉都睡不上。
    陈乔玉赶紧拦住田秀丽：“不用不用，我买了一些细网回来，一会儿大家把细网铺上就行。”
    陈乔玉赶紧把自己准备好的细网拿出来，她之前就看别人的视频了，要沉淀澄清一个晚上。
    这一晚上，农村蛇虫鼠蚁多，谁知道什么玩意儿会爬进去，肯定不能这么晾着。
    她就买了几卷细网，比蚊帐的眼洞还小，虫子爬不进来，也不怕漏沙子进去。
    学徒们这才放心，纷纷道：“我们按乔玉说的办。”

 第397章 谁跟陈乔玉合作都有好处

    陈乔玉笑眯眯地道：“是的，我只是给大家省了时间精力，但是道理上田老师说得对。”
    “咱们作坊出产的东西，要比自己家做的要求更高。”
    大家想想也是：“我家吃饭的时候要是吃出个石子儿来，我肯定不说啥，但是要在外头吃东西咬着石子儿了，我肯定得着他们扯皮的。”
    “就是。”
    “要求严格点是好。”
    反正现在有细网了，只需要把细网铺上，然后用石头跟重物压住四角就行，不用晚上轮流守夜了，瞬间轻松多了。
    大家也不想得罪田秀丽，毕竟现在真正的技术还没学到手，而且后面还得经受田秀丽的考核，自然是顺着陈乔玉的话夸田秀丽。
    “田老师要求严格是对我们好。”
    “我们这就铺上。”
    田秀丽的心眼就在这一句句的糊弄当中，逐渐被蒙蔽上。
    “那可不，我说的都是很重要的，是经验之谈！我家往外卖红薯粉，我还能不知道吗？”
    田秀丽狐假虎威地指挥着大家铺细网布，大家现在也琢磨明白了田秀丽的性子，也很配合。
    反正最后只要铺好就行，过程田秀丽让怎么铺就怎么铺。
    六点一到，准时下班，今天陈乔玉给了一人一把糖。
    不过她是请田秀丽做了点评的。
    点评谁做得最好，谁最先学会，第一名给了十粒，第二名八粒，之后的都是五粒。
    田秀丽拿了十粒，对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十分慎重，认真评选。
    这两名叫穗华跟另外一个男生拿了。
    穗华倒也罢了，十二个人里面，大多数人都觉得最后的名额里面肯定会有穗华和莲莲。
    但是这个男生后起之秀，今天下午很是出力地磨了好多粉浆，而且没叫田秀丽抓到什么错处。
    大家感觉名额好像又少了一个。
    心里的紧张顿时让疲惫都显不出什么了。
    拿着糖，又高兴又紧张，赶紧回家吃饭休息，明天一早再来。
    陈乔玉送走大家，又请老岳头来守夜。
    “岳爹爹，我们第一次做红薯粉，怕出岔子，穗华他们白天已经累了一天了，我想着晚上得让他们休息好，不能再让他们轮流熬夜了。”
    陈乔玉很诚恳：“岳爹爹您能帮我守一晚上吗？”
    老岳头答应下来，他晚上反正都是不睡的，得守仓库。
    其实村里就这么大地方，顺带着看看，两边就能都照顾到了。
    “行，这是小事儿，你放心，我保证给你守好。”
    老岳头满口答应。
    陈乔玉笑着从兜里掏出三个胖电池：“不叫您白守，这电池您收下。”
    老岳头有夜班，村里给他配了手电筒。
    虽说是为了公事儿，但是难免自己晚上也用一用。
    不过村里买电池是有数的，老岳头要是自己用了，巡夜就不够了。
    有时候突发情况，手电筒总没电。
    陈乔玉送的这三个电池，真是深得老岳头的心。
    “乔玉啊，你这太客气了，你租我家房子本来就给了钱，这还收你的电池，怪不好意思的。”
    陈乔玉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也正想跟您商量呢，我要用您这屋做作坊，后面就少不了用电，这拉电的钱我先垫着，要是租够三年，拉电的钱就我出，要是中间有啥情况您要收回房子，就按月退给我，成不？”
    老岳头一听，还有这好事？
    上回村里通电，老岳头也心动，但是想着自己一个人住，年纪也这么大了，没什么必要通电，所以就没通。
    但是在大队部的仓库住着，仓库是通了电的，老岳头比谁都知道有电的好处。
    不过就是自己舍不得出这个钱罢了。
    现在听到陈乔玉说垫钱给他通电，老岳头一万个同意。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老岳头乐得嘴都合不拢。
    陈乔玉笑道：“那行，我改天去大队部说一下，再去张家湾找个电工给通电就行。”
    电线已经拉到村里来了，剩下的各家通电都不麻烦，自己买多的电线，给大队交上一笔钱，然后找个电工就完事儿了。
    把作坊交给老岳头看守，陈乔玉就回到了老宅。
    她把门反锁上，换了衣服，带上鸡蛋和蔬菜去了现代。
    十月了，蔬菜的产量没那么高了，辉子妈给她整理好，也不多，就两筐。
    尤其是今年大家都知道陈乔玉收菜干，更是把菜都做成菜干了，等着收。
    陈乔玉分了两趟，才把几筐鸡蛋和蔬菜都运过去的，然后搬上那边的小三轮，往山外走去。
    现代这边，山路两旁的草木也开始有些枯黄了。
    天气干燥，厚厚的落叶铺在地上，陈乔玉骑车碾过，一路都是细碎的爆破声。
    这个点儿周姐他们都在家，周姐正辅导松松做手抄报呢。
    听到楼下有动静，站在楼梯上往下一看：“乔玉来了？”
    陈乔玉仰头：“是啊，周姐，送些鸡蛋和蔬菜来。”
    周姐笑道：“那你先放着，一会儿在家吃饭？我今天买了鱼和虾，一会儿一起吃。”
    陈乔玉厚着脸皮道：“好啊。”
    现代人做饭方便，煮饭也就是直接按个按钮的事儿，菜不够了能叫外卖，还能几分钟收拾出来一个半成品。
    不存在说多个人就不够吃要饿肚子的情况。
    陈乔玉之前挺不好意思留下来吃饭的，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也就是现代食物富足，才能叫人这么轻易留客吃饭。
    换了在老家，饭点上门的多少有点讨人嫌了。
    陈乔玉把菜和鸡蛋都卸下来，然后把上次的空箩筐摞到一起，放回三轮车，洗手上楼。
    “周姐，这是什么鱼，好香啊！”
    陈乔玉一上去就闻到了新鲜的蒸鱼味道。
    周姐笑道：“是鲈鱼，今天晚上去接松松的时候，路过超市，超市进了一批活鱼，正搞活动呢。”
    陈乔玉有些好奇：“鲈鱼是什么鱼？我怎么没见过？”

 第398章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周姐倒是也并不奇怪。
    鲈鱼是海鱼，好多内陆地区的人并不常吃这个。
    虽说现在交通运输发达了，全国各地的人吃海鲜都不难，但是总有人不习惯或者还没尝试过。
    周姐又是知道陈乔玉“家境贫困”的，所以就耐心解释。
    “这是海鱼，我们这里不产，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
    陈乔玉内心很惊讶。
    在她的印象里，从枫桥镇这边去海边，要坐很久的车，起码好几天呢。
    这鱼是怎么养的，还能活着卖？
    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对于不了解的东西，先不忙着表态，一会儿可以悄悄去网上搜。
    有了手机以后，她就不再是土包子了。
    有啥不懂，问手机呗。
    陈乔玉安心坐下来吃了一顿饭，周姐做饭的手艺算不上特别好，但是比起周晓玲来说还是强多了。
    做的几个菜都很清淡，新鲜，一看就是松松的口味。
    周晓玲倒是脸色憔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陈乔玉吃饭的时候问她：“你怎么啦？”
    周晓玲满脸的生无可恋：“这十一做美甲的人也太多了！我的约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点半！中间只有两次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我脖子都快断了。”
    周晓玲是最不喜欢这种强迫人坐一整天的工作了。
    但是周姐现在看着她，不让她辞职，让她趁着美甲还火热的时候，多挣些钱。
    周姐说：“你要是手里能存个十几二十万，你再辞职也不晚，到时候就算个把月不工作，存款的利息也能支持你日常生活的。”
    “你现在仗着年轻，做几天玩几天，不是不行，但是一点儿风险抵御能力都没有，要是遇到事儿，就麻烦了。”
    周姐自己就是最直接的证明：“你看我，跟松松他爸结婚之后，这么多年他倒是也没短过我的钱，但是一离婚，我还不是手无寸铁，从头再来？”
    周晓玲委屈巴巴的，心说，我又不打算结婚，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但是她本质是个善良的姑娘，知道不该在周姐的伤口上撒盐，所以并没有说出口。
    只是脸上的神色就写着“我听了，但没听进去”。
    陈乔玉的生活算不上遇到过什么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但是长久的贫穷和物资匮乏，让她也很有储蓄意识。
    从这事儿上来说，她应该更像周晓玲认为的“老年人”思维。
    什么及时行乐，对陈乔玉来说就等于胡说八道。
    人挣了钱，就该存钱，这样将来不容易挣钱的时候，好歹能把日子维持下去。
    于是陈乔玉也跟着周姐一起劝周晓玲：“你先别辞职，如果做得实在是累，可以让你们老板娘少给你安排点儿客户，再不然请两天假休息休息。”
    “总之，别把这么一份好工作给折腾没了。”
    周晓玲叹口气：“唉，你们当我没想过吗？但美甲店这个工作，做起来了就不能停下的，不管是星期一还是星期六，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反正只要客户约，我们就不能不答应。”
    “不然，总放客人鸽子，人家下次就不找我们了。”
    周晓玲倒是不在乎，但是对她还算不错的老板娘在乎啊。
    她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陈乔玉笑道：“那你先忍忍，跟周姐说的一样，先存一点钱。”
    “好。”周晓玲答应了，“先做到过年，到过年我手里应该也有几万块钱了，回去也有个交代。”
    都说起存钱的事儿了，周姐也顺便问起了陈乔玉：“乔玉，你那里现在还困难吗？我算了下账，小店开起来，陆陆续续你也挣了有三万多了？”
    陈乔玉点点头，其实不止三万。
    周姐算的是刨除成本后，利润对半分的这部分收益。
    但陈乔玉的真是受益是一半利润加上全部的成本资金。
    她现在手里有五万多块钱了。
    她还算是不怎么依赖现代倒腾货物的，主要是想帮着老家那边的人销售点儿东西。
    她要真想挣钱，把现代的东西倒腾回老家卖，只要肯担风险，老家都能挣下几万甚至几十万了。
    但到了那个份上，钱就只剩下数字了，一万跟一千万，她面对的都是那个贫穷且物资匮乏的环境。
    她手里就是有一千万，市场上只有那么百来块的东西，她买不到东西，还得忌惮别人的猜疑和嫉妒。
    再一个，陈乔玉觉得她跟周姐和晓玲最大的不同就是——
    同样来自于山区。
    但周姐和周晓玲的想法就跟陈家二姑一样，只要自己好了，能去城里了，就算过上好日子了。
    但陈乔玉的想法就不一样，她对老家还是有感情的，她更希望自己的家乡发展更好。
    她不认为搬去一个“好地方”，就代表自己变好了。
    如果她出生在好地方，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贫穷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被迫辍学的孩子们、早早嫁人生子的女生，和没钱看病三十多就被病痛折磨乃至死亡的痛苦是什么样的……
    或许还能说服自己，只要自己去了好地方，就不知道这些痛苦了。
    但她真实地见过这些痛苦。
    她见过余兰香因为没钱看病，三十多岁就病痛缠身，早早过世。
    对陈良那样的人来说，再娶一个媳妇儿的成本，远比给原配治病的成本低多了。
    她见过没能力抚养孩子的人家，被迫把孩子送走，比起来良心的谴责，更叫人难受的是那种麻木。
    她也是不得不麻木的一员，没有劳动能力的弟弟妹妹留在家里，只能大家一起饿死，送他们走，至少还能活下来。
    而她和青杨，如果不是老宅拯救了他们，他们也只能早早辍学。
    进不了工厂和好单位，只能一辈子种地，然后被时代的变迁洪潮淘汰，成为沉默的大多数。
    她见过周晓玲二十四五岁不结婚的自由，见过周姐离异带娃的潇洒，才更加确定没有上学读书的自己早早嫁人其实是一种错误。
    有一句话叫做，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对陈乔玉来说，这句话就是，如果我不曾见过黑暗，我或许可以假装世上都是光明。
    但她见过，她作为穿行在黑暗和光明中的那个人，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将那一点点光明引入黑暗，点亮黑暗的。

 第399章 稀奇啊！陈乔玉想开网店了！

    陈乔玉在拥有手机之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更多了一些。
    她告诉周姐和周晓玲：“我们村已经有红薯粉作坊了，正在尝试批量生产红薯粉，等到能量产了，我想拿来铺子里卖。”
    周姐点点头：“行，有样品就先拿一些给我，我可以提前预热一下。”
    陈乔玉提醒道：“周姐，如果红薯粉量产了，那数量可不少，我们这个小铺子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其实已经有感觉了，周姐的朋友圈是有上限的。
    鸡蛋还好说，每次六百到一千个鸡蛋，还是能顺利卖完的。
    毕竟现代人吃土鸡蛋这一套。
    蔬菜做熟客也还行，毕竟消耗大。
    但是菜干就不一样了。
    陈乔玉这次来都没带菜干，因为上次和上上次的都还没卖完。
    菜干这种东西并不适合所有人的口味。
    即便是喜欢吃的人，买上一两斤，也能吃很久。
    所以菜干卖得远不如土鸡蛋和农家菜。
    红薯粉也面临同样的困境。
    陈乔玉现在已经不需要从周姐和晓玲的反应来判断红薯粉是不是好卖了。
    她只需要去超市和菜市场逛一圈，然后在网上搜索相关的商品信息，就知道这个好不好卖了。
    红薯粉的好处是轻便、耐储存、好运输，对老家来说好处就是取材方便和可以纯手工制作。
    老家的人吃红薯都吃怕了，也侧面说明了老家的红薯产量有多高。
    原材料十分容易得到，而且便宜。
    再就是红薯粉不需要用到机器，作为老家的手工业小作坊起步，还是很合适的。
    因为有卖烧饼的前提，村里人对她能够承包土地就不好奇了。
    因为有卖菜的收入和渠道，村里人对她能够进很多糖果也不好奇了。
    等到什么时候红薯粉作坊可以运作起来的时候，到时候她再拿下上万的机器设备，也就名正言顺了。
    不过这些好处也不能掩盖红薯粉没有土鸡蛋那么受欢迎的事实。
    陈乔玉已经做好了打长期仗的准备。
    这样的话，单纯依靠周姐手里的客源，红薯粉就始终只能作为一个搭头，是买土鸡蛋和农家菜的时候顺带的。
    这可不比菜干，菜干一年能晒的也就是夏天和初秋这个时候，入冬和开春是没有的，所以陈乔玉还算是能吞下。
    但红薯作坊一旦开工，只怕一天的产量就要上百斤，销售是个大问题啊。
    所以陈乔玉提出了疑问。
    周姐也慎重起来，她沉思道：“要是真量产了，靠朋友圈肯定是不行的，还得拓展客户群，这样的话……”
    周姐犹豫片刻，才道：“我其实之前就想过了，我们这种情况只适合在网上销售，之前量小，靠我朋友圈和社群就够了，但现在量大，只怕要开网店了。”
    陈乔玉期待地看着周姐——她等的就是周姐这句话。
    现在的视频里面都时常有各种商品打广告，陈乔玉也看过，不过她没有银行卡，暂时支付不了，所以买不了。
    不过这种模式她还是很快掌握到了。
    她觉得这跟她写信、打电话跟省城的业务员买电线是一回事儿。
    只不过把信件和电话变成了手机里的消息。
    但是知道有这种渠道，跟如何操作这种渠道，中间还是隔着巨大的鸿沟的。
    这就需要周姐他们来帮忙了。
    眼下周姐提出，陈乔玉立刻点头：“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尝试着说出了这句话。
    周姐跟周晓玲都没有任何异常——在她们的认知里，现代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网购和网店呢？
    陈乔玉说这话多正常啊。
    陈乔玉也高兴，看来她又一次深度伪装成现代人了。
    周姐现在的生意都是跟陈乔玉合作来的，既然陈乔玉这么有兴趣，周姐便也不再扭捏。
    “行，反正我们营业执照和食品销售许可都有，回头申请一个网店就行……还是用我的证件？”
    陈乔玉毫不犹豫：“用你的。”
    毕竟她是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
    身份证得等到84年呢！
    周姐点点头：“那行，那明天我就查查看具体操作流程，我记得应该不难。”
    周晓玲也说：“不难的，我们美甲店还在网上开团购呢，我看我们老板娘也玩得挺溜的。”
    陈乔玉放心了：“那就麻烦周姐了。”
    周姐笑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这才几个月，都挣了三万多了，算下来，我跟松松的存款一分钱都没花，他爸爸那边给的生活费，我还给他存起来了，将来考大学娶媳妇儿用。”
    晓玲饭吃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上班了。
    陈乔玉也不久留，跟周姐告别之后，就去超市进货了。
    她现在心眼也长了。
    拿了个小本本，上面记录着同一个东西，在菜市场、超市、批发市场，还有网上的价格。
    比如红糖，菜市场门口就六块五一斤，超市就八块多一斤。
    批发市场只要四块五。
    而网上的价格从高到低都有，高的说什么古法手工老红糖，十几块钱一斤的都有。
    最便宜的居然只要三块多！
    得亏陈乔玉现在不缺钱了，不然她肯定能为自己刚开始买超市的八块钱红糖而感到痛心疾首。
    陈乔玉身为一个“贫困人士”，对价格是相当敏感的。
    在超市她不好意思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来比对，但是现在已经能做到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贵不贵了。
    要说超市还是最适合买活动打折临保和外包装污损商品，其次就是晚上的熟食打包折扣。
    陈乔玉今天来的还比较早，暂时还没有看到熟食打折，于是只能去临保区看看了。
    她在临保区翻出了一袋大米，折扣低得吓人。
    陈乔玉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这袋大米有什么问题。
    足足三十斤呢！居然只要二十五块钱！

 第400章 夜校第一天

    陈乔玉百思不得其解，揪住了一个路过的超市工作人员问道：“大姐，麻烦问一下，这袋米怎么了？怎么这么便宜？”
    她连保质期都看过了，一点儿问题没有。
    大姐一开始也没想明白，翻了翻，才道：“噢噢，这个是真空的，不过现在真空的漏气了，还没找到漏气点。”
    大姐也是实在人：“这个米你买回去吃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反正真空的大米买回去也是要拆开的。”
    陈乔玉恍然大悟。
    他们那儿真空包装的东西少，所以一时间看到这个外观完整的大米袋子，没往那儿想。
    三十斤米，才二十五块钱，合八毛多点儿一斤，算是非常便宜了。
    陈乔玉高高兴兴地放入购物车里。
    然后又拿了两袋面粉，这些都是她用得上的。
    还有一些罐头。
    这些罐头也是没什么问题，至多就是瓶子盖子上粘了胶，混了灰尘看着有点儿脏，吃起来都是没问题的。
    陈乔玉买起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推出去结了账，一共才不到六十块钱。
    她有时候觉得现代人的花钱观念很奇怪，一百块钱，超市的白面馒头赶上晚上打折，能买一百多个，够吃大半个月了。
    但是一百块钱，做美甲都只能做“特价”款的。
    觉得现代人的生活又容易又困难。
    闹不明白。
    拎着沉甸甸的东西，骑上自己的小三轮往家走。
    进入十月份之后，天就黑得早了，加上明天晚上就要去镇上上夜校，她应该会有好一阵子晚上都不来现代了。
    一想到未来几个月都跟晚上打折的熟食无缘，陈乔玉心头还是很痛的。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小气，明明手里都有五万块钱了，但是馒头还是想买打折的。
    回到姚家村，陈乔玉把家里各处的东西都补上了。
    她要顾着原来的生意，还要管理红薯粉作坊，加上上夜校，时间非常紧张。
    十月八号一早，陈乔玉就先收了辉子妈他们的一些蔬菜和菜干，赶早送去现代。
    八点不到人就得回来，旁听田秀丽教红薯粉。
    一般田秀丽上午就教完了，下午就是田秀丽跟学徒们的斗智斗勇，互相伤害了。
    陈乔玉可以趁机出来办点儿其他的事，把田秀丽教的总结一下，处理一下家里的事儿。
    等到下午四点多，陈乔玉就骑上小三轮，先去镇上了。
    她去集贸市场卖了一点儿小玩意儿，入账十二块钱。
    五点半，柴爱花和英子也都准备好了，留下张永华跟卫爹爹卫婆婆守摊，她们去上课。
    夜校距离电影院不远，之前也是大礼堂的一部分，现在大礼堂的堂变成了电影院，大礼堂后面的一排排屋子就变成了各种文化活动办公场所。
    陈乔玉她们的学习班就是其中之一。
    第一期学习班就两个班，每个班三十人。
    会教一些语文写作，还有数学会计之类的结合理论跟实际使用的东西，可以说是陈乔玉他们需要什么，老师就会教什么，更倾向于实际应用能力的提升。
    另外一个班则是偏机械一些，会教电线电路，甚至修理一点小家电、自行车之类的东西，听说要是学得快，老师还会教修车。
    修真正的汽车。
    第一堂课老师就说明白了：“你们跟学校的学生不一样，他们有好几年的时间慢慢学，但你们只有几个月，不切实际的东西咱们就放下，认真学一些将来对你们工作有用处的东西。”
    “考核合格了，以后工厂招工人，你们都能报名，会优先通过筛选。”
    一群已经成年，甚至已经成年很久的“学生”都惊呆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怎么报名的时候没听说啊？”
    “太好了，我听说镇上要新建好几个厂子了，咱们是不是能去了？”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英子也很兴奋。
    她虽然是支书家的闺女，但对当工人这件事也是充满热情的，毕竟现在工人最光荣，工人的待遇最高。
    英子抓着陈乔玉和柴爱花的手，微微颤抖：“乔玉，爱花姐，咱们一定要考核合格啊！”
    “回头工厂招工了，我们报名去！”
    陈乔玉和柴爱花都笑而不语。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三人里面，只有英子对当工人这件事充满热情。
    柴爱花家里就是做小生意的，虽然中间耽搁了那么些年，但是现在要捡起来，并不难。
    她自己也知道做小生意看着清贫，但其实利润不算低，养活一家人足够了。
    有时候运气来了，比工人挣的要多多了。
    而陈乔玉更是看过了时代的变迁，知道将来工人没有现在待遇那么好了，对这个职业尊重，但是并不热衷。
    话又说回来，她现在挣的钱，可能是工人一辈子的工资了。
    再让她去当个工人，老老实实挣工资，也不太现实了。
    她想先建个作坊，一边慢慢学管理，将来再开小厂、大厂，为无数同胞提供当工人的机会。
    不过总的来说，老师开学就抛出来的招工进厂的优势，激起了学生们的巨大热情。
    大家学习的热情高涨，老师教起来也开心。
    尤其是看到坐在前排的陈乔玉、柴爱花、姚英子，早早准备好了本子和笔，认认真真记笔记，心里更是高兴。
    当老师的人，多少还是有点儿职业情怀的，看着学生态度端正好学，心里那叫一个舒服。
    晚上的两堂课上得飞快，九点到了，大礼堂的一个保卫大爷敲响了教室外面树上挂着的下课铃。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现在还没有电子铃声，都是大爷看表准点敲钟。
    预备铃上课铃和下课铃都不一样，陈乔玉他们说不上来，但神奇的是，哪怕没在课堂上，陈乔玉他们一听，也知道这是下课铃。
    一堂课，学生求知若渴，老师行尽而归，很是愉快。
    陈乔玉也非常高兴。
    她虽然通过生活和见识学到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东西，但是终究不是正式系统的学习。
    这种重回课堂的激动，或许是她们这个时代的人才特有的。

 第401章 学习委员陈乔玉

    重新当了一回学生，陈乔玉只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陈乔玉一边收着本子笔，一边道：“我真想现在就把老师教的知识全部整理出来啊。”
    柴爱花也很是惋惜：“可惜夜校不让留堂，九点下课，九点零五分就要关灯了。”
    即便是镇上，现在也不能肆意用电，大家对电力还是很珍惜的。
    陈乔玉刚踏出夜校的校门，不远处教室的灯光就熄灭了。
    “真好，我又能上学了。”
    这种快乐跟去现代见识到各种奇景的快乐不一样，但同样值得珍惜。
    英子欢欣地道：“今天回去，估计很多人都要后悔没报名了。”
    得亏她们抢了先，不然之后报不上名不说，就是报上了，只怕三个人也很难同班。
    不得不说，来上学的人应该都是各个大队的优秀进步青年，年纪特别大的还是少。
    大多数人都骑自行车来的，现在放学了，也都在校门外的围墙旁，寻找自己的自行车，开锁回家。
    陈乔玉的破三轮在一排自行车当中还是很好认的，她们快步走过去，发现姚大勇已经等在那儿了。
    “哥！”
    英子兴奋地冲姚大勇挥手。
    姚大勇也笑着看向她们：“下课了？”
    英子跑过去，把书包往姚大勇的自行车筐里一甩：“下了下了，老师讲得真好啊！我总算知道徐会计为什么要那样记账了，什么进出库存……复杂得很。”
    听到很复杂，姚大勇有点关切：“那你能听懂吗？是不是很难？”
    英子想了下：“很难也说不上，不过挺复杂的，我听不懂没关系啊，还有乔玉和爱花姐呢，我看她们俩比我听得好。”
    姚大勇的视线落在陈乔玉身上，微微笑了：“嗯，乔玉以前学习就挺认真的。”
    陈乔玉也落落大方地看回去：“大勇哥，我学习也就说得上认真，算不上好，是？”
    姚大勇嘿嘿一笑。
    这话么，陈乔玉自己能说，他可不敢说。
    柴爱花站了一会儿，踮脚左看右看，果然看到了狂奔而来的张永华和陈青杨。
    张永华身上背着个有点儿像冰棍箱子的木头箱子，里面放着热乎的烧饼。
    张永华逆着人群挤过来，喘着粗气道：“九点的时候有一场电影散场，赶着卖了些烧饼，卖得快，还好我给你们留了两张。”
    柴爱花帮着他接过箱子，打开，一人一张分了下去。
    深秋的夜有些凉，但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一起，心都是热的。
    陈青杨累得够呛，悄悄跟陈乔玉咬耳朵告状：“我八点半就过来了，在电影院门口碰到了永华哥，被他抓住帮他卖烧饼了。”
    陈乔玉笑道：“那你下次避开他点儿。”
    青杨又嘿嘿两声：“那也不用，反正我早来也是等着，我就是怕错过你了。”
    陈乔玉拍了拍快比她还高的青杨，说道：“没事儿，以后我的三轮车就放这边，你往三轮车这边找就行了。”
    六个人许久未聚了，说话就说个不停。
    柴爱花埋怨张永华：“青杨一个孩子，下了晚自习来接乔玉，还被你抓着去卖烧饼，你也好意思！”
    张永华的态度跟青杨一样：“这有啥啊！他来早了也是等着啊！这不，九点这轮一卖完我就赶紧过来了，生意也不耽误，接人也没问题。”
    柴爱花瞪他，张永华没有看到，还低头从箱子里摸出了一瓶热水。
    “我用棉布裹着放在箱子里呢，你快摸摸看，还烫手。”
    柴爱花接过来，果然还烫手，虽然知道这样也是有助于烧饼保温，但确实再不好意思撒气了。
    这人，脸皮够厚，眼力劲儿够差，旁人有时候就是真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了一样。
    软软的，找不着力道。
    几人说完话，烧饼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分工。
    张永华这边没得说，他骑车载着柴爱花回去卫婆婆家，就在镇上住了，免得来回跑。
    只有乔玉青杨姐弟，和大勇英子兄妹需要回村。
    四个人有两辆自行车，一辆三轮车，最后还是大勇骑车载英子，青杨把自己的自行车让给乔玉，自己骑了三轮。
    对此青杨还振振有词：“我骑三轮还能放书包呢！”
    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就是个借口啊，一个书包能有多重？
    只不过是山路不好骑，青杨心疼陈乔玉罢了。
    陈乔玉心里熨帖，也不去阻拦青杨的好意。
    这事儿她很久之前就明白了，兄弟姐妹当中，人人能自立，好过一个人拉扯好几个。
    几人一块儿骑车，到了镇子口，张永华和柴爱花就拐弯，跟大家道别了。
    “我们明天还要早起做烧饼，就不回村了，你们回去。”
    柴爱花坐在张永华的自行车后面，一脸轻松。
    不用回婆家，就是嘴上不说高兴，心里也是快活的。
    陈乔玉腾出一只手，朝他们摆摆：“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
    等出了镇子口，就连那一点点昏黄的路灯都没有了。
    陈乔玉从包里掏出手电筒，递给姚大勇自行车后座上的英子。
    英子拿着手电筒，照着车前。
    姚大勇开路，陈乔玉在中间，青杨殿后。
    倒是也不担心青杨会丢，毕竟那辆被陈乔玉精心挑选出来的破三轮，全身上下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都响。
    嘎吱嘎吱的，那叫一个热闹。
    英子快活地哼起歌儿来，陈乔玉他们也跟着小声哼，接着没多久，大家唱歌的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漆黑的山路上，小小的一束手电筒的灯光，照亮着年轻人火热的心脏。
    ……
    上课的日子很开心。
    虽然老师有时候很严格，但是陈乔玉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深知上学不易，不明白的都追着问。
    不怕老师不严格，就怕老师不肯教。
    陈乔玉自觉不算聪明的，就格外勤奋一些。
    要说现代还是给了她很多助力的。
    一个是课堂上听不懂的，还能去现代的时候通过手机上网查询。
    她不太擅长用周姐说的什么搜索，太多复杂的信息，对她来说有点眼花缭乱了，她也不能准确识别哪些周姐说的虚假广告钓鱼信息。
    她就全在视频里搜索，看着真人讲解，或者听着讲解看画面，更容易理解。
    她又把自己学到的，都总结起来，再把笔记分享给英子和柴爱花。
    结果分享着分享着，陈乔玉就成了班上的学习委员了。

 第402章 人和人思想的鸿沟，比河沟还巨大

    其实就是因为陈乔玉总给笔记柴爱花和英子看。
    有时候课间，柴爱花和英子有什么没听懂的，也都习惯问陈乔玉。
    陈乔玉毕竟有现代的学习利器，笨鸟先飞，还是比她们掌握得稍微多一点。
    结果问着问着，别的同学也凑过来了。
    这个问：“陈乔玉同学，刚才老师讲的第二个知识点你记住了吗？我有一点没听懂。”
    那个说：“陈同学，请问这是你的笔记吗？做的真好啊，能不能借给我看看啊？”
    一来二去的，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坐在前排的那个陈乔玉同学，笔记做得好，懂得不说比别人深多少，但是好像总比别人多那么一点。
    老师说现在好多人都开始学习英语了，去年跟外国建交之后，好些外国人都来到我们国家了。
    鼓励他们继续报名，学习英语。
    大多数同学都觉得老师说得有点太远了，他们好多人语文都没学明白呢，咋就学上英语了？
    但陈乔玉却很认同，还主动问道：“夜校后面会开班补习英语吗？如果开的话，我要报名的。”
    老师当然很高兴，觉得陈乔玉的学习主动性真是没话说。
    再加上这几天看到陈乔玉帮同学们解答问题，借笔记跟同学们，立时就宣布道：“那陈乔玉你就当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同学们一致通过。
    倒是闹得陈乔玉很不好意思。
    主要是她自己前两天还说田秀丽呢，被田老师的名号捆绑，变得都不像田秀丽了。
    现在陈乔玉自己突然被任命为学习委员，就是这么神奇，她也突然莫名多了一分学习委员的责任感，感觉身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
    本来只是听听课，听不懂的去现代搜搜补补，学习一下。
    现在不行了，开始有很强烈的使命感。
    上课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错过，放学后回家第一时间就是整理笔记。
    以前的笔记只图自己看明白，现在的笔记还要考虑到完整性，详略是否得当，是否适合其他同学看。
    压力陡增。
    但同样动力也随之而来。
    陈乔玉这么努力，弄得柴爱花和英子也跟打了鸡血一样。
    三个人的学习突飞猛进。
    好几次放学路上，姚大勇、张永华和陈青杨来接她们，结果三个人打了声招呼就讨论起学习班的事儿来了。
    把那三个撂在旁边搭理都不搭理。
    青杨他们还得老老实实憋着，不敢插嘴，生怕打扰了她们的讨论。
    柴爱花偷偷跟陈乔玉说：“你还别说，我说话张永华不插嘴的时候，真舒服！”
    现在就靠学习讨论逼迫张永华闭嘴憋着呢！
    陈乔玉和英子笑得前仰后合：“还得是爱花姐，一举两得，自己又学习了，又能让永华哥安静下来。”
    英子还问陈乔玉：“乔玉，你是真想学英语吗？那个听说可难了，读起来舌头曲里拐弯的，写字的时候那些外国字就跟蝌蚪一样，滑溜溜的摸不透。”
    柴爱花也有些不解：“乔玉，这外国话咱们学来干嘛啊？”
    感觉做生意也用不上这个啊。
    枫桥镇的生意就够他们做的了，就是将来去了县城，去了市里，最多再到省城，也用不上外国话啊！
    但陈乔玉是去过现代的人，知道在现代，英语随处可见。
    连松松都能随时蹦出几句英语来。
    周晓玲那么懒，还没上过学的女孩子，做美甲都还要取个英文名呢！
    这足可见英语重要了？
    于是陈乔玉就说：“现在虽然没多少人学英语，但是咱们不是已经跟外国通商贸了吗？将来总会有外国人来的。”
    英子忍不住笑道：“乔玉姐，就是有外国人来，也未必就轮得到你跟他们说话啊。”
    她跟柴爱花都觉得有些好笑，陈乔玉这口气，简直像是外国人来一个她就能接触上一个似的。
    陈乔玉也没法跟她们说得太明白。
    最后就只能笼统一句：“反正学习总不会是坏的，有时间就多学一点，万一将来用得上呢？”
    这点英子和柴爱花倒是同意。
    她们最开始报名夜校，出发点其实还是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上学的时候受了影响。
    但等上了夜校才知道，以后工厂招工都会要求中专学历，她们就占了先机了。
    “从这事儿上说，咱们确实是不做就不知道，做了，才知道有可能会用上。”柴爱花道。
    英子也点点头：“是啊，现在这个英语虽然还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兴许将来就有用了。”
    三人商量着，决定了：“那等到第二期开英语班的时候，咱们还去！”
    前头骑车的张永华姚大勇和陈青杨，闻言就是双腿一软。
    这三个姑娘，真是太能学了！
    时间眨眼进入十月下旬。
    陈乔玉的学习进展顺利，她身为学习委员，在两次随堂测验上，虽然没有拿到第一，但是也能排在前五。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学习的好苗子，能通过努力进前五，就很高兴了。
    另一方面，红薯作坊的生产顺利，田秀丽这人虽然有点儿小心眼，爱八卦，但拿钱办事儿她做得不错。
    红薯粉作坊的学徒们，第一次在田秀丽的指导下，生产出了一百二十斤红薯粉。
    红薯粉丝是干粉，一百二十斤，平均一个人就是十斤。
    按照第一次学习来说，算是不错的成果了。
    连陈乔玉都忍不住夸奖道：“田老师教得真好，大家也学得很快！”
    学徒们都可高兴了，是真的高兴。
    一半是因为受到了陈乔玉的认可，将来有可能进入作坊成为正式工。
    另一半，说得现实一点，就是没进陈乔玉的作坊，但是学会了一门手艺，也是叫人高兴的。
    很多人就是凭借一门手艺吃饭，活了一辈子的。
    而对于田秀丽，陈乔玉已经充分掌握了对待方法。
    田秀丽有点小心眼，见柴爱花比自己好，心里就不舒服。
    但这种不舒服并不是因为她嫉妒柴爱花的好，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老四，柴爱花是老五。
    本来流传下来的老五应该尊敬前面四个嫂子的惯例，在柴爱花这里被打破了，叫田秀丽觉得不爽。

 第403章 乔玉，你这食谱要创新创新啊

    要说田秀丽想尽办法想让柴爱花多干点儿活，干点儿她当小媳妇儿时候的事儿，那是有的。
    但是要说盼着柴爱花不好，那是没有的。
    田秀丽这个人脸上神情丰富，嘴上爱嚼舌根，但内里倒是一个特别注重规矩的人。
    她觉得是什么人就该做什么事。
    她觉得柴爱花就应该跟其他小媳妇儿一样，进门之后洗衣做饭，要对几个妯娌嫂子尊敬。
    她同样也觉得，自己成了田老师，就要负起田老师的责任。
    但另一方面，她即便是有姚家村最好的红薯粉手艺，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进作坊当工人。
    她就是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媳妇儿，结婚生子，相夫教子，就是最适合她的日子了。
    这种情况下，田秀丽居然一点儿都没藏私，认认真真把手艺都教给红薯粉作坊的学徒了。
    在学徒们没有经过手把手指导，只有田秀丽从旁提点监督的情况下，第二批两百四十斤红薯粉丝也顺利产出了。
    这期间，学徒们已经煮好了第三批的粉丝，以及正在晾晒第四批的粉浆。
    顺利的话，红薯粉作坊这就算运作起来了。
    陈乔玉没有二话，把两百块钱给田秀丽结清了。
    田秀丽可高兴了，但就是这样，她都没有提出要来红薯粉作坊当工人。
    陈乔玉将钱递过去，忍不住问道：“秀丽嫂子，你就没想过进作坊当工人吗？”
    田秀丽一边沉醉地数着钱，一边拿舌头舔了一下手指道：“我得养孩子呢，进了作坊怎么带孩子？”
    陈乔玉尝试提醒：“或许可以请别人帮你带孩子，你来作坊挣工资呢？”
    结果田秀丽特别奇怪地看了陈乔玉一眼：“乔玉，你是不是想挣钱想疯啦？谁带孩子能比我自己带的好啊？”
    做小媳妇儿的，不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反倒跑出去干活，再把挣来的钱给别人，让别人带自己的孩子……图啥？
    自己也没轻松，孩子也没在身边。
    田秀丽觉得陈乔玉真傻：“乔玉啊，我知道你挺能干的，但嫂子还是要说一声，这女人最要紧的就是结婚生孩子，最好跟我一样，一口气生两个儿子，往后就轻松了。”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要抓紧自己的事了。”田秀丽语重心长地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陈乔玉。
    陈乔玉：“……”
    她放弃了。
    人跟人之间思想的鸿沟，真的是不可小觑。
    不过作坊这边已经有十二名工人了，陈乔玉觉得够用了。
    但在选拔正式工人之前，陈乔玉还是要先去一趟现代。
    之前周姐已经开始走开网店的流程了。
    什么申请、认证……一大堆手续，周姐都跑了下来。
    好在她们的小店本就资质齐全，现在不过是申请网店而已，很方便。
    周姐还花了些时间，请教人怎么设置店铺框架和商品背景，兴致勃勃地学起了拍摄和p图。
    然后陈乔玉就看到，周姐把一个坑坑洼洼的土豆，修成了一个圆溜光滑的灰馒头……
    陈乔玉：“……”
    周晓玲：“……p得很好，下次不要再p了。”
    话当然是开玩笑的。
    周姐这个p图技术不能说很好，但是用于商品拍摄和上架已经够了。
    尤其是她们本身就是卖的农副产品，第一批客人就是社群和朋友圈的客人转化而来的。
    只不过是原本的销售方式从社群和朋友圈发消息，大家手动私信联系，改成了通过网店下单而已。
    陈乔玉拉着好几筐红薯粉去现代的时候，周姐正在一楼的小办公桌前p图呢！
    见到陈乔玉来，周姐得意洋洋地展示自己的作品。
    这次陈乔玉看到的是一个饱满膨胀的暗黑茄子。
    陈乔玉说：“p得很好，下次……下次也不是不能p。”
    这是她从周晓玲那儿学来的，她已经充分明白p图的意思了。
    虽然已经有了网络，但她还是时常震惊于现代人生活的多姿多彩，和技能学习的便利普及程度。
    周姐依依不舍地放下鼠标，才过来收红薯粉。
    周姐说：“你之前送来的样品我已经排好上传了，还分成小份送出去当试吃了。”
    “效果不错，大家都觉得红薯粉的味道很筋道，口感又顺滑，qq弹弹的，又没有那种明胶的塑料感，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老客户里面，爱吃红薯粉的不是特别多，有些人倒是觉得粉不错，但是不会调味，自己煮来吃总觉得差点儿意思，还是宁愿买成品的酸辣粉。”
    陈乔玉听明白了：“他们还是喜欢超市那种一包包配好的。”
    周姐笑道：“是啊，虽然这批客户已经算是很注重食物健康的，但也不能拒绝酸辣粉的味道。”
    “之前的农家菜和土鸡蛋好卖，是因为本身口感上这些就胜大棚菜一筹，所以一直都好卖。”
    “但是红薯粉这东西不好说，除了炒个蚂蚁上树，别的好像也没法这么直接吃，还是需要配上调料配料。”
    “这么一来，调料都吃了，大家自然也就不用再额外麻烦地去换粉，直接一包煮了，更方便。”
    周姐非常耐心地跟陈乔玉解释红薯粉眼下的困境。
    “除非你能把它做成酸辣粉，不然红薯粉的销量，只怕比菜干还要低。”
    这就远撑不上来量产的产量了。
    陈乔玉皱眉沉思。
    让她现在直接做酸辣粉还是很难，毕竟没有机器设备，光是成品包装这一块她就很难做。
    而且红薯粉算农副产品，质检和销售手续都更简单一些。
    而要当成酸辣粉卖，面临的质检流程和销售要求都更为复杂一些。
    陈乔玉摇摇头：“我没办法做成方便粉丝那样的酸辣粉，但是我可以给他们附上一份菜谱，可以吗？”
    周姐想了想，道：“可以试试，聊胜于无。”
    于是陈乔玉就决定：“那等我回家研究几天，之前我们红薯粉作坊的‘技术专家’教了一些红薯粉的菜谱给我们，但老人家的口味比较陈旧，我得在这个基础上创新创新。”

 第404章 讨个好彩头

    陈乔玉现在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词儿那叫一个高级，连老支书都说不出来。
    陈乔玉领了任务，周姐也就稍稍轻松一些。
    周姐盘点了陈乔玉这次送来的红薯粉，足足的三百多斤。
    周姐很实诚地跟陈乔玉说：“红薯粉大部分都是半手工的，纯手工红薯粉有点噱头，但卖不出价，进价我最高只能给到两块钱一斤。”
    陈乔玉很明白，进价跟售价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周晓玲吃的麻辣烫，一串三片的土豆能卖一块五。
    但是卖土豆的人可不能看着外面卖这么贵，就觉得他的土豆也得卖这么贵。
    红薯粉进价两块，卖的时候五块，还要考虑中间的运输、储存、销售、货损成本，以及两人的利润。
    周姐虽然不求多高的利润，但她跟陈乔玉合作的这个小店本身体量就不大，只能走精品销售的路子，没法做薄利多销。
    要是真薄利多销，靠她们俩根本忙不过来。
    周姐说两块，陈乔玉没什么意见，爽快答应了：“行，两块就两块。”
    周姐有些惊讶：“乔玉，两块不算便宜，但也算不上多高，你不跟村里人商量商量吗？”
    “额……”陈乔玉支吾了一声，说：“我出来之前他们跟我说了，只要不亏本，能卖出去挣个体力钱就行。”
    陈乔玉说：“两块钱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所以我就先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周姐点点头，也就随陈乔玉去了。
    反正她们店铺不大，要是陈乔玉回去，村里人说不行，大不了她们再长点儿就是了。
    陈乔玉此时在心里盘算着，其实无论是两块钱还是五块钱，对她来说都可以。
    她需要的是姚家村有作坊能运转出来。
    到时候红薯粉主要还是在老家卖，在现代卖的，就是为了补贴老家打开销路薄利多销损失的利润。
    就跟大芦沟村之前一样，为了跟县城的砖厂抢生意，刚开始只能低价卖砖。
    等后来产量稳定了，能养活工人了，有余量了，价格才慢慢提上来。
    周姐先给陈乔玉结了300斤的红薯粉钱，相比于土鸡蛋和菜干，这个钱不多，也就六百块。
    但陈乔玉还是认真记了账。
    公对公，私对私，虽然这账不用向别人汇报，但是她心里还是要清楚的。
    陈乔玉拿完钱，就去菜市场准备买烧饼摊要用的猪肉猪油。
    买了十多斤，两百多块钱。
    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门口新开了一家粮油店，正在搞活动，买满一百块送一小壶油。
    油倒是不多，也就500毫升，但是开业活动的粮食价格本就不高，这还有白送的油，陈乔玉就心动了。
    反正烧饼摊上的面粉一直都是她在买，加上自家现在要吃的大米都是从现代买的。
    虽然口味上未必有老家当年的新米好吃，但胜在不用淘米，陈乔玉还是喜欢从现代买的。
    有活动，陈乔玉一口气买了三百斤面粉，一百五十斤大米。
    加起来刚好一千出头。
    满一百块送一小壶油，一千块人家直接送了一大提五升的油。
    陈乔玉喜滋滋的。
    不过就是一次没办法运回去，先运到店里放着，然后才慢慢带回老家的。
    吭哧吭哧地搬了几趟，陈乔玉才把东西都搬回去。
    然后就让村里的小孩帮她去张家湾找吕爹爹吕婆婆，帮忙把三百斤面粉拉到镇上，给柴爱花和张永华他们。
    村里人见吕爹爹吕婆婆来老宅拉东西去镇上，一点儿也不好奇。
    陈乔玉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板车、三轮车，进进出出的，大家根本没怀疑。
    陈乔玉让吕爹爹吕婆婆去送货了，自己也骑着三轮车，带着红薯粉，去镇上。
    在现代有周姐帮忙打点销售，陈乔玉根本不用操心。
    但是在老家，她没有什么好的销售办法，就只能用笨办法，一家一家上门去问。
    不过她现在也总结出了经验了。
    先找工厂，尤其是效益好的厂子。
    这个年代的工厂有自己的特色，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工资都是按照工龄和技能等级上涨的，所以轻易不会加工资。
    但是产量业绩完成得好，总是要有奖励的，于是就需要一些福利。
    不能发钱，那就发点儿东西。
    青杨知道陈乔玉要去镇上的厂子挨家问，还有些担心：“姐，人家发福利应该已经有自己的对口的进货渠道了？还会要你的吗？”
    陈乔玉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而且我先前听县电线厂的后勤主任说来着，他们以前入秋发季度福利，年年都发小花菇和老母鸡，厂里的工人不说吃腻了，但起码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
    “今年大勇哥他们给送了一批鸭子过去，还买了我们的莴苣干，炖莴苣老鸭汤喝，厂里工人都说好呢！”
    陈乔玉觉得青杨的想法代表了当下很大一部分人的想法。
    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以前就是这么办的，怎么会到你这里就特殊了呢？
    殊不知可能人家也为难，年年都这样，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陈乔玉和青杨一起把红薯粉用绳子和红纸包起来。
    这样看着喜庆。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到时候要发过年福利，但凡有一个千人级别的厂子看中了这个喜庆的红薯粉，他们的小作坊今年的产品就不愁销路了。
    青杨字儿不错，还尝试着拿了毛笔在红纸上写大字。
    什么福字，喜字，寿字，都写上一些。
    青杨说：“既然是过年，都喜欢好彩头，要是有一样的红薯粉，人家肯定愿意买这个带彩头的。”
    写大字也不费劲儿，纯属练字了。
    陈乔玉一听，觉得青杨这个点子不错：“可以啊青杨，我都没想到。”
    她光想着包装一下，看着喜庆，说不定人家厂子选过年福利的时候能多看一眼。
    没想到青杨知道她的意思之后，还自我发挥了。
    青杨嘿嘿一笑：“那我先写了。”
    “行，你来写，晾干了我再拿去作坊，让工人一起包。”

 第405章 红薯粉做好了，卖不出去了

    作坊里的学徒工还在继续做红薯粉。
    他们做熟练了，现在一天能处理的红薯更多了。
    虽然现在第三批还在晾晒中，但是估摸着产量能上三百斤了。
    第四批的粉浆更多，要不是没地方晾晒，可能直接要翻倍了。
    陈乔玉让作坊的学徒一起包装，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分出了各种规格分量不同的包装。
    陈乔玉是这么考虑的：“大包的让他们看看五斤的分量有多少，中包的两三斤，可以考虑零售、送礼，小份的从一把到一斤不等，主要是给别人留下尝尝的。”
    她现在去厂子里跑，不管人家态度如何，都会热情地送上一份小玩意儿还有名片。
    赌的就是一个万一，说不定人家临时缺点儿啥，想要呢。
    陈乔玉为了晚上的课，下午都会提前去镇上。
    在集贸市场卖完东西，或者把东西交给帮她看摊位的老婆婆之后，就骑着三轮车，去厂子里跑。
    跑一家是一家。
    人家客客气气的，她就多说两句，还能交流一下吃法。
    人家要是不乐意，她也不多打扰，留下红薯粉和自己的名片，转身就走。
    她这态度，无论如何都不会讨嫌。
    天道酬勤，天天跑天天跑，一天跑好几家。
    十月最后一天，陈乔玉算着红薯粉作坊的账，现代那边周姐已经拿走了一共六百斤红薯粉，给了她一千二百块。
    卖了一些，但还没结账。
    她们现在生意多了，进货成本周姐现场给她结，剩下的利润等到下月初统一结算。
    而老家作坊这边，从十月中旬开始，就已经能够稳定连续产出红薯粉条了，一天从八十斤到三百斤不等。
    这还是陈乔玉刻意让学徒工们控制了产量，不然还要更多。
    眼看着老岳头家里的红薯粉条越来越多，除了她拿去现代的，还有送人试吃的之外，其余的都堆在老岳头家的厢房里。
    学徒们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这红薯粉到底能卖出去不能？”
    “乔玉天天跑，咋还没见效果呢？”
    “哎呀，别问了，我们老老实实做我们的，其余的事儿不是我们操心的。”
    有些人不愿意多管闲事，红薯作坊里堆积的红薯粉再多又怎么样，反正他们一个月二十块工资，陈乔玉不能少他们的。
    但穗华心里就很担心。
    她有些发愁地跟她嫂子说：“嫂子，这红薯粉要是卖不出去，咱们的工作是不是就黄了？”
    村里人很少有机会能进镇上的厂子的，姚家村也没有大芦沟砖厂那样的集体产业。
    在陈乔玉开作坊之前，姚家村全都是靠种地，顶多就是姚大勇养鸭子挣点儿钱。
    穗华说：“乔玉开了作坊，我能在家门口上班，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就是工资比不上厂里，我也乐意，起码天天能回家。”
    莲莲嫂也说：“是啊，我抽空还能回家去看看孩子，真希望作坊能够开下去。”
    她们心里担心，光看着陈乔玉一天天的空跑，销售却毫无进展，心里实在是难受。
    穗华是个坐不住的人。
    这天看到陈乔玉下午两点多，又进仓库——也就是厢房——拿粉丝，穗华一把放下手里正在包着的红薯粉丝，追了上来。
    “乔玉，你今天又要去镇上啊？”
    陈乔玉有些惊讶地回头：“是啊，怎么了？”
    穗华咬咬唇：“找厂子拉生意是不是挺难的？我看仓库里的红薯粉都要放不下了……要不，我和我嫂子跟你一块儿去？“
    莲莲也赶紧站起来道：“是啊，我们看着现在的红薯粉已经够多了，再做的话也不合适，所以就暂时不做新的了。”
    穗华和莲莲都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偷懒，就是觉得这东西积压太多也不好，要不，先卖点儿试试？”
    穗华没敢把话说得太直接，怕说卖不出去积压这么多，回头全是浪费。
    陈乔玉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穗华和莲莲，想了想，点点头：“行，你们要是愿意的话，跟我一块儿去。”
    穗华立刻道：“那行，那我们现在回家骑车。”
    莲莲抿嘴笑：“我结婚的时候他们家置办了一辆自行车。”
    陈乔玉笑道：“行，那你们去，我再收拾一下，一会儿你们回来咱们就出发。”
    穗华赶紧回家去了，莲莲倒是留下来帮忙收拾了一下。
    包装红薯粉这事儿没多少人愿意干，毕竟裁纸包装又不算产量业绩，也就是看谁沉淀晾晒的工作做得差不多，只用盯着，就顺手做做。
    也就是莲莲跟穗华这两天没继续做红薯粉，把仓库收拾了一下，才主动帮忙包了一些。
    莲莲把手里的红纸裁完，然后把纸跟剪刀都收好。
    穗华也骑着自行车来了，没进门，在外头喊：“嫂子，我好了！”
    莲莲就帮陈乔玉把三轮车推出去。
    陈乔玉也不啰嗦，翻身骑车：“走，我们今天去镇西郊的纺织厂和造纸厂，还有一家化肥厂。”
    “行，你知道在哪儿不？你在前面骑，我们在后面跟着。”穗华说道。
    莲莲也小跑两步，上了穗华自行车的后座。
    路上，三人骑车，就说起作坊的事儿来。
    先说了些轻松的话题，然后穗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乔玉，咱们现在做了这么多红薯粉，得有几千斤了，要是卖不出去，不就砸手里了？”
    陈乔玉“嗯？”了一声，才知道穗华跟莲莲是担心这个。
    她笑道：“砸手里不至于，实在卖不出去，我拿这个跟大队换鸭子换鱼吃。”
    今年搞养殖的几户人，到年底都有产出，要给大队交不少钱和东西。
    姚金宝想着要鼓励鼓励队员，也想给村里人发点儿福利。
    金二婶早就鼓捣着老支书放了话了，到时候一定要用陈乔玉的红薯粉。
    老支书为人谨慎，当场没应下。
    但以他的性子，如果陈乔玉的红薯粉最后真的没卖出去，他肯定会跟姚金宝商量的。
    所以陈乔玉并不担心。
    但，穗华跟莲莲能主动关注这事儿，陈乔玉还是很高兴的。
    但穗华她们不懂这里头的事儿，只从陈乔玉的话里听出来，现在果然还没有解决红薯粉的销售问题。
    顿时就有些发愁。
    这要是真卖不出去，该咋办啊？

 第406章 咱乔玉现在也是个沉稳人儿

    但穗华跟莲莲也不敢多问，怕惹陈乔玉心里不舒服。
    她们天天在作坊里，别的不说，十几个学徒工，将近一个月的工资也得两百多块钱呢。
    还有那么多红薯，都是在大队挂账的，少说也有二三十板车了。
    其余还有租房子的钱，买工具、盆盆桶桶的钱。
    真不少了。
    这要是卖不出去，光这一个月，就能叫陈乔玉填进去小一千块。
    对刚八十年代的人来说，他们无法想象未来一千块钱可能就是一个临时工几天的工钱。
    在穗华和莲莲心里，一千块钱足以叫一个家庭困难上十年的了。
    她们俩心里又担心又焦急，可看着陈乔玉沉沉稳稳地骑着装满红薯粉的小三轮，她们也只能把担心的话咽回去。
    莲莲在穗华车座后面小声说道：“算了，咱们什么都别说了，一会儿乔玉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长点儿眼色，帮忙拿东西递东西看车子。”
    “嗯！”穗华点点头，“咱们能帮上忙就好，我看乔玉比我小都敢去敲人家厂子的门，我们也试试？一个人一下午能跑四家厂子的话，三个人努努力，能跑十二家。”
    莲莲也觉得是：“十家里没有，一百家里没有，一千家总有了？”
    “大队的西瓜都卖到县城去了，红薯粉不比西瓜好运输？大不了卖去县城。”
    两人在陈乔玉身后一段，小声给自己鼓着劲儿。
    陈乔玉在前面一无所知，她就是觉得这山路太破了，坑坑洼洼的地方太多了。
    红薯粉虽说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她也做好了防护，垫了稻草和垫子，但这么颠来颠去的，总还是会碎一些。
    幸好柴爱花已经调试好了韭菜鸭蛋粉丝的馅儿，回头这些碎碎末末都能在烧饼摊子上用。
    陈乔玉如今也不计较这一点点小钱了，就以极便宜的价格包圆给柴爱花了。
    前面有人开拖拉机，陈乔玉她们靠边停下，给人错车让道。
    顺便就说起来：“村里今年通了电，晚上有灯好多了，明年要是能把这山路修修就好了。”
    穗华跟莲莲都纷纷点头：“是啊，我们家通了电，现在晚上起夜都不怕了。”
    “就是我妈心疼电费，不让我们点灯。”穗华跟莲莲笑着道。
    “老人家嘛，总是心疼电费的，还说灯泡闪多了就容易坏。”
    大家都是这样的。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的灯泡好像确实不经用。
    陈乔玉偶尔会听到周姐和晓玲说什么以前的东西质量好，经用。
    但她觉得这可不太对。
    就说梳子，现代的梳子又好看又结实，颜色也亮，款式也多。
    老家的梳子不说颜色款式外观那些，就是结实程度都不行，硬塑料很容易摔断，还会掉齿。
    还有灯泡，之前周姐简单装修铺面的时候，采购的灯泡经常连着开十几个小时，也没见有什么问题。
    但是老家这才通电多久，就有两个人找陈乔玉买灯泡了。
    陈乔玉先前从县城弄回来的一大箱灯泡，她还以为会压箱底等着过期，现在看这灯泡坏的频次，估计也就能撑到明年夏天。
    说起通电，穗华和莲莲都很羡慕陈乔玉。
    作坊里通了电，陈乔玉晚上干活开灯不说，白天如果是阴雨天，天气不好的时候，她也给开灯。
    甚至窗户都封了采光不好的仓库，进去盘点摆放货物的时候，她也给开灯。
    穗华说：“乔玉，村里最舍得用电的就是你了。”
    她们都挺羡慕陈乔玉的，开灯用电不会被家里的老人说。
    陈乔玉笑道：“还行，一度电三毛多，作坊里的灯是50瓦的，开上20个小时也才一度电。”
    陈乔玉说：“作坊里也不是时时都开灯，你们早上来的早，开一个小时，下午五点天黑，又开一个多小时，不算阴天，一度电够开一个星期的。”
    “就是算上阴天，一度电也能开个三四天。”
    陈乔玉早就算过这笔账了：“我们这还是大瓦数的灯泡，一个月也就能用四五度电，才一块多钱。”
    但是大家能在光明的环境里工作，效率产量的提升，早就把这一块多钱赚回来了。
    穗华跟莲莲听了，觉得也对：“也是哦，这么算下来，其实开灯也不怎么费电的。”
    这还是作坊用电呢。
    普通人家家里用的15瓦，25瓦的灯泡，好几十个小时才一度电，怕什么呢。
    莲莲跟穗华对视一眼，齐刷刷道：“要不我们出电费，让妈别管我们开灯了。”
    两人异口同声，惹得陈乔玉都笑了起来：“你们俩倒是一致。”
    穗华扬起下巴：“那可不，我跟我嫂子关系最好了，我哥不在家，我嫂子都是来跟我一起睡的。”
    莲莲也抿嘴笑：“我就是因为跟穗华玩得好，所以才嫁给她哥的。”
    两人关系好，这一会儿又换成莲莲骑车载穗华了。
    陈乔玉还是蹬着自己的破三轮。
    她刚才有一瞬间没忍住，想着，如果自己跟姚大勇在一起了，那她跟英子也会像莲莲和穗华这么要好？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有一瞬间，她就没继续往下想了。
    她现在心里装不下这些事。
    三人骑车骑了一个半小时，才穿过镇子，到镇上的西郊纺织厂。
    “到了，我们现在这儿停下。”陈乔玉率先下车。
    穗华跟莲莲也跟着下来，穗华赶紧整了整衣服：“嫂子，那我先跟乔玉一起进去？”
    莲莲忙点头：“行，我在外面看着车子。”
    车子可是贵重物品，车锁又不一定牢靠，还是需要人看的。
    但陈乔玉却笑道：“不用，回头推进去就行，人家厂子里有停车的地方。”
    嗯，停自行车的地方。
    穗华问道：“人家能让咱们停吗？我们也不是厂里的职工。”
    陈乔玉推着车往门卫室的方向走，笑道：“我给他们送红薯粉来，停个车还是会让的。”
    穗华和莲莲听到这话，只以为陈乔玉是说给人家送试吃的红薯粉来。
    心道，那可未必了，你送红薯粉来是为了拉生意的，人家要是不愿意做这门生意，别说停车了，门都不见得让你进。
    不过两人还是老老实实推着车子跟上陈乔玉。

 第407章 发愁的李主任

    然后就见到陈乔玉上前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
    窗户打开，一个老头伸出头来：“干嘛的？”
    陈乔玉侧开身子让老头看了看自己小三轮后载着的东西：“来送红薯粉的，找一下你们后勤科的李主任。”
    老头翻了翻本子，又叫陈乔玉登记好了姓名单位——就是姚家村生产大队，然后就放行了。
    “进去，知道在哪儿不？” 大爷看着挺凶，但为人还算热情。
    陈乔玉点点头：“知道，上回来过。”
    穗华跟莲莲在后面对视一眼，有些意外。
    “乔玉，你上次就来过啊？”
    “人家收了你的红薯粉吗？”
    陈乔玉点点头：“当然收了啊，不然我怎么给他送红薯粉来了？”
    嗯？
    穗华和莲莲懵了一下，此时隐隐有点反应过来了，但还是不太敢相信。
    “乔玉，你是啥意思？你这都是第二次给人家送红薯粉了吗？”
    “准确来说，是第三次了。”陈乔玉道。
    她解释道：“上个星期我就送了一捆给人家试试，然后前天过来找街道办推销的时候，顺便过来回访了一下看看效果怎么样，然后他们后勤科的李主任说还不错，让我先送一批过来，给员工食堂加餐。”
    陈乔玉指了指自己破三轮上载着的六十斤红薯粉丝：“喏，他们第一批要六十斤，我就给拉来了。”
    看着穗华和莲莲又惊又喜的样子，陈乔玉笑道：“其实我拿了八十斤过来，只不过路上要颠碎一些，回头挑六十斤好的出来。”
    穗华跟莲莲此时才彻底明白过来。
    “乔玉，你也太稳了！我们看你脸色没什么变化，还以为卖红薯粉的事儿没什么进展呢！”
    “担心死我们了！又不敢问！合着你这里已经卖出去了一些啊？”
    陈乔玉笑着点头：“是啊，卖个红薯粉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穗华和莲莲满脸的崇拜：“还是乔玉稳得住，难怪村里人都说你爸妈……都说你能当得住家。”
    穗华话说到一半，差点儿把村里人私下议论陈乔玉爸妈去的早的话给说出来了。
    幸好莲莲在她旁边，赶紧悄悄拍了一下她，她才及时改口的。
    不过陈乔玉并不介意这个：“走，我们一会儿到了地方把整的挑挑。”
    虽然人家最后做菜说不定也要弄断的，但陈乔玉觉得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别人做什么菜是别人的自由，但在她这里，卖的东西一定要好。
    整捆有整捆的价格，碎末末有另外的处理价。
    三人到了后勤科，后勤科的人正在午休，还要半个小时才上班。
    接待的人说：“食堂的人午休时间不一样，工人是吃完饭午休一会儿，他们是收拾完食堂，下午两三点的空隙休息一会儿，四点不到就要起来准备晚饭。”
    陈乔玉表示明白：“没事儿，我们这儿还要清点收拾一下呢，您要是不麻烦的话，可以借我们一杆称吗？”
    那人点点头，去食堂后厨拿了一把杆秤过来：“磅秤太大了不好拿，也不方便让你们进后厨，你们用这个。”
    陈乔玉连忙道：“行，行，这个就很好。”
    莲莲跟穗华也都会认杆秤，她们跟陈乔玉一样，生活里大家称重大多用的都是这种杆秤。
    磅秤就是村里称粮食的时候会用。
    弹簧秤很少，只偶尔在供销社里看见过售货员用。
    穗华跟莲莲干活都挺勤快利索的，莲莲把秤盘擦了擦，穗华已经开始收拾整捆的红薯粉了。
    她不确定，就拿起一捆问陈乔玉：“乔玉，这样的能卖吗？”
    陈乔玉看了看，觉得可以：“可以的，你起来的时候轻轻抖抖，把碎的给人家抖下来。”
    “好。”穗华跟莲莲一起搭配干活，十分熟练。
    陈乔玉也很快在旁边挑出一堆来。
    她们时间多，干脆又捆了捆，看起来更清爽了。
    剩下的碎末末，陈乔玉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布兜子，全都装好了。
    全都做完之后，她们在食堂后门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
    很快，就听到里面有动静。
    然后就见后门打开了。
    三人赶紧站起来，陈乔玉更是朝着一个人迎了上去：“龚师傅！”
    被陈乔玉叫了一声的胖厨子往这边一看，倒是笑了：“是你啊，陈同志。”
    陈乔玉笑道：“龚师傅，上次说食堂要六十斤红薯粉，我都给送来了，您让人点点数？”
    龚师傅笑道：“让小吴去。”
    后头立马出来一个年轻人，长得停瘦的，过来跟陈乔玉他们交接了。
    陈乔玉问了一句：“小吴同志，李主任今天没来上班吗？”
    小吴一边过秤，一边道：“来了，不过他忙着呢，厂子里要接见上级领导，让食堂给准备一桌饭菜，龚师傅他们都给试了好几个菜，但是李主任都觉得太平常了。”
    小吴悄悄道：“我看李主任这也是白费心思，县里的领导呢，李主任说怕平常的菜色人家看不上，想费尽心思弄点儿好的。”
    “可你说弄点儿好的，人家平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说不定山珍海味都吃过了，咱们厂子怎么跟人家比？”
    陈乔玉自然不会去多嘴别人的事，只安安静静看着小吴过了秤。
    然后等着小吴去找龚师傅开了个单子。
    拿到单子后，陈乔玉对穗华和莲莲说：“我们还要再去找一次李主任，他盖了章才能结钱。”
    食堂的事儿其实大师傅自己就做主了，但是为了稳妥，钱得李主任那边批。
    不过李主任对自己的身份拿捏得很明白，只要龚师傅说可以的，他就没拒绝过。
    现在龚师傅收下了这批红薯粉，陈乔玉就等着拿钱了。
    陈乔玉在现代的经营策略是走少而精的路线。
    但在老家，走的就是薄利多销的路线。
    六十斤红薯粉，一共也就二十几块钱。
    但陈乔玉不嫌少，只要作坊盘活了，什么都好说。
    陈乔玉拿着条子去找李主任，李主任正坐在办公室里头疼呢。
    烟屁股抽了一烟灰缸，整个办公室里都烟雾缭绕的，足可见李主任有多发愁了。

 第408章 海带算什么海鲜

    陈乔玉不喜欢这烟味儿。
    但敲门进来了，也只能忍着。
    只是这李主任现在心思全都在给领导定的菜单上。
    陈乔玉不好意思打扰，硬着头皮叫了好几声，李主任才从一片烟雾缭绕当中抬起头来，缓缓接过条子，嗯了一声。
    然后陈乔玉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接过条子，视线又回到了菜单上，良久不抬头。
    那条子还在李主任手指缝中间夹着，一飘一飘的。
    陈乔玉的眼睛也被烟熏得睁不开。
    好半天了，李主任就换了下手。
    他不换手还好，一换手，陈乔玉的心就是咯噔一下。
    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条子点燃了。
    现在批钱结款可全靠这张条子呢！
    眼看着李主任烟都快烧到手了，陈乔玉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李主任——”
    “嗯……啊？”
    李主任缓缓抬头，目光里充满了茫然：“怎么了？”
    对着陈乔玉，甚至还说出了“找我什么事儿”的失忆性话语。
    陈乔玉指指他手指缝中间的纸条：“李主任，我刚送了六十斤红薯粉来，龚师傅已经收了。”
    “噢噢。”李主任这才反应过来，把纸条拿下来。
    然后才发现烟都已经快烧到手了，赶紧把烟屁股怼进了满满当当的烟灰缸。
    陈乔玉都替那烟灰缸感到痛苦。
    陈乔玉这回不敢等李主任自己发觉了，赶紧又厚着脸皮提了一句：“李主任，你看这条子……”
    李主任拿了条子一看，上面有龚师傅的签字，倒是没磕绊，直接盖了章。
    “你去财务科领钱。”
    陈乔玉松了口气：“谢谢李主任。”
    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斤干豆角递了上去：“李主任，这是我们自己晒的干豆角，先蒸后晒的，焖肉特别好吃，您收着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吃。”
    李主任的思绪被打断了，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不错的干豆角。
    话刚说完，李主任就跟突然反应过来一样，问道：“对了小陈，你们村的红薯粉跟菜干都不错，有些手艺……你们村还有别的什么特色菜吗？”
    李主任拍了拍自己办公桌上用信纸写的菜单子，说道：“我这边要接待领导，想弄点儿像样的菜，海味弄不到，不知道你们那儿有没有点山珍啥的？”
    陈乔玉想了想：“我们村后山有香菇和野菌，量不多，我回去找人问问，应该一两斤还是能弄来的。”
    一般做菜也就用个二两，一两斤肯定是够的。
    但李主任并不满意：“我知道，我们镇到处都是这个东西，先前禾子沟还种蘑菇来着，我们收了一大堆。”
    李主任说：“有没有山鸡野鸡，野兔之类的？”
    陈乔玉摇摇头：“没有。”
    其实是有的，钟斯年之前就在山上抓过野兔。
    但是怎么呢，抓野兔这个事儿，不好说，万一有人非要往坏处想，容易留下把柄。
    陈乔玉谨慎惯了的，不会说的。
    怕别人揪出他们私下抓兔子的事儿。
    李主任倒是也没追问，只是叹息道：“你看这难不难，不整点儿好菜，怎么招待人家呢？”
    一会儿又说：“海味弄不来，山珍也弄不来，真愁人。”
    陈乔玉看着，忍不住问道：“李主任，你说的海味，是啥啊？”
    如果说是什么虾蟹海鲈鱼这种，那确实很难弄来。
    省城都不见得能有几条新鲜的，别说他们一个小小的枫桥镇了。
    陈乔玉能从现代带，她也不敢带，没法交代来历。
    但是海带海米或者一些超市里常见的干海味，她还是能试一试的啊。
    陈乔玉问道：“海带行吗？”
    李主任无语了：“乔玉啊，海带虽然也是海里的，但是这玩意儿就跟野菜一样，到处都是，怎么能算海味呢？”
    陈乔玉没说话，但她心里嘀咕着——真别小看野菜，野菜在现代卖得可好呢。
    今年三月三的时候，枫桥镇流行吃地菜煮鸡蛋，陈乔玉从村里收了几十斤地菜，两斤送给韩爹爹韩婆婆，剩下的一斤八块钱，让韩爹爹韩婆婆帮着卖了。
    这一下就挣了好几百呢，韩爹爹韩婆婆用地菜煮土鸡蛋，味道还挺不错的。
    其他野菜也是，陈乔玉并不常收野菜，但是春夏野菜多的时候，芳丫她们偶尔挖了一些，想找陈乔玉换点儿东西，陈乔玉都给换了。
    换出去的不过是一个练习簿或者一支铅笔什么的，收上来的野菜却能卖几十块钱。
    她跟周姐开的店铺不适合卖这种零散的、质量不一的东西，所以陈乔玉就拿去韩爹爹韩婆婆那里，让他们帮忙卖。
    别人还当是韩爹爹韩婆婆自己出去挖的，卖得还很不错呢。
    现在见李主任把海带比作野菜，用以说明海带这玩意儿不值钱，陈乔玉心里就嘀咕着，那是李主任不知道现代人对野菜多喜欢。
    不过陈乔玉虚心求教：“那李主任要什么样的海味呢？”
    李主任抬眼瞄陈乔玉：“你问这个，能弄来？”
    陈乔玉憨厚笑道：“说不定能呢？我们在镇上卖菜，偶尔也能遇到一些外地来的人，之前去省城走亲戚，还在招待所认识了一些人呢。”
    这年头能认识个把外地客商，那是听着很厉害的事儿。
    李主任果然就来了兴致，问道：“起码也得弄个鱼，或者虾，听说人家都吃鲍鱼海参，要是能弄来这个就好了。”
    陈乔玉有点为难：“活鱼吗？”
    李主任比她还为难：“不可能？海鱼活的能运到咱们这儿吗？有那种鱼干，虾干，听说南方人都晒的，晒得跟海带一样。”
    陈乔玉点点头：“那就弄些干海米……”
    “海米不行，海米太小了，不像样子，而且我之前已经弄了一些来，你要是有办法，帮我找……起码小拇指这么大的虾干。”
    陈乔玉虽然不懂这么大的虾干值不值钱，真不真贵，但是，超市的干货区，那可是不少啊。
    虽然因为味道和饮食习惯的问题，陈乔玉很少过去，但是不妨碍她知道超市里有啊！
    陈乔玉立刻就道：“李主任，要是我能给你弄来虾干，你们厂子食堂能不能买些我们村的红薯粉？”

 第409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姑娘做的棒！

    李主任斜眼看陈乔玉。
    “小陈啊，你这个思想要不得啊。”
    李主任不悦地道。
    陈乔玉的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她确实很少这样跟人谈条件，虽说是帮忙，但是有点儿趁火打劫的意思。
    陈乔玉尴尬道：“不行也没事，我还是会帮您找找的……”
    “这才对嘛，帮忙是帮忙，生意是生意，小陈你可不要犯错误啊。”李主任严肃道。
    陈乔玉连忙点头：“李主任教训的是。”
    可下一秒，她就听见李主任自言自语地说：“不过天气确实冷了，以后每个星期四，叫食堂加个白菜炖粉条。”
    陈乔玉怔怔的，一直等到离开李主任的办公室，她还不能百分百确认。
    李主任这是……答应了？
    等在办公楼外面的穗华和莲莲看到陈乔玉出来，赶紧迎上来，就是看到陈乔玉脸色不大好，都有些紧张。
    穗华小声问道：“乔玉，怎么样？李主任盖了章吗？”
    “嗯？盖章？噢噢，盖了。”陈乔玉把手里的条子扬了扬。
    “走，我们去财务科结账。”
    现在办什么事儿都要靠腿和嘴，一边问一边跑，有时候跑好几天也不见得能办完一件事儿。
    像周姐那样能够直接在手机上、在网上操作的，是这会儿的人们想都不敢想的。
    陈乔玉带着穗华和莲莲往财务科去。
    财务科离后勤科不算太远，就在前面一栋两层小楼里，陈乔玉她们顺利找到，顺利拿钱。
    六十斤红薯粉，卖了二十四块钱，也就四毛钱一斤。
    穗华觉得有点少：“这有挣头吗？”
    陈乔玉笑道：“刚开始不提挣不挣钱的事儿，先把市场铺开，以后订单上来了，就不怕了。”
    穗华和莲莲点点头，心道，乔玉真会说话，这词儿都是一套一套的。
    倒是陈乔玉，心里装着李主任的事儿，那叫一个激动啊。
    李主任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干虾仁，不就在老宅厨房的超市里吗？
    陈乔玉归心似箭。
    恨不得现在就去超市看看自己很少关注的虾干。
    不过眼下她还有事儿要做。
    今天第一重要的事儿是来给李主任送红薯粉，但剩下的厂子还要跑。
    陈乔玉带着穗华她们跑了一家。
    人家收下了两斤试吃的红薯粉，礼貌地请她们离开了。
    穗华跟莲莲都有些紧张，也有些不舒服。
    “我们送红薯粉给他们，他们还赶我们走。”
    陈乔玉笑道：“人家在工作，能接下我们的红薯粉就不错了。”
    陈乔玉耐心教她们：“接了红薯粉，起码以后尝着好还能来找我们，接都不肯接的那种，才是为难呢。”
    接下来，陈乔玉就让穗华和莲莲自己去敲人家厂子传达室的窗户。
    穗华跟莲莲虽然没有干过这事儿，但是一想到陈乔玉也是这样一家厂子一家厂子地敲门的，两人也鼓起勇气。
    “乔玉比我们小都敢呢，我们干嘛不敢？”
    “多卖出一点，我们就能多拿一点工资。”
    两人互相鼓劲儿，敲响了人家传达室的窗户。
    “大爷，您好，我们是姚家村生产大队的，我们大队今年办了一个红薯粉的作坊，现在生产出来口味质量上佳的红薯粉，想给你们厂子食堂试试，能劳烦您帮忙传达一下吗？”
    她们俩长得就乖乖巧巧的，嘴又甜。
    加上还有陈乔玉教她们的，先给传达室大爷一点儿好处费，人家都挺乐意帮这个忙的。
    毕竟送半斤红薯粉，也够家里炖个白菜，或者炒个蚂蚁上树什么的，包饺子也能用。
    穗华跟莲莲进了化肥厂之后，觉得味道有点儿难闻。
    不过为了“谈生意”，其实硬着头皮等了人家。
    陈乔玉在旁边看着，偶尔指导一下。
    穗华和莲莲拿不准的，就看看陈乔玉的意思。
    三人配合倒是不错，几家厂子跑下来，等到最后一家的时候，穗华自己一个人就敢去跑了。
    陈乔玉和莲莲在外面等了她一会儿，穗华高高兴兴地从厂子里出来：“人家收下了！”
    “不光收下了，还说呢，他们食堂里有个北方的师傅，就喜欢做炖菜，说是就缺粉条子，看到我们送去的红薯粉，高兴得很！”
    一连串的厂子，收下东西，礼貌赶人的多。
    不收东西，连人带东西轰出来的少。
    但态度这么好，第一次就有点儿进货意思的，就是凤毛麟角了。
    陈乔玉夸赞道：“穗华真不错，做得好！”
    穗华咧嘴笑了：“我还想在红薯作坊里上班呢，好歹能有工资。”
    陈乔玉其实早就想过培养几个人出来，她一早就看中穗华和莲莲的主动性了。
    可能她们俩不是最聪明的，但是两人心地好，比纯粹为了工资来的，叫她觉得多了几分人情味，和主人翁意识。
    跟穗华绩效不相上下的那个男生，虽然很聪明，学东西快，也机灵，但是他看到问题之后，并不操心这事儿。
    不是看不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但觉得跟自己无关。
    带着一股，作坊开多久，他就做多久的想法。
    作坊垮了，也跟他无关。
    而穗华跟莲莲的担忧则是写在脸上，两人甚至舍得为了库存考虑，不再继续赶产量了。
    而是主动申请跟陈乔玉一起出来跑销售。
    陈乔玉可太开心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姑娘做的棒！
    回去的路上，陈乔玉就给穗华和莲莲排了班。
    “莲莲，今天你跑的这几家，回头记录一下，一个星期后再来一次。”
    “穗华，明天你再跟我跑后面那几家，后天换莲莲。”
    穗华跟莲莲都连忙应下。
    晚上陈乔玉还要去夜校上课，干脆就让穗华帮忙把三轮车骑回去了：“我晚上坐青杨的自行车，你先帮我带回去。”
    穗华一口答应：“行！”
    晚上陈乔玉上完课，早早回家休息了，第二天一早，青杨天不亮就上学去了，陈乔玉摸上两个鸡蛋，又去了现代。
    她要寻摸寻摸，能不能找到李主任要的“海味”。

 第410章 改良的海味菜式

    作为内陆地区的人，陈乔玉其实吃不太惯海味。
    周姐做得好吃不腥的还行。
    但是超市跟菜市场门口卖的那种海产干货，陈乔玉每次看到都绕得远远的。
    她觉得那些干货的味道太大了，对她来说，甚至有点臭。
    不过李主任说要，她就去看看。
    万一李主任喜欢，说不定能给她下点儿订单呢？
    陈乔玉之前没有关注过这东西的价格，先去超市看了看。
    超市里的干虾仁不少，还有叫瑶柱的，说是贝壳上的什么肉。
    这俩陈乔玉看着觉得还算正常。
    其余长得更古里古怪，味道也更加上头的，陈乔玉都没敢买。
    最后买了一斤干虾仁，半斤瑶柱，还有两条咸鱼干。
    味道相当上头，陈乔玉让人家包了两层塑料袋，还觉得味道一直萦绕在鼻尖。
    她买了之后带到店里，然后掏出手机，确定连上网络之后，开始查这些海味的做法。
    有一个她觉得不错——海皇粉丝煲。
    当然了，人家用的是粉丝，配料也不一样。
    但陈乔玉准备用红薯粉，虾米，还有这个瑶柱试一下。
    也不叫什么海皇粉丝煲了，就叫海味粉条煲，做法就是那么个做法，只是材料用得简单一些。
    还有其他的泡发，炒制，看了一遍之后就不难。
    主要是去腥，陈乔玉在家试了好几次才弄到她觉得不腥的程度。
    但她试多了，也有点儿拿不准，因为，小黄小黑两个就一直凑在厨房门口，显然是闻着腥味儿来了。
    陈乔玉把做失败的那些喂给了小黄小黑，小黄小黑也不嫌弃，吭哧吭哧地吃完了。
    剩下的，陈乔玉觉得差不多了。
    虽然她现在嗅觉有些失灵了，但是她感觉不腥的，别人就是觉得腥，应该也是有限的。
    陈乔玉这边收拾好了，把没用完的海米瑶柱和鱼干都收起来，包好，准备明天带给李主任。
    就是青杨这边，不知道该说可怜还是幸运，晚上回来吃了一个加了虾米的茄子煲，一个瑶柱虾米粉丝煲，一条符合本地人口味的用辣椒炒的咸鱼块。
    青杨盛了两碗饭，才配着吃了一小半。
    “姐，这个咸鱼块太咸了，怎么比我们腌的腊肉还咸呢。”
    青杨一边高兴有鱼吃，一边又吃得很痛苦。
    “关键是，这么咸你怎么还做这么多？”
    青杨看着眼前的一盘子，还有厨房里的一海碗，倍感纠结。
    陈乔玉心虚不已：“这不是着急试菜吗？泡得不够久，我想着最多炒菜不放盐就行了，没想到这个竟然还是这么咸。”
    青杨到底是会安慰人的，他扒了口饭，把那股子咸味儿压了下去，才道：
    “没事，明天我带去学校，中午吃。”
    “我有几个同学都是从家里带的干饭跟干饼子馒头来学校的，不舍得在学校食堂吃，就带一瓶子萝卜干或者辣椒酱，我明天带去，跟他们一块儿吃。”
    陈乔玉点点头，很赞同：“是该这样。”
    然后想了想，又把橱柜里剩下的几个窝头也收拾出来：“这几个也带过去给他们一起吃，青杨，你能看到别人的苦处，这很好。”
    青杨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们也是这样苦过来的？”
    以前陈良跟姚金花在家的时候，虽然陈乔玉抗着压力让他上了学，但是上学的饭菜也是自己准备的，学校可不包吃。
    青杨总是吃不饱，他不敢跟陈乔玉说，怕陈乔玉为了让他吃饱饭，又去辛苦，所以就蒸土豆蒸红薯配萝卜干。
    当时也有几个小伙伴，诸如大牛二牛辉子他们，时常接济他。
    家里做了饼，给他带一块儿，或者家里腌了萝卜干，给他装半瓶。
    现在青杨算是吃喝不愁，手里还有超过同龄人好多倍的零花钱了，他也能看到跟他从前同样处境的同学，施以援手。
    只不过这温情一刻，到了当天晚上半夜可就不行了。
    青杨跟乔玉两人半夜起来了四五次，咸得发齁，忍不住要起来喝水。
    水喝多了，又想上厕所。
    得亏知青们爱干净，不去村里人人都去旱厕上厕所，修正过老宅的厕所，他们还能在家里解决。
    不然这大半夜的，能愁死人。
    而且不光是乔玉青杨起来频繁喝水，小黄小黑也是一样。
    陈乔玉半夜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小黄小黑在厕所的柴门外拱来拱去，哼哼唧唧的。
    她还以为是小黄小黑担心她，所以在门外哼哼唧唧。
    结果等上完厕所，两条狗就扯着她的裤脚，把她往它们的饭盆那里拖。
    陈乔玉一看——盆里的水空空如也。
    她试着舀了一瓢井水放进去，两条狗就跟久旱逢甘霖一样，转着圈儿喝水。
    一口气喝完了缺口大海碗一碗的水，还不够，仰着头看陈乔玉。
    陈乔玉又加了一瓢，这一瓢也喝了大半，快见底了，两条狗才停下来。
    终于不那么渴了。
    陈乔玉也是感慨：“这海味到底有啥吃头啊！”
    还要千辛万苦地弄。
    结果弄完之后喝水都喝不及。
    不过吐槽归吐槽，第二天早上青杨上学去之后，陈乔玉先是去了红薯粉作坊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继续做菜。
    这一次的咸鱼干昨天晚上泡了一夜水，吃起来终于不那么咸了，只保留了咸鱼干的咸香风味。
    虾米瑶柱粉丝煲，和虾米茄子煲的味道也调整了不少。
    陈乔玉知道自己做的味道不正宗，加了很多姜蒜辣椒，但她觉得李主任要招待的客人，如果是内陆人，应该都跟她差不多口味，吃这样的“海味”正好。
    陈乔玉试好了菜，都收拾出来一份，分量不多，干干净净地装在小碗里，然后给姚太婆送过去。
    姚太婆正在天井边上晒太阳。
    听见陈乔玉敲门，懒洋洋地不想起来，倒是失仪地冲门口的陈乔玉喊了一声：“自己拿钥匙。”
    陈乔玉听见了姚太婆并不大的声音，便也不再敲门，而是转而从大门最上方的一个凹槽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陈乔玉自己拿了钥匙开门，开完门之后，再用钥匙把门背后的门栓刁开。
    这种操作她跟青杨之前来帮姚太婆干活的时候做过很多回了，早已习惯。

 第411章 姚太婆初尝海味菜

    陈乔玉拎着篮子进来，把几碗菜放在姚太婆吃饭的小饭桌上。
    说道：“姚太婆，这是我从外地弄来的一些海味，有干虾米，瑶柱干，还有咸鱼干。”
    “我听人家说这些东西一般都是煲汤或者煮粥，但是我试了下，吃不惯，就没往下做。”
    陈乔玉给姚太婆介绍道：“这几个菜是我自己在别人的基础上琢磨出来的，这个粉丝煲里加了泡好煮过的虾米和瑶柱，现在一点儿都不硬，我加了姜葱，先炒后煮，还算是软和，您尝尝看。”
    姚太婆眼皮儿都不抬：“放那儿，我一会儿吃。”
    陈乔玉点点头，又端过来第二道菜：“这个是虾米炖的茄子干，海边的人都用咸鱼煲茄子煲，但我弄不好那个味儿，试了几次都觉得咸，味道还大，所以就试了试这个，我觉着比咸鱼的好入口。”
    姚太婆点点头：“嗯，还有吗？”
    陈乔玉笑道：“还有的，最后一个菜是用辣椒姜葱蒜苗炒的咸鱼干，这咸鱼干本身特别咸，昨天晚上泡了一晚上水，才把味儿漂淡的，今天吃着味道不错，炒过之后鱼干的韧劲儿还有，味儿没那么大了，但咸香口还在。”
    姚太婆满意地点点头：“按说我是不吃这些味道大的东西的，但你既然拿来了，我也就尝尝。”
    陈乔玉笑道：“知道您喜欢尝新鲜玩意儿，所以一做好就给您端过来了。”
    姚太婆嗯了一声，优雅道：“放着，我中午吃。”
    自从上次姚太婆说过陈乔玉送菜不诚心，卡着饭点过半再送，叫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陈乔玉就学乖了。
    这不，今天这就早早送来了，姚太婆显是还没做午饭呢。
    陈乔玉把饭菜放下，用竹簸箕反扣盖上，防止野猫偷吃。
    然后屋前屋后帮忙收拾了好一会儿。
    其实姚太婆算是爱干净的人，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体力不那么够，眼神也不那么清楚，总有看不到的地方，陈乔玉就偶尔来收拾一番。
    这一收拾，到了中午，姚太婆自己起身去蒸了米饭，然后把三个菜放在饭上蒸了。
    吃着味道确实奇怪，但姚太婆还是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吃得差不多了。
    吃完饭，姚太婆拿手绢擦擦嘴，又用了一杯茶漱口，才慢悠悠开口：“这东西味道大，一般是不待客用的，但南边有南边的饮食习惯，咱们吃不惯，也不必瞧不起。”
    陈乔玉点点头：“没有瞧不起的。”
    “这就对了，你可以按着你的口味改，但是人家流传下来的东西，自然有人家的道理。”
    陈乔玉认真听着，一边把天井里枯萎的花草给换了个位置。
    姚太婆在旁边看着她干活，问道：“那个粉丝煲，用的就是你作坊做的红薯粉？”
    “是啊，您吃着怎么样？”陈乔玉赶紧询问姚太婆的意见。
    “味道不错，能吃出来做得细致，你做这么个事儿，很好，比种菜卖菜好。”姚太婆难得夸了陈乔玉。
    “你生在农村，离不开土地是真，但是也不能一辈子就只看着那两块土地，土地能养活你，但是难养好你。”
    “姑娘家家的，别听他们说的那些话，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只要相夫教子就可以，不必做什么事……你想做就做，还要做到。”
    姚太婆虽然没直接说作坊的事儿，但听这口气，显然是对陈乔玉开办作坊表示了极大的赞同。
    陈乔玉心中既感激又欣喜。
    她对自己要做的事一向很坚定，也不会轻易因为外界的话语而改变自己。
    但姚太婆能夸她这事儿做的好，陈乔玉心里还是觉得特别温暖，特别有干劲儿。
    “我还怕您跟别人一样说我瞎折腾呢。”陈乔玉道：“我跟青杨现在日子好过了，我那几个叔叔伯伯旁敲侧击问我怎么不去找青楠，成天瞎折腾这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姚太婆淡淡道：“你管他们做什么，他们要是能耐人，就帮你去找，他们不找，就少来对你指手画脚。”
    陈乔玉颔首，她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作为晚辈身份，不好说。
    姚太婆这话就说到她心坎里了。
    不怪她有脾气。
    当年余兰香生病，找亲戚借钱，这些叔叔伯伯躲得老远，恨不能当场划清界限。
    后来青楠乔丽虽然并没有说是被卖，但是最后也只送到了陈家二姑那里，陈仁陈义陈孝这几个叔叔伯伯也没见过帮忙。
    至于去年发现青楠乔丽被卖，来出头的是大舅一家，也没见过叔叔伯伯当时说要找青楠。
    现在是看到陈乔玉日子越过越好了，觉得她过得太舒服了，不行，他们就不舒服了，非要给陈乔玉上点儿眼药。
    好似陈乔玉一天不倾家荡产废寝忘食地去找青楠，就是她贪图享乐，置亲弟弟、陈家血脉于不顾。
    陈乔玉几次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心里都不舒服。
    但是她的性子不算泼辣，并不会跟那些人主动产生冲动，便只能当做听不到。
    也就是跟英子金二婶和姚太婆说说。
    姚太婆说道：“你别管别人说什么，这世上许多人打着为你好的名头，叫你做这个，叫你听那个，都未必是真心的，甚至许多人都是为了看你笑话的。”
    陈乔玉点点头：“嗯，我知道的，我其实一直都在找，现在时常都有外地的信件寄过来，但是对了特征，都对不上，所以也没法子。”
    陈乔玉确实感到很为难，她没有天眼，没有网络，无法收集到许多信息。
    但她已经竭尽所能地把信息散播出去了。
    如果这样还找不到，她也没办法了。
    姚太婆吃完饭，陈乔玉帮着收拾了碗筷，然后才离开青砖大瓦房。
    姚太婆虽然并没有夸赞这三道菜，但是也没有说难吃，陈乔玉觉得应该还是行的。
    所以她下午就带着另一份干净的菜色，还有剩下的食材，跟穗华莲莲一起去了镇上。
    穗华莲莲自己去跑厂子，陈乔玉很放心。
    当然了，或许是因为她并不期待穗华和莲莲拉来什么生意，所以才十分自在。
    能拉来就拉，拉不来也没事。
    让她们试试去。
    眼下陈乔玉最要紧的是，怎么抓住李主任这条已经打通一半的路子。

 第412章 搞定了！订单！

    陈乔玉把小三轮上的篮子拿下来，挎着去了传达室。
    传达室的老头已经认识陈乔玉了，登记了一下就放行了。
    “进去。”
    “谢谢大爷。”
    陈乔玉进门之后没去食堂，直接往后勤的办公室去了。
    她站在李主任办公室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憋气的准备，才敲门。
    很快，李主任的声音响起来：“请进——”
    陈乔玉推门进去：“李主任，是我，昨天您说的海味，我给您弄来了。”
    李主任坐在椅子上，鼻子嗅了嗅：“还真是，你这味儿，跟我在省城吃到的海味一模一样！”
    陈乔玉笑着把篮子放在地上，然后把篮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做的三道菜都用铝制饭盒装了，在三轮车上的时候都裹着旧褥子和厚稻草，现在还是热的呢！
    陈乔玉把饭盒的盖子一打开，顿时浓郁的“海味儿”就弥漫在小小的办公室了。
    从李主任的烟雾缭绕中杀出一条路来。
    李主任凑近嗅了嗅，脸上满是惊奇和满意：“看着还不错啊！”
    陈乔玉倒是怀疑他抽烟抽得这么凶，到底还能不能闻到海米瑶柱咸鱼的味道。
    “李主任，这都是在家刚做好带来的，还热着，您尝尝？”
    李主任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来自己的饭盒和筷子，赶紧夹了两块。
    一入口，那确实是有点儿不好适应，李主任都皱了皱眉头。
    他心里可能也在想，都说这海味儿好吃，但光闻着腥吃着臭了，也没见好吃到哪里去啊？
    但是人就是这样，甭管好不好吃，只要现在风气流行什么，吃什么叫人觉得“高人一等”，就是不喜欢吃也会装作喜欢吃的。
    李主任就是这样。
    明明吃着不大习惯，但是这感觉让他想起了之前在省城出差的时候人家给准备的海味。
    管它好不好吃呢，起码排场是有了。
    李主任挨个尝过去，竟然还真的最喜欢这个海米瑶柱粉丝煲。
    “还是这个好吃，红薯粉对我们的胃口。”
    辣椒炒咸鱼也不错，起码下饭，茄子干海米煲其实吃不太出来海米的味道，不过茄子软糯，吃着还行。
    李主任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
    他用那种领导看下级的眼光看着陈乔玉，颇为赞赏：“小陈，你做事不错，有效率，有行动，这几道菜我吃着也觉得很满意，不挑了，就按你这三个菜来。”
    陈乔玉又惊又喜，这就成了？
    她试探着问道：“李主任，那这三道菜的原材料，我给您备上？”
    李主任看她：“你有门路？”
    “有的有的，不过不多，茄子干跟红薯粉都是我们村自己产的，海米瑶柱和咸鱼是托人弄的，不多，就这些，您看成不？”
    陈乔玉把自己带来的食材给李主任看。
    确实不多。
    不过李主任也看出来了，这几个菜做下来也不需要多少海味。
    多了他们本地人也不习惯。
    就是放上一点儿，是那个意思。
    李主任看了看，从隔壁喊了个人：“你去食堂把龚师傅请来，说我有事儿请教他。”
    隔壁的小年轻立马跑腿去了：“我这就去叫。”
    没过多久，龚师傅带着厨房的帮工小陈来了。
    李主任把叫他来的缘由说了：“龚师傅，你看到时候给上级领导的招待里加上这几个菜怎么样？小陈弄的这些材料够不够？”
    龚师傅是大师傅，虽说不一定擅长做这几个菜，但是做菜的手艺有些是相通的。
    果然，尝过之后，比起来只想要排场的李主任，龚师傅还是提出了更多意见。
    “小陈做的这几个菜式还行，就是手艺差点儿意思，火候味道掌握不好。”
    这不是龚师傅的看门本事拿手菜，不用主意保密，龚师傅倒是也不藏私，直接现场指点起了陈乔玉。
    “这个咸鱼干得厉害，要先泡再蒸，熟了之后再炒制，调料用裹的，别用浸的。”
    “粉丝煲不错，但是红薯粉不能久煮，要是换成南方那种米粉，少放点水可能更好。”
    陈乔玉听得连连点头，但就是一点：“龚师傅，这红薯粉能不能不换啊？我这一时半会儿弄不到南方的米粉，就从村里的作坊弄了点儿自己产的红薯粉来。”
    陈乔玉眨巴着眼，讪笑道。
    龚师傅能混到纺织厂食堂的大师傅，自然也不是什么笨人，除了手艺之外，还有许多人情世故。
    陈乔玉这么一说，龚师傅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不换就不换，红薯粉做来也不错，这样，你弄些红薯粉来，明天我再试试，看看火候功夫怎么样。”
    陈乔玉闻言大喜，连忙道：“不用明天，我今天带了作坊的两个工人过来，我们三个带了有几十斤红薯粉了。”
    做菜肯定够用了。
    龚师傅乐呵呵地应了：“那行，一会儿你给我送到食堂去，让小陈收着就是了。”
    说着，就带着小陈走了。
    这边李主任解决了难题，也很是轻松：“我现在给你批条子，一会儿你送过来就能去财务科结账了。”
    陈乔玉接过条子，没急着走。
    她憨憨地笑着，问李主任：“李主任，这红薯粉丝煲我吃着还行，刚才龚师傅也说他可以再加工加工，您看，厂子里是不是也给工人加点儿菜，叫工人们也尝尝？”
    怕李主任不答应，陈乔玉赶紧道：“当然了，咱们这里不好买虾米，但我试过了，这个用五花肉煲也是一样好吃的。”
    李主任反应了一下，才突然一伸手，拍了自己脑壳一下。
    “你看我这记性！昨天我说如果你能弄来海味，我就叫食堂买你的红薯粉是？”
    陈乔玉嘿嘿笑着。
    您还记得就行。
    李主任心情好，做事儿就很爽快，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你这两天给我凑一百斤出来，我先安排下去，现在一食堂试试，要是能行的话，之后几个食堂都会陆续加上来。”
    纺织厂的工人多，一食堂就要供一千个人吃饭。
    现在工人的饭量大，十个人吃一斤干粉条，做成菜一个人也就能分到正常分量的一份。
    但如果纺织厂的四个食堂都用起来了，那就是四百斤。
    厂子食堂的饭菜一般是一个星期一轮，有些菜甚至一周能轮上两次——一次中午，一次晚上，兴许还有夜班的加餐。
    陈乔玉不指望有那么多，只要一周轮上一次，那也能稳定消耗四百斤了。
    这就解决了目前小作坊一周产量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
    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陈乔玉终于松了口气。
    但没想到好消息还在后面。

 第413章 别看乔玉年纪小，她的见识可不少

    先是穗华跟莲莲跑的厂子，有个先前陈乔玉送过红薯粉的厂子，这次穗华和莲莲一去，人家就说了，先定个二十斤。
    一样，也是每周二十斤，一个月送一百斤过来。
    还有一个街道，听说过年要弄什么百家宴的事儿，材料由街道统一采购，所以一次就买八十斤红薯粉，另外还要了一百二十斤的各色菜干。
    虽然菜干的事儿跟红薯粉作坊无关，但是穗华跟莲莲也赶紧机灵地接了下来。
    甭管是不是作坊的事儿，反正是跟陈乔玉有关的，也是跟姚家村有关的。
    三人各自忙完，一聚头，都有好消息。
    陈乔玉高兴不已，使劲儿夸奖穗华和莲莲。
    穗华和莲莲都不好意思了：“这都是你之前送出去的红薯粉，我们就是去问了句，没做啥。”
    但陈乔玉却认为是穗华和莲莲讨喜，运气好。
    做生意这事儿是真的要讲点儿运气的，有时候跑上十几家，也未必能谈成一单。
    但有时候就是出门，在门口就遇到了人家要买东西。
    陈乔玉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事儿是要讲缘分的，红薯粉是我之前送过去的，但也许是你们去才能接下来单子，我去可能还未必。”
    这话惹得穗华和莲莲忍俊不禁：“乔玉，你都开作坊了，咋还信这些封建迷信呢？”
    陈乔玉笑道：“好的就信，坏的就不信。”
    眼见穗华和莲莲自信起来，比来的时候又多了一份熟稔和坦然，陈乔玉也很开心。
    以后要是穗华和莲莲能帮忙分担一点红薯作坊的事儿，她也能轻松一点。
    陈乔玉决定提前给穗华和莲莲转正。
    当天她回到红薯粉作坊，收拾了一下，就通知大家。
    “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了，经过上个月的考察，我现在已经初步确定了两名正式工的名额，王穗华和何莲莲。”
    还当场通知，穗华和莲莲以后每个月二十块钱固定工资，包含各种岗位职位技能工资，按照学徒工转一级普工的要求，以后每个月产出三百斤红薯粉，这工资就能拿全。
    “超过三百斤的，一斤多一毛钱。”
    陈乔玉宣布道。
    底下的其他学徒工，那是既羡慕又嫉妒，心里有点儿激动，又有点儿酸溜溜的。
    听见陈乔玉这话，立马开始盘算。
    “我一天少的时候能做六斤，多的时候能做十五斤……一个月三百斤，不算多，要是努努力，一个月做三百五十斤的话，那不就是二十五块钱？”
    “你咋这么不敢想？你多的时候能做十五斤，那一个月干嘛不做四百五十斤？那不就是三十五块钱？”
    “你当我不想啊！这事儿不是还要看天气吗？”
    学徒们叽叽喳喳的，虽然偶有争执，但对穗华和莲莲的羡慕都溢于言表。
    那个跟穗华学习进度、产量效率一直不相上下的男生，脸上最挂不住。
    听见穗华转正了也就算了，确实穗华跟他经常得表扬，做得又好又快。
    但是为什么连何莲莲都能转正，他却没法转正？
    魏守进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忍不住站出来问了：“乔玉，那我们剩下的人啥时候转正？”
    陈乔玉说道：“你们到现在还没满一个月呢，还在考核期，如果有表现十分优异的，我会提前转正的。”
    魏守进不服气，指着高兴的穗华和莲莲二人，问道：“那她们俩有啥特殊表现了吗？我看何莲莲做的红薯粉都不如我的好、不如我的多。”
    陈乔玉看了一眼魏守进，要说魏守进这个人，学习能力不错，聪明，但问题也就是太聪明了，整个人都有一股精明劲儿。
    陈乔玉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按部就班给他转正也没问题，但提前应该是不太能了。
    眼下魏守进这么问了，陈乔玉就问他：“那你知道现在作坊的红薯粉存量吗？”
    魏守进脸色变了变，硬着头皮道：“知道。”
    他是聪明人，所以陈乔玉这么问，他就知道陈乔玉要说什么了。
    他知道作坊里的红薯粉存量已经超了，穗华和莲莲早就停止做红薯粉了，但他一直到今天，还在拼命赶产量。
    他不相信做得最快做好的工人，会没有人要。
    至于库存超标，存货积压，将来卖不出去过期变质什么的……他都想得到，但是，这关他什么事呢？
    魏守进本来还以为陈乔玉看着年纪轻轻的，好糊弄，但没想到陈乔玉上来就问了这么一句。
    别的学徒都还盯着魏守进呢。
    可魏守进一句话都不说了。
    陈乔玉笑着看他：“那你现在还有问题吗？”
    魏守进不自在地抽了抽嘴，没说什么。
    别的学徒工还有些不明白，低声交流道：“咋啦？守进不是说他知道吗？知道怎么不说？”
    “乔玉这是觉得他回答得不好？”
    “守进真是的，说啊！他答对了，说不定乔玉就给他也转正了。”
    旁边有人低声提醒那位焦急的好心人：“你傻啊！魏守进要是也转正了的话，我们不就少了机会吗？”
    大家讨论着，但都不明白为什么陈乔玉问了这一句，魏守进就不叨叨了。
    红薯粉的仓库陈乔玉看得很重，一般不让人进去，魏守进跟王穗华，还有何莲莲，还有刘婶子，都是因为表现出色才被允许进入仓库进行存放、整理盘点的。
    其余学徒工，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进去。
    所以，知道库存的就这么几个人，刘婶子那边也正常做着红薯粉，但是没有跟魏守进这样铆足劲儿往前赶产量的。
    魏守进就是想把产量赶到最高，这样不管库存怎么样，陈乔玉招人转正，都不能越过他？
    可陈乔玉还真就越过了。

 第414章 十一月份的进展

    陈乔玉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说道：“红薯粉作坊是我们村的第一个作坊，我开这个作坊，也是担了压力的。”
    “当然了，这些压力确实跟你们无关，是我自己应该承担和处理的。”
    “但是，穗华跟莲莲能够主动站出来帮我，这几天跟着我跑前跑后，还主动去厂家推销，穗华拉来了一个厂家的订单，每个月找我们定八十到一百斤红薯粉。”
    “莲莲拉来了一个街道办的订单，一次性要八十斤红薯粉。”
    陈乔玉看向众人：“这不是她们分内的事，但是她们做了，并且还有成果，加上她们一贯表现不错，所以我给她们提前转正，享受正式工待遇。”
    陈乔玉没问任何人的意见，虽然她如今还不到二十岁，但是这两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了。
    她没经历，但她见识过。
    穗华和莲莲看到了库存的压力，主动放弃突出的业绩，来帮她。
    这期间损失的可不只是这些红薯粉的产量评选，甚至有可能直接错失转正的机会。
    但她们还是做了。
    因为她们知道从大面上考虑，知道转正的先决条件是红薯粉作坊要活着。
    如果不能活着，那他们争来争去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乔玉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精明的人会逮着机会往上冲，她觉得那样也没错，但是她自己愿意多给一些老实人机会。
    陈乔玉宣布了穗华和莲莲率先转正的消息之后，作坊里就迎来了新一波的积极主动热潮，学徒们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更加努力了。
    之前作坊八点开门，陈乔玉差不多七点半过后到，开了门之后，一边收拾盘点，一边等着学徒们来。
    但是现在学徒们看到穗华和莲莲提前转正了，一个赛一个的积极，陈乔玉七点半去，门口就等着好几个人呢。
    剩下的人八点来了之后，发现有人早到了，顿时懊悔不已。
    然后第二天早上来的早的人就更多了。
    弄得陈乔玉都有些紧张了——她并不主张学徒们需要提前很久到岗，但是，学徒们都到了，她这个拿着钥匙开门的人总不能太迟来，叫一堆人都在门口等着？
    正好作坊也有两个正式工人了，陈乔玉就给了一把钥匙穗华。
    “穗华，以后你跟莲莲和我一起轮班，咱们三个轮流早起，七点半来开门。”
    陈乔玉特别叮嘱：“不用更早，七点半就行。”
    她总有种感觉，如果她不说，只怕这些人能慢慢卷到早上五点半就来。
    纯属可以，但没必要。
    红薯作坊在稳步推进中。
    宣布穗华和莲莲转正的那天，其实也是宣布作坊开始有订单的那天。
    虽然现在订单量还覆盖不了作坊的产量，但是有进有出，大家也都松了口气，觉得希望在眼前。
    而现在帮陈乔玉拉东西的吕爹爹吕婆婆再也不用装模作样地拉着空箩筐出去了。
    陈乔玉现在每个星期都要让他们拉两次红薯粉去镇上，然后去小芦沟村拉一次鸡蛋跟活鸡过来老宅。
    偶尔还要帮忙拉一些作坊要用的器具原料，进进出出的，再也不用担心被有心人看出破绽了。
    十一月，陈乔玉的红薯作坊又接了两个每月固定的大订单，还有四五笔从二十斤到一百斤不等的一次性小订单。
    周姐那边的网店也顺利开起来了，周姐谈好了快递，先按一个月三百单的量计算，比市价便宜一块八。
    周姐说：“比市价便宜，但是如果我们卖不到三百单，也要按三百单计算，条件是他最起码隔天来收一次快递。”
    “如果能到五百单以上，可以每天都来收，还能便宜两块八。”
    陈乔玉不太懂这些，她只问周姐：“那这样咱们的成本合算吗？”
    周姐说：“合算的，其实我们的商品成本很低，所以其他这些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还可以。”
    周姐还担心呢：“就是怕给你们村里人的成本价太低了。”
    陈乔玉摇摇头：“没事的，周姐你定这个肯定有道理，六块钱他们有的赚的。”
    （谢谢大家提醒，前文红薯粉的价格有误，查到网上手工红薯粉的售价在八元到十五元一斤不等，扣除物流存储销售包装等成本，纯粉丝成本此处开始修改为六块钱一斤。）
    周姐就放心下来：“行，现在网店刚起步，一天只有两三单，好多都还是朋友圈的熟客捧场，等之后慢慢好起来了，订单会再增加的。”
    现代这边的红薯粉没办法成为店里的主打产品，但是人家网上订购土鸡蛋的时候，看到了偶尔也会带上一两单。
    不图别的，就图陈乔玉补贴老家便宜销售的价格。
    十一月过半，入冬之后，陈乔玉又给青杨买了两件新棉袄。
    青杨这一年个子冲得很快，十四五的少年，已经有一米七出头了。
    这个身高放在现代或许不算什么，比起来一米八的韩豆豆，那还是不够看的。
    但是放在陈乔玉生活的时代，男孩子一米七以上就可以了，算是别人眼里身量还不错的人。
    陈乔玉也高兴，棉服买了两件，这玩意儿现代有现成的。
    从批发市场里拿，质量相当不错的也才六七十块钱一件。
    就是棉裤这个不好弄，陈乔玉发现现代人不穿棉裤，也不穿毛线裤，喜欢穿那种带毛毛的紧身裤子。
    这裤子看着挺暖和的，但是陈乔玉不习惯穿，也不敢往老家带。
    于是只能去集市上买了棉花，请村里会做衣服裤子的人帮忙。
    她请人帮忙也不给钱，而是给点儿东西。
    现在大家收入稍微上来了一点，也有赶时髦的人喜欢这个那个的。
    冬天最紧俏的商品就是雪花膏，还有各种冻疮膏。
    老家冷啊。
    陈乔玉就赶上超市打折的时候，直接给人家端圆。
    超市那种五块钱的面霜，去掉外包装之后，里面就是塑料或者陶瓷的小罐子，上面的字很容易磨掉。
    陈乔玉稍微一磨就可以了。
    她还有一次买到了一大瓶标着“润肤乳”的香香。
    因为扫打折低价商品而结识的超市导购员建议陈乔玉买这个：“这个说是润肤乳，其实跟擦脸油的成分一样。”
    “便宜大碗就是这个，擦脸油几十块钱一小瓶，这个一斤大容量的，打折才卖九块九，回去擦手擦脸擦身体，不心疼。”
    说着，还非常贴心地拿出试用装，挤出一泵，抹在陈乔玉手上，让她试试。

 第415章 冬天真冷，青杨都长冻疮了

    陈乔玉的手看起来要比现代的同龄人粗糙很多。
    甚至比周姐和周晓玲的手都粗糙。
    没办法，八十年代洗衣做饭没有什么工具帮忙，洗衣服都是手洗，得亏家里人不多，青杨自己的衣服也能自己洗，陈乔玉才稍微轻松点。
    她小时候，余兰香要洗一家六口，还有上面老人的衣服。
    每天光是洗衣服晾衣服收衣服叠衣服都要很久。
    尤其是乔丽青楠还小的时候，两个双胞胎小娃娃，一天不知道要弄脏多少套衣服。
    陈乔玉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心疼妈妈。
    她现在做的家务已经很少了，做饭比别人简单，也就比别人少择菜洗碗，不用像村里其他做饭的人一样，手指甲里全都是洗都洗不掉的菜汁。
    但即便如此，陈乔玉的手比起现代人来，还是粗糙不少。
    超市的导购员大姐把润肤乳挤到陈乔玉的手背上，细心给她推开。
    叮嘱她：“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手这么粗糙？再不注重保养的话，就要跟我们的手差不多了。”
    陈乔玉笑道：“在农村干活，就没讲究这么多。”
    大姐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活儿可以干，但也要对自己好，不然以后别人就会觉得你天生该干活的。”
    大姐很诚恳：“这款润肤乳是超市打折的，也不算在我们推销的业绩里，但我是真的推荐给你，这个我自己也买了两瓶，还给我姑娘一瓶呢，她都说好用。”
    陈乔玉拿起来看了看，500毫升，9块9，确实不贵。
    这玩意儿当个便宜的雪花膏卖，还是很合适的。
    陈乔玉便咧嘴一笑：“大姐，这个还有几瓶？你帮我多拿几瓶，我带回去分给村里人。”
    大姐笑得开心，夸陈乔玉是个好心的姑娘：“还剩下不少，我看着……给你拿四瓶。”
    “成，四瓶就四瓶。”
    然后袋装的儿童面霜，陈乔玉也买了一盒子，二十袋，也是尾数带9的，29块9。
    从超市出来之后，她又去了批发市场，挑那种最朴实无华的冻疮膏买。
    这玩意儿有小小一支的，像口红一样，放包里很方便取用。
    但这种小玩意儿处理起来耗时间，对陈乔玉来说就太复杂了。
    她就专门去买那种商用大包装的东西。
    批发市场有很多，她也是逐步逐步才找到更合适更划算的东西的。
    商用的冻疮膏，1kg一罐子，是一个黄色瓶身，蓝色盖子的大塑料罐子。
    打开之后里面就是浓稠的膏体。
    陈乔玉今年倒是没受冻，冬天的衣服太难洗，她就时常拿到现代来，借周晓玲的洗衣机用一用，全自动的，甩干之后再带回去晾晒。
    所以没碰什么热水，也没长冻疮。
    但是青杨就惨了。
    青杨倒是也不用怎么碰冷水，可是他早晚自习都骑车，天冷了之后晚上姐弟一起回去，青杨都不让陈乔玉骑车，说风大，吹着冷。
    每次都是青杨带陈乔玉。
    陈乔玉给青杨准备了手套，但是这会儿的手套，甭管是棉的还是线的，多少都还是漏风，只降温的那两三天，青杨的手就被冻了。
    张永华和姚大勇也是一样，他们更惨，连手套都是后来才加上的。
    陈乔玉看了看，就买了两大罐子的商用冻疮膏。
    这种塑料瓶子深合陈乔玉的意，磨砂纸一上，立马合格。
    除此之外，陈乔玉还批发了几十双皮手套。
    老板很直接：“人造革的，便宜，但是皮质挡风，你要是骑车用，这种最合适的。”
    陈乔玉一看，七块钱一双，不算便宜，但是黑色的人造革皮子，里面还是翻毛的，手腕旁边还有魔术贴绑带可以拉紧粘上。
    看着厚，但是五个指头还有手掌都灵活，一点儿都不笨重。
    看着可比老家的棉手套和毛线手套暖和便利多了。
    陈乔玉一口气批发了六十双，七块钱一双，总价才四百二。
    带着这些东西，陈乔玉满载而归。
    当天晚上，陈乔玉跟柴爱花和英子在夜校上完课，出来之后，就看到青杨、大勇，和张永华等在外头。
    张永华抄着手，把手插进袖子里，不住地跺脚。
    姚大勇一脚踏在自行车上，人站得高高的，在往出口看。
    青杨手里拿个巴掌大的小本本，偶尔低头看看，然后一边踱步取暖，一边嘴里低声背诵着什么。
    陈乔玉她们赶紧跑过去。
    “哥！”
    “永华！”
    “青杨，冷不冷？”
    青杨笑眯眯地道：“不冷。”
    说着，从袖子里倒出一个窄瘦的玻璃瓶子来，是陈乔玉在现代买的橘子罐头，容量只有245毫升，但是瓶子细细窄窄的，比现在流行的大罐头瓶子小巧不少。
    青杨说：“我放学后就去集贸市场了，永华哥那边的炉子还烧着，给我灌了热水。”
    说着，还递过来一个给陈乔玉：“灌了两个，姐，这个你拿着。”
    陈乔玉接过来，罐头瓶子还烫手，十分暖和。
    柴爱花和英子也都各收到了一个。
    英子拿着瓶子贴了贴冰冷的脸蛋，说道：“乔玉弄来的这个罐头瓶子真好，又暖和又方便。”
    “就是少个套子，我让我妈给缝几个，咱们一人一个。”
    柴爱花不好意思，说道：“这不好？太麻烦金二婶了，我们自己缝。”
    英子笑道：“嗐，爱花姐，这个你就别操心了，上次乔玉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些布头，谈不上碎，但是也都不是整块，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拆下来的一样。”
    姚大勇笑道：“我妈就天天拿着那一筐碎布头嘀咕，说要做点儿什么，都给我们家所有人做了袖套了，人手一对。”
    乔玉也笑着证明：“我跟青杨也有。”
    英子搀着柴爱花的胳膊道：“就让我妈做，她喜欢做，冬天地里也没什么活儿，她天天跟村里的大娘大妈们一块儿坐着说话，手里做点儿什么好打发时间。”
    柴爱花就笑：“那既然是这样，我就厚着脸皮接受了。”

 第416章 互相支持又各自独立的亲人

    大家有商有量的，什么事儿都好说。
    寒风中，大家裹紧了衣服，才纷纷抬腿上车，往家骑去。
    英子此时就很羡慕柴爱花和张永华：“爱花姐，你跟永华哥现在住在镇上就方便了，晚上一会儿就到家了。”
    张永华说：“可不是么，以前晚上下工，收拾完了还要骑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回家，现在住在镇上，半个小时都不用。”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骑车一个小时以内的时间，那都不算远。
    两个小时也就是辛苦一些。
    大家都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早睡早起，晚上七八点就睡了，第二天五六点起算晚的，能睡足十个小时。
    一天都有劲儿，骑两个小时的车，还能赶上八点钟上班。
    不像现代那边，周晓玲找工作有一个原则，上班路程超过半小时的，她不去。
    二十多分钟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陈乔玉伸手帮青杨裹了裹衣服，问他：“青杨，冷不冷？”
    青杨摇头，声音被风吹得烈烈作响：“不冷，姐你呢？”
    陈乔玉道：“你在前头骑车都不冷，我坐在后头怎么会冷。”
    话是这么说，但陈乔玉还是装了热水的罐头瓶子塞到青杨的衣服里。
    冬天几层毛衣棉衣的，中间有地方能兜住，护住了肚子不受凉，冷多少能好点儿。
    柴爱花他们很快就到了，张永华骑车骑得脑门上都出汗了。
    柴爱花推着他赶紧进屋去：“你去烧水洗澡，别着凉了。”
    然后又借吕爹爹吕婆婆小炉子上的热水，给陈乔玉他们换一遍：“路上小心点，宁可慢点，别摔着。”
    陈乔玉他们吸吸鼻子，嗯了一声：“好，爱花姐你也进去，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几个人再次骑上车出发。
    冬天的夜格外漆黑，饶是陈乔玉他们四个人一起，也还是有点怕，总觉得路边树影憧憧，惹得人心惶惶。
    英子硬着头皮唱歌，唱了一会儿又喝了冷风，还是闭嘴了。
    一路吹着冷风回到家，十一月的初冬夜，就是再火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扛不住。
    陈乔玉从青杨的自行车上下来，落地的一瞬间感觉脚跟铁一样，又冰又重又麻。
    英子跟姚大勇招呼了一声，就往大队部的方向去了，陈乔玉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
    门后小黄小黑早就在扑腾了，陈乔玉一开门，他们就冲了上来。
    他俩现在在院子里有个狗屋，一米见方，高也差不多，是青杨跟大牛二牛抽空垒起来的。
    上面特意做了平顶，还能晒点儿东西。
    里面则垫上了厚厚的稻草，还在四面围上了化肥袋子跟麻袋，加固一层，挡风。
    青杨推着车子进来，逗了一会儿狗，才去倒水洗手。
    家里现在有四个暖水瓶，姐弟二人房间各一个，堂屋里还放着两个，方便用水。
    陈乔玉洗完手就去做饭，她把小炉子底下的通风盖打开，用旧蒲扇稍稍扇几下，火苗很快就冒起来了。
    炉子上本来就温着水，现在换上一口小铝锅，把热水倒进去，没一会儿水就开了。
    陈乔玉抓起两把红薯粉放进去。
    一边看着火候煮。
    一边就拿了两个碗，在碗底放上一点点猪油，半勺酱油，一勺香醋，一点盐，一点自己炸的辣椒油。
    还放了点儿现代超市晚上关门前的花生米，跟老家这边村民自己炒了送过来的脆豌豆。
    粉煮好了，连汤带粉一起倒进来。
    热水一激，顿时香味四溢。
    青杨刚洗了脚，光脚穿着一双白天晒过的干净棉鞋过来。
    “好香啊！”
    陈乔玉笑道：“路上太冷了，回来吃碗酸辣粉正好。”
    酸酸辣辣的，又暖和又开胃。
    吹傻了的人都能恢复精神。
    青杨跟陈乔玉这个年纪，吃东西也不管那么多，有吃的都算是好事了。
    也不讲究什么晚上吃东西不好消化了。
    姐弟俩埋头嗦粉，香辣顺滑，吃得人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舒服！”
    饭碗放下，青杨叹了一声，然后主动收碗洗碗。
    这期间小炉子上的水也差不多烧热了，没烧开，但泡脚足够了。
    陈乔玉拿去泡脚了。
    青杨再加上一锅，先去睡觉。
    等陈乔玉泡完脚，这锅水也烧好了，正好灌进暖瓶里。
    姐弟俩现在这套流程已经相当熟悉。
    有时候是青杨先洗漱，陈乔玉做饭，青杨收尾。
    有时候则是陈乔玉先忙自己的，青杨做好饭，姐弟俩吃了之后青杨自己先睡，陈乔玉不上早自习，不用起那么早，可以晚点睡。
    并没有谁去规定哪件事归谁做，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规律。
    陈乔玉泡完脚的时候，青杨已经睡着了。
    陈乔玉也打了个哈欠：“好困。”
    然后把小炉子上的开水灌到热水瓶里，顺便给自己灌了个罐头瓶子保暖，然后才封上小炉子的通风盖。
    入冬之后陈乔玉并没有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忙碌了一年，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她比以前跑得更勤。
    李主任怎么招待的上级领导她不知道，不过纺织厂食堂的菜谱确实加上了一道白菜五花肉炖粉条。
    五花肉精贵，白菜价钱便宜但冬天除了白菜就是萝卜，大家都吃腻了，食堂也不多放。
    那剩下能多放的，可不就是红薯粉了吗？
    龚师傅的手艺不错，红薯粉一锅上来，锅子外面裹着稻草编的厚厚的保温罩子，加上陶锅本来保温的时间就长，一顿饭吃下来，这粉丝都还是热乎的。
    这对厂里的工人来说可就是最舒服的菜式了。
    能吃饱，能吃暖，热乎乎弹滑滑的粉条入喉，又好吃又饱腹。
    纺织厂的业务量不少，尤其是临近过年，不少厂子的人都过来找纺织厂换福利。
    比如说保温杯厂，他们可以给一批保温杯纺织厂，然后从纺织厂换一包毛巾，给员工发福利。
    李主任找到陈乔玉，说：“人家来了，我们总不能不招呼吃顿饭？”
    “结果你看看，一个二个的，都觉得这猪肉炖粉条不错，准备都安排上呢。”
    陈乔玉又惊又喜：“真的啊？都是哪些厂子啊？”
    李主任呵呵笑着，慢悠悠地喝着茶，倒是不急着回答。

 第417章 李主任随意给的重点

    陈乔玉也是眼明心亮，惊喜过后立刻反应过来。
    马上开始奉承：“太谢谢李主任了，没有您的帮忙，人家肯定不能这么捧场。”
    陈乔玉说道：“李主任这么费心帮我们，我心里很感激，这样，李主任，国营饭店冬天有牛肉锅子，要是您赏脸，我请您和龚师傅下顿馆子？”
    李主任这才满意地眯起眼，慢悠悠地道：“下馆子就不用了，你一个小姑娘家，跟我们这些大老粗吃不到一块儿去。”
    “这样，我看你上回弄那个海米瑶柱咸鱼，应该是有些门路的，这不眼看着就年边儿了吗？厂子里要发福利，还有些领导想买些特产跟新鲜玩意儿孝敬给家里的长辈。”
    李主任坐起身来，盯着陈乔玉：“我看小陈你是个有本事的，在集贸市场还有摊位，你看能不能帮忙弄些新鲜玩意儿来？”
    陈乔玉笑道：“李主任都发话了，那就是不能也得能啊！我不知道的，挨家挨户问去，也要给您找到。”
    李主任哈哈大笑：“小陈你这张嘴啊，难怪龚师傅也喜欢你。”
    客套完了之后，李主任开始说正事儿了：“是这样的，厂子里的工人的福利你看着安排，我们以前都是每个职工发两斤肉，一对枕巾或者一条床单，外加上一板车冬储菜，还有一条大草鱼。”
    “这些你看着安排，去年的那几个公社已经联系我们了，不过厂里还想再看看。”
    陈乔玉听着，就是觉得这个所谓的厂里，恐怕就是李主任？
    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有往年合作过的公社，今年还要给她这么大一个机会。
    要说只凭着之前弄来的那点儿海米瑶柱什么的，也犯不上啊。
    陈乔玉于是竖起耳朵，更加认真地听着李主任接下来的话。
    果然，李主任接下来就说了不少“随意的重点”。
    “小陈，坐。”
    李主任坐在椅子上，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叫陈乔玉坐下。
    这看样子是要长谈了。
    陈乔玉便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甚至在犹豫要不要掏出自己的小本本。
    不过这会儿她还不敢。
    她听着李主任的话风呢。
    李主任慢慢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些陈乔玉家里和村里的事儿，陈乔玉挑着能说的都说了。
    李主任也十分唏嘘：“倒是不知道你家还有这么一段，也是早先不认识你，认识你了，高低得扶你一把。”
    陈乔玉笑道：“都过去了，现在的日子过得还可以，家里人不多，就我跟我弟，也清静。”
    李主任笑道：“可不是么，过年人多就是麻烦一些，吃个饭，大家的口味爱好都要照顾到。”
    “咱本地的还好说，要是有外地的，那可就难了，就比如说我们厂一车间的车间主任，家里爱人是南都的，嫁到咱们枫桥来了，就想念南都那一口盐水鸭。”
    李主任瞅着陈乔玉：“小陈啊，要是我们一车间的主任过年能弄到两只盐水鸭回去的话，那家里肯定欢欢喜喜一团和气啊。”
    陈乔玉听明白了，这是一车间主任要盐水鸭？
    至于是不是他老婆要的，谁也不知道。
    再说什么一车间的主任带回去两只盐水鸭，从哪儿带？可不就是从李主任这儿带嘛？
    李主任这是要给人家送礼啊！
    陈乔玉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不过她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笑道：“盐水鸭是吗？我想想办法，兴许能找到。”
    李主任高兴起来：“小陈你这个人我是知道的，没把握的事儿一般不会答应，你这答应了，起码得有七八成的把握！”
    陈乔玉憨憨笑道：“李主任开玩笑了。”
    不过七八成把握确实没说错。
    她在现代的超市里就看过天南海北的各种特产。
    这南都的盐水鸭，她还是有点儿印象的。
    毕竟夜市上一只烤鸭才卖十八二十的，结果超市里一只南都的盐水鸭七八十，一只北都的烤鸭一百多。
    价格敏感型人群，那是必须有印象的。
    超市里有现成的，唯一需要花的力气就是判断一下这个盐水鸭是不是李主任想要的那种。
    之前陈乔玉就想试试那个烤鸭来着，结果周晓玲跟她说：“此烤鸭非彼烤鸭，人家北都的烤鸭那是现场烤的，当场片的，超市里这种成品包装的算什么？还不如熟食档口的片皮鸭呢！”
    所以陈乔玉也是知道的。
    烤鸭还有很多种。
    超市这种成品包装的，最叫人瞧不上。
    也就是送礼的时候用用。
    盐水鸭她记下来了。
    之后李主任又陆陆续续透露了二车间的主任家里什么情况，三车间的技术高工好哪一口。
    陈乔玉听着听着，也明白了。
    这一车间二车间的主任，是不是真好这口还两说呢。
    但李主任肯定是需要这些东西的。
    他不会把辛苦打听来的人家的喜好告诉她的。
    不过陈乔玉也不在乎。
    她第一不爱投机倒把，种地、养殖、搞生产，才是她的志向所在。
    第二么，也不在乎。
    人家在那个位置上，送礼才有用。
    她就是知道了，她去送又能有什么用？
    她又没有求于别人。
    再说最后一点，这李主任虽然有些油滑，但是人家一不欺负她一个小姑娘，连吃饭都避嫌。
    二不坑她钱，每次给东西，都批了条子，厂里结账很顺畅。
    所以陈乔玉还是愿意帮他这个忙，结交这个关系的。
    后面陈乔玉拿了小本本出来记录。
    李主任见她神色淡定，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全都有路子，还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好在最后陈乔玉保证道：“我尽量去找，不管找没找到，提前跟您说一声，不叫您……不叫各位领导过年开天窗。”
    “哎，哎！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李主任喜笑颜开，等陈乔玉走后，他逛去龚师傅那里，狠狠称赞了陈乔玉一把。
    “小姑娘年纪轻轻，有点手段，办事儿贴心。”
    而这边，贴心的陈乔玉已经去集贸市场摆摊了。

 第418章 这么好的千层底，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因为红薯粉作坊的成本高消耗大，陈乔玉现在还是挺缺钱的。
    以前大头只用给鸡蛋，后来逐渐增加了蔬菜和菜干，但红薯粉的耗费显然更多。
    陈乔玉手里光是现代的余额蹭蹭涨，马上都要突破六万了。
    但老家这里，还有种被人在后头追债的紧迫感。
    没法子，小本生意来钱快。
    还得做。
    陈乔玉拿着在现代买的大罐装的润肤乳和冻疮膏，在集贸市场摆上了摊。
    装东西的塑料罐子外面的标签和信息已经被磨掉了，现在外观看起来朴实无华，就像现代人总说的“三无产品”。
    但是在八十年代初期，大家酱油醋都是自己拎着瓶子去打的大环境下，陈乔玉拿来的这两罐子并不稀奇。
    大罐分装成小份。
    要多少舀多少。
    才是这个时候人们常见的买卖方式。
    摊子上还是万婆婆在。
    万婆婆把摊位打理得很干净。
    之前陈乔玉在现代的废品收购站，以极低的价格，一块五毛钱一斤，收购了一大批纯色的衣服，回来拆了标和袖子扣子拉链，分给了金二婶、大舅妈和万婆婆。
    万婆婆感激得不行，拿回家跟她的哑巴儿媳一起做了个两米乘一米的床单子出来。
    不过这单子并不是用来铺床的，而是铺在摊位上的。
    陈乔玉租的摊位，水泥台子的面积就是这么大。
    万婆婆在摊子上摆了些她们婆媳做的鞋垫子、虎头鞋、小荷包什么的。
    不过生意并不是很好。
    陈乔玉带着东西过去，一边摆放一边问道：“万婆婆，今天生意怎么样？”
    万婆婆给陈乔玉帮手，叹气道：“早上来到现在还没开张呢。”
    万婆婆说：“乔玉，多亏你让我们用摊子，不然我们只怕连摊位的租金都卖不出来。”
    陈乔玉拿过来一看，也是不明白了：“这鞋底纳得挺好的，又结实又软和，价钱也不贵，怎么卖不出去呢？”
    万婆婆说：“现在也就是我们这些老年人爱穿了，年轻一些的都喜欢去供销社买橡胶底子的鞋，耐磨。”
    陈乔玉想想，确实。
    要说结实，那肯定还是橡胶的鞋底结实。
    她去年刚去现代时给自己和青杨买的凉鞋就是牛筋，也就是橡胶底的。
    她脚不长了，那双今年夏天还在穿。
    青杨那双小了，已经送给二牛了。
    不过，陈乔玉觉得还是千层底的穿起来舒服：“橡胶底的结实，但自己纳的鞋底透气吸汗，软和。”
    她在现代也买过鞋垫子，最开始在两元店买的，后来在批发市场也买过。
    但总觉得不如万婆婆的手艺好。
    只可惜，现在的人穿多了千层底的鞋，现在都愿意在供销社买机器生产的鞋子鞋垫。
    万婆婆的生意只能吸引来一些老人。
    可这会儿的老人，大多数本身自己就会针线功夫。
    要说一大家子人，鞋子做不过来，或许还需要买两双辅助一下。
    但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供销社买的解放鞋、黑白布鞋，还有小皮鞋，就不用家里的老人做那么多了。
    老人自己供自己也供得上来了。
    万婆婆说：“这两天一共就卖出了三双鞋垫，还有一个小老虎枕头。”
    陈乔玉拿过来看看，还是觉得万婆婆的东西好。
    她想了想，挑了一大一小两个虎头枕：“万婆婆，这两个你卖给我。”
    万婆婆不肯收她的钱：“你要就拿去，婆婆不跟你客气，现在家里还有好几个呢，卖不出去搁着也是搁着。”
    陈乔玉笑道：“那不能，亲兄弟都还明算账呢，大的你卖一块五，小的一块是吗？”
    陈乔玉掏出两块钱，万婆婆不肯收：“乔玉，你已经补贴我们不少了，真不能再这样。”
    陈乔玉笑道：“我真没跟您客气，我买来送人的，用得上。”
    其实她早先已经买过几个了，给了大红姐家的毛毛一个，还给了田秀丽和村里另外两个新生了孩子的嫂子一人一个。
    不过这回买的两个，她打算带去现代。
    手机的确拓展且加深了陈乔玉对现代的了解。
    她从视频app里看到过，很多人都挺喜欢这些手工玩意儿的。
    还有手工艺人，把自己制作的过程发上来，大家的点赞评论还挺多的。
    万婆婆婆媳做的这些小玩意儿，没有标志，也不需要特殊处理，就能带过去现代。
    比从现代带东西过来可简单多了。
    陈乔玉准备一个送给松松，一个给周姐。
    她看过，周姐买了一台电脑，就放在店铺里，还弄了个鼠标垫，就是最小号的虎头枕的大小。
    陈乔玉把两个虎头枕收起来，然后就开卖自己的润肤乳和冻疮膏了。
    万婆婆帮着她吆喝：“冻手冻脚冻耳朵的，来瞧一瞧咯，好用又好闻的冻疮膏——”
    喊得不怎么样，但是效果还挺好。
    不说客人，本身附近摊位的老板都是陈乔玉的常客。
    从陈乔玉进来，眼睛就盯着这边呢。
    这会儿已经有两三个摊主先过来了。
    “乔玉，这回卖冻疮膏了？”
    陈乔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北边儿厂子产的冻疮膏，轻易不往咱们这儿卖，托了人才弄到的。”
    说着，十分熟络地把大黄罐子的蓝盖子给拧开，用一个小竹片，挑出一些来，再分给大家。
    摊子前面的人一人分到了豌豆大小的一粒。
    陈乔玉自己也舀了一点儿抹在手上，给大家看效果：“别小看这么一点儿冻疮膏，就这么一丁点儿，就能抹全手。”
    陈乔玉自己确实是不错的现身说法：“我天天骑车往镇上跑，你们看我这手上，还有之前吹裂的口子，我就涂了昨天晚上一次，今天早上一次，今天看，手上的口子都没那么明显了。”
    摊位前面的人本就是集贸市场的摊主，起早摸黑，风里来雨里去，对大家来说是常事儿。
    尤其是卖菜的那些摊主，手更是冻得不忍卒睹。
    抹上去，别的不说，光是那一层油膜，就能缓解一部分表皮干燥龟裂带来的痛苦。
    陈乔玉说：“这个冻疮膏好不好的，你们别听我说，买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陈乔玉现在卖起东西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

 第419章 陈乔玉卖东西一套一套的

    斜对面摊位的大姐，每次都是第一个直接从摊位上翻过来的。
    她可以算是摊主里面，陈乔玉的头号追捧者了。
    她也是卖菜的，手上早就皴裂得不成样子了。
    她咧嘴笑道：“乔玉，不怕你笑话，我在家都是用猪油和麻油抹手的，但舍不得，不敢抹多了，所以手还是冻了。”
    她问道：“乔玉你这冻疮膏我涂着挺舒服的，就是不知道价钱贵不贵。”
    陈乔玉笑道：“卖给大家伙儿的东西，我能卖贵吗？”
    大家笑起来：“那是不能，那是不能。”
    陈乔玉就说了：“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冻疮膏都是直接从人家厂子里拿出来的一大罐，我也没有小盒子小瓶子的，就只有之前的蛤蜊膏壳子和雪花膏的罐子。”
    “要是蛤蜊膏壳子呢，装满就卖两毛钱，雪花膏的罐子大，要一块钱，大家伙儿谁再借我一个小罐子什么的，我们取个中间量，卖五毛钱，怎么样？”
    集贸市场里的人都挺喜欢陈乔玉的。
    一来陈乔玉好说话，嘴甜。
    二来她每次卖东西给他们，要么便宜一点，要么送点儿搭头。
    有时候卖完剩下的一点儿，也会给大家分分。
    当然了，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乔玉不跟他们做同类生意。
    虽然陈乔玉卖的东西挺杂的，但跟大部分摊子上卖的东西都不一样。
    集贸市场里卖菜的可能有十几家，卖鱼的有两家，卖猪肉的固定的有三家，偶尔还有公社来摆的。
    但跟陈乔玉做同类生意的，几乎没有。
    很快，先前卖桂花头油的那个分头男来了。
    他递过来一个小盅：“这个是我称油用的小酒杯，你看成不成？”
    陈乔玉一看，正好。
    蛤蜊油一盒大概是15毫升，雪花膏一罐大概是120毫升，这个小酒盅大概是50毫升。
    对应价格就是两毛，五毛，一块。
    刚好，最小的1毫升单价最贵，越买多就越划算。
    陈乔玉就装了一小盅，抹平，递给桂花头油男。
    “大哥，这个就算我找你买小酒盅的钱，你多匀我两个。”
    桂花头油男喜滋滋地递了三个小盅来：“成，多给你两个，你拿去用。”
    这东西陈乔玉单买就得几毛钱，但是桂花头油男那里，这些玻璃瓶小瓷盅不少，他买来便宜。
    接下来的事儿就好说了。
    很快就有人自己拿了蛤蜊膏的壳子过来：“乔玉，给我装一壳子呗。”
    供销社里的蛤蜊膏，这么大的要三毛钱，陈乔玉这就便宜了三分之一。
    大家都是勤俭节约的人，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也有人拿了雪花膏的罐子来，但舍不得买一大罐，就只买了五毛钱的。
    陈乔玉就用小盅装满，抹平，然后万婆婆就帮着把小盅里的，仔仔细细地用竹片刮到人家的雪花膏罐子里。
    一升装的大容量冻疮膏，卖了一上午，还剩下一个底子。
    陈乔玉招呼人、收钱，万婆婆就帮忙分装。
    别的不说，有万婆婆帮忙打下手，真是节省了陈乔玉不少力气。
    不然要是陈乔玉一个人来，光卖冻疮膏都忙不过来。
    何况还有润肤乳呢。
    润肤乳没冻疮膏好卖。
    冻疮膏毕竟是实用，而且可以说是冬天必备的。
    润肤乳虽然也有滋润皮肤缓解干燥皴裂的功效，但是毕竟没有冻疮膏那么好。
    而且，卖东西最怕不上不下的。
    人家有钱舍得用的，多花点钱去买雪花膏，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一个白瓷罐子绿盖子，不好吗？
    没钱舍不得的，也不会对润肤乳这种东西太上心。
    只有少部分人，既想擦点儿香，又买不起雪花膏，就来陈乔玉这儿买点儿散装的。
    好在润肤乳这个东西好分装，是可以直接挤压泵出来的。
    陈乔玉就比着雪花膏的价钱，降低了一半，让大家自带容器来装。
    这种操作是八十年代的常规操作，大家也没觉得不合适。
    不过今天这一会儿是来不及拿东西了，好多人都问陈乔玉明天还来不来，他们明天带东西来装。
    陈乔玉就道：“明天我应该不来，但是东西没事儿，万婆婆能帮着卖，你们找她也是一样的。”
    万婆婆现在也已经习惯了陈乔玉过来，把东西放下，演示一番，然后就交给她的操作。
    万婆婆招呼道：“我天天都在，只要没卖完，随时都可以过来卖，不过——”
    万婆婆也是个机灵的，她笑着道：“不过我看这东西便宜又好用，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卖完了，要买还是赶早。”
    大家一想，觉得也是。
    被供销社支配的这么多年里，哪次不是好东西要先打听消息，想办法预订的？
    不然先到先得，早就卖空了。
    有真心想买的人便急匆匆道：“那我这就回家拿东西去。”
    陈乔玉笑道：“别着急啊，我这儿还有好东西呢。”
    那人一个急刹车，脚步转回来：“什么好东西？”
    陈乔玉把七块钱批发来的人造革皮手套拿出来，展示给大家看。
    “我不是天天骑小三轮从村里到镇上吗，那风是真冷，我弟弟上学也是，棉手套挡不住风，还得用皮的。”
    “我就托人从北边儿弄来了一批皮手套，我试过了，这个是防风还防水的，刮风下雨都不怕，里面暖和着呢。”
    陈乔玉还给大家演示：“手指头自由活动，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还有这个，看到没？这边的粘扣一拉就能粘上，紧得很，很方便。”
    这种皮手套，陈乔玉看到现代好多人骑自行车和电动车的时候都会用。
    还有人用那种一整个身前都能挡住的大披风被，不过那个太显眼了，陈乔玉没买。
    有皮手套就不错了。
    摊子前很快就围满了人，人家一摸这个皮手套，就知道这东西肯定好。
    八十年代可是自行车大潮的年代，大家日常出行主要靠的都是自行车。
    冬天能有这么一副保暖防寒的手套，真是太好了。
    好东西先问价。
    很快有人问道：“乔玉，你可真厉害，这么好的东西都能弄到，卖多少钱啊？”
    “是啊是啊，卖多少钱啊？咱们一个集贸市场的，应该能便宜点儿？”
    大家打心眼里觉得这东西不会便宜，所以才要拼命讲价。

 第420章 人造革的手套也算是高端商品呢

    一双皮鞋要几十块呢。
    这手套摸着不是真皮的，应该是人造革的。
    但是人造革的皮鞋也要十几二十块呢。
    这么厚实的两双手套，人造革的皮子，里面还有厚实的里料，十足十的好东西。
    得卖不少钱？
    大家抓着手里的手套，期待又忐忑地看着陈乔玉。
    陈乔玉心里其实已经纠结过一番了。
    这个在现代批发也才七块钱。
    按照现在人均工资三十，现代人均工资三千这么算的话，那手套只能卖七分钱。
    但工资跟购买力是不一样的，人均工资三十的年头，一个工人能养活一家好几口。
    人均工资三千的年头，一个人都捉襟见肘。
    所以陈乔玉还是从这会儿供销社里的手套价格出发。
    供销社里的手套从一块二到四块五不等。
    便宜的手套就是毛线手套，有三种，大拇指分开，别的四指合并的，还有五个指头都分开的，还有半截指头的，前头带半个小帽子，能露出来也能盖上。
    贵的夹了棉，带花纹，也有人造革的，俗称皮闷子。
    不过这都是假皮闷子。
    真的皮手套，难买，价格也更贵，看是什么皮子的，有十几二十块甚至更贵的。
    陈乔玉这个皮手套，显然比供销社里的四指合并皮闷子好一些，但人造革就注定了它不如真皮的手套。
    所以陈乔玉取了个中间价格：“六块五。”
    这价格一出来，在场的人都有点儿不敢信。
    大家是知道陈乔玉有点本事，能弄来一些又便宜又新鲜的好东西的。
    但是这么好的皮手套竟然只要六块五！
    也就比供销社里的贵两块钱。
    但是这质量可高出一大截！
    在场的人一愣，过了十几秒才有人反应过来，立马疯狂掏兜。
    “我要！给我一双……不，两双！我给我哥也带一双！”
    “我也要两双！”
    “妈的！今天怎么没带钱！”
    “爸，爸，咱回家拿钱去！这手套我想要！”
    大家抢了起来。
    陈乔玉也没想到手套这么紧俏。
    她本来觉得六块五这个价格挺贵的，一般人可不容易拿出来。
    但是怎么现在一报出来，这么多人都要买？
    陈乔玉：“……合着大家都挣钱了啊。”
    斜对面的胖大姐嘿嘿一笑，拿了两双：“我跟我男人一人一双。”
    “咱这小摊子挣不挣的，一个月几十块钱还是没问题的。”
    “买两双手套，我们骑车进货也暖和啊！”
    陈乔玉笑道：“行，你就要你手上那两双是？”
    “是，十三块钱，你收好了。”
    集贸市场里的人作为第一批介于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中间的人，不算挣着大钱了，但肯定比土里刨食挣的多多了。
    大家平时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说起摆摊就是辛苦。
    但手里钱可没少挣。
    陈乔玉批发了六十双手套，今天才带了二十双来。
    结果一口气就卖了八双。
    剩下的十二双看着应该也没多大问题——好几个都回家拿钱去了。
    这可比冻疮膏和擦脸油的动力足多了！
    陈乔玉守着摊子卖，跟万婆婆两个人盯着，千万不敢叫人浑水摸鱼拿走了。
    好在手套上有塑料小扣子，两只手套都是连在一起的，轻易撕不开。
    偷一只容易，偷一双就扎眼了。
    陈乔玉跟万婆婆盯得紧，没叫人得手。
    一直到午饭前，手套又卖出去了十双，就剩下两双。
    有人千叮咛万嘱咐：“我明天来买，你一定给我留着啊。”
    陈乔玉笑而不语，并不做这样的答应：“不着急，这次买不着，以后兴许还有。”
    人家就急了：“我让你给我留着啊！我就要买这次的，谁知道下次是不是还能有。”
    他这话说得没道理，陈乔玉压根不搭理。
    但人家就是觉得陈乔玉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也没有个厉害的大人帮衬着，就一个眼花耳聋的老婆婆打下手，看上去就太好欺负了。
    那人叫嚷着：“叫你留着就留着，明儿我要是来了没见着手套，你就等着看！”
    陈乔玉沉着脸：“这位大哥，你这话好没道理，我这小本生意，货源本就不多也不稳定，拿多少卖多少，谁先付钱谁得。”
    “不然要是按您这个说法，您让我留一双之前，早有好些人都让我留着了，那我是先给你留着，还是先给他们留着呢？”
    陈乔玉生意做多了，破皮无赖也见多了。
    她一贯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别人不惹她，她都是笑眯眯好说话的模样。
    但内里是个极为坚持和刚强的人，甚至有些执拗。
    这些泼皮行为，是吓不到她的。
    但那个赖皮汉子哪会管这些：“我管你怎么说呢，反正这双手套你留给我。”
    陈乔玉不为所动：“谁先付钱谁得，没付钱的不给留。”
    那泼皮狰狞一笑：“那你就试试，我看这双手套我要是不买，谁敢买！”
    他从陈乔玉瞪起，挨个扫了一圈摊子上围着的人，凶光外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本来有一两个人动心，想要把摊子上最后几双手套买了，现在也不敢说话了。
    都是各自低头，看看，但不敢动。
    有些人更是吓得赶紧拉着同伴跑。
    瞬间，陈乔玉的摊子前就门可罗雀了。
    那赖皮洋洋得意：“现在晓得你爷爷我的厉害了？早把手套拿过来不就行了？我要是不想让你做这生意，你就做不成这生意！”
    说着，就伸手要从陈乔玉面前拿手套。
    陈乔玉一把把手套按住，不让赖皮拿走。
    赖皮扯了几下，没扯动，脸色也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陈乔玉神色未动：“你让我留，我至多在卖完之前给你留着，但是卖到最后一双你还没来买，那就对不起了。”
    那赖皮瞪着陈乔玉，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看不出来吗？老子现在就要拿走这手套！”
    说着，又是用力一扯。
    但陈乔玉早有预料，就是知道赖皮汉没打算给钱，所以才死死拿住手套的。
    她手底下力气用得足，竟然没叫那赖皮拖动。
    陈乔玉沉声道：“大哥，光天化日的，这里这么多人，你直接抢，不合适？”
    那赖皮环视一圈，见大家都侧目看向这边，略有收敛。
    但还是一副无赖威胁的口吻：“谁说我不给钱了？我说不给钱了？我不是说了我明天给钱吗？”
    陈乔玉心里知道不可能，但还是点头道：“那行，你明天来给钱，明天再拿走手套。”
    赖皮这下是真翻脸了，他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陈乔玉：“如果我现在非要拿呢？”

 第421章 生意火了就容易招惹泼皮

    陈乔玉淡然道：“不可能，我做生意没有这规矩。”
    “呵，你有个屁的规矩！就是以前有规矩，今天老子来了，也要改改你的规矩！”
    赖皮汉真就要上来抢，陈乔玉抓着不放，万婆婆快吓死了，赶紧把摊子上的其他东西收下来。
    她不敢惹这样的人，只能低声劝陈乔玉：“乔玉，别跟他杠上，咱们……咱们让一步。”
    陈乔玉死死抓住手套，摇头：“不可能的。”
    她要是个知道退让的性子，早就叫人逼得没有活路了。
    说一千道一万，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她不会让的。
    不让，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方未必敢对她下死手。
    但要是让了，以后就是钝刀子割肉，迟早要被人一刀刀割完的。
    陈乔玉这边动静大，早有相熟的摊主悄悄避开人群，飞快跑去找集贸市场管理员了。
    就在陈乔玉跟赖皮汉对峙的时候，斜对面摊位卖菜的大姐已经带着集贸市场管理员过来了。
    这会儿管理员的权限可不小，看到赖皮汉，顿时脸色就是一沉。
    “彭赖子，怎么又是你！”
    赖皮汉看到市场管理员来了，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陈乔玉叫反力一冲，差点儿跌坐在地，还好万婆婆及时扶住。
    彭赖子冲着市场管理员嬉皮笑脸：“我买个东西，咋了？不让买啊？”
    人家市场管理员早就从其他摊位的摊主那里听说了情况了。
    这会儿也不跟彭赖子废话：“你要买是？行，你现在付钱，我看着，保证叫她把手套给你，让你拿走。”
    陈乔玉配合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小本生意，盖不赊欠。”
    彭赖子脸色变了变，嗤笑道：“我今天不买，明天再来买。”
    市场管理员就说：“那你今天不买就别在这儿站着了，影响别人做生意。”
    彭赖子哼哼两声：“我看看也不行吗？”
    但是看到市场管理员在场，倒是也没逗留，慢慢溜达开了。
    不过走之前，还是盯着陈乔玉，半是开玩笑，半是威胁地说了句：“妹妹，明天哥还来，你好好等着。”
    陈乔玉脸色未变，只是眼神越来越深。
    这两年夹在计划经济大锅饭，和市场经济私有制之间，既有蓬勃的生命力在萌发，也有人趁乱作恶。
    难怪再过两年会狠狠收拾一拨人，不然，就现在这情况，老百姓怎么过日子？
    这边集贸市场的管理员也劝说陈乔玉：“我们是能帮你把他赶走，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要么最近别出来摆摊了，等过了阵子再说，要不，你就顺着他的意思来，给点儿好处，换个太平。”
    市场管理员说这话是好心。
    但陈乔玉觉得不对。
    以前她可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去过现代之后，她从周姐和晓玲身上就能看出来，将来人们对这种“和稀泥”的做法深恶痛绝。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为什么要叫对的人给错的人让路？
    今天的不想惹麻烦，其实就是在滋养这个小麻烦变成大麻烦。
    但陈乔玉并不想让市场管理员为难，人家能出面帮她赶人，已经是履职了。
    市场管理员说：“你也别觉得我们不管事儿，他要是真不给钱就抢东西，那我们是可以抓他的，但是他如果不抢，就只跟今天这一样，在你摊子面前站着，叫别人都不敢来，那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毕竟站在摊子面前，是集贸市场里的正常行为，你能说别人都可以站就彭赖子不能站吗？
    陈乔玉点点头，表示明白：“今天多谢你们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两个市场管理员这才走了。
    等他们走后，附近几个摊位的摊主也都围过来了，都有些替陈乔玉担心。
    “小陈，这个彭赖子是镇上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不学无术，只怕以后太平不了了。”
    “乔玉，要不你就给他一双手套，但买个平安。”
    “不能给，要是乔玉今天给了，那以后乔玉卖别的东西，他还是会来的。”
    “不给又能怎办？生意总不能不做？”
    大家焦急地围着陈乔玉讨论，陈乔玉只能安抚大家，示意大家冷静。
    “大家别吵了，没事的，至少今天没事儿，还能叫我提前知道一下，留个心眼，不至于打无准备之仗，已经很好了。”
    陈乔玉安慰大家：“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呢嘛，你们还帮我叫市场管理员了。”
    大家纷纷表示：“这不算什么，但是乔玉啊，做生意和气生财，最怕这种捣乱的人了。”
    “一个搅屎棍就能搅黄一门生意。”
    陈乔玉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会小心的。”
    其实她心里没什么底，但是在这儿听大家吵架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早点冷静下来，去想解决办法。
    陈乔玉还劝万婆婆早点回去。
    但万婆婆说道：“彭赖子今天应该不会再来了，我还是继续摆会儿。”
    她家里困难，要不是靠着这个摊位，吃饭也难。
    陈乔玉没办法，只能把剩下的东西交给万婆婆：“那这样，万婆婆你今天先摆着，但明天就要不先别来了，我来的时间不固定，也就一会儿功夫，你先躲着点。”
    万婆婆担心陈乔玉，但是也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那乔玉你小心点。”
    “好。”
    等周围平稳下来之后，陈乔玉就把生意交给了万婆婆。
    “万婆婆，这里是两罐冻疮膏，这罐还没拆，润肤乳我进了四瓶，自己留一瓶，这三瓶你帮我卖着。”
    “手套今天就先不卖了，我带回去。”
    “如果彭赖子再来，你也别管这些东西了，安全要紧。”
    万婆婆应下来。
    而陈乔玉把东西收好，想了想，赶紧骑车回姚家村。
    她要去现代找找办法。

 第422章 小小虎头枕，有了新出路

    陈乔玉骑着三轮车在山路上狂奔。
    内心还是有点害怕的。
    她心里忐忑，甚至有点儿希望别人赶紧查查彭赖子这样的人。
    只可惜这两年处在转型期，正是乱的时候。
    陈乔玉只能去现代看看有没有办法。
    她一路骑车回到了姚家村，然后进门，摸了摸小黄和小黑的狗头，才钻进厨房，去往现代。
    这会儿刚过中午饭的点，陈乔玉到步行街的时候，周姐还在洗碗。
    “乔玉？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吃饭了吗？”
    周姐问道。
    陈乔玉摇摇头，掐头去尾地把彭赖子的事儿说了。
    她现在通过手机和网络，已经能够知道如何规避一些时空信息了。
    她说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村那个地方，大动干戈报警也难，但是这种偷鸡摸狗打白条的行为，也实在是不能忍。”
    周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偷鸡摸狗打白条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的安全。”
    周姐说：“你们要是没撕破脸也就算了，现在撕破脸了，他估计在你们村里也觉得丢面儿，你现在想求和，他都未必肯了。”
    陈乔玉忙点头：“没错没错。”
    彭赖子今天被市场管理员驱赶走了，估计也恨上陈乔玉了。
    他一直在市场里瞎晃悠，到处手欠，人家一半不敢惹他，一半懒得跟他计较，就陈乔玉这里，东西贵，不能不计较叫他得寸进尺，给杠上了。
    周姐问陈乔玉：“我听你这意思，应该是不想公了？”
    陈乔玉强调了村里的事儿，不好大动干戈，应该就是不准备报警了。
    陈乔玉点点头：“最好就是能私下教训一下彭赖子，没到报警那地步。”
    除非他抢东西了。
    但是看彭赖子面对市场管理员的油滑，估计他早就知道这个度在哪里。
    他恐怕不会生抢，只会让陈乔玉乖乖奉上。
    周姐就道：“那要是收拾一个人的话，办法还是很多的，太出格的咱们不能做，但是该曝光的曝光，该谴责的谴责，最解气的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周姐列举了几个例子，说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坏人怎么对无辜群众的，群众怎么对坏人，就最解气。
    陈乔玉认真想了想，然后就善用手机，开始进行搜索。
    确实，看到网上那些坏人被同样对待的时候，她心里也很解气。
    她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临走前，陈乔玉把自己带来的两个虎头枕给了周姐。
    “这都是我们村里人手工做的，大的给松松玩儿，小的我看跟鼠标垫手的那个差不多，周姐你看能用不？”
    周姐笑着拿过来：“乔玉，我发现你说话总是问能用不，好像不能用就没用了一样。”
    周姐笑道：“有些东西不一定非要有用，好看就足够了。”
    周姐拿着一大一小两个虎头枕，爱不释手：“这手艺真好，真是全手工缝制的，太难得了。”
    陈乔玉见周姐喜欢，心里也高兴。
    她觉得自己虽然不能帮万婆婆他们彻底改变家庭困境，但是偶尔力所能及地买一些自己觉得有用，或者欣赏的小玩意儿，还是能做到的。
    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这样了，她小声问周姐：“周姐，你说这个虎头枕放在网上卖，能行吗？”
    之前周姐可是让放了一部分竹编的小玩意儿在店里卖呢。
    就是卖的效果不太好罢了，好几个月了，一共就卖出去三四个小玩意儿。
    弄得陈乔玉都不敢跟马老三进货了。
    现在的虎头枕，陈乔玉也有些担忧。
    她试探着问了，周姐毫不留情地摇头：“不合适，这种东西你要是放在一些景区里，或者针对特定人群卖，兴许还能卖出去几个。”
    “但是咱们店不是卖这些的，不是对口客户，人家搜工艺品不会搜到我们店里来，来我们店里买食品和农副产品的人，本身也没打算买好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儿。”
    周姐耐心解释。
    陈乔玉听明白了，就是有点难受。
    虽然有预期了，但是，听到结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失落。
    周姐看着乔玉的头垂了下去，嘴角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忍让乔玉失望，于是开口问道：
    “乔玉，这样的虎头枕你有多少？”
    陈乔玉一个激灵，浑身一震。
    她看向周姐，想从周姐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
    周姐笑着看她：“问你话呢，这样的虎头枕还有没有？”
    陈乔玉忙不迭地点头：“有，有啊。”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周姐问的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果然，周姐随即就道：“我看这虎头枕挺好玩儿的，虽然跟我们农副产品食品的门店调性不符合，但是拿来作为活动礼品，正好合适。”
    周姐爱怜地抚摸着虎头枕：“这样的纯手工艺品，正好能证明和强调我们店铺的天然淳朴。”
    “不过呢，只是作为活动礼品，我们也要不了太多，你看可以吗？”
    陈乔玉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啊，当然可以，多要一个对他们都是好事。”
    周姐听了也放心了，她笑道：“我本来没打算搞双十一活动的，先前都没报名，现在有了你的虎头枕，那我就勉为其难搞一个。”
    周姐跟陈乔玉确认虎头枕的成本，陈乔玉想了想，就按照十倍的价格说了。
    “小的十块，大的十五。”
    “这么便宜？”这下轮到周姐震惊了。
    陈乔玉点点头：“他们家里很困难，先指望着卖出去，贵了卖不出去也是白搭。”
    周姐也是有些唏嘘，松松有时候一个玩具就要两三百块，而且还不算是小孩用品里特别奢侈的。
    有些品牌的所谓纯天然材料，健康材料的玩具，四五百一个的都有。
    但哪里有这虎头枕纯天然啊。
    周姐感慨不已：“果然信息差和交通是制约经济的重要因素啊。”
    陈乔玉歪着头听着。
    周姐学奸商的样子笑着道：“既然你说了这个价格，那我就不往上涨价咯？”

 第423章 陈乔玉买了对付彭赖子的好玩意儿

    陈乔玉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她现代的钱足够多。
    好几万呢！
    最后都是换成东西，带回老家应对那边的支出。
    就万家婆媳做的东西，陈乔玉想想十块钱能买一双手套还能再搭半斤多的猪肉了，万婆婆肯定愿意的。
    所以并没有因为周姐的唏嘘就涨价。
    周姐说：“既然便宜，那我活动门槛就放低一点，小的么，买够三百块我们就送一个，大的买够八百送一个。”
    周姐盘算了一下：“我们没参加双十一的活动，如果按照以往的正常客流量，小的你准备二十个，大的准备五个就差不多了。”
    “但考虑到双十一是我们网店开起来之后的第一个促销节日，你暂且先按双倍准备，多的留到下次活动也行。”
    陈乔玉欢欣点头：“好呢！”
    这样的话，万婆婆跟她儿媳妇起码能挣到二十七块五了，顶一个人的工资呢！
    要是翻倍，那就更好了！
    陈乔玉欢欢喜喜地告别周姐，转身往批发市场去了。
    她喜欢超市明亮的灯光和整齐的货架，还有明码标出的价格。
    但是批发市场还是更对她的胃口。
    批发市场的东西没有超市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大部分都只有简陋的一个集中大包装，但这反而方便了陈乔玉。
    而且陈乔玉作为一个“批发贩子”，买多了之后，还是批发的价格更适合她。
    陈乔玉沿着批发市场的路线转进去，买了几包便宜处理的袜子，又照旧进了几包糖。
    她一路都留心着看批发市场有什么能用来对付彭赖子的，连以往没关注过的店铺都特别看了一下。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家神奇的店铺……
    ……
    陈乔玉载着满满一车东西，回到了她居住的姚家村老宅。
    老宅里依旧安静，陈乔玉把自己花了不少力气收拾清理去掉包装标志的东西给拿进来，一一归置好。
    明天去集贸市场对付彭赖子，就靠这些东西了。
    陈乔玉怀揣着这些东西，睡了个既担忧又期待，既紧张又兴奋的觉。
    第二天早上青杨先走的，陈乔玉起床吃锅里青杨给留的早饭，吃完之后就去了红薯粉作坊。
    学徒工们来的早，陈乔玉正好把他们叫到一起，开始给他们吩咐起来：“……你们按我说的做，今天不用做红薯粉，算你们上班。”
    学徒们跃跃欲试：“好啊好啊。”
    这种热闹好玩的事儿，肯定比上班干活要吸引人。
    最后一众学徒工里，只留下刘婶子跟三个年纪大点儿的工人，其余年轻人全都跟陈乔玉一块儿出发去镇上了。
    不怪陈乔玉叫这么多人，她是想收拾彭赖子，但可没想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人多力量大，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嘛。
    等到了镇上，早上的集贸市场分外热闹，往来人群川流不息。
    学徒们帮着陈乔玉把今天要卖的菜干、红薯粉、手套、袜子、糖果……都搬到摊子上。
    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一阵子，但是对于这个时候的人来说，买东西不容易，过年提前一两个月开始备年货都是正常的。
    所以陈乔玉的生意很好。
    她这里有许多供销社和集贸市场买不到的好东西，价钱也合适，大家都愿意来她这里挑。
    陈乔玉刚开张没一会儿，万婆婆也来了。
    “乔玉，我想了想，我还是来，不能叫你一个姑娘家在这儿冒险。”
    万婆婆说：“我年纪大了，别的做不了，但万一有事儿，起码能帮你招呼两声。”
    陈乔玉心里有点儿温暖，刚想说话，目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单看可能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陈乔玉已经知道万婆婆的儿子小时候有小儿麻痹症，那么现在一个拄着拐的男人，和旁边扶着他的一个腼腆女人，搭配起来就叫陈乔玉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万婆婆……那是你儿子儿媳吗？”
    陈乔玉目光看向那边。
    万婆婆看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啊，我昨天回去跟他们说了之后，我儿媳妇就说要来帮忙，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不能在你有难的时候退缩。”
    “我儿子也说，他再怎么样也是个男的，实在不行，挨打他也能多扛两拳。”
    万婆婆说着就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就有些心酸。
    如果儿子是个健全人，该多好啊。
    陈乔玉叫几个学徒过去把人迎过来。
    万婆婆的儿子拒绝了帮忙，只由他媳妇儿扶着他，慢慢拄着拐杖过来。
    集贸市场的地上经常有菜叶和污水，走着走着差点儿滑到，万婆婆的儿子脸上通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身体不便而羞愧的。
    但他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挪过来了。
    陈乔玉突然想到，万婆婆今天早上来得晚了一会儿，是不是因为等儿子媳妇儿一起来？
    看着搀扶而来的一对小夫妻，陈乔玉都忍不住动容。
    “万大哥，万嫂子，你们快过来，万大哥，这里有小凳子，你先坐会儿。”
    万青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大家都站着，他自己一个坐着，不太合适。
    但是他的确很少出门，很少拄拐走这么远的路，确实有些难受了。
    他身旁的小媳妇儿伸出手比划了几下，示意万青坐下，光从手势就能看出来是个温柔秀美的女人。
    万青不好意思地对陈乔玉和几个学徒工说道：“我媳妇儿叫我坐了……对不住了，那我就先坐会儿。”
    几个学徒工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清理收拾开，好让万青坐得舒服一点。
    陈乔玉心里又是同情又是敬佩。
    万婆婆弯下腰问儿子坐得还舒服吗，毕竟这不是他专门为了自己体型打造的小板凳。
    万青笑着点头：“还行，坐着舒服多了。”
    陈乔玉则是盯着万青的媳妇儿，万嫂子察觉到陈乔玉的目光，友好地冲她笑了。
    陈乔玉一字一句地说道：“万嫂子，你做的鞋子很好看，虎头枕也很好，我朋友很喜欢，还让我找你们定做呢。”
    万青媳妇儿是聋哑人，但会读唇语。
    她看明白了陈乔玉的话，又惊又喜地看向万婆婆。
    万婆婆也不敢相信：“乔玉，是真的吗？有人要买我们的虎头枕？”

 第424章 找茬的来了，早晚要对上的

    陈乔玉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要的不多，小的来二三十个，大的十几个就可以了。”
    这个对陈乔玉来说确实不算多。
    她现在开了作坊，每天的产量如果不控制，正常也是在百八十斤的水平上。
    而其他倒腾的东西，鸡蛋动辄几千个，蔬菜和菜干，包括现代买回来的东西，也是少则十斤八斤，多则几十上百斤的。
    但她觉得少，万家婆媳可不觉得少。
    万婆婆又惊又喜地确认道：“乔玉，你是说真的？不是你自个儿补贴我们？”
    万青媳妇儿也是，比划了几下，但陈乔玉看不懂。
    陈乔玉只是说：“那哪能呢，万婆婆都帮我看了这么久的摊子了，什么时候见过我买没用的东西？但凡我买来的东西，那肯定是要用的。”
    虎头枕也一样。
    万家婆媳放心了，万青的媳妇儿腼腆又开心地笑了，低头看向万青，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这景象看得旁边的人又是心酸又是羡慕的。
    这年头，残疾人结婚嘛，就是再聪明，长得再好看，人家也不会给介绍健全人的。
    一般都是配点儿有小毛病的。
    万青跟他媳妇儿就是这样的组合。
    但是现在见人家虽然穿着打扮清贫，但是夫妻二人还有婆婆都互相扶持，甭管说什么都是有商有量，互相照看着的。
    倒是比一般人家还要和气一些。
    万青说：“昨天听我妈说摊子上有人找茬，我们不放心，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么长时间，我妈都是白用你的摊子，我们知道，心里过意不去，一直想来当面感谢一下你，就是……”
    万青有些羞愧：“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
    说着，万青媳妇儿就从自己的布兜子里掏出两双鞋，塞到陈乔玉手里，还往前送了一些。
    陈乔玉又惊又喜：“给我的？”
    万青媳妇点点头，抿着嘴笑了。
    陈乔玉拿着一比划，跟她的脚码刚好合适。
    “太谢谢了，我就喜欢穿这样的鞋子，又结实又软和，还透气。”陈乔玉笑道。
    “而且这冬天雨雪多，下场雪路上好多天都是泥泞的，多几双鞋子换正好。”
    万青他们听陈乔玉这么说，也都回应微笑。
    万青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眼神里是一种安心的笃定——你看，妈说过乔玉人很好。
    接下来的时间，万家三口就帮陈乔玉卖东西。
    万青虽然腿脚不便，但到底是个年轻人，吆喝起来，算账都很顺畅。
    陈乔玉甚至觉得他比一般人反应还要快一些。
    而万青媳妇儿因为不会说话，就盯着万青的嘴。
    万青一个人复述：“两个蛤蜊壳子冻疮膏，一双袜子是？一块四毛钱。”
    万青媳妇儿就赶紧帮人挖蛤蜊膏，包东西。
    万婆婆从旁辅助。
    陈乔玉愣没插上手。
    就是偶尔遇到万婆婆他们对价格不是很确定，或者一些需要按照陈乔玉意思来卖的东西，就需要跟她确认一下，剩下的完全都不用陈乔玉插手。
    陈乔玉觉得十分轻松。
    而这会儿摊子上四个成年人呢，别说彭赖子了，就是连之前想浑水摸鱼的人都少了。
    摊子总共才两米宽，站满了也就七八个人，一人盯两个人还是盯得过来的，没叫人得手。
    一直卖到上午十点左右，陈乔玉今天带来的东西都卖了一多半了，才突然看到彭赖子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他们这一条通道的最尽头走过来。
    万婆婆示意儿子媳妇儿：“就是那个人。”
    顾客们不知道内情，并没有什么反应。
    但附近做生意的摊主也都看到了，都有些担心。
    斜对面的大姐赶紧戳自家男人：“你先去把市场管理员叫来。”
    她男人有点犹豫：“现在也没事儿，这会儿就把人叫来，一会儿他们没闹起来怎么办？”
    大姐眼睛一瞪：“没闹起来不是正好吗？难道你还希望闹起来？”
    大哥无奈：“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希望闹起来呢，闹起来我们不是也跟着遭殃吗？我是说，万一这边没事儿，叫管理员过来了，人家不得生气啊？”
    “生气就生气呗，回头叫乔玉给他们点儿好处就是了，总比现在被闹事儿强？”
    大姐训斥着大哥：“这点儿变通都没有吗？”
    大哥无语：“去就去呗，凶什么凶。”
    大姐声音更大了：“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去了吗？”
    大哥：“……”
    好像是没有。
    大哥悄悄溜走了。
    而此时彭赖子也来到了陈乔玉摊子前。
    他盯着陈乔玉，陈乔玉并不畏惧地回看他。
    彭赖子目光未动，手却伸向了摊子上还剩下几双的手套。
    他是在试探，看陈乔玉会有什么反应。
    陈乔玉没什么动作。
    来买东西的人，看看东西是正常的。
    彭赖子拿着手套，也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就是翻来覆去地看。
    旁边有今天才来的新顾客，不知道昨天的事。
    在旁边半天挤不到中间，有些不舒服，就问道：“这位大哥，你买不买东西？不买的话能让让我吗？我还想看看那边的东西。”
    另一边也有人看中了彭赖子手上的这双手套，也适时开口问道：“大哥，这双手套你买不？你不买就让给我呗，我挺喜欢这花色的。”
    黑色皮手套上唯一的花色就是手腕处的松紧棉。
    有不同的纹样。
    大家挑来挑去也就是挑这一点点花纹。
    但是买东西就是这样，除非你真的是完全一模一样，一点儿不差，不然大家总下意识地想要挑挑。
    就是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比如卖酸梅汤的，还有人蹲下来对比一下哪杯的水更多呢。
    彭赖子拿着手套，不说买也不说不买，顾客们都先等不及了。
    然而彭赖子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别人一问，他狞笑着盯过去。
    问话的人起初没看到彭赖子的脸还好，这一看到，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本能地后退两步往外挤。
    后面的人更是不敢往前来。
    很快，摊子前面就只剩下了彭赖子一个人。

 第425章 对对对，屁不是你放的

    其余人惦记着陈乔玉的商品。
    不肯走远，就站在三四步开外。
    拿着别人摊子上的东西，心不在焉地看看，实则注意力全在陈乔玉这边。
    见大家都躲开了，彭赖子得意一笑。
    他歪着头，晃着肩膀看陈乔玉。
    那意思很明显——怎么样，你不开口把这个手套送我，我就能搅得你生意做不下去。
    陈乔玉看着他，也不说话。
    万家婆媳还有万青都紧张不已，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他们也没退缩。
    万青的媳妇儿更是壮着胆子过来挽着陈乔玉的手。
    陈乔玉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
    万青媳妇这才稍稍松开一点。
    几个学徒也站在旁边，看向陈乔玉，就等陈乔玉发话了。
    这会儿的年轻人身上血性很足。
    经常公社大队之间为了争抢水源，或者抢轮换地、耕牛、拖拉机，甚至晒谷场什么的，都会起矛盾冲突。
    姚家村虽然穷，但是后生们也是有把子力气的。
    但陈乔玉并没有发话。
    她只是看了看彭赖子，弯腰从摊位下面的箩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她不赶时间，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东西。
    没生意的时候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她也不是没经历过。
    彭赖子冷笑。
    他是来捣乱的，陈乔玉是来做生意的，想耗时间？
    那就看谁耗得过谁！
    万婆婆有些着急，但陈乔玉还是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东西。
    但万婆婆觉得没什么东西要整理的。
    今天摊子上来的人多，卖东西的时候顺手就整理了，现在根本不乱。
    但陈乔玉就是不知道手在箩筐里做什么，不紧不慢的，光叫旁边的人着急。
    就在僵持的时候，集贸市场的管理员来了。
    集贸市场的管理员见到彭赖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人在集贸市场里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他这也不算什么大错，也没办法给他什么惩罚。
    集贸市场的管理员跟彭赖子商量：“你想好要买什么了吗？想好了就赶紧买。”
    市场管理员也不敢跟彭赖子说没钱就别站这儿耽误人家做生意，怕惹恼了，再起大矛盾。
    但彭赖子就是无赖地说：“哥，没见我正在挑吗？怎么？买东西不兴挑挑看看啊？集贸市场要强买强卖？”
    集贸市场的两个管理员脸色沉了沉，他们可不敢接下这顶大帽子。
    “那你快挑，要是嫌这个不好，就换一个。”
    彭赖子随意地把手里的手套往摊子上一抛，差点儿扔到地上去，幸亏魏守进反应极快，接住了。
    彭赖子哼笑一声，然后就把手伸向摊子上的其他手套。
    陈乔玉盯着他的手。
    似乎十分紧张。
    彭赖子更得意了，他撩起一副手套，动作姿态十分随意且傲慢。
    但下一秒，就是一声惨叫：“我x你大爷！这什么玩意儿！”
    一只硕大的，至少有半个巴掌大的蜘蛛，随着手套被拿起，仿佛触动了什么关节一样，突然一下子弹跳到了彭赖子的手背上。
    然后还八只腿瞎抖动，宛如在彭赖子的手背上爬行、啃咬。
    彭赖子吓得一声惨叫，几欲魂飞魄散。
    把旁边的人也吓得不轻，好几个人都往后推了好几步。
    还有个把孩子都落在原地的。
    孩子哇哇大哭。
    陈乔玉赶紧安慰道：“没事没事，是个玩具，不怕噢。”
    什么？
    是玩具？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有胆子大的人凑近，往彭赖子手上一看——
    可不是么！
    就是个黑漆漆的塑料玩具蜘蛛！
    确实做得有点儿像。
    可是这玩意儿也不动也不爬的，看清了就没什么害怕的啊。
    大家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是个玩具啊。”
    “这有什么可怕的，刚才谁叫的？吓我一跳。”
    “还能有谁？彭……砰的一下呗！”
    大家嬉笑起来，仿佛刚才只有彭赖子被一只假蜘蛛吓到一样。
    彭赖子此时也看出来手上的蜘蛛是假的了。
    刚才确实只有他是被蜘蛛吓到的。
    其他人都是被他的惨叫声吓到的。
    反应过来的彭赖子脸上十分挂不住。
    但他心里还是毛毛的。
    这蜘蛛现在怎么看怎么假，被他抓在手里一动不动的。
    彭赖子试图解释：“刚才它跳出来，还在我手上爬……”
    旁边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得了，那就是个塑料玩意儿，又不是活的。”
    彭赖子的脸色臭得可以。
    他把手里的玩具蜘蛛往地上一扔，玩具蜘蛛毫无动静，看上去更显得刚才彭赖子的惊吓着实有些大惊小怪，显得虚了。
    彭赖子恼羞成怒，弯腰伸长手要从水泥台子的那边抓向水泥台子里边的陈乔玉。
    然而，就在他一动的时候，突然不知道打哪儿传出来一声响亮又悠长的屁声。
    “噗——噗——噗噗噗——”
    这下好了，大家再也忍不住了，全都哄笑起来。
    如果说刚才还有点儿跃跃欲试，想嘲笑彭赖子出丑，又不太敢的，那现在这一声屁声，可就彻底触发了大家的笑点。
    “哈哈哈哈——”
    “好响的大臭屁！”
    “谁放的屁啊？”
    “还能有谁啊，声音从谁那儿来，就是谁放的呗！”
    大家哈哈笑着，彭赖子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的。
    “你放屁！你们才放屁！”
    但此时，陈乔玉跟万婆婆、万青夫妇等人都已经皱着眉头捂住鼻子了——太臭了。
    摊位附近就这么几个人。
    别的人早就因为彭赖子而躲远了几步。
    放屁声是从摊位这边传来的。
    摊位里面的人此时全都捂着鼻子，一脸无语地看向面前的彭赖子。
    是谁放的屁……还用说吗？
    场面一度尴尬。
    刚才那个被家长落在中间的小孩也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你放了大臭屁！”
    “好臭的大臭屁！”
    大家想忍住笑，但是根本忍不住。
    这会儿大家还没有那么强烈的礼貌意向，放屁这事儿，有的人不在乎，到处放，有的人也不会顾忌对方，会放肆笑。
    而且这玩意儿会传染，很快，半个集贸市场的人都知道彭赖子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大臭屁了。
    彭赖子气得跳脚：“不是老子！老子没放屁！”
    周围的人忍笑：“嗯嗯嗯，对对对，你没放屁。”
    “对对对，屁不是你放的，是猪放的。”

 第426章 当然无辜陈乔玉

    任凭彭赖子怎么解释说自己没放屁，是傻x放的，都没人信。
    连陈乔玉都站住来，一脸严肃地说：“嗯嗯，我相信你，你没放，要不……算了，就当是我。”
    陈乔玉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但她越是这样，别人就越是相信是彭赖子放的。
    别的不说……就冲着那屁声的悠长嘹亮，还有这持久不散的味道，看着也不像是个干干净净水灵清透的小姑娘放的啊。
    彭赖子这样的二流子还差不多。
    大家鄙夷又嘲笑地看着彭赖子，身上的衣裳得有俩月没洗了？
    领口袖口都磨得油亮光滑了。
    鞋子跟裤脚更是脏得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彭赖子一边跟嘲笑他的人破口骂战，头上一边掉头皮屑。
    嗯……不是他放的，还能有谁？
    就在这当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彭赖子特别应景地抓了一下背。
    这一抓就不可收拾了。
    越来越痒，越来越痒。
    彭赖子受不了了，关键是这会儿都十一月份了，大家起码都穿了两三件衣服了，有的棉衣都裹上了。
    这要抓痒，一时半会儿能抓上？
    彭赖子抓不到位，越抓越痒。
    痒得钻心。
    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太巧了，今天这么多件事，肯定都是陈乔玉搞的鬼！
    但是奈何现在身上太痒了。
    痒得他抓心挠肝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是上蹿下跳地抓痒。
    偏偏衣服又厚，抓不到位。
    彭赖子越发像跳大神的，甚至忍不住冲到一个台子上，拿背去蹭集贸市场顶棚的柱子。
    大家看得惊奇不已，继而，就是更大声的哄笑。
    “哈哈哈，彭赖子这是干啥啊？”
    “他咋啦？疯啦？”
    “八成，哈哈哈哈，被他自己的屁给臭疯的！”
    “哎你还别说，他吃啥了，放屁咋那臭？我二大爷天天吃蒜，从不刷牙，放屁都没他臭。”
    大家本来还对彭赖子有那么一丝害怕惹麻烦的心态，敬而远之的。
    可是今天彭赖子接二连三出丑，现在还在水泥台子上跳大神呢。
    这对于没什么新鲜事儿、没多少信息渠道的八零人来说，可不就是这阵子最新鲜搞笑的事情了吗？
    集贸市场外面的人都涌进来了，看彭赖子跳大神。
    彭赖子骂骂咧咧的，可惜痒得不行，骂都骂不上劲儿。
    蹦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冲着陈乔玉怒视：“你……嘶，痒，嘶，你给我……嘶啊……等着……”
    陈乔玉把手放在耳朵边上：“你说什么？”
    彭赖子：“你……嘶……好痒……啊……你给我……”
    “给你什么？”
    陈乔玉甚至友好地上前了一步，递给他一双手套：“给你手套吗？”
    “六块五，你要不要？”
    彭赖子怒极，伸手就去抓那手套。
    想让他给钱？做梦！
    可谁知道，他的噩梦又重现了——他一接过手套，手套里立马弹出好几只特大号蟑螂来！
    蟑螂不可怕。
    可怕的是会飞，还会往你脸上、身上蹦跶的蟑螂！
    彭赖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又是一声惨叫。
    陈乔玉站在他身前，惊呼一声，连忙安慰道：“哎哟彭哥，对不住对不住，这集贸市场蟑螂太多，怎么叫彭哥碰上了？”
    对面的大姐特别爱陈乔玉，加上又是个泼辣性子大嗓门。
    也跟着道：“那可不，彭哥身上这味儿，就是蟑螂最喜欢的啊！”
    蟑螂也是玩具。
    蹦到彭赖子身上之后，又掉到地上，然后就没动弹了。
    有胆大且好奇的小孩凑过来，从地上摸了一只走。
    “假的！是玩具！”
    大家也都纷纷去摸。
    这玩意儿看着灰不拉几的，做工倒是挺精细，须须角角都做得很真实。
    难怪彭赖子会被吓到。
    大家心想，如果是他们自己遇到，估计也会被吓到。
    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嘲笑彭赖子。
    就跟有人掉进粪坑里一样，自己掉进去是惨，但是别人掉进去，那就是天大的喜事，要笑好几天甚至好几年的！
    大家不遗余力地嘲笑彭赖子。
    彭赖子已经把自己脸上抓得乱七八糟的。
    他恼羞成怒，直接踩着水泥台子，跨越几个摊子，朝着陈乔玉扑过来。
    “敢捉弄老子！老子弄死你！”
    他一路踩踏了好几个摊位的东西，惹得摊主们怒不可遏。
    “彭赖子你别跑！赔钱！”
    “你踩坏我的菜了，赔钱！”
    彭赖子恶狠狠地回头骂道：“老子打生下来就还没试过赔钱的味儿，想屁吃呢你！”
    他还是想打陈乔玉。
    蜘蛛跟蟑螂肯定都是陈乔玉搞的鬼，那个屁也一样，虽然他想不通，但肯定是陈乔玉搞的。
    彭赖子冲过来，陈乔玉早有预谋，左右一示意，几个学徒工立马拿着一个巨大的麻袋，把彭赖子套了进去。
    陈乔玉叮嘱大家：“别碰他，兜住就行。”
    那个痒痒粉沾上可不是好玩的。
    彭赖子进了麻袋，突然感觉身上麻痒的滋味又加重了，不仅麻痒，似乎还有辛辣的味道，比最辣的朝天椒都辣。
    彭赖子强忍不住，一个喷嚏打得泪流满面。
    等集贸市场管理员匆忙跑过来要求陈乔玉放人的时候，从麻袋里爬出来的彭赖子已经被自己挠得不成样子了。
    满脸眼泪鼻涕，眼睛都是肿的，脸上手上全是抓痕。
    陈乔玉让学徒们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麻袋放到一边——里面可是有痒痒粉和辣椒水的。
    面对彭赖子的惨状，陈乔玉有话说。
    她无辜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大家看到了，我可没碰他，最多就是他要冲过来打我的时候，大家伙儿帮我用麻袋拦了一下。”
    言下之意，彭赖子现在的样子，那可都是他自己作的。
    彭赖子一脸眼泪一脸鼻涕地骂道：“你敢说手套里的蜘蛛跟蟑螂不是你弄的？”
    陈乔玉无辜道：“你这话说的……那不都是玩具吗？我一个卖杂货的，货物里混着几个玩具不很正常吗？”
    虽然压好蜘蛛和蟑螂的手套是陈乔玉特意准备的，但，彭赖子你要是不来抢，也不会上这当啊。
    痒痒粉也是，装在手套和麻袋里的。
    陈乔玉心道，我还没给你算损失的这个手套呢。

 第427章 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陈乔玉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言之有理。
    又都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彭赖子想赖也赖不上。
    集贸市场的管理员也说道：“彭赖子，我们都看到了，是你自己蹿上台子，还要打人，还踩坏了好多人的东西，这事儿大家都看到了，你得负责？”
    彭赖子此时身上难受至极，可是因着前面接连丢了好几次脸，他现在不抓痒，难受。
    一抓痒，旁边就有人学着他的样子做猴子怪状，嘲笑他。
    以往大家都怕他，觉得他狠戾狰狞。
    但是今天丢人丢到家了，大家都抓着机会疯狂嘲笑他。
    几个被踩坏东西的摊主以往也没少受彭赖子的气。
    今天见他吃亏，也都纷纷硬气起来，要求赔偿。
    他们不敢对上彭赖子，就专找市场管理员。
    “咱们可都是交了摊位费的，总不能集贸市场就任由我们的东西被糟蹋？”
    “要是这样，以后谁还敢来集贸市场卖东西啊？”
    “那我不如去街市口摆摊了，那边还不收钱。”
    大家逼迫两个市场管理员。
    市场管理员也痛恨彭赖子已久。
    只不过以往抓不到现行，不能驱赶他，今天可算是抓到了。
    他们也不敢靠近彭赖子。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彭赖子现在就跟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到现在还上蹿下跳跟耍猴戏一样蹭来蹭去，满脸通红的叫人又鄙夷又嫌弃。
    “彭赖子，今天这些东西是你弄坏的，要照价赔偿。”
    彭赖子想骂人：“赔你妈赔！”
    市场管理员可不跟他来嘴仗，等的就是彭赖子这句话。
    “不赔是？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去派出所慢慢聊。”
    说着，就叫了几个人，上前扭送彭赖子。
    彭赖子怎么会束手就擒，立刻就跟人扭打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要说彭赖子能成混混二流子，那也是常打架的，别人不如他赖皮，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顺利扭送成。
    陈乔玉见状，又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趁着混战，打在彭赖子的膝盖窝里。
    彭赖子立马膝盖一软，就地下跪，被人擒住。
    “哎哟！哪个小西皮打老子！”
    彭赖子怒道。
    陈乔玉背手望天，哦不，是望着集贸市场的石棉瓦顶棚。
    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大家此时也才看到，彭赖子这明显不是以一敌百的状态。
    他这鼻青脸肿的样子，看上去是被人趁乱收拾了一通啊！
    穗华低声说道：“我知道了，那些人不是扭打不过彭赖子，他们是压根就没想把彭赖子扭送走，他们故意的！好趁乱多打他几拳！”
    陈乔玉颇以为然地点点头。
    集贸市场里的人，谁会喜欢这个恶霸呢。
    市场管理员也看到了彭赖子现在的样子，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其中一个咳嗽了一声，说道：“差不多得了啊，接下来就是去派出所谈谈了。”
    另一个招呼摊主们：“算一下彭赖子弄坏了你们多少东西，让他照价赔偿。”
    大家伙儿当然是往高了说，还有人把以前碍于彭赖子的压力送出去的东西也都算上了。
    还有一些明显不是今天被踩踏的摊位，也都纷纷往上报。
    都是彭赖子以前搞小动作逼迫他们“上供”的。
    市场管理员统计的时候，心里都门儿清。
    但是大家都有一种“趁他病，要他命”的默契，市场管理员也不说出来，都给记上了。
    彭赖子挣扎：“老子什么时候抢你东西了？那是你自己给的！”
    摊主不为所动：“你现在戴的帽子不就是我家的？”
    彭赖子：“……妈的，还真是！”
    市场管理员扭送走了彭赖子，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纷纷笑了起来。
    “以前觉得他怪可怕的，来我摊位上捣乱，我也不敢说啥，今天看他跟耍猴戏的一样上蹿下跳，突然就不怕了。”
    “我也是，挺逗的，以往看到他凶神恶煞的，都避开走，今天觉得他就是个丑角，干啥怕他。”
    “嘿嘿，你们瞅见没，就那么个小玩具，吓得他乱叫，他胆子也不大嘛。”
    陈乔玉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心里也是暗笑。
    昨天她就猜测，集贸市场里的人都怕彭赖子。
    虽然附近有个摊主都对陈乔玉挺好的，但是也不敢跟彭赖子对上。
    大家想帮陈乔玉，但更怕彭赖子。
    不破除掉大家对彭赖子的恐惧，就靠陈乔玉一个人，对付彭赖子确实不容易。
    这样的二流子，他也有些脑筋，比如想要手套，不生抢，不叫人抓住他抢劫的罪证。
    就是打扰别人做生意，叫别人为了做生意，主动上供。
    这样的人，就像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它恶心人。
    所以陈乔玉昨天在集贸市场看到一家搞怪玩具专卖店之后，突然就灵光一闪——他不是厉害吗，那就让他出丑。
    先叫大家不怕他了，再抓住他的错处，群起而攻之。
    他就是再厉害，大家一起上，怎么都比他力量大。
    现在看来，陈乔玉的法子效果不错。
    现在彭赖子已经成为集贸市场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笑柄了。
    小孩儿都能学他的样子做丑像。
    大家不怕他。
    而且陈乔玉这回拉上了不少摊主，大家平时都单枪匹马的，不敢跟彭赖子对上，就是对上了，那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定不了彭赖子的罪。
    现在就好了，大家一起，损坏的财物到了一定数额，彭赖子想出来就难了。
    但陈乔玉的招数还不止于此。
    她觉得自己不算小心眼的人，但是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还是她一贯的原则。
    彭赖子被送去派出所之后，也是大吵大闹的。
    但人家派出所的人管他这个？
    走访调查一圈，罪证明确，在彭赖子家搜出了好多集贸市场摊主，还有左右邻居“丢失”的东西。
    这就能叫他给判了。
    彭赖子本来还不认的。
    但他家里人扛不住了，去看他，哭诉道：“你还是认罪！这几天天天有人在咱们家门口晃悠，大晚上的还有在窗户底下不知道鼓捣啥的。”
    这些人，也不固定出现，但就是时不时来一趟。
    然后就盯着彭赖子家看。
    就跟彭赖子守在别人摊子上一样。
    啥也不做，就光恶心人。

 第428章 生活大步往前走

    这么搞了几天，彭家人崩溃了。
    彭家人本就因为彭赖子进去了心里害怕，现在更害怕了。
    旁敲侧击问了两句，这边就来劝彭赖子了。
    “你还是认了，你不认的话，人家天天来，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做什么事儿，家里还有你侄子侄女他们呢！”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陈乔玉听集贸市场的人说，彭赖子已经认罪了。
    “起码两三年出不来呢！”
    大家都很高兴。
    但也有人担心：“那要是出来了之后怎么办？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旁边的人说：“管它呢，起码这两三年能太平。”
    陈乔玉心里却道，还就怕他不出来，过两三年，他出来再进去，那时间可就长了。
    这边陈乔玉高高兴兴地给帮了几天忙的学徒工们发了点儿福利。
    “这是尼龙袜子，一人一双，自己挑。家里有孩子上学的，再来我这里领五支铅笔。”
    尼龙袜子在批发市场的价格很便宜，一百块钱能买一大包。
    陈乔玉现代的钱已经有七万多了，不花也是搁着，所以她很舍得买这些老家人能用得上的小玩意儿。
    作坊里的学徒工简直高兴得不行。
    他们那几天跟着陈乔玉跑，还有轮班去彭家人门口蹲点儿的，陈乔玉都给他们算工资了。
    现在还给福利，简直太好了。
    没干活，拿了工资，还有新袜子穿。
    虽说现在供销社里也不缺尼龙袜子了，但是花样没有陈乔玉的好看，关键是供销社里的要钱，陈乔玉这可是发的。
    有孩子上学的家庭更高兴了，五支铅笔呢！
    钱不钱的另说，这带回去，跟孩子说是爸爸妈妈在作坊里工作出色，乔玉奖励的，那可是不一般的荣誉。
    彭赖子进去后，陈乔玉也正式跟万婆婆提出了一个想法。
    “万婆婆，我看万青平时也是在你家附近摆摊，要不以后让他多走两步，干脆来集贸市场摆摊？”
    “再一个，我想着修锅补碗挣的不多，以后补碗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少，要不让万青再学门手艺。”
    万婆婆听得高兴不已。
    她是当妈的，万青还是个腿脚不便利的，谁舍得让这样的儿子在巷子口风吹日晒的？
    集贸市场远是远了一点儿，但是在大棚里面，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的。
    就这大冬天的，下雨下雪都不怕啊。
    万婆婆又是高兴又是不安：“这样不好，他来了，摊子上的位置就更少了。”
    本来现在摊子上一半就是万婆婆的东西，陈乔玉偶尔来也只用另外一半。
    陈乔玉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想着，您已经在帮我卖东西了，回头万青过来还能帮忙，实在不行，你们叫万嫂子也一起来。”
    陈乔玉说：“摊位费我不收你们的，只要我来卖东西有位置就行了。”
    “然后这卖东西，我每次把东西放您这儿，您负责卖出去，给我交账，我给您算工钱。”
    万婆婆连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乔玉，你把摊位借给我们就已经顶好了，我反正要在这儿守着的，帮你卖东西也就是个顺便的事儿。”
    陈乔玉笑道：“那可不行，我以后卖的东西多，估计您都不一定有时间卖自己的东西。”
    随着市场活跃起来，下个月允许个体户经营了，陈乔玉早就想好自己也要去办一个个体户的营业执照，回头正经做生意了。
    现在是摊位，以后说不定还要租个店面呢！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做生意的越来越多，陈乔玉就打心眼里高兴。
    她是个谨慎的，但是一直这么提心吊胆，前怕狼后怕虎的，时间久了也会觉得累。
    她羡慕现代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做生意，从来不用担心因为这事儿被抓去。
    陈乔玉跟万婆婆约定好了，正式由万婆婆帮她代卖东西。
    “万青可以在这儿摆摊，要是这边位置不够，我就把另外一边也租下来。”
    到时候她卖的东西多了，摊位大也方便一些。
    至于工钱，陈乔玉说：“我开不了太多，按出勤算，一天八毛钱，您让万青一块儿来也行，叫万嫂子一块儿来也行。”
    一天八毛，一个月二十四，听着是不多。
    但是旱涝保收，不用他们自己承担进货成本，也不担心货物卖不出去，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眼睛要亮，算账要清楚。
    这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工作了。
    正好柴爱花和张永华还有卫爹爹卫婆婆也在集贸市场里。
    彭赖子被抓，柴爱花也十分高兴。
    听说了万婆婆家的事儿之后，柴爱花更是表示：“以后摊子上有卖不完的小米粥跟烧饼什么的，我给他们送一份，免得他们晚上回去还要做饭。”
    陈乔玉跟柴爱花没什么好客气的，点点头，替万婆婆他们谢过柴爱花了。
    柴爱花私下跟陈乔玉说：“你让人帮你看着摊子也好，虽然老的少的身体不便利的，但胜在人多，别人找你麻烦也要掂量掂量。”
    光陈乔玉一个年轻姑娘，带着那么值钱的货物出来，还是有些风险的。
    陈乔玉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说：“我也是观察了万婆婆好一阵子，知道他们的为人，才开这个口的。”
    不然，盲目开口，到时候就不是找帮手，而是引狼入室了。
    柴爱花笑着拿指头点了点陈乔玉的额头：“知道你是个机灵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彭赖子被抓的时候，柴爱花和张永华也在，张永华还趁机给了彭赖子几脚呢。
    “叫你吃我们家东西不给钱！”
    现在彭赖子进去了，大家都皆大欢喜。
    集贸市场里也太平了一阵子。
    陈乔玉就把更多的心思投入到了夜校学习和红薯粉作坊里。

 第429章 这家人怎么跟朝三暮四的猴子一样

    陈乔玉周一到周六的晚上，还有周日白天，都需要在夜校上课。
    她本来不想让青杨天天等他那么晚的，毕竟青杨七点多就下晚自习了，等她下课要等到九点。
    回到家就十点了。
    但是这孩子，也不知道咋回事，自个儿骑车回家第二天，就又摔沟里了。
    虽然没多大事儿，自己爬起来回家了，但是裤子膝盖摔破了一个大洞。
    他还不敢跟陈乔玉说，自己洗了，补了。
    是陈乔玉第二天看到院里的衣服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少条裤子？”
    后来才看到青杨把破裤子晾自己屋里了，裤子膝盖上，赫然一个歪歪扭扭的针线大疤。
    这事儿之后，陈乔玉也不敢让青杨再自己一个人骑车了。
    反正都是要等，那还是跟张永华一起，在集贸市场里等到九点好，免得在沟里等。
    于是六人队伍还是一直维持着，到了镇子口，柴爱花张永华先回卫爹爹卫婆婆家。
    当然了，他们隔三差五也还是要回姚家村一趟的。
    毕竟姚家村离镇上也不远，他们这算是没分家，只是打着在镇上做事挣钱的名义，才租了个房子。
    要是真不回去了，村里的人又要多嘴了。
    柴爱花性子腼腆温柔，还没有田秀丽泼辣呢。
    从家里搬出来的事儿也是张永华出面的，她一直是个温温柔柔小媳妇儿的样子。
    回村的时候柴爱花也特别注意着。
    专门挑陈乔玉他们星期天白天上完课，回村的时候天还亮着的日子。
    然后左手一刀肉，右手一捆面，再不就是从万婆婆那儿买的老布鞋、鞋垫子。
    再不济，摊子上没卖完的烧饼包几个。
    反正不空手回家。
    她拎着东西回婆家，村里人都有目共睹，东西未必多值钱，但是人嘛，就羡慕这种“白得”的东西。
    儿子媳妇给的孝敬，谁不喜欢呢？
    张老拐跟葛大妹就是不喜欢人，看到东西，那也还是有两分好脸色的。
    柴爱花就跟陈乔玉和英子感慨：“你们看，以前我们天天在家，天天往家里带烧饼，哪天生意好，卖完了，空手回去就要受白眼。”
    “现在好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顶多有事回来两次，就带这么一点儿东西，一斤肉也才八九毛钱，带回去他们都欢欢喜喜的。”
    家里的几个侄子侄女，见到柴爱花和张永华回去，就围在他们身边，好奇又激动地看他们带什么回来了。
    柴爱花对几个孩子还是不错的，以前就常给他们买东西吃。
    现在也是，乔玉那里经常有些小吃食，柴爱花每回回来都不忘带点儿糖、饼干、奶片什么的。
    弄得孩子们一说就是：“小叔小婶儿回来咯！我最喜欢小婶儿了！”
    为啥不喜欢小叔？
    因为小叔抠门。
    小婶儿每次带回来的肉，小叔说什么都要当天晚上就做了。
    然后一定要先给小婶夹两块。
    不然就能唠叨一晚上。
    现在家里的孩子们都知道，没事没事儿，先等小叔给小婶夹两块，然后就可以安安静静、高高兴兴地吃到肉了。
    葛大妹也是个抠搜的，因着每周日晚上这一炖肉，她平时就更少做肉了。
    除非是家里养的鸭子下的蛋破了，当天在村里换不出去，她才会炒来吃。
    不然，一个星期饭桌上都见不到什么荤腥。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四房人都是吃公中的，也就是老两口补贴的，就是有意见也不敢说。
    于是，全家人就越发期待周日晚上这一顿饭菜了。
    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柴爱花和张永华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张家最受欢迎的人。
    陈乔玉跟英子听得叹为观止：“我发现这家人就是脑筋直，算不过来账。”
    英子说：“以前爱花姐天天回家，给他们交伙食费，还带东西回去，带回去的东西比现在带回去的多多了。”
    陈乔玉点头表示同意：“是啊，我怎么老觉得这事儿听着像一个成语寓言故事呢？”
    “什么故事啊？”柴爱花和英子都凑近一些，很是好奇：“乔玉你看书多，总知道好些故事。”
    陈乔玉心道，她看的书可不算多了，跟现代人随时随地都能获取信息相比，她的信息渠道已经很闭塞了。
    不过，跟老家的人比起来，那确实是多不少。
    陈乔玉说：“就是朝三暮四的故事啊，说是一个人给一群猴子分橡子的故事，这人说早上给三个，晚上给四个，一群猴子都很生气，觉得给的很少。”
    “但换成早上给四个，晚上给三个，猴子们就很高兴，仿佛多得了一些似的。”
    陈乔玉说着说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说永华哥家里的人不好，我就是突然想到了。”
    柴爱花抿嘴笑：“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英子更是促狭地补充道：“那他们还不如猴子呢，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起码都还是一样的，爱花姐现在给的比以前少了，结果他们反倒更客气了。”
    说完，三人耸耸肩，忍不住相视一笑。
    这人心啊，真是最难的一门功课。
    英子跟柴爱花都有些佩服陈乔玉：“乔玉，你多看书还真是有用，脱口而出就能讲故事，我们就嘴笨，想到了也讲不出来。”
    英子跟柴爱花觉得现在的陈乔玉身上有一种特别自信大方的感觉，就是那种见识过很多东西，出口成章，不卑不亢的感觉。
    陈乔玉自己也有体会。
    真就是见的多了，手里的钱和本事都长了，人就会变得更加自信一些。
    要是以前的她，遇到彭赖子，还真不一定敢当这个出头鸟。
    可能也就是忍气吞声求个太平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底气，就像她之前就明白的道理——一个温饱都难以为继的人，你让她去承担风险，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彻底摧毁她的人生。
    但对一个坐拥金山的人，哪怕这件事的风险和代价大到会失去一座银山，人家也不会胆怯害怕。
    因为，她还有一座金山啊。
    陈乔玉觉得自己现在拥有了一座小小的，可以被她收在手心里的小金山。
    所以她可以比别人更加勇敢。
    她觉得这是自己的幸运之处，同时，也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她之所以决定建作坊，也是出于此。
    还有比她更合适建厂做企业的人吗？

 第430章 红薯粉作坊逐渐有了起色

    陈乔玉现在除了上课，其他的时间都在跑红薯粉的事儿。
    她不光在镇上跑，还给县城和省城都写信、寄东西过去了。
    给付老师葛老师小乔丽他们的是必须的。
    付老师葛老师因此还动用了一点关系，成功让陈乔玉拉到县小学教职工过年福利的单子。
    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陈乔玉让利多，红薯粉品质不错，价钱又低。
    而且陈乔玉还手写了一份食谱，把什么酸辣粉、蚂蚁上树、白菜炖粉条……之类的红薯粉菜谱都手写了一份。
    然后拿去现代复印了五百张。
    现代复印便宜，一毛钱一张，五百张原价只要五十块钱，别人看陈乔玉这个单便利，还给便宜了五块钱，只要四十五。
    陈乔玉在给别人寄红薯粉的时候，也顺便放上几张。
    就多这么几张纸，同样是红薯粉，陈乔玉的红薯粉就比别人卖出去的几率大。
    陈乔玉似乎有点体会到，服务也是商品的一部分的意思了。
    这在之前的老家，面对趾高气昂的供销社售货员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但现在，她发现了。
    ……
    给县城寄了一些之后，陈乔玉也给省城的二姑寄过去了一些。
    虽然青楠还没有找回来，但是她已经越来越能理解二姑了。
    错的并不是哪个人，而是这个缺衣少食，资源不丰富，食不果腹的困难年代。
    但凡二姑有办法，也不会叫陈良和姚金花把孩子带走，偷偷卖了的。
    陈乔玉也给二姑和蓉蓉寄了些东西过去，有红薯粉、冬天必备的菜干，还有两只从英子家买的腊鸭。
    今年村里养鸭子的人多了，姚大勇的鸭子虽然好卖，但是金二婶他们还是做了两手准备，做了一批腊鸭，以腊鸭的形式卖。
    多费些人工，需要宰杀、清理、腌制、晾干，但同样挣的也多一点。
    金二婶送了一只给陈乔玉，陈乔玉吃着味道觉得不错，就又花钱买了两只，给二姑寄过去。
    今年的肉价比去年涨了一些，去年均价才七八毛，最好的五花肉才能卖到九毛。
    今年普遍的肉价就是八九毛，五花肉年边儿都要卖到一块钱了。
    好多人都在抱怨，再这样真的吃不起饭了。
    老母鸡的价格也涨了，现在要一块五了，一只正常品种的老母鸡，三四斤，也要四五块。
    大舅家的大体型品种，五六斤的，就要卖到六七块了。
    尤其大舅今年已经还清了公社的部分，现在的鸡，陈乔玉都按市价收购，真是赚得不少。
    光陈乔玉这两成分成，就拿了小一千了。
    不出意外的话，按照这个节奏下去，大舅一家明年就能成为万元户了！
    不过因为土鸡在现代不够卖，所以陈乔玉没让大舅家里腌制腊鸡，直接活鸡给她的。
    然后她再多花上一些现代人不怎么感兴趣的鸭蛋，当路费，都给运到现代去。
    土鸡现代都不够卖，所以陈乔玉就没给二姑和付老师她们寄鸡，只给寄了腊鸭过去。
    鸭子的价格比鸡便宜一些，大约也是因为鸭肉没有鸡肉好吃。
    不过因为鸭子的体型大，所以一只的价钱也差不多。
    陈乔玉买两只腊鸭，也要十几块钱了。
    二姑和蓉蓉在省城生活不容易，虞家人不定怎么对待她们呢。
    这么一想，以前作为二姑的娘家人，确实给二姑添了很多麻烦，叫二姑在虞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想到二姑那么艰难地带了乔丽青楠几年，陈乔玉还是尽可能地回报给二姑。
    十一月就在这样的忙碌里过去了。
    送彭赖子进去之后，村里多了些风言风语。
    一个是说陈乔玉这姑娘脾气太硬，不是个好姑娘。
    一个是说，谁招惹陈乔玉，陈乔玉就给谁送进去。
    但最多的议论，还是说陈乔玉不孝。
    说陈良毕竟也是她亲爹，进去之后，陈乔玉竟然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平时陈乔玉还算是挺注意口碑名声的，虽然不至于被名声困住，但是也不想因为名声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别人说她不孝，不去看陈良，她认了。
    如果说二姑是仁至义尽之后，知晓青楠乔丽被卖了，无能为力所以接受。
    那陈良跟姚金花就是丧尽天良，想尽办法从二姑手里骗走两个孩子，转手卖了。
    她没法原谅陈良，也绝对不会去看他们的。
    不过，陈乔玉还是挑了一天，问青杨：“青杨，你想去看他们吗？”
    青杨起先还没明白过来：“看谁？”
    明白过来之后，立刻冷着脸摇头：“不去！”
    陈乔玉跟他说：“村里现在有些人说我们不孝，不去看他们。”
    青杨冷笑一声：“谁爱说就说去呗，背后说我当不知道，要是说到我面前来，那就等着挨我一拳。”
    陈乔玉哭笑不得：“别动不动就打架的，现在上学了，要文明。”
    但心里也放心下来了。
    青杨不觉得难受就行。
    那他们姐弟俩不想去就不去，关别人什么事儿！
    十一月底，陈乔玉确定下来了红薯粉作坊的正式工名单——全部。
    其实早在初选面试的时候，她就已经筛选过人品了。
    这十二个人，几乎是村里人里面，最合适最优秀的作坊工人了。
    虽然有些人，比如魏守进，有点小毛病，但是只要能接受约束管理，那就没事儿。
    而且，在原来预计的十个工人之外，现在多了跑销售的穗华和莲莲。
    穗华和莲莲一个外向一个细致，两人搭配不错，后面又接连接了几个单子。
    而且她们的主动性很强，甚至还打听到了附近十里八乡，从现在到过年期间的集市，决定到时候叫作坊的学徒都带红薯粉去卖。
    “能卖一点是一点，现在我们的固定订单每个月只有七八百斤，是全部产量的三分之一，剩下零零散散卖出去了一些，还剩下三分之一，得想办法呢！”
    陈乔玉可高兴看到这样的人了。
    她内心有点小偏心，喜欢招女工。
    或许是因为这会儿的女人们很难找到一份好工作，工厂顶职的，家里有儿子的，肯定是儿子优先。
    在外面做房子的、打井的，或者做厨子的、弹棉花的……都是男人优先。
    就是下地，干一样的活儿，女人拿的工分也要少一点。
    找活不容易，才让女工们越发珍惜工作的机会。

 第431章 这个考试，她行！

    穗华她们都知道，作坊不是正式的工厂，她们也算不上正式的工人。
    但是在乡下，她们能有一个固定的工作，有一份固定的收入，能叫家里不敢轻易牺牲她们，就算是极好的境况了。
    所以她们比陈乔玉预料中的更加努力。
    所以，不光是陈乔玉的偏心和同情，也是因为本身这些女工就能带来更高的效率和更大的利益。
    陈乔玉当然更愿意选择这样。
    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因为陈乔玉对作坊的工人太好，村里有些人早早就瞄准了，觉得孩子不读书，进陈乔玉的作坊当工人也挺好的。
    不过眼下陈乔玉还不打算扩招，他们也只能干想着。
    十二月初，陈乔玉她们的课程已经临近结束。
    最后一天有考试，上午下午接连要考三门，如果考试合格，就会给她们发一个学历证明，证明她们已经完成了夜校的学习，现在是比初中学历更高一点的中专学历了。
    而且夜校还有大专课程，她们拿到中专的学历之后，还能继续读大专。
    大专时间更长一些，要两三年，但是陈乔玉觉得反正就在镇上，读就读呗。
    柴爱花跟英子本来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需要大专学历。
    现在工厂招工都只要高中或中专。
    有几个大专生会去工厂啊？
    人家去了也是当技术员和干部去的。
    她们现在做生意也好，将来进厂当工人也好，或者像陈乔玉一样承包土地、建作坊也好，都用不上大专学历啊。
    但陈乔玉说她要考。
    柴爱花想了想，就对英子说：“那咱们也考，反正就像乔玉说的，镇上就有夜校，也不用去远处，也不耽误白天干活，顶多就是两三年的事儿。”
    两三年之后，她们还很年轻呢。
    英子有点犹豫。
    她觉得中专已经完全够用了。
    但是，这个年代的人有一个很明显的特质，那就是集体属性。
    做什么事儿都需要有个组织，去哪儿都要邀人一起。
    特立独行在这个时候是不被提倡的。
    乔玉和爱花姐都准备继续读大专了，英子作为三人组的一员，自然也不愿落后。
    “行，那咱们还一起！”
    英子现在并没有想到夜校的大专学历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反正人家不会认她是干部，她能干的活儿也不需要她有这么高的学历。
    可是，一起玩的姐妹都去，她不去的话，晚上做什么？
    天天在村里等着乔玉和爱花姐她们下课吗？
    感觉那样更没意思啊。
    还不如一起上课呢。
    三人很快就决定了。
    姚大勇知道之后，很支持。
    他对英子说：“你现在年纪还小，家里也不需要你着急挣钱，先花个两三年读大专，将来再进厂当工人，也不耽误。”
    姚大勇现在卖鸭子走得远，听到的消息也多。
    他说：“千万别想着什么当工人不需要大专学历，现在大学生这么紧缺，好多技术员和干部都是从一线提起来的。”
    “你有中专学历，就比没有学历的强一些，等你有大专学历了，那就比中专学历的强一些，论资排辈都得优先你。”
    英子一听，觉得也很有道理。
    顺便也劝姚大勇：“那哥你也报名，正好跟我们一块儿上学。”
    姚大勇是读完了高中的，不过他高中毕业的时候还没恢复高考，等恢复了的时候，他试了两次，感觉自己考不上，就算了，一门心思养鸭子了。
    现在夜校的入学门槛低，虽说夜校文凭不如正经的大专文凭，但是比没有文凭可好太多了。
    姚大勇心里有些动容，他悄悄看了陈乔玉一眼。
    乔玉正跟柴爱花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呢，似乎在说考完试去县城玩一趟。
    她们上了整整两个月的课了，一天都没落下。
    虽说三个人都没上班，时间相对自由，可以自己安排。
    但一边干活，一边学习，其实还是挺累的。
    等考完试，确实该放松放松。
    姚大勇看着陈乔玉笑靥如花的样子，暖黄灯光打在她乌黑的辫子上，整个人散发着一层温柔又灵动的光晕。
    姚大勇的心跳突然就快了。
    他余光看着陈乔玉的方向，对英子点了点头：“行啊，我也准备再雇两个人帮忙看鸭子，以后时间也充裕点。”
    英子欢天喜地，拍掌大笑：“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们四个就可以一起上学了！”
    被声音吸引的陈乔玉和柴爱花看过来，有些好奇：“四个人？还有谁啊？”
    英子兴奋地抓着姚大勇的胳膊：“我哥啊！我哥也要上夜校的大专。”
    “真的啊？那太好了！”柴爱花笑着说道：“我们又多了一个同学。”
    陈乔玉也笑着看向姚大勇：“太好了，大勇哥能跟我们一起上课了。”
    姚大勇闷红着脸：“那……乔玉你以后借你的笔记给我。”
    说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听英子说的，她经常借你笔记看。”
    英子点头：“对啊对啊，乔玉的笔记做得可好了，老师讲的我有时候听不懂，她的笔记看完我就懂了。”
    陈乔玉深入浅出，结合了当下老师讲解的内容，和之后的时代里，大家对这些内容更广泛的传播和更深入的普及，做出来的笔记，当然是最好的。
    谈归谈，夜校中专的毕业考之前，大家还是认真在陈乔玉家复习了三天。
    连柴爱花都天天回村里，在陈乔玉的房间里复习。
    一张不大的写字台边上，围了三个人。
    仔仔细细把老师讲的内容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
    柴爱花听课最仔细，记得最牢，英子思维活跃，反应最快，发散思维最好。
    陈乔玉则是引入了将来的知识概念，理解更深刻。
    三个人互相帮助，复习了几轮，都开始互相出题了。
    难的不敢保证，但是老师发的讲义上的东西，她们绝对掌握透彻了。
    三天后，星期天，夜校举办考试。
    单人单桌，两个班的人分成了四个教室。
    陈乔玉跟柴爱花分到了一个教室，不过一个人在二组前面，一个人在四组后面。
    不至于像对角线那么远，但是也不近。
    不过，对于清清白白考试的她们来说，坐哪儿都一样。
    试卷发下来，陈乔玉没急着写名字做题，而是拿起来从前往后看了一遍。
    才看了半张，陈乔玉心里就有底了。
    这个考试，她行！

 第432章 三个女人的放松时刻

    大约是因为针对夜校班的考试，所以难度并不高。
    可以说是主要在于对老师讲授内容的记忆。
    大部分题目只要记住了就能够答出，大约有20的题目需要稍微转个弯。
    陈乔玉她们的复习绰绰有余，甚至超纲了。
    见到试卷的那刻，轻松之余竟然还生出了一点儿怀才不遇的感觉。
    收起感觉，陈乔玉拔开钢笔笔帽，认真答题。
    陈乔玉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字迹娟秀清丽，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答题的时间过得很快，陈乔玉答完之后又检查了两遍，修正了一个小错误和两个错别字，然后就静等交卷了。
    她坐在二组前列，看不到后面的人，但她心里笃定，爱花姐跟英子肯定也考得不错。
    果然，这门一考完，三个人在门外相遇，眼睛里都是激动的光芒在闪耀。
    英子雀跃道：“我只有一道题不会！其余的都答出来了，不会的那道我也写上去了，让人看着给！”
    柴爱花腼腆温柔，笑道：“我倒是全写完了，不过也有两道题不是还能确定。”
    但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拉着彼此对答案。
    都是成年人了，复习和考试都是自己的事儿。
    复习充分了，考试不过是检验结果而已。
    三人吃了点儿东西，改造的夜校校园里地方不大，没有能供所有人休息的地方，于是三人就去了外面。
    在停自行车和三轮车的地方休息了一会儿，陈乔玉车上有垫子，拿下来垫在地上，三人背靠在路边的大树上，眯了一会儿。
    也睡不着，就是静静心。
    下午一点就开始了第二门考试，要一直考到五点多。
    三人各自考试，中间除了上厕所，也没有时间交流。
    一直到日头西沉，冬日的阳光落得早，收卷的那一刻，陈乔玉站起来，刚好看到最后一缕阳光从窗边落下。
    两个月的学习就此结束，陈乔玉也长舒一口气。
    她对现在的自己挺满意的。
    她一贯是个不爱抱怨的人，但不得不说，以前的日子里大多时候都疲于奔命，很少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做事的时候总要考虑再三。
    但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物资依旧远不如现代丰富，但是闷声发大财，她的底气已经足到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上学，读书，拿文凭，开作坊，出门玩儿……
    她觉得自己离那个“苦大仇深、忍辱负重”的陈乔玉越来越远了。
    考完试，好多同学都怪叫欢呼，为这里两个月的学习画上一道休止符。
    还有几个厂子推荐过来的工人，勾肩搭背地说要去下馆子，喝两口庆祝一下。
    柴爱花就目光灼灼地看向陈乔玉和英子：“那……咱们也去？”
    英子跃跃欲试，又忍不住揶揄柴爱花：“爱花姐，我发现你一点儿都不像表面看的那么文静温柔啊，别人做什么新鲜事儿，你都想试试。”
    柴爱花低头一笑，并不反驳。
    陈乔玉听着英子的话，突然想到周晓玲说过的一个词儿——闷骚。
    爱花姐这样的人，是不是就是闷骚啊？
    三人考完试，心情放松。
    手里又有钱，对将来也充满希望和动力，当然要去庆祝一下。
    这个点儿青杨在上学，张永华正是下班卖烧饼的小高峰，都过不来。
    姚大勇今天也去隔壁县卖鸭子去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就她们三个，下馆子去！
    三人骑车往国营饭店去。
    冬天天黑得早，到国营饭店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但国营饭店里灯火通明，一推开门，就是一片热闹喧嚣。
    英子眼疾手快找到了一张桌子，那桌人刚好吃完起身。
    “快来！”英子坐下朝陈乔玉她们招手。
    陈乔玉和柴爱花也赶紧坐过来，不然怕有人强行拼桌。
    虽说这会儿拼桌是常事儿，但大家也并不是都喜欢拼桌的。
    她们看完墙上的菜单之后，决定点个红烧羊肉的锅子，然后再来两个小炒。
    饼就不吃了，她们是卖饼的，平时没少吃，就吃的米饭。
    羊肉锅子很快就上来了，加了胡萝卜一起烧的羊肉十分烂糊，很轻易就能脱骨，羊肉轻微的膻味儿被蒜苗等各种配菜香料压下去了，味道十分可口。
    陈乔玉一边咬下一口羊排肉，吃得嘴唇油汪汪的，一边跟柴爱花和英子说：
    “去年我去县城的时候，人家县城的国营饭店才吃羊肉，不过是涮着吃的，听说是从北边传来的吃法。”
    陈乔玉一边吃一边说：“我当时就想着咱们镇上什么时候才有羊肉吃，没想到今年就有了。”
    英子腮帮子鼓鼓的，咬了一口肉，说道：“是呢，今年的羊肉多了，等明天估计能吃上牛肉了。”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别说牛羊肉了，就是猪，甚至鸡鸭，可能都比人重要。
    尤其牛这样能耕地的，那得是一家老小，甚至全队的宝贝。
    谁敢吃牛肉？
    牛摔死了都要打报告写说明的，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
    但是现在风气确实松动不少，枫桥镇这边算是比较落后的，但也有不少村子都跟陈乔玉的大舅，和姚大勇他们一样，养起了鸡鸭。
    更远一些的地方，养猪养羊的也多了。
    养牛的估计也有，不过牛的养殖周期长，短期估计还没法供应上。
    但是现在吃着羊肉，陈乔玉心里就觉得很满意了。
    这种趋势，明显是好的。
    明显是跟那些小说，还有她穿过去的现代走向是一致的。
    这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她就能物质自由啦！
    想到这里，陈乔玉实在是心潮澎湃，她趴低一点，又把声音压得极低，问柴爱花和英子：
    “要不，咱喝点儿？”
    柴爱花和英子的眼睛都瞬间一亮。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们是乡下女人，泼辣一些，还是因为一直受妇女也顶半边天的影响，其实她们几个都会喝点儿。
    不过家里条件不好，饭都吃不饱，就很少想这个。
    但现在国营饭店里，隔壁桌就有人喝酒。
    英子跃跃欲试：“喝白的估计不行，我爹妈能揍我，但是啤的应该没事儿。”
    柴爱花也觉得：“啤酒嘛，喝起来跟汽水差不多，一点点度数，不要紧的。”
    陈乔玉挑眉：“那来点儿？”
    “来点儿！”
    “一瓶？”陈乔玉问道。
    “三瓶，三瓶。”柴爱花和英子比划着三只手指。
    然后，陈乔玉就买了三瓶啤酒过来。
    大冬天的喝啤酒，真够刺激的。
    但喝下去别有一种滋味。

 第433章 喝酒闹出来的乌龙

    一顿饭，有酒有肉，吃得人胃里暖和，脸上更是烧了起来。
    本来陈乔玉还有点担心，她们三个年轻女人在外面这样，会不会有点出格。
    毕竟这可不是现代。
    但没想到后面来的几桌人里，有两桌也是全女客不说，还有一桌是她们认识的人。
    就是最开始卖烧饼的时候认识的机械厂的红姐。
    红姐她们一行有五六个人，进来之后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陈乔玉她们。
    “小柴，小陈，小姚，你们也来吃饭啊？”
    红姐爽朗地打招呼，在距离陈乔玉她们不远的一张大桌上坐下了。
    之前刚卖烧饼，红姐帮她们拉了不少工厂车间的生意。
    就是可惜后来厂里把食堂承包给了亲戚，不让她们在外面买烧饼了。
    不过红姐他们有时候还是会去柴爱花那里买烧饼。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所以也算是熟人。
    柴爱花带着陈乔玉和英子跟红姐她们打招呼。
    “红姐，太巧了，在这儿遇到了。”
    红姐旁边一个眼熟的年轻女工嘴快，抢着说道：“红姐今天升车间副主任了！她请我们下馆子！”
    “真的啊？”陈乔玉她们都惊喜不已。
    “恭喜啊红姐，升车间主任了！”
    红姐心里高兴，但还是咳嗽一声，小小谦虚道：“副主任副主任，还不是主任呢。”
    柴爱花笑道：“副主任也是主任，都升上副主任了，那主任不就是再迈一步的事儿吗？”
    红姐爱听这话，笑得十分开心。
    看了看陈乔玉她们桌上，问道：“这羊肉锅子好吃吗？”
    “好吃！羊肉烧得特别入味，膻味不重。”英子道，同时还极力推荐：“最好来点儿啤酒，那才叫舒服！”
    红姐她们几个也是互相看看，顷刻之间就决定了：“行，那我们也吃羊肉锅子，再来点儿啤酒！”
    在国营饭店里碰到了熟人，陈乔玉她们就更放心了。
    一顿饭吃吃喝喝，一直吃到快九点。
    柴爱花才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电影院门口看看能不能遇到永华他们。”
    电影院九点过有一场电影散场，那会儿一般都是下班后直接来看电影的人，这会儿才出来，肚子早饿了。
    都会在街边找东西吃，这一茬能卖不少呢。
    张永华每天都要等卖完这茬才赶去夜校那边。
    陈乔玉她们吃得脸蛋通红，闻言就起来，裹好衣服，把帽子手套围巾也戴好，跟红姐她们打了个招呼，往外走。
    路上冷，但是她们吃得浑身热乎乎的，走起来还觉得有点儿出汗，一点儿都不冷。
    她们还唱歌儿呢。
    就是走到电影院门口，没瞧见张永华。
    几人找了一圈，散场的人都走光了都没见到。
    柴爱花一拍脑袋：“他不会去夜校找我们了？”
    英子震惊：“不能？我们五点多就考完了，就是去了，现在也该知道了啊。”
    但是三人一想张永华那个非同一般的脑子，也不是很确定，赶紧掉头往夜校跑。
    结果半路上，就遇到骑车对向而来的青杨。
    青杨先看到她们三个的，一看到就大声喊：“姐！英子姐，爱花姐！”
    陈乔玉一看，连忙站住脚步，等青杨过来了，问道：“青杨，瞧见你永华哥没？”
    青杨又好气又好笑，喘着气道：“咋可能没见啊，永华哥找人都快找疯了！”
    “啊？”
    一直到大家都聚齐了，两边一对，陈乔玉她们才知道，她们对张永华的刻板印象，害得张永华今天晚上跑了得有七八十里路了。
    她们考完试五点多，想着张永华没那么快，就直接去吃饭了。
    谁知道张永华心里倒是惦记着今天是柴爱花她们最要紧的“期末考试”，所以早早的说好把摊子交给了卫爹爹卫婆婆。
    他忙完了下班最高峰的那段，五点半就赶紧往夜校跑。
    结果哪儿会碰到人啊。
    看门的大爷说：“考完试没一会儿人就走没了，是不是回家了？你回家找找去。”
    张永华想着也有道理，就赶紧骑车往镇子口租的屋子去。
    结果自然是扑空了。
    张永华又怕柴爱花去集贸市场找他了，又往集贸市场跑了一圈。
    都没人。
    想了半天，犹豫要不要回村里，但还是等到了青杨。
    青杨一听，就说要是镇上没有，那应该是回村里了。
    张永华就叫青杨在镇上等着，他自己又骑车回了一趟姚家村。
    结果自然也是没见到人的。
    然后又到镇上来。
    这会儿已经临近九点了，村里没有，租房没有，集贸市场没有，张永华慌了，跟青杨和姚大勇满阵子转悠，找人。
    虽然直觉上觉得柴爱花她们三个人在一起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儿的，但是没见到之前，心里都是慌的。
    就这么跑来跑去的，跑了一晚上。
    这才叫青杨给碰上了。
    张永华委屈得不行：“你们去哪儿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啊！叫我跑一晚上！”
    柴爱花心里又感动，又觉得实在是好笑：“我们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这么大人了，肯定知道回家啊，你在家等着不就行了？”
    张永华幽怨地看了柴爱花一眼：“我跑了一晚上，你还怪我？”
    柴爱花忍俊不禁：“行行行，不怪你，不怪你，是我的错，叫你跑了一晚上。”
    她这一说话，叫张永华闻出来了：“你们还喝酒了？”
    姚大勇跟青杨立刻朝着英子和乔玉看过来。
    乔玉和英子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英子说：“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乔玉说：“这地也挺平的。”
    青杨：“……今天没有月亮，天上全是云头。”
    英子厚着脸皮：“哦，我说呢，这月亮怎么一点儿都不亮。”
    姚大勇忍不住了：“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最终的结果就是，张永华、姚大勇、青杨三人，一人载一个，又气又无奈地把这三个醉鬼给带回家了。

 第434章 平凡生活里的点滴

    因着早就约好考完试去县城玩儿的，所以柴爱花跟张永华也回了姚家村。
    张家人对此颇有微词，但是因为柴爱花和张永华现在不怎么在家住，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多说两句，人家直接不回来了，他们能怎么办？
    张老拐就总念叨着：“有钱也不是好事儿，翅膀都硬了，家里管不住了。”
    葛大妹对此有不同意见：“有钱咋不好了？没钱你的酒哪儿来的？”
    但也觉得张永华跟柴爱花现在确实太不像样子了。
    葛大妹找到张永华：“你媳妇儿在外头喝酒了？跟什么人喝的酒？我跟你说，你这媳妇儿心野着呢，你要是不管管，以后有的你后悔的……”
    张永华正给柴爱花烧热水给她洗脸泡脚泡茶呢。
    本来就担心柴爱花昏昏沉沉的不舒服，这会儿听到葛大妹的话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妈，你有空多管管家里成不成？回来连口热水都没有，要喝还得现烧，咋？你们在家一口热水都不喝？”
    葛大妹气得跳脚：“老娘一把年纪了，现在喝水还要自己烧的话，那不是活回去了！”
    说着又忍不住抱怨起家里的几个媳妇来：“一个二个的，现在都懒成什么样了！老大家的买了个暖水壶，天天就灌自己那壶，老二家的回娘家了，老三家的跟老四家的一个比一个懒……”
    张永华不乐意听这些。
    他虽然自己也爱叨叨，但也不爱听葛大妹叨叨。
    “你有说这话的功夫，水都烧开了，她们不烧你就渴着啊？”
    葛大妹一梗脖子：“咋了？我不爱喝水，她们不烧我就不烧！要渴大家一起渴！”
    张永华把灶里的柴火拨了两下，站起来，看了看葛大妹，叹了口气。
    “都是一家人，总这么斗气有啥意思啊。”
    他想起来以前家里总为轮到谁洗衣服吵架，这个说上个月她洗了，那个说这个月天气冷了，然后又来一个骂说专挑她洗衣服的日子洗澡之类的……
    反正就总不安宁。
    但现在搬去镇上了，他跟柴爱花两个人的衣服少，谁有空谁顺手就洗了。
    没洗衣服的人就揉面，准备第二天的材料。
    因为只有两个人，做事儿必须勤快一些，基本都是从早忙到晚，也没人去计较我比你多做一件，你比我多做一件的。
    可在家里，这么多人一起，烧饭一起，洗衣服一起，明明分摊一下会更轻松的，可是结果家里乱糟糟的一团，要水没水，要衣服没衣服的。
    张永华看看葛大妹，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劝。
    葛大妹不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还在一个劲儿地给儿子上眼药：“你那个媳妇儿可不像个好人，回家也没烧过几次水，你一个大男人，凭啥给她烧水洗脚？放下！”
    张永华恼火不已：“总拿爱花不烧水不做饭来说事儿，我们在家吃啥了喝啥了？一家人都等着她回来烧水？”
    “她能烧那几次我都觉得算是不错了，你们都在家呢，为啥不烧？”
    “还有，我是她男人，她是我女人，她不舒服，我给她烧水洗脚怎么了？我不舒服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照顾我的。”
    张永华皱眉看着葛大妹：“妈，咱就不能少点儿算计吗？芝麻大点儿事，算得跟簸箕大似的，累不累啊。”
    他现在就想快点儿烧开水，给柴爱花喝点儿，再洗把脸泡个脚。
    明天一早柴爱花还要跟英子乔玉一块儿去县城呢。
    张永华觉得烧水不累，但他妈在他耳边一直念叨，一直给他灌输“凭啥凭啥”的念头，特别累。
    葛大妹看着儿子嫌恶的目光，非常生气，但又莫名有点害怕。
    她突然不敢跟张永华继续叨叨下去了，她觉得这个儿子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不再是那个她说谁坏，他就跟着义愤填膺的儿子了。
    他好像突然长了脑子，知道她说的不完全对了。
    葛大妹心里突突的，很不安。
    但看着难得回来一次的儿子，她又不敢闹出来，最后只啐了一口唾沫。
    “没良心的东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然后就回房了。
    烧水的厨房跟老五两口子的房间太近了，就隔一道门。
    她要找个柴爱花不在家的时候，好好把儿子掰回来。
    葛大妹回房了。
    张永华烧着水，没找见红糖——虽然他很确定家里从爹娘到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有红糖，但他们是绝对不会把红糖放在人人都能拿到的地方的。
    最后只能倒了点儿开水，端进房。
    一进屋，张永华就看到柴爱花靠在床边，没睡呢。
    张永华下意识地道：“烫，晾一会儿再喝。”
    他心里还是柴爱花得喝水。
    柴爱花看着张永华这傻憨憨的样子，心里忽然就柔软了。
    刚才葛大妹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一半是抱怨这个家的其他人，另一半是在说她。
    她心里有点不顺气，想辩驳两句——难道求上进就是野心大，就是不安分？就是将来要跑吗？
    但现在看到张永华，她突然觉得没有必要计较了。
    不该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他们夫妻自己。
    洗了脸，泡了脚，又喝了点热水，酒气散了不少，柴爱花才躺下睡觉。
    张永华把她的脑袋仔细搁在自己胸口：“睡，下回别喝这么多了，喝多了自己难受。”
    “嗯。”柴爱花低低地应了。
    然后，就听到了张永华剩下的半句话：“……还费钱。”
    柴爱花：“……”
    ……
    第二天，陈乔玉愣是没起来。
    青杨上学去了，锅里留了饭，但是没喂狗和八斤。
    两条狗一只鸡饿得刨门，陈乔玉才醒来。
    一看床头旁边的马蹄表（小闹钟），都八点了，赶紧爬起来。
    结果刚吃上饭，院门就被敲响了。
    是金二婶。
    金二婶送了一碗咸菜和一碗辣椒酱过来，满脸无奈道：“昨天晚上英子回来，让我一早叫她起来，说要跟你和爱花一块儿去县城，结果愣是睡到现在都叫不起来。”
    金二婶怕耽误她们的事儿，才赶紧过来说一声。
    陈乔玉忍不住乐了：“我也是刚起来呢。”
    金二婶没好气地道：“看到了，开门还端着个碗，快吃饭，这咸菜我给你炒好了，加了油和辣椒的，下饭。”
    陈乔玉清脆地哎了一声：“谢谢金二婶！”

 第435章 县城可真热闹啊！

    陈乔玉她们三个一直到快九点才相聚在乔玉家。
    虽然啤酒度数不高，但是她们昨天晚上先要了三瓶，后俩红姐她们来了，两桌人互相敬酒又要了三瓶。
    再加上苦哈哈地学了两个月，昨天考得不错，心里高兴，一不小心就喝上头了。
    三人都挺不好意思的：“哈哈，都睡过头了啊。”
    陈乔玉笑道：“可不是么，青杨什么时候出门的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算了算了，之前上课天天都睡得晚，昨天赶上头一天放假，肯定难起来。”
    虽然晚了些，但是三人还是决定去县城。
    她们路上拦了一辆拖拉机，去镇上就快一些，然后直奔车站买票去县城。
    陈乔玉先前给付老师他们寄了一些村里的特产过去，这次就特别叨扰了。
    免得付老师葛老师知道她们来，少不得又要招待一餐。
    “今天就我们三个玩儿，谁也不找了。”陈乔玉道。
    英子点点头，特别阔气：“我准备了三十块钱，专门用来买东西的，我妈也说了，要是在县里见到好东西，别客气，尽管买，咱家现在有钱！”
    这话英子也只有当着乔玉和爱花的面才会说。
    平时在村里是只字不提。
    因为只有她们三个才知道她们三个多有钱。
    英子说：“我哥今年的鸭子有一个只算一只，都是自家的。”
    “虽然我爹让他给村里交一成，但剩下的已经够多了，我们家，差不多是万元户了。”
    陈乔玉有些羡慕，果然还是搞承包挣钱啊。
    柴爱花笑了笑：“我跟永华的情况你们也知道，要说多，那比以前确实多，但就我们两个，家里没有助力，还时不时要拖后腿……现在也有两三千块钱了。”
    陈乔玉算来算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才是三个人当中最穷的那个。
    她在现代虽然有七八万，已经算得上相当富足了。
    但她在老家的钱只能勉强维持平衡，每次带过来的杂货卖出去的钱，又都填给了大舅家的鸡场和红薯粉作坊。
    现在作坊虽然有点起色，但还是入不敷出，只能靠她贴补。
    但她现在要是说自己没钱，估计英子柴爱花都不能信。
    她自己知道，自己卖鸡蛋土鸡和蔬菜的钱，都是那个时空的钱，但在别人眼里，都知道她每隔几天就卖一车鸡蛋的。
    就算去掉成本，只算转手的中间钱，那也不少了。
    所以陈乔玉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手里也不少了，跟爱花姐差不多。”
    英子看了看她，没说话。
    柴爱花笑道：“红薯粉作坊很费钱？没事儿，不管多少，咱们这回都花个痛快！以后再努力挣！”
    辛辛苦苦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吗？
    陈乔玉高兴点头：“对！甭管钱多钱少，反正咱们都能再赚。”
    英子也笑了起来：“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陈乔玉对县城已经不算陌生。
    英子也跟着村里给县城厂子拉冬储菜的机会，来过几次。
    反倒是柴爱花来的比较少。
    英子和陈乔玉就一人一边，拉着柴爱花，到处逛逛看看。
    八十年代的祖国，虽然还有不少地方都十分落后，但改革的春风已经吹起来了，县城里的冬日都不见多少凋敝，反而因为忙碌了一年，大家都在过冬备年货，而显得热闹非凡。
    街边有人直接拖了一车鞋子在卖。
    陈乔玉她们挤进去看看，嚯，这一车橡胶底子的鞋子，有布鞋有劳动鞋有棉鞋，看上去相当扎实啊。
    除了棉鞋陈乔玉没怎么在现代看过之外，其他的鞋子真有点儿夜市步行街跟批发市场清货的感觉。
    卖货的人直接坐在堆成小山的鞋子上，手里拿着一叠钞票，在叫卖。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都是质量杠杠硬的好鞋子！买一双穿十年，买两双穿二十年，买给爹妈，爹妈夸，买给孩子，孩子笑！”
    “五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五块钱能买你十年不用换鞋，鞋底子断了裂了尽管来找我，我直接给你换新的！”
    买东西的人词儿一套一套的，陈乔玉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周姐教了她不少现代通行的商业推销模式，但对她来说，这种朴实又热闹的家乡风味才最对她的胃口啊。
    英子听得直乐，悄悄跟陈乔玉咬耳朵：“你说他这车明年还在这儿吗？断了裂了，怎么找他啊？”
    这不明摆着逗人吗？
    陈乔玉也跟着乐。
    柴爱花倒是一边听，一边还真瞧上了鞋子。
    “这鞋子才五块钱，是真不贵，橡胶底子肯定结实，这布面都缝进去了，实用。”
    柴爱花娘家婆家亲戚都不少，她心里琢磨着，公婆再怎么样也是公婆，过年不能不表示。
    买吃的还不如买两双鞋子回去呢，一人一双，能管他们一年，甚至好几年，看到这双鞋子都能想起来这是柴爱花买的。
    免得送钱送吃的，过段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再就是自己娘家的亲戚。
    柴爱花现在手里有钱了，也想回报一些给娘家亲戚。
    她结婚还不到两年，但是靠着娘家给的烧饼配方，还有一些手艺人口口相传别处学不来的生意经，她都挣了两三千了。
    就算有一半是张永华的，那她手里的钱也不少了。
    公婆要孝敬，那给了他们吃饭家伙事儿的亲爹亲妈，更要孝敬了。
    想到这里，柴爱花就拉上了陈乔玉和英子：“帮我挑挑，我想给我爹妈，还有公婆，一人一双鞋子。”
    柴爱花想了想：“给我爸妈买棉鞋，我爸42的脚，我妈37的脚，我公婆的应该是43和38的，帮我挑挑。”
    这种一车拖来的货物，不像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里摆得整整齐齐，全是随便堆的。
    被人一翻，早就乱了。
    找得到这只，找不到那只。
    陈乔玉跟英子像两个伏在水里找小鱼的鸭子一样，低着头扒拉着鞋子山。

 第436章 县城购物

    一会儿对一对颜色花样款式，三人一起上，总算是把四双鞋子凑齐了。
    二十块钱，柴爱花一点儿磕绊不打就给付了。
    这些鞋子质量确实不错，能穿很久。
    卖鞋的人也高兴，拿出几根鞋带来，给她把鞋子穿起来：“您拿好。”
    英子犹犹豫豫的，临了，还是挑了两双：“给我爸和我哥一人一双，他们脚臭，勤换鞋好。”
    她跟金二婶的鞋子，都是金二婶自己做的。
    但老支书跟姚大勇走路多，费鞋，多买两双，挺好的。
    三人这才开始逛，就买了六双鞋子，拿着怪费劲的。
    幸好陈乔玉早有准备，直接往背篓里一放：“出门的时候叫你们带背篓，你们还不愿意，看，现在用上了？”
    英子有点儿嫌弃，又不太好意思，毕竟陈乔玉帮她背着鞋子呢。
    但她还是要说：“谁上县城玩儿还背背篓啊！”
    陈乔玉说：“背篓咋啦？背篓实用啊！”
    她不光带了背篓，背篓里面还放着行李袋呢。
    等背篓装不下了，东西还能装行李袋里。
    作为进货大户，陈乔玉对这些容器可是如数家珍。
    过了鞋子摊几步路，就有一个人在卖削皮刀。
    “来瞧一瞧看一看咯，专利产品削皮刀，削土豆削黄瓜削萝卜，只削皮，不削肉。”
    一边说，一边手里还拿着个大萝卜，卖力地示范着。
    商家双手翻飞，削皮刀在他手里轻得跟没有刀一样，轻轻一削，萝卜就下来一层薄薄的皮。
    很快，卖削皮刀的人面前就堆起了一堆薄如纸的萝卜片。
    英子看得叹为观止：“这个东西好啊，比咱们用菜刀削得快多了。”
    陈乔玉对于削皮刀倒是不陌生，就是没想到县城已经有这种“多功能”削皮刀了。
    不过想想，这工艺也不难。
    就这么一眼看到底的零件，现代那边也很难做出花来，估计也都是这会儿流传下去的款式。
    买削皮刀的人比买鞋的人还多些。
    一来削皮刀便宜，二来这玩意儿新奇，确实用得上。
    旁边有人要试用，人家也大大方方给试用。
    英子看见了想买：“我妈每年晒菜干、泡萝卜皮啥的，都要削好多，我买一个带回去给她。”
    陈乔玉提醒道：“泡萝卜皮这么薄估计不行。”
    泡萝卜皮就得皮厚，有韧性，又脆，口感才好。
    英子不管那么多了：“回去叫我妈自己考虑，反正我出来的时候她让我看着买。”
    陈乔玉点点头：“确实，这玩意儿买回去肯定能改善生活。”
    然后一路走过去，卖炉子的，卖核桃的，炸果子的，爆米花的，还有给人剃头烫头刮胡子，甚至拔牙的……十分热闹。
    “这比我们大集还热闹啊。”
    “除了东西多点儿，真跟大集没什么两样。”
    “但人家这可是天天都有，真好，天天都能来玩儿。”
    三人提溜了一兜子刚炸出来的米花筒子，一边吃，一边逛。
    沿路买东西，就跟不要钱一样。
    不过柴爱花细致，发现有人盯上了她们，立刻提醒陈乔玉二人：“小心东西，咱们后面怕是跟了两个扒手。”
    陈乔玉跟英子低声商量了一下，继续逛逛，走了一截之后，突然回头，把手里刚刚偷买的摔炮一下子摔到后面那两人身上。
    那两人吓了一跳，看了陈乔玉她们一眼，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人家也不愿意惹大事儿，就是看陈乔玉她们几个乡巴佬进城，买东西出手还挺阔绰，所以动了心。
    这被发现了，也就溜了。
    毕竟街上全是人，买东西的卖东西的都恨扒手。
    陈乔玉看着县城的热闹，可高兴了。
    连邓丽君的磁带都有了！
    陈乔玉都没忍住，挑了两盘，还有两盘同时期的歌曲大杂烩。
    英子跟柴爱花也都挑了两盘，三人商量好了，都挑不同的，这样回去之后还能换着听。
    卖磁带的小伙特别会做生意，见她们买的多，还拿出了看家宝贝，极力推荐。
    “三位姐姐，我看你们挑磁带有眼光，我这里有一盘最新潮的，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的，你们肯定会喜欢。”
    “是什么？”英子追问道。
    那小伙拿出一板光秃秃的磁带，上面没有印刷什么字样，就是手写了个“迪斯科”。
    “迪斯科？这是啥？外国歌手吗？”
    小伙神秘兮兮地摇头：“这可不是歌手，这是跳舞的，跳迪斯科，知道吗？”
    “不知道，咋跳的？”
    别说英子和柴爱花了，身在落后的枫桥镇，还不知道国际上已经有一股迪斯科热潮吹向了国内的年轻人。
    就连陈乔玉都不知道。
    她感觉自己在现代，还有在现代的网络上，好像都没有看到什么迪斯科。
    完全不知道这是啥。
    小伙解释得也神神秘秘的，陈乔玉她们只能听出来是一种年轻人都喜欢跳的舞，但是也没听太明白。
    只有陈乔玉在心里暗暗记下，等再去现代就查查这个迪斯科到底是什么。
    她们最后还是没买这盘磁带。
    有邓丽君跟同时期的歌手歌曲就很好了，够她们听很长时间了。
    其他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先不管，以后要以后再来。
    小伙深感遗憾，收回看家宝贝：“真的，这个特新，不是我哥们儿的关系，我还弄不来呢！”
    但陈乔玉她们依旧摇摇头：“谢谢啊，不过不用了，以后要用再找你。”
    小伙表示：“现在不买，过阵子可就没有了。”
    英子可不吃他这套：“没有就没有呗，这个也不当吃不当穿的，就是没有也没什么？”
    小伙大为惋惜：“这是精神食粮！”
    陈乔玉她们走了，什么精神食粮不精神食粮的，她们没吃过，也不需要。
    要是光明正大摆出来卖，她们说不定还买了。
    这种躲躲藏藏神神秘秘的，要警惕。
    或许未必是坏东西，但以她们现在有限的见识来说，还是算了。
    陈乔玉她们往前走了一截，突然路边的一个小摊子引起了陈乔玉的注意。

 第437章 一个旧书摊

    摊子很简陋，跟其他摊子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热闹景象不一样，这个摊子可以说是十分冷清。
    只有几个孩子蹲在地上，翻着旧床单铺成的摊子上的小人书。
    陈乔玉是深知书是好东西的人，见到这个就走不动道。
    “英子，爱花姐，我想看看书。”
    陈乔玉穿过人群，走到摊子前，这才发现摊子上卖的书并不都是新书，不少都是陈旧，连封皮都没了的书籍。
    被几个小孩子拿在手里翻看的，是小人书，连环画。
    除了《西游记》、《三国演义》这些之外，还有《岳飞传》、《杨家将》等等。
    只是看起来都很旧。
    陈乔玉蹲下来翻看。
    青杨很喜欢钟斯年留下的那本简装本的《三国演义》，放假的时候就来回翻，总也不腻。
    不过陈乔玉也听青杨说过，那书不是完整的。
    “钟大哥说的，这本书删减过好多，好多精彩片段都没了，以后要是有机会，还得看原版的。”
    陈乔玉倒是在现代超市的少儿读物区见过印刷精美的《三国演义》，不过就是因为精美，反而没法带回来。
    现在正好在旧书摊上看到了。
    虽然封皮掉了，但被人用浆糊和白纸补齐了，拿在手上还是很齐整的。
    陈乔玉翻了两下，觉得这本比青杨看的那本厚，字也密。
    她就问看摊子的中年男人：“同志，您好，请问这本《三国演义》是完整版吗？”
    中年男人就是守着摊子，手里也还是捧着书。
    他抬起头，伸出一只手指推了推眼镜，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陈乔玉：“你说完整版是什么意思？”
    陈乔玉答道：“我弟弟也在看这本书，不过他说他那本是删减版的，好多情节都没有。”
    “噢，那他那本应该是那会儿出的”，中年男人丝毫不意外，指了指陈乔玉手里的这本，“这本是老版本，是完整的。”
    陈乔玉便放下心来，问干瘦的中年眼镜男：“那这本书您怎么卖啊？”
    干瘦中年眼镜男犹豫了一下，似乎想把书拿回去，但是终究还是忍住了。
    “您看着给，书背后有定价。”
    陈乔玉把书翻过来，看了下，才三毛八分钱。
    这也太便宜了。
    再看看上面的日期，嚯，年纪比她还大呢。
    陈乔玉跟中年男人一说，中年男人也流露出几分惋惜来：“是啊，这么好的书，定价真不贵……只可惜家里吃不起饭了，这些旧书我也留不住了，您看着给。”
    陈乔玉不好意思真按三毛八分钱给人家。
    这书一看就很老，还是人家精心珍藏的。
    陈乔玉这么想着，就又在摊子上挑了起来。
    一些今年都能够买到的书和杂志，比如《人民文学》、《收获》等等，她就没看了。
    她挑着一些看起来比较古旧，现在估计不太好买的书，挑了约莫有十来本，几乎是摊子上所有的旧书了。
    连小孩子手里的一套《岳飞传》连环画她都找了过来。
    “这几本，还有这一套《岳飞传》，您看看多少钱。”
    陈乔玉也不知道这些该怎么定价，反正按背后的定价，一共才十来块钱。
    干瘦中年眼镜男接过去挨个摩挲了一遍，看上去十分不舍。
    但还是报了价：“同志，你眼光不错，这些书都是从我父亲母亲手里传下来的，要不是因为家里实在困难，我是真不想卖。”
    陈乔玉也觉得人要不是到了十分难的时候，都不会舍得卖书的。
    中年眼镜男最后给了个价格：“二十块钱，你全拿走，我再送你两本。”
    陈乔玉觉得价钱合适，当下就拿了。
    中年眼镜男又翻出两本书，居然还是竖版的。
    因为封皮没了，是用布包着的，陈乔玉一时半会儿也没看明白到底是什么书，不过对她来说，只要是书，都是好东西。
    放在这里东一本西一本散着卖，看着太可惜了。
    她没讲价，给了二十块钱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依依不舍：“你回去记得把书放进箱子里，再加点儿香樟木，别让虫给蠹了。”
    陈乔玉点点头：“好，我会好好珍惜的。”
    等陈乔玉把书包好放进背篓下面，离开了书摊，英子才不解地问道：“乔玉，你怎么专挑旧书破书卖？”
    “我看他摊子上也有些书新得很，买那个不好吗？”
    陈乔玉想了想，道：“我看他把新书都摆在外面，像那几套小人书连环画，都放在前面任由孩子们看，但反倒把这些旧书放在脚边，就觉得这些旧书应该是他比较珍惜的。”
    属于舍不得但又不得不卖的那种。
    陈乔玉觉得他挺可怜的：“我感觉那些新书他卖了就卖了，似乎也不十分心疼，但这些旧书，他应该很舍不得卖。”
    “要是被不珍惜的人买去了，估计会很痛苦，我家里地方还算大，青杨也爱看书，我买回去，起码青杨会好好珍惜。”
    英子笑道：“青杨跟你一样，都爱看书。”
    柴爱花倒是说了句：“我听我大伯说，之前他出去走街串巷卖东西的时候，听说有些人专门收旧书，还给很多钱呢。”
    陈乔玉点点头：“我也听说过，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书值钱，所以就尽量拣旧的、新华书店买不到的买了。”
    英子有些激动：“啊，那这些书是不是很值钱？说不定有古籍呢！”
    柴爱花笑道：“哪那么容易啊，咱们没专门研究过这个，谁知道哪本书值钱，哪本书不值钱？你要说都买，花了几十上百块买它一箩筐，结果就一本值钱，说不定本都回不来。”
    英子一想，也确实。
    就算她知道很多人在收这些旧东西，可她也分辨不出来哪些旧东西值钱啊！
    瞎收一气，到时候能挣到钱吗？
    说不定收的花费都比卖出去挣的钱多。
    正说着呢，前面突然又看到一堆围在一起的人，时不时还发出惊呼。
    “这玩意儿看着有些年头了，值不少钱？”
    “这没有个百八十的，可不能卖，这得是传家宝！”

 第438章 围观了八十年代的古董骗局

    简直是说曹操曹操到。
    英子都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儿。
    她拉着陈乔玉和柴爱花挤进去前面那个摊子，踮着脚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缝隙里，往里看。
    “是啥是啥？”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里圈有个好心人扭头说了一句：“是银元呢！从老宅子底下挖出来的！”
    “什么！那这得是古董！”英子震惊道。
    好几个人附和：“可不是么，看那成色，起码得是明朝的了。”
    英子特别惊讶：“这您都能认出来？”
    “是啊，我家里有人专门研究这个的，这个可值不少钱呢！”
    一个戴着小圆墨镜的中年胖子摸着肚子说道。
    说着说着，似乎忍不住动心了一样，探身问摊子后面坐着的那个一看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
    “老大哥，你这银元卖不卖啊？”
    老农有些犹豫，摇了摇头，但又迟疑道：“我得上交……”
    柴爱花低声跟陈乔玉说道：“要是想上交，应该就不会来街上摆摊了？”
    陈乔玉点点头。
    但是没等她俩说上话呢，人群里已经有人先激动了起来：“老人家，上交什么啊上交，上交了你就啥也没有了，你不如卖给这位大哥，人家家里有专门研究这个的，也不算埋没了。”
    老农迟疑着抬起头来，看向刚才问他卖不卖的墨镜胖子。
    墨镜胖子连忙道：“这样，你这里银元有多少？看着有十几个是？我……两块钱一个买下来，怎么样？”
    老农沧桑的脸上闪过惊喜和不敢置信：“两块钱一个？”
    那这堆银元得值个二三十元了。
    这对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可不算少了。
    但是围观的人里面可就不这么想了，有人立刻道：“这位大哥，你也太不厚道了？这玩意儿怎么都不止两块钱啊！我表哥是正儿八经在博物馆工作的，这个起码二十……”
    “哎哎，兄弟，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
    墨镜胖子连忙叫停，把那个插话的男人叫了出去。
    他们俩去别处说了什么，大家不知道。
    但是留下围观的人此时心中心思各异，念头纷飞。
    英子惊奇地跟陈乔玉和柴爱花咬耳朵：“你们刚才听见没？那个年轻男的说这个起码二十块一个！”
    虽然年轻男人话没说完，但是那意思围观的人都听得分明。
    此时好几个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还有一些人有些心动又迟疑地看着抱着裹着黄泥的银元，茫然不知所措的老农。
    很快，墨镜胖子回来了，跟老农攀谈起来，追问细节。
    年轻男人也回来了，站在一边，并不作声。
    英子惊奇地发现：“咦，刚才那个男的的墨镜跟手表，现在到年轻男的身上了。”
    陈乔玉探出脑袋一看，还真是。
    墨镜胖子的墨镜，还有刚才手腕上一闪一闪的手表，这会儿都到年轻男人手里了。
    两人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啊。
    果然，接下来胖子就开价要买了：“这样，我给你三块钱一块儿，行吗？”
    老农似乎有些心动。
    旁边的人更是蠢蠢欲动。
    就在没了墨镜的墨镜胖子要给钱的时候，旁边有人忍不住了：“老伯，我出四块，你卖给我……两块行不行？我也不要多，就两块。”
    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纷纷开口道：“我出五块！”
    “我出六块！”
    “真黑啊，这玩意儿起码值二十呢，是宋朝的……我出十块！”
    陈乔玉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价钱被哄抬上去了。
    墨镜胖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阻拦围观的人：“先来后到懂不懂？我先要买的。”
    人家哪理会他这个啊，直接喷道：“一边儿去你！二十块钱一个的东西你就出两块钱，好意思说？”
    “真没良心！欺负人家乡下来的不懂行情！”
    “就是！这一个值二十呢！你十块钱收都有得赚！”
    大家一直说一直说。
    地上的老农也抬起茫然沧桑的脸庞，问道：“这玩意儿……真值十块钱一个？”
    “那当然！”
    围观的人也默契地压低了声音，不提二十的话茬。
    大家纷纷出价抢着买。
    英子看得目瞪口呆。
    她被挤得不行，跟乔玉柴爱花一起钻出来，到旁边空地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然后不敢置信地道：“这些人疯了？”
    陈乔玉挑眉笑道：“怎么疯了？转手挣十块的好事儿，难道不该这样抢着要？我看你刚才也挺心动的啊。”
    英子给了陈乔玉一个漂亮的白眼：“你当我傻啊，这么好的事儿轮得着我在大街上白捡？”
    陈乔玉跟柴爱花对视一眼，都笑了。
    “我们俩还怕你跟着动心了呢。”
    “怎么可能！”英子没好气地道，“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蠢啊？刚刚才说过的，咱们是听说人家靠这个挣钱了，可咱们又不认识，怎么辨认？”
    “哦，他说值二十就真值二十啊？回头要是不值怎么办？上哪儿找人去？”
    柴爱花笑道：“人家不是说了他在哪个村，姓甚名谁，在哪个宅子下面挖出来的吗？回头找他去不就是了？”
    英子气坏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啊？除非他现场挖给我看……哦不，就是现场挖的，我都还要掂量掂量，是不是他先前埋进去的呢！”
    陈乔玉笑得肚子疼：“行啊，没想到你还有这觉悟。”
    英子冲着那边狂热哄抢的人群，摇头道：“别的不说，那老农也太奇怪了，看上去呆呆傻傻听力也不太好的样子，关键的话总能听到。”
    柴爱花说：“现在至少那个老农、墨镜胖子，还有那个博物馆表弟，是一伙儿的。”
    陈乔玉加了两个人：“那个，还有那个，都是刚才推波助澜的。”
    这几个人虽然一直嚷嚷着，有时候还吵架，但是她们现在站出来，旁观者角度，就能看到几人的眼神和小动作，一直在默默交流。
    此时这几个人都围住了两个明显被冲昏了头脑，恨不得立刻要掏钱的傻憨憨。

 第439章 去山顶的路，没有捷径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傻憨憨，哪个会上当了。
    陈乔玉她们看了一会儿，见人家局做得差不多了，就赶紧离开。
    街上是有人巡逻管事儿的，她们简单跟那些人说了一下，那些人立刻警觉起来：“又是他们几个！在哪儿？”
    陈乔玉她们给指了方向，但表示：“我们就不跟过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不想惹事儿。”
    巡逻的人也理解：“行，我们去处理就是了，谢谢你们。”
    陈乔玉他们没再朝着那边走了。
    英子还有些遗憾：“那银元看着挺像真玩意儿的，还有黄泥呢，看着就像土里挖出来的。”
    陈乔玉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傻不傻啊，你就想想要是挖出这玩意儿来，还能任由这些泥巴裹着？”
    英子摇头：“那肯定不能，我肯定给冲得干干净净，看个仔细啊！”
    “那不就是了，这些人好似做得天衣无缝，其实哪儿哪儿都有问题。”
    陈乔玉和柴爱花觉得英子这念念不忘实在是太吓人了，拼命给她掰开了揉碎了去讲。
    “刚才老农说自己家住哪儿，就只有一个人说他知道那地方，还特别巧地说他姑姑嫁去了那边，但是同样在县城，围观那么多人，却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地方的。”
    “然后就是墨镜胖子，他明明可以糊弄老农不懂，等到没人的时候再花两块钱买下来，但他偏偏要当着大家的面嚷出来。”
    “然后就这么巧，出了个博物馆表弟，说那玩意儿值二十，还大骂胖子没良心。”
    “看起来很正义对不对？然后你是不是也信了，这么正义的人说的话肯定是真的——这玩意儿肯定值二十？”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喊价了，喊价的人里头有几个真几个假咱们不知道，但最后只要框住了一个傻子上当，他们就不算白干了。”
    “那老农也是，说要上交，难道不是先交到队里，或者交到公社？怎么跑到县城来了？还就这么在大街上被这么多人知道他在老家宅子底下挖出来了这么些银元？”
    一桩桩一件件，漏洞可太多了。
    柴爱花严肃告诫英子：“可不能上这种当。”
    英子哭笑不得：“我当然不会上这当啊，我就是觉得好玩。”
    “好玩都不行！这些人心思歪着呢，只要你被他们吸引了，他们总能找到你的弱点，骗你上当的。”
    英子连忙道：“我知道的，我真的不会相信这些的，别的不说，我就记住一点，天上不会掉馅饼，有好事儿找上我之前，我先问问自己凭什么，配不配，成吗？”
    陈乔玉和柴爱花这才放心。
    然后……她们逛去另外一条街，好巧不巧，又遇到了一个在家里挖出青铜器的。
    柴爱花和陈乔玉齐齐扭头看英子。
    英子：“……”
    “假的，假的，我知道是假的！”
    “虽然看起来很真，但它就是假的！”
    英子就差指天发誓了。
    柴爱花和陈乔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终于明白过来了。”
    英子泪流满面：“……我本来就没信这个啊。”
    接连遇到两拨骗子，即便是当热闹看，但三人也更加提高了警觉性。
    尤其还有那种不容易看出来的扒手。
    陈乔玉她们虽然不缺钱，但是也不想当冤大头。
    三人对逛街充满了无限的热情，早上吃过早饭，一直逛到下午两点，肚子都咕咕叫了，还舍不得停。
    英子对县城太向往了：“县城真热闹啊，马路也宽，比镇上好多了，要是能住在县城就好了。”
    柴爱花笑道：“那你找对象就找个县里的。”
    英子竟然还真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逗得柴爱花和陈乔玉笑得停不下来。
    肚子饿了，她们去找地方吃饭。
    这个年代，不是饭点，还真挺难找到吃饭的地方的。
    好在街边比从前多了许多卖小吃的摊子，陈乔玉找了家摊子上还有人在吃东西的，这样不招老板嫌。
    果然，一旁休息的老板见到来客人了，立马就起来招待了。
    “三位大姐，吃什么？有面条有抄手。”
    “来三碗抄手，加红油。”
    陈乔玉三人对“大姐”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不适，这会儿人家管你叫大姐那是礼貌。
    不像现代那边，不叫美女也要叫小姐姐，谁要是叫二十出头的姑娘叫大姐，那立马就能收获一张拉得老长的脸。
    陈乔玉她们沿路还经过了很多门市部，陈乔玉强忍住了进去推销一下自己红薯粉的念头。
    作坊是要发展的，但人也是要休息的。
    她今天就想纯粹地吃喝玩乐。
    下午，吃完抄手她们继续逛，听说人民公园的小广场上，晚上有人组织跳迪斯科。
    英子可想知道迪斯科是什么了，只可惜人家六七点才开始跳，但她们最晚四点半就得坐车回镇上了，不然晚上赶不回去。
    逛了一天，买了一堆东西。
    陈乔玉带出来的行李袋果然用上了，柴爱花和英子买了不少东西，把行李袋塞得满满当当的。
    四点半，她们艰难挤上去的长途客车准点发车，路上顺利的话，七点就能到镇上。
    路上英子跟陈乔玉坐一块儿，还依依不舍：“咱们什么时候再来县城玩儿就好了。”
    陈乔玉来倒是能来，只是下回她就不准备玩儿了。
    “我过几天是要再来的，这马上就过年了，我想往县城的厂子和街道也走走。”
    虽说周姐教了陈乔玉不少现代营销的方法，但可惜的是老家这会儿根本都没有那些渠道。
    什么在网上发布啊，开网店啊……全都不行。
    唯一能做的办法就是定位客户，然后使劲儿钻研。
    陈乔玉定位的就是工厂。
    一是食堂，二是过年福利。
    但凡有一样能叫她给撞上，那就能解决不少问题。
    陈乔玉吃了现代的福利，算是占了些便宜。
    但是总有些事，是没有捷径的，去山顶的路，只能她自己一步一步去爬。
    十二月接下来的时间，陈乔玉忙得不行。
    这会儿既是现代人为了过年大量订购土鸡和土鸡蛋的时候，吕爹爹吕婆婆天天都要去小芦沟拉鸡蛋跟活鸡回来。
    同时，这会儿也是各个厂子给员工订购过年福利的时候。
    陈乔玉带着穗华和莲莲，偶尔也带上英子小冯和姚大勇一起，去县城。
    英子小冯姚大勇去卖大队集体的东西，陈乔玉和穗华莲莲就去跑自己红薯粉作坊的事儿。
    皇天不负有心人，万婆婆送的千层底鞋子都磨破了一双，陈乔玉终于签下了几个大订单！

 第440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老家这里，除非投机倒把，不然做生意只有老老实实挨家挨户敲门问要不要的笨办法。
    陈乔玉就是靠着这个笨办法，一家一家去试。
    敲十家门，只有五家会开。
    五家里还有三家是丝毫不给机会，只是为了不想让她们继续纠缠，把话说明白让她们走的。
    但剩下的两家里，陈乔玉和穗华莲莲软磨硬泡都会让至少一家收下她们的红薯粉试吃。
    就在这一家里，也同样有一大半是再无后话的。
    但终究会有剩下的一小半，会留下口子。
    陈乔玉有时候说得口干舌燥，被人骂得连自尊都快捡不起来，还要硬着头皮宽慰穗华和莲莲。
    “没事，咱们就这么想，敲一百家，只有十家肯收我们的红薯粉，十家里面只有一家肯继续买，那我们也不算白费力气。”
    “红薯粉作坊如果需要五个订单才能运作起来，那我们就敲五百家门，从这五百家里面，找到会跟我们订红薯粉的那五家。”
    穗华和莲莲跟着陈乔玉东奔西跑的，也是灰头土脸，被人训得找不着北。
    但听见陈乔玉的话，她俩咬咬牙，继续跑。
    穗华说：“乔玉，你不用安慰我们，我们的压力比你小多了，你要还大队的债，要给工人发工资，相比之下，我们拿着你给的工资东奔西跑，一点儿都不艰难。”
    无非就是心态上比较磨人罢了。
    陈乔玉听了也笑了：“你们能这么想太好了，我就怕你们坚持不下去。”
    “你都能坚持下去，我们当然更能。”穗华扬了扬下巴。
    虽然她头上脸上全是赶路的灰尘，但遮不住她明亮又炽热的眼神。
    好在她们的运气还算不错。
    这会儿改革的春风刚吹起来，还没从南边吹到她们这小地方来。
    小地方的人还没有从“计划物资”的氛围里完全脱离，陡然见到送上门来的红薯粉，多少还是有些兴趣的。
    十二月下旬，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陈乔玉终于签订了五个大订单。
    其中一个客户是她的老熟人——县电线厂。
    电线厂从今年夏末秋初的时候就一直跟姚家村生产队采购各种蔬菜物资，现在看到陈乔玉拿来的红薯粉不错，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大订单。
    “我们厂子一共四个食堂，蚂蚁上树做一顿就得两百斤红薯粉，你这次给的几个菜谱都不错，我们准备每周做两顿，中午一顿，晚上一顿，让上白班夜班的职工都能吃到。”
    电线厂的后勤主任没有李主任那么笑面虎，一说话就很实在。
    陈乔玉心里飞快盘算，一顿两百斤，一周两顿就是四百斤，一个月就算只按四周算，那也是一千六百斤！
    她的红薯粉作坊现在除了穗华和莲莲跑销售之外，剩下的十个工人一个月正常可以生产三千斤红薯粉。
    电线厂一个厂子就解决了一半！
    陈乔玉顿时就有信心了。
    不仅如此，县电线厂还给陈乔玉拉了两个对口的小厂订单。
    小厂人不多，才几十个人，一个月只要二三十斤红薯粉。
    但陈乔玉一点儿也不嫌弃少。
    大生意都是从小生意开始的嘛，她的作坊也不大呀。
    除了这三个订单之外，穗华和莲莲也都各找到了几个对口的单位，还散卖出去了一些给做小吃生意的人。
    陈乔玉算了一下，加上镇上之前的订单，红薯粉作坊现在每个月的固定订单就有两千二百斤。
    零散销售的压力很小了。
    她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之前本来是村里通电的时候，为了省点儿钱，来找的县电线厂。
    没想到后面还能卖出西瓜甜瓜和菜干，现在居然还能卖出红薯粉。
    而且人家还给介绍别的客户。
    陈乔玉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多个朋友多条路”了。
    想想自己以前一直待在村里，虽然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抢着干，但是日子依旧一眼望到头，不过是在拼命干活，努力还债的路上艰难跋涉罢了。
    人要跳出封锁住自己的圈子，才能迎来更广大的未来。
    除了陈乔玉，最高兴的就是红薯粉作坊里的工人了，
    虽然经历过比较痛苦的竞争阶段，但是没想到最后因为穗华和莲莲的变动，大家都转正了。
    魏守进都有些惭愧：“先前我只想着跟穗华他们比……现在想想，是自己眼界太小了。”
    穗华倒是十分大度地原谅了魏守进：“没事儿没事儿，现在大家都转正了，挺好的。”
    不过私下里，穗华还是跟嫂子莲莲说了：“魏守进跟我们不一样，他是男的，不在红薯粉作坊做，也能去别的地方找到工作。”
    “但我们不一样，也就是这种在村里的作坊，还能兼顾家里和挣钱。”
    “但凡要是去远点儿的，顾不上家里，估计老人都要说道了。”
    莲莲是结了婚的，自然比穗华更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她比穗华还重视这份工作。
    穗华将来还要嫁人呢，但莲莲现在已经嫁来了姚家村，在这个年代人们有限的认知里，她以后一辈子就是在姚家村了。
    因此，能够在姚家村找到一份工作，真的再好不过了。
    红薯粉作坊的订单多了，产量也能全速上去了。
    原本作坊的工人们转正之后，除了二十块钱的基本工资之外，还有完成保底产量之外的奖金。
    先前因为订单不多，陈乔玉还是让大家压着点儿产量，别都着急忙慌地产出来了，最后全给搁坏了。
    现在就好了，订单量足了，产量就不用压着了。
    大家都全力生产。
    魏守进这个人精明，会算账，很快就算出来自己12月份的工资——三十二块钱！
    抽空他还把其他人的工资都算了一遍——陈乔玉为了方便有些不识字的村民也能够记住、算出来自己做了多少，直接在厢房的墙上贴了一张大红纸。
    数列是12个工人的名字，横列就是1到31号。
    每个工人每天的产量都写在上面了。
    除了穗华和莲莲之外，其他人的工资跟随着贴出来的产量，一目了然。
    魏守进是个喜欢在心里盘小账本的人，一算，哟，他竟然还不是工资最高的人。
    刘婶子比他的工资还高呢！

 第441章 姚家村也放露天电影啦

    好在三十二块钱对魏守进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他也不嫉妒比他多一块五的刘婶子。
    他现在就是想着陈乔玉能不能在过年前把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
    他好拿去打年货。
    当然了，他现在学乖了，虽然心里有小算盘，但是也不会表露出来讨人厌了。
    作坊里工资最高的还属穗华和莲莲。
    陈乔玉一直对穗华和莲莲就很喜欢很欣赏，给她们俩的基本工资也涨到了二十五。
    另外还有接单的提成。
    算下来，穗华跟莲莲十二月份的工资都超过四十了。
    村里人都羡慕得不行，说老王家祖坟冒烟了。
    女儿和儿媳都这么能挣钱，俩人一块儿这个月都能拿八十多！
    这会儿的人工资都不是秘密。
    正规厂子里的，几级工拿几级工的工资。
    像陈乔玉这种小作坊，她说工资保密也没用。
    公开了反而更能激励人。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陈乔玉跟穗华和莲莲一起，把一月份的出货量计划排出来了，再跟库存一对，就知道生产安排了。
    虽然他们这种作坊不存在什么严格计划，但是一月五号要去县城交两百斤红薯粉，那库房里总要有至少两百斤才行。
    这部分穗华跟莲莲在没转正之前就在做了，现在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盘完之后，工人们还没走，陈乔玉也很干脆，直接召集大家一会儿吃完饭去大队部，发工资。
    “哇！太好了！乔玉，今天就发工资吗？”
    虽说这年头还不流行拖欠工资、压工资，但是一般也要下个月月头才会发。
    没想到陈乔玉最后一天就给发工资了。
    陈乔玉笑道：“也就这个月特殊，这不是一月份要过年吗？早点发工资，大家好打年货。”
    作坊里的工人们一听，纷纷都笑起来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魏守进看了看陈乔玉，心里也松了口气。
    看来陈乔玉虽然挣了钱，但是还没有那些领导的坏毛病，还是挺实在的嘛。
    没有自己日子过好了，就不管别人揭不开锅的臭毛病。
    魏守进看了看陈乔玉，觉得陈乔玉虽然有些太“外放”了，但其实人品还挺好的。
    村里好多老人看不惯陈乔玉这么折腾，说她打眼，将来要被人枪打出头鸟的。
    魏守进倒是觉得这群人就是看不惯陈乔玉如今日子好过了，孤姐寡弟的，连自行车都买了，家里还通了电，所以眼红妒忌。
    他们就是希望陈乔玉永远都是那个大家眼中丧母又被亲爹后妈压榨欺负的小可怜。
    最好一辈子都是那种大家说起来都要抹眼泪的“造孽啊，陈家那两个孩子……”的那种角色。
    魏守进心里撇了撇嘴，他觉得陈乔玉这样挺解气的。
    凭啥就要被你们可怜？
    人家就是能挣钱，咋了？
    魏守进年轻力气大，帮忙整理库房，整理到最后，就剩下他跟陈乔玉了。
    今天是阴天，陈乔玉下午四点半过后就开了灯，这会儿昏黄的灯光下，陈乔玉正坐在小板凳上，拿了个木头板板垫着，低头写写画画。
    魏守进忽然就怔住了。
    这么看，陈乔玉……也挺好看的。
    陈乔玉低头算账，浑然不觉。
    魏守进就这么看着，脚尖动了动，似乎想做什么。
    但还没等他做什么呢，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看啥呢？咋还不走？”
    “哈？”
    魏守进一个急回头，吓了一跳。
    身后的人是老岳头。
    老岳头背着手瞅他，把他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守进啊，找份工不容易，这工作好好的，就老老实实干工作，别想那七七八八的。”
    魏守进脸唰的一下红了。
    他辩解道：“我没有，我就是刚收拾完仓库，这不出来，想、想跟乔玉说一声吗？”
    老岳头呵呵笑了两声，也不说破。
    堂屋屋檐下的陈乔玉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茫然问道：“岳爹爹，守进，你们说啥呢？”
    魏守进如临大敌：“没说啥，问你呢，是不是能走了。”
    “嗯，走，我也要走了。”陈乔玉起身把椅子收进堂屋，然后又把堂屋的门锁上。
    出来时，魏守进也已经把仓库锁好走了。
    就剩下岳爹爹，岳爹爹站在院子门口，手里还拿着钥匙，一副陈乔玉走了他就要锁门的样子。
    陈乔玉赶紧小跑两步：“麻烦你了，岳爹爹。”
    陈乔玉虽然只出了租房的钱，但是老岳头每天都会过来巡视几次。
    虽然还没抓到贼，但是有老岳头这么盯着，陈乔玉确实放心不少。
    陈乔玉走到门口，老岳头就锁门。
    一边锁门，一边随口说道：“乔玉，大队部都开始放电影了，你别留得太晚了，一会儿耽误看电影。”
    陈乔玉听见这话，愣了愣。
    大队部的电影七点才开始放，现在才刚六点。
    显然并不会耽误看电影。
    但岳爹爹这么说……
    陈乔玉抬眼看了看刚才魏守进走的方向，忽然明白了。
    她谢过老岳头：“岳爹爹，我以后会注意的。”
    老岳头这才点点头，锁上门，又绕着院子往后面转去了。
    他习惯绕着院子转一圈，看完才走。
    陈乔玉快走几步赶回家。
    其实这个点儿还早，就是冬天天黑得早，加上今天是个阴天，天气暗沉沉的，才显得黑。
    回到家，才推开院子门，陈乔玉就闻到饭菜香了。
    “青杨？”陈乔玉扬声喊道。
    青杨从厨房冒出个脑袋来：“姐你回来啦？刚才我去作坊看了一眼，看你在忙，就没喊你，先回来做饭了。”
    “对了，英子姐刚送了一大碗饺子来，我们晚上吃饺子，我炒了鸡蛋。”
    陈乔玉穿过堂屋往厨房走去，看到青杨正把鸡蛋炒出来，旁边还有一碗烧茄子。
    饺子拿碗盖着的。
    青杨把盖着的碗掀开，饺子还冒热气呢：“还是热的，我调个汁儿就能吃。”
    陈乔玉拍了拍青杨的胳膊：“行，快点儿吃，吃完去大队部看电影去。”
    青杨有些意外：“咱们村今年放电影了？”
    以往只有大芦沟还有禾子沟那边才放电影呢，姚家村可从来没放过。
    陈乔玉笑道：“那不是因为今年咱们村通电了嘛，放电影也方便些，大家热闹热闹。”
    说着，又问青杨：“你们元旦放几天假？跟不跟我一块儿去省城？”

 第442章 他跟他姐天下第一要好

    上次给陈家二姑寄东西的时候，陈乔玉打了个电话到二姑家。
    是那位二姑父接的。
    不知道二姑境况如何，但这位二姑父居然第一次没接到电话当没接到，反倒让陈乔玉等等，然后亲自去喊了陈家二姑来接电话。
    陈乔玉这边不敢挂断电话。
    虽说这个年头打电话贵，但陈乔玉并不缺这两个钱，因此就一直占着线。
    好在陈家二姑很快就来接电话了。
    当时问着一切都好，只是依旧没有青楠的消息。
    陈乔玉失望之余，也决定等考完试、红薯粉作坊进入正轨之后，再亲自去省城看看去。
    这会儿出门不算方便，手续上虽然有通融，但交通上并没有便利多少。
    得凑上几天，才能攒着日子一起去。
    陈乔玉这么一问，青杨立刻说道：“连着月假一起有四天，姐我跟你一块儿去。”
    “成，那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陈乔玉走南闯北的，现在对于出门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
    以前一想到要出远门，提前三四天就要开始准备，生怕哪儿没安顿好，什么东西没带上。
    现在手头宽裕了，胆子也大了，出远门就只是出个远门，并没有别的含义，因此也不怕了。
    倒是青杨兴奋极了：“好啊，那我今天不去看电影了？”
    陈乔玉笑道：“电影还是要看的，我一会儿还要去给工人发工资呢，你帮我登记。”
    青杨一边扒了一口饺子，一边好奇问道：“姐，你干嘛要在大队部发工资？在作坊发不行吗？”
    陈乔玉咬了一口饺子，是猪肉白菜馅儿的。
    冬天常吃的蔬菜也就这几样，好在大白菜清甜，吃不腻。
    陈乔玉说：“在作坊也能发，但一是怕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二来嘛，我还是希望村里人都能想着挣钱。”
    换句话说，就是想刺激刺激村里人。
    陈乔玉算是隐隐约约知道未来走向的人，但大多数人还停留在过往。
    陈乔玉一想到小说里写的，八几年开始开放了，胆子大、早行动的人已经赚得盆满钵满，连小汽车都有了。
    可那些老老实实上班干活的人，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没有那么早意识到挣钱的重要性，然后就等着九几年的下岗潮。
    好多双职工家庭，或者工人顶梁柱的家庭，一夜之间就成为了这个城市里最窘迫无助的人，心里就是一阵难受。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要走得飞快。
    然后就被抛下了。
    比工人更惨的就是这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他们付出的一点儿都不比其他人少，可是最后一无所获的就是他们。
    陈乔玉不愿意看到乡亲们沉默地成为被抛弃的一代。
    她没那么大的野心，要帮助所有人。
    她就想通过作坊发工资这件事，来刺激村里人，让村里知道，并不是只有当工人这一条路，农村也有广阔发展。
    青杨不愧是陈乔玉的亲弟弟。
    陈乔玉一说，青杨就明白了。
    他三口两口吃完饺子和菜，一抹嘴：“那快点儿，估计这个点儿村里人都把位置占光了。”
    陈乔玉也赶紧扒饺子：“嗯，这就去。”
    吃完饭，陈乔玉去房间里拿钱，青杨快速把碗一收一洗。
    然后姐弟两个就紧紧揣着小布兜子和小本子，往大队部去了。
    路上还遇到不少拖家带口结伴而行的村民。
    大家都搬着自家的板凳、条凳，老老少少，都是刚吃完饭要去大队部看电影的。
    “咱们村这可是第一次自己放电影儿！”
    “就是啊，以前看电影都要跑老远，现在咱们自己在村里就能看，看完还不耽误回家睡大觉，明天还能去赶大集！”
    “以前俺奶走二十里路去看戏，脚都走疼了，现在可好了，走二百米就行，自己家门口就能看电影，嘻嘻，就是不知道俺奶看不看得明白这现代戏。”
    “今天演啥来着？听说是秦主任去挑的电影，是新的不？”
    “新的旧的都成，毕竟是电影呢！”
    陈乔玉跟青杨也混在人群里，一人抄着个小板凳，跟大家一起讨论晚上看电影的事儿。
    虽说现代随处可见大银幕小屏幕，什么电视电影动画片都有。
    但陈乔玉觉得，都不如老家这里放露天电影热闹。
    到了大队部，陈乔玉才看到小冯他们几个帮着县里下来的电影放映员在调试设备。
    村里的孩子在幕布前后跑来跑去的，十分好奇。
    闹得太欢腾的时候，就有大人蹿出来骂一句：“瞎跑什么！弄坏了叫你赔钱！”
    孩子们就收敛一点儿。
    但过不了一会儿，又闹腾起来了。
    青杨嘿嘿笑：“这比过年还热闹。”
    灯光之外黑漆漆的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过年肯定比这热闹！金宝说今年咱们大队也请个戏班子回来，唱它三天戏！”
    青杨好奇问道：“咱村咋啦？不是还欠信用社的钱吗？还能请戏班子了？”
    人家就笑：“青杨你说啥呢，这你能不知道？今年承包户给村里交钱最多的就属支书家的大勇和你姐了。”
    青杨还是嘿嘿笑：“那咋可能，我姐就卖点儿菜，作坊到现在都还没挣钱呢，还是借钱给工人发的工资！”
    当然了，他这么说，别人也未必信。
    “青杨你就别瞒着我们了，张家湾的吕爹爹吕婆婆，牛车天天从你家进进出出的，你姐买糖一买就是几十斤，这本钱就比好多人的家底都厚了！”
    还有人找青杨打听红薯粉作坊的事儿，青杨都笑着打哈哈过去了。
    他又不傻。
    但凡他姐愿意叫村里人知道的，那肯定都叫人家知道了。
    但凡村里人不知道的，那肯定是他姐没往外说的。
    那他即便是知道，也不能这么透露出来啊。
    他跟他姐才是天下最要好的，管别人是谁呢。
    青杨现在十四五，也是半大的小伙子了。
    他要是不说实话，还真没人能逼得了他。
    这么大的小伙子，能顶个大人用。
    尤其是陈家这种情况。
    甭管乔玉在外面如何风光，村里好多人都还是觉得，陈家的顶梁柱是青杨。

 第443章 这钱挣得真叫人眼红

    陈乔玉和陈青杨都不在乎这个。
    不过要是有人想找事儿，青杨就会站出来替陈乔玉顶着。
    别人撩拨逗他，他不吃，别人也没法子。
    毕竟算是个当家男人了，不能跟别人家糊里糊涂的小子一样对待。
    青杨在这边跟人说了几句，就赶紧钻进大队部办公室，找陈乔玉去了。
    刚才到了大队部，陈乔玉先行一步，去里头找徐会计借东西了。
    信纸，还有摁手印的印台，跟写收据的桌子。
    这些东西家里都有，但是从大队部拿出来的，那效果又不一样。
    陈乔玉觉得自己现在挺“鸡贼”的。
    她给大队交一成的“保护费”，那但凡能借大队名义的，她都借大队名义，尽量少给自己惹麻烦。
    果然，徐会计帮着陈乔玉一块儿把桌子搬出来，趁电影还没开始，就当着村里人的面宣布。
    “红薯粉作坊发工资了！叫到名字的上来领工资，签名字摁手印！”
    村里以往发粮食记工分，都是徐会计。
    因此徐会计这么一喊，大家立马都看过来。
    注意力无比集中。
    虽说这次只是村里的一小部分人——红薯粉作坊的十二个工人发工资。
    但在村里人的眼中，徐会计出来说话，那就是村集体的事儿。
    大家立马竖着耳朵听。
    徐会计这边拿着陈乔玉拟好的单子念：“魏守进，本月完成保底产量xxx，绩效产量xxx，基本工资二十块，绩效工资十二块，合计三十二块。”
    然后就是环视人群：“守进来了没？守进呢？”
    魏守进跟陈乔玉一样，离开作坊离开得晚。
    他刚才也不知咋想的，回去他爸妈等着他吃完饭来看电影，他却非要洗澡洗头。
    这会儿来迟了，还没进大队部的院子门，老远就听到村里人四处询问：“守进呢？你看到守进了没？”
    魏守进急得一路小跑：“来了来了！我在这儿！”
    大家一看，魏守进距离大队部还有一段距离呢！
    徐会计就不大高兴：“说好了来大队部发工资的，还来的这么晚！一会儿耽误放电影了！”
    魏守进也不敢说什么，他就是忍不住拿眼瞅陈乔玉，然后又瞅瞅自己。
    陈乔玉站在徐会计身边，手里拿着钱。
    徐会计念名字，她一会儿就给钱。
    陈乔玉身上的穿的棉袄，黑色的，按理说跟村里其他人的袄子一样，黑色耐脏，没啥说头。
    可魏守进就是觉得陈乔玉穿着黑袄子格外好看。
    脖子领子，袖子腰身……哪儿哪儿都舒服。
    魏守进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虽然刚洗完澡，但衣裳其实没怎么换，上衣穿了他哥的一件新衣裳，裤子跟鞋子还是自己的。
    他看看陈乔玉的裤子，还是一样的黑布裤子，但就是看上去十分整齐合身。
    但是自己身上这黑裤子，腰身大了两个码不止，悄悄用绳子当裤腰带拴了起来。
    怎么这裤子就这么肥大呢。
    魏守进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去翻翻他大哥的衣裳了，找条新裤子。
    魏守进一边跑，心里的想法早就越过了几个山头。
    不过大家只看到他急赤白脸地从远处跑来。
    这么急为了啥？
    当然是为了发工资啊！
    没人发现魏守进的小心思。
    只有陈乔玉，得了老岳头的一点儿点拨，稍稍留意了一下。
    她留意到，魏守进在徐会计那里签了字摁了手印，但是到自己这儿接钱的时候，连看都没敢看她一眼。
    全程盯着自己的裤脚和鞋子。
    拿到手之后，连数都没数，掉头就跑。
    还是村里人起哄，喊住他：“守进！你急什么？拿了工资赶紧数数啊！”
    魏守进还真的急了，他冲那人喊回去：“数什么！乔玉发的……肯定不会错的！”
    大家哪儿听他这个啊，非要数。
    有胆子大的人直接就上来绑着魏守进数。
    陈乔玉好笑地看着，也没阻拦。
    魏守进这人，心眼子多，只是眼界跟胆子都不大，被人这么一绑，只能硬着头皮数起来。
    “……三十，一块，两块……三十二块钱整，行了？”
    魏守进觉得太丢脸了。
    当着陈乔玉的面数钱，好似自己十分在乎钱，还不相信陈乔玉一样。
    数完之后，被人放开，魏守进就钻进人群里，再也不露头了。
    陈乔玉跟徐会计这边已经叫到第三个人了。
    都是村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都熟。
    有魏守进在前，后面的人也都干脆大大方方地数钱。
    一边数一边笑：“我这二十九，没错！”
    比上个月足足多九块钱呢！
    虽然不是作坊里工资最高的，可是已经比其他没有通过招工的人好太多了。
    村民们起哄归起哄，心里也是羡慕的。
    作坊每天忙也就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到五六点。
    这对农村人来说，算是很轻松的了。
    还不像厂子里一样要上夜班，三班倒。
    就这，一个月能有二三十块，真是相当不错了。
    尤其是刘婶子。
    刘婶子这个月拿了三十三块五。
    这可叫大家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为啥？
    因为其他工人大多是青壮年，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再不就是三十来岁的嫂子，顶多也不过四十岁。
    但刘婶子可是快六十的人了。
    快六十，这放在哪儿都是要养老的年纪了，不被孩子们嫌弃就不错了。
    可刘婶子这还能挣三十多呢！
    三十多！
    多少年轻人都挣不来！
    果然，刘婶子领完工资之后，刘家的儿女媳妇，还有孙子孙女外孙们，都围过来，欢喜不已。
    他们当然知道，刘婶子这个年纪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还不是补贴给家里了？
    这三十三块五，真叫人高兴！
    村里其他人，甭管参没参加上次的红薯粉招工，此时都深深懊悔。
    没参加的心里都在想——早知道我当时就参加了！我当时为啥不参加！这么好的机会！
    仿佛参加了就一定会被选上一样。
    参加了的也是一样想的——我当时为啥不再努力一点？刘婶子快六十了都还能进！但凡我要是再认真一点……
    全然忘记自己当时参加招工的时候有多少问题了。
    金钱的刺激到底是巨大的。
    有嘴快的人就扬声问陈乔玉：“乔玉，你啥时候再招工啊？”

 第444章 看个电影解决姚家村大事儿了

    陈乔玉笑道：“看作坊的订单多不多，要是多，那就真的还要继续招人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
    陈乔玉一句明年还要招工，让大队部都沸腾了。
    好多人都追问：“乔玉，那招工有啥要求啊？你说了咱们好先准备准备啊！”
    陈乔玉笑道：“也没啥要求，就是那几个，爱干净，勤快，老实本分，干活利索。”
    她是这么说的，但是底下的人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就陈乔玉一眼扫过去，就是村里最懒的懒汉，脸上都露出一副“啊这说的不就是我吗”的笃定。
    陈乔玉强忍住没笑。
    行，甭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最后招工的决定权还在她手上。
    工资还没发完呢。
    前面十个都是生产工人的产量工资。
    最后是穗华和莲莲，两人工资都上了四十。
    徐会计念道：“王穗华，十二月出勤二十九天，基本工资二十五块钱，绩效奖金五块钱，订单提成十三块，合计四十三块钱。”
    “何莲莲，基本工资二十五……订单提成十一块，合计四十一块钱。”
    穗华和莲莲是一块儿上来的，签字领钱。
    她们俩也数钱，但是数得喜气洋洋，特别高兴。
    “妈呀，我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多钱呢！”
    穗华忍不住说道。
    大家听见都一阵笑。
    莲莲也没忍住，小声说道：“我结婚的时候都没摸过这么多钱呢！”
    王穗华的哥哥，也就是莲莲的男人，王兴华，听见这话赶紧辩解：“钱是没那么多，但是买了缝纫机和自行车呢！”
    大家哈哈大笑：“兴华，你媳妇儿跟你妹子这么能挣钱，你那缝纫机跟自行车可靠不住咯！”
    王穗华也是，得意洋洋地拿着四十三块钱在手里扬了扬：“哥，我跟莲莲嫂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有八十多，紧紧下个月也能买自行车了。”
    王兴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行行行，你们能干行了？”
    媳妇儿是妹妹的同学、朋友、好姐妹，他在这个家可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穗华她妈，也就是莲莲的婆婆，杜桂荣笑得一脸和气，叫穗华和莲莲赶紧把钱收起来，要看电影了。
    穗华跟莲莲却是早就商量好了，一人拿出二十块钱来，塞给了杜桂荣和老王头。
    “爸，妈，你们照顾我们不容易，现在我们挣钱了，多的不说，交一半给你们收着，您两老花也行，管也行，反正都由您两老安排，成不？”
    杜桂荣跟老王头欢喜得嘴都合不拢。
    钱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穗华和莲莲这俩孝顺孩子，今天这一番话，放在姚家村那是要出名的！
    “好孩子，好孩子。”杜桂荣也不整那些虚的，她跟老王头年纪也大了，就养了这么一子一女，孩子们关系好，又孝顺，他们再高兴不过了。
    这钱接就接了，将来还是孩子们的。
    村里人这回是真羡慕了。
    既羡慕穗华和莲莲能挣钱，又羡慕王家上下和气。
    村里也有爱磋磨孩子的，就看不惯：“咋就交一半，要是心疼她老子娘，就该全交上去！”
    金二婶听见这声音，呸的一声骂过去：“交多少都是心意，你先想想你家那几个交没交过一分钱给你！”
    但凡家庭幸福的，看到这幕只有羡慕的。
    只有自己在家过得不咋地的，才喜欢在别人高兴的时候泼冷水，把对方拉下来，才显得自己没那么惨。
    陈乔玉发工资这茬事儿其实没用多久，就十来分钟。
    徐会计出面的，老支书跟金宝队长虽然没出面，但是大家都在大队部等着看电影，所以闹事儿的人也不敢怎么闹。
    嫉妒也好，羡慕也好，嚷上两句，也就过了。
    村里好多人还是觉得这个作坊肯定是村里的，只是叫陈乔玉管着而已。
    个别知道内幕的，都是帮着陈乔玉的，不会乱说的。
    就有一些自以为精明的，猜了个一知半解，总想套青杨的话。
    但青杨这边把收据整理好，往棉袄里一塞，就搬着板凳去找大牛二牛辉子他们，专心看电影去了。
    权当打探的人说话是放屁。
    人家心里气。
    青杨这样的，当小孩儿哄？人家大了，根本不听哄。
    当大人问，人家就不说，你还敢撕破脸？
    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猜测，看电影去了。
    陈乔玉没跟青杨坐一块儿。
    她喜欢跟英子和柴爱花坐一块儿。
    电影开场了，还是黑白的，不过确实是个新片子，镇上的电影院前两个月还在放呢。
    村里有些人看过了，但也不介意再看一遍。
    大多数人没看过，此时都兴奋不已。
    也有一些别的大队爱凑热闹的人，自己骑车走路，带着板凳过来看。
    姚家村的人也特高兴，表示欢迎。
    毕竟以前他们都是去蹭别人大队的电影、戏看的，虽说也高兴，但那哪儿比得上自己大队放电影这么兴奋啊。
    当即一副东道主的样子，还谦让起来了：“你们坐你们坐！”
    “这地儿让你们……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大队以后经常能看电影，你们打远处来的，来一趟不容易。”
    姚家村的人越是热情，越是叫那些赶场来看电影的人心里不是滋味儿。
    当谁不知道啊！
    一撅屁股都知道拉什么屎的玩意儿！
    不就是想显摆显摆吗……还真t叫你们给显摆成了！
    外村的人一边看电影，一边心里泪流满面，咱们村啥时候也能放得起电影啊！
    尤其是看到刚才红薯粉作坊的工人发工资的场景，那真是羡煞旁人。
    最直接的效果就是，来看电影的外村人，大多都是热情开朗爱热闹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跟年轻人一块儿，那就容易碰撞出火花。
    好几个外村的小姑娘，约着一起来看电影的，就跟姚家村的几个年轻小伙儿看对眼了。
    小伙们殷勤地把自己的板凳让给姑娘们，还特别大方地问道：“你们吃不吃什么？我们村有卖瓜子花生蚕豆的，还有卖水果糖奶糖和拉丝糖的，来点儿？”

 第445章 再上省城寻青楠

    姑娘们答应没答应陈乔玉不知道。
    不过还真有几个外村的婶子嫂子，找人打听她的事儿。
    可惜听说她家里没个长辈，就一个还在读书的弟弟，另外还有两个弄不清楚到底是送人了还是寄养在别人家的双胞胎弟弟妹妹……一大堆负担，就没多少人继续了。
    英子为陈乔玉不平：“他们是不知道你有多好！没长辈怎么了？你一个人顶得上一家子人！”
    她就喜欢乔玉。
    她妈她爸她哥，甚至她爷爷奶奶都喜欢乔玉。
    乔玉这么好的姑娘，嫁去谁家都是个宝。
    是这些人不识货！
    陈乔玉乐：“我才知道你这么宝贝我。”
    英子惋惜道：“可惜我是个女的，我要是个男的，肯定娶你。”
    几人逗乐，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零食，时不时还说话。
    大家都特高兴，在家门口看电影呢，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姚金宝跟老支书一块儿坐了一会儿，看到这景象也高兴。
    “老叔，这电影真没放错，你看秦主任那边，已经开始拉线说媒了。”
    姚得水拿着旱烟袋，脸上的皱纹都笑到一起去了。
    “咱们村今年通了电，说什么都要宣扬宣扬，以往都是怕枪打出头鸟，抓个兔子都不敢吱声，恨不得藏在怀里吃完没人知道。”
    “现在不一样了啊，去镇上打听打听，说买鸭子，谁不提大勇？还有卖糖豆的，人家一说，就知道是姚家村的孩子。”
    老支书磕着旱烟袋，看看荧幕上的黑白电影画面，又说道：“虽然请人下来放电影要花钱，但是你看这宣传效果，是不是不错？”
    姚金宝嘿嘿笑：“那肯定的，就这一场电影，咱们村至少能解决个光棍的难题。”
    老支书也笑：“关键是叫人知道咱们姚家村不穷了！”
    其实穷还是穷的。
    光通了电，路还没修呢，还欠着信用社的贷款。
    但是面子货还是要上的。
    跟别的村显摆显摆，多少是个意思。
    姚金宝先前还有些舍不得这钱，觉得信用社的贷款还没还清，干嘛还要花钱请人来放电影、来唱戏的。
    但是现在看着村里这么热闹，看着十里八乡的乡亲都口口相传——姚家村放电影了！然后结伴过来，确实感觉自己村特别光荣，特别长脸。
    另外还有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之前辉子芳丫他们不是卖糖豆吗？
    开学之后就没多少时间了，放学之后只能在村子附近卖卖，星期天放假才能去镇上。
    但今天这放电影，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外村人，芳丫他们的糖豆生意又好做了。
    这一晚上，保守估计得卖出二三十块钱的糖。
    “这可都是姚家村的钱。”姚金宝美滋滋地想着。
    电影一直放到九点多，还有人依依不舍，想让放映员再放一场。
    但放映员不肯了：“太晚了，我还要回镇上呢。”
    姚金宝也出来说话：“下回，下回，下回咱们专门放一天，放它个三四遍，大家想看几场看几场！”
    村民这才依依不舍地拿起板凳离开了。
    外村的人也都结伴回自己村。
    不过姚金宝看着，姚家村的后生们，会来事儿的，就已经开始送外村的姑娘们回家了。
    秦主任笑得合不拢嘴。
    她这个妇女主任兼村里的媒婆，成天看着一堆穷光棍就愁，但今天晚上的进展不错，多少能成几对。
    “能娶到外村的姑娘，那也算他们有本事！”秦主任心里也乐呵。
    陈乔玉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才看到青杨。
    隔着人群看了看，才发现青杨又窜高了点儿，现在已经比辉子二牛他们都高了。
    看来这牛奶鸡蛋没白吃白喝啊！
    陈乔玉朝青杨挥手：“青杨，这儿！”
    青杨挤过来：“姐，板凳给我，我拿着。”
    然后姐弟二人才顺着人群挤了出去，回到老宅。
    老宅里，陈乔玉叮嘱青杨明天出门，今天晚上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然后才去睡觉。
    对这会儿的村里人来说，十点睡觉已经算很晚的了。
    第二天五点多他们就得起。
    起来之后就骑自行车去镇上，把车子存在汽车站旁边的自行车看车点儿，然后坐汽车去县城。
    这一路陈乔玉已经跑熟了，到县城的时候才九点钟。
    然后又换公共汽车，去县城的长途汽车站，再买长途汽车票。
    不过今天是元旦，出门的人特别多，买票不好买，只有下午的。
    青杨观察了一下，说：“我看他们拿下午的票也上车了，咱们也试试。”
    陈乔玉犹豫了一下：“那就试试。”
    反正这会儿坐车，谁要是讲规矩，那就是憨。
    姐弟俩打小的经历也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是那种特别老实本分的孩子。
    要去争，要去拼，才能活下去，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所以两人看着老实，竟然还真挤上车了。
    就是可惜没抢到座位。
    不过陈乔玉早就有准备，她背了背篓，这会儿背篓塞在汽车中间发动机盖上，但她还拎了个行李包，里面是她和青杨的衣服，还有一些要带给二姑和蓉蓉的衣物。
    都是软塌塌的，能够坐着。
    于是就跟青杨一人坐一边，拿鼓鼓囊囊的行李袋当坐垫。
    青杨给陈乔玉竖了个大拇指：“姐，你真厉害。”
    陈乔玉心里也得意呢。
    结果没得意过三秒，在他们后面挤上车的一个人，直接抖了个折叠小马扎，就那么挤着坐在门边了。
    陈乔玉：“……”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青杨安慰陈乔玉：“好歹咱们的这个软。”
    陈乔玉看了看那个小马扎，觉得马老三应该能做。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小马扎，不过不出门，没什么人做折叠的，这下看了，回去能找马老三说了。
    很快，车子开了，姐弟俩背靠背坐在行李袋的两头，背上能靠着，屁股下面还是软和的，倒是也不辛苦。
    一路颠簸，挤上车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到省城就下午四点多了。
    陈乔玉轻车熟路地找到之前一直住的招待所，又见到了那个叫常思甜的姑娘。

 第446章 变化一：招待所改旅馆了

    她还给招待所打过两次电话，问常思甜有没有青楠的消息。
    常思甜招待所的电话是专线，好接通，只可惜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这次见到陈乔玉，常思甜就问道：“又来找你弟弟啊？”
    “嗯”，陈乔玉笑道，“来找我小弟，这是我大弟，叫陈青杨。”
    说着，又叫陈青杨喊人：“这是常思甜，你叫思甜姐。”
    青杨老老实实喊了人：“思甜姐。”
    这一声思甜姐，把常思甜给逗得直笑。
    青杨都一米七多了，在这个年头真能顶上一个成年人了。
    常思甜眼看着一个比自己都高的男生用公鸭嗓喊自己姐姐，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你弟弟都长这么高了啊。”常思甜一边帮他们登记，一边寒暄了一句。
    陈乔玉对青杨的身高还是很满意的。
    因为周姐跟松松的缘故，她还是了解了不少长个子的因素的。
    青杨的奶粉鸡蛋就没断过。
    钙片那玩意儿她没敢上，虽然周姐说钙片和维生素都挺好，小孩子合理补充有助于长高。
    但陈乔玉还是有点担心，一来老家这里都认为，药始终是药，不能当糖那么吃。
    二来周姐也说了，要遵医嘱，合理补充。
    那青杨肯定是没办法去医院的，她自个儿都不敢去呢，就没法衡量这个“适量合理”的标准。
    不过，即便没有钙片，光靠着鸡蛋和牛奶，还有比同村人频次高许多的鸡鸭鱼肉，青杨还是长得相当出类拔萃的。
    这总可以算是我的功劳了，陈乔玉心想。
    所以常思甜说青杨高，陈乔玉就很高兴。
    姐弟两人出门，常思甜给安排了个四人间。
    “另外两人是一对姐妹，姐姐三十来岁，妹妹二十出头，是来省城看病的，平时也不怎么回来，挺安静的，人也挺好相处的。”
    住四人间比大通铺方便安全，又比两人间便宜合适。
    陈乔玉问过青杨，又问常思甜：“那人家会介意吗？”
    青杨十四五了，半大不小的，得顾及着点儿别人。
    常思甜笑了：“人家冲着省钱来的，要不是因为生病不方便住大通铺，就要住大通铺了，我先前跟她们说了，再安排两个人住，能给她们省点儿钱，她们可感激了。”
    “再说了”，常思甜看着青杨笑道，“你弟弟还是个娃娃呢，怕什么？”
    青杨的脸都红了，可又没法辩驳。
    陈乔玉也笑着看了看青杨：“那你没问题的话咱们就住这四人间了？”
    陈青杨瓮声瓮气的：“姐你说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常思甜拿了钥匙，带他们上二楼，开了门。
    房间不大，左右两边各一张高低床，那对姐妹应该是住了左边的两张床。
    右边的上下铺还空着。
    青杨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上下铺，有些兴奋：“我想睡上铺。”
    陈乔玉由他去了：“那我睡下铺。”
    常思甜又告诉他们开水在哪儿打，还说招待所现在升级了，改成了旅馆，还有了洗澡的地方。
    “没有澡堂子那么好，要自己打水，但胜在不要钱。”
    常思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澡堂现在开起来了，我们就不送票了，要洗澡就自己打水洗了。”
    有些老顾客，好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来一次的，还冲着能拿的澡票过来，结果招待所不送了，为此还闹了不愉快呢。
    陈乔玉当然不在意这个：“没事儿，我们要洗就自己去买澡票。”
    不过嘛，其实大冬天的，七天洗澡都算勤快的了，好多人十天半个月才洗呢。
    出门这几天，也不是非要洗澡不可。
    常思甜就放下心来，笑着问她：“你这次可不能挨个房间去敲门了，我们老板不让了。”
    这下轮到陈乔玉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对不住啊，我不敲了。”
    老实说，她在去现代之前，也不觉得这么挨家挨户敲门去问人家做什么买卖的，有什么问题。
    但是去了现代之后，知道什么叫隐私了，还有礼貌安全什么的，就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挺讨嫌的。
    为了红薯粉敲厂子的门还行，起码人家有门卫，本身就有接待分辨的责任。
    但在招待所跟旅馆里这么做，确实不厚道了。
    见陈乔玉窘迫羞愧，常思甜也赶紧道：“没事没事，不是怪你，你敲门之后还帮我们旅馆做了信息墙和信息簿，我们老板是感谢你的。”
    “但是，在你之后，好多人都这么做，旅馆的客人说天天都有人敲门，睡觉时间都不安宁，我们这才重新定了规矩说不让敲了。”
    常思甜补充道：“不过在墙上和信息簿上留言还是可以的。”
    “那好，那好。”陈乔玉怪不好意思的。
    她把自己在现代重新制作的卡片和招商寻人启事都拿出来。
    “这个卡片我更新了一下，现在我们村有红薯粉作坊了，生产的红薯粉品质不错的，我还给你们也带了一些，你们尝尝。”
    “哎哟，那可太谢谢了，我爸就爱吃这个。”常思甜特别捧场地接过红薯粉。
    至于小卡片和寻人启事，常思甜说：“我们的信息墙上一直都留着一块儿位置，就是专门给你的，你留下来的卡片和寻人启事，旧的晒掉色了，我就换新的上去。”
    “我们老板说了，这是得了你的启发，所以在你弟弟找到之前，一直都会保留的。”
    刚才登记的时候陈乔玉和青杨已经看到了，闻言更是感激不已。
    寒暄完，常思甜也不久留了，把钥匙给了他们一把：“我先下去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去前台找我。”
    “好嘞，谢谢你啊思甜。”
    常思甜走后，陈乔玉跟青杨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虽然背篓更实用，但是他们要去二姑家的话，为了不给二姑添麻烦遭白眼，还是准备拿行李袋。
    陈乔玉把行李袋里面她跟青杨的衣物拿出来，只留下了给陈家二姑和蓉蓉的衣物，又把青杨背着的背篓里面的其他东西，拿出来一部分放进行李袋——都是给二姑和蓉蓉的。
    收拾好了，两人就往陈家二姑家去了。

 第447章 变化二：陈家二姑立起来了

    青杨对虞家还是有点儿心有余悸。
    虽说上次陈乔玉来省城，回去之后跟他说，二姑和蓉蓉在家里的日子有变化了，但青杨毕竟没亲眼见过，还是有点儿担心的。
    “姐，今天这个点儿去找二姑合适不？”
    陈乔玉想了想说：“合不合适的，还是得看二姑现在过得怎么样。”
    要是二姑立起来了，或者她跟青杨有本事了，就是半夜三更上门，人家都能点灯招待。
    但要是陈家二姑依旧跟以前一样逆来顺受，或者青杨乔玉还是惹人厌的拖油瓶，那不管什么时候上门，都还是一样遭人白眼。
    青杨拉了拉自己衣服的下摆——又觉得没什么可整理的。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乔玉给他买的，或者请村里的婶子们做的。
    陈乔玉拿得出布料，也买得起棉花，甚至还能用上拉链。
    更别说还有一些“简约”或者“成熟”款的现代衣物，挑选符合八零年代的款式，那保准错不了。
    再加上青杨又高又精瘦，少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看上去怎么都不会讨人嫌的。
    陈乔玉叫青杨看看自己：“我呢，有没有要收拾的？”
    陈乔玉依旧编着两根麻花辫，虽然英子已经剪了短发，还准备去烫头的，但陈乔玉还是习惯这边编麻花辫，那边扎马尾，方便。
    身上穿的是一件蓝黑色的棉袄，胸前和口袋，还有袖子上都绣有蓝色的花纹。
    在现代批发市场据说是只有老年人才喜欢的款式，但陈乔玉就很喜欢。
    下面穿的是一条黑色的裤子。
    因为现在不缺钱了，也不用一条裤子想着要穿多少年了，陈乔玉也能挑合身的裤子了。
    单就这一点，掐腰还带绣花的蓝黑色棉袄，跟合身的黑裤子，就能叫陈乔玉在人群里鹤立鸡群。
    她脚上还穿着老字号布鞋店里出的棉鞋，人家说这个是居家穿的，但又厚实又暖和还好看，陈乔玉就买回来外穿了。
    另外脖子上有大红色的围巾，还有一个棕色的毛耳罩。
    反正看上去就是不土气，很好看。
    青杨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对陈乔玉的打扮表示了肯定：“干干净净的，很暖和，不磕碜。”
    他们俩一贯的，第一看干不干净，第二看暖不暖和，最后才是磕不磕碜。
    姐弟俩互相打量了彼此，才放下心来，坐公共汽车去陈家二姑家。
    公共汽车晃悠了四十多分钟才到陈家二姑家所在的片区。
    天色都暗了下来。
    陈乔玉刚下车，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嗖的一下从她和青杨的面前飚过去。
    吓人一跳。
    但路边的人反应倒是平常，似乎对小汽车已经不陌生，见怪不怪了。
    陈乔玉指给青杨看：“人家都能开上小汽车了。”
    青杨羡慕道：“咱们村什么时候能有辆拖拉机就好了。”
    农忙的时候还得去公社借拖拉机呢。
    两人往虞家的方向走，走到门口，陈乔玉深呼吸了下，然后才郑重敲门。
    她想过要不要跟之前一样，偷偷把陈家二姑约出来，免得遭虞家人嫌。
    但她后来想了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陈家二姑才越发有种娘家立不起来，更加忍气吞声的心态。
    她能确保自己不给陈家二姑惹麻烦，甚至还能回报给陈家二姑一些，那就能光明正大地上门。
    人家热不热情是人家的事儿，她只要做到礼貌和堂堂正正就可以了。
    陈乔玉敲了敲门，结果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大娘开的门。
    大娘身上围着围裙，打量着陈乔玉和陈青杨，问道：“你们找谁？”
    陈乔玉和陈青杨对视一眼，心里拿不准这人是什么身份。
    要是阿姨的话……那陈家二姑现在怎么样了？
    残酷一点说，还能有在虞家待着的资本吗？
    “大娘你好，我叫陈乔玉，陈善是我二姑，她是这家的媳妇儿。”
    “噢噢，是找大太太的啊，你稍等一下，我进去看看。”
    说着，还是把门关上了。
    乔玉青杨又对视一眼。
    青杨突然开口道：“这个大娘说话滴水不漏。”
    “嗯？”乔玉一时还没想那么多，就是有点担心陈家二姑。
    青杨不愧是常看《三国演义》的人，多少还是学了点儿计谋的。
    “我们都说了是二姑的侄子侄女，但这大娘没应，没顺着我们的话说我们是二姑的亲戚，只说原来是找二姑的。”
    “她叫二姑倒是客气，叫大太太，就是不太像二姑能提出来的。”
    二姑是村里人，不习惯人家管她叫太太，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合适。
    “还有第三就是，她只说进去看看，没说进去问问……要是里头的人不见我们，她就能说进去之后没找见人，二姑不在，让我们回去，或者改天再来。”
    “就是拒绝了，我们也找不出二姑的错来，不会叫二姑落下一个嫌贫爱富，给我们吃闭门羹的名声。”
    青杨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陈乔玉看了青杨一眼，又看了一眼。
    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心眼了？
    感觉十三的时候还傻乎乎的呢，天天去捡碎砖头挣钱。
    这个子长了，心眼也跟着长了一样。
    听到门里传来脚步声，姐弟二人立刻闭嘴，连小声交谈都不了。
    他们等着大铁门打开。
    门开了，门后露出陈家二姑和蓉蓉的脸来。
    蓉蓉的眼神依旧机灵精明，往外扫了一圈，看到陈乔玉的时候十分高兴：“乔玉姐！”
    陈乔玉也高兴地哎了一声：“二姑，蓉蓉！”
    蓉蓉拉着陈乔玉的手，紧紧不放，又抬头看了看青杨。
    或许是青杨这两年个头冲得太快，样貌也有些变化了，她还一时不敢认。
    “青杨表哥？”
    青杨也笑着应了，就是觉得奇怪——怎么他姐就是乔玉姐，他就是青杨表哥了？
    陈家二姑此时也擦着手叫乔玉青杨进来。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去接你们？”
    陈乔玉赶忙道：“不用不用，我来过，知道路。”
    陈家二姑笑道：“不是知不知道路的问题，你们提前说，我叫司机开车去接你们啊。”

 第448章 拿捏

    听到陈家二姑毫不勉强的话，陈乔玉和陈青杨都松了口气。
    看样子，二姑现在过得还行？
    起码能做主去接他们了？
    陈家二姑带着他们往家里走。
    进一楼大门，只看到虞家的老太爷坐在椅子上看报纸。
    陈乔玉他们打了招呼，老太爷嗯嗯应了两声，不热情，但也没说什么。
    陈家二姑让乔玉和青杨在沙发上坐下来，蓉蓉已经快手快脚地去倒茶了。
    相比上一次，这次虞家清静了很多。
    似乎是看出来了陈乔玉的疑惑，陈家二姑小声示意：“一会儿去厨房说。”
    陈乔玉他们就象征性地喝了半杯茶，然后放下茶杯，进了厨房。
    刚才那个大娘也在厨房忙活呢，正在准备晚饭。
    陈乔玉还不确定方不方便说话，陈家二姑已经正常音量开口了：“到厨房就没事儿了，外头老太爷还是有点脑子不清楚……他做不了啥，就是瞎折腾。”
    陈乔玉跟陈青杨听到这话，都只笑笑，不敢应声。
    陈乔玉礼貌地问了句：“二姑，二姑父呢？”
    陈家二姑道：“今天开会呢，一会儿才回来。”
    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陈家二姑把厨房的事儿跟那个大娘说了下，然后才解下围裙，拉着陈乔玉坐下来，仿佛有许多话要跟她说一样。
    “乔玉，自从你上回走了之后，虞家就大变样了。”
    “他们接连请了好几个阿姨，没找到合适的不说，还被人告了一状，说他们搞资本主义，思想腐蚀，吓得他们再也不敢了。”
    “这个阿姨还是我找的，说是老家亲戚，叫他们闭嘴，才留下人来的。”
    陈家二姑说起近况，面容轻松。
    “我现在只管三餐，老头老太我伺候好，叫他们饿不着，工资到位了，我也能给他们擦身子，洗衣服，把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
    “但是谁要是叫我不痛快了，我就累到了，气到了，头疼，起不来床……秦大娘能做饭洗衣，但是肯定不能近身伺候的，老头老太太不舒服了，就折腾他们自个儿的儿女去。”
    陈家二姑摊着手表示：“反正我跟蓉蓉吃饭花不了多少钱，蓉蓉她爸也不敢不叫她上学，想明白这点之后，人就轻松多了。”
    蓉蓉在一旁拼命点头：“我妈再也不听别人使唤了，先前我二叔二婶还有小姑小姑父使唤我妈做这个做那个，现在都做梦去，我妈才懒得理他们。”
    说白了，陈家二姑不做，其他人除了能说她两句，还能怎么的？
    虞家这么大的人家，也不至于叫人饿肚子，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到外面去丢脸。
    青杨在旁边听着，觉得这不是妥妥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
    陈家二姑也笑道：“我本来求的不过就是吃饭穿衣，再加上蓉蓉上学，但他们还得讲名声，讲面子，那就看谁赖得过谁。”
    现在家里的活儿，陈家二姑负责买菜，然后简单帮厨，主要是做老头老太太的病号饭。
    其余的做饭洗碗洗衣扫地主要都是阿姨来做。
    陈家二姑关键把老头老太太伺候好了，然后就是陈家二姑父的衣裳鞋袜。
    衣服要熨齐整，鞋子要打理擦油。这些事阿姨是不做的。
    陈家二姑悄声告诉陈乔玉：“秦大娘也能做，但是你二姑父不好意思去找她，我也跟秦大娘说了，我找她，算是我们两个互相帮助。”
    “她能有活儿干，虞家一个月给她二十块，不亏待她，她配合我就行。”
    如果不配合，陈家二姑自然也有办法叫秦大娘做不下去。
    毕竟老头老太太这种贴身的病号伺候，还是只能由陈家二姑来。
    秦大娘这边能少做活，还不耽误拿钱，人家自然也是愿意的。
    陈家二姑这边轻松许多，只拿捏着老头老太太，就能叫虞家其他人不敢动弹。
    陈乔玉就顺着问道：“那其他人呢？”
    “哦，你说振翔和振红他们？他们为了吃老头老太太的补贴，还是得回来，但是回来就得听话，老头老太太现在补贴都是我拿着的。”
    陈家二姑此时才露出那种淳朴的精明：“谁给我脸色，我就叫谁不舒服，他们要脸，我可不要脸。”
    “老头老太也是，钱给谁都不中用，他们要是愿意伺候，也轮不到我什么事儿了，还是他们自己吃不了这个苦。”
    陈家二姑很明白：“我是从一开始伺候起来的，伺候十几年了，早就习惯了，他们这群过惯了好日子的，根本拉不下脸来做这些脏活累活。”
    陈乔玉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心疼陈家二姑：“那二姑你累吗？”
    陈家二姑笑道：“不累啊，这点儿活有什么累的？”
    “我们打小干农活的，力气有的是，说句不好听的……以前给生产队放牛喂猪，牛粪猪屎不是也一样扫吗？又不是没见过。”
    陈家二姑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有什么辛苦的。
    陈乔玉也放下心来了：“那就好。”
    说着，她就把自己带来的行李袋拿出来：“二姑，这是我给你和蓉蓉带的一点东西，不值什么钱。”
    陈家二姑有些意外，还有些不大赞同的意思：“你带东西给我做什么？”
    陈乔玉明白陈家二姑的意外从何而来——她和青杨作为陈良的孩子，对陈家二姑来说，不管心态如何，实际上就是拖油瓶。
    陈家二姑立刻就说起来：“上次那两只腊鸭你从哪儿来的？”
    上次陈乔玉给她寄了一些腊鸭和菜干、红薯粉，她就往回写信了的。
    那会儿她就不同意来着，但碍于距离，她说什么陈乔玉也不听，现在就可以直接说了。
    陈家二姑摇头道：“乔玉，我这里东西是不缺的，虞家就是之前，也没短了我跟蓉蓉的吃喝，现在就更不敢了。”
    陈家二姑看着陈乔玉和陈青杨，下意识想说：“有什么好东西你还是留着跟青杨一块儿吃了，你看看你跟青杨，都瘦……”
    陈家二姑的话说不下去了。
    面对这俩见一面圆乎一点儿的侄子侄女，“你看你们瘦的”这几个字，陈家二姑着实有点难以启齿。

 第449章 这俩孩子可真不瘦

    这看着真不瘦了。
    俩孩子脸上都肉乎乎的，关键是透着红气儿，冬天还白白嫩嫩油油润润的。
    比蓉蓉都圆乎点儿。
    陈乔玉跟陈青杨都听出陈家二姑的迟疑来，笑道：“二姑，你看我们就知道，肯定不少吃的，这两只腊鸭是村里有人养鸭子，便宜买的，真没花多少钱。”
    陈家二姑不信：“再便宜这也是两只鸭啊，你知不知道城里想要弄到这么两只腊鸭，那也是不容易的。”
    虽说不时兴吃腊鸭，但说到底也是正经的禽肉，过年总用得上的。
    陈家二姑还怪舍不得给虞家人吃的。
    陈乔玉听了，“倒爷”心态上来了，竟然建议道：“那二姑，你就别说是我寄的，说是你在外头买的，让虞家人给你钱，行吗？”
    陈家二姑愣住了。
    一旁的蓉蓉也愣住了。
    陈家二姑回过神来，有些惊讶：“乔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送来的，我当然要跟虞家人说清楚，不会昧下这份心意的。”
    陈家二姑还以为陈乔玉是说反话呢。
    青杨赶紧解释道：“二姑，我姐不是这个意思，我姐是真不在乎这个，她给你们寄东西，就是想给你们吃的。”
    “至于虞家人怎么看怎么想，她都不在乎的。”
    陈家二姑和蓉蓉都看向陈乔玉，陈乔玉笑着点点头：“青杨说的就是我的意思。”
    但陈家二姑还是不同意：“这样不好，人情往来，你寄了东西来，怎么能不叫虞家人知道呢，将来有什么的话，他们也该记住你的情谊的。”
    陈乔玉正欲说话，蓉蓉在一旁插嘴了。
    蓉蓉抓着陈家二姑的胳膊摇了摇，说道：“妈，你这话说了没用，我爸他们不会记得陈家什么情谊的，你里里外外操持家里，也没见他们记住你的半点儿好。”
    “再说了，要他们记住乔玉姐的情谊做什么？他们不会还的，那就只能等到他们再借了……到时候不是给乔玉姐添麻烦吗？”
    蓉蓉虽然是个精明敏感的小孩子，但是懂的不少。
    她以前不喜欢陈乔玉，是觉得陈家这些人，都以为陈家二姑在省城吃香的喝辣的，过日子不忧心，所以但凡有麻烦就给陈家二姑写信，甚至还要找上门来。
    唯独这两年陈乔玉来，不是让陈家二姑贴补、帮忙的。
    尤其是上次，一棒子敲醒了陈家二姑不说，还给她争取到了工资。
    虽然说是家用，但是虞家其实不缺吃穿，这家用的钱，就是对陈家二姑的认可和补偿。
    因此蓉蓉对陈乔玉一改以往的嫌恶，现在是恨不得当亲姐姐看。
    她可不想虞家人见陈乔玉过得好了，将来要是有什么，还要倒找陈乔玉帮忙，给她添麻烦的。
    蓉蓉这么一说，陈家二姑思量了一下，虽然觉得虞家找陈乔玉帮忙这事儿着实太异想天开，但不给陈乔玉添麻烦，这点她还是认同的。
    于是她就说道：“那行，正好上次你寄来的东西我舍不得给他们，还没拆开拿出来呢，我一会儿就说是我在外面买的年货。”
    反正腊鸭也好，菜干红薯粉也好，都是过年要囤的年货。
    陈家二姑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回头找他们拿钱，我再把钱给你。”
    陈乔玉赶紧摆手：“不要不要，二姑，你这是羞我呢。”
    陈家二姑嗔道：“我这怎么是羞你，你买腊鸭不要钱？顶多菜干自己晒的不要钱，那红薯粉总还得要钱？”
    陈乔玉抿唇微笑：“现在村里有红薯粉作坊，我，我在红薯粉作坊里做事儿呢。”
    陈家二姑一听，来了兴致：“村里办作坊了？你还进去当工人了？”
    陈乔玉笑道：“算是。”
    她说的这个算是，是模糊了自己工人还是老板的身份。
    不过在陈家二姑听来，陈乔玉这就是不确定作坊算不算工厂，所以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工人。
    但陈家二姑还是很高兴：“这很好啊，起码有个正经工作。”
    说完这句，又立刻想起来，严肃叮嘱陈乔玉：“就算你在红薯粉作坊干活，也不能白拿人家的红薯粉。”
    陈家二姑说道：“就算别人都拿你也不能拿，你妈要是知道我把你们教成这样，让你偷拿作坊的红薯粉给我，将来我都没脸见你妈。”
    陈乔玉听着二姑的话，虽然有些着急想辩解，也因为误会有些忍俊不禁，但心里的暖流，却是实打实的。
    二姑真的是妈妈离开之后，照顾他们最多的人了。
    陈乔玉真心实意地谢过二姑，还是解释道：“红薯粉不是偷拿的，这些都是入账给了钱的。”
    红薯粉确实是给了钱的。
    陈乔玉最开始办红薯粉作坊，其实就没想着挣多少钱，而是为了钱能流转起来。
    她往外拿红薯粉，就给账上记钱，这钱再给工人发工资。
    这样大家就知道作坊里的红薯粉一直都在往外卖。
    不然光生产，不往外卖，哪儿来的钱买红薯发工资？
    见陈乔玉信誓旦旦说红薯粉是给了钱的，陈家二姑才放心。
    她执意要给钱，却也让陈乔玉好一顿拒绝：“真不能，二姑，青楠乔丽在你这里养了几年，我爸拖拖拉拉不给钱你都没跟我们计较过，现在再给我钱，就真是叫我没脸了。”
    青杨也赶紧从旁解释道：“二姑，我姐现在工作不错，还搭着我大舅家养鸡，鸡跟鸡蛋都能卖钱，还跟村里人合伙在镇上卖烧饼呢。”
    这些陈家二姑知道是知道，但是没亲眼见过，总觉得不大可信。
    “你咋这么能折腾？”陈家二姑哭笑不得地说，“人家大队长都没你这么忙的，一个人当好几份差。”
    陈乔玉呵呵傻笑。
    青杨倒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确实，金宝队长都没我姐这么忙。”
    说完，也笑了起来。
    笑归笑，但是这事儿是说清楚了的。
    陈家二姑看着这么高的侄子侄女，也只感慨时间过得飞快，当年余兰香走的时候留下的萝卜头，现在真的长大了。
    想起来这个，陈家二姑突然叫蓉蓉。
    “蓉蓉，你把你房间书柜里的那个铁盒子拿出来。”

 第450章 有人贩子的消息了！

    “哎！”蓉蓉利索地应了，蹬蹬蹬地跑去自己房间。
    陈乔玉准备把行李袋里的东西拿给陈家二姑看，但陈家二姑平日里并不缺东西，没多大兴趣。
    她按住了陈乔玉的手，说道：“先不急着看你的东西，你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找到了什么？”陈乔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蓉蓉很快就把铁盒子拿过来了。
    是一个饼干盒子，上面还印着寿星公老头。
    蓉蓉把饼干盒子的盖子抠开，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铁盒，最后才从小铁盒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
    陈家二姑也不卖关子了，把信封拿给陈乔玉：“我托人打听到的，那个女的最近在省城现身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趁着过年拐卖孩子了。”
    过年前一般都是拐卖的高峰期。
    趁着年节热闹，大街小巷全是买东西打年货的人，小孩儿也爱上街跑，格外好下手。
    陈乔玉跟陈青杨又惊又喜，赶紧把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
    里面是好几个写着地址的小条。
    蓉蓉说：“都是我妈妈打听到的，我写下来的，我怕忘了，就都塞到饼干盒子里面了。”
    陈乔玉感激不已，谢过二姑和蓉蓉，又夸蓉蓉聪明。
    陈家二姑说：“我找了两个地址，但是家里事情多，也不是总能走开身，我找过去的时候没见到人，不知道是又流窜到哪里去了。”
    陈乔玉跟青杨把纸条挨个看了一遍，起码有七八个地址。
    他们就看了这么一遍，但几乎把每个地址都刻在了心底。
    这一趟来的真值。
    陈乔玉就觉得是冥冥之中老天爷让她这个点儿来的。
    但凡再早来，赶不上过年前人贩子活跃的时间点。
    或者再晚点儿，陈家二姑既不可能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消息叫她过来，自己去找又分身无术，效率上不来。
    现在正好，陈家二姑前两天才拿到消息，这两天人应该还没走。
    陈乔玉说：“我跟青杨明天就找去。”
    蓉蓉吵着说：“我也去！”
    陈乔玉摇头：“你还小呢，过年就是人贩子多，一会儿再把你给丢了。”
    但陈家二姑却支持蓉蓉去：“带上蓉蓉，我这里伺候虞家的老头老太太，离不开身，她对省城比你们熟悉，能给你们指路。”
    这话也没错，陈乔玉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青杨说：“我明天会看着蓉蓉的，找个绳把她跟我绑一块儿，不叫她离开我的视线。”
    蓉蓉更是机灵，拿着纸条排列了一遍：“明天我们可以先去这三个地方，离得不远，一天能找完，而且她在这附近出现，说不定就住在这里。”
    这小脑袋瓜，果然机灵。
    陈乔玉之前还觉得小乔丽机灵活泼的，现在看看，跟蓉蓉比，还是差着一些啊。
    不过两个妹妹都好，都可爱，陈乔玉都很喜欢。
    “那就听蓉蓉的，明天我们从招待所出发，先叫个三轮车把我们拉过来。”
    陈乔玉知道这时候不是省钱的时候了。
    正好这几年回城的青年多，好多青年进不了厂子，就找三轮车，干起了以前民国黄包车的行当，在街上拉人挣钱呢。
    陈家二姑也掏出好几张大团结，塞给陈乔玉：“这钱你拿着，先找青楠要紧。”
    陈乔玉不肯收：“二姑，我有钱。”
    她身上带着两百多呢。
    这还是没敢带太多，不然她手里再窘迫，拿个一千块出来还是问题不大的。
    眼见陈家二姑又要拉扯，陈乔玉赶紧示意青杨把行李袋打开。
    一打开，好家伙，最上面用油纸和透明塑料袋包着的，里面赫然又是两只腊鸭，还有两刀腊肉。
    一刀起码两三斤。
    陈乔玉赶紧把腊鸭和腊肉拿出来，塞给陈家二姑。
    “二姑，你看，我还给你带腊鸭和腊肉了，我真不缺钱！”
    陈乔玉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着“缺钱”俩字儿了，怎么二姑老觉得她缺钱。
    她这都来三次了，中间还给二姑写过几次信，还打过电话呢！
    陈家二姑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怀窝的腊鸭腊肉。
    又是两只！
    还有这么多腊肉！
    蓉蓉都惊讶了：“乔玉姐，你哪儿来的这么肉啊？”
    省城的人，尤其是虞家人，那是肯定不缺肉吃的，但是排队买肉也麻烦。
    尤其是最近过年，从上个月开始，家家户户都想办法抢肉。
    供销社来一批，刚听到信儿，跑过去就只剩个尾巴梢儿了。
    陈乔玉这两刀腊肉都是正经的带皮五花肉，肥瘦相间的，一看就好。
    陈乔玉笑着对陈家二姑和蓉蓉说道：“现在乡下也在发展了，今年有好几个公社都养猪了，过年前镇上有一回一天拉了三头猪来，就挂在集贸市场门口，现割现卖。”
    “我们队长也有本事，拿鸭子跟人家换了一头猪回来。”
    “老支书家的金二婶，看我忙不过来，直接帮我腌了腊肉——她都没找我要钱，先给我垫的。”
    陈家二姑听得惊奇。
    能垫钱给别人做腊肉，可不光是拿得出这笔钱的底气，还得有人家万一不认，这批肉自己家就要吃得下的底气。
    这可是比自家能吃上肉，还要上一层，再上一层的日子。
    陈家二姑这回是真信了：“看来老家的日子是好过了，过年腌这么多腊肉……”
    说着，陈家二姑自己也笑了：“不怕你笑话，我们在省城日子算好过的，但是也没这么大的底气腌这么多腊肉。”
    送人就能送五六斤，这日子，确实过得不错啊。
    陈乔玉十分欠揍地说道：“十斤肉也就十块钱儿，没什么，咱拿得出来。”
    青杨也跟着说：“我姐一个月给我伙食费就十块钱呢！”
    他甚至没敢说这其实是零花钱——因为他的伙食陈乔玉早就准备好了，早上的鸡蛋鸭蛋包子馒头煎饼，晚上回来丰富的宵夜，隔三差五的烤鸭烤鸡和鱼、肉。
    但即便是伙食费，一个十块钱也不少了。
    趁着陈家二姑怔神，陈乔玉赶紧把行李袋里的其他东西也都拿了出来。

 第451章 海鲜？我不光见过，还吃过不少

    行李袋是个横着放的圆柱体，除了上头用油纸和塑料袋包了腊鸭腊肉，底下大多都是柔软的衣物，也用塑料布裹起来的，怕沾油。
    陈乔玉把塑料布拿出来，掀开，里面就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一条粉色的小裙子，大娃娃领，一直垂到胸口，下面还带个连体的裙子。
    蓉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就是在省城也不多见这样好看的小裙子。
    陈乔玉笑着拿给蓉蓉：“乔丽也有一件，这件是你的。”
    还有一双软软的白布鞋，上面什么花样都没有，脚背的地方用两条宽宽的橡皮筋交叉着作为绑带。
    蓉蓉拿着衣服跟鞋子爱不释手。
    她的衣服其实不多，虽然虞家并不短她们母女的吃喝，但是也很少专门为她们母女准备什么。
    以前蓉蓉穿的大多是陈家二姑用虞振翔的老婆，还有虞振红不要了的衣服改的。
    质量倒是还行，他们这样的人家也很少穿特别显旧的衣服，所以改完穿着也没什么问题。
    可终究不是自己的衣服。
    蓉蓉学校里好多虞家这样家境的小姑娘，那都是各种小裙子小皮鞋穿着的。
    蓉蓉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羡慕的。
    只是以往陈家二姑自己软弱艰难，她敏感孝顺，也说不出要新衣服的话来。
    另外还有一套嫩绿色的运动套装，衣服又厚实又绵软，上衣是直接套头穿的，底下的裤子是收口的。
    说实话，这衣服要放在现代，未必多好看，但是在现在可太时髦了。
    蓉蓉又惊又喜，问陈乔玉：“这都是给我的？”
    陈乔玉笑道：“是啊，都是给你的。”
    本来还想再给蓉蓉买件棉袄的，只是现代小孩子的棉袄都太新潮太好看了。
    背上缝个熊仔娃娃，或者帽子是头盔样式还带眼镜的都有。
    很难买到合适的。
    所以陈乔玉只给陈家二姑买了件棉花袄子——买的时候可是检查过了，里面是真的塞棉，而不是什么丝绵光棉的。
    另外还有两双十分像棉鞋的居家鞋。
    还有一个新的挎包小书包。
    上次见到蓉蓉的挎包带子都断了，她自己胡乱系了个疙瘩，许久没换人又长高了，挎包都卡在腋下了，把人都给扯紧了。
    蓉蓉太高兴了，她爱抚着帆布小挎包，说：“我妈给我重新缝了个，但是这个太好看了。”
    陈家二姑见蓉蓉喜欢，心里也高兴，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乔玉的头发：“难为你了，那么苦都熬过来了。”
    ……
    晚上陈乔玉和青杨留在虞家吃饭了。
    到了晚饭点，虞家人都回来了。
    秦大娘在厨房里做饭，陈家二姑已经麻利地给老头老太太喂了面条糊糊了。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现在已经吃不了什么硬东西了。
    陈家二姑就一天蒸一个鸡蛋羹，一小半舀出来给瘫痪的老太太喂了。
    剩下的就让老头自己吃。
    老头现在还能走动，就是要人搀扶，吃个饭看个报纸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的饭食也好解决，一小碗鸡蛋羹，一小碗加了菜跟一丁点儿猪肉、鱼肉，煮得稀烂的面条。
    陈乔玉看了全程，本来想帮忙的，没想到陈家二姑一个人就利索地干完了。
    还跟陈乔玉说：“你看，不麻烦？”
    陈乔玉点点头，确实不麻烦。
    “但他们家的人都不耐烦，做不了这个活。”
    陈家二姑看着两个老人，心里也是叹息。
    老太太基本动不了，除了哼哼两声，胳膊也就能抬起来捶床，其他都得靠陈家二姑。
    老太爷精神还行，但腿脚不便利，白天他自个儿的孩子们都不在家，想要活动、上厕所，都得陈家二姑扶着去。
    两个老人甭管心里愿意不愿意，反正这么些年是明白了，自己家那几个孩子都不是能做伺候人事儿的人，所以都指靠陈家二姑了。
    看了这回之后，陈乔玉也放心了。
    晚上吃饭，二姑父，还有虞振翔虞振红两对夫妻都回来了，虞振翔的老婆还怀孕了。
    吃饭的时候虽然这些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是居然没有出声轰赶陈乔玉和青杨。
    就是虞振红带着嘲弄的意思，指着桌上的一盘菜问青杨乔玉：“这菜没吃过？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吗？”
    青杨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知道。”
    “你知道？呵，你不会以为这是你们乡下沟里的小河虾？这可是……”
    虞振红挑着眉毛，跟她丈夫交换那种仿佛马上就要看到人出糗的得意。
    然而下一秒，青杨就说了：“这不是河虾啊，这个是海米，不过这个个头不太行，要么小一点儿，可以整个吃下去，酥酥的不扎嘴。”
    “要么就个头大一点，单把虾尾剥出来，当干虾仁吃，口感会好很多。”
    青杨又不傻，他本身不是什么爱炫耀显摆的人。
    但是别人想看他出丑，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青杨心平气和地细数着盘子里的东西，样样都能说出来：“当然了，这个瑶柱还是可以的，泡发得刚刚好，咸香得宜，口感也不错。”
    虞振红目瞪口呆：“你吃过这个？”
    她下意识就看向陈家二姑。
    意味明显。
    陈家二姑还没怎么样呢，蓉蓉脸色一沉：“小姑，你单位前两天才发的这些东西，我姐他们今天刚来，你不至于以为我妈把这些东西贴补我姐他们了？”
    虞振红的丈夫连忙打圆场：“不会不会，你小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拍了一下虞振红。
    虞振红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陈家二姑确实不可能贴补陈乔玉他们——这瑶柱虾米的做法，还是她昨天告诉陈家二姑的呢。
    她在另外一个同事家里吃到这道菜，专门托人去买的，才这么一点儿。
    当然了，她对陈家二姑的说法还是单位发的——好叫陈家二姑明白明白，她可是有正式工作的人，跟陈家二姑这种煮饭婆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内陆地区，谁也不会吃这些干货。
    还是昨天问了同事，才回来跟陈家二姑说的。
    她都是才知道，可青杨乔玉却一副如数家珍的模样，那熟悉的姿态，简直了。
    陈家二姑见状，还是忍不住，去厨房里拿了两只腊鸭出来，摆在虞家众人面前，说道：
    “前两天不是说供销社的鸡鸭不好买，排队都排不上吗？这是乔玉托关系帮忙买的，一共四只，一只……一只十块钱！还有腊肉！”
    陈家二姑心一横，报了个高价钱。

 第452章 陈乔玉梦想买个小洋楼

    虞家众人又是意外又是尴尬。
    城里就是这么麻烦。
    虽然虞家不缺钱，可供应是限量的，还得去抢。
    陈乔玉这轻轻松松拿出四只鸭子来，就是虞家人都得想办法托点儿关系，才能叫供销社给留。
    虞振飞终于出声了，他不悦地看着陈家二姑：“吃着饭呢，把鸭子拿上来做什么？”
    陈家二姑现在跟虞振飞算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了，维系关系主要靠老人和孩子。
    因此也并不怕虞振飞，直接说道：“听不懂话吗？我娘家侄女托人买来的，怎么，买东西不给钱吗？”
    陈家二姑有钱，但这钱就该虞家出的。
    这么好的腊鸭腊肉，她能给虞家人吃，就算是对得起对方了。
    虞振飞脸色变了变，但是当着陈乔玉，也不想家丑外扬。
    只能板着脸道：“又不是不给钱，吃完饭再说不行吗？”
    “不行哦，我侄子侄女还有事，吃完饭就回去了。”
    谁耐烦跟你们在这儿慢慢吃慢慢叨叨的。
    乔玉和青杨看着二姑如今拿出“乡下人”的泼辣来，横竖只要自己舒服，再不委曲求全配合“城里人”虚假的体面，一下子就过得畅快极了，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真要说起来，陈家二姑可是真正以一己之力，从农村跳到城市，还是省城的厉害女人啊！
    要不是给虞家人面子，陈家二姑放哪儿不是个人物啊？
    陈家二姑大有一副“不给钱就别想好好吃饭”的架势，虞振飞到底是拉着虞振翔虞振红几人分摊了鸭子和腊肉的钱。
    他们心里也知道陈家二姑报的价高了，可是，他们这种人，怎么能拉下身段来讨价还价呢？
    还是在他们一贯看不起的“乡下人”面前。
    人家乡下人都能拿出四只鸭子来，他们再讨价还价，为那一两块钱拉拉扯扯？
    丢人啊！
    四只腊鸭，两刀腊肉，还有红薯粉和菜干，陈家二姑要了七十块钱。
    然后塞给了陈乔玉。
    这价钱，差不多是陈乔玉买来的两倍了。
    金二婶给陈乔玉的鸭子算是半卖半送，一只也就五六块钱，腊肉是十斤肉腌出来的，八块钱，其余的菜干红薯粉，加起来都不值几个钱。
    这七十陈乔玉拿在手上，简直哭笑不得。
    她没想来虞家挣钱啊！
    更没想收陈家二姑的钱。
    但陈家二姑直接把钱塞给她，还冲她示意——收下。
    当着虞家人的面，陈乔玉也只能收下了。
    陈家二姑这才流露出几分高兴来。
    “吃饭，大家吃饭。”
    虞家人：“……”
    真憋屈。
    吃完饭，陈乔玉跟青杨也不久留了。
    就虞家这情况，叫人怪尴尬的，还是早点跑。
    约好了明天来接蓉蓉，一起去人贩子出没的地方找青楠，陈乔玉他们就回去了。
    城里冬天的晚上，街上也没什么人。
    姐弟俩叫不到三轮车，就裹紧衣服，在风里往回走。
    青杨抬头看路边光秃秃的树。
    不怎么好看。
    但这么一条街整整齐齐种上两排树，看上去就是叫人觉得开阔，心里舒服。
    还有路边的楼房。
    镇上楼房不多见，县城里有三四层的那种居民楼，但省城五六层的楼房都时常可见。
    路边的房子基本都是二层的小楼，只有往里面的才是低矮的平房。
    青杨羡慕道：“要是我们也能住上城里的房子就好了。”
    陈乔玉看了看路边的房子，想起来周晓玲之前那个出租屋。
    也是好几层，但是一层好多间屋子，走廊又窄又长，感觉不是很舒服。
    还是现在租的这个小楼好。
    下面能当店铺，上面两间房子，还有卫生间。
    关键是就住周姐松松和晓玲三个人，既干净又自在。
    陈乔玉就说：“还是小洋楼好，就住自己一家人的那种。”
    青杨问了句：“姐，你是说虞家那种吗？”
    陈乔玉一想，还真是，虞家那个小楼确实不错，楼上楼下都有不少房间，还有院子，还有冲水的厕所。
    比付老师葛老师他们住的教职工家属楼都好。
    陈乔玉就问青杨：“是啊，那样的挺好，青杨你喜欢吗？”
    青杨犹豫了一下，说道：“喜欢是喜欢，但是我不喜欢他们家，让人感觉不舒服。”
    陈乔玉笑道：“不舒服的是他们家的人，不是他们家的房子。”
    一路说着话回去，陈乔玉觉得自己又多了个梦想——等到房屋开放买卖之后，她一定要买一栋虞家那样的带院子的小洋楼！
    到时候让家里人都过来住！
    虽然梦想还很遥远，个人房地产交易要到1992年，但陈乔玉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期待了。
    今天真好，多了一个希望，还多了一个梦想。
    一路说话，也不觉得路远了。
    就是天冷，姐弟俩回到招待所时，脸都被吹僵了。
    前台的人已经换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大姐就没有常思甜那么热情了，只核对了下身份，就躺回了自己的折叠小床。
    陈乔玉和青杨上楼，到房间门口时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陈乔玉有钥匙，但她还是先敲了门：“你好，我们是四人间的房客。”
    房间门很快打开，开门的人是姐妹俩里的姐姐。
    目光在陈乔玉和陈青杨身上扫了一圈，挤出一个微笑让开门：“是你们啊，前台跟我们说了，快进来。”
    青杨跟在陈乔玉身后进来，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明显还把他当孩子，但他这人高马大的，也没法把自己当孩子。
    那对姐妹里，妹妹躺在下铺，看被子的形状就觉得很瘦，唯独脖子旁边不知道为什么鼓出一个大包。
    陈乔玉虽然见识不少，但也没亲眼见过这样的人，不敢多说话，怕打扰别人，跟青杨两个去水房简单冲了个脚，就睡觉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乔玉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去找青楠的事儿，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第453章 人多力量大！找居委会大妈帮忙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陈乔玉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睁眼一看，对床的姐妹俩正在穿外套，还拎着个网兜，准备出门的样子。
    陈乔玉摸了摸自己床边靠里的行李袋，然后闭上眼继续睡了。
    那对姐妹出门没多久，陈乔玉也把青杨叫起来了：“咱们也走。”
    青杨还在睡梦中，但是一听说找青楠，立马就坐起来了。
    穿好衣服，洗漱完，两人也拿着东西出门了。
    贵重东西一般都存在前台了，房间里的就是背篓啥的，不值钱。
    姐弟俩在招待所，哦不，是旅馆外，找了辆三轮车，准备去虞家。
    陈乔玉还说：“师傅，你今天有别的活吗？要是没有，我包你一天车行不行？”
    三轮车师傅一个激灵：“包一天？那可得四五块钱。”
    陈乔玉点点头：“行，四五块就四五块。”
    踩三轮的师傅匆匆吸溜完豆腐脑，用袖子一抹嘴，精神奕奕：“那上来！”
    接了个大单子，三轮车师傅十分激动，本来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连青杨都夸师傅是个实在人——包天的，还踩得这么快。
    师傅嘿嘿笑：“我们不做那昧良心的事儿。”
    蓉蓉也是一早就被陈家二姑叫起来了，在家等着呢。
    陈乔玉他们一来，蓉蓉就出来了。
    三人就在虞家门口的小巷子吃早饭——就是上次陈乔玉给蓉蓉买小馄饨的地方。
    这地方有好几家早餐摊，陈乔玉他们吃饱了，还给三轮车师傅带了两个馒头，一根油条。
    把师傅高兴的说了一连串：“我吃过了，我吃过了。”
    陈乔玉塞给师傅：“师傅，今天要跑不少路呢，您多吃点儿，路上有力气。”
    师傅这才接过来，吃不下，但还是收好：“我带着，饿了再吃。”
    说着就问陈乔玉他们要去哪儿。
    蓉蓉代为回答：“我们去广元路那边，叔叔你到路口把我们放下，然后等着我们就行。”
    “行，广元路是，出发！”
    师傅特有劲儿，三轮车上是有一个塑料布跟化肥袋子做成的棚子的。
    虽然做得很简陋，但是多少能挡点儿风。
    陈乔玉把蓉蓉搂着，青杨坐在对面，三人都没光坐着，而是一直看着路上的人。
    他们没有那个女人的照片，只听人说那个女人最近一次出现的时候，剪着齐肩的短发，特点是刘海烫过，还有擦口红。
    这年头擦口红的人其实不多，如果她真擦了，那还挺好认的。
    然后就是穿着打扮还挺时髦的——毕竟是能花几百块钱买孩子的人。
    陈乔玉猜测她对接的买家应该也挺有钱的，两三年前就能花大几百块钱买孩子了。
    难怪这人贩子打扮这么时髦，估计也是因为常跟这样的客户混迹的原因。
    到了广元路，陈乔玉让师傅在路口等着，然后她跟青杨带着蓉蓉沿着路打听，找人。
    其实挺难打听的，没有个照片，给的名字“玉晶”还是“玉静”，估计也不是真的。
    但好在陈乔玉从前年招待所找消息，到去年红薯粉拉单子，早就把脸皮练厚了。
    当然了，技巧也提升了。
    她出门早有准备，行李袋里装了不少在现代批发的小玩意儿。
    那种酒店用的塑料梳子，陈乔玉批发了一千把。
    挑的质量好的，才两毛钱一把。
    平时就放在集贸市场让万婆婆帮忙代卖，这东西不值钱，放着也不怕。
    这回她就带了四五百把来。
    她找人打听事儿，就找那种老头老太太聚集的地方，然后打听事儿。
    人家要是不乐意，她就送一把梳子。
    要是有消息的，也给梳子，消息重要的，她甚至能直接给钱。
    青杨也装了一些梳子在包里，跟陈乔玉分头问。
    就这么一路问过去，七七八八的消息拿到了一些。
    然后再对一对，还真对出来了——昨天那个女的在另外一个片区出现过。
    而且名字也确定了，叫“谭玉静”。
    陈乔玉离开前，还叮嘱这群大爷大妈，说这个谭玉静以前买过孩子……不管是不是人贩子，反正提醒一下。
    然后三人又赶紧回到路口，让三轮车师傅载他们到谭玉静昨天出现过的地方。
    师傅很卖力，知道陈乔玉他们是找孩子之后，踩得更快了。
    到了地方，师傅都没留在路口等，而是把车寄存在了存自行车的地方，要帮陈乔玉他们一起找。
    “早说是找孩子啊，我就给你多叫些人了。”
    三轮车师傅说陈乔玉：“你们这样打听是不行的，人家一听就知道惹麻烦了，今天找不着，明天人家就能跑。”
    陈乔玉心里咯噔一下，三轮车师傅说得对。
    要是明天谭玉静去广元路，知道今天有人找过她，那肯定立马就警觉起来了。
    陈乔玉心道不好，自己这真是关心则乱，居然没想到这点。
    三轮车师傅见她脸色慌了，赶紧说道：“你也别着急，这片儿我熟，看到没？刚才看车的就是我大爷。”
    “你们要不先等会儿？我上家里找找人去？”
    陈乔玉赶紧道：“那就太多谢你了。”
    三轮车师傅摸了摸头，说：“就是找人帮忙，要给人家一点儿好处的。”
    陈乔玉连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就准备掏钱。
    现在已经不是计较钱的事儿了，是要跟时间、跟人贩子赛跑。
    多少钱都值得。
    结果陈乔玉这掏钱的举动吓到了三轮车师傅，师傅连忙摆手道：“找孩子的事儿呢，本身大家伙儿就会帮忙的，我就是想着耽误人家的事儿，给点儿好处。”
    三轮车师傅说道：“我不是要钱，我就是想着……你刚才那个梳子不错，要是能给帮忙的人一人发一把就好了。”
    人家大钱是不会要的，这种小好处还是乐意收的。
    “就要这个？”陈乔玉都懵了。
    青杨率先反应过来，立刻从挎包里掏出一大把梳子：“这些够不？”
    “够了够了，那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叫人。”三轮车师傅拿着梳子，就往巷子里去了。

 第454章 打草惊蛇了？必须要一网打尽！

    陈乔玉他们焦灼地等在外面。
    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着三轮车师傅的消息。
    等啊等，青杨都有些等不住了。
    “要不我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看到三轮车师傅从巷子里出来了，朝他们招手：“来了来了，我把人叫来了！”
    陈乔玉他们赶紧站起来，往三轮车师傅身后看去。
    先是三四个年轻后生。
    陈乔玉心中一喜。
    紧接着又是四五个大婶，还有大婶在撸袖子，架势十足。
    然后又是几个年轻嫂子。
    再然后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
    后面还跟着一些老头老太太。
    还有些更小的孩子也要掺和，被大人拦住了：“你们不能去，咱们街道有拐子了，去了怕不是被拐子拐跑了。”
    单就剩下的跟着来的人，浩浩荡荡的，得有三四十人了。
    三轮车师傅一路跑过来，高兴地道：“今天放假，我们院里的人除了出去玩儿的，都在。”
    “我爸我妈他们去别的院叫人了，这都是我们院跟隔壁院儿的，大家都愿意来找。”
    陈乔玉跟陈青杨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连忙对着众人鞠躬：“谢谢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子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多谢了。”
    为首几个看着就利索泼辣的大娘说：“先别说这些了，孩子丢了就先找孩子。”
    陈乔玉赶紧解释道：“我弟弟不是最近丢的，是两年前被我爹跟我后妈卖了的，最近我姑才打听到买孩子的人又回来了。”
    大爷大妈们一听，根本不关心：“说来说去还是拐子嘛！”
    “姑娘，今天就是不找你弟弟，但凡我们知道了街道有拐子，那也不能放过她的！”
    谁能愿意人贩子天天在自己家附近晃悠啊？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这种情况你怎么防？
    一个疏忽人贩子就能找着空子把孩子拐走了。
    陈乔玉心中感动，无论大爷大妈这话是为了给她宽心还是真实想法，但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找出人贩子，抓住她！
    陈乔玉把自己这边获得的信息说了一通。
    有一部分是当年陈良和姚金花被抓之后，警察审问出来的。
    有一部分是陈家二姑和广元路的街坊们七拼八凑的信息。
    谭玉静这群人应该至少有三个，是做惯了买卖孩子的事儿的，省城这边可以算得上他们的一个据点。
    以省城为据点，向附近的县市辐射。
    当年陈良跟姚金花几乎就是在大街上瞎打听，跟人家碰上头的。
    人多力量大，陈乔玉把消息一说完，大家就立刻分头去找了。
    这会儿其实还是比较好找的。
    他们是本地人，对本地的街道的人口都很熟悉。
    谁家接待了生人，谁家出租了房子，来了生面孔……都很容易打听到。
    尤其是街道居委会的大妈对上别的街道居委会的大妈，那效率，简直了。
    陈乔玉他们跟着跑了好多条街道，居委会起码问了十几个。
    最后才找出来三个可能的据点。
    “老张家的那个老房子前阵子说是租出去了。”
    “还有前街跛子家，他们家不是有几个租客？时不时的来，先前街道去问，人家说是做生意的，还有介绍信……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元旦前排查，当时把汽车站火车站旁边的屋子都清理了一遍，听说赶出来不少人，好像有一家搬到我们这边，我再打听打听去。”
    任何一个消息传来，陈乔玉的心脏就要跟着加速跳动一下。
    她恨不得自己能分成好几个，追着每条信息跑一遍。
    但可惜时间来不及，她只能带着蓉蓉选一个跟着去。
    青杨跟了另一条。
    其余的信息只能让街坊们帮忙了。
    得益于这个年头严格的户籍和流动人口管理。
    现在还没有完全开放起来，大多数人都有介绍信，排除掉了，剩下的就不多了。
    再跟街道的人对接上，嫌疑人就出来了。
    陈乔玉他们最终在其中一家，问到了疑似谭玉静的人。
    “是啊，说是从火车站那边搬过来的，不过应该不算是生人？她是老谭家的闺女啊，老谭两口子没了，他闺女应该是嫁去外地了？”
    “嫁去外地咋还回来？”
    “这话说的，就不兴人家回来看看啊？”
    “别装了老跛子，谭家那闺女在你这里做什么勾当你能不明白？”
    “哎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这屋租出去了，又不常过来，我咋知道！”
    反正一通吵，最终确定确实有谭玉静这么个人，样貌也对得上。
    只是现在人不在家里，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陈乔玉他们没法子，只能等。
    大部分街坊都回去了，这会儿临近中午了，回去做饭了。
    陈乔玉说给钱，让三轮车师傅安排大家伙儿吃顿饭，但街坊们都拒绝了：“你这说的啥话，咱们帮这个忙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了，还拿了你的梳子呢，吃饭就不用了，我还得回去招呼我家几个小崽子吃饭呢。”
    好些人都回去了，只剩下七八个人，还有三轮车师傅跟陈乔玉他们一起等着。
    陈乔玉不敢离开，就叫青杨去买了点儿吃的。
    省城到底是热闹，陈青杨买了十多个肉夹馍，还有大包子。
    三轮车师傅找附近的人要了点儿热水，大家就着热水吃肉夹馍和包子，蹲守在出租屋巷子的各个出口。
    这些人也算是对附近熟悉的，很快就找到了等候的姿势——街边下象棋的，滚铁环的，跟修自行车的唠嗑的。
    还就是陈乔玉他们看着突兀点，最后找了一户斜对门的人，躲在人家房间里，把窗帘掀起来一点儿，蹲守着。
    青杨已经去了一趟派出所，但是这阵子人家也忙。
    青楠是几年前被卖的，现在又没有谭玉静他们的证据，人家过来看了看，也没法一直等。
    就说他们要是抓到了，扭送到派出所就行。
    不然现在立案是要证据的，而且得是近期丢失的孩子才行。
    青杨没法子，只能等在门口。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下午四五点。
    蹲守了一天，陈乔玉都快蹲僵了，心里也越来越忐忑。
    生怕谭玉静他们收到了消息，提前跑了。
    那要是惊动了他们，以后可就更难找了。

 第455章 找到青楠买家的消息了！

    万幸，太阳西斜的时候，街道里的人渐渐多了。
    白天出去玩儿的、加班的，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孩子们在街道巷子里穿行，一群又一群的。
    而此时，巷子口出现了一男一女。
    女的短发，戴着帽子，男的戴着墨镜。
    女人怀里还抱着个睡着的孩子——孩子脑袋上盖着衣裳，人耷拉在女人的肩膀上呢。
    陈乔玉立刻起身，紧急叮嘱蓉蓉：“蓉蓉你一会儿就在屋里，别出去。”
    蓉蓉心里焦急，想出去帮忙，但也知道现在出去就是添乱，强忍了下来：“好，我不乱跑。”
    随着女人到出租屋门口，陈乔玉看到之前帮忙的街坊，也从各个口子里慢慢往里走了。
    因为巷子里还有玩闹的孩子和唠嗑的居民，还有过路的行人，他们这些本地街坊并没有引起谭玉静他们的怀疑。
    就是这会儿了！
    陈乔玉出屋的瞬间，三轮车师傅带着几个年轻后生，猛的扑了上去。
    一旁蹲守的居委会大妈上前就把谭玉静的帽子和男人的墨镜给掀了。
    “真是你！小谭！”
    男人和谭玉静都有些慌乱，但还是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叫人了啊！”
    居委会大妈可不吃她这一套，直接上手抢孩子：“你哪儿来的孩子？前几天回来说看看你爹妈的坟，也没说带孩子啊！”
    谭玉静慌了，抱着孩子不放手：“这是我朋友的孩子！”
    “放屁！你哪个朋友？能让你带着孩子回到这要啥啥没有的破屋？”
    大家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谭玉静跟拐卖孩子脱不了干系，哪里会听她的狡辩。
    谭玉静再厉害，也根本不是居委会大妈的对手，三四个大妈冲上去，立马就把孩子抢了过来。
    大家此时就更确信了——哪有孩子在这样的争抢拉扯里还一声不吭的？
    果然，掀开盖着脑袋的衣服一看，孩子脸色不正常地红着，整个人睡得跟昏过去了一样。
    不对，就是昏过去了。
    也不管有用没用，大妈们赶紧掐孩子人中，掐不醒，就嚷着送医院。
    这边青杨已经带着派出所的人来了。
    谭玉静跟那男人立刻就想跑，但三轮车师傅带着几个年轻后生和姑娘，早就把他们的逃路堵得死死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忙乱，但叫人安心。
    孩子让居委会大妈带去医院了，医院那边说是人贩子给喂了安定，灌了肥皂水之后醒了。
    就是口音不像省城的，最后叫人认出来，应该是下面的一个县的口音，已经派人过去联系了。
    这边两个人贩子被押进了派出所。
    审问期间，陈家二姑也赶来了。
    她是没想到陈乔玉他们能这么快找到人，心里激动得不行，把虞家的人都撂给了秦大娘，赶紧跑来。
    根据陈乔玉和陈家二姑提供的青楠的信息，派出所的人终于审问出来了：“说是卖去了江东省，地址记不太清了，应该是这里。”
    警察们递给陈乔玉一张信纸，上面就是地址。
    “他们说他们没见过买家本人，是通过这个人联系的，说是买家的亲戚，暂时还不知道真假。”
    派出所的人对陈乔玉说：“跨省的案子有些难办，我们暂时还调不出人来，不过已经给那边派出所打电话了，要不你们先带着介绍信过去？”
    陈乔玉看得出来，派出所的人觉得这个太久了，很难追溯，而且重点还在查清谭玉静他们这次是拐卖的哪里的孩子，是只有这一个，还是其他同伙和窝点。
    所以跨省的，就难办了。
    但陈乔玉找了这么久，才只有这么一点信息，当然不会放过。
    她先是给老家发了电报，告诉了大舅找到青楠的消息。
    然后又给在江东上大学的表哥余建设打了个电话，是学校的人接的，对方表示立刻转达道。
    然后这边陈家二姑也把蓉蓉托付给了秦大娘，然后收拾东西，跟乔玉他们一起出发。
    有派出所协调，他们买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
    带上介绍信，陈乔玉和陈青杨，还有陈家二姑，踏上了去江东省找青楠的路程。
    临时买的车票，只有站票。
    青杨在火车站外面买了三个折叠小板凳，还有些吃的喝的。
    在火车上，三个人都没有睡意。
    小板凳坐着并不舒服，而且这会儿临近过年了，又是元旦假期，坐车的人特别多。
    陈乔玉他们被挤得很难受。
    为了第二天的精力，陈乔玉强行让自己睡觉。
    只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出现许许多多画面，一会儿是余兰香的模样，一会儿是青楠乔丽小时候抱着陈乔玉的腿追逐打闹的模样。
    半睡半醒之间，陈乔玉眼角泌出眼泪。
    陈家二姑把青杨和乔玉都搂在自己怀里，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背：“睡，睡不着也休息会儿。”
    明天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但只要这场硬仗能打下来，再辛苦他们也不怕。
    怕只怕，打了一场无用功的仗。
    三人轮流休息，路上吃了点儿干粮。
    年节旁边，火车格外慢，路上动不动就遇到错车，然后就停下来等。
    少则十几二十分钟，多的甚至等了一个多小时。
    陈乔玉一开始等得心急，简直想尖叫。
    后来趁着车子到站台停歇的时候，下车吹了吹风，人受了激，才冷静了一点。
    陈乔玉买了点儿站台上的特产，还有热乎乎的盒饭。
    拿上车跟二姑和青杨一起吃了，才把那股焦躁压了下去。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轮流休息。
    扛不住了就直接拿衣服垫着，在地上躺会儿。
    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卫生体面了，先保存体力。
    火车走走停停，一直到天亮了还走了几个小时，十点多才到江东省。

 第456章 追踪路上

    坐了一夜火车，下车的时候陈乔玉的腿都在打晃晃。
    幸亏二姑和青杨一左一右搀着她。
    摸索着出了火车站，拿着介绍信直奔当地的派出所。
    中间的手续流程陈乔玉有些不清楚，但好在陈家二姑在省城多年，家里又都是有这样那样关系的人，对这些场面的事还算是能摆平。
    陈家二姑跟人家把事情一说，人家虽然也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表示会配合寻找。
    “你们这个都卖了好几年的，五六岁被卖的？估计不好找了。”
    陈家二姑问道：“能查查户籍吗？我侄子要是五六岁被卖过来，要在这里生活下去，那肯定要上户口的。”
    五六岁才上户口，多少还是有点显眼的？
    毕竟这是城里，要领粮食供应的。
    谁家想要在没有户口的情况下，硬挤出来一个人的供应，那也是不容易的。
    结果人家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可就真不巧了，我们这儿前两年开始查辖区的户籍，发现好多违规情况，重新补录更正了一大批人……”
    这确实不巧了。
    陈乔玉他们都有些失望。
    人家让他们坐一会儿，说先派一个人跟他们一起去看看那个买家的亲戚。
    派出来的是个小年轻，也比较好说话。
    他安慰陈家二姑他们：“你们说的这个人一直在咱们辖区，前不久我还见过他的，他要真是买家的亲戚，应该还是比较好找到的。”
    陈乔玉点点头，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小年轻收拾了一下，带上相关的资料，带他们出门。
    出门后，小年轻说：“你们从外地来的？那我就不骑自行车了，咱们走着去。”
    反正一个辖区的，远倒是不远。
    陈乔玉赶紧道：“没事没事，您骑车就行，我们包个三轮车。”
    昨天的经历让陈乔玉觉得，强龙不压地头蛇，有本地人在还是好办事儿的。
    小年轻也不置可否，就是对陈乔玉这做派表示有点意外：“包车？那可要不少钱了。”
    陈家二姑说：“我们不差钱，关键是要找到孩子。”
    小年轻点点头：“也是，那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找个人。”
    小年轻骑车去路口“捞人”的时候，路口那些被称为“盲流”的年轻人连忙骑着车子一哄而散。
    小年轻追上了一个没跑得及的：“章强！站住！找你有事儿！”
    那个叫章强的年轻人被点了名，满脸愁苦地转过身来：“林警官，我们这就是讨口饭吃，不用管得这么严？你要是把我抓了，我妈在家怎么办？她一个瞎眼老太太，吃饭都难。”
    小林抓住他：“废什么话，要是真抓还能让你在这里拉活？”
    风气松动了，小林他们也早就对这些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章强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明白：“那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小林指了指后面小跑着跟上来的陈乔玉他们：“这几个人是外地来找孩子的，他们家孩子被卖到了咱们辖区，现在要下去看看。”
    小林说：“走路不方便，包你车用用，怎么样？”
    章强很是意外：“包车？当然可以……那他们给多少钱？”
    陈乔玉说：“您要多少？”
    “当不起当不起，你们叫我章强就行了”，章强当着小林的面也不敢喊什么高价，就比划了一下，“包半天的话，两块钱，包一天就三块钱。”
    陈家二姑说：“那我们先包半天，要是有啥情况，再加成不成？”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都临近中午了，半天也就是包到下午六点左右。
    但是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要是真有事儿，晚上估计也得跑。
    章强倒是很乐呵：“行，半天就半天。”
    他今天上午在路口蹲了一上午了，抢不过别人，一共才拉了两趟活儿，挣了五毛钱。
    都不够吃饭的。
    现在接了两块钱的大单，章强还是很高兴的。
    陈乔玉看着，心里也有些触动——即便是城里，大家的日子也未必多好过，这么一块两块的，就能叫人高兴成这样。
    可见现在的经济真是压抑太久了，难怪小说里说后面经济会突然爆发，突飞猛进呢。
    这都是被压抑的呀。
    陈乔玉他们上了车，往谭玉静给的那个“买家亲戚”的地址找过去。
    他们现在就担心这个买家亲戚是个二道贩子，再给青楠卖去别的地方了。
    但没想到，他们跟着小林一起穿过几条街道，然后曲里拐弯地进去一片居民区，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那个叫宋兴路的男人。
    宋兴路对他们的到来甚至一点儿都不惊讶。
    也丝毫没意识到这有啥问题。
    面对小林的询问，宋兴路十分坦然地说道：“噢噢，你们说那个孩子啊，是啊，我亲戚家抱养了，咋啦？”
    咋了？
    青杨的拳头都捏起来了。
    拐了别人家的孩子，还问找上门来的人咋了？
    小林也是无语，他严肃道：“宋兴路，你可要想清楚了，拐卖人口是大罪！”
    宋兴路比他还意外：“啥拐卖人口啊！我们是正规收养啊！手续都是齐全的啊。”
    说实话，这年头买卖孩子的人真不少。
    大家痛恨的都是人贩子、拐子那种。
    但其实私下里家境不好，把孩子送出去的，或者各种原因要不了孩子只能领养的，在这会儿实属常见。
    买卖的范围也很难界定。
    诸如谭玉静那种团伙，就是拐卖孩子的，但人家也说了，是陈良亲自找上门的，而且他们也给了钱，算不上拐卖。
    至于再卖出去，一般也是没有孩子的人家想要抱养个孩子。
    人家也不说是买孩子，就说是抱养，给个辛苦钱和感恩钱什么的。
    这群人就是想尽办法钻空子，为自己的伤天害理行为找合理理由。
    甚至还有买卖孩子的人觉得他们是好人。
    也是因为这样，宋兴路才这么坦然，面对找上门来的陈乔玉他们，也丝毫不避讳。
    “那孩子叫青楠吗？这我倒是不知道，我抱过来的时候，那孩子还不会说话，要不是我堂伯他们人好，都不乐意收养这样的呢！”

 第457章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宋兴路长得干瘦，还跟小林套近乎：“小林警官你说是？谁家收养孩子不想要个健健康康的啊！那孩子不说话，也就是我们家人心好，才肯收的。”
    小林气得不行：“宋兴路你还没明白你这是什么性质啊！拐卖孩子是要坐牢的！”
    陈乔玉跟陈家二姑，还有青杨，早就忍不住了，追问道：“那现在青楠……就是那孩子，在哪儿呢？还在你亲戚家吗？”
    宋兴路点点头：“在啊。”
    然后很快又在陈乔玉他们陡然亮起来的眼神中，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失望冲击——
    “不过他们前年就出国了，把那孩子一起带出去了。”
    什么？
    陈乔玉腿一软，几乎要跌在地上。
    还是小林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别急别急，先别急，我再问问。”
    陈乔玉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怎么会……会出国呢？”
    这会儿的人们，对出国两个字都是陌生的。
    再怎么都想不到这家人会出国。
    宋兴路犹自兴奋：“那当然啊，我堂伯是什么条件？前两年建交之后就出国了，第一批出去的！”
    宋兴路这边洋洋得意，映衬着陈乔玉他们这边更是失望痛苦。
    好在最后宋兴路也拿出了个一个地址：“我堂伯他们一家出国后，这边的房子就留给我打理了，不过现在都租出去了，也看不到什么了。”
    “这个地址是他们写信回来的地址，不过就是不太方便，一封信寄好几个月。”
    宋兴路拿了一个信封出来，上面都是英语，还有一些铅笔写的汉字，应该是邮政的翻译写的。
    宋兴路不肯把这个“外国亲戚”寄来的信封给陈乔玉他们，只允许他们誊抄。
    陈乔玉和陈青杨都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当即就誊抄了两份。
    怕出错，两人看了又看，核对了又核对。
    今天这事儿也是够离谱的。
    宋兴路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才这么光明正大地留在这里，陈乔玉他们一找就找了。
    但也因为他们的光明正大，丝毫没有避忌，竟然出国也带着青楠。
    唯一庆幸的是，宋兴路拿出了随那封信一起寄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还是彩色的，上面是一家五口人。
    中间坐着轮椅的老人白发苍苍，就是宋兴路口中的“堂伯”，挨着他的妇人约有四十来岁。
    宋兴路解释道：“这是我堂伯以前的小保姆，不过现在是他的续弦了。”
    老人身后站着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面相很温和，看上去很有气质，应该是知识分子。
    照片上还有一个小孩子，在轮椅的一侧，穿着笔挺的小西装，眉眼跟青杨有几分相似。
    陈乔玉伸手抚摸小男孩的脸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他一样。
    小男孩板板正正的，小脸蛋有些严肃，但是看得出来生活得不错。
    他身上的小西装还有领结，脚上穿的也是小皮鞋，还伸出手搀着坐轮椅的老人。
    陈乔玉觉得眼睛干涩不已，想流泪，可是流不出来。
    怎么越找越远啊？
    青杨此时却关注起另一件事来。
    他问宋兴路：“你刚才说我弟弟刚来的时候不会说话，是什么意思？”
    宋兴路说：“就是不会说话啊，是个小哑巴，来的时候还生病发烧呢，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花了不少钱呢。”
    陈乔玉的心都揪起来了：“他为什么生病？后来治好了吗？”
    宋兴路摇摇头。
    陈乔玉和陈青杨的心直直地往下坠。
    陈家二姑也是眼前一黑。
    但宋兴路紧接着又开口了：“不清楚，发烧是治好了的，但是会不会说话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我堂伯他们提了一句，说是出国后要给他再找个什么……心理医生，所以我猜应该是还没好。”
    陈家二姑有些紧张：“心理医生是看啥的？心脏有问题？不会啊，在我这儿住了好几年，都活蹦乱跳的，没听说哪儿有问题啊。”
    青杨咬牙切齿：“肯定是谭玉静他们那群人弄的！乔丽也是，付老师他们收养的时候也是一样，说乔丽生病发高烧……”
    “还有今天那个孩子，也被他们喂了药，到现在还不知道醒没醒。”
    这群该死的人贩子，为了方便运输摆弄孩子，都会给拐卖来的孩子喂药，让他们安静。
    也不会怎么照顾孩子，今天那孩子的头脸被衣服捂得严严实实的。
    被找到的时候也是脸色潮红，就是没发烧，只怕再耽搁下去该捂死了。
    他们卖掉的孩子那么多，或许踩着的骸骨更多。
    小林听了也是义愤填膺：“这种人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宋兴路此时才觉得有些后怕，直表示自己当时收养是好心，有收养手续什么的。
    但还是被小林带回去审问了。
    陈乔玉他们拿到了一个地址，还有一张照片。
    宋兴路不想给他们，可没有底片又冲洗不了，小林做主，给了陈乔玉。
    小林带着宋兴路回去了。
    陈乔玉他们茫然地站在大街上，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青杨安慰陈乔玉：“好歹算是有了青楠的下落，虽然是国外，但是有地址，有照片，我们写信过去，应该能联系到的。”
    陈乔玉眼睛干干的，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难怪他没回来。”
    之前乔丽信誓旦旦说青楠知道二姑家的地址，肯定会回来的。
    那时候陈乔玉还期望过青楠能够自己找回来。
    但是五六岁被卖掉，如今八岁多了，怎么都该有机会了。
    可青楠却一直没回来。
    陈乔玉都不敢往深了想。
    陈家二姑也很自责：“青楠应该是知道我家的地址的，但是他没上过学，估计不知道怎么写，现在去了外国，外国人更不认识中国字儿了。”
    当初陈良和姚金花就是以俩孩子年龄到了，户口在家里，要在家里上学为由把孩子要走的，所以陈家二姑也没起疑。
    现在想想，桩桩件件，都凑成了青楠如今不能回来的缘由。
    被拐的时候青楠知道地址，但却不识字。
    后来又不知道被人贩子怎么了，生了场大病，还不会说话了。
    写又写不了，说又说不出。
    结果病刚好，又被带去国外了。
    章强带他们去宋家的老宅看了眼。
    那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如今里面已经被七八户人家分租了。
    连院子里都搭上了各种棚子，堆满了杂物，简直连一点儿原来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第458章 什么意思？青楠不会说话了？

    章强跟在他们身后，摸了摸脑袋，说：“前两年回城的人特别多，回来的人没地方住，好多人就搭了棚子，建了矮屋……宋家应该也就是那个时候走的，这里就变样了。”
    陈乔玉他们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陌生，没有任何青楠生活过的迹象。
    出来后，章强问他们去哪儿。
    他们也无处可去，最后还是选择回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余建设也来了。
    他已经从小林口中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
    他接过陈乔玉他们的行李，带他们去学校附近的招待所：“警察这边还要审问，不过宋兴路一开始也没想着撒谎，估计问不出更多的来了，后面就是看他们怎么判了。”
    余建设安慰陈乔玉和陈青杨：“看照片应该也就是半年前照的，起码证明青楠现在还好好的，而且还有地址，等回头找队里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写封信寄过去。”
    陈乔玉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寄信去外国还有点麻烦，但想来大家还是会愿意帮忙的。
    陈乔玉紧紧攥着那张照片，不肯松手，又怕攥坏了，她现在就想赶紧回到家里，去现代，把这张照片复印好多张，免得将来褪色了。
    他们没在江东省留多久，第二天下午就走了。
    小林还来送他们了：“如果有别的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放心，听宋兴路的说法，他堂伯一家人还是不错的，应该就是阴差阳错出国了，联系上了就好了。”
    双方互留了地址，陈乔玉他们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路上陈乔玉跟陈青杨讨论，不知道他们这一趟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运气好，刚好碰到谭玉静他们作案。
    顺藤摸瓜，找到了青楠的下落。
    可另一方面，又觉得青楠去了更远的地方，似乎更遥远了。
    青杨下了决心：“回去我们先写信，要是信通不了，我将来就出国留学去！”
    现在出国大多数还是只能公派，要么是公事，要么是留学，私人去还很麻烦，普通人几乎找不到路子。
    陈乔玉拍了拍青杨：“嗯，不急，以后大家都能出国的。”
    她比青杨更笃定这点。
    ……
    回到姚家村，已经是青杨假期最后一天的傍晚了。
    陈家二姑在省城留下了，她临时出来的，蓉蓉还在家里，她就没陪着陈乔玉他们回来了。
    陈乔玉他们也没让陈家二姑送，她现在跑多了，并不惧怕在外面跑。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还没办法跑出国。
    回到家后，金二婶和大舅大舅妈他们都来了，听到青楠的事，也是唏嘘不已。
    金二婶拍着大腿叹道：“这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啊，真叫人揪心。”
    而余来富屠慧东则对青楠不能说话了这件事十分忧愁和不解：“好好的咋就不会说话了？”
    他们现在经过陈乔玉的解释，已经知道了心理医生是看什么的。
    但作为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听到这个只会更担心。
    “不会是傻了，或者疯了？好好的孩子……”
    陈乔玉知道的相对多一点，周姐说他们家长群里，好多人都得过什么“产后抑郁”，也有不少人看过心理医生的。
    周姐刚离婚那阵子也想过去看的。
    但还没等到她去，就跟陈乔玉合作做生意了。
    之后日子越过越好，收入稳定上涨，人瞬间就不焦虑了。
    有钱了，好像觉得男人也没那么重要了。
    陈乔玉跟大舅他们解释道：“不是疯了，也不是傻了，就是心里不愉快，不乐意说话。”
    屠慧东按照自己的理解琢磨了下：“那这是说青楠这孩子气性老大了？别人生闷气顶多一两天不说话，他憋了一两年？”
    “额……”陈乔玉觉得似乎哪儿不太对，但是又觉得屠慧东说的好像也没错。
    “算是。”只能这么理解了。
    大家讨论一番，陈乔玉决定明天就去跑手续，想办法给国外寄信过去。
    “至少看到青楠的照片了，还知道了他的下落，现在靠写信联系，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能出国了，能亲自去找他了。”
    陈乔玉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自从改革开放之后，就陆陆续续有人出国了。
    只是麻烦，但不是完全不行。
    而且她以往看的小说里，有些行业会选拔人才出国交流。
    当然了，人家是大厂大企业推荐的，她现在不够资格。
    但是哪又有什么问题？
    厂子不够大，她就做大不就行了？
    行业交流会，总有她的一份的。
    ……
    虽然还没能见到青楠，但是陈乔玉的希望比以前大多了。
    第二天青杨上学去了，她就去镇上邮局咨询寄信的事儿了。
    镇上还没有人跟国外通过信，但是邮局并没有说不行，只是手续上麻烦一点，他们也要摸索着来。
    折腾了几天，赶在过年前，这封通往大洋彼岸的信，终于寄出去了。
    陈乔玉写了很多封，她准备每个星期都寄一封去，直到收到回信为止。
    如果不是邮局的人不赞同，她甚至想每天都寄一封。
    这期间陈乔玉也没耽误干活，回来之后，跟穗华和莲莲一起，给镇上、县里各个下单要红薯粉的厂子送货。
    人家赶在过年前发府里，陈乔玉他们几乎日夜都在赶工生产和包装。
    吕爹爹吕婆婆一天都要跑好几趟，要先把红薯粉拉到镇上，放到柴爱花他们那边。
    然后陈乔玉他们再搭车挨个厂子送去。
    最重要的是还要收款。
    陈乔玉现在也算是生意人了，知道过年前这阵子是最好催收货款的时候。
    要是过年前没收回，正月里，尤其是正月十五之前，是不能够催债的。
    别人忌讳这个，拖拖拉拉的，就要拖到农历二月，阳历三月份去了。
    一年一共才十二个月，直接拖到三分之一。
    而且一般厂子开年也都惫懒，第一季度过年放假，产量上不去，他们自己也不会开年收货款。
    他们没收到钱，自然也不会给陈乔玉钱。
    所以为了防止代账坏账，陈乔玉送完红薯粉之后，又立刻带着穗华和莲莲到处催账收钱。
    接连忙了好几天，大账目都差不多了，陈乔玉才松了口气，带着青楠的照片去了现代。

 第459章 终于又来现代了

    这期间她其实也来过好几次现代，给周姐送货。
    光是土鸡就送了一百来只。
    过年前土鸡特别好卖。
    大家甭管平时吃的什么鸡，过年还是想买土鸡的。
    周姐联系不到陈乔玉，倒是也不着急，而是先收了预订金，承诺到时候如果没货，就双倍退还定金。
    其实定金没多少，双倍退还周姐也能负担得起，毕竟数量是由她控制的嘛。
    不过周姐还是相信陈乔玉的。
    虽然陈乔玉一直神神秘秘的，但是可靠度还是可以的，答应的事儿没有叫别人犯过难。
    果然，元旦过了没几天，陈乔玉就送鸡过来了。
    就是太忙了，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又走了。
    周姐只能把销售的账目都记下来，回头再把成本和销售的分成统一给陈乔玉。
    一直到快小年，陈乔玉才终于能够悠闲地去一趟现代了。
    她这次带了二十只鸡——花了她二十个鸭蛋呢！
    幸亏金二婶卖给她的鸭蛋价格便宜。
    也幸亏这些土鸡只用去一次现代，不用像她一样来回跑。
    不然，她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二十只土鸡，加上六百个土鸡蛋。
    周姐过年的土鸡都是188一只卖的，土鸡蛋太多，没来得及上包装，就按照两块钱一个，以新春活动价回馈老顾客的价格卖了。
    但即便是这样，二十只土鸡也是3760块钱了，加上鸡蛋的1200块钱，这就差不多五千块钱了。
    成本算一半，2500，是交由陈乔玉转交给她村里的养殖户的。
    剩下的一半两人分成，一人1230元。
    这还只是这一次的，元旦到现在农历小年这期间，半个多月，陈乔玉送鸡就送了五六趟。
    中间还穿插着一些别的，菜干、红薯粉、小蘑菇、土花生之类的。
    当然这些价钱都不贵，利润也有限。
    但光是土鸡和土鸡蛋，周姐的分成就已经七八千了，加上其他的货物，周姐算了下，半个月，她的收入已经过万了。
    周姐正算着账呢，就见陈乔玉踩着小三轮过来了。
    三轮车后面堆了好几个竹编的篓子，里面都是绑了脚的鸡。
    大冬天的，陈乔玉满头大汗地从三轮车上下来，然后把鸡笼子往店里搬。
    周姐连忙出来帮忙：“没事没事，你卸下来就行，后面的事儿我来。”
    她还以为陈乔玉最近一直忙，今天也是卸了货就要走呢。
    陈乔玉搬了一个鸡笼子进去，直起身子来，笑道：“周姐，今天不怕，今天我不忙了，不急着赶回去。”
    周姐逗陈乔玉：“哟，大忙人今天终于不忙了？你这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说说，你到底在忙什么呢？”
    陈乔玉居然还真认真想了想：“过段时间，现在还不合适。”
    “行。”周姐耸耸肩，去搬鸡笼子了。
    鸡到了，周姐就在微信上联系客户。
    这批土鸡她都是卖的本地客户，这玩意儿没法快递运输，非常麻烦。
    幸好本地客户就能消灭掉，还供不应求呢。
    想到这儿，周姐问陈乔玉：“乔玉，离过年没几天了，年前还能弄点儿土鸡来吗？”
    陈乔玉点点头：“现在鸡都跟上了，周姐你这边还要多少？”
    周姐想了想，说：“后天是小年，你要是方便，明天再来一批是最好的，腊月我准备就做到二十七了，二十七再来一批，好多人年夜饭要土鸡。”
    陈乔玉丝毫不为难地点了点头：“行啊。”
    虽然青杨放假了，但青杨也是一贯的闲不住，山上的菜地已经收了，冻住了。
    他又跟着大牛二牛他们一起，找了个舞龙的活儿。
    今年各个公社的舞龙队特别多，都不专业，就是让村里的男女老少，但凡没事儿的，都去举杆，把舞龙的架势撑起来。
    然后就去镇上走街串巷，有些远的甚至一直走到县城。
    过年喜庆，大家看到舞龙队，甭管舞得怎么样，都愿意来看看，讨个好彩头。
    青杨他们因此还挣了不少——一天一块钱的“工钱”，剩下的再看当天收了多少钱，都给分了。
    青杨这么大的小伙子正是有力气的时候，又爱玩，成天的乐不思蜀。
    陈乔玉也巴不得他去，一来陈乔玉受姚太婆影响，心里也觉得挨着这些传统，能够沾点儿福气。
    二来，青杨在家，她就不方便到现代来了。
    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也是怕青杨发现了。
    现在青杨找了这个差事，一大早就要出门，天黑才回来，陈乔玉也稍微轻松些。
    周姐说最好还要两匹鸡，陈乔玉这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今年夏天的时候大舅家就已经开始自己孵小鸡养小鸡了。
    虽然存活率只有七成，但是好在自家的鸡，自家的蛋，孵一孵又不要钱。
    因此余建国就天天忙活这个，现在家里的鸡数量已经上到两千多了。
    没能继续上涨不是因为孵不出来，而是因为鸡圈还没做好。
    余建国科学养鸡，一个圈里放多少只鸡都是有数的。
    为了鸡瘟，还有鸡打架的事儿，还要分开养，基础设施要求就更高。
    不过再要百来只鸡还是问题不大的。
    周姐听到陈乔玉答应，笑得嘴都合不拢：“那这两批下来，百来只鸡，我又要挣七八千了？”
    陈乔玉乐呵呵的：“是啊。”
    她挣的更多。
    今天这一批鸡和蛋，周姐拿1230元，剩下的2500加1230，都是她的。
    当然了，她还得想办法换成东西，再带回去老家换成钱。
    她给大舅家的是一只鸡十块钱，一个鸡蛋六分钱，今天这也得两百多块钱呢。
    红薯粉作坊现在只能说勉强维持住不亏损，但是想要获得足够的现金流，那还得再发展发展。
    陈乔玉把鸡和鸡蛋都收拾好，等着客人来拿。
    期间陈乔玉没有看到松松，就问周姐：“松松放假了吗？”
    “早就放了，他奶奶借他去住几天。”
    离婚的时间也不短了，周姐跟前婆婆的关系反倒比以前更好了。
    以前婆婆总向着自己的儿子，向着松松爸。
    谈不上欺负，但是多少有些委屈周姐。
    现在不算一家人了，前婆婆也有了新的对付目标，再见周姐，反而愈发客气起来了。
    周姐觉得这样正好：“她要是太亲昵，我还不习惯呢！”
    不过，周姐还是答应了前婆婆接松松去住几天的请求。

 第460章 周姐的生意经，常会常新

    “千错万错，都是大人的错，但好在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虚伪，当着松松的面倒是都好好的。”
    周姐说起前夫跟前夫小三上位的现任，多少还是有些冷意和嘲讽的。
    陈乔玉不好说什么，就问道：“那松松也愿意去吗？”
    不说还好，说了周姐还真有点儿气：“这个小没良心的，我虽然让他对着爸爸奶奶还是要喊人，要礼貌，但是也没真想让他跟那边多亲近。”
    “结果他奶奶一说，我让他自己选，他二话不说就去背自己的小书包了。”
    “啊……”陈乔玉更尴尬了，她这多少有点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了。
    但是看松松平时虽然有点儿小调皮，但是很听周姐的话啊。
    陈乔玉只能宽慰道：“没事没事，松松现在还小，再大点儿就懂事了。”
    周姐哼哼两声：“那可不一定，刚刚还给我打电话呢，说要回来拿衣服，要在奶奶家住到过年！”
    周姐越想越气：“奶奶家就那么好吗？”
    说着，又不由得打量起自己现在租住的这个小楼来。
    确实，跟奶奶家的大平层比起来，这小楼又旧又小，楼上真就只有两间屋子，还不大，十几平，外加简易的厨房和洗手间。
    周姐咬咬牙，催促陈乔玉：“乔玉，咱们努把力，做大做强，我争取也买个房子。”
    陈乔玉一想到自己的小洋楼梦想，立马点头：“好！我也想买！”
    这点周姐倒是不疑有它。
    虽说陈乔玉神神秘秘的，但是确实能看出来老家挺穷的样子。
    乔玉才二十岁呢，以后多半也是要搬到城里的。
    在城里买个房子，挺好的。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等着别人来拿土鸡。
    有些顾客不会杀鸡，让周姐帮忙找人宰杀了。
    这事儿周姐也熟悉，步行街末尾就是菜市场，乔玉常在那儿买东西的。
    陈乔玉听了之后就说：“周姐，那你在店里守着，我拿过去。”
    周姐笑道：“那可不行，你知道操作步骤吗？”
    陈乔玉好奇：“什么操作步骤？杀鸡吗？”
    不是说找菜市场的人去杀的？
    她还得自己上？
    陈乔玉想了想，自己上也不是不行，以前还给姚太婆杀过鸡呢。
    她刚想说话，就见周姐把手机调成摄像模式，一把塞进了陈乔玉手里。
    “嗯？周姐？这是做什么？”
    陈乔玉拿着手机，有些傻眼。
    手机能拍照能摄像她是知道的，她还悄悄用手机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呢。
    她还想着观察一阵子，稳妥的话，给青杨英子他们也拍个照呢。
    在老家拍照可是个时髦事儿。
    就是不知道周姐现在把手机塞给她什么意思。
    给鸡录像？
    没错，就是给鸡录像。
    周姐笑道：“人家让我们帮忙宰杀是信任我们，但是我不能这么大喇喇地仗着别人信任就随意来。”
    周姐认真道：“别人信任我们，我们就更要叫别人信任得值。”
    说话间，周姐就掏出一把带着塑料小牌牌的绑带。
    小牌牌上还印有数字。
    周姐让陈乔玉举着手机摄像，然后自己给鸡脚杆上绑住塑料锁扣绑带。
    “这是1号，是只大公鸡，看着红冠子，多漂亮……这是2号，哟，真肥……”
    陈乔玉紧紧跟着周姐的动作，把每只鸡都拍进去了。
    这是干嘛？
    陈乔玉心里不明白，但是周姐让她做的事儿肯定是有道理的，她得认真对待。
    绑完二十只鸡之后，周姐站起来，问陈乔玉：“怎么样，都拍好了吗？”
    陈乔玉赶紧把手机递过去：“周姐，你看看。”
    她虽然尝试过，但老实说，这玩意儿还是太超过她的认知了。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就跟好多老年人一样，甭管用了多少年手机，碰到新功能，都还是紧张，想找个“年轻人”过来看看。
    周姐没有留意陈乔玉的忐忑，接过手机，跟夸松松一样夸了一句：“不错，拍得挺好的。”
    说着，周姐就把鸡的视频发给顾客，让顾客挑选了。
    “需要宰杀功能的可以看视频挑选，按照接龙顺序确定，每只鸡宰杀+包装，加20元。”
    陈乔玉凑过去，看到周姐在手机上发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真厉害！
    陈乔玉又震惊又羡慕——果然还是现代科技更方便啊。
    还能这样挑鸡。
    周姐发完消息，等着群里人接龙，时不时回复一下疑问。
    然后就跟陈乔玉说：“虽然别人让咱们挑，但是，如果咱们真自己挑的呢，别人一半是信任，一半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这样拍出去，他们自己选，参与度高了，信任度反而会增长。”
    果然，群里很快就接龙完成了。
    周姐把没人挑选的鸡拿出来，揪着翅膀，把剩下的十几只鸡抓紧另外的一个大笼子里。
    叫上陈乔玉：“走，带你熟悉熟悉操作去。”
    陈乔玉屁颠屁颠地跟上。
    老人家嘛，就是应该跟年轻人多学点儿东西。
    有三轮车，周姐就没叫菜市场的人过来拿鸡了，直接坐陈乔玉的旧三轮过去。
    “乔玉，你还是买个电动的，这人力三轮太费劲了。”
    周姐跟鸡一块儿坐在车后斗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乔玉想了想，自己现在已经有作坊了，也可以加快加快发展了。
    就算是不能在老家用，起码现代这边省点儿力气也好。
    最关键的是——她这过年期间一次挣个三千多，五六次下来，又是将近两万。
    加上之前的七万多，已经快十万了！
    十万了，说什么都该奖励奖励自己了？
    不然一趟一趟地山上山下人力脚蹬三轮，也还是很辛苦的。
    存款十万了，陈乔玉觉得自己还是有资格小小地飘一下。
    “行！一会儿就去买！”
    陈乔玉干脆利索地大声道。
    反倒把周姐吓一跳——乔玉这不是受了刺激说反话？

 第461章 真稀奇，给鸡排队编号还拍照了

    但看着陈乔玉浑身充满力量，奋力蹬三轮的样子，周姐又觉得不像。
    陈乔玉好像很少说反话，大多时候耿直得令人称奇。
    周姐试探着问了一下陈乔玉：“乔玉，你说真的？真想买电动三轮？”
    “是啊，当然是真的。”陈乔玉比周姐还疑惑，“周姐，咋了？是不是不太方便买？”
    “啊？不不不，很方便，非常方便，你早就该买一辆了！”
    周姐放下心来。
    菜市场不远，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周姐之前卖鸡已经有合作的档口了。
    陈乔玉直接把三轮车骑到菜市场后门——卖鸡鸭禽类和活鱼的地方。
    这地方比较脏乱，还要负担起宰杀的功能，地面也因为时常冲水而显得湿滑泥泞。
    周姐朗声跟一对卖活禽的夫妇打招呼：“大姐，大哥，我又送鸡来了。”
    那大姐一看，这次又有十几只鸡，顿时高兴起来。
    “哎哟，这次也不少啊，我这就叫你大哥收拾去。”
    一旁的大哥已经识相地绕出来，拎起鸡笼子往后面走了。
    周姐一边给陈乔玉介绍：“宰杀活鸡没挣顾客的钱，我这边给张大姐他们15块钱一只，另外5块钱是包装材料。”
    周姐说道：“大家住楼房的，没法在家里杀鸡，我们收拾干净了，做个礼盒包装，别人带回去干净，也体面。”
    陈乔玉点头称是：“周姐你想得真周到。”
    要是没有周姐，她自个儿得在现代走多少弯路啊。
    宰杀的过程里，周姐也挑选了一些相对不血腥的片段，拍给了选鸡的顾客。
    每只鸡脚上都绑着小牌牌，拍一下褪毛，再拍一下切割和包装，就差不多了。
    周姐一边拍，一边跟陈乔玉说：“这事儿其实意义不大，那个小牌牌是能拆下来更换的。”
    “但是，我们多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拍一下，发过去，顾客会觉得我们很用心，很重视。”
    “现在很多人在网上搞直播，就是满足了观众的这个心理，觉得自己买的东西是自己亲自挑选，亲眼看着操作的。”
    陈乔玉听得叹为观止，确实啊，有这么一步，谁看谁不放心啊？
    即便是能换，但是一般的商家也不会故意去做那个麻烦事儿——真要想换，一开始不拍不就行了？
    陈乔玉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东西在周姐手上这么好卖了。
    “周姐，你真厉害，你说的这些要是让我来想，我一辈子都想不到。”
    陈乔玉真心实意得感到佩服。
    周姐笑道：“不是都说妈妈是超人吗？我就是给松松挑东西的时候，慢慢学来的。”
    周姐说：“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将心比心，我希望我给松松买的东西是健康的，希望过程中没有弄虚作假。”
    “那我卖东西的时候，也尽量做到，别人自然愿意来我这里买。”
    陈乔玉点点头，但还是觉得哪儿不大对。
    想了想，她的脑袋瓜也终于有了一丝清明：“不过，这得看目标客户群体，如果是喜欢薄利多销的那些人，就不会在乎东西是怎么来的了。”
    周姐惊喜地看着陈乔玉：“可以啊乔玉，现在能自我总结联想了。”
    陈乔玉憨憨一笑，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
    周姐说她在乎东西从哪儿来的，要提高商品品质，还要满足顾客的各种心理需求。
    但是陈乔玉就不一样。
    她对商品的要求是物美价廉。
    至于东西从哪儿来……老天爷啊，现代的东西，十个有九个她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好奇心一边疯狂滋长，一边也是无可奈何地被压抑住了。
    同样是鸡，她就不在乎夜市小吃街上15元一只的小烤鸡从哪儿来的。
    反正只要价格便宜，鸡肉实在就行了。
    要是按周姐的要求，夜市上没几家能吃的。
    今天陈乔玉时间多，不忙着走，周姐就把这套流程都跟陈乔玉说了。
    “平时我都是让张姐他们帮忙拍的，今天带你来看看，以后要是你送鸡过来，也一样叫他们录像。”
    说着，拍完两只之后，发给对应编号的顾客，就跟陈乔玉一块儿回去了。
    “走，去买电动三轮车。”
    周姐早就看陈乔玉这个旧三轮不顺眼了。
    多累啊。
    但陈乔玉扭扭捏捏的，似乎有话想说。
    周姐看过来：“怎么了乔玉？不想买了？”
    “那倒不是……不过，我想带晓玲一块儿，行吗？”
    陈乔玉老是觉得，买东西方面，还是周晓玲更懂她的想法。
    可周姐闻言就是一愣，旋即笑了：“乔玉啊乔玉，你最近都忙什么，简直都忙糊涂了。”
    “啊？怎么了？”陈乔玉摸不着头脑。
    “晓玲已经回家了啊！”
    周姐说着，还有些恨铁不成钢：“过年这期间多少人做美甲啊！而且价格还高，她拿的提成也高，但是她就是不肯，过了腊月二十，立马就回家了！”
    啊？
    这下轮到陈乔玉傻眼了。
    周晓玲以前一直说不想回老家，愿意在大城市呆着，舒服多了。
    老家洗澡也不方便，网络都是才装的。
    她没什么过年聚会的想法，就不乐意回去。
    没想到今年才腊月二十，她就跑了。
    陈乔玉想到这儿啊，抬眼看向周姐，那眼神可太明显了——晓玲肯定是被周姐的“恨铁不成钢”逼走的。
    陈乔玉叹道：“周姐，你也太不容易了。”
    要是按照周晓玲以前的性格，在美甲店做完一个月她就该休息两个月了。
    现在跟周姐一起住，被周姐逼迫着做到过年，估计早就超过了周晓玲的承受极限了。
    现在好不容易借着春节的由头，早早溜回家。
    连跟陈乔玉打个招呼的机会都不等了。
    陈乔玉一想到周晓玲逃也似的飞奔回本来不喜欢回的老家，就忍不住想笑。
    “可以想象了。”陈乔玉乐道。
    周姐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现在跟她妈一样，天天紧她的皮……”
    周姐向陈乔玉抱怨：“你说说，趁年轻多挣点儿钱不好吗？将来婚恋上也自由一些。”
    陈乔玉想了想说：“但晓玲本来就是自由的，她原本就不在乎这些。”
    不在乎婚恋，也不在乎挣钱。
    她只要能吃上麻辣烫就很高兴了。
    周姐想想，觉得也是。

 第462章 存款十万，奖励自己一辆电动三轮车！

    “好，那她再回来，我就……”
    周姐想说不管她了，可是想想晓玲一个没什么学历的农村女孩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收入还不错的工作，她真是很难看着周晓玲放弃啊。
    “说不定她过年回来自己就想通了呢。”陈乔玉想了想，道。
    她自己也是，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没想那么长远。
    当时就是觉得自己跟青杨分家之后能吃饱就行。
    后来又想着要穿暖，想着要出行方便，想找到青楠乔丽。
    现在感觉还得想出国，还得把作坊做大做强，将来还要买小洋楼，可以一家人团聚。
    陈乔玉觉得自己的心境变了，周晓玲的心境肯定也会改变的。
    陈乔玉这么说，周姐觉得也是。
    “那你今天还买电动车吗？”周姐问道。
    “买。”陈乔玉果断点头。
    虽然有周晓玲在一块儿她会更安心，但是陈乔玉下定决心的事儿，不会因为少了谁就放弃。
    “那行，我记得路口那边就有个电动车行，我们看看去。”
    周姐想好了，今天就是乔玉不买，她也是要买的。
    虽然不太习惯用电动三轮车，但是现在生意确实越做越大了。
    尤其是过年这阵子，很多人订购东西，都问她能不能送货上门。
    周姐没有接这样的单子，但是顾客的呼声还是要重视的。
    如果有个三轮车，起码能集中送去一个地方，宰杀的活鸡也可以进口快送到手。
    不然，就她跟周晓玲出租屋里的那个冰箱，是放不下十多只鸡的。
    两人很快来到电动车行。
    过年了，还真有不少人来买电动车的。
    电动三轮车也很紧俏，听说还有什么以旧换新的活动，要是有旧车的话，能抵不少钱呢。
    最让陈乔玉高兴的是，她看到来买电动三轮车的人里面，好多都是她熟悉的村民模样的人。
    身上穿着的衣服鞋子都是方便干活的那种，而且说话的乡音也让她觉得熟悉。
    甭管是不是老家的乡音，反正听着就让人觉得接地气。
    有一对五六十岁的老夫妇正跟卖家讨价还价呢：“再送个雨棚？送个雨棚我们就买了。”
    陈乔玉看向一旁，确实有几辆装了雨棚的三轮车。
    陈乔玉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个还能挡风，下雨下雪也不怕。”
    周姐笑道：“喜欢这样的？那我们也装一个。”
    陈乔玉挨个车子摸过去，小号的也比她现在的三轮车大一点。
    后面的车斗长一米三，宽零点九米，正常放四到六个箩筐是没问题的。
    中型的是一米五乘一米的，大型有一米八和两米的。
    陈乔玉想了想，还是决定买小型的。
    一个是她习惯了小型的，而且小型的大小适合上山，中型和大型的虽然能装，但去山上太扎眼了。
    而且小型的也够用了，倒是老家那边要是能有个大点儿的三轮车就好了。
    她去一趟镇上，踩小三轮还是挺辛苦的。
    更别说还要搭车去县城。
    不过梦想一样一样来，先享受享受现代这边的便利。
    陈乔玉选了个中规中矩的蓝色——在她眼里已经够鲜亮了。
    正好旁边的那对夫妻买的也是小的，在讲价，还在说雨棚什么的。
    周姐拉着陈乔玉上前，主动跟人家凑了一个“团购”。
    最后电池换成安全大容量的，还送锁跟雨棚车衣什么的，人家包上牌，一套下来三千五。
    老板去写条子了，陈乔玉有些惊喜：“才三千五吗？”
    他们老家一台拖拉机都要好几千，他们大队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拖拉机。
    没想到这么好的电动三轮车也只要三千多。
    这可是现代的三千多啊！
    大多数人一个月的工资就能买一辆了。
    而且还不用驾驶证！
    简直大大方便了陈乔玉这种没有身份证的黑户。
    陈乔玉的兴奋溢于言表，周姐惊讶地看着她，流露出深深的同情来——
    看，果然说信息和公路，是致富的两大支柱。
    陈乔玉这两年吭哧吭哧地从人力到自行车到人力三轮车……居然不知道电动三轮车才三千多块钱？
    周姐突然感受到了在周晓玲身上感受到的同样的心梗。
    一个是能挣钱但死活不挣。
    一个是其实早就能改善生活，但愣是不知道。
    周姐捂住心口，深感自己任重而道远。
    但她也没再说什么，怕刺激了陈乔玉。
    其实网上买更便宜，不过享受不到线下实体店的服务。
    这种小车平时有个小毛病什么的，还是到线下维修方便，人家老板还给一年保修呢。
    陈乔玉今天刚好收了三千多的货款，都没动用存款，直接去交钱了。
    三千多买辆电动三轮车，真值！
    陈乔玉甚至还想着——不贵，平时车子停在山上的荒草丛里，就是被偷了，她也不太心疼。
    她现在的存款能买三十辆这样的三轮车呢！
    店里有组装好的三轮车，只需要换上电池，试驾一下就行了。
    试驾并不难，陈乔玉虽然没开过电动车，但也是摸过拖拉机的。
    这比拖拉机还简单呢，踩油门就走，踩刹车就停车。
    充电也便宜，一次也就几块钱。
    陈乔玉摸索了两把，很快就会了。
    她慢慢开着电动三轮车，溜达了一圈，没什么问题。
    店家就去装别的车了：“一年保修，有啥问题来店里找我们就行。”
    陈乔玉兴奋地点头：“行，谢谢啦！”
    说着，就叫周姐上来试试。
    周姐也上去摸了两把，然后两人才骑着电动三轮车，把人力小三轮拖了回去。
    在店里又呆了一会儿，周姐要去给松松送衣服，陈乔玉就骑着三轮回去了。
    你还别说，电动的车子就是比人力的车子好啊！
    开起来太省力了，简直跟飞一样！
    陈乔玉开到山上去的时候，忍不住在没人的地方欢呼了几声。
    “陈乔玉，你太棒了！”
    天呐，老家的人能想象得到吗？
    她买车了！会开车了！

 第463章 玩物丧志啊陈乔玉！

    电动三轮车太方便了，陈乔玉骑着电三轮，没一会儿就开到了复印店门口。
    简直有种还没开够，想再开一圈的冲动。
    不过眼下陈乔玉还是有件要紧事要办——她要复印青楠的照片。
    家里青楠的照片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大概有十来张。
    小时候余兰香还是挺喜欢带他们拍照的，虽然家里穷，但是余兰香也会竭尽所能，从牙缝里省下钱来给孩子们拍照。
    一岁到三岁，每年有一张。
    之后三岁到五六岁之间，二姑差不多半年寄回来一张照片，这里有四五张。
    后来陈乔玉找到二姑家，又在二姑家看到了几张青楠乔丽的照片。
    最后一张就是从宋兴路那里得来的了，大概是青楠八岁左右的照片。
    这次陈乔玉把这些老照片都带过来了，准备让打印店的人处理一下。
    打印店的老板已经算是陈乔玉的半个熟人了。
    这两年陈乔玉没少在他这里打印复印东西。
    连那个寻人启事的“道具”，都是打印店老板帮忙做的。
    这次看到陈乔玉拿了这么多老照片过来，打印店的老板开玩笑道：“又弄了不少道具啊？”
    陈乔玉一点儿都不怵：“是啊，又找别人弄了些老照片来。”
    打印店老板问：“这次怎么弄？全都复印一下？”
    陈乔玉点点头：“对，全都要复印，还要做一份寻人启事，把所有照片都放到一张纸上。”
    要么怎么说科技改变生活呢。
    陈乔玉之前只见过周晓玲用手机自拍，见过周姐用手机给松松拍照，但是几乎没有见到现代人拍照片。
    后来还是周姐搬家过来，才带了一些松松在幼儿园拍的照片。
    陈乔玉才知道，哦，原来现代人也是会冲洗照片出来的。
    但是，这冲洗出来的照片又大又鲜亮，五彩斑斓的，可比老家的黑白照片好多了。
    陈乔玉就不敢把老家的一寸两寸黑白小照片拿出来了。
    直到陈乔玉拥有了手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也会搜索老家七八十年代的事儿，所以手机也会给她推送相关的内容。
    她在这样的情况下才看到，也有不少人都收集着老照片。
    而且他们还能把老照片弄到手机里，随时可以看。
    陈乔玉在老家不方便用手机，还是冲洗打印最适合她。
    她还特别大胆地问打印店老板：“这个能帮我扫描一下到手机里吗？”
    她其实不完全明白扫描的意思，但儿童科普绘本里有写。
    就是没有底片，也能想办法留住，变成“电子底片”。
    陈乔玉也算是做了功课来的，所以打印店老板也没有什么问题，很快就按照陈乔玉的要求做好了。
    一共三个操作。
    一，把所有的照片都扫描成电子版，然后还传到陈乔玉手机里了。
    二，把所有照片都复印了不少。
    就是打印店老板有点奇怪陈乔玉为什么用a4纸打印，不用相纸。
    不过很快他自己就给自己解释了——人家是当道具使的，那肯定是怎么便宜怎么来了，没必要都用相纸。
    陈乔玉也不知道打印店老板怎么想的，反正只要事儿办好了就行。
    她带来的照片大多都是一寸两寸大两寸的那种，只有青楠在国外的那张照片是四寸的，还是彩色的。
    这些都弄好之后，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这些都整理到一张纸上，然后继续一张a4纸上，上面写购销信息，下面写寻人启事。
    这些都是陈乔玉回老家后去县城、省城，卖东西的时候要发给人家的。
    全都弄好之后，陈乔玉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她去批发市场逛了一圈，又批发了不少糖果和饼干。
    也就是批发市场才有她要的那种生产信息保质期都在外面大包装上，内包装能多简易就多简易的糖果饼干了。
    有了电动三轮车，陈乔玉一次买上百斤东西，运起来也不难。
    这可把陈乔玉乐坏了，她又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蔬菜——老家现在还不流行大棚菜，村里人到冬天也只能吃萝卜大白菜。
    反倒是青杨跟大牛二牛他们，居然还用钟斯年留下来的一个小棚，种出了一些反季节蔬菜。
    因为这个，青杨还给钟斯年写了好几封信，问东问西的。
    村里有人觉得青杨读书还行，就该专心读书，成天往山上跑，这不都分心了吗。
    就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陈乔玉。
    “乔玉啊，你可不能光顾着挣钱，不管青杨啊，青杨这天天往山上跑可不行。”
    陈乔玉问人家：“哪儿不行？”
    人家就苦口婆心地列举了一通玩物丧志的例子。
    陈乔玉听是听了，但觉得这四个字儿跟青杨扯不上关系，所以就点点头，说：“好，等他回来我说说他。”
    但陈乔玉的反应显然并没有让“好心劝说”的人满意。
    人家见陈乔玉答得不痛不痒的，简直痛心疾首，恨不能把青杨硬塞进那些玩物丧志的主角身上。
    “乔玉你这可就不对了，怎么能光想着挣钱，不管家里人呢？你弟弟妹妹找回来了吗？青杨这样你不担心吗？”
    人家一连串的逼问，弄得陈乔玉莫名其妙的。
    她不是一直找着呢吗？
    这事儿除了亲近和相干的人，也不用啥事儿都跟外人汇报？
    陈乔玉一头雾水，没明白这人什么意思，但人家一口一个“光顾着挣钱不管青杨”，着实让她有点儿不舒服。
    在她看来，青杨业余时间愿意去种菜挺好的。
    他们家这种条件，不可能养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甩手掌柜。
    何况她在现代看到了，人除了读书之外，还有许许多多能做的事。
    把事儿做好了，跟把书读好了，是一回事。
    说归说，陈乔玉还是照着青杨种的品类，买了些蔬菜回去。
    这些蔬菜回头可以分给英子家、大舅家，兴许还能给付老师他们送点儿过去。
    自己再吃一些，也不怕别人问，反正青杨种出来了。
    买完东西，陈乔玉就骑着电动三轮车往山上去。
    电动三轮车太方便了，陈乔玉没一会儿就开到了山上——本来就是个小山坡，电动车不用她站起来踩，一点儿都不费劲。
    陈乔玉甚至觉得不够爽，又开了下来。
    山风从她脸上刮过，冷飕飕的，但是陈乔玉浑身都充满了热情和能量！
    她实在是舍不得回去了。
    跑到山下，干脆又去了废品收购站。

 第464章 山里的姚家村不拆了？

    陈乔玉屁颠屁颠地骑着电动三轮车去了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的大姐正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纸壳子呢。
    见到陈乔玉来，熟练地起身，去旁边的仓库里拿了几包整理出来的衣服给她。
    “乔玉！你好一阵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大姐兴奋地拍着大包的衣服。
    “看看，都是小区里收的，基本上都是新的！”
    “大家都喜欢过年大扫除，扔东西的人太多了！收都收不完！”
    大姐兴奋地说道，最喜欢看到陈乔玉拿到衣服时满脸的高兴了。
    有种投喂动物园小动物的感觉。
    大姐虽然是收废品的，但是看多了人家把好好的东西就那么扔了，不要了，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多好的东西，就这么不要了。
    但陈乔玉不会，每次大姐都觉得可能没用了的东西，陈乔玉看到都挺高兴。
    别的不说，就那个共享单车的踏板，那种塑料不值钱，一袋子卖不了几块钱，但陈乔玉就很喜欢。
    把完整的都收集起来。
    她才像是最原始收废品的那种人——收破烂的。
    所以大姐看见陈乔玉可高兴了。
    果然，陈乔玉看到那几大包衣服，高兴地连连感谢：“太感谢你了，大姐！”
    说着，忍不住在自己的新车坐垫上拍了一巴掌。
    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赶巧了不是，今天我买新车了，再多的东西也能拉了。”
    大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陈乔玉这是在跟她炫耀吗？
    可是……她是收废品的啊。
    收废品的人，电动三轮那还少吗？
    大姐下意识看了看自己院子外面的各种车，还有小皮卡呢。
    没太明白。
    她觉得陈乔玉一个电动三轮车，应该不至于炫耀？
    但是，陈乔玉的语气和神情分明就是兴奋地炫耀啊。
    不过是那种让人乐呵呵的炫耀。
    完全就是小孩子跟大人炫耀自己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式的兴奋嘛！
    大姐乐呵呵地说：“那好，那今天你就把这些东西都拉走！”
    陈乔玉是真的需要拉回去——万婆婆跟万嫂子现在看着摊子呢，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做针线活儿。
    陈乔玉拉回去多少衣服布料，她们都用得上。
    而且有万嫂子的加入之后，这些布料的利用率还变高了。
    之前都还需要陈乔玉自己慢慢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但现在她只用筛选出来不带文字和特殊图案的，然后一剪刀把衣服上缝着的标签剪掉就行。
    至于后面什么拆扣子、拆拉链，还有一些不太符合老家那边风格的衣服，都交给万嫂子处理了。
    万嫂子不会说话，也没有跟人到处“八卦”的爱好。
    看到这些东西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想想《庐山恋》里女主角穿的衣服，其实也差不多。
    万嫂子就是可惜这些衣服还好好的，但陈乔玉就让她拆掉，拿去做鞋子、做挎包、衣服什么的。
    但陈乔玉说：“布料太多了，你不拆，这些衣服堆在我这里也没有用，还不如拆了呢。”
    万嫂子就再也不“说”什么了，专心低头拆布料。
    拆出来的布料，万嫂子一半拿来给陈乔玉和陈青杨做衣服，剩下的布料就再利用，做成各种小衣服小玩意儿，摆在摊子上卖。
    乔玉跟青杨因此很不缺衣服穿，今年冬天就买了一麻袋棉花，结果一人两身新棉衣棉裤。
    她们婆媳手艺都好，感激陈乔玉送给她们这么多布料，因此很愿意给他们做衣裳。
    而剩下的部分，因为原材料没怎么花钱，所以万婆婆婆媳卖的小衣服、布鞋、虎头枕，都比别家便宜一些。
    因此生意反倒还好了一点。
    不说大富大贵，但总归慢慢把家里欠的小债还上了。
    无债一身轻，家里不欠债了，就觉得这个年好过了很多。
    因此陈乔玉在废品收购站里挑选了好一会儿。
    整整四袋衣服，她挑出来两袋半能用的。
    剩下的一袋多就不行了，有的是上面有些印刷的字母图案不合适，有的则是材质实在没法说过去，陈乔玉就没要。
    陈乔玉收拾了这么些东西出来，要给废品收购站的大姐钱。
    但是大姐执意不要：“嗐，这给什么钱，这些衣服收上来就没花钱，你要是真想给，上次的那个什么茄子干，再给我来点儿呗？”
    大姐性格爽朗，说起这个来也不客气：“我们收购站中午就吃一盆菜，肉啊菜的一块儿炖，这个茄子干炖着吃好吃。”
    陈乔玉连忙点头：“行，大姐，你们过年开到什么时候？我给你送些过来。”
    她现在可是有电动三轮车的人呢！
    送东西可方便太多了！
    大姐看陈乔玉一边说，一边眼睛瞟电动三轮车的样子，心里没由来地冒出一个念头——怎么觉得，比起来送东西，乔玉好像是更兴奋又有机会骑小三轮了呢？
    不过大姐还是要解释一下：“我们过年是不休息的，过年拜年送礼的人多，家家户户打年货，还有超市，包装纸壳子都特别多。”
    “过年这一个月，要顶平时两个月呢！”大姐笑道。
    陈乔玉听到这里，突然问道：“对了大姐，这边山上怎么好像没见到拾荒的人啊？”
    “山上？”大姐一愣，旋即看了看小山坡，耸耸肩道，“山上也没住人，就一个荒废了的村子，十来年前，被人买下来了，说是要拆了搞开发，结果到现在也没拆成。”
    大姐说：“山上的东西我们早就搜刮过了，别说其他拾荒的了，就连我们，这几年也懒得上去了——没人住，哪里还有什么废品能捡啊。”
    陈乔玉恍然大悟，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想法。
    她从废弃的老宅往这里跑了也有一两年，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人往山上去。
    大姐说：“山上早就荒废了，也没什么东西，拾荒的都不来，前几年还有人过来放烟花来着，但是后来被教育了，不能在荒山上放烟花，容易引起火灾，所以现在也没人来了。”

 第465章 风险和便利是共存的

    听到大姐的解释，陈乔玉心里微微轻松了一些。
    她从刚开始穿梭的时候就有点儿担心，万一有一天老宅没了呢？
    那她还能穿吗？
    所以她一直都想在老家做点儿什么，卖烧饼也好，开作坊也好，都是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
    但是因为怕引起注意，她从来不敢透露老宅的事情。
    要不是今天全款提了电动三轮车，有点飘，她可能也不会跟废品收购站的大姐询问老宅的事。
    幸好，大姐的回答让陈乔玉安心不少。
    老宅都废弃十几二十年了，到现在还没有被拆，应该多半就是不会被拆了？
    陈乔玉乐颠颠的，答应过两天给收购站的大姐送点儿土特产过来。
    她挺喜欢现代人管她那些玩意儿叫土特产的。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劳动人民最光荣，在地里种庄稼的，和在厂里搞生产的，就是最踏实的人。
    陈乔玉骑着自己的电动三轮车，毫不费力就上了山。
    虽然她干惯了农活，有把子力气，但是以前蹬自行车和人力三轮车上山，还是有点儿辛苦的。
    现在电动三轮车方便多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出什么力。
    陈乔玉乐颠颠的，恨不得今天就在现代住下来，好好摸摸自己心爱的电动三轮车。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陈乔玉也不想走了。
    在征得大姐的允许之后，陈乔玉在废品收购站里到处跑，东摸摸西看看。
    骑电动车的时候风吹着还挺冷的。
    就是陈乔玉一腔热情，也抵挡不住大自然的寒风。
    人造革皮手套她有，上次批发的她留了两双自己用，但是还缺个挡风被。
    正好看到有人扔了一件宽宽大大的羽绒服，陈乔玉从一堆衣服里挑了出来。
    左看右看，都觉得这衣服可好了，可暖和了，甚至还挺干净的。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废品收购站。
    “大姐，这么好的衣服人家也扔吗？”
    陈乔玉几次买过棉衣，已经能够成功区分人造纤维的丝绵、纯天然的棉花，还有同样是自然产物，但是他们老家还不流行的羽绒了。
    这衣服这么好，是羽绒的啊。
    大姐记性还行，一看那羽绒服就记起来了。
    “嗐，这也是在小区里收的，衣服确实没啥问题，就是人家嫌款式旧了。”
    款式旧了？
    陈乔玉看了看，着实分辨不出来新款旧款。
    在她看来都挺好的。
    而且羽绒服的款式本就简单，新款旧款也没什么区别？
    陈乔玉摸着羽绒服，知道这是大姐单独挑出来的，就不好意思白拿，说什么都要给钱。
    大姐推推搡搡，最后推不过，就说：“这堆衣服确实挺好的，跟送你的那些不同。”
    送给陈乔玉的那些，要么是确实有些旧了，要么是有些小问题，比如拉链是坏的，或者破了个小洞。
    无伤大雅的，能穿，但是没人愿意折腾。
    比送去绞碎的或者做拖把的那些稍微好点儿，但是也仅仅是好点儿。
    但羽绒服这堆就不同了。
    “这批衣服我们是准备送去旧货市场的，那边有人专门回收，价格给的稍微高一些，像这种羽绒服，应该能按二三十收。”
    大姐也不瞒陈乔玉，如实说了。
    “这些比给你的那些好，人家收拾收拾，消消毒，就能卖了，还不少人买呢。”
    陈乔玉闻言觉得还挺好的：“是啊，这么好的衣服，送去搅碎了多可惜啊。”
    陈乔玉美滋滋的，掏出五十块钱放在桌上：“大姐，那这件我买啦！”
    说着，反批上羽绒服，骑上电动车，一溜烟跑了。
    那边大姐扎完一摞纸壳子，才看到一旁桌子上的钱。
    “这小妹，真的是，我说二三十，她愣给五十！”
    大姐哭笑不得地跟一旁的男人吐槽道。
    男人一边拆废品，一边笑道：“也难怪你跟她投缘，你心眼子实在，就遇到她这么个讲礼儿的人了。”
    大姐美滋滋的：“这说明我眼光好，你刚才听着没？乔玉说下回给我送干豆角呢！现在市面上的干豆角也卖二三十一斤呢！”
    夫妻二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着。
    他们过年也不休息，还要趁过年大家大扫除，还有走亲访友送礼喝酒，纸壳子废品最多的时候，多多地干活。
    挣多多的钱。
    ……
    陈乔玉美滋滋地披着羽绒服，拉着两大包比箩筐还满的衣服，往山上骑去。
    没几分钟就到山里了。
    陈乔玉看了看车轮碾压出来的痕迹，有一点点担心。
    但是想起废品收购站大姐说的话，又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来这山沟沟里。
    反正车买也买了，总不能再给退了？
    陈乔玉壮着胆子，把车停在了树后面。
    虽然是冬天了，但是因为山上一直没有人来，夏天一人多高的枯草芦苇，到了秋天变黄，也没人拾掇，还是把车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陈乔玉把两大包衣服拿进老宅，出来看了看，隔个十几米远，就看得不怎么分明了。
    不过为了安全，陈乔玉还是顺手扯了几把枯草，开始编草席子。
    这活儿农村姑娘都会，她这还是为了不起眼，没往精细了编呢。
    三两下，就编成了一张。
    一张不够，陈乔玉又加了一张，盖在三轮车上。
    这下再看看，就更加不明显了。
    除非有人直接走到面前来，不然，就是一堆枯草，谁也不会在乎的。
    陈乔玉看了看电三轮，心里还是有点儿舍不得的。
    虽然她嘴上说着她现在的存款都够买三十辆这样的车了，丢了也不怕。
    但真要是被偷了，她肯定还是会心疼得睡不着觉的。
    不过风险和便利是共存的，她总要进步的，不能为了安全就舍弃现代的便利。
    好在老家的红薯粉作坊渐渐有了起色，就是现代这边有问题了，她也能在老家活下去，活的好好的。
    这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了。
    陈乔玉把车藏好，又摸了摸帆布袋子里青楠的照片，扛上两大包衣服，回到了姚家村。
    快过年了，她再来两次现代，也可以舒舒服服过个年了。

 第466章 毕业证终于发下来啦！

    这边陈乔玉刚回到家，才把两大包衣服锁回西厢房的仓库，就听到院子外头有人开门。
    应该是青杨回来了。
    陈乔玉把厢房门关上，出来一看，果然是青杨回来了。
    青杨不光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好消息——
    “姐！你们夜校的毕业证发下来了，金宝哥让你明天去公社领呢！”
    这都腊月二十几了，考完试都一个半月了，居然才发下来！
    但好歹是中专毕业证啊！
    陈乔玉高兴不已：“真的啊？英子和爱花姐也拿到了吗？”
    “拿到了，拿到了，都通知到了！”
    青杨乐呵呵的，又从兜里把今天舞龙的钱给掏出来：“姐，我们今天走得远，去了三水镇，那边可比咱们镇上热闹多了。”
    “而且我跟你说，那边做生意的比咱们这里还多，整条大街上都是卖东西的！还开了商店！”
    “真的啊？”陈乔玉早先就听柴爱花说三水镇比枫桥镇热闹很多。
    三水镇的人挣钱做生意的心起得早，一直都有这个风气。
    不像枫桥镇，到现在还是摸索着前行。
    青杨跑去堂屋，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温水出来，咕咚咕咚灌下去，才擦擦嘴角的水渍，说道：“是啊！”
    “姐你都不知道，那边的商店可喜欢我们去他们门口热闹了，给钱也爽快，都是一角两角的给！”
    枫桥镇的人也给，但大多都是分票，舍不得给多了。
    但三水镇的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做生意的，不光给舞龙的钱，有的还会专门给钱让他们放一挂鞭炮。
    青杨说：“大牛他小叔今年批发了好几箱子鞭炮，每天都带一箱出去。”
    “大牛说百响的买来才两毛钱，给人家做生意的放，一挂收五毛钱呢！”
    “天呐，五毛钱！”
    陈乔玉惊讶不已，这可比她做红薯粉挣的多多了！
    青杨说起来也难免羡慕：“就这几天，估计他叔能挣一百多！”
    行当选得好，过年这一阵能挣别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陈乔玉也觉得很佩服。
    不过，听了青杨的话，她心里就更加有数了。
    正好明天要去公社拿毕业证，她顺便去问问那件事去。
    ……
    第二天，陈乔玉收拾齐整了，跟英子一块儿去了镇上。
    柴爱花和张永华还住在镇上，没回来，她们就找了过去。
    过年这阵子，集贸市场里的生意也很好。
    英子跑去找柴爱花了，陈乔玉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两大包东西，去自己的摊位上找万婆婆和万嫂子。
    今天万家三口人都在，万婆婆正在张罗着生意。
    万嫂子垂着头在后面纳鞋底子，做小荷包——陈乔玉上次给了她一块大红色的料子，是从衣服上拆下来的，做不了别的，她就做了好多大红色的灯笼样式的小荷包。
    结果没想到可招人喜欢了，但凡路过摊子的人，都会瞧两眼。
    好些大人觉得过年就该喜庆点儿，有些人衣裳没有买到那么鲜亮的，就买个红灯笼的小荷包，给孩子挂在脖子上，又好看又喜庆。
    所以万嫂子现在就抓紧时间做呢。
    成本基本没算钱，针线都是现成的，布料也是陈乔玉给的，这样一个卖几毛钱，就是万嫂子的收入来源了。
    万青离得稍微远一点儿，正给人修漏底的铝锅呢。
    陈乔玉扛着两大包昨天晚上收拾出来的衣服过去。
    万婆婆连忙探身接过来：“乔玉来了？咋带这么大两包东西？”
    陈乔玉笑道：“这是给万嫂子的，都是我朋友从南边收的一些旧衣服。”
    万嫂子余光瞥见了，也赶忙站起来，冲乔玉一笑。
    陈乔玉把旧床单做的大包袱递给万嫂子：“万嫂子，这回又要麻烦你给青杨做身衣裳了，单衣就行，做大点儿，开春的时候穿。”
    万嫂子盯着陈乔玉的嘴巴，识别着唇语，高兴点头。
    万婆婆不好意思地说道：“乔玉，你看你这又补贴我们。”
    这两大包衣裳，就是碎布头拼起来，也能拼出十几二十身衣服来。
    但陈乔玉刚才借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就是只收一套青杨的衣服。
    剩下的，都给万家婆媳了。
    万婆婆跟万嫂子心里都感激不已。
    不过陈乔玉的这些东西本来也没花钱，就是昨天晚上把一些比较特殊的标记给去掉了，扔进灶里烧了，也没花多少时间。
    就这能挣一两身衣服，对她来说太值当了。
    因此陈乔玉也不借着万婆婆的话往下说，只岔开话题：“对了，万婆婆，这两天生意怎么样？东西卖得都还行吗？”
    万婆婆高兴地点点头：“这两天集贸市场可热闹呢！从早上到下午关门，都是人来人往的，咱们的东西卖出去好些呢！”
    “尤其是那个擦脸油，都不够卖的，你看看，就剩这么一个底子了。”
    陈乔玉一看，嚯，真是，看来连今天都卖不上了。
    下回得去超市再看看还有没有打折的，没有的话就去集贸市场看看。
    万婆婆把万青喊来：“账目在万青身上，你点点看。”
    陈乔玉接过来看。
    万青的字不算好看，基本上就是读了小学能写出来的程度，歪歪扭扭，缺笔少画都正常。
    不过钱是记得一分不差的。
    人造革的手套卖得只剩六双了，估计今天也能卖完。
    靴子里面带毛的那种都卖完了，普通棉鞋可能因为价格稍微高了一点儿，又或者是老家人都会做，所以卖得一般，还剩下十几双。
    梳子、牙刷、钥匙扣、毛巾……这些都还可以，比平常的生意多三成。
    七七八八的算下来，账本上显示这周陈乔玉能收回三百一十八块钱零几毛。
    万婆婆仔细地从贴身的小袄夹层里把手帕包摸出来，蹲到水泥台子下面，给陈乔玉数钱。
    “你不来拿钱，我心里都慌，生怕被人摸走了，过年这阵子，街上的贼也多了不少。”
    贼也偷钱偷东西过年。
    连村里都有，张老拐家的腊肉就被偷了一截去，不过陈乔玉觉得可能是家贼，所以葛大妹骂人都没敢连着小偷的祖宗骂，怕一个不小心骂到自家身上。
    万婆婆把三百一十八块钱足数给了陈乔玉，叮嘱陈乔玉仔细放好：“真是一不小心就遭贼了，可千万千万要小心。”

 第467章 陈乔玉可是优秀毕业生

    陈乔玉笑着把钱也收到贴身的小兜里。
    那可不，上次余小红钱被偷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呢。
    十块钱呐！
    不亚于现代人被偷一辆电动三轮车的心痛程度。
    陈乔玉把钱收好，又拿了一些货物补充上来。
    她西厢房现在东西都按箩筐装，随时可以拿出一些过来。
    她把批发的糖果也拿了一些过来：“过年买糖的人多，我看我们村的孩子好多都跑去舞龙了，估计卖糖的人少了，那摊子上就搭着卖点儿。”
    如果村里的孩子来镇上卖的话，陈乔玉就不想跟孩子们抢生意了。
    但现在孩子们明显更喜欢跟着舞龙走街串巷，跑别的镇，甚至县城。
    一天走好几十里路都不叫累的，辉子和芳丫他们也是带着糖跟着舞龙队走的，生意倒是比在镇上还要好一些。
    万婆婆问了糖果的定价，叫万青写下来。
    杂货摊上的事儿解决了，陈乔玉才跑去烧饼摊那边。
    张永华正忙得脚不沾地呢。
    过年了，大人孩子手里多少都有点儿余钱、零花钱。
    买起零嘴来也分外大方。
    烧饼好卖得很。
    陈乔玉见状，就撸起袖子洗了把手，也开始帮忙。
    忙了快一个小时，摊子上的人渐少，柴爱花才赶紧摘下围裙和袖套，拢了把头发。
    招呼陈乔玉和英子：“咱们走！”
    她们来的早，现在忙活完也还不到十点。
    三人骑了两辆自行车，一辆三轮车，往公社去。
    夜校的毕业证是公社给发的。
    还没停好自行车呢，陈乔玉她们就看到了好几个夜校的同学。
    也是收到消息来拿毕业证的。
    大家还互相交流信息：“哎，你们知道吗？刘盼挂了一科，没拿到毕业证！”
    “啊？怎么会呢？他平时学的挺认真的。”英子大为惊讶。
    这个刘盼是他们隔壁班的，但也是数得上来的人物，起码英子和陈乔玉她们都知道。
    同学说道：“是啊，要是薛海没拿到还正常，他一共就没来上几节课。”
    陈乔玉她们心里暗暗点头。
    薛海是他们班的，就第一天上课来了，第二天开始就迟到早退，后面干脆不来了，连考试都是老师让同学去他家里通知他的。
    这样的人居然还没挂科。
    三十多岁的同学一点儿都不跟陈乔玉她们见外，还特别八卦地说起了一个消息：
    “听说了吗？这次考试的前三名公社还给发奖金！”
    “真的啊？发多少？前三名都是谁啊？”陈乔玉她们立刻精神起来。
    发奖金呢！
    这可是荣誉和实惠并存的大好事儿！
    同学摇摇头，往公社办公室去了：“不知道啊，听说咱们的试卷都是县里统一批改的，成绩才发下来的。”
    陈乔玉她们跟着往里走。
    然后，在领取成绩单和毕业证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陈乔玉同学，恭喜你！这次考试是全公社的第三名，我代表公社给你发五块钱奖金，还有一只钢笔，和奖状。”
    陈乔玉惊讶不已：“我居然是第三名？”
    不怪她惊讶。
    说白了，她可不是那种什么天资聪颖的孩子。
    他们家也没有谁特别聪明。
    陈乔玉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就中等偏上，包括青杨也是，算是上中等。
    她就知道自己能做到认真、努力，但是真没想过自己能拿到第三名。
    但发奖状的老师却很欣赏陈乔玉：“是真的，你考试的试卷我看了，答得不错，还有，马上开春又有春季班，我们还想请你过来当优秀毕业生，给新生讲话呢！”
    陈乔玉又惊又喜，一会儿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一会儿又被这种巨大的荣誉给砸懵了。
    “我，我不会讲话，咋办啊？”
    陈乔玉真没想过自己还要做这种事。
    英子在旁边悄悄戳她：“怕啥，你就拿出在大队部，跟作坊里的工人讲话的气势来就行，你上回讲的挺好的。”
    英子这么一说，陈乔玉觉得好像也没错。
    刚开始她还不习惯使唤别人、给别人定规矩呢，后来不是也做得挺好的？
    一旁的老师就笑道：“是啊，姚英子同学说的没错，老师也相信你！”
    老师是公社专门请来的老师，也是在大城市待过的。
    他一直就挺喜欢陈乔玉这个学生的，觉得陈乔玉人踏实，还不土气，有一股子先进感。
    所以给新生讲话这事儿，老师都没推荐更刻苦但过于老实憨厚的第一第二名，直接邀请了第三名的陈乔玉。
    陈乔玉红着脸答应下来：“那我试试。”
    反正到时候她们也要上大专班的，顺便的事儿。
    不过就是这样大家一起上课，陈乔玉的压力会更大。
    她可不能在中专班是优秀毕业生，结果到大专班反倒跟不上了。
    老师点点头：“好，到时候开学我叫人通知你。”
    “好的，谢谢老师。”
    陈乔玉拿到毕业证跟奖状，又问了春季大专班的事儿。
    得知报名不受限，只需要大队写介绍信和推荐信之后，三人立刻报名了。
    柴爱花还给张永华报了中专班。
    英子也给姚大勇报了大专班。
    大家之前约好了一起做同学的。
    从公社出来，柴爱花就要回去赶中午场的烧饼了。
    英子问乔玉：“乔玉，你一会儿去哪儿？回村吗？”
    陈乔玉摇摇头：“不回，我要去县城找人打听点事儿。”
    “现在去县城啊？晚不晚啊？”
    “不晚，就是坐个车的事儿。”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等着加上坐车，下午两点也到县城了，五点前搭上回镇上的汽车就行。
    实在不行在县城住一晚也没事儿。
    英子看了看陈乔玉，说道：“乔玉，你现在身上确实有股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生人，不怕出门的胆量。”
    陈乔玉下意识想道——出门有什么可怕的？
    然后才又反应过来，可不是么，对老家人来说，能出门，尤其是出远门的人，都算得上是村里的“能干人”了。
    不知不觉间，陈乔玉的胆量早就超过一般人了。
    能干人陈乔玉笑嘻嘻地道：“咱在县里有亲戚嘛，怕啥！”

 第468章 到县城办事儿

    陈乔玉跟英子告别之后，就独自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现在跑县城对她来说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不像以前摸不着路，要提前很久出门，就怕路上打岔，把预先的安排都给打乱了。
    现在去县城，空手就能去，一天能打个来回。
    陈乔玉坐上车，车上还是很挤，还有人带着活鸡活鸭上车的。
    数量不多，看样子应该是去走亲戚，或者来乡下买鸡自家过年吃的。
    陈乔玉觉得如果没有她收购，今年大舅家的养鸡场生意应该也挺不错的。
    之前有人找大舅家买小鸡崽，大舅还有点犹豫，担心人家以后养鸡跟他们抢生意。
    在大舅他们看来，吃鸡是件大事儿。
    多少人家一年到头也就吃那么一两只鸡呢，要是别人家也卖，就怕后头他们家的鸡不好卖了。
    即便是陈乔玉承诺销售，但余大舅也是担心的。
    后来陈乔玉再三劝说，说：“以后大家都有钱了，吃鸡就不再是过年、办大事儿的时候才吃了，以后隔三差五就能吃。”
    余大舅有点儿不相信：“啥人呢，这么能败家。”
    但陈乔玉再三保证，加上她这一年多定期来余家拉鸡，确实每回都卖出去了，如数交钱，余大舅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就肯卖小鸡仔了。
    小鸡仔的价钱便宜，但是架不住来买鸡仔的人多半都是先搞养殖的，一次要的数量多，因此也是不少钱。
    毕竟数量少的话，人家自己就能孵，这事儿又不是多大的难度，农村人都会。
    人家一买就是上百只，百的也不少。
    余大舅一般是根据品种和公母，卖两毛到三毛钱一只。
    人家一次买两百只，他们也能收入几十块钱。
    从入秋开始，卖了几千只了，手里净收益都有好几百块钱了。
    余大舅这才放心下来，觉得卖鸡仔这生意也做得。
    陈乔玉听了更是高兴——这样就是她以后没法往现代卖鸡了，大舅家的生意也不差。
    陈乔玉按照自己分的两成利倒推去算，觉得按照现在这个行情，大舅家成为万元户也就是明后年的事儿了。
    虽然是一大家子几口人一起上，但是钱到底是入了口袋。
    就是一家五六七八口，能当上万元户，那也是件大事儿。
    陈乔玉坐在颠簸的汽车上，看着人家的鸡想了好多事儿。
    等到县城，果然已经下午一点四十多了。
    但街上还是很热闹，卖苹果的，卖春联的，还有爆米花的。
    陈乔玉在路边找了个摊子，吃了碗馄饨，顺便跟人打听县工商局的所在。
    她之前就打听过，个体户营业执照是工商局发的，只有县里才有工商局。
    如果县里办不成，就得去市里。
    好在陈乔玉运气不错，一问就问到了。
    她坐了公共汽车，下车之后又叫了一个人力三轮给她送到地方，花了两角钱。
    到了工商局，陈乔玉还担心人家会不会嫌麻烦，不给办这事儿。
    结果没想到刚下车就看到工商局门口一堆人。
    陈乔玉跑过去跟人搭话：“大哥，你们这是干啥呢？”
    人大哥瞥了她一眼，说：“办个体户的执照呢！”
    陈乔玉一听，顿时眼前一亮：“真的？这里能办个体户了？”
    “早该能了！”大哥说起这事儿来还有些不满。
    “你看报纸了没？上个月，人家温市的人都拿到个体户营业执照了，一个月给办了不老少呢！”
    “结果到咱们县里一问，县里的人屁都不知道，后来前头有些大哥逼着他们看了新闻，他们又推说没收到市里的通知。”
    “然后呢？”陈乔玉跟在这大哥后面，紧张地问道。
    她可太想办下来营业执照了。
    没有个体户的营业执照，她做生意总不安心。
    毕竟前些年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谁知道啥样呢。
    大哥鄙夷地说道：“啥没接到通知啊，人家报纸上都登了，说有需求的人，带齐材料和证明信就可以办，是他们嫌麻烦！”
    “后来我们商会好多人就去跑，从市里开始跑，一路跟着下来，这不，前天才开始办理，搞得我们大年边儿都要来排队。”
    大哥嘟嘟囔囔的：“过年边儿生意多好啊！要不是想弄个铺面开店，我能耽误这功夫？”
    陈乔玉听了，不由得感谢起来这些“先行者”。
    那会儿估计正是她为了红薯粉作坊东奔西走，还有找青楠的时候，都没精力分出来给营业执照的事儿。
    幸亏县里有这么些前辈，不怕麻烦，利索地把这事儿跑了下来。
    大哥虽然嘴上抱怨，但是脸上的喜气还是藏不住的。
    他见陈乔玉听完热闹还不走，有些好奇：“大妹子，你来这儿办啥事儿啊？”
    陈乔玉笑着说：“大哥，我也是来打听营业执照的事儿的。”
    大哥有些惊讶：“你？你也做生意？”
    陈乔玉现在满打满算，还不满二十岁呢，看着面嫩，跟做生意走南闯北的大哥们实在差别太大。
    陈乔玉却丝毫不怵地点点头：“是啊，我是枫桥镇的，去年我们镇上开了集贸市场，我就租了个摊位卖杂货。”
    陈乔玉说：“今年要是能办下营业执照来，我就想租个店了。”
    到时候能摆的东西更多一些，她可以找到老家的批发渠道，批发一些东西，然后掺上现代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就很合适了。
    那大哥觉得有些惊奇：“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做生意了。”
    然后又说：“做生意好啊，虽然不如厂里拿工资的舒服，但是挣的也不少，就是好些人不敢，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陈乔玉点点头：“是呢，我刚开始卖东西，好些人也觉得我不务正业，也有觉得我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好的。”
    大哥听见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他刚才听说陈乔玉也做生意，心里冒出的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不结婚相夫教子，在外面跑什么。
    大哥特别识时务地岔开了话题，又问陈乔玉卖什么。

 第469章 感谢前面排队的大哥大姐们

    陈乔玉就说了：“主要都是一些杂货，小商品，也卖我们村的菜，还有菜干，现在我们村还有红薯粉作坊，这个也要注册一个营业执照才好。”
    大哥听她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皱了皱眉：“你一个人做这么杂？”
    这不跟挑货郎似的吗？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甚至活禽鸡蛋都卖。
    太乱了。
    但陈乔玉没法子啊。
    她接受了太多现代的信息，她挑的还是每个行当里最不起眼的那点儿小生意。
    但是做着做着，就做了这么多了。
    正说话呢，前面有人哄闹起来。
    大哥连忙抛下陈乔玉，冲前头打听：“咋了咋了？”
    前头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就是人群里冒出一道洪亮的声音：“老赵让他们写了个章程出来！把要的材料都给列明白了，省得咱们一趟一趟地跑。”
    老家办事儿向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怠慢的。
    明明允许个体户办理营业执照做生意是好事儿，但是底下这帮子人也不知道什么心理，拖拖拉拉的，就是不想给办。
    今天说缺这个手续，明天说少那个材料，后天又扯出一堆什么理由来。
    反正就是不给人好好办。
    陈乔玉这还是头一次来，还没见识过这里面的麻烦。
    但前面的大哥大姐们已经充分体会到了，所以联合起来要求办事人员给个章程。
    大哥回头对陈乔玉说：“你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叫你赶上了！”
    陈乔玉也很惊喜，她觉得自己有时候走了很多弯路，不如有些聪明人那样面面俱到。
    但有时候又觉得她的运气实在不错，到哪儿都能碰到贵人。
    陈乔玉在队里排着，很快前面的人就传过来一沓油墨印刷的红纸。
    红纸跟现代的a4纸一样大，不一样的是特别薄。
    而且印刷的油墨很容易花，还容易脏手。
    不过现在都没人去计较这个，因为大家关心的都是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章程。
    陈乔玉接过来，往后传，她来的这么晚，她后面还排了七八个人呢。
    可见老百姓对于做生意的渴望有多强烈。
    纸上写的东西还算清楚，写明白什么情况什么缘由的人才能申请发放个体营业执照。
    然后需要带什么材料，需要什么证明。
    陈乔玉一看，就赶紧问前面的大哥：“这个材料是大队开的就行，还是要公社开的才行？”
    大哥一听，也赶紧去问，他们虽然不属于公社这些，但是也要分清楚是街道还是区里。
    果然，问过一轮之后，各条又补充了一些要求。
    大家连忙都记下。
    陈乔玉包里是长期放着纸笔的，也立刻拿出来记上。
    好些人一看，纷纷找陈乔玉借笔。
    但陈乔玉赶时间，不能留在这里等着大家借完。
    于是干脆把自己包里的笔都找出来，自己留了一支钢笔，剩下的全都当场卖了。
    她包里有好几支圆珠笔，还有好些铅笔，都给卖了。
    圆珠笔是她每次去批发市场批发东西的时候，人家给的赠品。
    批发店的老板都是一把一把那么给的，也不一定跟她买的东西相关，反正都是不值钱的，印着商家名称的。
    陈乔玉回来之后再把上面的字给磨掉，就能用了。
    不知不觉都攒了几百支了，除了平时放在集贸市场卖，自己也用。
    铅笔则是批发的，现代的铅笔简直便宜得发指。
    即便是过了几十年，但是价格跟老家比，其实也没贵多少。
    便宜的铅笔，一百只只要二三十块钱，也就两毛钱一支。
    老家买铅笔也得几分钱呢。
    两三毛，对陈乔玉来说就等于没花钱了。
    陈乔玉把身上的笔当场都给卖了，一边卖，顺便也把自己的购销单子发了出去。
    大哥接过来一看，顿时有些同情：“你弟弟丢了？”
    陈乔玉一看，点点头，但又解释道：“被我爸跟我后妈卖了，但是最近已经找到消息了，就是还没联系上。”
    她已经发了七八封信出去了，虽然明知道信件没那么快回来，但也还是有些心焦。
    所以这一批的购销单上还是印着青楠的信息，万一呢，说不定他们又回来了，反正只要还没联系上，她就继续发。
    在场的同行们都颇为同情，纷纷表示会把这张纸留着的。
    要是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陈乔玉。
    陈乔玉谢过大家，带上营业执照的办事章程，往回走。
    时间还早，她就去了县中心小学家属院。
    看门的大爷现在也认识陈乔玉了，见她来，就问她：“来找葛老师和付老师的？”
    “是啊”，陈乔玉脆生生地道，“他们在家吗？”
    “在，你去。”大爷爽快地让陈乔玉进去了。
    小学早就放了寒假了，老师们批改完试卷，也都放假了，都在家呢。
    陈乔玉上楼敲门，葛老师来开的门。
    看到陈乔玉，惊喜不已，回头冲屋里的付老师和乔丽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看，谁来了？”
    “谁啊？”付老师从里屋探出头来。
    一见乔玉，也是满脸惊喜的笑意：“乔玉！”
    乔丽更是，早就从屋里冲出来了，一把扑到陈乔玉身上：“姐！”
    陈乔玉本能地想要把她抱起来，结果这么一抱，好家伙，第一下差点儿没抱起来！
    她惊讶地看着乔丽，乔丽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姐姐，我是不是又长胖啦？”
    陈乔玉闷笑：“嗯，是有点儿趁手了。”
    付老师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裤子呢，好笑地向乔玉抱怨：“可不是胖了么，去年买裤子的时候留了点儿余量，结果今年全放了还不够，不是不够长，是不够宽！”
    付老师哭笑不得地说道：“现在就在给她改裤子呢，想办法给松松，实在不行就只能给招娣了。”
    招娣？
    陈乔玉想起来了，那个叫徐招娣的短发小女孩。
    “她最近还好吗？”
    不知道她家里人有没有对她稍微好点儿。
    付老师摇摇头，面露失望：“没有，她现在专门在家带弟弟……我们家属院不少人都劝她家里人让她去上学，还跟学校争取了减用，但是都没什么效果。”
    此时乔丽也伏在陈乔玉耳边悄悄说：“他们家都不给招娣买新衣服的，新衣服都给她弟弟穿了……所以我努力吃胖点、长高点，这样我的衣服小了，就可以给招娣了。”

 第470章 县城开私人小饭馆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很意外。
    陈乔玉好笑地摸摸乔丽的头：“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就算你把衣服送给她，她也未必能穿上。”
    “为什么？”乔丽似乎还不太明白。
    但付老师葛老师再明白不过了：“你的衣服料子都好，都是穿了没多长时间的，送过去还算是半新的。”
    “这样的衣服，他们家是舍不得给招娣穿的，要么就是改小了给她弟弟穿，要么就是拿出去换东西了。”
    “啊？”乔丽脸上浮现出震惊。
    陈乔玉捏了捏她的脸：“你以后要是需要什么，不管是你需要，还是想帮助别人，都可以跟爸爸妈妈说，不要再这样为难自己啦！”
    乔丽才八九岁，现在抱着都快有一百斤了。
    虽然老家人都觉得小孩子长得胖是有福气的象征，但太胖了也不行，会影响正常生长的。
    乔丽一听，赶紧说：“那我不吃那么多了。”
    说着，又跟陈乔玉撒了一会儿娇，才跑下去自己玩了。
    付老师拉过陈乔玉，问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陈乔玉笑道：“没事儿，我是来县里问个体户营业执照的事儿的。”
    “个体户？”付老师跟葛老师都不太了解这个。
    听陈乔玉说了之后才知道，也认为这事儿做的好。
    “是啊，凡事都要有个规矩，有个章程才比较好。”
    “这样也安全一点。”
    陈乔玉点点头。
    说起这个，付老师便极力邀请陈乔玉去外面下馆子：“你说起来，我才想起来，前几天胥老师他们家去了一家馆子，说是新开的，是以前的老字号，个体开的。”
    付老师笑道：“咱们也去尝尝看，看看个体户开的饭馆怎么样？”
    “好啊好啊。”陈乔玉也想去看看。
    县城就是县城，比镇上到底还是进步多了。
    葛老师就收东西：“那赶紧走，听说那家馆子现在人老多了，还得排队呢！”
    付老师给乔丽换衣服：“穿厚点儿，外面冷。”
    然后就一起下楼去吃饭。
    路上付老师还很遗憾：“都这么晚了，不急着回去，在家住一晚多好。”
    陈乔玉笑道：“没事儿的，我过两天还来，我想在年前把材料交上去，听说办理下来还得一个月呢。”
    在大哥的絮絮叨叨里，陈乔玉已经熟悉了对营业执照的流程和时间点。
    付老师又说：“刚才你来之前，我们正商量着带乔丽去乡下住几天呢。”
    付老师说着就不太忍心：“去年过年就你跟青杨两个人，实在是太冷清了，所以我跟葛老师商量着，今年要不你跟青杨来城里过年？”
    陈乔玉心里有点期待，但又有点犹豫。
    说实话，在农村住惯了的人，还真是不太习惯城里这种筒子楼。
    尤其是陈乔玉，深知筒子楼的便利远不如现代。
    当然了，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她一直把握着分寸，不愿意给付老师和葛老师添麻烦。
    虽然付老师跟葛老师对她和青杨也很好，但是收养一个孩子和收养三个甚至四个孩子，那是很不一样的。
    乔丽留在付老师和葛老师身边，对乔丽的成长有好处。
    陈乔玉看到现在的小乔丽开朗活泼善良懂事，心里是很高兴的。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她自己也还是半个孩子，带着半大的青杨，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了。
    乔丽不像青杨，已经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如果乔丽跟着乔玉，要么只能关在家里，要么就只能放任她跟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山下河……陈乔玉不敢。
    所以陈乔玉选择让乔丽留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拥有父母全部的爱。
    但是她自己却不能得寸进尺，仗着付老师和葛老师善良，就把自己和青杨也变成付老师跟葛老师的责任。
    陈乔玉想了想说：“那我回去问问青杨，要是青杨愿意，我们年前来住两天，可以吗？”
    付老师笑道：“当然可以啊，不过怎么是年前？”
    才住两天？
    陈乔玉扯了个由头，说：“我跟青杨才搬进老宅没多久，新房三年过年都要在家过的。”
    “噢，原来是这样。”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想起来了，是有这样的规矩，说是这样新家人气旺。
    “那行，那你回去跟青杨商量商量，过年前来住两天，年三十还回家守岁。”
    “嗯！”陈乔玉也高兴起来，这样就最好了。
    既能够亲近，也不会过于亲近给对方带来麻烦。
    乔丽更是迫不及待地掰着手指算日子了：“那大姐跟二哥什么时候来？明天来还是后天来？”
    陈乔玉揉了揉乔丽的脑袋瓜：“那还不行，家里还有事儿呢。”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陈乔玉抬头一看，对着招牌念了出来：“张嫂饭店？”
    “是啊，上个月才开的，口味很不错，我们学校不少老师都来吃过。”付老师热情地介绍道。
    葛老师看着人来人往的饭店，也欣慰地点点头：“这看着红红火火的，才是过日子的样子嘛。”
    说着，就赶紧趁着一桌人起来的时候，抢先坐了下去。
    收盘子的大姐正在收隔壁的碗盘，冲这边招呼了一声：“稍等一下，我收完这桌就收你们那桌。”
    “好的好的。”葛老师赶忙回道。
    付老师拉着陈乔玉和小乔丽坐下来，好奇地看向四周：“这饭店收拾得还挺像样子的。”
    墙面都刷了白，地面也是水磨石的，比一般的水泥地面乃至夯土地面都好多了。
    桌椅板凳看着也是新的。
    陈乔玉和乔丽则转头看向墙上的菜单。
    菜单上都明明白白写着什么菜，多少钱，小乔丽字儿只认识一半，念一半，陈乔玉给她补充一半。
    “这个是汆丸子，那个啊，那个是红烧鱼……”
    葛老师他们也看过来，扫过去，觉得甚好：“价钱也不算贵，时不时来打个牙祭挺好的。”
    付老师笑着解释道：“我跟你葛爸爸又涨了一级工资，现在一个月有六十几块钱了。”
    他们是双教师家庭，俩人一块儿，一个月一百三四十，可以过得非常舒服了。

 第471章 风雪回家路

    虽然陈乔玉现在身上就带着三四百块钱，但是听到付老师说涨工资了，她还是由衷地为付老师他们高兴。
    “太好了！那我今天就厚着脸皮吃请啦。”
    乔玉在付老师和葛老师面前，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孩子心性来。
    付老师喜欢得不得了，忙叫葛老师去点菜。
    葛老师正准备起身呢，结果刚才说话的收碗大姐就过来了。
    一边手脚麻利地收碗，一边就递给他们一张菜单。
    “想吃什么？可以先看看菜单，我收完碗过来给你们点菜。”
    小乔丽的眼睛都瞪大了：“哇，现在可以坐着点菜了吗？”
    大姐见乔丽可爱，就笑着答道：“是啊，我们这是私人饭馆，比不上国营饭店大，但是咱们这里分量实在，服务也好。”
    小乔丽也回话，说：“我们去国营饭店，都是要自己去窗口端菜的，收银员只收钱，不管我们的。”
    那大姐笑道：“我也不是收银员啊。”
    说着，指着传菜口旁边的小台子说道：“那边那个阿姨才是收银员，我们是服务员。”
    服务员？
    付老师他们也很少听到这样的叫法。
    大姐倒是挺自豪：“对啊，我们是为顾客服务的，所以叫服务员。”
    陈乔玉对这个称呼倒是不陌生，但她也一样兴奋。
    因为从私人饭店和服务员出现开始，就说明国家的经济真的要腾飞了。
    从七八年确定开放到现在，这股春风才算是吹到了祖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陈乔玉高兴不已，也没跟付老师他们客气，点了好几个国营饭店没有的菜。
    “咱们这边的厨子是从川渝那边请来的，手艺好着呢！”大姐高兴地给他们写单子。
    店里人多，有些忙不过来，上菜有些慢。
    但是陈乔玉跟付老师他们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说着话呢，也不觉得时间久。
    乔丽也很乖，坐在旁边听大人们说话，偶尔也会冒出几个刁钻的小问题。
    大家都很耐心地给她解答。
    大约是他们这一桌两个老师，加上陈乔玉和乔丽都乖巧懂事，说话温言细语，等菜也不急不躁的，饭馆里好多人都忍不住朝他们看过来，眼里带着欣赏和羡慕。
    等菜上来了，果然比国营饭店的更加精巧。
    国营饭店重在实在，说三两肉丝，就是三两肉丝。
    说一斤饺子，就是一斤饺子，分量上绝对不打折。
    但是国营饭店的厨子跟收银员也都是长期被人捧着，高高在上惯了的，能给你上菜就不错了，指望能把这菜做得多精致，加多少小玩意儿，那是不能够的。
    但是私人小馆子就不一样了。
    付老师他们看着那个鱼香肉丝，就知道这里面的肉没有国营饭店的多。
    但是人家胡萝卜木耳丝的也没少放，一盘子五颜六色油汪汪的，看上去也叫人食指大动。
    后面的菜色也差不多，上菜的盘子就好看一些。
    而且好些菜都讲究摆盘，还给雕萝卜花呢。
    小乔丽看到那萝卜花儿就挪不开眼睛，付老师说那个是生的，乔丽还是想吃。
    最后不得已，还是叫她给拿去吃了。
    味道么，自然就是白萝卜的味道，但是因为样子长得好看，乔丽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结账，三大一小，四个人吃了两块六毛钱，给补了半斤的粮票。
    价钱确实不算贵，按照付老师和葛老师的工资来看，纯粹吃饭的话，每天都能下馆子。
    当然了，过日子不能这么过，除了吃饭的柴米油盐，还有吃穿住行的后三样呢。
    陈乔玉吃完饭，就不跟付老师葛老师他们一起回教职工家属院了，而是去赶晚班车。
    现在县城到枫桥的车，最晚有七点的。
    陈乔玉过去的时候六点半多一点，还能赶上。
    晚上路上的车少人少，司机开得飞快，九点就到枫桥。
    陈乔玉下了汽车，就在汽车站旁边找到了自己存三轮车的地方，把竹牌子交了，领上自己孤零零的小三轮，开始往家踩。
    路上不时能听到零星放鞭炮的声音。
    一个两个，估计是谁家的孩子闹着玩儿呢。
    真的快过年了呀。
    陈乔玉骑着破三轮往村里赶，路上吹得实在是太冷了。
    到了镇子口，她还是拐去柴爱花和张永华租的小房子里一趟。
    柴爱花还没睡呢，夫妻两个还在准备第二天烧饼摊要用的东西。
    见陈乔玉来，柴爱花赶紧把她迎进来。
    又说她：“这么晚了你就在县城住一天，赶着回来，多冷啊！”
    陈乔玉哆嗦着笑：“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呢。”
    临近过年，全是事儿。
    家里的年货都还没打几样呢。
    柴爱花叫张永华拿了个罐头瓶子，给陈乔玉灌了热水，又冲了一碗糖水叫她喝下去，才放陈乔玉走。
    陈乔玉乐呵呵地把罐头瓶子揣在怀里，又戴上帽子手套围巾，还用围巾把脸围了起来，才重新出发。
    有了电三轮之后，多少还是有点儿嫌弃脚下的小破三轮了。
    回村这么二十几里路，磕磕绊绊的，要骑将近一个小时。
    白天视线好，能快点儿。
    晚上摸黑骑，那是真不行。
    好在陈乔玉有手电筒，也不心疼电池，在车把手上做了个小机关，能够把手电筒卡上去，当车灯用。
    就这么一路顶着风霜骑车，快到村口的时候，陈乔玉看着手电筒的光亮不对。
    再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看。
    下雪了。
    陈乔玉加快了速度往家骑。
    村里通电了就是好，村口的人家门口亮着路灯呢。
    听说是老书记和金宝队长让亮的，村里给补贴电费。
    老宅本就在靠村口的地方，陈乔玉骑进去没多远就看到自家院子门口的路灯了。
    她的车还没到，院子里就响起了小黑小黄汪汪叫的声音。
    狗崽子就是机灵，隔这么远都能知道主人回来了。
    很快，院子门就开了，青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姐？”
    小黄更是一马当先，带着小黑冲了出来，在陈乔玉脚边扑腾、撒娇。

 第472章 两个人忙过年，恨不得能生出四条腿来

    陈乔玉车骑到门口，跳下来，青杨就赶紧把车接了过去。
    “姐你快进去暖和暖和，小炉子上烧着锅子呢。”
    青杨推着车，一边用脚把小黑小黄两个给薅进来。
    陈乔玉确实冻得不轻，赶紧进堂屋了。
    堂屋里的小炉子烧着。
    陈乔玉把手拢过去，总算是感觉到暖和了。
    青杨把车锁好，进来问她：“下雪了，姐你衣服湿没湿？”
    “没呢。”陈乔玉摇摇头，问青杨，“我在县城跟乔丽和付老师他们吃了饭，你吃了吗？”
    “吃了，给你留了一点儿。”青杨说着，就给乔玉盛了一碗。
    “鸭子汤？”陈乔玉喝了一口，瞬间暖和不已。
    青杨点点头：“金二婶送来的，金二婶还说了，他们家今年二十九吃年饭，叫我们过去吃。”
    村里的年夜饭并不是只有年三十晚上才吃。
    中午也能吃。
    有的人家亲戚多，直接从小年过后，一直吃到年三十。
    只不过以往大家家里困难，一般错开就是请老人去子女家吃。
    但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大家也开始请近亲了。
    金二婶拿陈乔玉和陈青杨当自家孩子看，因此今年年饭也叫上他们两个。
    陈乔玉笑道：“行，那我们年二十九就去金二婶家吃饭。”
    说着，又跟青杨说起来付老师和葛老师邀请他们去城里过年的事儿。
    青杨一听，又高兴又惋惜。
    “我还想跟着他们舞龙队多跑几天呢！”
    现在一天的辛苦钱加上“赏金”，能拿两三块呢！
    陈乔玉曲起手指，叩了他脑门一下：“你缺钱吗？你也不缺钱啊，少两天就少两天。”
    青杨还有点儿纠结。
    陈乔玉就跟他说：“过年前去看看乔丽和付老师他们，等过完年，你再去舞龙也行。”
    陈乔玉说：“反正咱家亲戚少，过年要拜年的也不多，你抓紧都拜了，也不用留在人家家里吃饭，走个过场就行……剩下的时间，你能从初三一直舞到十五。”
    青杨一听，这么说也对。
    过年前让给别人，等过年后他就能多舞几天了。
    青杨瞬间不纠结了，高兴起来。
    很晚了，陈乔玉吃完饭也没耽搁，简单洗漱了一下，青杨收了碗，姐弟二人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陈乔玉一早起来，她今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忙。
    要先找吕爹爹吕婆婆去大舅家再拉一批鸡蛋和活鸡来。
    为着这个，她自己也要出村去镇上跑一趟。
    去了镇上，那就要去集贸市场，顺便打点儿年货。
    好在家里现在富足，吃穿不愁，她和青杨的新衣服新鞋，里外两套，早就准备好了。
    就是看看街面上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买点儿回来就是了。
    中间抽空，还要看看红薯粉作坊的情况。
    虽然有刘婶子和魏守进在作坊里守着，有穗华和莲莲跟订单出货，但还是得陈乔玉拿主意。
    毕竟现在才开了三四个月，起码要稳定个一年半载，她再放手。
    除此之外，就是办个体户营业执照的事儿了。
    要先问问队里，队里同意了，开出了说明，才能去公社开证明。
    这一通下来，明后天时间都未必够呢。
    中间还夹杂着小年，虽说家里只有两个人，但是小年也是要过的。
    而且小年那天中午还要去大舅家吃饭，屠慧东和余来富早就叫了的。
    陈乔玉忙得飞起，恨不得能长出四条腿来。
    这还得是青杨承包了大部分过年收拾置办的活儿之后，剩下给她的。
    老宅建得算是扎实，但是也有些年头了。
    之前知青们住在这儿的时候，也是每年要修葺一遍的。
    陈乔玉住进来之后，先后修了屋顶，换了窗户和玻璃，还贴了墙纸，平整了院子里和屋里的泥土地面，最后就是通了电。
    但过了这么久，老宅的犄角旮旯里还是有些小问题。
    比如院子旁边的排水沟，时间久了就容易堵上，还得检查检查墙角有没有腐蚀。
    现在村里还没条件弄那种水泥的排水沟，大多都是直接挖的一条土沟。
    讲究点儿的人会用几块红砖垫一垫，但效果也就那样。
    青杨白天出去舞龙，下半晌回来就折腾老宅各处的修整。
    他手里有钱，陈乔玉又给了二十，反正叫青杨自己看着收拾。
    她只是姐姐，不是妈妈，尤其不是溺爱孩子的妈妈。
    青杨很好，所以她一直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任由青杨去做。
    但若是青杨自己眼里没活，那陈乔玉也是要教育教育他的。
    不过现在看来嘛，余兰香的孩子都像她，没有随上陈良好吃懒做的劣行。
    起码青杨和乔丽，一个懂事，一个善良，都还好。
    陈乔玉交代青杨别忘了买豆腐。
    过了年二十七，大集也不开了，年夜饭上是要有豆腐的，要提前把菜买好。
    鸡鸭鱼肉方面，鸡鸭是不用愁的，大舅和英子家就能供应商。
    肉也不麻烦，陈乔玉明天在集贸市场买不着，还能去现代买。
    于是就只让青杨留心有没有卖鱼的。
    毕竟过年，啥荤菜也不从外买，还是显得少点儿气氛。
    对于陈乔玉的要求，青杨一一答应下来。
    他现在学了陈乔玉习惯用小本本记事的好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什么事儿都记上，后面就不容易忘。
    “我听说禾子沟今年养鱼了，昨天拉了一板车去大芦沟村卖，估计明后天能到咱们村。”
    青杨果然是个心里有数的，他出门溜达，一颗心也没光想着玩儿。
    陈乔玉再放心不过了，笑道：“那你碰到就多买几条，咱们吃一些，到时候去金二婶家和大舅家吃年饭的时候也带上一条，另外也给姚太婆备上两条。”
    陈乔玉说：“一条我做好送过去，一条留给姚太婆自己安排。”
    “好，我记住了。”青杨点点头，还补充道，“我上次去看姚太婆，她还挺喜欢米花筒和萨其马的，我要是看到，也给姚太婆带点儿。”
    “行，那你安排，缺钱了跟我说。”陈乔玉特别大方。
    青杨乐道：“姐，我现在不缺钱，你每个月给的钱我都没花完，都攒着呢。”
    都是知道心疼人的，虽然青杨没有插手陈乔玉在做的事，但是他绝不会给陈乔玉添麻烦。

 第473章 两个世界都热热闹闹

    陈乔玉说忙就忙。
    第二天一早，先去了小芦沟村。
    她跟余来富屠慧东他们说好了，过年这几天，天天都要来拉鸡蛋的。
    因此屠慧东早早就准备好了，没耽误什么时辰，八点多就让陈乔玉给拉走了。
    这阵子忙，也来不及算账，全是记账。
    好在都是自家人，倒是也不着急。
    屠慧东和余来富帮着把鸡装上板车，叮嘱陈乔玉：“下雪了，路上小心点，要是实在不行，叫你大舅和你建国哥送到镇上去。”
    陈乔玉笑道：“不用了，我们能行的。”
    她早上骑车去张家湾，就跟吕爹爹吕婆婆说过了，昨天晚上下了雪，地上泥泞，山路不好走。
    吕爹爹吕婆婆上了年纪，万一摔了，可不是小事儿。
    但是吕爹爹吕婆婆做惯了拉车的活儿，也好强，不肯放手，非要亲自来。
    吕婆婆悄悄说道：“过年要给孙子外孙们包压岁钱，你吕爹爹想多包点儿，再给孩子们多买几挂鞭炮。”
    陈乔玉也说不通他们，最后只能一起上路了。
    好在吕爹爹吕婆婆也是做惯了的，应对雨雪天气也有一套。
    轮胎上的稻草绳，还有身上的斗笠和蓑衣，包括刮鞋底上的泥巴的竹刮子，都准备得齐全，路上倒是也还行。
    加上雪不大，昨天半夜就停了，因此路上也还好。
    “不是雨夹雪就行，单是这么点儿雪，应付得来。”
    吕爹爹连忙说道。
    他们老两口找到陈乔玉这边的活儿不容易，陈乔玉开了作坊之后，拉货就不再按趟算了，而是一个月给两个老人三十五块钱，随叫随到。
    除了三十五之外，陈乔玉时不时还会给老人一些补贴。
    两个老人心里明白着呢。
    能跟着陈乔玉，是他们占便宜了。
    怎么能因为一点儿小雪的天气就撂挑子不干了？
    再说了，过年边儿，谁家不忙啊？
    余来富和余建国光是忙鸡圈里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腾出手去送货。
    吕爹爹坚持，陈乔玉就随他去了，就是路上耽搁了点儿时间。
    好在鸡蛋和鸡不用拉到镇上去，拐了个弯，又去了姚家村。
    之后吕爹爹吕婆婆就去拉红薯粉了，这边的鸡蛋和活鸡，就归陈乔玉忙活去了。
    陈乔玉没耽搁，一趟拿不下，就分两趟、三趟。
    把鸡和鸡蛋都运到了现代。
    东西运过来了，她赶紧去看藏在芦苇丛里的三轮车。
    幸好，还在！
    陈乔玉乐颠颠地把鸡蛋和装了活鸡的竹笼都给拎上车。
    电动三轮车不费力，多少东西，只要能装上去，就不怕拉不了。
    陈乔玉把鸡笼子摞到一起，用之前放在老宅里的绳子给绑起来。
    试了试，挺稳的，这才骑车往周姐那边去。
    周姐这几天也在铺子里忙着呢。
    她的营销策略做得不错，打着纯天然、农家、有机品质等名头，做高端客户。
    后来陆续又在包装上下了功夫，现在生意倒是真不错。
    过年更是红火。
    就说那个鸡蛋，用竹篮子装着，面前贴着红纸，写着吉利话儿。
    一篮子土鸡蛋，四五十个，这会儿能卖到188一篮子。
    有些顾客有送礼需求的，就特别喜欢这样的。
    这年头，讲究健康的礼品，还是比较送得出手的。
    还有土鸡，一半要宰，另外一半活的卖的也不错。
    好多人都是两只两只地要，周姐也得给挑、绑好。
    幸亏松松去他奶奶家住了，不然周姐一边照顾松松，还真不一定忙得过来。
    陈乔玉见周姐这边也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留下来帮忙了。
    她比周姐还厉害一些，抓活鸡稳准狠，又不怕。
    周姐就让她给鸡套牌牌，这样快。
    陈乔玉还怪不好意思的：“那我也进手机里吗？”
    她虽然自己悄悄用手机拍过照，但是对别人拍她，还是有点不习惯的。
    但周姐这边已经快忙晕头了，哪儿还注意得到陈乔玉这点儿小纠结啊。
    只说了句：“没事儿，我不拍你脸，就拍你的手。”
    她以为陈乔玉只是不愿意出镜。
    陈乔玉便也不再说什么，快速抓鸡了。
    她比周姐胆子大，之前周姐给鸡套牌牌，尽量都是从笼子的缝隙里去套，除非不方便，才把鸡抓出来。
    但是陈乔玉就不怕了，直接伸手进笼子，把鸡抓出来。
    在镜头面前展示一圈，然后给鸡套上小牌牌。
    镜头背后，周姐已经及时开始解说了：“大家看，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一号鸡，品种是九斤黄，是体型最大的土鸡……”
    两人搭配，几十只鸡，也没一会儿就过了数。
    就是店铺不大，现在挤满了笼子和鸡，看着有些凌乱和拥挤，不得已，放了一些到门口去。
    你还别说，这么一放，居然还吸引了几个过路的人过来。
    连房东大爷都买了一只。
    “这鸡看着精神，跟我们小时候吃的差不多，比市面上那些蔫嗒嗒的笼养鸡好。”
    陈乔玉这边也给韩爹爹韩婆婆他们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又新来了一批土鸡。
    胡同里的人现在都习惯在周姐这儿卖土鸡和土鸡蛋了。
    陈乔玉秉承先前的承诺，一定数量内，还是给他们按照最开始的便宜价格。
    土鸡也是，每斤比别人少两块钱。
    但是有数量限制，以户为单位，一家人一个月最多买六十个土鸡蛋，和一只土鸡。
    本来过年大家想争取争取的，但是因为现在陈乔玉不直接销售了，胡同里的人得找周姐。
    周姐问过，除了韩爹爹韩婆婆之外，胡同里的人跟陈乔玉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于是也没通融。
    当然了，她会做人，话说得极为漂亮，来几句：
    “这批鸡都是刚到的，还没往外说呢，先叫您来挑。”
    “您看看，这么紧俏，别人找我们买，都得排到年后了，我专门给您留了。”
    这么一来，胡同里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光不好说什么，反而个个都还喜气洋洋的，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确实不一般。
    哪怕就一个月六十个鸡蛋，百来块钱的事儿，那也是不一样。
    陈乔玉忙完现代这边的事儿，把电动三轮车留在周姐这儿充电，然后又骑着自己的小三轮，赶紧回山沟沟里了。
    她想在年前跑好手续，先递交到县城去，这样开年怎么也得有信儿了。

 第474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陈乔玉在厨房碗橱里找了两个馒头，还有一点儿泡萝卜，就着暖壶里的热水垫了垫肚子。
    然后就去大队部了。
    大队部里空荡荡的，这会儿不少人也放假了——没放假也跟姚金宝和老支书请假回去准备年货了。
    老支书也不在，就姚金宝和小冯在。
    陈乔玉拿着昨天在县城问到的材料清单，过来问姚金宝这事儿能不能办。
    虽然村里人都以为红薯粉作坊是陈乔玉帮大队部打理的，但大队部的人都知道，红薯粉作坊是陈乔玉的。
    他们拿一成利，给陈乔玉行方便。
    因此陈乔玉说要注册什么营业执照，姚金宝也没有二话。
    他就是提出了一点疑问：“乔玉，你这个作坊可是有十几个工人的，也能注册个体户吗？”
    姚金宝对个体户了解的不多，前几天倒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但是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不过既然是个体户，那就是个体啊，陈乔玉还雇着那么多人呢，也算个体吗？
    陈乔玉笑道：“这个我昨天也在县城问了，是可以的，我们这个算食品加工手工业，是个体户的营业范围，雇工方面没有特殊的规定。”
    陈乔玉自己也在现代查过相关的资料，可以说，在劳动法颁布之前，除了国营大集体的厂子，其他厂子、作坊、商店的雇佣都挺随意的。
    而劳动法也要等到1995年才会实行，现在陈乔玉雇工是没有人管的。
    陈乔玉相对来说还算是正规的，跟员工都签了协议，约定好了工资和工作时间、内容。
    好多小厂小作坊，那就是厂长的一言堂。
    包括昨天在县城吃饭的私营小饭馆也是一样，里面的服务员收银员乃至厨子帮工，都是老板说要就要，说开就开的。
    无怪乎服务员的态度要比国营饭店的好很多——人家端的可不是铁饭碗。
    陈乔玉把昨天在县城了解的情况大致跟姚金宝说了一下。
    姚金宝也点点头，表示：“乔玉你这个了解得透彻，我先给你开证明，你跑一跑，等到过年后，还要请你来帮个忙。”
    陈乔玉问道：“什么忙？”
    姚金宝说：“咱们村现在承包的人更多了，也有人在家里做一些加工的小活儿，还有买卖，之前是没听说这个个体户私营的营业执照，现在听你说了，我准备开春之后开个大会，跟大家就讲讲。”
    姚金宝一贯是个比较谨慎的人，有规矩自然是按照规矩来办的。
    虽然现在注册个体户营业执照的人不多，但是既然是上头要求的，那姚金宝觉得还是比自己瞎折腾要正规。
    他想让村子里的承包户，将来要开加工作坊的也好，要开门店卖东西的也好，都规范规范。
    陈乔玉一听是这事儿，就没什么意见：“行，我先跑跑，回头把流程写下来，方便大家伙儿办。”
    姚金宝点点头：“我也会多开两次会，跟大家好好说说这事儿。”
    说完，也不耽搁，叫小冯去把老支书和秦主任都叫来了。
    大队部有些章在他们手上，需要人齐了才能盖章。
    自己队里就是好办事儿，没花多久，陈乔玉这边村队的材料就弄好了。
    当然了，这也多亏了她昨天晚上熬夜先把材料写出来了。
    之后就是拿着村队开的证明，去公社开那边的证明了。
    现在的证明材料大多都是手写，陈乔玉纸笔都有，也写多了协议材料，现在写起来不费劲儿。
    这边办完，陈乔玉又回家，拿上一些红薯粉和菜干，还有两只腊鸭腿和一包红糖，往镇上去了。
    到公社办事儿也慢。
    来找公社开证明的人多，现在只要不是在队里能解决的事儿，但凡对外，都需要公社的证明。
    现在过年能够去外地走亲访友了，虽说有些地方已经不怎么查介绍信了，但也有些地方还是卡得严。
    大家为了稳妥，出门前还是先来开个介绍信。
    陈乔玉下午四点才来的，前面还排着队呢，也不知道几点能办完。
    陈乔玉往前打听了一下，全是来开探亲介绍信的，约莫就是相当于身份证的作用。
    但她要办的事儿不是这个，不能这么干等着。
    于是陈乔玉就叫后面的一个大嫂帮她占着位子。
    “大嫂，我想去上个厕所，你帮我占着位子行吗？”
    陈乔玉说着，手里塞上几颗糖。
    大嫂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家里肯定是有孩子的，看到一把亮晶晶的水果糖，高兴得不行。
    忙说：“你去，你去，我给你守着。”
    说着，还大声喊了一声：“我妹子上茅房去！我给她占个位置！”
    陈乔玉：“……”
    也行。
    然后她就离开队伍，绕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真上厕所的工作人员。
    她给人家塞了一把糖，打听像她这种情况该去哪儿排队，该找谁办事儿。
    人家拿人手短，抓着糖，态度也好了许多：“哦，你要办营业执照啊，生产队的证明带了吗？去那边写个说明，就……”
    “什么？说明已经写了？”公社的小姑娘有些惊讶。
    陈乔玉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来，里面整整齐齐，全是她准备的材料。
    这种牛皮纸袋现代也只要几毛到一块钱一个，还挺硬挺的，比随便放包里折了、揉了要好。
    陈乔玉从牛皮纸的档案袋里拿出准备好的材料给小姑娘看，这下小姑娘没话说了。
    看了陈乔玉一眼，往嘴里塞了颗糖：“那你跟我来。”
    说着，就带着陈乔玉穿过队伍，进了另外一间办公室。
    找了一个领导说了事儿，陈乔玉又费一遍口舌，把自己在县城打听到的要求，还有自己想开办红薯粉作坊的事儿说了一遍。
    但这位领导还有些犹豫：“这事儿是县城的人管的，我们这里可没听说……要不你过完年再来？”
    陈乔玉听见别人推拒，倒是也不意外。
    甭管什么年头，临近过年了，大家心思都散。
    能推到年后的事儿，就绝对不会给人在年前办了。
    陈乔玉心中无奈，但是面上态度却是极好的，她把带来的红薯粉和菜干拿出来推过去，说：“领导，您看我去一趟县城也不容易，我们村里穷，大家伙儿难得找到个活计，办下这个营业执照才能安心干活挣钱……”
    那人本来还有些嫌弃——卖惨的他见多了。
    但陈乔玉稍稍挪开一点红薯粉和菜干，就露出了底下的腊鸭腿和红糖。
    办事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第475章 意外来信，青楠有消息了！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陈乔玉见对面的眼睛亮了，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怕要送礼，就怕人家不收。
    陈乔玉推过去，说了几句好话。
    对面半推半就，把红薯粉和菜干往自己桌下推了推，笑道：“原来是这样，老百姓有困难，我们肯定是要帮忙解决问题的。”
    然后就喊刚才那个年轻女生：“小蒋，你带这个……这个陈同志去办一下事。”
    说着，就手写了一张条子，上面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各部门予以配合。
    小蒋应了一声，拿着条子，带着陈乔玉上了楼。
    出门后，小蒋才冲陈乔玉挤眼睛：“他们就是这样，我看到也没法子。”
    陈乔玉倒是没想到小蒋会跟她说这些，她笑了笑，说道：“行个方便嘛。”
    说着，也忍不住在心里鄙夷起自己来。
    难怪以前都说做生意的人看着不正派……她现在确实有些不正派了。
    遇到事情，完全按照规章来是不可能的。
    她的重点已经偏向于如何尽快把事情办好上了。
    陈乔玉默默谴责自己，但是小蒋带着她跑了三个办公室，找了四个人盖章、开证明材料，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怯情。
    还给人帮忙盖章的人送了包红薯粉。
    红薯粉也是用牛皮纸包着的，上面贴着红色的小福字，看上去就喜气洋洋的。
    过年边儿，又是红薯粉作坊自己产的，说两句请人家帮忙检验检验产品质量，人家半推半就的，也就收下了。
    整个盖章过程都无比顺利。
    就是陈乔玉内心有些煎熬。
    等全部的材料都盖好章了，陈乔玉仔细核对过后，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才松口气。
    她特别感谢小蒋：“还好遇到你了，要不是你，这些材料我估计要跑四五次，还未必能跑得下来。”
    小蒋吸吮着糖，笑道：“这话是实话，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年后大家还请假，折腾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凑齐这么些人。”
    陈乔玉听过之后就万分感激，连忙把包里的半包糖拿出来：“红薯粉实在是没有了……我这儿就半包糖，你拿着吃。”
    半包糖也有半斤了，足有大几十粒。
    小蒋犹豫了一下，摸出了五角钱：“算我买的。”
    陈乔玉歪头看了看小蒋，小蒋坚持：“算我买的。”
    年轻人脸皮儿有点薄，还是没办法厚着脸皮收礼。
    陈乔玉便也不再坚持，反而跟小蒋互通了地址，告诉小蒋自己在集贸市场有个摊，邀请小蒋去玩。
    说起玩，小蒋还是愿意的。
    她也透露道：“我也是想着我们这里做生意的人再多点儿，更繁荣一点儿，所以才愿意帮你的。”
    小蒋说：“我们镇太穷了，要啥啥没有，我家里有人在三水镇，那边就热闹多了。”
    陈乔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
    盖完章，已经快下午六点了。
    陈乔玉出来时，天都擦黑了，尤其是天上乌压压的一片云，也不知道是要下雪还是要下雨。
    陈乔玉赶紧骑车往回跑。
    紧赶慢赶的，总算在七点前回到家了。
    陈乔玉刚回到家，天空里就飘起了雪花。
    冻得人一哆嗦。
    陈乔玉去看了看堂屋里的小炉子，小炉子里烧的是农村自制的土煤球。
    听说是蜂窝煤的边角料加泥巴做成的，价钱不贵，成袋卖。
    陈乔玉开了红薯粉作坊之后，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捡柴火了。
    光靠青杨放假捡的那点儿，根本不够用，所以就买了一袋子。
    陈乔玉看了看墙边还剩下小半袋，寻思着让青杨再去买一袋。
    过年的时候就在小炉子上煮热水，烧水泡茶，或者下个面条煮个糖水鸡蛋什么的都很方便。
    陈乔玉琢磨着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她跟青杨这也是第二次置办过年的东西，啥都得慢慢摸索。
    正列着单子呢，青杨回来了。
    陈乔玉看他乐呵呵的，问他：“干啥去了啊？”
    青杨笑道：“楼爹爹在家写春联，我刚才拿了点儿东西去换了春联和福字回来。”
    陈乔玉一听，拍了自己脑门子一下：“我差点儿忘了这事儿。”
    大过年的，把春联都给忘了。
    来来回回那么多次去镇上，街边都看见卖春联的了，愣是没想起来停下买一副。
    陈乔玉看了看春联，对子不错，喜气洋洋的，还有好些贴在墙上的小红条，什么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财源广进之类的。
    青杨拿出来几张：“姐，这一副是专门给红薯粉作坊要的，全是发财的。”
    陈乔玉笑个不停：“干得好！”
    晚上，姐弟俩也没炒菜，太忙了，就不想折腾着做饭了。
    最后就用小炉子热了一锅汤，往里涮菜，当火锅吃。
    吃完之后，不到九点两人就睡下了，这一天天的，早出晚归，累得脚都打晃晃。
    陈乔玉心里惦记着明天要先去一趟县城，然后再去红薯粉作坊对对账，给穗华他们发过年的工资，差不多就可以关门，等到过年后再开门了。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陈乔玉爬起来，看到外面又是一层银白。
    但没法子，她还要赶去县城。
    好不容易去了县城，排上队了，交了材料，陈乔玉才终于歇了口气。
    这回也没去找付老师他们了，赶紧回家，吕爹爹吕婆婆应该已经把鸡和鸡蛋送来了。
    结果陈乔玉刚回村，村口就有人喊陈乔玉：“乔玉！你可算回来了！快去大队部看看去，有人给你发电报了！”
    电报？
    不是急事儿一般不会发电报。
    陈乔玉赶紧往大队部跑，路上差点儿摔了一跤。
    一进大队部，秦主任就冲陈乔玉喊：“乔玉你快看看，青楠来信儿了！”

 第476章 楠来信，速回电

    青楠来信了？
    陈乔玉心里一晃，竟然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做梦。
    她顾不上其他，抓起秦主任手里的电报单子。
    是陈家二姑发来的，上面只有六个字——
    楠来信，速回电。
    “早上邮递员送来的，我一早就去你家了，结果你跟青杨都不在家！”
    秦主任急得直拍大腿：“我还叫人去镇上找你去了，结果你也不在镇上！”
    陈乔玉抓着电报单子，说话都结巴：“我去县、县城了，我没想到、没想到青楠有消息。”
    她现在脑子都是懵的。
    秦主任问她：“那你现在打算咋办？去找你二姑去？”
    陈乔玉一个激灵，赶紧问道：“青杨回来了吗？赶紧叫青杨，我跟青杨一块儿去省……不，先去镇上打电话！”
    秦主任说：“已经叫人去叫了，但是他们那个舞龙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叫小冯骑车去找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既然这样，陈乔玉点点头：“那麻烦秦主任，要是青杨回来了，叫他赶紧去镇上找我。”
    陈乔玉现在等不了青杨了。
    她脑子里都是电报上的六个字。
    楠来信，速回电。
    青楠写信来了吗？
    陈乔玉请秦主任帮忙转告青杨她去镇上邮局打电话了，就赶紧又骑车回镇上了。
    打电话的时候又排队！
    陈乔玉简直急疯了，她试图给人家一点好处，往前排排，结果只有两个人肯。
    其他人都不愿意：“我们也是排了好久的队的。”
    陈乔玉有些焦急，跟人解释道：“我家里有急事儿发电报找我了。”
    但人家也不肯：“谁打电话不是急事儿啊？我大哥在部队呢，我们约着一个月才打这么一次电话，错过了就赶不上时间了。”
    这也是，陈乔玉渐渐冷静下来。
    电报是陈家二姑发来的，但凡有什么能做的，二姑肯定早就去做了。
    她现在干着急也没用。
    “冷静，冷静，没事的，一会儿就排到的。”
    陈乔玉在心里劝说自己。
    遇事不急，才担得住事儿。
    陈乔玉站在队伍里排着，要说这个年头打电话就是不方便，转来转去的，不知道要转多少遍。
    陈乔玉着实有点着急。
    她脑子里想着，之前韩豆豆给她的书里面，有一篇报道叫《改革开放40年通信简史》。
    里面就说了，81年就开放给普通家庭安装电话了。
    就是贵，所以很多人还是装不起。
    普通家庭真正能够实现装固定电话的年份，要到92年了。
    但陈乔玉等不了那么久，她心一横——不管电话机多贵，她都要第一时间装一台！
    不然遇到急事，真的是太难了。
    等着等着，青杨也赶来了。
    是金二婶和姚大勇陪他一起来的。
    金二婶在邮局的电话队伍里找到了陈乔玉，于是按捺不住激动：“电话打了吗？”
    陈乔玉摇摇头。
    金二婶心里也知道，但凡要是打了电话，陈乔玉肯定不能还在队里排着。
    但就是着急，想问问。
    青杨也是惊喜又忐忑：“二姑真的说收到青楠的消息了？”
    陈乔玉把电报纸递给他：“是的，而且不是消息，是青楠的来信。”
    如果是有青楠的消息，二姑就会写楠有信。
    这里的信，当成信息、消息来理解。
    但二姑写的是楠来信，那就不一样了。
    陈乔玉怀揣着期待，等着。
    姚大勇站在一旁看了看，跟金二婶说了一声，去了别处。
    金二婶也不疑有他，说：“别跑远了，怕一会儿有什么事儿要叫人。”
    “哎，我知道。”姚大勇应了一声才离开。
    陈乔玉看见姚大勇往寄信窗口那边去了，俯身跟别人说了什么。
    具体的话她听不见，邮局过年的人多，好多人汇钱寄钱也是通过邮局，这会儿乱着呢。
    那边姚大勇跟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人就不见了。
    再过一会儿，回来了，找到陈乔玉他们，压低声音道：“乔玉，青杨，你们跟我来，带你们去个地方。”
    青杨哑着公鸭嗓问：“大勇哥，去哪儿啊？”
    姚大勇低声道：“之前邮局的人找我买了一批鸭子，我认识他们里面的人，他们有内部电话，可以打长途。”
    “啊，这样好吗？”陈乔玉下意识问道。
    但是看着面前排着的长长的队伍，还有电话前面又哭又笑不知道要打多久的人，陈乔玉还是心一横，选择走旁门左道。
    金二婶这边也说：“这里我给你排着，要是……不行你们还回来。”
    “哎好，多谢金二婶了。”
    陈乔玉跟陈青杨谢过金二婶，赶紧跟着姚大勇，从邮局大厅的一个侧门，进了邮局里面。
    邮局里面有不少办公室，也是热火朝天的。
    先前跟姚大勇说话的那个小青年带着陈乔玉他们找了一间办公室，关上门，说：“这是我们邮局内部的电话，能打长途，你们要是打的话，给六毛钱一分钟。”
    六毛钱比外面大厅的贵，但陈乔玉此时也顾不上钱了。
    青杨更是直接掏出十块钱来：“我们打。”
    姚大勇就带着小青年站到门口去，陈乔玉拿起电话，开始打电话。
    虽然能打长途，但也是要转一次的，好在直线转得很快，没过多久，那边就有人接电话了。
    “喂？”
    “喂，是蓉蓉吗？我是乔玉姐。”
    陈乔玉听着那边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应该是蓉蓉。
    果然，蓉蓉立刻答道：“乔玉姐，是我！我妈让我一直守着电话呢！”
    说着，蓉蓉就拿着话筒，冲另外的方向大声喊：“妈！乔玉姐来电话了！妈！妈！”
    然后就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喂，是乔玉吗？”
    “是，是我，二姑，有青楠的消息了吗？”
    陈乔玉急切地问道。
    陈家二姑生怕陈乔玉听不清楚，大声道：“有！有！青楠寄信回来了！他记得家里！他记得我！”
    终于听到了这个消息，陈乔玉喜极而泣，拿着话筒，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青杨也听见了陈家二姑激动的声音，陈乔玉说不出话来，他着急地抢了话筒过去。
    “二姑，我是青杨，青楠信上说什么？他现在在哪儿？人还好吗？”

 第478章 恭喜啊！阖家团圆！

    陈家二姑激动道：“他现在还在外国，还好的，还好的，信不是他写的，是收养他的人家写的，寄给了上次咱们去江东找的那个人，宋兴路！”
    信是从国外寄回来的，看时间，去年十月份就寄出来了。
    不过中间各种周转、审查，还有英文中文的翻译问题，一直折腾到现在才收到。
    里面只有青楠凭零碎记忆说出来的地址，又不认识字，只以同音字替代。
    幸好乔玉他们上次找到了宋兴路，留下了乔玉和二姑家的地址。
    宋兴路收到信之后，一核对，就看出来了。
    嗐，这不就是陈家二姑家的地址吗！
    所以也没耽搁，找了小林警官，两人合计，就把信寄了过来。
    信是青楠如今的爷爷写的。
    陈家二姑说：“收养青楠的老人很有文化，字写得很好，上面说青楠现在跟着他们，一切都好。”
    “他们当初着急带青楠出国，也是因为国内的大夫看不了青楠高烧之后失语的事儿，正好家里出国，就把青楠带出去治病了。”
    “请了好些医生，后来确定不是啥生理问题……是啥心理的毛病，治了好久，还看了心理医生，现在才能说话的。”
    陈家二姑叫蓉蓉把信拿过来，她念了一遍。
    信里面青楠问候了陈家二姑和蓉蓉，还问了乔丽的下落。
    信里面还有老人寄回来的一百美金，说是给陈家二姑找乔丽用的。
    “青楠吾孙惦念亲妹已久，夜晚梦魇时有呓语，白日问起又并无多少记忆，时至今日才有所缓解。”
    “吾内心甚疚，寄出一百块，请务必找到吾孙青楠之妹，吾欲收养之，若有困难，可再来信。”
    陈乔玉听着信里的内容，又是激动，又是惭愧。
    老人家以为是陈家人要卖掉青楠乔丽的，看到青楠对乔丽念念不忘，就寄钱回来给宋兴路，让宋兴路帮忙寻找孩子。
    要是找得到，老人家也说了，还想收养乔丽。
    陈乔玉听得泪流满面。
    一定是妈妈在天上保佑他们，所以青楠乔丽才会遇到这样两家好人。
    但凡遇到一个坏人……如今他们会面临怎样悲惨的境地？
    挂断电话，陈乔玉跟陈青杨抱头痛哭。
    从知道青楠乔丽被卖了开始，他们找了整整一年半啊！
    陈乔玉面上冷静，但是晚上做梦，时常会梦到青楠乔丽责怪她。
    “姐姐为什么不早点来看我们？姐姐为什么不把我们接回家？”
    有时候做噩梦，梦到青楠乔丽遭遇不测，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过世的妈妈，每次去妈妈的坟前，都觉得温柔沉静的妈妈，沉默着注视她，令她内心悔恨又愧疚。
    五百多个日日夜夜，现在终于能安心了。
    陈乔玉拿着电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姚大勇默默站到他们姐弟身旁，替他们挡住门口和窗户旁探过来的目光。
    还是那个小青年尴尬不已，催促他们：“电话打完了？打完了先出去，有事儿出去再哭好不好？
    然后又劝说：“听你们的话，应该是弟弟找到了？这是好事儿，哭什么？”
    陈乔玉含着眼泪点头：“是，这是好事儿，不该哭的。”
    但是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哭了。
    青杨抱着乔玉，轻易不掉泪的少年也是哭得满脸鼻涕泡。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两年他们的压力有多大。
    每时每刻都想着这件事。
    每时每刻都懊悔自己的无能为力。
    现在终于好了。
    他们拿到了青楠的地址，虽然跟宋兴路之前给的是同一个，但是现在更加确定这个地址是可以通信的。
    陈家二姑也说她准备果断时间就回来一下，把信和钱给陈乔玉他们送来。
    但陈乔玉实在是等不了了，决定跟青杨明天就再上一趟省城。
    她要亲眼看看那封信，还有信里面青楠的照片。
    从邮局出来，十几分钟的电话，真就收了十块钱。
    不过那个小青年有点后悔了，跟姚大勇抱怨：“我还以为你们就说个两三分钟，我好挣点儿呢。”
    “你们这一打十几分钟，领导肯定会知道的，这钱我也那不了了，你去交给我们领导。”
    姚大勇见状，就单独塞给小青年两块钱：“十块钱我们照给，这两块钱是谢你的。”
    那小青年才高兴起来。
    下了保证：“以后你们要打电话尽管来找我！邮局的领导就是我叔！亲的！”
    陈乔玉他们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青年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有这么条人脉，确实打电话方便不少。
    陈乔玉和陈青杨谢过邮局的小青年，又向姚大勇道谢：“大勇哥，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在外面排着队呢。”
    按照过年边邮局办事的速度，估计要等到天黑。
    出来后跟金二婶碰面，陈乔玉把情况一说，金二婶也掉眼泪了。
    “天菩萨保佑，幸亏是找到了，幸亏是找到了，我跟你妈也有个交代了。”
    为这件事愧疚的，不止乔玉和青杨。
    回去的路上，乔玉的脚步松快了许多。
    之前觉得有许许多多事要办，虽然都是积极的、进步的事，但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力很大。
    但现在好像突然就不一样了。
    一下子就觉得所有事都变得轻松简单起来了。
    别说明天去省城的事儿，单说去大舅家，能告诉大舅一家这个好消息，陈乔玉就乐得合不拢嘴。
    她甚至都不想等到明天了，跟青杨商量：“要不咱们今天晚上就去大舅家。”
    还有，明天路过县城的时候，再去县城跟付老师和乔丽他们也说一声。
    之前计划好的事儿，现在全都重新排。
    但是青杨一点儿都不觉得麻烦，只觉得高兴。
    他在马路边上就忍不住跳了起来：“我弟弟找到了！青楠找到了！”
    旁边骑自行车的人被青杨吓一跳，差点儿没摔了。
    但是听见他的话，骨子里的善良又冒出来了，还大声回了青杨一句：“恭喜啊！阖家团圆！
    陈乔玉和青杨，还有金二婶和姚大勇，都齐齐应声：“是啊，阖家团圆！阖家团圆！”

 第478章 全村同庆贺

    回到村里，陈乔玉直接打开了西厢房的仓库门，跟青杨一起，扛了两大包糖出来。
    把各色糖果混到一起，倒进两个篮子里，然后挎着篮子就出门了。
    此时村民们也从金二婶姚大勇，还有从镇上赶回来的柴爱花张永华英子等人嘴里听到了青楠找到了的消息。
    上一次陈乔玉还有些忐忑，不知道青楠去了国外之后，又辗转去了哪里。
    但现在就能肯定，青楠的地址是真的，他还写信来了。
    陈乔玉捧着篮子，让大家抓糖吃。
    “大家吃糖，大家吃糖！”
    后面的人挤不进来，陈乔玉干脆抓上一大把，直接往人群外扔。
    说是人群外，其实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人。
    糖果跟天女散花一样四下掉落，大家欢呼着嬉笑着去抢。
    少不了的是对陈乔玉和陈青杨的祝贺：“恭喜啊恭喜！”
    “终于找到了，不容易啊！”
    “乔玉真是能干，比当爹妈的都厉害！”
    “陈良那么个家伙，能生出乔玉来，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也有人打听：“青楠咋就去国外了？咋去的？”
    “收养青楠的是外国人啊？”
    “那青楠现在写信写的是中国字儿吗？还是外国字儿啊？”
    这些话陈乔玉就应付过去了，她不准备回答这些。
    他们这种家庭，本就敏感。
    陈良和姚金花卖孩子也判不了几年，将来他们出来了，再去找青楠和乔丽，无端麻烦。
    青楠乔丽不像乔玉和青杨，已经大了，也充分知道了陈良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再对陈良有任何期待。
    但是青楠乔丽不一样，他们离开家的时候还小，才刚刚记事。
    一想起小乔丽在二姑家的时候，睡觉的时候都喊妈妈。
    羡慕蓉蓉有爸爸妈妈，就想跟着蓉蓉一起喊陈家二姑喊妈妈，陈乔玉就知道，不能让陈良拥有这个机会。
    乔丽跟着付老师和葛老师，生活得很好。
    付老师和葛老师也把她教得很好，照顾得很精心。
    无论如何，都比回到陈良身边好。
    所以当初陈乔玉才狠下心来，让乔丽跟着付老师和葛老师生活。
    她不会给陈良第二次卖青楠乔丽的机会，也不会让陈良有重新当青楠和乔丽爸爸的机会。
    现在青楠的消息传回来，别的不说，带青楠出国看病，现在有好转，还有，尊重青楠的意愿，帮他写信回来找亲人，乃至那一百块钱的美金，都能说明那家人对青楠也不错。
    这样好的人家，不能也不该被陈良这种垃圾沾上。
    所以陈乔玉跟青杨商量好了，绝口不提。
    金二婶和姚大勇等知情人也都是护着他们的，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遇到问具体消息的，就含糊过去。
    好在是大喜事儿，又有不要钱的喜庆糖吃，还是能堵住大家的嘴的。
    陈乔玉撒了满满两篮子，二十多斤糖。
    村里人笑道：“多亏了青楠，今年过年我家不用买糖了。”
    二十多斤糖，大人孩子随便一抓，一人也能抢到一把。
    一家人凑个糖果盘儿出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陈乔玉高兴，全村跟着她一起高兴，多好。
    发完糖果，陈乔玉又郑重备了一份礼送去金二婶家。
    陈乔玉把毛巾、手套、红糖、钱，准备了不少，还让青楠把自行车也推上了。
    这么些年，金二婶和老支书一家一直很照顾他们。
    青楠这事儿，要不是姚大勇，他们也没法这么快联系上。
    陈乔玉到了金二婶家，拉着青杨就给金二婶和老支书跪下了。
    “谢谢老支书和金二婶一直以来对我们的照顾，要不是你们，我跟青杨没法好好活到现在。”
    金二婶和老支书见两个孩子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忙起身扶起来。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们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金二婶说着，还有些愧疚起来：“头些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也没法子叫你们吃饱穿暖，这两年好点儿了，你们又争气，倒是没让我们操心。”
    金二婶把乔玉拉起来，一旁的老支书也把青杨给扯起来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说跪就跪的。”
    青杨笑中带泪：“我姐让我跪我就跪。”
    比起其他人来，乔玉才是真正拉扯青杨长大的人啊。
    陈乔玉说：“二婶，我跟青杨明天就去省城了，等不了我姑回来，我们先自己过去拿信，家里的事儿就麻烦二婶帮忙看顾着了。”
    乔玉青杨现在也算是半个大户了，老宅里有不少东西，还有个红薯粉作坊。
    就算承包的土地有人管着，但这家也是要留人看着的。
    还有今年过年，村里准备拉两头猪回来杀，到时候分猪肉，也是要金二婶帮忙操持的。
    金二婶笑道：“这还用说？哪回我不是给你留好的！”
    陈乔玉也跟着笑：“嗯！谢谢二婶！”
    说着，姐弟俩就踩着雪后的硬实土地回家了，又收拾了一筐东西，骑着小三轮往小芦沟去。
    找到青楠这么大的事儿，必然是要跟舅舅舅妈说的。
    虽然冬天的风很冷，但乔玉和青杨走在路上，一点儿都不冷。
    青杨甚至都开始畅想青楠回来之后的事儿了。
    “青楠小时候小，看我们出去玩儿总想跟着，我没带他，现在他要是再回来，我肯定带他上山下……”
    “嗯？下什么？”乔玉一个眼刀过来。
    说了一百遍了，不要下河不要下河！
    今年夏天就听说附近的河里又淹死了两个孩子。
    村里的河道年年都挖，暗渠多得不得了，有时候自己村里人都摸不清自己村里的河道。
    这些孩子，仗着自己能扑腾两下，就爱下水玩儿。
    青杨干笑：“我就是说顺口了……”
    他可没下去。
    他夏天都是往山上跑的。
    但陈乔玉还是严令禁止：“千万不能去，不光不能带青楠乔丽去，你自个儿也不许去！”
    “好好好，不去，我不去。”青杨挠了挠头，答应了下来。
    路有点滑，姐弟俩骑一阵子，就得下来推一段路。
    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的，总算是在天黑前到了小芦沟村。

 第479章 分钱啦分钱啦！

    之后的事儿不用说，知道青楠有信儿之后，屠慧东立马给过世的公公婆婆烧香，顺带着也给余兰香烧了一炷。
    余来富这么一个黑铁塔似的男人，也湿了眼角。
    虽说这年头送养孩子不算稀奇，但是但凡有一点儿条件，谁会舍得把好好的孩子送人啊。
    余建国跟余小红也高兴不已，赶上余大红也在娘家，直接杀了只鸡，炖汤煮锅子吃。
    顺便也把今年还没结的账给算算。
    今年从十月开始陈乔玉就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要忙红薯粉作坊，晚上要去夜校上课。
    等十二月课上完了，赶上红薯粉仓库挤压了，又是天天往外跑，去送货、拉订单。
    好不容易订单有点儿眉目了，听到青楠的消息，县城省城甚至江东省，跑了好几趟，一跑起码是两天。
    再赶上过年，又是卖鸡卖蛋的高峰期，来回跑。
    事有轻重缓急，陈乔玉想着法子先把鸡和蛋给送走，还没来得及对账结账呢。
    幸好余小红的小账本盘得溜光水滑，账目也清清楚楚。
    “上次结账是十二月二十一号的事儿了，二十二号到一月中旬，一共出了六次蛋和两次鸡。”
    “后面就出得多，这个半月出了十次蛋和六次鸡，一共是……”
    余小红说完总数之后，又一条一条说清楚。
    哪天，谁来接的鸡跟蛋，都有数。
    这次出的鸡多，余家的两千多只鸡，成鸡这回几乎出了一半，足有三百多只。
    鸡蛋就更不用说了，自己孵的小鸡长大之后，那下蛋就跟喷泉一样，多的时候一天就上千。
    少的时候也有六七百只。
    除了陈乔玉拿走的，和孵小鸡用的，屠慧东还去卖了一些。
    毕竟陈乔玉有时候忙起来，也顾不上这里。
    屠慧东他们老是担心这么多鸡蛋陈乔玉卖不出去，所以想自己解决一部分，也算是给陈乔玉减轻负担。
    陈乔玉心中无奈，周姐那边可以说是多少鸡蛋都能卖出去的。
    现代人吃鸡蛋可不省。
    周姐有个客户，说是什么搞健身的，又说是一个人，但每次来就是四百个鸡蛋起。
    起先陈乔玉还以为这人家里应该好多人呢，不然不能每次都买这么多。
    结果周姐说人家就一个人，四百个还未必够人家一个月吃的。
    陈乔玉听着都吓人。
    她们家已经算是吃蛋吃得多的了，但跟青杨两个，偶尔算上英子他们来蹭饭的，也不过就是几十个鸡蛋。
    一天打两个鸡蛋炒一炒，就算是盘好菜了。
    一个人，一个月四百多个鸡蛋，咋吃啊？
    但周姐偏说这样的人还不少。
    反正就是，多少鸡蛋都能消耗掉。
    尤其是周姐的铺子现在口碑做起来了，客户介绍客户的数不胜数。
    只怕陈乔玉拿来的不够多，根本不怕卖不出去。
    但陈乔玉知道屠慧东余建国他们自己卖之后，也没阻拦。
    毕竟这才是正常的走向。
    不然，这么大一个养鸡场，半个山头呢。
    结果一个鸡蛋都不往外卖，那也说不过去。
    卖才正常。
    而且陈乔玉一贯信奉的就是两手抓。
    现代来钱快，换物资也方便，但终究要自己在老家能够立得住才行。
    将来要是有什么变动，他们也能在老家好好活下去。
    七七八八的账一盘，扣掉成本，竟然还剩下四千多。
    按照分成，陈乔玉的两成，能分八百多块钱。
    听着不多？
    但这可是这一个半月的分成啊！
    这一年下来，谁手里没有个几千块啊！
    余来富把家里的钱算了又算，算了又算，才瞪着眼珠子道：“咱家是万元户了？”
    家里的钱，不算余大红两口子的，单就是余来富和屠慧东，还有没结婚的两个儿子一个小闺女，现在存款有一万三了。
    这是啥概念？
    这是他们家能上报纸当万元户的概念了！
    余来富乐得合不拢嘴，笑得屋角都往下掉粉尘。
    屠慧东也是喜笑颜开，从余来富手里接过钱，数了又数，数了又数。
    当然了，先前的钱都单独存放起来了，数的就是这次分的钱。
    他们两口子带孩子，这次能分两千七百多。
    陈乔玉好险，过年前集贸市场小摊子的生意不错，加上李主任他们赶在年前给回了一些款子，才凑了这么四千块钱出来。
    她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自己可能带多了。
    谁知道也就刚刚够分——她自己那部分还没算呢！
    要是算上去，现钱都不够了。
    余大红也是数着自己手里的四百多，高兴得直掉眼泪。
    她跟高立农只占一成，但是这一成也不少了。
    一年下来，挣个一千多。
    当然，也辛苦，他们两口子时常带着孩子，翻山越岭地回娘家，帮着干活。
    单说漫山遍野捡鸡蛋这事儿，就跑穿了好几双鞋底子。
    还有做鸡食。
    两千多只鸡啊！全靠山林是不可能的，还得自己做。
    大鸡小鸡吃的也不一样，要分开做。
    光是收菜剁菜，拌谷糠，一天就得一整个劳力。
    不容易，真的都不容易。
    但是看着手上的钱，什么辛苦都值了。
    余小红也是一成，也分到了四百多。
    她一个未婚的小姑娘，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吃住又在家里。
    屠慧东跟余来富自然也不会跟闺女计较这个，所以余小红分的钱都是自己拿着的。
    她这一年多，攒了得有两三千了，比好多人家一大家子的钱都多！
    这种能够靠自己的劳动挣到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屠慧东还说过完年准备给她相亲了，毕竟也十九了，不是小姑娘了。
    慢慢相着，相个半年，好好挑挑。
    然后看对眼了，再考察个一年半载。
    最后再筹备筹备喜事儿，主要看男方人好，要是人好，家里穷点儿也没关系，回头给俩孩子起个房子，再算半年。
    二十二三结婚，年纪刚好。
    屠慧东也不想小闺女太早结婚，跟余大红一样，现在要两头顾。
    但是在农村，这会儿十七八的都出来相看了，过了二十就结婚。
    余小红也不能太晚，怕到时候没有好的挑。
    家里，余建国的家底儿现在是最厚的，他拿三成，手里估计得有四五千了。
    因为余建国和屠慧东挣了钱之后，就没让大儿子再供小儿子读书了，钱也给他自己拿着。
    因为承包山头养鸡的这事儿，去年相不中余建国的人，今年也都纷纷找回来了。

 第480章 当年煤矿下的他经历什么

    屠慧东还挺高兴的。
    她虽然算是远近闻名的泼辣性子，但是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多少都会有所收敛。
    尤其是余建国，耽误一两年之后，现在都二十六七了。
    要是按陈乔玉的看法，在现代二十六七还年轻着呢。
    但是在老家农村，那是真不行。
    二十六七还没说亲的，都是别人眼里的怪人。
    好在余建国这两年养鸡场做的红红火火的。
    外人虽然不知道他挣了多少钱，但是看着养鸡场从最先开始余家侧面的一小块荒地，两个棚子开始，慢慢到一圈棚子，再到包了山头，围了栅栏，成了货真价实的养鸡场，就知道不少钱了。
    听说余家还有意想要包下旁边的一个山头，继续扩建，这可把有些人急坏了。
    甭管以前来没来过的，现在都凑了上来。
    看着儿子受欢迎，屠慧东心里是高兴的，想叫余建国看看，挑一个有眼缘的。
    但谁成想余建国现在倒不想结婚了。
    “爸，妈，我看这养鸡场的事儿有的做，咱们这还是刚起步，应该咬紧牙关继续做几年。”
    余来富就说他：“但你年纪毕竟到这里了，二十六七了还不找对象，难道要等到二十八九？到时候结婚可就是三十了！”
    三十才结婚，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但余建国很坚持：“爸妈，我现在还不想结婚，真的，头两年还真有点儿那意思，想着把建设供出来了，我再娶个媳妇儿，日子和和美美的，就挺好。”
    “但现在真不，我真不想结婚。”
    屠慧东担心起来，旁敲侧击地问余建国：“建国，是不是去年见过的这些不太喜欢？那妈叫人去远处打听打听？再不然你自个儿也出去转转，看看以前的同学啥的有没有合适的介绍？”
    屠慧东担心余建国这是去年被那些个借着余建国相亲的由头来的，结果全都关注上建设的人给伤了心了。
    但余建国还真不是。
    他颇为实诚地对余来富和屠慧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真不是，就是不想结婚，想挣钱。”
    余建国说：“我晚上睡在鸡场里，半夜起来巡逻，看着一团一团凑在一块儿的鸡，就觉得这都是钱。”
    “鸡生蛋，蛋生鸡，一年能挣几千块钱，真的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余建国当着陈乔玉和陈青杨的面儿也不怵，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我都不敢想，前年我还拿着十七块五的学徒工资，跟着别人下煤矿。”
    余建国当时对家里人说矿上好，能吃饱，隔三差五还有大肥肉片子，还给澡票洗澡，时不时还发帽子手套啥的，比在村里强多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下煤矿到底有多可怕，多艰难。
    煤矿下面是不能点明火照明的，有那种冷光灯，但是矿上是舍不得用的。
    他们这种临时工，拿着跟学徒工一样的工资，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
    乌漆嘛黑的，就在煤矿底下挖。
    每次坐那个铰链滑轮的笼子下去时，余建国都觉得自己可能上不来了。
    但为了家里，他咬牙撑着。
    家里分的粮食，本来就只将将够吃，为了建设读书，为了他自个儿的老婆本，还得挤出口粮往外卖。
    但一百斤才只能卖十三四块钱。
    全家节衣缩食，也攒不了几个钱。
    煤矿虽然危险，但是每个月十七块五的工资是一定会发的。
    余建国当时就想着，一定要混到一个正式工的名额。
    正式工要是死在矿下了，能赔钱。
    要是侥幸没死，没炸残，做个几年，成了正式工，一年就有两三百块钱了。
    那就是他前年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
    再多的，就不敢想了。
    但从养鸡开始，一开始卖鸡蛋，十个鸡蛋五毛五，一百鸡蛋五块五。
    家里的鸡第一次下蛋，从零星的几个到十几个、几十个。
    第一批鸡全都开始下蛋之后，一天就能下一两百个。
    一天就有十块钱啊！
    一个月就是三百。
    当时全家人都高兴，余建国的高兴混在其中，也不显眼。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三百块钱，是他从此不用拿命换钱的资本。
    那不只是三百块钱，那是他的性命啊！
    余建国从来没跟家里人说起这件事，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余建国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养鸡。
    什么事都不如养鸡重要。
    时至今日，他已经算是远近闻名的养鸡户了。
    今年不少人来找他买鸡苗，大家都知道他鸡养得好。
    他也愿意卖，没藏着掖着，把养鸡的法子一五一十地教给别人。
    他知道有些人背地里说他笨，但他不在乎。
    他就是想着，要是谁家也有人跟他一样，曾经为了一年三百块的工资，宁愿在漆黑的煤矿下面卖命，如今能靠养鸡过活，那就是最好的事了。
    今天结了一千多块钱的账，余建国拿着钱，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就知道，我以后再也不用拿性命去换钱了。”
    余建国憨厚地笑着。
    但是其他人却都红了眼眶。
    屠慧东背过身去，悄悄擦了眼泪。
    余建国说：“我不如建设聪明，就这么点儿苦力，这苦力能扔在养鸡场里，不用扔在煤矿里，我就觉得算是顶好了。”
    “至于钱，说不在乎那是假的，但是我觉得现在大家都开始挣钱了，养鸡的也不少，我要是不拼一把，将来下煤矿的还是我。”
    “所以我现在真不想结婚……结了婚，我就得为老婆孩子着想，我不光只想着自己不用下煤矿了，我还得想办法让我的孩子也读上书，将来也不用坐铁笼子下煤矿。”
    余建国平静地说着，但余小红已经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陈乔玉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建国哥那么看重这个养鸡场。
    从一开始就住到养鸡场里，几乎和鸡同吃同住了。
    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在煤矿下面想过什么，谁也不曾经历过跟他一样的漆黑和恐惧。
    余来富红着眼眶，良久才说：“那就先不结婚，先把隔壁山头也包下来，把鸡场开大一点，再挣点儿钱。”
    余家人不是不知足的人，但余建国今天的话，让他们想要把养鸡场再做大一些，做强一些。
    做到有一天不用惧怕任何风浪波澜。

 第481章 一样结婚，不一样的心思

    青杨也紧跟着开口：“哥，我支持你！”
    余大红哭了一场，心里有些触动：“要是立农也跟大哥一样，知道顶天立地，我跟毛毛也不用受那些委屈了。”
    有的人结婚，想的是结婚那一天的热闹风光，和自己娶进来了一个人。
    有的人结婚，想的是婚后的每一天，他都要成为顶梁柱撑起这个家。
    面对大家的感慨和支持，余建国依旧憨厚笑道：“这都过去了，我现在就是特别喜欢养鸡。”
    他看完了陈乔玉誊抄的那份家禽家畜养殖手册，还去新华书店买了许多养殖方面的书。
    他自己都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读过书，现在快三十了，全都补回来了。”
    科学养殖毕竟是科学养殖，余建国现在鸡养得好，是真正下过苦功夫的。
    大家一边喝着鸡汤，一边把账目结清了，把心里话说了，别提多畅快了！
    屠慧东拍板：“行，那就这样，建国你的婚事先不着急，你要是自己有看上的，就带回家来。”
    “要是没有，我们也不到处寻摸了，明年咱们就想法子把鸡场再扩大一些，等到明年，争取咱家个个都是万元户！”
    “到时候把家里的老房子翻修一下，要是能行，找村里划块地，到时候再建个房子，将来不管是你还是建设，结婚了也不用跟我们住一块儿生嫌隙。”
    屠慧东是个爽利人，很快就把家里明年的主题想好了。
    余来富见状也跟上：“那小红也别急着相看了，她两个哥哥都没结婚，她再等等也行。”
    刚才余建国和余大红的话让余来富觉得很有道理。
    要是没点儿家底，找的男人又指靠不上，余小红就是下一个余大红。
    余大红现在还算好，靠着娘家，也出一份力，拿一份钱，她公公婆婆也不敢小看她。
    小红将来至少不能比大红过得差。
    外人咱指望不上，就先叫家里的家底儿多起来些。
    ……
    吃完饭，喝完鸡汤，陈乔玉跟青杨想摸黑赶回姚家村。
    明天一早还要出门赶路去省城呢。
    但屠慧东不同意：“前两天下了雪的，地上本来就不好走，路上也没个灯，谁知道今天还会不会下雪，别跑了，今天晚上就留下来住一晚上。”
    “反正明天早上赶路也要路过姚家村的，大不了叫人在村口等等，你们回去拿了东西就走。”
    陈乔玉一想，觉得也是，就是去省城拿一下信和照片而已，也不需要带什么。
    陈乔玉是想给陈家二姑带点儿东西的，就是不知道带什么。
    青楠的事上，陈家二姑付出了很多很多，也许她没有处理得最好，但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陈乔玉不能不记着这份情。
    她连金二婶和大舅家都谢过了，没理由不感谢二姑。
    就是二姑这个人也挺倔强，几次了，死活不肯收陈乔玉的钱。
    硬给还生气。
    “我要是图钱，当初就不会收留青楠和乔丽。”
    “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但我也不缺，就别给来给去了，我不补贴你们，你们也不用给我。”
    弄得陈乔玉汗颜不止——她当初还以为是陈家二姑卖的孩子，还想过利诱二姑呢。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真是糊涂了，二姑说得对，她要是图钱，当初就不会收留青楠和乔丽了。
    可别说陈良给抚养费这事儿，就陈良那个脾性，陈家二姑可比乔玉青杨他们明白得多。
    陈家二姑一开始就没指望陈良能给多少。
    所以陈良断了供之后，陈家二姑也懒得找陈良理论什么，照旧抚养着青楠乔丽。
    陈家二姑越是这样，陈乔玉心里就越是愧疚。
    上回送了些腊鸭腊肉和干货过去，结果还让陈家二姑杀了虞家一刀，给她拿了七十块钱回来。
    腊肉干货已经送过一次了，再送一次，显得好像是去捞钱的。
    陈家二姑不肯要钱，衣服和靴子上次又送了，这次再送点儿什么好呢？
    陈乔玉都有点儿发愁了。
    晚上，陈乔玉照旧跟余小红住一个屋，今天余大红也没回婆家，跟她们一块儿住。
    陈乔玉还问呢：“大红姐，你不回去毛毛会不会想你？”
    毛毛也一岁了，现在能认人了。
    余大红打了热水来泡脚，神情十分轻松：“会是会，但是毛毛早就习惯了。”
    虽说余来富和屠慧东不计较，几个兄弟姊妹也都很好，但是余大红自己还是注意着的。
    家里养鸡的生意，说白了，不带她也可以。
    是爹妈心疼她，大哥贴补她，才叫她跟着一块儿做的。
    不然，二三十块钱，上哪儿找不到帮工的人啊？
    给三十块叫人家晚上住在鸡圈里都没事儿。
    让余大红掺和一股，只是因为心疼她罢了。
    但余大红不能想不明白。
    所以她跟高立农，再忙，每天至少一个人过来帮忙。
    高立农不方便住在余家，一般都是当天天不亮来，晚上摸黑回去。
    余大红就好点儿，能留下来住一晚上，不用赶夜路。
    轻松一些，也安全一些。
    “我姐常跟我住一块儿，毛毛早就习惯了，现在姐夫一个人就能招呼。”
    余小红不屑地说道：“毛毛又不是我姐一个人的，他招呼不来，不还有他妈吗？”
    那老太婆自从知道余大红搭着娘家养鸡，态度变得十分纠结扭捏。
    一边露出那种小人的欢欣，觉得余大红回娘家好，回娘家占便宜了。
    一边又看不惯余大红主外，高立农主内，觉得叫儿媳妇儿压了儿子一头，心里不舒服。
    但说一千道一万，钱是实在玩意儿。
    余大红两口子养孩子，不用公婆贴补一分，甚至隔三差五还能往家带一些淋了雨、裂了缝的鸡蛋。
    老太婆心里不舒服也没用，看不惯余大红，但好歹得把自己儿子和孙女儿伺候好。
    加上毛毛如今大了，也能吃饭了，带起来也不麻烦。
    余小红也把脚伸进热水里，跟余大红一起泡着，还招呼陈乔玉一起来：“天冷，泡个脚舒服。”
    陈乔玉笑着瞧了瞧盆子里都快溢出来的水，婉拒了：“等你们泡完我再。”
    这一个洗脚盆里，着实放不下三个人的六只脚了。

 第483章 干脆你们也搬出来吧！

    表姐妹三个躺在床上，难免就说些小话。
    余大红说：“我真是想在小芦沟起个房子，不愿意在高家住着了。”
    陈乔玉就问：“怎么了？高家是不是又闹事儿了？”
    余小红替余大红说：“高家那个老太婆，着实有些烦人，毛毛才一岁呢，天天催着我姐再怀一个。”
    但再怀一个也未必是男孩儿啊。
    但高家那个老太婆就根本不在意：“不是男孩儿到时候送走不就行了？一直生，总会生出男娃娃的。”
    余大红本来对生孩子这事儿没多少抗拒。
    这年头家家户户兄弟姐妹都多，就是不说，她也是要再生个孩子的。
    但高立农他妈这么一说，余大红心里就烦躁。
    余大红就偏不想生：“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烦，我这大过年的回来，也不光是为了结账的事儿，实在是不想在家里听念叨了。”
    她跟高立农本来感情还挺好的，两个人是初中同学，自己谈上的，结了婚也很少闹矛盾。
    大部分矛盾都是因为高立农他妈起的。
    但总体说来，两人过得还算融洽，再怀一个也就是迟早的事儿。
    但是高立农他妈这么一说……
    余大红小声道：“我连那个想法都没了。”
    更别说生孩子了。
    她这就是躲出来了。
    陈乔玉跟余小红听得有些耳朵红，但姊妹之间偷偷说小话，也不讲究那个。
    陈乔玉就说：“那也可以叫舅舅舅妈给你寻摸着，村里要是有地，或者有人卖房子，你就买一个呗。”
    她那个老宅不也是买来的？
    现在虽然还不到九几年私人房地产开放的时候，但是这种民间买卖还是有的。
    大部分就是跟她一样，在村里或者大队、公社之类的地方，写个文书，盖了章就行。
    在这会儿也是认的。
    余大红叹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啊，要是在高家庄买个旧屋还行，买回娘家？脊梁骨都能被人给戳穿了。”
    这样人家不光说她，还会说高立农，觉得高立农是吃软饭的。
    这种流言蜚语，你要说完全不在意，那也得意志力很强的人才能够做到。
    关键是家里有孩子。
    等毛毛懂事儿了，人家一口一个“你那个吃软饭的爹”，说出去多难听啊。
    陈乔玉跟余小红都听得有些气愤，但又很无奈。
    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
    结了婚都得住婆家，要是不住婆家，住回娘家，那只有上门女婿才这么干。
    余小红气道：“我就不结婚，一辈子陪在爸妈身边，我看谁敢说我！”
    余大红敲了下她的脑袋，笑着说：“那也没必要，你长大了，遇到心仪的人，也是该谈对象谈对象。”
    “对象跟爹妈还是不一样的。”余大红温柔地说道。
    余小红年纪小，还不能体会到，但是陈乔玉见多识广，倒是有点想法。
    “不住回娘家的话，那要不然干脆搬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去镇上。”
    “到时候去了镇上，也没人会说闲话了，反正大红姐你的诉求也不是回娘家，而是离开婆家，不是吗？”
    有柴爱花现成的例子在这儿，陈乔玉脱口而出，根本不需要多加考虑。
    但余大红却很震惊：“搬去镇上？”
    现在的人都是跟着户籍住的，户口本在村里，那就住在村里。
    很少有村里人，跑那么老远，去镇上住的。
    在镇上住，没法回来干农活，就没有工分。
    没有工分就没有粮食。
    城里又样样要钱，关键还没有票，谁能够支撑得住啊？
    但对陈乔玉来说，这事儿很简单：“现在镇上也有不要票的粮食了，家里养着鸡挣着钱，吃住方面贵一些，但也不是承担不起。”
    余大红的一成今天都分了四百多呢。
    要是跟柴爱花他们一样，租个小房间，一个月才八块钱，一年也才一百块。
    就是为了毛毛，想租个大点儿的，也完全够。
    陈乔玉越想越觉得可以：“你要是在镇上，干脆租个门面房，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
    余大红都快忍不住坐起来了：“这样能行？”
    “能啊！”
    陈乔玉说：“现在不是允许个体户经营了吗？你就开个小店，也不麻烦，顺带着还能帮忙卖鸡卖蛋，多好啊。”
    “但……卖什么呢？”
    余大红思考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按照陈乔玉的设想去考虑了。
    余小红比余大红还激动：“卖瓜子啊！先前姐夫不是去学了炒瓜子吗？”
    之前还没养鸡的时候，屠慧东就考虑着去大集上卖炒瓜子，或者做卤味。
    但做卤味要鸡鸭肉，当时还比较难弄，就没考虑了，反而是养上了鸡。
    但在养鸡之前，屠慧东也没闲着，还是托人打听到了一个炒货师傅。
    当时余建国还在煤矿上，炒货是个力气活，那个师傅也不收女徒弟。
    余建设在上学，余来富要下地，想来想去，屠慧东就让高立农去了。
    当时还说呢，便宜高立农了。
    本来屠慧东想自个儿学的。
    她也有把子力气。
    反正后来给人师傅送了不少礼，叫高立农去学了。
    高立农跟着师傅同吃同住，加上日常伺候，学了两三个月，算是还不错。
    但后来余家养鸡了，余大红觉得跟着娘家一块儿养鸡靠谱。
    起码娘家是肯定会把钱交到自己手上的。
    但是那会儿要是叫高立农去外头卖炒货，那钱可未必能到她手里来。
    所以后来就去养鸡了，把炒货这事儿给放了下来。
    但是现在要是想着去镇上开个炒货店，那也不是不可以。
    陈乔玉说：“你们要是觉得行，我可以赞助点儿。”
    她自己亲眼看着柴爱花和张永华搬出去之后，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当然也希望余大红尽早搬出去。
    不在一起住，但不耽误他们尽孝。
    反正人首先要自己活好了，再去考虑别的。
    但余大红此时脑子清醒无比：“不用，这会儿我要跟立农商量商量……但要真是做炒货的话，我们手里的钱是够的。”
    租房子，就算租个大点儿的能住人的店面，一年也就两百多。
    炒货要置办的东西也不多，大炉子大锅，几十块钱也够了。
    其余的铁砂香料和瓜子花生豌豆，这些花不了多少钱。
    余大红手里也有一千多块钱呢，不用借钱。
    余小红当即就表示支持：“那还犹豫什么？明天就找我姐夫来商量商量！”
    高立农要是敢不同意，她就叫爹和大哥揍他一顿，非要他答应不可！

 第484章 过年了，路上的小毛贼也多了

    余小红多少带点儿对高立农的轻蔑了。
    虽然余大红跟屠慧东他们总说高立农还算是个好男人，还算是顾家，眼里有活儿。
    就是高立农对他妈，他们也能说成是孝顺，还说孝顺的人差不到哪儿去。
    但是余小红就是瞧不起高立农。
    什么孝顺啊？
    就是软弱。
    孝顺里也还有个词儿叫愚孝呢！
    光顾着孝顺了，就叫余大红跟毛毛受委屈，凭什么？
    唯一叫余小红还觉得顺气儿的，就是高立农还是向着余大红的，余大红回娘家，高立农每每也想跟来的。
    余小红说：“虽然姐夫这个人对他妈顺从，但是对我姐也挺顺从的，到时候我姐搬到镇上去，姐夫多半能跟去。”
    陈乔玉觉得也是。
    她觉得他们这个年代的年轻男人，虽然没有现代男人那么顾小家，但是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开始明白结了婚就是组成新家庭，而不是他们老高家娶了个媳妇儿。
    三人这事儿说完，陈乔玉就顺便问起来，要给二姑送点儿什么。
    这次找到青楠，二姑也出了不少力。
    加上以前的事儿，陈乔玉连道歉带感激，总要表示表示。
    余小红是个小财迷，整天抱着账本不撒手的那种。
    她就一句话：“给钱啊！给钱才实在。”
    余大红却想得更多一些。
    陈家二姑在省城的情况，她也听屠慧东和余来富说起来过。
    一个娘家根底儿浅的女人，在省城的高门大户里，着实不容易。
    现在看着是拿捏住了人，但也还是基于人家不愿意撕破脸，还想讲个体面的基础上。
    但防不住人家哪天就非要翻脸。
    以陈家二姑的境况，到时候也难。
    “要是能叫你二姑也有个立身之本就好了，不怕将来人家翻脸，把她赶出来，她没地方住。”
    余大红的想法里，女人最怕的就是没地方住。
    结了婚之后，不能回娘家，婆家要是赶人，像她这样的，还有屠慧东和余来富给做主。
    但乔玉的爷爷奶奶都没了，陈家二姑没有爹妈了，几个兄弟也都各自成家，肯定不会再收留她了。
    陈乔玉觉得余大红说的有道理。
    但是这立身之本哪是人说送能就送的啊，这也太难了。
    陈乔玉琢磨了一晚上，混混沌沌睡过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余大红那句话——
    “哪天人家翻脸，把你二姑赶出去，她连个住处都没有。”
    二姑那么想留在城里，怎么才能有住处呢？
    ……
    第二天天还没亮，屠慧东就过来敲门了：“乔玉，起来了！你跟青杨还要赶路呐！”
    陈乔玉一个激灵爬起来，冻得一哆嗦。
    她都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她跟青杨两个赶紧洗脸吃饭。
    吃完饭回来，余来富已经给他们叫了个“顺风车”——村里的拖拉机今天要去镇上拉猪肉，正好可以带他们。
    中间还能路过姚家村，余来富跟人家说好了，中间停一下，俩孩子回去拿东西，用不了多一会儿。
    人家同意了。
    陈乔玉他们感激不已，麻溜地坐上了敞篷拖拉机。
    三轮车就留在大舅家了，下回再来拿也是一样。
    拖拉机什么都好，又能下地，又能拉货拉人。
    就是太冷了点儿。
    幸好出门前吃了一大碗面，用昨天剩的鸡汤下的，青杨和乔玉身上都还算暖和。
    到了姚家村，两人跳下车就往家里跑，没敢耽误，随便拿了点儿东西。
    陈乔玉拣了点儿腊货干货，另外加了两包奶粉，就赶紧招呼青杨上车了。
    她跟青杨商量好了，等到了省城，他们去百货大楼给二姑和蓉蓉买点儿东西，加上手里这些，应该也差不多了。
    一路的辗转奔波，因为手里有钱，姐弟俩倒是过得不差。
    在车站门口吃了热腾腾的馄饨，一人还揣了根热玉米在怀里。
    上长途汽车的时候没抢到座位，陈乔玉看了看，直接给人家五毛钱，换了两个座位。
    人家拿了钱，直接下车了，去抢下一趟。
    下车钱老高兴了，还觉得出门遇贵人了——反现在的车也不按车票坐车，来一辆上一辆呗。
    他不赶时间，就抢了两个位置，就换了五毛钱，多划算啊！
    况且，下一趟还能抢呢！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乔玉青杨路上还被个贼给盯上了。
    人家看他们两个年纪不大，还舍得多花五毛钱换位置，就觉得是肥羊。
    但陈乔玉警醒，抱着包，有啥动静都及时避让，免得叫人借着急刹上人的时候挤过来。
    青杨更是，他现在快十五了，这两年肉蛋奶没少吃，长得比一般同龄人都要高。
    九月份那会儿还一米七呢，现在快过年了，已经有一米七多了。
    乔玉抱着包袱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青杨坐在靠走道这边。
    那个贼不怀好意地扎过来，假装刹车站不稳，直接往两人的座位上倒。
    头两次都快要碰到陈乔玉了，但陈乔玉略略一躲，那小毛贼的手就落空了。
    小毛贼不服气，看着陈乔玉面嫩，觉得她不可能是回回都那么巧避过去了，应该就是碰巧。
    于是非要挤第三次。
    结果这第三次，陈乔玉依旧避开了，但下一秒，小毛贼就感觉自己腰上顶了个东西。
    那人一愣，青杨就把手里的弹簧刀往前顶了顶：“兄弟，差不多得了，别闹得太难看。”
    他们姐弟俩虽然可怜，但是身世可怜，自个儿可从来没怂过。
    没发现算他们倒霉，该偷就偷。
    但做得这么明显，指望欺负他们俩面嫩，可就想错了。
    青杨可是跟着钟斯年练过块儿的人，虽然不爱打架，但是身子骨可不弱。
    青杨站起来，比那小毛贼还高。
    他把人推出去一步远，大声道：“您这是多久没洗澡了啊？身上一股味儿，就别老往我身上倒了行吗？都注意点儿。”
    他这一喊，车上的人都看过来了。
    小毛贼麻了。
    这下是认也不行，不认也不行了。
    但不管他认不认，人家猜到的，和不明真相，真以为他好长时间没洗澡身上都馊了的人，都纷纷避让开了一些。
    小毛贼身边愣是出现了一小圈真空地带。

 第485章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能力吧

    这下他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了，也不好下手了。
    而有些常在路上跑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人是贼。
    这种气氛就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哦不，是传遍整个车厢了。
    连售票员都过来看了看，呵斥那个小毛贼：“师傅你买票了吗？在哪儿下车？”
    小毛贼愤愤地看了一眼青杨，青杨丝毫不怵。
    这天下没有做贼的人理直气壮，抓贼的人胆战心惊的道理。
    车上其他人也都纷纷对着小毛贼开腔了：“坐车就坐车，挤什么挤？”
    更有些人，那可是都吃过贼偷的苦。
    有的人前两天就在这辆车上丢过东西，此时也都忍不住上去找补找补：“哎，我前两天在车上也看到你了，也是在我身边挤来挤去的，怎么？你们想做啥啊？”
    一时间，挤兑得小毛贼无地自容，气焰也不那么嚣张了。
    等过了一会儿，有人要下车，小毛贼也跟着下去了。
    售票员这才说道：“就这个人，上车也没跟我说去哪儿，我看啊，多半是想着半路哪儿方便哪儿溜！”
    可乘客们都不买账：“你们都看出来了，怎么还不管管啊！”
    这小毛贼一看就是车上的惯偷啊！
    售票员也叫苦：“我们哪儿管得过来啊，他们一堆人，今天这个上我车，被我抓到了，明天就换个脸生的上。”
    “等有人喊丢东西的时候，人早跑没了！”
    大家纷纷说道：“那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啊。”
    也有人吐槽：“现在也真是的，这些小毛贼送进去关不了两天就出来，闹得他们这么嚣张，真是一点儿都不严肃，才叫他们这么肆意妄为。”
    “是啊，该管管了，怎么才罚这么两天。”
    “关不了两天，人家根本都不怕的，换我我也愿意进去住两天，还给管饭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别人听着或许还好，但陈乔玉听着，心里真是惊涛骇浪。
    因为她知道，马上就开始大家嘴里说的“好好管管”了。
    到那时候，哪怕只偷了几毛钱，说不定都要关几年的。
    到时候这群贼，一个也逃不了。
    只不过那会儿气氛又严肃起来了，很容易被重罚，也算是一把双刃剑。
    虽然惩罚了恶人，但是也牵连了许多罪不至于的人。
    陈乔玉觉得看书还是有用的。
    如果是以前的她，在车上听到这种话，可能听听也就过去了，根本不会细想。
    但她现在听着，就能够从各种蛛丝马迹里，探查出来一些未来的走势。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能力。
    ……
    车子走走停停，晃悠悠的，加上下过雪路上泥泞不好走，一直到下午快三点，才到省城。
    乔玉跟青杨着急看到青楠的信，也没往招待所去，赶紧就叫了个三轮车，往陈家二姑那边去了。
    路上，青杨看到好几辆小汽车，还有一辆大吉普。
    “省城真好，人家家里都有小汽车。”
    虞家也有，上次陈家二姑还说他们，要是到省城啊，可以提前说，她好叫司机去接他们。
    虞家的人虽然私底下人品未必好，但是在外面还是有几分身份的。
    司机以前是配给虞家老太爷的，现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二姑父虞振飞在用。
    不过陈乔玉跟陈青杨还是没有同意。
    陈家二姑能使唤得动虞家的司机，确实说明陈家二姑现在在虞家的地位有些不一样了。
    但是他们能不给二姑添麻烦，还是不给二姑添麻烦。
    两人自己赶到陈家二姑家，已经是三点半过后了。
    敲门，依旧是上次那个保姆来开的门。
    保姆见了陈乔玉姐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回没关门把他们锁在外头了。
    而是直接带他们进去了：“大太太嘱咐过了。”
    陈乔玉每每听到大太太这三个字，都觉得有些怪异。
    但人家家里的事儿，她也不好多问，就那么听着了。
    不过从秦大娘坚持喊陈家二姑喊太太这事儿上看，还是能够感受到秦大娘对陈家二姑的尊敬。
    只是陈乔玉并不知道这种尊敬从何而来。
    因为昨天电话里乔玉已经说过了她跟青杨今天要来，因此陈家二姑早早在家准备了好了。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连蓉蓉都从屋里跑出来。
    “乔玉姐！青杨表哥！”
    陈家二姑也端着一个小碗从二楼下来，笑道：“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估摸着两点半就该到的，怎么今天这么晚。”
    陈乔玉说：“过年路上人多，今年走亲戚的人特别多，加上下了雪，路上不好走。”
    蓉蓉好奇：“下了雪吗？我们这里没有下。”
    陈乔玉笑道：“是啊，靠我们老家那边下了，这里倒是没有。”
    陈家二姑下楼来，把小碗递给秦大娘，对陈乔玉他们解释道：“给你们炖了鸡汤，一直没等到人，我就盛了一碗给老太太。”
    陈家二姑大约是陈家他们那辈唯一一个对得起名字的人。
    确实很善良。
    别说现在了，就是以前，她自己过得不容易，但是对两个老人也依旧十分好。
    并没有因为自己受到了苛待，就对两个老人不好。
    所以她现在开始争取地位和权益之后，十分顺利地拿到了两个老人的津贴。
    拿捏老人是不得已，为了自己和蓉蓉的活路。
    但陈家二姑打心眼里对老人好，虞家其他人也才拿陈家二姑没办法。
    陈家二姑让秦大娘用鸡汤下面，没一会儿鸡汤面就端上来了。
    乔玉和青杨赶了一天的路，虽然路上也吃了点儿，但赶路的人总归是容易饿的。
    这会儿见面端上来了，也大口大口吃起来。
    就是还放心不下：“二姑，青楠的信在哪儿啊？”
    蓉蓉早撒腿跑回房间拿东西了。
    陈家二姑现在还跟虞振飞一个屋子，只是分床睡，故而放东西是不太方便的。
    关于青楠的东西，还有乔玉送来的东西，陈家二姑都放在蓉蓉屋里。
    蓉蓉把信拿来，陈乔玉顾不上吃东西了，赶紧拿出来，跟青杨一起看起来。

 第486章 陈家二姑不同意过继

    信是早就听过一遍的。
    但此时看着信上的字，姐弟二人还是十分感动。
    虽然只在宋兴路提供的照片上看到过收养青楠的那家人的模样，但此时从这温和大气的信件里，他们也能看出来这家人的教养和善心。
    陈家二姑忍不住抹眼泪：“真真是你们妈在底下保佑，才叫青楠乔丽都遇到了好人家。”
    但凡遇到个不好的……陈家二姑都能后悔死。
    陈家二姑顺带也问起来陈良和姚金花的境况。
    陈青杨愤愤不平地道：“他们才判了两年，估摸着今年下半年就要放出来了！”
    无奈啊，这年头拐卖孩子的都判不了多重，更别说这种亲生父母“送养”的了。
    要不是陈乔玉和陈青杨坚持，只怕陈良和姚金花都会跟其他“送养”孩子的人一样，继续逍遥自在，丝毫不受惩罚了。
    这就是这个年头的无奈。
    陈家二姑自己也痛恨这个扶不起来的弟弟，闻言倒是更担心乔玉和青杨。
    “那你爸他们要是放出来了，你们咋办？”
    陈乔玉还好，现在也二十了，说不得马上就嫁人了，被陈良和姚金花缠住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是青杨才十五，这半大不大的，着实有些麻烦。
    陈家二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谁知道陈乔玉头一句就是：“二姑，我暂时还不打算嫁人。”
    青杨也说：“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那个家的，我就跟我姐一块儿住。”
    但陈家二姑依旧担心：“你想是这么想，但是大家伙儿能认吗？陈良好歹是你们亲爹。”
    陈乔玉却早有了成算：“先前我们买下二爷爷那个老屋的时候，就有人叫我们过继给二爷爷，但当时我们不知道青楠乔丽被卖了，不愿意跟他们分开，所以没提。”
    “也怕自己没有立身之本，将来养不活青楠乔丽。”
    那会儿他们还不知道青楠乔丽的情况，怕青楠乔丽回来之后，他们成了外人了，彻底把青楠乔丽留给了那对畜生。
    但现在不一样了，乔丽这边，已经铁定留给付老师和葛老师了。
    虽然不如在自己身边亲近，但却更好。
    尤其是，乔丽有了养父养母，在这个年头的人眼里，陈良把乔丽送出去了，乔丽在那边上了户口，那陈良就没资格再对乔丽指手画脚了。
    他要是想把乔丽要回来，得双倍归还当初卖孩子收的钱，还有这么多年的抚养费。
    虽然陈良未必会那么老实，但以如今的社会氛围，大家都会站在付老师和葛老师那边。
    陈乔玉便也没有后顾之忧，不必担心青楠乔丽落在陈良手里了，就可以考虑过继的事情了。
    只是……
    果然，陈乔玉说想过继，陈家二姑先是震惊，继而大怒：“陈良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到底还在，你跟青杨怎么能过继！”
    陈家二姑的反应也在陈乔玉的意料之中。
    二姑想过让乔玉早点嫁人，脱离陈良，但却没想过让乔玉和青杨过继。
    想来也是，当初那么艰难，她都收留了青楠和乔丽，没有想着趁两个孩子年纪小，就把他们送走。
    陈家二姑到底是个传统人，心里终究是陈家人。
    陈乔玉也不辩驳，她早就习惯了做别人不理解的事。
    虽然亲人的不理解会让她有些难受，但这并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她是年轻的，稚嫩的，但她也是坚定的，果决的。
    眼见青杨有些担心，陈乔玉就笑笑，对陈家二姑说：“我就是那么一说，到时候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陈家二姑见她笑得轻松，心里有些狐疑，但也觉得不太可能出现过继的情况。
    估计就是句玩笑话。
    陈家二姑就拍了陈乔玉一巴掌：“以后可不能瞎胡说！”
    陈乔玉只是笑笑，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更关心的是青楠的照片。
    这一次的信里面，夹了好几张照片。
    要不说这个时候的国外好呢，照片都是彩色的，而且大，还一拍好几张。
    虽然青楠年纪小小，总是显得过于沉静和严肃了，但还是能从照片看出来，他过得不错。
    在外国住的是大洋房，还有独立的房间，采光比蓉蓉的房间还好，房间里甚至还有个小帐篷。
    这些在陈乔玉看来不算太出奇——松松也有。
    但是放在这个年代，还是相当惊人了。
    过了一会儿，陈家二姑又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一个手帕包来。
    “这里就是那一百块钱的外国钱，本来宋兴路还想藏着的，小林警官说这个得给青楠的家人，用来找乔丽的。”
    “现在乔丽在你那儿，这钱我就给你要来了，你拿着。”
    陈家二姑在省城，懂的到底多一些，说：“这个钱现在能换一百六十多咱们的钱，但是换成钱不划算，去换外汇券合适，能买紧俏货。”
    现在百货大楼里有些商品，尤其是进口的商品，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那些，用钱还买不着，得用外汇券买。
    外汇券可不容易弄到。
    陈乔玉接过来看了看，她倒是不着急用这个，不过多了解了解还是可以的。
    她听陈家二姑说这个能换一百六，就从身上掏出一百六来。
    “二姑，青楠乔丽在你这里打扰太久了，这钱该你拿着的。”
    陈家二姑怎么会收她的钱，立刻推回来：“都说了，我现在不缺钱，现在他们家说是一个月给我二三十，但其他零零碎碎的，我一个月四五十呢！”
    四五十不算多，但也不少了，毕竟在家吃住完全不要钱。
    陈乔玉就想起来昨天晚上余大红说的话，就问陈家二姑：“二姑，那这钱我能拿来在省城买房子吗？”
    陈家二姑自是不能理解：“你们在省城要啥房子？来了就住我这儿啊。”
    陈家二姑还以为陈乔玉是不方便住招待所了，连忙叫他们今天留下来。
    但陈乔玉哪儿是为了这个啊。
    她找了个理由：“青楠要是回来了，肯定不能再长期住你家里了，我想给他在省城找个落脚的地方。”
    陈家二姑皱眉说：“怎么就不能长期住了？我是他亲姑姑，住在我这儿怎么了？”
    但话是这么说，陈家二姑也还是觉得有点道理。
    “乔丽现在找回来了，日子过得也不错，这钱花不了，要是琢磨着找个住处也不错，只是……”
    陈家二姑犹豫着：“我可没听说谁家卖房子呢。”
    陈乔玉说：“也不急，信上不是说了吗？青楠现在在国外治病，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咱们先慢慢寻摸着。”
    “要是有合适的，咱们就买。”
    陈乔玉把刚才的一百六推给陈家二姑：“这外国钱我就拿着了，但这一百六，二姑你收着，要是看到合适的屋子，你帮我给个订金。”
    她说是给青楠，和他们来看青楠的时候住，陈家二姑便也没多想，觉得虞家人可厌，住出去倒是也不错。

 第487章 买个房子吧陈乔玉

    但陈家二姑这么多年，说得难听点，那是给虞家当牛做马，也没想过搬出去住。
    陈家二姑当年下决心留在城里，自然也不会轻易从虞家搬出去，说什么都要留下来的。
    她对城里买卖房子的事儿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正好秦大娘在，陈家二姑就把秦大娘找过来问问。
    “秦大娘，你是赁在老帽儿胡同那边的？那边光是赁屋吗？有没有往外卖的？”
    秦大娘点头：“大太太，是有的。”
    说着，就告诉陈家二姑和陈乔玉他们：“我们院儿里乱，住的都是一些没有落脚地儿的人家，挤挤挨挨的，倒是没听说要卖。”
    “但是隔壁胡同有个小院儿，听说主人家想出国了，我们院儿里住不开，有人去打听，想问问人家愿不愿意租。”
    “结果人家说这一出去就不打算回来了，所以不出租，只卖。”
    秦大娘说的这个情况陈乔玉倒是知道一点儿。
    书上说八几年到九几年，那是出国热潮。
    这会儿国外比国内先进不少，好多人想方设法都要去外国。
    一去不回来说的也是真的，所以家里的老房子也不能要了。
    不过这会儿才建交没几年，还不算太热，卖房子的人也还不太多。
    秦大娘说的这一家，也是碰巧才知道。
    陈乔玉有点高兴，她觉得自己在捡漏这事儿上算是有点儿小运气。
    就忙问秦大娘：“那他们院儿多大啊？想卖多少钱呢？”
    秦大娘对着陈乔玉也是低眉顺眼的，虽然不算亲近，但确实十分恭谨。
    “因着人家没想租，所以我们院儿里的人也没多打听，不过该是不便宜的。”
    但凡便宜，总会有人起心思想要买的。
    既然没买，那就说明价钱可不那么便宜。
    秦大娘接着说：“那院儿除了他们家，就一房远房亲戚住着，不算大，正房两间，东西各一个厢房，后面是想法子搭了两个小耳房，放杂货和当厨房用的。”
    秦大娘说中间的院子也不大，种着两棵树，景致倒是打理得不错。
    陈乔玉听得心动不已，觉得应该马上去看看。
    陈家二姑也说：“反正都来了，干脆去看看？”
    秦大娘是不住家的，每天都要回去，所以陈家二姑就说干脆一会儿跟着秦大娘一起回家去隔壁胡同看看就是了。
    陈乔玉也觉得可以。
    她跟青杨垫了口，胃里有东西了，人也舒缓过来了。
    蓉蓉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几人把青楠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陈乔玉说：“等回去的时候我跟青杨去找乔丽拍张照，也给青楠寄过去。”
    时间差不多了，虞家的人陆续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虞振翔两口子，虞振翔的老婆如今显了怀，做派愈发矫揉起来了。
    还没进门就在外面喊起来：“秦妈，秦妈！快扶着我点！”
    秦大娘连忙一溜小碎步过去开门。
    扶倒是不用扶，虞振翔扶着呢，而且也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
    何况陈家二姑和秦大娘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院子门口就铺着草垫子。
    在外面走路带的泥巴都能在草垫子上蹭掉，进来之后院子里的地面是水磨石的，也不打滑。
    但虞振翔的老婆就是左边搀着虞振翔，右边叫秦大娘扶着，万分的金贵。
    乔玉把青杨拉起来，自觉站到了一边。
    他们可不想挡在门口，回头惹出什么麻烦来。
    但虞振翔两口子进门见到陈乔玉和陈青杨，那脸色可不算太好。
    虞振翔碍于情面，点了个头：“来了啊。”
    他老婆却是见不得这两个乡巴佬崽子的，松开秦大娘扶着的手，嫌弃地捂着鼻子往楼上去了。
    青杨低头揪着自己的衣服领口闻了闻，小声道：“前两天才洗的澡，没味儿啊。”
    陈乔玉冲他使眼色：“跟咱们无关。”
    人家非要说臭，你就是再香，人家也要说是臭的。
    虞振翔两口子跟陈乔玉他们算八竿子勉强打的着一点儿的关系，也不算亲近，上了楼就没下来，陈乔玉他们也轻松。
    虽然陈家二姑现在在虞家的地位不一样了，但她还是喜欢待在厨房里。
    虞家的厨房是里外两间，里间小一点，放着灶台、炉子和水缸，还有切菜的台子跟蜂窝煤。
    外间也有一截不短的台面，还有两个大碗橱跟一个粮食柜子，还有桌椅呢。
    比一般人家的饭厅都大，在这里说话做事，跟客厅隔开，大家都自在。
    陈乔玉既然来了，也没闲着，就在厨房外间里，坐着小板凳帮忙择菜，一边说话。
    陈家二姑跟秦大娘打听他们胡同周边的情况，比如坐车方不方便，都住着什么人，租房子贵不贵之类的。
    她还不知道陈乔玉这是想帮她找个落脚点。
    她就是想着陈乔玉他们想买房子，以后方便来省城，那她就要仔细寻摸。
    这景象落在陈乔玉眼里，又有些温暖。
    所以说，有时候好心，就是给自己的好报。
    虞振翔两口子回来半个小时之后，虞振红两口子也来了。
    蓉蓉跟陈乔玉学嘴：“小姑和小姑父中间有一阵子没来吃饭，我听见他们悄悄说，这钱绝对不会让我妈挣了去。”
    自从上次陈家二姑大吵一架，开始清盘算账，虞家这群外强中干，柿子只会拣软的捏的家伙，都怂了。
    但是外怂内不忿，还想着给陈家二姑下马威呢。
    陈家二姑不耐烦伺候小叔子和小姑子两口子，说要算饭钱，虞振红两口子就说不回来吃。
    “然后呢？”陈乔玉好奇问道。
    陈家二姑嗤笑道：“不回来倒是简单，但他们得有地方吃饭啊！”
    “你看振红那个样子，像是能跟她婆婆搞好关系的人吗？”
    去婆婆家倒是有饭吃，但是只怕饭还没吃，就先气饱了。
    不回娘家，也不去婆家，那能去哪儿？
    去下馆子呗！
    那也不是不行，陈家二姑冷哼道：“城里馆子多啊，国营的，今年还有私营的，路边小摊子也多，但是他们吃得起吗？”
    “家里做红烧肉，吃的都是老头老太太的津贴，他们回来光吃就行了，哪里知道肉有多贵啊？”
    “去下馆子，一盘子红烧肉，不得收他们一两块？再来俩小菜，都不说按照家里一桌饭菜的规格，就两三个菜，他们都吃不起！”
    虞家是有点身份的，但虞振红没像虞振飞一样接班。
    她就是娇娇气气地活着，然后找了个小白脸，恩恩爱爱地过着。
    平时吃虞家老两口的补贴也就算了，自己挣钱自己花，还算是能过。
    现在不回婆家吃饭了，就他们两口子那花销，自己供得起来？
    半个月没过，就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老实上交伙食费，在家里吃。

 第488章 虞家人这下老实了

    当然了，这伙食费交的也没那么痛快。
    虞家人也想过挟制陈家二姑。
    虞振翔就说过：“以后肉我来买，我们单位有路子，能便宜些。”
    陈家二姑也不跟他计较，叫他买。
    结果这傻缺也不知道一顿吃多少，单位倒是有路子，但是他一口气拉了小半扇猪回来。
    得亏当时天气还算凉快，多放了两天。
    但就是多放几天也不够啊。
    连着吃了好几天，吃得嘴角流油。
    结果到了下半月，虞振翔买肉的钱就没了。
    陈家二姑也不说他，也不趁机落井下石，反正采买的事儿你们接了过去，你们买什么，我就给你们做什么。
    虞老二要买肉，十天吃完了一个月的肉供应，还不记得买油，吃了好多天的水煮菜。
    虞老三买菜和粮食，粮食倒是还有，但是菜赶不上啊。
    虞振红是会去菜市场转悠的人吗？
    她分得清韭菜和蒜苗吗？
    倒是抢着两回便宜菜了，但是一回底下半筐是烂的，另一回说好的三斤菜，最后回来复称，只有一斤八两不到。
    烂菜叶子陈家二姑也不着急，慢慢挑，挑到晚上八九点才做饭。
    问就是菜里的烂叶子太多，不好挑，有本事就自己挑。
    这还不止，买菜的还得负责买水果呢。
    平时吃的时候不觉得，反正想吃总有。
    真要到自己买的时候，想吃的贵了，便宜的不想吃。
    好不容易选着一个了，又叫人吃称，又叫人塞了烂果子。
    自己买的烂果子，就自己吃。
    陈家二姑可不惯着他们——是他们不相信陈家二姑的采买，非要自己去的。
    那不管多烂，陈家二姑都给切了端上来。
    就这么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两个月，虞家人全都趴窝了。
    最后陈家二姑不光拿回了采买权，还借由这次“受伤”，提出必须增加一个人，这才把秦大娘也找来了。
    陈家二姑悄悄跟陈乔玉说：“以前我在虞家没拿钱，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手里也没闲钱，想要补贴你爸他们，就得自己想办法挣。”
    那个时候就是秦大娘带着陈家二姑去接点儿打扫跟照顾人的活儿的。
    陈家二姑手脚麻利，不嫌脏不嫌累，又不怕吃苦，做得不错，但还是多亏了秦大娘帮忙。
    不过那个年头，一般人家也请不起人干活，请得起也不敢请，所以后来陈家二姑也帮秦大娘介绍一些人家干活——都是跟虞家差不多的人家。
    这回就更干脆了，既然要加一个人工，那就干脆叫秦大娘来。
    这样秦大娘也不用担心做了今天没明天了。
    而且家里还有个人站在陈家二姑这边，加上蓉蓉也大了，能言善道的，陈家二姑再也不用一个人受气了。
    光是听陈家二姑说这些事儿，陈乔玉就觉得舒坦。
    吃饭的时候更是，陈乔玉之前不太喜欢留在虞家吃饭。
    不管吃了什么没吃什么，虞家人那种眼神，总叫人觉得不舒服。
    仿佛他们是来打秋风的一样。
    就算陈乔玉和陈青杨老老实实，言行举止都得当，虞家人也会带着那种隐隐的轻蔑的笑意——
    仿佛在说：哟，装得不错嘛，饭桌上没抢食，是因为私底下拿了不少？
    但虞家人也不明说，就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他们。
    真是叫人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还没法儿说。
    但这一回不一样了。
    陈家二姑惦记着一会儿跟着秦大娘去看房子，所以开饭比较早。
    虞振红两口子一回来，差不多就开饭了。
    青杨还特别懂事地问：“姑父还没回来，要不等一下姑父？”
    陈家二姑十分不屑：“等他做什么？他回不回来我们都是要吃饭的，给他留一碗就行了，难道真所有人都等着他吃饭啊。”
    吓得青杨直看陈乔玉——以前陈家二姑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陈家二姑都会小声劝说饿肚子的蓉蓉和他们，说：“蓉蓉乖，再等会儿，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还会充满歉意地跟乔玉青杨说：“你们饿了？要不我先给你们盛碗汤？”
    但是蓉蓉和二姑都等着，乔玉和青杨又怎么会说自己先吃。
    但这回不一样了，陈家二姑说开饭就开饭。
    而且她一说开饭，虞振翔和他那个金贵的老婆也好，以往叫三遍都未必应一声的虞振红两口子也好，都乖乖地坐到了饭桌前。
    陈乔玉看着鱼贯而出的虞家人，十分惊讶。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虽然虞家人脸上还有不情愿，但是动作可不敢慢。
    坐下来之后，除了使唤秦大娘盛饭、换盘子什么的，对着陈家二姑，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甚至连陈乔玉吃着觉得有点儿糊的菜——是陈家二姑找秦大娘打听屋子的事儿失了手烧糊了的，虞家人都没人吭声。
    这要是放在以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虞家人恨不能借着这一点点小事儿，全方位批判一下身为“乡下人”的陈家二姑做事是多么不得体，不合时宜。
    但现在却没人吭声了。
    连青杨都察觉出来这种变化了，人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青杨倒也不是想要多么耀武扬威，但是以往自己亲姑姑那种伏低做小、战战兢兢的感觉，总会让他们也跟着自卑和畏缩起来。
    现在真是好太多了。
    饭桌上大家没怎么说话，吃饭前陈家二姑已经给老太太喂了汤和鸡蛋羹，又把老太爷的饭菜给端了上去。
    吃完之后，秦大娘收拾饭桌，陈家二姑上去收拾老太爷吃饭的场景。
    陈乔玉看到虞振红的丈夫还有些没吃饱，但秦大娘根本没管，直接收碗，他也只能悻悻地放下筷子。
    今天有陈乔玉和青杨蓉蓉一起帮忙，很快就好了。
    洗完碗，秦大娘就可以下班了，陈家二姑也收拾好了，准备带着青杨乔玉出门。
    出门前，虞振红追着问了一句：“大嫂，你这是干嘛去？”
    陈家二姑淡淡道：“出去一下。”
    应是应了，但跟没应一样。
    可就是这样，虞振红也不敢追问了——以前陈家二姑问虞家这么多人，谁出门应酬，谁回来吃饭，他们也是这么懒散含糊的。
    现在么，自己受着！
    陈家二姑才不管他们，带着青杨乔玉蓉蓉，就跟秦大娘一起去了老胡同里。

 第489章 城里人住的还不如乡下人呢

    因为省城这边没有下雪，地面还算干净，所以大家走着去。
    秦大娘话不多，但该说的都会说。
    “我们那片儿是老胡同了，有单位的人都搬到单位筒子楼去了，少有人在那儿住，现在住的，大多都是租户。”
    这年头大家都靠厂子里分房，省城不像镇上和乡里，厂子多，工作机会多。
    夫妻两口子要是在一个厂子，双职工的没几年就能分房子。
    筒子楼在后世看来是有些逼仄和不合理，隔音也不好，大多还没有独立的厕所，着实不方便。
    但是比现在好多都是黄泥砖、土地面，跟门窗狭小空间低矮的老式房屋相比，整齐洁净的筒子楼已经是好去处了。
    所以留下来的人也不多。
    秦大娘说：“我们这片租的房子，十平米以下的多半是十块钱一个月，十平米往上的，就是十五块钱，有些带个小杂物房的，都能租上二十。”
    陈乔玉听得咋舌，看来不管什么时候，有房收租的人都是过得最舒服的。
    两间旧屋，一个月租出去都能有几十块钱，这要是过日子，得多舒服啊，都可以不动用工资了。
    陈家二姑倒是不觉得奇怪，反而加深了她的印象——城里什么东西都贵，她要是离开了虞家，只怕连住处都负担不起。
    陈乔玉听见陈家二姑只言片语的感慨，心里也是有些无奈。
    二姑会这么想，确实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她也不好说是为了二姑以后着想，干脆说是为了青楠回来考虑，大家都省心。
    跟着秦大娘七拐八拐，进了胡同。
    胡同里的房子都大同小异，高高低低的红砖院墙，沿着院墙的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各种木头石头砖头油毡搭建。
    好多原本瞧着是路的地方，都被各种搭建给挤满了，只勉强留下人和自行车能通过的路。
    但凡是三轮车能通过的，那都得算是大路了。
    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消防不合格。
    连周姐她们租的那个步行街里面的小巷子都比不上，那个小巷子还能开车进去调头出来呢！
    但陈乔玉向来很拎得清，现代和现在的差别，她心里明白，却不会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嫌弃。
    秦大娘先带陈乔玉他们回了自己家。
    这也算是家里来客了，说什么都要喝口水再说。
    秦大娘跟儿子媳妇儿还有孙子孙女一起，租了两间小屋，都是十平米以下的，一个月房租加起来二十块。
    儿子媳妇的那间屋，本来就不大，还分了里外两间，里间住着夫妻两个，外间还放了张小沙发，还有书桌，算是客厅，小孩子做作业在这儿。
    陈乔玉看到那个沙发应该是个折叠的，展开能变成床的。
    估摸着也是为了偶尔有亲戚朋友来借宿准备的。
    借宿在亲戚朋友家，在这会儿是很常见的事，家家户户住屋的时候都会考虑。
    秦大娘的那间比这间还小点儿，但功能就更多了。
    里头垒了个半层，秦大娘说她大孙子就睡在上头这个半层上，每天上下都是靠着旁边的一个木头梯子。
    陈乔玉看了眼，那木头梯子都被磨得油光水滑，看来年头也不少了。
    下铺则是住了秦大娘和孙女。
    靠着床铺的位置放着箱笼，是老式的，叠在一起，也当个置物台用。
    再过来就用旧床单做了帘子，帘子隔开的外间，看着像个小厨房。
    这么小，还不到二十平米的两间小屋，硬生生住了五个人。
    青杨看着心里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真的，还不如乡下好呢。
    起码乡下的屋子都大，村里的人除了自己住的，还有放粮食放柴火的。
    连鸡都有自己的住处，还有院子呢！
    城里这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尤其是陈家二姑，看到这景象，心里更是生出幸好自己留在了虞家的感慨。
    陈乔玉看出来了，但也没说什么。
    陈乔玉他们来的时候，秦大娘的儿子媳妇儿也刚下班，媳妇儿在做饭，儿子带着小闺女说是出去买糖葫芦去了。
    这都过年了，城里卖东西的人多。
    秦大娘的儿子回来，听见家里的小闺女说白天院里的孩子吃糖葫芦，她没有，晚上就立马出去买了。
    秦大娘的儿媳妇见到秦大娘带这么多人回来，有些局促，也有些忐忑。
    给陈家二姑和陈乔玉他们倒完茶，秦大娘的儿媳妇就悄悄拉了秦大娘去一旁：“妈，来客了？那我一会儿再出去打两个菜？”
    家里原先准备的吃食，显然是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陈家二姑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吃过了来的，不饿。”
    秦大娘的儿媳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客气道：“再吃口，饭马上就熟了。”
    还是秦大娘说不吃，她儿媳妇才稍微松了口气。
    秦大娘说：“不用管我们，你跟建平招呼孩子吃就行，我带太太他们去看看隔壁的屋子。”
    陈乔玉他们也赶紧放下茶杯，跟了上去。
    陈乔玉心里有点儿自责——她刚才没喝那茶，因为看着不像是刚拿出来的干净杯子，是刚刚有人喝过的，秦大娘的儿媳妇就只是拿水冲了冲，就接着倒茶了。
    她喝不下去，但心里又因为自己没喝下去而觉得有些自责。
    好在她没有多少时间去自责，因为很快她就看到了那套只卖不租的院子。
    院子的主人家现在不在家，就只有他们家的远房亲戚在。
    远房亲戚认识秦大娘，听说是来看房子的，就带他们进来了。
    陈乔玉进去一看，果然，小小一个院子，应该只有秦大娘他们住的那个院子的一半大小。
    但因为住的人不多，倒是比秦大娘他们院子看着宽敞不少。
    最妙的是院子中间也有一口井！
    要知道，哪怕是在镇上，万婆婆他们家住的地方都没有井，要到胡同口去挑水。
    但这个小院居然有一口井，还是活井！
    所谓水主财，陈乔玉生意做多了，多少带点儿小迷信，顿时就喜欢上了。

 第490章 陈乔玉的梦中情屋

    而且越往里看，陈乔玉就越喜欢。
    格局的确是像秦大娘说的，正房两间，左右各一间厢房，但是两间厢房旁边搭盖的小杂物房，居然还都是青砖的，看着就比红砖齐整。
    各处窗户也开得大，正屋用的是老式四开的大门，全打开的时候采光十分好，十分亮堂。
    陈乔玉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心里已经十二分地喜欢上了。
    然而，就在她正欲问价的时候，那远房亲戚却开始说起了这屋子的不好来。
    “你们别看这屋子齐整，但也就是面上光，里头住着可不十分舒服。”
    “嗯？这是怎么说的？”陈家二姑赶忙问。
    在她看来，这是陈乔玉要买屋子。
    陈乔玉一个姑娘家，懂什么？肯定只听着别人说好了，没多少生活经验。
    所以陈家二姑本能地扛起了打探一切，斟酌审视的责任。
    院子主人家姓朱，远房亲戚是朱家的一个表舅爷，也姓朱。
    这位朱舅爷两口子就不停歇地说开了。
    “这院子里头没有厕所，白天上厕所出门要走两三百米，晚上上厕所只能上在马桶里，天天都要出去倒马桶。”
    “还有，这院子的朝向不好，又有这么大两棵树挡着，阴暗潮湿，蛇虫鼠蚁都多。”
    “还有啊，这院墙建得倒是结实，但是看着就像是有钱的，一年到头，天天遭贼，不知道多烦，我们家的咸鱼都被偷了……”
    这远房亲戚夫妻二人叽叽歪歪地说着，陈家二姑和秦大娘认真听着。
    陈乔玉跟陈青杨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大对劲，就自己四处瞧瞧。
    大约是因为他们俩还是孩子样，朱舅爷两口子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儿，任由他们去看了。
    青杨走到院墙边上，就悄声跟陈乔玉说：“姐，这两个人像是不愿意屋子卖出去。”
    这院子里的下水明明做得很好，一点儿都不阴暗潮湿。
    有树，可能虫子是有些，但是跟阴暗潮湿那是一点儿不沾边。
    陈乔玉点点头，也说：“他们说天天都要出门倒马桶，但你看到没，这院里还做了水渠。”
    倒不是说要在院里冲马桶——虽然其实也可以。
    但有水渠，就说明通着下水呢，做个化粪池也不难。
    农村没有大的公厕，家家户户都有茅房，简单点儿的就是一个粪缸，讲究点儿的，就会有化粪池。
    这屋子要是买下来，改造一下，造个化粪池就不错。
    不像是那种没考虑过上下水，全铺青砖打实了地基地面的屋子，这种好做。
    姐弟俩一边看，一边就觉得，这院子确实不错。
    这朱舅爷两口子，多半有私心。
    果然，秦大娘就在这片住着，对这里的情况也算是熟悉。
    她听完朱舅爷两口子的话，跟陈家二姑一讨论，觉得还是可以考虑的。
    起码这个青砖看着就叫人舒服。
    秦大娘就代为打听：“那这院子到底怎么个卖法？是卖正屋一间两间，还是卖半拉院子？还是卖整个院子？”
    朱舅爷两口子抢着说：“当然是卖一整个，哪有一间一间卖的道理的？”
    “半拉就更过分了，我们这正屋可是连在一块儿的，难不成还要劈开？”
    两人话里带着十足的优越，以及九成九对卖屋的抗拒。
    再说起价格，那也是说了一个天价。
    “这院子怎么也得卖个两三万的，不然我们都没法跟我妹子交代。”
    两口子笑着道，一副全然为主家亲戚着想的样子。
    但秦大娘和陈家二姑却已经听出来了，这俩人可没打算卖房子。
    这年头大家都像住楼房，这种胡同里的老房子，本来就不如楼房好。
    他们是不知道过个几十年，这种有地基的平房有多紧俏，但就看现在人的想法，这就是旧屋子，着实不值钱。
    现如今一个技术工龄都过得去的工人，一个月也才五六十，一年也才七八百。
    这一个不大的小院儿，要一个正当红的工人十几二十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下来？
    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家二姑当即就不干了，说朱舅爷两口子：“您二位这也不是存心想卖啊，这么一个院子要两三万？现在万元户可是要上报纸上电视的！”
    人家都成万元户了，不去住楼房，住你这么个胡同里的深院子？
    但朱舅爷两口子就是咬定了：“这可是省城！金贵地界！”
    “两万块都算是便宜了，我们院里这几间屋子，一年光收租都能收一千！”
    大家谈不拢，甚至有些不愉快，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等出来后，陈家二姑心里也遗憾：“要说收租那确实是，他们两间正房都有二十几平，厢房也不小，还带耳房呢！”
    四间房算八十块，一年也能收小一千。
    但是两万实在是太多了。
    陈家二姑光是想想，要一个工人不吃不喝二十几年才能买得起，太吓人了。
    但陈乔玉心里却觉得好像还能接受——她对万这个单位没有秦大娘和陈家二姑她们那么敏感。
    她现代都有十万块的存款了，也就是只能换成东西带过来，不然，她的存款可不算少。
    而且她听周姐和房东老大爷说起来过，现代的房子也是要现代的人不吃不喝几十年才能买下来的。
    所以并不觉得多吓人。
    但对秦大娘和陈家二姑来说，这种事情就太离谱了，根本想都不能想。
    关键是，朱舅爷两口子的态度也气人。
    陈家二姑想起来就生气：“哪有这样谈价钱的，说两万，一分钱都不少！”
    人家出价总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但朱舅爷两口子一听见还价，就各种嘲讽，说什么没钱就别开那么大口买房子。
    陈家二姑一路上都很生气。
    秦大娘也说：“那这家就算了，我再带你们去看看别家去。”
    胡同里的院子不少，就是按整个院子卖的不多，大多是一两间房。
    有些一千块就能买下来了。
    陈家二姑觉得不错，还跟陈乔玉商量：“你不是有一百六吗？加上青楠那一百块的外汇券，也能换一百六，这就三百多了，我这里这几个月也攒了些，回去再找人借借四百，也就差不多了。”
    陈家二姑还劝陈乔玉：“欠的债慢慢还，总能还清的。”
    然而，陈乔玉却想着，自己兜里现在的钱是不多，也就是一百多，加上昨天在大舅家结的四百多，拢共六百块。
    但老宅的屋子底下，她还放着五百多呢，红薯粉作坊那边也压着小一千的款子呢。
    别的不说，两千块钱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儿。
    当然了，这话暂且不说，关键是，看了一圈附近胡同里的院子，陈乔玉都不大满意。
    她还是喜欢刚才看的那个小院子。

 第491章 带青杨逛小吃街夜市咯！

    陈乔玉有点儿犯轴，觉得还想回去找人谈谈。
    “说不定主家人能做主，会降一点儿呢？”
    陈乔玉说道。
    陈家二姑哭笑不得：“哎哟我的傻外甥，你就是现在去，也碰不上主人家啊。”
    陈家二姑说：“叫秦大娘帮你看着，别跟刚才那两口子掺和，一看就是做不了主，瞎开价赶人的。”
    大家都能理解，这主人家要出国了，多半是不缺钱。
    这远房亲戚借住着，估计也没收什么钱。
    现在主人家要卖房子，借住的人可不就着急了吗？
    秦大娘说：“我儿媳妇在家呢，我叫她多留意着，碰到人家屋主了，再问问看。”
    那也只能这样了，陈乔玉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胡同。
    胡同乱是乱，但是人气儿也足。
    这个点儿下班的都回来了，时不时就从哪家烟囱里飘出来了饭菜的香味。
    还有孩子在胡同里横冲直撞，天还没黑，就拿着小鞭炮和香出来点着玩儿。
    还有骑着自行车，载着厂子和单位发的过年福利回家的。
    这样的人就特别健谈，走在路上，甭管认识不认识，都能搭上两句话。
    有的就是陈乔玉他们多看了一眼，其实没想打听，但人家就特别骄傲地主动把自行车上的东西让给他们看。
    “单位发的！五斤猪肉！还有五斤油！”
    还说：“前天发过一回了，发了两条大鱼！有十几斤呢！”
    秦大娘和陈家二姑就笑着说上几句客套吉利话儿，双方都很高兴。
    陈乔玉看得津津有味儿。
    他们在村里也很少见这种城里的大厂大院景象，很是新奇。
    他们一路避让了好些人，才从胡同里出来。
    陈乔玉此时也回过神来，说了句：“小院是不错，不过这进出就有些不方便了。”
    三轮车能到的地方，距离小院儿还有三四十米呢。
    路不长，但是进去之后要拐好几个弯，搬东西可是不方便。
    这样的地方，也就能住人了，放东西、开店，都不合适。
    但陈乔玉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喜欢。
    请了秦大娘帮忙打听着，想跟小院儿的主人谈谈。
    秦大娘答应下来，又把他们送到马路上，这才回去。
    跟秦大娘告别之后，陈家二姑再三邀请陈乔玉和青杨去家里住。
    “家里又不是住不下，蓉蓉屋里能住，还有客房呢！”
    陈家二姑着实不能理解陈乔玉每次都宁愿花钱去住招待所和旅馆，都不肯到“家”住。
    但在陈乔玉心里，那可算不上什么家。
    因此还是婉拒了：“二姑，我跟青杨都住习惯了，而且人家现在招待所改成旅馆了，有吃有喝有洗澡的，别提多舒服了，青杨可喜欢那个澡堂子了，我们也当是出门玩儿，见见世面。”
    陈家二姑不肯听，最后还是陈乔玉搬出了自己要为红薯粉作坊拉订单，必须要去旅馆看看，这才劝服的。
    陈家二姑给他们叫了个小三轮，叮嘱人一定要送到，还给了钱。
    这回陈乔玉没拒绝了，跟二姑和蓉蓉告别，坐上三轮车往旅馆去了。
    她跟青杨没带什么行李。
    除了给二姑的谢礼，就只有牙刷毛巾什么的。
    大冬天的，就出门一两天，也不必换洗衣服，直接轻装上阵。
    经过这回的拉扯，陈乔玉又倾向于买下小院儿了。
    要不然，以后到省城来，每回还得这么拉扯一番。
    还是有个自己的住处好一点。
    就算不为了二姑，为了自己也是。
    姐弟俩现在对招待所改的那个旅馆十分熟悉，三路车还没到，两人就说要下车。
    三轮车的师傅还有些犹豫：“你们家大人说把你们送到旅馆才行。”
    陈乔玉笑道：“我也是大人啊，再说了，旅馆就在前面，我们就是想在路边吃点儿东西。”
    这条街因为招待所和旅馆的关系，也引来了不少小吃摊，这次来还看到新开了几家饭店。
    什么张记家常菜、胖嫂饭店、东山拉面馆什么的。
    乔玉跟青杨在二姑家虽然吃饱了，但是吃得不自在。
    跟虞家人一块儿吃饭，就没几个人能吃舒坦的。
    现在看了这满街的饭店和小吃摊，那还能忍得住？
    青杨摸摸肚子，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姐，咱们再吃点儿。”
    陈乔玉更是兴奋——她终于能带青杨逛小吃街了！
    虽然是在距离遥远的省城，但是来都来了，那自然是要领略一下的。
    所以两人跟三轮车师傅说好，在路口就直接下车了。
    下车后，立马就有小摊贩热情地招呼他们：“吃点儿不？”
    “吃了没？刚炸的萝卜丸子！”
    “卤香干卤肥肠卤猪头肉，买点儿带回去？”
    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逛到夜市小吃街能够忍得住的。
    陈乔玉看得眉飞色舞，不忘问青杨：“想吃什么？今天姐请客！”
    青杨嘿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叫人切点儿猪头肉。”
    以前陈良在家的时候，经常喝酒，就会买二两猪头肉回来。
    只不过都是自己吃，配着小酒喝。
    任凭几个孩子口水直流，也不会分给他们一点儿的。
    青杨平时也不缺吃的，但是现在看到了，就想起来了，还是想买点儿尝尝。
    陈乔玉就说：“那咱们少来点儿？一会儿再点点儿别的。”
    难得来省城一趟，当然吃一些镇上没有的。
    青杨果断点头：“行啊，不用多，二两就行。”
    陈乔玉就叫人称了二两猪头肉，人家也称。
    不光称，还给加上生葱和花生辣椒芝麻香油拌着，香味儿一会儿就出来了，叫人垂涎三尺。
    听到陈乔玉他们说要在附近吃东西，老板特别大方地说：“你们端过去吃，一会儿把盘子给我送过来就行。”
    这年头可没什么一次性饭盒，都是用的陶的瓷的盘子碗，都是要循环利用的。
    青杨就端着盘子，沿路看过去。
    又买了盅土罐汤，姐弟俩受不住冷风，钻进了路边一个小饭馆里，叫了两个菜，还有一盘羊肉饺子，舒舒服服地吃了起来。

 第492章 不要做那个悲情故事里的伟大牺牲者

    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又嫩又多汁，羊肉的味道鲜而不膻，青杨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胃就跟无底洞一样，多少吃的都能装下。
    反倒是陈乔玉吃不下几个，就觉得肚子饱了。
    “这羊肉馅儿真实在，一口都吃不下。”陈乔玉也吃得嘴角流油。
    青杨吃上了自己最想念的猪头肉，觉得味道没有余兰香拌的好吃。
    “还是以前妈在的时候好，我记得妈拌凉菜都要放香菜和蒜泥，还会用锅底烧一点热油泼上去。”
    热油一激，那香味儿就不一样了。
    陈乔玉也记得。
    以前不管家里多艰难，余兰香都会想办法给他们做点儿好吃的。
    未必是鱼肉蛋，就是寻常的小菜，也会做出些花样来。
    萝卜大家要么炒要么煮汤，个别如金二婶会做泡菜，但余兰香不一样。
    她做酸甜萝卜。
    先把萝卜切片，用盐杀杀水。
    杀出来的盐水也会留着，虽然不值几个钱，但炖汤下面的时候能用，也不浪费。
    然后洗净萝卜上的盐分，再用放凉的开水和白醋、一点糖，泡起来。
    泡一两天就吃，萝卜又脆又爽口，酸甜开胃，是陈乔玉和陈青杨小时候为数不多的“零食”。
    青杨吃着吃着，就感慨道：“要是妈还在就好了。”
    如果能叫妈过上现在的生活，该有多好啊。
    陈乔玉眼睛酸酸的，她是四个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也是跟余兰香在一起最久的。
    余兰香过世的时候，她都十三了。
    可以说整个成长历程，都有余兰香的影子。
    陈乔玉放下筷子，有些哽咽，青杨一见，赶忙说道：“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起来的。”
    陈乔玉摇摇头：“跟你没关系，我有时候也会想起妈来。”
    她比青杨更早有这种遗憾。
    尤其是知道现代的医学发达时……
    如果她在十三岁时就能发现老宅这个时空隧道，是不是就有办法救妈妈了？
    这种念头不能往深了想，一想就是整夜的悔恨，无法入眠。
    陈乔玉也是经历过许多次的无眠之夜，才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的。
    人难免会起“如果当初……”这种念头，但终究只能把握住当下。
    陈乔玉对青杨说：“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过好当下就好。”
    说起来这个，陈乔玉又想起来一件事。
    之前没法说出口，但现在能够坦然说出来了。
    “之前知道青楠乔丽被卖了之后，我没有跟村里人想象的一样，不吃不喝，四处追寻，也是因为想明白了。”
    是，她也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找人，像所有人预期中的“长姐如母”一样，做一个悲情又伟大的人。
    但她不想。
    为了不确定的未来，还有无法改变的过去，就放弃自己当下的人生，是不对的。
    她除了青楠乔丽，还有许许多多亲人、朋友，和她自己。
    她自己不够强大，不够幸福的时候，找回来青楠乔丽，又怎么给他们幸福呢？
    陈乔玉揉揉眼睛，问青杨：“青杨，你有没有生过我的气？因为我没有那样去找青楠乔丽？”
    青杨果断又坚决地摇头：“没有，从来没有过。”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知道乔玉有多想找到青楠乔丽，又为此付出了什么，那只能是青杨。
    青杨珍重说道：“姐，虽然我没说，但如果你问我，我的回答也是跟你一样的，要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能考虑别人。”
    或许世人都喜欢看到伟大的母亲牺牲自己成全儿女，喜欢看到长兄长姐付出一切照顾弟妹……但所有带有牺牲和奉献的故事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有多苦。
    青杨自嘲地说说：“他们都想看我们为了弟弟妹妹牺牲奉献，越惨越好，最好是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但我不愿意。”
    青杨说着，声音就闷了下去：“……如果不是我们，妈也不会得病没钱治，过世得那么早。”
    余兰香嫁进了陈家，为了孩子，忍受了公婆的欺压，忍受了丈夫的懦弱无能，忍受了世间的一切苦难。
    最后早早病死。
    是，别人说起来都唏嘘感慨，觉得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去的那么早呢？
    偶尔也有人说起来，余兰香以前对公婆多么孝顺，一介女流多么能干，条件有限，还能把几个孩子养育得多好……
    大家觉得这种故事真好听啊。
    一个女人，为了家庭和孩子奉献出了一切，乃至生命。
    最后呢？
    不过是别人嘴里的几句唏嘘罢了。
    可留下的孩子，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妈妈为他们付出了多少。
    “如果不是我们，妈也许不必留在家里，也能像爱花姐和永华哥一样搬出去，再不济，还能跟大红姐一样，回娘家住，无论如何也不会到这种地步的。”
    别人眼里的故事，却是他们永远都无法释怀的一声。
    青杨抬起头，眼角已经有隐隐的水光。
    他说：“姐，我看到了妈为我们做的一切，所以不愿意你也成为这样的人。”
    他希望陈乔玉，首先是陈乔玉自己，其次才是一个姐姐。
    陈乔玉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从来没刻意地教青杨什么，只是默许青杨跟在自己身边，苦难姐弟俩一起熬，欢欣也是姐弟俩齐乐。
    青杨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陈乔玉猛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到青杨面前的饭碗了：“快吃，一会儿凉了。”
    青杨看到陈乔玉一副似乎如释重负，又夹杂着欣慰和骄傲的模样，乐了，埋头趴饭。
    姐弟俩吃完，才晃晃悠悠去旅馆。
    结果旅馆前台的大姐告诉他们一个噩耗——
    “哎哟，可是不巧了，今天没铺位了！”
    陈乔玉他们来过几次，大姐虽然不如常思甜那样跟他们熟悉，算半个朋友，但也认识陈乔玉。
    十分惋惜地说道：“你们来的太晚了，我们早就没房没铺位了。”
    “现在人出门多，尤其是过年这几天，好多外地的客商都过来省城卖东西，还有开小货车来的，早就住满了。”
    陈乔玉傻眼了。

 第493章 街口偶遇常思甜

    想起来自己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跟陈家二姑说自己住旅馆就行，不用担心的样子，顿时觉得有点打脸。
    “那我们去别家问问？”
    这条街上也有不少旅馆和招待所，总不能都没有位置。
    大姐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你们去问问看。”
    可等陈乔玉他们挨个问过去，接连三家，巧了，居然还真就都没有！
    青杨也傻眼了：“现在旅馆这么紧俏吗？”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街上还有几家，但陈乔玉心里也不免忐忑起来。
    要是真没有地方住了怎么办？
    睡大街？
    一是现在天气这么冷，二是睡大街可能会被当成盲流抓起来啊！
    姐弟二人走在路上也是有些忐忑，难不成真要回二姑家住？
    着急忙慌的，风大又有些眯眼睛，结果在街道拐角的地方跟一个人撞到了。
    “哎哟！”对面的人也是，一个急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吓了一跳。
    “没事儿？”对面的人问。
    陈乔玉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思甜？”
    跟他们相撞的人可不就是常思甜么！
    常思甜也很意外：“乔玉，青杨？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个点儿了，就是来省城了，也该住旅馆了啊。
    乔玉揉着被自行车车胎撞疼了的膝盖，无奈地说道：“我们来的太晚了，旅馆都没地方了。”
    也是因为青楠的事儿太着急了，直奔二姑家，都没想着先过来安顿一下。
    常思甜“噢”了一声，笑道：“这阵子是这样的，到处都是人。”
    说着，看了看乔玉青杨姐弟俩，歪头道：“那你们现在怎么办？去亲戚家住？”
    常思甜知道他们之前来过几次，除了找弟弟拉生意之外，也会看亲戚。
    那就说明在省城有亲戚。
    但去住？
    常思甜看到乔玉青杨略有些犹豫的样子，便心领神会，立刻岔开话题：“这样，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陈乔玉好奇问道。
    常思甜人如其名，笑起来甜甜的：“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着，就掉转自行车，往她来时的方向走。
    陈乔玉跟青杨对视一眼，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能去二姑那里住，但要是有其他办法，他们还是不想跟虞家人一块儿住，免得对方不乐意，他们也不舒服。
    于是姐弟二人就跟上了常思甜，往另外一条街道上去了。
    去的地方倒是不远，也就几百米。
    常思甜在一栋靠近大街的三层小楼面前停下来了，带着几分高兴和骄傲地一扬手：“看！”
    陈乔玉看过去，有些不明白。
    常思甜已经在掏钥匙了，一边掏钥匙一边说：“这是我们新开的旅馆！”
    “天啊！”
    陈乔玉跟陈青杨都惊讶地叫了一声：“你们新开的旅馆？”
    “嗯！”常思甜兴奋地打开大门，又摸到大门旁边的开关，打开了一楼的灯。
    这一楼的构造，陈乔玉熟悉——这就是一个宽敞明亮大气版的旅馆大厅嘛！
    常思甜带着他们往里走：“你们来的真是巧了，再早几天，这里也没法住人，前天刚把床装好，今天我下班就过来收拾，带了几床被褥来。”
    常思甜把乔玉青杨带到一楼楼梯下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打开门，对他们说：“这里是我们留给值班的人睡的房间，有点儿小，还堆了些杂物，不过住人还是可以的。”
    常思甜特别骄傲地对他们说：“关键是这里面有厕所，可以洗澡上厕所！”
    陈乔玉进去看了看，莫名想到周晓玲之前的那个出租房。
    除了没有充当厨房的那段小台面，简直一模一样。
    常思甜把被子从柜子里抱出来，乔玉赶紧上前帮忙。
    常思甜说：“这个点儿你们要是没找到能住的旅馆，估计就找不到了，天这么冷，也别跑来跑去了，就在这里住。”
    陈乔玉又惊又喜，又怕给常思甜添麻烦：“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们可以再多找找……”
    省城这么大，总有地方能住的。
    再不济，去火车站那块儿，要么在车站里面，要么在车站外面，总能歇一宿的。
    但常思甜都带他们来了，怎么可能再让他们走啊。
    常思甜说：“别跑了，这大晚上的连车都没有，吹一晚上风，明天还能起来吗？”
    “再说了，这里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一晚上，正好还帮我看房子了。”
    陈乔玉跟陈青杨都几分佩服常思甜：“思甜你真厉害，能开旅馆。”
    常思甜笑道：“不厉害不厉害，其实是我们领导开的……哦，现在不能叫领导了，得叫经理！”
    陈乔玉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辞职了呀！”常思甜靠在一旁的小写字台上，潇洒道，“我们经理说之前那样挣不到钱，挣到的也都要上交，而且要做个什么变动，总要跟上头打报告，等批复，特别麻烦，所以干脆辞职自己开个旅馆了。”
    说到这里，常思甜还悄悄告诉陈乔玉一个秘密：“我现在还没辞职，还在原来的旅馆做着呢，等过完年，这边开业了，我就辞职过来做了。”
    陈乔玉眼睛亮晶晶的——常思甜说的经理，应该就是书里说的，第一批下海吃螃蟹的人？
    青杨也说道：“那他辞掉原来单位的工作，不可惜吗？”
    原来的招待所可算得上是公家的，常思甜的领导应该也是有正经工作职位的人。
    常思甜笑嘻嘻地逗青杨：“是啊，好多人都说他辞职可惜了，但青杨弟弟，你知道开旅馆一天能挣多少钱吗？”
    陈青杨想起来之前招待所里低至几毛钱的床位，和高至几块钱的单间，估摸了一个数：
    “得有一两百？”
    常思甜有些惊讶：“你居然能猜出来！”
    青杨笑道：“这也不难猜。”
    不是很简单的数字问题吗？
    常思甜笑道：“你猜的差不多，但很多人都不敢这么猜，觉得太多了。”
    陈乔玉心道确实，这个年头的人应该很难想象一天一两百，一个月四五千的收入。
    只有看到了先机的人，才会壮着胆子尝试。

 第495章 多个朋友多条路

    常思甜也不好透露太多，只简单说了点：“我们现在盘下的这栋楼，是一家倒闭的厂子的宿舍楼，我们改造了一下，一层大概有二十几个房间。”
    “我们经理准备只做高级客房，一间房两块钱起的那种，每层楼还有几个套房，最贵的八块钱！”
    虽然不如原来的招待所规模大，还有公家支持，但这个旅馆也不算小了。
    就算一层楼二十五个房间，三层加起来七十五个房间，一天正常也能收入个一两百。
    一个月四五千，去掉房租人工各项成本，应该也能盈利一半。
    那也是两三千了，要是靠几十块钱的工资，得多久才能攒到这两三千啊。
    难怪常思甜的领导辞职也要干。
    这换谁，谁不迷糊啊。
    但常思甜也说了：“其实我们经理很想把我们都带过来的，但是好多人都不敢辞职，哪怕过来之后开的工资是以前的好几倍，也不敢，就觉得自己干不稳妥，不如单位里好。”
    常思甜倒是想得开：“但我倒是觉得，这边做一阵子，能抵单位做好几年的，就算以后不安稳，那起码也不亏啊。”
    “再说了，就现在这个情况，外头大把的机会呢！”
    陈乔玉点点头：“没错，现在只要敢想敢做，挣钱的机会可不少。”
    常思甜听了就格外高兴：“我就说我怎么喜欢跟你说话，咱俩总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陈乔玉一边说话，一边就把床给铺好了。
    值班室里的是个上下铺，青杨睡上铺，陈乔玉睡下铺。
    这会儿的人也没那么讲究，床单被褥有的睡就不错了，也不挑之前谁用过的。
    不过也好在常思甜他们这家旅馆是还没开业的，现在就只有几个员工过来盯进度，偶尔住住，还是很干净的。
    常思甜把各处的注意点跟他们说了一下：“明天早上还有师傅过来安装灯，一早我就来了，今天晚上你们就住这儿，有啥事儿可以去原来的招待所喊人，他们都知道的。”
    陈乔玉连忙应下：“太多谢了。”
    常思甜笑嘻嘻地出门准备回家了，陈乔玉送她到门口。
    常思甜跟陈乔玉约好：“等你下回再来省城，就能住我们的新旅馆了，我给你内部价！”
    陈乔玉乐了：“行啊，那我肯定来你们家住！”
    送走常思甜，陈乔玉把大门反锁好。
    这大门有两层，一层卷帘门，一层居然是玻璃门。
    虽然在现代这种玻璃门十分常见，但在这个年头还是挺少见的。
    陈乔玉摸了摸，觉得不如现代的厚实，但是看上去还是很气派的。
    晚上，姐弟俩睡上下铺，青杨很是感慨。
    “姐，这城里挣钱也太容易了？”
    有个房子，那么一点点小，出租出去，一个月就能有十几二十块钱。
    外头的小摊也是，二两的猪头肉，卖到八毛钱，利润起码有一半。
    陈乔玉听见青杨感慨，小声说：“其实咱们也挺挣钱的。”
    青杨不觉得：“你红薯粉作坊一斤粉才八毛钱呢，去掉原料和人工，也挣不了多少钱，再说你还置办了那么多家伙事儿，还回回给人送到城里……”
    青杨觉得陈乔玉太辛苦了。
    虽然养鸡养鸭养鱼那些也辛苦，但是还是没有陈乔玉这么辛苦。
    但陈乔玉却甘之若饴：“做红薯粉我踏实啊。”
    村里的地是不少的，这年头可以说除了工人就是农民，红薯这东西可太多了。
    陈乔玉的红薯粉作坊，现在除了那十二个工人之外，还从大队收购红薯。
    大队的红薯不愁卖了，年底分的钱也多了，村里谁不高兴啊。
    就过年这阵子，村里就新增了十八辆自行车！
    快赶上村里原先的自行车数量了，等于他们村的自行车数量现在直接翻倍了！
    陈乔玉的三轮车混在其中，也变得没那么打眼了。
    这感觉可太好了，心里安稳，踏实，还有点小骄傲。
    她算是直接间接都让村民致富了。
    ……
    大约是前一天赶路、看房子，加上青楠的事儿，让人太兴奋了，陈乔玉一直睡到有人敲门。
    听到敲门声，陈乔玉一个骨碌起来，赶紧把衣服穿好了去开门。
    常思甜从外面进来，递给陈乔玉一个饭盒：“给你们带了小笼包，你尝尝。”
    饭盒还是烫的，陈乔玉赶紧去把青杨叫起来。
    姐弟俩刷了牙，掀开饭盒，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一饭盒小笼包。
    青杨觉得这包子长得也太逗了，才那么一丁点儿小。
    “我一口就能吃一个，不，两个都行。”
    陈乔玉看了一眼自己憨憨的弟弟，有点儿不好意思——这玩意儿她在现代早就吃过了。
    常思甜已经带着电工师傅上楼去装房间里的灯了，陈乔玉跟陈青杨把一饭盒的小笼包都吃光了。
    常思甜下来的时候，看到空空如也的饭盒，十分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喜欢，我最近早上光吃这个了。”
    陈乔玉看到青杨果然又露出那种“城里真好”的表情来，觉得有些好笑。
    这家伙，想的肯定不是城里人能吃这么好，而是想着城里人这么小的包子都能卖钱。
    在常思甜这里白住了一晚上，她不肯收钱，青杨就主动去帮电工师傅了。
    常思甜说不用：“你们来省城办啥事儿啊？先去办事儿，别耽误了。”
    陈乔玉也来帮常思甜，解释道：“事情昨天已经办完了，我们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就去看看房子，然后买点儿东西就回去了。”
    常思甜一听，就问道：“看什么房子？”
    陈乔玉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我现在手上有点钱，想着我小弟回来了，在省城有个住处。”
    常思甜此时才知道青楠已经找到了，简直高兴不已，拉着陈乔玉，眼圈都有点红了：“居然真叫你找到了！太不容易了！”
    陈乔玉早就激动高兴过了，这会儿反过来劝常思甜：“别哭别哭。”
    常思甜抹抹眼睛，问起来陈乔玉看房子的事儿。
    得知她看中了一套胡同里的四房小院儿，对方要价两万时，常思甜立马叫了起来。
    “疯了他们！一个小院哪要两万啊！一万都用不了！”
    常思甜立刻表示：“你们看的地方在哪儿？我找找人，兴许有门路。”

 第496章 在招待所当临时工的一天

    当初她跟着他们经理为了找个合适开旅馆的地方，也跑了不少地方，找了不少人。
    虽然没有看过胡同院子这样的地方，但是人家当掮客的总是知道的。
    因此常思甜也没拒绝陈乔玉的帮忙：“那你帮我快点儿把这边的活儿干完，要是忙完还有时间，我陪你们去看看。”
    陈乔玉立刻答应：“那可太好了！”
    旅馆的装修现在已经到了尾声，除了灯之外，就只剩下一些门锁窗帘这样的小玩意儿了。
    常思甜说：“今天师傅们装的是二楼的灯和门锁，三楼的已经装好了，我想着打扫一下，然后把窗帘挂上去……被褥是现成的，这几天说不定还能捡着漏，接待几个客人。”
    她也算是在招待所里做久了的，像陈乔玉这样的熟客和朋友，还是不少的。
    时不时也有人找不到住处，来问她的。
    虽然还没正式营业，但试营业一下也是可以的，正好还能让人给提提意见。
    陈乔玉便立刻答应下来：“行，那我跟青杨来帮忙，这事儿简单，不费什么劲儿。”
    但等到做的时候就发现，这事儿没有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即便青杨也上三楼来帮忙了，但是光收拾完一间屋子就要费不少劲儿。
    常思甜皱眉看着屋里还有粉刷留下的印记，以及师傅们钻墙、安装点灯留下的钻孔痕迹，和一些零碎的电线皮，有点愁人。
    “这今天怕是做不完了。”
    常思甜有些无奈：“我们经理让我找人来帮忙，出钱都行，但是这个时候，哪儿能找到人啊，人家不得过年啊？”
    她犹豫了一下，说：“要不算了，我先陪你们去看房子，免得耽误你们下午回家。”
    但陈乔玉已经平白受了人家的帮忙，这会儿更不可能撂挑子走人，还让人家耽误事儿帮自己了。
    她想了想，去叫青杨：“青杨，你去一趟二姑家，看看二姑认不认识什么人。”
    她昨天听二姑说了一嘴，当时她手里没钱的时候，秦大娘给二姑介绍了一些收拾家里照顾人的活儿。
    想来秦大娘做保姆的，经常给人家帮工做清洁，应该是认识能帮忙的人的。
    常思甜有点不好意思，但想着乔玉马上要回去，今天最好还是赶一赶时间，跟她一起去看看那院子，所以也就没多扭捏。
    “那我就厚着脸皮答应了下来，青杨，你骑我的自行车去，跟他们说，我给两块钱一天，要是干得好，还给奖金。”
    青杨利索地接过钥匙：“好嘞，我这就去。”
    陈乔玉叮嘱他：“路上骑车慢点儿，路口的地方当心！”
    这会儿可还没什么红绿灯，路口全靠自觉。
    青杨骑车走了，陈乔玉跟常思甜也不啰嗦，赶紧开始干活。
    陈乔玉有时候就觉得，她们这个年代的人，真的是勤劳，眼里有活，根本歇不下来。
    况且下过地，做过苦活累活了，有时候顺手的事儿，根本不觉得累。
    埋头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候，青杨回来了。
    不光青杨一个，他还带了两个人，但都是熟人——来的是陈家二姑和秦大娘。
    陈乔玉有些意外，正想问青杨呢，陈家二姑就先开口了。
    “你这孩子，要帮忙直接找二姑不就行了？还什么叫秦大娘介绍人，这会儿上哪儿给你介绍人去！”
    陈家二姑觉得自己这个侄女有时候是真的稀里糊涂的。
    你说她不懂事儿，好些大人都办不来的事儿，她办来了。
    你说她懂事儿，又总觉得这丫头脑子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尽冒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陈家二姑说着就撸上袖子了：“说，要干啥活儿？我跟你秦大娘都已经准备好了，还叫蓉蓉去喊你秦大哥和嫂子了。”
    陈乔玉就看看常思甜，常思甜见有人来帮忙，乐坏了，连忙带着大家往楼上的客房走去：“事儿不麻烦，就是耗时间，一两个人忙不过来。”
    常思甜推开一间客房的门，跟陈家二姑和秦大娘说道：“现在家具进来了，灯也装好了，窗帘杆子也打好了，咱们要做的就是先清洁，打扫干净之后，再把窗帘给挂上去。”
    陈家二姑跟秦大娘一看，这多简单啊！
    全是新房子，刚粉刷过的，应该已经叫人打扫过了，现在就是一些装家具和灯具时的浮灰。
    擦一擦，再洒上水扫一扫就行。
    就是房间有点儿多，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现在他们已经有五个人了，一会儿秦大娘的儿子儿媳也会过来，七个人一块儿做，也就不怎么费时间了。
    常思甜欢喜地去一楼杂物间拿抹布水桶和扫把拖把：“都是新的，刚批回来的。”
    陈家二姑和秦大娘很快就分了工：“乔玉和思甜就擦灰，青杨你去接水，每个房间洒点儿水，我们来扫地拖地。”
    “等你秦大哥和嫂子来了，叫青杨跟他们一块儿装窗帘去。”
    大家伙儿应声：“哎，好嘞！”
    这活陈乔玉熟啊，她跟周晓玲一起干过——开荒嘛！
    不过这个已经算不上开荒了，是开荒过后的精细耕作，只需要收拾一些细节。
    都是麻利人，很快秦大哥和秦嫂子也赶来了，加入了队伍。
    七个人搭配，各有分工，自己这块儿做得快的，也会帮其他人。
    才两个小时，三楼就已经全都收拾好了。
    常思甜又惊又喜：“那我们今天做完二楼就行了，再有两个小时，刚好吃饭去。”
    常思甜是七点来的，她跟陈乔玉先收拾了一个小时，秦大娘他们加入又两个小时，现在才十点半不到。
    一会儿二楼收拾完，也才十二点。
    常思甜鼓励大家：“咱们做完，我请大家去招待所对面的小饭馆吃饭去！”
    陈乔玉倒是无所谓，但秦大哥和秦嫂子却很高兴。
    他们家里条件不算宽裕，租着那么小的房子，可见吃饭上也难以阔绰。
    下馆子这种事儿，可不常见。
    今天算是捡着便宜了。
    就是秦嫂子有点期期艾艾的：“我那份能带回去吗？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第497章 陈乔玉：我有个建议，不知该不该说…

    他们出门干活，就叫大的带小的。
    但大的也才十岁，小的才五岁，做饭不是不行，但秦嫂子还是担心。
    当然，最主要的是下馆子这么好的机会，秦嫂子想带回去叫孩子尝一尝。
    常思甜是个爽快人，闻言就笑道：“这事儿简单，叫青杨再跑一趟，把孩子带来就是了，刚才乔玉二姑是不是也说来着，家里有个孩子？一起叫来。”
    这会儿的人吃饭吃席，拖家带口的也算常见。
    陈家二姑就说：“青杨跑一趟秦大娘家，我家那个就算了，她得在家看着她爷爷奶奶。”
    秦大娘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埋怨媳妇儿不该多话的。
    秦嫂子心里知道，却也只能假装看不到——她是当妈的，能叫孩子有机会打打牙祭，她丢脸就丢脸点儿。
    大家歇了会儿，喝了口水，又继续干活了。
    青杨跑了一趟胡同，把秦大娘的两个孙子接了过来。
    俩孩子也是第一次进旅馆，看到这么多宽敞明亮的房间，简直乐坏了，在走廊上疯狂奔跑。
    吓得秦嫂子一人收拾了一顿：“瞎跑什么！这是能瞎跑的地方吗？一会儿弄坏了别人的东西看你们赔不赔得起！”
    秦大娘也对孙子孙女说：“可不敢乱跑，这里还有些桌椅板凳没放进去，一会儿撞到了该疼了。”
    俩孩子悻悻的，但没过几分钟，又活泼起来了——青杨带他们俩拖地，说拖干净一间屋子就给他们一粒糖。
    俩孩子没怎么见过拖把，觉得很神奇，推过来推过去的。
    再加上有糖，那简直干劲儿十足，恨不能跑起来。
    地都是扫干净了的，拖起来也简单。
    青杨验收，只需要看到屋子的地面确实打湿过一次并且只有水印没有积水就行。
    俩孩子半玩半帮忙的，倒是也拖了几间房。
    二楼结束的时候，时间比常思甜预估的还早一点。
    才十二点一刻。
    陈乔玉陪着常思甜挨个房间走了一圈，检查结果。
    常思甜甚是满意。
    她对陈乔玉说：“我还以为年前干不完了呢，找不到人，我经理还跑外地去了，也没空招呼这边，就把事儿丢给我，真是的。”
    陈乔玉笑道：“能者多劳嘛，他也是觉得你能干，才把活儿都交给你的。”
    常思甜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找陈乔玉商量。
    “今天这活儿我本来想一个人给两块钱的，但是大家做的不错，我再加三毛，俩孩子那边就不给了，带他们去吃饭，成吗？”
    “行啊。”陈乔玉觉得这个价钱可以。
    年边儿不容易找人，帮工的价钱会高一些，但他们只干了半天，这个待遇就很不错了。
    常思甜也对陈家二姑和秦大娘他们的利索劲儿很是满意。
    “我之前找了两个大娘来帮忙，一个做事马马虎虎，她做完了一遍我还得重做一遍，另一个就是在我面前勤快，背后就偷懒。”
    常思甜越说越气：“她们俩走后，我还发现杂货间里丢了十双手套和两个杯子！气死我了！”
    陈乔玉对这种事儿也不意外——红薯粉作坊里也有人夹带。
    她想管，但又觉得为了那么几个红薯犯不上，但是不管，又觉得心里憋得慌。
    常思甜跟陈乔玉一起往楼下走去，陈家二姑和秦大娘他们已经收拾好了，站在门口等着呢。
    常思甜看着他们，就感慨道：“要是找来的人都跟你二姑和秦大娘他们一样就好了，干活麻利不偷懒，这样的人哪怕工资高一点我也愿意要。”
    她现在算是仅次于经理之下的领班，操心的事儿多了，也开始拿钱换效率和安心了。
    常思甜这本来是一句无意间的感慨，但陈乔玉却听进了心。
    她在楼梯拐角处拉住常思甜，郑重问她：“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常思甜一脸懵：“这事儿还有假么？当然是真的！”
    陈乔玉心里有些激动，她拽着常思甜问道：“那我能不能跟你提个建议？”
    她说的这么郑重，常思甜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了：“你说。”
    陈乔玉斟酌着道：“你看她们虽然平时都要照顾家里，但干活其实是很麻利的，而且就是因为她们还要顾家，所以反而不会故意拖延时间磨洋工……”
    “你只要把好关，要求她们按标准做，她们都能做好，这种情况……”陈乔玉脑子里的想法渐渐成型，“能不能只雇她们半天，做小时工？”
    “小时工？”常思甜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点不理解。
    陈乔玉就给她解释：“小时工就是说，不是全天的正式工，工作时间可以大家互相商量着来，你也可以给小时工指定标准，比如必须上满多少个上午班多少个下午班……”
    陈乔玉期盼地看着常思甜：“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不会做的比别人差的。”
    之前余大红提出了，说陈家二姑最需要的应该是安身。
    安身其实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安身之所，不担心被赶出去颠沛流离的地方。
    这个陈乔玉已经在寻摸了。
    但更重要的是，陈家二姑能有工作，或者收入，或者技能……能叫她挣到钱，吃得饱饭。
    只不过之前陈家二姑要照顾虞家人，已经算是个“全职工作”了，所以陈乔玉也没放这方面想。
    毕竟现在上班都是要上全天的，做生意也都是要看店看档的，留给陈家二姑她们这样的家庭妇女的工作机会，并不多。
    但今天旅馆的事儿让陈乔玉觉得，或许，机会就在这儿呢？
    常思甜一直在夸陈家二姑和秦大娘，这才让陈乔玉厚着脸皮提出了这个想法。
    常思甜嘴巴微微张大，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说什么。
    良久，她才说道：“等等，你先让我想想，我还得跟我们经理商量商量。”
    陈乔玉忙不迭地点点头：“那是应该的，你们考虑考虑。”
    常思甜虽然说这事儿还要看经理怎么说，但她本人却很兴奋。
    “乔玉，我觉得你这个法子可以哎！反正我们都辞职开旅馆了，干嘛不变通变通？”
    找全天的员工难，但找半天的不就容易了吗？

 第498章 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常思甜在陈乔玉的胳膊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她兴奋地道：“乔玉，我就知道你脑子活！之前那个名片，还有那个信息板，还有那个招商寻人启事……我就知道你脑子好用！”
    陈乔玉被常思甜拍得，哦不，是夸的有点儿找不着北，笑得傻里傻气的。
    两人往楼下走，陈家二姑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她跟陈乔玉和常思甜说：“家里还有老人，我就不吃了，你们招呼一下秦大娘他们，我先回去了。”
    常思甜还欲挽留，但陈乔玉拦住了：“没事儿，我跟二姑说。”
    常思甜只好先带秦大娘和青杨他们一起进去。
    陈乔玉这边过来送陈家二姑。
    她知道陈家二姑不缺这一口饭吃，她是想谢谢二姑，然后把刚才的想法跟二姑也说一下的。
    “二姑，你觉得如果是这样，可行吗？你跟秦大娘可以错开来旅馆帮忙，不用很长时间，做三四个小时就行。”
    陈家二姑有些惊讶。
    初听觉得不可思议——她现在又不用找工作。
    但再想又觉得也不是没道理——之前虞家不给她钱的时候，她还不是偷摸着去外面找散活做？
    至于现在，确实虞家在给钱了，但钱这东西哪有够的时候？
    当然是越多越好。
    最后的最后，陈家二姑也不是很相信虞家人，现在是被她制住了，但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
    她得为蓉蓉打算，能做一天就做一天，能多攒点钱就多攒点钱。
    她犹豫着问道：“那人家会招吗？只做半天，会不会不太好啊？”
    陈乔玉也没把话说太满，她说：“现在还不知道，思甜也要问问他们经理的，但如果他们招小时工，二姑你来吗？”
    “来啊！当然来啊！”
    陈家二姑就怕人家不招呢：“我忙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晚上，他们那几个白天都在单位吃，我白天就是照顾老人家，再说还有秦大娘帮忙，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都不麻烦的。”
    陈乔玉听了就放心了：“那等思甜问过他们经理再说。”
    陈家二姑猛点头，这会儿轮到她担心人家不招了。
    送走陈家二姑，陈乔玉回到小饭馆，常思甜已经点好菜了。
    现在是不流行铺张浪费的，下馆子也就是点几个小炒，并不奢侈。
    大家忙了一上午了，又累又饿，也没客气，菜上来一个就开始吃了。
    陈乔玉也赶紧坐下来吃饭。
    别说，还真是饿狠了，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才舒服。
    等常思甜去结账的时候，陈乔玉特别留意了一下，价钱还行，素菜有个土豆丝，才卖两毛钱一盘，有点儿低价吸引顾客的意思。
    小饭馆里吃饭的人大多也都点了这道菜。
    炒大白菜也不贵，豆腐要四毛，带肉的菜甭管是肉丝肉片还是肉沫，都要五毛以上了。
    他们几个人除了土豆丝之外，还点了三个菜，米饭是不要钱的，几个人吃饭一共也才花了两块钱不到。
    陈乔玉觉得还可以，就没跟常思甜多客气了。
    吃完饭，常思甜就回旅馆跟安装灯的师傅们说了一声，下午出去一会儿。
    师傅们已经吃完饭了，这会儿正歇着呢，都是熟人，也没多说什么，让常思甜尽管去。
    然后一行人，就跟着秦大哥秦嫂子他们，一起往秦家住的胡同里去了。
    胡同里七拐十八弯的，有时候刚转弯就发现面前是一堵墙，仔细一瞧，才看到左边有个更小的通道。
    走得是有点憋屈，常思甜觉得陈乔玉选的地方不好。
    “乔玉，我看你也做生意，干嘛不选个门面房呢？”
    按照这家人狮子大开口讲价的模样来看，靠街的门面房也未必会贵多少。
    陈乔玉想了想，说：“先问问看，要是真谈不下来，那就算了。”
    她也不是非要这个院子不可，就是有那么一点儿第一印象的喜欢罢了。
    秦大哥下午还有帮工的活儿，两个孩子也自己玩儿去了，秦嫂子给他们带的路。
    不过这回大家站在门口没进去。
    常思甜绕了一圈，看了看院子，觉得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点儿。
    虽然进来的路上要经过一段曲里拐弯的巷子，但到了院子这边，门口的路还算宽敞。
    常思甜之前给旅馆选址的时候，跑过不少地段，还真叫她想起了一个人，兴许能知道这房子的信息。
    带着陈乔玉跑了一通，人家答应给打听。
    “放心，这里的院子这么脏乱，能要一万块以上？要是这样我立马把我们家的屋给卖了！”
    那人确实熟悉这片儿，把小院的情况介绍了一通。
    然后拍着胸脯给常思甜保证：“我说个数，最高不超过这个数，住里头的那家人我认识，就是存心搅局的，我给你们寻摸房主去！”
    只是具体打听起来还是要时间，今天下午是肯定不可能的。
    陈乔玉也知道买房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因此也不着急，谢过常思甜，赶着下午的车回到了县城。
    青楠来信这事儿也该跟乔丽和付老师他们说一声，陈乔玉就带着青杨上门了。
    付老师他们已经放寒假了，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过年，家里家外的，热闹无比。
    不过这一次付老师和葛老师家里多了几个人——是葛老师老家的亲戚。
    听说是来城里打年货逛大集的，就上葛老师家来住两天。
    付老师十分歉疚，跟陈乔玉商量着：“晚上男的一屋，女的一屋，就是要跟葛老师的表婶和她儿媳一块儿挤挤，能成不？”
    陈乔玉想着不拥挤，她跟青杨可以去外面住旅馆和招待所。
    反正也不是没住过，对他们来说这是惯常操作了。
    但付老师跟葛老师对此非常歉疚，坚决不肯：“都来家里了，怎么能叫你们去外面住？这样，我叫他们住到招待所去，我们给钱就是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好。
    现在的人可不会认为请他们住招待所是什么好事儿，反而会觉得这是付老师和葛老师瞧不起人，不想叫人住家里，才把人往外赶。
    陈乔玉赶忙拦住：“没事没事，一块儿住就一块儿住，还是住家里好，热闹！”
    符合当下的实情嘛。

 第499章 谁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陈乔玉不介意，青杨就更不介意了，他反正是男生，睡哪儿都一样。
    葛老师亲戚一家来了四口人，表婶带了儿子媳妇儿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子。
    加上葛老师付老师乔丽三人，陈乔玉和青杨两人，小小的两室里，挤了满满当当的九个人。
    陈乔玉往葛老师和付老师的屋里看了一眼，床上椅子上坐了好几个人，在嗑瓜子聊天呢。
    那个表婶盯着乔玉青杨看了半天，冲自己家那几个人使眼色——
    她眼色使得有点儿明显，陈乔玉在厨房这个小外间里都看得分明。
    她跟青杨这身份确实有点儿尴尬。
    付老师和葛老师收养了乔丽，但跟她和青杨是无关的。
    她跟青杨之所以来，是因为接触往来中慢慢当成亲戚甚至非常亲近的人来走动了。
    可在葛老师表婶一家的眼里，这事儿就太离谱了。
    那表婶眼睛一下一下地往乔玉青杨身上刮。
    就差没直接开口说了——“怎么？抱养了你们家一个小闺女，还要养你们一家子啊？”
    尤其是听到葛老师说乔玉青杨来了，他再上外面去买点儿肉什么的，表婶一家的脸色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陈乔玉就叫青杨去乔丽房里跟乔丽和葛老师表婶的那个小孙子一块玩儿，她自己帮付老师一块儿做饭。
    付老师也察觉到了，冲乔玉笑笑，低声道：“没事儿，他们也不常来，住两天就走了。”
    陈乔玉心里更不好意思了，其实她跟青杨也是经常想来就来的。
    虽然她知道付老师和葛老师对她跟青杨好，但是现在看到这种情况，也是有点尴尬。
    一方面是尴尬眼下的情况，一方面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在回想自己以往有没有给付老师和葛老师添麻烦。
    葛老师一边穿棉衣，一边回他表姨的话：“本来就是要买的，也不是单为了乔玉青杨。”
    表婶就哼哼唧唧的：“就说你们没个长辈，也不会过日子，这肉都该留到过年再吃，现在就吃了不说，还要去外面买。”
    她这么说，付老师跟葛老师着实难堪。
    其实付老师和葛老师年纪都不小了，因为先前的经历，他们回来教书就已经四十了。
    虽然乔丽跟表婶的孙子差不多大，但葛老师他们也没比这个表婶小多少。
    现在被这么一个年龄差别不大，偏偏辈分差着一辈的“长辈”指点教导，真是叫人有些难堪。
    葛老师就说：“咱条件虽然不是多好，但吃饭还是吃得起的。”
    现如今老师的待遇没有工人好，但是两个老师加一块儿，家里条件也不差。
    真不至于为了那一口半口的肉，在这儿阴阳怪气。
    尤其是还当着孩子的面呢！
    然而那表婶就是特意当着陈乔玉的面说的。
    葛家表婶目光在四个平方不到的小外间里扫来扫去，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
    “你们要孩子晚，不懂养孩子花钱啊，幸好只养了一个，要是养上两个三个，那光是吃也要把人吃穷的啊！”
    “再说了，过日子又不是光吃这点儿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个不花钱啊？就是你们不花，防不住别人花啊！时不常来几个空手上门的，回去的时候还得给人倒找，你们啥家底啊，就敢这么霍霍？”
    葛家表婶指桑骂槐的话传入耳中。
    陈乔玉更难堪了。
    怎么就偏偏是这回碰上了呢？
    以往她每回来的时候，都会给乔丽和葛老师付老师他们带东西的。
    也不是说讲究个什么，非要客套。
    就是单纯因为亲近，看到适合乔丽和葛老师付老师他们的东西就忍不住买了，带过来。
    在村里买的鸭子也好，鸡也好，还有各种新鲜蛋和咸鸭蛋，也总想着城里的供应量紧张，能多带点儿就带点儿。
    全是出于真心。
    也没想过要挣什么面子的。
    但偏偏这回，她跟青杨得知青楠的来信之后，先是急匆匆地去了大舅家，然后又是急匆匆地去了省城，根本没带多少东西。
    想着前两天送了些干货和腊鸭过来的，陈乔玉这回没时间，就没专门买东西，空着手上门了。
    就这么一回，偏巧碰上葛老师家来亲戚了。
    这会儿叫亲戚数落，陈乔玉心里有点委屈，偏还不能辩驳——她的的确确是空着手上门的。
    葛老师还要专门去给他们买肉。
    在葛家表婶眼里，他们这可不就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亲戚么。
    甚至连打秋风的都算不上，因为他们压根都不是亲戚。
    这是上门来讨便宜了。
    陈乔玉无地自容，手足无措。
    付老师见到她这样，心疼地摸摸她的背：“别听，咱们不讲这个，我们巴不得你跟青杨来呢！”
    葛老师都快出门了，此时也转过身来，对着表婶解释道：“这俩孩子跟我们亲近，我们当自己孩子走动的。”
    不仅如此，付老师和葛老师还指着墙上挂着的腊鸭，说：“别说什么孩子来我们这儿吃饭了，我们今儿吃的腊鸭都是俩孩子送来的，炖的萝卜干也是。”
    葛家表婶可不相信，跟自己的儿子儿媳对视一眼，露出那种“你非要这么说，我就假装信了”的表情，叫陈乔玉看着难受极了。
    葛家表婶的儿子此时也嘿嘿笑着开口了：“妈你说这些干啥，我哥跟我嫂子俩都是城里人，上着班，有钱着呢！哪会跟你一样小气啊？是不是，哥？”
    葛老师的堂弟冲着葛老师一笑，咂了咂嘴，说：“哥，你出去顺便带俩卤菜回来呗？卤菜好下酒，回头把你床底下的酒拿出来，咱哥俩喝两口呗。”
    葛老师的远房堂弟笑着。
    原以为这人是来打圆场的，没想到是趁机占便宜的。
    堂弟媳妇儿也挤过来笑着说：“表嫂，横竖都加菜了，要不你再给我家大俊加个鸡蛋羹呗？我看到米缸上头藏着好些鸡蛋呢！”
    付老师心里有些不舒服。
    吃个鸡蛋羹没什么，晚上本来就安排了一个炒鸡蛋，就是再加一盘也没啥。
    但米缸这种地方，按说外人都不会去碰的。
    葛家表婶一家揣着手当大爷，也没帮忙做饭，现在倒是对米缸在哪儿，哪儿有鸡蛋，哪儿有酒，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话说的，什么叫米缸上头藏着好些鸡蛋啊？
    想到这亲戚昨天来的，从昨天到今天，他们的招呼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现在这话说的，太难听了！

 第500章 那就吃烫饭吧！

    付老师把乔玉让到里边，隔开她跟葛家人，然后才说道：“那鸡蛋是乔玉送来专门给乔丽补身子的，我们都不动的。”
    本来还想着晚上炒个鸡蛋的，现在一个都不炒！
    鸡蛋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在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像样的菜了。
    葛老师也生气，这个亲戚拐着十八弯，不过是同宗同姓罢了，但多少年没联系了。
    他跟付老师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也没见这些人来帮衬。
    果然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葛老师于是看看付老师，又冲乔玉使了一个眼色，抬高声音道：“表婶说得对，老这么大手大脚，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够吃的。”
    “表婶教育的是，我听表婶的。”
    说着，就上前把付老师手里正准备炖的腊鸭汤给接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是要留着过年吃的，现在就吃了，过年吃什么？”
    付老师心领神会：“这不是看在表婶他们来了才特地拿出来的吗？表婶果然会过日子，我们听表婶的。”
    然后，就当着葛家人的面，把炖汤的陶罐给收了起来，就舀了两勺清汤出来，炖萝卜干吃。
    付老师低声跟陈乔玉说道：“要不是这萝卜干已经泡开了，这个都不给他们吃！”
    陈乔玉心里有些好笑，但又有些莫名的温暖。
    她自然是不在乎这一只鸭子两罐汤的，但是葛老师付老师这样护着她，叫她心里觉得温暖。
    她示意付老师和葛老师：“我没事儿。”
    但葛老师已经脱了外套，重新进屋了。
    进屋之后就越发“积极”了，从碗橱里找出昨天吃剩的几个菜，说：“看看，这菜油水足，可不能浪费了，这样，咱们煮个烫饭吃。”
    烫饭算是个大名儿，为了好听才叫烫饭。
    实际上就是各种剩饭剩菜，乃至剩面条，都给混到一起去的大杂烩。
    缺衣少食的年头，剩菜是不可能倒掉的，连碗底的菜汁儿都要留着。
    有时候菜汁儿都不够，还得涮涮水，所以这烫饭就是最合算最节俭的饮食方式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果断决定晚上就煮烫饭了。
    陈乔玉心里乐，但她无所谓啊，她跟青杨最惨的时候连糠皮都吃过了，烫饭已经很好了。
    但葛家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葛老师的那个远房堂弟，还想着葛老师他们弄俩好菜，晚上好好喝一顿呢。
    怎么一会儿好酒好菜就变成了剩菜剩饭大杂烩了呢？
    堂弟不高兴了，拉长着脸阴阳怪气：“哥，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啊，家里来客了怎么能这么招呼呢？还不如我们家里有面儿呢。”
    葛老师反问他：“客？谁是客？乔玉吗？但刚才婶子不是说了？不叫铺张浪费，不能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吃饱就行。”
    葛老师和付老师可是讲课教书的，比无耻比不过，但讲道理这事儿可不怵。
    葛老师就说：“表弟啊，这可就是你不懂事了，婶子的话怎么能不听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付老师也跟着说：“况且我们还是老师呢，老师更是要以身作则不能铺张浪费，不然被人家举报，我们是要挨批评的！”
    两个老师的嘴皮子那叫一个溜，说得葛家人插不上嘴。
    葛家表婶的脸拉得老长。
    刚才是她阻止葛老师出去买菜的。
    但她那是阻止葛老师为陈乔玉添菜，可没说他们也要跟着一块儿吃这剩饭剩菜啊！
    但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脸。
    恰巧此时那个表弟媳听见晚上吃烫饭，那叫一个着急，暗地里掐了一把儿子：“大俊啊，你晚上可没鸡蛋吃了。”
    小孩子懂啥？
    一听说鸡蛋没了，立马就嚎啕大哭：“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
    这吵闹声惹得乔丽也从自己的小屋里跑出来了。
    这两天葛家人在家里闹得慌，而且各种随地吐痰、擤鼻涕、爆粗口的举止，叫付老师心里不放心，所以叫乔丽尽量在自己的小屋里玩儿，别跟着这些人学坏了。
    但这会儿葛大俊的哭声震天响，筒子楼隔音差，乔丽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了。
    抬头对青杨说：“二哥，我们出去看看？他又哭啥呢？”
    青杨本来是不大想叫乔丽出去的，这葛家人一看就知道是胡搅蛮缠的主儿，出去也是烦心。
    但乔丽小声道：“我有好多东西在爸爸妈妈屋里呢……昨天葛大俊就哭着闹着非要，他奶奶就把我的东西给他了，爸爸妈妈帮我要回来的时候，我的书都被撕了。”
    乔丽说着可委屈了：“是姐姐带给我的图画书。”
    她是不知道陈乔玉在现代费了多少心思才找到既好看又不脱离当下时代风格的绘本的。
    但光凭那是乔玉给她的，乔丽就怎么都不能叫那个葛大俊给祸害了。
    青杨一听还有这原委，那自然是不能再秉着和气生财的念头憋屈下去了。
    两人打开门出来，首先就看到了陈乔玉。
    陈乔玉摸了摸乔丽的小辫子，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乔丽摇摇头，悄声问乔玉：“姐，葛大俊哭什么呢？”
    青杨从旁使眼色：“动没动乔丽的东西？”
    陈乔玉也悄悄说道：“没有，想吃鸡蛋，付老师葛老师不给，他就哭了。”
    乔丽一听，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他真没出息。”
    那边葛老师和付老师在屋里假意安慰呢。
    就问葛家表婶：“表婶，你看着咋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学习勤俭解决，大俊这么哭，咋办？我们是老师，不能随随便便因为孩子哭就纵着他，这样教不好孩子呀。”
    葛家几个人脸色跟跑马灯似的转来转去的。
    葛家表婶看着付老师和葛老师的脸，冲着葛大俊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吃什么吃！没吃过好东西啊？在人家家里讨嫌！”
    巴掌根本没多重，但是葛大俊那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这一打，那还了得？

 第501章 你说什么？我不懂……

    葛老师的表弟跟表弟媳脸色也不大好看。
    心里更加埋怨葛家表婶了——
    刚才要不是老东西瞎开口，这会儿葛老师都已经下楼去买菜了，高低得整几个好菜。
    葛老师的表弟媳更是心里不舒服。
    觉得婆婆坏了事儿不说，现在还要打她的宝贝儿子，闹呢？
    付老师闷不吭声，去做烫饭了。
    葛老师虚与委蛇，决不松口。
    反正接下来的时间，葛家人不管说什么，葛老师都把葛家表婶那套说辞拿出来，扩大夸张。
    烫饭吃得不高兴？
    那可不行，勤俭节约是美德。
    小孩子哭闹，好歹哄哄？
    那也不行，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可不能这么纵着。
    他们俩是老师，这种话说上一天也不带重样的。
    于是一顿晚饭，吃得葛家人极其难受——他们来就是为了在葛老师家吃好的喝好的，顺带搜刮点儿东西的。
    不然怎么知道葛老师和付老师家里有什么？
    不然干嘛千里迢迢跑到县城来打年货？
    可不就是想着从人家家里打点儿年货吗？
    结果现在闹成这样，吃这烫饭？
    呸！狗都不吃！
    葛家人的脸色难看，但陈乔玉他们吃起来却丝毫没有障碍。
    陈乔玉跟陈青杨都是吃过苦的，日子好过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品行都是好的，自然不会嫌弃这烫饭。
    付老师和葛老师自然不用说，他们俩是大人，又是存心的，不好吃也会吃。
    但叫大家意外的是，连乔丽都吃得津津有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对比葛大俊满地打滚，哭声震天响，鼻涕眼泪口水混着各种灰尘又脏又恶心的样子，乔丽这简直算得上是天使小孩儿了。
    陈乔玉心里爱得不得了。
    看来葛老师和付老师他们不光宠爱乔丽，对乔丽的教育上也没有松懈过。
    给了她充足的爱，但是不溺爱，这才叫乔丽天真活泼但也善良懂事。
    乔丽他们把这当日常，吃饱就行。
    但葛家表婶他们可是抱着打牙祭打秋风的念头来的，吃这个只觉得比平时在家吃的烫饭还要难吃。
    葛老师也不惯着他们，自己这边吃完了，那边的饭都冷了，也不说去热热。
    葛家表婶气得不行吃饭，但葛老师偏说：“大俊啊，你这不吃饭可不行，你可得向你奶奶学学，奶奶刚才还教育咱们要勤俭节约，不能浪费呢，这饭可一定要吃完。”
    葛家表婶听到这话，真是一百个后悔。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赌气似的把冷饭吃完了。
    但那个好吃懒做想占便宜的表弟却不干了，就不吃，说吃不下。
    行啊，吃不下就是不饿呗。
    付老师直接收碗。
    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有粥喝，就葛老师的表弟只分到半碗，还得赶路回家，最后在路上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不得不忍痛花钱在外面买吃食……就是后话了。
    反正葛老师和付老师也不爱跟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往，也懒得惯着他们。
    本来看在也算同族的份上，多少招待招待，但这么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对着他们家的事儿指手画脚，还轰他们当亲人看的俩孩子，葛老师跟付老师能忍吗？
    当天晚上，付老师还以乔玉乔丽年纪小不能睡地上为由，只让乔玉和乔丽睡床。
    葛家表婶和表弟媳妇儿就打地铺。
    那边也是一样，大俊年纪确实小，没办法，但付老师就让青杨睡床，葛老师的表弟就只能跟葛老师一起打地铺了。
    这么安排绝对“公平”，葛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包子鸡蛋豆浆都没了，就一锅粥，葛老师的表弟吃的还是昨天他那碗剩饭煮出来的半碗粥，葛家人就知道葛老师和付老师这是成心的了。
    葛家表婶指桑骂槐地说了好些阴阳怪气的话，乔玉他们只佯装听不懂。
    付老师也不开口说带他们去逛街赶集买东西了。
    葛家人在屋里坐不住，最后只能自己开口说：“那成瑞，成瑞媳妇儿，我们就先回去了。”
    葛老师和付老师礼貌回应：“这就回去了啊？不多住两天？”
    葛家表婶似笑非笑地道：“住不起哦，城里哪儿是我们乡下人住得惯的。”
    这话就是在点葛老师和付老师呢。
    然而葛老师他们可是老师，什么场面没见过，立马顺着话说：“可不是么，表婶你看事儿就是明白，果然还是年纪大有见识，这城里可不方便了，不如乡下敞亮，粮食也不比乡下多，地方就这么个小地方，连脚都迈不开，别说你们了，就连我们都想回乡下住呢。”
    说到这儿，葛老师还十分殷切地说道：“我记得表婶家地方大，好几间屋，咱们都是一家人，回头我们去乡下住几天，表婶跟我们亲近，那我们就住表婶家了。”
    葛家表婶的脸色难看极了——她怎么可能叫葛老师一家三口去她家住！
    那可要吃她家的粮食！
    这边客套着呢，那边表弟跟表弟媳妇儿就跟刚进门一样，满屋子看，一边还感慨：“你看表哥表嫂这里就是好，看看这桌布，多好看啊，我们乡下可没有。”
    一会儿又说：“是啊，城里的新鲜玩意儿真多，乔丽这卷笔刀和橡皮，我们大俊见都没见过呢！”
    “表嫂就是会买衣服，这衣服多好看啊。”
    陈乔玉跟陈青杨带着乔丽，在小房间里呆着，没关门，听得清清楚楚。
    小乔丽有些讶异，她低声问乔玉：“姐姐，表叔他们说的啥意思？”
    陈乔玉捏捏她的脸：“姐姐也不懂，不过这应该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就不管了，好不好？”
    乔丽眨眨眼，小脑瓜里其实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但也十分配合陈乔玉，赶紧闭上嘴：“嗯，我们不管。”
    她们不管，付老师也不管。
    其实付老师原本还真收拾出来了不少东西，想给这些“老家亲戚”带回去的，也算是体贴和客套。
    但是现在她不想了。
    葛家表婶他们嘴都说干了，付老师和葛老师都不为所动。
    就连桌上的香蕉，葛家表婶借着孙子的名义，说了三次“我们乡下可买不到这香蕉，大俊都没吃过几次”，付老师和葛老师也只装听不懂。
    只应和着：“是吗？这样啊。”
    死活就是不接话。
    最后气得葛家表婶抓了两根香蕉，一家子人空着包袱走了。

 第500章 下馆子去！青杨请客

    葛家人走后，付老师长舒一口气。
    葛老师对着青杨乔玉满是愧疚：“对不住啊孩子，叫你们跟着受委屈了。”
    吃烫饭打地铺这些都是小事儿，但葛家表婶他们说的话那是真难听。
    付老师也拉着乔玉跟青杨，叫他们两个千万别听那些人瞎嚼舌根。
    “我们喜欢你们还来不及，可别听他们的什么讨嫌不讨嫌的。”
    付老师生怕两个孩子今后不来了。
    有时候寒心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青杨连忙摇头：“付妈妈，没事的，他们说什么我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青杨说：“我姐跟我说了，看人不要看他们说了什么，要看他们做了什么，我知道付妈妈葛爸爸是对我们好的。”
    付老师和葛老师听见这话，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葛老师拍了拍青杨的肩膀，夸道：“好小子，听姐姐的话好。”
    乔丽跑过来抱着乔玉：“我也听姐姐的话。”
    乔玉把乔丽抱着转了个圈，问她：“昨天是哪本书被撕了？等我下回再给你买一本。”
    乔丽连忙摇头：“不用啦，姐姐，昨天大俊一撕，爸爸妈妈就帮我拿回来粘好了。”
    说到这里，乔丽又松开陈乔玉，跑去跟葛老师和付老师抱抱了。
    “爸爸妈妈可好了，大俊说要我的书，妈妈就问我愿不愿意给他，我说这是姐姐送我的，不能给别人，爸爸妈妈就跟大俊说不能了。”
    “妈妈说要是大俊喜欢书，可以带他们去新华书店买，但这是我的书，只能由我做主。”
    乔丽仰着头说：“赵龙龙和萍萍就不一样了，赵龙龙的堂妹来了，要他的木头枪，他不想给，结果还被他爸揍了一顿。”
    “萍萍也是，她表弟把她的寒假作业都撕了，她把她表弟给揍了，她妈还说她，罚站她。”
    乔丽为自己的小伙伴鸣不平。
    青杨挠挠头，说：“我小时候也这样，我爸就把我的东西给几个叔叔伯伯家的孩子，谁看上都拿走，我但凡说个不字儿，或者哭闹，就要被揍。”
    付老师心疼地看着青杨：“没事儿，青杨喜欢什么，一会儿付妈妈给买。”
    陈乔玉听着大家说身边的事儿，心里高兴。
    这年头的家长好多都是不会管小孩子的想法的。
    小孩子的喜好跟意见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远不如亲戚之间的“面子份子”来的重要。
    经常都是牺牲自家孩子的快乐，去成全别人家的孩子。
    陈乔玉从来没对青杨这样过，因为从妈妈过世的那一天开始，青杨就不光是弟弟，还是她的伙伴。
    所以乔玉很尊重青杨的意见。
    没想到付老师和葛老师也没有像那些家长一样，摆出长辈威严，来强迫小孩子满足他们需要的懂事礼貌和体面。
    乔丽跟着付老师和葛老师，陈乔玉太放心了。
    葛家人走了，家里都显得祥和清静了许多。
    葛老师看看时间，说：“快十点了，咱们出去街上逛逛，打点儿年货，中午下馆子去。”
    乔丽大约是听了昨天付老师和葛老师说葛家人的话，这会儿连忙问：“爸爸，我们下馆子是不是太浪费了啊？我们要勤俭节约。”
    她正是跟着大人学言行举止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出奇。
    但乔玉他们就忍不住乐，青杨笑得前仰后合的：“不怕，二哥有钱，二哥请你吃。”
    乔丽歪着头看看青杨，凝重地摇了摇头：“二哥，你说了不算，姐姐说了才算。”
    压力给到乔玉这边，乔玉笑着捏了把乔丽的脸蛋：“就让你二哥请，他没说谎，他有钱呢。”
    年前青杨跟着村里的舞龙队跑了好几天，一天两三块不少，四五块不多，小挣了一笔。
    他乐意请就叫他请。
    付老师跟葛老师哪会让青杨出钱啊，忙说他们请。
    但青杨坚持这回他来：“我现在也算大人了，不能老把我当小孩儿看。”
    他都这样说了，葛老师乐得点头：“也对，青杨也是大人了，说话算数，那我们这回就沾青杨的光了。”
    一家人出门，街上可热闹了。
    付老师看到什么都想给乔玉青杨买，但乔玉跟青杨家里真不缺东西。
    陈乔玉跟仓鼠一样，每回都从现代买些小东西回来。
    慢慢的，西厢房都装满了，都开始往东厢房里塞了。
    中午下馆子的人也不少。
    经过了积年的压制，大家现在的消费欲也格外旺盛。
    以前是有钱没地儿花，有东西还得靠票排计划。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卖东西的人多了，供销社买不着的，街上说不定就有人拉了一车货来，物资开始变得丰富了。
    在外面吃饭的人也多了，饭馆里人声鼎沸。
    得亏陈乔玉他们去的早，有位置，后面的都还得等。
    吃完饭，乔玉青杨就要回村了。
    临时来省城一趟，乔玉还得赶回去运鸡和蛋。
    不仅如此，她现在想在省城买房子，那手里的两千块就不够了，要想办法把现代的钱换一部分出来。
    付老师他们把乔玉青杨送上车，大家挥手告别。
    几个小时之后，姐弟二人终于回到了姚家村。
    青杨一刻都待不住：“姐，我找大牛二牛辉子他们去。”
    他耽误了这几天，舞龙队那边他要少挣多少钱啊！
    想想就心疼。
    陈乔玉巴不得青杨出门玩儿去，连忙答应：“行，你顺便带点儿刚买的麻花过去，叫他们也尝尝。”
    “哎，我知道！”
    青杨说着，拿了两捆牛皮纸包的麻花就跑了。
    陈乔玉看了看院子外头，把门一锁，又把家里现存的干货和鸡蛋带上，去了现代。

 第501章 乔玉惹祸，周姐翻脸

    再次来现代，陈乔玉身心轻松。
    青楠找到了，压在她心口最大的石头落下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有种陈年旧债终于还清的感觉。
    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挣钱，想在老家成为万元户，想把省城的那个小院子买下来。
    心态再也不是担心未来出什么问题所以要留着钱应急了，而是光明正大奔赴美好未来。
    藏在枯草堆里的电动车还老老实实盖着稻草垫子。
    陈乔玉前前后后检查了一圈，没有别的痕迹。
    现代人好像不爱这种荒凉的山沟沟。
    有些山沟沟里有点儿景色，或者有农家乐什么的，还有人开车去一去。
    姚家村这种啥也没有，路还不方便的穷山沟，着实没什么吸引人的。
    陈乔玉把东西装上电动三轮车的车斗，又用弹簧绳仔细绑好了，才转动把手，往山下骑去。
    路上有点冷，下了点儿小雨，陈乔玉惦记着买几件雨披，以后骑车也方便一点。
    还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样式，塑料布的雨衣，也能带回老家。
    电动车速度快，没多久就到铺子里了。
    周姐不在铺子里，陈乔玉找房东大爷帮忙给手机充了电，才打电话联系上了周姐。
    周姐一见陈乔玉，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
    “你不是说这几天天天给我送鸡送鸡蛋来的吗？怎么就放我鸽子了？我快被客户给催疯了！”
    催到周姐都不敢在店里待着。
    陈乔玉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家里有点事耽误了。”
    周姐很生气：“你有事儿就不能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周姐觉得陈乔玉什么都好，就是总联系不上这一点太让人恼火了。
    你就是临时有事来不了，好歹也说一声啊！
    一声不吭就消失几天，谁能受得了？
    陈乔玉再三道歉，赶紧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周姐沉着脸给订了鸡蛋和干货的客户发消息，除了接打电话，其余一律不开口。
    陈乔玉忐忑不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周姐，要不，我跟客户解释一下。”
    周姐冷笑：“你解释？你怎么解释？解释你们村里动不动没信号？解释你一忙起来，好几天不看手机电话都接不了？”
    陈乔玉哑口无言。
    她确实解释不了。
    周姐看陈乔玉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心里更气了——都这样了，陈乔玉就没想着解释一下，多说两句！
    都合作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忌讳，什么都不说。
    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
    正好住得近的客户来了，周姐一门心思去接待客户了，再也不理陈乔玉，就留个后脑勺给她了。
    陈乔玉在门口站着，帮忙打包了几板鸡蛋，看着周姐对客户彬彬有礼，一转头对着她就冷酷无情，陈乔玉心里无奈极了。
    眼看鸡蛋卖得差不多了，陈乔玉小心翼翼地跟周姐说：“周姐，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明天我肯定送货来，答应你的都送来。”
    周姐冷哼：“这我可不敢信，谁知道你这一回去要几天，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信。”
    陈乔玉羞愧不已，有口难言，只能撂下一句“对不起”，急匆匆地跑了。
    周姐看着陈乔玉骑车远去的背影，气得肝都疼了。
    这死妮子，到底要瞒她们到什么时候！
    ……
    回到姚家村的陈乔玉，连日落都不敢歇着，赶紧又跑了一趟小芦沟。
    一个是把青楠的信和照片给大舅她们看看。
    二个，就是确保第二天鸡跟蛋一定要供应上。
    陈乔玉这儿紧张不已，心里念叨着绝对绝对不能再耽误周姐那边了。
    但余来富屠慧东他们却是云淡风轻。
    陈乔玉早就跟他们说好了要多少鸡，和这段时间所有的蛋，他们都留着呢。
    至于陈乔玉是今天来拿，还是过个两三天来拿，对他们来说都不打紧。
    只要不拖个十天半个月，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都很正常。
    毕竟好多时候赶路就要赶个一天半天的，一件事儿办上天，多正常啊。
    所以他们一点儿都不着急。
    余建国说：“鸡都是现抓的，要多少有多少。”
    “鸡蛋也都给你存着呢，都清点过了的，碎了裂了的都清出来了，剩下的都是好的，你直接拉走行。”
    陈乔玉松了口气，说：“那我明天一早就让吕爹爹吕婆婆来，争取明天都给拉走。”
    耽误这几天，眼瞅着都要过年了。
    虽说现代人对过年好像没有老家这么隆重，从小年过到正月十五，但陈乔玉现在是“罪人”，自然不能叫周姐真的卖东西卖到大年三十。
    那样她的罪过就更大了。
    陈乔玉在余大舅家吃了顿饭，又骑车回到了姚家村。
    她怕不稳妥，还绕路去了张家湾，特地跟吕爹爹吕婆婆说，明天一早就要去拉鸡和蛋，最好一天就拉完。
    要是不行，再找辆车帮忙。
    吕爹爹吕婆婆应下：“成，听你说的数量，我们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你这么着急，我们在村里再找辆车一块儿。”
    事儿安排上了，陈乔玉心里的愧疚总算稍微缓和一点儿了。
    晚上她睡得早，但是脑子里就一直是周姐生气的样子。
    她有心想道歉，但话到嘴边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梦里，她嘴巴张张合合，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但她这无声的表演，只惹得周姐脸色越来越黑。
    急得陈乔玉半夜还醒了两次。
    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陈乔玉赶紧起来，顺便把青杨赶出门。
    青杨不明所以，被塞上两个馒头和鸡蛋，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嘟囔：“舞龙队也没有这么早就出去的啊！”
    陈乔玉严肃道：“你都好几天没去了，今天去不得早点儿啊？不然人家凭啥让你上？”
    青杨一听，觉得也是，赶紧一溜烟跑了。
    他跑了没多久，昨儿听到叮嘱的吕爹爹吕婆婆就来了。
    他们俩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到小芦沟村的时候余来富他们还没起来呢！
    这天才刚亮，他们就拉了一车蛋来了。
    “你大舅他们这会儿正在抓鸡绑鸡呢，下趟就能来，这趟全是蛋，我们给你搬进去。”
    吕爹爹吕婆婆带了自家的两个兄弟妯娌，一拉就是两板车。
    陈乔玉连忙打开院子门，让他们把鸡蛋搬进来。
    等全部搬完，吕爹爹吕婆婆他们又出发去小芦沟村了，运鸡蛋得慢慢走，不然路上容易磕碰，所以就得早点出发，才赶得上时间。
    等他们走后，陈乔玉也顾不得把鸡蛋放进托盘了，直接整筐带上，赶紧去了现代。
    那边也是，整筐搬上电三轮，又仔细绑好，塞上稻草垫子减震，顶着清晨的露水就往铺子里去。

 第502章 任何感情付出得不到回应，都叫人伤心

    因为耽误事儿了，陈乔玉现在就是吹风受冻也不敢吭声。
    心怀忐忑，但加倍小心稳稳当当地把第一批鸡蛋送到了周姐店里。
    看到周姐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站在店门口的时候，乔玉的忐忑简直到了极点。
    她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露出这么谄媚的神色来。
    乔玉吃力地抱着一筐鸡蛋往店里走，路过周姐时，以尽量自然但又极度不自然的笑容冲周姐问好。
    “周姐今天起这么早啊。”
    乔玉知道，现代人一般都喜欢睡懒觉，不是上班或者有特别安排的话，起码都睡到九点钟。
    这都寒假了，松松也不上学，去奶奶家了，周姐显然是没什么事非要早起。
    就是开店做生意也不用那么早开门。
    但周姐今天还是一早就站在了门口。
    陈乔玉庆幸自己今天没躲懒，没想着周姐应该不会这么早起来而选择晚点儿来。
    瞧瞧现在的情况，要是真让周姐这么在店门口站上一早上，她就更哄不回来周姐了。
    陈乔玉老老实实搬鸡蛋。
    周姐到底是看不过去了，过来帮忙。
    “一筐鸡蛋叫你搬得摇摇晃晃的，吓死人了！一会儿再给我摔碎了，我怎么跟客户交代！”
    陈乔玉憨憨地笑着：“是，周姐说的是，幸好有周姐帮忙，不然摔了就坏事儿了。”
    但她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周姐嘴上数落她，但到底来帮忙了不是？
    这就说明周姐有一点原谅她了。
    接下来的时间，陈乔玉手脚麻利地把鸡蛋给装上纸壳托盘和礼品竹篮，半点儿不敢抱怨，连动作都不敢慢上一两分，就怕再惹毛周姐。
    等周姐从外面打包了一份汤粉回来，板着脸叫陈乔玉吃的时候，陈乔玉的心又定了一分。
    嗯，还有八分了，再努努力。
    吃完汤粉，陈乔玉对周姐说：“还有些鸡跟蛋，我放在……中转点了，我这就去拿。”
    正在吃粉的周姐抬眼看她。
    陈乔玉一个激灵，连忙调头就跑，生怕周姐问出“中转点在哪儿”的话来。
    周姐看着乔玉逃也似的背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了想，士可忍孰不可忍，掏出手机给周晓玲发了一大段话过去。
    当然了，也没想晓玲会回，毕竟这家伙回老家后那是不睡到午饭时间点，是绝对不会醒的。
    吐槽过后，周姐还是认命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陈乔玉一点儿都没敢耽误，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总算把答应周姐的鸡和蛋都给运过来了。
    等到周姐发话说可以了的时候，陈乔玉才发现自己身上都出汗了，秋衣都汗湿了。
    在楼上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了留在周晓玲那儿的衣服，陈乔玉才清清爽爽地下楼来。
    今天铺子特别忙，之前订了鸡和蛋的客户都来拿了。
    周姐让陈乔玉看店：“我开车把不方便过来的客户的订单先送过去，这边上门自取的清单我已经打印出来了，后面备注的是给了钱的，没标注的记得找他们收钱。”
    陈乔玉诚惶诚恐地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周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说：“晚上没事的话一起吃饭。”
    陈乔玉赶忙道：“没事没事，我晚上没事。”
    这回晚上就是有天大的事，她也不能放周姐鸽子。
    周姐开车跑了一天，陈乔玉在店里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一边是不停地有客户过来拿东西，陈乔玉核对清楚之后，就得赶紧继续包装。
    尤其是过年的礼盒包装，幸好周姐之前把手写的红纸福字都贴上去了，陈乔玉现在只用装。
    一边干活，陈乔玉一边把电动三轮和手机都给充上电，这样忙完了，手机跟三轮车的电也充好了。
    两人忙前忙后，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把预订的客户单都给处理好了。
    周姐第n次送完货后回来，都快累虚脱了。
    她在外面跑，比陈乔玉在店里要更累一些。
    虽然能开车，但是有些地方车开不进去，还得亲自送上门。
    周姐也不敢不送，尤其是耽误了人家提货的时间，更是要亲自送上么，再附赠一点儿赔礼道歉的小礼品。
    那种四个装的小鸡蛋，一天送了三四十份出去，红薯粉跟菜干也都送了好多包。
    两人再核对完一次订单，确认能送的都送了，剩下的一一退款道歉，答应人家开年之后来店里再赠送小礼品，年前这茬才算是正式结束。
    周姐累得两眼发直，坐在一摞结实的箩筐上，长舒一口气：“可算是了了一桩事。”
    陈乔玉讨好地给周姐捶背：“对不起啊周姐，要不是我那边耽误了几天，东西早就能发出去了。”
    周姐这会儿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不担心客户投诉影响口碑了，也没那么生气了。
    她把陈乔玉按在身边坐下，叹口气道：“乔玉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事儿总不爱跟人说，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周姐自认人品还算可靠，跟你的关系么，就算不如晓玲亲近，但是也还不错？你有什么事儿不能告诉我和晓玲呢？”
    陈乔玉愧疚不已：“周姐，是真的没法说，但凡能说，我肯定说。”
    她现在也不是对现代一无所知的盲目小白了。
    虽然手机上许许多多的信息显示现代人对“穿越”这件事接受良好，好多人开玩笑说自己想穿越，但，终究没有人真的穿越。
    她没办法预估坦白之后的后果。
    再一个，现代人能接受了，那老家的人呢？
    以后如果人跟她一样两地来回，但并没有对不同时空的敬畏，只想疯狂一把呢？
    陈乔玉摇摇头，对周姐说：“对不起，周姐。”
    周姐看着陈乔玉，眼里也是有些失望。
    她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的感觉。
    她把晓玲和乔玉当妹妹，但一个扶不上墙，一个始终不能坦诚，这让周姐感到挫败，还有种真心错付的感觉。
    甚至有点像当初发现松松爸爸出轨的感觉。
    人啊，不可能有白白付出，真的不求回应的感情啊。
    周姐坐着歇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站起来了，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乔玉：“走，吃饭去，顺便算下账。”

 第503章 过年啦！发钱啦！吃吃喝喝看戏咯！

    因为要算账分钱，周姐带陈乔玉去饭店找了个包间。
    周姐把账本拿出来，陈乔玉也把今天收到的现金拿出来。
    她的手机没有收款功能，所以只收现金，没有现金的，陈乔玉就让他们把钱打给周姐，然后把转账截图给她看。
    两人等待上菜的时间，仔细核对了一下，结果还真核对出来三笔错账。
    有两个是陈乔玉在出货单上记得清清楚楚，看到人家付了款，但周姐这里没有显示的。
    还有一个是买了178块钱的东西，结果发现付账只付了17块8。
    陈乔玉懊恼不已：“都是我不仔细。”
    周姐倒是见怪不怪了：“算了，这种人是存心的，你防也防不住，等我明天仔细再问问。”
    虽然心里也知道这种很难追回来了，但做生意的，哪有不吃这种哑巴亏的时候？
    不过好在其他账目大体还算正常，就是有几个人，陈乔玉再三说已经优惠了，对方仍然自行抹零的。
    也不多，一般就是个块钱，但是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了。
    陈乔玉心疼不已：“好几块钱呢，说抹就抹了。”
    周姐又好气又好笑：“今天连鸡蛋都送了几十盒了，你咋不心疼。”
    陈乔玉回她一句：“也心疼。”
    但不敢说。
    周姐把账算清楚，跟计划的账目差了七百多块钱。
    跟她们这阵子的营业额相比，已经算是误差很小了。
    然后就开始算成本。
    周姐虽然一个小时之前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跟乔玉将心比心，要做一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了，但等算账的时候，还是没狠下心来把赠送的礼品扣掉。
    她还是按照陈乔玉拿过来的数量，把成本算给了她。
    今天光鸡就卖了两百多只，鸡蛋就更多了，算下来，陈乔玉的存款又新增了一个二开头的五位数。
    周姐也分到了一万多。
    周姐一边算账，一边叹气，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这两天我是真生气，都想跟你散伙了，但这会儿数着钱，又觉得还能再忍忍。”
    陈乔玉揣着手当鹌鹑，不敢吭声。
    最后周姐又去门口的at机上取了点儿钱，给陈乔玉包了一个的大红包。
    “我还是给你现金，毕竟你给人家结账方便。”
    陈乔玉感谢周姐，觉得自己实在是混蛋。
    吃完饭，周姐的心情总算更好一点了。
    “今年下半年，七七八八的算下来，也赚了七八万了，倒是比上班的时候轻松一些。”
    还比朝松松爸爸拿钱更自在一些。
    周姐看着陈乔玉，觉得她这个不吭声的性子真是不好。
    但是，想想如果自己出去找工作，老板跟上司可比陈乔玉难伺候多了，心里就又想明白了一些。
    “行，你不爱说就不说，我也不问，但是以后坚决不能耽误事儿，再耽误事儿，这些给客户赔礼道歉的成本我可都要算到你头上了。”
    周姐严肃警告陈乔玉，陈乔玉连忙点头：“我保证不会再耽误事儿了。”
    周姐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陈乔玉连忙表示：“真的不会再耽误了，周姐，我是认真的。”
    她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
    就是刚才无意之中说起来的——中转点。
    她现在现代的存款已经有十五万之多了，除了买手机和电动三轮车之外，几乎没有花过超过一千块的钱。
    偶尔进货也是几百块钱就能搞定了。
    这十五万，她要不做大事儿，就只会一直涨下去。
    但这对陈乔玉来说毫无意义。
    正好刚才紧急抓了个中转点的借口，过后陈乔玉越想越觉得可以。
    对啊，她为什么不能弄个中转仓库呢？
    她可以多放一些东西到中转仓库里，这样就算偶尔有事来不了，仓库里的东西也够周姐正常维持店铺的运转的。
    老宅的西厢房不就是她在老家的中转仓库吗？
    那她在现代也完全可以弄一个啊！
    而且这个中转仓库还可以替她打打掩护，几天来一次还是一天来几次，都由她决定，只要不耽误店里的事儿就行。
    陈乔玉就是想明白了，等过完年就在山脚下租个小仓库，才敢跟周姐保证以后再不耽误事儿的。
    ……
    过年，陈乔玉和陈青杨东奔西跑，一会儿去英子家吃年饭，一会儿去大舅家吃年饭，还跟姚太婆一块儿吃了个小团年饭。
    拜年的事儿陈乔玉还是让青杨去了。
    比起来嚼舌根节外生枝，还是简单打发过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送礼就送红薯粉，反正都是自家作坊产的，不送出去也是积压库存。
    另外陈乔玉还在废品收购站待了半天，给收购站的大姐带了两只腊鸭和两只土鸡，并一些土特产，然后自己组装了两辆自行车。
    年前的时候她把青杨原先那辆自行车送给了英子，英子要给钱，她没收。
    这两辆，一辆给青杨，另外一辆给了大舅家。
    现在自行车已经不怎么打眼了，光姚家村就有三十多辆。
    自行车多了，自行车的零件和报废的旧车也多了，于是街面上的废旧自行车也多了。
    陈乔玉寻思着，这块儿怕是能有所作为。
    春节总是叫人开心的，大年初三就有村子请了戏班唱戏。
    陈乔玉还是挺喜欢老式戏曲的，特地跑去看，还叫上了姚太婆一起。
    姚太婆嘴上有些嫌弃：“这哪里叫唱戏，身段步法，唱念做打，每一个能入眼的。”
    但是，一直到正月初八，陈乔玉跟陈青杨天天来请，老太太天天都穿戴整齐，在天井下悠然等着呢。
    就是老太太不坐拖拉机，瞧不上那个突突突的玩意儿，坚决不肯上。
    青杨乔玉无奈，只能用自行车和三轮车载着姚太婆去唱戏的地方。
    唱戏的地方总少不了吃的喝的，村里的孩子巴巴的找上门来，找乔玉批发糖和那种散装的饼干麻花。
    虽然镇上也有批发这些的，但都不如陈乔玉这里的好吃、便宜。
    一样的麻花，陈乔玉的麻花就是特别甜，一看就很舍得在面粉里放糖，也格外好卖。
    陈乔玉对村里的孩子十分宽容，加上她想买房子，距离几千甚至上万的房款还有不少距离，所以也不嫌钱少，乐此不疲地给村里的孩子批发。

 第504章 姚家村村民的商业意识

    孩子头里，辉子跟芳丫还有大牛他们几个，做生意已经很像样子了，现在批发起来规模也不小，一次都要拿三四十块钱的货。
    过年生意好，几乎是隔天就要批发一次。
    陈乔玉现在把一部分货物放到西厢房，她忙不开的时候，青杨也能收钱批发货物。
    辉子还叫青杨也跟他们一块儿去：“青杨，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唱戏的地方东西可好卖了，小孩儿手里都有压岁钱，大人也舍得掏钱！”
    好多人一年到头都勤勤恳恳，节衣缩食，但过年总归是要大方一点的。
    平时孩子吵着闹着不给买的东西，过年边上，只要价钱不过分，大部分家长还是愿意给孩子买一个，让孩子开心开心的。
    青杨一边数钱点货，一边说：“生意这么好？那你们可挣了不少了？”
    辉子嘿嘿一笑，比划了一个巴掌出来：“一天起码挣五块，我从年前开始到现在，已经挣了五十多了。”
    辉子妹妹也连忙钻出来说道：“青杨哥，我也挣钱了，我都有二十了。”
    二十块钱，对小孩来说可谓是一笔巨款了。
    青杨把货给辉子，然后又把辉子妹妹抱起来逗：“你也能卖东西了？会算账不？”
    辉子妹妹掰着手指头说：“会了，我哥教我的。”
    青杨不信，斜眼看辉子：“就你哥？还教你？你哥自己数学可都没及格过。”
    辉子脸上一窘，但他现在卖东西卖出经验来了，脸皮也厚了，并不怎么发怵。
    “那是，以前上学不行，但现在不一样了，得挣钱，这账自己就算明白了。”
    芳丫跟娟娟也在一旁呢，笑着道：“那可不，考试不及格顶多回去挨打，卖东西算不清楚账，那可折不起。”
    芳丫拿了张纸条出来，递给青杨：“这次我批发这些。”
    青杨接过来一看，觉得有点儿眼熟。
    芳丫说：“这都是跟乔玉姐学的，虽然是小买卖，但是也记账，一进一出就知道什么东西值多少钱，哪些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哪些走奇货可居的路子了。”
    青杨有些讶异，但又有些骄傲：“我姐确实是这样的。”
    什么事儿都弄个小本本记下来，现在爱花姐、大舅家，甚至大勇哥他们也都习惯了自己有个小账本。
    再也不是之前那样随便找个报纸空白处，或者把吹落的对联撕一片下来在背后写，今天写明天不见了。
    姚家村现在起码一小半的人家里都有账本了。
    这种趋势不明显，但却势不可挡。
    现在连卖菜干的婶子大娘，都知道赶着蔬菜量大便宜的时候，多多地晒，晒什么品种能挣多少钱，也是一目了然。
    可以说，姚家村的人现在即便还有没踏上挣钱这条道路上的，但也模模糊糊有了成本利润记账存款的意识了。
    青杨给辉子芳丫他们点货结账，全都做完了，才骑车去李村二队找乔玉和姚太婆。
    今天李村二队请了唱戏的，附近好些人都去凑热闹。
    乔玉跟青杨要走的亲戚少，家里也不热闹，所以大部分时候都出门看戏去了。
    乔玉骑的三轮车，到了地方，连板凳都不用拿下来，直接跟姚太婆两个坐在车上，车斗里放两个小板凳，比别人高不少，哪怕不抢位置就在后排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姚太婆眯着眼睛揣着手听戏。
    虽然每次姚太婆来的时候都一副不情不愿，是乔玉青杨非拉她来的样子，但到了之后，听得最起劲的也是她。
    就是颇多嫌弃罢了。
    陈乔玉倒是意不在看戏，她就是觉得自己这一两年一直在飞快地跑。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这几天能够闲下来。
    腊月二十八都还在忙，等初八过后，又要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她虽然不以这种生活为苦，但是也想趁着过年休息休息。
    家里的事儿能交给青杨的就都交给青杨了，她自个儿好好歇歇。
    青杨来的时候，戏都唱过三场了，他只赶上了个尾巴梢。
    台上戏班子的人说休息一会儿，过会儿再接着唱。
    青杨一条腿蹬在地上，一条腿挂在脚蹬上，问姚太婆和乔玉：“我看到那边有卖甘蔗的，我过去买两根？”
    姚太婆摇摇头：“不吃，吃起来不好看。”
    姚太婆是很少沾这种吃一口吐一口的玩意儿的，在家吃瓜子都是用手剥开了，一粒一粒慢慢吃的。
    但陈乔玉还挺想吃的：“买两根，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把外面的硬皮削掉。”
    “哎，我去问问。”
    青杨去了，人家甘蔗也才两毛钱一根，不过只给简单刮一下甘蔗硬皮外的油皮，不给削皮。
    青杨于是又加了一毛钱，叫人给削了，用塑料网兜装好提溜过来。
    陈乔玉拣了一根出来，一口一口嚼着吃。
    甘蔗汁甘甜芳香，是工业食品不发达的时期，大家难得的零食。
    青杨还拿了几节给同村的人分，反正他跟乔玉也吃不了多少，剩下的分了正好。
    同村的人也都很高兴。
    虽然两毛钱的甘蔗不至于买不起，但是不要钱的东西总是叫人欣喜的。
    “太客气了，青杨，你跟你姐自己吃啊。”
    大家多少客气两句。
    青杨笑道：“我姐已经吃上了，没事儿，大家伙儿吃。”
    大家这才纷纷上前从网兜里拿甘蔗。
    这种小恩小惠花不了多少钱，但能叫村里人惦记着姐弟俩，能帮就帮一把，至少不给使坏，就已经算是值当了。
    姚太婆晒着正月里的暖冬太阳，眯着眼睛对陈乔玉说：“青杨这小子还算有点儿眼力劲儿，会来事。”
    乔玉咬着甘蔗笑：“是啊，有他在我还是安心的。”
    姚太婆睁开眼看了看傻憨憨的乔玉，默默摇了摇头：“你就是太没心眼子了。”
    “要不是还有些运道在身上，现在日子指不定过成什么样。”
    乔玉是个心特别宽的姑娘，自从去姚太婆那儿帮忙之后，也没少挨训。
    对这样不痛不痒的训斥，根本不觉得羞耻，反而还很骄傲：“是啊，我运气挺好的，走到哪儿都遇着贵人，日子么，我觉得还行，过得去。”
    姚太婆看她乐滋滋的样子，嫌弃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傻人有傻福，你这个性情……该你有贵人运的。”

 第505章 开年咯，开工挣钱咯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大年初八，乔玉就又去小芦沟村，早早地把过年这期间积压的鸡蛋给运了一批过来。
    余建设过年没回，屠慧东念叨了一整个年关。
    “都给他寄钱了，说了家里不缺钱不缺钱，他还是舍不得回。”
    余小红在一旁无奈道：“妈，哥都说了不是因为钱的事儿，是他想留在学校里学习，他们学校好多学生寒假都不回家呢。”
    有些学生家里远，火车转汽车转驴车，有的还要翻山越岭，光路上就要花三四天。
    再者，有些地方粮食不丰产，又没有别的收入，把口粮卖了才凑了那么些钱，这要是回去一趟，来回的火车票都买不起，索性就不回去了。
    余建设信里说：“我们学校有高年级的学长，听说三年都没回去过。”
    所以觉得自己这个寒假不回去也没什么。
    中间乔玉他们还去过两次呢，感觉离家也没多远。
    余小红跟余建设是家里的老小，感情最好，余小红就帮余建设辩驳。
    “乔玉姐，你别听我妈唠叨的，我哥回来根本不是因为钱的事儿，他是想留在学校图书馆看书，他们学校有个老大的图书馆，特别大，里面几万本书！”
    “我哥说就算去掉一半他看不懂的，剩下的一半也有几万本，他就是天天看都看不完，得趁着寒假的时候多看点儿。”
    乡下孩子，接触到书籍的机会并不多。
    除了上学上课用的那几本之外，谁家要是能有个本杂书，那都算是不错的了。
    陈乔玉能懂余建设的心思。
    她在现代超市看到图书区的时候感受也是一样，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多书可以看。
    简直是爱不释手。
    陈乔玉每回在那儿看完，都恨不能把书都给带回来。
    只可惜她能带回来的书不多，有些买了，也只能借由送给松松，自己悄悄抄录。
    再就是偶尔能从废品收购站里找到一些老书，但82年之前的也很少。
    废品收购站的大姐说这种老书一般都会有人来收。
    大部分那些收藏老书的人会买走，比当废品卖要值钱，很少有剩下的。
    陈乔玉便只能挑一些短小精炼的，去掉封皮封地，再一一看过里面的内容没有不合适的，给带回来。
    因为精力的问题，她也没办法一本一本去扫，所以靠她的速度，也就隔个十天半个月往回带一本两本的。
    这跟大学图书馆肯定没办法相比，只是自己在家看看，偶尔借给亲近的朋友罢了。
    他们这会儿的人不玩手机，电视也看得少——许多人舍不得电费，电视信号也不好，大部分人都只能看书看报听听广播。
    不像现代人，根本不缺信息渠道，现在的厂子和学校都有报刊栏，是正经张贴报刊的地方，许多人都会去看的。
    陈乔玉突然觉得自己的红薯作坊门口也能搞个报刊栏，把一些儿童绘本里的东西，想办法誊过来。
    陈乔玉越想越觉得可以，拉着鸡蛋就往回跑。
    ……
    这是开年第一次送鸡蛋。
    虽然周姐没要求开年什么时候正式营业，不过陈乔玉听说现代人大部分都是初五或者初八开业的。
    初五的话对老家来说太早了，大家这会儿都还在拜年呢。
    有些离得远的亲戚，一上午才能去一家，所以拜年的时间拉得很长。
    所以老家这里过年的时间也长，没到正月十五，大家都还在家过年呢。
    初五就太早了，集贸市场都不开门，陈乔玉也就不敢做得那么明显。
    继而选了初八。
    初八这个日子不错，集贸市场也是初八开门。
    青杨他们舞龙队一早就出门了，陈乔玉把鸡蛋拉回来，也没耽搁，很快就去了现代。
    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她觉得现代这边的正月好像比老家暖和一些。
    她在老家初八还穿着大棉袄二棉裤呢。
    这一到现代来，热得连毛衣都穿不上。
    幸好陈乔玉有在老宅废弃的灶膛里放上备用衣服的习惯，这会儿还能换上薄一点儿的衣裤。
    即便是这样，穿着秋裤的陈乔玉还是出了不少汗。
    她愣是没想明白，怎么才正月里，秋裤就穿不上了。
    去到铺子里，周姐不在。
    但是陈乔玉看到铺子都贴了新对联和门神，还是寓意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的好兆头。
    陈乔玉手机开机，手机里冒出来几条拜年的信息。
    有周姐和晓玲的，还有蓝昕和韩豆豆的，韩爹爹韩婆婆还有废品收购站的大姐也都发了。
    陈乔玉给周姐打电话，不忘拜个年：“周姐新年好，我今天送鸡蛋来啦。”
    周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上去心情还不错：“你把东西放下，就到市民公园这里来，今天这边好热闹，我带着松松在这儿玩呢！”
    陈乔玉相当配合，把鸡蛋放进去，锁好门，就骑着小三轮往市民公园去了。
    市民公园里在搞什么新春游园会，有表演，还有不少摆摊的，跟赶集似的。
    乔玉好不容易才找到周姐，还特别上道地给松松包了个红包。
    周姐到底是心疼陈乔玉，拦下了：“红包就不用了，你有钱先紧着家里用。”
    陈乔玉非要给：“不多，就是个心意，松松还给我拜年了，我当小姨的，怎么能不给红包呢？”
    周姐也不是喜欢拉拉扯扯的人，见陈乔玉这么说，就让松松收下了。
    松松一收下，先是对乔玉说了声“谢谢乔玉小姨”，然后就麻溜地把红包上交给周姐了。
    周姐就冲陈乔玉挑眉：“你看，最后还不是到我这儿了。”
    陈乔玉嘿嘿一笑：“给你跟给松松是一样的。”
    说着，就往前面逛去。
    公园人多，乔玉就把松松抱起来，随口问起来：“松松什么时候从奶奶家回来的呀？”
    松松说：“收完红包回来的。”
    “嗯？”乔玉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第506章 松松是个小财迷

    松松掰着手指自己算自己的：“爷爷给了，奶奶给了，爸爸给了，姑姑给了……”
    数来数去也数不清楚，但反正特别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口袋：“都给了才回来的！”
    陈乔玉听得半明白不明白的，看向周姐。
    周姐无奈地把松松抱过来，给他买了喂兔子的餐包，让他自己去玩，才跟陈乔玉解释。
    “年前我不是跟你说松松奶奶来接人，松松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吗？当时我还有点难过来着。”
    陈乔玉记得这事儿，当时她还好心安慰了一下周姐呢，说松松可能是年纪小，想奶奶了。
    毕竟松松的奶奶对孙子还是不错的。
    周姐哭笑不得地对乔玉说：“结果这家伙回来之后，带了一书包的红包回来。”
    “啊？”陈乔玉听到这里，有些想笑，“松松这是干嘛去了？”
    周姐说：“毕竟是搬出来过的第一个年嘛，之前我有次无意中跟松松说，今年可能没有爷爷奶奶和他爸爸的红包了，但妈妈会给他包一个很大很大的压岁钱红包。”
    虽然松松年纪小，对金钱的概念还不明确，但周姐还是希望尽可能地给松松最好的。
    结果松松听进去了，问周姐：“妈妈，那我们会没有钱吗？”
    周姐当时想了想说：“可能比在爸爸家里少一些，但是足够我们吃饭上学的了。”
    周姐怕松松担心，又加了一句：“当然了，妈妈会更加努力的，妈妈现在跟乔玉小姨合作，也会挣钱的。”
    周姐这么说着，当时松松并没有什么表示。
    但等过后，松松奶奶说想接孩子过去住住，周姐征求松松的意见时，松松立刻就说要去。
    结果在奶奶家住了几天，装了满满一书包的红包回来。
    回来之后都拿给周姐，特别骄傲地对周姐说：“妈妈，我也帮你挣钱。”
    周姐当时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爷爷奶奶他们心疼孩子了，今年包的红包竟然比往年都还大。
    甚至连松松爸爸那个小三上位的老婆，也假模假样地给松松包了个红包。
    乔玉问周姐：“那你收下了吗？”
    周姐耸肩：“收下了啊，当然收下，这钱说起来也是松松应得的，我干嘛不收？”
    周姐看着陈乔玉笑：“我现在可是单亲妈妈，缺钱着呢，合理合法的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趁着现在他们还有良心，还心疼松松，我当然要收，再过两年他们说不定就对松松没这么心疼愧疚了，到时候我就是想要，也没有了。”
    周姐虽然是个自强自立的人，但是也不会为了所谓的体面就硬撑着不服软。
    再说了，松松也应该拥有他爸爸那边的爱，所以周姐才一直没拦着老人看孩子。
    陈乔玉听完之后也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松松还有这样的小心思。”
    小孩这样的心思，又简单又直白，又让人有点儿下不来台。
    周姐说：“我现在就是担心是不是平时总说钱的事儿，让松松也跟着担心钱了。”
    她以前就在家里照顾孩子，生活费方面松松爸爸倒是没有亏待过他们，所以周姐以前也不缺钱。
    现在做生意了，时常都要说起钱的事儿来，跟顾客讨价还价，跟陈乔玉算账分钱，都离不开这些。
    松松耳濡目染的，可能也听了不少。
    周姐就是有点担心这个：“也不知道松松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想让他为了钱发愁。”
    陈乔玉看着开心喂兔子的松松，能理解周姐当妈妈的不想让孩子过早看重钱的心态。
    但很快周姐自己就想明白了：“不过我们普通人家的条件，把孩子养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也不行，现实来看，我的条件就是不如他爸爸的好。”
    周姐想的明白，并没有纠结多久，现在跟乔玉说起来也是风轻云淡的。
    不过她也开玩笑似的说乔玉：“这样你以后可就要对店里上点心了，可再不能给我断供了。”
    乔玉其实并没听懂周姐话里的“断供”，不过大概意思她知道了，反正就是不能缺货呗。
    她使劲儿点头：“不会缺了，再不缺了。”
    跟周姐松松一块儿在公园玩了好一会儿，陈乔玉才告辞，往山上走去。
    不过她这会儿不是回老家，而是去废品收购站找洪大姐。
    洪大姐的废品收购站一如既往的繁忙热闹。
    他们废品收购站起码有六七个员工，加上洪大姐和她老公，人就不少了。
    而废品收购这个行当，还有很多下线——一些小区定点的废品收购人员，虽然不是收购站的员工，但是因为长期固定合作，关系也算亲近。
    所以废品收购站这边总有不少人。
    陈乔玉进去问了两个人，才找到忙碌的洪大姐。
    洪大姐正跟人吵架呢。
    “阿婆，你这个纸壳不是我不收，但你看你这中间都打湿了，明显就是浸了水，这种纸壳我们放都不好放，动不动就烂了，又臭又不好卖的。”
    陈乔玉一看，洪大姐脚边散落的一大堆纸壳里，最上面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中间就夹杂着各种碎纸废纸，关键是还都浸湿了。
    都能拧出水来，可见不只是纸壳子湿点儿的问题，是刚刚特地淋了水的。
    洪大姐很生气，跟那个阿婆吵了一架，最后只收了一半的纸壳子，另外一半那个阿婆自己说便宜两角钱，洪大姐没答应。
    那个阿婆只能悻悻地把剩下的纸皮又收起来，自己带回去了。
    等阿婆走后，洪大姐才气愤地对陈乔玉说：“这个阿婆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回回叫她别淋水别淋水，每回都淋水，这回真是太过分了！”
    洪大姐说：“平时她打湿一点，我看她年纪大不容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下了，今天这纸壳子送来，外面干干的，一拎起来过称，哗啦啦往下流水！这像话吗！”
    陈乔玉特别配合地摇头：“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说着，送上自己买的水果：“但是洪姐，为这种人生气也不值当，消消气，消消气。”
    洪大姐看乔玉笑眯眯的样子，也不好再生气了，接过水果，心里也舒坦了。
    还埋怨陈乔玉：“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第507章 陈乔玉租到便宜的房子了

    陈乔玉笑眯眯地道：“我都不知道从你这儿顺了多少东西走了，就这么点儿水果，洪姐你跟大伙儿一起吃。”
    洪大姐做废品收购了，那可是不缺钱。
    但陈乔玉送水果来，她还是很高兴的。
    人其实就是这样，真不图多少钱，就图个心里舒坦。
    陈乔玉性子好，又懂礼貌，洪大姐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洪大姐随便擦了擦手，剥了一根香蕉吃起来：“你别说，我还真饿了。”
    然后又对陈乔玉说：“你今天来的正好，我又收了一批衣服，给你留着了。”
    陈乔玉笑道：“衣服不急。”
    洪大姐就问：“那你要啥？还要自行车零件不？先前有几辆损毁太厉害的，我都叫人拆了，能用的零件都给你堆那儿了。”
    “哇，太谢谢洪姐了，我一会儿去看看”，陈乔玉连连感谢，“不过我今天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我是想问问洪姐，你知道哪里能租房子吗？不住人，主要是放点儿东西。”
    洪姐一边吃香蕉，一边好奇道：“你要放什么？东西不多直接放我们这里不就行了？”
    废品收购站虽然东西多，显得杂乱，但其实地盘不小，多少东西都能容纳下。
    陈乔玉摇头道：“那怕是不行，我们老家村里开了个红薯粉作坊，我跟人合作卖红薯粉跟鸡蛋，想找个地方当仓库。”
    洪大姐说：“那你们直接租个大点儿的铺面呗，这样方便。”
    然而，陈乔玉又摇头，说：“那还是不了，也不是专门为了店里，还有些自己的东西，想单独租。”
    她这么说，洪大姐就没辙了，说：“那行，那我给你问问。”
    也不用问别人，就废品收购站的员工跟常来卖废品的大爷大妈。
    一问哪儿有合适的房子，立刻就收到了不少消息。
    “山脚下这样的房子多着呢！现在好多人都去市里买房了，村里跟镇上的房子都空着了，好多人都想租出去。”
    很快就有人给陈乔玉介绍了两个地儿：“我前两天收废品的时候还看到门口贴着招租，你去看看呗。”
    陈乔玉说去就去，骑着电动三轮车穿行在老居民区里。
    其实什么样的房子对她来说不要紧，要紧的是谁租房子不看身份证。
    她运气还行，在山脚下原本张家湾地界附近找到了一处合适的。
    现代的张家湾已经拆了，它旁边的居民区应该也快了，好多人都留着这里的房子，等着拆迁呢。
    所以做生意的和打算长租的人都不喜欢租这里，怕自己好不容易搬来了、花了钱装修了，过不了几个月就要拆了，白费功夫。
    所以好多房主都主动降价，条件也更为宽松。
    陈乔玉看来看去，最后选了一个听说房主一家已经搬去市里了，就让邻居帮忙出租的屋子。
    屋子很旧很小，是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别人都不乐意租，但陈乔玉看着却有几分亲切感。
    房租很便宜，一个月才三百。
    邻居直接收了陈乔玉三个月房租钱，押金也没要，还说道：“要是还没到三个月就拆了，我再退钱给你。”
    也因为这样，邻居都没要陈乔玉的身份证。
    反正这屋又破又旧的，屋里连个洗手间都没有，就是光秃秃的一间房，能租出去就算运气了。
    双方简单沟通了一下，邻居写了个收据交给陈乔玉，各自都很满意。
    陈乔玉看着这个十来平小门小窗的小屋子，心里特别高兴。
    她每次在现代进步一点，伪装现代人成功一次，她就会高兴一点。
    她看了看屋里的情况，门窗虽然都有，但是老式门窗缝隙多，她准备去洪大姐那里找点儿塑料布给钉一钉，补个缝。
    灯泡也坏了，要重新去配个灯泡，墙面还好，应该是后来刷过的，只是有些旧，但是没掉墙皮，清理一下就行。
    陈乔玉果断上山，去洪大姐那儿“捡”了一些清洁修理工具，哐哐哐就开始修补小仓库了。
    邻居见陈乔玉动作这么快，也有些惊讶。
    不过反正不是她的房子，她也懒得说什么，尤其是这种等着拆的，钉钉子人家也不管，随她去，自己还赶着去打牌呢。
    于是陈乔玉就在小仓库这里，花了一个下午，清理打扫修葺，然后又买了灯泡换上，再去废品收购站捡了几个置物架，摆上之后，还挺像样子的。
    折腾得一身汗才结束，陈乔玉又上山，谢过洪大姐之后，带了一批自行车的零件回老家。
    接下来的日子，陈乔玉让吕爹爹吕婆婆每天都往返小芦沟村，运鸡和鸡蛋来。
    红薯粉作坊暂时还没开工，但是仓库里的存货还有，陈乔玉也叫莲莲和穗华帮忙包装好，陆陆续续带过来。
    地里现在青黄不接，村里人冬天也是大量消耗菜干的时候，所以蔬菜和菜干暂时都没有，陈乔玉也就不弄了。
    不过她主动找到了姚大勇，从姚大勇这里买了一些鸭蛋和鹅蛋。
    姚大勇去年拓展了养鹅事业，虽然不多，但是每天也能零星收上来几个鹅蛋。
    村里人起先稀奇，还找姚大勇买，但吃过之后觉得味道还不如鸡蛋呢，就再也不看了。
    姚大勇只能自己零散着卖，但是卖得并不好。
    陈乔玉听英子说了之后，就干脆找姚大勇买了下来。
    她在现代的小店定位在农家蔬果禽蛋，不能只有土鸡和土鸡蛋，鸭子大鹅什么的也带上一点儿最好。
    周姐说过年的时候还真有人问过大鹅呢，可惜当时陈乔玉太忙了，也顾不上进新货。
    现在人稍微轻松一点儿了，身心压力都没那么大了，倒是可以进一些帮忙卖了。
    姚大勇闻言那是感激不已，价钱都没说就去给陈乔玉拿鸭蛋和鹅蛋了：“鸭蛋还按之前的价钱，鹅蛋贵，我在外面卖三毛钱一个，你的话，就算两毛。”
    陈乔玉自己也养鸡，知道这个成本姚大勇不至于亏钱，也就没推辞了。
    反正她给多了姚大勇也不会要，就因为过年前把自行车送给英子了，结果金二婶和英子又提溜了不少鸡鸭鱼肉过来，可把陈乔玉给心疼死了——她在现代买这些多便宜多方便啊！

 第508章 姚家村被别的村围堵了！

    陈乔玉天天送货到店里。
    店里要是放不下了，就放到小仓库里。
    她给小仓库配了新门锁，四把钥匙她留了两把，一把平时用，一把放在废弃的老宅砖缝里，免得身上那把丢了。
    另外两把给周姐了，也是这么安排的，一把留在店里，一把周姐平时用。
    周姐开车来看过一次，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陈乔玉把送来的东西都标注上了“生产日期”。
    比如现在仓库里的鸡蛋都是这两天新来的，红薯粉也是年前最后一批生产的。
    这样就是有时候联系不上她，周姐自己过来拿货，也能清楚知道按照日期从前往后拿，大家都方便。
    有了这个小仓库之后，周姐也松了口气——店里的位置不多，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现在这样就好了，有个仓库，虽然不大，但是放干货和鸡蛋足够了，十天半个月的，周姐都不担心货源了。
    做生意最忌讳不守承诺，乔玉供货要是不稳，周姐连朋友圈都不敢发。
    现在有了中转仓库，周姐也安心多了。
    正月十五过了，大家都渐渐忙碌起来了，周姐这边店里的生意也走上正轨了，陈乔玉那边红薯粉作坊也开工了。
    不过年前去县工商局申请的个体户营业执照到现在还没下来，乔玉着急不已。
    付老师和葛老师两三天就去问一次，帮她看看进度。
    陈乔玉这边在村里也很忙，大包干的风气终于吹到了小山村，现在枫桥镇上上下下十里八乡的都开始搞承包了。
    之前只有个别村顶着压力搞试点，现在不用担心了，报纸上都在鼓励了，而且还列举出了不少成功案例。
    老百姓谁不想挣钱啊？
    现在十里八乡的农民天天都堵在各自的村委和大队部门口，要求搞承包。
    大家也不怵，决心下得十分坚定：“大包干就大包干！我们自己承包自己搞，挣钱算我们运气好，挣不到钱也绝对不给村里添麻烦！”
    各个公社和生产队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再拖了，马上就要春种了，再不承包下去，该来不及了。
    而姚家村因为去年五月就开始过一轮承包，虽然只有不到十户人家，但毕竟是枫桥镇这边的先行者，经验还是值得学习的。
    姚大勇养鸭子的时间还更早，也有不少经验能够分享。
    姚金宝和秦主任徐会计他们现在天天就忙活这个。
    姚家村去年五月第一轮承包，去年秋收后第二轮承包，现在村里的近一半的地都承包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不合适承包，或者一些不想搞承包的村民还跟着集体种的。
    所以姚家村倒是没有被自己村的村民给围堵，但天天被别的村的支书、大队长、小队长跟想承包土地的村民给围堵上了。
    姚金宝愁得头都大了——自己村里好不容易挣了点儿钱，结果别的村这就要来学了，会不会影响自己村的承包户啊？
    姚金宝这边发愁，那边姚家村的村民可乐坏了。
    之前不就有人说吗，大芦沟村那边因为砖厂的事儿天天去的人多，在村口摆个摊子卖茶都能挣钱。
    现在轮到他们了。
    村里有几家的老头老太太，把家里的小炉子跟大水壶拿出来，在家门口摆上桌椅板凳，开始卖茶水了。
    不费什么事儿，一分钱一碗，一天也能挣个几毛钱。
    辉子要上学了，不能摆摊，心疼得不行，就叫他妹妹摆。
    辉子妹妹虽然才刚学会算数，但她也跟着辉子他们卖了小半年糖豆雪糕了，这场面根本没在怕的。
    何况这还是在自家门口，那叫一个方便。
    辉子爸就拿家里一个扁平的小木头箱子给辉子妹妹做了个卖货匣子。
    箱子底部装了两个木头轮子，不算顺滑，但胜在扎实，村里这破破烂烂磕磕巴巴的路，随便滚，完全不担心。
    箱子上面也做了把手，方便小闺女拉动。
    于是辉子妹妹就整天拖着自己的小货箱去大队部门口。
    把货箱打开支上，里面就是一小袋一小袋的糖。
    一分钱三颗的，一毛钱五颗的……随便她卖。
    别人来堵姚家村大队部的门，有时候一堵就是一天，渴了饿了累了，都得在姚家村解决。
    结果不少村民还就靠这个挣钱了。
    不多，但是给孩子零花，给家里打个酱油买个盐巴香醋的钱肯定是有了。
    而且因为之前乔玉收购蔬菜菜干的时候规矩定的好，姚家村的村民虽然彼此也有竞争，但是要是遇到谁使坏，那全村人都唾弃他，不叫他好过。
    卖茶水的三家老头老太太，最开始也有人使坏，这家说那家用的水不干净，那家说这家的茶是隔夜的……
    还不等姚金宝和秦主任去教育，村民自己就去说了。
    “你们还想不想挣钱了？忘了之前乔玉收菜干的时候咋说的了？”
    “你们要是好好做，价钱公道，这就是个长久生意。”
    “要是不好好做，人家上了一回当，下回就自己带水了，再不然就宁愿去喝井里的生水也不来买姚家村的茶水了，到时候你们还能做成生意吗？”
    “都是一个村的，你们不卖茶，我们还想卖烤苞谷呢，要是名声都叫你们弄坏了，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上哪儿去找这样在家门口就能挣到钱的好事儿啊，别不知道珍惜啊！”
    “就是，谁要敢坏了姚家村的名声，我就砸了谁家的锅！”
    这种成功经验带来的自发监督，在姚家村取得了非常好的成果。
    大家都是亲身经历、亲眼看到过的。
    每回陈乔玉收菜干，合格的人，下回能多卖一些不说，到了一定数量的时候还会有奖金，甚至涨收购价。
    庆子家就是，庆子姥娘的菜干晒得又干净又齐整，收购价都涨了两回了，现在一斤菜干比别人家多八分钱呢！
    十斤就是八角，一百斤就是八块啊！
    多少老太太能在家就能挣八块钱的？而且还不只是光挣这么多，是比别人多挣这么多！
    还有红薯粉作坊的招工，现在谁还不明白啊？
    人家招工要的就是家里名声好的，手脚干净，干活麻利的？
    不然你看张家老四的媳妇儿田秀丽，手艺好到都能当师傅了，结果还不是进不去红薯粉作坊？
    还吹牛呢，说是自己不想进去，切！
    那是人家乔玉不要她！

 第509章 怎么就逮着陈乔玉一个人薅羊毛？

    田秀丽每每听到别人在背后这么叨咕叨咕的时候，心里都憋屈得不行。
    什么叫陈乔玉不要我？
    明明是我自己不去的！
    陈乔玉一开始就问过田秀丽要不要进红薯粉作坊，但田秀丽果断拒绝了。
    对她来说，给张家、张永年生了两个儿子，她这辈子最大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红薯粉方子一卖，两百块到手，她还做什么工啊！
    反正她只要在家带孩子就行，吃穿住行都算张家的，她凭啥做工？
    田秀丽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果断地拒绝了陈乔玉的邀约。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田秀丽后悔的想法也越来越明显了。
    陈乔玉每次发工资都是在大队部发的，徐会计在旁边帮忙，工资都是公开的。
    别人拿二十工资的时候，田秀丽作为师傅，拿的是两百。
    但很快别人就拿第二个二十了。
    然后就是第三个二十，甚至三十……
    田秀丽开始后悔了。
    手里的两百块也不经花，看着多，但是这买买那买买，再给娘家还点儿情，存款很快就消耗掉了。
    可红薯粉作坊的工人还能持续拿钱，这让田秀丽心里有点羡慕嫉妒了。
    明明她才是做的最好的那个……
    尤其这会儿，村里是个人都在想着挣钱。
    不会做生意的，就种菜晒菜干，卖给陈乔玉。
    有点儿生意头脑，但没有本钱的，就从陈乔玉那里批发一些糖豆麻花小玩意儿去卖，挣个批发零售的差价。
    胆子再大点，又有本钱的，已经开始承包了。
    抛开姚大勇这样开始的早的不说，去年五月份承包的那几户人家，过年前也都各自卖出了不少自己家的农产品。
    虽然没说挣了多少钱，但是过年家里的肉味儿没断过，孩子身上都穿了新衣服，脚上都穿了新棉鞋，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连村里的老头老太太都开始卖茶水了。
    虽然这生意不长久，但又不要什么本钱，做一阵儿挣一阵儿的钱不就行了？
    田秀丽看着满村的人都仿佛跑起来捡钱似的，就更坐不住了。
    红薯粉作坊开工之后，她就抱着孩子，天天在红薯粉作坊门口转悠。
    有时候甚至会找到时机，进去，指指点点。
    “哎呀，你这么做不对，我之前不是教过你吗？”
    “这个粉不能这么晒，会断的！”
    “你看你这粉煮的，一点儿都不匀称。”
    大家不明所以，但也乖乖听话，田秀丽让改就立刻改，也不带耽误的。
    就是没人想起来去跟陈乔玉说一声——我们做得还不够好，田老师最近在指导我们呢！
    这可把田秀丽给急坏了。
    想亲自去说，又觉得拉不下脸面来。
    毕竟之前是她趾高气扬地拒绝陈乔玉的，觉得周边的村子买她娘家的红薯粉就够了，陈乔玉的红薯粉作坊能有什么生意？
    可现在陈乔玉都把红薯粉卖到县里去了，订单源源不断，比她娘家的规模还大得多。
    这得挣多少钱啊！
    田秀丽想想就后悔，一直琢磨着找个时间，好好跟陈乔玉谈谈。
    ……
    同样想跟陈乔玉谈谈的，还有姚金宝。
    他被其他村的大队长小队长缠得都不敢出门，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愿意把自己村里致富的路子分享给别人。
    他们村才只通了电，还没修路呢，还不够富。
    还要挣很多很多钱才行。
    但其他村的大队长对带领村民致富的渴望不比姚金宝小，那是说什么都要来学习经验的。
    接连堵了七八天，姚金宝实在是憋不住了。
    老支书也是想了好几天，无奈松口了：“算了算了，要是不为难，也不会这样上门来堵人了，都是为了老百姓。”
    谁家的大队长不想为老百姓干点儿事啊。
    老支书都松口了，姚金宝也没法子了，那就只能分享经验了。
    可，分享什么呢？
    村里马老三是最好说话的，去年承包了个有竹林的山头，听说除了竹编卖了不少钱之外，还卖了一批竹子，一批冬笋，前前后后，也有四位数了。
    可他这技术别人一时半会儿也学不来。
    再就是姚大勇的养鸭技术了。
    按说这个是最好教，也最应该教的。
    因为一开始姚大勇的养鸭技术就是在县里和公社学的，是集体教他的，现在教给大家也无可厚非。
    可坏就坏在，正是因为这样，枫桥镇养鸭子的人太多了。
    光姚家村就有五户承包户在养鸭子，其他村也有先前在公社学养鸭技术的，现在虽然还算好卖，但是要是再教这个，可就不知道会饱和成啥样了。
    到时候大家都会养鸭子，但鸭子卖不出去，又咋办？
    其余的养鱼的养鸡的种地的，虽然多多少少挣了点儿，但也只是比吃大锅饭强，还没有到能够分享致富经验的时候。
    想来想去，最后这事儿竟然还是落在了陈乔玉头上。
    陈乔玉虽然做的生意都很小，但是意外的每一个都能挣到钱。
    而且她是村里出远门最多，关系最多的人。
    卖菜卖瓜，做烧饼做炸酱面，菜干腊鸭，批发零售小商品……现在还是村里第一个开作坊的人。
    就连青杨，都接手了钟斯年在山上的那个大棚，冬天的时候还出了一批大棚菜呢！
    姚金宝不盘还不知道，一盘点下来，发现陈乔玉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致富经验宝库。
    啥都会！
    而且啥都做成了！
    红薯粉作坊这么难的事儿，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投入，她现在也能维持平衡，甚至小有盈余了。
    别人不知道，但大队部可都知道——之前签订协议，大队给陈乔玉行方便打掩护，陈乔玉上交一成利润呢。
    虽然过年前一共才交了三十几块钱，但这也说明陈乔玉的作坊几个月就挣了三百多。
    这么一个经验宝藏，真是手指头里随便漏点儿出来，就能叫别人受益无穷了。
    可……
    姚金宝愁得挠头：“乔玉带着咱们村的村民致富，那是她有情有义，咱们厚着脸皮也就接受了。”
    “现在总不能还薅她羊毛，叫她带别的村致富？”
    这不纯纯欺负人吗？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个人薅啊！

 第510章 咱们都张贴些啥内容啊？

    姚金宝这个大队长是老支书培养出来的。
    虽然有点过于谨慎了，但别的方面是没话说的。
    他被人堵着门儿，心里知道陈乔玉是最好的教授致富经验的人选，但因为同情乔玉的情况，死活都不松口，再去麻烦陈乔玉。
    陈乔玉对这些并不知道，她就知道村里最近可太热闹了。
    但大队部忙活什么，跟她一个小村民，关系并不大。
    她最近在忙着做报刊栏呢！
    过年的时候听余小红说余建设为了大学图书馆寒假都不回来的时候，陈乔玉才想起来，自己在现代那边方便看书、查资料，但老家这边，一个村小可能连五套齐整的课本都没有。
    他们村算是幸运的，老支书有见识，姚金宝也是个读过书的大队长，还时不时去公社学习学习，给村民传达传达。
    有些村连这个都没有，就窝在山沟沟里，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着天吃饭。
    陈乔玉现在手上的事儿多，确实没有办法再腾出精力做什么大动作了。
    但，做个报刊栏还是可以的。
    当初红薯粉作坊的选址选在老岳头家，也有因为老岳头家的院墙又高又平整，能防盗的缘故。
    现在这院墙拿来做报刊栏再合适不过了。
    陈乔玉跟老岳头一商量，老岳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报刊栏好啊，以后还能叫村里的小娃念报纸给我听。”
    村里的老人大多不识字，到陈乔玉的父母这一代都是，一直到陈乔玉他们这代才普遍能上学，只是上的不多。
    获得老岳头的允许之后，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
    村里有的是人会做各种木工瓦工活儿，算不上精细，但是做个报刊栏绰绰有余了。
    陈乔玉还找了青杨来设计。
    青杨学校就有报刊亭，白天上学，晚上回来就给陈乔玉画了图纸。
    “咱们两边都做上，左边主要张贴红薯粉作坊和村里的大小事儿，右边就贴报纸，自己画板报，咋样？”
    然后青杨给了详细的尺寸和简单的版面设计，陈乔玉觉得不错。
    找了村里人帮忙做，先把砖墙用水泥给抹平，然后上了腻子和黑漆，又用竹条钉了边框，看上去就很像样子了，比大队部那个小黑板好多了。
    剩下的内容陈乔玉也交给了青杨和芳丫他们帮忙一起想。
    她自己则订了两份报纸。
    订报纸的时候人家说村里不给每天都送，只能保证最少三天送一次。
    陈乔玉想了想，跟柴爱花商量，干脆送到她跟张永华租的那个房子里。
    反正青杨每天上下学都要路过镇子口的，放学的时候顺便带回来就行。
    老支书对这事儿特别支持，甚至还跟姚金宝商量，这订报纸的钱不如从大队出，姚金宝觉得也可以。
    但陈乔玉没要。
    订报纸的价钱便宜得超乎她的想象——居然只要五分钱。
    她去邮局问了，她想订的那两份都是五分钱的，更便宜的还有两分钱三分钱的，最贵的也不过八分钱。
    虽然现在才八十年代初期，钱还是很值钱的，但五分钱一份的报纸，也着实算不上贵。
    陈乔玉干脆就每样报纸定了两份，一份用来张贴，一份可以放在旁边给大家看。
    遗憾的是村里订报纸的人不多，要是多一点，听说五份报纸就能每天给送了。
    也不贵，但陈乔玉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开这个冤大头的先例。
    一口气订五份，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几块钱的事儿而已。
    但她只能在自己接受的范围内无偿帮助村里，不能开这种自己一个人包圆全村努力的先例，不然，以后只会越来越麻烦。
    两份就两份，叫青杨帮忙带回就行。
    报纸回来的第二天，陈乔玉就跟青杨、芳丫、大勇他们一块儿确定了第一期姚家村村报刊栏摘录的内容。
    青杨选了一个中考改革，英语即将纳入中学生学习科目的内容。
    这消息对城里的孩子来说，早就耳熟能详了，有些家长都已经开始寻摸英语的书籍和教材了，但村里的孩子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姚大勇比较实际，选了报纸上刊登的农副产品收购价格版块，还把一些姚家村能种植生产的作物都挑了出来。
    姚大勇跟陈乔玉说：“棉花大豆，花生绿豆还有大米小麦的收购价格对村民来说是最要紧的，马上春种了，选种什么庄稼，关系着大家一年的收入。”
    陈乔玉点点头，给姚大勇一个赞同的眼神：“大勇哥考虑得周到。”
    听到这话，姚大勇的耳朵根悄悄红了。
    他想笑，但又不敢笑，怕惹得乔玉注意，只解释道：“我现在为了卖鸭子和鸭蛋要跑不上地方，也看到好多地方收购农副产品的价格不一样，到时候我也打听打听，大家伙儿卖粮食的时候也能有个选择。”
    “这样再好不过了。”大家都说道。
    芳丫将一份报纸翻来覆去地看半天，最后指着报纸上的一条消息，问陈乔玉：“乔玉姐，选这个可以吗？”
    陈乔玉接过来看，青杨和姚大勇他们也凑过来。
    三人一看，就知道芳丫为什么选这条了。
    这条新闻讲的是有对父母强制让女儿结婚，女儿反抗不成，将父母告了的事儿，新文后面就附带着一条科普，从去年——1980年开始，婚姻法规定法定结婚年龄，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女不得早于二十周岁。
    芳丫抿了抿嘴，重复了一遍：“乔玉姐，这个是可以张贴的？”
    陈乔玉愣了一下，果断道：“当然可以！这个最应该贴了！”
    比起来姚大勇的实际，和青杨的前瞻考虑，芳丫选的内容才是最应该向村民科普宣扬的。
    去年其实秦主任已经说过这事儿了，但好多人都并不把这当什么真，也没有弄明白周岁的概念。
    农村孩子，落地就是一岁，过了年又是一岁，女孩子说是二十周岁结婚，但其实才十七八周岁，可能就被家里人当二十岁给嫁人了。
    只要不去办结婚证，单纯摆酒的话，又有谁会去管这事儿？

 第511章 报刊栏带来的村风变化

    芳丫听见陈乔玉说这条可以张贴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陈乔玉问她：“你家里现在还催你辍学吗？”
    芳丫摇头：“没有了，我把我跟我弟弟的学费都挣出来了，我奶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芳丫的爸爸过世了，她妈改嫁了，她跟弟弟是跟着爷爷奶奶养活的。
    之前芳丫艰难地上完小学之后，她爷爷奶奶就不让她上学了。
    芳丫说：“我不怨他们，他们养活我跟我弟就不容易了，但我想读书。”
    之前芳丫都是干一阵活儿，挣了点儿钱，交给爷爷奶奶，再交一点儿给学校，在学校蹭课的。
    一直到去年卖雪糕和糖豆，开始挣钱了，才正经补齐了学费，现在还在上初一，比同班的孩子大两岁不止。
    芳丫说：“我爷奶也没催我嫁人，但我也知道，这是因为我现在能挣钱了，我能自己供自己读书了。”
    “但还是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女孩儿，上不了学，被家里催着嫁人，我想这个消息总归对她们来说是有好处的？”
    陈乔玉看着芳丫，浅浅地笑了一下：“嗯，肯定会的，什么事儿都是积少成多的。”
    去年才规定的结婚年龄，现在可能还不是很多人知道，也不是很多人重视。
    但只要他们天天宣传，从一个人重视，到十个人重视，到一百、一千、一万个人重视，总归是会有所改变的。
    青杨芳丫和姚大勇的部分都选好了，就剩下陈乔玉的了。
    陈乔玉没具体选择哪一部分，而是规划了一下版块分类。
    “大勇哥这块儿我准备按照农贸信息固定下来，以后但凡是有关收购买卖的消息，都在这块贴出来。”
    “青杨那块儿就算教育版块，芳丫的算法制科普版块，除此之外，我还准备张贴三块内容。”
    “其一是农业和畜牧养殖，负责讲病虫害和时节的内容。”
    “第二块是卫生与健康，之前不是有人乱吃药吃死了的吗？我想着我们村不能发生这种事，以后这里会贴一些这方面的消息，尤其是针对老人和孩子的。”
    “那第三块呢？”青杨跟芳丫齐声问道，姚大勇也好奇不已。
    陈乔玉却是笑了下：“第三块么，待定，等我贴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第一期的内容没有模板，都得自己来弄。
    陈乔玉让青杨把他们三个人的部分整理好了，然后自己这边则是从以前看到的绘本，还有一些在现代买的相关书籍里，摘录出一些十分基础的内容来。
    科普任重道远，直接上高科技，容易让人望而生畏。
    面向普罗大众的，才叫做科普。
    陈乔玉选的都是最简单的。
    最后一个板块，陈乔玉从报纸上摘录了两则笑话。
    张贴的内容都是青杨用毛笔在白纸上誊写的，姚大勇张贴上去的。
    第二天早上，来红薯粉作坊上班的工人最先看到报刊栏里的内容，顿时都惊呆了。
    连班都不上了，围在作坊门口看来看去的。
    “这上面说的啥？不刷牙要长虫？不光早上要刷，晚上还要刷？谁说的？我爷他们一辈子没刷牙，现在牙口也还好着呢！”
    但大多数人还是很快就接受了——毕竟能看懂报刊栏张贴的内容的，大部分还是读过书的，文化程度相对高一点，对科普信息的接收能力也强一些。
    “要刷牙的，长虫是土说法，但嘴巴里面有细菌，不刷牙的话，细菌就会腐蚀牙齿……尤其是晚上那顿，更是要注意刷牙！”
    穗华和莲莲还有魏守进都识字，不算刘婶的话，他们三个就是红薯粉作坊里的小组长。
    他们说的话，自然是有一定信服力的。
    莲莲心思细密，很快就想到了：“之前乔玉招我们进来，都特别注意干净卫生，咱们以后晚上也要注意刷牙，吃完饭之后最好漱口。”
    穗华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是想想这也是为了自己好，就两分钟，也不碍事儿，刷牙就刷牙。
    魏守进见她们两个都说以后早晚都要刷牙，那自然是不甘落后的——他都被穗华和莲莲超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肯定不能再在这么简单的事儿上被超越。
    他们仨一边看，一边嘀咕着自己以后早晚都要刷牙。
    其余作坊的工人听到了，甭管理解不理解，愿意不愿意，心里也都偏向了以后早晚都要刷牙这点。
    大部分心里想的都是，虽然是麻烦了点儿，但是这个既然是乔玉贴出来的，那就说明乔玉希望大家这么做。
    他们现在可还靠着乔玉吃饭呢，在红薯粉作坊里干活，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事儿啊？
    可千万别因为这点儿小问题给影响了，让刷就刷！
    红薯粉作坊的工人作为第一批接收报刊栏消息的人，很快就理解并遵守了。
    同时报刊栏上的消息也成为了大家的谈资。
    有人看到报刊栏上说今年县人民公社要统一收购一批玉米，作为饲料，价钱还算可以，立马就跑回家跟家里人说了。
    他一阵风地跑了，大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媳妇儿娘家去年是不是承包土地种玉米了？听说收成不咋样，没卖出去。”
    “是啊，这回公社收了做饲料，规格要求不高，应该能给处理了。”
    “该他们家行运了，陈玉米都能卖出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嘲笑鄙夷的，但更多的都是，对报刊栏的向往。
    “你们还别说，乔玉弄的这个报刊栏还真挺有用的。”
    “我爹还发愁今年承包的地种什么呢，现在看看，心里有数了。”
    旁边的人就问：“你家打算种什么啊？跟我们大伙儿说说。”
    那人含含糊糊的不肯明说：“等种了你们就知道了。”
    大家齐齐“切”的一声，表示鄙夷，对着这人一顿“威逼利诱”，最后让这人在被挠了五分钟咯吱窝笑得眼泪都流了满脸之后，终于吐露了。
    “种大蒜啊！你们没看到吗？大蒜价格这么高，比别的菜要高出不少！”
    大家一看，还真是，顿时都起了心思。

 第512章 种大蒜啊！大蒜价格这么高

    那人心里也是后悔。
    早知道就不说了。
    他刚才一眼就看到一长列农作物里面，价格最高的就是大蒜了。
    粮食一百斤才不到二十块呢，一年最多才能种两季，有的只能种一季。
    大蒜这玩意儿价钱高，不难种，干蒜头还能放。
    实在不行，不好卖的话，还能改卖蒜苗和蒜薹，多好啊。
    关键是你看看那干蒜头的价钱，一百斤都能卖二十七八块了！
    比粮食的价格还高！更是远远高过其他一分钱两分钱一斤的蔬菜。
    可惜了，就因为不够淡定，提前喜形于色，现在叫大家都知道了。
    这下估计半个村的人都要跟着一起种大蒜了。
    难受。
    什么玩意儿多了就不好卖了。
    这人垂头丧气的，连带着今天上班都积极性不高。
    但更多的人却是喜出望外。
    对啊！
    谁说承包了土地就一定要种粮食的？
    还能种姜蒜这些玩意儿啊！
    那谁还承包山头种果树去了，虽然第一年还没结果子，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啊！
    一时之间，姚家村的村民都涌到报刊栏这边来，对着报刊栏上的消息指指点点。
    种地养殖和农贸信息是大家最关注的，毕竟这是吃饭的根本。
    但既然来了，其他的内容多少也会看一些，当新鲜事儿讨论的多了，传播效果也十分不错。
    陈乔玉是几天之后才知道，村里好多承包了土地自己“大包干”的人，都选择了今年种大蒜和生姜。
    这事儿还闹到姚金宝那里去了，姚金宝那叫一个着急啊。
    “你们这才承包的第一年，就种这些，万一粮食不够了怎么办？”
    他这个大队长，说是大包干，但村民到时候真吃不上饭了，还不得他收尾啊？
    种生姜和大蒜太冒险了，虽然报纸上刊登了收购价格，可这是现在的收购价格，谁知道等种出来了，还能卖多少钱呢？
    急得姚金宝一个头两个大。
    但好在还有老支书坐镇。
    老支书专门找了姚大勇长谈了一次——去年姚大勇也跑了不少地方，也不好说是不是因为不想落后于陈乔玉，姚大勇在外面也见识了不少，还学陈乔玉，走到哪儿，厚着脸皮多打听多记录。
    他也更清楚不同地方农产品的收购价格。
    老支书找来儿子，问他：“依你看，村里这大蒜跟生姜，种得种不得？”
    姚金宝仔细思考之后，点头：“种得。”
    然后就跟老支书说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村承包比别人早一年，大多数人是今年才开始承包，都跟金宝一样，谨慎，会以种粮食为主。”
    “但这两年其实大家并不愁吃，愁的反而是怎么吃得好，我看外面开饭馆的越来越多了，这吃好的事儿，比吃饱挣钱。”
    大蒜确实不如粮食顶饱，但是要想菜好吃，哪个菜不放几个大蒜啊？
    村里人没有菜吃的时候，就着蒜瓣都能干一碗面。
    姚金宝接着说：“当然了，现在种粮食的话也不会亏，城里人供应不够，肯定会买，也能挣钱，但不会太多，因为大家都在种。”
    “种大蒜这个有风险，但要是真挣钱了，可就不是小数目。”
    老支书抽着旱烟袋，想了又想，最后下定决心：“把金宝叫来，开大会！”
    ……
    大会是晚上偷偷开的。
    因为白天还是有好些外村的人在大队部围堵着。
    村里的承包户在大队部的授意下，白天都正常生活劳作，一直到晚上八点，最后一个围堵的村代表从姚金宝家依依不舍地离开之后，村口负责守卫的老头目送人家走了二里地了，才折回来通知——
    “可以开大会了！”
    大家这才蹑手蹑脚地跑到大队部去。
    没敢拉大灯，三四十户承包户的代表挤在不大的会议室里，目光炯炯地盯着台上的姚金宝和老支书。
    这一晚，姚家村的承包户们积极发言，最终在老支书和金宝书记的指导建议下，确定了今年的种植生产目标。
    “村里的承包户，除了一些本来就依托于山林和林地的，该种果树种果树，该养竹林养竹林，养鸡养鸭养鱼的，咱们也不变。”
    “大队的耕地还是要种粮食，这个是根本，不过根据收集来的收购价格，咱们要重新规划一下耕种的品种，在不影响交公粮的情况下，最大程度考虑经济效益。”
    “除此之外，今年咱们村的承包基调就定在姜蒜上了，这东西选好品种，耐寒耐旱，大家伙儿承包的地都有些边角料跟荒地，回去叫家里人上点儿心，能开出来的都开出来，横竖承包的都是你们自个儿的。”
    “最后一点，还是老规矩，这生姜大蒜粮食蔬菜，你们有本事自己卖的，就只用交承包费，但要是想通过村里统一渠道往外卖的，收两成，给村里还债、修路。”
    “怎么样？同意不？”
    姚金宝仔仔细细地说了，老支书沉稳地坐在上头，看着底下的承包户们窃窃私语。
    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即便是姚家村，弄承包的经验也不过就是这两年而已。
    有成功的，像是姚大勇养鸭子就不错，但也有不怎么样的，比如之前承包鱼塘的那几个，秋汛的时候决堤过一次，鱼跑了大半，连本钱都没收回来。
    承包土地要交的钱不少，而且姚家村因为通电这事儿立下的规矩，通过村集体卖出去的，本身就要多交一成。
    结果今年这就变两成了。
    好多人就犹豫了。
    “两成？这也太多了？谁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挣到钱啊？挣不到钱怎么办？”
    姚金宝耐着性子道：“没说都收你们两成，是说如果通过村里卖的，就两成，你想想去年卖瓜还有卖菜干的时候，你们多省心啊？”
    “直接在村里把瓜菜一交，钱是当场结清的，也不用自个儿东奔西跑，也不用担心收不回来钱，那谁，老贾家年前卖的鸭子，是不是到现在钱还没收回来呢？”
    底下的老贾把瓜皮帽往脸上一盖，有些难为情。

 第513章 乔玉大勇，这担子就交给你们了

    去年卖鸭子的时候，村里让姚大勇牵头，说可以跟姚大勇一块儿卖。
    姚大勇鸭子养了快三年了，跑通了不少路子，稳妥一些。
    那几家，包括张永华家，都选择跟姚大勇一起，代价就是交一成给村里还通电的债，还有将来修路。
    但老贾就不愿意，他觉得通电全村都通，修路也是全村都用，凭啥要他家多出钱？
    就不肯交这一成。
    不肯也行啊，不肯就自己出去卖呗。
    路在鼻子下面，谁还不会打听啊！
    老贾跟儿子小贾就到处跑，还真叫他们找到了一个大客户，一口气买五百只鸭子，而且还不用他们送货，客户那边直接叫车子来村里收。
    这多气派！
    老贾喜气洋洋，谈好了价钱，约好日子人家就来拖了。
    等拖完之后，就等收钱了。
    可这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钱。
    去县里找过一次，人家给了一部分，说过年忙，要先忙别的，叫老贾他们放心，肯定不会少钱的。
    还拿了些证明给老贾看。
    老贾一看，那上头还有红章呢，肯定跑不了了。
    结果等到年后，跑了好几次，都没动静，最后干脆连人也找不到了。
    循着红章找过去，结果人家单位说那人早就被开除了，这红章也不是真红章，是个萝卜章！
    后来姚大勇帮忙看了下，还真是，那个章刻得粗糙不已，要是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但老贾不知道啊。
    这下可亏大了，算上定金跟讨要回来的部分钱，他们还亏了大半！
    鸭子没了，钱也没有，还得给承包费，老贾心疼死了。
    最后找了大队出面，跟那家单位交涉，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现在小贾还天天往人家厂里跑，打听了那个骗鸭子的人家住哪儿，天天盯着呢，多糟心啊！
    老贾把头一低，刚才有些犹豫心疼的承包户顿时一个激灵——老贾这就是前车之鉴啊！
    看看别人家，早就收钱都准备结婚买车盖房子了，老贾这里还天天愁眉不展，关键还抬不起头来！
    谁叫你先前心疼那小钱的？
    现在就亏大钱了？
    于是在承包户们的踊跃发言和积极商量过后，大部分承包户居然都同意了村里的条件。
    白纸黑字红手印，签下了承包协议。
    “咱也不懂，可能自己卖能挣得多些，但村里包卖，我们还是放心一些的。”
    “比起来别的村的承包户，咱们这还算少的，两成虽然高，但对咱们来说等于旱涝保收，顶多是价格浮动一点儿，但起码不会砸手里，也不会亏本。”
    “两成就两成，反正通电修路也是便宜的咱，而且村里要收这两成，那肯定价格上不会叫咱吃亏。”
    “没错，签，等于咱们跟村里合作了，还安心些。”
    这个晚上，姚家村的承包户们，签订了一份在外人看来不划算的承包协议，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有多让人安心。
    比起来大锅饭，他们能够多劳多得。
    比起来盈亏自负生死有命的个体承包，他们又多了一份集体的保障。
    起码姜蒜能卖出去，最后村里约定了最低价格，等于能兜底。
    一直到深夜，承包户们才各自归家。
    留下来的人，只有老支书、金宝书记、秦主任、徐会计、小冯，还有陈乔玉和姚大勇。
    陈乔玉作为承包户，刚刚也是参会的对象之一。
    而现在留下来，则是作为大队部的编外成员参加核心会议。
    在开会之前，老支书和金宝书记就找了陈乔玉和姚大勇谈话。
    他们两个加小冯，算是村里年轻一代里最为出色的。
    小冯现在已经是大队部的年轻干部了，不好再出面经商，但是能够协助陈乔玉和姚大勇办理村队公社相关的手续。
    而陈乔玉和姚大勇二人，既是承包户，又是路子专业户。
    陈乔玉听明白老支书的意思之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姚大勇更是，可以说姚家村承包户今年集体种大蒜和生姜的这个风头，就是从他这里起的。
    “我已经查了最近三年的公、私姜蒜收购价，可以看出来一年比一年高，尤其是私营，随着私营饭店的数量疯长，对姜蒜的需求肯定也会高的。”
    这种情况下，除非在枫桥镇周边有人跟他们一样大规模种植姜蒜了，否则他们村的承包户这一轮，几乎可以站稳脚跟，吃掉整个枫桥镇的市场。
    姚大勇有这样的信心。
    而陈乔玉这边则是可以拓展到更远的地方，村里人都觉得她在县里和省城有“关系”，甭管是什么样的关系，反正乔玉的东西不愁卖。
    陈乔玉觉得也算。
    虽然并不是大家以为的付老师和二姑他们。
    而是县城那些她曾经拉过关系，为了红薯粉跑过的厂子，和省城招待所里小本本上认识的人。
    她可以为了卖红薯粉，一个厂子一个厂子地跑，拿着小本，挨个写信，那为了大蒜也一样可以。
    退一万步，她不是还能卖去现代吗？
    人有了底气，做什么都不为难，路也会越走越顺的。
    光只“种再多我也能兜底”这个念头，就足以让陈乔玉有胆量迈开步子，应下来了。
    金宝队长和小冯把今天承包户的协议书都给整理好了，全村三十六户承包户，除了山林池塘和一些不愿意种姜蒜的之外，有十七户都选择了种姜蒜。
    当然了，两成的前提不止是帮着卖，关键还有技术指导。
    只是这话姚金宝不敢说满了——种地的人看天吃饭，再好的技术，也不能打包票就一定丰收。
    但私下里，陈乔玉和姚大勇还是收到了这样的任务。
    老支书说：“大勇你和小冯勤跑公社，公社有讲种地的就去听，另外大勇卖鸭子的时候，要留意打听哪里蒜种得好，哪里要蒜的。”
    “但凡是要的，谈谈价格，要是价格合适，可以先订一部分出去。”
    “乔玉你读书好，还有个上大学和当老师的亲戚，你多问问他们，有什么书能买回来叫我们学学，你帮忙打听打听。”
    “无论如何，不能叫承包户亏钱，咱们既然要大包大揽，收人家两成钱，就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陈乔玉和姚大勇郑重应下，也都感受到了肩上的担子和责任。

 第514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天气好像是突然暖和起来的。
    出了正月，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
    因为老支书的拜托，陈乔玉自己也另外承包了一块大约六亩大小的地。
    连着这块地附近的野地也都算她的。
    陈乔玉这段时间生活特别规律，吕爹爹吕婆婆每天都去小芦沟村拉新鲜的鸡蛋过来。
    经过一个冬天，大舅家的养鸡场规模又扩大了不少，现在小鸡长大，已经把年前卖的鸡数量补上来了，能下蛋的鸡数量在两千左右。
    其余公鸡和小鸡另有两三千只。
    而且余建国还在一门心思地孵化小鸡，他们从陈乔玉给的小册子上看到过，只要温度适宜，可以人工孵化小鸡，但对设备和电力的要求太高了，所以他们现在用的还是土法子。
    反正养鸡场里的母鸡多，还是让母鸡抱窝。
    至于孵化出来的公鸡，在陈乔玉的要求下也好好养着，等养得差不多四五斤了，就可以卖掉了。
    余建国算过了，即便公鸡不下蛋，但养大后卖出去的利润也还可以。
    毕竟农村的谷糠麸皮菜叶子多，饲料方面问题不大。
    当然了，光靠他们一家还是不行，余建国也跟小芦沟大队签订了协议，让大队每天给他供应五六百斤的菜。
    不需要多好，只要新鲜、干净就行，带虫眼的也没问题，甚至更好，鸡还更爱吃呢。
    这样的菜一般都是村里人不吃，也没法卖的，很容易收，一天五六百斤，只给一块钱，一个月算下来才三十块钱。
    但这就能解决鸡一半的饲料问题，其余的谷糠麸皮也不贵。
    最多就是要自己买点儿鱼虾骨粉，和补充维生素微量元素啥的营养粉。
    这个需求量也不大，大部分时候自己家弄点儿小鱼小虾回来晒晒，也很方便。
    紧缺的时候，陈乔玉还能帮忙卖——当然余家人不知道陈乔玉是从现代买的。
    就这么的，科学饲养，注重活动和营养配比，每天都能收到两千左右的鸡蛋，还真得天天去拉。
    另外每三天还会拉十只鸡来。
    陈乔玉给吕爹爹和吕婆婆配了后院的钥匙，两个老人每次运过来，可以直接放在后院。
    然后再去红薯粉作坊，按照莲莲和穗华她们的安排，去镇上送货。
    有时候是送红薯粉到厂子和街道、饭店，有时候也是送一些东西到集贸市场杂货摊上。
    做熟的好处就是不用陈乔玉盯着，吕婆婆老两口心细嘴严，自己就把事儿办得妥妥帖帖的。
    这边陈乔玉有空了，就把鸡蛋拖到老宅的厨房里，送去现代。
    送完货之后，她就留在周姐那里，用手机查种植姜蒜相关的知识，还有一些农村生产养殖方面的消息。
    不光有书有文字，还有各种视频，特别方便学习。
    陈乔玉对手机简直爱不释手，因为一个短短的视频，可以展示姜蒜生长的一生。
    而且姜蒜有什么问题，比如烧苗，比如黄叶、倒伏……视频里都能清楚显示出来。
    有些陈乔玉不知道怎么描述，或者从文字里看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现象的状况，都有视频可以直观看到。
    她反复观看，牢记在心，然后又以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记录下来——她能理解，姚家村的村民也基本能理解了。
    因为赶上春种的特殊时期，报刊栏里的关于农耕的部分，三天就要更新一次。
    青杨几乎每天晚上回来都要负责抄录，他抄不过来的，芳丫和娟娟她们跟上。
    陈乔玉自己的地也开始种了，不过不是她自己种，是雇人来种。
    村里的地今年承包了不少出去，剩下的部分不多了，好多人也不给集体干活了，而是选择给承包户干活，工钱要多一些。
    像是陈乔玉雇人种姜蒜，都是一块钱一天，还要包一餐。
    不然雇的人中午就要回家吃饭，吃多久就不好说了。
    也有承包户给雇工规定时间，说中午只能回去一个小时，但雇工哪里听这个啊。
    都是一个村的，我晚来一会儿怎么了？
    又或者还有些人家里就没有钟表，全凭感觉，他自个儿都不知道一个小时到什么时候，又怎么可能准时来？
    结果稀稀拉拉的，反而更影响效率。
    陈乔玉就没在这细枝末节上抠，直接决定包中餐了。
    她包中餐的方式也很方便——每天送鸡蛋去现代的时候，就找现代的早餐店，订包子馒头啥的。
    有些早餐店就只做早上那一会儿，中午就不做了，陈乔玉十一点左右去拿，还能便宜一些，荤素包子和老面馒头发糕饼子什么的，均价一块钱左右。
    她雇了十个人，每天中午就每个人发四个，有啥发啥，运气好就吃肉包子，一般般就吃馒头饼子。
    再叫村里的婶子帮忙，拿几个鸡蛋冲个紫菜鸡蛋汤啥的，用大桶拎到地头去，又暖和又能就馒头。
    这样雇工就不用回家了，吃饱了在地头歇上一会儿，自个儿就去干活了。
    这倒不是陈乔玉在现代学会了资本家那套，而是农民看天吃饭，天气跟时节就是种地最要紧的因素。
    今年过完年村里才定下的种姜蒜的主意，还得四处去找种苗，预订姜蒜需要的化肥，时间上有些仓促。
    幸好育苗方面他们村占了一点儿便宜——青杨接手的那个大棚，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青杨一直看顾得很好，这回育苗就直接在大棚里育苗了，很是方便。
    青杨跟着钟斯年种了一年地，后来自己又摸索了大半年。
    陈乔玉这里书籍跟视频各种经验、理论支持，姐弟俩承担起了村里姜蒜育苗的大部分任务。
    忙到三月份，全村承包户的大蒜总算是都种下了，生姜因为育苗和本身生长需要的温度更高一些，暂定在三月底四月初才种。
    陈乔玉的报刊栏张贴了不少生姜大蒜的养护知识，什么时候灌溉，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样算生长良好，什么样是有问题的……全都一点一点教给村民了。
    不贪多，三天换一次，一次就讲一点知识，掰开了揉碎了，叫村里人记住了。
    陈乔玉也跟着村里几个种地专业户一块儿，天天沿着村里的地，从东头到西头，走一个遍。
    但凡是看到谁家的地和庄稼不对劲，立马就要整改。

 第515章 致富的法子都在书里

    这是村里大部分人第一次开始自己挣钱，比之前在队里挣工分的时候紧张多了。
    陈乔玉种地的经验比不上老把式，她都是用的笨办法，排除法。
    她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大蒜种植的过程中应该注意的事项，尤其是病虫害的表现，每天走一遍，及时发现生病长虫的问题，针对处理。
    她每天这么从东到西走一圈，就要走十几里路。
    回来之后还不能歇着，还要去红薯粉作坊看着。
    幸好红薯粉作坊里还有穗华和莲莲他们帮忙。
    穗华和莲莲对外，魏守进跟刘婶子如今也被陈乔玉提拔成了小组长，管着作坊里的事儿。
    两人工资涨了五块钱，考核指标也减少了个人产出，增加了作坊整体产量和质量的把控。
    这期间陈乔玉跟余建设通了两回信，请余建设在他们的图书馆里找到了一些这会儿已经出版了的书。
    工厂生产和管理的，还有采购营销的，种地养殖的……
    余建设给陈乔玉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
    “这些都是我们图书馆的书，我去找了对口专业的同学帮忙列的，他们说这些书比较基础和实用。”
    陈乔玉专门写信给余建设，让余建设帮她谢谢这些同学。
    随着信一块儿寄过去的，是她在现代买的一些糖果，方便余建设分给帮忙的同学。
    之所以要余建设帮忙找书单，实在是因为陈乔玉尝试过了，在现代想要找到1981年之前出版的书，着实不容易。
    不是说没有，而是所有她能找到的地方，都没有按照年份划分的。
    周晓玲已经回来城里开始上班了，抽空还帮陈乔玉在网上找了下。
    但以周晓玲这样重度网瘾患者，和周姐这样自学成才的人，也没有办法找到陈乔玉说的“家里老人想看的一些老书”。
    周姐说：“除非有书名，我们再去看它的出版日期，不然现在真没法查到哪一年出版了哪些书。”
    感觉好像没有人去做这样的统计。
    现代倒是有些出版社有年度出版书单，但也不会做到几十年之前去。
    所以周姐和晓玲在并不知道陈乔玉意图的情况下，都示意她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家里的老人列书单。
    她们再帮忙找哪儿能弄到这些老书。
    所以陈乔玉就直接给余建设写信了。
    她现在太忙了，没有办法自己去书店慢慢找了。
    拿到了书单之后，陈乔玉才去了一趟县城的新华书店，按照书单，把店里有的书都买了回来。
    但这个年头买书还不是那么方便，即便请了工作人员帮忙，陈乔玉也只买到了十几本。
    书单上各个种类加起来，可是有上百本呢！
    剩下的，陈乔玉就准备去现代找找看了。
    ……
    这天，陈乔玉早上五更天就起来，换上下地的衣服鞋子，就往地里跑。
    春天小雨多，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早上起来还有点儿毛毛雨。
    陈乔玉穿了双胶鞋，戴着斗笠，去地头集合了。
    还没到呢，远远就看到地头已经有几个人在那儿聚起来了。
    陈乔玉赶紧跑过去：“人齐了吗？齐了咱们就走。”
    “等等，还有贵婶，刚才我打她家过的时候喊她了，已经起来了。”
    村里公认会种地的庄稼把式，算下来也就十来个。
    现在组成了三班，一班五个人，就这么带着大队部的人，和陈乔玉、姚大勇他们天天看。
    地里种的不仅仅是大蒜，还是全村的希望。
    陈乔玉就站着等会儿，看了看附近的庄稼，觉得长势还算不错。
    春雨贵如油，一场春雨下来，庄稼明显精神不少。
    贵嫂很快就来了，秦主任也一块儿，她是代表大队部来的。
    陈乔玉跟着贵嫂和秦主任她们一块儿，开始了今天的巡视。
    一路看过去，发现了一块儿积了水的地，大蒜这玩意儿种下去之后就不能泡着，大家赶紧记下来，今天立马就要重新疏通一下田沟。
    看完一圈，已经八点多了，大家又在西边地头开了个小会，商量了接下来种姜的安排，九点左右，散会。
    除了陈乔玉和秦主任之外，其他人都各自去了自家的地里。
    秦主任回大队部，而陈乔玉也急匆匆地回到老宅。
    刚到老宅，陈乔玉迎面就遇到了吕爹爹和吕婆婆。
    老两口也是天亮就往小芦沟去了，现在刚把鸡蛋拉回来。
    陈乔玉就给他们车上补了一包糖果，还有二十双在现代劳保店批发的雨鞋——老家管这个叫胶鞋，让吕爹爹吕婆婆一会儿带去镇上跟给万家婆媳。
    今年春天雨水多，雨鞋应该是很好卖的。
    陈乔玉老家这边缺钱，现在卖的货物种类也多了起来。
    二十双雨鞋，要是都能卖出去的话，应该能给她带来一百多的利润。
    这是她省城小院的购房基金。
    送吕爹爹吕婆婆去红薯粉作坊之后，陈乔玉折回来，在屋里换了沾满了泥巴和草屑的雨鞋跟裤子，换上适合去现代的灯芯绒裤子和中长款棉衣，才抱着装满鸡蛋的箩筐，去往现代。
    她现在已经非常熟练这种眩晕如过山车一般的感觉了，两只手还能牢牢抓住六个箩筐的边缘。
    一只手三个，特别稳当，每回都能带六个箩筐过去。
    有时候极限操作，八个也可以。
    不过两千个鸡蛋，六个箩筐差不多了，一个箩筐三百多个鸡蛋，也就是现代那种30个一托，十托左右的量，最方便，不容易把底下的压碎。
    现代的老宅一如既往的破败。
    陈乔玉有心打理，但也只敢打理屋内部分，外面的部分还是没敢动太多。
    电动三轮车停在另外一户已经坍塌的人家院子里，被半截围墙遮住了视线。
    陈乔玉把箩筐一个一个搬过去，掀开三轮车上盖着的油毡布，固定好箩筐，才骑车往山下去。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要把书单上剩下的书都给找齐。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她觉得很对。
    对信息闭塞的老家来说，书报就是他们的致富路，致富的法子都在书里。
    她得看书，看多多的书。

 第516章 不是只有初生蛋才叫初生蛋

    陈乔玉骑着电动三轮车到店里。
    因为她这段时间的乖巧和勤奋，周姐已经十分配合地守在店里了。
    陈乔玉把六筐鸡蛋搬下来，然后骑着三轮车到旁边的车棚，熟练地插上充电器。
    给三轮车充上电之后，陈乔玉回来跟周姐一起把鸡蛋搬进店里，做起了打包工作。
    周姐给陈乔玉指挥：“低于40克的放这边，我订了初生蛋的包装，专门装这种小鸡蛋。”
    “最大号的放这边，装礼盒好看，注意区分一下颜色。”
    这种散养的鸡因为品种和食物的原因，下的蛋五颜六色的，以前都是混在一起卖的。
    现在因为产量规模化了，周姐就要求按照颜色和个头区分。
    陈乔玉一边分拣鸡蛋，一边好奇问道：“周姐，咱们这也不是初生蛋啊，怎么订了初生蛋的包装？”
    这里头的鸡蛋确实有初生蛋，而且应该还不少。
    因为大舅家的养鸡场是新的，一边养大一边卖，目前还没有攒下多少老母鸡。
    这两千多个蛋里面，一大半是今年刚养大的小鸡生的。
    不过陈乔玉作为养鸡人，太清楚了根本没办法区分初生蛋。
    这群鸡，蛋都下在山上的草窝里，余建国还专门雇了两个人整天在山上转悠捡鸡蛋呢。
    哪里知道哪个蛋是哪只鸡下的啊。
    周姐也在分装鸡蛋，她无奈地道：“也不是我想的，但客户老问，我说我们没初生蛋，但他们非要，说就按最小的那种挑就是了。”
    周姐现在的客户一半是注重健康的家庭，一半是喜欢“纯天然纯手工”高端礼品的送礼专业户。
    比起来土鸡蛋，显然土鸡初生蛋的规格又更高一些。
    小而美。
    陈乔玉把一个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的“初生蛋”放到跟它同样规格鸡蛋呆的小筐里。
    “好，按照个头区分其实也能蒙个七七八八。”
    毕竟初生蛋的鸡确实一般个头还小，没有老母鸡那么大。
    只是不绝对，但这么分也没错。
    周姐眼睛看着鸡蛋，一边分拣一边说：“反正我不打虚假广告，我这里是不会跟他们说是初生蛋的，但他们愿意买这种小的，我就给他们装这种小的。”
    “不过么”，周姐笑嘻嘻地道，“因为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以及重新额外设计订购了更高档的包装，这个价格自然也要贵一些。”
    陈乔玉给周姐比了个大拇指——
    跟周姐合伙做生意简直太轻松太舒服了！
    周姐的好学和敢于尝试，会让她们的小店一直持续发展。
    再想想自己那个开了好几个月了还只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的红薯粉作坊，陈乔玉下定决心，还要更加努力地学习。
    分鸡蛋这事儿相对于给鸡编号、送去宰杀、进行生鲜冷链包装来说，已经很简单了。
    两个人动手，也就一小会儿。
    鸡蛋都是屠慧东余小红余大红她们在家擦干净了的，可以直接装箱。
    周姐跟陈乔玉没两下就装好了各种包装。
    最常见的还是30个一板的正常土鸡蛋，其余还有绿壳蛋、初生蛋、竹篮包装、邮寄专用气垫包装……
    两千个鸡蛋，这么一分，也不多。
    除了30个装的土鸡蛋之外，其余的每样只有五六份，通常都是供不应求的。
    周姐把成果拍了照，在手机上修一下，标上日期编号联系方式等，轻车熟路地发了朋友圈和客户群。
    网店的不用怎么更新，只需要定期调整一下库存就行。
    陈乔玉点了点店里剩下的货，算上小仓库里的，起码半个月无忧。
    陈乔玉松了口气，心里舒服了，就跟周姐商量起另外一件事来了。
    “我们村的后山跟河边、田边都有不少野菜，新鲜，可以说纯天然。”
    毕竟村里人连庄稼都未必舍得下农药和化肥，更别说野地里了，纯天然这个陈乔玉是敢打包票的。
    “但卖相不太好，毕竟是野生的，品种和数量也不能保证，唯一就只有新鲜，咱们要卖吗？”
    现代人喜欢野菜的事儿陈乔玉前年就从韩爹爹韩婆婆那里知道了。
    不过前年她到现代来已经是农历八月了，也没赶上野菜。
    去年春天她给韩爹爹韩婆婆摘了不少。
    但后来因为韩爹爹韩婆婆的儿女们不喜欢，嫌陈乔玉给的东西来历不明，陈乔玉就给的少了。
    要不是因为韩爹爹韩婆婆人好，她是不愿意受这个闲气的。
    所以今年除了送给韩爹爹韩婆婆他们的之外，剩下的都可以考虑卖出去。
    果然，周姐还是很感兴趣的。
    “品种和数量不确定的话，那没办法批量卖，不过可以跟之前的虎头鞋一样，做活动。”
    陈乔玉立刻竖起耳朵听：“怎么做呢？”
    周姐想了想说：“现在咱们卖的最好的还是土鸡和鸡蛋，目前库存上红薯粉最多，那就做个红薯粉的活动。”
    因为只有两个合伙人，周姐做起方案来也没什么阻力。
    毕竟陈乔玉除了偶尔失联之外，是个完美合伙人，对她的一切方案和意见都照单全收。
    周姐说：“这段时间郊游和踏青的人多，我准备过两天找个踏青的地方，煮一些野菜红薯粉卖，就做成酸辣粉的形式，但里面加点儿新鲜野菜。”
    “然后就是买一斤干粉送一把野菜，野菜的包装做小点儿，就是两碗粉的用量，这样也不怕品种跟数量有什么问题。”
    “剩下的不适合烫粉的，你拿来，我看看能不能做凉拌小菜，给老客户送一些尝尝。”
    虽然不能批量销售，但是隔三差五的活动，尤其是这种互动类型的，是很吸引客人的。
    这是比光降价，更能增加客户黏性的活动。
    周姐很快就做出了方案，陈乔玉听得叹为观止，一边疯狂往自己脑袋里塞。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在老家就用上了。
    店里的事儿都处理完了，时间也来到了十一点，周晓玲一个健步冲进来。
    “走走走，吃饭吃饭，我快饿死了！”

 第517章 跟周晓玲吃饭就是开心～

    周晓玲正月十五之后就回来了。
    虽然当初是逃也似的从周姐手里逃回家的，就为了能够不上班，早早回家休息去。
    但是，周晓玲过完年也二十五周岁了。
    虽然跟陈乔玉不在同一个时空，但长辈们算岁数的方式是一样的。
    周晓玲年前还没回去呢，就被家里人念叨：“你这过完年就二十七八了，还不找对象！可咋办啊！”
    周晓玲当时只想着能从周姐这里逃脱就行了，其他的先不管了。
    所以收拾行李溜之大吉了。
    结果回到老家之后，才知道有多惨。
    相亲的队伍比前年更盛，甚至有些人都是直接带着“彩礼”上门来的。
    周晓玲跟陈乔玉说：“你是不知道啊！我们那边现在相亲就跟抢婚一样！上午见完面，觉得可以，中午吃饭的时候两家人就能坐一块儿谈彩礼了，等到晚上就能拿钱订婚了！”
    饶是陈乔玉他们那会儿结婚也相对不挑，经人介绍，见几面就能领证过日子的时代，也没有周晓玲说的这么夸张。
    然而，这就是周晓玲身边的真事儿。
    周晓玲逃回城里之后心有余悸。
    这次她不用周姐再劝说了，老老实实在美甲店干下去了。
    她现在在美甲店升了职，已经是“资深美甲总监”了。
    虽然她们店里还有五个总监，其中三个都是资深的。
    但总的来说，收入不错，也积累了一些老客户。
    现在周晓玲一天接待五六个客户左右，收入就已经很可观了。
    周姐对此的看法是：“这一行有点门槛，但不高，属于谁都能学，上手就能挣钱的行当，以后势必越来越多人，到时候竞争就大了。”
    “趁着现在还能挣钱，赶紧抓紧时间挣，等到以后这行饱和了，做的人多了，除非你有绝佳的审美和技术，不然大多数人都会沦为流水线女工，靠熬时间和数量拿钱了。”
    周晓玲想不到那么远，不过眼下的事儿是，她有点儿不愿意回老家了。
    要是能在城里站稳脚跟就好了。
    但在城里站稳脚跟，和她之前那种在城里有吃有喝租得起房子的状态，可就差别大了。
    她也得攒钱了。
    所以开年到现在，周晓玲都是老老实实上班。
    上班不能玩手机，五六个客户也要花掉她一整天的时间，加上偶尔还接一些现场单，周晓玲的生活乐趣现在就只剩下了吃。
    美甲店吃饭的时间是不固定的，周晓玲做完上午最后一个客户，果断选择先吃饭。
    “不然接下一个客户，就得等到快一点才能吃上饭了。”
    周晓玲一手挽着周姐，一手挽着陈乔玉，顶着一头黄发，跟大金毛似的呼哧带喘的：“吃啥吃啥吃啥？”
    陈乔玉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笑道：“你不是说不染头发了吗？”
    “嗐，别提了”，周晓玲叹口气，“做美甲太伤肩颈了，我不是经常去理发店做按摩吗？一不小心就被撺掇着染了个发。”
    “不过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乔玉你觉得呢？”周晓玲永远跟小狗一样，精力旺盛且自得其乐。
    陈乔玉用力点头：“嗯！好看！”
    周姐也是宠溺地笑道：“我们今天上午还行，不怎么累，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都可以。”
    陈乔玉对吃的要求很低——不是她真的要求低，而是因为她对大多数现代的食物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仿佛什么都好吃一样。
    所以周晓玲直接忽略了陈乔玉的意见，想了想说：“去吃春饼，他们家还有烤鸭。”
    这个提议获得了三人的一致同意。
    陈乔玉也很久没吃春饼了。
    以前余兰香还在的时候，也会做春饼吃，不过都是自家烫的饼，包上各种蔬菜。
    一般是吃不起肉的，但余兰香会想办法用一个鸡蛋和青椒茄子之类的蔬菜，炒一碗鸡蛋酱。
    有鸡蛋味儿，可以裹在一起吃，又香又鲜。
    陈乔玉跟周晓玲坐上了周姐的车，开车去春饼店。
    春饼店不在步行街上，在另外一个商业中心，也是新开的。
    买一个198的四人套餐，送一只烤鸭。
    烤鸭的吃法也差不多，用荷叶饼包上片成片的鸭肉，和大葱丝黄瓜丝一起吃。
    周晓玲现在也会算账，不过经常省钱无望：“158的三人套餐少几个菜，而且不送烤鸭，我们三个人还是直接要198的四人餐，他们家的烤鸭挺好吃的。”
    陈乔玉毫无意见，周姐笑道：“行啊，我也好久没吃烤鸭了。”
    陈乔玉特别喜欢跟周晓玲一块儿吃饭。
    不管是之前干活的间隙吃盒饭跟快餐，还是现在有一点点钱之后，看到哪里有新开的店、新鲜的美食，就兴致勃勃地去“打卡”的时光。
    跟周晓玲一块儿吃饭，让人有种生活真可爱的幸福感。
    春饼套餐很快就上来了，荷叶饼上了三套，下面还给了小酒精块儿加热。
    各种配菜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特别新鲜。
    关键是还有许多鸡蛋和肉。
    同样是春饼，跨越了不同时空，看起来就像是另外的东西了。
    陈乔玉用热毛巾擦干手，开始包春饼。
    这样繁琐的吃法是农村不常见的，因为费工夫，耽误干活。
    但陈乔玉觉得，自己现在也算是稍微有一点资格，可以慢下来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陈乔玉就把自己想买的书单都给拿出来了。
    “这是我舅舅家的老人给的书单，周姐，晓玲，你们看能帮我买到吗？”
    周姐和晓玲都对这个“舅舅家的老人”毫无疑问。
    陈乔玉心里也特别坦然——确实是啊，按照她的年龄算，余建设现在也该是老人了。
    舅舅家的老人，嗯，没错。
    周晓玲不常买书，但周姐经常给松松买绘本，而且现在松松上一年级了，辅导书和课外书也不少。
    周姐接过了买书的任务。
    她吃饭不如陈乔玉和周晓玲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厉害，吃得差不多了就擦擦手，拿出手机对着单子查询。
    单子是陈乔玉誊抄过一遍的，老家买得到的书已经被剔除了，她把剩下的在县城买不到的都写上了。
    周姐刚开始查还好，查了五六本之后眉头就开始皱起来了。
    “乔玉，你要买的这些书好多都绝版了。”

 第518章 原来……这是平行时空吗？

    时隔几十年，许多理论和技术已经更新迭代。
    有一些书再版了，还能查到初版的信息。
    有一些书直接淹没在时光的长河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查到后面周姐甚至有些怀疑了：“乔玉，你确定你们家老人给的这份书单真的是他年轻的时候看过的吗？”
    陈乔玉谨慎答道：“那也不一定，毕竟隔的时间久了，可能记错了也不一定。”
    虽然她心里知道，这都是余建设在大学里收集来的，几乎不可能出错。
    周姐查来查去，摇摇头说：“你这上面七八十本书，我能找到的只有不到一半，这一半里面，还有不少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但剩下的书，可以说是毫无消息。
    应该是根本就没有这本书。
    陈乔玉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拜托周姐把能买到的那些帮她买到。
    周姐做事十分妥帖，有一些书能直接买，但大多数都是需要去一些专门的旧书网，或者去论坛上找绝版书籍的影印版。
    无论是哪种方式，只要能找到的，她都给陈乔玉找来了。
    “快递应该要几天，影印版的别人发给我之后，我直接找人帮你打印好，到时候你直接来拿就行。”
    陈乔玉点点头：“太谢谢了，周姐。”
    吃完饭之后，陈乔玉找了个地方，拿出手机跟书单，盯着良久之后，她才开始按照刚才周姐的方式和渠道去网上搜索这些书籍。
    结果自然不出意料，有些书就是搜不到的。
    乔玉开始有些心惊。
    其实她一直有个猜测，但是并不敢去证实。
    但今天周姐找书的事儿，还是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件事了。
    从最开始拜托别人帮忙搜索青楠的消息，到后来韩豆豆送来的有关于枫桥镇的县志发展史，以及张家湾和姚家村、大小芦沟村的地理位置……都有一些似有若无的偏差。
    这样的偏差并不是特别大。
    大多不过是相差着年份，或者大环境中的一个小细节改变。
    但落到一个人头上，可能就是100的误差了。
    这也是乔玉一直不敢完全依赖于现代的倒换货物，她始终想在老家建立起一个不依靠于外界的生存方式。
    乔玉把余建设给的原始书单上的书挨个在现代搜索了一遍，即便是前一批她在老家县城的新华书店已经买到的书籍，在这个现代，依然查无此书。
    陈乔玉试着搜索了一下她自己的名字……
    接触了一段时间网络的陈乔玉没忘加上各种身份籍贯包括她现在做的红薯粉的相关信息，但最后的结果同样是查无此人。
    这并不是一无所获，反而是更让陈乔玉确定了——这是两个不同的时空。
    虽然许多地名、过去的人和事，听起来一样，但依然有许多细节差异，证明这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空。
    而是两个近乎于平行的时空。
    陈乔玉也不知道这个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但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敬畏，她没有再继续查下去。
    子不语怪力乱神，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查清楚这其中的事。
    她能做的，就是抓住有限的机会，在保证自己安全、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情况下，给自己那个时代带来一点点改变。
    但她不敢也不能去改变太多，她没有办法深究如果自己大刀阔斧毫无顾忌地去钩织两个世界产生关联，会发生什么。
    对于胆小又平凡的她来说，守住自己的本心就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
    书籍的事并没有让陈乔玉的情绪沉浸太久。
    毕竟是早就在心里有所猜测的事。
    就像一个人知道自己不会顺手牵羊，那么即便在发现自己经过的路边有金子，她也不会去捡。
    从没妄想改变两个世界的陈乔玉，对于现代世界是不是自己那个世界，并没有多少想法。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姜蒜上了。
    跟自留地里的那二分田地种的瓜果蔬菜不一样，现在全村一半的承包户都跟村里签订了协议，集体种植生姜和大蒜，如果除了问题，受影响的人就太多了。
    陈乔玉把买来的书认认真真地翻看。
    时间不宽裕，她没办法每本书都从头看到尾，就只先按照目录，查找跟姜蒜有关的部分。
    报刊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因为一开始就是对村民有用的，所以村民接受起来非常快。
    并不像别的地方的有些报刊栏，光说大话套话好话，对实际生产生活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姚家村的报刊栏，很快成为了附近村子都闻名的“打卡圣地”。
    之前围堵姚家村大队部的人，经常往姚家村跑，自然也知道了报刊栏的存在。
    大家过来一看，好家伙，他们村可没有把种地讲得这么详细的报刊栏。
    怎么播种、怎么施肥、怎么灌溉，怎么分辨并处理病虫害……就差手把手地教了。
    不，应该说，已经手把手地教了。
    陈乔玉在老家县城也找了一家印刷厂，把书里的一些图片给复印了出来。
    虽然都是黑白的，而且是用油墨印刷的，容易沾染模糊，但依旧比空喊口号有用多了。
    村里好多上了年纪的人不识字，这会儿也都抓着自家的孩子来看报。
    孩子们不大情愿——他们对种地的热情可没有卖雪糕和糖豆那么大。
    但是，姚金宝说了，也给孩子们算工分。
    让村里的孩子自行轮班，每人一个小时，负责在报刊栏那儿值班。
    一是不让人去撕扯、偷窃报刊栏里的大字报，二就是负责给前来学习观看的人念出报刊栏里张贴的内容。
    不管是本村人还是外村人，只要来看来问，负责值班的孩子都要好好招呼。
    招呼好了，一个小时也给一个工分。
    虽然现在已经开启承包了，但工分依旧是村里分粮的主要依据。
    许多家长也都乐意让孩子去做这个事儿。
    能挣工分，还能反向看着——不让孩子上山下河出危险，最后还能显摆攀比一下谁家的孩子认字多，念得好，何乐而不为呢？

 第519章 能帮你致富，但我要比你先致富

    陈乔玉见状，就更加积极地更新报刊栏里的内容了。
    她还让村里读初高中的孩子都来参与报刊栏内容的甄选，誊抄也由他们负责。
    孩子是最需要鼓励和认可的。
    这么一个备受关注的报刊栏，内容竟然是由一群孩子筛选出来的，这让这些孩子都感觉非常骄傲。
    当然，陈乔玉也不白让他们干活。
    来帮忙的孩子，最少都是一支笔一个本子，其余的按照出力多少，和选择内容的适合程度，来不同的奖励。
    这么实行了一段时间，村里人对读书的看法开始有所改变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觉得，读什么书？卖糖跟雪糕也能挣不少钱，实在不行，找乔玉求求情，以后进乔玉的红薯粉作坊干活，大不了少拿点儿钱，反正有个去处就行了。
    但现在，大家都觉得，还是得读书。
    读书才有发展。
    挣钱的法子都在报刊栏里，家里要是没个读书识字的，以后要是人家不给念报纸，自己家连种地的选种施肥都比别人慢一步。
    而且，以前读书大多是怕供不起，但是现在供孩子读书的压力小多了。
    毕竟在姚家村，读书的孩子不光不花钱，甚至还能挣钱，一样能为家里出力。
    老支书也发话了，承包户上交给村里的钱，将来还有一部分要用作支持村里孩子读书的。
    陈乔玉觉得这个法子特别好。
    她想起来周晓玲说过的，周晓玲她哥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还有助学贷款这事儿。
    她去现代的时候抽空找周晓玲了解了一下，回来就跟老支书说了。
    老支书听了之后更是大为赞赏：“这个法子好，之前我也想着，这个头开了之后，村里供谁还是不供谁。”
    “家里困难的是肯定要供的，但那些家里有点困难但又不十分困难的，供不供？到时候人人装穷都让村里供该咋办？”
    老支书对姚金宝说：“乔玉这个法子好，以后要是实行起来，就按这么办——供，但是不白给，是算借的，等到读完书了再还。”
    “读完书之前，这钱不算利息，读完书一年内还，咱也可以不收，第二年开始就算利息，算高一点，要是再不还，就从他们家工分和粮食里扣。”
    虽然老支书现在还不知道，工分会陆续取消，失去约束力。
    但这个政策的核心思想是明确的。
    姚金宝赶紧记下来：“这样好，这样好，我回头就让小冯给写出来，等到咱们收到这一批承包户的分成之后，就这么实施起来。”
    村里人知道这个政策之后，好多人都跑来大队部谢老支书和金宝队长。
    供孩子读书，几乎是现在农村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他们辛苦了一辈子了，不能再叫孩子走自己的老路。
    现在村里有这么个办法，可以说是十里八乡头一遭了。
    “以后说不定咱们村的大学生能是全县乃至全市最多的！”
    “可不么，我记得以前村里的老乡绅就是这么做的，可惜后来……”
    过去的事就不说了，现在姚家村一派忙碌。
    在姚金宝的请求下，陈乔玉把每一期的报刊栏摘录内容，都整理出来，给姚金宝去复印了。
    以后哪个村再来姚家村围堵，姚金宝也不怕了。
    直接报纸一给，你们自己看去。
    能从报纸上领悟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个儿了。
    别的村自然也有脑子灵活的，看了没两期就发现姚家村种大蒜和生姜的念头了。
    可惜等到他们回去再宣扬宣扬，再通过村里评审，再去找承包户商量的时候，已经晚了。
    别村的承包户没从自己村里得到多少好处，都是些早就想脱离集体的人，自然是早早就自己想好了要种什么。
    这都四月份了，谁还会等着村里慢慢来啊。
    姚家村的大蒜都长苗了，生姜都下种了，他们现在再跟在姚家村屁股后面去找大蒜和生姜的种苗，哪儿还有啊。
    而且大蒜一般都是中秋前后种的，哪有人早春种大蒜啊！
    大家都觉得不太靠谱。
    其他村的大队长心力交瘁，但也无能为力，就是弄不明白，怎么姚家村的村民都那么听话？
    都自己承包土地了，结果还是听村里的。
    其实大蒜种植的时节问题，村里也专门研究过。
    枫桥镇这地方以前都是秋天种大蒜，春天采收的。
    一开始也有不少承包户质疑，觉得这样不行。
    但这事儿姚金宝有话说。
    “你们还记得之前咱们村的那个钟知青吗？他老师是农研所的，就是专门研究种地的，科学种地。”
    “这个大蒜啊，按照咱们这里的气温，春天也能种，但是需要春化，知道啥叫春化不？就是说要让大蒜冻一段时间，它才会分化蒜瓣长出蒜薹。”
    “我发电报问过钟知青了，他说北方一般三月下旬，温度12到20度的时候种，咱们这里早一点，三月冒头种上就行了，能赶上。”
    姚金宝说这话，村里人是信的。
    之前钟知青就不跟村里人一块儿种地，一个人在山上倒腾。
    他走了之后，姚金宝也不禁止村民上山了，大家才知道钟斯年在山上种地，还有大棚。
    那可是干了不少事儿啊。
    姚金宝说：“只要你们同意种，这种子的事儿我来办。”
    他说这话，陈乔玉是信的。
    如果姚金宝没关注这事儿，那之前也不会让钟斯年在山上自己搞研究了。
    所以这一回即便有些冒险，姚金宝也硬着头皮上了。
    “大勇打听到了姜蒜的价格高，估计其他公社也有人能知道，等到秋天就来不及了。”
    “咱们要拼，就拼今年开春！”
    “实在不行，咱们就全都种姜，反正姜是四月份种的。”
    姚家村当时核心小组开会的时候，就已经考虑了许多问题。
    等到跟承包户开会的时候，也是一番唇枪舌战，反复博弈，最终才统一的意见。
    其他村这个时候想要跟，那还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姚金宝大大方方地把报纸发给别的村——你们看，看了也学不了。
    等你们能种了，我们村已经抢占了先机了。
    这就叫，希望你好，但不希望你比我好。
    能帮你致富，但我要比你先致富。

 第520章 姚家村惹人眼红了

    别的村也是看着姚家村的人生姜大蒜种得火热，眼红心妒。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是没人跟着种，但是试了下，大蒜连芽都不发，真是没办法。
    只有姚家村的人正月里就开始准备了，这才能赶在天气还冷的时候种上大蒜。
    后面生姜还稍微好点儿，听说也有几个村跟着种了。
    但是，终究不如姚家村的规模。
    姚金宝感觉甚好，他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儿复杂。
    怎么说呢？
    如果这个时候大家都学他，他会觉得挺愤愤不平的。
    自己村里的人跑遍了几个城市，到处打听来的消息，结果就被你们捡了跟风，那我们村的辛苦算什么？
    但如果大家都不学他，姚金宝又会有点儿惶恐。
    会担心是不是他们村选的方向不对，不然怎么别人都不做呢？
    现在这样正好，有人学，但又学不到姚家村的规模。
    姚金宝瞬间就有了种，自己的方向应该没问题，这不，还有人跟在后面呢，真要不成，大不了大家一起挨饿的感觉。
    所以这段时间姚金宝都乐呵呵的。
    然而，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
    这天早上，陈乔玉照旧五更起。
    农村人没有什么网络电视，都是早睡早起。
    村里大部分人七点多就睡了，八点多已经算是晚的了。
    五点多鸡都叫了，起床对陈乔玉来说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她换上自己下地的那套装备，尤其是胶鞋。
    穿上胶鞋不怕湿鞋，也不怕泥泞，沾上了泥巴什么的，回来的时候在河边涮涮就行了。
    尤其是还有个特大的好处——防蚂蟥。
    农村难免会有蚂蟥这些玩意儿，村里人倒是也不怵，就是下完地回来比较麻烦，要仔细检查一遍。
    不然一个不小心，蚂蟥粘在身上，吸血能把人吸得晕死过去。
    陈乔玉把裤脚扎得严严实实的，套进胶鞋，才戴上斗笠去地头。
    大家照旧去巡视庄稼。
    然而，还没走多久，就有人觉得不对劲。
    “前头地里怎么了？怎么看着怪怪的？”
    “那是谁家的地？”
    “走，过去看看！”
    大家立刻抬脚，往那块看不真切的地方去，结果一到近前，大家顿时惊了——
    田里，刚冒头不久的小蒜苗，被人连根带苗一起拔了出来，扔得满地都是。
    足足有一亩半多的地，蒜苗都稀碎！
    还有被人踩了的。
    正好今天巡视的人里有这块地承包户的亲戚。
    一看到这个，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屁股坐在地里，嚎啕大哭：“哪个天杀的祸害庄稼啊！这不是叫人去死吗！害人也不能这么毒啊！”
    庄稼就是农民的命。
    这批春化的蒜种弄来不容易，怕不发芽，又怕发芽了长不好。
    精心侍弄了这一个月，才总算见着点儿绿。
    结果一个晚上就这样了，叫人心痛死了。
    陈乔玉他们赶紧回村叫人，姚金宝听到消息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地里了——蒜种的钱可还是贷款的呢！
    将近两亩的地，涉及三家，只有半亩是完好的，剩下的一亩半或多或少都有损害。
    陈乔玉他们帮忙统计了一下，被完全毁坏、踩烂的差不多有四分地，剩下的稀稀拉拉毁了一些，还有一些赶在太阳出来之前被收集起来的蒜苗这会儿都放在泥巴土里养着了。
    种回去的话，兴许还有一半存活的机会。
    但无论如何，这事儿都叫人痛心。
    这块地的承包户几家人都是带着全家老小下地来了，哭得不能自已。
    他们不比陈乔玉，承包土地的时候，几乎九成九的把握能挣钱，剩下的那点儿，还能叫现代兜底。
    大部分的承包户都是堵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光把家底掏空了，还欠了不少债，才能承包的。
    看到这样的景象，村里其他人也都不好受。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有啥深仇大恨要这样祸害人？”
    “肯定不是咱村的，咱们村的人干不出来这样的事，都是那群外村佬！”
    “没错，肯定是大杨河的，昨天他们还鬼鬼祟祟地进地了，不知道想干什么！”
    “还有大芦沟，他们村的人看我们村自己拉电了，再不给他们村交钱借电了，早就看我们不爽了，他们就巴不得我们村一直穷下去！”
    “是不是上次那些进村卖稻种的？咱们没买，他们嫉恨在心了？”
    村民们站在地头，众说纷纭。
    姚金宝心里烦躁得不行。
    虽然村民们不少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正乱说两句又不会怎么样。
    但姚金宝心里也觉得，这肯定是外村的人嫉妒他们村，所以才来捣乱的。
    他们都这么日防夜防了，还是叫人钻了空子。
    这巡视是每天都做的，但总不能大晚上还往地里跑？
    老支书的脸色也不大好：“咱们村这是招人眼了。”
    去年开始，姚家村就在镇里出名了。
    鸭子是他们村第一个养的，给村里交了不少钱。
    后来孩子们四处卖冰棍、卖糖豆，现在镇上的糖豆一半是供销社出的，一半就是姚家村的孩子们卖的。
    再就是后来给县城的厂子供菜、菜干、腊鸭这些……
    都是一样穷的村子，凭啥你姚家村就有这么多路子，还给通上电了？
    老支书心里早知道有这么一茬，但真看到满地的狼藉，还是心疼不已。
    村里其他承包户也是忐忑不已。
    这回的破坏涉及了三家，看样子并不是像针对谁家，就是针对姚家村的承包户的。
    今天是这三家，那下回是哪几家？
    姚金宝当机立断：“这几个月给我守好了，大蒜没收上来之前，全村轮流巡逻！晚上也要巡逻！”
    还有人建议：“再养几条狗！我看人家养鸡场的人都养狗了，晚上抓贼呢！”
    陈乔玉也觉得养狗这个法子不错。
    自从小黑小黄和八斤来家里之后，家里再也没遭人爬墙这些破事儿了。
    村里的狗不比现代那些宠物狗，出出进进干干净净，还要栓绳。
    村里的狗就是用来看门护院的。
    头些年人都吃不饱，也没多少人养狗。
    现在不一样了，村里好几个承包户都养狗了，就是为了防贼。
    这事儿姚金宝同意下来：“我这就去公社打听打听，看哪儿有狗崽，最好抓几只狼狗回来！”

 第521章 乔玉的提议

    然而，即便是这样，大家心里也还是忐忑的。
    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陈乔玉帮着村里人把早上收集起来的还能种的蒜种重新给种下去了，希望还能存活生长。
    干完了准备回家的时候，小冯来了，喊陈乔玉：“乔玉姐，老支书和金宝队长叫你去下大队部。”
    陈乔玉扶着树，把自己胶鞋上的泥巴磕下来。
    一边应下：“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大队部里，秦主任他们都在，还在开会呢。
    陈乔玉进来，跟小冯和姚大勇一块儿坐在后排，听姚金宝讲话。
    姚金宝说：“以后咱们村的巡逻分几班，一班三个人，早上巡逻一次，入夜后再巡逻两次，大家伙儿看一下排班，有没有什么问题？”
    陈乔玉看了一眼徐会计刚排出来的班次，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不过是隔两天需要熬一个上半夜或者下半夜罢了。
    她基本上都是跟秦主任和贵嫂或者金二婶她们几个排在一块儿的，再加一个壮劳力。
    这样相对安全，也不容易引起误会。
    大家有些意见的，都各自提出来了，现场调整一下。
    反正都是在村里，还是很方便的。
    也有一些承包户担心自家的地，主动要求加入进来。
    “我虽然不是种地能手，但巡逻的事儿还是能做的。”
    这样就更好了，多几个人，大家都能多匀开一些。
    不然长期这么熬着，也难受。
    陈乔玉一直在底下听着，并没有怎么说话。
    小冯问她：“乔玉姐，你这边是不是有点儿为难？要不找个人换换？”
    乔玉青杨就姐弟俩，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
    虽然同样是巡逻，但他们家的负担就算大了。
    “嗯？我吗？我没事儿的，看看庄稼我能踏实些。”
    小冯就不再做什么了。
    姚大勇看了看他们这边，稍稍俯身过来，跟陈乔玉说：“晚上的班我替你。”
    见陈乔玉看过来，姚大勇又转过脸去，只是嘴里还继续说着：“反正我养鸭子，晚上也是要住外面的，都习惯了。”
    陈乔玉笑了笑：“等我有事儿的时候再叫你，现在还行。”
    姚大勇耳根红红的，微微点了点头：“嗯，不用不好意思，有事儿你就跟我……跟我家英子说。”
    小冯此时才意识到什么，忍不住也加了句：“还有我，乔玉姐，我也能替你。”
    陈乔玉讶异地看着小冯，小冯坐直身子：“我们家人多，就是我巡逻不来，我爸我妈跟我叔伯堂表兄弟也能帮忙。”
    陈乔玉如今是二十岁正当龄的姑娘了，这样的示好比比皆是。
    以前还有人觉得她胆子太大了，容易惹事儿。
    但这两年大家都蠢蠢欲动，现在也不觉得陈乔玉容易惹事儿了，反而觉得她脑子活胆子大，肯干能干。
    陈乔玉对这样的事儿也习惯了，并不怎么往心里去。
    她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巡逻治标不治本，只要别人有心想要使坏，总能找到空隙的。
    她现在想的是，到底这些人为什么会起坏心毁别人家的庄稼。
    的确有那种天生坏心的，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都要坏人家的事儿。
    但陈乔玉想，更多的人应该都是因为不患贫而患不均的心态。
    本来大家都是吃着大锅饭慢慢熬着，但姚家村现在明显已经成了十里八乡的佼佼者了，现在也就仅次于有砖窑厂的大芦沟村了，这才叫人嫉妒。
    这种心态是不好，但眼下被人盯上了，也没办法。
    等巡逻排班的人走了之后，陈乔玉才走上前，跟老支书和金宝队长说了自己的想法。
    老支书对此一点儿都不意外：“历来如此，大家穷怕了，不光是怕自己穷，更怕一起穷的人突然富了，那比剜他们的肉还难受。”
    “再一个，先前好多人想跟着咱们村种，但咱们村自己也是年后才定的种姜和蒜，偷摸着找了种苗来，但人家跟着的人已经晚了，多少耽误事儿了。”
    虽然这事儿跟姚家村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是在人家看来，就是人家苦苦哀求姚家村带着大家一起种，但姚家村就是推诿拖拉，自己悄悄种了。
    现在人家跟不上趟了，四处找种苗还耽误了时间，可不是心里嫉恨要坏姚家村的事儿么。
    姚金宝此时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一起种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总不能还互相祸害。”
    陈乔玉就说：“现在把他们拉上船也不晚。”
    姚金宝看过来，满脸的不解：“乔玉你说啥呢，咱们可不能起这样的坏心眼，现在种已经来不及了，你现在拉人下水，不是害人吗？”
    要么说姚家村虽然穷，但是风气还算好呢。
    姚金宝虽然恨那些毁庄稼的外村人恨得牙痒痒，但是到底还是不忍心拿民生问题来报复别人。
    老支书偏过头去，没眼看：“金宝你坐下，听乔玉说。”
    这娃，心眼子太实了。
    见姚金宝误会了，陈乔玉也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让他们现在跟着我们种生姜大蒜，这个是肯定来不及了，但种棉花跟大豆还是来得及的。”
    陈乔玉说：“现在我们村被人盯上了，主要是因为咱们现在有方向了，种地种得有劲儿，但他们还没有。”
    “我想着不如咱们再选几个适合四五月份种的庄稼出来，贴到报刊栏上，再做几个跟咱们姜蒜种植手册一样的东西，发给别人，叫别人看看呢？”
    陈乔玉始终不愿意与人为敌。
    别的村可能觉得姚家村去年花几万块通了电，就是发达了，有钱了，不带隔壁的兄弟们。
    但在陈乔玉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穷。
    太穷了，连现代的边儿都摸不上。
    穷山恶水出刁民，那又能怎么办呢？
    饭都吃不饱，还指望老百姓多心平气和，礼让端方吗？
    甭管是为了什么，先得让人吃饱饭了再说。
    陈乔玉说：“要是村里同意，我这就着手做起来了，但跟其他村的沟通，还得老支书和金宝哥来。”

 第22章 个体户的事儿终于有进展啦！

    陈乔玉的话让姚金宝有些纠结，也有些羞愧。
    确实，先前别人都求上门来了。
    说是堵门，但还不是因为想谋生路？
    不然人家没事儿跑你们家来堵门图啥？
    姚金宝有些哀怨：“乔玉你光给咱们村找种地的专家就不容易了，现在还得带着他们一块儿吗？”
    尤其是人家还刚毁了他们村的地。
    陈乔玉无奈地道：“没办法啊，就咱们村这个情况，一天得巡逻多少次才能杜绝别人的手脚？”
    “再一个，也没有什么专家不专家的，都是在书上看来的。”
    陈乔玉说：“我懂的都是书上写的，大家都能看，只是好多人看不懂罢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书上的知识，换成咱们农民能听明白、看明白的话而已。”
    姚金宝见陈乔玉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法子了：“那行，就是要辛苦你了。”
    陈乔玉笑道：“不算辛苦，再说了，今年我把这些消息找出来，叫别人村先给我们试试，等明年我们再种的时候，不是更有经验了？”
    “哎？你这么说的话，倒是挺有道理的。”
    姚金宝瞬间又高兴起来。
    这样姚家村还是走在前面的！而且不用自己试错了！
    姚金宝舒服了。
    老支书摇摇头笑：“你啊你，还要再磨练磨练。”
    然后，老支书冲陈乔玉点头，肯定了陈乔玉的想法：“你比金宝大气些，辛苦是辛苦，但真要是能帮人家一把，将来人家也能多念你一份情。”
    老支书是战争时期过来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自己村和别人村的区分。
    只不过是对自己村的责任更大一些罢了。
    但这一片土地上的，都是自己的国人，都是中华儿女。
    真能自己一骑绝尘，看着别人受苦吗？
    以前打仗的时候也没说只有哪个村出力的，困难，不是都要大家一起面对吗？
    老支书点了头，姚金宝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也就是嘀咕了两句：“那我不能这么白白便宜他们了，要叫他们过来，好好批评批评，叫我知道了是哪个村的来祸害我们，我一定叫他好看！”
    ……
    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陈乔玉搜索筛选，最后确定了学习棉花和大豆的种植。
    一来棉花这东西她熟悉，二来这两个作物都有一定的搁置时期。
    给了农民比较充裕的时间，以后可以慢慢寻找卖棉花、卖大豆的渠道。
    找资料对陈乔玉来说不难，陈乔玉很快就整理出了两个册子，还有接连几期的报刊栏内容。
    姚金宝虽然嘴上不情愿，但是做事儿还是很积极的。
    他怕别的村心里有芥蒂，于是还是在自己村集体的土地上，挤出了两块地，用来种棉花和大豆。
    “也别说我坑他们，这玩意儿我自己也种，只是种的不如姜蒜多。”
    “真要出了问题，我们村也一样受苦，不是为了报复他们的。”
    姚金宝念念叨叨的，去找别的大队商量去了。
    过了没多久，陈乔玉就听说不少村子都种上棉花和大豆了。
    而姚金宝有一天从外面拉回来了两头羊，说是别人赔礼道歉的。
    至于是哪个村，为了村落之间的感情，就没对外说了。
    不过村民大多还是猜测大杨河。
    连孩子们都不乐意去大杨河那边卖糖豆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随着地里的蒜苗和姜苗冒头长高，陈乔玉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时间一晃都到了四月下旬，在跑了五六次县城工商局之后，她终于等到了回应——
    “五月前能把材料补充起来的话，六月，最晚七月就能给你发证了。”
    工商局的人还是不情不愿的，但好歹算是给了个准话。
    也不枉陈乔玉这么忙，还抽空去县城打听。
    之前在县城认识的大哥把陈乔玉拉到他们商会去了。
    交材料那天，陈乔玉顺便也去商会看看。
    说是商会，其实就是县里第一批个体户自发组织的一个小团体。
    平时互相交流一下，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大家也能商量着来。
    人多力量大，商会里还是有不少能人的，这回是有人能弄到货真价实的羊城货了。
    是一批喇叭裤，各种颜色的都有，上面比普通裤子窄，把大腿绑得紧邦邦的。
    但是膝盖下面就越来越宽，到脚踝的地方就像个大喇叭一样，长点儿的话能把整个脚面都盖上。
    那人说：“南边儿早就流行起来了，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喇叭裤蛤蟆镜和蝙蝠衫，这一回我弄了一货箱的喇叭裤来。”
    “真的，要不是我自己忙不过来，我都不舍得给你们分，这玩意儿可挣钱了，卖十五块钱一条轻而易举！”
    有人不相信：“疯了？十五块钱，谁买啊！”
    “谁买？等你卖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抢呢！”
    陈乔玉没见过喇叭裤，她去的现代，早就不流行喇叭裤了。
    但她确实在一些书里看到过这个，听说还是八十年代的流行趋势。
    虽然两个时空时常有些细节小偏差，但是一般大趋势是不会变化的。
    陈乔玉听了一下，觉得不错，率先跟单。
    “大哥，你有多少，给我匀点儿？”
    那大哥正口沫横飞地宣传呢！
    他说的是真的，这玩意儿确实在南方特别流行，但是押了一货箱货的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毛毛的。
    关键是押货的钱都是借的，这要是砸手里了，一辈子可就翻不了身了。
    所以大哥还是希望能够拉多一点人，分担风险，也能尽快回笼资金。
    只是大哥没想到第一个开口跟单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姑娘。
    大哥姓吴，愣在原地一时都忘了说什么。
    陈乔玉看着他，问道：“大哥，咋了？这个不给卖吗？”
    她不是县城的个体户，是下面镇子上的，不常来商会，所以不清楚是不是只有县城的个体户才能跟单。
    经她这么一说，大哥立刻清醒，连忙说：“没有没有，都能跟，都能跟，大妹子你要多少？”
    陈乔玉也是第一次卖这个，加上南方货成本也不低，就只要了五十条。
    姓吴的那个大哥欢天喜地说：“大妹子，你这真是捡着漏了，我才收你四块五一条，真的就是成本价，我只是为了出货回款，不然我肯定都自己卖了。”
    说着，就给陈乔玉一个地址：“你去这儿，报我的名字，直接现场提货。”

 第523章 八十年代的喇叭裤！

    大哥很激动，陈乔玉也很激动。
    陈乔玉这一把就帮大哥回了两百多的货款，大哥还是相当欣慰的。
    至于陈乔玉，她其实不在乎这喇叭裤是不是真能卖到十五块钱一条。
    她就是高兴她现在能光明正大进货做生意了，身份清白，货源明确，有种终于从地下分子升为良民的感觉了。
    陈乔玉身上一般都带着钱，也不啰嗦，到地方提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出于谨慎，她还是打开包装仔细验了货。
    毕竟现在信息不发达，很多人钻空子骗人的，陈乔玉还是不希望自己也成为报纸上的当事人的。
    她花了半个多小时，仔仔细细，一件一件地检查。
    这批货确实不错，除了有些线头，别的都挺好。
    就算卖不了十五块的高价，按照正常裤子的价格卖也不会亏本。
    陈乔玉就放心收货了。
    五十条喇叭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扛起来也是一大包。
    加上陈乔玉在县城街上买的东西，也有好几十斤了。
    不过这点儿重量对于“时空搬运工”陈乔玉来说，不算什么难题，扛起来就能走。
    回到枫桥镇之后，陈乔玉就把喇叭裤送到了集贸市场。
    顺利的话，她即将拥有个体户营业执照，到时候她就准备在集贸市场租个小门面了。
    最小的门面只有五个平方，门口大概两米宽，进深两米半，但三面墙加起来，已经能摆放不少东西了。
    万家婆媳还在摊子上，婆媳两个一边看摊子，手里一边接些帮人缝补衣服、做衣服的活儿。
    见到陈乔玉来，万婆婆跟万嫂子都很高兴。
    万嫂子不会说话，但人放下东西站起来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有多高兴了。
    她绕了半圈，从一旁万青的修车点旁边绕出来，赶紧去接陈乔玉背上的东西。
    万婆婆也站在摊位里，心疼地说陈乔玉：“咋这么大一包东西，早点说，我们好去接你。”
    陈乔玉跟万嫂子一块儿把那一大包喇叭裤放到台子上，才笑道：“就是裤子，看着吓人，其实没多重。”
    她扛过比这重得多的东西。
    一筐鸡蛋都比这个重。
    万婆婆此时也才看到，居然是一扎整整齐齐的裤子。
    “这是新的啊。”万婆婆一眼就看出来了。
    跟陈乔玉以前给他们的碎布头、被莫名拆解的破衣服不同。
    “嗯，是新的，刚从县城上的货，是羊城的新鲜样式，叫喇叭裤。”
    “喇叭裤？”万婆婆叫了一声，言语里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惊讶。
    万嫂子也是急切又新奇地看过来。
    陈乔玉解开捆裤子的绳子，拿出最上面的一条裤子抖开。
    问道：“您听说过？”
    万婆婆拍了一个手巴掌，说：“昨天有人过来集贸市场到处找人问会不会做喇叭裤，他说了半天，我们听得半懂不懂的，就没敢接。”
    万嫂子抚摸着喇叭裤的样式，把裤脚拎起来给万婆婆看。
    嘴里嗯嗯啊啊地发出一些声响，示意万婆婆——这就是喇叭裤啊。
    万婆婆看看摸摸，有些心疼：“裤子做成这样不是浪费料子吗？上面绷得这么紧，下面又这么宽，白浪费了。”
    但万嫂子却好像觉得这个裤子挺好看的，一直翻来覆去地看。
    陈乔玉见状笑道：“谁知道呢，现在的新鲜玩意儿一天比一天多，去一次县里就看到好多稀奇玩意儿，还别说市里跟省城了。”
    陈乔玉见万嫂子喜欢，直接找了一条万嫂子的码数，说：“我们去李大姐的店，她店后头能试衣服，万嫂子你试试去。”
    万嫂子有些羞涩，把裤子塞回给陈乔玉，自己摆摆手，后退一步，指了指裤子又指了指陈乔玉。
    示意陈乔玉自己穿。
    陈乔玉也不怂：“那我们一起穿。”
    说着，也找了一条自己的码数，拉着万嫂子去找李大姐去了。
    李大姐是在集贸市场做裁缝的，店里放着大堆的布料和一些成衣。
    不过成衣一般都是客人订了之后等着拿的，是不单独卖成衣的。
    李大姐跟万家婆媳算是半个同行，但大家关系还算融洽。
    集贸市场里大部分其实也都这样，虽然有时候生意上有些竞争，但其实大家天天在一块儿做生意，就像邻居、同学那样，关系好的，也能发展成朋友。
    陈乔玉拉着万嫂子到李大姐店里，说要借用一下后面的隔间。
    李大姐埋头踩缝纫机，完全没在意：“用呗。”
    等到陈乔玉跟万嫂子换了喇叭裤出来时，李大姐吓了一跳。
    “天哟，这是个什么裤子！”
    陈乔玉前后展示了一圈，有些新奇，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怪异感。
    “说是叫喇叭裤，南边儿现在可流行了。”
    “这就是喇叭裤？”李大姐显然也经历了别人的问询，站起身来仔细观察陈乔玉和万嫂子身上的裤子。
    “原来这个就是喇叭裤啊，这裤脚确实挺像喇叭的。”
    “不过……这得多费料子啊。”
    老一辈的人，朴实惯了，看到这裤子，第一想法都不是时髦不时髦，就是觉得浪费布料。
    “这上头做得这么窄，稍微长长就不能穿了啊，还有这下头……能多出一个裤筒子来，真浪费！”
    李大姐果然也看不惯。
    陈乔玉笑道：“这是人家喜欢追求时髦的人穿的，压根不考虑能穿多久，关键是穿着好看。”
    李大姐皱眉笑道：“哎哟，这样哪里好看了！”
    她们说话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这是喇叭裤？”
    “原来喇叭裤长这样啊！”
    “跟画报上的一模一样！城里跳迪斯科的人都穿这个！”
    “我表哥就有一件，他还骗我，说是枫桥唯一的一件！”
    陈乔玉听见这话，扭过头去，正色说道：“你表哥没骗你，这裤子是我今天刚从县城拿的货，这之前枫桥还真没有。”
    “不信，你们自己打听打听，除了我这儿，还有哪儿有喇叭裤？”
    大家互相一打听，还真是。
    有些消息灵通的听过，但是也从来没见卖过。
    陈乔玉顺势打起了广告：“我这可是枫桥镇头一份，从羊城来的新鲜货，这在县城要卖十五呢！今天算是头一天开张，挣个本钱，十四块五一条，先到先得！”

 第524章 陈乔玉如此“实在”

    明明也没人说想买。
    但陈乔玉一句先到先得，就让周围的人感受到一股迫切感。
    晚了可就没有了！
    但大家到底还是过日子的理智人，虽然有点急切，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
    “大妹子，你这价钱说错了？一条裤子卖十四？这谁买得起？”
    “就是啊！我们做两条裤子都用不了十四！”
    陈乔玉笑嘻嘻地纠正道：“是十四块五，大姐，不能上来就压我的价啊。”
    “这个真不是我想卖贵的，实在是进货价就不便宜，别说镇上了，就是放在县城，我这都是头一份儿的，在别处可买不着。”
    “价钱真不贵，我这已经算是薄利多销了，您也可以自个儿坐车去县城看看，但这来回的车费可就不少钱。”
    陈乔玉现在嘴皮子也不是盖的，一句接一句，利索得很。
    旁边围着的人心就痒痒的。
    这会儿刚兴起一个词儿，叫“时髦”。
    人们最乐意做的事儿，就是赶时髦。
    陈乔玉是稳稳拿捏住了人心，一口一个“羊城货”、“南边儿都穿这个”、“咱们镇上县城头一份儿”。
    这叫人怎么不心动？
    这要放在现代来说，那就是妥妥的限量发售的新款！过期不候，售完即止的。
    大姐们犹犹豫豫之际，终于有集贸市场里闲逛的年轻人赶了过来。
    大姐们不懂，但小年轻们可是最懂了。
    “哎呀，这不是喇叭裤吗！”
    “我上午还去门市部问了，人家连喇叭裤是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跟画报上的一模一样，要是再有个蛤蟆镜就好了。”
    十几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女们一拥而上，把陈乔玉和万嫂子团团围住。
    “同志，你这喇叭裤真好看，在哪儿买的啊？”
    万嫂子不会说话，陡然被这么多人围住，脸都红了，直往陈乔玉身后躲。
    陈乔玉倒是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我自己从县城带回来的，是熟人从羊城带的货。”
    “真的啊？那你带了几条啊？还有吗？”
    “难怪，是羊城来的，一看就跟我们这里的版型不一样，这个好看！这才是真时髦！”
    年轻人叽叽喳喳地说着，愣是把最开始围着陈乔玉和万嫂子的大姐她们都给挤开了。
    大姐们心存疑虑：“这个真时髦吗？我咋看不懂呢？”
    更有人疑心深重，小声嘀咕：“别不是请来的托？”
    随着商业活动的开展，老百姓跟商家们的斗智斗勇也都纷纷上场了，托儿也逐渐出现了。
    然而，不管大姐们怎么想，陈乔玉这里已经开张了。
    “十四块五一条，带的不多，就在我摊子上呢，男女同款，有三个码数能挑。”
    陈乔玉跟万嫂子带着小年轻们到了自家摊位，还不忘跟李大姐商量：“李大姐，一会儿要是有买裤子的人想试试，我让人来你这儿试行吗？”
    李大姐本来就是做裁缝生意的，试衣服的地方好说。
    就是没有，布料一围就是一个小隔间。
    李大姐没什么意见：“行，你让他们来就是了。”
    陈乔玉笑嘻嘻地道：“那就多谢李大姐了，一会儿请你吃东西！”
    李大姐乐了：“我还图你那点儿东西啊！”
    实在是陈乔玉平时带回来的拆解完的衣服料子什么的，偶尔也会送一些不起眼的给李大姐。
    终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
    那一沓裤子其实长得都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蓝色黑色料子，每个料子三个尺码，男女通用的。
    一堆人挤过来，挑挑拣拣半天，选出一条根本看不出差别的来，去李大姐那儿试了。
    万嫂子跟着过去，免得有浑水摸鱼。
    李大姐也帮忙看着。
    陈乔玉跟万婆婆这里就在使劲儿跟人讨价还价。
    要说这个年代卖东西最不方便的地方就在于讨价还价。
    大家习惯了供销社的一口价，现在在面对个体私营小生意的时候，恨不得把祖传的砍价功底都给掏出来。
    饶是陈乔玉不算嘴笨的，也说不过这么多人。
    最后讨价还价下来，硬是还到十二块钱一条。
    陈乔玉的“售后服务”到位，给一伙儿三个年轻男女结了账，三十六块钱。
    裤子递出去的时候，整个人突然一个激灵，一拍脑门：“哎，不对！我这裤子进价都不止12，你们咋说的，把我给绕进去了！”
    拿到裤子的年轻人难掩欣喜，一边开溜，一边说：“小老板，那可不行，这价钱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十二就十二，小老板你肯定有的赚啦！”
    “这次便宜点，下次还来你家买！”
    说着，撒腿就跑。
    陈乔玉在这里拍着大腿懊悔出声：“哎哟喂，这才开张就亏本了！真是的，要不是为了开个张，我是真不能卖这个价钱啊！”
    旁边的人一听，这敢情好。
    有现成讲下来的价钱，貌似听着还挺划算的。
    而且这裤子确实在别家都没见过，是最新的时髦货。
    买！
    就这么的，接连卖出去七八条。
    陈乔玉咬准了十二块钱的价钱，怎么砍都不往下降，宁可不卖。
    别人讲了半天，也都以为这是底价了，心里满意了，这才掏钱了。
    当然，也有些人还是觉得十二块钱太贵了，或者觉得应该还有降价空间的，挑来拣去也没买。
    等这波人走后，新的一波客人跟着万嫂子去试裤子了，万婆婆才小声问陈乔玉：
    “乔玉，你刚才不是说这裤子底价九块钱吗？咋十二就不卖了？要是往下降降，还能多卖点儿。”
    陈乔玉小声道：“那可不能，虽然我心里的底价是九块——不能坏了县城的行规，批发的大哥说了，这裤子卖十五不算离谱，但最低也别低于九块钱，不然他就折本了。”
    人家为了出货，便宜匀给陈乔玉。
    陈乔玉不能为了自己的生意，坏了别人的事儿。
    万婆婆表示听懂一半了：“那没错啊，九块钱能卖，干嘛不卖？”
    现在做生意的人，谁不是想着多卖点儿挣钱？
    这么贵的玩意儿，就是压在手里也叫人心慌。
    只有卖出去了，变成钱了，人才能安心。
    但陈乔玉依旧摇头：“做生意卖东西是一方面，卖服务也是另一方面，就是降价，也不能现在降。”
    “人家刚在咱们这儿十二买的，咱们转头就降价，人家心里能舒服啊？”

 第525章 大生意来了！

    万婆婆寻思着不舒服也正常，现在谁买东西不是看讲价啊。
    讲价厉害的，就便宜买，讲价不厉害的，就贵着买。
    谁还能说个不字儿吗？
    但陈乔玉坚持：“除非到最后甩货，不然就按十二这个价格卖了。”
    万婆婆心里觉得可惜——刚才有好几个人，说十一块五他们就买了。
    但陈乔玉决定了，万婆婆还是听的。
    “那我等到最后剩下三四条的时候再做甩货，这之前就按最低十二慢慢卖。”
    “嗯呐”，陈乔玉知道万婆婆也是操心，想要快点卖出去东西，就解释道，“我以后在集贸市场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要是这回叫人家心里不舒服了，以后耽误的生意更多。”
    “在我这儿买东西，人家图的就是一个实在，不管咱们是不是真实在，得让客人觉得我们实在。”
    陈乔玉这话有些绕，万婆婆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再看陈乔玉，就是有点儿“后生可畏”的意思了。
    瞧瞧，要么怎么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呢？
    乔玉这明明没吃亏，挣了不少，但在别人眼里，就是打下了陈乔玉的底价，买东西的占了便宜。
    陈乔玉高高兴兴的，把今天的营业额拿走了。
    前前后后卖出去十条裤子，营收一百二十块钱。
    已经快赶上一半的成本了。
    剩下就没那么担心了。
    陈乔玉还送万嫂子一条——万嫂子身量苗条，穿上喇叭裤还挺好看的。
    但万嫂子舍不得，早就换了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
    连试裤子的时候弄出来的一点儿褶皱也都仔细抚平了。
    陈乔玉劝她：“这裤子真不贵，我拿货的时候是成本价，嫂子你尽管穿就是了。”
    但万嫂子还是笑着摇摇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裤子，又指了指陈乔玉。
    然后双手比划了一个高高的手势。
    万婆婆在一旁笑道：“你嫂子这是说，她身上的裤子就是你给的料子做的，现在家里还有好几条呢！”
    他们是真不缺衣裳穿了。
    虽然大多是七七八八的料子拼凑起来的，但万嫂子手艺好，拼凑得好看。
    不但不显得寒酸，反而还真有几分时髦意味。
    隔壁摊子上的万青修完车，坐在自己特制的椅子上，也笑道：“乔玉，真不用了，我们现在衣裳穿都穿不完。”
    “我天天修车，弄得这么脏，回去换衣服也不心疼了，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说着，就招呼陈乔玉过去看：“你上次给我带来的那批零件，我又补了一些，最后凑出两辆车来了，你看看？”
    陈乔玉这才看到地上散落的一堆零件里，还躺着一辆自行车呢。
    另一辆也早就拼好了，被万青用链条锁锁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陈乔玉有些惊喜：“这就组装出来了？”
    万青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手上的机油蹭到了脸上。
    万嫂子嗔怪地瞥他一眼，掏出手帕给他擦干净了。
    万青有些急切地让陈乔玉试试：“你嫂子不会骑自行车，我妈年纪大了，我也没敢让她骑，只叫我们胡同里的一个孩子试了试，他骑着是没问题的。”
    但万青因为腿脚问题，自己也试不了，终究还是不放心。
    陈乔玉闻言，就过去，自己接过钥匙开锁。
    集贸市场里供人骑车的地方不多，几步路就有人。
    但是陈乔玉车技不错，踩了几步，心里就有底了。
    “这个可以啊！”
    但万青坚持要她出去骑一圈：“这一点点路歪歪扭扭的，我也看不出来，还是出去骑一圈好点。”
    陈乔玉见状，也就答应了：“行，那我就出去骑。”
    陈乔玉推了一辆自行车，万嫂子也帮着推了一辆。
    万青拖着自己的特制小椅子，一步一拖地跟在后面。
    路上有人看万青模样怪异，都纷纷看过来。
    万青低着头，从人群中穿过，只能看到一双双别人正常又自由的腿。
    好不容易到了外面，陈乔玉找了个开阔的地方，单腿划了两下，骑上自行车。
    一开始有点儿晃，但是熟悉之后，陈乔玉很快就骑顺畅了。
    一圈大概有两百多米，陈乔玉骑了两圈，才回到万青和万嫂子身边。
    “万青哥，这车可以啊，真是用我给你的零件组装起来的？”
    陈乔玉简直有些惊喜。
    万青点点头，心里也有些骄傲：“是啊，就是自己配了点儿框架和连接件，你给的框架少，不然还能再多组装几辆出来。”
    万青一边说，一边让陈乔玉下来：“是不是龙头有点问题？”
    他刚才看到陈乔玉骑上去的时候有点儿歪歪扭扭的。
    陈乔玉说：“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太灵活了点，一动就偏。”
    万青就把车子放倒，仔细看了看，说：“那我再给龙头上点儿阻力，我也没骑过，还想着越灵活越好。”
    陈乔玉忍不住看了看万青的腿，但终究没说什么。
    另一辆的问题差不多，龙头有些过于灵活了，还有脚蹬是不同的两个脚蹬，踩上去有点儿高低差。
    万青说他一会儿都仔细调调，让陈乔玉明天来取货。
    陈乔玉笑道：“行，那我明天来。”
    说完，还特别真诚地夸了一把万青：“万青哥，你这一下可给我挣大钱了，这两辆自行车，怎么样七八十一辆总有人买的。”
    万青心里也很激动。
    要知道他之前因为腿脚不便，只能在家附近支个摊子给人家补锅修碗。
    生意么，不能说没有，但是也算得上荒凉了。
    当初想着腿脚不便，也干不了其他的，就做这么个活儿，不用爬高爬低，不用东奔西跑，锅和碗抱在怀里就能修了。
    觉得这辈子靠这个起码能混口饭吃。
    但随着时代发展，补锅修碗的人越来越少了。
    现在他依旧还接着家里那片儿的活儿，但几乎已经没人补碗了，焗瓷的家伙事儿都好几个月没开张了。
    补锅的还有，但是也不多了。
    他现在就是后怕，要是真靠着补锅修碗过活，现在只怕真是饭都吃不起了。
    幸好遇到了陈乔玉，给他指了一条修自行车的路。

 第526章 生活不会辜负努力的人的

    当然光指路也不行。
    爱指手画脚说说叨叨的人，还少吗？
    关键是陈乔玉让万青学修自行车，就真给万青提供了材料和指导。
    陈乔玉让万青研究青杨的自行车，还给他弄来许多自行车零配件。
    甚至还不知道上哪儿弄了一本自行车修理手册。
    虽然好多地方都缺失，但基础的都有。
    因为那些缺失，万青一开始没看明白，但好在他不气馁，慢慢琢磨，自己就把缺失的部分补起来了。
    陈乔玉见万青终于组装出来一辆合格的自行车，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那个自行车修理手册，是她从现代找的，不过现代的自行车样式和材质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对于这种八十年代的老式自行车，只有寥寥无几的组装修理内容。
    陈乔玉买了一本书，把不该出现的部分剪掉，才东拼西凑地印了这么一个小册子给万青。
    她印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没底，也不知道这些剪去了说明、指引图画的简易内容有没有用。
    不过现在看来，成果还是不错的。
    这种组装自行车，算不上正规，但是也很有市场。
    年前村里好几家买自行车，就有人买的是这种组装拼凑的。
    看上去没那么好看，但是一样能骑。
    这大概就是现代人说的“代步车”。
    甭管好看不好看，能用就行了。
    ……
    万青的两辆自行车很快就完成了调整，陈乔玉甚至都没跑远，直接在村里问了。
    村里人在陈乔玉这里买东西买习惯了，她给的价钱又实惠，一问，就有人上门来看。
    当天晚上就卖出去一辆，第二辆也被村邻的亲戚买走了。
    只要七十五块钱，还不要票，比正儿八经的自行车便宜一半了，算是半价买的。
    所以即便因为没有钢印无法上牌，大家也能接受。
    反正去镇上是没问题的，别去县城就行了——本来也没什么人骑车去县城。
    陈乔玉没算那么细，就按照一辆车一成的手工费，一成的自购零件费，给万青算十五块钱一辆组装费。
    两辆车，她卖了一百五，分给万青三十块钱。
    也不是她不愿意多分，是这年头人力便宜，几毛钱就能雇一个人干一天活。
    她给多了，万青和万婆婆他们也不要。
    这还是借着万青自购零件给的补贴，实际上那些铁杆铁架不管是收购，还是自己焊接，都花不了这么多钱。
    毕竟现在铁才多少钱一斤，找收废铁的人说一声就行了。
    果然，陈乔玉提出给万青十五块钱一辆的组装费时，万青脸都涨红了。
    他这阵子除了自己偶尔几分钱一两毛给别人修车之外，没有别收入。
    但家里靠着万婆婆和万嫂子给陈乔玉看摊子，条件还是逐渐好转了起来。
    万青都没想着拿陈乔玉的钱，他觉得他给陈乔玉干活多少算是应该的，无论是从情分上还是从道理上来说。
    毕竟他们家三口人，现在都是靠着陈乔玉过活的。
    但陈乔玉哪会昧着良心白拿车啊。
    她把钱硬塞过去：“万青哥，这钱你一定要收着，因为这是你的手艺值这个钱。”
    “自行车的价钱你也知道，我卖出那两辆，挣的比你多多了，这钱是你应该拿的。”
    陈乔玉笑道：“要是还我，我就自己组装不出来，我倒是知道自行车几个轮几个蹬，但是这磨合组配的细致活儿，我干不了啊。”
    陈乔玉说：“不光我干不了，大多数人也都干不了，不然现在不是满大街都是自行车了？怎么没见别人组装出来多少呢？”
    万青听了，心里有些澎湃。
    是，陈乔玉这话可不假。
    现在钢铁产量上来了，好多厂子也往外卖些零件什么的，虽然不合规，但是轴承、齿轮，只要你想买，总还是能弄到的。
    但是能组装自行车的人可没那么多。
    毕竟自行车在现在还算是“奢侈品”，许多人家里只有结婚办大事儿的时候才给新人买一辆，平时谁去买那个啊。
    可没多少人能像万青这样，被陈乔玉用小山一样的自行车部件喂出来。
    一般人想摸自行车，只怕都要被家里人打手的，更别说拆卸了。
    陈乔玉对万青技术的肯定，让万青直起身子，好好地吐了一口心中的浊气。
    他是一个有用的人。
    他能组装修理自行车。
    他的技术很不错，得到了小老板的认可。
    良久，万青终于在万嫂子和万婆婆鼓励的目光下，接过了陈乔玉的那三十块钱。
    三十块钱啊！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日思夜想琢磨，手脚被磨、被划破了不知道多少回，拖着并不便利的身躯，爬上爬下反复修整调试的成果。
    这是他靠着自己的努力挣来的第一份大钱！
    万青拿着了。
    但拿着钱的手一直在抖。
    他激动又无措地朝万嫂子看过去，万嫂子的眼眶也是湿的。
    或许对陈乔玉来说，这三十块钱不算什么。
    但对于万青一家人来说，这三十块钱是里程碑式的意义。
    这意味着万青不光能靠自己的手艺堂堂正正挣钱了，甚至挣的还不少。
    他再也不是别人口中的残废、废人，不是别人嘴里的吃软饭的瘸子。
    而是能养活自己，甚至能养活家人的人。
    万青拿着那三十块钱，跟万嫂子又哭又笑的。
    万婆婆抹了抹眼泪，紧紧抓着陈乔玉的手，她自己的手却抖得厉害。
    “乔玉，谢谢你，谢谢你……”
    万婆婆说了数不清多少遍，陈乔玉一开始还急着回应说不用谢，她也没做什么，这本来就是万青应得的。
    后来就不说了，她能懂万婆婆的这种激动。
    “好啦，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老天爷不会辜负努力的人的。”
    这话放在陈乔玉身上也一样。
    养鸡场和现代的生意红红火火，集贸市场这边的个体户营业执照也在稳步推进。
    而她的红薯粉作坊在四月份迎来了一次爆发式的红火。

 第527章 三水镇的人来做什么？

    自从红薯粉作坊的订单稳定下来，能够维持正常生产还略带一点盈余之后，陈乔玉就大大地松了口气。
    也没有花太多时间在拓展上，更多的是维持。
    对她来说，哪怕红薯粉作坊开了半年也只给她挣了三百块，那也是好事。
    算下来一个月也有五十了，怎么都饿不死了。
    但幸运总会眷顾努力的人。
    四月份的一天，陈乔玉巡视完村里的姜蒜地回来，小玉跑来跟她说：“乔玉姐，大队部有人找你！”
    陈乔玉还以为是老支书或者金宝队长找她呢，就只应了一声：“知道了，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但小玉可着急了：“不是不是，老支书叫你快点儿过去，怕晚了人家就走了！”
    陈乔玉有点疑惑：“人家？不是咱村的人吗？”
    小玉摇摇头：“不是不是，是外地人！不说咱们这里的话！”
    陈乔玉加快速度，把沾满了泥巴的胶鞋换下来，裤子上的泥没办法，来不及回家换了。
    就这么带着一裤脚的泥，还有斗笠，跟着小玉一起跑到了大队部。
    大队部的场院中，老支书正同几个穿着中山装工作服的人说话呢。
    姚金宝在一旁跑上跑下地招呼人倒水，殷勤里带着紧张。
    陈乔玉赶紧又把裤子上干了的泥拍了拍，叫小玉帮自己看看脸上有没有草屑泥巴脏东西，确认没有之后才推开半人高的院子门进去。
    “老支书，金宝队长！”
    姚金宝一看到陈乔玉，连忙招手，只是却没对着陈乔玉说话，而是对着那几个穿工作服的人说道：“这就是我们村红薯粉作坊的厂长陈乔玉，是我们村的先进青年，又有文化又有胆量。”
    陈乔玉难得被姚金宝这么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几个人也转过头来看陈乔玉，目光里带着打量。
    “同志你好，我们是三水镇人民公社的，这次来是想找你买些红薯粉。”
    陈乔玉心中惊喜，但没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被老支书招呼过去坐下，慢慢谈。
    “同志你好，请问你们要买多少红薯粉呢？是买粗粉细粉还是宽粉？”
    陈乔玉斟酌道：“现在红薯粉作坊正在生产，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那几个人也来了精神：“真的？那敢情好，我们去看看。”
    陈乔玉见状，就站起来给他们带路。
    老支书没去，不过叫姚金宝和秦主任还有小冯陪着了。
    这还是第一次外村人找上门来买红薯粉的，必须重视。
    而且对方是三水公社的。
    谁不知道三水公社有钱啊！
    全县公社大比武的时候，三水公社永远榜上有名。
    陈乔玉带着人往红薯粉作坊走，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从老支书和姚金宝的态度就看得出，虽然这几个人没说他们要买多少，但应该不是小数目。
    红薯粉作坊到现在也只是勉强维持而已，还没有挣过大钱呢！
    要是这次谈成了，红薯粉作坊可能就翻身了。
    陈乔玉怀揣着激动，愈发谨慎。
    到了红薯粉作坊门口，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叫刘婶拿了几套干净的“工作服”出来。
    工作服是陈乔玉定制的，统一的宽松长款衬衣和劳动布的裤子，还有橡胶底的劳保鞋。
    这样一套衣服裤子和鞋子，在现代批发市场四十五块钱就能搞定了。
    衣服背后印着姚家村红薯粉作坊的字样，裤子口袋的地方也绣了字。
    陈乔玉一次性批发了三十套，十二个工人和她每人两套，轮换着穿。
    村里人都羡慕极了，毕竟买一套衣服鞋子也不少钱呢！
    在陈乔玉的作坊里上工，还发！
    这福利简直比城里的工厂还好！
    看谁还敢说他们是农村乡巴佬。
    果然，工作服套装一拿出来，三水镇的那几个人也都有些意外和惊喜。
    陈乔玉不好意思地指指门边原先养鸡棚改成的小隔间，说：
    “我们这是做吃的，卫生不能马虎，所以除了红薯粉作坊的人，轻易是不让人进去的。”
    “要是进去，就要换上专门的工作服——这几套都是大码的，可以直接套着，领导，你们看……”
    陈乔玉壮着胆子让三水镇的人按她的要求换上衣服。
    姚金宝在一旁捏了一把汗——陈乔玉这做法，不就是在说别人不卫生吗？
    可别让人生气了。
    但不管他心里如何紧张，也没有在此时开口驳陈乔玉的话。
    姚家村就是这点儿好，有矛盾归有矛盾，看法不一样也吵，但遇到大事儿，不能自己人拆自己人的台。
    姚金宝都做好一会儿给人赔礼道歉哄着人说好话的准备了，但没想到三水镇那几个人居然还挺赞同的。
    “陈同志，你这个做法很好，说明了你的态度极其认真严肃，值得我们学习。”
    然后，就规规矩矩地换上衣服了。
    陈乔玉在门口等着，心里更是激动不已。
    有时候做生意也要看对方跟自己同不同步，要是思想观念都同步，这生意做起来也顺畅。
    所有人都换好衣服之后，陈乔玉还拿了一沓棉纱口罩过来：“这个也是要戴的。”
    三水镇的人苦笑了一下，觉得这也过于严肃了。
    但先前夸奖的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也只能照做了。
    大家戴好口罩，这才进去看。
    普普通通的农家作坊，因为大量堆积的红薯和晾晒的粉干、沉淀的湿粉……显得有些拥挤。
    但却并不杂乱。
    每个区域划分十分明显，生红薯堆在墙角和屋檐下，有三个工人也正在屋檐下埋头削皮。
    见到陈乔玉他们来，也只是抬头笑了一下，点点头，就继续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并没有因为见到陈乔玉和大队部的人来，就惶恐不安，或者站起来看热闹。
    过了削皮这边，单独有一台机械磨，看上去有些旧了，但两个工人正把切好块的红薯投入进去，一边用桶接出来的粉浆汁。
    之后的工序也都如此，井井有条，有人负责清洗沉淀，有人负责煮粉晒制。
    小小的作坊，十二个人，今天除了两个在外跑的业务员不在，其他十个人分工明确，搭配起来效率极高。
    三水镇的那几个人看到这景象，眼睛都亮起来了。

 第528章 八十年代考察团

    陈乔玉一边给三水镇的人解说做红薯粉的工序，还有她的作坊里的管理条例，一边打量这些人的脸色。
    眼看着三水镇的人脸色越来越好，陈乔玉心里还有点小小的骄傲。
    红薯粉作坊的好多规定都是她从现代学来的。
    现代人虽然吃苦没他们厉害，但是讲究可比他们多。
    卖吃的都要戴口罩，可讲究了。
    陈乔玉回来之后也这么要求红薯粉作坊里的工人。
    毕竟咱们不知道就算了，但知道了，总还是希望按照最高的要求去努力的。
    参观完红薯粉作坊，大家都换了衣服出来。
    陈乔玉说：“这些衣服后面都会有人专门拿去洗，保证下一次来的时候是干净的。”
    这都不说三水镇的人了，连陪同来的姚金宝和秦主任他们都忍不住点头。
    “忙春耕去了，好长时间没来你这红薯粉作坊看看，没想到现在做得这么好。”
    陈乔玉谦虚道：“这也不算什么，人家城里的大工程，有专门用机器生产的，那个才叫厉害呢。”
    三水镇的人闻言，倒是主动插话道：“这个我们还真有发言权。”
    回大队部的路上，三水镇的人就跟陈乔玉说了他们的经历。
    “其实你这个作坊已经不是我们考察的第一个作坊了，我们接连去了好多家，但是都不太满意。”
    陈乔玉顺着他们的话问道：“你们去过县城吗？县城有专门的食品加工厂，那边做的面条粉丝都不错。”
    三水镇的人点点头：“当然去过，第一家就是去的县城那边的，但是一来价格不好谈，二来我们试了好几家，总觉得味道比手工粉的味道差一些。”
    陈乔玉连忙道：“你们还没吃过我们的红薯粉？这样，中午我下厨，给你们做几道红薯粉的菜色尝尝？”
    三水镇的人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其中一人还说：“中午吃是要吃的，毕竟要全面考察，不过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吃你们的红薯粉了。”
    “哦？”姚金宝也来了兴致，“你们之前还在别的地方吃过吗？”
    三水镇的人点点头：“是啊，过年的时候我们去县里的工厂收钱，人家留我们吃了顿饭，当时就有个菜，是白菜粉丝煲，说是枫桥公社姚家村大队送来的。”
    “我们也是吃着觉得口感不错，又多尝了尝。”
    “之后又有一次，见到我们公社的人在集市上卖红薯粉做的酸辣粉，我们觉得口味很不错。”
    “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家的女儿嫁到你们这里来了，用的是你们这里的红薯粉。”
    三水镇？
    嫁到姚家村的闺女？
    秦主任一听就猜出来了：“是姓柴吗？”
    “是，是我们那儿小有名气的做小吃食的一户社员，他们家以前做烧饼很出名的。”
    陈乔玉又惊又喜：“是爱花姐！”
    姚金宝乐呵呵的：“是啊，柴爱花同志是个好同志，她也是我们村第一个做烧饼生意的人，现在生意做的不错，也是村里的先进典型，他们家现在都承包河段养鸭子了。”
    三水镇的人闻言，又问了些关于鸭子的事儿。
    但并没有透露他们要买多少红薯粉，又要买去做什么。
    姚金宝试探了两回，人家都打哈哈过去了，姚金宝就知道，这肯定是不到最后不说话了。
    秦主任把乔玉拉到一边，叮嘱她：“一会儿中午你做几个菜，好好做，人家这样可能有几分真。”
    陈乔玉也知道，不挑不是买卖人。
    人家拿乔是因为真心要买，所以不会轻易开口撂了底子。
    不过不管别人买多少，甚至买不买，陈乔玉做饭都会用心的。
    陈乔玉回到家，把家里的东西盘点了一下，列了几个菜出来。
    白菜粉丝煲肯定是要有的。
    三水镇的人吃人家工厂里的白菜粉丝煲都觉得好吃，那陈乔玉就更有信心了——工厂食堂的大锅饭，可没有她的手艺好。
    正好这阵子天天去现代，家里新鲜的猪肉也都有，材料都是现成的。
    然后还有酸辣粉，炒个肉末加进去，再炸点儿辣椒油，放多多的香醋，叫别人吃个舒服。
    其余还有炒合菜，韭菜红薯粉，蚂蚁上树等几个粉丝家常菜，陈乔玉都给安排上。
    当然了，人家是公社来考察的，也不能光吃粉丝。
    还得再安排几个别的菜。
    陈乔玉正安排着呢，小玉来了。
    小玉颠颠儿的拎过来一只杀好的鸭子，和一碗小杂鱼：“老支书家的婶子给的，说给你做菜用。”
    陈乔玉一看，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她刚才还想着，时间这么紧，够不够杀鸡杀鸭子的。
    正好小玉也来了，小玉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村里的孩子都是几岁就开始做饭了。
    小玉不上灶台，但在旁边打个下手，烧烧火，帮忙洗洗切切还是可以的。
    陈乔玉让小玉帮忙，两个人就用一个灶两口锅，开始做饭了。
    后面金二婶跟秦主任忙完了也来帮忙。
    终于赶在中午时分，做出了一桌饭菜。
    大家伙儿用碗扣碗的方式，把这些菜都送到了大队部。
    送到的时候，菜还是烫手的。
    陈乔玉和大队部的人陪着三水镇的人吃了一顿饭，席间自然少不了说起这红薯粉的种种吃法和做法。
    陈乔玉并不藏私。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做饭这个事儿，其实没什么好保密的。
    重要的是手艺和天生的触感。
    毕竟这些什么所谓的食谱方子，也就在老家，在这会儿珍贵。
    实际上几十年后，或者现在的别的地方，人家早就知道了。
    谁也不是这些食谱的独创。
    三水镇的人对陈乔玉的坦诚非常高兴，本来没想喝酒的，结果还是跟老支书喝了两杯。
    不过到最后，三水镇也只是问了陈乔玉红薯粉作坊的产量和定价，依旧没有透露自己到底买不买，要买多少。
    陈乔玉虽然心中忐忑，但也不好追问。
    毕竟人家才来了一次，也没有说来看了吃了，就一定得买的道理。
    万一人家其实不满意，只是面上客气呢？
    吃过中午饭之后，三水镇的人又在姚家村附近看了看，下午三点前就走了，赶车去了。
    留下陈乔玉，这边给金二婶送鸭子钱去，那边给小玉送了一个铝制饭盒。

 第529章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一直等到四五天之后，三水镇的人才又来了。
    这一次他们说话就实在多了。
    “姚金宝同志，我们公社想向你们大队的红薯粉作坊采购红薯粉，按照我们的需求量，我们希望能够签订长期合约。”
    姚金宝又惊又喜，赶紧让人叫陈乔玉来。
    这回陈乔玉是在镇上被叫回去的，依旧行色匆匆。
    但心里却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稳了。
    果然，到了大队部，姚金宝笑呵呵地把陈乔玉带过来。
    说：“乔玉才是红薯粉作坊的厂长，你们要签订合约，得着乔玉。”
    三水镇的人对陈乔玉的观感十分不错，此时也只有一个担心：“我们采购可是要签订长期合约的，要是货供不上，是有违约责任的。”
    三水镇那边做小生意的多，他们镇以前就有挑担走街串巷的风气。
    改革开放之后，也是比较早开启个体商业的地方。
    枫桥镇这边明显落后于三水镇，所以人家担心，这边的人懂不懂这个合约的约束力。
    然而，三水镇的人一说出来，大队部的人都笑了。
    “这个你们就白担心了，谁不懂合约，乔玉都不会不懂，她可是我们村最爱签合同的人！”
    虽然因为姚家村的村民只有小矛盾，没有大问题，所以迄今为止，陈乔玉也只收拾了三四个违规的人，并没有征讨什么违约责任。
    但是姚家村的人已经对违约、责任这些字眼不陌生了。
    三水镇的人见状，联想起陈乔玉那个小而美的红薯粉作坊，也有了些了然。
    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陈乔玉同志，我们代表三水镇公社一共三十名小吃摊贩，申请与你的红薯粉作坊签订长期供应协议，这是协议草稿，你看看，有问题的话就告诉我们，我们会反馈的。”
    陈乔玉双手接过人家递过来的协议，脑子里抓住了三水镇的人话语里的关键点。
    “三十名小吃摊贩？”
    “是的，我们公社的社员大多擅长做各种小吃食，想必你们也有听说。”
    “不过以前没有办法成规模，现在我们公社已经成立了一批小吃商家协会，准备以商会的名义集中管理，采购、定价方面，都会有统一的要求。”
    都是做生意的，陈乔玉一听就知道这样的好处是什么。
    首先就是采购，就像她自己，在外面零卖红薯粉，要比批发价高两毛钱。
    但对于薄利多销的小吃来说，这两毛钱可能就是利润所在。
    三水镇的人把全公社三十名小吃商贩的采购量集中起来，可以以最大的采购量来跟陈乔玉他们谈最低的价格。
    不光是红薯粉，还有其他的面条、淀粉，甚至辣椒、姜蒜也都一样。
    陈乔玉想到这里，立刻问道：“那你们还要姜蒜吗？我们村的承包户今年重点种植姜蒜，预计会有大批量姜蒜收获。”大家也没想到陈乔玉拿到采购合约之后，突然先问起这个来。
    姚金宝也跟着激动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关于陈乔玉的提问，三水镇的人很快给了回复：“这一次应该不用，因为我们之前已经有稳定的供货渠道了，也签订了协议的。”
    “而且，我们的姜蒜都是现在就要用的，你们村的应该是才种下的？供不上。”
    三水镇的人上次就已经看到了姚家村种植的姜蒜情况。
    陈乔玉闻言有点可惜。
    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三水镇这次也是因为找“手工红薯粉”才找到她这里来的。
    不然，从自己镇到县城，再到周边地区，人家的选择多多了。
    不过陈乔玉还是不死心：“是这样的，我们村的姜蒜确实是新种下去的，但也因为这样，我们还没有跟其他地方签订供货协议，如果你们现在预订的话，我们可以给予一定程度的优惠。”
    说完，陈乔玉看向姚金宝。
    姚金宝一个激灵，立刻明白陈乔玉的意思，连忙道：“是的是的，如果你们现在预订的话，我们可以……可以以低于市场价一成的内部价供给你们。”
    “这样啊……”三水镇的人犹豫了。
    低一成，这可不算少了。
    不过三水镇的人一贯口风比较紧，即便已经心动犹豫了，嘴上也还是说：“这个我们需要回去之后开会讨论，毕竟不是一家两家的问题，是一个行会的事儿。”
    姚金宝也表示理解，但还是充满期待：“行，行，你们回去开会讨论讨论。”
    这边陈乔玉已经看过了供货协议了，确认没什么问题。
    价钱也合适，大批量采购有优惠，但比起来之前陈乔玉为了维持运转成本价出给县城那几个厂子的价格，倒是还要高上一点儿。
    这足以让陈乔玉略有盈利了。
    就是有一点不确定：“你们真的每个月都要这么多货？”
    三水镇供货协议上的数量，几乎已经达到了红薯粉作坊的产量上限。
    如果按照这个产量，加上那个不多，但也够盈利的利润，每个月的收入也将是一个不错的数字。
    以至于陈乔玉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相信。
    “你们做什么要这么多红薯粉啊？”
    生意已经谈到这里了，三水镇的人也不需要再隐瞒了。
    “我们镇这一次有三十家酸辣粉的商家和个体户刚成立协会，需要统一采购渠道，保证质量的稳定。”
    三水镇现在的发展策略是统一稳定自己镇上小吃的口味、质量，然后将三水镇小吃的招牌打出去。
    以后不管在哪里，大家只要听到是三水镇的人开的小吃摊子，都能知道口味绝对差不了。
    统一采购，一个是为了降低成本，二来也是稳定质量。
    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必来找专门的供货商。
    毕竟红薯粉这玩意儿，他们镇的人自己琢磨也能琢磨出来，无非是达不到统一标准，有人好吃，有人不怎么好吃罢了。
    他们上次来考察，看中的就是陈乔玉红薯粉作坊的管理。
    极其符合他们的要求。
    陈乔玉此时也才知道，先前三水镇的人说的三十家小吃商贩的商会协会，并不是一个泛称，而是具体的酸辣粉商家协会。
    是直接细分到每一项吃食上了。
    而且这个协会的目标是扩展至全县，甚至全市……到处打响三水镇的招牌。
    陈乔玉立刻就意识到三水镇领头人的厉害。
    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同时她也更加清晰且激动的意识到——进入三水镇供货系统的自己，将会迎来一个多么大的机会！

 第530章 陈乔玉：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陈乔玉此时放下所有其他事情，一门心思促成这次的合作。
    她心里的想法是，无论三水镇的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哪怕是亏本，她也要做。
    每个时代都有能人，三水镇的领头人显然就是她在老家能接触到的最有先见之明的人。
    为了这样的机遇付出一些，她觉得是应当且值得的。
    但好在三水镇的人却并没有多苛刻。
    除了价格之外，他们提出来的其他要求也都很合理。
    “我们的月均供货量暂时是按合约上的定，但实际过程中，可能会有上下三成的浮动，所以需要你们准备多一些的囤货，以免出现供不应求的问题。”
    陈乔玉已经在周姐那里充分体会到了供应不上的后果了，此时果断点头。
    “可以的，我们的货仓虽然不大，但是有完善的管理办法，进出货和存放都有规章的。”
    陈乔玉那些经营管理的书可不是白看的。
    三水镇的人显然对此也感到非常满意。
    接下来又谈了一些细节，双方都想促成这次合作，讨论得比较顺利。
    陈乔玉唯一暂时还达不到的要求就是每周供货。
    三水镇的意思是：“我们那边不能长期囤货，所以需要你按周送过去。”
    三水镇距离枫桥镇还是有一些距离的，虽然比去县城近一些，但是比较麻烦的是没有直达的车。
    中间要转几次车。
    但陈乔玉为了接下来这个大生意，也点头答应了：“行，送货方面我来安排，不过这样的话运输费用需要增加。”
    三水镇的人不同意：“我们没有这样的先例，按我们这个采购量，几乎没有供货商找我们收运输费的。”
    姚金宝和秦主任帮着陈乔玉说了半天，然而三水镇的人大约有一套自己固定的程序，怎么都不肯答应。
    眼看着卡在运输这点上了，陈乔玉也只能无奈认下。
    “行，我们出就我们出。”
    毕竟运输问题是因为她的作坊规模小，没有运输工具。
    想想镇上和县里的厂子，哪个不是卡车来来回回的？
    连村里去县里卖瓜，都能叫上拖拉机呢。
    没有运输工具是她自己的问题。
    现在不解决，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
    一番商讨过后，合同顺利签订。
    陈乔玉心中激动，但并没有失态。
    而是平和地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你们这是专供酸辣粉的材料对？那如果我们能够提供酸辣粉需要的其他辅料配料，你们是不是也能一并考虑？”
    陈乔玉没有要求优先考虑，只要求一并考虑，三水镇的人也没法拒绝。
    他们想了想，答应了下来：“符合要求的我们都会考虑。”
    毕竟酸辣粉这个小协会是刚刚才成立，刚开始进行统一采购的。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和需求，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陈乔玉就问道：“不知道你们现在的酸辣粉都有什么口味？”
    三水镇的人一愣：“酸辣粉能有什么口味？”
    酸辣粉不就是酸辣味？
    陈乔玉抿嘴一笑：“那光是一个味道的酸辣粉可撑不起来摊子，人家卖饼的还要分个蛋饼和素饼呢。”
    口味越多，意味着越吸引人。
    别人可以不吃，但是你不能没有。
    三水镇的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酸辣粉相对于如今较为普遍的面条来说，算是个比较新鲜的吃食。
    增加口味，就是鲜上加鲜，确实是有好处的。
    不过他们对陈乔玉是否有其他口味的配方，以及是否愿意分享给他们，还是存疑的。
    陈乔玉也很敞亮：“我可以给你们多几个口味的方子，用不用随你们，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新口味需要用到的食材配料，你们优先考虑我们大队的。”
    从纳入考虑，到优先考虑，就这么一步。
    但三水镇的人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拒绝。
    他们谨慎答道：“但你给的配方能不能用，还要经过我们的评审，如果评审过后不能用，我们也不会采购你们的材料的。”
    陈乔玉笑道：“这个是自然啊，你都不用这个方子了，当然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不过，如果你们觉得口味可以，就要优先考虑。”
    陈乔玉平日里是个很好说话，甚至看上去有些老实憨厚的模样。
    但真涉及到关键，她比谁都板正。
    她得到了三水镇这几个人的口头答应还不止，还要求写入附加协议里。
    三水镇的人一听陈乔玉都知道附加协议，倒是也不敢小觑，当场草拟了一份。
    不过规矩还是照旧，要先回他们公社进行商讨和投票评选是否通过。
    陈乔玉也不急，反正这是额外附带的。
    能有最好，没有的话，以后再找别的机会就是了。
    ……
    三水镇的人在姚家村住了两天，里里外外考察了一番。
    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些陈乔玉和秦主任代表大队部准备的特色土产。
    虽然两个镇子相距不远，但三水镇素来不以种地养殖为特长，所以也有可以互相交流的方面。
    陈乔玉这边就等着他们回复盖章，就可以供第一批货了。
    按照红薯粉作坊现在一个月三千到四千斤的产量，三水镇一个大客户几乎就包圆了。
    但红薯粉作坊年前年后陆陆续续还签订了一些小订单呢，从几十斤到几百斤不等的。
    这么算下来，红薯粉光是做手头这些订单，产量至少要增加50。
    要是考虑到囤货，以及拓展规模，那就至少要往翻倍的方向去了。
    这就意味着，红薯粉作坊要增产扩员了！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整个姚家村都沸腾了。
    红薯粉作坊到现在也有半年了，每次发工钱都是在大队部发的，全村人都看着呢。
    从一开始的学徒工二十块钱，到后来熟练工一个月能有三四十……还给发衣服鞋子，隔三差五还有各种福利补贴。
    那真是一点儿都不比在城里的厂子上班差。
    甚至还要更好！
    因为能住在家里，不用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偶尔家里有个急事，还能赶回去。
    这样好的工作，谁不想要啊？
    大家早就等着陈乔玉再招人了！

 第531章 当初叫人家田老师，现在叫人家走流程

    作坊增产在即。
    三水镇的合同估计顶多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就算第二周开始供货，一共也就两周的时间。
    虽然现在红薯粉作坊里还有不少囤货，但是三水镇那边一旦开始，就是每周都要供货。
    而学徒工培养熟练，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陈乔玉一边让秦主任帮自己安排第二次招工的事，一边就去张家，请田秀丽再次出山。
    陈乔玉找上门来的时候，田秀丽还在灶台上做饭呢。
    听到陈乔玉想再聘她当师傅的时候，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进锅里。
    田秀丽愣了一下，然后才大声呼唤其他妯娌：“大嫂！二嫂！你们过来看下灶！我有事儿！有正事儿要出去一会儿！”
    说着，拉着陈乔玉就往外跑。
    “乔玉，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又要聘我当师傅了？”
    看见陈乔玉点头，田秀丽还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眼看着自己教出来的学徒，二十三十四十都拿上了，就自己守着那两百块钱，花也不是，不花也不是，可难受了。
    谁能想到一样做红薯粉的，陈乔玉能开个厂子出来呢？
    明明过年的时候还看到红薯粉作坊里的人个个热锅蚂蚁一样，为了积压的库存着急操心。
    结果现在生意好到要增产扩员！
    田秀丽可不会再傻了，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她也有个要求：“我这次可以少收你一些学费，但要求是我以后也要进红薯粉作坊当工人。”
    田秀丽一颗心砰砰跳，紧张地看着陈乔玉，生怕她不答应。
    可陈乔玉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她一开始就邀请过田秀丽。
    只不过当时田秀丽信誓旦旦地说她这辈子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给张永年生了两个儿子，以后就该享福了，上什么班？
    陈乔玉看她前后不一致，笑着问她：“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田秀丽扭扭捏捏道：“俺算过了……我一共才拿了两百，但穗华和莲莲都不止拿两百了。”
    “当然了，她们俩厉害，能出去拉生意，这个俺不会，但就论在厂里计件算产量的，我总不能比不过？刘婶子都拿三十多了。”
    别人半年下来，也拿了两百块了，以后还能继续拿。
    但田秀丽的两百就是两百，再也不会增加了。
    当初还是她教的他们呢！
    这事儿放谁身上谁不憋屈啊。
    陈乔玉就问道：“那你两个孩子怎么办？小的才刚会走？”
    本身老大就不大，去年老小还得抱在手里呢，现在能下地走了，但也需要人看着。
    田秀丽神色一凛，说道：“这还不简单，我给几块钱，叫我婆婆跟我上头三个嫂子看着不就行了？”
    本来家里的孩子也是大家轮流看着的。
    田秀丽一副把陈乔玉当“自己人”的样子，跟她吐露道：“你是不知道啊，现在老五两口子每个月就回来那么一两次，带点儿猪肉饼干糖回来，我婆婆跟我几个嫂子大伯那能把他俩供到天上去！”
    “回来之后不用做饭不用洗碗洗衣裳，我大嫂恨不能把水杯递到老五媳妇儿手里！”
    “他们回来比做客还客气，连我婆婆都不敢多说他们什么了——还指着他俩今年再给两个老的做两身新衣裳呢！”
    田秀丽面带羡慕，拉着陈乔玉一副要大说特说的样子。
    陈乔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田秀丽的“好闺蜜”了，连这种公公婆婆妯娌大伯哥之间的琐事都能分享的程度。
    陈乔玉赶紧打断田秀丽的话：“你能来我当然愿意，不过招工都有流程，还是要按流程走的。”
    田秀丽惊讶道：“我还要走流程？”
    现在红薯粉作坊里的人可都是她教出来的！
    当初一口一个田老师呢！
    怎么，当初要她的时候叫人家田老师，现在叫人家走流程？
    田秀丽的脸拉得老长。
    瞬间就跟陈乔玉生分了不少。
    她生分了，陈乔玉还觉得舒服了。
    陈乔玉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没办法啊，招工都得按流程来，不然我那几个叔叔伯伯，还有堂表亲戚都跟我说要进作坊，我怎么办？”
    陈家的亲戚可比招工人数还多。
    真要是一窝蜂涌上来，田秀丽还能有地方吗？
    田秀丽一听，立刻就明白了。
    立马义正词严地说道：“对，没错！凡事都要按照规章流程来，招工就要有招工的流程！”
    她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
    毕竟当初红薯粉作坊开张有她。
    虽然当时她也觉得陈乔玉细枝末节的要求太多了，有时候比她这个老师要求都严格，被她在背地里吐槽过。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在作坊里呆了不少时间的人。
    虽然后来因为红薯粉作坊的管理日渐严格，她作为“外部人员”已经进不去了，但对里面的要求还是熟悉的。
    都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田秀丽自觉跟其他人比起来，她肯定十拿九稳了。
    陈乔玉提醒她：“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是你也别太大意，村里想进红薯粉作坊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田秀丽刚想说这有什么，还能有人比她更熟悉流程吗？
    就听陈乔玉说：“刘婶的儿子媳妇都在家跟她学呢，还有秦主任的女儿女婿，早就听秦主任推测说要扩招，一早就在家练习呢。”
    “要论熟练度，他们真未必比你差。”
    这话一出，田秀丽立时傻眼了。
    “不能，我是老师啊！”
    陈乔玉道：“你虽然是老师，但是你这半年也没怎么做红薯粉？卫生注意了吗？安全操作知道吗？”
    田秀丽一个激灵：“那我是要练练。”
    她的技术或许是最厉害的，但这卫生和安全，陈乔玉的要求太多了，什么人动机器不能动，人离机器必断电的。
    因为田秀丽想要进红薯粉作坊，几乎已经是预定了一个名额了。
    所以这回陈乔玉另外就只招九个人了。
    当然，对外还是说十个，只不过只用训练九个新员工了。
    陈乔玉也老实跟田秀丽说：“现在红薯粉作坊里的老员工，都可以当老师了，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个人十块钱的师带徒的补贴，而且，一个人一个月最多带两个徒弟，不能再多了。”

 第532章 作坊又招工啦！

    田秀丽纠结半天。
    一边觉得陈乔玉这多少有点儿坐地起价的意思了。
    本来教会这九个人，她能拿一百八十块钱的。
    现在进了红薯粉作坊，反而只能拿二十块钱？
    田秀丽心里不大舒服。
    “乔玉，你这也太会做生意了，要是我不进红薯粉作坊，你也只给我十块？”
    陈乔玉点点头，挺诚恳的：“是的，当初我们的协议就说好了，你教会了作坊的工人，工人掌握之后是可以用于生产和教学的。”
    那个什么协议田秀丽老早就弄丢了。
    但是这事儿她有点儿印象。
    当时她想着，陈乔玉就是瞎折腾，枫桥镇拢共才多大啊，能有多少人买红薯粉？
    再说了，她娘家的红薯粉名声早就打出去了，陈乔玉也没避讳说红薯粉作坊是学的田家的技术。
    所以田秀丽心里稳当当的，觉得陈乔玉翻不出什么水花，隔着这么远呢，影响不到她，再加上当时的两百块可是一笔巨款，她也就没多想。
    现在陈乔玉说红薯粉作坊里的工人都能当老师了，田秀丽才有点后悔。
    陈乔玉看出来了田秀丽的犹豫，说道：“秀丽嫂子，我说句实话，我其实可以不来找你的。”
    田秀丽看过来，撇了撇嘴：“那你还来？”
    陈乔玉说：“现在红薯粉作坊里的工人是可以教新的学徒工的，只是我不想他们停下工作耽误生产，所以才想着师傅多一个是一个。”
    “你来，我很欢迎，但你要是真不愿意，也没事，我回去让他们多加加班就是了。”
    陈乔玉并不是一个容易受人挟制的人，这么多年了，她但凡性子真的软，也撑不到现在。
    田秀丽这种人她看得很明白，给她一点小利，她会跟着跑。
    但时不时就会飘，需要引导。
    陈乔玉话说完了，加上后面还有事儿要忙，她也没多等，就准备转身走了。
    “明天下午作坊第二轮招工，你要是愿意来，就来，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虽然加班不好，但是陈乔玉现在规模小，养不了闲人。
    遇到这样需要紧急生产的时候，只能请人加班了。
    田秀丽哼了一声，没吭声。
    但到了第二天下午，大队部摆上招工架势之后，陈乔玉还是在人群里看到了田秀丽的身影。
    田秀丽倒是也不怵，上来按照要求操作了一番，对陈乔玉说：“我想了想，挣一个是一个，而且，谁也不可能比我更熟练，他们都是我教出来的，难道还能比我做得更好？”
    田秀丽向陈乔玉确认：“我要是比他们做得快，做得好，我也能有奖金？”
    陈乔玉面色不改：“如果真的表现优秀，会酌情奖励。”
    她没把话说实，但田秀丽当她这是答应了。
    测试完之后，欢天喜地地走了。
    接下来的招工面试人数比上次还多。
    上次大家念着是头一回，加上陈乔玉要求高，很多人是瞧不上的，觉得麻烦，也觉得陈乔玉这里不稳定。
    但现在红薯粉作坊已经开了半年多了，作坊里的工人挣没挣钱，大家心里都有数。
    于是这一回来报名的人特别多。
    即便招工的消息通知得临时，但群众的热情还是让姚家村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来的人不光有姚家村自己的村民，还有不少外村的。
    大多都是本村人的亲戚、朋友、熟人、同学什么的。
    有些人上来就想谈感情，恨不能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都顺一顺。
    秦主任在场，挨个训过去。
    “我们村招工向来都是丁是丁卯是卯的，从来不靠这些关系，不然，我们自己村的人不够吗？干嘛还要招外面的人？”
    “你们这些话趁早都给我收起来，规规矩矩按照流程走，合格的自然会纳入考虑，不合格的自己回去再练练！”
    秦主任铁面无私，她自己的女儿女婿来了，她也是一样。
    甚至还问陈乔玉要不要避嫌。
    “还有好几个，都是我们家亲戚，要不接下来的打分我就不参加了，叫别人来。”
    陈乔玉笑道：“这怕什么，我相信秦主任的为人，再说了，这里还有金二婶，还有辉子妈和徐会计他们，也不是靠一个人打分合格的。”
    关键是，最终录取谁，不还是陈乔玉说了算吗？
    大张旗鼓地走流程，一方面是确实要考察仔细了，不能叫人浑水摸鱼。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陈乔玉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不好拉下脸来把这些“关系户”拒之门外。
    但是有了这么一个流程，不管是卫生还是麻利程度，还是技术高低，都可以做个筛选。
    有些陈乔玉不想招的人，又不好撕破脸的，就可以用技术不合格之类的理由。
    叫别人也不好闹出来。
    大家挨个试过去，姚金宝让小冯拉了整整两车红薯过来。
    看着前来试工的人吭哧吭哧地削着红薯皮，姚金宝心里乐开了花。
    以往红薯也算是填饱肚子的主粮，产量大，吃得大家伙儿烧心。
    日子好过一些之后，好多人都不乐意吃这个了。
    村里每天都多出不少红薯来。
    给人，人不吃。
    喂猪，又觉得浪费了。
    姚金宝就发愁呢。
    结果没想到陈乔玉开了个红薯粉作坊，现在村里的红薯全都叫她包圆了不说，甚至不够，还要从别的村买。
    因为这个，姚金宝也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大队长了。
    人家村求着他帮忙，收下自己村的红薯，姚金宝心里也是高兴的。
    姚金宝也是个厉害人，看出来陈乔玉这边的发展不错，今年村子周边的荒地，也全都叫村民上阵，种红薯了。
    这些荒地虽然不能当正经耕地田地那么去照看，但红薯这玩意儿也好种。
    平时不需要特别多打理，天生天长，就是最后收成少点儿，那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付出什么。
    而只要有收成，多少陈乔玉都是回收的。
    姚金宝喜气洋洋地看着前来招工的人成群，在墙根站着，在树上蹲着，在外头踮着脚看，顺带着买了他们村的茶水果子什么的，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他们村这热闹，除了大芦沟之外，也算是头一份了！
    他这个大队长，脸上有光啊！
    今年指不定还能拿个优秀大队长的名号回来。

 第533章 老宅大晚上进贼了！

    招工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虽说整个过程相对透明，但是陈乔玉也没选择全部公开分数——她可不想给自己挖坑。
    因为前来面试的人太多了，一直到晚上快十点才结束。
    姚金宝好人做到底，晚回去的人，都能分到一个鸭蛋和一碗红薯粥。
    而陈乔玉跟面试小组的几个人在经过了短暂却激烈的讨论之后，终于确定了十二个试工名额。
    陈乔玉说：“虽然我这一次确实只想招十个人，但是考虑到优胜劣汰，还是要安排十二个人试工。”
    “如果中间有人品行不端，或者偷懒耍滑，可以立刻开除。”
    现在可没有什么劳动法不劳动法的。
    陈乔玉这种私人老板，在红薯粉作坊里说话算数。
    十二个人里，本村人还是占了一多半，加上田秀丽，一共有八个。
    另外四个则是其他村子的。
    甚至还有一个是小芦沟村的。
    当天面试的人都是面试完了就让直接走了的，说好了录取名单第二天上午九点在红薯粉作坊门口张贴出来。
    陈乔玉这么做原本是为了给自己留多一点思考的空间的，可谁知道这个小小的决定，还真惹来了不少麻烦。
    面试十点才结束，讨论加收拾完场地，已经转点了。
    青杨给陈乔玉送了饭来，陈乔玉匆匆吃了两口，就一直撑到了最后。
    拿着预录取名单回到家之后，陈乔玉饿得前胸贴后背，径直钻进厨房里找吃的去了。
    刚拿着吃食到堂屋里，人还没坐下呢，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陈乔玉霎时间浑身都僵硬了。
    小黄带着小黑从前院冲进堂屋，冲着厨房就是一阵狂吠。
    动静惊动了东厢房里的青杨，青杨抄起放在他屋里的铁锹就开门出来。
    “谁！滚出来！”
    陈乔玉也是，只恨自己手边没有东西，匆忙之间直接把一米多长的条凳给抄起来了。
    “出来！我喊人了！”
    青杨直接扯起嗓子大喊：“进贼了！走水起火了！有人偷粮食了！”
    乱七八糟的大喊一通。
    附近的屋子陆陆续续惊起，亮灯，有腿脚快的，披着衣服就喊：“青杨！咋啦！”
    不等青杨回复，厨房里传来一声哆哆嗦嗦地应声。
    一个人举着双手，跟投降的鬼子似的，哆哆嗦嗦，又忍不住嗷嗷乱叫。
    陈乔玉刚才离开厨房的时候，顺手关了灯——不管什么时候，节约用电的习惯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农村老屋的窗户一般都小，加上没有外来灯光，灯一关，就是漆黑一片。
    那人一直走出来，陈乔玉才看清。
    “婶娘？”
    陈乔玉意外极了，怎么是堂叔陈仁家的来凤婶娘？
    此时已经有邻居到老宅门口了。
    不过碍于陈乔玉平日里门窗锁得紧，他们一时还进不来。
    青杨见到郑来凤也很是意外。
    他盯着郑来凤身后，等郑来凤从厨房里出来之后，青杨才绕过去，开灯，确认厨房里没有其他人。
    不过即便是这样，青杨的脸色也依旧很不好。
    “来凤婶娘，你怎么不从前门进？大晚上的，偷偷摸摸从后门进来干什么？差点儿把你当贼打了。”
    青杨阴阳怪气起来，那也是不输别人的：“来就来，起码吱个声，一声不吭地在厨房里，我还以为是来偷东西的，差点儿就一铁锹下去了。”
    郑来凤心里不爽，但又不好直接跟个孩子对上，就冲陈乔玉喊。
    “乔玉，你也不管管青杨，年纪小小的，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陈乔玉压根就没搭理郑来凤。
    青杨确认没人之后，她就往院子里去了，打开门让前来帮忙的村邻进来。
    等村邻们都一窝蜂进来了，陈乔玉才道：“青杨说的没错啊，婶娘你要来，就大大方方从大门进来，我们听到了自然会开门。”
    “你一声不吭地从后门进，应该也没敲门没喊人？知道的是亲戚，不知道的可不就当贼看了吗？”
    陈乔玉用脚呼开还咬着郑来凤裤脚的小黄小黑。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礼貌了。
    也多亏郑来凤没怎么反抗，当场就认怂了，不然真叫小黑小黄给咬伤了，那也是活该！
    前来的村邻听到青杨乔玉的话，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此时也都调笑讥讽起来：“来凤啊，你这是怎么闹的，大门不进学人家走后门？”
    还有人说话带些隐晦的颜色，说道：“得亏这屋里就青杨乔玉俩孩子，要是有个大男人，你这不得惹闲话吗？”
    青杨看过去——他虽然知道郑来凤不怎么样，但也不喜欢听村里人开这些玩笑。
    青杨个子高，现在家里有钱，自己吃得好学得好，很有些气势。
    一眼扫过来，开玩笑的人立马噤声，不敢乱说话了。
    不过郑来凤这边却是解释不了来意。
    陈乔玉对陈家这些亲戚没有什么好脸色，她盯着郑来凤看了半晌，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婶娘，虽然咱们也算是亲戚，但村里人都知道，我现在做着生意，开着作坊，家里也是半个仓库。”
    “连不是亲戚的人进门都知道先敲门，你这自己从后门翻进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青杨看过后院和厨房，很是不快：“后院没锁，是因为一个村的，咱们不防外人，但是婶娘你把我家厨房玻璃卸了，掏手进来拉门栓是怎么个意思啊？”
    村里人平时偷鸡摸狗的事儿偶尔也会有，但是一般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和过分。
    此时也都纷纷开口，质问郑来凤。
    “对啊，来凤你说啊，咋好端端的卸人家玻璃？”
    “咋啦？这是心疼你堂侄儿堂侄女了？”
    有人低声笑道：“现在才心疼？晚了！”
    谁不知道当初余兰香过世，陈良不是个东西，压根不管孩子，几个孩子饿得没饭吃，去几个堂叔堂伯家讨口吃的，结果被人泼水擀出来的事儿啊。
    郑来凤听着村民的奚落，心头恼火：“关你们什么事儿！”
    “这是我堂侄儿家，我不能来啊？”
    郑来凤声音比别人都大，态度还凶得很。
    陈乔玉冷下脸来：“婶娘，我叫你一声婶娘，是因为我妈教过我要懂礼貌，但你今天这么做可不光是没礼貌的事儿。”
    “我家里放着东西，婶娘你现在不想说清楚来意的话，我们就去大队部说。”

 第534章 深更半夜撬门，就为了走后门

    陈乔玉此时心里的惊惧不仅来源于家里的财物被盗，更来源于恶人竟然能随意进出老宅厨房。
    陈乔玉自从稍稍有钱之后，就加固了老宅的门窗。
    专门找人托关系弄了钢筋条来，窗户上都插上了钢筋条防盗。
    但后门就没办法了，后门就是木头做的两扇对开柴门，平日里都是用门栓闩着的。
    一般陈乔玉做完晚饭就会锁上。
    但今天在大队部招工，人太多了，一直忙到这个点儿才回来，晚上后门就没锁。
    青杨做晚饭给闩上了，但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儿空隙，就叫郑来凤给钻进来了。
    陈乔玉心里后怕。
    这要是她在厨房里做着什么事儿，郑来凤突然进来……不，她甚至不用进来，只是这么在阴暗处盯着她的动静，就足以让陈乔玉心惊了。
    虽说遭贼在农村算是平常事，大多时候只能站在门口指桑骂槐说几句，也不会怎么样。
    但事情闹大了就不一样。
    陈乔玉和青杨二人态度坚决，郑来凤要是不老实交代，他们就要找老支书和金宝队长来评理。
    郑来凤心里憋屈，被村邻围着取笑讥讽，面子上挂不住，更是把青杨乔玉恨得不行。
    “我来不得吗？这屋还是陈家的老宅呢！二大爷也不是你们一家的二大爷，也是我们三房的亲戚，咋了？来不得？”
    郑来凤用声音大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但村里人可不买账：“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当初陈家二大爷无后，找你们大房三房四房的后辈子侄来养老、料理后事，也没见你们管过？”
    “也就是乔玉她亲妈在的时候，还时不时给二大爷送碗饭，你们堂兄弟几个，哪个不是见了二大爷就躲得远远的？”
    “现在倒是想起来认亲戚啦？你臊不臊得慌？”
    青杨打断郑来凤胡搅蛮缠的话语，他直接说道：“婶娘你别扯远了，别说这屋子现在是我们买下来了，就是没买下来，你深更半夜翻墙撬门进来，怎么都说不过去？”
    青杨不跟她东拉西扯，就只说着贼盗行为。
    陈乔玉见郑来凤死不悔改还嘴硬，而陈家那几房人跟死了似的，连村邻都问询过来了，竟然一个陈家人都没露面，就知道这是他们商量好的。
    早先他们见到陈乔玉挣了钱，就没少来沾边，只是陈乔玉日常在外面跑活儿，青杨在镇上上学，并没有多少机会给他们沾边罢了。
    陈乔玉冷静说道：“金宝队长应该在来的路上了，我是看在亲戚的面上才让你在村里说清楚，你要是说不清楚，咱们还能去镇上派出所说。”
    陈乔玉此时也不避讳大家，直接指着堂屋外的几间厢房说道。
    “我是做生意的，厢房里都堆了货，这些货值不值钱你们心里都清楚，丢个几十块钱的，够你在牢里蹲几年的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郑来凤心里也有些害怕了。
    只是她在乔玉青杨面前拿乔拿惯了，怎么都不肯承认当初被他们嫌弃不已敬而远之的堂侄儿堂侄女，如今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
    她恨恨地瞪着陈乔玉和陈青杨，不干不净地骂了两句：“我什么时候偷你东西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乱说话要遭雷劈的！”
    陈乔玉冷笑道：“真要霹雷了，不知道要先劈谁呢！”
    当初二大爷过世，一半是人老了身体不行了，另一半，难道不是被陈家这些子侄漠视甚至暗中欺压占便宜给害的么。
    郑来凤一个激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看了看老宅的堂屋。
    四下平常，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郑来凤心里有些怕了，梗着脖子说：“哪个偷你东西哪个是王八蛋！老娘反正没偷！”
    “那你来做什么？”村邻们抢着问。
    说话间，老支书和金宝队长也来了。
    姚金宝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说！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今天忙到几点不知道吗？
    才刚躺下，筋骨还没舒坦就又被人叫起来了，一问，还是自家亲戚溜门撬锁偷自家亲戚的事儿，叫人怎么不糟心！
    郑来凤到底不敢在老支书和姚金宝面前闹事。
    憋了憋，说了实话：“我、我就是想来问问，今天招工的事儿。”
    “我家淑琴不是也参加了吗？但是她今天有点没发挥好，我看着有点悬，所以来找乔玉，就是想叫她帮个忙，给个机会。”
    郑来凤讪讪的。
    大家也是没料到，郑来凤这深更半夜撬人家门，竟然是来求人的？
    “稀奇哟，没见过这么求人的！”
    “人家求人办事儿，那不得好声好气上门送礼？郑来凤这可倒好，撬人家门不说，刚才还凶的嘞！”
    “我要是乔玉，我帮谁都不帮她！”
    姚金宝气得也顾不上辈分问题了，就骂郑来凤：“你能不能做件人事儿！”
    “咱们村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作坊，规规矩矩地招工、生产，从来不搞乱七八糟的事儿，你现在凭啥来搅和！”
    其他村民更是一边奚落，一边也旁敲侧击看陈乔玉的态度。
    “乔玉啊，当初可是说好了公平公正招工的，这话不光是在咱们村说了，还跟别的村也说了，现在要是这么做，可不厚道。”
    “就是啊，郑来凤你这算盘也打得太好了，谁家不是为了招工练了好长时间的？你现在来走后门，把大家当什么了？”
    陈乔玉此时才知道这个早就断亲了的亲戚，今天来找她竟然是为了红薯粉作坊的事儿。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给了陈家亲戚错觉，让他们觉得自己还会帮忙走后门。
    别说走后门了，她真要暗箱操作，那也是把陈家这些货给拒之门外！
    郑来凤打的好算盘，陈乔玉直接拒绝。
    “我说了招工是公平公正的，那就是公平公正的，谁来都没用！”
    “而且来凤婶娘这事儿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不好，我在这里直接宣布，避免以后大家说闲话，陈家人一律不得进红薯粉作坊做工！”
    陈乔玉心里早就这么决定了，这会儿正好借机说出来。
    而郑来凤一听，顿时急了。
    “去你妈的小畜生，给你脸了？我可是你婶娘！长辈叫你通融一下，你还拿起乔了？！”

 第535章 识相的姚家村村民们

    郑来凤是典型的农村泼妇。
    骂起脏话来叫旁边的人听着都觉得脏耳朵。
    村里人都听不下去了，纷纷帮陈乔玉骂回去：“郑来凤你是不是有病？欺负人家爹妈不在呢？”
    姚金宝更是气得吹胡子。
    姚家村虽然贫穷，但一向还算风气比较好的。
    顶多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是大事儿是没有的。
    可这太平也是因为平时小事儿就要管，不然，迟早闹起来。
    这眼看着村子一天比一天好，村里人一天比一天富，靠的啥？
    不说全是陈乔玉的功劳，但怎么也得算上一半。
    郑来凤欺负陈乔玉，那就是砸了姚家村的聚宝盆！
    姚金宝有时候谨慎过了头，但心里可从来不怕事儿。
    郑来凤这混不吝的，气得姚金宝说：“郑来凤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明天就叫人把你绑去派出所！”
    郑来凤听见这话，不敢对上管着自家田地工分粮食的姚金宝，就把气都撒到陈乔玉头上。
    指着陈乔玉的鼻子骂：“你个扫把星，克爹克妈，现在还要克我们这些亲戚了？”
    “你把你爸跟你后妈送进去不算，现在还要把我也送进去？”
    “你怎么不把家里的祖宗十八代都送进去呢！”
    郑来凤疯起来连自己都骂。
    陈乔玉“唰”的一下抬手，干脆利落地给了郑来凤一个巴掌。
    “婶娘，我敬着你是长辈，你撬我们家锁我都还没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扯上我妈。”
    “当初我妈生病，一开始没那么严重，我爸，不，是陈良没有良心，不给钱我妈治病，我带着弟弟妹妹去求你们，你们闭门不出，还故意往我们身上泼水，赶我们走……”
    “我不说是因为不能这么活在悔恨里，但不代表我就真不记得、不恨了。”
    陈乔玉很少哭，但今天的忙碌、害怕、惊恐、悲伤、委屈……各种情绪涌上头，陈乔玉真的没忍住，当着大家的面嚎啕大哭。
    青杨也跟着哭，姐弟两个互相搀扶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老支书摇了摇头，叫匆匆赶来的金二婶：“让乔玉把家里的东西清点清点，丢了什么记下来，明天去镇上派出所。”
    郑来凤傻眼了：“清点什么东西清点？我没偷东西！”
    金二婶可不惯着她，从人群里叫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真把郑来凤给捆了：“你说没偷就没偷？你问问在场的人信不信！”
    “我可不信！”一个婶子高声道。
    既是出气，也是给陈乔玉卖好。
    郑来凤冲着声音骂过去：“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凭什么不信！”
    那妇人哼的一声：“你偷没偷乔玉的东西我说不上来，但你偷我家鸡的事儿我可是还记得的！”
    郑来凤双眼圆瞪，但明显有些没底气：“谁、谁偷你家鸡了。”
    那妇人说：“谁偷的谁知道，我可是有证据的，鸡毛还在你家院子里埋着呢。”
    墙倒众人推。
    以往看是小事儿，大家跳脚骂一场，抓不到现行和实质证据，也没有办法。
    但今天这就是痛打落水狗，以往跟郑来凤有过节的人，此时都纷纷站出来作证。
    东家一只鸡，西家一条鱼，谁家的小马扎丢了一个在郑来凤家看见了，还有郑来凤男人陈仁戴的帽子咋那么像谁家的……
    如此种种，加上今天乔玉青杨抓到了郑来凤撬门的现行，够送一趟派出所了。
    ……
    陈乔玉看着姚金宝和金二婶让人把郑来凤骂骂咧咧的嘴给堵上了，绑走准备明天送派出所，心里还有些茫然。
    青杨在门口送走村邻，回堂屋时也有些恍惚。
    “姐，来凤婶娘就这么被抓了？”
    陈乔玉也有同感：“我们……好像还没做啥呢。”
    一旁金二婶和辉子爸辉子妈检查后院，冲两个半大的娃笑道：“你们家现在是村里的有钱人，有啥矛盾，人家有理都还要让你们三分，何况现在是郑来凤没理。”
    “啊？”陈乔玉和陈青杨有些反应不过来。
    辉子妈嘴皮子一向利索，说话也很干脆：“都是这样的，谁有钱谁当家。”
    “你们俩孩子能做到这份上，比好多大人都强，没看今天有多少人来参加招工吗？个个看见乔玉都怕，都要敬着。”
    金二婶也说：“乔玉你自个儿没发现吗？今天你家有事儿，大半个村的人都来了，人家抓郑来凤可没那么积极，关键是能在你面前露脸。”
    陈乔玉现在大小也算个人物了。
    别说姚家村的村民了，就是外面的人，也有不少人知道陈乔玉的名字。
    要是放在过去，陈乔玉这就是地主、是大户。
    村里人不敢惹的。
    青杨有些明白了，他看向陈乔玉，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姐，咱家没钱的时候，大家都瞧不起我们，自家亲戚还会欺负我们。”
    “后来有一点钱了，大家羡慕我们，还有人嫉妒我们，还想打压我们。”
    “但现在我们越过越好了，在别人眼里就是家大业大，他们觉得打不倒我们了，所以就变得向着我们了。”
    现在乔玉青杨有啥事儿，都不用自己出面，村民们抢着就给办好了。
    个个都想在乔玉面前卖好。
    就像老话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郑来凤今天撬门，也是这个想法。
    以前瞧不起这俩孩子，觉得这是一堆拖油瓶。
    不帮忙就算了，还恨不得踩上两脚。
    这样就是陈乔玉有钱了，办厂了，能给人发钱了，郑来凤才厚着脸皮过来。
    不过求人还没有个求人样，怕叫别人看见丢人了，就大半夜地扒院墙进来。
    青杨想到这里呸了一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都抬举郑来凤了。
    辉子妈戳了青杨一个脑门瓜：“看看，一般大的娃，你就是比辉子聪明些，我家那个傻子，可说不出这些话来。”
    陈乔玉笑了笑：“辉子也很好，他机灵劲儿在呢。”
    辉子爸帮陈乔玉把后院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边擦着手进屋，一边说：“青杨，你家后院的竹竿子有些朽了，都撑不起来，软塌塌的一片，人家一压就跨过来了，要修一修，换成前院那种砖瓦的。”
    青杨闻言，就赶紧说道：“三福叔，你能不能叫你个人明天就帮我们修下院子？要啥材料你们说，我们去买，来帮忙的叔叔伯伯也不叫他们吃亏，给工钱的。”
    辉子爸犹豫了一下，辉子妈已经抢着应了下来。
    “这事儿还说啥，你叔肯定给你办好！”
    辉子妈高兴死了，果然做好事有福报。
    看，辉子爸帮忙收拾了一下被郑来凤弄乱的后院，这就捡了一个大活。
    给陈乔玉家修院子，按陈乔玉的性子，还能叫他们吃亏了？

 第536章 咱们村也有人开拖拉机来了

    这个晚上，让陈乔玉意识到，她真的跟刚开始不一样了。
    即便她自己并没有多大变化，但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村里捧着她和青杨的人多了许多。
    昨天金二婶和辉子妈担心她怕，硬是留下来跟陈乔玉一块儿睡了。
    连辉子爸都犹豫着问青杨要不要人陪睡。
    吓得青杨哧溜一下钻进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他都多大了，还要人陪睡！
    不过青杨觉得陈乔玉确实要人陪着比较好。
    他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要上学去了，陈乔玉一个人在家，难保陈家的人又来找麻烦。
    这陈家得亏亲断得早，他们姐弟俩惨兮兮的时候，是这些人说的，跟陈良都是隔房的堂兄弟了，哪里还管得着乔玉青杨这几个小的，早早地避开了。
    不然，乔玉青杨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青杨说：“我谢谢他们事儿办得这么难看，越难看越好，这样他们再没脸找上门来，我们也不用顾及他们的脸面情分。”
    怕就怕那种半吊子的关系。
    落难的时候没咋帮，发到了倒凑上来了。
    还不如现在这样呢——当初泼冷水赶人的事儿还在眼前，再想把亲戚关系捡起来，多少也要掂量掂量，脸皮有没有二两厚。
    ……
    陈乔玉在金二婶和辉子妈的夹裹下睡了一个安心觉。
    早上八斤在院子里打鸣，金二婶跟辉子妈就起来了。
    金二婶还要给青杨做早饭，吓得陈乔玉一个激灵，爬起来冲进了厨房。
    幸好青杨一般不在家吃早饭，好意拒绝了。
    “金二婶，不用了，我现在要上早自习，我们上完早自习在食堂吃饭。”
    金二婶这才作罢。
    陈乔玉头发都没梳，哪怕有些不礼貌，也赶紧把金二婶推出厨房：“二婶，没事了，你们回去，一会儿我自己来收拾就行。”
    金二婶见状，也就不再坚持了。
    辉子妈也打着哈欠出来，跟陈乔玉说：“辉子他爸今天早上应该下地去了，约莫半上午的时候回，到时候我叫他来帮你修院墙。”
    陈乔玉谢过辉子妈：“那样正好，我先把招工的名单贴出去，差不多十点多回来。”
    金二婶跟辉子妈临走前，还叮嘱陈乔玉在家把门锁好。
    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家，再能干，体力上就比不过壮汉和膀大腰圆的妇人。
    真要遇上郑来凤那样的，也得吃亏。
    陈乔玉点点头，心里觉得甚好——以后哪怕她上三道锁，都没人会说啥了。
    送走人，陈乔玉直奔厨房，仔细检查了一番。
    甚至还奢侈地花上两个鸡蛋，也不干啥，也不带啥，就过去看看那边的老宅有没有什么异样。
    还好，得益于灶台上盖着的那块老榆木板子，郑来凤并没有想到要掀起来。
    但陈乔玉这次决心换掉老式对开的旧柴门了。
    干脆换个铁门，弄成现代那种样式的。
    里外两层，里面那层是实板子的，关上严丝合缝，一点儿缝隙没有。
    外面那层就像窗户上的防盗铁管一样，做成栅栏样式的。
    这样天气热的时候就打开里面的门，只锁栅栏防盗门。
    能通风，还不怕别人偷偷进来。
    现在这种门还很少见，农村更是没有。
    但也算不上什么跨时代的新鲜玩意儿，买不着的话，弄点儿铁管叫个人帮忙焊一下就行。
    这会儿的人都技多不压身，会烧焊的人多着呢。
    村里找不着，就去镇上，陈乔玉供货的那几个厂子里，哪个厂子没有几个焊工？
    ……
    陈乔玉在家里写好了新一批招工的名单——自然是没有陈家人的。
    甚至连跟陈家沾亲的都没有。
    这并不完全是因为郑来凤，而是陈乔玉心里太清楚了，老家这个地方，总喜欢讲究“法外留情”。
    任你什么规矩制度，人家就是觉得，哎，是亲戚，咬定你撕不开脸面。
    陈乔玉在红薯粉作坊里说一不二，魏守进之前有点儿耍心机，那也是该罚就罚，人家不认也得认。
    但要是自家亲戚进了作坊，那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亲戚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不定都敢当陈乔玉的家了。
    陈乔玉现在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时间去天天盯着这些人？
    还不如直接不招，永绝后患。
    毕竟她这么严格地进行招工审查，就是为了减少风险和麻烦，怎么可能明知道陈家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还给招进来。
    十个人里面，只有田秀丽算是半内定的。
    不过田秀丽也是真有本事。
    打小就在家里帮忙做红薯粉，虽然结婚这几年手有点儿生，但是上次的学徒工也是她培训的，再生疏也都练了一两个月了。
    对红薯粉作坊的要求也相对了解，什么卫生，什么安全，她心里门儿清。
    自己做可能会偷个懒，但这招工考核的时候，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对待。
    所以即便是没有内定，依照大家的打分，田秀丽被招进来也是名正言顺的。
    其余的，本村七个，外村四个，加上田秀丽，十二个人，八女四男，都是凭实力通过招工考核的。
    陈乔玉家里就有红纸和毛笔。
    她的字虽然不如青杨的好，但是也不差。
    小心翼翼地拧开墨水瓶，就把名单誊抄到大红纸上去了。
    晾干之后，就卷起来，锁上门，往红薯粉作坊去了。
    ……
    陈乔玉远远就看到红薯粉作坊门口围了一堆人。
    甚至还看到村里一个大娘在不远处卖粥。
    别说，吃的人还不少。
    光两张小桌旁边就坐满了八个人，还有七八个人端着碗，各自找了石块、树桩倚着坐着喝粥。
    还有人在更远处，成群的，在村里逛，还能听见吆喝着去姚家村养鸭子的河段看看的。
    一片生机，甚是热闹。
    这景象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陈乔玉看着，心里也升起喜悦来。
    她还记得之前她跟青杨去大芦沟村，总羡慕人家村里人来人往，拖拉机轰轰来轰轰去的。
    现在也有人开拖拉机来他们村了。
    陈乔玉走过去，小冯他们已经等着了。
    “乔玉姐，你来啦！”

 第537章 谁挣的钱都不如自己挣的香

    小冯在大队部锻炼了一年，现在也跟换了个人样。
    比之前刚高中毕业时的腼腆书生模样，多了几分大气和主动。
    他看到陈乔玉手里拿着红纸卷，笑道：“这就是招工名单？我带浆糊来了，我来贴！”
    陈乔玉把手里的红纸卷递给他：“好啊，多谢你了，小冯。“
    “这点事乔玉姐你谢什么。”
    小冯说着，就接过红纸卷，招呼了一旁的一个年轻后生一起帮忙。
    周围的人，甭管本村的还是外村的，都紧紧盯着小冯手里的红纸卷。
    迫切的人已经开问了：“都有谁？都有谁？”
    小冯大小也是个村干部，虽然刚才对着陈乔玉热情积极，但对其他人可没这么客气了。
    “别挤别挤！一会儿纸给弄破了怎么办！”
    “急什么？贴出来不就知道了？”
    说归说，小冯干活手脚还是麻利的。
    帮忙的人在大门左边的空白报刊栏上刷好浆糊，又在纸的背面补了一些，然后两人就牵着红纸卷的两边，拉开，贴上。
    瞬间，红薯粉作坊的招工名单就明明白白地展现在大家眼前了。
    大家一窝蜂似的挤进去，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封大河……”
    “哪个村的？”
    “有我吗？有我吗？我是禾子沟的！”
    “天呐，我姐进了！我姐进了！妈呀，我姐也当工人了！”
    “哎呀，里面的人看完没啊，快点让让！后面都看不到！”
    大家吵吵嚷嚷的，小冯见状，就直接念了出来。
    “封大河，张家湾的！”
    “姚翠翠，姚家村的！”
    “张平，小芦沟的！”
    “许志友……”
    跟大考放榜一样，每念一个名字，人群就欢呼一声。
    然后会有一小撮人特别兴奋。
    “志友，志友！你选上了！你选上了！”
    也有人叹息：“唉，又没我……”
    还有些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昨天没赶上考核。
    这会儿还有些不死心，拉着小冯和陈乔玉他们问：“今天还能不能考？我在家里干活可好了！”
    “我在加工厂当过一年学徒工的！”
    然而，陈乔玉也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他们：“对不起啊，这次确实事出突然，从确定招工开始，总共也没两天。”
    “不过大家放心，只要红薯粉生意好，以后还是会有招工机会的！”
    事情是仓促了点，让招工这件事多少带了点儿运气。
    不过红薯粉的大订单接单本身也带点运气，三水镇的人要的急，也没给她多少时间。
    陈乔玉遗憾地拒绝了那些没来得及参加考核的人。
    莲莲今天没有出去跑业务，留下来帮忙了。
    这会儿莲莲已经穿着工作服，招呼名单上的人来集合了。
    “通过招工的人到我这边来集合！”
    田秀丽把手里的娃往张永年手上一塞：“娃给你！以后你带娃！我可是要上班的人了！”
    张永年颇为无奈地接过娃，实在是不理解。
    “你好端端的干嘛给人家干啊？咱家养鸭子不挺好的吗？”
    田秀丽哼笑一声：“挺好？是对你们家挺好？对我？好什么好！”
    田秀丽的嘴巴向来是藏不住话的，叽里咕噜就开始说起来了。
    “鸭子是你们家养的，可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去年养的时候说好了全家一起养，结果呢，卖了鸭子挣的钱，全让你爸妈给拿着了，到头来就分了咱们二十块钱，顶什么用的！”
    张永年苦哈哈地说道：“二十块钱也是钱啊，咱们吃住在家里，也不花钱，给二十不就够了吗？再说了，你那儿还有一百多呢！”
    上次陈乔玉给的两百块，田秀丽拿了一些还娘家情，剩下的都在她手里攥着呢。
    但田秀丽一听张永年这话就不乐意了。
    “张永年！我可告诉你，你少打我这一百块的主意！这是我娘家给我的，跟你们张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张永年辩解道：“我没要你的钱，我就是觉得，钱让爹妈拿着不挺好的吗？反正我们现在吃的用的也都是他们的，等他们百年之后，这钱不就给我们了？”
    “哼，那是你觉得好，你这个人有饭就饱，知道个啥！”
    “再说了，你们家兄弟五个，虽知道这钱以后怎么分呢！”
    田秀丽虽然没有柴爱花那么独立大气，但是这分钱的道理也明白。
    兄弟五个，就是五房人，以后指不定怎么变呢。
    尤其张老拐和葛大妹，那真是俩只进不出的貔貅，想从他们手里抠点儿钱出来买红糖，那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从年前卖鸭子开始到现在，田秀丽努力了不知道多久，也就是借着俩孩子的名头，抠了不到两块钱出来。
    这钱拿的，比她自己挣的费劲儿多了！
    田秀丽把孩子的衣服给整整，瞪着张永年：“孩子你给看好了！你看不好就叫你妈，叫几个嫂子看着，反正我是要上班的！”
    “还有！不许带他们去看鸭子！不能叫他们玩水。”
    张永年心里无奈，但也只能领着孩子，目送田秀丽去集合了。
    这年头啊，女人心思太活了，胆子也大了，世道变咯。
    张永年感慨一声，看着田秀丽进了红薯粉作坊，抱着孩子叫上另一个会跑的，往家里去了。
    红薯粉作坊外面还是很热闹的。
    今天来看录取名单的都是成群的，而且只有小部分是正经来参加的，大部分人都是来凑热闹的，心里寻思万一选中了呢。
    这会儿看完名单，虽然没啥事儿，但一时也没走，留在村里转悠。
    姚家村的人穿梭在其中，兜售着各种商品小零食。
    辉子妹妹还不到上学的年纪，这会儿就拖着她爸给她做的那个货匣子，到处跑。
    胆子跟辉子一样大，见人扎堆就凑上去：“买糖吗？买饼干吗？还有头花发卡和橡皮筋，都是顶好看的……”
    这些玩意儿都是陈乔玉从现代批发市场弄来的。
    她有时候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这个年代，一个发卡卖几分钱一毛钱算是正常。
    但现代批发市场里的好多发卡算下来也就几分钱、一毛钱一个。
    那种塑料小花小珠子的发卡，五百个一袋，只要二十几块钱。
    算下来一个只要五分钱不到！
    但是比老家这里的好看多了。
    当然也有贵的，最贵的还有几十块钱一个的带水钻的金属发卡，不过那种陈乔玉就没拿出来卖了。
    这种五百个一袋的发卡，陈乔玉拿了五袋，老板给便宜了，只收了110块钱。
    辉子妹妹卖的就是这种，陈乔玉五分钱一个批发出来，辉子妹妹八分到一毛钱一个卖。
    还挺受人欢迎的。

 第538章 陈乔玉家要修院墙了

    今天来的年轻人不少，这玩意儿卖的便宜，又比供销社和门市部的好看，好多人都围上来挑选。
    太阳花、向日葵、小黄花、小叶子，还有糖果造型的，连糖葫芦的都有，云朵太阳彩虹雨伞的也不少。
    虽然这在现代人眼里看来稍微有些劣质的，满满的塑料感。
    但在八十年代的人眼里，这些塑料不仅不显得廉价，甚至还算得上是精致稀罕的。
    尤其是造型和配色，都比这会儿供销社里卖的要好看得多。
    辉子妹妹说：“这些都是一毛钱一个的，是我们镇上独一份的，特别好看！”
    这些词儿都是她从大孩子那里听来的，这会儿说起来也是一本正经的。
    好多年轻姑娘见辉子妹妹年纪虽然小，但是说话伶俐，都十分喜欢。
    一毛钱一个，算不上便宜，但也确实不贵。
    年轻人出门，兜里多少也有个块儿八毛的。
    有人讲价，辉子妹妹就说：“要是买三个就便宜一分钱，买五个就便宜两分钱。”
    她这么说，好多人就挑了起来。
    兜里有钱的，就自己买个。
    兜里没那么多钱的，就跟同行的伙伴凑一凑，一人一个，也五个五个的买。
    薄利多销，辉子妹妹跟村里的几个小孩，就今天一早上，也卖出去了不少发卡。
    光辉子妹妹就卖了四五十个。
    一个挣三分钱，这也是一块多钱了。
    村里好多大人看着都眼红。
    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能挣钱，虽然今天是沾了红薯粉作坊招工的光，但是这钱挣得也忒容易了。
    不过可惜陈乔玉有规定。
    大人来她这儿批东西也行，但是不能抢孩子的生意。
    但凡是孩子卖惯了的地方，姚家村的大人就不能在这儿兜售。
    镇上，还有姚家村、张家湾、大芦沟村这些近的地方，都是孩子们的地盘。
    大人眼红也没用。
    他们要卖就只能去更远的地方卖，不然陈乔玉就不批发给他们了。
    ……
    红薯粉作坊里又新增了十二个工人，让本来就放着不少架子、盆桶的院子显得更加拥挤了。
    人都站不开，只能挤到屋檐下面。
    刘婶跟魏守进作为红薯粉作坊里的小组长，今天很拿出了些气势来。
    魏守进把作坊里的规章制度一条一条念给新员工听，还叫了人在旁边实操。
    还有内部考核，考核通过了，才给他们发临时工的工作证。
    至于工作服和鞋子，得转正了才发。
    一步步的，都有规矩。
    莲莲今天留在作坊里帮忙登记信息，给新员工分配了师傅。
    除了田秀丽之外，其余十一个人都需要分配师傅。
    田秀丽、刘婶，还有另外一个老员工，每人分到了两个学徒。
    另外还有五个老员工每人分到了一个学徒。
    师傅们都很高兴。
    但凡分到徒弟的，就证明自己的技术是过关的，而且，陈乔玉还给每个师傅十块钱的补贴。
    只要一个月内教出师了，这十块钱就到手了。
    作坊里的工人工资本来就不算低，这还有额外的师徒补贴，叫人怎么不高兴。
    新进来的员工也特别激动。
    虽然不是镇上的大工厂，但是乔玉这里的福利可不比大工厂差，上班还近，还方便，多好！
    陈乔玉讲话，进行了简单的迎新仪式之后，就把人交给刘婶他们，自己匆匆赶回了家。
    昨天晚上郑来凤的事儿让她心有余悸，所以今天说什么都要把后院给补好。
    陈乔玉回去的时候，辉子爸已经带着两个人来了。
    都没用陈乔玉叮嘱，他们已经自己开始修补院墙了。
    辉子妈也在一旁帮忙。
    老宅的院墙是用那种掺了稻草的黄泥砖块垒成的，结实程度有限，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风化。
    坍塌也随之而来。
    辉子爸早上去大芦沟村拉了一车砖过来，准备把缺口的地方补一补。
    但陈乔玉说：“叔，你直接帮我垒成砖瓦院墙，这土坯墙迟早都要塌，修了这里还得修那里。”
    辉子爸说：“红砖可贵，这后院弄了，前院也得修？那得不少钱呢！”
    陈乔玉笑道：“没事儿的叔，还是一次弄好安心些。”
    辉子爸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跟另外两人商量了一下，让另外两人先把破损的院墙敲了，然后自己再去大芦沟村再拉两车砖回来。
    辉子妈说：“那水泥跟石灰也不够了，也得买。”
    陈乔玉点头：“买！我拿钱去。”
    辉子妈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她男人：“你买东西不知道讲价，刚才这车砖就贵了，这样，我跟你一块儿去。”
    说完，又不放心陈乔玉这边，叮嘱陈乔玉去把金二婶喊来。
    “你一个姑娘家，找个年纪大的人来帮你看着。”
    陈乔玉应下，结果才想起来金二婶一早跟秦主任和金宝队长一块儿把郑来凤送镇上派出所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呢。
    最后只能把庆子妈喊来了。
    庆子妈一听说陈乔玉家要修院子，赶紧过来帮忙，庆子姥娘也来了。
    庆子妈还说呢：“庆子爸下地去了，我跟我妈来，也能帮忙。”
    农村人，只要没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那一天，都是干活好手。
    修院墙这种活难度不算太高，虽然不用她们砌墙，但是一旁筛沙子和水泥、搬运递送东西都帮得上忙。
    庆子妈和庆子姥娘来了之后，辉子妈和辉子爸就准备出发了。
    陈乔玉把自己的三轮车借给了他们，方便他们跑来跑去买水泥沙子那些。
    而后，留下来的人就帮忙拆土坯墙。
    陈乔玉也撸起袖子自己上阵，能做一些是一些。
    这么拆了两天，后院才拆完。
    这期间郑来凤也被放回来了——她确实没偷陈乔玉的东西，派出所也拿她没办法。
    至于跟其他村邻的鸡毛蒜皮，也都时过境迁，没有证据，最后就是教训了一顿，把人放回来了。
    不过郑来凤还是吓着了，听说回来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下不来床了。
    陈乔玉也没去看，金二婶跟秦主任去看了，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吓到了加觉得丢脸。
    丢脸的成分或许还多一些。
    陈乔玉懒得理会，专心拆墙。

 第539章 牛批，八十年代团购防盗门咯

    辉子妈买东西确实厉害，脑子清楚，嘴巴也利索，买砖都比辉子爸便宜些。
    正好后院拆了，陈乔玉也不放心放着厨房到处跑，就画了个简单的图纸，让辉子妈帮她去找人做防盗门。
    辉子妈看着那个图纸，觉得怪里怪气的。
    但又确实还挺实用的。
    想想自己家这两年也搭着陈乔玉挣了不少钱，一不做二不休，把村里几家稍微有点儿钱的人都叫上，搞了个团购雏形——一起去买材料做防盗门！
    加上金二婶家、马老三家等好几家，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几扇门，还真叫辉子妈谈了个不错的价格。
    不过这会儿没有铝合金，也弄不到这么多钢筋条，最后就用的窗户上的那种空心铁管。
    人家没有做过这种东西，但念在单子大，也肯下功夫。
    先紧着陈乔玉家的尺寸做了，赶紧就得用。
    陈乔玉一边修后院的围墙，防盗门回来，让人先帮她把旧门给拆了，换成铁栅栏防盗门。
    之后还给防盗门配了个结实的大锁头。
    这样即便后院还没修好，光是这扇铁门，也叫人没法偷偷进来了。
    院墙修得差不多的时候，铁门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陈乔玉的前院、后院和厨房后门，都换成了这种两道门。
    其余四个厢房，还有厨房通往堂屋的门，也都加了一道栅栏防盗门。
    这可不少钱，光铁管都用了好几十米。
    但陈乔玉出得起钱，村里人也没话可说——毕竟陈乔玉才经历了深更半夜被人溜门撬锁的事儿。
    家里就俩孩子，孤姐寡弟的，能不害怕吗？
    谨慎些也没错。
    而且得益于辉子妈的伶俐口才，这一回加装防盗门的人家有六七户之多。
    陈乔玉放在其中，也不算扎眼。
    何况陈乔玉有钱呢！
    人家有钱干什么不行？
    ……
    陈乔玉确实有钱。
    小买卖挣大钱。
    上回的喇叭裤卖了之后，陈乔玉很挣了一笔。
    五十条裤子，做人情送给英子、柴爱花、余小红和万嫂子各一条，加上自己一条，剩下的四十五条都卖了。
    没等到万婆婆说最后三四条便宜甩货，就因为新上的电影和画报，大街小巷都流行起了喇叭裤。
    原本还讲价到十二的，后面十三十四也有人抢着买了。
    四十五条裤子，一共卖了五百八十多块钱。
    扣掉两百五的成本，净挣两百三。
    后期陈乔玉又找到那个拿货的大哥，不过大哥的生意也紧俏，陈乔玉去，才七块五给陈乔玉又拿了五十条。
    赶上电影画报流行，陈乔玉转手就卖出去了，十五一条，又净赚两百多。
    雨靴、劳保鞋、钥匙扣、清凉油那些长期小生意，虽然没有刚开始火爆，但是一直也都维持得不错。
    这部分几乎每个月能有四百多的营业额。
    万婆婆他们给陈乔玉记账，并不知道这四百多营业额的东西，成本几乎等于零——毕竟是现代的钱进回来的，对于陈乔玉来说，那就是不要钱。
    其余的小商品和零食批发，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基本等于无成本。
    姚家村里不少人现在都是通过在陈乔玉这里批发东西零卖挣钱，因此又反哺了陈乔玉。
    陈乔玉从现代进的货，在老家这里批发出去，每个月也能挣三四百。
    算下来，光是四月份，不算红薯粉作坊，陈乔玉就进账一千三百多。
    红薯粉作坊现在可以盈亏平衡，略有盈余。
    不过因为又招了许多新工人，陈乔玉暂时没有把红薯粉作坊账上的钱给提出来。
    光是其他的，已经够她挣的了。
    一千三百多，给大舅家结了五百多的账，剩下纯进账八百多。
    陈乔玉觉得甚是满意。
    这意味着即便没有赶上喇叭裤的流行潮，她每个月也能纯盈余四百多块钱。
    至于现代那边的存款，更是以每个月两三万的速度在增长。
    而且现在还是淡季呢，等到端午节，估计又是一波卖土鸡的热潮。
    陈乔玉摸着自己的存款，心里再也没有局促感了。
    这次修院墙和装防盗门，花了得有一百多，对她来说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更叫人欣喜的是，三水镇的供货合同签了，陈乔玉已经借了拖拉机送了第一批红薯粉过去。
    虽然现在还没有结账，要等到下个月月底，但是算下来，光是供给三水镇的货，扣掉人工材料运输成本，每个月都有三百多的净利润。
    加上镇上、县里其他的订单，红薯粉作坊已经进入月盈利五百的红火时期了。
    陈乔玉心里舒坦，决定等到下个月三水镇结账了，就去买一台拖拉机。
    牌子和样式她都看好了，县城的农机展销会上的卖的，两千六一台。
    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儿，现在也能拿出钱来。
    不过刚修了院墙和防盗门，还是低调点儿，隔一个月，走个细水长流财源滚滚的意思，不能叫人觉得她无端暴富，容易引起眼红。
    ……
    家里前后的院墙都修好了，陈乔玉还找了村委，把后院扩大了点。
    这会儿还没有房产证什么的，连宅基地都没有划分，都是村里给划地。
    陈乔玉给村里交了两百块，把老宅后面和侧面的一大块地都给“买”了下来，把后院扩大了不少，还通过侧面跟前院连起来了。
    现在的老宅就像一个朝右的凹字，右边这一块是老宅，剩下的部分全都是院子。
    院子左边就是钟斯年之前常去的那个山头，现在也是陈乔玉承包下来给青杨打理的。
    当然了，宅基地现在不能叫买，只叫“划”。
    但等到过两年正式确立宅基地了，这块地以后就是她家的了。
    陈乔玉对外的说法是，以后她可能要在村里盖厂房，还要留出兄弟姐妹四人成家的住所，所以村里人也没啥意见。
    姚金宝收到陈乔玉的两百块之后，直接宣布这就是姚家村第一笔“助学基金”。
    今后但凡是有家庭贫困上不起学的人家，经村民和大队部的投票讨论之后，都可以借用，等毕业之后再还。
    这消息一出，就更没人对陈乔玉划分宅基地的事儿指手画脚了。
    村民们甚至恨不得村里再多出几个陈乔玉这样的。
    什么上学结婚，生老病死，修桥补路……都有这样的大户给村里做贡献才好呢。

 第540章 老宅的身价上涨至230

    之前陈乔玉和青杨花三十块钱买下老宅，现在早就还清了。
    后来有一次陈家的另外几房亲戚闹事，说这房子凭什么给陈乔玉的时候，老支书直接开口了。
    “你们要也行，当初陈家二大爷的后事是十五块钱顶给村里的，后来乔玉青杨要，就三十块钱顶回去了，现在你们要，可以，六十块钱从乔玉青杨手里顶回去就行。”
    六十块钱，对于纯种地的农民来说，那可能是一年到头卖谷子剩下的钱。
    虽然吃饭不难了，但想要留下余钱，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陈家这群人。
    那是一个比一个怕出钱的，张嘴光要容易，真叫他们出钱买下来，他们哪舍得啊？
    而且还是翻倍的价钱。
    那时候陈乔玉和陈青杨才知道，当初老支书让他们出翻倍的钱有多长远的考虑。
    两个孩子，买下了这个屋，但等到能自立之前，会遇到多少说不清的磨难和麻烦，谁也不知道。
    现在因为陈乔玉扩大了院子，又加了两百块，以至于现在老宅的身价上涨到230了。
    今后要是再有人想要从她手里顶过去，那就要按照之前的规矩，支付双倍的价格。
    460块钱买一个农村的老宅子，是现在的人完全不能想象的。
    陈乔玉给了这么一笔钱，心里反而更安心了。
    ……
    家里的院墙和门窗都修建好了，辉子妈因此还发了一笔“团购”财。
    其实这年头的人才是最喜欢团购的。
    单位也好，村队也罢，大家买东西为了划算便宜好谈价，经常都是以集体的名义购买，也就是团购。
    姚家村这么五六户人家定了房盗门窗，家里一改，气派极了。
    以往两扇开的老式木院门，看上去板板正正的，年久失修还会显得破破烂烂。
    但这种铁制的防盗门就不一样了，看上去就已经有了工业气质。
    在黄土满地的村庄里，着实是一道亮眼的风景。
    姚家村最近的外来人多，看到姚家村这几户的阔气防盗门，人家也羡慕，纷纷来打听这是在哪儿做的，谁会做这个。
    辉子妈一听，立马就做起了介绍的生意。
    介绍一个人过去，按照订购的防盗门窗数量拿提成，才短短半个月，辉子妈就挣了好几百。
    钱多烫手。
    辉子妈本来不过想顺路挣个介绍钱的，谁知道一下子挣了这么多。
    她都有些怕了，赶紧找到陈乔玉，跟陈乔玉说了这事儿。
    “这防盗门的图纸都是你画的，后来还改了一次，做了那种门中门，这钱合该要平分的。”
    辉子妈当然也不是那种傻到把钱往外推的人，不过起心思做防盗门的确实是陈乔玉，一些细节设计上，都比现在的铁窗铁门设计好得多。
    又实用又阔气漂亮，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追捧。
    因此辉子妈实在不能把这全当成自己的功劳，坚持要分给陈乔玉。
    陈乔玉哪儿会要啊。
    她家修院墙换门窗，她忙得不着家，都是辉子爸跟辉子妈帮忙看着、打点的。
    别说辉子妈给钱她不会要了，她甚至还想给钱辉子妈。
    人家帮她做得这么好，里里外外都考虑到了，连排水沟都给她改成了水泥的，底下铺了砖。
    两边你不肯要我的，我坚持给你的。
    一番纠缠，辉子妈也急了，气得说：“你不要算了！我也不要！干脆捐给村里得了！”
    于是就这样，村里得到了第二批助学基金两百块。
    这样一来，村里的助学基金瞬间就变成了四百块了。
    考虑到如今的学费其实不贵，加上各项的师资费用和求学的杂费，姚金宝觉得心里已经有底了。
    就算现在读高三的这批学生今年全都考上大学，全都要从村里借款去读书，村里也都出得起钱。
    何况这些读到高三的人家，其实大多家里并不差钱，不需要救助。
    毕竟，家里真困难的，可能早早就辍学了，家里也不会供他们读到高三了。
    这么一想，姚金宝心里也舒服多了，于是就把目光放到了年龄更小的孩子身上。
    经过村委大队部的开会，一致通过，给村里的代课老师每个月加五块钱工资。
    工资从十八块涨到二十三块。
    虽然依然不多，但张老师还是热泪盈眶，头一次觉得在这山沟沟里当个代课老师，也有前途了。
    除此之外，姚金宝还托陈乔玉购买一批教具。
    “黑板我叫人重新做了，你看能不能弄到一批粉笔，别让张老师再老用黄豆大小的粉笔头子了，我看他手指头都磨扁了。”
    “本子跟笔倒是不用操心，年级小的孩子用不了多少，但这个课外书，啥四大名着的，也给咱们村的孩子买上一套。”
    “篮球有不有？先前公社拨下来的那两套乒乓球牌子也不行了，你看着给买点儿，村里给你报。”
    陈乔玉当然十分乐意做这些事儿，不过报销上么，就有些麻烦。
    她委婉道：“金宝队长，你找我来办这事儿，应该也是冲着我的东西便宜实惠的份上来的？”
    “东西我可以弄到，但是收据我是没有的，这样……村里也能报销吗？”
    姚金宝犹豫了一下，觉得这到底是村里自己出钱的，也不用向公社申请，要不要收据的，其实没那么要紧。
    再说了，现在哪儿那么正规，啥东西都有收据？
    有收据的地方买东西都贵着呢。
    于是姚金宝果断决定：“你买，多少钱你说，我信你。”
    他身为大队长，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
    于是陈乔玉就笑起来：“行，这事儿我肯定给你办妥！”
    ……
    陈乔玉天天都去现代，这点儿小事对她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姚金宝一说，她当天下午就去了一趟现代。
    当然了，照旧带上了几筐鸡蛋和红薯粉。
    反正每次来都不能浪费两个鸡蛋的路费。
    蚊子再小也是肉，她的钱可都是一毛一分挣出来的！
    给孩子们买东西她舍得，但也要追求性价比，于是陈乔玉到了现代，就直奔批发市场！

 第541章 陈乔玉之外的第二个穿越者

    虽然周姐和晓玲试图教过陈乔玉在网上购物，但陈乔玉总觉得不大方便。
    第一个是，她没有收付款的东西，虽然借用了周晓玲上网的副卡，平时使用手机无碍，但涉及到金钱和个人信息的部分，陈乔玉就无能为力了。
    网络购物确实有时候比批发市场还便宜，但对陈乔玉来说，反倒不方便了。
    第二则是，即便有周晓玲她们代付或者代下单，但收货的时候陈乔玉又未必在。
    一次两次让周姐她们帮忙收货，但时间长了，对陈乔玉来说也不方便。
    她并不想让别人掌握她每次购买的东西。
    所以还是去批发市场好，现货现结，买完就走，也不留下任何把柄。
    ……
    陈乔玉骑着自己满电的小三轮，这种踏实感让人太幸福了。
    因为是傍晚才来，估摸着要晚上青杨下晚自习之前她才回去。
    那会儿天已经黑了，所以陈乔玉现在就带上了小黄。
    小黄经过一年的调养，原本瘦削的身形逐渐长得结实匀称起来，连毛色都光亮了许多。
    比起来壮实且勇猛的小黑，小黄要更沉稳些，也不爱叫，但该冲上去的时候从来不胆怯，所以陈乔玉还是选择了带小黄。
    陈乔玉把小黄招进厨房，然后关上厨房的前后门，带上小黄，进行了一次回程穿越。
    小黄乖顺懂事，被陈乔玉招过去的时候还满脸喜悦。
    为主人召唤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幸福。
    可是下一秒，它就陡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这要是小黑，早就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起来了，起码能吵到半个村。
    但换小黄就不一样了，小黄惊恐地睁着眼，但因为周围都在旋转，它什么都看不清。
    即便陈乔玉稳稳地抱着它，它还是死命地用自己的爪子扒拉陈乔玉。
    能扒拉一会儿是一会儿。
    直到……几乎一个瞬间之后，它眼前的景物重新变得正常起来。
    “呜嗯——”
    小黄发出一声委屈又后怕的呜咽声。
    不明白主人刚才对它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但很快，它的呜咽卡在了喉咙里——它已经发现了，虽然眼前的景物跟之前它生活的区域的景物有相似，但却并不是一样的。
    尤其是狗鼻子最灵了，立马就闻出来，除了身边的主人陈乔玉之外，这里简直没有任何它熟悉的味道。
    乔玉把箩筐放好，才蹲下来看四肢紧紧扒在地上的小黄。
    她关切地摸摸小黄瑟瑟发抖的脑壳，问道：“小黄，你还好吗？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别怕，我在这儿呢，这里是你以前生活的世界，你记得吗？”
    小黄虽然已经算是智商不错的土狗了，但陈乔玉说的话显然还是超过了它能理解的范畴。
    虽然它在陈乔玉的抚摸下已经渐渐不害怕了，但眼前的陌生地方还是让它感到困惑。
    小黄转了个身，头和屁股的方向对调，把脑袋从陈乔玉的手里挣脱出来。
    然后疑惑地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不一样。
    很不一样。
    怪怪的地方。
    小黄在屋子里转圈，这里闻闻，那里闻闻。
    最后谨慎地在灶台边上小尿了一泡。
    接着，就撒腿跑了出去，在老宅的废墟上巡视。
    它这里看看，那里闻闻。
    心中的困惑实在不是它这卓越的小脑瓜能想明白的。
    它只是尽可能地考本能去尽快熟悉这个地方。
    好在有主人在身边，小狗从来都不怕有主人的陌生地方。
    陈乔玉不紧不慢地跟在小黄身后，陪着它巡视老宅的废墟。
    小黄在一片砖块堆下面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使劲儿用鼻子拱了拱。
    还回头看了看陈乔玉，示意这里有熟悉的味道。
    陈乔玉咳嗽了一声：“咳，那个是我放钱的地方，别拱了。”
    再拱存款就要暴露了。
    小黄当然不懂什么叫存款，不过它听明白了，主人不让它继续拱。
    它又闻到了另外一处的味道，是一块油毡布，看起来脏兮兮的。
    不过这回它知道味道的来源了——油毡布下面有一辆破旧的三轮车。
    三轮车上有主人的味道。
    之后小黄陆续找出了几处有陈乔玉气息的地方，也渐渐放开了。
    最后它乖乖回到陈乔玉身边，呜咽了两声。
    不知道是在问陈乔玉这是哪里，还是虽然不在乎这是哪里，但还是想问问小黑和八斤去哪里了。
    陈乔玉摸了摸它的头，说道：“这个地方只有我和你，小黑和八斤暂时都不来，你陪我去个地方，一会儿我们就回家了，好不好？”
    小黄似懂非懂地汪了一声。
    陈乔玉从老宅废墟的砖墙洞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狗绳，给小黄套了上去。
    小黄的乖顺和服从让它很快就适应了狗绳的脖套，并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地跟在陈乔玉身边。
    陈乔玉这才带着小黄找到另一处一人高的草丛里的电动三轮车。
    电动三轮车的脚下有踏板，但她还是把小黄放在了后车斗上，好让小黄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
    陈乔玉这才带着小黄，往小仓库里去了。
    她现在有时候就近，就把东西放在小仓库，周姐方便的时候会自己来拿。
    有一些网上发的货，周姐也不用再辛辛苦苦堆在店里了，可以直接约好时间，让快递小哥来仓库这边收货。
    这样店里始终能有余量接待客户，也不会因为农副产品过于冗杂而显得繁乱。
    陈乔玉卸货，小黄就在仓库里这闻闻，那闻闻。
    然后在仓库门口的小石墩上做了个标记。
    卸完货，陈乔玉把小黄抱上车，吆喝了一声：“坐好，我们去批发市场咯！”
    无论是对着周姐晓玲，还是青杨英子爱花姐他们，陈乔玉都无法完全说出实话和心里话。
    但是现在对着小黄，陈乔玉却可以自由自在地说话。
    她在无人的路上轻松自在地跟小黄商量。
    “咱们村小一个年纪只有一个班，加起来也就四十几个孩子，乒乓球拍咱们买五副够不够？”
    “球可以多买点儿，打乒乓球挺费拍子的。”
    “对了小黄，你喜欢篮球还是足球？”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我们那种粉笔卖哦，我上次碰到有个老师来买教具，人家可不要黑板用的粉笔，说要什么白板笔。”
    “小黄你说奇不奇怪？这里的人连黑板都不用，改用白板了……”

 第542章 一个时代里的异类

    小黄听不懂。
    但小黄很高兴和主人对话。
    “小黄，篮球我们买两个？可以一起打，还可以分开训练。”
    小黄：“汪！”
    “乒乓球台子我们村自己做了，不过咱买个拉网？”
    小黄：“……呜汪？”
    “不懂？不懂就对了，拉网就是乒乓球台子中间的那个网啊。”
    小黄：“汪汪。”
    “懂了？那行，除了这些，还有书呢，买书可有点麻烦，容我想想……”
    一人一狗就这么走在僻静的小路上，有商有量的，倒是显得分外和谐。
    ……
    到了批发市场，陈乔玉把小三轮停在外面，决定不带小黄进去了。
    她把小黄的绳子绑在三轮车上，叮嘱小黄：“我进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小黄你要乖乖的哦。”
    小黄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反正看到陈乔玉走，就发出小狗哼哼唧唧的呜咽声。
    生怕陈乔玉把它丢在这里一般。
    陈乔玉无奈，又回头安慰了它一顿，稍微好点儿再离开。
    就这么走走回回两三次，小黄都以为是陈乔玉在跟它玩游戏了，才没那么焦虑。
    陈乔玉这才放心去买东西。
    在批发市场买东西陈乔玉已经很熟练了，现在不管是换谁来，都不会发现陈乔玉居然是从几十年前穿越过来的人。
    陈乔玉找到一家文体用品的批发商店，在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篮球买两个，村里的孩子没那么多，两个就够他们打的了。
    足球也买两个，还有皮球，也是两个。
    倒是乒乓球拍子，作为这会儿的运动主流项目，陈乔玉买了五对拍子，还买了一大盒，足有一百个球。
    羽毛球拍买了两对，买了两筒最便宜的羽毛球。
    或者说，陈乔玉挑的这些东西，几乎都是店里最便宜的。
    之前买本子买笔跟她熟悉起来的批发店老板都忍不住说：“小陈，你还是买品牌的，你挑的这几个质量确实不太好。”
    陈乔玉正蹲着挑东西呢，闻言抬头笑道：“没事的老板，我不是专业用的，就是给小孩子玩儿的。”
    陈乔玉说：“家里的小孩子什么都想学，但还没上道，还不精，就不给他们买那么好的了。”
    “买点儿一般的，让他们试试。”
    她当然知道她挑的都是质量一般的——关键是上面最好不要有什么品牌标识才好，或者就是那种最普通的汉字标识，不要荧光不要硅胶不要特殊材质。
    文体批发店的老板听陈乔玉这么说，知道她心里有数，也就不劝了。
    不过陈乔玉要的粉笔，她还真没找到合适的。
    文体批发店的老板说：“那种老式粉笔说是对人体有害，我们早就不卖了，我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商场，但是我卖的东西都是有质量保证、安全的。”
    包括刚才陈乔玉挑选的那些无牌、杂牌的球，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也是有正经进货渠道和资质保证的。
    陈乔玉闻言，就问文体店老板那种粉笔能在哪儿买到，文体店老板才给她指了个地方。
    “以前也是我们这条街上的批发店，做得很好，供儿子上学读书，还给儿子在城里买了房。”
    “后来听说儿子接他去城里享福了，他就把店转让了。走之前还请我们这些老伙计吃过饭呢。”
    “去了没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也不见他儿子，把店接回来重新开了店，但是人明显不如以往精明了，稀里糊涂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卖。”
    “久而久之，口碑就差了，来批发街买东西的人大多都是自己也要做生意的，不愿意买那种经常出问题的东西，所以他渐渐没什么生意了。”
    文体店老板给陈乔玉指路：“你从这边转过去，有一个很大的冷冻食品批发的店铺，从那个路口进去，转出去下一条街道，第一家就是他的店了。”
    陈乔玉拎着两个大袋子，背上还背着背篓，往那边去了。
    她走的时候，文体店老板还挺羡慕的。
    “这背篓倒是怪实用的。”
    放球特别好。
    ……
    陈乔玉按着文体批发店老板的指引穿过去。
    果然，在第三条街道上看到了那家店。
    确实很明显。
    第三条街道算是整个批发市场里的主干道了，所有能在主干道上开店的店家，生意都不错。
    家家门口都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
    唯独一家店，占据了不错的地理位置，但门头灰扑扑的，门口也没什么人。
    摆出来的东西也显得很旧。
    陈乔玉走近了，老板坐在柜台里面，人呆呆愣愣的，也不像别的老板热情谈生意，或者无聊看手机。
    就是发呆。
    店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倒是颇有她那个年代的店铺的感觉，也没有开什么灯，陈乔玉也不敢往里走。
    就站在门口问了一句：“老板，有粉笔卖吗？要那种老式的粉笔。”
    老板几乎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应了。
    然后就钻进黑漆漆的店铺里面，没多久，抱出了一个大纸箱，上面积满了灰尘。
    老板把纸箱往门口一推，神情恹恹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好的，你自己挑。”
    陈乔玉蹲下来，扫去纸箱上面的灰，打开一看，这箱粉笔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有不少小盒都打开了，露出里面被撞断的粉笔来。
    不过，即便是被撞断的粉笔，也比姚家村村小老师用的粉笔好多了。
    起码这边断掉的都有两三厘米，那边张老师连黄豆大小的粉笔头子都要按在指头上，捺出一两笔呢。
    陈乔玉对粉笔还是满意的，问老板：“老板，你这些货坏了不少，我也不挑了，直接整箱抱走，你要多少钱？”
    老板探头看了一眼，陈乔玉怀疑他都没有看到箱子里面的情况。
    就听老板说了声：“四十，你拿走。”
    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陈乔玉心里觉得怪怪的。
    明明她是八十年代的人，在现在这个场景下，她反倒更像一个现代人。
    而明明在现代生活的老板，也因为一些事，仿佛永久地停留，甚至倒退回了久远的八九十年代。
    不过么，她也不是什么人的事儿都管。
    只要东西合适，她照价给钱就行了。
    陈乔玉给了现金——她一向也是给现金的，然后就抱着那箱粉笔走了。
    这一大箱粉笔还真不少呢，一层就有25盒，两层一共五十盒，一盒48支。
    这么算，足有2400支。
    按照张老师的节省用量，能用很久很久了。
    捡到漏的陈乔玉高兴不已，抱着粉笔箱子，提溜上刚才买球的黑色大塑料袋，往批发市场门口去了。
    小黄还在那儿等着她呢。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和时间线，会在某一个拐点的时候突然加速，或者突然慢下来。
    陈乔玉是那个在自己的时代里，别人眼里走得飞快的人。
    今天那个卖粉笔的店老板，则是他这个时代里，时间线突然停止的人。
    有人像八十年代时的现代人。
    有人像现代的八十年代人。

 第543章 第一次收到青楠的回信

    人只要走的够远，就什么人都能碰见。
    陈乔玉心里有些唏嘘，但很快就放下了，专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今天买的东西都不错，这么多东西加起来，一共也没花掉五百块。
    除了姚金宝要求的之外，陈乔玉还特地买了几卷皮尺和毽子、橡皮筋。
    皮尺可以用来量学生的身高，还能用来比赛跳远。
    至于毽子和橡皮筋，那是比乒乓球更显得“不够时髦”的运动器材。
    文体店老板说现在的小孩都喜欢什么排球网球，篮球足球都得往后排排。
    乒乓球都显得挺“土气”了，哪里还有人踢毽子跟跳橡皮筋啊。
    但陈乔玉就喜欢。
    她的毽子和橡皮筋都玩的特别好。
    只不过从余兰香过世之后，她就没有多少玩的机会了。
    生存的压力放在成年人的肩膀上都能压垮人，何况她当时还只是一个孩子。
    不过现在好了，陈乔玉有钱了，想买什么都能买到了。
    即便她现在已经不怎么踢毽子跳橡皮筋了，但她依然可以圆自己小时候的梦。
    ……
    抱着一堆东西，陈乔玉找到了自己的车。
    小黄对陈乔玉翘首以盼。
    时隔三十分钟，再次见到陈乔玉，小黄的兴奋简直难耐，蹦蹦跳跳，拼命往陈乔玉身上扑。
    陈乔玉放东西的时候差点儿被小黄扑倒。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放好了，陈乔玉摸摸小黄的狗头，悄声对它说：
    “小黄啊小黄，你要记住这种感觉，以后可就要常常陪我一起出来了，要沉稳点。”
    小黄哪里懂啊，它就觉得主人摸它狗头了，那主人肯定是很喜欢它的。
    陈乔玉骑上车，见夜市已经开张，就拐去夜市，买了两只烤鸭，还有一份烤冷面和一份臭豆腐。
    除了烤鸭还比较难得之外，烤冷面跟臭豆腐在枫桥镇也都有了。
    陈乔玉现在拿出这些吃食来，并不显得稀罕。
    客观看来，八十年代的发展一年几乎顶之前的好几年。
    这个月去镇上，就能明显感觉到跟上个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了。
    老家进入了发展最快速的年代，各行各业都在飞速发展，商业工业手工业，百舸争流。
    陈乔玉提溜着东西，开着自己的小电驴回家。
    小黄在车斗里，好奇地打量着沿路的风景。
    带着小黄还是好，陈乔玉拐进山里的时候，路边的草丛突然动了一下，小黄立马大声吠起来。
    下一瞬，几只鸟被惊得从草丛里飞起来。
    陈乔玉也吓了一跳，不过等冷静下来后，她狠狠地夸奖了一下小黄。
    有了小黄，她现在走夜路也不怕了。
    回到废弃的老宅，陈乔玉按照自己之前的习惯把车藏起来，然后又把东西拖到废弃的宅子里进行检查处理。
    小黄一直守在她身边，时不时溜达两圈。
    有小黄在，陈乔玉特别安心。
    即便是这人迹罕至的废弃村落，陈乔玉也不怕，小黄会比她先发现别的动静。
    陈乔玉收拾完东西，把塑料袋、标签，跟一些不适合带回老家的东西单独放起来，准备下次去步行街的时候带走扔掉。
    其他的东西则放进箩筐，然后叫来小黄。
    陈乔玉先给小黄打预防针：“一会儿我们要再经历一次刚才那种嗖嗖嗖的感觉哦，别害怕，回去见到小黑也别乱说。”
    小黄：“呜……汪？”
    陈乔玉当然也听不懂小黄的话，不过当它默认了，抱着小黄，在小圆坑里放上两个鸡蛋，等鸡蛋消失之后，将手心按上去。
    之后一人一狗果然再次经历了嗖嗖嗖。
    陈乔玉都嗖了两年了，自然是习以为常了。
    但小黄果然浑身一僵，找到了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回到老家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陈乔玉回来后还抱着小黄站了一会儿。
    等小黄从僵硬到瑟瑟发抖，到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才放它落地。
    小黄一回来就找小黑去了。
    陈乔玉也不知道两条狗之间会交流什么，但她现在很满意。
    东西买全了，但现在还不能拿出去。
    今天上午姚金宝才跟她说的，下午她就把东西回来了，也着实有点儿太速度了。
    陈乔玉准备再去供销社和门市部买上一些，然后跟这些东西掺到一起去，这样更稳妥。
    ……
    钱稳稳地挣着，但最让陈乔玉高兴的是，她终于收到了青楠的回信！
    之前虽然也收到过青楠的信，也陆陆续续给他寄了不少，但始终都是单向的。
    虽然获知了青楠的消息，但并没有跟青楠对话。
    而这一次，是真真正正收到了青楠的回信。
    回信依旧是收养了青楠的老人家写的。
    信是寄到镇上的，陈乔玉收到信的那天，刚给三水镇送完一批货，就收到了这么个好消息。
    “青楠收到姊兄妹来信，十分珍视，但因青楠心病尚在，并无更多言语，只日夜将姊妹及兄长照片放在枕下，或愿梦中相见……”
    “因吾年迈，且青楠身体抱恙，暂无法回乡，唯有寄信聊表相思……”
    “而今青楠已入学，课业轻松，但因须研习外语，稍显吃力……”
    “信内是青楠近照，并附赠邮票一沓，尔可多多来信，青楠虽不曾言语，但见尔之信十分欣喜……”
    老人家写信文绉绉的，但并不难理解。
    青楠的境况虽然有些让人担心，但听起来也有好转。
    乔玉拿着信，心口热热的。
    这是第一次，她真的收到了青楠的回信。
    这才是真正的联系上了。
    能够双双找到被卖掉的弟弟妹妹，不管什么时候说起来，都是一件近乎奇迹的事。
    陈乔玉热泪盈眶，然而，还没等她将这个好消息分享出去，倒是有人先找上门来了，给了她一个大挑战。

 第544章 记者上门采访乔玉寻亲

    陈乔玉找到乔丽和青楠的消息，姚家村的人一直都知道。
    这次听说乔玉去镇上收到了青楠从外国寄来的信，消息更是传遍了姚家村的各家各户。
    大家都上门来陈乔玉家里道喜。
    修了院墙和防盗门窗之后，乔玉也大大方方地开门迎接村里的客人了。
    她选了个星期天，叫上青杨、英子，还有两个舅舅和小姨，都来家里。
    陈乔玉提前把东西厢没住人当仓库用的两间屋子锁了起来，货物基本上都放在里面。
    当然了，那些货物也都是陈乔玉筛选过的，即便被人看到也没什么。
    但锁起来显然更加安全一些。
    然后就是厨房，陈乔玉锁了后门，但跟堂屋连接的这个小门就没锁。
    反正有榆木板子盖着，一般人也不会掀开。
    其余她自己和青杨的房间，还有堂屋、院里，都可以用来接待客人。
    村里有道喜的习俗，谁家要是有什么喜事，都会在家门口放鞭炮。
    村里人听到鞭炮声之后，就会前来道喜。
    两个鸡蛋，一把挂面，或者自己家晒的菜干、核桃、红枣……不拘什么，主要是恭贺一下，顺便沾沾喜气。
    陈乔玉也拉着青杨，在家里准备了红糖水、各色水果糖奶糖，还有干果、酥饼、瓜子花生之类。
    但凡上门来的，都能抓上一把，唠唠嗑，说说笑。
    青杨负责放鞭炮，舅舅舅妈和小姨他们帮忙招呼客人。
    虽然不用请客吃饭，但是煮几个糖水鸡蛋还是要的。
    大家都对陈乔玉找到青楠乔丽的事感到非常震撼。
    这可不是客套，前些年送孩子的人可不在少数。
    除非一开始就知道送到附近的，时不时还去看，没断过联系的，还算是能有点儿消息。
    但凡送到远一些的，或者时间久了的，那都很难找回来了。
    村里也有人这两年承包土地或者外出做工挣了点儿钱的，想找回以前送出去的孩子，那都找不到了。
    辉子妈坐在条凳上，可是把陈乔玉给夸上了天。
    “嗐，他们那叫什么找？就是到村里走走问问，然后就没了。”
    “你们知道乔玉都干啥了？知道乔玉为啥要卖菜干，要开这个红薯粉作坊不？”
    “人家乔玉一早就想好了，卖东西的时候顺便打听，她的采购单子上都印着青楠的照片呢！”
    “乔丽那不也是？天天找，天天找，但凡有点儿消息，甭管是县城还是省城，乔玉带着青杨，可不都跑去了？”
    虽然找到乔丽的时间比较早，但谁都知道，陈乔玉没少费心。
    青楠更是，这可不是一般的力气。
    也有外村的人前来走亲戚，闻言就大为震惊：“她弟弟都被卖去国外了，还能找得回来啊？”
    国外在时下人的眼里，那就是遥不可及的大洋彼岸。
    信件和包裹都要寄不知道多久，在海上漂着，动不动就漂没了。
    陈乔玉连卖到国外去的弟弟都能找回来，这可是一件奇事儿！
    县城晚报报社的一个记者也从别处听说了这事儿，今天还特地赶来采访了。
    陈乔玉有些不知所措，但村里人可兴奋了。
    记者问：“请问你弟弟妹妹是什么时候被卖的呢？”
    陈乔玉还没说话呢，村里人抢着回答。
    “那可好几年了！他们妈过世之后，就没见了！”
    “哎你可别乱说，乔丽青楠可不是一开始就被卖的，还去陈善那里住了几年呢。”
    “几年啊？”
    “是不是陈善卖的啊？”
    “那不能，真要是陈善卖的，乔玉青杨不能这么亲近她，再说了，听说这次青楠能找回来，他二姑也费了不少劲呢！”
    村民们知道的故事情节，可比陈乔玉三言两语的带过精彩多了。
    记者听得津津有味。
    从一个寻亲的故事里，既找到了丧母孤儿的切入点，又找到了亲戚寄居的社会现象，甚至还有女儿把亲爹送进监狱的法制专栏。
    那叫一个精彩啊！
    尤其这寻亲的姑娘本人的经历也十分传奇，才刚二十岁，就已经是枫桥镇远近闻名的承包户和个体户了。
    生意和作坊那都是有声有色，红红火火。
    虽然跟时下倡导的“娘道”、“长姐如母”、“小白菜”等等形象不符合，有些过于成功了，但故事性还可以的。
    关键是在这个刚恢复建交的时期，跟国外沾上边了。
    记者听得津津有味。
    每每问出一个问题，陈乔玉还在斟酌呢，旁边的村邻回答得比她还快。
    陈乔玉几次想把话头拉回来，都无果，最后也只能随它去了。
    青杨倒是执着，但凡村邻有说得太夸张的，他都要往回收收。
    陈乔玉就把这事儿交给青杨了，他是学生，跟记者还是比较好对话的。
    一整天，家里都没断人。
    人来了又走，下一波又接着来。
    入夜之后还招待了几波人，金二婶和乔玉小姨在厨房里操持着，陈乔玉偶尔过去看一眼。
    见大家都把榆木板子当成灶台垫板用，并没有谁想着要去把这么一块一米多长的弧形板子给卸下来，心里就并不慌张了。
    一直到晚上八点半，最后留下来的人简单吃了点儿东西。
    陈乔玉把从现代带回来的烤鸭给切成块儿，一半蒸了拌上辣椒油，一半直接跟青辣椒炒了，滋味甚美。
    其余鱼肉也不必多说，自然都是足足的。
    陈乔玉现在已经不用掩藏自己的富裕了，村里已经通知她了，叫她抓点儿紧，争取明年能评个万元户。
    明年也才1982年，1982年的万元户，还是很值钱的。
    也是大家眼里人人羡慕的富户，买拖拉机买小汽车都不在话下。
    陈乔玉便顺势提出，自己准备买个拖拉机。
    ……
    买拖拉机是大事儿，还需要队里批手续，可不是人人都能买的。
    而且拖拉机也有指标，要公社里拨指标才能买。
    好在陈乔玉最近运气都不错。
    前有青楠的回信，后面个体户手续顺利办下来——而且是两家。
    一家是在镇上的一个小商店，另外一家则是红薯粉的作坊。
    至此，陈乔玉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钱款进出，买卖东西几乎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了。
    有了个体户的营业执照，买拖拉机也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
    姚金宝带着她和姚大勇，还有村里另外一户养猪承包户，去公社跑了两趟，弄下来了拖拉机的指标。
    五月底，陈乔玉欢欢喜喜地去提拖拉机了。

 第545章 村里一下子买了三台拖拉机！

    这可真是件大喜事！
    村里一下子就多了三台拖拉机！
    姚大勇是全款。
    他家里本来条件就不差，加上家里好几口人都在挣钱，多多少少的，都能存下钱来。
    在老支书的要求下，他买的拖拉机型号也大一些。
    除了他自己平时运送鸭子和饲料之外，农忙的时候也要帮村里干活的。
    因此村里还支持了一部分，姚大勇买起来更加没有压力。
    陈乔玉和另外一个养猪专业户则是办的贷款。
    养猪专业户是去年下半年才开始养猪的，一直到今年为了回款才卖了两头半大的猪。
    挣的不多，不过他养猪，要把猪拉去屠宰场，还有平时饲料消耗大，必须要一辆拖拉机。
    因此哪怕卖半大的生猪有点亏，但也还是先卖了两头，家里凑了些钱，加上贷款，也买了一辆中型的拖拉机。
    陈乔玉买的小型的，她一个姑娘开起来也不费劲儿。
    主要是她平时运输的东西都不重。
    她认真考虑过了，除了生鸡之外，鸡蛋这玩意不适合用拖拉机。
    拖拉机上拉人，人都要颠吐了，鸡蛋即便不碎，也得散黄。
    所以只要小芦沟村不修路，鸡蛋还是得靠吕爹爹和吕婆婆拉。
    她主要就是去小芦沟拉一些活鸡回来。
    另外就是送红薯粉去县城以及周边的乡镇，路途不算远，红薯粉也不重，用大拖拉机反而费油，所以选了小型的。
    最后就是从现代带来的东西。
    如果真是体型特别大的东西，带过来只怕也太显眼了，并没有多少需要用大型拖拉机的机会，更多的是浑水摸鱼。
    所以小型的，好操作，耗油也少，最适合陈乔玉了。
    ……
    至于款项方面，陈乔玉当然是完全不用贷款的。
    但是现在贷款的利息也不高，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不用什么时候都做那人傻钱多速来的主儿。
    能以这么低的利息贷款买上一辆拖拉机，也很不错。
    关键是，现在的贷款，是到期后连本带息还款的，跟周姐她们说的房贷什么的不一样，时间比较宽裕。
    陈乔玉厚着脸皮选了个三年的——等到三年后，两三千块钱对她来说可就真不算什么了。
    而现在的两三千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
    ……
    即便是贷款买上的拖拉机，那放在村里，也算是头一份。
    姚家村真是富裕了啊。
    这一年就有了三台拖拉机。
    本来因为春耕已经结束，而冷淡下来的各个大队的队长、支书，现在又眼红了。
    天天跑到姚家村来取经。
    可把姚金宝给嘚瑟的，也不藏私了，大方分享一些姚家村的成功经验。
    至于别的村是不是有这魄力，村民是不是能这么配合，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反正今年这个先进大队长的荣誉，十有八九要落到他头上了。
    陈乔玉的红薯粉作坊也经常都有人想要参观。
    有各个村队甚至公社打着学习名义来的，也有附近的村民或者姚家村村民的亲戚朋友打着走亲访友名义来的，都想上门看看。
    好在陈乔玉制度规定得严，没让这些人乱来。
    中间倒是有一个新招进来的学徒工，为了向自己的亲戚朋友和相亲对象显摆，趁着值夜班，偷偷放人进来了。
    后来被老岳头发现了，当场就把人给轰了出去。
    而陈乔玉知道之后，也没留情，直接把人给开了。
    这年头工人犯错，那是一点儿别的说法都没有，说开就能开的。
    那个学徒工的家里人知道后，肠子都悔青了。
    带着不少东西上陈乔玉家求情，都被陈乔玉给婉拒了。
    “规矩就是规矩，从他们进作坊的第一天我就说了的，遵守规矩，一切好说。”
    “要是违反规矩，坏了我们红薯粉作坊的名声，那我是绝对不会留情面的！”
    陈乔玉虽然年轻，但这几年也磨练出来了，该严厉的时候半点儿不磕绊。
    那家人苦苦哀求：“也没损失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乔玉，看在都是同村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
    陈乔玉依然坚决地摇头：“没得商量，他现在只是一个学徒，就敢偷偷放人进来，要是真把他招进来当正式工了，指不定会做什么。”
    那家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毕竟陈乔玉年纪小，即便是个小老板，但是他们也这么低声下气地求情了，陈乔玉怎么还是这么不通人情呢。
    见陈乔玉坚决不通融，这家人顿时也生气了，直接拎着东西就走了。
    走之前还诅咒陈乔玉：“怪不得别人都说你是个扫把星，就你这样的，迟早有人要收拾你的！我们还不稀得跟你干呢！”
    陈乔玉对这样的话早就不在意了。
    她以前小时候确实想过，被村里人指着鼻子说她妈妈过世，不是她就是青杨克死的。
    但相比于青杨，显然又是身为女生的陈乔玉会遭受更多的指责和迁怒。
    但现在的陈乔玉已经不会这么想了，甚至根本不会因为这种话而产生情绪变化。
    倒是青杨听说之后，直接带着他的几个伙伴找上了那家人。
    一贯读书文气的青杨，那天带头骂人。
    “谁说我姐是扫把星的？你出来！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掀了你家的房！”
    青杨如今也是大小伙子了，他在村里向来人缘不错，伙伴不少。
    这回带了七八个同龄的小伙子，一个个都是刚长大的公鸭嗓，在人家门口喊起来，地动山摇的。
    那家人吓得不敢出来，只敢叫家里的一个孩子出来说话。
    “不是我们家说的……是人家，人家在镇上看到报纸上说的。”
    报纸？
    青杨回来说了之后，陈乔玉才想起来那个喜欢听八卦多过事实真相的“记者”。

 第546章 红薯粉作坊正式挂牌

    当天记者采访的时候陈乔玉并不怎么上心。
    她没有那么强的“上报纸”欲望。
    但也不希望别人乱写。
    后来那个记者走了之后，一直也没有后文了，陈乔玉还以为自己这点儿事不足以上报纸，所以才没有后续。
    但没想到居然报纸上已经刊登了。
    青杨没空，半辍学的大牛第二天直接请假，替青杨去了一趟县城，买到了学徒工一家说的报纸。
    拿到报纸之后，大牛看了一眼报道，的确够叫人生气的。
    上面没写多少陈乔玉自己的努力，反倒把她写成了一个好似克死家人吸血，然后给自己造势的那种扫把星。
    虽然没有明着这么写，但是但凡看到这篇报道的人，经过引导，都会顺着记者希望的方向，往一些无稽之谈的方向上去想。
    大牛都不敢拿给青杨看，犹豫再三，才在村口堵青杨。
    “这报纸就别拿给你姐看了，上面写的挺过分的，什么你爷爷奶奶死了，你妈就生下了双胞胎，你姥姥姥爷死了，家里就平反了，你爸进去了，你姐就发达了之类的……”
    “还有村里谁跟你们家交好，谁就挣钱……这倒是不打紧，关键是说谁要是不跟你家交好，谁家就倒霉。”
    大牛挠头：“要是我不认识乔玉姐，我看到这个也会觉得她这人挺可怕的，会些歪门邪道。”
    青杨的拳头都捏起来了：“我叫他胡说！县晚报的记者是，等着，等我找他去！”
    大牛好奇问道：“你咋找他？啥时候去？我把二牛跟我小叔也带上。”
    大牛二牛的小叔也算是姚家村的一号人物。
    在陈乔玉卖喇叭裤之前，大牛二牛的小叔就穿上蝙蝠衫喇叭裤了。
    不过这在村里人嘴里，那可不是时髦，而是二流子。
    大牛二牛的小叔就是传说中的二流子。
    二流子平时招人恨，但真要威慑别人的时候，特好用。
    青杨没拒绝：“行，到时候跟幺叔说一声，叫他帮我们撑撑场子，等我先了解了解情况，肯定要找他去！”
    青杨说：“那天他来我家，我们还好吃好喝伺候着呢，觉得他是县里来的记者，要好生照顾他，没想到乱写一气。”
    这事儿青杨没叫陈乔玉知道。
    陈乔玉最近忙着两处个体户营业的挂牌事宜呢。
    村里这个算是好说的，红薯粉作坊是现成的，现在个体户的营业执照办下来了，意味着陈乔玉以后能以个体户的名义往外兜售、批发算红薯粉了。
    不用等村队和公社的审批了。
    以后管她的是工商局，而不是公社了。
    但即便如此，村里还是有些人并不知道红薯粉是陈乔玉个人的产业。
    一直以为是村队的产业呢。
    现在陈乔玉突然就给红薯粉挂上了个体户的营业执照，叫村里有些人心里不舒服了。
    “红薯粉作坊不是集体产业吗？咋成她乔玉一个人的了？”
    “之前给工人发工资是徐会计发的？这是村队把红薯粉作坊卖给陈乔玉了？”
    “凭啥啊，这是集体产业！”
    村里为这事儿还吵吵嚷嚷了一阵。
    有些人借着报纸上的事儿，又瞎传，说陈乔玉有些旁门左道，能够蛊惑人心，甚至能把集体的产业变成自己的。
    陈乔玉听说之后，不怒反笑。
    她倒是一直害怕自己身上挂上怪力乱神的标签，但是没想到不是因为时空穿梭的事儿，居然是因为红薯粉作坊的事儿。
    不过好就好在陈乔玉有凡事签文书的习惯。
    姚金宝把陈乔玉之前跟大队部合作的协议拿出来一看，这一小群想浑水摸鱼的捣乱分子就没话说了——
    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切红薯粉作坊的设备设施人员都是陈乔玉出的，大队部只是给她批集体采购和销售的手续。
    就为这一个手续，大队部抽陈乔玉一成的利。
    陈乔玉的红薯粉作坊生意红火，一成利不多也有一百来块钱。
    都给姚金宝还通电的贷款去了。
    说起通电，陈乔玉之前更是出了大力气。
    才过了这么久，好多人都还记得的。
    姚金宝一发火，大家都想起来了，纷纷站出来为陈乔玉说话。
    “你是没长眼睛还是心眼本来就脏啊？当初红薯粉作坊咋办的你们心里没点儿数？”
    “第一批招工的时候，谁来主持的？”
    “还有，张家老四的媳妇儿嘚瑟自己当老师拿了两百块钱工资的时候，是陈乔玉给的钱还是大队部给的钱？”
    “别这么给脸不要脸，都招了你家旺进厂了，咋，还想翻天抢乔玉的厂长位啊？”
    村里几乎一半的人都跟陈乔玉的产业有牵扯。
    即便没有牵扯的也都愿意卖陈乔玉一个面子，好等着七八月晒菜干的时候，陈乔玉能收购他们家的菜干。
    去年卖得多的人，光菜干就卖了几十块钱。
    这对八十年代的农村来说，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了。
    帮陈乔玉的人多，捣乱的人的声音很快就被压制下去了。
    红薯粉作坊总算是顺利挂牌了。
    不过姚金宝心里也酸酸的。
    挂牌那天他作为大队长，自然也是去了的，还帮陈乔玉剪彩了。
    不过剪完彩，就有点儿委屈。
    低声跟一旁的老支书说：“叔，那乔玉这以后不用通过咱村往外卖东西了，是不是就不能收她的一成利了？”
    不能收这一成了，那村里还贷款修路助学的事儿，岂不是又泡汤了？
    老支书瞥他一眼：“咋？你这个村就靠她陈乔玉呗？”
    陈乔玉一撂条子，你啥也干不成了？
    姚金宝讪讪的：“叔，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着，现在都承包了，自己挣钱自己花，也没人管集体了……那还有那么多困难户呢，咋办啊？”
    姚金宝虽然有点儿小权力欲，但本性质朴的他，还是更担心村里的发展。
    老支书看着热热闹闹的红薯粉作坊，陈乔玉还叫人在门口煮酸辣粉呢，大家都蜂拥而至，十分火热。
    “承包这事儿……国家肯定有办法的，咱先把那承包款给规划规划，度过眼前的关卡，至于以后，肯定有办法的。”
    虽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办法，但老支书始终对国家充满信心。

 第547章 陈乔玉成菜市场一霸了

    很快，姚金宝就收到了陈乔玉的申请。
    陈乔玉申请租下老岳头家后面的空地作为红薯粉的晾晒场地——这个建设很快，围个院子平个地就行。
    租金陈乔玉每年给五十，先租二十年。
    这么一大块地，放着也是放着，陈乔玉拿去，还给平整，还给做疏水，是好事儿。
    另外这一次性承包二十年，大队部到账一千块，还是很能缓解大队部春上买种苗的欠款压力的。
    所以在集体会议上，全村一致通过。
    现在谁也不会阻拦陈乔玉做生意了，她在大家眼里已经是那种她要做什么，能有机会上船是大家的运气的领头人了。
    陈乔玉这边把平整土地和围院墙的事儿交给了辉子爸和辉子妈。
    之前老宅的院墙辉子爸就做得挺好的，现在当然也没问题。
    村里这边红薯粉作坊增产扩招、挂牌扩建的事儿虽然有波折，但还算是顺利。
    解决了一小部分嫉妒使坏的村民之后，迎来的就是火热的生产了。
    但镇上的铺子却叫陈乔玉为难了。
    ……
    之前陈乔玉去工商局注册的时候，办的是两个营业执照。
    一个是农副产品加工的小型作坊，一个则是彻底的个体户小商贩。
    她当时看中的李大姐旁边的一个五平方的小铺面，当时这里没人租，陈乔玉跟集贸市场的人打了招呼说她准备租下来，注册地址也是填的这个。
    但因为当时红薯粉作坊的事多，手头又有点紧，加上集贸市场里租铺面的人一直不多，那个档口一直空着，陈乔玉就准备等到营业执照下来之后再正式签订租赁合同的。
    谁知道这注册折腾来折腾去的，年前递交的材料，营业执照下来的时候，已经半年过去了。
    之前陈乔玉一直也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因此也没正式把摊子搬过去。
    就只是打招呼的那时候给了一笔定金。
    结果现在营业执照下来了，陈乔玉准备正式租的时候，过去一看，那个小铺面竟然被别人给租了。
    陈乔玉立刻找到集贸市场的管理员。
    她是给了定金的。
    可管理员也很委屈：“你当时是给了定金，但也只说定半年，现在半年到了，你也没跟我说，我就当你不想续租了，正好别人想租，我是照章办事的。”
    来租铺子的是一对小夫妻，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
    也才刚来，结果就听说，他们“抢了”集贸市场里的“头号红人”看中的铺子，心里也是忐忑。
    尤其是陈乔玉处理完红薯粉作坊挂牌的事之后，头一次来集贸市场，知道铺子租出去了，连门都没上，直接去找集贸市场管理员的行动，更是让小夫妻惴惴不安。
    不管哪个年头，老百姓都很少愿意直面管理者。
    他们“抢”了陈乔玉的铺子，陈乔玉连话都没跟他们说一句，就直接去找管理员，小夫妻两个越想越不安。
    旁边就有人叹道：“人家都不来找你们，那是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啊。”
    “你们这可得罪人了，那个小陈虽然年纪轻，但是她在咱们集贸市场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
    “你们怎么想的？那么多空铺面不选，偏偏选她这个！”
    小夫妻听得心里慌乱，但也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们来的时候，市场管理员给我们看名单，没租出去的铺面里，就这个最小了。”
    “我们只租得起这间啊……”
    谁能知道集贸市场里的红人老大，也看中了这间啊！
    小夫妻急得不行。
    他们这刚借了钱贷了款准备做生意的。
    铺子租了、装修了，货物也押进去了，这生意要是做不成，背上的债能压垮一个小家庭。
    旁边有人指点：“那你们还不快去！趁人家没把话说死，没把你们赶出去之前，想办法道歉弥补！”
    可怜小夫妻两个连忙紧着店里最好的东西拿上，犹觉得不够，怕只拿自家的东西叫人觉得不够诚心，又咬牙花钱在集贸市场里买了一提什么“西洋参”饮料，才赶紧去找人。
    小夫妻来的时候，正撞见集贸市场的主任恭恭敬敬又喜笑颜开地对这陈乔玉说：“你放心，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给你办好。”
    “你是我们集贸市场的头号商家，叫谁受委屈都不可能叫你受委屈，这样，这事儿我亲自给你办。”
    “前面是下头的人办岔了，这回肯定叫你满意，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是，是，你说的是，这样的人我们肯定不会叫他再进集贸市场的，人我给你安排好。”
    小夫妻不敢进去，在门口听见这话，心里更觉得自己果然该来的。
    听管理员这意思，莫不是要把他们赶出去，决不叫他们这个“麻烦”继续下去？
    可……店铺虽小，但是这生意可不能不做啊！
    小夫妻连忙互相搀扶着进去，看见陈乔玉，几乎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求求你了，陈老板，铺子我们不要了，我们让给你，装修……装修也算了，但是求你们别把我们赶出去！”
    别说陈乔玉了，连集贸市场管理处的主任也愣了。
    “啥情况？谁要赶你们走？”
    陈乔玉更是连忙扶起小夫妻，不明所以地问道：“大哥，大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小夫妻来的时候陈乔玉正忙红薯粉的事儿，并没有来过集贸市场。
    因此也没见过陈乔玉，只听别人说陈乔玉很年轻，很有本事。
    现在见到陈乔玉居然才二十岁出头，比他们想的还年轻，尤其是管理处的主任都对她热情恭敬，心里更是害怕。
    做生意就图个和气生财，不光跟顾客要和气，跟同行也要和气。
    他们被陈乔玉扶着，身子僵硬不已，只是哭求：“千万不能赶我们走啊，我们全副身家都押进去了，这要是做不成，我们也没活路了。”
    陈乔玉有些无奈地皱眉道：“先说说谁要赶你们走？再一个，你们这是做的多大的生意啊？”
    五平米的铺子租不到，就全副身家都押进去出不来了？
    陈乔玉的零售杠杆也没撬得这么高啊！

 第548章 租什么租，直接买吧！

    一旁的集贸市场管理主任也是一头雾水。
    “你们不是刚租了铺子？谁要赶你们走？”
    “我们集贸市场现在还有这种事？正经租的铺子还有人捣乱？”
    主任脸色沉了下来。
    一想到刚才陈乔玉说的话，眼下又来一桩，不由得让主任怀疑起来，集贸市场现在都这么乱了吗？
    而那对小夫妻看到主任和陈乔玉的反应，也是有些懵。
    “主任，陈老板……你们没想赶我们走？”
    小夫妻壮着胆子问道。
    主任瞪大眼睛：“你们是来租铺子的，做正规生意，我干嘛要赶你们走？”
    现在集贸市场租摊位的多，租铺面的还不算多。
    毕竟之前还没有明文规定允许私人做生意呢。
    这来的都是客户，主任欢迎都来不及，怎么会赶人？
    陈乔玉更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向来与人为善，甚至还有几分憨厚，怎么会好端端的把人家赶走？
    陈乔玉跟主任都有些失笑，出言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小夫妻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那……主任刚才说的绝对不叫他再出现在集贸市场了，不是我们啊？”
    主任大惊：“当然不是！我说的是那个靠关系进来的管理员！”
    陈乔玉此时也明白过来了，敢情小夫妻俩这么惶恐，是因为把主任说的人当成是他们自己了啊。
    主任解释道：“跟你们无关，你们是正常手续租赁下来的，白纸黑字红手印，有合同的。”
    “只要你们不违规，我们肯定不会赶你们走的。”
    “至于我刚才说的，是因为手底下的人乱来，已经搞错好几个铺子的租赁了，被人投诉了好几次，我上个月已经跟他说了，这个月最后考察期了，要是还不认真工作，我就不收他了。”
    小夫妻一听，大大地松了口气。
    也对自己刚才的激动有些羞愧：“对不起啊，误会你们了。”
    主任摆摆手：“这个不算啥，不过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小夫妻这才诚惶诚恐地说明了来意：“……我们不知道这间铺子之前被人租了，去问的时候管理员说可以租，我们就租了。”
    说着，两人看向陈乔玉，有些忐忑，还有些害怕：“对不住啊，我们不知道这是你的铺面，要不……还是给你，我们，我们再换个别的地方。”
    陈乔玉笑道：“我刚才路过看了一眼，你们的铺子都快装修好了？现在再换，来得及吗？”
    小夫妻出现了一点儿犹豫，理智告诉他们，现在顺着台阶下，别得罪人最好。
    但情感上，自己刚装好的店面……
    不，这甚至不只是情感上的问题，这装修也花了钱呢。
    他们俩一犹豫，陈乔玉就知道了。
    她笑道：“不用还给我了，这确实是我租赁的时间过期了，我的问题。”
    小夫妻又惊又喜，迟疑着问道：“真的？那你怎么办？”
    陈乔玉笑着朝管理处主任的方向偏了偏头：“我刚才已经跟主任说好了，我这次换两间大点的门面。”
    “两间吗？”小夫妻问道。
    陈乔玉点点头：“是啊，之前这个小的本来只是想着卖点儿小商品，五个平方也够了。”
    “但这次营业执照申请下来了，我想扩大一些店面，另外，我还有些别的生意，干脆一起租了铺子。”
    这次陈乔玉不想再出现之前那种到期几天结果就被人转租出去的事儿了，所以过来准备一口气租上三年的。
    结果管理处的人听说陈乔玉要租三年，就上报到主任这里了。
    主任的权限大，当即决定跟陈乔玉面谈，问陈乔玉有没有意愿买间铺子。
    陈乔玉还意外了一下：“现在铺子能卖了吗？”
    之前集贸市场建成的时候可是只让租的。
    主任亲自接待了陈乔玉，他也是认识陈乔玉的，只是没有直接对接过。
    面对陈乔玉的询问，主任也是无奈道出其中缘由。
    原来集贸市场也是县里出资建起来的，为的就是发展经济。
    单靠这为数不多的租金，根本难以回本，县里也面临无法偿还当初建筑贷款的压力。
    所以年后刚会议通过，决定放出不到四分之一的铺面，允许买卖转让，以便快速回款还钱。
    只是这政策出来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卖出去一间呢。
    毕竟现在才刚开放，大家手里都没钱。
    就是有几个承包户、个体户挣了钱，人家也还得继续投入到生产里。
    哪舍得现在花钱出来买铺子啊。
    反正租金便宜，大不了就跟陈乔玉之前想的一样，租个年呗。
    反正租金可以每个月给，压力小很多。
    所以主任现在也是等待有缘人。
    陈乔玉一听，这敢情好，虽然有钱确实应该继续投入到生产里，但是陈乔玉还是忍不住起了买铺子的心思。
    即便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发展历程，但是看现在的经济形式，以后房子越来越值钱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何况主任说了，要是陈乔玉现在买的话，还能优惠一些。
    陈乔玉当即就决定买两间，立刻就在商铺平面图上挑上了。
    这可算得上是集贸市场建成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了，所以管理处主任刚才对陈乔玉十分热情，殷勤不已。
    小夫妻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儿。
    陈乔玉开玩笑道：“我还要多谢你们把那间铺子租过去了，不然按照之前那个管理员的性子，我问他能不能续租，他肯定就轻描淡写地说能，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有铺子能卖。”
    小夫妻听了羡慕极了：“陈老板你是干大事的人，我们小本生意，买不起，只能租。”
    然后又好奇问道：“不过陈老板你买下这两间铺子要做什么生意啊？”
    毕竟之前陈乔玉想租的铺子也就五个平方，现在怎么突然要买集贸市场最大的两间铺子了？
    这买下来也得不少钱？
    难不成她要用这么大的两间铺子，做之前五平米的小生意？

 第549章 哟！八十年代就有无籽西瓜了！

    陈乔玉乐呵呵地说道：“现在只是大致想了一下，一间做商店，搞批发零售，一间准备卖点吃食。”
    现在村里的农业都在快速发展，经过承包之后，粮食也增产了不少。
    陈乔玉觉得从吃饱到吃好的转变，肯定很快就会成为风气了。
    她之前不想做吃食的生意，是因为时间精力分不开，但饭店的利润是相当可观的。
    陈乔玉的红薯粉作坊现在经营得不错，内外都有人管，节省了她不少精力。
    也让她明确了，只要规章制度拟定得好，就是请人来干活，也能把生意做下去。
    陈乔玉随口就说了两桩生意，小夫妻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陈乔玉便也问起他们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我看你们摆了不少货架子。”
    摆了货架子，应该就不是做早餐店之类的餐饮行当，或者布店、裁缝店、衣服店之类的。
    小夫妻现在知道自己不用让出铺面了，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跟陈乔玉说道：“我们想卖水果呢。”
    “年前我们村里试点承包，我们抓阄抓到的山地不是太好，种不了庄稼。”
    “我们东奔西跑，问了好多人，最后打听到这块地只能种水果，就想办法弄了些果苗来。”
    “现在果树还没怎么结果，但我们种的西瓜、甜瓜还可以，这个月应该就能摘了。”
    小夫妻说起自己的生意来，也是眼里有光，脸上有笑的。
    “我们借了好多钱买果树苗和化肥，全家老小都扎进果林里了，不过这些果树要到后年才会大批量结果子，这两年我们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要靠卖瓜，把这两年给撑过去。”
    “所以，就不敢租太大的铺子了。”
    两人也算是健谈的，陈乔玉听他们说起种果树来，也很感兴趣。
    毕竟现代有很多水果都是现在没有的。
    而有些现在的好吃的水果，不知道为什么，到现代之后反而不流行了。
    陈乔玉觉得种果树也不错，虽然前期投入大，但等到养成之后，应该回报率还不错。
    不过，她还是有个小小的疑问。
    “按你们的说法，你们正缺钱呢，怎么不租个摊位卖瓜？毕竟摊位比铺面便宜多了。”
    “或者说，你们连摊位都不用租了，直接推着车子卖也行啊。”
    现在租铺子，还是有点儿浪费了。
    然而，小夫妻俩对视一眼，有些腼腆，但又有些骄傲。
    “因为我们种的西瓜跟一般西瓜不一样，我们种的西瓜品种好，特别甜，关键是——”
    “是无籽的！”
    小夫妻俩特别骄傲地说出自己种的是无籽瓜的消息。
    毕竟这是他们专门渠道弄来的西瓜秧苗。
    别说枫桥镇了，可以说整个县城，不，整个市里都未必有。
    而陈乔玉听到无籽瓜时，更是激动：“现在就有无籽瓜了？”
    “你也知道无籽瓜？”小夫妻眼睛更亮了，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小夫妻里的年轻妻子说：“是啊是啊，我们种的无籽瓜，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决定租个铺面卖——不能跟其他瓜一样推着车卖，卖不上价钱。”
    “我们还去县里看过，去我们镇上也看过，不过我们能租得起的铺面，就只有这里了。”
    “虽然不是一个镇，但离家也不远，多少算是熟悉，我们来了解过，别的不说，起码比我们镇上好，在这里卖东西不会被人打。”
    小夫妻说起这事儿，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也有些后怕。
    陈乔玉跟管理处主任拉着他俩坐下来，还给他们倒了水，叫他们好好说说。
    原来，这对小夫妻是隔壁平章镇的，距离不远。
    家里都是农民，但是除了集体种地之外，家里的长辈对种果树颇有心得。
    虽然土地都是集体的，但是他们也开荒种了一些水果，只是数量不多。
    除了供自己家人和村邻吃之外，偶尔拿出来卖卖，补贴家用。
    本来也没想做这门生意的，但去年年底村里改制承包的时候，他们刚好抓阄抓到了山地。
    山地种粮食肯定不行。
    想来想去，一家人凑在一起商量，干脆种果树得了。
    于是亲朋好友借了一圈，还去信用社贷款了，买了不少果树苗。
    顺带着，也种了些瓜菜。
    本来是想在自己镇上卖的，毕竟熟悉。
    但他们镇上有恶霸，市场都叫恶霸给霸占了，他们去卖得给高额的“卫生费”。
    不给，对方就打人，还会各种方式捣乱。
    小夫妻俩被逼得没办法，这才找到了枫桥镇。
    比起来三水镇的发达，枫桥镇是刚兴起来的，这边现在做生意的人还不算太多，市场没饱和，租铺子的价钱也不高。
    而三水镇那边远了点，租铺子的价钱也太高了。
    因而小夫妻最终选择在枫桥镇做生意。
    反正去自己镇上二十几里路，来枫桥镇也就四五十里路，也没远多少。
    结果也因为这样，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租的那个小铺面之前陈乔玉打过招呼，给过定金了。
    因此阴差阳错租了下来。
    装修都弄得差不多了，他们要开业了，周边的摊主也才反应过来——
    “你们不是给乔玉做事的吗？”
    “你们这是要自己做生意啊？”
    “不对啊，之前这铺子不是乔玉要了吗？”
    小夫妻俩一听，顿时吓坏了。
    这人生地不熟的，初来乍到，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吗？
    这才惶恐不安，在大家的劝说下，前来说和。
    小夫妻端坐在椅子上，年轻妻子看着陈乔玉，有些腼腆。
    “我听他们说你是集贸市场里最厉害的人，心里还有些害怕，怕我们得罪了。”
    “谁知道见面才看到，是个比我们还年轻的姑娘家……我不是说你不厉害啊，我就是觉得，看不太出来呢。”
    年轻妻子话说到一半，觉得有点不妥，赶紧解释。
    陈乔玉摆摆手笑道：“没关系的，我妈过世得早，我又没有爹，十几岁就出来干活打拼了，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几年了。”
    “不过么，厉害谈不上，还是大家帮忙抬举我，之前他们都以为我要搬到那个小铺子里去，所以才帮忙说道的。”
    误会解开了，大家也都高兴了。
    陈乔玉顺势说起来：“你们这个策略不错，无籽瓜稀罕，是要跟普通西瓜区分开来，不过你们就准备这么卖吗？还有别的渠道吗？”
    不然，以枫桥镇的消费水平，无籽瓜的市场似乎有些不足。

 第550章 没想到啊，竟然还是熟人

    小夫妻闻言一愣，旋即苦笑。
    “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其他的……我们也没钱啊。”
    果树的成长期长，前面投入的本金也多。
    现在还不知道收益如何，压力十分之大。
    集贸市场这个小店铺，已经是他们能力范围内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要不是实在想把这么好的瓜给卖出去，我们可能连这个铺子都不打算租了。”
    小夫妻囊中羞涩，租金都是借的。
    陈乔玉摇摇头说：“但你们这样可能不太行，枫桥镇就这么大，十里八乡虽然人不少，但大家都是一样种田的。”
    “如果说你们的无籽瓜价钱不贵，那大家或许还舍得花钱买来吃。”
    “但要是价钱比正常西瓜贵不少，人家哪舍得？”
    现在愿意为了“不吐籽”这点小问题，花大价钱的人，还是太少了。
    小夫妻一听陈乔玉也这么说，顿时就更加萎靡了。
    “那怎么办……我们之前也想过，但是家里抽中的山地确实种不了什么庄稼。”
    “种的果树也还没结果，今年能收获这些西瓜，已经是不容易了。”
    山地要是跟别的土地比起来，种瓜的优势也没多大。
    秦山和王燕只能尽可能地另辟蹊径去种无籽瓜，希望能够打开小众市场。
    不然，西瓜种在山上，花费的人力物力，包括灌溉、收获，都比人家要多、要难。
    要是种普通西瓜，哪里比得过别人？
    陈乔玉看看管理处的主任，主任垮着脸，嘀咕了一句：“你这真是……把我也拖下水了。”
    要是不知道这事儿，也就不用管了。
    但现在知道了，好像不管不合适了。
    主任想了想，说：“我们每年要接待不少上级领导，还会代表镇里参加一些县里市里的展销会。”
    “你这个西瓜要是品种真不错，那回头展销会的时候我带上你们，不过，去了展销会之后卖得怎么样，还得靠你们自己。”
    秦山跟王燕一听，顿时又惊又喜。
    没想到枫桥镇集贸市场的主任这么好说话，比他们镇上的恶霸好多了。
    就冲这点，他们也不后悔来枫桥镇做生意。
    有了主任这句话，秦山跟王燕也不是呆子，赶紧把刚才带过来想跟陈乔玉求情的水果给拿了出来。
    “甜瓜还没下来，这是我们种的西瓜，都是无籽的，有两个品种，一个味道好些，但皮薄又脆，运输上没那么方便。”
    “另外一个品种味道稍微淡点儿，但是胜在皮厚，方便运输，我们准备在价钱上让让，反正先把今年的化肥钱和灌溉钱还上，撑上三年就好了。”
    秦山一边说，一边就把瓜给捶开了，掰了两块最大最红的给陈乔玉和主任尝。
    剩下的则送去旁边了。
    陈乔玉咬了一口西瓜，虽然没有冰过，但是西瓜天然的香甜清凉，依旧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
    “你这西瓜确实不错啊，皮薄瓤甜，又脆又多汁，是比咱们本地西瓜好吃一些。”
    陈乔玉由衷夸赞道。
    王燕听到这话，高兴不已，热情又憨厚地让陈乔玉再吃一块。
    “家里还有好多呢！这个品种要是真不好，我们也不会花这么大力气种的。”
    “种苗都是专门找专家要的。”
    陈乔玉一边啃着瓜，一边好奇道：“你们认识西瓜方面的专家吗？”
    现在农村承包土地，第一重要的是胆量，毕竟现在算是个只要自己干，干啥都比大锅饭挣得多的环境。
    第二重要的就是方向。
    而这个方向，对于主要依赖种植、养殖、家庭手工业的农村人来说，就是依靠专家。
    哪个公社、大队能请到种植养殖方面的专家，就等于是请来了聚宝盆。
    该说不说，陈乔玉现在挣钱，靠的也是这个。
    只不过她的专家是现代丰富且便于获取的知识罢了。
    秦山跟王燕听到陈乔玉这么问，还挺自豪的。
    “是的，我们认识一个农业方面的专家，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敢这么笃定地种果树。”
    秦山说道：“就是那个专家给了我们不少建议，说他们虽然不能预测市场的走向，但改良的果树品种肯定口感和产量上要比以前的老品种好得多。”
    “他这样说了，甚至还帮我们垫付了种苗钱，我们才能把这山林给包下来的。”
    陈乔玉听着总觉得有点儿熟悉，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的这个专家……姓什么啊？”
    秦山王燕刚想说话呢，就听到陈乔玉的下半句了——
    “不会是姓钟？”
    “嗯？陈老板你怎么知道？”
    秦山和王燕大为惊讶。
    陈乔玉也很意外：“是钟斯年吗？”
    “是啊，陈老板你认识钟专家？”
    陡然听到钟斯年的消息，还一跃成为专家，陈乔玉有种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此时王燕也反应过来了，她一拍秦山：“哎呀，不说我都忘了，之前钟知青不是在枫桥镇插队吗？”
    秦山挠了挠头：“这也太巧了，就算是一个镇的，也不一定认识啊。”
    陈乔玉此时已经忍不住笑了：“岂止是一个镇的啊，他还是去我们队插队的，而且还住的我二大爷家的老屋！”
    好久都没有钟斯年的消息了，陈乔玉听到他现在已经是“专家”了，也挺为钟斯年高兴的。
    毕竟钟斯年在枫桥镇就搞了好多年的试验田，只是一直沉默寡言，很少跟村里交流实验结果。
    一直到走之前，陈乔玉也只知道钟斯年弄的大棚效果不错。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进展了。
    现在见他果真在农业方面有所成就，陈乔玉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在她跟青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钟斯年的黑脸寡言，还是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庇护和便利的。
    两边一对口供，这才知道，原来钟斯年当年在枫桥镇并不只是山上那一块试验田。
    他还去了周遭不少地方，选取了一些试点田地，跟一些农户有联系。
    但因为当时知识青年的限制，他也没能经常去，只能把主要精力放在枫桥镇。
    后来他回城了，但跟这些农户还有联系。
    去年大家陆续开始承包，有不少人就联系上了钟斯年。
    钟斯年这个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心肠还是可以的。
    他给了农户们一些建议，像秦山王燕这样愿意配合他做实验的，尝试新品种的，他还会给予更多帮助。
    秦山跟王燕的一部分果树品种，还有这次的无籽瓜的种苗，就是钟斯年提供的。

 第551章 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栖

    陈乔玉跟秦山王燕说了好一会儿话。
    两边才知道原来彼此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年头讲究个人缘，在外头还说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但凡有点儿关联的，也都算得上是自己人。
    陈乔玉原本就对这无籽瓜感兴趣，现在听说还是熟人的熟人，更是不用多说。
    于是陈乔玉也不讲什么客套了，直接指出了秦山王燕现在的困境。
    “瓜是好的，但问题也同样存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枫桥镇吃不下你们这批瓜。”
    对于刚刚脱贫脱困的枫桥镇人来说，温饱不是问题，也吃得起一般的水果和西瓜。
    但是为了那一点点口感上的进步，花额外的钱，那就不好说了。
    陈乔玉说：“这里只能作为你们的一个销售点，但真要卖，还得往外卖。”
    “县城可以点对点去找一些能吃得起无籽瓜的人，用档次打开市场，销售皮薄味甜的那个品种。”
    “另外一个耐运输的品种，则要想办法销售到更远的地方去，而且要注重品牌。”
    现在八十年代，正是各行各业蓬勃发展，飞速扩张的时期。
    这会儿要是打下了口碑名号基础，将来果树成熟结果的时候，秦山王燕他们就轻松许多了。
    陈乔玉的话语虽然简单，但这也是她自身奋斗的经验，加上一些现代的所闻所见总结出来的。
    道理不难，难的是戳破这层窗户纸。
    对于经商还停留在“价廉物美实惠才能做下去”的质朴观念时期，陈乔玉说的差异化市场、品牌概念、销售渠道……都是能叫人醍醐灌顶的箴言。
    不光秦山和王燕听得如饥似渴，连集贸市场的主任也是，恨不得拉着陈乔玉听她说上三天三夜。
    集贸市场主任甚至央求陈乔玉：“难怪他们都跟我说你的生意做得好，你这脑子就是跟别人的长得不一样。”
    “你有这么多想法，能不能找个时间，给我们讲讲课？”
    主任诉苦：“我毕竟也是市场管理主任，我不能光在这里收收租，检查检查卫生，就算管理了，我总得帮着老百姓办点儿事！”
    主任自己觉得自己本事不够，没有陈乔玉这么有头脑，就希望陈乔玉能给他们单位的人讲讲课。
    然而陈乔玉帮人纯属出于本性善良。
    但要让她出什么大风头，她也不愿意。
    枪打出头鸟，她已经够出格了，不愿意再树大招风。
    ……
    陈乔玉婉言谢绝了主任的邀约。
    都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但，谁好也不如自己好。
    陈乔玉对集贸市场管理主任说道：“主任，我这边确实忙不开，我今天看的那两间铺子，你帮我看看，回头我办好贷款，这边就办手续，争取尽早开业。”
    陈乔玉说道：“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栖，主任，你看你这集贸市场管得不错，所以人家特地跑来你这里租铺子做生意，你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公平公正，集贸市场肯定会越来越热闹的。”
    主任虽然没请到陈乔玉来讲课，但是陈乔玉说的这两句话，让主任特别高兴。
    “小陈你说的好啊，这个这个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栖，我一定好好跟底下的人讲讲，再不会出现这次的问题了。”
    主任也不纠缠，宽了秦山王燕的心，又表示一定会帮陈乔玉把铺子的购买手续办好，才送他们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动静太大了，秦山跟王燕带来的东西，除了几个西瓜，主任啥也没收。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收几个西瓜，甭管是什么瓜，反正都不算收礼。
    因而秦山和王燕也很庆幸，觉得自己来枫桥镇来对了。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王燕才说道：“难怪之前钟知青建议我们来枫桥镇呢。”
    陈乔玉问道：“钟知青建议你们来的吗？”
    秦山和王燕点点头：“是啊，我们在我们自己镇上做不下去，想去别的地方……但说实话，我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家里没什么背景的，去哪儿不都是挨欺负啊？”
    “我们自个儿去找了些地方，但都不敢，最后还是钟知青帮我们下的决心，说来枫桥镇。”
    秦山高兴地道：“现在看果然是来对了。”
    陈乔玉笑道：“我也希望以后越来越多的人能像你们这样来。”
    说完，陈乔玉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才转了话题，说了自己的想法。
    “刚才跟你们说了一些法子，但也不保证成效，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试试。”
    “至于现在么，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商量，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什么事？”秦山跟王燕连忙问道。
    虽然他们今天才认识，但因为钟斯年的关系，还有陈乔玉不欺负他们，还帮他们出主意的事儿，秦山跟王燕对陈乔玉也是分外信任。
    陈乔玉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这不是做生意吗？有些路子，我想你们卖一批瓜给我，要是可以的话，我这边应该能帮忙销售一部分。”
    现代那边，随着天气炎热起来，活鸡的生意没那么好了，鸡蛋的销量也有所下滑。
    而其他菜干现在也不是季节。
    周姐感慨，说生意怕是要进入冷淡期了。
    一时的冷淡倒是没什么，做生意都有淡旺季。
    但怕就怕在，她们的铺子开了还没一年，虽然有些口碑，但还不够稳定。
    要是这期间客户流失了，后面再拉回来就很难了。
    周姐也一直发愁，要想个什么法子来挽回拉拢客户呢。
    陈乔玉知道这事儿，但她最近真是恨不得一个人拆成两个人忙，也顾不过来。
    正好今天听到这个无籽瓜的消息，陈乔玉觉得，老家这边，任是谁也没有现代人舍得在吃的上花钱。
    所以她就想着，要不，把这无籽瓜也弄到现代去卖卖？

 第552章 爱花姐，你也买个门面吧！

    新鲜蔬菜都能卖，瓜总不能卖不出去？
    陈乔玉心里还是很有底气的。
    说白了，还是现在太穷了，东西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
    一斤西瓜，普通品种能卖到一分钱就算是好价钱了。
    有时候一个十几斤的大西瓜，也卖不到一角钱。
    以前村里也有人种过，费时费力，几个月的人力物力，最后成熟了拖到镇上去卖，一车西瓜都未必能卖出两块钱。
    但对当时的村民来说，这一车西瓜可能就是孩子的学费、老人的药钱，少也要卖。
    秦山跟王燕对无籽西瓜的定价也是有些犹豫的。
    他们经过计算，最终决定：“价格在两分钱左右我们能回本，两分五的话稍微能赚点工钱出来，卖到三分钱我们才能够支撑山林继续种植。”
    陈乔玉听了，觉得没什么问题。
    秦山王燕的无籽西瓜个头不大，一个也就十斤左右，上下浮动八斤到十二斤这样。
    陈乔玉问了他们预计的产量，大概这个月底能收两千斤左右，下个月开始，每半个月就有三千斤，一直持续到八月份。
    不过这里头能卖的还要打个八折。
    有些瓜卖相不好，是比较吃亏的，也就只能按普通西瓜卖了。
    但总的来说，万把斤的西瓜对陈乔玉来说，问题不大。
    她啃着西瓜，就把后面的事儿安排好了。
    “你们先尽量自己卖，汪主任说的展销会你们也去一去，那边不少新品种，肯定有人对无籽西瓜感兴趣的。”
    “另外我这边可以给你们几个联系方式，你们自己上门问问去，都是之前跟我有过合作的厂子，这几个厂子福利不错，每年会单独准备一些给领导和大客户的礼物，看他们会不会选无籽瓜。”
    “另外我再帮你们写几封信去省城问问，路途虽然远一点，但是想办法跟客车的司机售票员联系联系，用他们的车子捎带过去，比专门跑一趟省钱多了。”
    现在许多乡镇的车子都会承担帮带货物的职责。
    有些太麻烦别人的，别人会收点儿钱。
    但一般都收得很少，比自己人力拉板车，或者开拖拉机要方便多了。
    秦山跟王燕听得无比认真，就差拿小本本出来记了。
    老家这边的渠道都安排上，陈乔玉最后才说：“另外你们也给我留三千斤，我个人帮忙销售，价格上可以给你们按三分钱算。”
    秦山跟王燕一听，连忙表示不能。
    “陈老板，千万别，你给我们出了这么多主意，还给我们牵线搭桥，简直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有这些法子，就算别人只要一车，只要个一两百斤，我们也能卖出去不少。”
    秦山说：“陈老板你要三千斤西瓜……我们确实做不到不收钱，因为瓜苗和浇灌施肥都要钱。“
    “但我们肯定不能按三分钱收你的，收两分钱都算我们占你便宜了，起码你还帮我们回本了。”
    陈乔玉笑着摆摆手：“这些话就不说了，我也不是光为了帮你们，我买回去给员工发福利，再加上送一些给我的客户、熟人，用得上。“
    两边让来让去，最后各退一步，按两分五一斤算。
    陈乔玉说：“我先要三千斤，如果效果好，我再继续买。”
    秦山跟王燕感激不已，一回到集贸市场，就先把店里准备卖的瓜给收拾了一麻袋给陈乔玉，足有七八个，死活不肯收钱。
    陈乔玉也没办法，厚着脸皮收下了。
    她还真的挺需要这批瓜的。
    她前年第一次去省城的时候，在常思甜和她老板的那个招待所里，认识了不少各个地方的业务员和销售员。
    这两年她陆陆续续跟其中一些有了联系，购买电线也好，卖给对方鸡鸭红薯粉也好，还算有所往来。
    其他的暂时没有合作的，陈乔玉也不忘每年给人家写一两封信，顺便带点儿特产过去给别人。
    人家回信的时候也给她送点儿他们当地的特产。
    顺便说说最近的进展。
    故而陈乔玉的那个小册子一直更新着，名单还多了不少。
    不过因为陈乔玉这边进展算得上是慢的，虽然做了几件事，但说白了，鸡鸭鱼肉红薯粉茄子干，这些在七八十年代都不算稀奇玩意儿。
    人家买也是看在人情上，真要说多稀罕陈乔玉的东西，那还是少。
    因此陈乔玉只能时不时从现代弄点儿小玩意儿过去，以维持她在其中的独特性。
    但终究不是正儿八经生产出来的产物，时间久了，陈乔玉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正好这一回的西瓜，是实实在在的新鲜玩意儿，是真真切切在老家种植、生产的。
    可太能帮陈乔玉镇场子了。
    陈乔玉有时候想，生意做多了，就感觉自己变得世故起来了。
    以前觉得单靠人品和人缘，就能把生意做下去。
    现在渐渐变得现实起来了，要有利益，要有真正的与众不同之处，别人才会尊重，乃至高看你一眼。
    不然，人家好多大城市、大厂的业务员、销售科长，凭什么跟她一个村姑联系着？
    ……
    集贸市场里，秦山跟王燕解决了铺子的事，心里轻松多了。
    尤其是陈乔玉给他们指了几条路，他们现在赶着把店铺收拾好，最好这两天就开起来。
    然后把陈乔玉给的那几个渠道都联系联系。
    争取多卖点儿，多回点儿本。
    陈乔玉这边，她一个人拖不动这些西瓜，就把张永华给叫来了。
    张永华跟柴爱花自从搬到镇上来了之后，生意做得越发红火，人也精神起来了。
    就是嘴碎和抠搜的性子一直没改。
    听见陈乔玉要帮忙，柴爱花立刻就叫张永华收拾收拾去了。
    张永华有点儿不情愿：“现在生意忙着呢，一会儿我走了你忙不过来。”
    柴爱花瞪他一眼：“这里还有卫爹爹卫婆婆呢，就缺你一个了？”
    张永华这才嘟嘟囔囔地把手上用来隔热的毛线手套摘了下来，问陈乔玉：“什么瓜啊，还要专门在镇上买，村里的瓜都快下来了，现在买不是浪费钱吗？”
    陈乔玉对张永华这个性子那也是一百个服气。
    不过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去理会张永华的嘟嘟囔囔。
    甚至可以无视张永华的叽歪。
    她直接指着先前那个五平方小门面，对张永华说：“就那里，秦山水果店那家，说我的名字他们知道的。”
    张永华哼哼唧唧地走了。
    这边陈乔玉拉着柴爱花，双眼放光，跟柴爱花透露了集贸市场的门面可以对外出售的消息。
    “爱花姐，我寻思着你跟永华哥以后多半也是在镇上定居了，不如直接买个门面？”

 第553章 你们村的地是真不错，种什么是什么味儿

    柴爱花的胆子果然大。
    跟张永华那简直是两个极端。
    听见这话，柴爱花的第一反应是：“真的？多少钱一间？”
    陈乔玉指了指她选的那两间：“看面积和位置的，我选了进门旁边的那两间，价钱么确实不便宜，但是我想贷款。”
    现在的门面是不便宜，陈乔玉选的两间都是最大的，二十平左右的。
    一间八百，一间一千一。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这算是天价。
    没有几个人能在八十年代随随便便掏出这么小两千块的。
    但是对比一下现在的稀缺玩意儿拖拉机，陈乔玉又觉得这门面还是很划算了。
    果然，柴爱花立刻就想到了。
    “我们这个档口一年租金也要几十块钱了，换到铺子里去，位置更大，租金也要上到一百了……”
    柴爱花算账极快：“这么算下来，如果我买个小点的门面，八个平方十个平方的，也就是四五年的租金？”
    陈乔玉猛点头：“是啊是啊。”
    就是这个理，所以她才第一时间告诉柴爱花。
    果然，柴爱花立刻心动，一边揉饼，一边压低声音问道：“这消息现在知道的人多不多？咱们要买，啥时候能定？”
    陈乔玉可太爱跟柴爱花透露消息了。
    果然精明的人就是能第一时间抓住重点。
    要是遇到张永华那样的，跟他说什么消息，估计他不是泼冷水，就是叽叽歪歪几十句。
    等他决定了，黄花菜都凉了。
    陈乔玉跟柴爱花说：“我刚从汪主任那边出来，他说我是第一个买的，他明天才写信往上报，爱花姐你要是赶得及今天下班前过去说，估计咱俩明天能一起。”
    柴爱花兴奋地搓着手：“那是要赶快了，幸好之前我想着现在生意不错，可以考虑从摊位转到门面，还看了几个门面，不然这陡然来一下，都叫人抓瞎。”
    柴爱花谢过陈乔玉，又应下陈乔玉的请求，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英子、马老三等几个村里做生意的人。
    看看他们有没有买铺子的想法。
    这边张永华已经帮陈乔玉把西瓜扛上三轮车了，折返回来了。
    不过他显然十分不理解，忍不住抱怨道：
    “乔玉，你买这么多瓜做什么？这一麻袋，不得有百来斤？你吃得完吗？”
    虽然现在的人买西瓜经常一麻袋一麻袋地买，但很少有农村人在城里这么买瓜的。
    村里还少得了瓜吃？
    谁家种了瓜，说一声，拿一毛钱两毛钱，或者一点儿小米，换一下就行了。
    甚至不需要钱物，打声招呼摘了也就摘了。
    张永华觉得陈乔玉这实在是有钱烧得慌。
    柴爱花瞪张永华：“就你话多，买几个西瓜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再说，我也去买一麻袋！”
    到底还是柴爱花有办法治张永华。
    一听柴爱花也要在城里买一麻袋西瓜，张永华立马怂了。
    连连道歉：“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要吃西瓜，我回家给你摘去，爸妈今年种了西瓜了，随便吃！”
    虽然张永华没说出口，不过陈乔玉心想，张永华此时心里最想说的话应该是——媳妇儿，千万别买。
    ……
    从集贸市场离开，陈乔玉就骑着小三轮回姚家村了。
    正好今天下午有点时间，能去一趟现代。
    把这批瓜给周姐送过去，看看周姐觉得能不能行。
    经过周姐这么长时间的熏陶，陈乔玉现在也算是知道现代人大致能喜欢一些什么了。
    像之前村里人用报纸编的什么门帘窗帘，现代早就有更精美的工艺，肯定不会喜欢了。
    虎头鞋这种带上一点“传统”和“好寓意”的玩意儿，可以精准推销给少部分家里有小孩儿的客户。
    而他们店的大多数客户，其实看中的还是“天然健康”的农家蔬果肉蛋。
    只不过之前一直卡在蔬菜上，陈乔玉还很少带水果类的过来。
    一方面是因为老家之前粮食都不够吃，很少有批量种水果的。
    另一方面也是两个时空水果品种的差异。
    不是陈乔玉妄自菲薄，老家的水果还真比不上现代的水果。
    老家的确有一些味道口感不错的品种，但这些品种要么就是经过了几十年的实验、改良，变成了更好的品种。
    要么，就是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被时间淘汰了。
    因此陈乔玉一直挑选不出来合适的品种。
    但这次这个西瓜就不错，不管是卖相还是味道，都算品质不错的。
    陈乔玉留了一个放在家里，晚上跟青杨一块儿吃，剩下的，直接整个打包带走，去现代了。
    ……
    现代的山路上，陈乔玉骑着自己的电动小三轮，载着一麻袋西瓜，和第三次来现代的小黄，往山下去了。
    下午四五点，刚好是松松放学的时间。
    陈乔玉到铺子里的时候，周姐刚把松松接回来。
    松松见到陈乔玉可开心了，扑上来抱着陈乔玉撒娇：“乔玉姨姨，你上次给我带的蝈蝈和蝴蝶我送给了我同桌，她可喜欢了。”
    陈乔玉半蹲下来笑道：“真的啊？那以后我再给你带点儿，姨姨老家的伯伯特别会编这个。”
    松松高兴不已，还把同桌送给他的水果造型的橡皮分享给陈乔玉看。
    他俩玩着呢，周姐已经十分精准地摸到了麻袋，挑出了一个大西瓜，拿到后面的小厨房去切了。
    再端出来，就是一份简单但不失精致的果盘。
    这西瓜一入口，周姐瞬间就满意了。
    “你们村的地是真不错，种什么是什么味儿。”

 第554章 周晓玲的工作又干不下去了

    周姐说：“论甜度其实不如8424那些品种，不过这个西瓜味儿正，口感好，闻着就像夏天的感觉。”
    周姐的眼光口味都挺挑剔的。
    不好的东西，她是不肯卖的。
    哪怕是陈乔玉极力推荐的，比如红薯粉，没有特别的特色，没有满足周姐心里的要求，周姐也只是顺带着做，不会当成主要产品。
    只有土鸡和土鸡蛋，还有真正的农家菜，周姐才会露出几分满意来。
    这个西瓜品种不错，不是纯甜的，但是口感、香气、无籽的特性，还是得到了周姐的认可。
    陈乔玉心里高兴，问周姐：“周姐，你的意思是，这个能卖？”
    周姐挑眉看她：“关键还不是看你的产量？”
    周姐说：“产量多，就当货物卖，产量少，就只能当赠品了。”
    周姐的赠品政策不错，有些好东西产量不高，她就当人情送出去。
    还惹得不少客户回头来求这些赠品。
    等听说这些赠品都是农家自己产的，量没有那么大，不能批量售卖的时候，客户们就更高兴、更珍惜了。
    既满足了客户的“独一无二”心理，又再次证实了她们这家店卖的东西确实是正经的农家作物。
    陈乔玉跟周姐说：“我跟村里人定了三千斤，月底左右下来，但后面的就不确定了，他们要是不愁卖，我就不往这边运了。”
    周姐盘算了一下：“这瓜八九斤的样子，三千斤应该有三百来个……这样，我搞个小规模团购。”
    周姐很快就有了方案，不过，她现在也学乖了。
    只是在手机上记录下来，但并不急着往外推广。
    “等你的瓜运来了，我再发出去也不迟。”
    周姐宁可自己多做些无用功，万一陈乔玉的瓜供应不上，现在的准备和链接白做就白做了，顶多也就是费她一点儿功夫。
    但是她坚决不能再放客户鸽子了。
    陈乔玉在这事儿上可没什么发言权，乖乖听话，一切听周姐安排。
    一个店铺总有新货上，多多少少还是能吸引到一些顾客的。
    周姐在这方面的经营没得说。
    陈乔玉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周姐。
    不然她到现在可能还蹲在菜市场门口卖菜呢。
    这些客户、营业执照，她一个都搞不来。
    ……
    事情逐渐步入正轨。
    陈乔玉这阵子勤往信用社跑，贷款买了拖拉机，集贸市场的那两间铺子也搞定了。
    其中一间她用来开批发零售店了。
    另外一间，她暂时租借给柴爱花，做小吃早点生意。
    柴爱花对这个安排简直拍手称赞——她自己也买了一间小铺面，同样，租给别人了。
    这样听起来有些麻烦，但实际上才是给她们俩减少了不少麻烦。
    柴爱花租陈乔玉的铺子，对外、对家里，那就是她买不起铺子，还得租。
    那样就没人觊觎她自己的那间铺子了。
    而陈乔玉这里一口气买两个铺子，也看顾不过来。
    放着不行，租给别人也未必合算、放心。
    但租给爱花姐就没问题了，爱花姐的品性陈乔玉再清楚不过了，跟爱花姐搭伙，她也舒服。
    时间一晃到六月底，秦山跟王燕的无籽西瓜和甜瓜都上市了。
    陈乔玉如约将三千斤西瓜运去现代。
    还费了不少劲呢，光鸡蛋就用了一斤多。
    在周姐的宣传下，这三千斤西瓜，以五块钱一斤的价格卖了出去。
    不过三百来个瓜，几天就卖完了，除去成本，净收一万五。
    就是太忙太辛苦了，周姐跟陈乔玉两个人都忙不过来，拉上晓玲，还把房东老大爷和老太太跟附近的一个宝妈叫来了。
    六个人一起忙着收货出货，才总算是把西瓜顺利卖完了。
    经过陈乔玉的同意，周姐按照两块钱一斤的价格给她结了成本钱，剩下的就是利润。
    于是三千斤西瓜，陈乔玉拿了六千块钱的成本钱，还有四千五的利润。
    周姐的那份利润也有四千五。
    周姐数着钱，快乐得不行。
    “我开始有点后悔了。”周姐乐呵呵地道。
    陈乔玉好奇道：“后悔什么？”
    “后悔应该把晓玲拉进来的。”
    周姐跟陈乔玉对了账，去年下半年还算平常，有多有少，慢慢积累，一个月平均收入也有个八九千，小一万的样子。
    但今年的生意简直爆火，鸡鸭蛋的供应都稳定了，蔬菜、菜干还有红薯粉的量也比去年翻了几番。
    光上半年到六月底，周姐这边就分到了十多万。
    陈乔玉的存款花花存存，现在已经是三开头的惊人六位数了。
    不过跟她们俩的蒸蒸日上不同，周晓玲迎来了她的事业危机。
    周姐把数好的现金装在红包里递给陈乔玉，有些发愁。
    “光这个月，步行街上就开了三家美甲店。”
    “这还只是街面上的，像我们这种巷子里的，还有附近商场里新开的，那就数不胜数了。”
    周姐说：“晓玲她们店现在生意也不好了，以前从早到晚都是顾客，她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
    “但现在一天也不见得有几个客人，现在好不容易来个客人，几个美甲师抢破了头。”
    “加上晓玲又是那么个性子，她才懒得跟人抢呢，巴不得一直休息玩手机。”
    可这样，工资就越来越少了。
    周姐说：“三月份的时候还有八千，听说这个月只有四千了。”
    四千听着也还行，但看美甲行业的这个竞争激烈程度，三千、两千这么降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美甲店里可不养闲人，底薪低得可怜，都是靠提成的。
    客人都没有，哪儿来的提成？
    陈乔玉闻言便关心起来：“那晓玲现在还在店里吗？要不把她叫过来帮忙？”
    现在店里的业务多了，周姐光是忙着在网上发布推广、发起团购、跟进网店的事情就已经分身无术了。
    最近好几次学校放学，周姐都脱不开身，还是睿睿妈妈帮忙把松松送回来的。
    店里收货、包装、整理、发货……都需要人手。
    之前周姐没想请人，一个是担心请了人，利润就不够了。
    二来这铺子上面就是她和晓玲还有松松住的地方，要是请来的人心眼不好，就是麻烦。
    所以一直没请。
    周姐说：“其实我之前就想着，请谁都不如请晓玲，但她美甲店的班上的不错，我就没开这个口，只偶尔叫晓玲和房东两口子帮忙，给他们算个临时工的工钱，也还忙得过来。”
    但现在晓玲那边明显没生意了，周姐就又起了这个心思。
    周姐跟陈乔玉商量：“现在生意做大了，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总这么临时叫人来帮忙也不是个事儿，有时候赶上特别忙还叫不到的时候，都能叫我急上火。”
    “所以我想着，要不还是叫晓玲过来？工资我们商量着来，肯定没有她之前美甲店的那么多，但是总比在外面干活要轻松一些。”

 第555章 好家伙，一眼没见打起来了

    陈乔玉当然没有意见，她来现代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帮助她的人，就是周晓玲。
    至于周姐担心的利润问题，只要周姐没意见，那陈乔玉就更没意见了。
    毕竟周姐挣钱还要顾她跟松松两个人的生活。
    而陈乔玉挣的钱，除了批发购买一些东西回老家之外，大部分钱现在都藏在老宅废墟里，简直暴殄天物。
    陈乔玉果断答应：“行啊，周姐你来定。”
    陈乔玉将“甩手掌柜”的作风发扬了个十成十。
    周姐忍不住戳了陈乔玉脑门一下：“你啊你，难怪你总说自己运气好，遇到的人都是好人……你但凡遇到一个不好的，现在早把你骗得倾家荡产了。”
    两个人合作的铺子里请人这么大的事儿，陈乔玉连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就乐颠颠地答应了。
    陈乔玉笑呵呵的：“我就是运气好啊。”
    周姐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才说起周晓玲：“不过晓玲那边还要看她自己愿不愿意。”
    “你也知道的，晓玲做事儿可从来不管那么多，你跟她谈钱、谈发展，都没用。”
    “她就是想着开心就行。”
    陈乔玉点点头：“就是，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吃麻辣烫和刷视频。”
    周姐见陈乔玉说起周晓玲，语气里还带着宠溺，心里也是有些无奈。
    乔玉这个傻子，可能还没明白好朋友之间未必能一起合伙做生意的。
    尤其这种老板和员工的关系，那就更复杂了。
    不过，作为朋友，她也确实没法看着周晓玲这么下去。
    她是过来人，知道年轻的时候不努力挣钱、存钱，将来结了婚生了孩子，就更难挣到钱了。
    钱有时候就是人的尊严啊。
    陈乔玉跟周姐一起把店里卖完瓜之后的狼藉给收拾了一下，说道：“正好今天晚上庆祝一下西瓜卖完了，一会儿晓玲下班，叫上晓玲一块儿吃饭，顺便商量商量。”
    周姐刚想点头呢，结果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
    声音是从巷子口传来的，甚至还隐约听到了警笛声。
    “怎么了这是？”
    周姐赶紧把西瓜防损的稻草往箩筐里一塞，出门看看去。
    结果就见房东大爷“嗖”的一下从自家门口的躺椅上爬起来，拿着蒲扇跟手机就往巷子口跑去了。
    巷子口那边早就围了不少人，周姐一看顿时急了。
    “乔玉，好像是美甲店出事了！”
    “什么？”
    乔玉手里还抓着稻草呢，连忙跑出来。
    一看，可不就是美甲店么！
    美甲店现在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叫骂哭喊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周晓玲的声音也混在其中。
    周姐跟乔玉连店门都顾不上关，赶紧跑过去。
    “让让，麻烦让让！”
    “晓玲！晓玲你没事儿？”
    陈乔玉比周姐能挤，毕竟是挤过七十年代供销社和八十年代赶大集的人。
    陈乔玉看着瘦弱，但实际一身的力气和巧劲儿。
    带着周姐，三下两下就拱开前面的人，钻到了最里面。
    周姐被陈乔玉拽着到最里面，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边缘时，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她怎么……就进来了？
    不过很快她俩就看到了真正人群中心的周晓玲。
    周晓玲刚染的“奶茶棕”毛，现在正拽在别人手里呢！
    当然了，晓玲也不是任人欺负的，那也是干过三百六十行的人精，这会儿一手揪着另一个“资深美甲总监”的脖领子，一手反向往后拉人家头发。
    而那个资深美甲总监还骑在最后一个人身上。
    陈乔玉一时间甚至都没看清楚这一团到底几个人。
    周姐急得跺脚：“这是干什么！周晓玲！你给我松手！”
    周晓玲嘴上的口红都被擦出一条长长的印子，差点儿划到耳朵根了。
    她现在被人揪着头发，没法回过头来，只能大声拒绝。
    “我不！凭啥放开！我就不放！”
    陈乔玉赶紧上前去，一手抓住周晓玲，一手抓住另外一个总监的胳膊，隔开其他人，用了重力：“放开！”
    一边喊人：“还不快来帮忙？赶紧分开她们！”
    当然了，实际上肯定是护着周晓玲，帮她从别人手里脱困。
    美甲店的老板娘骂骂咧咧地过来，跟其他几个路人一起，把周晓玲和其他几个总监给分开了。
    陈乔玉跟周姐护着周晓玲到一旁。
    美甲店的老板娘那儿带走了一个哭得最厉害的。
    几个路人扶起了被压在最底下的美甲师……
    周姐气急败坏地抓着周晓玲翻来复起地看：“你这是要上天啊！怎么还打起来了！”
    陈乔玉也赶紧扒开周晓玲的“奶茶棕”，看看头皮有没有被人扯坏。
    周晓玲被她俩这么扒拉着，甚至都腾不出一只手来擦擦脸上的脏污。
    不过她嘴没闲着：“我没输！跟人打架我吃不了亏！”
    周姐气不过，照着她的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还挺骄傲是！”
    周晓玲刚要说话，陈乔玉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这个时候你就别拱火了。
    挨骂就听着。
    一番检查过后，周姐和陈乔玉总算是放下心来——除了手上被人挖了两道口子，还有衣服被人扯变形了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
    头发只是发型乱了，头皮完好。
    周姐这才板着脸问周晓玲：“下午卖瓜的时候还好好的，你才去店里多一会儿啊，就打起来了！”
    周晓玲一抹鼻子：“又不是我要打的，我预约的客人来了，她们上去抢人。”
    “我跟她们理论，她们不认，还抱团骂人，我凭啥忍她们？”
    此时那几个哭哭啼啼的美甲总监、美甲师也都站起来了，朝周围的人群哭诉着。
    “不就是一个客人吗……来店里自然是谁有空谁做。”
    “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我们的客人……”

 第556章 美甲店风波，陈乔玉逃

    “放屁！那时候是你们忙不过来，求着我帮你们一把的！”
    周晓玲可不惯着这群人，她虽然人懒，但嘴皮子利索。
    正经蜀地妹子，该温柔温柔，该泼辣泼辣，打架都没怂过，嘴上还能让人给颠倒黑白了？
    周晓玲挨个骂回去：“安妮你自己说是不是？而且我帮你做，还没要你的提成！”
    “还有你，瑞贝卡！你刚来的时候手上没有单子，我是不是把我手头的一些客人都分给你了？”
    “那时候你们可不是这副嘴脸！”
    周晓玲其实平时很看得开的，她一直都不是一个特别在乎钱的人。
    手里有五百块钱，她就能开开心心地过一个星期。
    等这个星期结束了，手里没钱了，再去找活儿干。
    所以可以说，在一众争夺客户和业绩的美甲师里，周晓玲算是相当佛系的了，基本不跟人家争。
    但这可不代表周晓玲就能任人欺负。
    “今天的客人是提前一周约好的，她明天就订婚了，今天特地来找我做美甲的，我们在微信上都沟通了一个星期的款式……”
    周晓玲越说越气：“平时你们抢几个客户我都没放在眼里，但是人家冲我来的，你们冲上去抢，把人家的包都给拽坏了，耽误人家的正事儿了，老娘可不惯着你们！”
    说着，周晓玲又要冲上去打人。
    周姐跟陈乔玉虽然有心想拦，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默契地稍稍松了松手，就让周晓玲这么冲了出去。
    照着抢活的人就是一巴掌。
    当然了，一巴掌只打在胳膊上。
    陈乔玉跟上去阻拦，一边小声对周姐说：“还得是我们晓玲，打人都不打脸。”
    周姐深以为然：“要不是气狠了，晓玲能动手？”
    两人一副“你怎么冲出去了”的模样，大惊失色地上去把周晓玲拉回来。
    也挡住了另一个美甲师想回击的可能。
    不过那个美甲师回击得也心虚。
    因为周晓玲说的句句属实。
    其实也是她们看周晓玲从来都不争，有时候店里来客人了，大家都去抢，周晓玲宁愿玩游戏刷视频都不跟她们抢，这才得寸进尺。
    连周晓玲预约的客人她们都要上去插一脚。
    美甲店的老板娘劝了这个劝那个，最后也气得不行。
    “爱做做不做就走！我这庙小，容不下你们几个大佛！”
    本来美甲店这几个月的生意就不怎么样，老板娘也着急。
    结果现在员工都能在店里打架了。
    叫客人跟邻居看了热闹不说，连步行街的治安警都惊动了，老板娘着实是糟心。
    周晓玲也知道自己在店里打架不好。
    毕竟惹她的是那几个美甲师，老板娘可没惹她，还一直对她挺好的。
    周姐撞了撞周晓玲：“还不道歉。”
    周晓玲抿了抿嘴，老老实实给老板娘道歉了：“对不起，老板娘，今天我撞坏的指甲油，我都买下来。”
    她有这态度，老板娘的脸色也好了些。
    就在老板娘张嘴刚想说话的时候，那几个美甲师却突然齐刷刷地开口了：“走就走！又不是只有你一家美甲店！”
    “不做就不做，当谁稀罕似的！”
    “辞职！我们都辞职！”
    这变故让老板娘措手不及。
    “等会儿，你们什么意思？要辞职？”
    “对，我们要辞职，我，安妮，瑞贝卡，还有杰西卡，都辞职！”
    老板娘的目光从说话的人脸上，挨个往安妮、瑞贝卡、杰西卡脸上看过去。
    带头的直视过来，一副志得意满的小人模样。
    个别偏过头去，不敢看老板娘，但也没说话，默认了一起辞职。
    此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连陈乔玉都看出来了。
    这群人根本就是早就不想干了！
    只怕什么抢客人、砸东西、闹事打架，都是因为不想干了，所以才这么猖狂的。
    老板娘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周晓玲赶紧去扶了一把。
    老板娘甚至还怀疑地回头问了一句周晓玲：“你也要辞职？”
    “额……”周晓玲卡壳了。
    其实辞职不辞职的，她没什么想法。
    美甲店的生意冷清，还正对周晓玲的意了——她本来就不乐意做太忙的工作。
    但现在这情况，那几个人都辞职了，周晓玲要是再说辞职，感觉就对老板娘太残忍了点。
    于是周晓玲义正词严：“没！要走的是那群人，我凭什么辞职！我不辞职！”
    老板娘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拉着周晓玲的手，仿佛终于有了些底气，冲那几个早就约好了要集体辞职跑路的人说：“你们走就走！谁稀罕似的！”
    原话，奉还给你们。
    美甲店这种小店，原本也不算正规。
    气头上辞职，连手续都不用办，那几个抱团的美甲师，齐刷刷地回到店里把东西一拿，摔门就走。
    不过周晓玲可没那么轻易放过她们。
    她抓住那个瑞贝卡，脸色严肃：“店里的东西不许拿走！”
    瑞贝卡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包。
    “放开！关你屁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店里的东西了！”
    陈乔玉跟周姐陪着老板娘赶上去，老板娘一眼就看出来了，瑞贝卡手里拿着的包特别大。
    “等等，你今天上班的时候好像拿的不是这个包！”
    老板娘想起来了：“你拿的是个很小的挎包！”
    现在这个堪比购物袋的包，明显不是早上那个。
    周晓玲见状，直接夺下瑞贝卡手里的包。
    都不用她打开包，包里一阵指甲油的玻璃瓶丁零当啷的声音，就证实了瑞贝卡心术不正。
    看热闹的人也起哄，加上警笛声也越来越近了，瑞贝卡气得把包往地上一甩，踩着坡跟鞋走了。
    周晓玲把地上的包捡起来，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些比较贵的指甲油，还有一些配饰，甚至还有一台小设备。
    老板娘气得不行：“这是早就偷了藏在店里的？就想趁我不在偷偷拿走！”
    美甲店里的指甲油和各种装饰小物件，能摆满几面墙，偶尔少一些，也没什么人会去清点。
    这就叫人钻了空子了。
    周晓玲翻了下东西：“幸好玻璃瓶解释，没摔碎。”
    刚才瑞贝卡摔东西的那一下力气可不小。
    好在指甲油的小瓶子都厚实，一般不容易碎。
    此时步行街的治安警也过来了，看到这边乱哄哄的一片，立马就开始疏散人群了。
    “看热闹的都走，别挤在这里！后面车都过不去了！”
    “是不是想留下来调查啊！”
    有两个治安警问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就过来找老板娘和周晓玲了：“叫什么？身份证号多少？”

 第557章 陈乔玉想要开间小卖铺

    老板娘报了信息，连忙说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店里有员工吵架，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丢什么贵重东西，老板娘也不想惹上官司。
    不管什么时候，都没人想去派出所参观。
    周晓玲平时再大大咧咧，见到警察还是有些怕的。
    连周姐作为劝架人也被警察登记了一下。
    唯独到最后，几个相关的人，甚至连安妮和瑞贝卡她们都被叫回来了，周姐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独缺陈乔玉。
    周姐有些疑惑，问周晓玲：“乔玉去哪儿了？”
    周晓玲摇摇头：“没看到，好像刚才警察一来她就走了。”
    虽然陈乔玉不见了，但因为这件事她也不是主要参与者，所以大家也并没有在意。
    警察挨个问话，知晓事情原委之后，又从安妮她们包里找到了一些美甲店的小玩意儿。
    不过都不值钱。
    老板娘气得骂人：“偷东西都不会偷！这点儿闪片金粉小装饰能值几个钱！”
    周晓玲也乐：“连我都知道珍珠猫眼石那些更贵。”
    当然了，这也不是重点。
    最后经过调解，老板娘也没追究那几个人的责任，只是按照今天现场的损耗，一个人扣了三百块工资。
    当场就把那几个人这个月的工资都给结了。
    而此时的陈乔玉，早就骑着自己的三轮车跑远了。
    说实话，刚才警察来的时候，她还挺慌的。
    已经在现代浸淫快两年的陈乔玉，不可能不知道警察对于她这种“黑户”是什么样的存在。
    冲上去帮周晓玲是她的义气，但冷静下来，见到警察来了，陈乔玉只能赶紧溜。
    她神志清醒，却没有来处，这样的连户口都上不了。
    不然全世界的逃犯都说自己没有来处，不要证明，都能整整容上户口了。
    她遇到警察只能躲。
    她直接骑着车子去了批发市场。
    批发市场人多，混在人群里才最安全。
    等晚点她再回去看看晓玲那边怎么样。
    ……
    陈乔玉在批发市场买了不少东西。
    她现在要正儿八经开一间批发零售店了，二十几平的铺子想要铺满，那还真需要不少钱。
    像是糖果那些，二三十块钱到五六十块钱一包的，五斤装，一千块钱下来，连一个货架都摆不满。
    何况陈乔玉的店铺三米五宽，八米长，就算后面隔个小仓库出来，前面也得有五六米深。
    那种一米的大货架，光两边就能摆十来个，中间还得再加一些柜子架子，才能叫店里看着不空荡荡。
    陈乔玉刚从周姐手里拿了卖瓜的一万零五百的现金，准备今天看情况多上点儿货。
    糖不着急买，之前每次来现代都会顺手带两包回去，现在家里的厢房仓库里还有呢。
    陈乔玉着重买了一些日用品，还有那种别人挤压处理的货物。
    集贸市场的货物量极大，一般剩下百来件，甚至大几百的零头货物，批发商都不愿意折腾，直接摆出来便宜处理了。
    而这些货物也因为积压或者尾单的缘故，通常外观上有些陈旧或者脏污，反而更适合陈乔玉。
    颜色太鲜亮，或者太崭新的，她还不敢往回带呢。
    衣食住行，陈乔玉都买了些。
    首先就是劳保鞋和牛筋拖鞋，以及老式塑料凉鞋。
    这会儿六月份，大家都用得上。
    劳保鞋这玩意儿在现代也挺受欢迎的，好多工地打工的人都买这个穿，结实，还防砸脚。
    陈乔玉没找到处理货，只能原价买了两箱。
    一箱是二十五双，分了不同码数，小的36，大的42，中间码数的拿的最多。
    整箱拿货价才三百块钱，两箱一共五十双，也才六百块。
    牛筋拖鞋和老式塑料凉鞋更便宜，陈乔玉选的是别人眼里比较土的那种旧款，均价下来只要四块五一双。
    陈乔玉这才知道，夜市上就算卖九块九一双，那利润也十分可观。
    她现在要开店了，进货也十分阔气。
    “老板，一样给我来两箱！”
    这种塑料牛筋的拖鞋凉鞋不占位置，一箱有五十双，陈乔玉买了四箱，一共才花了八百块。
    买完之后，陈乔玉就骑着电三轮，把这些鞋子给运到了她租的那个小仓库里。
    然后又折回来继续进货。
    雨鞋、布鞋，还有那种最简单老款式的白球鞋，陈乔玉都一样拿了一箱。
    其实这都不算多，因为鞋子分码数，算下来，一个码最多也就十双，少的只有三四双。
    衣服暂时就不买了，老家人买成衣的少，大部分还是宁愿买布自己做。
    就是之前的喇叭裤，陈乔玉也跟县城的吴哥搭上线了。
    吴哥起先运回来的那一车已经卖完了，第二车也快到了。
    陈乔玉跟吴哥说了：“回头给我留个百件，枫桥镇这边的我包了。”
    吴哥就喜欢这样订货不叫他担风险的，十分高兴地答应了，批发价格还给她打了个折，只收七块。
    陈乔玉要是十五卖出去，那一双也能挣好几块钱了。
    这就搞定了衣。
    食方面陈乔玉除了糖果饼干之外没有买太多，她还是想给老家留些机会。
    不要用太多现代的超级工业去冲击老家辛辛苦苦种地卖菜做吃食的人。
    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给别人留条后路。
    她要是真心狠，连李大姐的裁缝铺子都能给挤兑没了——现代想要买布还不容易吗？
    批发市场里的布又便宜又好。
    各种带绣花的、带金丝的，老家根本印不出来的花样子的布，她轻而易举就能弄到。
    但真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叫别人都挣不上钱，就陈乔玉一个人能挣，那她只怕也好不了太久。
    还是有钱大家一起挣，一起把老家发展建设起来，到时候她也是受益者。
    还是安全安心不会被当出头鸟打的受益者。

 第558章 批发这行不好做啊，太费钱了

    剩下的陈乔玉就都买了日用品。
    这个的选品也很好说——直接去两元店看看品种类目。
    基本上两元店能卖的，都是老家人需要的。
    从头到脚，有梳子、头绳、发卡，脖子上的有丝巾、围巾、塑料珠子的项链，到皮带腰带腰包钥匙扣，再到脚底下的鞋垫鞋油鞋刷子……
    陈乔玉一样都批发了一些。
    不做批发生意是真不知道，一万多块钱买来的东西，只怕连半个店都装不满。
    就是放在老家，要开一间二十多平米的杂货铺，只怕也要有个万元户的家底才行。
    幸好陈乔玉在现代买东西现在相当于不花钱了。
    ——怀揣着三十多万存款的陈乔玉，现在也就是没身份证买不了小汽车，不然她啥都能买。
    还是买了不眨眼的那种。
    毕竟，三十多万，给人家，和放在老宅下面藏着，可能前者还更保险些。
    至少还有东西落在自己手里嘛。
    陈乔玉享受着购物的快乐，心里也特别感谢老家的发展。
    虽然现代比老家发展好多了，但是老家发展快啊。
    想想从恢复高考开始，到改革开放，到试点承包，到允许个体户经营……
    也就是这么短短四五年的时间。
    枫桥镇拥有了一个大型集贸市场，能囊括附近十里八乡的商贸活动。
    三水镇甚至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品牌效应，汇聚全镇的力量，将自己的小吃品牌推向全市全省乃至全国全世界了。
    上次修院子的时候，陈乔玉几天没去集贸市场，就发现集贸市场多了好多摊子。
    这次批发的那个塑料树脂珠子项链，集贸市场已经有人先开始卖了，所以陈乔玉才放心大胆往回带的。
    她觉得用不了几年，除了手机电脑这些“现代智能”产品之外的东西，她都可以带回去了。
    老家才是真正大有发展的广阔天地啊！
    ……
    陈乔玉把东西都运到小仓库了，才抽空又回了一趟周姐的铺子。
    结果在铺子里还意外见到了一个人——美甲店的老板娘。
    下午打架事件之后，老板娘也没心情开店了。
    索性把门一关，跟周晓玲一块儿到后面巷子里来了。
    顺便帮周姐打包打包鸡蛋啥的。
    陈乔玉去的时候，美甲店老板娘正吐槽着呢。
    “挣钱是真的挣钱，巅峰时期一个月十几万不在话下，有些厉害的同行，过年那一个月，挣几十万的都有。”
    “真的，我有时候自己定价都害怕，一套指甲，1299只能算中上等，杂七杂八什么的算下来，2599也是寻常。”
    “吓人啊，真吓人，这东西怎么能这么挣钱呢！”
    陈乔玉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她感觉自己特别能体会老板娘的震惊。
    就跟她当初刚来现代时一样。
    啥工作一天就能挣一百五啊？
    老家人一年都未必能挣下一百五来。
    买东西的时候也是，随便一个什么小吃就几块钱。
    天知道老家几块钱都能打一个大柜子了！
    就跟现在老板娘说美甲的价格一样。
    只不过美甲店老板是挣钱，陈乔玉那会儿是花钱。
    心态上还是稍稍有些不同的。
    陈乔玉把车停好，就见周晓玲把眼睛从手机上拔出来，抬头看了一眼陈乔玉。
    “乔玉，你下午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人？”
    陈乔玉谎话张口就来：“哦，碰到了一个批发店的老板，跟我说有批鞋子便宜处理，去完了就没有了。”
    “我看你们那会儿正忙着呢，就自己先走了。”
    陈乔玉理直气壮地说着。
    “噢。”周晓玲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
    她跟周姐都知道，陈乔玉老家穷，她特别喜欢去批发市场买东西，说是帮乡亲们带的。
    谁也没觉得有问题。
    美甲店的老板娘兴致勃勃：“哪家店啊？搞活动怎么不叫我？”
    陈乔玉一看老板娘的穿戴装扮，就知道她误会了。
    “不是你们穿的这种鞋子，是干活的工人穿的那种劳保鞋，还有凉拖。”
    “哦，这个啊，那是用不上。”
    美甲店老板娘遗憾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女装女鞋打折呢。”
    陈乔玉笑笑：“下次碰到这种的时候叫你。”
    “行啊！妹子真敞亮。”
    美甲店的老板娘也是相当健谈的，一点儿都不见外。
    周姐看了陈乔玉一眼，给她拿了瓶矿泉水：“看你这一头汗，过来吹吹风扇。”
    一楼店铺里没有装空调，现在六月也只能吹风扇。
    不过好在大家都不介意，坐在一起聊天。
    偶尔有周姐约好的客人来拿货，周姐跟晓玲就起身招呼一下。
    陈乔玉找了个小板凳，跟周晓玲坐在一边。
    美甲店老板娘谈兴正浓，说得眉飞色舞的：“反正我前两年是挣了不少钱了，现在这铺子勉强能维持，但开工资的时候我也心疼。”
    “现在关了正好，我也懒得开了。”
    周姐也是生意人，就问美甲店老板娘：“那湘姐你不开美甲店之后做什么？”
    “随便做什么，反正现在有车有房还有存款，就是不做什么也能过日子。”
    美甲店的老板娘也相当洒脱。
    周姐笑道：“那就恭喜湘姐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几人聊了会儿天，陈乔玉这才知道，湘姐给周晓玲多开了一个月的工资，然后准备把美甲店给关了。
    “当时这行起来得快，我也就是图挣个快钱，现在钱已经挣到了，这个行业也越来越多人，现在退出还好，再过段时间，指不定得亏钱才能退出。”
    周晓玲对这个自然是无所谓的。
    她本来就准备辞职了，要不是周姐耳提面命，她去年就辞职了的。
    在周姐的强迫下，她去年和今年上半年的工资也没敢乱花，居然还存下了小十万的存款。
    有这笔存款，周晓玲简直想直接躺平年。
    况且因为刚才打架对峙过程中，周晓玲给老板娘战队的举动，还赢得了老板娘的青睐。
    安妮和瑞贝卡她们辞职了都没有，周晓玲这还多一个月工资呢。
    湘姐也是个厚道人，给周晓玲按比较高的工资开的。
    虽然没有一万，但也给她凑了个八千。
    以周晓玲地摊夜市小吃街的消费水平，八千块躺个两三个月是没问题的。

 第559章 奋斗的人都会成功的

    晚上湘姐请吃饭。
    “择日不如撞日，我本来还说找个时间跟大家说说的，现在她们自己辞职了，我也懒得费那个事了。”
    “不过今天你们帮了我，正好我关店，我请大家吃饭，庆祝一下。”
    湘姐这话说得陈乔玉和周姐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们哪儿帮了什么忙啊。
    倒是周晓玲，还正儿八经帮湘姐追回了一点儿店内财产。
    可湘姐要关店了，那点儿财产也没什么用了。
    不过湘姐请客，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
    都是打工人，出门在外的，相遇就是缘分。
    陈乔玉现在老家那边都走上正轨了，新店也是自己独裁，想开就开，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因此时间上也不着急。
    留下来吃个晚饭，顺便学学女强人的生意经，挺好。
    ……
    湘姐请客有排场，考虑到松松和湘姐女儿的口味，选了个粤菜酒楼。
    陈乔玉是很少吃粤菜的，因为粤菜多海鲜，一是贵，二也是吃不惯。
    周晓玲的消费就是小吃街。
    周姐偶尔跟她们一块儿出去，少少吃点儿，大部分时间都是为了松松自己在家做饭。
    所以陈乔玉并没有怎么吃过海鲜这些。
    湘姐站在酒楼的海鲜玻璃缸前面，极力推荐：“鲈鱼还是多宝鱼？龙虾咱就不要了，那我还是请不起的，不过基围虾可以来点……”
    陈乔玉愁眉苦脸地看着湘姐指的“多宝鱼”。
    天呐，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奇怪的鱼，就长一半！
    这玩意儿放在老家都没人吃，因为太奇怪了，老人家有讲究。
    不过，很快陈乔玉就被打脸了。
    酒楼做海鲜有一套，加上食材新鲜，清蒸多宝鱼的滋味鲜嫩滑口，陈乔玉一连夹了好几块。
    湘姐的女儿小学五年级，特别乖。
    全程都把松松当成自己的小玩偶，不停地用公筷给松松夹菜，还特别挑出了松松不爱吃和不能吃的东西。
    周姐看见就笑：“今天梓怡在，我真是轻松了。”
    周晓玲笑嘻嘻地剥虾吃：“虾真是怎么做都好吃，小龙虾也好吃，基围虾也好吃。”
    陈乔玉偷偷学着她们的样子，去夹桌上的各种菜。
    青菜不用说，直接吃就是了。
    多宝鱼么，虽然只长了一半，但是肉却是十分肥厚的，挑着吃。
    虾么，要剥，然后蘸自己面前的小酱油碟。
    扇贝要整个拿起来，和粉丝一起入口。
    陈乔玉尝了尝粉丝蒸扇贝，觉得比她自己在老家琢磨的这个虾米做的海鲜粉丝煲要好吃多了。
    其余诸如贝类、小茶点，也是陈乔玉没试过的新鲜吃法。
    湘姐为人热情大方，一直给陈乔玉她们夹菜，生怕她们吃不饱。
    席间，陈乔玉也听到了不少湘姐的致富经。
    “我家里条件也不算太好，但也不差，只是我自己读不进去书，上了个专科。”
    “在学校里没学多少东西，但是我在宿舍做生意，卖丝袜，还有搞文具批发，网购团购……慢慢挣了点儿钱。”
    “毕业的时候我手里已经有三万块钱了，现在看着不多，但是当时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已经算不少了。”
    “我租了个房子，找了几个同学，做了个特别简陋的摄影棚，自己化妆，自己拍照，自己给人p图。”
    “质量比不过专业摄影棚，但是我主打的客户也就是我们学校的学弟学妹，99块钱一个人，情侣或者姐妹来拍就是159两个人。”
    “这么做，生意还不错，做了两年除去房租器材和几个小伙伴的工资，我一年能挣个十来万。”
    “两年之后，我把店转给一个学妹了，带着二十几万，又去做别的生意了。”
    “不过这回就没那么幸运了”，湘姐笑呵呵地道，“也是跟同学合伙，但结果被同学坑了，生意砸手里了，血本无归，最惨的时候我手里只有三百块，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然后我就回家相亲结婚了，结完婚生了孩子，我有点不服气，觉得不能就这么认命，于是又出来做生意了。”
    “刚开始摆地摊，卖那种一百块钱三件的裙子裤子t恤，后来开了个女装店，赶上行情好，挣了点儿钱，我就买了房子买了车。”
    “再后来女装生意竞争也大了，我就把店转出去了——但是把店铺买了下来，收租。”
    “后来听人说做美容挣钱，但我不会这个，就选了个美甲……然后就是现在了。”
    湘姐的整个人生就跟打仗一样，有赢有输，赢了或许有点小骄傲，但输了从来不气馁。
    周姐赞叹道：“湘姐，你这种随时随地都有勇气东山再起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湘姐举起杯子跟周姐碰了个：“嗐，我这不算啥，除了跟同学合伙那次，基本上都是顺风顺水的。”
    “我听晓玲说了，你才厉害呢，你比我厉害，将来一定能成功的！”
    湘姐大方祝福周姐，周姐也不妄自菲薄，应了下来：“咱们一定都能成功的！”
    陈乔玉看了看她们，又戳了戳周晓玲：“咱们也是。”
    周晓玲赶紧把手在餐巾纸上擦擦：“那是，我们都会成功的！”
    奋斗的人，都会成功的。
    吃完饭，湘姐就跟晓玲说：“店里的东西除了那几样，其余的你想拿走就拿走，下个星期我就叫人来搬东西了，反正这边的房租也没多久了，我就准备跟房东说不续租了。”
    周晓玲一直对做什么工作都很无所谓的。
    毕竟她年轻，又充满活力，也能吃苦，除了性子散漫一些之外，没有别的毛病，去哪儿都是最受欢迎的那种员工。
    但湘姐真这么说，周晓玲还生出一些不舍来。
    周姐一如既往地担任着黑脸姐姐的角色，从中周旋，让周晓玲拿一套设备：“要是你不急着找下一份工作，晚上还能在步行街摆个摊儿做美甲。”
    现在摆摊做美甲的生意也还行。
    周晓玲自己没主意，周姐这么说了，她就应了下来。
    “行，湘姐，那我就把我常用的那套家伙事儿拿走。”
    湘姐爽快地答应了：“湘姐以后要是开店，还找你来。”
    吃完饭，湘姐就潇洒地带着梓怡走了。
    周姐也把松松抱回去了，小孩子晚上都睡得早。
    周晓玲看时间还早，拉着陈乔玉去步行街上续摊。
    “乔玉，你跟我说个实话，你们村到底是干什么的？要不我跟着你做？”

 第560章 陈乔玉，你是不是有个空间农场？

    陡然听到周晓玲这么问，陈乔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们村就是种地养殖搞承包的，没、没什么特殊的。”
    周晓玲歪头看她：“我老家也是村里，现在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老家的地也都是租给别人种的。”
    “你们村现在才开始种地搞养殖？”周晓玲表示不信。
    “没见过你们村这么穷还这么坚持的，现在要不然就是地好，可以自己种，要不然就是把地租给别人收租金，然后自己出去打工。”
    周晓玲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如周姐细致谨慎，但她也有她大智若愚的一面。
    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糊里糊涂的，但周晓玲可从来没给别人惹过麻烦。
    这种分寸，那是心智相当成熟且坚定的人才会具备的。
    陈乔玉在周晓玲的目光之下甚至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我们村……就是特别穷，之前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可能也早就搞承包了。”
    陈乔玉艰难地说着，一句话一个磕巴。
    周晓玲看了看她，问：“那我能去看看吗？”
    这下陈乔玉不打磕巴了，果断摇头：“不行，我们村……不喜欢外面的人去参观。”
    周晓玲盯着陈乔玉好一会儿，陈乔玉心里又慌又虚，简直像是要显形的妖怪一样。
    周晓玲看着陈乔玉，仍旧不解：“我也不能吗？”
    她觉得她跟乔玉算是顶好的朋友了，就是去村里看看，又不是什么隔离区，为啥不能去？
    参观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然而，陈乔玉始终摇头，不肯。
    她知道自己的漏洞太多，但不管别人怎么猜测，真相都不能从她这里泄露出去。
    好一会儿，周晓玲的眼神从好奇，到怀疑，看得陈乔玉无地自容，比面对周姐时还困难。
    就在陈乔玉快顶不住压力，周晓玲的眼睛突然一亮。
    整个人唰的一下站起来。
    “难道……”
    “什么？”陈乔玉也结结巴巴地跟着站起来，紧盯着周晓玲，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周晓玲却左顾右盼看了看四周，见夜市上大家都在各自忙碌，吃喝玩乐，没人注意到她俩，就把直接把凳子搬到陈乔玉身边，挨着她紧紧坐下。
    “乔玉，我早就怀疑了。”
    “怀疑什么？”陈乔玉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心跳都没这么快过。
    周晓玲紧紧搀着她的胳膊，嘴巴凑到陈乔玉耳边，用极低极低地声音说了几个字。
    “……什么？”陈乔玉没听清。
    周晓玲又重复了一遍：“乔玉，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有个空间？”
    “什、什么？”
    这次陈乔玉的磕巴不是因为害怕慌张，而是因为茫然懵逼。
    空间……是什么玩意儿？
    周晓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紧紧箍着陈乔玉，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似的。
    “装，你就继续装。”周晓玲说道。
    陈乔玉都哑了。
    装她的确是装了，但，周晓玲说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迎着陈乔玉不解的眼神，周晓玲特别自信地说道：“你不用瞒我了，我早就猜到了，你肯定有个空间！”
    “而且是那种带农场土地的空间对不对？”
    “我们家就是农村的，但现在农村养鸡谁不用饲料？种地谁不用化肥农药？”
    “你每次带来的东西在睿睿妈妈那里检测都是没有农残的，周姐说什么微量元素还是啥的检查，都说明这是只用了农家肥的有机农家菜。”
    周晓玲声音极低，但语气却极为坚定。
    “而且，枫桥镇周边开发得这么厉害，哪儿还有那种与世隔绝的村子啊。”
    “别的不说，你们村的鸡鸭起码都养了几千只？养鸡场现在可是都要资质的，还要环境监测的，你有吗？”
    “你没有！”
    周晓玲斩钉截铁：“除了空间之外，你肯定没办法找到一块地种这么多菜，养这么多鸡鸭！”
    陈乔玉目瞪口呆地听着周晓玲地推测。
    就……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周晓玲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点开一个app，里面是她正在看的小说。
    “你看，这种套路的我都看了好几本了，你就是有个空间对不对？”
    周晓玲满眼的肯定，陈乔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伸出手指刷了几页。
    怎么说呢……当然没有空间这回事，但是，结果好像也差不多。
    除了不能随时随地掏出东西之外，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哦，还是有一点点的。
    别人空间里的土地都是规划好的，什么系统自动种植自动收获，而且成熟时间比外界正常的快很多。
    但她的菜地，是雇人种植，雇人收获、整理的。
    成熟时间没有比外界快，甚至因为没有大棚和温控技术，土生土长，还要慢一点。
    见陈乔玉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小说，周晓玲越发肯定起自己的猜测来。
    她把手机拿回来，把陈乔玉的身子掰过来跟她对视。
    “你到底有没有……嗯？”
    周晓玲的保密工作还是做的不错的。
    周围有人路过，她甚至都没说出“空间农场”几个字。
    陈乔玉哭笑不得，却又无从辩驳。
    “没有，不是那回事。”
    周晓玲不信：“还骗我，我都知道了！”
    周晓玲表示：“乔玉，咱们都认识两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老早就开始怀疑了，但我不是一个字都没说过吗？”
    陈乔玉点点头。
    这点她认同。
    从一开始周晓玲就是个热情但洒脱的女孩子，每天的梦想就是吃麻辣烫和玩手机，对别人的事情好奇度很低。
    虽然她什么都看在眼里。
    从这个角度来说，周晓玲的嘴的确够严实的。
    但……
    陈乔玉试探着问道：“如果我真有这么一个空间，会怎么样？”
    周晓玲激动地猛拍自己的大腿：“你真有？！”
    “老天啊！我朋友竟然有个嗯嗯嗯嗯！”
    ——被“嗯嗯嗯嗯”替代的，是“农场空间”四个字。

 第561章 虽不中，亦不远矣

    陈乔玉当然没有农场空间。
    她看过了，小说里都是什么滴血啊玉佩啊，或者一些老物件流传下来的。
    但她没有。
    她那个当做借口的余兰香的戒指都没有。
    之前家里那么穷，为了给余兰香治病，姥姥姥爷和舅舅他们的东西都变卖过。
    也没见过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不然，但凡有几个值钱玩意儿，余兰香也不至于早早病逝。
    陈乔玉遗憾表示自己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但周晓玲坚持自己的猜测：“那不然你的鸡和蛋是从哪儿来的？现在可都是卫星地图，什么东西都有监控的，你可别说你是在山里种菜的。”
    陈乔玉：“……”
    她可不就是在山里种菜的么。
    只不过是在另外一个时空种的。
    陈乔玉虽然很遗憾自己的确没有周晓玲所说的空间农场，但也无从辩驳。
    她跟周晓玲拉拉扯扯几个来回，态度从“我确实没有”，终究还是变成了——
    “你就当我没有！”
    附加无奈。
    然而周晓玲信以为真，一副全然了解的样子：“我懂，我懂，我不会乱说的！”
    然后下一秒，周晓玲就欺身上来，朝陈乔玉追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是附在什么东西上的啊？”
    “你是重生的吗？要复仇吗？你仇家是谁？不是我？”
    “空间里面有灵泉吗？没有？我想也是……不然你的菜不会种得那么慢，一年才卖那么两季。”
    整个对话过程就是，陈乔玉完全不用说话。
    她只需要用脸色表示“额你别问了”或者“什么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晓玲就能独自完成整个交流过程。
    但不管如何，最终周晓玲遗憾的只是陈乔玉的空间不能进人，她不能一见——当然了，这也是她从陈乔玉的缄默里自行推测出来的。
    虽然周晓玲的猜测纯属无稽，但不知道为什么，陈乔玉心里忽然特别轻松。
    空间也好，时空穿梭也好，都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但即便周晓玲“知晓”了陈乔玉的大秘密，她也除了好奇之外，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甚至陈乔玉都忍不住问道：“你不会举报我吗？或者把我上交给国家什么的？”
    周晓玲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举报你什么？举报你有空间吗？”
    “我吃饱了撑的？你有空间对我又没什么影响……如果能让我沾沾光那就更好啦，但是不能也没关系。”
    “总之就是我没有举报的理由。”
    “至于上交给国家么……”周晓玲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点严肃和愁苦。
    “乔玉啊，不是我说，你那个空间委实有点儿低端。”
    “什么？”陈乔玉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今天问出来的第几个什么了。
    比起来周晓玲的淡定，她好像才是那个突然得知大消息而震惊的人。
    周晓玲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看了陈乔玉一眼，又一眼。
    “不是我说的，你刚才也看到了，人家的空间里有灵泉。”
    “就是那种喝了之后就会突然排毒养颜，变美变强的，但是你——”
    周晓玲怪不好意思的：“你也算挺好看的，但看不出来灵泉改造过的痕迹。”
    “而且，你空间里好像也产不出什么厉害玩意儿来，就是蔬菜和鸡蛋，哦，还有红薯粉。”
    “没见你拿出过什么厉害玩意儿来，连三轮车都是才买的……可以看出你家，还有你的空间，确实都挺穷挺落后的。”
    周晓玲有理有据地推测着。
    陈乔玉：“……”
    感觉挺有道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感觉挺伤人的。
    周晓玲见陈乔玉有点丧气，又安慰道：“没事啦，有空间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再说了，你空间里种的菜，虽然慢，但确实味道不错啊。”
    周晓玲鼓励道：“我觉得你的菜和鸡蛋对身体还是有点促进健康的作用的，我就觉得我这一年健康了很多。”
    陈乔玉斜眼看她：“你确定不是因为跟周姐合租之后，你现在跟着周姐和松松一起吃饭，连外卖和夜市都吃得少了的缘故吗？”
    “还有玩手机，周姐是不是要求你早睡早起来着？”
    周晓玲：“……我觉得，还是你空间里的蔬菜。”
    看着周晓玲一脸的“求求你了我更想相信这个理由”的样子，陈乔玉到底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没继续自己的观点。
    无论如何，周晓玲确实健康了很多不是吗？
    跟周晓玲“说开了”之后，陈乔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甚至破天荒点了两瓶啤酒，跟周晓玲在夜市上吃着烧烤，喝着啤酒。
    周晓玲吃一口，就问她一个关于“空间”的问题。
    陈乔玉说的不多，但是也并没有隐瞒。
    因此惹得周晓玲大失所望。
    “居然不能随时收东西拿东西？还要天时地利人和？”
    陈乔玉笑道：“那也太神奇了。”
    两人聊了一个晚上，周晓玲的好奇心被充分满足了，而陈乔玉也终于第一次跟别人说出了有关两个时空穿越的事。
    虽然有种跑题作文的感觉。
    暴露了，但又没完全暴露的感觉。
    不过，在这之后，周晓玲正式表达了自己想跟着陈乔玉一起干活的想法。
    “乔玉，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保证不说出去，还能帮你打掩护！”
    这点陈乔玉是认同的。
    或者说，不光是周晓玲，只怕周姐和青杨也一样。
    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边铤而走险给身边的人带来巨大的变化，一边期盼着他们一无所知呢？
    只不过是，如同你相信他们一样，他们也相信你。
    你没说，就说明还不是合适的时机，他们便也不问。
    即便是跟周晓玲一样，不知道真正的真相，但也能察觉出来不同寻常。
    他们只是给了你很多的爱和包容以及保护罢了。
    陈乔玉靠在周晓玲身上，第一次痛痛快快地流了一场眼泪。
    而周晓玲还在跃跃欲试：“真的真的，乔玉你答应我！我没什么要求，工资我也不在乎，就只有一点——别让我坐班，最好干完活就可以休息的那种。”
    周晓玲目光灼灼：“凭你的嗯嗯嗯嗯，养我这么一个废柴不是问题？”
    好姐妹有空间农场，难道她还没有点儿躺平的资格吗？

 第562章 存钱啊周晓玲！

    陈乔玉带着醉意戳了一下周晓玲圆乎乎的脸。
    “还用你说吗？周姐早就跟我商量说要把你叫过来一起做了。”
    陈乔玉原本以为周晓玲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的，结果没想到周晓玲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啊……是周姐说的吗？”周晓玲愁眉苦脸的，“她要是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对我有安排了。”
    周姐的安排，可没有躺平当废柴这一条。
    不过周晓玲看了看陈乔玉，似乎又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算了，连你都天天这么东奔西跑的，估计你的空间不咋地，养你自己都够费劲的。”
    “我么，干活还行，就是别太累，别天天加班就成。”
    周晓玲笑嘻嘻地说：“像这几天卖西瓜就不错啊。”
    这段时间美甲店生意不好，周姐就把周晓玲叫来帮忙卖西瓜。
    周晓玲帮个半天忙，周姐给她算150块钱一天。
    美甲店坐半天班，无所事事，西瓜卖半天，消耗体力，周晓玲觉得这样挺好的。
    陈乔玉乐呵呵的：“这个我说了不算，你自己都知道的，但凡周姐安排好的事儿，咱俩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强势但细致，俗称为你好。
    周晓玲和陈乔玉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周姐比她们多几分生活经验，有时候带带她们，能叫她们少走好多弯路。
    两人嘻嘻哈哈地喝到深夜，陈乔玉头一次这么开心。
    虽然周晓玲并没有猜中全部的真相，但周晓玲的态度很明显——她好奇，却不多事。
    她甚至还热情忠诚地表示要帮陈乔玉保密。
    能遇到这样的的好朋友，陈乔玉觉得自己很幸福。
    ……
    晚上陈乔玉没敢骑电动三轮车回山上。
    她听说了，现代人查酒驾呢。
    喝了酒就不给开车了。
    虽然她只喝了一瓶啤酒，但身为黑户，陈乔玉比普通人更加奉公守法，以免什么地方惹出麻烦来。
    好在旧三轮还放在房东老大爷的屋檐下，陈乔玉就骑上旧三轮，带着小黄往山上去了。
    旧三轮速度慢，陈乔玉就放小黄下来自己跑。
    小黄撒丫子跑得可欢腾了。
    路上路过一处地方时，小黄有些迟疑，陈乔玉停住脚步等了等它，就见小黄去草堆里刁出了件旧衣服。
    经过风吹雨打的旧衣服，上面已经积压了厚厚的泥土，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
    但因为这个地方的缘故，陈乔玉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当时她捡到小黑小黄时，垫在它们身下的衣裳。
    应该是那个小少年的。
    因为有明显的运动品牌标志，所以陈乔玉没有带走那件衣服。
    没想到小黄还能记得这个味道。
    陈乔玉之前看少儿科普书籍的时候，说狗狗能分辨几十万种味道，能记得很多年前的气息，看来是真的啊。
    陈乔玉等了一会儿小黄，小黄才依依不舍地把衣服刁回草丛里，重新跟上陈乔玉的三轮车。
    ……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城市里的夜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落后的小山村里，静谧一片。
    陈乔玉抱着小黄出现在老宅厨房里，四下无人，黑灯瞎火。
    唯有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洒在老宅的灶台和地面上。
    窗外，大片的青蛙此起彼伏地叫着。
    陈乔玉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才小心把小黄放下来。
    而小黄也已经轻车熟路，从厨房的门缝里出去了，跑去找小黑了。
    陈乔玉看到小黑睡得香喷喷的，被小黄挤一下，只动了动，连醒都没醒。
    青杨的屋子里也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陈乔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在井边打了水，简单洗漱了一下，这才沉沉睡去。
    从今天开始，她就有可以分享秘密的伙伴了。
    ……
    周晓玲的加入理所当然。
    陈乔玉听说周姐逼着周晓玲拿到湘姐给的补偿金之后，去银行存了一张十万块的定期，还直接选了个三年的期限。
    周晓玲兜里一下子就只剩两千块了，简直欲哭无泪。
    陈乔玉过去送夏季的新鲜蔬菜和鸡蛋的时候，周晓玲就拉着陈乔玉诉苦。
    “周姐恨不得一分钱都不给我留！她还问我，水电wifi她都付了，吃饭也在她那儿吃，我还要什么钱！”
    周晓玲此生最痛恨没有自由，现在看周姐，简直比看父母和老师还头大。
    陈乔玉乐见其成：“我觉得周姐说的对啊，你们吃饭也一起吃，房租已经预付了三个月的，水电什么的也不用你操心，你手里的两千块够花了。”
    “你不懂！这是我的人格！我的尊严！”
    周晓玲叫起来。
    陈乔玉一边装鸡蛋，一边看她：“那你去把十万块取出来？不过你取出来又做什么呢？你要花那么多吗？”
    周晓玲一下子卡了壳：“倒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周晓玲吐槽了一通之后，又蹲下来朝陈乔玉乐。
    “乔玉，我跟你说，存钱其实还是有好处的。”
    “周姐帮我存的定期利率有3点5，你知道3点5是什么概念吗？”
    “什么概念？”陈乔玉问道。
    “就是说我存十万块钱，一年就有三千五的利息！三年下来，我就有一万多的利息！”
    周晓玲虽然嘴上吐槽周姐，但一说起存钱，还是乐呵呵的。
    “我想着我打零工一个月也就三四千，我有这十万，等于每年可以少上一个月的班！”
    周晓玲忍不住做起美梦来：“要是我有二十万了，我每年就可以少上两个月的班……”
    陈乔玉点点头：“我听出来了，周姐为了让你存钱，这是掰开了揉碎了把道理讲给你听啊。”
    周晓玲嘿嘿笑：“不然我可不听她的，一口气存十万，我还是很心疼的。”
    正说着呢，周姐送完松松上学回来，见到她俩叽叽咕咕个不停，就问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周晓玲立马正襟危坐，认真干活：“没有，说你好呢！”
    陈乔玉扫了一眼周晓玲，周晓玲露出一个求饶求掩护的表情。
    陈乔玉抿着嘴笑。
    她俩这眉来眼去的，周姐能看不出来？

 第563章 好姐妹，你就养我这个废柴吧

    周姐把包放到电脑桌后面的小架子上，打开电脑，一边看网店的消息，一边说：
    “说我倒是有可能，说我好估计不能，昨天拉着你去存钱，就差被人当骗子给抓起来了。”
    “啊？”陈乔玉连忙问道，“什么情况啊？”
    周姐瞥了一眼周晓玲：“你问她去。”
    周晓玲心虚地低下头：“我……我就是舍不得存钱，周姐拽着我进去，我不进去，人家银行的人还以为我是被强迫的，差点儿报警。”
    “银行的大堂经理对讲机都放在嘴边了，结果听说我们是来存钱的，都懵了，她以为我是来取钱给周姐的。”
    毕竟她们俩当时那景象，一个生拉硬拽热情劝说，一个犹犹豫豫略带抗拒的样子，实在是太符合诈骗形象了。
    周姐没好气地说：“我这几天光跟警察打交道了！”
    周晓玲自知理亏，连忙道歉：“是我不好，要不，一会儿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周姐果然又说：“你手里还有钱？”
    “没有啊，不是就两千吗？你批准了我才留下来的。”周晓玲无辜地道。
    周姐更是无奈：“两千块你要用到下个月发工资呢，请客吃饭……你算算你的钱够不够！”
    周晓玲死猪不怕开水烫，笑嘻嘻的：“那你跟乔玉不是招我过来干活了吗？总不能不给工资，我也不要多，一天一百五就挺好，关键是要现结。”
    周姐冷哼一声：“哼，你想得美，现结那是以前，招你过来做兼职，现在你过来可是全职，全职的工资都是按月发放的。”
    说起这个，周姐就跟陈乔玉商量。
    “我准备把店里的事都交给晓玲，上货送货的事儿她也能跑，我这边专门负责网上销售，你觉得怎么样？”
    陈乔玉表示非常好：“完全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周晓玲的工资。
    周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晓玲的性子散漫，让她做事可以，让她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难。”
    “把店里的事交给她挺好的，做快做慢由她，只要负责上货、整理、包装，还有送货和接待就行。”
    这活儿正适合周晓玲。
    她干活麻利，鸡蛋来了，分装整理一下，蔬菜来了也是一样，清点整理上架就行。
    然后客人来了，对上名字，把东西拿给别人就可以了。
    这期间周晓玲要想玩手机，也完全可以，不耽误工作就行。
    周姐说：“这活儿在外面工资不高，超市理货员一个月也就三四千，我们也只能按照这个市场价开给她。”
    陈乔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有点太低了？”
    虽然三四千对她来说很好，但她也知道现代人生活不容易。
    周晓玲以后还想留在城里呢，那可是要买房子的。
    周姐也知道陈乔玉会这样说，她说：“日常的工作是这样了，但有些特殊销售货物，我们各拿出分红的两成给晓玲，怎么样？毕竟特殊销售一般都比较紧急，会非常忙。”
    比如前几天陈乔玉拉来的三千斤瓜，西瓜又大又重，周姐开着小车从仓库运货过来都跑了好几次。
    这边又要临时对接大量的客人。
    那批瓜最后她跟陈乔玉的分红都是四千五百块。
    陈乔玉算了一下，她们各拿出两成，也就是说如果有类似的事情，周晓玲也能分到一千八百块。
    诸如接下来端午节的咸鸭蛋，还有中秋节的活鸡，春节前的年货干货……周晓玲都能分到钱。
    少的时候几百一千，多的时候像过年那阵，一次上百只鸡，一个月四五次，周晓玲可以拿上万的奖金。
    陈乔玉这才觉得没亏待晓玲。
    她觉得周姐这个法子很妙：“晓玲估计很乐意，她就是喜欢忙的时候一气儿忙完，然后就休息，真要让她天天忙，她也不乐意。”
    周姐笑道：“不然怎么会这么给她开工资，真要每个月给她开一万，让她坐在店里接待，她坚持不了多久的。”
    晓玲这孩子散漫，喜欢冲刺。
    时不时给她来个特殊销售季，消耗消耗她的热情和激情，平常时间，她爱躺平就让她躺平。
    除此之外，周姐还有其他考虑。
    “乔玉，不是我说，你这个货源不稳定，我们也就挣个快钱，我手里有积蓄，并不担心将来。”
    “但晓玲不是，晓玲还得有一技之长才行。”
    周姐说：“之所以让她平时这么轻松，就是想着她晚上还能去夜市上摆个美甲摊什么的……不光是美甲，随便什么行当，她能有时间去试试，去学学。”
    陈乔玉刹那间就明白了——她的供货保密，对周姐和晓玲来说，就是不稳定。
    虽然她们信任她的人品，但也必须要做好准备。
    周姐没有给晓玲安排更高工资的躺平工作，是因为她希望晓玲还能有精力去体验生活，学习一技之长。
    陈乔玉此时更觉得，有周姐这么个大姐姐在身边，她跟晓玲真是太幸运了。
    周姐征求了陈乔玉的意见之后，就去找周晓玲谈了。
    当然了，周晓玲听到的重点是——
    “哇，这也太适合我了！就是说有客人的时候我才需要接待，对订单发货，没事儿我就可以躺着玩手机？”
    “偶尔忙？偶尔忙没问题……还有分红？这也太好了，你们会不会给的有点多啊？”
    而最终让周晓玲一口答应下来的是最不起眼的一条——
    “我负责上货吗？真的吗？我去乔玉的仓库上货？真的？我可以去吗？”
    周晓玲拉着陈乔玉的手，两眼放光。
    陈乔玉都不好拒绝了：“当然！”
    “那我同意！我大大的同意！”
    周晓玲举双手赞成。
    陈乔玉觉得，如果可以，周晓玲肯定想把双脚也举起来。
    果然，等周姐坐到电脑面前继续拍摄p图处理网店的事情之后，周晓玲就搬着自己干活的小板凳，一点一点地往陈乔玉这里蹭。
    她抬头看一眼电脑后面只露出额头的周姐，然后小声对陈乔玉说：“乔玉，你放心，我肯定为你保守秘密的。”
    “随便你往仓库里放什么东西，我绝对守口如瓶！”
    陈乔玉哭笑不得——她能往仓库里放什么东西啊！
    她顶着周晓玲灼灼的目光刚想这么说来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等会儿，晓玲，我还真有个忙需要你帮——”

 第563章 陈乔玉，你就让我干这？

    周晓玲浑身一震：“什么事！你尽管说！”
    周晓玲整个人的状态就是——我要成为身负重任的女主身边的得力助手了！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她这么精神，反倒把陈乔玉给弄得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解释道：“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就是，你能不能帮我拆一些衣服料子啊？”
    “啥？”
    周晓玲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甚至没能第一时间理解陈乔玉说的拆衣服是什么意思。
    陈乔玉说都说了，这会儿也就厚着脸皮继续了。
    “我之前不是认识了一个废品收购站的大姐吗？洪大姐。”
    “噢……然后呢？”
    这个周晓玲知道，陈乔玉的那辆旧人力脚蹬三轮车就是从废品收购站里捡出来的。
    陈乔玉说：“洪大姐他们经常能收购到一些还不错的衣服，我就想拿来拆了做布料。”
    周晓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乔玉。
    陈乔玉：“……？”
    周晓玲：“…………？”
    “没了？周晓玲问道。
    陈乔玉：“……没了。”
    周晓玲这表情让她有点慌，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
    就是把衣服拆成布料啊。
    因为她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一件件去拆。
    她想着周晓玲要是能帮忙拆的话，她可以给周晓玲一些补贴。
    毕竟看店的时候都挺无聊的。
    周晓玲失望地抓着陈乔玉的胳膊，再三确认：“就这？”
    她虽然从来不挑剔什么活儿，但着实对这活儿有点儿失望。
    简直大材小用嘛！
    陈乔玉见周晓玲十分失望，有点误会了，小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就是觉得，如果是她，她是很乐意利用空余时间做点儿事挣钱的。
    但周晓玲可能未必那么愿意。
    陈乔玉刚想说如果周晓玲不愿意也没关系，她可以自己慢慢拆。
    但周晓玲盯着陈乔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神秘兮兮地精神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姐和外面，然后用气声问陈乔玉。
    “乔玉，你要拆的布料，是不是……送去嗯嗯嗯嗯那里的？”
    陈乔玉眨眨眼：“……算是。”
    周晓玲立刻坐直身子，浑身充满了力气：“我愿意！”
    妈呀，之前看小说见过吃金子吃银子的，还没见过吃布料的呢。
    周晓玲问道：“那衣服要拆成什么样的啊？有啥要求吗？”
    陈乔玉就把要求说了：“带字带图案的不要，纽扣和拉链都单独拆出来，还有一些胶皮彩印的也不要……最好只要纯粹的布料。”
    周晓玲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你的空间怪有性格的……这么挑食？”
    陈乔玉哭笑不得：“不是空间，真不是。”
    她已经解释过一百遍了。
    但她越是这么说，周晓玲越是一副“你不用说了，我懂的”的表情，搞得她越描越黑。
    不过周晓玲对这件事提出了异议：“你真要布料，直接在网上买不就行了？我觉得网上买也不贵。”
    陈乔玉点点头，她也知道：“批发市场里也有呢，但我主要也不是缺布料，就是觉得这些衣服怪好的，洪大姐给我都没收钱，我就偶尔带点青菜和鸡蛋给她。”
    算是人情。
    周晓玲虽然觉得这样的事有些无聊，但也答应下来了。
    毕竟是能跟“嗯嗯嗯嗯”产生关系的嘛。
    陈乔玉哭笑不得，只能任由她去误会脑补。
    但周晓玲自认为空间要吃干净的衣服布料，就主动向陈乔玉提出：“你那旧衣服的量多不多？我还有一些呢，也拿给你，我觉得还算干净的。”
    陈乔玉说：“要是你真不穿的，那可以给我。”
    她挑选一番，有一些纯棉的，或者棉麻的，或者类似于的确良的料子可以直接带回去穿。
    现代人哪怕是穿旧了的衣服，对老家的人来说也算是半新的。
    至少比老家洗得发白都稀了的衣裳要好多了。
    陈乔玉说可以，周晓玲立刻拍着胸脯表示：“我今天晚上就整理出来！我每年都要买好多衣服的！”
    “嘘——”陈乔玉提醒周晓玲，“你以后还是少买点儿，让周姐知道了，她肯定要教育你了。”
    周晓玲一凛，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还是要收敛点儿。”
    两人谈得顺利，陈乔玉就说给周晓玲钱：“我也不知道给多少合适，要不，一件五块钱？”
    周晓玲噗嗤一声就笑了。
    她虽然大大咧咧，但也算经历丰富。
    听见这话就忍不住笑道：“五块钱拆个衣服，你这是有钱没地儿花啊，不用那么多，你去老街区找找老太太，五块钱能给你拆一兜子！”
    毕竟这活儿不需要多少体力，在家就能做。
    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去不了全职工作，都喜欢在家接手工活。
    周晓玲说：“我也接过一阵子，就是穿那种塑料珠花，还有组装小零件，一个才一分钱，麻烦点儿的一两角，一麻袋做一下午，才十几二十块钱，我还算手脚麻利的。”
    除了超市标价的尾数之外，陈乔玉几乎是第一次在现代听到以分为单位的数字。
    不由好奇问道：“一分钱的活儿你们也做吗？”
    “做啊，一分钱也是钱呢那种很简单，你之前不是买过那种头绳吗？橡皮筋上粘的塑料小花小玩意儿，就是一分钱一个。”
    “不难，但是太费眼睛了，粘一百个才一块钱，怎么都得几分钟了。”
    陈乔玉一边为周晓玲丰富的人生经验所折服，一边也有些唏嘘。
    原来现代也有人会做以分为单位报酬的工作啊。
    她问周晓玲：“那拆一件衣服多少钱合适呢？”
    陈乔玉之前都是自己干，也没找过别人。
    周晓玲想了想说：“那得按照不同的衣服类型来，你像t恤，或者秋衣秋裤这种，那就很好拆啊，没什么装饰，把接线的地方一剪就是了。”
    “带扣子的几乎也不费事儿，但带拉链的要拆就费点儿事了。”
    周晓玲不愧是做过很多行当的打工人，很快就教会了陈乔玉分类。
    她俩下班后，跟周姐说一声，就一块儿去了陈乔玉的小仓库。

 第564章 给老人找到活计了

    仓库里还放着两大包衣服呢，都是洪大姐给的，陈乔玉还没来得及拆的。
    这一大包是真的大，一包就要塞满整个三轮车后斗的那种。
    装衣服的袋子塞两个人进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周晓玲跟陈乔玉蹲在一起，划分了一下类别。
    简单的，五毛钱一件，带简单配件和扣子或单一拉链的，就一块钱一件，比较复杂，要拆卸的，就一块五一件。
    陈乔玉有点忐忑：“五毛钱一件也有人做吗？”
    她觉得现代人都挺瞧不起五毛钱的。
    周晓玲把分好类的衣服抓起来塞进编织袋里：“哎呀你放心！五毛钱抵她们粘五十个塑料片片了。”
    “是你，你愿意做哪样？是几剪刀咵嚓几下的事儿，还是埋头苦粘五十个片片？”
    陈乔玉：“……那还是咵嚓几下。”
    这活儿周晓玲接了，但她显然没打算自己干。
    “我帮你找人去，老城区可多人愿意干这个了。”
    说起老城区，陈乔玉立刻想起来：“那我们去韩爹爹韩婆婆那儿！”
    韩爹爹韩婆婆就是住在老城区的。
    这两年陈乔玉去周姐铺子里的时间多，但偶尔也会送些菜和鸡蛋给韩爹爹韩婆婆。
    中秋节和春节这样的时候，陈乔玉还会送只鸡过去。
    这些对陈乔玉来说不算什么，远超过韩爹爹韩婆婆之前对她的爱护和帮助。
    两个老人也甚是高兴，陈乔玉送东西过来，他们说什么都要给陈乔玉回礼。
    陈乔玉推辞不过，也就不拒绝了——反正两个老人那摆了十几年的小摊上有很多旧袜子旧手套旧内衣裤，对陈乔玉来说都是好东西。
    两边的情谊没断过，韩爹爹韩婆婆那片的街坊也时常去周姐的铺子里买土鸡蛋，都算是熟人。
    所以这次亦有活儿，陈乔玉首先就想起了韩爹爹韩婆婆和他们的老街坊们。
    择日不如撞日，陈乔玉迅速揣上分好类的小包衣物：“先去看看韩爹爹韩婆婆，他们也看着摊子，说不定愿意顺手做点儿小活。”
    周晓玲当然不会不同意，她乐颠颠地蹿上陈乔玉电动三轮车的后车斗。
    “你开车，我坐车。”周晓玲指挥陈乔玉。
    “出发！”
    步行街离得不远，陈乔玉骑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这个点儿韩爹爹韩婆婆刚把摊子摆出来。
    天气热了，他们摆摊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两个老人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把大编织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上。
    陈乔玉找了个巷子把车停好，带着晓玲蹦过去。
    “韩爹爹，韩婆婆！”
    韩爹爹一抬头：“哎哟喂，这是谁啊！是我们乔玉来了呀！”
    然后一看，也认出了周晓玲：“晓玲也来了啊。”
    周晓玲笑嘻嘻的：“韩爹爹韩婆婆好。”
    韩婆婆喜出望外：“哎，好，好！吃饭了没啊？”
    周晓玲睁眼说瞎话：“吃过了。”
    老人也没听出来，要拉着他们去家里吃西瓜。
    陈乔玉赶紧拦住：“韩爹爹韩婆婆，西瓜我们下次再吃，我是想跟你们打听件事儿。”
    韩爹爹认真起来，问道：“什么事儿啊？”
    陈乔玉就把和周晓玲分好类的衣服拿了两包上来。
    这种小包里面装了大概十到十五件衣服，但也是结结实实一大包。
    陈乔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这些衣服都是洪大姐收来，但因为有些小问题，不能当成二手衣物销售的，她舍不得白白扔去烧掉，就都给我了。”
    “我想着这些料子兴许有用，能做个拖把墩子，或者缝个坐垫什么的，所以想找人帮忙拆出来。”
    陈乔玉现在也是滴水不漏的一个人。
    她的理由好到两个老人根本没办法拒绝。
    韩婆婆拿出两件衣服来看，直呼可惜了：“这衣服还能穿呀！怎么就扔了。”
    周晓玲嘿嘿笑道：“现在的衣服便宜，我们有时候买了，穿了一季不喜欢了，留着又嫌占地方，就给扔了。”
    还有年龄体型变化，或者风格改变、搬家、断舍离……原因可多了。
    陈乔玉则是指出衣服上的小瑕疵：“衣服虽然是好的，但是领口这里有几滴油渍，如果自己在家穿也无所谓，但要出门见客就不行了，有的人讲究这个。”
    韩爹爹韩婆婆也能理解。
    然后陈乔玉就说了自己的要求：“这样简单的t恤汗衫和短裤拆出来就五毛钱一条，这一包带点儿配饰和拉链扣子什么的，一块钱一条。”
    “要把配件都拆下来，缝边和领子没关系，能拆就拆，拆不了直接剪了就行，我们还能塞进沙发里。”
    陈乔玉的手机短视频不是白看的，刷到过好多做手工的，早就想好了借口。
    对洪大姐那边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洪大姐才把这些衣服都留给她。
    韩爹爹韩婆婆毕竟是老人，不仅不觉得拆衣服留布头这样的事匪夷所思和麻烦，甚至还相当支持。
    “拆出来做个垫子套子，再不然做个墩布尿布，也是挺好的。”
    至于陈乔玉的定价，老人也丝毫没有意见。
    “这活儿好啊，这才几件衣服，我今天就给你办好了。”
    陈乔玉拦住了：“韩婆婆，这晚上光线不好，拆衣服伤眼睛，反正也不多，您要是想自己动手，也挑白天，成吗？”
    陈乔玉心疼老人，韩婆婆高兴极了：“哎，那我听你的。”
    陈乔玉见韩爹爹韩婆婆果然没有嫌弃这活儿琐碎、价钱低，心里也松了口气。
    “您不嫌弃就好，我还怕我这么说有点冒昧呢。”陈乔玉说道。
    毕竟她一直都知道韩爹爹韩婆婆有退休金，并不缺钱。
    摆摊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也算是给自己增加一点在社会上的存在感。
    韩婆婆笑道：“这活儿又不伤神，一天还能挣个几十块钱，多好啊。”
    韩爹爹也说：“这活儿要是放出去，人家得抢呢！”
    陈乔玉闻言，就顺势提出：“那正好，我那里还有好多旧衣裳要拆呢，韩爹爹韩婆婆，你们认识什么人愿意做这个活儿的吗？能不能帮我找找人？”
    韩爹爹韩婆婆一听，异口同声地道：“这还用找？咱街坊就能做！”
    “倒是你，能有多少旧衣服啊？”

 第565章 这……见到青楠交流不了咋办？

    陈乔玉心道，那可真不少。
    仓库里的两大包衣服，一包里面小两百件呢。
    这还是她因为精力不够，还挑挑拣拣适合带回老家料子的情况下。
    真要是全部接收，洪大姐那边的旧衣服能堆满两个仓库不止。
    陈乔玉笑道：“还有挺多的，等回头我都拿来。”
    “成，要是不多，你韩婆婆就给你顺手做了。”
    “要是多了，我们就多叫几个街坊。”
    这事儿对韩爹爹韩婆婆来说，毫无难度，甚至还是件大好事儿。
    陈乔玉心里更是振奋——她似乎在现代也能帮助别人了！
    虽然以韩爹爹韩婆婆的条件，并不缺这拆衣服的几毛几块钱，但是老人家生性节俭，时间又宽裕。
    这样压力不大，又没有体力要求的事儿，他们可很是愿意的。
    陈乔玉先把车上的两包衣服给韩婆婆了，约好过几天来收。
    陈乔玉说：“婆婆，你不要着急，什么时候空闲就做一会儿，别伤着眼睛了。”
    韩婆婆笑道：“我知道的，再说了，就是我想做，你韩爹爹也会看着我的。”
    陈乔玉说：“等我有空了，再把剩下的几包衣服拿过来，您看看老街坊们有没有愿意做这个活儿的，到时候分一分。”
    韩婆婆喜出望外：“那敢情好，越多越好。”
    “乔玉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年纪大了，觉就少，白天长着呢，难熬，所以我们才折腾个小摊摆摆。”
    这点陈乔玉是深信不疑的。
    老家的老人也是，除非躺在床上了，不然多大年纪都会想办法折腾折腾干点儿活。
    连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都能种点儿小葱蒜苗什么的。
    还会去挖野菜、晒菜干，或者接点儿帮人洗洗晒晒的活儿。
    不管什么时候，老人都是最节俭的。
    ……
    跟韩爹爹韩婆婆说了会儿话，乔玉晓玲就离开了。
    周晓玲百无聊赖地坐在三轮车上，伸出手指头戳陈乔玉。
    “乔玉，你就没有点儿特殊任务让我做吗？”
    拆衣服这种怎么听都觉得太幼稚简单了啊。
    陈乔玉笑而不语。
    周晓玲再三追问，她也只是说：“以后有机会的。”
    弄得周晓玲心痒痒的，又无可奈何。
    半晌，周晓玲仰天长叹一声：“果然人就不能有惦记啊，不然就会一直惦记，算了算了，我还是吃麻辣烫去！”
    这个陈乔玉可以，连忙道：“可以可以，我请客！”
    周晓玲这才放下惦记，欢天喜地地敲了陈乔玉一顿竹杠。
    当然了，两个女孩子也吃不了多少，四十块钱顶天了。
    周晓玲还是很知道分寸的，给自己点了个方便面块块，没有全点一块钱三片的土豆和白菜。
    吃完饭，陈乔玉把周晓玲送回铺子，然后才开车回到山上老宅。
    ……
    事业蒸蒸日上之时，陈乔玉也收到了青楠的第二封回信。
    依旧是收养青楠的老人家写的。
    不过信最后附了三个歪歪扭扭的汉字——“陈青楠”。
    后面还有几个英文字母。
    乔玉把信拿回来跟青杨一起看。
    两人对着信看了半天，要不是因为知道青楠的名字，他们可能有点难认出来这是“陈青楠”三个字。
    青杨感慨了一句：“收养青楠的老人家心真好，还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青楠虽然跟乔丽一样大，但是因为生病出国种种缘故，写字比乔丽慢不少。
    更别说汉字了。
    估计是老人在收到乔玉他们的信之后，才开始教青楠写自己的名字的。
    陈乔玉倒是喜滋滋的：“青楠肯定是刚学，能写成这样不错了，再说了，他还得学外语呢。”
    说着，陈乔玉就指着信最后的几个字母问青杨：“这写的是啥？”
    青杨拿过来看看，觉得这几个外国字倒是比汉字好认。
    只是他在镇上中学，英语么，就是个哑巴英语。
    乔玉让他念，他磕磕巴巴念了半天才念出来：“唉……诶……艾润？”
    陈乔玉：“？”
    “这是个啥名？爱人？”
    青杨无奈解释：“不是，a-r-o-n，艾润……应该是艾润？再不然就是阿伦。”
    陈乔玉也没学过英语，怎么听怎么怪。
    “艾润和阿伦听着也不一样啊。”
    青杨脸都涨红了：“我们老师也不教怎么读，他都读不出来r这个音，我还是自己听广播学的一点儿，但……也不怎么标准。”
    事实上老家的外语学习全靠学生自己拼，看见了，能认识，还会写点儿。
    但是读就不行了。
    什么口音的都有。
    青杨已经算不错的了，他们老师和同学的口音更奇怪呢。
    陈乔玉听了就沉思起来。
    “这样不行，老先生信上说青楠还不怎么说话，估计他在外国，将来也是说外国话。”
    “要是咱们都不会外语，将来青楠回来了，我们连他说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办？”
    青杨听后，还提出了一个可能：“说不定是我们去外国找他呢？那也得会外语才行。”
    陈乔玉看看青杨：“学校里真学不好？”
    青杨：“……只能学一点点。”
    陈乔玉就放在了心上，她一边让青杨找老师同学打听打听，看看现在有什么学习英语的办法。
    不管是书也好，词典也好，广播磁带啥的都行，她都可以弄来。
    另外，她自己也准备去现代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学外语的办法。
    “青楠一个人在外国，学咱们的汉字肯定费劲儿，除了老先生估计也没人跟他说咱们的话了。”
    “我们学外语比他学咱们的话估计还方便点，要不咱们努努力？”
    陈乔玉撺掇青杨。
    青杨当然不会不同意，不过他倒是很意外：“姐，没想到你思想这么开放，连外语都愿意学。”
    陈乔玉说：“学什么不是学？人家都说了，活到老学到老，我还这么年轻，想学个外语咋了？”
    要知道，将来就连松松这么大的小朋友都会外语呢！
    一口一个爱破，密尔克的。
    陈乔玉刚开始也听不懂，但周姐解释了她就记住了。
    说不定她会的词儿比青杨还多呢！

 第566章 她就要做枫桥镇自学英语第一人！

    青杨笑嘻嘻的，眼里带着赞赏和崇拜：“姐，我觉得你这样特好，真的。”
    陈乔玉看过去：“为啥？这有什么好的？”
    青杨认真说道：“咱村不是很多二十出头，甚至不到二十的就结婚了吗？”
    “然后就看她们怀孕生孩子洗衣服做饭……也不是说不好，就是觉得她们应该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的。”
    青杨说的是村里，也是这个时代农村女性的普遍现象。
    在城里还好点，要是有工作，在厂子里当工人，或者有个单位上班，多少还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就是生了孩子养了娃，也有厂子里兜底。
    厂子里会有托儿所，几个月一两岁的都可以送进去，下班再接走，不耽误上班。
    再大点就可以上幼儿园、子弟小学。
    放学了孩子自己就能回家属院。
    青杨说：“总觉得她们稍微自由一些，但在村里好像很难。”
    村里的年轻人，十八九就要说亲了，二十出头就该结婚了。
    女的二十三就算晚婚了。
    到了二十三还没嫁出去，有些长舌头的就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陈乔玉现在也年满二十了，放在老家，虚岁就是二十二。
    青杨说：“我有点担心你也被催着结婚，然后急着生娃，就跟秀丽嫂子之前一样……”
    田秀丽也没比陈乔玉大几岁，结了婚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生娃。
    虽然田秀丽自己觉得自己过的挺好的，但是她一手拖一个娃，成天跟村口那帮人混在一起，看上去还是有点遗憾的。
    青杨说：“之前你叫秀丽嫂子来作坊里干活，她也觉得不用，觉得自己生了孩子就算完成任务了，剩下的就是把孩子养大，再叫孩子结婚生娃……”
    “她明明挺有本事的，做粉做得可好，但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一眼到头了，开始盯着孩子的一辈子了。”
    青杨脸上泛着困惑：“可能也没什么不对，但我一想到姐你也变成这样的话，我还是会难受的。”
    青杨的话叫陈乔玉愣了愣，旋即，心底泛起感动来。
    青杨是个好孩子。
    他们姐弟大约是因为十来岁上就没有长辈管教了，所以做事都很随心。
    青杨并没有机会学到一些不好的长辈身上的那种女人就该结婚生娃相夫教子，就该以男人为天，认命种地的习气。
    他是受过教育的，是见过广阔天地的。
    所以即便身边的人全都是早早结婚生娃，变成沉默的庄稼人，重复着生孩子养孩子把孩子养大再让孩子生孩子养孩子的命运，他也没有困在这里，觉得陈乔玉也该这样。
    他见过的美好甚至不如陈乔玉多。
    但他见过了美好，就想让自己的姐姐也能拥有那样美好的人生。
    青杨对陈乔玉说：“姐，我觉得比起来你做生意开作坊，你上夜校更叫我觉得开心。”
    陈乔玉心里暖暖的，伸手揉了一下青杨的头：“为什么？”
    “因为你想上学。”青杨说。
    “因为你没有到了年纪，就觉得自己就该嫁人生娃，该像村里的其他人一样，再也不期待外面的世界，再也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了。”
    “姐，你知道吗？每次我跟你说学校里的事儿，说镇上的事儿，说报纸和广播上的事儿，你都听得特别认真，而且还会听着政策新闻的鼓励，去尝试新鲜事儿，我都觉得特开心。”
    陈乔玉温柔地看着青杨。
    她懂青杨的这种感觉。
    当初她跟青杨两个从陈家搬出来，搬进了老宅，全都是两眼一抹黑。
    陈乔玉不是没担心过青杨跟着自己，不如跟着爹妈，哪怕是不着调的亲爹和后妈。
    她也怕青杨读不进去书，也怕青杨没有长辈管教就变成混子、二流子。
    幸好青杨没有。
    而对青杨来说，他也是一样。
    他担心的不是姐姐早早嫁人生子，事实上，青杨很看好姚大勇。
    如果陈乔玉和姚大勇在一起，青杨是一百个支持的。
    青杨担心的是，陈乔玉会重复大部分村里女人的那种命运轨迹。
    明明二十来岁还正是充满干劲，大有作为的年纪，但却早早失去了拼搏学习的动力，将自己囿于柴米油盐之间。
    青杨吸吸鼻子：“姐，你比我想的还要好，我都没想着要专门学外语。”
    因为陈乔玉，青杨忽然也充满了动力：“你学，我也学！”
    “老师不会读，那我就听广播，找人帮我去大城市买磁带，我肯定能学会的！”
    一个永远对新鲜事物感兴趣，永远充满学习和活力的姐姐，势必也会影响弟弟妹妹的心境。
    陈乔玉也被激励到了。
    她没想到自己壮着胆子去尝试各种事，会让青杨对她的评价这么高。
    她拍拍青杨的胳膊：“行！那咱俩一块儿学！磁带的事儿你别担心，我给付老师葛老师写封信问问去，再不然叫二姑和思甜在省城帮我们打听打听。”
    只要现在有的，钱不是问题，多大价钱她都可以出。
    她可比青杨更清楚，未来外语可重要了。
    别说未来了，就是现在，也有好多外商来他们国家投资，外语也是一门重要的技能。
    技多不压身，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她就要做枫桥镇自学英语第一人！
    ……
    不过在学英语之前，陈乔玉首要的任务是卖第一批大蒜了。
    今年大蒜种得晚，抽的蒜薹不理想，但是也抽了一些。
    姚金宝组织村里的妇女去割蒜薹，虽然数量不多，蒜薹也干瘦，但因为是反季节的，当成稀罕玩意儿卖，居然还卖了几百块钱。
    虽然不多，但是种苗钱和化肥钱多少能回点儿。
    大头还是看蒜。
    春种的蒜产量不足秋种的三分之一。
    村里好多老人看到姚金宝他们挖出来的蒜，都连连摇头。
    “就说哪有春天种蒜的道理，看看，这不白瞎地了吗？”
    “这蒜有一半都没长起来？哪有我种的好哦。”
    “年轻人不懂，瞎胡闹呢！种地还得听老人家的。”
    “就是啊，这才吃了几年饱饭，就开始瞎折腾了。”
    大家对春蒜的态度十分鄙夷。
    姚金宝也是硬着头皮收的。
    但没办法，种都种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压力就给到陈乔玉和姚大勇这边了。

 第567章 挨家挨户跑吧，什么生意跑不来？

    “乔玉，大勇，这大蒜这能卖二十几块钱？”
    姚金宝愁眉苦脸地问着。
    尝试新东西对于他这个大队长来说，挑战格外大。
    姚大勇点点头：“能，我之前卖鸭子的时候已经顺路跟人谈了几笔生意了，今年城里做生意的人多，小饭馆开得满街都是，大家都到处找蒜呢。”
    陈乔玉也说：“我也给之前认识的采购销售写信去了，目前确定要的有四家，最少的是八十斤，有一家最多的，要三百斤，不过得要干蒜。”
    姚金宝连忙点头：“那肯定的，咱们卖的肯定是干蒜。”
    这么热的天，晒不了几天就成干蒜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现在的订单量也远远覆盖不了这一批的产量。
    姚金宝心里慌慌的。
    当初赌得有多大，现在就有多惶恐。
    而承包土地的那些农民也是，本来就做好了比秋蒜产量少的准备，谁知道实际产量比预期的还要少一半。
    这要是粮食产量少一半，都不知道得饿死多少人。
    现在听说订单量还不到产量的十分之一，承包户们更是慌了。
    他们承包土地，购买化肥种子农药，看都是借了钱、贷了款的。
    这要是卖不出去，拿什么还钱？
    承包户们堵在大队部门口，天天盯着姚金宝他们。
    虽然陈乔玉和姚大勇不是大队部的，但此时也被大家盯着，压力分外大。
    第一批收下来的蒜，都先赶紧送去之前的预订单了。
    预订的价格是比去年报纸上刊登的价格少一成的。
    去年报纸上大蒜价格是一百斤，二十七到二十八块钱。
    陈乔玉他们预订出去的价格，基本上在二十五，有些讲价特别狠的，一百斤才二十四。
    预订的量有两千五百斤，卖出去只回了六百多块钱。
    这连村民承包土地的钱都回不来。
    陈乔玉心里虽然有兜底的选项，但是她还是努力地在老家找到大蒜销路。
    莲莲跟穗华每天都跑断腿一样，给各个厂家推销大蒜。
    不过厂里食堂的口味一般都没什么要求，全看大师傅要不要。
    大师傅不要的话，这蒜就一斤都卖不出去。
    好在陈乔玉之前认识的李主任他们都还算给面子，推销过去的，多少也买点儿。
    二三十斤不嫌少，百八十斤不嫌多。
    这么的，又以二十六的价格卖出去两千多斤，收入五百多元。
    这一共也才一千二百元。
    剩下的大蒜还是成山。
    正常大蒜一亩地的产量可以达到两千斤，特别好的可以达到两千五百斤。
    不过现在才刚从大锅饭过来，大家还没适应，粮食产量都少。
    姚家村这回的春蒜，产量平均只有六百斤，连正常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但即便是这样，整个村几十亩地下来，那也是两三万斤的量。
    前前后后卖出去五千斤，几乎还剩下两万五千斤的库存。
    就是陈乔玉也都有点害怕了——这一批大蒜是村里集体种植的，该用化肥的用化肥，该用农药的用农药，她可没办法当有机菜卖。
    这要是砸手里了，就是陈乔玉这么厚的家底，也得掂量掂量。
    但陈乔玉从来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
    她自己又背上几十斤大蒜，开始往县城跑。
    这次她不准备跑厂子了。
    大蒜不比红薯粉，大蒜是辅料，用量少，好多食堂的水煮菜甚至都不用大蒜。
    买个十斤，够他们用很久了。
    她准备找找像之前三水镇那样的渠道，看看县城有没有什么小吃街、集贸市场之类的。
    那边饭馆小吃多，做菜讲究味道，那就需要大量的大蒜。
    有时候一家小饭馆，比一家厂子的食堂用蒜量还大。
    陈乔玉一边用着笨办法，在付老师家住了几天，挨家挨户地跑。
    一边还是把自己擅长的信息综合能力拿出来，一边打听，一边往自己的小本本上添加各种采购销售信息。
    她做掮客不收钱，信息渠道还多，人家多少都卖点儿面子。
    信息多了，陈乔玉的小本本就分成了三个大类。
    一个是本地厂子生产的产品。
    现在好多厂子都开始自负盈亏了，没了往日的高冷和傲慢。
    有些紧俏货的厂子的销售科可能还能吃吃请，批批条子。
    但大部分厂子的销售科现在也都要自谋生路，要自己去外面拉订单。
    陈乔玉一路问下来，大蒜只卖了几百斤，但这样的消息收集了不少。
    第二类么，就是南方货。
    其实说南方，主要也就是羊城那边，那边毗邻香江，改革开放之后发展特别快，现在南方就是发达的代名词。
    就是在枫桥镇这样的小地方，人家也知道羊城货就是时髦，羊城的明星画报就是好看。
    陈乔玉认识县城卖喇叭裤的吴大哥他们，他们虽然货物不愁销路，但是愿意给陈乔玉撑个场面。
    “行，你都写上，反正要是你这边能卖出去，哥还给你按七块五算！”
    吴大哥是个爽快人，之前五块的真实成本价肯定是不能再给了。
    毕竟他还有自己的损耗和打点需要考虑。
    但七块五还是可以的，他有得赚，走批发路子，薄利多销。
    这个价钱陈乔玉拿回去之后，加几块钱随便卖，大把人要呢！
    陈乔玉就把这样的消息也整理出来了一张单子。
    第三类，也是最特殊的一类。
    陈乔玉搭着拖拉机走遍了周边的乡镇县市，路费都花了上百块钱了。
    但也因此见识了不少地方。
    她可是最知道人有钱之后，各种娱乐享受需求都会大大增加的人。
    所以这一路，她把去过的地方的特色，都给记录下来了。
    比如三水镇，她就写三水镇的小吃一绝，什么酥饼、煎包子、酸辣粉、葱油面、炸果子……应有尽有。
    说如果想一次性吃个痛快，尝遍美食，就该去三水镇。
    还有禾子沟，春天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
    这玩意儿在农村人眼里不值个什么，顶多就是想着以后收油菜籽的事儿。
    但城里人可不一样了，城里人多，挤挤挨挨的，没个好去处。
    谁能知道也就二三十里外，一天能打个来回的地方，有那么好看的一片油菜花啊？
    还有十里莲塘……
    还有秋山镇的西山亭，怀江县的橘子……全都给写上去。
    综合成了一个吃喝玩乐的游乐信息。

 第568章 一不小心上了报纸

    这放在首都和沪市羊城这样的大城市，那肯定有人出旅游攻略了。
    但是放在陈乔玉他们市里，还算是头一号。
    陈乔玉收集好了之后，叫青杨和芳丫他们帮着誊抄整齐，然后拿去现代复印。
    回来之后，一张a4纸，叠一叠，裁一裁，再给钉上，就是个薄薄的小册子。
    陈乔玉本来想给册子取个响亮的名号的，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
    最后跟老支书和姚金宝汇报了一下，借用了姚家村的名头，特别朴实地取了个——
    《姚家村综合信息手册》。
    巴掌大小的册子，正反面的内容叫打印店的人帮忙缩放调整过了，现在有八页。
    除了封面和封地，其余每类信息两页。
    陈乔玉还在上面添加了81第一期的字样，代表着81年第一期的意思，要是可以，以后每个月都出一期。
    这样的小册子，前两类信息并没有在傲慢的销售科和忙碌的商人里面引起什么轰动。
    反倒是第三类信息，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大家都看报，偶尔也能从报纸上看到说什么公园开业了，或者哪个百货大楼开业了。
    可从来没有人这么清楚地把周边乡镇的吃喝玩乐说得这么清楚。
    甚至还推荐了三条路线——
    一日游玩路线：乘坐汽车到达a地，可去当地人喜欢吃的小笼煎包吃上一笼煎包，只需四角钱。
    不必吃多，可乘坐2路汽车到b地，b地生产西瓜，当地西瓜可去地里挑选摘取，只需一两角一个，走时若不累，可带一麻袋。
    中午在距离b地不远的xx窑厂吃饭，该处食堂对外开放，有特色窑烤红薯，也可凑钱买一只烤鸡……
    下午四点返程，五点可到县城，去往各地汽车末班车为晚上七点半……
    这样的消息，陈乔玉在手机短视频里看了许多。
    现代人十分擅长也乐意分享这些“旅游攻略”，大家在乎的时间、费用、路线，陈乔玉都给学到了。
    把老家的信息整理一下，立马就能编写出来。
    她给了三条路线，基本上囊括整个市东南北三个方向的本地旅游特色。
    她做这个算是外行，但幸运的是在百废待兴的年代，这样精准细致的服务，是别无二家的。
    所以陈乔玉的小册子很快就在镇上，乃至县里、市里，引起了轰动。
    后来付老师跟葛老师还专门带乔丽来了一趟。
    不过他们不是来找陈乔玉的，而是准备去禾子沟看荷花的。
    那天来的人还不止他们，还有付老师他们学校的好多老师家庭。
    付老师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也换上了花裙子。
    下了汽车，见到早早收到消息在车站等他们的陈乔玉，便十分激动地拉着陈乔玉，向同伴介绍。
    “张老师，王老师，吴校长，聂主任……这就是我的干闺女陈乔玉，咱们这次学校旅游的路线，就是参考她写的那个旅游手册！”
    老师们把陈乔玉团团围住，男老师不好意思凑进来，但女老师可就不客气了，纷纷拉着陈乔玉问。
    “哎哟，原来是你啊！你写的这个手册真是好啊！我们学校今年旅游就选了你写的路线，我们一路从县城玩过来的，真的是非常好！”
    “我都不知道我们县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以前光去公园跟河边了，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特色的好吃好喝好玩的地方啊！”
    大家兴奋极了。
    陈乔玉也是难掩激动：“付老师，你们怎么知道这个手册的啊？”
    付老师拿出特地带上的报纸——
    “喏，你看，乔玉，你都上报纸啦！”
    报纸上，直接刊登了陈乔玉的旅游专线信息，还对她的小册子大为赞扬。
    陈乔玉翻着报纸，哭笑不得：“我怎么不知道啊。”
    她已经是第二次上报纸了，这次虽然是好事儿，但是这报社的人怎么也没跟她说一声啊。
    万幸他们还知道在下面标注一下，该信息来源于《姚家村综合信息手册》。
    不然陈乔玉真是要生气了。
    闲言碎语的管不过来，但劳动成果被窃取了，那可真是叫人生气。
    好在有出处说明，虽然大家并不知道这个手册是陈乔玉编写的，但付老师跟葛老师是知道的。
    陈乔玉最近出出进进忙活卖大蒜的事儿，路过县城就住在付老师和葛老师家里。
    小乔丽玩了两天，脸都晒红了。
    戴着顶小草帽，牵着陈乔玉的手撒娇：“姐姐，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玩！”
    “我们昨天去爬山了，那个山上有好多奇形怪状的石头，可奇特了。”
    陈乔玉心里高兴，笑着捏了捏乔丽肉乎乎的小手：“等姐姐忙完这阵子就带你出去玩儿，不过最近不行，最近太忙了。”
    乔丽遗憾不已，付老师他们见状，也接过乔丽，对陈乔玉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一会儿就在你们镇上转车，准备去杨树岭了。”
    陈乔玉连忙把准备好的一兜子吃食，有罐头面包话梅什么的，递了过去。
    “付老师葛老师，这个你们拿在路上吃。”
    然后又叮嘱了付老师他们一些关于杨树岭游玩的注意事项，引得一众老师纷纷做笔记，当攻略。
    在车站送走付老师他们一行旅游团，陈乔玉摸摸鼻子，对这种意外的左红方式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被报社不告而取地窃取了劳动成果，但，陈乔玉也意外获得了她想要的收获。
    当初她在出册子的时候，就在里面夹带了“私货”。
    三类信息里面，她把姚家村和自己的信息都给加了上去。
    第一类，有她的红薯粉，和村里的茄子干，还有鸭子。
    当然，最重要的大蒜也放上去了。
    第二类，有她从现代批发来的货物，和从县城吴大哥手里拿到的喇叭裤和蝙蝠衫。
    第三类，自然也是把跟自己相熟的地区特色都写了进去。
    陈乔玉在见完付老师他们的第二天，村里就收到了电报——有人要买大蒜了！

 第569章 卖大蒜挣钱啦！

    县城晚报的影响力到底比陈乔玉个人弄的小册子大多了。
    报纸上一登，大多数人看个热闹稀奇。
    觉得这年头弄这种周边游玩吃喝信息的人少。
    少部分就关注到了这个《姚家村综合信息手册》。
    这会儿大家获取信息的途径都少，别说报纸了，就连饼干袋子上印的字，都要翻来覆去地看。
    上厕所的时候手里绝对不能缺了有字的纸。
    陈乔玉推出的三条路线都不错，当然了，这会儿不能叫旅游路线，叫“考察路线”。
    考察，可是八十年代最火热的活动之一。
    上到领导干部，下到乡镇农民，都喜欢出去“考察考察”。
    陈乔玉这抛砖引玉做的不错，人家自然就好奇那个册子上还有些什么信息，是不是有其他的考察路线啥的。
    于是就打听，上哪儿能弄到这个手册。
    除了枫桥镇上的人之外，最先拿到这个手册的，是一个去省城出差的人。
    他本来在县里看到了报纸，扫了一眼这个姚家村的综合信息手册，但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上哪儿弄去。
    结果巧不巧？去了省城。
    住进招待所里，人家招待所的前台就放着一摞这个东西。
    那人一问，前台的年轻姑娘笑道：“这玩意儿是我朋友放在这儿的，不要钱，你要愿意拿就拿，只要不浪费，拿回去发给别人也是可以的。”
    那人就拿了一摞回来，然后同事邻居一分，大家就都看到了这个小册子。
    这里面就真有个别有信息需求的人。
    比如要买稻谷壳的，按照手册上的联系方式写信过去，还真收到回信了，促成了生意。
    这么的，就越来越多人重视这个小册子。
    有的单位就一个人有，于是单位又叫人去复印，或者誊抄、剪报张贴……反正没有网络的时代，老百姓也有的是办法传递消息。
    在别人的生意都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姚家村终于也沾了一回光，收到了求购大蒜的消息。
    姚金宝喜不自胜，还特别顺利地谈了个二十八的价格——这已经算是去年大蒜价格的最高点了。
    但即便是这样，县里来的商人还喜笑颜开：“不错不错，你们这大蒜价格合适，我们先要八百斤，后面再看看。”
    姚金宝万万没想到，大蒜都卖到28一百斤了，还有人说价格合适。
    这玩意儿在农村……家家户户田间地头或者院墙屋檐下随便栽点儿，谁还当个钱是咋的？
    跟辣椒花椒韭菜小葱一样，就是随手一扔的事儿。
    现在居然能挣这么多钱了？
    八百斤，二十八一百斤，就是224块钱。
    姚金宝组织村里人赶紧把第一批干蒜都给装好，麻袋一套，叫小冯跟村里两个大爷，挑着扁担就搭车给人送去了。
    扁担挑的东西多收了两个人的车票钱，加上路上的吃喝啥的，一共没花到四块钱。
    落下了足足的二百二十块钱。
    陈乔玉这才觉得自己成日里东奔西跑，求爷爷告奶奶地上门推销、印刷小册子，算是没白费功夫。
    凡事都是量变引起质变的。
    陈乔玉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印了多少小册子，反正芳丫娟娟小玉她们帮忙裁切装订，老家的那种老式订书机都给订坏了两个时，姚家村终于迎来了大蒜销售的高峰期。
    大队部没电话，只能靠邮递员送信和电报单子来。
    姚金宝一个人忙不过来，干脆让徐会计每天一早就去镇上的邮局，在那儿等着。
    要是有给姚家村的信，叫徐会计先打开看，然后再叫村里在镇上卖冰棍汽水糖的孩子，抽一个把信送回来。
    这边姚金宝和老支书一核对盘算，当天就能回信，用不了两天就能把大蒜给发出去。
    这年头大家做生意靠诚信，价格谈好了，就送货过去。
    人家很少有当场给钱的，一般都是过后才给结账。
    但姚金宝也咬牙给送出去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而且怎么的人家单位或者店子就在那儿呢，实在不行，遇到赖账的，到时候等双抢忙完了，他们亲自上门去要钱去。
    好在赖账的人少，大多数人还是比较诚信的。
    而且买这么多大蒜的，一般也都是大厂子，或者开饭馆的。
    大厂子不赖账，开饭馆的人家有钱，结账都比较合适。
    姚金宝那边因为一直都给一些厂子和公社稳定供货的，也拉到了几笔不小的订单。
    人家一个公社，集贸市场里一个月大蒜的需求量就得有一千斤了，买起来也是不手软的。
    这么一直忙了半个月，双抢前夕，姚家村将近三万斤大蒜，已经卖出去了两万四千斤。
    还剩下四五千斤，已经不足为惧了。
    姚金宝跟徐会计还有小冯彻夜算了两天的账，总算是把这一批大蒜的账全都算清楚了。
    之前蒜薹卖了几百块钱。
    大蒜前期的价格不高，二十四二十五也卖过，但后期随着生意红火起来了，姚金宝也特别鸡贼地涨价了，最高的卖到过三十一块钱。
    姚金宝自己都说：“我觉得三十二，甚至三十三，也不是不能卖，就是下不去狠心，怕被人戳脊梁骨。”
    老支书也说：“三十一就得行了，咱们这只要卖出去就没亏，挣多挣少那都是挣，咱不贪心。”
    两万四千多斤蒜，均价算二十八还有多的，一共是六千八百多块钱。
    扣除种苗化肥农药，还有销售运输的成本，前后净盈利五千五百块钱。
    村里的承包户按照土地多少，还有出工出力的情况，分钱。
    十来家承包户，最少的一家分了三百多块钱，最多的一家分了将近一千块钱。
    姚金宝从陈乔玉开红薯粉作坊的事儿上，看到了金钱的激励作用。
    所以账算清楚后，姚金宝一点儿都没耽误，直接招呼大家白天下地，晚上到大队部开会分钱。
    虽然只是给承包户分钱，但是姚金宝还是开了个全体队员大会。
    他就是要叫大家知道知道，能者多劳，也会多劳多得。
    只要肯下力气，现在就是挣钱的大好时机啊！

 第570章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白眼狼

    晚上七点半，大家陆陆续续往大队部去了。
    青杨上晚自习，所以只能陈乔玉一个人出席。
    陈乔玉把小黄留在家里了，带上小黑出去了。
    小黑比小黄爱凑热闹，特别喜欢这样人多的场合。
    村里的狗也不拴绳，陈乔玉自己拿着小马扎不紧不慢地往大队部走去，小黑东跑跑西跑跑，招猫逗狗遛小孩儿的。
    现在村里的承包户多了，狗也多了。
    之前蒜苗被损的时候抓回来的几只狗，现在都长大了不少。
    但因为小黄和小黑算是最早来村里的，加上吃得好，膘肥体壮的，还是很有排面的。
    路上陈乔玉还碰到了柴爱花和张永华。
    “爱花姐，你们今天回来啦？”
    柴爱花手上还拿着棒针和毛线，笑着跟陈乔玉打招呼：“是啊，听说今天大队部分大蒜钱，我们也回来看看。”
    陈乔玉看到柴爱花手里的棒针和毛线，第一反应是有点奇怪——现在可是七月正热的天气，哪有这个天气织毛衣的。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看柴爱花，眼带惊喜：“爱花姐，你……”
    柴爱花抿嘴一笑，尽是温柔。
    陈乔玉赶紧上前，要扶着柴爱花。
    柴爱花嗔笑：“这还早着呢，没那么夸张。”
    张永华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小马扎和一个有点大但显然比小马扎舒服得多的靠背椅子。
    不仅如此，还有蒲扇，还有水壶，甚至还有报纸包着的瓜子话梅之类的零嘴，香甜得不行。
    陈乔玉下意识嗅了嗅空气，发现柴爱花身上还喷了花露水。
    陈乔玉护着柴爱花往大队部去。
    还没到呢，就看到英子站在大队部门口，踮脚往这边看。
    “这儿！乔玉！爱花姐！这儿！”
    英子蹦起来朝陈乔玉他们招手：“我在这儿！”
    陈乔玉陪着柴爱花上前。
    果然，一碰头，英子也是眉头一皱，问道：“爱花姐，这个时候你织什么毛衣？不热吗？”
    柴爱花轻咳一声：“还好，我没觉得热。”
    身侧，张永华喜笑颜开地给柴爱花扇扇子，连陈乔玉都感受到了阵阵凉风。
    英子憨憨的，十分不理解：“这会儿织的也穿不上啊，拿在手上多热得慌啊。”
    柴爱花笑道：“看到别人卖毛线，又便宜又实惠，我就买了，这不是开会没事儿做吗？顺手就织了，当打发时间。”
    柴爱花这个说法也不是不行，但英子显然还是没有被说服。
    她光是看着棒针和毛线就觉得热。
    正当她还想继续劝说的时候，陈乔玉忍不住敲了她一下：“你个傻妮，你再仔细看看，这织的是什么？”
    英子借着大队部用竹竿撑在树上的白炽灯的灯光，凑近一些看了看。
    “这么小……织的袖子吗？”
    话还没说完，英子就是一个惊呼：“啊，不是，爱花姐，你有宝宝了啊？”
    柴爱花温柔一笑，没否认。
    张永华在一旁乐呵呵地道：“刚有，刚有，月份还小，但是我们想着现在多准备准备，等天冷的时候孩子生下来，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柴爱花去年搬出去，借着做生意的由头，过年都没怎么回来。
    但肚子一直不见动静。
    陈乔玉跟英子私下也谈起过，都有点为柴爱花担心。
    但是作为好朋友，她们又不想像村里人那样常常打听，给柴爱花太多压力，所以一直都没敢问。
    这次算是柴爱花主动宣告了，英子跟陈乔玉都欢喜得不行。
    英子甚至都想好了：“那我们俩是不是就是宝宝的小姨啊？”
    她们仨的关系早就超过了一般的同村大姑娘小媳妇儿之间的情谊，迄今为止烧饼摊子上还有合作和分红呢。
    柴爱花笑道：“那是肯定的！”
    陈乔玉很少见柴爱花笑得这样痛快和洒脱。
    柴爱花虽然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不得不说，之前的那件事还是对她有些影响。
    她总是抿着嘴笑，除了对张永华，对别人也不怎么敢大声说话。
    除了坚持摆摊卖烧饼之外，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意愿。
    但这回不一样了。
    大热天织毛衣，连陈乔玉和英子这样没生过孩子的大姑娘都能反应过来了，村里人自然也都看明白了。
    陈乔玉能理解像柴爱花这样低调的人，在孩子上的高调。
    这不光是怀孕的事，多少也是对过往晦暗经历的告别，和对未来的期盼。
    大队部的场院里，大家都纷纷恭喜张老拐和葛大妹。
    “老拐家祖坟冒青烟了哦，取了这么好的媳妇儿，现在老五家的也怀上了，又多一个孙孙。”
    张老拐跟葛大妹虽然之前对柴爱花多有不满，但后面被张永华护妻的态度，还有张永华两口子时不时的小恩惠所影响，也不敢当面说什么、给什么脸色了。
    现在柴爱花怀孕了，张老拐跟葛大妹那更是喜气洋洋。
    连带着对柴爱花都多了几分关切。
    “老五，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叫你媳妇儿过来坐着，免得累了。”
    说着，葛大妹坐在条凳上的屁股就挪了挪，挤出了一个位置。
    她伸手拍拍凳子，叫柴爱花过来坐：“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快过来坐着。”
    柴爱花稍稍挪了挪步子，但并没有坐过去。
    英子低声道：“能不过去坐吗？我们仨坐一块儿？”
    不等柴爱花说道，就见张永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场院一角，抢了个位置，把靠背椅子放下来。
    “媳妇儿，坐这儿！”
    柴爱花一看，便做出为难的样子，对葛大妹喊了一声：“妈……”
    葛大妹见自家憨儿子又闹这出，有点生气：“这里坐着好好的，跑那么远做什么？”
    怕我吃了你媳妇儿？
    最后这句葛大妹没说出来，但张永华也没给她留什么面子，直接嚷嚷道：“你那个凳子又没个靠背，坐着不舒服！”
    “再说了，你爱到处蹿，嚼舌根，你跑来跑去，万一条凳翻了咋办？爱花可是怀着娃的！”
    张永华跟个二愣子一样，心里想啥嘴上就说啥。
    引得场院上的村民哄堂大笑。
    大家就凑趣儿：“张老拐，你家这儿子养得好哦，知道疼媳妇儿！”
    张老拐跟葛大妹气得血压都高了。
    他们当然能听出来村民的意思——夸张永华疼媳妇儿是假，说张永华娶了媳妇儿，忘了他们这老爹娘才是真！

 第571章 分小钱钱咯

    但是哪又能怎么办？
    自家这个幺儿不着调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以前还不显，自从在镇上租房子不怎么回来之后，现在说话那是越来越直白了。
    真是气得人肺管子疼。
    那边张永华恍若不知，把椅子放好之后，还特地用衣服下摆擦了擦。
    然后一路挤过来，不停地提醒别的村民：“让让啊，我接我媳妇儿过来，让让，麻烦让让。”
    村民们见状，一边让，一边笑。
    有嫂子打趣地戳着自家男人：“你看看，人家永华多知道疼媳妇儿！”
    还有人有模有样地学着：“让让，让让，人家要接媳妇儿过去！”
    陈乔玉跟英子护着柴爱花往那边走过去。
    村民们说笑归说笑，还真都纷纷收了脚，让出一条路来。
    即便柴爱花现在才刚查出来怀孕，连怀都没显，但大家还是秉承着照顾孕妇的想法，给她让路。
    张永华接到柴爱花，护着她坐下。
    然后不情不愿地把柴爱花身侧的位置让给了陈乔玉和英子，自己拿个蒲扇在后面扇风。
    英子拉着陈乔玉坐下来，也忍不住笑道。
    “就是说……找着永华哥这样的人，也算是不错了。”
    就算在别人眼里宝里宝气的，但谁敢说一句张永华对媳妇儿不好？
    村里人笑归笑，等到晚上回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在家埋怨丈夫没有张永华这么明目张胆地疼爱？
    柴爱花坐定之后，张老拐跟葛大妹还是被众人嘲笑了一番。
    葛大妹脸上挂不住，呸了一口：“真是没良心的不孝子，老娘白生他了！”
    “叫他媳妇儿过来坐，跟要吃了他媳妇儿一样！”
    旁人哄笑开来，连柴爱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张永华却十分的理直气壮。
    “不挨着你坐咋了？你不也轻松些，多点儿地方？干啥大热天的非要挨着坐？挨着坐就舒服了？”
    张永华振振有词。
    葛大妹气得七窍生烟，心里各种骂词儿已经蹿到嘴边了，幸好这时候老支书和姚金宝他们过来了。
    这阵子地里的活儿忙，老支书和姚金宝也是白天要下地督促、调停，晚上才能算账、开会的。
    发钱好歹是大事儿，所以大队部的人都回去好好收拾了一把。
    该洗澡洗澡，该换衣服换衣服。
    徐会计特别烧包地穿了条喇叭裤，引得村里人纷纷开口。
    “哟，进步今天这身洋气咯。”
    “阿福嫂还不快管管徐会计，你们家徐会计要孔雀开屏啦。”
    孔雀开屏也不是什么好话。
    适婚年龄的小青年孔雀开屏还可以说是积极找对象成家。
    这结了婚的男人还开屏，那就是心怀鬼胎咯。
    当然了，大家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
    阿福嫂跟辉子妈她们坐在一块儿，正嗑瓜子呢。
    闻言就是一声爽朗地笑声：“叫他开屏去！别拦着我在家干活挣钱！”
    徐会计不知道是羞涩还是不赞同地投来一眼。
    而循着声音看到阿福嫂的村民们此时也才发现，阿福嫂身上穿的是一件大袖子的蝙蝠衫嘞！
    只是天气热，阿福嫂把衣服的拉链拉开了，才叫人一时没看出来了。
    大家这才知道：“嚯，两口子烧包到一块儿去了。”
    陈乔玉在后头看到了，也是笑。
    “喇叭裤是在我那儿买的，这蝙蝠衫还真不知道是上哪儿买的。”
    陈乔玉对这种事总是乐见其成的。
    她一个人再怎么能干，一天也就24个小时。
    忙到飞起，能做的也有限。
    所以她从来不会嫉妒别人跟她卖一样的东西。
    她甚至还刻意只卖喇叭裤，就是为了把卖蝙蝠衫、蛤蟆镜、厚底子人造革皮鞋的机会给别人。
    阿福嫂身上的蝙蝠衫是在别人哪儿买的，陈乔玉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看，村里这就有人穿拉链衫了不是？
    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韩爹爹韩婆婆他们拆下来的拉链也能光明正大拿回来了。
    她乐呵呵的，老支书已经开始讲话了。
    “今年算起来是我们大队承包的第二年了，去年大家摸索着来，有人挣钱了，有人亏钱了。”
    “今年咱们村奠定了大集体小承包的基调，以户为单位，各自承包土地，但集体购买种苗、化肥、农药，成体集体巡逻队，集中销售，利润统一分配。”
    “目前仅半年时间，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效，现公示账目如下……”
    “……第三批春化大蒜头二十斤，二十八块钱……”
    “复合肥两袋，十七块一毛。”
    “抓狗崽先后四只，共计七块八毛。”
    “……头茬疏苗，蒜苗四十六斤，卖五块二毛。”
    “蒜薹三批，共六百一十二块九毛五分。”
    “大蒜第一批……第二批……合计销售六千八百三十一块六毛六分。”
    一条条，一项项，精确到分，清清楚楚。
    连陈乔玉他们往外写信的邮票都有记录。
    听着就叫人放心。
    老支书也出来宣布：“还剩下四千多斤大蒜，这也是先前就说好的，通过集体路子销售出去的，统一上交一成给村里。”
    “这回村里先给大家分钱，这剩下的四千斤大蒜就算村里的。”
    其实留下四千斤，比原本的一成要多一些，但是村民刚才听到报账，心里没有不服气的。
    前前后后村集体帮着跑了多少事儿，这都是有记录的，大家有目共睹的。
    因此老支书一说，大家都纷纷赞成。
    几个承包户也早就商量好了：“都听村里的！”
    承包户脸上无一不是喜笑颜开的，种大蒜的地其实并不算多，一共才几十亩地。
    但确实村里集体管理的，也是第一批往回拿钱的地，叫人高兴不已。
    接下来就是分钱了，姚金宝跟徐会计一人对账，一人点钱。
    念到名字的上前去点数，签名按手印。
    这次发钱一共十一户人家，最少的一家拿了三百七，最多的一家拿了一千一百二。
    这才是半年的收益，下半年再种的话，产量起码是这一季的三倍。
    就算到时候大蒜价格下降一些，大家也是能看到挣钱的希望的。
    因此这钱拿的叫人欢喜，有快人一步，抢占先机的庆幸。

 第572章 大集体，小承包

    分钱的时候全村人都看着，承包户们喜笑颜开，村民们也觉得好——村里也拿了一成，这钱将来也是用到大家头上的。
    只有姚金宝还感到有些遗憾。
    “本来我们预计产量能上五万斤，天气好点儿能上六万斤的，不过因为今年种得晚了，加上气候一般，所以只收了不到三万斤。”
    “但即便是这三万斤，也能叫咱挣上钱，大家伙儿分到钱了，以后就要更知道，叫你们承包，不是叫你们自己乱种、瞎种，还是要相信科学，相信集体！”
    “哪一户富起来不算富，咱们全村都富了，通电修路了，娃儿们都上得起学了，外村的姑娘愿意嫁到咱们村来，咱们村的姑娘出去说亲叫人高看一眼上门来求，老人家有吃有喝不饿肚子……那才叫富！”
    姚金宝不是个特别会说话的大队长，但他这一番话说得村民连连点头。
    “金宝说得对哩！咱听金宝的，有钱挣哩！”
    “团结力量大！咱们村要做十里八乡第一团结村！”
    “对！团结就是——力量——”
    大家闹哄哄的到最后，竟然开始唱起歌来了。
    全村大半的人坐在大队部场院中、围在场院外，齐齐唱歌的感觉，真叫人心中振奋不已。
    陈乔玉跟英子手拉着手，跟着一起放开喉咙大声吼唱，别提多激动了。
    他们村，真的不一样了！
    ……
    承包户们分完钱之后，大队部继续给这一次大集体小承包的相关人员发奖金。
    “巡逻队的，按照白班一次三毛，夜班一次四毛计算，总计三班十八个人，分别是徐向前、占卫国、赵老三、冯磊……金二婶、刘梅花、陈乔玉……”
    陈乔玉巡逻还分到了十一块五毛钱呢。
    除此之外，为销售出力的人也都分到了奖金，这部分陈乔玉跟姚大勇拿的最多，分别奖励四十块、三十五块。
    还有徐会计他们，姚金宝还给自己也发了二十块。
    他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还特别问了一声：“我也跑了好几个公社，卖出去了两千多斤，我分个二十块钱，不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这是金宝队长你该得的！”
    村民们大笑起来，一致同意。
    姚金宝忍不住笑道：“算你们有良心，没白帮你们跑！”
    最后全部分完，连镇上帮忙送信的小孩儿，也按照一毛钱一次给了跑腿的奖金。
    孩子们都兴奋极了。
    这钱相比于他们卖冰棍卖糖豆来说，又多了一份荣耀的感觉。
    这一毛钱抵不上他们卖冰棍挣的钱，但却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集体力量大”的种子。
    陈乔玉混在其中，格外开心。
    她想，姚家村总有一天，会成为附近十里八乡最团结的村子，继而，成为最富的村子！
    ……
    夜晚的热闹持续到了九点半。
    最后老支书和姚金宝又就双抢的事动员了一番。
    提醒大家仍旧是一个大集体，不能因为承包就脱离队伍，双抢还是全村的大事儿，决定着大家的口粮，不能掉以轻心。
    有了前面每一次集体力量的成功，大家当然没有意见。
    即便是承包户也都按要求排班下地，当然了，也允许借用劳力和帮工。
    陈乔玉早早就决定了，到时候花钱请人来帮忙。
    散会后，陈乔玉跟英子护着柴爱花等到最后，才慢慢往外走。
    柴爱花因为她们俩过于谨慎的举动而哭笑不得。
    “才三个多月，已经稳定下来了，身子又还不重，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但英子跟陈乔玉怎么能明白，在她们看来，怀孕的人就该精心呵护。
    英子一脸正色地说道：“爱花姐，你可千万别听你婆婆她们说的，当年她们怀着肚子一直下地干活干到生娃，生完出了月子又下地的话。”
    英子说：“我妈跟我说了，女人怀孕的时候特别凶险，能跟你说经验的，都是平安活下来的，但还有好些人出事了，早就被人忘记了。”
    “对”，陈乔玉也严肃道，“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爱花姐，我看你烧饼摊上的生意也要放放手了，别太劳累了。”
    柴爱花知道陈乔玉跟英子是为了她好，才真心提醒的。
    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自己知道的，我现在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但我比任何人都重视这个孩子，不会乱来的。”
    “至于摊子上的事儿……我不想放手。”
    柴爱花看了看前面各自归家的人群，又扭头看了看后面跟着默不作声的张永华，低声跟陈乔玉和英子说：
    “摊子上的事儿我一放手，就不知道会被谁接走了。”
    “我宁可自己辛苦一些，但守着摊子，将来孩子出生了，我也有个营生，能养得活孩子。”
    柴爱花被男人辜负过，虽然没有像周姐那样潇洒离婚，再也不沾男人。
    但她心里也始终认为，女人只有靠自己才是正道。
    她这么说了，英子跟陈乔玉也不好再劝。
    英子想了想说：“那以后我多去摊子上帮帮忙。”
    说起这个来，陈乔玉也挺好奇的：“英子你最近都干啥去了？怎么也不去烧饼摊了？”
    英子脸色微微有些羞涩：“没、没干啥。”
    陈乔玉心中疑惑，但已经到了家，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只把手里的手电筒塞给柴爱花，让她自己打着：“别怕费电，村里的路不平，多留心点。”
    柴爱花笑道：“哪有这么紧张的，永华手里都开了一个。”
    她是这么说，但一贯抠门的张永华却连忙插嘴道：“听乔玉的，多开一个就多开一个。”
    柴爱花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嗔道：“这是乔玉的手电筒你才这么大方的？”
    张永华嘿嘿笑了一声，也不辩驳。
    陈乔玉笑道：“刚才还说我跟英子当宝宝的小姨呢，小姨给多开个手电筒怎么了？应份的！”
    英子也跟着笑：“那不行，那我这个小姨明儿说什么都叫我妈炖只鸡给爱花姐娘儿俩补身子去。”
    说完，几人道别：“明儿见。”

 第573章 咱们村有千元户了

    姚家村承包户分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枫桥镇全镇。
    这年头厂子里的工人工资都是公开的。
    谁家那谁发多少钱，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习惯了公开讨论收入，并没有多少人像陈乔玉那样刻意隐瞒和含糊。
    姚家村这回分了六千多的钱，可真不算是小事儿了。
    陈乔玉在镇上装修百货店的时候也能听到别人讨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枫桥镇的承包户分钱分了好几千！”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最多的分了一千一百多！”
    “我的老天爷啊，一千一百多！咱农民啥时候也能挣这老多钱了？”
    以往厂子里的工人一个月还能有几十块钱工资，但农民可真不容易弄到钱。
    一百斤大米才能卖十几块钱，靠卖粮食挣钱，得猴年马月才能挣到一千多块钱啊。
    尤其是今年这大蒜还只是半年的收成，下半年还能种呢！
    现在刚兴起承包，还没有那么多万元户涌现，姚家村这个千元户，就足以成为镇上的新闻了。
    也是这个年头的人有活力，路都没修好呢，好些人都成群结伴跑几十里山路，去姚家村看承包户去。
    “我就想去看看，这承包户有啥不一样。”
    “乖乖，一千多块钱哎，他们家岂不是要买拖拉机啦！”
    陈乔玉也头一次，因为是姚家村人，而被人追着打听。
    以往都是她干的事儿，推脱到村队部头上，属于自己要努力藏拙。
    现在没想到有一天姚家村出名了，比她弄的那些玩意儿更叫人稀奇、讨论度高。
    陈乔玉头一回沾了姚家村的光，享受了被追问的热闹。
    姚家村的村民在外头个个都是这样，备受瞩目。
    即便不是承包户，人家问起来，一说“对，就是我们村的”，那也是相当骄傲的。
    卖大蒜的事儿也算是彻底传出来了。
    大队部还剩下的四千多斤，叫三水镇来包圆了。
    不过这回姚金宝没给三水镇便宜了，直接收了个高价——三十二一百斤。
    嘴上还要说：“要不是看在咱们有合作的份上，这蒜还真不能卖给你们。”
    “你们是不知道啊，现在蒜有多火，价钱有多高！”
    三水镇的几个干部苦笑不已。
    他们哪能不知道啊！
    他们镇的小吃也火了，镇上形成了规模化生产和销售，还有集体出去别的县市摆摊的氛围。
    也因为如此，葱姜蒜花椒辣椒等配料的需求量也爆发式上涨。
    他们之前跟别的公社有合作，大蒜辣椒都是从别人那儿购买的。
    但经商的春风吹起来了，需要大蒜的又不止他们一家。
    人家也能高价卖给别人去。
    毕竟三水镇也没包圆么不是。
    这次姚金宝出价一百斤三十二元，即便不算是天价，但也算是高价了。
    但三水镇的人还是忙不迭地签了合同：“四千斤，我们都要，还有零头，你们也算算，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现在大蒜已经是紧俏货了，入秋种下去的大蒜，要到明年才能采收。
    到明年春天之前，大蒜的价格只有水涨船高的。
    三水镇的人失误了一次，不会再失误第二次，连忙签订合同。
    搞得姚金宝都有点儿不安了，连夜找老支书和村队，还有陈乔玉姚大勇等人开会，才确定卖出去。
    姚金宝说：“他们要的怪凶的，我都担心是不是有诈。”
    姚大勇笑道：“那倒不会，我们自己觉得三十二的价钱高了，但对他们来说还是划算的。”
    “他们有蒜，今年的小吃生意才做得下去。”
    徐会计连连点头：“镇上都开了半条街的夜市，一到晚上那个香哦！全是葱蒜爆炒的香味！”
    谁能想到现在的人这么舍得吃啊！
    以前有个白面馒头就不错了，现在要吃香的喝辣的。
    秦主任笑道：“有钱可不得吃点儿好的吗？小孙家这回分了七百多，第二天就去拖了半扇猪回来，说要吃个痛快。”
    半扇猪，一半给村里其他人匀匀，自家也还能剩下好几十斤。
    卤猪头，炖猪蹄儿，红烧猪尾巴，炒肉炖肉排骨汤……天天不重样地吃。
    姚金宝听得咋舌，问道：“那咱们这大蒜还卖吗？要不要囤一囤？兴许下半年价钱更好？”
    老支书摇摇头，敲烟袋：“这回就卖了。”
    陈乔玉也觉得应该卖：“三水镇的生意大，这次只要四千斤是因为咱们只有四千斤，但凡咱们还有，他们肯定还能吃下。”
    “先跟他们搭上线，咱们春上这一拨才收了三万斤不到，下半年种蒜的人肯定还要翻一倍，产量按照之前专家说的，秋种一亩地正常可是要收春种的三倍的。”
    里外里，这就奔着十几万斤去了。
    这么大的量，就连陈乔玉都不敢保证真能给它吃下了。
    还得找到大客户，大平台。
    姚金宝心里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有他的担心。
    “咱们村这回种大蒜出名了，下半年只怕其他村学我们种大蒜的人也不会少，到时候蒜价未必有这么高了。”
    这也是个问题。
    但老支书开口道：“过年咱们说种大蒜的时候，谁都不相信大蒜能挣钱，都是奔着搏一搏的想法去的。”
    “但现在看来，年头不同了，光景一年比一年好，不要总盯着附近的十里八乡，咱们国家大着呢！”
    “三水镇都往外走了，咱们干啥不往外走？总有地方要蒜的，就是便宜些，咱们也能挣钱。”
    老支书说话了，姚金宝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乐呵呵地虚心受教：“那行，那我回头就再跟小钟联系联系，看看他那儿还能不能弄来些种子，他那种子好，比咱们本地的好。”
    “等粮食收完了，我就号召一下承包户，再开个队员大会，把下半年种蒜的方针落定下来。”
    大家纷纷同意。
    春天这一茬蒜，只有十一家承包户参与了，而且每家只出了几亩地，大约是因为不放心，但又不好驳了姚金宝的面子，才勉强贡献出来的。
    贡献出来的时候，心里都盘算好了就当给村里交承包费了。
    结果没想到还真折腾成了，反倒成了上半年最挣钱的庄稼了。
    其他种粮食的都还没挣这么多钱呢！
    姚金宝有信心：“我再动员动员，保证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第574章 女孩咋不能读书了？看看人家乔玉

    余下的四千斤大蒜以32元每百斤的价格卖给了三水镇，村里一下子又收入一千二三百块。
    老支书和秦主任一个松了口气，一个满脸的笑意。
    整个夏天，秦主任都在四处奔走、游说。
    去的就是那些不让孩子读书，尤其不让女孩儿读书的人家。
    秦主任和金二婶天天跑，偶尔也会把陈乔玉带上。
    带上陈乔玉的时候，秦主任就会指着陈乔玉跟那些人说：
    “谁说女娃不中用？看看乔玉，谁不说是咱们村第一能干的？”
    “要学习文化啊，要有知识啊！你看，乔玉没上高中，还特地去念了夜校，拿到了中专文凭，下半年还要上函授大专呢！”
    “钱的事儿要你操什么心？现在娃儿读书能用多少钱？家里口粮又不是不够吃，学费大不了从村里借，以后再还嘛！”
    “实在不行，下半年种蒜带上你家，不行吗？”
    陈乔玉也没想到自己现在还能成为秦主任劝诫不让女孩儿读书家庭的案例。
    有点不好意思。
    但却又有些骄傲。
    村里的人不听劝的还是少，这么多年他们村虽然穷，但是风气还是不错的。
    有些小矛盾，但是大面上都听指挥。
    哪怕是现在到处都在流行自己承包单干，他们村也还是有自己的风格，集体大承包、小分包。
    而且已经明显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对于靠天吃饭，扛不起一丁点儿风险的农民来说，现在等于村队帮忙兜底了，所以心里也更倾向于听村队的。
    本来学费也不贵，大多数人只是觉得上学也没用，或者觉得家里少了个劳动力。
    现在被劝说着、训诫着，脸面上下不来，就没有那么坚决了。
    好多人就松口了：“行，那九月就叫娃上学去。”
    秦主任心里知道，很多人都是存着村里给“贷款”上学是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才答应让孩子上学的。
    这点他们也早就料到了。
    老支书坚决要在自负盈亏的承包户手里收一成利上来，也是这个原因。
    要么你就别享受村里集体的好处，要么，你日子好过了，总要给村里贡献贡献，拉拔拉拔其他人。
    而许多家庭困难的村民，就真的指望着这一点点希望，活下去了。
    学费方面有大队部免息贷款，可以等到学生中学毕业后，或者有幸大学毕业后再还。
    陈乔玉个人又单独提供了一份奖学金。
    “但凡上学的孩子，每个月凭作业本和铅笔头可以来我这里领本子和笔。”
    “考上镇上初中的，我奖励一支钢笔，一瓶墨水。”
    “考上高中的，除了本子和钢笔之外，我还奖励一辆自行车。”
    当然了，是她带回零件让万青帮忙组装的那种旧自行车。
    但放在这个年代，也不亚于村里说孩子考上高中，奖励一辆摩托车了。
    至于考上大学的，村里和镇上自然有帮扶，也轮不到陈乔玉。
    而且一般家庭都能供到孩子上完高中考上大学了，也不会拿到录取通知书还不让孩子去读了。
    尤其是在村里可以免息贷款的情况下。
    陈乔玉跟着秦主任和金二婶跑了一夏天，总算是把适龄的孩子都劝回了学校。
    秦主任为此非常高兴：“今年咱们村一年级有将近二十个孩子了，回头再跟旁边几个村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集中到一起，等这一批升上去，把咱们村的四五年级也开起来。”
    虽然那要到三年之后了，但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秦主任有信心。
    ……
    大蒜卖完之后，陈乔玉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雇了人帮她顶工分下地，自己天天开着小手扶拖拉机，往镇上跑。
    一点点把铺子装修起来了，从现代带回来的货物也都慢慢运了过去。
    她让木工沿着墙打了三面墙的架子，只在门口一侧做了个小柜台收钱。
    模仿的现代的小超市、零售店的布局，没有设置玻璃柜台，直接就是开放式的货架。
    不过中间她就没弄那种一人高的货架了。
    一个是地方太小，第二个么，也是还有点担心——现在的小偷太多了。
    本来店小还能看得过来，但要是中间做个架子挡住视线，只怕陈乔玉就要被这会儿的小偷教做人了。
    所以陈乔玉在中间只打了一列矮柜，柜子底下可以放东西，矮柜顶上也相当于展示台。
    她把从县城商会吴大哥那里批发来的牛仔裤就摆在了最中间。
    又把雨靴、凉拖、劳保鞋、手套等等都给放上去了。
    不过陈乔玉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心眼子的。
    她在现代超市看到过防盗扣，虽然老家弄不成那种防盗扣，但她还是找了些尼龙扎带，把鞋子手套都一对一对地穿起来。
    这样顾客还是可以试穿试戴，但是不容易分散偷偷携带了。
    如果这样还防不住的话，货架和矮柜的铁质框架上，她还留了些小眼，到时候直接把贵重的商品用尼龙扎带穿过这些小眼绑起来。
    两边的开放式货架也差不多，一般不贵的东西，就敞开放着。
    特别贵的，比如手电筒、钢笔什么的，陈乔玉还是用玻璃锁起来。
    有人要看了，再打开玻璃拿。
    整套装修安排下来，虽然还是有玻璃隔断和尼龙扎带这些防盗措施，但总体来说比供销社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全玻璃大柜台要亲民多了。
    逛街买东西么，买是其一，逛也是很重要的。
    谁买东西不喜欢摸摸看看呢。
    陈乔玉这举措，已经算是相当开明大方了，帮忙打架子的师傅都说这样好，看着敞亮。
    双抢结束后的一周，陈乔玉还是请村里会看日子的老人帮忙选了个日子，开业了。
    跟她同日开业的，还有隔壁柴爱花的面点铺子。
    姚家村继通电、连买三辆拖拉机、承包种蒜分钱之后，又迎来了一次热闹——村里有两个人都在镇上开店做生意了！
    姚家村一下子出了两个老板咯！

 第575章 开业好热闹，大家都来了

    开店那天，陈乔玉还特地请了当地的锣鼓队来热闹热闹。
    锣鼓队都是些中老年人，好长时间没接到过活儿了。
    之前不敢大操大办，但现在逐渐复苏，热闹又回来了。
    请一整个锣鼓队只要十块钱，人家光敲鼓敲锣的人就来了十几个，还有些搬着搬东西拿东西的人。
    锣鼓队从早上七点开始，每半个小时敲一通。
    齐刷刷的锣鼓声，吸引了好些人来。
    柴爱花跟张永华还有卫爹爹卫婆婆在隔壁笑得合不拢嘴。
    张永华特别得意：“我就说我们开店不用请，陈乔玉那丫头肯定会请人来热闹热闹的。”
    柴爱花早已习惯张永华的抠门，闻言甚至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
    不过因为她现在也怀孩子了，很多事情就简单点，也免得折腾。
    柴爱花说：“那是乔玉大方，咱们俩选了同一天开店，她请锣鼓队来，没叫咱出钱，还顺道给咱们店里也带起来了，这个我们该谢谢人家。”
    “但就算没有我们，她自己也是要请的”，张永华嘟囔了一句，不过眼看着柴爱花板起脸来了，张永华也连忙改口，“行行行，听你的，回头我们谢谢她。”
    陈乔玉和张永华柴爱花都是姚家村的人，他们在镇上开店，村里人成群结队地过来庆贺。
    放暑假的青杨招呼着村民进店里参观。
    陈乔玉卖的东西现在依旧算是新鲜、稀奇的，但也并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随着开放的脚步，很多人也都去过县里市里甚至省里了，见了很多世面。
    所以在看到陈乔玉店里有这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之后，也只是感慨“乔玉这里竟然有这个”，并没有太打眼的东西。
    不过也有有心人盘算了一下：“乔玉这个铺子里的东西，没有几千块钱拿不下来啊。”
    人家就问：“怎么说？”
    那人一指中间的矮柜：“就这一双鞋七八块钱，一条裤子十几块钱，光中间这一排就得上千了。”
    又指着带锁的玻璃柜说：“还有那柜里头的，一盒子钢笔呢，几十只，也得几百块钱了，还有手电筒、马蹄表，连手表都有！”
    虽然陈乔玉只简单放了六只金属表带的普通发条手表，但这派头可是十足的。
    现在连门市部都没有手表卖，只有百货大楼和供销社才有。
    村里人羡慕极了，连忙问陈乔玉：“乔玉，你这手表多少钱一只啊？”
    “乔玉，你上哪儿弄到这路子的啊，手表都有，这得值不老少钱？”
    也有人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陈乔玉，低声嘀咕：“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怕是来路不正？也没个爹妈长辈，在外面认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钱就是快……”
    他说这话声音极小，但本身店铺就不大，一共才二十几平米，后面还隔了个小仓库，搭了张板床，更显得前面小了。
    这么小的空间里，再小声说话也会传出去的。
    今天前来帮忙的辉子妈一听这话登时就怒了。
    跟金二婶两个伸出手臂揪住这人的衣服领子，直接连人带衣服都给拽了出来。
    “长了张嘴不知道说人话！乔玉当初多难，一步步咋走来的咱村里谁不知道？”
    “当初乔玉背着蔬菜满大街一分钱一分钱叫卖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屙尿玩泥巴呢！”
    “怎么？现在嫉妒人家挣钱了，开店了，那你咋不去做呢？人家起早贪黑卖烧饼的时候，你不说话，人家一个姑娘家天天扑在地里，光巡逻就巡逻了两个月的时候，你不说话，人家为了作坊，跑断了腿的时候你不说话……”
    “就现在会说，显得你能耐了是？”
    金二婶怒目道。
    她这村支书夫人，这几年因为家底渐渐殷实，反倒还谦逊了许多，日常能让人就让人，没有以前那么冲了。
    但今天这大好的日子，听到这些个嘴里不干不净，那脾气可是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辉子妈的脾气比金二婶还泼辣。
    而且她还不是村支书夫人，没有金二婶的包袱，说得更是直接。
    “自己没本事，见不得人家好，一张嘴就往外喷粪，觉得人家小姑娘脸皮薄？成天盯着裤裆里那点儿事造谣，你也好意思？”
    “开店的不止乔玉一个，隔壁还有张老五跟他媳妇儿，你又不去说了？”
    “发财的也不止陈乔玉一个，支书家的姚大勇都卖了好几年的鸭子了，还有马老三、老孙、老李家……这么多人都发财了，都是靠的认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你就是欺负乔玉没人撑腰，逮着她一个小姑娘在这里编排，也不怕烂嘴！”
    这男的平时在村里就人嫌狗厌的，一个大男人，下地下地不行，干活干活不行。
    成天就黏在老头老太太堆里，造这个谣，编那个话，村里人都知道他的品行，早烦了。
    赶着人家店铺开业的时候叽叽歪歪，真是找打。
    村里有几个年轻后生，今天本来高高兴兴来帮忙的，结果因为这么个龌龊同类，被连带着嫌弃了，此时也都愤慨不已。
    涌进来把人给拖出去了。
    “长嘴是叫你乱说的吗？”
    “你哪只眼睛见乔玉认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了？人认识的最不三不四的人怕就是你了！”
    “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家，也好意思？真给大老爷们儿丢脸！”
    村里几个后生把说话的闲汉撴出去了，陈乔玉还没反应过来你，门外突然就是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哪个欺负我外甥女？说我外甥女没人撑腰的？”
    陈乔玉赶紧探头往外看——
    这一看，陈乔玉顿时欣喜若狂。
    可不是屠慧东和余来富带着全家人来了么！
    余小红挤过来，搀着陈乔玉的胳膊，柳眉一皱：“乔玉姐，谁欺负你了？”
    余大红抱着孩子，身边还跟着高立农，小毛毛已经会说话了，这会儿也伸出小拳头。
    “打！欺负姨姨！打！”
    余来庆冯柯敏两口子带着孩子，还有余小姨也来了。
    上回大家团聚还是过年的时候呢。
    乔玉看见高兴极了，叫上青杨，挨个喊人。
    二舅妈冯柯敏和余小姨拉着陈乔玉的手，笑道：“这么大的事儿我们怎么能不来呢？再远也要赶来的。”

 第576章 乔玉搞活动，买东西抽奖咯！

    自从二舅妈的父母生病之后，为了方便照顾老人，二舅余来庆就带着孩子住到冯家去了。
    冯家在另一个县里，来回一趟不方便，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回来一趟。
    但往往过年过节的时候又是养鸡场和陈乔玉最忙的时候，大家团聚的时间也少。
    而余小姨虽然嫁得不算远，但是她婆家不是好相与的，得亏有余大舅和大舅妈时常照拂着，余小姨的日子才勉强过得去。
    余小姨的性格有些软弱，比起来余兰香的外柔内韧，余小姨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姑娘，反倒养出了寡言懦弱的性子。
    这是余小姨为数不多来镇上的时候。
    陈乔玉特别高兴，她主动道：“正好舅舅小姨都来了，咱们中午下馆子去！镇上开了好几家饭馆，我今天开业，请客！”
    余来富跟屠慧东自然是无所谓的。
    他们家今年已经在评选万元户的路上了，现在也是远近闻名的养鸡大户。
    虽然因为要看着鸡场，不能时常出来，但对下馆子这事儿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屠慧东一边看着店里的客人，一边乐呵呵地道：“你新店开业，是该请客的，我们今天就等着吃请了！”
    余大红抱着孩子，也笑道：“那我也厚着脸皮蹭顿饭了。”
    二舅余来庆跟二舅妈冯柯敏也笑着把两个孩子拉上前来：“还不快谢谢你们乔玉表姐，今天带你们下馆子去！”
    二舅家的两个孩子有点害羞，躲在大人身后，扭扭捏捏不肯说话。
    冯柯敏叫了三回，俩孩子都死活不出声。
    最后冯柯敏只好无奈道：“这俩孩子，在家里无法无天地闹，出来反倒害羞了，真是！”
    陈乔玉笑着看向两个表弟，一胖一瘦，年岁差不多，比青杨小个三四岁的样子。
    “两个表弟很少到我这里来，害羞也是难免的，以后熟悉了就好了。”
    说着，陈乔玉问他俩：“吃不吃雪糕？去找青杨给你们拿雪糕吃。”
    俩孩子对视一眼，有点心动。
    但还是抬头看了看大人，见余来庆和冯柯敏点了头，才拽着手找青杨去了。
    就是青杨这会儿有点忙——早上不是杂货铺的高峰时期，但今天第一天开业，来瞧热闹的人太多了。
    陈乔玉在门口迎客，青杨就得顾着店里面的人。
    一个是买东西的要结账，二个是防着有人偷窃、损坏东西。
    没法子，这年头的小偷真的太多了。
    万婆婆跟万嫂子早早就守在店里，连万青今天都不修车了，坐在自己用自行车胎和废弃椅子组装的轮椅上，帮着看店呢。
    不过总的来说店里还有金二婶和辉子妈她们帮忙，青杨还是能腾出手来的。
    青杨如今十五六了，个子蹿得高，看十二三的表弟们，真有点儿看小孩儿的意思了。
    店里有台冰柜，是跟柴爱花张永华合买的。
    里面会冻一些汽水、冰棍雪糕什么的，还能冻一些肉。
    但冰柜不便宜，陈乔玉还想攒钱买房子，装修铺子和铺货已经花了不少钱，索性就跟柴爱花他们合买了。
    现在就放在两间铺子中间，雪糕和汽水其实都算是柴爱花他们的，不过陈乔玉这个主还是能做的。
    果然，青杨带着二舅家的两个表弟过去拿雪糕，问两个表弟：“想吃什么？雪糕还是冰棍？还有汽水，喝不？”
    现在冰棍雪糕的品种也多了，两个表弟挑得眼花缭乱。
    柴爱花他们店里这会儿正忙着呢，虽然有亲朋过来帮忙，但今天第一天开业，事情还是很多。
    柴爱花一边招呼着进店来吃早餐的客人，一边让张永华过去：“给孩子们多拿些雪糕冰棍，还有村里来的人，乔玉的亲戚朋友，直接抱一箱出去。”
    张永华肉痛不已，但卖了这么多年的烧饼，和气生财，人气旺财气才能旺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他一边给自己打气：“冰棍几分钱一根，不贵不贵。”
    才抱着一箱冰棍出去发了。
    村里好多人看见了，伸手拿冰棍，还不忘调侃一下张永华。
    “张老五，今天下大本钱啦！”
    “哎哟喂，没想到我还能吃到张家的冰棍！”
    也有人故意道：“那你可说错了，张家的冰棍你怎么可能吃到，这肯定是老五媳妇儿出的！”
    “张老五一家二十几口人都没有老五媳妇儿一个人大方！”
    大家笑起来，张永华脸上也不见多窘迫。
    别人爱说就说去呗，小气怎么了？小气的钱全是自己的。
    谁爱傻大方谁自己傻大方去！
    开业这个早上，集贸市场的人流量爆满。
    陈乔玉深谙现代营销之道，开业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做活动。
    “首次进店买东西的，送火柴一盒。”
    一盒火柴才几分钱？买上一大包，也才一两块钱，足够她送的了。
    但这带来的客流效果可是一流的。
    还有就是一次性买满五块钱，可以抽奖。
    抽奖的盒子是叫村里的孩子做的，抽奖的事儿也交给村里的孩子来做了。
    孩子们接了这么个任务，可兴奋了。
    但凡有买了东西的人，芳丫就给一张打印了编号的条子盖上陈乔玉刻的百货店的章子。
    章子盖在中间，然后纸条一分为二，叫客人自己留一半，另外一半叠起来，扔进抽奖的箱子里。
    等到上午十一点，准时开始抽奖。
    这放在枫桥镇，那可是头一遭。
    这会儿的人哪儿玩过这么多新花样啊，兴奋不已。
    加上陈乔玉进货等于不要钱，除了特地在老家批发来的货物之外，其余都是从现代买的基础款、经典款货物。
    所以她店里的价格定得比较实惠。
    没有定得更便宜是因为还想留些余地给别的生意人。
    总不能把别人的生意都挤没了，以后镇上只有她一个人做生意。
    有抽奖的诱惑，货物又新奇又便宜，人家不买也买了。
    实在没有五块钱的，就几个人合伙买，也想办法凑出一张奖票来。
    屠慧东哪见过这场面啊，顿时就激动了

 第577章 这帮衬，没法拒绝

    她这几年都扑在养鸡场上了，天天不是鸡蛋就是鸡屎，都没什么时间来镇上逛逛。
    光知道陈乔玉在镇上集贸市场租了个小摊位，卖点儿走街串巷换来的杂货。
    哪里知道现在陈乔玉“租”了这么大一间店面，还弄出这么多新鲜玩意儿来。
    屠慧东就拉着冯柯敏和余小姨：“走走走，咱也买点儿东西，也抽它一回奖！”
    冯柯敏犹豫了一下，但见余来庆冲她点头，也就一横心，跟上去了：“行！咱们也给乔玉捧捧场。”
    只有余小姨，犹豫一闪而过，虽然没说什么，但步伐却明显没有屠慧东和冯柯敏那么坚定。
    余大红也把孩子给高立农看着：“千万看好了，今天人这么多，可别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高立农紧张地抱着孩子：“我抱着，不叫她脚落地。”
    毛毛扑腾着手，嘴里咿咿呀呀地抗议着。
    但人实在太多了，高立农实在不敢放她自己下地乱跑。
    余小红跟余大红也挤进了店里去，女孩子哪有不喜欢逛街的。
    陈乔玉的小店不愧是百货店，什么都有。
    余大红看到了小孩戴的帽子，还是花苞型的，又能防晒，还能折叠起来当扇子。
    虽然毛毛用还太小了些，但是这玩意儿多新鲜有趣啊，一块二一把，余大红还是心动了。
    余小红买了一卷橡皮筋：“把裤子的橡皮筋换换，剩下的还能够跳橡皮筋的。”
    屠慧东看中了一把大剪刀，拿在手里相当结实。
    不过她不太明白，扬声问乔玉：“这剪子给它绑起来干啥？绑起来了怎么试好不好用？”
    陈乔玉连忙过来，就见她背对着人群，用指甲顶住尼龙扎带上的一个小卡扣，然后把扎带给退了出来。
    她示意屠慧东试试。
    屠慧东却对那个尼龙扎带更感兴趣：“这玩意儿贵不贵？用来绑鸡脚倒是好。”
    他们现在卖的鸡多，在陈乔玉的要求下，每次除了装笼之外，还要绑脚。
    以免路上笼子开了，鸡跑了，或者带去现代之后，不方便抓。
    现代人抓鸡可没有他们厉害，周姐虽然为了生意硬着头皮抓鸡，但有时候也挺狼狈的。
    绑一绑脚就好多了。
    但卖的鸡太多了，这绳子也未必够用了。
    稻草绳不容易绑，其他的绳子带子布条子再多也不够用的。
    屠慧东觉得陈乔玉这个扎带好。
    陈乔玉见状，就笑道：“不贵的，等我下回进一些货来，给你们送过去。”
    这玩意儿在现代买的，可便宜了，一大包几块钱，有一千根之多。
    即便是放在现在，那也不算贵了。
    屠慧东高兴地试了试剪子，觉得挺不错的，问了价钱之后就决定买两把。
    “鸡场用得着，多买一把备着也行。”
    冯柯敏余小姨也都各自挑了些东西。
    冯柯敏家里四口人，尤其有两个正能吃能喝能长个的孩子，袜子裤头都得买。
    正好乔玉这里便宜，今年听说县里开了袜子厂了，袜子的价钱下来了，尼龙袜现在只要八毛了。
    陈乔玉今天开业优惠，只要七毛八。
    冯柯敏给家里几个臭男的一人挑了一双，加上裤头，还有自己要的一点儿东西，就够五块钱了。
    唯有余小姨，只拿了一包糖——她抓了一把，用手帕兜起来了。
    显得多，但其实没多少钱。
    陈乔玉倒不是在乎余小姨买不买东西，但余小姨这状态，让她有点担心。
    其实自从大舅家开始养鸡之后，一直都叫余小姨过来帮忙的。
    不管做什么，以屠慧东和余来富的性子，还能亏待得了余小姨？
    就是不像余大红高立农那样拿分成，光是当个工人，一个月二三十块钱，一年也总有三百多块钱？
    这不好吗？
    但余小姨就是不肯来。
    屠慧东因此还起过怀疑，亲自去找了余小姨好几次。
    有一次还把余小姨叫来家里，进门就把她按床上扒了衣服，怕她被婆家打了，打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结果也没有。
    余小姨就是不来。
    屠慧东跟余来富也是没法子，现在养鸡场都雇着两个人呢，但凡余小姨能来，他们还用找别人？
    这钱自己人挣不好吗？
    就到外头打听打听去，谁家不是亲戚帮亲戚啊？
    做生意的愿意带着亲戚一起做。
    出劳力的，自然也是愿意帮亲戚出力。
    可对着余小姨，大家是真没办法。
    都知道她过得不好，但她自己也不说过得不好。
    叫人帮忙都没法帮。
    像今天这日子，屠慧东一口气买了十几块钱的东西，冯柯敏就是手头有点紧，也买了几块钱的。
    轮到余小姨，就买了一块钱不到的东西。
    看得陈乔玉都心酸。
    她想说什么，却被金二婶拦住了。
    金二婶毕竟年纪大，见多了事儿，悄悄把乔玉拉到一边说。
    “你心疼你小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不叫她给钱，这钱是她该给，也愿意给的。”
    “你要是真不叫她帮衬，她比现在还难受。”
    陈乔玉一听，也就歇了不叫余小姨掏钱的心思了。
    她如常地收了大家伙儿的钱，也不拘谁买了多少东西，反正就笑道：“舅舅舅妈还有小姨来捧场，一会儿说什么都要留下来抽奖，抽完奖咱们吃饭去！”
    铺子里有万婆婆和万嫂子看顾着呢，万青今天也守着，不至于忙不过来。
    说着，按照大家购买的金额，给发了奖票。
    发奖票的时候，余小姨自己就往后面走了，想退出去。
    但陈乔玉还是塞了一张奖票给她。
    余小姨有些意外，旋即脸上浮出一丝尴尬来：“乔玉，我没买……”
    没买到五块钱。
    但陈乔玉却一副“嘘——”小声的模样，悄悄在余小姨耳朵边上说：“小姨，我们村的大娘要买东西，我给她算了低价，不能叫村里别的人知道，算在你这里，成不？”
    余小姨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但想起来刚才瞥见金二婶跟陈乔玉说悄悄话，心里就以为陈乔玉说的这人是金二婶。
    如果是金二婶买东西，那是应该便宜。
    余小姨以前来姚家村看陈乔玉他们，也知道金二婶对他们多有照拂。
    于是她也没出声推拒，怕别人知道了回头来讲价，闹得乔玉不好做。
    陈乔玉趁机把一张奖券塞给余小姨。

 第578章 好家伙，这抽奖，老板大气！

    一上午店里都是人潮涌动。
    说来也是巧，万青因为坐在轮椅上，角度低，还叫他抓到了两个小毛贼。
    不过年纪都不大，万青揪着人去陈乔玉面前，叫余来富余来庆狠狠教训了一顿。
    人缘人气很重要，陈乔玉开业，本来应该忙得四脚朝天的。
    结果来帮忙的人多到几乎进店一个人，就有一个人帮忙带着、看着的程度。
    陈乔玉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好在这会儿的人们平日里习惯了受供销社售货员的气，竟然没有对这种被人盯着的事儿表达不满。
    陈乔玉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这要是放在现代，人家来买东西，被店里的人这么盯着，早就闹起来了。
    收银主要是青杨和陈乔玉，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两人对了对账。
    促销活动挺有效果的，一上午的营业额竟然上了三百。
    奖券也发了五十几张出去。
    陈乔玉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余小红帮忙去隔壁搬了张桌子过来，铺上红布，准备开始抽奖了。
    她设计的是人人有奖，本来买东西就能得一盒火柴的，现在抽奖的最小奖都是一块肥皂或者一支牙膏。
    牙膏现在也要三毛钱呢。
    除了这种阳光普照奖之外，其余还有三等奖，有五个，奖品是一斤猪肉。
    早上直接从集贸市场里面的肉档上割来的。
    然后是二等奖，有三个名额，奖品是一瓶花露水。
    猪肉这两年涨了点儿价，陈乔玉割的五花肉算下来一块钱一条，花露水更贵些，要一块五。
    一等奖则是一袋大米，足有二十斤。
    按照现在的粮价算下来，这也得三四块钱呢。
    买够五块钱就能有一张奖券，要是抽中一等奖，几乎等于买东西不花钱了。
    就是抽中二等奖三等奖，那也好啊。
    至于那个四等奖，更是人人有份。
    锣鼓队从店铺门口出发，沿着集贸市场绕了一整圈，通知大家陈乔玉的百货店要抽奖了。
    刚才买了东西去里面逛逛的人，闻言赶紧带着奖券过来。
    其余没买东西不抽奖的人，也难得见到这样的热闹，呼朋唤友地跟上来。
    很快，店铺门口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了。
    柴爱花见状，又叫张永华送了张桌子过去。
    “叫青杨站在桌子上抽。”
    这会儿早餐店不忙，张永华扛着桌子，兴颠颠地过去看热闹了。
    临出门前还不忘问柴爱花：“媳妇儿你也去？”
    柴爱花靠在门边，笑着摇摇头：“我就不去了，里面太挤了，我在这儿也能看见一点儿。”
    张永华就说：“那我看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扛着桌子走了。
    桌子来了，两张桌子拼起来，上面再放一个凳子，抽奖箱就放在凳子上面。
    陈乔玉在人群里头说了些欢迎大家光临，谢谢大家捧场，介绍了一下自己店里的特色商品，还有最近几天的迎宾活动，然后就宣布——
    “现在开始抽奖！”
    “哦哦哦！抽奖咯！抽奖咯！”
    陈乔玉笑道：“首先我们开始抽的是四等奖，先抽五个。”
    围观的人群聚精会神，想看看会抽到谁。
    拿着奖票的人更是紧张。
    既有种冲动希望自己被抽中，讨个好彩头，又担心自己这一开始就被四等奖打发了，岂不是无缘后面的大奖？
    抽奖陈乔玉没自己来，反而点了另外一个人——
    “大姐，我记得你是今天第一个在店里买东西的，这一轮的抽奖，你来帮忙抽，好不好？”
    那大姐手里拿着奖券，正全神贯注等着被抽奖呢，没想到陈乔玉竟然点了她，让她上去抽奖。
    “我、我吗？”大姐犹自不相信。
    而大姐旁边一起来的伙伴都沸腾了。
    这么一个小镇，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场面啊！
    大姐的伙伴起哄拥着大姐往抽奖的桌子旁边去，一边给她打气，一边用力呐喊：“给我抽个一等奖！抽个一等奖！”
    大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万众瞩目的场面，人都有点儿发抖。
    金二婶和辉子妈笑着上前去把大姐扶住：“别怕，叫你抽奖呢！”
    青杨拎着抽奖箱的口子，高高举起，叫大家看见。
    “刚才买东西领奖券的人，副券都投进来了，大家可是亲眼看到的，现在就开始抽奖了，大家准备好奖券，留神听号码咯！”
    陈乔玉指导大姐抽奖：“大姐，你背过去，别看箱子，然后伸手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纸团来。”
    大姐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身后，那可是几百双盯着她的眼睛。
    光抽奖的就有五六十人，大多数人都是结伴来逛街的，加上看热闹的，那是足足的几百人。
    大姐把手背在身后，也看不见，伸进去稀里糊涂抓了一把出来。
    大家连忙喊道：“抓一个！抓一个！”
    吓得大姐手抖，把多抓的都抖下去了，最后捏了一个小纸团出来。
    青杨站在桌子上喊：“第一个四等奖已经抽出来了，来，让我们看看第一个中奖的是谁——”
    青杨接过大姐递过来的纸团，高高地站着，确保最外层的围观人群也能看到他的手。
    他高举着双手，当着大家的面把纸团拆开，先对着大家展示了一圈，才拿到自己眼前看。
    “让我看看——恭喜14号！恭喜你抽中四等奖！”
    作为第一个中奖的人，14号猛然听到自己的号码，本能地欢呼尖叫起来。
    他的同伴也跟着激动大喊：“中奖了中奖了！”
    结果等听到青杨的后半句，才反应过来：“哎哟喂，中了四等奖！”
    那人倒是心态好：“四等奖就四等奖呗，这家店的东西实惠，就是没奖也划算，现在多少还给我个奖呢！”
    早有村里帮忙的人拿了肥皂和牙膏凑近问道：“那你是要肥皂还是要牙膏？”
    那人把奖券递过来：“要肥皂！肥皂好！”
    肥皂是陈乔玉从现代批发的无独立包装的老肥皂，外观和质量都很不错，看着就有高级货的感觉。
    但牙膏这玩意儿，现代牙膏的包装早就变样了，这批牙膏是陈乔玉在老家批发的。
    两边的货物掺杂着卖，让陈乔玉更有安全感。
    这人眼睛挺厉害，一眼就看出肥皂好，选了肥皂。
    陈乔玉笑着把肥皂递过去，想了想，又对青杨耳语了几句。
    青杨立刻冲着人群道：“老板发话了！第一个中奖的有彩头，除了肥皂之外，再给你多送一把蜡烛！”
    “哎哟喂！那敢情好！太好了！我这运气也太好了！”
    那人拿了肥皂，刚要回到人群中去的时候，没想到还有一道惊喜。
    陈乔玉笑道：“你毕竟是第一个中奖的，多个彩头奖。”
    陈乔玉这临时加彩头奖的举动，更是将现场气氛给调起来了。
    大家纷纷催着青杨再抽第二个奖。

 第579章 喜气洋洋抽大奖

    青杨笑着把抽奖箱高举起来：“现在抽第二个中奖人，还是四等奖！”
    大家起哄说：“那这回要是还是四等奖，也给个彩头！”
    青杨的公鸭嗓子响起：“彩头之所以是彩头，就是因为只有头一个才叫彩头，今天的奖品已经很丰富了，想要彩头的，以后常来，我们还会有其他活动的！”
    说着，就让第一个买东西的胖大姐抽剩余的四个四等奖。
    胖大姐平日里也没有过这样受人瞩目的时刻。
    刚才稀里糊涂地抽了第一个奖，现在开始紧张了。
    哆哆嗦嗦摸出一张纸条来，递给陈青杨。
    青杨照旧打开之后先高举展示一圈——其实他站得高，大家也看不到纸条上写着什么，但有这么个举动，多少显示了一些诚意。
    展示过后，青杨念出来：“第二个四等奖是23号——”
    人群里一个小青年嗷的一声：“中了中了！”
    这会儿大家还没有现代人那种“超市这种破活动，人人都是纪念奖，不会不中，但中了也没多高兴”的疲惫感。
    大家对于中奖、额外得东西都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
    小青年挥舞着自己手里的正券，从人群里挤过来：“我的我的！我要牙膏！”
    青杨笑道：“这是早就想好了啊！那行，给你一管牙膏！”
    验完奖券之后，气氛热闹不已，胖大姐也开始熟练起来了，稳准狠地一口气抓了三个：“就这三个了！”
    青杨一一念完、核对，芳丫他们在下面帮忙兑奖。
    五个四等奖过后，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小高潮——
    “现在我们来抽第一个三等奖！”
    三等奖说起来有点好笑，就是一刀一斤多点儿的猪肉。
    现在就挂在抽奖台子旁边呢。
    这玩意儿价钱上并没有贵到哪里去，但是对于现在连鸡蛋都算好菜的老百姓来说，抽中了白得一斤猪肉，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人群立刻欢呼起来。
    青杨站得高，看得远，看到远处好多人都循着声音围了过来。
    青杨赶紧指定了刚才最后中奖的一个大爷帮忙抽三等奖。
    大爷本来领了肥皂之后准备走的，没想到自己也能担任抽奖的职责。
    乐得不行：“我来就我来！”
    说着，直接抢过青杨手里的抽奖箱，堵住只容拳头进去的口洞，疯狂摇晃起来。
    围观的群众瞬间沸腾：“做得好！”
    大爷顺势抽出一张奖券。
    是一个被叠成三角形的小纸片。
    青杨打开一看，顿时笑了：“嚯，巧了，这是一号啊！”
    一号？
    不就是前一个帮忙抽奖的胖大姐吗？
    胖大姐惊讶得嘴都合不拢：“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青杨把纸条展示出来：“真的是一号，大姐，你的奖券呢？”
    大姐连忙把兜里的奖券递上去：“真是我啊？我就是一号啊！”
    大姐还有点懵呢。
    没想到今天自己身上能发生这么多事儿。
    但大姐的朋友们简直都激动得不行了，一个个尖叫呐喊，推搡着大姐上前去领奖。
    “拿那一刀！那一刀的肉好！”
    肉其实都差不多，但是大姐很听劝：“好好好，就拿那个！”
    芳丫把肉从钩子上取下来，把绳子递给大姐：“恭喜大姐，中了三等奖！”
    大姐掂量着肉，喜不自胜：“哎哟，我家两个崽子这是有口福了，今天白得这么大一刀肉，回去好好给他们做两个肉菜！”
    这会儿的人，一两肉炒进菜里都算一个荤菜，更别说这足足的一斤肉了。
    大姐喜得嘴都合不拢，拿上肉给同伴炫耀。
    同伴们羡慕得不行，他们中间也有人买了五块钱的东西拿了奖券的，这会儿更期待了：“我也想抽中一刀肉！”
    对于居家过日子的人来说，肉比花露水实在。
    接下来又是三个四等奖，过后，又抽了一个三等奖。
    青杨的节奏拿捏得很好，每隔几个就有一个小高峰，惹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简直比看大戏还热闹。
    锣鼓队的人在旁边敲得都起劲——多少年了，没见过这场面了！
    之后的二等奖抽了一个，是个技术员模样的中年男人抽中的，他不想要，觉得这个对他没用。
    但是围观的群众都劝他：“带回去给你老婆用啊！你老婆肯定喜欢！”
    但中年男人执意不肯：“谁愿意的话，拿一刀肉跟我换。”
    结果没人换，不过有人愿意出一包大前门换。
    大前门的价格比一斤肉要便宜，但中年男人欣然同意，直接现场交易了。
    余小红有些惋惜：“可以带回去给他老婆看看啊，家里有孩子，洗澡的时候滴几滴花露水也好啊。”
    宁可换烟抽，都不愿意要花露水。
    陈乔玉心里也有点可惜。
    花露水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属于买得起，但不一定舍得买的实用货。
    既能驱蚊，又能增香。
    真要是完全光美光香不实用的，陈乔玉也不会拿出来当奖品的。
    她自己就是实用主义者，而且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抽奖效果也不好。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二等奖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
    好在青杨情绪很稳，三言两语就把大家的兴头又调动起来了。
    “还是大哥聪明啊！花露水带回去交公了肯定就是媳妇儿的，换成烟，那就是自个儿的，聪明啊！”
    “就看看接下来有没有大姐大娘抽中了，咱也不给老爷们儿用！就留着自个儿用！”
    底下的女人们顿时笑起来：“对！我要是抽中了，就留给自己用！才不给他们臭男人用！”
    男人们也呵呵笑。
    只有那个中年男人挤出了人群，不知有没有听到。
    接下来的抽奖都很顺利。
    屠慧东买了十来块钱的东西，有两张抽奖券，抽中了一个四等奖，她换了肥皂。
    另外还抽中了一刀肉。
    说实话，有点遗憾——屠慧东家里可不缺肉吃。
    家里现在养着五六千只鸡，万元户的奖状都在路上了，家里吃肉还是不为难的。
    “早点儿抽中就好了，跟刚才那男的换花露水多好。”
    屠慧东有钱了还是很舍得花的。
    二舅妈冯柯敏挥着自己的牙膏，哭笑不得：“起码比我这个好。”
    她就一张奖券，只抽中了四等奖，就拿了一支牙膏。
    余大红跟余小红合买东西得了一张奖券，也是一支牙膏。
    唯一还没被抽中的就是余小姨了。
    而此时青杨已经开始宣布了：“现在还剩下一个三等奖，一个二等奖，以及最后的一等奖了！”

 第580章 抽奖横生波折

    余小姨紧紧攥着奖券，心砰砰跳。
    屠慧东和冯柯敏反应过来，问她：“桂香，你是不是还没抽？”
    余小姨拼命点头。
    她还没抽呢！
    现在还没抽的，至少是个三等奖啊！
    她虽然也不咋缺肉吃，住的不远的大哥余来富跟大嫂时不时就会给她送几个鸡蛋过去，偶尔还有鸡。
    但这跟中奖不一样。
    中奖是运气，是白得的，大哥大嫂送的鸡跟蛋，是人情。
    余桂香攥着奖券，听到台上青杨宣布：“最后一个三等奖——47号！”
    不是她！
    余小姨的心猛的一跳。
    此时围观的群众目光也落在了余小姨跟另外一个手里还有奖券的人身上。
    “他们俩有一个是一等奖！”
    “这要是抽中了二十斤大米，那也太幸运了！”
    “够我们家吃一个月的了！”
    大家羡慕极了，余小姨的脸都激动得红了。
    二十斤大米跟一瓶花露水，那可是差得太远了。
    接下来，青杨扬声道：“大家都知道，场上现在就剩下二等奖和一等奖了，念哪个，大家都知道剩下的是什么了，所以——”
    “我们现在直接抽一等奖——剩下来的就是二等奖！”
    随着青杨的话音落下，大家全都欢呼起来。
    “一等奖！一等奖！”
    余小姨遥遥望向另一个拿着奖券的一家人，心中难掩激动和紧张。
    青杨让前一个得了三等奖的47号抽一等奖。
    47号也激动不已：“我还没上过这么大的场面呢！”
    说着，徒劳地摇了摇箱子，然后把手放进去，摸来摸去的，半天也不抽。
    底下围观的人期待地等了半天，47号迟迟不抽，才有人反应过来——
    “他是故意的！”
    “哎呀，快抽啊！快抽啊！”
    大家催促着，明知道自己不会中奖，但还是激动万分。
    47号吊足了别人的胃口，才终于抽出一张。
    青杨接过念道：“一等奖是——”
    “35号！”
    “35号！35号是谁？哪个是35号！”
    余小姨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奖券——37号。
    就差两位。
    中奖的是35号，不是37号。
    余小姨有些失望，但又觉得自己贪心不足。
    二等奖也很好，不是吗？
    只不过……对她来说没用罢了。
    中了一等奖的37号是一家人，被人们簇拥着到前面来领奖了。
    整整二十斤大米呢！
    扛起来沉沉的一袋子。
    那家的爸爸把大米扛上肩膀，又把小女儿送上另一边的肩头，妈妈牵着两个大点儿的孩子，幸福得有些激动。
    “谢谢！谢谢……太谢谢了！”
    屠慧东和冯柯敏安慰余小姨：“二等奖也很好，花露水呢，防蚊子，还香，多好。”
    余小姨僵硬地笑了笑：“嗯，是很好。”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还有我啊！还有我！”
    嗯？
    什么？
    大家都扭头看过去。
    就见一个少年正拔腿狂奔着往这边跑来：“我爸刚才买东西！他不知道要抽奖！还有我啊！”
    啊？
    怎么还有这种事？
    青杨也傻眼了。
    乔玉见状，接过话头，扬声问道：“那你的奖券投进去了吗？”
    少年慌忙点头：“投了投了！”
    说着，还十分懊恼：“我爸也真是的！拿了奖券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他不识字，还以为是什么销售单呢！”
    在场的人也是有些懵了，纷纷讨论起来：“那这样咋办？”
    “本来是算好了57张奖券，除掉一个一等奖，三个二等奖，五个三等奖，剩下的全是四等奖的。”
    “现在多一个，咋办？抽谁是四等奖啊？”
    大家纷纷讨论着，有的说那就再抽一个四等奖，也有的说少年来晚了，直接就四等奖，不然对刚才还剩下的一位——已经说了剩下的就是二等奖的人不公平。
    余小姨此时也呆住了。
    她心里有些落寞。
    她似乎总是这种命运……明明看起来好像还好，但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余小姨低下头去。
    她甚至不想再抽奖了。
    于他而言，今天的一波三折——本来没打算抽奖，却意外运气得到一张奖券，本以为随便抽一个，结果居然挺到了最后的大奖……
    一等奖和二等奖二选一，她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一等奖的好运，只拿了个二等奖……
    勉强说服自己二等奖也不错，结果突然从天而降又冒出一个人来。
    这下板上钉钉的二等奖，也变成了四等奖和二等奖二选一了。
    余小姨几乎不抱有任何希望——这种情况下，她只怕就是四等奖的命。
    命运每次给她一点希望，过后又会狞笑着夺走。
    想起自己的命运，余小姨简直站都站不住了，只想离开，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乔玉温朗的声音。
    “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事，那我就秉承一贯的好彩头——在最后两位当众重新抽奖。”
    “抽中的，依旧是二等奖，无论是谁，我给你们二等奖保底。”
    “没抽中的，我私人赞助一个特等奖，如何？”
    陈乔玉说道：“我保证，特等奖一定比二等奖好！决不叫任何一个人吃亏，成吗？”
    大家尖叫起来：“老板大气！”
    “老板生意兴隆！”
    “这老板挺会来事儿啊！”
    大家纷纷叫着。
    陈乔玉便问最后的少年，和余小姨：“请问两位顾客是否同意呢？”
    少年喜笑颜开：“我同意！”
    旁边有人叫道：“你当然同意！来晚了，没想到还撞了个大运气！”
    少年不服气地嚷回去：“本来前面的四等奖三等奖都没抽中我，你有啥不服气的！”
    “咦，这倒也是哦。”
    大家登时也没话说了。
    确实，按照现在这个情况，那就是乔玉的方法最合适，老板吃亏，总比抽奖的任何一个人吃亏要好？
    于是，青杨就请刚才抽中一等奖的那家人选出一个人来，抽二等奖。
    那家人见状，一致决定把那个才两岁左右，被爸爸扛在肩头的小女孩来抽。
    青杨半蹲下来，把抽奖箱递到小女孩儿面前：“小妹妹，你抽一个二等奖。”
    小女孩儿有点羞涩，又有点好奇地伸手进去，肉肉的短胳膊抓了半天，才抓出一张纸条来。
    青杨旋即打开，念道：“二等奖是——58号！”

 第581章 余小姨中了特等奖！

    58号？
    余小姨几乎就要举起奖券，领取这个在她看来已经是峰回路转的意外之喜的二等奖了。
    然而，青杨念的却是58号。
    58号？
    余小姨还没反应过来。
    但刚才那个少年已经乐呵呵地冲上来了：“是我是我！”
    “我拿了二等奖！”
    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人在乎他中了二等奖这回事了。
    大家现在的兴趣全在于——
    “老板！就一个特等奖了！”
    “老板，你刚才说的特等奖是啥？”
    “快给人发特等奖啊！”
    领了二等奖的少年也乐呵呵的，拿着花露水没入了人群中。
    最后唯有余小姨，拿着奖券，还没反应过来。
    不，也许不是没反应过来。
    而是反应过来了，也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有的人命苦到，得到一点点糖，都担心里面裹着玻璃渣。
    但屠慧东可不管这些，跟冯柯敏一起，推着余小姨往前面去。
    “这回铁定是最后一个了！”
    “桂香，就是你了！”
    余小姨被推搡着到了最前头，台上，青杨笑道：“大家都知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特等奖了，那就我来抽。”
    青杨伸手进抽奖箱里摸了一下，果然摸出一张奖券来。
    打开一看——正是35号。
    青杨宣布特等奖的号码，大家也没有不信服的，都激动起哄——
    “老板娘！快说啊！特等奖到底是什么！”
    青杨在台上笑道：“不是老板娘，就是老板，这店老板就是我姐！”
    虽然也没什么区别，但总觉得别人叫陈乔玉老板，要更好听一些。
    围观的群众们倒是也听劝，纷纷笑起来：“老板！是女老板！”
    “特等奖到底是啥啊！”
    陈乔玉笑道：“既然是特等奖，那肯定是要来个大的——”
    “今儿我就下一回本，中特等奖的，接下来一个月，每天都能来店里买一样东西，一块钱以下的，不要钱！拿！”
    陈乔玉说出特等奖的奖项之后，大家都愣了愣。
    这种奖励……前所未见啊。
    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那就是她每天都可以拿一样东西不要钱？”
    立马有人回应他：“一块钱以内的不要钱。”
    “那一个月也有三十块钱了！”
    “妈呀！总共才花了五块钱买东西，中奖中了三十块？”
    “这老板是真舍得下本！”
    陈乔玉让青杨当场写了个条子，把特等奖的内容写下来，上面写着——
    “凭此券，即日开始，三十天内，每天可购物一件（备注：单价一元内）。”
    青杨还贴心地画了三十个圈，里面写上日期。
    最后盖好章。
    领奖单递到余小姨手里的时候，余小姨整个人还是恍惚的状态。
    她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只觉得是在做梦。
    而围观的人群已经在喊了：“快选东西！选贵的！就选它个一块钱的！”
    还有人已经激动地冲进店里去看了：“这个这个！这个好！”
    “哎呀，这个挺实用的，但只卖四毛钱，拿这个有点亏。”
    “能不能添点儿钱买贵点儿的东西啊？”
    任何人看起来都比余小姨要更激动一些。
    屠慧东见余小姨傻愣愣的待在原地，就用胳膊肘推她：“去选东西啊。”
    余小姨茫然地进了店，就有很多人跟她打招呼，有的人甚至按头将她带到某个商品前，口沫横飞地跟她说选这个划算。
    好半天，余小姨才在别人的建议下，拿了一大包红糖。
    红糖是称重的，直接称了一块钱的。
    然后围观的顾客们都看向陈乔玉，想看看陈乔玉是不是真这么大方，就给。
    陈乔玉哪会在乎这点儿钱啊，她说得出就要做得到。
    她笑着点点头，在领奖单上划掉一个：“行！第一天买的是一块钱的红糖！”
    围观的顾客们看到陈乔玉这么大方，也很激动。
    “这家店可以啊，态度比供销社好多了！”
    “东西也划算，老板舍得下本！”
    陈乔玉趁机宣布：“接下来三天，每天购物满一元就送火柴一盒，买满五块钱，还送奖券一张，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咱们再来抽奖！”
    “店里每天会有一件特价产品，价钱按照正常价格打八折，先到先得，买到就是实惠！”
    陈乔玉说什么也是混迹于现代夜市两年多的人，说起这种词儿来，一套一套的。
    大家都纷纷笑起来，表示要来捧场。
    抽完奖，只有少部分顾客留下来看看，万婆婆和万嫂子看顾着。
    大部分顾客中午都要赶回去做饭、吃饭，集贸市场里的人也就不多了。
    村里人也回去了，只留下跟乔玉亲近的几个人。
    余小姨此时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安地把手里的红糖递给陈乔玉。
    “乔玉，东西还是你收着。”
    陈乔玉没收，她示意余小姨把红糖收回去：“小姨，这是你抽中的奖，这是你该得的。”
    余小姨摇头：“我就买了那么点儿东西，本来连抽奖的资格都没有的，这奖我也不该拿。”
    屠慧东大喇喇道：“谁说的？这就是你抽到的，凭啥不拿？不拿是傻子！”
    冯柯敏也劝道：“小妹，这是抽奖得来的，是运气，好彩头，你拿着。”
    余小姨犹豫了一下，收下了。
    这边陈乔玉招呼着金二婶他们：“都去张记炒菜馆，金二婶，你帮我带大家伙儿过去，我这边收拾收拾就过去。”
    说着，还笑道：“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今天过去给我捧场的，账都记我账上，想吃什么尽管点。”
    村里来帮忙的人都兴致勃勃的：“真随便点？”
    “真的！”
    陈乔玉也不怕他们真狮子大开口——有金二婶和辉子妈他们呢，连秦主任都在，有她们坐镇，不会叫村里人乱来的。
    村里人自己也会有分寸的，来帮多少忙，就吃多少饭。
    这是老百姓心照不宣的智慧。
    青杨也带着家里的亲戚们过去，饭店那种小桌子，今天亲戚们都要坐满两桌。
    只有屠慧东把余来富他们都赶走，自己留下来帮忙收拾。
    屠慧东力气大，一把就把隔壁柴爱花他们出借的桌子扛了起来，送回了人家店里。
    这边陈乔玉也把抽奖箱和零零散散的奖券都给收好了。
    两人碰头，陈乔玉给屠慧东倒了一杯水：“大舅妈，辛苦了。”
    屠慧东一口干下去：“我辛苦啥？我今天就是来玩儿的。”
    说着，才对陈乔玉说：“你这丫头是真长大了，都知道照顾你小姨了。”

 第582章 张记炒菜馆，会做人的，自然会做生意

    陈乔玉笑道：“之前我妈日子过得艰难的时候，舅舅舅妈跟小姨也没少照拂我们，现在我有能力了，照顾小姨也是应该的。”
    屠慧东赞同地点了点头：“一家人，就是要有这股气，不能发财了就嫌贫爱富的。”
    “那肯定不会。”陈乔玉忙道。
    屠慧东笑了笑，话音一转，说回余小姨：“但是你小姨这个人，有点油盐不进的。”
    “以前也就算了，我跟你舅日子也不大好过，想帮她也没那个能力。”
    “这两年家里日子好过了，想叫她过来一起干，也轻松点，但她就是不肯。”
    屠慧东说起来还是很不解：“按说她上头也没有什么婆婆，就两个姑姐，也都出嫁了，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的，男人看着也是个老实样子，咋就成天过得这么蔫呢？”
    陈乔玉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出来了：“我也觉得小姨看着不对劲，但是问她什么她也不说。”
    陈乔玉把自己抽奖做的小手脚说了出来：“刚才她那张奖券我就没放进去，最后是青杨攥在手里进去抽的。”
    “想了这么个法子，有些绕，但也就这样才能叫小姨天天过来，我也好多打听打听。”
    不然，他们作为娘家人，在余小姨什么都没说，余小姨的婆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情况下，贸然上门，非要从余小姨嘴里撬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感觉也说不过去。
    还是得叫余小姨出来。
    但余小姨是个农村妇女，还是那种特别沉默寡言的农村妇女，能叫她出来的，也就是这些旁门左道了。
    屠慧东笑笑：“你这丫头越大越鬼精了，但你这法子不错，就算问不出什么来，这一个月也够补贴她的了。”
    屠慧东是个豪爽性子，她也不跟陈乔玉客气，没为了这补贴余小姨的三十块钱谁来出而推推搡搡。
    屠慧东只说：“要是你小姨真有什么事儿，你来家，找我跟你大舅。”
    陈乔玉点头应下：“我知道的，舅妈。”
    说着，就邀请屠慧东一块儿去张记炒菜馆吃饭。
    店里让万家人帮忙看着，青杨那边叫了人单独炒了两个菜送过来，又打了一大盆米饭过来，万青三人在店里吃就行。
    现在正经开店了，陈乔玉一个月给万婆婆和万嫂子三十块钱的工资。
    万青没有工资，但是他在门口修自行车，闲暇时间用陈乔玉给的零配件，自己再寻摸一些，组装出来自行车，一辆陈乔玉给他十块钱。
    万青现在手熟了，一个月组装个六七辆不是问题。
    陈乔玉跟屠慧东到张记炒菜馆去，冯柯敏她们已经留出来位置给她俩。
    冯柯敏嫌弃地看了一眼旁边那桌：“你二舅跟你大舅，非要跟你们村的那几个男的喝酒，不跟咱们坐。”
    余小红跟余大红也带着余来庆家的俩小子，跟英子和金二婶她们一桌了。
    现在这张桌上，就冯柯敏和余小姨，还有青杨和柴爱花。
    加上陈乔玉跟屠慧东，也就六个人。
    “爱花姐，永华哥那边的饭送过去了吗？”陈乔玉问道。
    柴爱花笑道：“我说送，他没让，他说在店里下碗面吃就行了，免得浪费钱。”
    陈乔玉笑道：“我请客他都不吃？”
    柴爱花抿嘴笑：“他今天觉得丢脸，一样开业，你这边这么大阵仗，他啥也舍不得弄，现在觉得臊得慌，不肯吃。”
    柴爱花一副“他活该”的样子，笑道：“当时我说也好好弄个开业仪式，他不听，现在后悔了？就让他自个儿在店里吃，咱们不理他！”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冯柯敏贴心地问起柴爱花的忌口来：“我听乔玉说你刚有孩子，好多发性的东西要注意不能吃。”
    又问道：“胃口怎么样？现在还吐不吐了？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饭菜？”
    柴爱花连忙道：“多谢二舅妈，我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儿孕吐，没多久就过了，现在都挺好的，吃嘛嘛香。”
    冯柯敏便放心下来，去点菜了。
    炒菜馆的老板跟服务员都认识陈乔玉，早得了招呼，备好了菜，这会儿虽然忙，但不乱。
    点了菜没多一会儿就上来了。
    陈乔玉他们这桌六个人，冯柯敏点了四个菜，一个板栗烧鸡，一个回锅肉，一个丝瓜炒蛋，还有一个酱焖茄子。
    服务员还给多上了两个菜：“拍黄瓜和番茄蛋花汤是我们老板送的。”
    陈乔玉因此还起身专门去后厨谢谢老板。
    张老板一边炒菜一边笑道：“我还得多谢你呢，今天给我带这么多客来，我这店在后头，平常哪儿这么多人过来啊，今天都有人打听我这里的菜价了，这都是我以后的客，说起来，我这还是沾你的光呢！”
    会做生意的人，也会做人，送俩菜事小，念着这人情才是要紧的。
    陈乔玉也是知道老板的品性好，做生意也大度，才选在这里的。
    这也算是双赢了。
    陈乔玉回到座位上去，忙了一上午，她也饿了。
    好在这会儿的饭店都是点菜，吃饭不要钱的。
    陈乔玉一口气吃了三碗。
    自从她去了现代之后，胃口慢慢小了——毕竟再也没饿过了，一顿也就吃个两碗。
    但今天这开业实在是太忙太累了，弄得她饥肠辘辘，差点儿把碗都给啃了。
    两个舅妈笑她：“这得是饿了三天的。”
    余小姨也终于露出点笑意来，让陈乔玉慢点吃。
    吃饭的时候，陈乔玉发现余小姨似乎特别注意柴爱花。
    陈乔玉心中奇怪，按说余小姨是第一次见柴爱花，虽然柴爱花怀孕了，确实受到大家多一份的关心，但余小姨也没开口关心，只一直偷偷打量柴爱花。
    太奇怪了，陈乔玉心道。

 第583章 狗么，有时候比人还忠诚

    陈乔玉也知道自己姥姥家这边，跟她妈一辈儿的一共四个人。
    大舅余来富和乔玉亲妈余兰香的性子外放一些，二舅跟小姨的性子就要内向一些。
    但这里面又要以小姨余桂香的性子最为沉默，少言寡语。
    陈乔玉很少见余小姨关心别人家的事儿，今天见余小姨这么看柴爱花，心里也是有些犯嘀咕。
    她想问，但是今天开业事情太多，匆匆吃了饭，还要把来捧场的乡亲们给送回去，她只能暂时将这事儿放下来。
    心想明后天余小姨来领奖，她再来问也行。
    一顿饭吃得热闹。
    陈乔玉不管在村里还是镇上，都算是大方开朗的，她不计较，又舍得带着大家伙儿一块儿挣钱，不少人虽然觉得她年轻面嫩，但是心里还是服乔玉的。
    这样的人，即便不跟她交好，但也绝对不会交恶。
    今天来捧场帮忙的，都是村里相熟的，关系自然也好。
    余来富带着乔玉青杨姐弟俩，敬了一圈酒。
    乔玉不喝酒，就以茶代酒。
    青杨都被灌了几口啤酒。
    大家都体谅陈乔玉，让陈乔玉不用管他们，先顾着店里。
    陈乔玉也顺水推舟，吃了三碗饭，敬了一圈酒，就赶紧回到店里了。
    二十来平的百货店，放在现代不算什么。
    现代动辄几百上千平的大超市她都逛过呢。
    但放在老家这里，有些供销社和门市部都还没陈乔玉的小店大呢。
    万青他们也是头一次看管“这么大”的店，有些生疏，陈乔玉也不太放心，就早早回到店里了。
    村里人就交给金二婶秦主任和辉子妈她们帮忙招呼了。
    亲戚这边有大舅跟大舅妈，她不用操什么心。
    她留下青杨，叫青杨替她招呼着客人，自个儿赶紧回到店里帮忙。
    店里的人不少。
    不管买不买东西，大多数人见到新店开业这么热闹，多少都会进来逛一圈的。
    万婆婆跟万嫂子在店里，两双眼睛都看不过来。
    生怕叫人浑水摸鱼偷东西走了。
    虽然陈乔玉从来没在这方面呵斥过她们，但给人干活，就要有给人干活的样子。
    人家出钱让她们看店，她们当然得尽心。
    这么看了一上午，人也有些疲惫了。
    陈乔玉进来一看，张记送来的菜都还没吃呢！
    连忙招呼万青他们过来吃饭：“先吃饭，不然菜凉了。”
    万青拄着拐杖过来：“凉了也不怕，天气这么热，正好想吃点凉的。”
    万嫂子也把万婆婆推过来，示意万婆婆先吃。
    陈乔玉直接把万嫂子也拖过来了：“行了，这会儿人不多，你们都过来吃饭，我来看店！”
    说着，就把他们送到隔壁，借用柴爱花和张永华店里的桌椅，叫他们好好吃顿饭。
    张永华看到陈乔玉，脸上有些讪讪的，但也还是努力笑了笑。
    陈乔玉想起来柴爱花说张永华的小心思，忍不住乐。
    她去开冰箱，喊道：“永华哥，我给万婆婆他们拿三瓶汽水喝，你喝不喝？天气太热了。”
    张永华一下子整个人都跳起来：“我不喝，我不喝！”
    汽水的批发价也要两毛呢！
    三瓶汽水零售卖出去可以九毛！
    四舍五入就是一块钱！
    这败家丫头！
    张永华心疼得直抽抽，但是想到今天自己的小吃店开业已经沾了陈乔玉不少光，只能强忍着没说什么。
    只是重复着：“我不喝，我不喝……店里有茶呢。”
    万青听见了，也赶紧道：“乔玉，我们也不喝，我们带了水，喝水就行。”
    陈乔玉早已经手脚麻利地把三瓶汽水的瓶盖给起了：“开都开了，喝。”
    说着，还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她现在也不用苦着自己了。
    陈乔玉开瓶盖的姿势潇洒，就是疼得张永华心里一抽一抽的。
    这会儿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客人不怎么多。
    店里只有三四个人来回转悠，陈乔玉一眼就能盯过去。
    她其实挺不喜欢这么盯着别人的，她自己买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盯着她。
    但是这两年实在是太乱了，偷东西简直成了风气。
    不光是偷，听说还有大街上抢东西的。
    有些人下夜班骑自行车回去，路上就容易遭抢。
    弄得现在陈乔玉都不敢晚上在镇上留得太晚，实在有事，要么就等青杨下晚自习，再邀上几个同路的人。
    要么，干脆就去找柴爱花借宿，叫张永华去卫爹爹卫婆婆那屋的小阁楼上睡。
    陈乔玉心里默默叹口气，也不知道这情况什么时候才能改善。
    下午，余来富和屠慧东带着家里人先回去了，养鸡场今天就只有余建国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上午已经耽误一上午了，这会儿回去还能帮把手。
    屠慧东留下了余小红和余大红两口子在店里帮忙。
    余小红和余大红帮忙把上午弄乱的地方给收拣好，高立农搬搬扛扛的，很舍得出力。
    余小红因此也对高立农稍微有了点儿好脸色。
    给大家倒茶的时候，也记得给高立农倒一杯。
    陈乔玉看见了就笑，偷偷跟余大红说：“大红姐，看来姐夫最近表现不错，小红的脸色也好多了。”
    余大红悄悄笑道：“那可不，之前我出钱给婆家修屋子，叫她知道了，连我都没给好脸色，气了我起码一个月！”
    “今年这是好点了，次次分红的钱你姐夫都放在我手里，她才有了点儿好脸色。”
    余小红始终对高立农没能在婆家护着余大红耿耿于怀。
    陈乔玉说：“小红这性子，以后能当家。”
    余大红道：“她这性子，能嫁出去就不错了，现在泼辣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就前两天，村里有人偷鸡，被她抓到了，撵了人家二里地，愣是把鸡给抢回来了。”
    余大红说起来都后怕：“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正这当口，余小红给另一边的货物摆放好之后，凑过来道：“说什么呢？”
    余大红没好气地说：“说你呢！一个姑娘家敢撵人家二里地！”
    陈乔玉也觉得太危险了：“要是对方狗急跳墙，反过来伤了你，那就得不偿失了，还是要先顾着人。”
    余小红笑道：“乔玉姐，你快别听我姐说了，我姐光说我一个人撵人家二里地，没说我带着两只大狼狗一起撵的！”
    啊？原来不止一个人，还有两条狗啊。
    陈乔玉想到自家个头不大的土狗，再想想两只大狼狗并排追贼的气势，顿时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狗么，有时候比人还忠诚。

 第584章 我发达了，姐妹随便挑

    开业第一天，陈乔玉营业到晚上七点。
    七点过后，万青跟万嫂子就住在店后面。
    正好万青不用再天天早起晚归了，毕竟他走路不方便。
    顺便还能看店。
    张永华和柴爱花也在小吃店后面搭了个铺，不过毕竟不是正经住处，张永华还是想叫柴爱花回卫婆婆家里去住。
    但因为刚开业，柴爱花不放心，执意要在店里住几天，张永华拗不过她，便也只能答应了。
    两间挨着的店铺有四个人看，哪怕万青腿脚不便利，柴爱花有身孕了，也不至于害怕了。
    陈乔玉这才跟着青杨，还有余大红姐妹俩和高立农一起，回到了姚家村。
    陈乔玉早上开拖拉机来的，载上了余大红余小红，至于青杨跟高立农，则要负责把两辆自行车骑回家。
    今晚余大红姐妹俩也在姚家村住。
    表姐妹三人自小关系就好，晚上就睡陈乔玉的屋子。
    高立农就跟青杨睡一个屋。
    回到家，陈乔玉把拖拉机停在重新修了大院子的后院里，然后兴奋地把余大红和余小红带到东厢房的仓库里。
    “快看看，这里头的东西有喜欢的不？随你们挑！”
    东厢房的东西一半是陈乔玉在老家各处批发采购来的，一半是她在现代精心挑选的“三无产品”——被她去掉标志信息的那种三无。
    余大红跟余小红都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但见到这琳琅满目的仓库，还是忍不住赞叹。
    “乔玉，你这也太厉害了！”
    “这么多东西！比店里还多啊！”
    陈乔玉笑道：“那可不，店里我还不敢放这么多呢，镇上偷东西的人多，反倒不如我们村里太平。”
    姚家村这几年在姚金宝和老支书的带领下，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
    也是难得在试点承包和私营之后，还有强烈凝聚力的村子。
    所以村里虽然还是有点小偷小摸的行为禁止不了，但整体治安还是不错的。
    借着开店的契机，陈乔玉给东西厢房也定制了铁框架和木板做了货架。
    现在四面墙，只留出了开门的位置，其余全都摆满了货架。
    陈乔玉说：“这里的东西大部分店里都有，还有一部分是准备慢慢拿出去卖的。”
    说着，就让余大红和余小红尽管挑。
    要么说有钱了人就是阔气呢，余大红跟余小红因为养鸡场的生意，现在手里也都有存款。
    心里有底气，反而没那么多小心翼翼和客气，直接上手就薅。
    余大红直接奔着孩子喜欢的东西去了，拿一个说一个：“这个毛毛肯定喜欢！”
    “这种小手帕我多拿一点，叫毛毛勤换，做个爱干净的小姑娘。”
    “哎哟这小帽子真好看，还能折起来当扇子呢？我也拿一个。”
    余小红也是，挑了好些小零食，还有点儿羞涩地挑了几条花裤衩——这会儿的农村姑娘穿的还都是那种阔腿的四角大裤衩，难得见到这么好看的花裤衩。
    余小红一口气挑了三条：“乔玉姐，我不客气了哦。”
    陈乔玉乐呵呵的：“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别光给自己拿，也给大舅妈二舅妈还有小姨拿点儿。”
    余小红想想也是，又按照屠慧东她们的体型，一人挑了两条。
    这些贴身的东西，穿着舒服，那才是真舒服。
    陈乔玉也没忘塞几双牛筋拖鞋给余大红：“也给姐夫家里带点儿东西。”
    余大红笑道：“那不行，我已经给毛毛和你姐夫挑了几样了，再挑就太不客气了。”
    不过她还是拿了两双雨鞋：“这个我给钱。”
    陈乔玉也没跟她推搡：“行，那你就按成本价给我，四块五一双。”
    这个放出去陈乔玉都要卖七八块的。
    雨鞋对农村来说算是重要且高档的劳动装备，但价钱一直不便宜。
    很多人雨鞋裂了口子补丁摞补丁都还在用呢，算是实用又体面的礼物。
    晚饭有余大红和余小红帮忙，青杨跟高立农也都不是甩手掌柜，五个人齐上阵，很快就弄出了一大桌子饭菜。
    鱼和肉都是从集贸市场带回来的，菜就是自家地里的。
    烧个鱼，炒俩肉菜，还弄了个皮蛋拌豆腐。
    陈乔玉还拿出了自己的私藏宝贝——紫菜，做了个紫菜蛋花汤。
    她给余大红拿了一小包：“别看这个少，做这一碗汤就用指头拈出来这么一点儿就行，开水一冲就得了。”
    陈乔玉说道：“这个就跟养鸡场的小鸡崽吃鱼虾粉一样，是补钙的，可以给小毛毛吃。”
    余大红见状，那自然是收下了。
    当了妈之后，遇到这种时刻，那是怎么都拒绝不了的。
    夏夜星空繁盛，院子里点着蚊香，小狗在院子里跑着跳着，人们围在桌边，慢慢吃饭，愉快聊天。
    微风吹过，真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陈乔玉特别珍惜这样平淡幸福的日子。
    一想到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朝着幸福在奋斗、在前进的，她就觉得特别开心，生活都有了盼头。
    ……
    第二天，余大红夫妻俩先回去了。
    虽然毛毛现在能离人了，但当父母的还是有点舍不得。
    昨天晚上已经让毛毛跟着姥姥姥爷睡了，今天说什么都要回去抱抱毛毛。
    余小红留下来再帮陈乔玉几天。
    虽然她看万家人做的挺好的，但也防备着开业会遇到意料之外的问题。
    只有三个人，陈乔玉就没开拖拉机了，家里现在有好几辆自行车，一人骑了一辆去镇上。
    到镇上的时候时间还早，万婆婆他们已经把店门打开了，一些摆在门口的货物也都搬出来了。
    万嫂子不会说话，但心思反倒比一般人还灵巧些。
    她只听陈乔玉描绘过一次现代超市和商店的商品摆台，就理解了七七八八，能将货物摆出丰满而不失精致的造型。
    开业第二天，陈乔玉选好了优惠商品，就开始迎接陆续二来的客人了。
    不过，陈乔玉还在等待那位特殊的客人。

 第585章 余小姨什么时候开始跟娘家疏远的？

    不出意料，第二天一整天，余小姨都没有来。
    陈乔玉没有等到余小姨，有点失望，但又并不意外。
    她昨天就想到了，以余小姨的性格，昨天的奖品都是陈乔玉硬塞给她的，能劝说她拿走就不错了。
    想让她主动来领奖？
    那太不可能了。
    陈乔玉忙碌一天，等到了日落，盘算完今天的账之后，跟青杨和余小红一块儿回村。
    路上陈乔玉就说起来：“小姨今天没来，不知道是有事儿耽搁了，还是就不愿意来。”
    余小红说：“那还真不好说，小姨那个性子，八成是她不愿意来。”
    陈乔玉很是不理解：“我妈在的时候，小姨还经常来我家，这两年小姨跟咱们都生分了。”
    青杨一直骑着自行车殿后呢，插嘴道：“好像是从姥姥姥爷过世之后，就很少来家里了。”
    余小红摇摇头：“不是，爷奶过世的时候小姨还挺好的，是结婚之后才渐渐疏远的。”
    余小姨跟余大舅算是同一个村的，不过一个在前沟，一个在后沟。
    余小姨嫁的是后沟，但也不算太远，几里路而已。
    以前的人能走路，闲暇时候去串门也是可能的。
    但余小姨结婚之后，好像就很少回家来了。
    陈乔玉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小姨是什么时候结婚的来着，我怎么记得好像是姥姥姥爷走之前？”
    余小红否认了陈乔玉的说法：“不是，小姨是先定亲的，那时候就是爷奶不放心，才赶在身体还行的时候给小姨定的亲，小姨是爷奶过世之后才结的婚，只不过当时没过百日，为了让爷奶放心，是热孝结的婚，就没有怎么操办。”
    所以陈乔玉记忆里余小姨是姥姥姥爷还在的时候就结的婚。
    陈乔玉的姥姥姥爷感情十分深，两个老人过世也是前后脚，相差不过两个月。
    所以那两年又是看病吃药，又是接连办了两场后事，以至于余大舅和余二舅经济上也颇为为难。
    陈乔玉想了想说：“小姨跟咱们生分了，应该不是姥姥姥爷过世的缘故，她跟大舅二舅还有我妈，感情一直都挺好的。”
    这么说起来，难不成余小姨是结婚之后遭遇了什么？
    余小红听到陈乔玉的猜测，一点儿都不意外。
    “我爸我妈也担心这个，我妈还找过小姨问来着，不过小姨说没什么。”
    “我爸也去后沟看过，人家虽然穷点，但是对小姨也还行，悄悄找左右邻居打听过了，偶尔吵嘴，听见小姨哭过，但是也没听见过打人。”
    这会儿的人们，普遍认为男人不打女人，这婚姻就算是过得去了。
    一般女人只要不挨打，生活里的龃龉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忍过去，不会当成多大的事。
    但陈乔玉去过现代了，听周姐和晓玲说过很多“大逆不道”的话。
    知道冷暴力也是家庭暴力的一种，心里的猜测便更加有倾向了。
    不过陈乔玉现在也不能断定，她叫青杨：“明天上午你先不用去店里，先去小芦沟一趟，找大舅妈跟大红姐，一块儿去一下小姨家。”
    “要是小姨不肯说，也别硬催，就只说是叫她来镇上领奖的就是。”
    青杨点头表示明白：“小姨估计不肯来，到时候我跟小姨父说说。”
    陈乔玉想了想：“也行。”
    不管小姨父怎么想的，只要能叫小姨到镇上来，就是好的。
    晚上余小红照旧住在姚家村，跟陈乔玉睡一个屋。
    开业第三天早上，天不亮陈乔玉就起来了。
    煮了一锅红薯粥，粥里放个竹编的架子，支个蒸笼起来，还顺便蒸了几个包子。
    家里有钱就是好，顿顿都能吃上大肉包子。
    吃完早饭，陈乔玉和余小红带上小黑一起出发。
    小黑性子跳脱，但也凶得很，虽然是小黄生的，但现在长大了，个头反倒比小黄还大一些。
    虽然没有狼狗那么气派，是矮脚狗子，但长得膘肥体健的，看上去还能很能唬人的。
    陈乔玉带着小黑就是怕山路上没人，白天也能遭人抢。
    青杨则是一个人往小芦沟村去了。
    第三天店里的生意依旧不错，陈乔玉每天都挑一样商品做活动，比供销社和门市部卖的都便宜。
    因为限量，所以总是一开门就有好多人进店买东西。
    客流带动起来了，慢慢的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万青也把自己的修车摊儿支在了门口不远处。
    来集贸市场的人有不少都是骑自行车的，万青就弄了个旧打气筒，又写了个牌子——打气，让过往的客人用。
    现在的自行车大多都是充气胎，材质比较容易漏气爆胎，因此来打气的人特别多。
    打气打的多了，也有人顺便叫万青安个响铃，或者换个脚踏板什么的。
    生意都很小，但是万青笑脸迎人，加上普遍心肠不太硬的人，都有点同情万青，愿意在万青这里修车，因此万青的生意还真不错。
    万青在门口修车，还能帮着看店。
    万婆婆跟万嫂子在店里，一个在店铺里头看着，一个坐在小收银台旁边。
    万嫂子不会说话，有人来买东西，她就拿个小本，用铅笔写上数字。
    人家一看，也都明白。
    隔壁的生意也不错，虽然张永华没舍得弄什么开业仪式，但他们家的早餐店算是集贸市场开的最早的一家。
    加上之前就在集贸市场入口的地方，现在搬到门口的店面，等于只是多了个棚顶。
    老顾客没流失，还因为新店铺宽敞明亮，还吸引来了不少新顾客。
    陈乔玉在店里帮忙摆货、接客、算账，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也越来越熟练了，比前两天出错的时候少。
    空闲下来的时候，陈乔玉就跟万婆婆和万嫂子说：“过两天我买点儿硬卡纸回来，到时候咱把价格都写上去。”
    这会儿的个体私营户还是比较少的，虽然有部分自己定价的，但大部分人做生意还是会按照供销社和门市部那样，统一定价，不讲价。
    还没到那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时候，所以陈乔玉也干脆免得麻烦，直接统一定价算了。
    不然要按照之前摆摊那样，一个一个去讲价，就现在这个小店，两三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万婆婆跟万嫂子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毕竟这样做也方便了她们。
    于是陈乔玉就说：“那行，到时候我列个单子出来，卡纸买回来之后你们就帮忙写上，用胶带在货架上就行。”
    话音刚落，陈乔玉就见万嫂子朝她身后努嘴。
    陈乔玉扭头一看——
    余小姨来了！

 第586章 头一回遇到这么麻爪为难的事

    跟余小姨一起的，还有青杨和小姨父。
    余小姨讪讪地笑着，倒是小姨父客客气气地跟陈乔玉打了招呼：“乔玉，恭喜你啊，开了一间这么大的店。”
    陈乔玉也客气回道：“谢谢小姨父。”
    其实陈乔玉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姨父。
    虽然小姨父总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也文雅好听，但做人论迹不论心，小姨父对余家并没有那么好。
    姥姥姥爷过世的时候，小姨跟小姨父已经定了亲，按照农村的习俗，这也算是一家人了，小姨父应该来帮忙的。
    结果小姨父并没有怎么出现。
    还是小姨父的爸妈来帮的忙，当时只说小姨父工作忙，所以来不了。
    大舅跟大舅妈当时是有点不高兴的，但想着人家毕竟只是定亲，加上父母都来了，也就没好说什么。
    但余小姨结婚之后，两边也没多亲近。
    小姨父来余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每年过年和清明来一次。
    其余日子，要么余小姨一个人来，要么，连余小姨都不来。
    可以说，同样是外嫁女，余小姨虽然住在一个村，走动都还没乔玉青杨跟大舅家的走动多。
    所以屠慧东他们有时候过节也会在背后嘀咕，说起余小姨就是——也不知道你小姨父放不放你小姨回来。
    陈乔玉都没想到今天小姨父会跟小姨一块儿来。
    余小姨脸上有些羞愧，喊了一声乔玉，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反倒是小姨父，叫余小姨从兜里掏出那张兑奖单来，向乔玉确认道：“乔玉，这是你小姨抽中的奖？”
    陈乔玉看了看，点点头：“是的。”
    小姨父就笑笑：“我们昨天有事来不了，那昨天这个奖还能兑吗？”
    都是自家人，陈乔玉本来就是打着贴补余小姨的心的，就点头道：“可以，不过下不为例。”
    小姨父依旧那样笑笑，弄得陈乔玉浑身都不舒服。
    余小姨父就示意余小姨进去挑东西。
    余小姨听话地进去了，余小姨父站在门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没有再跟陈乔玉他们寒暄了。
    青杨心里不大舒服，悄悄跟陈乔玉和余小红说：“他们昨天不是忙，是小姨根本就没给家里说中奖的事儿。”
    余小姨不愿意占这个便宜。
    但青杨也知道他今天的任务是要把余小姨带出来，所以也就跟余小姨父说了这事儿。
    只是谁也没想到余小姨父竟然也跟了出来。
    这下陈乔玉反倒不方便问余小姨是不是在婆家遭遇了什么事儿了。
    余小姨挑东西似乎很快——她就挑了一双袜子，两条手帕，加起来刚好两块钱。
    余小姨就是有些不确定：“乔玉，这样能行吗？”“
    袜子是八毛的，格子手帕是六毛的。
    按理是不能这么凑到一起的。
    陈乔玉当然不会在乎这点小事儿，但她看了看门口那个跟他们一点儿都不熟的小姨父，就说道：“这样怕是不行，说好了每天只能选一样一块钱以内的东西的。”
    陈乔玉故意道：“要么你就只能拿一双袜子，一条手帕，要么你就再挑挑？”
    余小姨看向门外。
    门外，余小姨父看了过来，脸上还是那种让人瘆得慌的笑容：“那桂香你再去挑挑。”
    余小姨垂着头，进去了。
    陈乔玉再次看了眼余小姨父，也跟了上去：“小姨，你不知道东西多少钱？我来帮你挑。”
    说着，就拉着小姨去了货架最里面。
    余小姨父似乎有些不放心，挪了挪位置，想往里看。
    结果余小红和青杨，一个倒了水来，一个拿了凳子过来——特地放远了一点。
    “小姨父，你坐。”
    “小姑父，喝点茶。”
    余小姨父被他们这么一挡，似乎有点被吓到，刻意退了一步。
    而后更是皱眉看着青杨和余小红的手：“哦，你们放下，我自己喝。”
    他没碰那杯茶，不过好歹还是坐了下来。
    青杨故意把凳子放得位置有些偏，余小姨父坐下来，除非回头，不然就朝外面了，看不到里面的事儿。
    陈乔玉此时已经拉着余小姨走到了最里面。
    她用眼神示意万婆婆跟万嫂子在外面挡一挡，虽然万婆婆跟万嫂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陈乔玉的话一直都言听计从，就挡在了前头。
    余小姨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惊慌地看向陈乔玉。
    陈乔玉拉着她，背对着门口，低声却严肃地问道：“小姨，你在姨父家是不是受欺负了？”
    余小姨几乎是本能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但她摇头摇得这么明显，陈乔玉要是信了，那她就是个傻子。
    陈乔玉皱眉道：“小姨，你别怕，我现在挣钱了，大舅家也有钱，谁要是欺负你，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余小姨还是摇头：“乔玉，你别说了，我没事，我好得很。”
    陈乔玉觉得余小姨可能是性格太懦弱了，闻言，就快速说道：“小姨，你记得我二姑，她嫁去省城了，婆家不把她当人，后来……后来娘家去了人，把婆家给好好收拾了一顿，现在我二姑在婆家腰杆可直了。”
    陈乔玉没敢说是自己出谋划策的，怕余小姨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不可信。
    就直接说了娘家人。
    但余小姨还是不为所动，只垂着头说自己没事。
    她这样，真是叫陈乔玉又气又急。
    自打去过现代之后，陈乔玉还没遇到过这么叫人为难麻爪的时候。
    再难的事儿，总有个解决的办法不是？
    陈家二姑的情况比余小姨这可麻烦多了，不也解决了？
    怎么到了余小姨这儿，明明娘家人都在家门口，结果还是束手无策呢？
    陈乔玉急得都想敲开余小姨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第587章 小姨，你到底在怕什么？

    陈乔玉压低声音，着急地道：“小姨，你到底在怕什么？”
    余小姨似乎有些生气了，但她一贯的不跟人起争执，只能忸怩着挣脱陈乔玉的手：“什么事都没有，你别瞎想了。”
    前面余小姨父似乎觉得动静不对，立刻站起来往里面看。
    陈乔玉见状，连忙抓起一样东西，说道：“小姨你拿这个，这个我给你按成本价算，一块钱。”
    但余小姨看都没看，只拿了一双鞋垫和一条手帕，匆匆出来了。
    路过余小姨父身边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匆匆道：“就拿这两个。”
    余小姨父看了看余小姨，又看了看店里的陈乔玉，也没说什么，点点头：“那走，回去了。”
    说着，就直接这么走掉了。
    连万婆婆都有些惊讶，回头看陈乔玉：“乔玉啊，那真是你小姨跟小姨父？”
    “是啊。”陈乔玉无奈地道。
    万婆婆说：“这看着比邻居跟同村都不如呢，你这么贴补你小姨，他们两口子连声谢谢都不说啊？”
    陈乔玉苦笑道：“不说谢谢没什么，开口说点别的也行啊。”
    陈乔玉看着余小姨和小姨父远去的背影，着实有些为难。
    余小红跟青杨也凑上来：“没问出来？”
    陈乔玉摇摇头：“没有，小姨什么都不肯说。”
    余小红表示：“我妈都没问出来，看来小姑是铁了心不说了。”
    但是余小姨这状况，谁看谁不着急啊？
    ……
    第四天，余小姨又来了，匆匆挑了东西就走。
    甚至没跟陈乔玉说上话。
    陈乔玉看到余小姨父的身影出现在街口。
    第五天，余小姨依旧匆匆来。
    陈乔玉拉住她，被余小姨挣脱。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
    一直这么过了半个月，陈乔玉终于没在余小姨身后看到小姨父的身影了。
    这回她不会让余小姨给跑了。
    ……
    这半个月，她去了现代好多次。
    一边去书店翻看各种书籍，上到晦涩难懂的《婚姻法》，下到小孩子的绘本《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说话》……
    还用手机搜了各种女人婚后的变化。
    当然了，最多的还是请教周姐。
    陈乔玉趁着送蔬菜瓜果和鸡蛋的机会，去现代问周姐。
    “周姐，我有个亲戚，结婚之后就跟娘家不怎么来往了。”
    “每次见我们也是匆匆来匆匆走。”
    “我们怀疑她被家暴了，但是暗中调查过，她身上也没有挨打的痕迹，悄悄问过邻居，也没有听见过打斗的声音，偶尔有几次拌嘴，但也都是小事。”
    “我们觉得她的婚姻出了问题，但每次问她的时候，她都不肯说。”
    周姐一开始还觉得会不会是陈乔玉想多了——毕竟从她的话语里来看，余小姨比较抗拒的是娘家，而不是婆家。
    周姐还旁敲侧击问道：“乔玉啊，你之前说你们家很穷……是不是寻求过你小姨和小姨父帮忙啊？”
    有些人结婚之后确实会因为一方的麻烦事很多，而疏远起来的。
    但陈乔玉仔细想过了，她摇头道：“不会，我们家是大舅跟大舅妈当家，小姨结婚的时候姥姥姥爷都过世了，连婚事都是两个舅舅帮忙操办的。”
    “因为是热孝结婚，也没怎么操办，更不存在让小姨小姨父出钱的事儿，小姨父虽然彩礼给的不多，但是大舅二舅一分钱没要，还借钱添了点儿给小姨带过去。”
    当时余来富和余来庆已经背上了不少债，但还是咬牙借了钱。
    不能叫余小姨寒酸着出嫁。
    周姐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小姨人品怎么样？会不会因为是家里的老小，一直受宠，所以有些娇惯了？”
    陈乔玉摇摇头：“小姨是很好的人，我妈在的时候，小姨对我们挺好的，她挣的工分、分的粮食，经常拿来补贴我们家。”
    陈乔玉说到这里，自己也为难地抓了抓头发：“我总觉得问题出在我小姨父身上，但是别人看到我小姨父，都说他是个好人，温文尔雅，爱干净，也不说粗口……也没有打过小姨，骂过小姨。”
    除了不怎么跟余家人来往之外，陈乔玉觉得小姨父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罪过。
    周姐表示：“两个人过日子没这么简单的，外人看着好的，未必在家就好。”
    周姐说：“这事儿的问题还在你小姨身上，你小姨如果执意不说，又不觉得她的婚姻有问题的话，你们也只能尊重她，毕竟每个人的癖好都不同。”
    陈乔玉听着前半句，还点头，觉得周姐说的也对。
    余小姨跟二姑不一样。
    二姑虽然在虞家逆来顺受，但是二姑从一开始心里就挺有主意，她就是想留在城里，想叫蓉蓉当城里人。
    她在虞家用劳力和尊严，换取安稳的生活，和女儿的城里人身份。
    她始终是在争的，中间的忍受、卑微，都是她的方式而已。
    但余小姨这边，陈乔玉还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按说余小姨日子过得还可以，小姨父是在厂子里上班的，收入不说多高，但肯定比一般的农村家庭要强。
    所以陈乔玉觉得周姐说的——如果是余小姨自己愿意的话，那她也没办法，只能尊重她。
    可就这最后半句，叫陈乔玉有点茫然。
    “啥癖好……啊？”
    周姐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但反正店里一般就她和陈乔玉还有周晓玲三个人。
    这会儿不忙，周晓玲沉迷于手机，也没过来。
    周姐索性就说了：“乔玉你还没谈恋爱，可能不知道，但实际上两个人相处，气场和取向、癖好是很重要的。”
    陈乔玉又一次茫然了。
    这都两年多了，她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刚来现代的时候——明明每个字都懂，但连起来怎么就一点儿都听不懂了呢？

 第588章 你问问她关于生孩子的事吧

    周姐谨慎地说道：“通俗点说，以前的人不是喜欢讲男主外，女主内吗？”
    “大部分时候他们这么说，就是希望男的在外面敢闯敢拼，努力奋斗，女的在家里温柔小意，相夫教子。我刚结婚的时候就这么想的。”
    “我想着松松爸挺有能力的，事业做的不错，我就在家里做个家庭主妇、全职妈妈，那我俩这种就算是契合的。”
    “但如果是现在的我，可能就不会愿意配合他了，我也想做我自己的事业。”
    陈乔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是两个人要互补，是？”
    周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光是互补，有的人同步也很好……反正就是一种很玄妙的气场，只有两口子自己才知道。”
    周姐说：“没准儿你小姨就对她现在的状态挺满意的，刚好跟你小姨父气场相合呢。”
    陈乔玉若有所思，感觉已经快要被说服了，但，周姐又补充了一句。
    “可能你小姨就是癖好比较小众的那种，比如喜欢这样被人管着什么的，这种现在也很常见。”周姐努力地给乔玉解释着。
    周姐还谨慎确认道：“你小姨是自由恋爱吗？跟你小姨父认识的时候有没有成年？”
    如果年纪太小，是比较容易被引诱误导的，可能被人骗。
    陈乔玉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她跟小姨父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可能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那个时候小姨已经二十几了，但——”
    陈乔玉知道老家人的知识面和知识广度跟现代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补充道：“不过我小姨一直性格比较内向，非常文静单纯。”
    周姐看了陈乔玉一眼，觉得陈乔玉仿佛在说自己。
    当然了，两年多了，乔玉也越来越沉稳大方，再也不是刚认识的时候那副单纯憨厚，仿佛从某个山沟沟里突然出土的样子了。
    周姐听了陈乔玉的介绍，心里有点怀疑。
    但她毕竟不认识乔玉小姨和小姨父，心里虽然有这种猜测，但也不能贸然就给人家下定义。
    她想了想，问道：“你小姨有孩子了吗？”
    陈乔玉摇摇头：“没有。”
    也是因为这事儿，大舅二舅他们才没有对小姨父摆脸子。
    毕竟在老家那个环境下，结婚几年了还没有孩子，是要被人说道的。
    小姨父纵然有些高傲冷漠，但从来没因为余小姨没怀孩子多说什么，所以余大舅余二舅多少也给余小姨父一点脸面。
    人家对你妹子宽容，你自然也要多宽容宽容人家的脾性。
    陈乔玉说这话一点儿磕绊都没打——事实就是事实，没孩子就是没孩子。
    她现在知道现代人不是全都要生孩子的，所以说起来也没有任何难以启齿的想法。
    然而，周姐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后，脸色却变了变。
    反而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了。
    “你小姨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孩子？”
    陈乔玉算了算：“也没有很多年，就三年多。”
    周姐心里纠结，不想编排别人，但又实在怀疑。
    可是，难道叫陈乔玉一个还没恋爱结婚的姑娘，去问她小姨的婚内生活吗？
    是不是不太合适？
    周姐着实有些为难，思考良久，才说道：“那你……多关心关心你小姨怀孩子的事儿，毕竟也结婚三年了。”
    陈乔玉点点头，想起来开业那天，小姨似乎对柴爱花非常关注，感觉可能是因为生育方面的问题？
    于是便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如果小姨真是这方面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爱花姐之前也差点儿以为自己不能生了，但现在不也怀上了吗？
    见陈乔玉答应，周姐松了口气，但又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
    唉，怪只怪乔玉太单纯了啊。
    但凡是换成什么小说都看的晓玲，周姐说话也不用这么避讳了。
    晓玲虽然也是单身狗，但是可能已经在精神世界里谈过无数场恋爱了。
    ……
    从现代回来，陈乔玉每日照旧规律生活。
    红薯粉作坊、镇上的店铺、大舅家的养鸡场，还有村子里承包的土地，都需要打理。
    她现在特别庆幸自己请了好多帮手，不然，光是她自己一个，哪里能忙得过来哦。
    到时候光看见钱在天上飞，就是挣不到，也怪难受的。
    从现代回来后不久，陈乔玉终于逮到了机会——半个月了，余小姨终于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了。
    也不知道是小姨父今天有事儿来不了，还是他已经放心了。
    反正陈乔玉是横了心，把余小姨堵在了店里。
    余小姨正挑东西呢，猛然被陈乔玉拖着到后面的小隔间了，吓了一跳。
    “乔玉，你做什么？”
    余小姨不明所以。
    陈乔玉却很严肃地问她：“小姨，你想生孩子吗？”
    陈乔玉问这句话本来的意图，只是因为多了一点现代的思想，知道不是人人都想生孩子的，所以多问了一句。
    毕竟解决问题，要先考虑是不是，然后再考虑为什么、怎么做。
    然而，就在陈乔玉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余小姨的脸色大变。
    那种脸色，陈乔玉从来都没看到过。
    一种仿佛头顶上的雷终于轰了下来，但是那雷击的力度，已经将余小姨整个人都击穿了似的。
    余小姨几乎站不稳，朝地上跌去。
    陈乔玉慌忙把她捞住，扶起来，脸上也满是震惊和不解：“小姨，你怎么了？”
    余小姨的浑身都在发抖，她像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看着陈乔玉，抖着嘴唇问：“你、你说什么？乔玉，你说什么？”
    不等乔玉回答，余小姨又要甩开陈乔玉的手，往外逃。
    陈乔玉此时哪里还会放余小姨走，就是用蛮力也要把余小姨留下来。
    乔玉都急了，她掰着余小姨的肩膀，质问道：“小姨，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再不然，跟大舅妈说也行。”
    陈乔玉此时确定余小姨确实在生孩子的事上遇到了问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比爱花姐当时还要更可怕的样子。
    陈乔玉不得已，举出爱花姐的例子：“你看隔壁爱花姐，也是结婚快两年都没孩子，但现在身子调理好了，也怀上了，你上次都看到了，不是吗？”
    陈乔玉说：“小姨，我妈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这样，她放心不下的，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我们说，好不好？”

 第589章 到底是谁的问题？

    余小姨惊慌失措地想往外跑，陈乔玉差点儿没箍住。
    不是陈乔玉自己吹牛，在现代的时候，甭管是周姐还是晓玲，力气都没她大。
    常年干农活跟不干农活的人，力气根本没法比。
    但余小姨也是干农活的，两人势均力敌，还真一时谁都奈何不了谁。
    陈乔玉心里也是着急。
    她现在事儿多，所以性子也比以前急一些，凡事讲究个快准狠。
    身边的人也都被她带动着跑了起来，村里的大娘们为了晒菜干卖给她，连在村口说闲话的功夫都少了。
    陈乔玉很久没有遇到余小姨这样磨磨唧唧的性子了，简直快把她给急死了。
    她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叫万嫂子来。
    “万嫂子，你来帮我一下！”
    万嫂子是哑巴，就是听见了什么，也不会往外说。
    万嫂子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帮陈乔玉摁住余小姨。
    两人费了老大力气才把余小姨给搡回小隔间。
    余小姨一进去，陈乔玉跟着闪身进去，眼疾手快地把门给关上了。
    然后冲外面喊了一句：“万嫂子，你们都去门口，守着点儿，别让人进来。”
    万嫂子没法说话，就在门上敲了两下。
    陈乔玉到底是心里有了猜测，顾及着小姨，一直等着万嫂子的脚步声走远了，才背靠着门板，压着门，问掩面坐在床边的余小姨：
    “小姨，我虽然没结婚，但这几年见识的事儿也不少，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觉得不好和我说。”
    “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你跟小姨父是不是生不了孩子？”
    余小姨掩着脸，没说话，但陈乔玉看到余小姨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犹豫了一下，离开门板，坐到余小姨身边，拉起余小姨的手，轻轻地安抚着。
    “小姨，不能生孩子……是你的问题，还是小姨父的问题？”
    陈乔玉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开口的。
    但没想到真说到这儿了，一点儿磕绊都没打。
    陈乔玉说：“不能生孩子也没什么，人也不是非要生孩子的，现在大家都能自己挣钱，也不是非要养儿防老，大不了，我以后给你养老。”
    余小姨听见这话，终于有些触动。
    她将手从脸上放下来，陈乔玉这才看到余小姨满脸都是眼泪。
    余小姨跟乔玉亲妈余兰香是亲姐妹，长相有几分相似，她这样哭，看得陈乔玉心里难受极了。
    “小姨，你别着急，你慢慢说，要是你的问题，我们慢慢治，钱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偷偷跟你说，我现在大小是个万元户呢！只是没往上报，不想出那风头。”
    陈乔玉说：“你看我还有个店，还有个作坊，还有辆拖拉机呢！我跟青杨他们小的时候，你经常帮着照顾我们，姨妈也是半个妈，我给你治病，天经地义。”
    陈乔玉的话语恳切，又并无半点儿嫌弃或者令人难堪的惊讶，终于让余小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又咬着嘴唇，艰难启齿：“……不是我。”
    余小姨垂着头，落寞地道：“我想生娃，但……没法生。”
    陈乔玉此时心里哪还有不清楚的。
    她尽量平和地问道：“小姨，是不是小姨父生不了？”
    余小姨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想点头，但似乎又有什么顾虑。
    陈乔玉此时反正脸皮也都豁出去了——从来没有一个未婚的外甥女，这么打探小姨的婚内生活的。
    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今儿要是不说透了，以余小姨的性格，只怕难叫她再开第二回口了。
    所以陈乔玉把心一横，闭眼问道：“是不是小姨父他不行？”
    余小姨身子颤了一下，陈乔玉追问道：“你们结婚……成过事儿吗？”
    陈乔玉问着，觉得自己脸上都烧得慌。
    但是没办法，家里就这么几个女性。
    二舅妈回娘家住了，离得远。
    加上她进门晚，结婚就分家单独过去了，跟小姨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
    大舅妈性子大喇喇的，叫她去打架骂人扛东西都行，叫她处理细致的事儿，难。
    大舅妈那么厉害，遇到大红姐的婆家那样的，也只能忍气吞声。
    大舅跟大舅妈都是敞亮人，习惯了有事儿说事儿，有问题解决问题，遇到这样迂回曲折的事儿，就不行了。
    所以只能陈乔玉厚着脸皮来问了。
    但是好在陈乔玉看了不少科普的绘本，虽然是讲给小孩子的，但多少对她也是一种知识普及。
    她比余小姨反而更能正视这些事。
    陈乔玉追问道：“小姨父是不是生理方面有些不行？吃过药么？看过医生了吗？说不定能治好。”
    余小姨摇摇头，终于开口了。
    “没有，这病……没法看，治不了。”
    陈乔玉心里皱眉，哪有还没去看医生就说这病治不了的呢？
    难道普通人比医生还厉害？比医生还会看病？
    “小姨，你们都没去看医生，咋知道治不好？”
    “不要听村里什么老人说这个治不好，那个治不好的，那都是以前。”
    “以前的人说治不好，那是因为农村没有大夫，那种瞎抓药的赤脚大夫看是没用的，咱得上大城市去看。”
    陈乔玉建议道：“小姨，要不，我叫大舅带小姨父去县城看看？再不然去市里、省里，反正现在也有车，小姨父请几天假就行了。”
    “早治一天，就早好一天，拖着它也不会自己好的。”
    余小姨犹豫着，她觉得这种事很难以启齿。
    但她又觉得乔玉说的很对，这种病，不治也不会自己好的。
    陈乔玉见余小姨的神色松动，就鼓励起来：“小姨，要不然这样，我给你拿些钱，你先跟小姨父一块儿去看看？你自己也顺便检查检查身体。”
    说着，陈乔玉就从衣服里层的荷包里掏出一沓大团结。
    她数出十张来，想想，又觉得不够，又数出十张来。
    一共二十张，两百块。
    她把钱递给余小姨：“小姨，这钱你先拿去给小姨父看病，要是他不肯，咱再找大舅大舅妈他们，咋样？”
    然而，余小姨却推回了陈乔玉的钱。
    她摇了摇头：“乔玉，我不缺钱，你小姨父是工人……工资不低的。”
    见陈乔玉神色恳切焦急，余小姨心里终于还是触动了。
    这病，不治不会好啊。
    余小姨推回钱，赶在陈乔玉着急开口之前，说道：“算了，那我今天回去跟他说说……”

 第590章 窒息的婚姻，窒息的婆家

    虽然余小姨答应得有些勉强，似乎还有些隐情，但陈乔玉觉得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她叮嘱余小姨：“一定要说服小姨父，如果他不肯去看，我就找大舅……”
    陈乔玉没说出最后一步来——离婚。
    在八十年代，离婚还没有被大家所接受，普遍的人都觉得离婚是羞耻的。
    不少长辈都威胁过婚姻不幸想要分开的晚辈——宁可死了都不能离婚！
    陈乔玉不想吓着小姨，就没说。
    但在她心里，她觉得小姨父要是一直这样，自己有问题还不去治，那她就要把这事儿捅给大舅大舅妈他们。
    陈乔玉没结过婚，虽然想象不出来这事儿要不要紧，但是没吃过猪肉，总听过猪跑？
    村里人骂人都骂过“男人不行守活寡”呢，可见这是一件非常不堪且痛苦的事。
    到时候大舅跟大舅妈肯定劝小姨的。
    只是目前，还是先让小姨自己去试试，陈乔玉等着她的消息。
    ……
    余小姨拿着一双干净的白袜子，从镇上慢慢走回小芦沟村的后沟。
    中间路过前沟的时候，她看到了大哥余来富的家。
    她的脚步有些犹豫。
    比起来陈乔玉，有些结过婚的人才会懂的事，肯定还是找大嫂说说比较好。
    只是，余小姨的脚步才走到余家门口，就看到了余家的大门紧闭。
    余小姨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从养鸡之后，大哥一家人每日都是泡在养鸡场里的。
    现在把山上都包下来养鸡了，更是经常住在山上的棚子里，家里平时都没什么人。
    余小姨默默收回了脚步，沿着村里的路，往后沟走去。
    覃家人倒是都在家里。
    她婆婆在院子里洗衣服，公公坐在墙根修锄头。
    余小姨推门进去，垂着头喊了两声：“爸，妈。”
    婆婆抬头冲她笑了一下：“香儿回来了？买到袜子了不？”
    余桂香微微点了点头：“嗯，买到了。”
    婆婆就放下手里的衣裳，把湿漉漉的手在身上擦了擦，过来找余桂香拿袜子看。
    “新袜子就是不一样，白白净净的，软软和和的，跟我儿子真配。”
    说着，又冲余小姨笑道：“香儿你说是不是？家平可是在厂子里上班的，那也算是半个城里人了，出入不得体面点儿啊？”
    “家平可是上过高中的，要不是时候不对，说不定也是个大学生呢！”
    覃母捧着袜子，满脸的骄傲：“香儿你看，家平穿皮鞋都要穿袜子，和跟村里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你是真好命啊，嫁给了家平。”
    说着，覃母转向余小姨，询问她的意见：“香儿你自己说是不是？十里八乡的，哪儿还有比我家家平更好的男人？从来不打你，不骂你，在厂子里上班，叫你吃喝不愁的。”
    余小姨没有说话。
    这些话听起来是挺对的，但……她心里总有股挥之不去的憋闷。
    覃母紧紧盯着余小姨，声音也渐渐压迫起来：“香儿，跟你说话呢，你说是不是？附近十里八乡的，还有比家平更好的男人吗？”
    一旁的公公也看过来了，似乎也在等余小姨的回答。
    这种压迫让性子本就绵软的余小姨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硬着头皮，跟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大点儿声，香儿，妈耳朵不好使，听不见。”
    余小姨只能艰难地大声一点：“妈，你说的对，家平……家平挺好的。”
    她说完这句，覃母才满意起来。
    扭头冲覃父笑：“你看看，家平也好，香儿也好，他俩就是最好的一对，是不是？”
    余小姨已经没有力气去看公公的神色了，她低着头，快步回到了屋里。
    回到屋里，她终于失去了力气，跌坐到床头——她的床头，不大的屋子里摆放着两张小床，一张格子床单的是她的，一张蓝色床单的是覃家平的。
    院子里，婆婆正在大声地跟邻居说着话：“瞧瞧，我家香儿跟家平感情多好！香儿在镇上中奖，天天都给家平买东西。”
    “你悄悄，这顶顶好的白袜子，就是买给我家家平的，家平去厂里上班，穿着上要讲究点。”
    邻居也笑着回应道：“那可不！谁不知道你们家家平和香儿感情好啊！”
    但说着说着，邻居又加了一句——
    “他们小两口感情这么好，要是有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余小姨浑身一僵。
    她分辨不出来邻居的话到底是真心的祝福，还是如同噩梦里挥之不去的背后嘲笑和讥讽。
    然而，婆婆似乎半点儿都没有意识到邻居话语里的含义。
    反而更加大声地回应道：“嗐！香儿跟家平这不是在热孝里结的婚吗？为了让她爹妈放心！我们就急匆匆地办了婚事！”
    “但说什么人家爹妈过世，咱不能那么不知道礼数，家平说了，这三年不叫怀孕，是对老人的尊重，家平可讲究着呢！”
    邻居笑了两声，后面说了什么，余小姨已经听不到了。
    她倒在床上，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
    她不想听，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
    晚上，覃家平终于下班了。
    余小姨已经跟婆婆一起做好了饭。
    覃家平进门之后喊了爸妈，然后就去洗手架旁边，用脸盆洗手了。
    余小姨静静地看着覃家平的背影，浑身都紧绷着。
    明明覃家平什么都没做，但是她只要一看到覃家平，就浑身都紧张，无法自抑地害怕、恐慌、焦虑起来。
    吃饭的时候，覃母照旧热情开朗。
    蒸了一个鸡蛋羹，把鸡蛋挖给覃家平和他爸吃了，最后把蛋碗推到余小姨面前。
    她笑着说：“香儿，碗里还有点儿鸡蛋，你吃了，妈就不吃了，都给你们吃。”
    余小姨默默扒着饭，没有看那几乎已经被舀光了，只剩下一点点搭在碗壁上刮不下来的蛋沫的碗。
    公公适时开口：“吃，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剩一口鸡蛋也都紧着你吃，你上哪儿找这样好的婆婆啊。”
    余小姨的筷子一顿。
    一阵熟悉却永远无法适应的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不想听这些，一个字都不想听！

 第591章 她要是真有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终于跟乔玉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一直卡在喉咙里的关卡松动了些，以至于余小姨觉得今天格外难忍。
    以至于她差点都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令人不适的作呕声。
    余小姨有些慌张，下意识跑到院子里的茅房里去。
    而饭桌上的另外三个人脸色立即大变。
    覃母笑嘻嘻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带着一丝震惊和不可置信。
    她第一时间看向覃家平，语气惊慌：“她今天出门你没陪着？”
    覃家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也不可抑制地阴沉着，只是不知道是对余小姨阴沉，还是对覃母阴沉。
    “我要上班的！又不能天天都请假。”
    覃母急了，冲覃家平喊道：“说了不能叫她一个人出去！刚才你听没听见？那是咋回事？”
    覃家平脸色也难看至极：“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又没跟她……”
    “好了！别说了！”覃父一拍筷子，沉着脸喝止了母子之间的对话。
    覃母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继续说了。
    犹豫片刻，她往外看了一眼，见余桂香还没有回来，才低声对父子俩道：
    “要我说……她要是真怀上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家平他……”
    话音未落，覃父就怒道：“你个蠢妇！你不知道，难道别人不知道吗？到时候谁在背后笑话我们家替别人养孩子，你还睡得着觉吗？”
    覃母叫了起来，带着尖利的哭腔：“又不是我愿意的。”
    说着，又看向儿子，哭着试探道：“家平，你就不能试一回吗？把灯关了，黑漆漆的闭上眼……”
    覃家平声色俱厉：“叫你别说这种话了！恶心！”
    覃母不敢再说了。
    覃父拿起筷子，呵斥道：“吃饭！”
    ……
    院子里，余桂香从茅房里出来，脸色依旧苍白。
    她当然什么都没吐出来，反而被茅房的味道熏得更觉恶心了。
    只是即便是这样，她也只是站在茅房门口不远处，并不想靠近堂屋。
    她看着天上的艳阳，只觉得透骨的寒冷。
    这家里，每个人都对她很好……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他们确实没有在吃穿住行上难为她。
    村里有好些年轻的小媳妇也羡慕她，觉得她婆家不让她下地干活，覃家平还是工人身份，有工资拿，公公婆婆也待她好……
    余桂香怔怔地发呆。
    这样的生活，她还要感到不满吗？
    有没有孩子……真就那么重要吗？
    到底是她贪心不足，还是覃家人口蜜腹剑？
    余桂香痛苦地捂着头，没有办法再细想下去。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发呆，她也没能发呆太久。
    覃母不见她，一会儿就出来找了。
    见到余桂香的时候，覃母还是笑眯眯的。
    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细声问道：“香儿，咋了？哪里不舒服啊？是不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要不妈在给你单独做一道去？”
    余桂香还未说话，隔壁却传来了邻居的声音。
    “哎哟，出来上个茅房都能听见你们家的关心话，家平妈，你对媳妇儿可真好。”
    覃母脸上闪过惊喜，连忙大声道：“嗐，这算啥，嫁到我家来了，就是我家的孩子，我对她跟对家平是一样样的，孩子不舒服，我们做长辈的可不是心疼么！”
    覃母拉着余桂香，不让她走，就这么跟邻居说了好几句话。
    末了，还要问余桂香：“香儿啊，你说是不是？妈是不是可疼你了？”
    余桂香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堵上了。
    但面对覃母灼热的目光，她终究还是点头应了一声：“谢谢妈。”
    覃母这才满意，拉着她往屋里走：“走，咱吃饭去，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吃过晚饭，余桂香洗碗，又烧水洗澡。
    她今天烧的热水格外多。
    覃家平阴郁的脸色好了一些，足足用了两大桶水洗澡。
    他洗完之后，余桂香也把自己的澡盆找出来——其实村里好多人一家都合用一个盆、一条毛巾，但覃家不一样，余桂香嫁过来之后，有自己的澡盆、洗脚盆，跟毛巾……
    这也是村里人人都夸覃家对余桂香好的原因之一。
    时间久了，余桂香已经无法分辨出到底她身体和情绪的直接反应是对的，还是覃家人说的才是对的了。
    她有时候一想，就觉得脑袋快要炸了。
    以至于她后来都不再去想这些事了。
    覃家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好与坏她都不在乎了，至少，这样她不会头痛欲裂，陷入自我怀疑。
    余桂香在没有点灯的耳房里，就着小窗里透进来的月光，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洗了两遍澡。
    洗完澡，她收拾完耳房，才敲了敲她和覃家平共同房间的门。
    覃家平当然不会说话。
    大部分时候，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覃家平都不会跟她说任何一个字。
    余桂香跟往常一样，等不到回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自己推开门进去了，然后才把插销插上。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跟往常一样，走向房间的另一侧属于她的小床。
    她努力稳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子，迈着双腿，慢慢朝覃家平住的那边挪过去。
    然而，她才刚迈出一步，覃家平就警觉地看过来：“你做什么！”
    余桂香一咬牙，往他床铺那边去了。
    她站在覃家平的床铺面前，看着面色铁青的覃家平，竭力让自己克服心里的恐惧，开口说话：
    “家平——”
    “我……我们要不去县城看看？”
    余桂香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然而覃家平暴跳如雷：“看什么？看什么！你出去！谁叫你过来的！”
    覃家平翻身起来，浑身都充满了抗拒，仿佛余桂香仅仅只是靠近他，就侵犯了他一样。
    余桂香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就如同刚结婚时，懵懂单纯却还充满希望的她，得到的回答一样。
    余桂香的眼泪落下来，她居然迈步上前了，整个人直接爬上覃家平的床，然后鼓足勇气，用力抱紧覃家平。
    “家平，我们结婚都三年了……家平，你碰碰我，我不求你什么，我只想要个孩子，家平，我求你了……”
    余桂香瘦小的身体里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量，竟然箍得暴跳如雷的覃家平都逃脱不了。

 第592章 陷入沼泽，一步错，步步错

    覃家平又惊又怒，更觉得一阵恶心——余桂香里面没有穿什么，就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夏衣。
    两人这么抱着，既热，又对彼此全然感受。
    覃家平惊慌失措，想要甩开余桂香。
    但余桂香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死死抱住覃家平。
    她一边哭，一边道：“家平，我只是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我就再也不找你了，行吗？”
    “家平，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啊……”
    覃家平又慌又乱，想要扒拉开余桂香，但又不愿意碰余桂香。
    “你起开！起开！”
    余桂香死死抱住不放，覃家平更是尖叫起来：“妈！妈！”
    听到动静的覃父和覃母赶紧跑来，然而，门已经被余桂香拴死了。
    余桂香狠狠箍住覃家平，抬头，清晰地看到覃家平脸上的嫌恶和惊慌。
    她愣了愣，她对这种嫌恶并不陌生。
    以往，她只要稍稍靠近一些覃家平，覃家平过就会露出这种神色来。
    那时候刚结婚，她也不是很懂，只能从出嫁前一天晚上，两个嫂子教给她的只言片语里理解。
    她为了夫妻关系，放下自尊，努力试探着求欢。
    然而，换来的却是覃家平跟今天如出一辙的嫌恶。
    覃家平说：“你爹妈刚过世，还在百日热孝里，你就想这些事，你羞不羞啊？”
    余桂香当时就怔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更是羞愧地恨不得直接在墙上撞死。
    她没敢再试探，板板正正地隔着好几条嫁妆被子，跟覃家平在同一张床上躺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覃家平就把他们的床分开了。
    从那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
    而余小姨被覃家平的“训斥呵责”吓到了，很长时间都不敢再主动。
    她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又觉得覃家平说的没错。
    尤其是覃父覃母看到覃家平分床之后，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认同，反而还主动拉着余桂香的手劝说。
    “香儿啊，你嫁到我家来，就是我家的人，我们都会对你好好的。”
    “家平的性子有些内向，不会说话，但他人好，孝顺，你看，他为了让你爹妈安心，早早把你娶回来，但还守着孝，是不是很孝顺你爹妈？”
    余桂香懵懂又茫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她爹妈才刚过世，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她还不如覃家平孝顺。
    余桂香深深地羞愧了。
    又从心底感激起覃家人来，觉得覃家人对她真的很好。
    之后的日子，她跟覃家平就这么一直分床睡着。
    偶尔她回娘家后，被大嫂二嫂询问婚内生活，有些不解的时候，覃母就会再次出来劝说。
    “香啊，你年纪小，不懂，我们都是过来人了，我们才懂，你的孝守得越久，你爹妈在地底下就会越好。”
    “你看家平，家平也是一样的，他也年轻，火力旺，为啥非要分床睡？还不是为了你好？不想你犯错误。”
    “香啊，我们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得知道啊。”
    至此，余桂香再也没说什么了。
    一直到余姥姥和余姥爷过世都一年了，余桂香才再次试探。
    可这一次，覃家平依旧拒绝了她。
    这下余桂香就是再傻再天真，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她跟覃家平吵了起来，质问他为什么不碰她。
    她甚至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家平，你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不太方便？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
    她这话一出口，刚才还果断拒绝的覃家平却变了脸色。
    可不过几秒钟，覃家平又恢复了温和的面色，甚至主动过来拉余桂香的手。
    他说：“你傻不傻啊，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人家过去都是要守三年孝的，咱们这才守了一年。”
    见余桂香脸色微变，覃家平赶紧补充道：“当然了，我也不是说我们非要守三年，但是这才过一年孝，我们就想那事儿，是不是太急了点？”
    余桂香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年轻女孩儿，听见这话，只有羞愧的份，哪里还有勇气再问。
    覃家平也一反常态，新婚之夜之后，头一次又跟余桂香睡在了一张床上。
    只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余桂香听着身旁覃家平的呼吸，感受着他的气息，就已经觉得很安心，很幸福了。
    她想，可能是她太急了，慢慢来，他们慢慢来，肯定能好的。
    然而那之后不久，覃家平就以工作需要为由，搬去厂里的宿舍。
    只有每个星期放一天假的时候才回来，而且但凡能不在家过夜的，就不在家过夜。
    余桂香心里不是没怀疑过，可是覃家平似乎掌握了余桂香的性子。
    每次余桂香提出疑义，覃家平就会对她好一点，打消她的疑虑。
    加上覃父覃母在身边日日念叨，耳濡目染，渐渐的，余桂香也分不清了。
    这期间，覃母偶尔也会问余桂香：“香啊，昨天家平回来，你们俩有没有做啥？”
    余桂香老老实实回答：“没有，家平说他上班太累了，回来就睡了。”
    覃母便摇摇头：“香啊，不是妈不向着你，你也该使点儿劲儿，不能叫家平看着你总没有兴致。”
    “男人在外面干活累，咱们做女人的就要多体谅体谅，要照顾好他的吃喝拉撒，也要叫自己看着鲜活点儿，叫男人有兴致。”
    余桂香心里感激。
    她亲妈和亲姐姐都已经过世了，难得婆婆会教她这些。
    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去尝试，覃家平永远有自己的理由。
    而她尝试不成功，覃母又会对她很失望。
    她在这样的夹击了，自尊被反复蹂躏，精神永远处于高压之下。
    后来，她不敢尝试了，怕覃家平说她风骚，说她下贱。
    她也对覃母的话感到恐惧，她觉得她让覃母失望了，她做不到覃母的要求，每次覃母问起来，她都非常紧张，甚至无法回答。
    再之后，覃母似乎失望了，又开始跟她说一些诸如“两口子有吃有穿就很好了，别的不要紧”，又或者“好些夫妻虽然有孩子，但是天天打架，还不如你跟家平这么好呢”之类的话。
    慢慢的，余桂香也麻木地说服自己——
    我很好。
    家平对我很好。
    婆家对我很好。
    我这样没什么问题，再要太多就是我贪心不足了……
    ……
    混乱中，三年多的记忆仿仿佛走马灯一样在余桂香眼前闪烁。
    那种恶心憋屈自责羞愧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能忍受了，她一天都不能忍受了。
    突然，她被覃家平用力推开，直接从床上跌到地上，重重摔落。
    然而，身体的疼痛远比不上心理上的。
    她没来得及喊疼，就看到覃家平抱着被子立在床角瑟瑟发抖。
    她忽然笑了。
    笑得很凄凉：“覃家平，你就是个废物——”

 第593章 余家的姑奶奶受欺负了，余家人都给我上！

    覃家平的脸色骤然变了。
    门口，覃父覃母已经在拿着东西撬门了。
    余桂香坐在地上，笑得渗人：“覃家平，你有病，你还不敢去治，就害我……”
    覃家平冷漠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余桂香，一言不发。
    而此时覃母和覃父已经撬开了门，进来一看到这景象，顿时心凉了半截。
    覃母赶紧把余桂香扶起来：“香，你这是作甚？家平对你动手了？”
    覃父也看向覃家平，面容里带着怒意，但更多的，还是与覃家平的眼神交流——她知道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覃家平不为所动。
    而余桂香甩开覃母的手，凄惨摇头：“他打我？不，他碰都不肯碰我一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你们这样嫌弃！”
    覃母听见这话，脑袋里嗡嗡的，连忙哄起来：“香，不是的，家平就是性子内向，你虽然是姑娘家，但是你性子好，你多努努力，努努力，兴许家平就行了呢？”
    余桂香浑身都在无法自控地发抖：“不会的，他不会好了……这根本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虽然外甥女今天说的话十分骇人听闻，但有一句没说错——难道她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余桂香拒绝听覃母那样虚伪的哄好。
    覃母哄了几句，发现余桂香铁了心不听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
    “香，你咋这不懂事呢？人家都说过日子哪有不拌嘴不打架的，但你从嫁到我家，我们家有动你一个手指头，又骂你一句吗？”
    “香，做人不能不知足，你嫁给了家平，就得跟家平过一辈子，家平不碰你就不碰，他吃喝也不会短了你的，你还想要啥？”
    余桂香惊恐地听着这些话，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这样过一辈子！”
    覃父大喝一声：“不过一辈子你还想咋？想离婚吗？你嫌不嫌丢人！”
    覃母也是沉着脸，语气温和，却暗含威胁：“香啊，你现在也是成了家的人了，说话不能这么孩子气，我没记错的话，你侄女、外甥女，还有你两个侄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要是你跟家平过不下去了，被人指指点点的可不光是你，还有你侄女他们，你说，到时候你婆家也没了，娘家也把你恨上了，你还能去哪儿？”
    余桂香面如死灰。
    这个年代的女人，没结婚，户口在娘家，结了婚，户口到婆家。
    谁也不知道离了婚的女人会去哪儿，能有什么出路。
    可是……
    余桂香抬起头：“我宁愿去死，也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
    第二天，陈乔玉巴巴地在店里等余小姨的回复。
    但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余小姨来。
    陈乔玉的心渐渐往下沉——这几天余小姨来领奖，要么是一大早跟着上班的小姨父一起来的，要么最晚也不会超过半上午。
    农村人干活出门都宁早不晚。
    陈乔玉想起来自己之前看到的一些婚姻科普的视频，心里顿感不妙。
    “我就不该让小姨自己回去的！”
    余小姨那么个性子，这辈子能跟人吵一回架就算是厉害了。
    陈乔玉顾不上吃中午饭，把店里的事儿给青杨和万婆婆他们交代了一下，又请柴爱花和张永华帮忙照顾着点儿，然后就直接开着拖拉机往小芦沟去了。
    她太傻了，小姨不是二姑，不是那种自己心里有主意、有念头的人。
    她昨天问出来不对，就该陪着小姨一块儿回去的。
    陈乔玉心里急慌慌的，路上差点儿翻沟里，好在及时调整，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小芦沟村。
    陈乔玉直接把拖拉机开到了余家门口。
    村里的孩子看到拖拉机，都放下手里的草根石子儿画片，纷纷跟上来。
    陈乔玉也顾不得那么多，跳下拖拉机，严肃呵斥了一声：“不要乱动，一会儿碰坏了叫你们赔钱！”
    碰是碰不坏的，除非故意使坏。
    陈乔玉担心的是小孩子爬上拖拉机出事。
    她板着脸，小孩子就怕一些，稍稍散开了一些，但也不远不近地跟着。
    陈乔玉跑到余家门口，院子门没锁，她一推就进去了。
    但是里面的大门却上了锁，两个铁拉环上套着一个大铁头锁。
    陈乔玉一看，就知道大舅一家都去养鸡棚了。
    赶紧又往养鸡棚跑。
    等到了养鸡棚，正好碰见在清点整理鸡蛋的屠慧东和余小红。
    她大白天来，叫屠慧东和余小红都好生不理解。
    “乔玉，你咋来了？”
    陈乔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抓住大舅妈：“舅妈，今天小姨来过没？”
    屠慧东摇头，反手扶住她：“没，这几天我们都在鸡场，早出晚归的，也没看见她，咋了？出事儿了？”
    余小红也赶紧过来给陈乔玉顺气：“乔玉姐，你慢慢说，小姑咋了？”
    陈乔玉看看余小红，一咬牙，说：“这几天我看小姨和小姨父感觉不对，昨天就逼问了一下小姨，叫他俩去医院看看大夫，咋结婚这几年一直没孩子，小姨说她回来问问小姨父……然后今天就一直没露面。”
    余小红年纪比陈乔玉还小一两岁，听得一知半解的，没理解。
    “没露面就没露面……也不是昨天说了今天就非要去看？”
    陈乔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屠慧东是过来人，另一方面，她也不是没怀疑过。
    只是她性子粗放，问过余桂香几次之后，余桂香自己说没事，她就懒得理会了。
    要说没孩子，也是，都三四年了，还没孩子。
    但是头两年他们忙着还债，这两年又忙养鸡场的事儿，恨不得一个人顶两个人用，哪有那么多功夫去细问啊。
    有时候刚想起来，但转头鸡场出点儿啥事，急吼吼地过去，这头就忘了个精光。
    但陈乔玉今天这么一说，屠慧东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你小姨跟你说是男方的问题？”
    陈乔玉咬牙，点头：“应该是。”
    屠慧东直接把手上用来擦鸡蛋上的鸡屎的稻草一甩：“丧良心的一家人！叫我妹子守活寡！老娘撕了他！”
    说着，叫余小红：“上山，叫你爸跟你大哥来！还有你姐跟你姐夫！都叫下来！”
    余小红确认了一遍：“连我大哥都叫吗？”
    自从养鸡之后，余建国可是从来没离开过鸡场的。
    上次陈乔玉的店铺开业，大家都去了，余建国还是守在鸡场的。
    屠慧东大喝一声：“都叫！”
    余家的姑奶奶受欺负了，余家的男的再不露面，那不是废物么！要他们有啥用！

 第594章 我倒要看看，你们把我妹子怎么了！

    屠慧东就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风就是雨，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陈乔玉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小姨没有跟大舅妈说心里话了。
    小姨那个性子，被大舅妈这么吼上两句，估计更不敢说了。
    陈乔玉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小声提醒屠慧东：“也有可能今天只是有事耽搁了……”
    屠慧东却根本不管那么多：“今天是有事耽搁了，过去三四年还能是有事耽搁了吗？耽搁来耽搁去，把我妹子耽搁成那样？都没个人气了，说话做事跟游魂一样！”
    这倒是……陈乔玉心想，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小姨这几年确实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成天看着恍恍惚惚的。
    就凭这个，去他们家看看，也是应该的！
    陈乔玉也硬气起来。
    还是有长辈带着有气势。
    屠慧东拖上陈乔玉，三下两下把棚子外面的鸡蛋都给收进来。
    刚准备锁门，余小红就带着余来富他们四个风风火火地从山上下来了。
    余来富扛着捞鸡舍鸡粪的大叉子，余建国身上还背着给鸡舍消毒的洒水桶，余大红跟高立农也戴着草帽，背着背篓，篓子里还有刚捡的半篓鸡蛋呢！
    都是干活干到一半被叫下来的。
    但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不情愿。
    余来富声如洪钟，满面怒意：“覃家平欺负桂香了？”
    屠慧东斩钉截铁：“欺负没欺负的，咱是娘家人，去撑个腰，合情合理！”
    没事儿也要敲打敲打，何况这还是有事儿！
    那边余大红已经听余小红说了只言片语，她是生过孩子的，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说起来，她结婚比余小姨还晚呢，但毛毛都会说话了。
    只是余大红有些诧异——这事儿乔玉咋知道的？
    不过这会儿不是追究乔玉怎么知道的时候，一家人赶紧回家，换下满身鸡屎鸡毛的衣裳，带上东西，浩浩荡荡地往后沟去了。
    路上遇到同村的人看着好奇，问他们上哪儿，余来富直接回道：“去我妹子家！”
    同村的人自然都知道余桂香嫁到后沟去了。
    看余来富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肯定是去讨说法的，顿时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跟在后头，一块儿去了。
    陈乔玉心里也挺紧张的，她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有些老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也有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小姨的家事……按理说怎么都轮不到她去管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只是她在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亲小姨，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姨日渐消沉精神恍惚下去。
    这样下去，小姨会疯的。
    前沟跟后沟也就三四里路，没走多久就到了。
    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的福，陈乔玉他们到覃家门口的时候，覃家老两口已经站在门口了。
    覃母看见余来富跟屠慧东两人加起来三四百斤的体格子，心里不由得慌起来。
    连忙陪着笑上前：“她大哥大嫂，咋这时候来了？快屋里坐，屋里坐——”
    屠慧东左右看看，呵呵笑道：“坐就不坐了，今儿也是我，孩子们闹着想她小姑了，非叫接她小姑回去住几天，我寻思前后沟就这一脚路，顺路就一块儿来了。”
    说着，探头往屋里看去：“婶子，我妹子呢？咋没见人？”
    覃母脸色微变，但还是笑着道：“她大嫂，来的不巧了，今儿家平带桂香去镇上了，说是要给桂香买东西……她大嫂，你们也是知道的，你妹子自从嫁到我家来，从不叫她下地干活，不短她的吃穿，我们家平有点工资都愿意给桂香买东西……”
    覃母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卖好的话。
    但屠慧东可不理这套，直接问陈乔玉：“你小姨今天去镇上了？”
    陈乔玉果断道：“没有！”
    覃母脸色就不大好了：“兴许是没碰见，镇上那么大……”
    陈乔玉摇头：“不可能的，他们去镇上总该去我店里的，这几天小姨父不是一直带小姨到我店里领奖吗？袜子、手帕、刮胡刀、指甲剪、鞋垫、茶杯……”
    无一例外，全是男款的，或者男人用的。
    “领了那么多天，全是给小姨父领的，咋可能就今天给小姨买东西，反而不去我那儿了？这也没道理？”
    领奖就去她店里，买东西就不去？
    这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真要论起来，覃家站不住理。
    光想着占便宜，捧场的时候就避开，凭啥？
    屠慧东就看向覃母：“婶子，我妹夫在厂里上班，应该不是这么不体面的人，我寻思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干不出来这人模狗样的事儿，是？“
    屠慧东话里带刺，阴阳怪气的，覃父覃母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她大嫂，不是我说，桂香嫁给家平，已经是我家的人了，你说什么也只是大嫂，管事儿管不到小姑子婆家来？”
    屠慧东直接一声打断：“放屁！我嫁进余家的时候桂香才多大？从小就是我带大的，我算她半个娘了！我婆婆、她亲娘没了才几年我就不管她了？我咋对得起我婆婆！”
    旁边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喝一声好——听屠慧东骂人吵架就是有意思啊！
    虽然人人都说屠慧东是村里的头号泼妇，一个女人比男人嗓门还大，还厉害。
    但架不住人家说的有道理啊！
    骂人骂得又舒坦又解气，现学现用，从来不扭扭捏捏哼哼唧唧。
    畅快！
    周围的村民噢噢噢地吆喝起来。
    覃父怒目而视：“看什么看，散了！”
    人家翻个白眼：“我坐我家院墙上，想看啥看啥，管你屁事！”
    你家这态度，这热闹我们非瞧不可了！
    但也有人觉得覃家平好歹是在镇上厂子里上班的，算是村里人眼里“有门路有关系”的人，也不敢得罪了，只含糊道：“我们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至于到时候帮哪边，那就再说。
    覃母见屠慧东出口成脏，直接撕破脸，顿时脸色也不好了。
    “说一千道一万，这是我们家的事儿，小两口想去哪儿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屠慧东可是个暴脾气，对了三轮，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冷笑一声：“我今儿还非得看看，这事儿我管得着管不着！”
    说着，一挥手，叫上丈夫儿子女儿女婿：“进去！看看我妹子是咋了，叫他们家这么藏着掖着不敢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陈乔玉他们一听，立刻冲进屋里，开始搜起来。

 第595章 这事儿今儿不给个说法，我们不走了！

    “对不住了！”余来富一把提着覃父的肩膀，把小老头给提溜到一边。
    余大红跟余小红姐妹默契，直接架住覃母的两个胳膊，反正不叫她阻拦。
    陈乔玉跟着屠慧东，往家里搜去。
    屠慧东是知道余桂香住的哪间屋的，直奔屋里。
    门推不开，屠慧东就叫余建国：“撞开！”
    余建国直接用肩膀头子顶着门一撞，木头门连带着合页都被撞下来了。
    屋里打眼一看，没见人。
    左边的床铺干干净净，没人。
    右边的墙上挂着布帘子，整整齐齐。
    然而陈乔玉眼尖，看到布帘子微微抖动，不似贴墙，伸手一掀，顿时叫道：“小姨！”
    屠慧东和余建国，还有后面赶来的余大红他们，这才看到，不大的屋里，竟然还用帘子隔了一个小隔间！
    而此时，余小姨就躺在隔间的小床上，手脚全都被绑起来了！
    连嘴里都塞着毛巾！
    屠慧东大为震怒，赶紧扑过去把余小姨扶起来。
    陈乔玉伸手去拽余小姨嘴里塞着的毛巾，可覃家人为了不让余小姨发声，塞得十分的紧。
    陈乔玉跟余大红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毛巾团给拿出来。
    余小红他们也已经解开了绑在余小姨身上的绳子。
    绳子解开的刹那，余小姨紧紧抱着屠慧东，浑身都在发抖。
    “嫂子，嫂子，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
    屠慧东心疼死了，这景象，简直不必多问——乔玉的猜测是对的，而余桂香的遭遇比他们想象的更糟。
    屠慧东又气又怒，更是忍不住在余桂香背上拍了一巴掌：“你个死丫头！出了这事咋不早说！”
    余桂香哭着道：“一开始我想说，但是他们骗我……说我不知廉耻，说我想、想男人……我开不了口……”
    余来富默默带着儿子跟女婿转身，去了堂屋，直接把覃家堂屋的四方桌给抽翻了。
    “我妹子嫁到你们家来，就是让你们家这么糟蹋的？！”
    覃父沉着脸，怒极，却又不敢在黑铁塔似的余来富面前说一个字。
    覃母直接一屁股坐在堂屋的空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起来。
    “杀千刀的小贱人，自己去外面偷男人不成，就赖我们家平！哪有女人跟她一样，天天缠着男人的，不光缠着家平，还缠着她公公……”
    “我们绑她是为了她好！不叫她出去丢人现眼！不叫她失了贞洁，你们余家是咋教的闺女，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来！苦了我们家哟！”
    刚才跟进来看热闹的村民在看到余桂香被绑的时候，也是极为震惊。
    但现在覃母这一番话，倒是让很多人脸色精彩怪异——这样的狗血事儿，那可是顶顶有意思了！
    余来富一个大男人，想为妹子说话，但在这方面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着急。
    但好在覃家的屋子也不大，他们在堂屋里闹，陈乔玉他们在房间里也听到了。
    屠慧东当即就把余桂香交给陈乔玉和余大红，自己冲了出来。
    她膀大腰圆，长得比好多男人都壮实，拎覃母就跟拎小鸡似的。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自己是女的你还能不明白吗？我妹子那走路的样子，分明就是还没经人事的！”
    “自来怪女人生不了孩子的，起码得要男人行？你们家覃家平呢？这会儿躲哪儿去了？我就说他一个男的成天看着阴阴柔柔的不像个男人样，原来压根就不是男人！叫我妹子守这多年活寡！”
    屠慧东丝毫不客气，什么话都往外说。
    论泼皮，可没人泼得过屠慧东。
    屠慧东这性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女人，就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
    她就是要大说特说！
    覃家不就是抓住了余桂香的这点吗？觉得她对这事儿难以启齿，才全家人上阵哄一个年轻姑娘。
    屠慧东越想越气：“本来我还以为只是你们家煽了d的小畜生不行，好歹算是小两口之间的事儿，教训完了，该治治去，老娘出钱都行！”
    “但今儿才发现，原来你们一家子都知道！我妹子这是进了贼窝啊！”
    “还想把男盗女娼的帽子往我妹子身上扣，就你们家这情况，男盗女娼都没资格！什么玩意儿！”
    屠慧东叉着腰，当着半个村的面子把覃家骂得狗血淋头的。
    饶是覃母平时那一套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的架势，都使不出来了——别想在屠慧东面前玩心眼子，上眼药扣字眼。
    她屠慧东从来都不拐弯抹角，骂你就骂你，还讲什么方式么！
    屠慧东一边骂，一边把覃家屋里屋外的东西全都掀了个遍。
    余来富一看自家婆娘都上手了，他嘴皮子比不上屠慧东，但力气可是一大把。
    立马带着余建国和高立农，唰唰唰地跟在后头掀。
    堂屋里的八仙桌、椅子、条凳，墙边靠着的锄头铁锹扫帚，墙上挂着的帽子衣裳毛巾，墙角的脸盆架子……全都掀翻了。
    院子里晾的衣服跟晒的菜干，那就更别说了，一整个掀翻，毫不留情。
    覃母拍着大腿大哭大骂，说余家霸道，不讲道理，公然闯进他家打闹，质问余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屠慧东冷冷地看着她：“别在我面前唱这出，你们家绑我妹子，全村人都看到了，要不要叫我妹子出来亮亮身上的伤？”
    “你们不做龌龊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没事上你家闹？闲出屁来了？”
    覃母哭着叫围观的村民去找大队长，去报警，但围观的群众也不傻。
    人家是气势汹汹上你们家来了，大闹一通。
    按说这事儿确实是余家人没理。
    但人家从你们家搜出了他家的姑奶奶，被覃家绑起来的姑奶奶！
    至于伤口，余桂香还没露面，村民也不知道。
    但光凭这新社会还把女人绑在家里这事儿，那就是没理，就是说不过去！
    人家掀你们家，那是你们活该！
    这事儿余家占理！
    另一方面，谁不知道余家如今是万元户？
    这万元户的奖状马上就要发下来了。
    虽说这钱跟村民无关，但是自古的风气，乡绅地主富户，人家轻易不得罪。
    你们覃家就是工人又咋啦？多少年才能混上万元户啊？
    人家余家养鸡场现在开得红红火火的，就差买拖拉机了。
    人家占理，又有势，人不帮，天都要帮。
    村民们不接话，好在还是有人怕事情闹大了，赶紧去找大队长了。
    也有人蹬着自行车跑去镇上覃家平的单位找人了。
    屠慧东也不走了，直接带着余家人，就这么大喇喇地在覃家坐下。
    “叫大队长？叫去！她不叫我都要叫！我妹子这事儿，今儿必须得有个说法！”

 第596章 她们太需要一双眼睛和一道声音了

    屋里，余大红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余小姨身上的情况。
    是有些伤痕，但也不是打出来的，应该是强行绑人的时候弄的。
    再加上绳子绑了这么久，也有些淤痕，看上去怪吓人的。
    村里有些妇人进来看了，都露出惊诧痛心的表情。
    出去之后大说特说：“你们是没看到啊！桂香身上全是伤！那一道道的，叫人看着都心疼！”
    然后就有人说：“这覃家平平时看着挺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么背地里这么不是人。”
    “一个大男人，在外头说句硬话都不敢，回家就打自己婆娘，还是不是男人了！”
    “嘘——你可千万别说，刚才来富家的说啥你听见没？三四年了，桂香守的活寡！”
    “这覃家平啊，他就不是个男人！”
    “越不是男人的东西，越是打女人，那方面没本事叫女人服，可不就只能打服了？这么说，覃家平还真是……那啥。”
    “桂香肯定被打惨了？唉，真可怜，平时就见她低眉臊眼的，还当两口子都不是外向人儿，原来是被打成这样的。”
    “可不是么，要不是被打了，能是那样吗？”
    村里人越传越觉得覃家平打人这事儿一说一个准。
    就连屋里的陈乔玉听着都有点离谱了。
    如果说今天余桂香身上的於痕是一分疼的话，进来看的人就看成了三分。
    人家向着余家，加上这会儿传八卦的人多少带着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故意往夸张了说，就说成了五分。
    之后就是话传话，越传越邪乎，最后都传成覃家平是个变态了。
    不过么，陈乔玉想想，覃家平的所作所为，可不就是个变态么。
    娘家人来了，余桂香也稍稍安定了些。
    她红着眼圈看着守着她的嫂子，还有侄女跟外甥女，心里又是暖，又是委屈的。
    她颤颤的问屠慧东：“嫂子……你不觉得我丢人吗？”
    屠慧东眼神扫过来：“是挺丢人的。”
    余桂香的头就垂了下去，有些害怕和忐忑。
    陈乔玉赶紧插话：“舅妈，你就别吓小姨了，小姨现在惊魂未定的，经不住吓。”
    啊？余桂香瑟瑟抬头。
    屠慧东这才哼的一声，说余桂香：“你还不如乔玉明白！你丢人，丢什么人？你被人欺负了这么长时间，没跟我们说，才是叫我们丢人！”
    “你要是嫁得远了，这事儿我管不着，但是你嫁的一个村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不敢跟娘家说，你是不是蠢？”
    屠慧东说话向来不客气，直接骂余桂香蠢。
    余桂香被骂得脸上臊起来，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嫂子越骂她，她心里就越温暖，越安定。
    屠慧东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个女人，有自己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大闺女，也有没成家的小闺女和嫡亲的外甥女。
    以后说不定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所以屠慧东就没忌讳，直接把话说明白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好多人说是能吃饱穿暖就算嫁得不错了。”
    “但实际上，你首先得嫁个汉子，嫁个男人！”
    “要是只为了穿衣吃饭，就别出嫁了，在娘家还能吃不饱穿不暖？”
    屠慧东以往其实不太爱说这些话，她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也正因为这样，并不在乎这些破事儿。
    但是现在想来，不是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样，虽然穷苦，但嫁的男人有指靠，是个真汉子。
    屠慧东说：“两口子结婚，那事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但再不重要，它也得有，也得叫两个人觉得快活，那才是过日子。”
    “女人结婚就是投第二次胎，别光看着外头光就行，还得看看里头，家里头，跟这人心里头、身子里头，才行。”
    陈乔玉默默点头。
    余小红看看亲妈，又看看大姐，再看看陈乔玉和余小姨，也跟着点头。
    余小姨坐在床边，紧紧攥着床单一角，神色可怜。
    屠慧东见状，放缓了语气：“反正，一个男人，不能叫女人快活，不能叫女人吃饱穿暖，那都不成，你因为这个原因过不下去，任是谁都不会指摘你的。”
    余桂香怔怔的：“真的吗……想男人，不是罪过吗？我婆婆说、说我不知廉耻。”
    “呸！她凭啥说你？你想的是你自个儿的男人，又不是外头的男人。”
    “她清高，她知道廉耻，她知道廉耻那他们家覃家平咋来的？”
    屠慧东懒得跟余桂香说那么多：“也是怪我，你结婚的时候家里事多，我也没工夫教你，你大姐又已经过世了，你啥也不知道。”
    余桂香连忙道：“嫂子，这事儿怎么能怪你，还是怪我……怪我太笨了。”
    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不是一件羞耻的事。
    陈乔玉厚着脸皮说道：“小姨，这本来就是结婚的权力跟义务，之前公社办妇女学习大会的时候都说过的。”
    余桂香摇摇头：“他们不叫我去，说路远……舍不得我跑来跑去辛苦。”
    “你傻啊你，他们不叫你去，你就不去了？那他们叫你去死，你去不去死？”屠慧东骂道。
    余桂香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自己真想过去死。
    但屠慧东是什么人呐，余桂香眼神一闪躲，她就知道是啥意思了。
    顿时揪住余桂香的衣裳，质问道：“你还真想过？”
    余桂香吓得发抖：“没、我没敢……但是被逼得狠了，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头。”
    这话连余小红跟余大红也听不下去了，余大红更是过来人，直接说道：“小姑，你糊涂啊！实在不行，你还能回家啊！”
    余桂香垂下头：“先前一两年是觉得家里为难，哥哥嫂子背了好多债，我不在家，好歹不用多养活我一口人，后来就是……越来越不敢回去，他们一直跟我说，离婚不光彩，嫁了人的姑娘再回娘家，丢人，大红小红都长大了，到时候连累她们说亲……”
    陈乔玉听着余小姨的自述，深深地皱了皱眉头。
    余小姨这话，固然有她自己钻牛角尖的问题，但也正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时代的好多人，尤其是女人，都背负着很深的道德枷锁。
    她们被禁锢着，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从余兰香嫁给不负责任的陈良，却依然得为他生儿育女开始。
    到芳丫觉得她应该供弟弟上学，要弟弟先上得起学了，她才能上学是对的。
    再到二姑，明明自己有能力有想法，但是却不相信自己能独立活着，必须要嫁进虞家，才能在城里站稳脚跟。
    再到余小姨，遇到这样的事，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外人怎么看怎么说，会不会影响娘家的侄女外甥女……
    她们太需要一双眼睛，和一道声音了。
    告诉她们，她们本可以拥有怎样的人生。

 第597章 这浑水，大家一起蹚好了！

    小芦沟村的大队长和妇女主任很快赶来。
    还有其他大队部的成员。
    本来都还在忙着学习新技术，搞农业经济作物的，一听说出事了，赶紧都跑来了。
    屠慧东也不啰嗦，直接叫村队部的人看了余桂香身上的伤。
    妇女主任头一个跳出来：“这事儿不能完！我们村怎么能出现这么恶劣的事情！”
    如果说刚才余桂香还只是放下一半的心，觉得不管外人怎么看，至少家人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那现在，妇女主任直接明了的态度，就让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所以，这真的不是她不知廉耻，不知感恩吗？
    原来她真的可以因为这样的事提出诉求吗？
    妇女主任痛心疾首，问余桂香还遭遇了什么，余桂香就拣了一些说了。
    这边，大队长在余来富和屠慧东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
    这刚通过人家万元户的牌子给小芦沟村争光了，结果转头叫人家妹子在村里受到了这种侮辱，真是……
    大队长连连劝说：“放心，这事儿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余来富洪钟似的嗓子嗡嗡响：“处理啥处理！今天不把覃家平打……教训一顿，我们心里不服气！”
    “处理也不用等你们了，收拾完覃家平，我妹子我自己带回去，我们余家再怎么样，养活我妹子还是没问题的！”
    大队长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主要是要把事情讲清楚，毕竟人家是两口子，要当面对质一下才是。”
    屠慧东哼的一声：“要不是为了对质清楚，我们才懒得在这在黑心黑肺的贼窟里呆着呢！晦气！”
    大队长苦笑不已，连忙叫人：“覃家平呢！还没把人叫回来吗？开拖拉机去叫！”
    屠慧东刚想说，呸！他配吗？
    人群里就传来声音：“来了来了！到前沟了！”
    还是看热闹的群众力量大，这消息，飕飕的。
    很快，覃家平就回来了。
    他其实不想回来的，路上，他就听见了不少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还有人打探他是不是真不能那啥。
    覃家平脸色黑得可以。
    只可惜这年头，户口在这儿，你一辈子就是这儿的人，甭想跑远。
    他不回来也没用，村里看热闹的都看到单位去了，都堵在单位门口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来。
    回来之后，被人骂了一下午的覃母立刻跟窜天猴一样从地上窜到覃家平身边，紧紧抓着覃家平的胳膊。
    “家平，怎么办？怎么办？”
    但覃家平却十分冷漠地对着质问他的余家人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不行？”
    覃家平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只要他咬死了这种事儿也没法当着众人的面证明，别人能奈他何。
    余来富没想到覃家平的嘴这么硬，顿时怒不可遏：“我妹子嫁给你三四年，守了三四年的活寡，你要是行，她肚子还能没动静？”
    覃家平昂着脖子：“她怀不上孩子，生不了娃，凭啥说是我的问题？就不能是她的问题？”
    余来富大怒：“臭不要脸的玩意儿！老子打死你！”
    说着，就要冲上前去，但覃家平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打死我也是你妹子不能生。”
    一旁的人也都急了。
    这种事儿也没法证明啊！
    总不能叫余桂香现在跟别人生个孩子？
    余桂香听到覃家平的话，更是心如死灰。
    这个男人，欺骗侮辱了她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要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余大红低声解释道：“覃家平不要脸，他这么说之后，大家多少都会怀疑小姑不能生……”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这个年代，只怕没人会娶了。
    他想鱼死网破，拖余桂香一起下水。
    余桂香浑身都在发抖，积年的折磨引起的恐惧，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除的。
    陈乔玉紧紧挨着余桂香，感受到她的害怕，当机立断：“不管了，先离婚！不管能不能生，反正不能在他们家呆着！”
    余桂香死死抓住陈乔玉的手：“那我、我以后怎么办……”
    陈乔玉宽慰道：“你回大舅家，再不行去我家，反正家里就我跟青杨两个人，正好需要一个长辈。”
    陈乔玉知道这时候说多无益，只劝说余小姨：“一个姨妈半个妈，我跟青杨给你养老，你怕啥？”
    余小姨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那……那我先回去？”
    她的认知里，女人始终是要嫁人的，不能一辈子呆在娘家当老姑娘。
    她害怕自己将来无所依靠，但至少现在，娘家、乔玉，都能给她一个处所，逃离这个魔窟。
    余大红更是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我跟立农三天两头回我娘家，忙的时候大半个月都住家里，我爸我妈从来没有二话，小姑，你是余家人，不怕。”
    余桂香渐渐冷静下来。
    虽然离婚两个字还是很可怕，但她还是说出了口：“那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其实，都没等她说话，外头屠慧东早就已经嚷开了：“今天我说什么都要带我妹子回去！她能不能生，那是以后的事儿，她不能生，我出钱给她看病，但是你们家覃家平肯定是不能人道的，谁要是不信，就尽管拿自己的妹子、闺女来试试！”
    “我只说一点，我家有钱，再难，我们给我妹子治！但他覃家有钱吗？就是有钱，过去三四年都没找人看过、治过，往后舍得吗？”
    屠慧东压根不跟覃家平去论这浑水的清白。
    诚然，到底是女人不能生育，还是男人不能人道，都不是能在大家面前证明的事。
    但既然你要拖我下水，那我就要把你往这浑水淤泥里摁死了。
    我妹子以后嫁不出去，还有我呢。
    看你们覃家还能找到什么样的人肯趟这浑水。

 第598章 离婚了！终于离婚了！

    一场闹腾，在大队部的调解、见证下，余来富和屠慧东把余桂香接回去。
    至于财产，也没什么可分割的。
    当初订婚订得匆忙，余姥爷和余姥姥都进入弥留之际了，担心小闺女的将来，才急忙寻了个听说家里和气，人口简单的家庭嫁了。
    从订婚到结婚，中间也就几个月，加上余姥姥和余姥爷先后过世，家里都在忙这事儿，也没给余桂香准备什么嫁妆。
    就几床被子，一收就完事儿了。
    至于覃家，也没给多少彩礼，屠慧东果断扔下十块钱：“这十块钱算是你们家的。”
    不等觉得憋屈的余来富等人开口，屠慧东就说：“这码事儿我们清了，但你们打我妹子的事儿，我今天一定要个说法！”
    说着，就叫妇女主任出来说话。
    妇女主任直接就说了，这事儿要去派出所。
    覃家一听就慌了——现在在厂里上班都是铁饭碗，但如果你要是犯事儿了，进去了，那铁饭碗可就砸了。
    所以，一番讨价还价下，屠慧东要了两百块。
    就那两百块，屠慧东还看不上：“这点儿钱，都不够买我们家几只大公鸡的，算了，好歹鸡是公的，比有些人强点儿。”
    都不知道是不是男人。
    屠慧东风风火火，打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
    陈乔玉中午才找来，这晚上天刚擦黑，事儿就解决了。
    “明儿一早去办离婚，别耍心眼子，不然老娘掀了你们家！当场扒了你们家覃家平的裤子，叫大家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覃母本来还想回嘴的，结果听到后面这句，立马偃旗息鼓了。
    ……
    从覃家出来，余桂香还觉得仿佛在做梦。
    她攥紧了屠慧东的手：“嫂子，我再也不用回去了？”
    “不用了，你往后就安心在家住着！”
    屠慧东爽朗地笑道：“养鸡场正缺人手呢，现在不好叫你入股，但给你安排个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再不济，你去乔玉那边干，她那里有厂子，不招谁都不能不招你，是，乔玉？”
    陈乔玉哪儿还能说不啊，只能笑着道：“只要小姨愿意，随时的。”
    反正在农村嘛，规矩永远大不过人情。
    余桂香安心下来。
    头一次走在天黑的地方也不害怕。
    她小声说：“覃家人不喜欢我出门，说出门的女人就是张扬、不安分……”
    “我想回去，但他们说娘家人不会欢迎外嫁女，说我回去招嫌……”
    余桂香吸着鼻子：“我真傻，怎么会听他们的鬼话……他们是故意把外头说成这样，逼着我只能在他们家待着的。”
    屠慧东乐了：“你能想明白这个最好！”
    说着，就叮嘱余桂香：“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叫你大哥绑了那家伙，去办了离婚证，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嗯！”余桂香声音哽咽，却用力点了点头。
    ……
    当天晚上，陈乔玉也没回家。
    屠慧东把余来富赶去余建国和高立农那边了。
    她跟余桂香，还有余大红余小红、陈乔玉五个人睡一个屋。
    余桂香被大家挤在中间，连翻身都不能，但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以前在覃家，她睡觉的时候做噩梦梦见的都是覃家人在给她洗脑，说她这样的人，能找到覃家算是命好了。
    说覃家平本来可以找城里姑娘的，结果找了个村姑。
    说人家谁家不打婆娘的，但覃家可没动她一根手指头。
    说能叫她吃饱穿暖，这是天大的恩情，她再想要别的，就是贪心不足……
    余桂香从来没这么安心地睡上一觉。
    即便是五个人睡一张床，全都侧着身子跟串鱼干似的，她也觉得舒服。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起来。
    余大红跟余小红煮了一大锅鸡汤面条，给余桂香窝了足足的六个鸡蛋。
    余桂香看到这六个鸡蛋，都傻眼了，但她很快又想起一件事——
    “之前小红送去的鸡蛋，都叫我婆婆给覃家平吃了，我只能吃个蛋沫子……”
    “快别说了”，屠慧东又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了一个给余桂香，“你那点儿破事，说出来叫人憋屈，反正以后你在家，想吃啥吃啥！”
    余小红也笑着道：“鸡蛋在我们家可不是稀罕物，大家都吃腻了，恨不得能有个人多帮忙解决解决呢。”
    高立农都来作证：“我作证，鸡在山上下蛋，有时候没注意垫窝就给碰了，每天都要收几十个裂了缝的蛋，我都吃怕了。”
    余桂香看着自己碗里，她夹一个，他夹一个……摞得高高的鸡蛋，眼圈通红。
    屠慧东没给她机会掉眼泪：“快吃，吃完了早点去把事儿办了，跟这种人当一天的亲戚我都觉得晦气。”
    余桂香立马开始吃鸡蛋。
    噎得两眼翻白都不停。
    像是要把过去的所有委屈侮辱和苦难都嚼碎了，咽下去一样。
    ……
    离婚办得很顺利。
    覃母连夜找了覃家的亲戚过来撑腰，但余家人只说了一个——
    “想让我们把覃家平的事儿写成大字报贴到他们单位门口，就尽管闹！”
    覃家一贯以覃家平在厂里上班为荣，抓住了这个，就抓住了覃家人的命脉。
    覃家平自己也不敢让工作出差错，只得咬牙办了离婚证明。
    薄薄一张纸，宣告了余桂香短暂的婚姻彻底结束。
    屠慧东更是看着离婚证明喜笑颜开：“这下就不怕了，证明拿到手了，看我怎么收拾这一家黑心肝的玩意儿！”
    过去几年的痛苦就想这么风轻云淡地了了？
    没门！
    余大红提醒道：“妈，缓一缓，先别做得这么明显，这会儿动手，谁都知道是我们家做的。”
    “等过一阵子再动手，到时候就跟我们无关了。”
    屠慧东犀利地看了大闺女一眼，点点头：“有道理，咱马上要当万元户了，要上报纸了，可不能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说着，又征求余桂香的意见：“不过要是为出气，我还是想现在就动手撕他们丫的。”
    余桂香赶忙拦住：“嫂子，别，还是太太平平过日子。”
    她压根都没想到屠慧东他们竟然还憋着劲儿要背后收拾覃家。
    她光想着自己离婚，从今往后自由了，再也不用回去了。
    屠慧东哼哼两声，也没坚持。
    她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小姑子，胆小怕事，跟她这性子不一样，先叫她安稳一阵子，把心情跟身子调养好了再说。
    不过眼下倒是面临一个问题，余桂香到底住哪儿。
    屠慧东跟余来富自然是毫不犹豫：“住家里啊！”
    但陈乔玉却摇了摇头：“你们是同村，昨天晚上扒院子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一晚上都闹腾，今天出门也是，那么多双眼睛，叫人盯着怪不舒服的。”
    这情况不利于余小姨调养身体，恢复心情。
    而且还得防止覃家再闹事儿。
    “要不还是叫小姨住我哪儿。”
    陈乔玉有心想把余小姨接过去。
    只是，陈乔玉那屋子不是住不下，但老宅有秘密，陈乔玉又不够胆让余小姨这么住进来。
    于是陈乔玉一时之间犯了难，不知道叫余小姨住哪儿。

 第599章 还是住我店里吧！

    其实余桂香心里也很犹豫，还带着些不安。
    她现在是没有婆家的人了，娘家的爹妈又已经过世了，眼下嫂子跟大哥人都很好，但是她也怕自己招嫌。
    但是住到外甥女家里去就更没道理了，人家两个孩子，难不成还得养着她？
    住在哥哥嫂子家里，好歹能在养鸡场帮忙干活，在乔玉家里能做什么？
    陈乔玉见屠慧东再三保证村里要是谁敢嚼舌根，她就撕了谁的嘴时，余小姨还是没答应，心里就有数了。
    她想了想，说道：“小姨，要不你住到我在镇上的店里去？”
    “那能行吗？”大家问道。
    陈乔玉点点头：“能啊，店里后面隔了个小间出来，现在是万婆婆跟万嫂子一块儿住着呢……两个人一块儿住我觉得放心些。”
    陈乔玉笑道：“但万嫂子跟万大哥是两口子，两口子长期这么分居肯定是不太好的。”
    “要是小姨过去住那就刚好了啊，委屈一下小姨，跟万婆婆一块儿挤挤，这样能有个自己人帮我看店，也能叫万嫂子回家去住。”
    其实陈乔玉丝毫不怀疑万家人的品行，但眼下这么说，能叫余小姨心里舒坦点儿。
    果然，余小姨本来还在犹豫，但是听见陈乔玉说店里正好缺个自己人帮忙看着，她顿时就有了一点儿劲儿。
    “这也是，那么大个店呢，我婆婆……不，是覃家平他妈，都说那店里的东西没个几千块钱铺不下来，所以即便不想叫我出门，但还是天天让我去领奖。”
    这么多贵重东西，不叫个自家亲戚看着，那是不能放心。
    余小姨很快下定决心：“那，我就去乔玉店里住着，顺便给她看店。”
    屠慧东甚至有点失望：“嗐，我还以为养鸡场能多个帮手呢，结果你这还跑到镇上去住了。”
    余小姨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等以后……事情平息了些，我再回来。”
    现在她算是村里第一个离婚的女人，离婚对象还是同村人。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光是在门口晃悠打听八卦的人，就够叫人心烦的了。
    陈乔玉赶紧挽着余小姨的手：“舅妈，小姨都答应帮我看店了，你不能再跟我抢人了！”
    屠慧东白她一眼，但眼里却是带着嗔怪的笑意的。
    这外甥女算是没白长，这说话的功夫，到底是比余桂香和余小红这俩姑侄强点儿。
    好赖家里往后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能撑场面了，有个厉害的表亲，对余大红余小红也是好事儿。
    正好在镇上办事儿，也就没往家去，直接去陈乔玉的店里了。
    路过张记炒菜馆的时候，陈乔玉叫张记的人帮忙置办一桌子菜。
    “今儿给我小姨庆功！”
    张记的老板从后厨探头出来：“啥好事儿啊？说出来也叫我们高兴高兴！”
    陈乔玉笑嘻嘻的：“那可不能说，反正是大好事儿！”
    张记的老板乐呵呵的：“行呗，反正只要是好事儿，我都高兴，那中午我给你整俩硬菜！”
    “成！你看着招呼！”
    余小姨听着陈乔玉跟张记老板的对话，脸上又是尴尬，又有点激动。
    离婚这事儿，说出去挺丢脸的。
    总觉得像是覃家平不要她了似的，她多少还是有点避讳和抗拒的。
    但是陈乔玉这么大声说是好事儿，喜气洋洋的样子，感染得余小姨也都开始有点儿觉得这可能确实是件好事儿了。
    到了店里，陈乔玉跟万家婆媳一说，万婆婆连忙应声：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能叫万青他俩回去住，我一百个愿意。”
    万嫂子抿着嘴，脸上也是羞涩的笑意。
    陈乔玉带余小姨去看：“床铺是现成的，两个人睡觉的地方是有的，就是生活起来不太方便，上厕所要去集贸市场外面的公共厕所。”
    “不过你放心，厕所还算干净，是收费的，每天定时冲水。”
    屠慧东顿时想起来集贸市场外面那个昂贵的收费厕所了，忙说：“那可不行，那一天光上厕所得不少钱？”
    陈乔玉笑道：“不至于，我们是集贸市场的老客户了，人家都认识，不找我们收钱。”
    作为租、购铺头的大客户，这点儿优惠还是有的。
    万婆婆也笑着道：“那肯定不能找商户收钱啊，来买东西的人一天才来这儿上几趟厕所，我们天天在这儿，要这么收下去，不得疯啊？”
    万嫂子麻利地把自己东西收起来，她对能回家去住也是很开心的。
    之前考虑到叫万婆婆一个人睡店里还是很危险的，所以她陪着。
    现在余小姨来了，有人跟万婆婆作伴了，万嫂子就能回家去了。
    见万婆婆和万嫂子都很开心，余小姨心里最后一点忐忑也没有了。
    店铺后面的隔间虽然很逼仄，除了一张床，和一个钉在床上当小桌用的折叠木板之外，其余地方很小不说，还都堆满了货物。
    但她一点儿都不嫌弃。
    因为她在这里，找到了被接纳的感觉。
    陈乔玉更是直接从店里拿了一整套的生活用品：“小姨，牙刷、缸子、毛巾你都直接在店里拿，还有拖鞋。”
    “衣服一会儿去李大姐那里量量尺寸，叫李大姐给你做两身，你看你这瘦的，身上的衣裳都大了。”
    陈乔玉特别热情。
    她发现自己有了钱有了能力之后，特别愿意做这种照顾家人朋友的事儿。
    能叫自己心里有种自豪感。
    余小姨捧着一大堆东西，手里都拿不下了。
    小心翼翼放到一边，才去兜里翻：“这些年覃家没短我吃穿，但也没叫我拿钱，我这里就……”
    结果一下子被屠慧东打掉手：“拿什么拿，昨天覃家赔的两百块，不就是你的吗？”
    屠慧东直接把一摞大团结塞给余小姨：“昨天没当着别人面儿给你，怕你守不住，叫他们盯上了，天天闹。”
    覃家人欺辱余小姨欺辱惯了，要是知道这钱在余小姨手里，那是绞尽脑汁都要想方设法拿回去的。
    放在屠慧东手里才叫他们不敢拿。
    屠慧东草草数了几下，压根没看具体几张，陈乔玉打眼一瞧，起码多个六七张。

 第600章 乔玉要开家长会了

    余小姨拿在手里也不敢当面数，只能乖乖收下。
    屠慧东说：“今儿给你，你拿着，想买什么自个儿买。”
    余小姨就要给陈乔玉钱。
    陈乔玉笑道：“小姨你来帮我看店，我哪能收你的钱呢！看店可不是件容易的活儿，我还要给你工钱呢。”
    说着，就跟余小姨商量：“统一按店里的规矩来，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二十块钱，第二个月要是能转正了，就加五块钱，半年后涨到三十块，你觉得怎么样？”
    余小姨都要被惊喜砸晕了。
    “这……不合适，我们是亲戚，我咋能收你钱。”
    余小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帮外甥女看店还要收钱，感觉有点儿烫手。
    屠慧东直接开口了：“咋不合适了？谁还不是个劳动人民了？”
    “劳动了就有收获，放在哪儿都一样，你去我的养鸡场也一样，只要干活就行，除非你不想干活。”
    余小姨一听，那怎么可能不干活嘛。
    连忙就要收拾起来。
    陈乔玉拦住了她，把给余小姨的新生活用品放到后面去，然后就拉着她去张记吃饭。
    “刚才叫人炒了两个菜，现在去吃，一会儿凉了。”
    万家人留下看店，他们的工作餐就是隔壁柴爱花店里的烧饼面条饼子什么的。
    陈乔玉给他们提供这个，按月跟柴爱花结账。
    要是他们不爱吃这个，也可以自己花钱去外面买，不过这样就要花自己的钱了。
    万家人一般也舍不得去外面花钱，就是偶尔看见集贸市场有合适的鱼肉蛋，买点儿回去打打牙祭。
    张记炒菜馆里，余家人围坐在一张桌上。
    张记的老板给准备了四个菜一个汤：“另外这个卤水拼盘是送的，天气热吃这个舒服。”
    也不是啥贵重菜，没有卤猪耳卤鸭掌那些，就是卤汁煮的花生毛豆跟豆干。
    但切切摆摆的，加几片黄瓜啥的摆摆盘，还挺像样子的。
    客人来吃饭，店里送上这么一个小拼盘，人家下回也愿意做这个生意。
    余小姨很少在外面吃饭，也就是上回陈乔玉开业。
    现在算起来才是第二次。
    余小姨在外面吃饭明显比其他人更生疏一些，对于“下馆子”，还处在比较陌生的状态。
    导致大家都很心疼余小姨，纷纷给余小姨夹菜。
    陈乔玉把柴爱花也叫过来了。
    这回柴爱花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上次余小姨那么看她的肚子了。
    只怕余小姨当时心里特别想要个孩子。
    离婚了，即便离得仓促，余小姨还有些没适应，但她也壮着胆子问柴爱花：“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几个月了？”
    柴爱花摸摸肚子，笑道：“已经四五个月了，过年就生。”
    余小姨羡慕地看着柴爱花。
    她什么都没说，但柴爱花觉得余小姨心里似乎在说，她也想要个孩子。
    陈乔玉看见了，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觉得她相比于离婚独立的周姐，和不婚主义的晓玲，是保守的。
    但相对于老家的人，她的脚步还是太超前了。
    至少她就觉得，小姨不是非要有孩子才行。
    但她也不愿意小姨去收养一个孩子。
    收养说得好听是收养，但来路不明的情况下，你怎么知道这孩子是别人弃养的还是拐卖的？
    青楠跟乔丽的事儿，就完全验证了这一点。
    而来路清楚的，那就说明人家家就在附近，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就是亲生父母弃养，这也是违法的。
    过去的事她没法改变，但她不愿意将来还遇见这样的事儿。
    ……
    下午吃完饭，陈乔玉结了账，把店里的事儿安排了一下，就把余小姨交给万家婆媳了。
    她自己还要回村里，看看红薯粉作坊，还要再去一下现代那边。
    幸亏现在有个小仓库，她天不去的，小仓库的东西也供应得过来。
    不过也要注意补充，还有蔬菜和活鸡，都需要当天送。
    开完店之后，陈乔玉手里的钱几乎清零。
    毕竟除了在现代批发的一些东西之外，她还是需要在老家采购大量的东西，来填充店铺。
    店铺可以突出，但不能完全脱离当下的环境。
    好在开业这段时间的营业还不错，每天都有活动，最高的一天，陈乔玉这小店也卖了六百多块钱。
    后面稍微少点儿，但一天也有两三百的样子。
    原本老家批发转零售的利润大概在两三成这样，但因为陈乔玉有现代不算本钱的货物，所以平均利润能达到五成，甚至更多。
    半个多月下来，账上有五千三百多块钱。
    陈乔玉留了一千三放在店里，一边是补货要用，一边是收银找钱和人工工资要用。
    剩下的四千，陈乔玉给存了起来。
    有时候陈乔玉自己算账，也会觉得有点心酸——这会儿下海做生意的人，真是不亚于捡钱。
    反而是扎扎实实生产的红薯粉作坊，利润微薄得可怜。
    虽然有了三水镇，和县城、其他县市的订单，但陈乔玉算过了，一斤红薯粉按之前的活动促销价钱，除去红薯的原料成本、人工、损耗、营销、运输等等，她一斤红薯粉还挣不到一分钱。
    这都还没算工具和折旧。
    所以八月十五一过，陈乔玉把价钱提到了批发二毛二，零售的价钱在三毛钱左右。
    她那个小店铺现在销售量还行，因为好多东西都是镇上独一份，活动也办得好，客流量还是挺大的。
    余小姨跟万婆婆、万嫂子三个人有时候都忙不过来。
    一到星期天要搞活动，陈乔玉就得叫上青杨、英子、余小红，跟村里人去帮忙。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辛苦是有回报的。
    在镇上陆陆续续开了好多家私营商店的情况下，陈乔玉的商店不仅没有被挤兑，反而成了标杆。
    陈乔玉一直都有注意给别的店铺留下生存空间，比如她自己在现代批发的牙刷，质量比别人家的好，她就卖贵一点。
    不会卖得跟人家本地批发的硬毛牙刷一样便宜，免得别人没有生意做。
    但如果是老家批发的玻璃瓶橘子汽水，跟雪糕冰棍，陈乔玉就乐意稍稍便宜个一分两分的。
    有竞争力，能吸引来客流，但是也不至于给别的同行造成太大压力——毕竟也就一分钱，还不至于让别人的客人专程来她这里买。
    而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老家厂子生产的，陈乔玉拉动销量，也能够让老家的厂子受益。
    ……
    国庆节放假前夕，青杨考完初三的第一次月考。
    这孩子的成绩已经从全班十一名，全年级五十几名，升到了全班第四名，全年级前三十了。
    青杨回来还跟陈乔玉说：“姐，我们学校要开家长会了，我家……你去呗？”
    陈乔玉正收拣着夏末的最后一批农家菜呢，闻言擦擦手，点头笑道：“行啊，我去。”

 第601章 要不……今天咱们仨一块儿做个头发去？

    家里可不就她是家长了么。
    其实也能叫舅舅舅妈，再不然叫小姨去的。
    但是陈乔玉想想还是没必要。
    他们又不知道青杨学习咋样，而且她还是想听听青杨在学校的表现的。
    感觉只要当了家里的“家长”，不自觉地就开始操这份心了。
    陈乔玉除了中专夜校，正经在学校里也就上到了初中。
    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她没读多少书，始终对学校这样的地方有些敬畏。
    头一次给青杨开家长会呢，陈乔玉可不得好好准备准备。
    她特地找了一身新衣裳——她衣裳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废品收购站洪大姐给她的二手衣物里面挑出来的。
    虽然看上去跟新的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现代的服装工艺和面料，看着反而更体面。
    但既然是给青杨开家长会去了，陈乔玉还是决定穿身自己的新衣裳。
    她有一套在李大姐那里做的西装面料的套装，是用来给红薯粉作坊谈生意的时候用的。
    她年纪小，面嫩，很多客户也会仗着这点欺负她。
    所以陈乔玉才特地定做了这么一身，跟秦主任她们的工装有些相似的方领子西装套装。
    单穿可以当长袖的衬衣看，也可以里面穿个打底的衣裳，当西装外套穿。
    下面是同色布料做的西装裤，特别显腿长腿直，陈乔玉还给配了个坡跟的黑皮鞋。
    她自己换上衣服，照照镜子，觉得还是差点儿火候——衣服年龄是上来了，但镜子里的脸始终是个二十出头小姑娘的脸。
    陈乔玉想了想，干脆把青杨支走。
    “你之前不老说要跟大牛二牛辉子他们一块儿玩吗？今天就去，准许你住他们家。”
    半大的少年，对夜宿在朋友家那是有着极强烈的意愿的。
    正好农村房子还不像城里那么挤，一般都是大床板，多个人，挤挤也就睡下了。
    果然，青杨一听就兴奋了：“真的啊？我今天晚上真能住别人家？”
    “能啊，你看看是住辉子家还是大牛二牛家，跟我说一声就行了。”陈乔玉笑眯眯地道。
    说着，还问青杨晚上想吃什么，她给做。
    傻乎乎的青杨果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诈，立刻说道：“不用不用，我直接去找他们一块儿吃，家里是不是有那个啥方便面？我带几包过去。”
    “晚上我就不回来了，直接住大牛家，我把辉子叫上，一块儿去。”
    陈乔玉点了头，青杨就立马去他那边那个东厢房里面找方便面了。
    东厢房里的东西都是没风险的，大部分都存的这个年代的商品货物，所以青杨也有一把钥匙。
    这会儿方便面刚兴起来，还是个稀罕玩意儿。
    老人都说这玩意儿没啥吃头，说是一顿一包，但一包下去，连个胃底子都填不满。
    但也有人爱吃，就辩驳：“那可不，三爹你一顿七八个大馒头，吃饭都要吃三海碗，外头卖的东西能有一样能填饱你的肚子吗？”
    大人们总是从填饱肚子和是不是有营养的方面考虑。
    但小孩子不，小孩子就是觉得方便面香，特别香，简直比肉还好吃。
    青杨在仓库里翻了半天，找了十包现在市面上最火的方便面——华x伊面，放在网兜里带着去了。
    太阳还挂在天上呢，青杨就朝陈乔玉摆摆手：“姐，我去大牛家睡了啊，有啥事儿你叫人喊我。”
    陈乔玉笑眯眯地挥手：“去，晚上别闹得太晚。”
    小黄小黑见青杨要出门，扑腾到门边，就想跟着去。
    青杨毫不留情地闪身出门，回身关上了门：“你们在家好好看着！”
    小黑小黄嗷呜嗷呜地叫了好几声，听着青杨的脚步远去，才悻悻地回身。
    刚想凑到陈乔玉身边，结果就见陈乔玉快速把东西都收拾起来，换了身衣裳。
    也是一个闪身，进了厨房，锁门一条龙。
    ……
    陈乔玉趁着天还没黑，去了现代。
    去之前她还没忘把墙角里的备用鸡蛋拿出来用掉，换上新的蛋。
    现在秋老虎还有点热，等再过几天，天气凉了，十天半个月不换都没问题。
    陈乔玉穿了件简单的浅色短袖衬衣，外面套了件背心裙。
    怕晚上冷，还搭了个毛衣小开衫。
    她这一身，现在在枫桥镇特别流行。
    好多女孩子都喜欢这么穿，背心裙上紧下松，能显得身量特别窈窕。
    陈乔玉也喜欢穿裙子。
    以前干活总是穿裤子，各种各样的黑色蓝色灰色的土布裤子，宽宽大大，方便干活，但也是真不好看。
    现在有条件了，也不用怎么下地了，陈乔玉也乐意穿裙子，美一美。
    陈乔玉骑着电三轮去周姐铺子里。
    周姐这两天有点忙，赶上国庆，来订鸡和蛋的人特别多，都要赶在这两天发出去。
    幸好有周晓玲加入帮忙，不然周姐还真忙不过来。
    陈乔玉来了还赶上最后一波给客人送货，陈乔玉骑着电三轮都跑了三四个地方才送完。
    送完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太阳倒是还挂在天边，但温度已经开始有点凉意了。
    周晓玲大大地夸奖了一下陈乔玉身上的背心裙。
    “乔玉，你这裙子真好看，我之前好像在步行街看到过一件类似的，不过那家店开价499，我没买。”
    陈乔玉笑道：“我身上这件是找人做的，很便宜。”
    “真的啊？”周晓玲来劲了，“现在哪儿还有裁缝给定做衣服吗？”
    周晓玲知道，陈乔玉这肯定是找裁缝做的，不可能去找什么“高端私人订制”。
    她说：“我就是觉得奇了怪了，明明我小时候满大街都是量尺做衣服的裁缝，也没见那么贵，现在裁缝换个名头，叫私人服装定制师，随便一套衣服没有个上千，根本下不来。”
    果然就听到陈乔玉咋舌的声音：“哪用那么贵啊，我这就是找村里的裁缝做的，手工费很便宜的。”
    周姐忙完也过来看了一眼，觉得陈乔玉这裙子不错：“你平时穿得有点老气，今天穿这个裙子倒是好看。”
    说着，又表示：“不过你这头发要是做一下，那就更好看了。”
    陈乔玉忙不迭地点头：“我今天来就是这事儿，我想烫头！”
    “烫头？烫卷发吗？”周晓玲来劲了，“要不要顺便染个色？”
    周晓玲对烫头染发拥有着无限热情。
    每次烫完之后头发干枯了，都恨恨发誓，说再也不烫头了。
    但每次等不了几个月，就又去做头发了。
    她这消费观，要不是周姐给她把着，那确实存不下来钱。
    陈乔玉摸了摸自己脑后的辫子，笑道：“过节嘛，我也想换个新发型，庆祝庆祝。”
    周姐想想，自己好像从离婚之后也一直没有怎么打理过头发了。
    理发是有过的，但是没有正儿八经地做一次头发。
    眼看陈乔玉难得提出一次“时尚”的需求，加上周晓玲在旁边上蹿下跳地兴奋着，周姐也心动了。
    “要不……今天咱们仨一块儿做个头发去？”

 第602章 我想烫个大波浪

    老家现在也可流行烫头了。
    上了年纪的都喜欢烫那种特别特别卷的，显得头发多。
    年轻一点的就各种样式的都有，大卷中卷小卷。
    来陈乔玉店里买东西的顾客，有一部分也是奔着她这里的东西新鲜时髦来的。
    所以陈乔玉时常能看见一些挺时髦的姑娘，烫着大波浪卷儿，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还有踩着高跟鞋来的。
    陈乔玉看见了，要说不心动，那也是假的。
    年轻姑娘哪有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啊。
    把自己拾掇好看了，心情也能跟着好起来。
    就是她一直忙，柴爱花现在怀孕了，自然是不方便去烫头的，英子么，一天到晚的在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反正陈乔玉跟她还挺难碰头的。
    余小红倒是有心想烫头，但屠慧东不许。
    屠慧东的性子一贯的强势，有时候就未必那么开明了，她觉得余大红结了婚可以去烫，但余小红这就没必要了。
    所以一圈看下来，竟然没有一个能陪陈乔玉烫头的。
    所以陈乔玉直奔现代来了。
    当然，还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老家烫头的发型，其实都挺土的。
    别看海报上的电影明星大波浪大红唇看着鲜亮夺目，但放在现实生活里，自己不敢穿那样露肩膀的裙子，也没有涂口红的习惯，照搬画报上的大波浪，就有点洋不洋土不土的。
    陈乔玉觉得，这烫头还得因地制宜，因材施教。
    但老家现在正是烫头热潮，镇上会烫头的师傅没几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给细致地慢慢弄啊。
    而且，老家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从众心理。
    就非得烫一样的。
    不管体型高矮胖瘦，脸盘方圆宽窄，都烫一样的。
    那才叫赶时髦。
    陈乔玉到底也是经过了一些现代美学熏陶的人，觉得烫头发这事儿上，现代人兴许眼光能好点。
    再怎么样，她认识的人里面，烫头经验没有比周晓玲更丰富的了。
    跟周晓玲一块儿烫头，有安全感。
    三人一合计，都很心动。
    周姐把松松从楼上提溜下来，跟他说：“今天妈妈跟晓玲阿姨和乔玉阿姨要一块儿烫头发去，特许你吃两个奶酪棒，还给你买一个新玩具，但你得保证在理发店里安静地玩，不许吵闹，行吗？”
    松松眼睛一亮：“什么新玩具？”
    带小孩就是这样，先得保证小孩安分了，才能做自己的事儿。
    三大一小在步行街上找了个干净的砂锅粥店，一人吃了一份砂锅粥，然后就直奔理发店。
    理发店是周晓玲推荐的：“我经常在这家染，物美价廉！”
    陈乔玉回想过去几次周晓玲的发型，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价廉可能是价廉，但物美……反正晓玲自己觉得挺美。
    周姐没急着去，而是拿出手机在网上翻找起来。
    “你们看看，一会儿想做什么发型？”
    三人里，晓玲最胖，周姐次之，陈乔玉因为巨大的活动量，还有八零本身的氛围，再怎么吃都胖不起来。
    所以周姐给晓玲直接搜的“圆脸发型”。
    周晓玲还要挑颜色：“我想染个蓝色，就那种在太阳底下发白，到了暗处才能看出淡淡荧光蓝色的那种，网上可火了。”
    周姐跟陈乔玉默契地没有搭话。
    周姐问陈乔玉：“乔玉呢，想烫个什么样的？要顺便染染吗？”
    陈乔玉摇头：“我就不染了，我挺喜欢我现在的发色的。”
    她在现代遇到的好多人都夸过她头发好。
    感觉确实啊，老家人不管是发质还是发量，都比现代人好太多了，尤其是营养跟上来之后，头发更是乌黑油亮。
    陈乔玉有些腼腆地道：“我想烫个大波浪，但是不要从头皮根上就烫起来的，我只想烫下面这一点点。”
    陈乔玉比划了一下从耳朵下方开始的高度。
    周姐表示了赞同：“黑发烫这种挺好看的。”
    三人凑在手机上挑来挑去，陈乔玉顺便问起周姐想烫什么头发。
    她还以为周姐不会染色呢，谁知道周姐竟然表示：“我想烫一头红发。”
    周姐笑道：“去年这个时候我刚离婚，整个人还有点儿浑浑噩噩的，手里有钱也不敢瞎折腾，生怕这点儿本钱被我给折腾没了。”
    “今年么，看样子收入不会差了，还剩三个月，争取过年前再来小十万。”
    “我想把头发剪了，做个热烈点儿的发型，庆祝我们生意红红火火的。”
    周姐越来越有女强人的样子了，不仅从内心，现在外表也是，干练利落。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商议，到了理发店，人还行，不算多，估计好多人十一放假都出去玩了，这会儿正赶车呢。
    周晓玲倾情推荐了几个发型师，陈乔玉看了看发型师头上跟周晓玲如出一辙的发型风格，默默换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稳重的黑发发型师。
    发型师过来跟陈乔玉了解需求，陈乔玉说：“我想看起来成熟些的。”
    发型师还挺不理解的：“妹妹，你这长相，往年轻打扮多好啊，不是我吹，我能让你看起来像高中生！”
    陈乔玉连忙摆手：“不不不，那可不行，我还希望我能像三十岁呢！”
    没点儿年纪，出门谈生意都不方便。
    发型师也是难得遇到陈乔玉这样不想年轻，反而想往成熟了打扮的顾客，再三确认陈乔玉不是开玩笑，才动手操作。
    这一操作，就足足操作了三个多小时。
    陈乔玉中间一度差点儿睡着，直到醒来之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瞬间清醒。

 第603章 得，折腾一宿，白烫了！

    她看到镜子里，一个脑袋上照旧乌黑靓丽顺滑的头发贴着头皮，但到耳朵根上，突然开始炸成金毛狮王的……鸡毛掸子。
    陈乔玉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蓬松得像一条狮子狗。
    她捏了捏，感觉自己左肩上的头发就得有一个篮球那么大。
    整个人岂止是头重脚轻，简直变成了个上半身开花的“伞人”。
    理发师还特别贴心地凑近来问：“怎么样？够不够成熟？”
    陈乔玉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理发师对自己的作品倒是很得意：“真的，你这走出去，人家肯定说你四十多。”
    说着，理发师就上手帮陈乔玉把头发给拢起来，往上梳——
    “我们东北大姨就喜欢这种头发，先烫蓬松了，然后再给它打胶，竖起来，能竖老高呢！”
    理发师给陈乔玉比划着：“唯一遗憾的就是你不让我烫上面的，这导致上面有点儿不够分量了。”
    陈乔玉眼前一黑。
    “幸好没让你烫……”
    她求助地看向晓玲和周姐的方向，但一个在玩手机，另外一个好像因为染发已经不在座位上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陈乔玉哭了：“我说要烫卷，不是烫这种炸毛的……”
    她只是想显成熟一点，但并不是想真的显老啊！
    陈乔玉愤愤地问道：“我看你发型做得挺质朴低调才选你的，你怎么能烫出这么难看的发型呢！”
    就连从七八十年代来的陈乔玉都觉得这发型太难看了！
    理发师手足无措，脸带慌张：“啊，啊？我、我是新来的，我的头发是我们店长做的……我自己还没做过几个头发呢。”
    陈乔玉更加难受了：“那你早说啊！”
    黑发理发师眼看自己弄出麻烦来了，也慌了，找了店里的人来。
    周晓玲跟洗完头的周姐听到动静也过来了。
    她俩本来是张口喊陈乔玉的，但是在看到陈乔玉的那瞬间，张开的嘴巴合上了，只有眼睛越瞪越大……
    “乔、乔玉啊……你怎么烫成这样了？”
    陈乔玉气急败坏的捂着自己的头发，脸都烧起来了。
    她长得不丑，除了吃不上饭有些面黄肌瘦那会儿不鲜亮之外，其余时候都挺好看的。
    但她现在觉得镜子里的人挺难看的。
    是放在八十年代都不能叫别人称赞出来的那种难看。
    周晓玲一拍大腿，猛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乔玉你这也太新潮了！你这叫啥来着？特、特……对，特立独行！”
    周晓玲戴着满头的卷儿，跑过来绕着陈乔玉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
    然后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真特别！”
    陈乔玉都快哭了。
    周姐赶紧过来打圆场，说周晓玲：“你别闹了，没见乔玉都快哭了吗？”
    周晓玲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笑了两声，才正色道：“没事没事，一会儿叫他们给你恢复一下就行，不喜欢就再拉直。”
    周晓玲跟周姐出面，找理发店的店长理论了一番。
    店长本来还挺理直气壮的：“我们的发型师绝对都是按照顾客的要求做的！”
    一副你可以说我手艺不好，但你必须承认这就是你的要求的样子。
    但等他看到陈乔玉现在的造型之后，也沉默了。
    什么叫做不合适？
    这就叫做不合适。
    他甚至想掏出手机给陈乔玉拍张照，以后作为理发师学徒的错误案例。
    但到底顾客为上，店长看过陈乔玉的造型后，还是诚恳地道歉了：“我亲自来给她修复。”
    这回陈乔玉不敢睡觉了。
    睁着眼睛看理发师又上药水，把她刚才烫成爆米花卷——还是只烫了下半截的爆米花卷，给一点点拉直了。
    刚才的黑发理发师做得有多信心满满，现在的店长就做得有多痛苦不堪。
    一直弄到关店，才算是完。
    周姐跟晓玲已经都做好了自己的发型。
    她俩的发型还是挺成功的，周姐剪了短发，特别干练利索，没敢染颜色太亮的红色，也弄了个瞧着是深棕色的头发，但到灯光或者太阳底下才能看出来是红色的发色。
    周晓玲染了个蓝色，说是洗几次才会到周晓玲想要的效果，但现在看着还是太亮了，扎眼睛。
    但好在陈乔玉已经见过周晓玲的粉毛，此时也不算是太奇怪。
    她就是心疼自己的钱和头发。
    做头发老贵了，动不动就几百上千。
    她选了黑发理发师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的——店里说就他的价钱最便宜，398。
    现在想想，果真便宜没好货。
    折腾了一晚上，烫卷了又拉直了。
    周姐心疼地说：“这样可伤头发了。”
    陈乔玉摸了摸头发，现在上了精油，她还摸不出来。
    但她有些委屈的是：“我明天有活动的。”
    她是为了青杨的家长会才烫的头发啊。
    结果折腾来折腾去，啥也没弄成。
    店长有些心虚，毕竟是自己店里的人弄的，虽然钱还是要收，但是态度可以好一点儿。
    于是店长主动提出：“明天是？明天的话没关系，我今天先给你吹一个发型出来，上点儿定型水，保持到明天还是没事儿的。”
    陈乔玉疑惑道：“吹出来？”
    她想要的可是卷发。
    卷发不是只能烫出来吗？
    这点周晓玲有经验，她解释道：“乔玉，一般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特别好看的发型，其实都是烫不出来的，都是吹出来的。”
    “烫的话还没有那么自然，吹的才自然好看。”
    “是、是吗？”陈乔玉现在也不太自信了。
    她以前就觉得现代做头发挺贵的，动不动就听说周晓玲花几百块钱去做头发。
    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试试，结果又是这么个经历。
    她觉得以后现代的理发店就是她的黑名单。
    再也不要来了。
    在陈乔玉的狐疑下，店长这回拿出看家本领，特别用心地给陈乔玉吹了个大波浪卷儿的发型。
    “妹妹你看看，你是想要这个感觉不？”
    陈乔玉鼓起勇气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瞬间眼睛亮了。
    对了，这回对了。

 第604章 属于陈乔玉的青春和美丽

    镜子里的人，虽然脸庞稚嫩，但是一双眼睛乌黑沉静。
    既有属于年轻人，和那个时代的人们特有的活力和明媚，又有一种经历过许多的沉稳。
    现在的年轻人诸如周晓玲，眼睛里更多的是单纯天真。
    陈乔玉年纪比周晓玲小几岁，但看起来似乎更加成熟稳重。
    头发是陈乔玉想要的感觉，刘海不再是老老实实的空气齐刘海儿，而是随意中带着几分精致地撇在一边。
    肩上垂下来的头发，没有了刚才的毛躁蓬松，此时顺滑地打着卷儿，温柔缱绻地垂着，只有发尾微微翘起，显出几分活泼来。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再好的底子，不打扮也是白搭。
    没多少人能火眼金睛从一堆砂砾里找到金子。
    陈乔玉作为七八十年代朴素的一代，在打扮上一直是随大流。
    尤其是她早早没了爹妈，要下地干活，劳动人民怎么装扮，她就怎么装扮。
    因为本身长相清秀的缘故，反正一直不难看。
    同龄人的英子她们还折腾打扮过。
    有什么时兴的衣裳裙子，家里会给做，也会给钱买。
    唯独陈乔玉没有。
    先前是没钱，后来也是没时间。
    尤其她要顾着低调，更不愿意太张扬。
    但老家现在也在飞速发展，几乎每个月都有新鲜玩意儿。
    而老家的人们也从原本灰扑扑的状态，逐渐往彩色照片的方向发展了。
    蝙蝠衫、喇叭裤、蛤蟆镜，还有各种好看的长裙、丝袜、凉鞋……
    只有陈乔玉，一直灰扑扑的，带着股涩意。
    但现在，镜子里的年轻女孩儿，仿佛突然绽放了。
    从前她是青涩的花骨朵，现在却是盛放的玫瑰。
    陈乔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敢相信。
    “这……是我吗？”
    理发师笑着开口：“是啊，妹妹你脸型五官生得好，发质也不错……咳，其实还挺适合做模特的。”
    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商业吹捧，这一刻，这些话是有些真实分量在的。
    周姐下意识从包里掏出口红。
    她过来，抬起陈乔玉的脸，给陈乔玉涂了个口红。
    一瞬间，柳眉弯弯，杏眼水润，红唇微张……的陈乔玉，看上去自带迷人的风情。
    周晓玲扑过来，夸张地大喊：“乔玉，你太漂亮了！”
    陈乔玉第一次涂口红，不太适应，嘴巴微张着，不敢合上。
    她的皮肤其实不算特别白的，但胜在健康。
    她从来没有过手机视频里那些人说的什么敏感肌痘痘肌的，就是常年健康劳动出来的皮肤。
    不是透亮的白，但却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这种风情，是脱离了那个时代难以见到的。
    理发店里的为数不多的人偷偷看过来。
    周姐赞叹道：“以前就知道乔玉好看，但没想到这么好看，乔玉，你真适合打扮。”
    换了新裙子，做了新发型，还涂了口红的陈乔玉，站在人群里，气质独特，像是一株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许久，陈乔玉才笑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太好看了，我自己都看傻了。”
    她的话引得理发店的人都纷纷笑起来。
    这姑娘，真有意思。
    ……
    结完账，从理发店出来，周晓玲说什么都要带陈乔玉去买鞋子。
    “你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包包跟鞋子不配了，包包还是次要的，可以先不买，但一定要把你脚上这双鞋给换掉！”
    陈乔玉低头看看自己的白球鞋，觉得挺好看的。
    但周姐也说：“确实跟你今天的装扮不搭，你今天看上去有种成熟美，不同于以往的简单青涩。”
    以前的陈乔玉看起来就像个学生，现在终于有种年轻盛放的热情之美了。
    陈乔玉被她们两个说得有些害羞，还有些心动。
    这么晚了，步行街的商店都关门了，只有营业到凌晨的夜市地摊还有鞋子卖。
    陈乔玉跟周晓玲都是喜欢逛夜市的人，喜欢在地摊上买东西。
    也不嫌弃，找到一家就开始挑。
    陈乔玉觉得今天的自己美极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晓玲和周姐给她挑的鞋子不合适干活穿，甚至不合适在老家穿，她也还是欣然接受。
    她的人生不是只有急匆匆往前赶的时候，她也可以享受属于她的青春和美丽。
    周晓玲给她挑了一双坡跟的鱼嘴鞋，周姐给她挑了一双尖尖的高跟鞋。
    陈乔玉试了，都很喜欢。
    她自己选了一双黑色的小皮鞋，是不太受欢迎的方头小皮鞋，但她很喜欢。
    99元三双，陈乔玉没讲价，直接拿下。
    她把自己的白球鞋放进袋子里拎着，就穿着新鞋子逛街。
    周姐因为要带松松回去睡觉，先走了一步。
    周晓玲陪着陈乔玉在夜市上逛。
    陈乔玉闻着自己香香的头发，舍不得结束这个美好的夜晚。
    ……
    陈乔玉是深夜才回到家的。
    她庆幸自己早早把青杨支去大牛家了。
    她在夜市上买了一根口红，不是什么牌子货，只是路边十元店的打折款。
    她把口红和小皮鞋一起带回来了。
    这个夜晚对她而言，奇幻又美好，是她忙碌生活里为数不多的轻松夜晚。
    ……
    第二天，陈乔玉把头发用手帕松松的挽起来，照旧干活。
    青杨是在大牛家吃过饭才回来的，还给陈乔玉带了个包子。
    “大牛他妈做的，酱肉馅儿的，特别好吃。”
    陈乔玉接过来，包子还热着呢，当即就吃了。
    青杨屋里屋外转了一会儿，帮陈乔玉晒了点儿粮食和干货，晒着晒着，才突然惊讶发现——
    “姐，你烫头发啦？啥时候烫的？”
    陈乔玉睁着眼说瞎话：“不是烫的，我昨天晚上绑辫子绑出来的。”
    有些人不舍得去烫头发，又想头发打卷，就会用这种办法。
    陈乔玉这反正是吹出来的一次性卷儿，所以说起来也不红脸。
    青杨夸赞道：“真好看！”
    但显然傻小子还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好看意味着什么，单纯就是夸自己姐姐。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初三的先考完试出的成绩，初一初二这两天考。
    家长会就在今天下午初一初二学生考完试之后，五点才开始。
    陈乔玉跟青杨下午就先去镇上店里了，家长会没让学生参加，陈乔玉自个儿四点多出发，四点五十不到就到了学校。
    而后就按照青杨告诉她的路线，找到了青杨的教室。
    教室门外的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
    陈乔玉穿着裙子，披着大卷的头发走过去，人群都纷纷看过来。
    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老师吗？”

 第605章 我家孩子争气吧！

    陈乔玉站定脚步，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我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
    走廊上好些人都盯着她看。
    这么时髦漂亮的姑娘，看着着实不像中学生父母辈的人啊。
    陈乔玉也没好意思多说，自己找了个边上站着。
    好在没多久，就有个抱着一叠试卷的老师匆匆过来，拿钥匙打开了教室门。
    “初三二班的家长进来，桌子右上角贴了学生的姓名，你们自己找找。”
    一群家长连忙涌进去。
    陈乔玉没费什么劲儿。
    出门前青杨已经把他的座位告诉她了——四组第五排。
    教室一共八排，算是中间靠后的位置，但因为青杨个子高，陈乔玉觉得还不错。
    再往前的话，以青杨的个头，就要挡住很多人了。
    陈乔玉坐下来，没忍住翻了翻青杨的书。
    其他家长也是，难得遇到开家长会能到孩子上学的地方看看的时候，不看看孩子平时在学校的样子，那简直不可能。
    然而，陈乔玉才刚翻开最上面的一本书，里面就落出个纸条来——
    “姐，你肯定翻我书了？别翻了，除了上课学习，什么都没有。抽屉里倒是有一个小糖盒，里面有薄荷糖，一会儿我们班主任讲话要是困的话，你可千万别睡觉，含一粒薄荷糖，清醒清醒。”
    陈乔玉伸手往课桌兜里一摸，果然摸出一个小铁盒来。
    是大白兔的铁盒子，但打开之后，里面装的是薄荷糖。
    上学是很辛苦的，早上天不亮就出门上早自习，晚上天黑了才能下晚自习回家。
    要不是青杨坚持每天骑车能锻炼身体，陈乔玉都不忍心叫他天天这么跑。
    直接在镇上租个房子给他住了。
    学校里挺多人这么做的。
    但青杨不愿意留她一个人在家，这事儿姐弟俩没达成一致，最后还是陈乔玉选择让步，让青杨继续每天骑车来回。
    除了糖之外，陈乔玉还摸到了一瓶汽水，一包饼干。
    也不知道是青杨特地给她准备的，还是留着平时自己吃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吃起东西来简直太可怕了。
    虽然不至于跟大舅一样一顿七八个馒头起步，但吃的也不少。
    刚吃完就喊饿，刚吃完就喊饿。
    陈乔玉摸着课桌里的东西，想起青杨在学习肚子饿了，偷偷摸摸吃饼干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又有点儿心疼。
    只是学习哪有不苦的啊，陈乔玉再心疼，也得忍着。
    陈乔玉把东西放回去，只从自己的棉布手提袋里摸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准备记笔记。
    坐在她隔壁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穿着一件红毛衣，但不合身，紧邦邦地箍在身上。
    陈乔玉低头的时候看见了她的鞋子。
    鞋子倒是合脚的，只是看起来很旧了。
    布鞋的前端都磨白了，只剩下薄薄一层，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从里面钻出个脚指头来一样。
    陈乔玉是无意扫过的一眼，中年女人却慌忙把脚缩了缩。
    陈乔玉收回视线，看到中年女人脸上局促的神色。
    她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释放善意。
    中年妇人愣了愣，也回了个微笑，只是都没说话。
    但其他家长有好些都在互相攀谈：“你儿子也在这个班？”
    “是啊是啊，你家是老二还是老三在上初中？”
    “啧啧，看我家这抽屉，乱得哟，这是啥？怎么还有半个馒头？”
    “为啥一样上课，你家孩子的书看着这么整洁，我家这个就跟被炮轰过一样？”
    陈乔玉环视教室里的其他家长。
    看得出来，大部分人还是很看重今天的家长会的，都努力打扮得精神了一些。
    毕竟不能给自家孩子丢脸。
    而且，这个年代的人，对老师还是十分尊敬的。
    但凡是在厂里上班的，都穿了工作服，把胸脯挺得板板正正的。
    陈乔玉看了看，心里有些触动。
    要是两年前，她看到穿厂里工作服的人，心里肯定特别羡慕。
    但现在好像不会了。
    没一会儿，教室门口就进来一个有些秃顶的小老头，脸色很严肃。
    开门的年轻老师抱着卷子坐到后排没人的桌子上。
    陈乔玉也跟着正襟危坐起来。
    小老头听见教室里闹哄哄的，不悦地扫了一圈。
    老师就是老师，这一扫，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小老头才板着脸说：“大家好，我叫陈宝山，是初三二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
    “今天是初三年级的第一次家长会，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家长会。”
    “相信大家都拿到了月考的成绩单，这次出题的难度，完全是按照中考的难度来的，但我们非常遗憾地发现，按照现在这个成绩，我们班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能升上高中。”
    班主任的话一出口，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一边是又闹哄哄起来。
    陈乔玉听到有人高声嚷着：“啥成绩单？咋没听我家的说呢？”
    旁边立时有人轰笑起来：“怕是你家孩子考的不太好，不敢跟你说！”
    “我家那个也一样！支支吾吾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堆家长开始抱怨起来。
    陈乔玉早就看过青杨的成绩单了。
    说实话，她没多少文化，青杨现在初三的课本，她也看不懂。
    因为青杨初中是在镇上上的，多少算是个镇重点中学。
    而陈乔玉的初中是在大芦沟村上的，遇上余兰香生病过世，断断续续的总请假，也没上多久。
    所以她几乎没办法给青杨在学习上面任何指导。
    但也因此，她从来不对青杨的学习指手画脚。
    她不知道别的家长心里是如何想的，或许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念想，所以会格外在意。
    但陈乔玉跟青杨年纪相差不大，她没办法像村里其他孩子的家长那样，说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你得好好学习”的话。
    她想，她与其说这样的话督促青杨，还不如自己好好上夜校呢。
    正好她的函授大专也已经报名了，就等上课了。
    陈乔玉从来不对青杨的成绩过多关注，但也不会忽视，但凡青杨开口说要的，她绝对想办法办到。
    所以青杨面对乔玉的时候，也没什么压力。
    大部分时候青杨的成绩都是班上十名，年纪五十名上下。
    到初二下学期之后，青杨的成绩开始渐渐赶了上来。
    这一次就考得不错。
    想到青杨毫无保留地把成绩单递给自己的样子，陈乔玉在一众对着自家孩子行径愁眉苦脸嘀嘀咕咕的家长当中，竟然还莫名生出了几分骄傲来。
    颇有种“我家孩子争气”的自豪感。

 第606章 陈乔玉：……这话怎么欠儿欠儿的啊

    教室里闹哄哄的，台上的秃顶小老头班主任又生气了。
    用沾满粉笔灰的板擦使劲儿在讲台上敲了几下。
    飞起一片粉尘灰。
    前排的几个家长被呛得咳嗽起来。
    陈老师沉着脸拿手挥了挥，并不在意，只是教训家长：“安静！有什么话一会儿会给你们时间问的！现在安静！”
    说着，倒是早有准备地把复印好的成绩单，按人头发了下来。
    陈乔玉拿在手上看，跟青杨带回去的一模一样。
    青杨排在班上第四呢！
    这算是能稳稳进高中了？
    陈乔玉去了现代之后，更加知道知识的重要性，虽然不限定青杨的发展，但她还是希望青杨能多读点书。
    做个文化人，多好。
    陈老师在讲台上讲话：“这次考试，我们班的成绩非常不理想！排在全年级倒数第四！”
    一听到“倒数”两个字，家长们都沉重了起来。
    只有陈乔玉心里犯嘀咕——
    青杨跟她说过，他们初三只有五个班，倒数第四……不就是正数第二？
    这也不差啊。
    但不管她怎么想，从小老头班主任嘴里说出来就特别严肃。
    好些家长都急坏了。
    眼看气氛紧张至此，小老头还不放松，直接抛出一个大雷——
    “我们刚接到教育部通知，大后年，也就是我们这批同学上高二的时候，英语就将纳入高考考试科目。”
    “所以县教育局开会统一决定，从今年开始，中考也要考英语！”
    “这就意味着中考的难度会比之前翻倍！”
    小老头很严肃：“我刚才是不是说过，按照这次月考成绩推测，我们班能上高中的不到二十人，但——”
    “一旦中考要考英语，我们班上的成绩只会更差！更多人考不上高中！”
    “因为县城的重点初中早就开始学英语了，他们的期中期末月考都已经安排了英语考试！”
    “而我们！虽然一直在学英语，但并没有当做考试科目来看待，只当是副科，这就意味着我们比县城，还有一些乡镇重点中学，落后太远了！”
    “今天找各位家长来开会，就是为这两件事。”
    陈乔玉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同样姓陈的小老头班主任在讲台上严肃说道：“初三是最关键的一年，这一年决定你们的孩子上不上得了高中，只有上了高中才能考大学。”
    “你们做家长的，要做好后勤工作，比如早晚接送，还有些同学在学校食堂吃不惯，也可以自己带饭，或者家长送饭来。”
    “学校今年要多印很多卷子——都是从县里重点中学弄来的卷子，所以也会再收些学杂费……”
    其实也就是五块钱，但陈乔玉还是听到教室里不少家长都发出了叹息声。
    陈乔玉心里明白，现在对她来说，别说五块钱了，就是五十、五百，对她来说也都是小事。
    上了千的，才能叫她正色面对。
    可是很多家庭，尤其是农村家庭，可能一年卖粮食的收入也就一百来块钱。
    家里各种大小事和必须花钱的项目不少，这多出来的五块钱学杂费，能压弯很多人的腰。
    即便是工人家庭，也可能面临着一个工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人的情况。
    在城里粮食定量，蔬菜要钱的情况下，未必比农村宽裕多少。
    陈乔玉暗自盘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红薯粉作坊和百货店万家婆媳的平均工资三十元来算，这一交，就是一个月工资的六分之一。
    放在什么时候，这都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然而没有办法，乡镇的孩子，运气好的能顶班进厂，没有进厂指标的，就只能读书了，不然，就只剩下种地这一条路了。
    小老头班主任的话让不少家长的心情都沉重了许多。
    但即便这样，也没有人说不交。
    能把孩子供到初三的，多少也是希望孩子能有个前程的。
    一节家长会，陈乔玉听了不少老师给出的家长提供支持的方式方法。
    她也才发现，青杨能够这么天生天养地学到初三，也是不容易了。
    有些家长真就是天天早晚接送，一天三顿把饭做好送到孩子嘴边。
    而她有时候太忙了，家里的饭都是青杨做的，衣服都是青杨洗的……
    小老头班主任说：“苦就苦这一年，这一年就是分水岭，家长们克服克服困难，都读到初三了，怎么都要拼一拼，现在苦一点，将来孩子的日子就好过一点，他们的前途就更光明一点，做家长的，现在千万不能掉队！”
    陈乔玉本来觉得她和青杨这样也挺好，但是听了小老头班主任的话之后，也变得热血澎湃了。
    她跟着其他家长一起喊口号：“不怕苦，不怕难，做好保障后勤工作，帮助孩子冲刺中考！”
    直喊得浑身火热热的。
    家长会的后半程，就是老师答疑解惑的时候。
    家长们一开始还坐着，举手提问，后来就不举手了，直接张嘴就说。
    再后来就都离开了座位，跑去前面围着老师问自家孩子的情况。
    陈乔玉本来也想问的，但是看到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就歇了心思。
    还是回去问青杨。
    老师答疑的时间，大家都自由起来。
    自然也有人看到了桌上贴着的姓名，知道陈乔玉是陈青杨的家长。
    好几个家长都围过来：“哎，你是陈青杨的什么人啊？”
    “青杨这次考试不错啊，比上学期有进步，是不是还拿了个进步奖状？”
    有这回事吗？
    陈乔玉想了想，好像是。
    青杨每次考完试都会带张奖状回去，贴在堂屋的墙上，她刚开始还看，后来次数多了也就没看了。
    也有家长问道：“听说你们是从村里考上来的，不容易啊，咋学的这么好的？”
    “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
    陈乔玉被人围着，有点气闷。
    她憋了半天，最后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主要就是靠他自己，我从来没管过他的学习，也没见他在家学习，一半都是帮家里干活……”
    说到一半，声音越说越小。
    她觉得自己这话怎么这么欠儿欠儿的啊。
    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怎么这么“凡尔赛”啊！

 第607章 上什么高中，还不如上中专呢，包分配！

    果然，围上来的家长，一半面露羡慕。
    “同样是养孩子，你们家孩子怎么那么懂事儿啊！”
    “不像我家那个，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我天天说都不听。”
    至于另一半，果然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还有人低声嘀咕：“装就，这半年成绩突飞猛进，非说自己没有秘诀。”
    “还什么在家就不学习，光干活……信你才有鬼！”
    陈乔玉：“……”
    那她能怎么说？
    青杨在家就是这样的。
    而且青杨干的活还很不一般。
    他自己手里有零花钱，陈乔玉给的多，青杨自己上课顾不过来，他就拿自己的零花钱去雇人帮他管着山上的大棚。
    他那两个面积不大的大棚，一年也能产出不少蔬果，还能卖钱呢。
    红薯粉作坊的账目，有穗华记着，陈乔玉自己复核一遍，偶尔还会叫青杨来看看，查漏补缺，指正错误……
    青杨能干着呢。
    这些陈乔玉可都没说。
    不过她也发现了，现在这群家长，对孩子的学习确实重视。
    不像她上学那会儿，除了她这种家里条件不好的，好些家庭条件过得去的，也没把上学这事儿看得很重。
    比如英子家，其实条件不算差，但是英子也就读了初中。
    大勇稍微好点儿，上了高中，但是也没说考大学。
    其实这都是家长重视一点，推一把，就能往上进一步的。
    只是那时候的家长并不在意。
    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陈乔玉觉得现在的家长太重视学习了。
    恨不得帮孩子把一切都干了，就让他们定在座位上学习。
    可这哪儿行啊。
    陈乔玉心想，就是她自个儿，这么大的人了，让她一年三百多天，一天到晚都只学习考试，考试学习，她也受不了啊。
    至于秘诀……真没有。
    ……
    从家长会回来，陈乔玉就到店里了。
    你可别说，青杨这会儿还在店里盘库存呢。
    也不知道是他叫的张永华，还是柴爱花指使张永华来帮忙的。
    反正两人爬上爬下的，把上头隔出来的无窗小阁楼里的货也都拖出来盘点了一遍。
    万婆婆坐在折叠小马扎上，拿鸡毛掸子和干抹布把货物上的灰尘擦干净。
    余小姨跟万嫂子头碰头地坐在收银台的地方，在对账。
    店外不远处，万青正拿着一条自行车的车胎浸在水盆子里看漏气点，一边跟修车的客人说着什么。
    隔壁，卫婆婆扶着柴爱花坐到门边的椅子上，椅子旁边还摆着小桌，上面有今年刚开始卖的烤红薯和栗子，还有两个晚秋黄澄澄的橘子，跟一个白陶瓷釉面儿的保温杯。
    隐约还能看到铺子里头卫爹爹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把店里的椅子都搬起来放到桌上，方便一会儿大嫂。
    在秋日黄昏天色将黑未黑，凉风吹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纷纷往家赶的时刻里，陈乔玉看到这样的景象，竟然觉得心中一片温暖。
    她站在街对面，裹紧了衣裳，朝店里走去。
    店里的人并没有察觉到她，但却适时点亮了暖黄的灯光。
    陈乔玉露出一丝微笑，看过街上的车，大步朝前过去。
    “青杨，小姨！我回来啦！”
    余小姨最先扭过头来，看到陈乔玉，抿着嘴浅浅地笑。
    万嫂子也跟着看过来，高兴地扬了扬手里的账本子——这几天营业额也不错，虽然他们不知道利润，但显然营业额高，这利润也不会少。
    青杨从梯子上移下来两步，冲陈乔玉露齿一笑，沾了灰，有些乌突突的脸上就看到一口大白牙：“姐！开完家长会啦？”
    陈乔玉笑道：“开完了，老师还夸你了，说你进步很大。”
    陈乔玉一边说话，一边先去看了看柴爱花。
    柴爱花坐在两家店铺靠中间的位子，身形已经渐渐明显起来，毛衣穿的都是张永华的，大号的。
    柴爱花爱惜地摸了摸陈乔玉的头发卷儿，说：“真好看。”
    陈乔玉问了她两句，知道她今天一切都好，才闪身进自己的店里。
    青杨已经从阁楼上下来了，张永华也跟着一块儿下来了，好奇地问：“咋样？青杨老师说啥了不？”
    张永华戏谑道：“这小子上课有没有拉女同学的辫子？”
    青杨大叫起来：“永华哥！那是多小的孩子才做的事儿，我都上初三了！”
    万婆婆他们也看过来，陈乔玉笑道：“老师反正没说，老师就叫我们家长多花点心思，青杨可是有希望上高中，甚至有可能冲刺县城重点高中的！”
    青杨眼睛一亮——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初三的学生，老师的认可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
    陈乔玉斟酌着说道：“你们班主任说你们班这次考得还行，班上能有二十个同学上高中，前五名可以冲一冲县城的重点高中。”
    陈乔玉还拉了其他家长来作证：“老师说你进步大，说你英语好，要让你当英语学习委员，别的家长都可羡慕我了，跑过来问我你怎么学的，把我都给弄骄傲了。”
    青杨嘿嘿傻笑，他有些激动：“陈老师真说我能冲一冲县重点？”
    县重点高中可不是那么容易上的，县重点初中直升的就占掉不少名额了，只留下几十个名额让其他人抢。
    全县那么多乡镇呢，每个乡镇都有自己的中学。
    虽然一般都是从乡镇的重点初中考上去的，但也有一些普通中学，甚至村里的中学，会偶尔冒出黑马来。
    青杨虽然知道自己成绩有所进步，但也还是不那么肯定自己能上重点高中。
    现在听了陈乔玉的话，青杨简直喜不自胜，心里又升起更多的信心来。
    倒是张永华，在一旁听着，嘀嘀咕咕道：“上高中有啥好的，还不如上个中专呢，还包分配。”
    万婆婆也说：“我们胡同里就好几个，能考上高中都没去，就是为了上中专技校，将来好分配的。”
    余小姨虽然不太清楚，但也觉得能进厂子是好事儿。
    不过她家里已经有一个侄子上了大学，是全家的荣耀，她心里也还是希望青杨能上高中、考大学的。

 第608章 青杨这孩子吧，看着憨厚，实则心眼一等一的

    张永华这人，干活确实是好，疼老婆也是一等一的。
    就是这张嘴，一张口就叫人讨厌。
    这会儿张永华就上蹿下跳的，拍着青杨的肩膀说：“听哥的，别上什么高中了，浪费钱，进厂子多好！”
    “再不然学点儿什么技术，跟我们一样开店也行啊！”
    张永华有些嘚瑟：“我们开店挣不老少呢！”
    柴爱花本就在门边的位置，两家店面挨着，张永华说的话她自然都听到了。
    柴爱花咳嗽一声——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了！
    明摆着青杨一直都是奔着考大学去的，人家老三届还有人抛家舍业地连考三届呢，即便现在，复读的人也不少。
    人家都不是傻子，那肯定是考大学更好啊。
    同样是分配，考上大学分配的都是去当干部的，总比在一线当工人强啊。
    然而，张永华现在有点儿飘——挣了俩钱，加上柴爱花又怀了孩子，他现在可以算是人生赢家了。
    所以说话一副“我是过来人我懂得多听我的”的模样，拉着青杨啦啦地说。
    青杨都乐了。
    陈乔玉也是无奈，今天陈老师说那话的时候，班上确实一半家长振奋，一半家长不以为然。
    看得出来，能把孩子培养到镇重点初中前几十名的家庭，多少对孩子都还是抱有“考大学”的期望的。
    但是另一半家长，估计也跟张永华和万婆婆的想法一样。
    还是读中专好，三年出来就能包分配当工人。
    但是在陈乔玉看来，去往不同的高度，就能看到不同的世界，了解的东西也就不一样，眼界眼光都不一样。
    工人是他们能接触到的阶层，但大学生就未必了。
    以前村里来的几个知青，也不过就是上过中学，顶多上过高中，在村里人眼里就是“文化人”，是高攀不起的对象。
    因为他们比不识字的农村人知道的多，见识得多。
    陈乔玉并没想过要青杨多出人头地，但她始终希望青杨能够更进一步，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
    她是坚定支持青杨考大学的。
    除非青杨自己不愿意。
    但显然，青杨自己非常愿意。
    青杨逗张永华：“可是永华哥，我们家这情况，我上中专就只供我到中专，上高中就供我到高中，我要是能考上大学，就供我上大学。”
    青杨笑嘻嘻地道：“我这么懒的人，就喜欢家里供我上学，不用干活，轻松！”
    眼看着张永华眼角在抽抽，青杨挑眉说道：“永华哥你们家不也这样吗？好像是说你跟爱花姐供家里的孩子上学，只要上得起高中的，都供。”
    “我看你们家兴兴、振振他们，今年都到镇上来上学了，可见是跟我一样的想法呢，都是准备上高中的？”
    青杨乐呵呵地说着。
    兴兴跟振振是张家老大和老二家的两个大孩子，都是六月份小学毕业，九月上初中的。
    兴兴争气，考上了镇上的初中，振振差两分，但振振他爹妈拿了家里的二十只鸭子找了人，愣是把振振也给塞进了镇上的初中。
    这可是姚家村前所未有的事儿。
    以往村里的孩子，能上完小学就不错了——村里的小学只有三年级，四年级就要去大芦沟村，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折腾这事儿的。
    上完小学还上初中的，那就已经很少了。
    陈乔玉的初中都是一阵子上学，一阵子休学自学这么熬过来的。
    村里很多人家，孩子考上了初中，顶多也就是叫在大芦沟念念。
    不会跑这么远到镇上念书，更别说本来没考上，还花那么大价钱硬塞进来了。
    从这点上，大家还挺佩服张家老二两口子的，觉得两口子舍得为孩子的前途花钱。
    然而，知道内情的乔玉青杨却是知道，这里头最大的冤大头，就是张永华两口子了。
    以张家人原本的性子，孩子这书读不读的，其实也不要紧。
    但是自从张永华柴爱花说了高中他们供，有一个供一个，田秀丽和张永年两口子跟着说大学他们供开始，张家人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张家老二是求着张老拐和葛大妹两口子出的这二十只鸭子，为孩子买初中名额的。
    这钱算是家里的，从公中出。
    反正张老拐跟葛大妹本来就把着家，除了一点儿家用和零花钱，也没给兄弟五房分钱。
    这便宜纯属不占白不占。
    张老二两口子想好了，熬过初中这三年，只要上了高中，后头都是老四老五的，他们不操心，说不定还能熬出一个大学生来。
    何乐而不为？
    然而张永华对这事可就不那么高兴了——本来这几个侄子侄女，没几个能上高中的，他当时才觉得柴爱花的提议好，利索地配合上了。
    没想到现在家里这几个兄弟，拼了命要把孩子往高中送。
    尤其是大有一副，高考一次落榜，还能考第二次、第三次的意思——反正只要是高中，都是张永华两口子供嘛，怕啥。
    张永华因为这事儿，心情可不好了。
    他在这头，甭管是因为眼界，还是因为嫉妒，叫青杨别上高中上中专，青杨转头就把他家这事儿拿出来念念，顿时闹的张永华胸闷气短，话都说不下去了。
    陈乔玉悄悄瞪青杨一眼——人家刚刚还帮你盘点库存呢，你现在照着别人伤口撒盐，不厚道！
    青杨嘿嘿笑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又安慰起张永华来：“不过永华哥，你也别担心，考高中也不容易，你们我们班不也才二十个人能上高中吗？能去县重点的，那就更少了，我心里都没谱呢。”
    张永华捂着心窝子：“幸好当初说的是供他们上高中，要是供他们上初中……光这几个侄子侄女都能搬空我的家底儿！”
    他倒是不忌讳，就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心痛。
    弄得其他人都不好意思笑他了——他太坦白了，倒显得别人有些瞧不起人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陈乔玉参加完家长会，心里轻松了不少。
    青杨还是很有希望的。
    为庆祝这个，她还包圆了门口卖烤红薯老爷爷的摊儿，剩下的十几个红薯，叫她一气儿买回来了。
    能叫老人早点儿回家，免得大晚上还在外面吹风。
    而两家店里的人，也都围坐在一块儿，就着暖黄的灯光，剥着冒热气的烤红薯，一边吃，一边说话，温馨极了。
    就在大家说笑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自行车清脆的铃声。
    万青扭头往外看去，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生意来了。
    结果一扭头，才看到是熟人。
    来的是英子和大勇。
    大勇骑着自行车，英子坐在后座上，车还没停，人先探出半个身子来，兴奋的挥舞着手里的纸张：“乔玉，爱花姐！咱们电大要开课啦！”

 第609章 咱们仨晚上一块儿住县城吧！

    大专夜校的报名十分不容易。
    去年的中专夜校，还算是占了个先机，别的公社没宣传到位，竞争还没那么激烈。
    今年开始明显报名的人数就多了不少。
    像陈乔玉他们报的大专，还得考试呢。
    幸好她们才刚通过中专的毕业考试，脑袋里那点儿东西还在，顺利通过了。
    只不过这么一来，原本定于春季的开班，也因此挪到了秋季。
    陈乔玉他们等了半年，总算是收到信儿了。
    英子跳下自行车，朝陈乔玉跑来，兴奋地说：“大专夜校要去县城上课，分周末班和晚上班，咱们报周末的？”
    晚上上课，就算是有车，她们也没办法赶回来，太不方便了。
    周末还好。
    陈乔玉去过现代才知道，现代人说的周末，是星期六星期天两天。
    正规的公司和学校周末都放两天假。
    但是老家这会儿可不一样，现在的单位和工厂周末就只放一天假，只有星期天。
    陈乔玉接过英子手里的宣传单看起来，上面果然写着夜校的两个授课时间段。
    一个是周一到周五晚上上课，每天晚上两个半小时。
    一个是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白天上课，星期六晚上三个小时，星期天要上一整天，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半。
    虽然都不方便，但周末好歹还有可能。
    陈乔玉果断选择了周末上课。
    三人里只有柴爱花有些发愁：“这一季要上三个月……”
    现在都十一了，三个月过后，都过年了。
    而且，她月份越来越大了，去县里不管是坐车还是骑车，都不方便。
    柴爱花对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很是珍惜。
    心里是很想上学的，但又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陈乔玉跟英子也有些惋惜，毕竟当初是三个人一块儿决定上夜校的。
    出于理智，陈乔玉还是劝柴爱花：“要不然就等明年生了再上课，反正看现在的趋势，夜校只会越办越多，越办越大，总有上学机会的。”
    张永华眼巴巴地看着柴爱花。
    他知道柴爱花想上学，但是柴爱花现在肚子就已经不小了，店里的事儿都不敢让她动手，更别说跋涉几十公里去上学了。
    还得持续三个月！
    柴爱花看看张永华，终究是叹了口气：“算了，等宝宝出生之后我再去。”
    柴爱花笑笑：“就是有些可惜，咱们不能一块儿上课了。”
    英子安慰了柴爱花一番，说道：“幸好这回我哥也跟我们一块儿，不然，光我跟乔玉两个，还真不敢跑这么远去上课呢。”
    大勇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说：“那是你，乔玉都跑多少地方了，能怕这点儿路程？”
    英子哼的一声：“你不怕你自个儿去，回头别跟着我们俩。”
    姚大勇果然立时闭嘴。
    就算英子和乔玉再大胆，他也不能这么放由她们俩星期六大晚上跑去县里上课，再跑回来。
    但说到这个，陈乔玉却有自己的想法：“星期天早上八点就要上课，我们就是一早出发也来不及，要不咱们星期六晚上就住在县城。”
    英子他们尚且还在考虑，但姚大勇却立刻大声道：“不行！”
    “嗯？为什么不行？”
    陈乔玉都不知道姚大勇怎么反应这么大。
    大家伙儿也都看向姚大勇，姚大勇脸上烧得慌，但也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你们两个……大姑娘家的，晚上不能在外面住。”
    怕别人说闲话。
    陈乔玉一怔，这才明白过来。
    怎么说呢……姚大勇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但是——
    “大勇哥，我的意思是，我们去乔丽的养父养母那里住……付老师和葛老师家有两间屋，我们每次去都是男的睡一间，女的睡一间……”
    虽然要打地铺，还很挤。
    但出门在外，大家早就习惯了这样借宿。
    姚大勇顿时一僵，这才想起来乔丽的养父养母就在县城。
    他刚才也是太慌乱了点。
    英子跟柴爱花一眼一眼地看姚大勇，都在偷笑。
    店里，余小姨跟万嫂子几个也看出点儿眉目来，眼神里都有些戏谑和高兴。
    一对出色的年轻人，放在哪儿，大家都会愿意把他们凑做一对的。
    只不过平日里乔玉办事很有主意，显得强势，大家没有当面开她玩笑的习惯。
    就是看出来了些什么，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惦记着。
    一旁青杨想了想，开口道：“夜校星期天上课的话……要不我也一块儿去。”
    陈乔玉好奇问他：“你们老师不是说初三要紧，星期天也要补课吗？”
    青杨点了点头：“是要补，但主要是自习和答疑解惑，加上补英语……我觉得我不补也没什么。”
    陈乔玉见青杨自己有主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行，那你要是顾得过来，就一块儿去。”
    她习惯了自己拿主意，也从来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想法。
    先前就好多人不支持青杨一边上学一边侍弄着山上的大棚，叽叽歪歪的。
    但青杨跟陈乔玉说他能安排过来，陈乔玉也就随他去了。
    补课的事儿，陈乔玉也就听青杨的了。
    大家凑在店里，把烤红薯吃了，这才分别回家。
    万婆婆和余小姨留在百货店里，张永华和柴爱花也留在小吃店里。
    万青和万嫂子骑车回家，卫爹爹和卫婆婆跟着陈乔玉他们一块儿到镇子口，然后回自己家。
    剩下就是青杨乔玉和英子大勇四个人回村。
    陈乔玉今天因为要开家长会，特意打扮了，就没开拖拉机。
    那玩意儿烧柴油的，有时候不好打火，一弄一身黑灰。
    所以四人就骑自行车。
    柴爱花还把自己的自行车借给英子，这下四个人就有四辆自行车了，骑起来也轻松。
    路上，青杨把手电筒绑在车龙头上，在最前头开路。
    然后是陈乔玉、英子并排骑，姚大勇稍后一步，车上也绑着手电筒，正好给前面的人照明。
    英子一边踩踏板，一边说：“想想前年这个时候，我们跟爱花姐他们，六个人还凑不出来一辆自行车，天天推着小推车来镇上卖烧饼，真是不容易……”
    说起来也是神奇，这么辛苦的事，那个时候竟然不觉得辛苦。

 第610章 英子，我可跟你说，那小子不靠谱！

    而现在，他们六人都有自己的自行车了。
    陈乔玉和姚大勇甚至还有拖拉机。
    放在两年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陈乔玉笑道：“只能说现在挣钱太容易了，真跟捡钱一样了。”
    英子耸肩：“我们自己出来干，才有这感觉，但我爸那边天天宣传，还是很多人不敢干，就觉得大锅饭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自己做，就怕血本无归，到时候真连饭都吃不起了。”
    这倒也是，陈乔玉心道，农民手里很难有本钱，虽然现在承包政策还行，但他们想要承包，也得借钱。
    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回本。
    像是村里春上种的大蒜，还不是只有预期的三分之一。
    只不过好歹没亏，但也没有像别的承包户那样一下子就翻身挣大钱。
    对于这种前人没有走过的新路，大家还是很害怕的。
    但不管怎么样，都要摸索着走。
    陈乔玉跟英子俩细细碎碎地说着，姚大勇在后面听着。
    他喜欢现在这个阵型，他坠在最后，能够护着前面几个人的安全，还……能光明正大地看陈乔玉。
    乔玉今天真好看。
    穿了一身米色西装料的套装，头发还打着卷儿，在前面骑车，显得干练又活力。
    姚大勇心里一直在打鼓。
    金二婶已经催他好几次了，连老支书都旁敲侧击过：“乔玉如今已经是算是咱们公社的名人了，万元户的奖状是人家不想申报，不然早就拿到手了……”
    “她这样的姑娘，有胆识有本事，还有好人缘，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我心里想着你还有点配不上她，但话又说回来，也没几个人能配得上乔玉，要去了别人家，这丫头自己能挣钱，上头又没有长辈护着，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
    老支书最后就说姚大勇：“反正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我们做爹妈的，也就能到这份上了。”
    再伸手，反倒影响两家的感情。
    姚大勇心里也知道，他爹说得对。
    他也喜欢看乔玉这么生动活泼地活着，做一切看起来离经叛道，不像是姑娘家、女人能做的事儿。
    他喜欢这样的乔玉。
    同样也无法想象，如果她嫁给村里、或者他认识的大部分人那样的家庭，以后还能不能这么自由的活着。
    姚大勇看着乔玉的背影，心里一遍一遍地演练。
    什么时候跟她说好？
    她会不会答应？
    如果她不答应怎么办？
    她要是答应了，以后我得怎么对她好？
    她啥也不缺，我能干点儿啥呢？
    一路上，姚大勇脑子里过了无数个念头。
    都到了村口，他才猛然惊醒。
    念头还没想完呢！
    但乔玉青杨已经往老宅去了——老宅在村口的位置，他们先到家。
    乔玉朗声喊他：“英子，大勇哥，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看着点儿路。”
    英子应了声，姚大勇才反应过来：“哎，好！你们先回去，我们马上也到家了。”
    一直看着乔玉青杨进了家门，两条狗蹿到他们脚边，他们边逗着狗，边关上大门，姚大勇才收回视线，跟英子一块儿往家里骑去。
    英子故作夸张地叹气摇头：“哥啊哥，就你这样的，什么时候才能叫人家明白你的心意啊！”
    姚大勇脸上一红，但借着月色难以看出。
    他虚张声势地瞪英子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破事，我可跟你说了，那小子不靠谱，你适可而止，别等到爸妈知道了，再收拾你！”
    这下轮到英子脸红了。
    一半羞的，一半恼的。
    “他哪儿不好了？这次他还报名了中专夜校呢！人家也是努力求上进的好吗？”
    “好什么好！妈说的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啊！他爸就是个贼，他小子手脚也不干净，他妈那个名声……还不如没了呢！”
    英子气得直接伸腿踹了姚大勇的自行车一下，姚大勇一个不妨，差点儿摔了，跳下车小跑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姚大勇很生气：“我说这话都是为你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英子怒道：“那你凭啥这么说柳林？他爸妈什么样，是他能选的吗？他日子比咱们还苦呢！”
    “那你就要跟他一块儿吃苦吗？”姚大勇见自己妹妹怎么都说不通，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这大晚上的，村里一片安静，他也不敢大声说，怒火憋得胸膛都快兜不住了。
    英子骑上车，冷着脸：“我不想跟你说话，乔玉苦你就心疼、帮扶，凭什么轮到柳林就不能了？”
    姚大勇压住怒火：“我是男的，你是姑娘家，能一样吗？”
    英子说：“有什么不一样？女人也顶半片天，我现在做得不好吗？还是你瞧不起我的本事？”
    兄妹两个骑了一路，回来路上都是好好的，到家门口了，反倒吵起来了。
    等进了门，更是谁都不理谁，一左一右，各自进屋了。
    唯一一致的是摔门的声音。
    弄得住后屋的金二婶老两口一愣一愣的。
    金二婶放下手里的针线，皱眉道：“这俩是咋了？下午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说是去看夜校的开课通知。”
    老支书翻着大队新领的政策宣传材料，烟杆子里冒着烟。
    老支书眼皮都没抬：“这阵子俩人就不对付，我看问题出在英子头上——她一天傻笑三回，她哥看一回脸就黑一分。”
    英子跟大勇这兄妹俩，大小关系就好，虽然也吵吵闹闹，但是没像别人家兄弟阋墙，争过斗过什么。
    联合最近英子和大勇的表现，金二婶手上一抖。
    “英子这丫头别是谈对象了？”
    老支书翻着册子：“她也老大不小了，谈对象也不稀奇，就是看大勇这意思，这对象不咋地。”
    金二婶更紧张了：“那咋办？她还是个姑娘家，看错了人可是要苦一辈子的！”
    老支书哼一声：“咋办？凉拌！这俩孩子，平时看着性情还行，但实际上哪一个是你能劝回来的？”
    金二婶急了：“那就这么不管了？”

 第611章 陪伴姚太婆

    陈乔玉并不知道英子跟大勇就这么几步路还吵了一架。
    她回到家后，烧水洗漱，已经很晚了，但也没睡着。
    她在安排后面的事儿。
    店里现在算是稳定下来了，一天的营业额最少也在一百多，多的两三百，反正一个月下来，她能挣三四千。
    红薯粉作坊现在还处于基本保本的状态，挣的不多，但除去所有的人工成本之后，一个月一两百还是有的。
    管理上，穗华和莲莲能对外谈销售，有田秀丽的加入后，现在作坊里面田秀丽跟刘婶子就能管得过来，所以魏守进偶尔也跟着穗华和莲莲一起跑一跑。
    谈点儿小单还是没问题的。
    陈乔玉对红薯粉作坊的预期也不是挣多少钱，单是能解决姚家村和附近村子二十多口子人的工作、收入，她就觉得不错了。
    卖菜的生意进入秋季之后就冷淡了，没那么忙了。
    菜干和一些干货还在卖，有辉子妈和栓子妈帮忙，绰绰有余。
    唯有鸡蛋这个，陈乔玉再怎么控制，三天也是要去一次现代的，不能假手于人。
    这么安排下来，去县城上课虽然时间有些紧，但也没什么问题。
    她可以星期五或者星期六上午把鸡蛋和鸡送过去，上完课回来后，星期一再送一次，也不会耽误周姐那边。
    把要做的事儿都盘点了一遍，陈乔玉心里有谱了。
    这学，能上。
    她有时候都佩服自己，明明不是顶聪明的人，光有一身不怕苦的傻气，竟然能干成这么多事。
    ……
    天气渐渐冷下来的时候，陈乔玉他们就要去上课了。
    今年市面上多了好多新衣裳，都是从电视剧、电影里来的。
    现在镇上的电影院特别火热，不光谈对象的小年轻喜欢去看，各种单位、厂子、学校，乃至公社，也都发电影票去看电影。
    哪个电影火了，立马就能带起一片小生意。
    电影院门口还有卖海报挂历的，才十月份，早早的就出了明年的挂历。
    陈乔玉觉得怪好看的，还花钱买了几份，给舅舅家、英子家都送了一份。
    还特地挑了一份送给姚太婆。
    给姚太婆的那份上头是穿旗袍的女明星，一套十二个月，连封面一共十三张画报，每张都特别有风韵。
    姚太婆照旧也不说满意不满意，只说：“旗袍哪是这样穿的，这头发弄得也不齐整，到处都散着，这髻盘的位置也不对……”
    但尽管姚太婆这么说，看似一点儿满意的都没有，但陈乔玉佯装要拿回去再给换一份的时候，姚太婆又拦下了。
    “送礼哪有往回带的理，做事不讲究。”
    姚太婆板着脸说：“把它给我挂上，就挂厅里侧边。”
    陈乔玉心里偷笑，乖乖地去给姚太婆挂挂历。
    “姚太婆，您看这个位置可以吗？偏不偏？”
    “还行，挂里边一点，外边早上有太阳，一会儿晒毁了。”
    陈乔玉一边拿着小锤，找到青砖瓦房的青砖缝隙，往里钉钉子。
    一边说：“姚太婆，这个不怕晒的，一个月就撕一张下来，晒不到脱色就要换了。”
    姚太婆不悦地道：“它能晒你就叫它晒着？不知道爱惜东西！”
    得，又挨一顿训。
    这下陈乔玉不敢再说话了，老老实实把挂历给挂上去了。
    从凳子上下来之后还左右看看歪不歪，调整了一下挂绳，姚太婆点了头，才算是完工。
    挂完挂历之后，陈乔玉去洗了手，才回来给姚太婆冲奶粉。
    姚太婆对这个也是不置可否，陈乔玉说老人家喝牛奶好的时候，她哼哼两声，没说话。
    等陈乔玉冲好了，递到她手边，她才说：“以前我们都是喝鲜牛乳的，家里人拿小罐子去打，打完之后放在火上慢慢烧，烧出一层奶皮子……”
    说着，低头小小地抿了一口牛奶。
    向来说话嘴硬的脸庞，也露出了一丝怀念和柔和。
    陈乔玉坐在小板凳上，帮姚太婆修理拐杖上的小玩意儿——拐杖下面包了皮子，杵在青砖上就没那么大声，就是容易磨损，要定期换。
    这些小事，来给姚太婆送东西的人不一定会注意到，但陈乔玉知道姚太婆讲究，吃饭不说话，喝茶不谈笑，走路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不会嗒嗒的。
    拐杖也不行。
    姚太婆靠坐在躺椅上，天气冷，膝盖上搭了条小毯子——也是陈乔玉从现代给她带回来的羊毛毯子。
    小小一块儿，可以当披肩，也可以搭腿，就要好几百块钱呢。
    但陈乔玉舍得给姚太婆买。
    姚太婆看着陈乔玉低头给拐杖包皮子的样子，脸上露出难得的欣慰和慈爱。
    “你别成天操心我这里，我这里有人来，有什么事我叫他们做就是了。”
    陈乔玉手里不停，略抬了抬脸，笑道：“别人哪有我这么细心啊，就是青杨，不也是不方便吗？”
    青杨小时候还好，现在长大了，姚太婆就不乐意叫青杨去她房里。
    老人家晚上起夜都是用的痰盂马桶，平日里她自个儿能倒，不愿意假手于人。
    但毕竟年纪大了，屋里有时候照顾不到，陈乔玉每次来都会帮忙开窗通风，然后把坐马桶旁边的屏风帷幕都拆下来洗一遍。
    这是她再忙再累，都不会耽误的事儿。
    因为她知道姚太婆不喜欢让别人碰她屋里的东西，又心疼姚太婆自己年纪大了，拆拆装装要费不少劲儿，所以就她自己来。
    好在都是同一个村，几步路的功夫，陈乔玉能有一两个小时就收拾完了。
    等下午再来一趟，把干了的帷幕给装上去就行。
    陈乔玉跟姚太婆说：“我过两天就要去县城上课了，星期六晚上还得在乔丽那边住一晚上，星期天也要上一整天，晚上才回来……未必那么多时间过来，我叫芳丫多来两趟。”
    陈乔玉说：“您别舍不得使唤芳丫，我跟她说了，她来一趟，我就给她攒一点儿将来上学的学费，她心里乐意着呢。”
    等芳丫大了，去上学了，还有娟娟，娟娟大了还有小玉。
    陈乔玉愿意帮助别人，但总不愿意叫别人不劳而获。
    她想帮这些孩子上学，所以时常把活儿交出去。
    只是姚太婆讲究多，她隔三差五还得自己来。
    她现在就是怕自己到时候上课去了，忙不过来，姚太婆这里有什么不方便，没人照看到。
    她自顾自地说着，却不见姚太婆脸色越发柔和。
    只不过，等乔玉抬头的时候，姚太婆又恢复了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她轻哼一声：“什么毛丫头都往我这里塞，看她们干活，比我自己收拾还累！”
    但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
    陈乔玉都陪伴姚太婆多久了，还能听不出来她的口是心非？

 第612章 星星之火，源远流长

    姚太婆刚收留陈乔玉姐弟俩的时候也是一样。
    对他们嫌弃得不行。
    那时候青杨年纪小，姚太婆把他们从雪地里捡回来，就给了条干净的毯子，叫他们在火炉旁边烤火。
    热水都是现烧，自个儿烧开了才能喝。
    姚太婆自己在旁边喝小米粥，吃小花卷。
    青杨乔玉眼巴巴地看着，乔玉还好，毕竟年纪大些，还能忍。
    青杨那会儿才八九岁，多久没喝热乎乎的小米粥，吃上白面的花卷子了。
    那真是一边看，一边流口水。
    姚太婆就那么硬让他们看着，还板着脸训青杨：“馋相！你去别人家就这么看着别人吃饭吗？”
    青杨哇的一声哭了，姚太婆更生气了：“说你两句就哭了，我这还没叫人打你手掌心呢！”
    过后，给他们盛了小米粥，加两个玉米面窝头，还是不悦地教训道：
    “再穷再饿，不能没有骨气。你盯着别人吃东西，别人给了你一回，你下回就还想盯……以后别人吃饭你都上人跟前去盯着？那成什么样子了！”
    然后又说陈乔玉：“你年纪大些，娘没了，就一个亲爹，但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指靠不上，只能自个儿要强些。”
    姚太婆说陈乔玉轴：“他们把你赶出来，你就带着弟弟往山里走？指望别人第二天看到你们俩冻得硬邦邦的，说一句这亲爹后妈的不是？”
    “不会，别人顶多觉得你们可怜，但不会为你们讨公道。”
    “你自个儿要长心眼，赶你出来，你不会往大队跑？我看姚得水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咋都不会叫你们姐弟俩这么冻死，你能活，你弟弟就能活。”
    那是余兰香过世之后，舅舅舅妈忙于给姥姥姥爷治病，无暇顾及之时，唯一一个这么教乔玉青杨道理的人。
    那天，饿了很久，冻了很久的青杨乔玉，在喝了热水肠胃缓和过来之后，慢慢地把姚太婆的一小锅小米粥都喝光了。
    陈乔玉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姚太婆教她，哪怕是训她，十三岁就没了娘，也没了家的她，会长成什么样。
    她打心眼里敬佩、亲近姚太婆。
    陈乔玉一边修拐杖，一边回想着当初的事儿，心里尽是感激和温暖。
    “好了，您试试，这拐杖还吵不吵。”
    姚太婆站起来，走了几步试试，天冷了，果然新包了皮子之后，拐杖声音小了许多，拄着也不震手了。
    陈乔玉说：“芳丫是个好姑娘，她现在自个儿能挣出来跟她弟弟的学费，能去上学，但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往后她的压力也更大了……”
    “我想趁她爷爷奶奶还能做得动，多叫她干点儿活，攒点儿钱，将来说不定也能上高中、考大学。”
    不然，要是现在不攒钱，等将来芳丫的爷爷奶奶老了、动不了了，芳丫又哪里有机会去上学。
    光是给爷爷奶奶治病、照顾他们，就能压垮这孩子。
    姚太婆眼皮都不抬，自顾自地躺回躺椅：“就你管得多，自个儿过好了吗就管别人？”
    陈乔玉笑着道：“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啊，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志气的，过成这样就挺好的。”
    姚太婆不高兴地哼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没志气啊！但凡换个人……都比你本事得多！”
    陈乔玉被姚太婆教训惯了，一时听见这话也没多想，只笑着应了：“慢慢来嘛，本事都是一点一点长起来的。”
    姚太婆看她的样子，虽然不算特别争气的，但也确实不骄不躁，稳扎稳打，一步一步走得沉稳。
    想到这里，姚太婆的神色也缓和了，闭上眼叫她走：“你来不了，就叫芳丫来，但也别来的太勤了，别吵着我。”
    陈乔玉一听，知道姚太婆这是准许了芳丫来——意味着也会教导芳丫、帮衬芳丫了。
    陈乔玉心里高兴，连忙应声：“哎！多谢姚太婆！”
    陈乔玉陪着姚太婆吃过了中午饭，正好早上洗晒过的床单被套和帷幕也都干了，一一装了回去，她才回家。
    ……
    各处都走动了一下，到十月初的这个星期六，陈乔玉他们就开始上课了。
    平时虽然羡慕人家在城镇有工人身份，但这会儿上课了，就觉得农民跟承包户的身份也挺香的。
    手头的活儿安排好了之后，星期六下午两点，他们吃过午饭就出发了。
    去长途汽车站坐汽车去县城，县城的路修了一段，现在稍微好走一点，但也要两个半小时。
    陈乔玉现在对于抢座位这事儿也习惯了，厚着脸皮跟一堆男的女的一块儿挤——要么选择挤两分钟，但能坐两小时，要么选择两分钟的体面，狼狈地站两个多小时。
    那陈乔玉还是选择后者。
    英子也能挤，她性子跟金二婶有些像，很是能干的一个人。
    倒是姚大勇，一边要拿着行李，一边要防着两个姑娘被人揩油欺负了，反倒是自顾不暇，没抢到自个儿的位置。
    不过他也不急，拿着行李往地上一搁，直接坐在行李包上。
    这个点儿去县城的人不多，座位坐满了，就四五个人还站着。
    乔玉跟英子坐一块儿，这儿天气冷，车子里的味道不难闻，两人没开窗户。
    这破窗，就是关着也四处漏风。
    英子裹了裹衣裳：“乔玉你冷不冷？”
    陈乔玉摇摇头：“不冷，幸好今天穿得厚。”
    英子深以为然：“我出门的时候我妈硬要给我加件薄袄，我还说哪有十月就穿袄子的，没想到现在真用上了。”
    陈乔玉笑道：“晚上上课也要用呢。”
    他们今天晚上六点半开始上到九点半，要上三个小时，深秋的夜晚还是很冷的。
    过道上的姚大勇听到她们的对话，就说：“要是冷的话就吱声，我还带了几件厚衣裳。”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现在只要是出门，那都得备齐了，免得在外头不方便。
    下午两点出发，四点半左右，他们就到了县城。
    三人下车后按照夜校的地址问了路，搭上公共汽车，往夜校去。
    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在夜校上课的大专生了！

 第613章 哪里来的乡巴佬，吃不起就不要吃了

    之前中专陈乔玉跟英子和柴爱花都是一个班的，但现在大专就分专业了。
    姚大勇去学了养殖生产，英子学的会计，陈乔玉挑选了一番，选择了财经管理。
    这个专业既能学到一些财会知识，也能学到经济经商，对现在的陈乔玉来说用处比较大。
    而且陈乔玉在现代查过了，再过几年、十几年，这个专业会逐渐转向对外经济贸易相关……
    也不能说乔玉就没有上进心，她心里想着，万一以后夜校再给开设大学班呢？
    说不定她还能在这个方向上走一走。
    当然眼下说对外贸易什么的，都太长太远了，陈乔玉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接触、了解到国家整体经济政策和发展，还能对她自己的经商活动有帮助的渠道。
    三人坐了一趟公交车，到县第二中学下的车。
    他们夜校就在这里上，借用了人家学校的几间教室。
    姚大勇拎着行李看了一圈，指了指边上：“那边有家面馆，要不今天晚上咱们吃面？”
    “行啊，正好还近。”乔玉跟英子都没有意见。
    进了面馆，素面四毛钱一碗，给加青菜。
    肉丝面六毛钱，还有牛肉面，要八毛钱。
    英子咋舌：“这也太贵了，我们镇上素面才三毛钱，还有鸡蛋丝呢。”
    姚大勇笑道：“毕竟是县里，县里的店面租金贵，之前我给人送鸭蛋来，就听他们说来着，现在好的店面租下来也要几十块钱呐。”
    英子震惊：“啥也没干，一个月就填进去几十？那这要是没挣钱，岂不是一年净亏几百？”
    “是啊，所以多少会比镇上的贵一些，市里还更贵呢，他们那边种菜的少，青菜价钱都高。不像咱们镇上，至少挨着农村，青菜便宜，等于不要钱了。”
    柴爱花和张永华店里用的青菜就是从村里带来的，大部分时候张老拐和葛大妹种的就能够用。
    有时候供不上，找村里人买，那也是给钱就卖。
    一两角钱能拖一麻袋走。
    “一寸土一寸金，越大的城市越不容易。”姚大勇感慨道。
    英子点了点头，翻着菜单，面上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乔玉听他们说话，想起来自己去年在省城看的那个小院子……那时候没钱买不起，现在有钱了，但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卖没卖出去。
    三人进店坐着，对着物价说了会儿话，就没急着点单。
    岂料他们这言语，叫旁边的人听见了，还招来一顿嘲讽。
    旁边一人听着他们带口音的乡下话，鄙夷地对着同桌的人道：“吃不起就别来，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做出那种跟人说悄悄话的模样，但实际上陈乔玉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英子率先看过去，脸色不大好看。
    姚大勇伸手把英子掰回来，示意她不要生气，出门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点菜，想吃什么？”
    英子忍了忍，手指头刚指上菜单，还没开口呢，就听到身后那桌又是一句嘲讽。
    “没钱就别装阔了，出门带点儿地瓜土豆垫垫肚子就行了，舍不得钱，又非要来面馆吃饭，笑死人了。”
    这下三人是真气不过，扭头看过去，姚大勇说：“大哥，我们在这儿吃饭也不妨碍你什么，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那大哥扭过头来，露出中间秃两边长，互相盖中间的“地中海”发型，一张长脸将三分傲慢更衬成了七分。
    “难听？就是难听才说给你们听的！”
    地中海嫌恶道：“现在满大街都是你们这群乡巴佬，没事就来县里，没事就来县里，吃个面也能碰见乡巴佬，我不说你说谁？”
    英子气道：“我们是从乡下来的，但我们坐在这儿也没招惹你，你凭啥埋汰人？”
    地中海旁边的同伴扒拉着地中海，示意他不要说了。
    但这地中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陈乔玉他们就是一顿输出。
    “你们出现在我眼前就是碍着我了！”
    “乡下到处都是泥巴牛粪，恶心死了，你们身上都是臭的！吃不起来还面馆恶心人！”
    “到处开放开放的，搞得一群臭乡巴佬，泥巴腿子，非要跑到县里来，烦都烦死了！”
    英子怒道：“这县城大路是你家修的吗？我们凭啥不能来？”
    “谁说我们吃不起了？你还未必有我们有钱呢！”
    “英子！”陈乔玉把腾的一下站起来的英子拉下来，不让她继续说。
    财不露白，尤其是在外头。
    她无心说了，但要是碰到有心人，容易被盯上。
    但这口气是要出的。
    陈乔玉扭过头看着那个地中海说：“大哥，五湖四海都是兄弟姐妹，我们在乡下日子确实过得苦，但没有我们，你吃的面是打哪儿来的？”
    “再有一个，我要提醒大哥一句，这开放是国家的政策，叫老百姓过好日子的，你在这里公然说开放不好，也就是遇着我们了，宽宏大量不给你计较，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即便不用像以前那样挨批评，但单位里评优、街道办的福利，是不是多少都会受影响？”
    县里虽然没有生产队，但是有单位、有街道办，人家也不愿意自己管辖范围内出现这种不好的说辞。
    陈乔玉这么一说，地中海还瞪着眼睛，但他的两个同伴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连忙把地中海拉过去，其中一个还道歉说和：“对不住对不住，他最近家里出了点儿事，心情不顺畅，不是故意对你们的。”
    这话听着可不真，英子哼了一声，心里气不过，但也知道出门在外，还是尽量别招惹烂事，也回过身来没说话了。
    英子跟大勇对视一眼，心里松口气，觉得好歹这事儿算过去了。
    刚要点菜呢，姚大勇一句“咱仨一人来碗面条？”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地中海大声喊店老板：“老板！给我上碗牛肉面！要八毛钱的大碗！”
    后厨的老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探出头来：“三号桌再加碗牛肉面？成！马上来！”
    说着笑了一声：“大哥会吃，我们店的牛肉面虽然贵，但贵有贵的道理，都是好牛肉，昨儿晚上就开始炖，炖了一天了，香着呢！”
    地中海听见这话，那可高兴的，就差拍着桌子嚷嚷了：“那可不，就是贵咱才吃！不贵的咱还不吃呢！”
    地中海点完，特地往陈乔玉他们桌上看了一眼。
    虽然没说话，但那意思明显得很——陈乔玉他们三人进来半天都还没点菜，只怕是吃不起？

 第614章 地中海憋屈了，陈乔玉就舒服了

    地中海转过身去，对自己的两个同伴说道：“咱们爷们儿爽快，进来就点，点了就吃，一点儿不磨蹭，不耽误老板做生意，是不是！”
    这说的什么意思，大家也都明白。
    两个同伴恨不得垂下头去，装作自己不认识这人。
    英子气得胸口直起伏——他们也没招惹那地中海，怎么地中海就跟吃了枪药一样叭叭叭的喷啊。
    英子生气地道：“不吃了！”
    倒胃口。
    然而，这话听在地中海耳中，那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地中海立刻回头，露出不怀好意的傲慢笑容：“哟，这就不吃了啊？这老板的牛肉面可是好手艺，怎么就不吃了啊？”
    英子回嘴道：“那可不，有人说我们在面店里占着茅坑不拉屎，这说明啥？这说明面店就茅坑，狗才吃得进茅坑里的东西呢！”
    英子在村里那可是村支书的闺女，从来没怕过什么人的，哪里能受这闲气。
    就是对不住老板了。
    本来想好好吃碗面的，遇到这糟心的地中海，只能顺带着贬贬这面馆了。
    英子的嘴那也是厉害，一顿输出，顿时把地中海给恶心得回不了嘴。
    店里还有两桌客人，也纷纷皱起眉头来。
    英子才不理呢。
    刚才这地中海挤兑他们是乡下人的时候，没见那两桌人有什么表示。
    现在知道恶心了？
    是地中海先挑起来的。
    正这当口，老板端着一碗牛肉面出来了。
    老板一直在后厨忙着，倒是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
    那两桌有熟客，拉住老板小声低语的两句，大约是把事情说清楚了，老板立刻看过来。
    陈乔玉他们有些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意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老板端着面过来，先给地中海上了面，笑道：“牛肉面来咯！咱们家的牛肉汤是一等一的好，老顾客了，识货！”
    地中海见老板捧他，才略略有些高兴。
    刚想说话，老板却把面碗一推，对地中海说：“这牛肉汤刚出锅的，趁热喝最好，大哥你试试，看看汤头口味正不正。”
    这捧人的话，叫人心里高兴，地中海立刻忘记陈乔玉他们，低头喝汤去了。
    这边老板转过来冲陈乔玉他们笑道：“同志，今儿头一次来我们店？正好，今儿牛肉汤熬的好，我给三位的面里加两勺汤，不另收钱，就想请三位也帮我尝尝，看看这汤味道怎么样，成不？”
    这老板说话客气，捧了老客户，又对新客户示好。
    陈乔玉听完了，才明白过来，这老板是好心照顾他们的脸面呢——另加牛肉汤不收钱，就是说他们可以点素面，但还给加汤，打着尝味儿的由头，也不寒碜。
    陈乔玉不由打量了这老板一眼，觉得老板这生意做得确实不错。
    英子也是个心眼亮的，听出来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刚才还恶心人家店一回了呢。
    姚大勇出来打圆场，笑着跟面店老板说道：“这么好的牛肉汤，我们肯定要尝尝的，吃素面就可惜了，这样，老板你给上三碗牛肉面。”
    老板微笑着点头应了，倒是也没说收钱的事儿。
    大有一副今天就是上牛肉面，也不另外收钱的架势。
    那地中海一听，觉得陈乔玉他们占便宜了，顿时就不高兴了。
    低声骂了一句：“穷酸乡巴佬！”
    然后就找老板扯皮：“老板，既然你不收他们的钱，那也不该收我们的钱，我这碗面得按素面算？”
    “还有，你给他们上了三碗，那也该给我这两兄弟上一碗？”
    老板微微皱眉，但是想着做生意和气生财，今天这再闹下去就不好看了。
    于是就要开口说话。
    谁知这时候姚大勇开口了，他对着地中海的方向道：“谁说老板不收钱了？我们点了牛肉面，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老板，收钱。”
    说着，直接掏出三块钱放在桌上：“剩下的也别找了，我们赶路肚子饿，有什么小菜给我们上点儿。”
    花三块钱吃顿饭，是有点儿奢侈，但也不是吃不起。
    老板也很意外，没想到姚大勇他们看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有些辛苦模样，手里居然这么有钱。
    但既然有人示好，老板没有理由不接。
    老板立刻收起钱来，笑道：“那可不，是什么面就收什么钱，稍等啊，我马上就上菜，肯定叫您几位满意。”
    这一茬，英子昂着头睥睨地中海，故意激他：“这位大哥，你的牛肉面还要不要了？”
    “我们三个乡下人都能要三碗牛肉面，你是城里人，总不能吃不起？怎么，你还不如乡下人阔绰呢？那先前那些话，什么穷酸啊抠搜啊舍不得的，您是不是都自己领回去啊？”
    英子说话不饶人，地中海又气又憋屈。
    便宜没占成不说，现在还要多花两块多钱买下三碗牛肉面。
    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买，确实心疼钱。
    但是不买，当着朋友的面，面子简直掉光了。
    地中海一咬牙：“当然买！”
    说着，硬着头皮对两个同伴说道：“今天我请客！”
    两个同伴也是无语了，要请客就早请，他们这都吃了一碗素面了，再怎么吃得下？
    不过，这钱反正是地中海出。
    这人平时就捧高踩低的，没事儿都要惹闲气，今天受个教训挺好的。
    老板笑呵呵地去后面，没多久，就一碗接一碗地把面上来了。
    面碗不小，面条顺滑地躺在碗里，上面盖了冒尖儿的牛肉块。
    老板介绍道：“这牛肉是先卤后烧的，跟别处的做法不一样，保证里外都进味儿了，几位尝尝？”
    不仅如此，还上了几道小菜，明显超过菜单上的小菜价钱。
    陈乔玉他们得了好，心气儿不知道比地中海舒服多少。
    陈乔玉拿起筷子挑面条吃，结果刚一挑，又是一个惊讶——面条下面还藏着跟上头冒尖儿的牛肉差不多分量的一勺牛肉呢！

 第616章 老板，你的牛肉汤跟我的红薯粉更配哦

    陈乔玉抬头看向英子和姚大勇，两人也是一样的震惊神色。
    果然，他们碗底下也都藏着一勺牛肉。
    英子偷偷斜眼看向地中海那桌，地中海还心疼地跟两个同伴说呢：“吃……吃，八毛钱的面呢。”
    并没见什么惊喜模样。
    老板冲陈乔玉他们笑了笑，微微抿嘴，示意他们别说。
    陈乔玉他们也回以微笑，谢过老板。
    牛肉面确实好吃。
    牛肉汤看着颜色清淡，但是一口下去，醇香浓厚，可见火候。
    牛肉果然酥烂入味，陈乔玉能吃出来一点点花椒味儿，分量刚刚好，入口能够刺激味觉，却又不让人麻舌。
    英子吃着牛肉面，心情好多了：“确实比镇上的好吃。”
    镇上的那家牛肉面馆，没有这个手艺。
    他们有小菜，吃得慢，那边地中海三人组吃完就走了，走之前还又憋屈又不顺气地瞪了陈乔玉他们一眼。
    英子毫不胆怯地瞪回去。
    怕你啊！
    等地中海走后，陈乔玉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英子拿手帕擦擦嘴，问道：“咱们现在去教室吗？”
    陈乔玉拦下了：“等会儿，我还有点儿事，想跟老板说说。”
    姚大勇立刻问道：“什么事？”
    陈乔玉笑道：“看看能不能合作一下。”
    说着，陈乔玉就起身去后厨找老板。
    老板一个人在后厨揉面，他家的面是拉面，来一个客人就现揉现抻。
    陈乔玉等老板一碗面下锅，才跟老板说明来意。
    “牛肉……粉？”老板有些讶异。
    “我只会做牛肉面，没做过牛肉粉。”
    陈乔玉笑道：“我们作坊的红薯粉特别好，弹滑爽口，跟老板你的牛肉汤是绝配。”
    “而且我看你们店里就你一个人里里外外忙活，这面还得现抻，精力上有些顾不上？”
    老板露出羞赧的笑容来：“那确实……但我的东西真材实料，牛肉汤都是我自己每天去菜市场挑的牛肉和牛骨头，我卖八毛钱一碗，真不贵，利润微薄。”
    老板也有自己的苦衷：“利润太少了，我自个儿忙活，还能挣点儿，要是再请人，那就真忙不过来了。”
    陈乔玉很能理解这种感受，她倒不是因为多个人利润就薄了，而是因为很多事涉及到现代，只能自己亲力亲为，所以才觉得精力捉襟见肘。
    陈乔玉见状就说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推荐我们家的红薯粉。”
    陈乔玉今天正巧带了一些来，本来是带给付老师和葛老师他们的，现在就拿了一包出来。
    也不多，里面就四小捆，半斤左右的量。
    陈乔玉把红薯粉拿给面店老板：“我们这红薯粉是熟制的，粉浆本身就煮过，所以再煮也不麻烦。”
    “你要是还觉得不够快，可以先泡着，我们的红薯粉工艺好，冷水泡着不会发胀，但是好煮。”
    面店老板接过来仔细打量，看得出来，这红薯粉的品质不错，干粉顺滑直溜，颜色澄净没有粉疙瘩。
    陈乔玉推销自己的红薯粉推销惯了，对于红薯粉的优点信手拈来：“品质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是标准化作坊，每一道程序都是有标准操作流程的，出产的粉全都是经过检验合格的。”
    面店老板连忙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就是……没试过。”
    面店老板挠了挠头：“其实会做面的是我妈，我爸过世得早，她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养活我们几个的……”
    “以前是偷着做，躲着卖，现在让做生意了，我们就开了这家店，但我这手艺就不如我妈。”
    但面店老板也不妄自菲薄：“不过虽然我抻面的手艺不如我妈，但是我的汤熬的好，肉也炖得好。”
    陈乔玉见老板是个实诚人，也就没再来虚的，诚实说道：
    “不瞒你说，吃得出来……面条中规中矩，但浇头是真的好，要不是这样，我也不好意思找你开这个口。”
    “我是觉得，你这个牛肉汤，跟我这粉丝真的特别配，搭配起来比面好吃。”
    陈乔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快要上课了。
    因此也不多说，留了一包红薯粉和一张名片给老板：“这是我的名片，红薯粉你先试试，我们接下来三个月都要在对面中学上课的，要是有合作意向，你找我就是了。”
    面店老板忙不迭点头，想了想，又放下红薯粉从兜里掏出姚大勇刚才给的三块钱，退了两块钱给陈乔玉。
    “你们从乡下来城里一趟不容易，花钱的地方多……刚才我说牛肉汤我请了，我就只收素面的钱，这钱你拿回去……”
    陈乔玉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老板手里的名片：“老板，你但凡看看名片就知道，我们不缺钱。”
    这老板好心是好心，但人太实诚了。
    说着，英子在外面喊了，陈乔玉也不多说，跟老板招呼一声，就赶紧出去了。
    “乔玉，走了，快到点儿了。”
    陈乔玉赶紧过去拿好自己的行李，跟英子和大勇一块儿过马路，往对面的中学去了。
    学校里没有学生的时候，有些过于安静了。
    陈乔玉他们走进去就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他们按照开课通知单上的地址找到对应的教室，才看到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坐下了。
    三个人不同专业，在不同的教室，各自进了教室找位置坐下。
    陈乔玉这个班的同学比较少，但她惊奇地发现，好像她班上的气氛，比另外几个班的都要更加活泼一些。
    陈乔玉刚坐进去就有人来搭话：“同学你好，我叫方锦文，是县招商局的，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这会儿学财经的，多少都是有些野心的。
    想实用的去学技术了，想踏实的去学会计了——就像英子，无论如何将来找个会计出纳的活儿，在老人眼里，那也是一辈子稳了。
    唯有这财经管理，听着虚无缥缈的，尽是和钱打交道的。
    没钱的学了没用，来学的，估摸着都是跟经济商务挣钱有关的。
    陈乔玉赶紧自我介绍道：“方同学你好，我叫陈乔玉，是枫桥镇人民公社姚家村生产大队的。”
    她还挺好奇的，县里这就有招商局了？

 第617章 她走得很慢，但绝不掉队

    陈乔玉对招商其实不算陌生。
    毕竟现在也做了两三年的生意了，大大小小的对口单位，也接触了不少。
    但没想到这就能遇到招商局的人。
    她有些心动——要是能搭上招商局的关系，是不是小作坊有望变成大作坊，乃至成厂呢？
    那边方锦文听见陈乔玉说到生产队，还有些发懵。
    确认了一遍自己没听错。
    “你们村队……有什么产业吗？”
    一般的村集体，就算有产业，一般也是叫去学学会计采购啥的，还很少扯到这么远。
    但陈乔玉却是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介绍道：“有的，我们村养殖鸭子已经有四年的经验了，今年全村的鸭子养殖规模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三万只……”
    “目前我们有稳定的销售渠道，除了鸡、鸭、鱼之外，队里统一种植姜蒜，准备将我们村打造成全县乃至全市的姜蒜生产基地，供应周边县市的姜蒜用量。”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特色产业，竹编工艺、茄子干等菜干，和红薯粉，目前正在积极发展，但也依然想要了解经济形势，看新形势下，到底哪种产业能叫农民脱贫致富。”
    陈乔玉心中有数，多条线并行，每一条她都清清楚楚。
    她走得很慢，但绝不掉队。
    陈乔玉声音沉静，条理清晰，早在说鸭子养殖的时候就已经吸引来了不少人。
    等说到后面他们村还有打造姜蒜第一生产基地的想法时，不少“同学”都看过来了。
    等她说完，更是有人直接带头鼓掌：“太厉害了！”
    “我算是知道你们一个生产队，怎么会叫队员来学财经管理了。”
    “你们队有点本事啊，今年夏天狠卖了一批姜蒜的，就是你们？”
    陈乔玉笑着应了：“是的。”
    招商局的方锦文佩服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多产业并行，还有发展村队特色产业，这个是哪里的政策啊，我们县里好像还没收到。”
    虽然县里已经在大力发展经济了，招商局不止面向工业大厂，现在也开始面向私营和个体，但在招商引资的大趋势下，对本土的产业发展并未有这么具体的政策。
    方锦文跟其余几个同学对陈乔玉都有些敬佩了：“陈同学，你太厉害了，你对经济的研究，比我们这些对口单位的人都熟悉。”
    陈乔玉笑道：“我这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你们才是专业的。”
    几个同学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们真不懂，我们就是等着省里的老师来给我们讲课呢！”
    就是没想到这还没上课，光是课前同学交流，就叫他们狠狠吃了一惊。
    有同学好奇问道：“不过我们县里都没收到这些政策指引，陈同学，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同学的问话没有质问的意思，态度摆得很端正。
    陈乔玉突然有种非常私人的体会——果然文化层次越高的人，越是好学好沟通。
    面对同学的疑问，陈乔玉有备而来，也丝毫不怵。
    她从包里掏出几本书：“报名的时候问过招生办的老师，建议我可以去看看这些书，还有一些是请大学生帮忙提供的书单。”
    陈乔玉说：“我就是个中专文化的农民，啥也不懂，但我弄不明白的，书上都有写。”
    陈乔玉把书递出去：“你们看的话，你们也能知道。”
    当然了，至于现代的一些面向普通群众的科普视频……就不必说了。
    那个是陈乔玉的专属小灶。
    陈乔玉大方分享书籍的态度让班上同学之间的气氛更加好了。
    陈乔玉也才知道，这一班的同学里，大多都是各个经济商业对口单位，还有大厂大企业送来的人才。
    像她这样来自于公社下面生产队的，很少，整个班二十多个人，只有三个。
    陈乔玉跟另外两个生产队来的同学也交流了一番，惊喜地发现其中有一个居然是三水镇的。
    她由衷表示佩服：“三水镇发展得比我们枫桥镇好多了，你们那个小吃产业的设立，简直太厉害了。”
    三水镇的那个同学也笑道：“是领导眼光长远。”
    这话还真不是拍马屁，三水镇的人，从上到下都是这么想的。
    毕竟小吃这门生意，最终的劳动载体还是一个个小家庭。
    能够叫底层人民富起来的政策，劳动人民怎么会不由衷欢喜？
    另外一个同学也是村队有自己的产业的。
    “我们整个公社都养猪，养猪这行不容易，咱们的土猪两三年才能出一栏，这两年引进的大白猪虽然一年就能出栏，但周期毕竟也长。”
    “我们全公社的人都指着卖猪挣钱，必须要了解接下来的政策和风向、趋势。”
    相比于招商局的方锦文他们，三个生产队来的人显然都更加务实一些。
    方锦文他们也感慨道：“对我们来说，学习财经是工作，但对你们来说，可能就是吃饭的家伙事儿。”
    陈乔玉他们都笑起来：“方同学你这话说的很对！”
    同学们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一番，有人突然反应过来：“哎，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上课时间了？老师怎么还没来呢？”
    陈乔玉低头看看手表——她如今大小也是个准万元户了，店里能存六块手表的人，戴一块儿不算出格？
    她看了看手表说道：“是啊，已经上课快二十分钟了。”
    老师怎么还没来？
    就在同学们面面相觑的时候，人堆里，一个三十多，看着还不到四十的男人站起来，笑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就是大家这门课的老师，我姓许，叫许儒临，在省经济大学担任教授。”
    教授！
    大家顿时一怔——这人刚才还跟他们一块儿讨论呢！
    甚至还有同学因为意见不合，而跟许儒临争论过几句。
    这下那个同学傻眼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对不起，许教授，我……我刚才不知道是您。”
    个个都指望来这课上学到真东西，了解政策大趋势，结果这第一堂课就跟省城来的教授杠上了，真是！
    但走上讲台的许教授却很随和：“大家刚才的讨论非常有意思，也让我看到了大家的热情和求知欲，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课程，有非常大的促进作用。”

 第618章 乔玉人生新体验

    陈乔玉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教授。
    她以为教授都是很厉害，所以看起来很严肃的。
    所以从报名开始就拼命看书补课，争取不掉队。
    人家可是给大学生上课的呢！
    结果没想到这开学第一课，许教授根本不按套路来啊，十分平易近人。
    就在大家好奇许教授第一节课会讲什么的时候，许教授却直接说起了三水镇的例子。
    “三水镇抓住了经济形势，在集体产业和私营个体当中开辟了一条非常新的道路。”
    “上有政府集体采购、统一管理，下有行业标准，可以让任何一个老百姓的家庭都能快速学习掌握小吃技能。”
    “政通人和，百废待兴……”
    “从这个案例当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国家走这条路是正确的，我这里有三水镇的各项经济指标，大家来看一看，跟周边乡镇对比一下……”
    陈乔玉在第三排坐得笔直。
    在教授拿出三水镇的各项经济指标和人口、农业数据，以及产业转型前后的收入消费对比之后，教室里的学生连最后一点“老师是不是没备课，现捡现用”的疑虑都没有了。
    老师不是没准备，而是准备得太充分了。
    许教授不仅提前做了数据功课，甚至还亲自去三水镇和周边乡镇考察过。
    今天来上课，也是刻意坐在学生群体当中，听他们的发声、了解他们的需求。
    一堂课整整三个小时，许教授没有过多地介绍自己经济学教授的身份，直接以三水镇为例，给大家看到了新的经济模式。
    同时也指出了需要改善的问题。
    三水镇的梁同学简直忙得头顶冒烟——既想目不转睛地盯着教授，听他讲，又想笔头冒烟飞快地把教授讲的所有重点都记下来。
    陈乔玉也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不停得地接收新知识。
    如果她的大脑是个小人儿，现在肯定是在知识的大道上狂奔，鞋底都磨穿，脚下冒火星子的那种。
    关键是！
    她还能听懂！
    许教授的话可比陈乔玉在书上看到的理论好理解多了。
    一直到晚上九点，学校的校工敲响铁铃铛时，许教授才停止讲课。
    他站在讲台上，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讲了这么久，中间都忘了下课了……”
    陈乔玉跟一群同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就想听老师讲课！”
    “许教授，您讲的太好了！”
    三水镇的梁同学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扬着手里的本子，整个人都很亢奋：“我们书记叫我过来上课果然叫对了！许教授，我能把你课上讲的内容回去讲给我们镇的人听吗？真的，对我们太有用了。”
    许教授温和笑道：“当然可以，这就是我开这门课的目的，不过，我也有一个小要求——”
    “您说，您说！”梁同学激动道。
    陈乔玉看梁同学的架势，现在就算许教授要的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集全镇力量想办法给许教授弄到。
    许教授笑道：“我需要你按照我的经济观测模型，将你们镇的一些经济现象和数据记录下来……当然，你们可以回去商量商量，看哪些是可以分享给我的。”
    许教授很诚恳：“这对我的研究非常重要，我们大学也正在摸索前行，需要很多模型和数据，才能判断将来走哪条路合适。”
    梁同学拼命点头：“我回去跟他们说。”
    许教授笑着点点头：“不着急，等我整理出来成册，再跟你一起去你们镇考察一趟，选定观察模型。”
    梁同学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陈乔玉在旁边简直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要是许教授也愿意这样观察指导他们镇，那该有多好啊！
    陈乔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脸上的羡慕太过明显了，许教授在解答完几个同学的问题之后，居然点了陈乔玉的名。
    “陈乔玉同学。”
    “到！”陈乔玉正收拾东西呢，听到许教授点名，噌的一下站起来。
    许教授被她逗笑了，摆摆手让她坐下，而后自己下来到陈乔玉座位前。
    “我刚才听你说，你在你们村开办了个手工红薯粉作坊？”
    陈乔玉跟梁同学一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许教授。”
    许教授微微一笑：“我还听你提到手工生产的标准化和流水线作业，非常不错，不知道现在规模如何，我能不能去参观一下？”
    陈乔玉张大嘴巴，她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了。
    她连忙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我明天就来接您……啊不行，明天还要上课，许教授，您什么时间方便？我来接您！”
    许教授笑着道：“不用不用，我会安排时间过去的，目前我的重点还在三水镇，他们镇的产业规模正在快速扩张，需要更科学的管理。”
    “省里也很关注三水镇的发展，我们希望他们能走正确的道路，少走弯路。”
    陈乔玉心中羡慕，但也很理解。
    她邀请许教授有空的时候去村里看看，也给了许教授一张自己的名片。
    许教授接过去看了看，笑道：“你这个名片设计得很有意思，倒是有些像外商的风格。”
    陈乔玉就把自己一边找销路、一边找弟弟的事儿说了，从最开始的寻人启事到后面考虑到联系方式、有用途径，里面还有些对人性的分析，全都说了。
    她觉得许教授是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人，她在面对现代也好、知识也好，有种猴子进了金山，看着满山的金子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捉襟见肘感。
    但跟许教授说了，许教授兴许会有别的想法。
    果然，许教授找陈乔玉多要了几张名片：“你这个方式方法很好，值得我们借鉴，你介意我们拿去学习吗？”
    陈乔玉连忙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老家好，希望老家能够早些跟现代一样，先进、发达、自由。
    许教授笑道：“那我就代表我们研究小组多谢你了，陈乔玉同学。”

 第619章 知识就是财富

    校工打了三遍铃，第一遍跟下课铃隔十分钟，第二遍隔五分钟，催促着大家。
    但大家都舍不得走，恨不能抓住机会多问、多交流。
    不光是向许教授请教，还有同学之间也是。
    大言不惭地说一句，陈乔玉他们班上的，大部分都是各个单位选出来，将来要参与经济方向确立的人。
    算得上是各单位的优秀现金，都是带着任务来的。
    陈乔玉本来还觉得自己有些特殊，但看到梁同学和另外一位养猪办的同学之后，只觉得自己幸好来了。
    果然学习才是让人进步的强大因素。
    她顺着人群离开教室，教室里，还有三四个学生依依不舍地围着许教授问问题。
    她也想问，不过光是今天许教授上课的内容，就足够她分析消化一阵子的了。
    她之前一直佩服三水镇的人，觉得他们算是“现代化管理”的先驱。
    但一直不知道人家到底厉害在哪里，毕竟她只看到了末端的表象。
    但人家的核心考虑，和方向定位，都是她单靠自己难以接触了解到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教授，还有这班同学，陈乔玉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能抓住金山往上爬了。
    ……
    从教室出来，陈乔玉找到英子的教室，从窗户里看到，英子正围在一个女老师身边，跟其他同学一起说着什么。
    看英子的脸色，显然也是兴奋至极。
    姚大勇跟陈乔玉前后脚来的。
    姚大勇见到陈乔玉，忍不住道：“我们老师太厉害了！他给我们讲了杨洲的组合养殖案例！乔玉，你知道啥叫组合养殖吗？”
    陈乔玉想了想，道：“又养鸡又养鸭……还养猪？”
    姚大勇兴奋地摇头：“不是！是有关联和循环的！又养鸡又养鸭这种不算，一边养鸭子，一边养鱼，才是！”
    姚大勇说：“鸭子能帮忙活水，鸭粪掉下去还能肥田，丰富水草，能够叫鱼也吃得好！还有林地养鸡的案例，能够同时种植果树……我都记下来了，到时候分享给你！”
    陈乔玉连忙点头：“这个好，这个好，谢谢谢谢！”
    不多时，英子看到他们两个，也依依不舍地跟老师告别，出来了。
    英子挎着书包一出来，就忍不住道：“乔玉！我今天学到了好多！”
    “你知道为啥我爸总平不了账吗？徐会计只会算账，但并不会会计！他不懂真正的会计学原理！”
    “我们买拖拉机，是要算资产的，每年还要进行固定折旧，我们村应该进行定期盘点……”
    “还有还有，记账也是，徐会计那种花了多少钱，收了多少钱的记法，都是老黄历，我们有科学记账！”
    英子简直说得停不下来。
    她兴奋地抓着陈乔玉的手：“乔玉，你懂吗？你懂我现在的感觉吗？”
    陈乔玉被她抓得生疼，但也忍不住道：“懂！我当然懂！”
    她的感受不比英子少。
    那边姚大勇也几度插话，平时还算是沉稳的几个人，都有些激动。
    他们跟着人群一块儿下楼，路上一直都能听到其他人的讨论。
    英子下楼后忍不住在地上跳了两下：“我现在都不想睡觉了！就想上明天的课！”
    陈乔玉捏了捏她的手：“别太激动了，明天还有明天的新内容呢！今天休息好了，明天才能够有精力学习。”
    “也是”，英子咧着嘴笑道，“我爸让我来上这个课，真的是上对了。”
    陈乔玉说：“就是可惜爱花姐没来，她要是来，她肯定也高兴。”
    “就是就是，明年一定叫她来。”英子也忙不迭地点头。
    三人离开校园，住在县里的人大多都骑了自行车来，三三两两的骑着自行车回去。
    这个点儿已经没有公共汽车了。
    姚大勇左看右看，想找个踩三轮的，但也没看到。
    “咱们只能走过去了。”姚大勇拎着行李道。
    陈乔玉道：“可以，咱走。”
    都是乡下苦孩子，以前上学十几里路天天来回，后来到镇上卖烧饼，还不是每天二十几里路天天来回？
    县里这路还好走呢，平坦，还有路灯。
    三人一块儿往县小学家属院的方向去，路上说着今天上课的感受，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还觉得身体里全是力量。
    陈乔玉有种感受，虽然老家的生活比现代麻烦许多，一点儿都不便利，要多花很多时间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上。
    但因为心理有希望，知道自己在走向一条更好的路，反而比生活便利的现代人少了很多疲惫。
    真正让人觉得疲惫困顿的，不是单纯体力上的消耗，而是那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忙，也不知道自己努力之后是不是就有好结果的焦虑和迷茫。
    但这对于八十年代的年轻人来说，完全不存在。
    陈乔玉以前一直觉得现代人幸福，但今天却有了点不同的感受。
    现代人是物质幸福，但心情未必比他们好。
    而他们，虽然生活在不发达不先进、物资文化都不丰富的八十年代，但却因为那种将来的每一天都比现在更好的趋势，而幸福感爆棚。
    ……
    三人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县小学家属院。
    还没到呢，陈乔玉就看到家属院门口的路灯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葛老师！”
    葛老师穿着棉衣，抄着手站在路灯下，一直往路口张望。
    听到陈乔玉喊，连忙看过来：“乔玉！”
    英子和大勇也上前几步，喊人：“葛老师好！”
    之前葛老师和付老师带乔丽回过村，别人可能不认识，但凭着乔玉跟英子家的关系，两家人是一块儿吃过饭见过面的。
    葛老师连声应道：“哎，好，好，冻坏了？快上楼，付老师在家炖了汤，给你们下面条吃。”
    陈乔玉笑嘻嘻的：“那敢情好，一来就有热乎乎的汤面。”
    走了一路，还真是有点冷了。
    十月初的天气，白天有时候还穿不住长袖呢，但晚上就要穿夹衣甚至棉袄了。
    三人跟着葛老师上了楼，楼里很安静，这会儿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
    付老师听到敲门声来开门，看到陈乔玉，立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还摸了摸她的手。
    “看这吹的，手冰凉！也不多穿件衣裳！”

 第620章 上学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陈乔玉赶忙解释道：“不冷的，我都走出汗了，就是手露在外面被风吹的。”
    因为要拎着行李，手也没办法揣兜，只能一直在外面吹着风。
    陈乔玉搓了搓手，再递给付老师试试：“现在就热了。”
    付老师摸了摸，又看看英子和大勇穿得还算厚实，这才放心下来，招呼他们进来坐。
    葛老师已经把放在案板上的面条放进了滚水里煮。
    付老师帮陈乔玉他们放好行李，说：“乔丽等了一晚上，我说你们下课就很晚了，她也不听，非要等你，说要给你看她上次考试89分的试卷。”
    “结果等着等着，我再去看的时候，她已经自个儿睡着了。”
    陈乔玉进屋里看了一眼，见乔丽脸蛋红扑扑的，忍不住捏了把。
    英子和大勇坐在不足六平米的厨房兼小餐厅里，略有些局促。
    不过很快面条煮好了，付老师和葛老师给他们盛面条，吃起东西来，生涩感顿消。
    英子夸赞道：“付老师炖的汤真好喝！”
    付老师笑道：“收到乔玉的信儿之后，我就开始准备了，就是本来想买排骨的，结果跑了几次都没赶上，只买到了筒骨。”
    “筒骨好，筒骨炖汤香。”姚大勇对付老师他们表示感谢。
    陈乔玉也吃了一大碗。
    她觉得他们这个年代的人确实很能吃，不管什么时候，吃饭吃面都是一大碗，也没有说吃不下的。
    不过也就一个瞬间，她就想明白了——像晓玲他们在现代，想吃东西分分钟就能吃到。
    早上人还没起床，可以先点个外卖，刷完牙，外卖就到了。
    下午也是随时点杯奶茶，冰的热的任意挑选，那奶茶说是奶茶，里面什么糯米丸子、芋头、粉条都有……一杯下去，人都半饱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自然是吃不了多少了。
    而且周姐他们出行都有车，就是不开车，也走不了几百米就有公交车。
    不像现在的人，几公里路跟玩儿似的，走上十几公里也是常见的事儿，体力消耗大着呢。
    陈乔玉吃完一碗面条，付老师就不让她吃了，给他们盛了汤：“晚上就别吃那么多了，早点儿洗漱睡觉，明天一早街上有卖油条和豆腐花的，葛老师给你们买油条吃。”
    陈乔玉一想刚出锅的油条和豆腐花，口水都要来了。
    英子和大勇也吃饱了——一碗大骨汤面不说，还一人给卧了俩鸡蛋！
    他们自己带了牙刷和毛巾，借了付老师和葛老师的洗脚盆，刷了牙洗了脚，就各自睡觉了。
    陈乔玉跟英子和付老师、乔丽一块儿睡大房间。
    姚大勇和葛老师一块儿睡小房间。
    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也不挑剔，挤在一块儿就睡了。
    ……
    第二天一早，陈乔玉是被人拱醒的。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动来动去的，陈乔玉睁眼一看，可不就是乔丽吗！
    乔丽见陈乔玉醒了，挤进她的怀里，小声喊她：“姐！”
    小姑娘家家的，在付老师和葛老师这里养了两三年，脸蛋渐圆，白白胖胖的。
    陈乔玉亲了一口，笑道：“付老师说你考了89分啦？”
    乔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上个星期刚考的！”
    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揉成团的试卷，要给陈乔玉看。
    “爸爸说我就是有点粗心，这道题写错了，不然我就上90了！”
    乔丽深感可惜，陈乔玉摸摸她的头：“我们乔丽已经很厉害啦！慢慢来。”
    她们俩小声说话，英子揉揉眼睛，也醒了。
    “乔玉，乔丽。”
    乔丽笑嘻嘻地喊了一声：“英子姐。”
    英子挺不好意思地问乔玉：“几点了？怎么不叫我？”
    陈乔玉笑道：“我也刚醒，还是被乔丽给闹醒的呢。”
    付老师倒是早就起床去了，应该是给他们准备早餐去了。
    英子见陈乔玉在付老师家可以安然睡到天亮，醒了也不着急起，也很为她高兴。
    这说明乔玉在付老师葛老师家很自在，没有做客的生疏，像自己家一样，才会赖床，才会在付老师已经起床的情况下，不着急起床。
    等换好衣服打开房门，果然看到付老师在忙活。
    折叠的小饭桌上还放着一个小锅，应该是打的豆腐花。
    旁边的竹编簸箕里放着五六根大油条。
    付老师见她们起来，忙招呼她们去刷牙洗脸：“大勇已经起来了，跟葛老师一块儿去买了油条和豆腐花，这会儿葛老师带大勇去看他养的鸡了，说是要请教请教。”
    现在县城里的人也都愿意养鸡了，但凡有块空地，都得想办法利用起来。
    学校后面有一片野地，早就被教师家属开垦出来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是吃过苦的人，两人也弄了一块儿，面积不大，但还搭了个棚子养鸡。
    姚大勇早上起得早，葛老师就非拉着他去看看。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陈乔玉和英子已经在吃油条豆腐花了。
    豆腐花里加了白糖，甜滋滋的，放了一会儿温度刚刚好，喝进去热乎乎的，又不烫嘴。
    陈乔玉一连喝了两碗，吃了一根足有三十多公分长的油条，还吃了一个煎鸡蛋，付老师才放过她。
    英子和大勇也一样被填鸭似的喂了一顿。
    现在的人表达热情的方式就是招呼对方吃饭，不吃到撑都算招呼不周。
    吃完饭也才刚七点，陈乔玉他们八点上课，这个点儿出门刚刚好。
    今天上课还稍微轻松一些，行李都放在付老师和葛老师家里了，他们就只用带笔记本——第一堂课，连教材都是上课的时候现发的。
    一想到昨天晚上那种见识到知识海洋的广阔，还有人扶着船让他们遨游的感觉，陈乔玉三人就对今天的课程充满了兴奋和好奇。
    到学校后，三人默契地各自找到班级，开始上课。
    一整天的课程，上午下午各来了一位新老师。
    虽然没有许教授那么令人意外，但也都是教学水平很不错的老师。
    陈乔玉特别喜欢上课的感觉。
    她做过很多事，哪怕卖东西开作坊能叫她挣钱，她最喜欢的也还是坐在教室里上课。
    这是大约是容易获取知识的现代人所不能理解的感受。
    但对陈乔玉来说，上学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第621章 得道者多助

    上课的时间因为聚精会神而过得很快。
    青杨星期天也来了，中午去陈乔玉他们上课的地方一块儿吃了饭。
    几个人照旧在牛肉面店吃的，不过这次没有遇到那讨人厌的地中海了。
    青杨听他们说上课有意思，也很高兴。
    下午还去陪乔丽玩了一会儿，等陈乔玉他们六点多下课，再四个人一块儿回去。
    路上陈乔玉就说：“青杨，下回你不用来了，你们现在星期六还得上课，星期天跑这一趟，太累了。”
    青杨看过他们上课的环境之后，也觉得没什么事儿，就点头答应了：“行，那我以后就不来了，在家照看着。”
    四人赶上县城回枫桥镇的末班车，摇摇晃晃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
    幸亏下午去拿行李的时候，付老师还给塞了一些大馒头和煮鸡蛋，他们路上给吃了，不然等回到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姚大勇开了拖拉机来，就停在集贸市场后面，晚上就开拖拉机回去。
    深夜回去洗漱一番，第二天就周一了，大家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如此往复。
    时间过得很快。
    十一月的一天，陈乔玉早上起来感觉凉飕飕的，胳膊自个儿缩在被窝里都不敢往外伸。
    等强行起床之后打开门一看，黄泥巴土的院子里，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打霜了。
    陈乔玉摸了摸胳膊，去青杨屋里看了看，青杨早就起床上学去了。
    初三的学生确实比较辛苦。
    他们老师念叨着最关键的一年，冲不冲得上县城的重点高中，就看这一年了。
    镇上倒是有两所高中，但是一年也没几个能考上大学的。
    但县城的重点高中就不一样了，那录取率还是可以的。
    陈乔玉看到青杨床边放着他昨天穿的薄外套，就放下心来了，知道青杨肯定是早上起来看到外面打霜，换了厚外套去上学的。
    打霜的天气雾蒙蒙的，陈乔玉洗漱完，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就出门准备往红薯粉作坊去。
    结果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有菜不说，旁边还放着好几捆。
    陈乔玉拿起来一看，从绑绳看出来了，估计是金二婶、辉子妈、栓子姥娘她们送来的。
    不管是之前为难的时候，还是现在富裕的时候，她们都一直照顾着陈乔玉。
    陈乔玉心里一阵温暖，把菜收进来，才重新出了门。
    她到红薯粉作坊的时候很早，本来以为没人呢，结果听见里面塑料布窸窣的声音，陈乔玉就推门进去。
    “谁啊？来的这么早？”
    结果进去一看，得有四五个人呢！
    刘婶子把盖在沉淀粉桶和盆上面的塑料布收起来，查看昨天晚上沉淀的薯粉情况。
    一边说：“我早上看见打霜了，就赶紧来了，怕作坊里有啥情况。”
    红薯粉的制作虽然不看天，但是也受天气影响。
    冬天的时候太冷，有时候白天打的粉浆，放着准备沉淀的，结果第二天来看，全结成了冰坨坨。
    还有晾粉也是，有太阳的时候容易干一点，下雨下雪的天气就容易误事儿。
    种地的人对看天这个不陌生，好几个人都一早就来了。
    陈乔玉心里感动，说：“辛苦大家了，等忙完这阵子，过两天咱们在大队部聚餐去！”
    红薯粉作坊里的几个人欢呼起来，但也打趣儿道：“乔玉，你这可吃亏了，咱们这也不光是为了你，咱们可是集体计件的，产出量多少决定工资呢！”
    他们来，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责任心，另一部分也是因为这跟工资收入挂钩，自然积极性就高一些。
    陈乔玉笑道：“这有啥，本来也该请你们吃饭的。”
    今年入秋之后，红薯粉的订单量不错。
    得益于三水镇的小吃产业扩大的帮助，他们入秋后订单量直接翻倍。
    原本陈乔玉的作坊大半红薯粉都是供应三水镇的，产量接近饱和，现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县城的牛肉面店的老板也在陈乔玉的积极促进下，开发了牛肉粉的业务。
    没想到筋道顺滑的牛肉粉还挺受欢迎的，老板直接定了不少。
    不仅如此，因为店在学校周边，学生们来吃，喜欢上了，顿时就形成了风气。
    一瞬间，县城的各个中小学门口都开了粉店、粉摊。
    虽然不全是找陈乔玉订的红薯粉，但打听到牛肉面店进货渠道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一波，直接给红薯粉作坊带来了一千多斤的产量。
    得道者多助，陈乔玉的红薯粉作坊都快忙不过来了，金二婶就带着村里的一些大爷大娘，把第一道挑红薯洗红薯和削皮去结疤的工序给接走了。
    金二婶让陈乔玉每个月拿出两百块钱来：“甭管你消耗多少红薯，反正咱村的大爷大娘管够，他们在别处也挣不上什么钱，一天来削削红薯，能给个毛，就能叫他们高兴得睡不着。”
    这话是实话，村里今年承包户多，留下的集体土地就少了。
    年轻力壮的下地都嫌人多，上了年纪的就更找不到啥活干了。
    而且找不到活儿的年轻人还能去外头打零工，这些老头老太腿脚不好，又不识字，也没法出去找活儿干。
    现在就在村里接些承包户的散活，挣点儿花销。
    陈乔玉这活算是简单的，坐着就能干，老人们也都喜欢。
    比给鸭子剪羽，去鱼塘守大夜那些，还是要轻松一些的。
    金二婶在村里帮老人们接活、安排下去，对这流程早就熟悉不已。
    她这么说了，陈乔玉也就不再多虑，只要求干活一定要细致、注意安全。
    金二婶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陈乔玉：“他们干活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削个红薯的事儿，还用你说？”
    说归说，有金二婶把关，这工序质量还是很严格的。
    陈乔玉盯了一阵子，就放手让他们去做了。
    随着红薯粉产量的上升，以及新客户群体的增加，陈乔玉的红薯粉也终于卖上价了。
    十二月底，陈乔玉算账，从入秋开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陈乔玉的红薯粉作坊除去人工、成本等等，净赚两千八百多！
    经营了快两年的红薯粉作坊，终于见着钱了！
    学了会计的英子帮陈乔玉算账：“即便是算上折旧那些，你的净利润也很可观了。”
    陈乔玉乐得不行，当即做了两个决定——
    一，给员工分红奖励。
    二，再去省城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小院！

 第622章 柴爱花要生了，搬回村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夜校的老师们就不再讲新课了，而是开始复习。
    这一个学期，陈乔玉受益匪浅。
    但也确实辛苦。
    每个周末都来上课，老师还能偶尔请假轮换着来，但是她跟英子大勇几个，那是一堂课都不敢缺的。
    尤其是姚大勇，本来秋冬是卖鸭子的旺季，以往他都是拖着鸭子到处跑的，今年因为上课，也少跑了一些。
    还好之前打下的基础还在，人家有上门来问的，老支书他们帮忙接待了，回头付定金再叫人送货过去。
    三个月的课程，满满当当，陈乔玉也对未来的趋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即便跟她去的那个现代不是同一个时空，但也能通过老师们的分析了解到，经济发展的脚步只会越来越快，百花齐放，多线并行的工商业模式，也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主流。
    复习一周，元旦过后就来考试。
    英子惨叫一声：“这是让我们放假都不能安心啊！还得念着考试！”
    陈乔玉戳戳她：“爱花姐想上还没得上呢，你这还嚎上了。”
    英子抱着课本在陈乔玉家复习，刚才学着学着就滚到床上去了，现在听陈乔玉这么一说，立马一个骨碌爬起来。
    问陈乔玉：“爱花姐啥时候生娃？快了？”
    陈乔玉点点头：“应该就年前了。”
    英子好奇道：“那爱花姐在哪儿生？在家还是在医院？我刚来的路上听秀丽嫂子说爱花姐今天要搬回来了。”
    陈乔玉摇摇头：“不知道呢，应该是在医院生？之前她不是去医院产检了吗？都去医院了，不能还在家里生？”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子，感觉也复习了大半天了，干脆决定去看看柴爱花。
    柴爱花今天要搬回来了，现在都中午了，应该是已经到家了。
    两人就在陈乔玉家拣了些鸡蛋，用竹编的篮子装了带过去。
    路上一路都有人跟陈乔玉和英子打招呼，尤其是直接、间接在帮陈乔玉干活的人。
    村里人有自己朴实的礼节——你在人家那儿帮工，即便现在没有什么地主包工头的说法，但人家也算是半个衣食父母了，都要客气着些。
    陈乔玉刚开始还挺不习惯的，几十岁的大爷大娘，对着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说话都带着恭敬味儿。
    推拒过几次让老人家不必这样，但老人家们都认老理儿，不管陈乔玉怎么说，都把她当“老板”看。
    陈乔玉也没法一个个说过去，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英子也是，今年村里的万元户，一共申报了三户。
    英子家就是其中一户，姚大勇的鸭子产业确实不错，卖得好。
    另外还有一户是养鱼的，其实还差点儿，但是对方执意要申报，还因此便宜出了一批鱼，叫村里给买下了。
    最后一个就是陈乔玉了。
    陈乔玉自个儿不愿意申报，但奈何她现在手握百货店跟作坊，两处直接招的人都有二三十个了，更别说还有养鸡场的分成和蔬菜菜干的生意。
    她要不申报，人家也不同意，许教授来看过，等于连县里都知道了，所以只得申报了。
    万元户走在哪儿，都是备受瞩目的。
    陈乔玉跟英子一路往张家走去，原本就几分钟的路，愣是因为各种打招呼，走出了三倍的时间。
    毕竟都是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村邻，好多还都是比她们年纪大的。
    要是以前没有这万元户的身份，还能仗着自己年纪小，任性跑了装作没听到。
    现在申报了万元户，马上要上报纸了，反而得谦卑下来。
    别叫人家觉得这人挣了钱就鼻孔朝天瞧不起人了。
    好不容易到了张家，老远就看到张家院子里花花绿绿一大片。
    英子都惊呆了：“这都是啥？”
    陈乔玉走近一看，也傻眼了：“怎么这么多……尿布？”
    她们也不是没见过生孩子的人家晾尿布。
    小孩子厉害的，一天十几块尿布都不够用的，晾得满院子都是的也很常见。
    但是张家现在这架势，也太可怕了，简直是满满当当，都看不见屋子了。
    陈乔玉她们没敢从尿布底下穿过去——压根也穿不过去，全晾满了！
    陈乔玉跟英子小心翼翼地在门外喊：“爱花姐！爱花姐！”
    里头这才走出来一个人，哎了一声，拨开层层叠叠的尿布，往外看。
    “是乔玉跟英子啊，快进来快进来，爱花刚回来呢！”
    来的是张家老三家的，满脸喜气地招呼陈乔玉她们进去。
    陈乔玉跟英子尴尬地看着满院子的尿布，觉得有些难以下脚。
    可能因为还没生孩子，对这种景象多少还是有些生疏的。
    张三嫂顺着她们的视线一看，恍然大悟，连忙伸手拨开尿布，让陈乔玉和英子穿过去。
    “没事儿没事儿，我收一收就行了。”
    陈乔玉跟英子这才从尿布的缝隙里走了进去。
    柴爱花果然已经回来了。
    屋子里不少人，张大嫂跟张二嫂在灶台上忙活着，见到乔玉和英子还打招呼：“中午就在家吃口啊？饭都做好了。”
    陈乔玉她们笑笑，说不用不用：“家里也都做着呢。”
    然后才进屋看到了柴爱花。
    张三嫂倒了水来，顺势就在旁边站住了。
    英子正说话呢，察觉到旁边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张三嫂陪着笑没动弹。
    英子又放低音量说了几句，再抬头，张三嫂不仅没走，还站得更近了——
    一副你小声，那我就靠近听听的感觉。
    完全没有意识到英子放低音量，就是不想她在场的意思。
    英子无奈道：“张三嫂，你站着也怪累的，去外头坐着。”
    张三嫂受宠若惊：“不累不累，站着有什么累的。”
    而后，看到英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才意识到这是不想她在场。
    张三嫂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
    陈乔玉赶紧站起来，半是安慰，半是给台阶地拉着张三嫂出门：“张三嫂，我带了些鸡蛋来，看看放在哪里合适。”
    张三嫂一见鸡蛋，顿时高兴了，连忙指引着：“放米缸这边。”
    陈乔玉把鸡蛋篮子递给张三嫂：“嫂子你放，我就不看米缸了，我进去陪爱花姐说会儿话。”
    张三嫂拿了鸡蛋，兴高采烈的，也就不计较刚才的没脸了。
    陈乔玉重新进屋，就顺便把门关上了。
    英子瞬间松了口气，忍不住有点埋怨：“怎么在家里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一说话就有人看着，一说话就有人看着，难不难受啊！

 第623章 与婆家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陈乔玉上前捂英子的嘴：“你可小声点儿。”
    然后坐下来，把话题拉回正轨。
    “爱花姐，你今天就搬回来住啦？那生孩子是在家里生还是在医院生？”
    柴爱花说：“在医院，医院生舒服点。”
    张家兄弟五个，上头还有张老拐和葛大妹，下头还有好多个侄子侄女，家里成天闹哄哄的。
    英子跟陈乔玉也觉得在医院生好：“医院生还安全些，我妈说了，接生婆还不如赤脚医生呢，也没学过，就是接生的多了，慢慢就成了接生婆。”
    以前是条件有限，现在有条件在镇上医院生，就在镇上医院生呗。
    不过，陈乔玉就不理解了：“那你现在这回来住，不是有些不方便吗？”
    村里再怎么近，去镇上也得二十几里路，而且还没法坐拖拉机啥的，孕妇经不起那个颠簸。
    柴爱花无奈地道：“没办法，身子重了，店里的活儿干不了，租的房子漏风，白天又没人看着，永华就想把我送回来，至少这阵子家里有人看着。”
    “等快生了，再直接住到医院去。”
    天气冷了，孕妇在店里不方便，做吃食的店，地上多少有些油腻和水渍，店里人多，容易磕碰，也吵人熏人。
    但让柴爱花一个人在租的小房子里，小房子漏风不说，白天张永华和卫爹爹卫婆婆都在店里，柴爱花一个人在家烧炭取暖，没人在旁边照顾着，也不合适。
    一来二去的，就只能把她送回来了。
    陈乔玉点点头：“那也是，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反正也没几天了，就在家好好休息。”
    柴爱花笑了笑：“嗯，我现在看得很开，挣钱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吗？只要钱给足了，没人给我气受。”
    看看，这回来，除了老四家的田秀丽在红薯粉作坊上班之外，老大家的做饭，老二家的洗衣，老三家的端茶倒水不离身。
    连张老拐和葛大妹也都稍稍收敛了些公婆的架子，还算是和气。
    当然了，都是钱换来的。
    “再说了，等我生完孩子，坐月子还是要在家里坐的，租的那个小单间上厕所都不方便，要去巷子外头的公共厕所，还是回来方便些。”
    柴爱花想得明白：“反正我就冲永华看，只要他对我好，我就能对他家里人好，至少能看开一点。”
    真结婚了，哪有可能一点儿改变不做的。
    就是跟亲爹妈住一块儿也总有个拌嘴的时候，何况是这么大一家子人。
    关键是要找对相处的方法。
    “我现在也算是明白了，升米恩斗米仇，大恩大德不如小恩小惠。”
    柴爱花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大嫂给我煮红糖鸡蛋，不是饭点儿的时候我想吃点儿东西，也叫她去做，做完给我端来，我就悄悄送她一条手帕，她还高兴呢。”
    “二嫂知道后，巴巴地来问我有没有衣裳洗，以后要洗衣裳就叫她，我也想好了，衣裳给她洗，她爱干净些，到时候我再给她家老大买件新衣裳过年。”
    “还有刚才我三嫂，你们没来之前，她一直在屋里守着呢，虽然没叫她做什么事儿，但是那态度比以前可好多了。”
    柴爱花细数起来，觉得这家里人多了，不仅不觉得烦躁，竟然还感受到了一种人多力量大的阵仗。
    英子笑道：“哪里是人多力量大，你这都是钱堆出来的！”
    柴爱花的眼睛明亮，一点儿都不觉得肉疼：“这才能花多少钱？”
    “东西都是在乔玉那儿买的，都是成本价，还给添头，就差白送给我了。”
    “我这手帕批发一沓，够我发的，能叫家里每个孩子、每个大人都能分上两块新手帕。”
    英子乐道：“那敢情好，之前我就看你婆婆老拿袖子擤鼻涕……真有点儿看不下去。”
    “可不是么，本来我也想给他们换手帕换毛巾的，不为了他们，为了叫我自己看着舒坦，也得换。”
    “现在好了，换个方式，他们高兴，我也舒坦。”
    陈乔玉跟英子听了，顿时放下心来。
    这么一来，就算张永华在镇上店里忙着，柴爱花在家里也不至于受苦。
    至于陈乔玉刚才拿来的鸡蛋，柴爱花也明白：“你拿来了就不可能给我一个人吃，家里那么多孩子呢，都是宝，多少都要吃点儿。”
    陈乔玉本来有点担心柴爱花的，所以带了一篮子鸡蛋来，也是叫张家人看在她的份上，对柴爱花好点儿。
    家里鸡蛋多了，总不至于叫柴爱花吃不上鸡蛋。
    柴爱花提前跟陈乔玉定了：“生之前你两三天给我送一回，也别送多了，五六个，七八个都成，你送一回，我肯定能吃一回。”
    甭管送多少，至少要见到鸡蛋。
    所以一次送少点儿，送频繁点儿，反而好一些。
    “等我生了，月子里你给我准备三百个鸡蛋，要做红鸡蛋送人，还要自己吃，也要待客。”
    柴爱花嘴角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到时候我妈我姐跟我嫂子都会来，你家鸡蛋好，我也叫他们多吃点儿。”
    除此之外，柴爱花还定了十只鸡：“三天送一只过来，能成吗？”
    “当然可以”，陈乔玉笑道，“我那里天天走多少鸡跟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准儿给你留好。”
    三天送一次，自然是保证月子里三天能喝上一顿鸡汤。
    这样就可以了，天天喝太补了也不行。
    柴爱花怀孕前几个月还行，看着还窈窕，除了肚子大点儿，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这一两个月，突然跟发面馒头似的，一下子就长胖了。
    胳膊脸蛋，连腿和脚都是圆乎乎的。
    还上陈乔玉那儿买了两双比她平时脚码大两个码的靴子。
    再不控制控制，以后生了娃不好消减。
    三天送一回正好，平时再跟鱼、肉换着来，营养跟得上，又不至于太补。

 第624章 考试考试！

    乔玉和英子没留在张家吃饭，看完柴爱花就回来了。
    不过两人商量好了，一人一天，轮流去看柴爱花。
    以防张家人惹出什么事儿来。
    一个人的脾性不是一时半刻能改的，短期相处还好，长期下来总会有摩擦。
    她们仨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自然不能让柴爱花受委屈。
    ……
    元旦过后，陈乔玉跟英子、姚大勇一块儿就考试了。
    大专的难度跟中专完全不一样，中专感觉还带点儿扫盲性质的，难度不大，时间也短。
    这大专要上两年半不说，还每学期都得考试。
    陈乔玉他们打起精神来对待，连着复习了一周，才算是心里有点儿底。
    去考试那天，葛老师还带着乔丽亲自送他们去，给他们加油鼓劲儿。
    付老师也鼓励他们：“好好考，别紧张，等考完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陈乔玉心里热乎乎的，进了考场才冷静下来。
    考试有一定难度，但陈乔玉学的还算扎实，自己又有小灶偷偷补课，所以答起来还算顺利。
    不过考场里抓耳挠腮的大有人在。
    学生里好多人都三四十了，过来进修，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去还有家务事，精力不如陈乔玉他们这些小年轻，考起来就很费劲。
    陈乔玉余光瞥见别人前后桌挪身子做小动作，在心里摇摇头，也没管，低头答自己的卷子。
    有些人是来学知识的，有些人是来混文凭将来好晋升的。
    陈乔玉觉得也算不上坏，只是自己并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事儿，权衡之下，只能选择做好自己的卷子。
    四门课考了一整天，最后一门交卷时，陈乔玉才发现窗外居然下雪了。
    天色半黑不黑的，空气有些冷冽，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适时给这个学期划上了句点。
    陈乔玉下楼，看到了等在树下的英子，两人一边说今天考试的内容，一边等姚大勇。
    英子拍了拍胸口：“还好昨天晚上临时又看了一下，本来以为不会考那个点的，结果还真考了。”
    英子感到庆幸：“起码五分呢！万一及格就差这五分，那可惨了。”
    陈乔玉笑道：“考不过还有补考，怕什么？”
    只要是学到的知识，那就是自己的。
    她现在充分理解什么叫做考试只是平时水平的测试，考试结果不重要，自己对考试内容的掌握才重要。
    英子笑嘻嘻的：“乔玉你肯定不怕啦，你是学霸，考试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自从中专那个班之后，大家现在都叫陈乔玉学霸，弄得陈乔玉怪不好意思的。
    不多时，姚大勇也从楼上下来了。
    他们还有实操，给鸡打针。
    这事儿姚大勇熟，考得还算不错，最后还帮老师收拾了一下考场。
    虽然喜欢上课，但不得不说，考完试的感觉就是轻松自在。
    陈乔玉从书包里掏出一把伞，跟英子两人一块儿撑着。
    姚大勇在她们后面一点，三人一起往县中心小学家属院走去。
    雪越下越大，等三人走到家属院的时候，家属院的院墙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白色了。
    葛老师带着乔丽在楼下玩雪，边等陈乔玉他们。
    陈乔玉老远就喊：“乔丽！葛老师！”
    小乔丽拿着手里一个细细的小雪团，捧着跑过来给陈乔玉看。
    “姐你看！爸爸给我攒的！”
    地上还没积雪，院子里有些小孩子就想办法从院墙上、窗沿上弄点儿雪下来。
    陈乔玉给乔丽捂了捂手，问她：“冷不冷啊？”
    乔丽的双马尾辫子摇来摇去：“一点儿都不冷！我还嫌雪不够大呢！姐，要是下大雪，明天我们打雪仗玩儿好不好？”
    陈乔玉捏了一下乔丽的脸：“明天不行，我还有事儿呢，要不过几天，等你放寒假了，你回村里住两天，到时候叫你哥陪你打雪仗？”
    乔丽立马扭头去看葛老师，眼睛里简直冒星星：“爸，行吗？”
    葛老师笑笑：“你想去就去。”
    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上楼。
    楼上，付老师已经准备好了开饭，陈乔玉进去一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麻辣香味：“哇，是火锅！”
    付老师笑道：“楼下李老师老家是四川的，今年冬天老家寄了一大箱四川特产来，火锅底料都有十几包，送了一包给我们。”
    英子吸吸气，被红油的麻辣味儿给呛到了：“真辣！”
    “但也香！”
    川味火锅吃起来格外带劲儿，付老师还泡了贡菜，还自己切了牛肉，虽然不如外面切的好，但在锅里烫烫，味道也不差。
    六个人围着折叠的小饭桌，吃得浑身冒汗。
    陈乔玉辣得直哈气，但又忍不住吃：“真是怪了，这么辣，还停不下来。”
    付老师跟葛老师就喜欢看几个孩子吃得欢实，怕不够，还把陈乔玉的红薯粉给泡了一小盆，就着麻辣锅底，烫上一点儿豆芽菜和酸菜，味道酸酸辣辣，居然别有风味。
    一顿饭吃得大家大汗淋漓，直呼爽快。
    葛老师遗憾道：“就是可惜青杨没来，要是青杨在，那就更热闹了。”
    青杨这会儿正准备期末考，也忙，没空来。
    付老师笑着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陈乔玉。
    一边还对着葛老师嗔道：“用你说啊，早就准备好了！”
    陈乔玉接过东西一看，顿时乐了：“这还有半包火锅底料呐！”
    付老师笑道：“这个太辣了，我没敢多放，剩下的半包就给重新包起来了，你带回去，能吃两顿呢！”
    陈乔玉珍重地收起来，她也没说自己早就从现代带了各式火锅底料回来。
    这半包火锅底料未必多贵重，但贵重的是付老师的心意。
    大雪下了一晚上，陈乔玉他们帮忙把火锅残局收拾了一下。
    火锅汤底葛老师没舍得扔：“我们明天也还能再吃一顿呢。”
    这火锅越煮越有味儿，光看那红油，都舍不得只吃一顿就倒掉。
    日子越过越好了，但这勤俭节约的习惯，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第625章 一样来三斤，那是大生意啊！

    在付老师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陈乔玉他们就收拾东西，准备在县城逛逛，打点儿年货再回家。
    今年过年可热闹了。
    陈乔玉能明显感觉到老百姓手里有钱了。
    以往只有工人家庭才买得起东西，农村的年货大多只有入口的，顶多再做一两件新衣裳，别的都顾不上。
    但今年大不同了。
    一条街上好几家商店，推着车，甚至开着车来卖东西的也可多了。
    陈乔玉最乐意打年货了。
    虽然现代打年货很方便，一个超市就能搞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喜欢老家这种逛逛买买，还要使劲儿砍价的感觉。
    英子更兴奋，她一路上摸了好几遍兜了，念叨着：“我妈说要买条红丝巾，我爸要一副老花眼镜，还要一个泡茶的保温杯！”
    陈乔玉笑道：“要保温杯早说啊，我店里就有。”
    英子努努嘴：“他不要你那种，就要上面印着领导人画像的那种。”
    老一辈的人，对领导人的崇敬之情永不磨灭。
    陈乔玉那边卖的，好多都是从现代批发市场淘来的旧货。
    但是再旧的货，到周姐和晓玲那个年代了，也顶多几年、十几年。
    不可能存个三四十年的老保温杯，专门等着甩货。
    所以，即便陈乔玉精心挑选“旧款老款”，在老支书眼里也还是太新了。
    他要的那种，就只能在县里买！
    陈乔玉哭笑不得，没办法，她的货经常因为“太新潮”而被八十年代的老家人嫌弃。
    她都习惯了。
    别的不说，她自个儿有时候都看不惯现代的玩意儿，觉得还是老家的好。
    这不，刚走到路边，就看到人家卖那种大富大贵的五彩玻璃花瓶，还搭配了假花，看上去花团锦簇的，热闹非凡。
    这玩意儿要是放在现代，那是连周晓玲都觉得土，看都不会看的。
    但陈乔玉就觉得挺好。
    她想起来蓝昕说的，现代人谁还买假花啊，都爱看鲜花！
    但她就喜欢假花。
    假花好看啊，买一束回去能放好几年呢！
    一直都那么喜庆，多好！
    又不会凋谢，不会招虫子。
    陈乔玉跟英子看到假花走不动道，两人跟着围观的人群往里挤，忍不住买了几束。
    花瓶也想买，但是不方便拿，没敢带。
    “等回头去镇上找找，说不定镇上也有了。”
    没有网络的年代，也没有地图导航和商贸信息，只能靠口口相传。
    张家大婶说马条弄有卖这个的，李家阿婆说粮道街有爆米花的，王家大爷说菜市场有磨菜刀锵剪子的……
    陈乔玉也不确定镇上有没有，但是现在反正是不能买花瓶。
    英子看着一旁大红大绿颜色极为饱满的塑料花瓶，有些犹豫。
    陈乔玉赶紧把她拽出来：“英子，听话，这个咱不买啊，不买。”
    虽然她喜欢老家的大红大紫，红红火火，但是这塑料红花瓶，看上去也太……总之，不好看，不买。
    一大捧假花都塞给姚大勇了，英子拉着陈乔玉往前逛。
    看到卖沙琪玛和米花糖、花生粘的，忍不住一样买了一斤。
    不便宜，要一块多钱一斤，沙琪玛要两块钱。
    英子咋舌：“这也太贵了。”
    这两年市场虽然丰富起来了，但因为自由定价的缘故，好多东西也都涨价了。
    英子心里有些犹豫——村里有挑担子的人走街串巷做米花糖、花生粘，他们提供原料，挑担的只收糖和手工费，比这便宜多了。
    但卖沙琪玛的老板早有准备，果断拿了两块碎碎的沙琪玛塞给陈乔玉和英子。
    “姑娘，不买没关系，尝尝，这东西好吃着呢！”
    英子深知自己嘴馋，没尝都心动，尝了之后那就更是非买不可了。
    心中犹豫。
    但沙琪玛都叫人塞到手上了，光是拿着，就能感受到沙琪玛那香甜黏腻的口感。
    人还没从纠结中清醒过来呢，沙琪玛已经进嘴里了。
    最原始的方法做的沙琪玛，酥酥脆脆的，但又有种微微湿润的口感，上面还裹着芝麻花生和葡萄干，还有一点点青红丝和山楂碎。
    翻山越岭的挑货郎可做不出这么好吃的沙琪玛。
    英子吃得满嘴香甜，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来了。
    她看看乔玉，又看看她哥：“……买吗？”
    姚大勇看她那样，还能不买吗？
    “买，你就看看买多少。”
    本来听到“买”两个字，瞬间高兴起来，仿佛是别人推着她做决定的英子，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顿时又陷入了纠结。
    “啊……买多少呢？”
    陈乔玉挨个尝了过去，觉得这几款点心都挺好吃的。
    在家老吃桃酥和饼干，也有些腻味了。
    正好乔丽过阵子要回去住两天，还要给舅舅小姨和姚太婆他们准备一些年礼，陈乔玉就先开口了：“帮我一样称两斤……不，三斤。”
    沙琪玛摊主的摊子上，一共有五种点心，除了刚才那三样之外，还有江米条和蜜三刀。
    一样来三斤，那就是十五斤，可以说是大生意了。
    即便是卖年货的沙琪玛摊主，一时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多少？一样三斤还是……一共三斤？”
    陈乔玉笑道：“一样三斤，我买回去送人的，家里亲戚多。”
    摊主激动得手都抖了：“一样三斤，我给你装！”
    他这东西，即便是县城的人，过年买上一斤半斤尝尝也就是了。
    像陈乔玉这样拿点心当饭吃的架势，可不多见。
    毕竟一斤的价钱从一块钱到两块钱呢，比起来桃酥，算是贵价点心了。
    陈乔玉乐呵呵的：“没事，难得来县里，尝个鲜嘛。”
    沙琪玛摊主高兴地给陈乔玉约称，一边忍不住夸赞自己的点心。
    “贵是贵，但是真好吃，材料也好，舍得放糖！”
    陈乔玉刚尝过，自然是知道的。
    她配合老板：“就是吃着觉得好，才买的。”
    英子在旁边跟姚大勇商量着，也一样来两斤。
    摊主简直兴奋坏了，没想到一早上就接到了这么大两单生意。
    “你们都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像是来搞批发的！”
    摊主也很会做生意，秤杆子翘得高高的，称完之后，还一样给陈乔玉加上一两小块儿。
    这玩意儿一小块儿再小也有一两，算是打了个八折。
    虽然没讲价，但是摊主也给他们折回来了，皆大欢喜。

 第626章 陈乔玉也“不要脸”走后门了

    买的糕点多，三个人分着装了。
    陈乔玉早就想好今天要买东西，特意背了一个大背篓，还拎了一个手提行李袋。
    英子大勇兄妹俩也差不多，准备得足足的。
    一路逛过去，看到别人卖对联的，对联这个姚家村通常都是老支书和姚姓的几个长辈手写的，不在外面买。
    但是人家还有年画，印着福娃寿桃金元宝的那种，陈乔玉跟英子一块儿买了一沓。
    这玩意儿轻省，回去随便发一发，大家都喜欢。
    逛了一会儿，看到路边有卖耳朵罩子和手套的，虽然家里都有，但是这东西，跟衣服鞋子一样，不嫌多。
    反正是实用货，买了都用得上，也不叫浪费。
    所以两人挑得不亦乐乎。
    姚大勇在他们不远处看上了鱼竿和鱼钩线组那些，这鱼竿说是什么铝合金的新材料，比老式鱼竿好用，鱼钩也是双钩带线组的。
    姚大勇平时养鸭子，一半的时间都在野外河流池塘里，闲暇时候也钓鱼。
    钓鱼佬看到这玩意儿是迈不动步的，蹲下来也是大挑特挑。
    陈乔玉还买了两袋子柿饼，姚太婆年纪大了，硬一些的零嘴未必吃得动，柿饼这个可以慢慢咬。
    县城的街道是真热闹，好几条街，简直逛都逛不完。
    还有好多人摆摊卖衣服鞋子，直接拉了个床单子就当试衣间，让大家试。
    陈乔玉本来没想买衣服的，但是看到一件带拉链的外套，觉得很方便，忍不住买了。
    英子那就更夸张了，陈乔玉也不知道她手里带了多少钱，反正不少。
    结果全花了，还跑去找姚大勇借钱买了。
    一直逛到上午十点多，眼看着带来的行李都装不下了，三人才叫了个车，扛着大包小包坐上三轮车，往汽车站去。
    过年坐车的人是真多，真挤！
    他们挤了两轮都没挤上，最后姚大勇想了个办法，给车上的售票员塞了两毛钱，售票员才偷偷带他们上车的。
    到这会儿，姚大勇也忍不住感慨道：“钱真是人的胆，没钱简直寸步难行。”
    幸亏他们抓住了机遇，挣了钱，不然只怕还得花费更多时间在这种小事上。
    劳心伤神，还耽误时间。
    这样长久下去，人和人的分层就越发明显了。
    有钱的越来越有钱，没钱的，每天光是吃喝拉撒就能消耗掉人很多精力。
    陈乔玉也凛了凛神，觉得这话说得对。
    她还得加油挣钱才是。
    陈乔玉他们跟另外两拨人一块儿先上了车，车上负责检票的售票员才打开排队的闸门，让老老实实排队的人上来。
    这会儿的长途汽车也就中小型巴士那么大点儿，各种座位加起来，也就二十个。
    陈乔玉他们这批提前上来的，就占了快十个了。
    开闸之后，排队的人上来，再挤上十个，后面的人就都得站着了。
    也有人发现了端倪，指桑骂槐地说些话。
    陈乔玉脸上有点烧，但是也没办法，如果不花钱，他们还得再排两三轮，还不一定有位置。
    面对后上来的乘客的抱怨，陈乔玉只能默默把脸扭向窗外。
    对不住了，但……
    她也不是什么特别高尚的人，挣了钱，总归还是想要过好日子的。
    有座位就是好，过年人多，车子走道中间挤的人越发多了，一路上上下下的，都快到枫桥镇了，车上还是挤挤攮攮的。
    几乎找不到座位。
    英子小声跟陈乔玉说：“这三毛钱花得值。”
    要不然就这个拥挤程度，用不了一会儿她们就能被挤崩溃。
    也不安全……人挤人的，别人碰着你了，你都没法分清到底是不小心碰的，还是有人趁机揩油。
    陈乔玉深以为然，不过还是掏出柿饼堵住了英子的嘴：“下车再说。”
    在车上说，简直是杀人诛心，人家都挤到你头顶上了，听见你们花钱找座，那不是更气了吗？
    英子果断闭嘴，咬着柿饼坐车。
    一个柿饼还没吃完，终于到站了。
    到站之后又是急吼吼地下车。
    陈乔玉他们最先上车，被挤在最里面，这会儿下车也就最晚。
    刚才还收了他们三毛钱的售票员翻脸不认人，一个劲儿地催：“快点快点！下车！全都下车！”
    恨不能一分钟就清空车子。
    陈乔玉他们被催得晕头转向的，还差点儿丢了一件行李。
    幸亏英子多往后看了一眼，才把遗落在座位下面的行李给扒拉了出来。
    等下了车，看到熟悉的枫桥镇车站，三个人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歹不用再挤了。”
    “叫个人帮忙把行李先送到店里。”
    他们十点多去的车站，排队花了半个小时，路上晃悠两个多小时，这会儿都下午一两点了。
    要不是逛街的时候吃了点儿东西，现在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陈乔玉说：“把行李放店里，先在镇上吃点儿东西再回去。”
    英子立刻道：“那我要吃糖醋里脊！”
    张记炒菜馆的老板最近又添了几道菜，酸酸甜甜还满口肉的糖醋里脊很受欢迎。
    姚大勇笑道：“行，那就去张记。”
    反正都在集贸市场附近，也不绕路。
    他们叫了车先回店里。
    店里也很忙碌，万婆婆和余小姨她们都没工夫搭理陈乔玉。
    不管什么时候，临近过年都是大家购物欲最强烈的时间。
    二十来平的小店里，满满当当的人。
    陈乔玉看到余小红也在店里。
    余小红挤出来，满脑袋地汗。
    “我妈叫我来的，说你这阵子上课，店里应该忙不过来。”
    陈乔玉心里又是一阵感动——这会儿也是养鸡场最忙的时候。
    现在养鸡场的规模扩大了，已经不单一指望陈乔玉这边收购了。
    余建国他们也积极开发老家的销售渠道，过年去山上抓鸡的人不少。
    他们直接在养鸡场门口摆了摊，挂了牌子。
    陈乔玉在她那个一月一期的小商报上刊登了广告，还真有不少人过去买鸡。

 第627章 过年东西真好卖

    陈乔玉问余小红：“那养鸡场那边忙得过来吗？”
    余小红笑道：“忙不过来，但比这边要好，那边不着急，我爸我妈不是请了两个人吗？这几天又多请了两个，加上我姐跟我姐夫也都来，起码比这里人多。”
    而且那边卖东西一两个人就能扛住，不像这种百货小店，人人都在店里，人多手杂的，接连十好几天都丢了东西。
    陈乔玉见状，也不再啰嗦了，让余小红先顶一顶，她吃口饭就过来。
    英子见状，也表示：“我也来帮忙。”
    东西就让姚大勇用拖拉机一回拖回去。
    三人去张记，点了个糖醋里脊，再来俩小菜，配上一大盆米饭，吃得饱饱的，就赶紧回店里帮忙了。
    看着店里人挤进去就挤不出来的场景，陈乔玉这会儿才有点儿庆幸自己没进年画那些——
    刚才在县城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最近光上课，都忙得不知道南北东西了，临近过年居然没进对子和年画。
    还想着要不要回来补一批货的。
    结果看到店里这景象，陈乔玉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光店里常卖的东西都忙不过来呢！
    再加上年画对子那些，她都怕人把这小店给挤垮了。
    况且，看到集贸市场外面的临时摊位上，不少人，尤其是年纪大的人也在卖年画和对联，陈乔玉就更加没有这个心思了。
    她始终觉得，人不能一人独富，断了别人的财路。
    很多人也都是靠着过年倒腾点儿对联年画这些小玩意儿，挣点儿钱补贴家里，好歹能过个年。
    她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并不缺钱，就没必要把所有的营生都垄断了。
    陈乔玉拉着英子在店里忙了一下午，等到五点左右，店里的人少了，两人又去隔壁张永华那边帮了一会儿忙。
    柴爱花现在不在店里，张永华又舍不得再请人，就他带着卫爹爹卫婆婆，三个人在店里忙。
    这过年大家都舍得出来花钱吃饭买东西，三个人，两个还是老人，根本忙不过来。
    陈乔玉跟英子心里气张永华这抠搜劲儿，但还是过去帮忙了。
    好在张永华也说了：“过两天就叫我三嫂过来帮忙。”
    陈乔玉问他：“爱花姐知道这事儿吗？”
    张永华一边忙着给人装饼，一边点头：“就是爱花叫的，不然我都不用请人，你们这不是来了吗？你试考完了？考完了就能来帮忙，青杨不是也快放寒假了吗？他也能来……”
    张永华这算盘打得好，打得英子白眼都翻上天了。
    好在柴爱花叫张家三嫂来帮忙了，估摸着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陈乔玉他们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天都黑了，又开始飘飘洒洒下雪的时候，才算是完。
    陈乔玉精疲力尽地回到店里。
    自家店里，余小姨他们还在盘点货物和账本呢。
    万嫂子不会说话，但脸上尽是焦急和不忿。
    她扬着手里的账本，要给陈乔玉看。
    陈乔玉接过来一看，顺着万嫂子指点的地方一看，嗐，今天一天，营业额倒是上来了，都冲上八百了。
    但是货物一盘点，里外里相差二十多块钱呢！
    万嫂子又是焦急又是忐忑，还带着委屈地把账本递给陈乔玉。
    这种事儿，真是叫人没法说！
    当然有人会顺手牵羊，但是也说不准是不是收钱找零的人算错了账。
    万嫂子他们，包括余小姨，都是那种性情温柔，不擅长与人争辩的人。
    遇到这种事，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陈乔玉拿着账本和货物盘点清单，抿着嘴，没说话。
    要说真不在乎这十几块钱，那也是假的。
    她要是看不起蚊子肉，现在都没办法发家。
    但看到店里白天人挤人的景象，她也知道，就算是换自己来，情况也是一样的。
    现代超市那么多监控摄像头，还有防盗扣，也没能防止货损丢失呢。
    何况他们这么一个八十年代的小店。
    但陈乔玉也知道，即便她心里说算了，嘴上也不能这么说出来——
    可能有些刻薄了，但是当老板跟平时不一样。
    她要是开口说这事儿没关系，算了，一天两天的，可能员工们会感激。
    但时间久了……就很难说清楚了，人心易变，到时候窟窿越来越大，大家更难看。
    所以陈乔玉抿着唇，半晌没说话，最后说道：“今天仔细再盘点盘点，对对账，把缺口都补起来。”
    “明天我也来，大家一起多留心，店外放个人，要是里面人多了，就先别叫进去了。”
    虽然这样可能会流失一些顾客，但是大家做起来能轻松一些，也安全一些。
    万婆婆她们噤若寒蝉，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店里是明码标价的，也不存在讲价，一天少了十几块钱，要么就是被偷了，要么就是被店里的人私吞了。
    要是少还好，十几块钱呐！
    相当于半个月的工资了，一天就折了半个月的工资，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好一阵子呢。
    十几二十天下来，那得折进去多少钱？
    任是谁都不敢小看这个数字。
    陈乔玉说完，见大家都神色凝重，才又放缓语气：“大家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再从村里叫两个人来帮忙，大家各自守一块儿，引导客人统一结账，就不会乱了。”
    万嫂子忙不迭地点点头。
    她因为不能说话，就没负责站在货架旁边导购，只在收银台算账收钱。
    虽然也需要用纸笔写下来收钱和找零的金额，但是相对还算是她能够担任的工作。
    只是，她这种情况，因为没有办法开口说话，难免会遇到说不清的情况。
    今天账目对不上，她比任何人都更紧张着急。
    陈乔玉安慰她：“明天我叫个会算账的孩子一块儿到收银台，你只负责算账收钱，有什么要沟通的，叫孩子开口。”
    万嫂子听见这话，眼圈都要红了。
    陈乔玉没换掉她收银的职责，新加人过来，也只叫个孩子过来，算是帮万嫂子开口。
    这就说明陈乔玉还是信任万嫂子的。
    这对于平不了账目的收银员来说，真的是莫大的感动。

 第628章 女孩子长大了，还有家吗？

    做生意这事儿上，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陈乔玉的本钱不多，倒是不那么在意，但是她不能把这种不在意的态度表露出来。
    她给了信任，但是该严格的地方还是严格，账本跟盘点的账册都看得很仔细。
    她规定了现在店里几个人就划分为几个区，每天晚上做盘点。
    其实这盘点也好做。
    八十年代的小商店不像现代的大超市，商品光陈列可能就要几十上百地堆放，种类还尤其多。
    陈乔玉这里，货架上一个格子放一样东西，每样放的也不多，大的件，不大不小的十几件，小玩意儿就放一小盒，也就十个。
    货物种类不多，这样的盘点并不难，丢了什么，还是能很快找出来的。
    陈乔玉也是看完账本之后，才决定这么做的——丢的都是一些细碎的小东西，很容易被人顺手牵羊。
    大件被万婆婆和余小姨她们看得紧，倒是没有怎么丢。
    万嫂子那里账目有一块几毛钱对不上，但考虑到她就一个人算账，这几天忙不过来，情有可原。
    等明儿陈乔玉自己来了，再叫村里放了假的孩子来帮忙算账、跑腿，应该就不会再错了。
    如果再错，那就要找万嫂子谈话了。
    陈乔玉说：“最近大家辛苦了，过年买东西的人多，手也杂，大家咬牙辛苦辛苦，小年过后咱们就放假，我给大家准备一份年礼，让大家安安生生回去过年！”
    大家这才放松下来。
    唯有余小姨，听见回家过年，有些怔忡。
    她现在……是没有家的人了。
    虽说现在在陈乔玉店里帮忙，晚上住在店里，跟万婆婆一起，也不觉得孤单。
    但马上过年，店里也要关门放假，万婆婆也要跟儿子儿媳一块儿回家过年了。
    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段时间店里一直忙碌，余小姨白天说话说得口都干了，也没空想以后的事儿。
    现在听陈乔玉说要放假，突然整个人就愣住了。
    店里大家都在忙，余小姨怔神片刻，回过神来也赶紧跟着收拾东西，补货。
    陈乔玉看见了，心里也有点心疼。
    柴爱花不爱住张家，可生孩子也得在张家坐月子。
    余大红那时候也是，屠慧东这么强势的人，也没办法强行把余大红带回娘家来。
    而在小镇上离了婚的余小姨，从婆家离开之后，也似乎没有娘家了。
    陈乔玉心里酸酸的。
    难道女孩子长大了，就真的没有家了吗？
    在婆家，未必是一家人，在娘家，好像也只是客人。
    陈乔玉一边收着东西，一边走到余小姨身边，打起精神来，笑嘻嘻地挽着余小姨的胳膊说：“小姨，你会不会做肉圆啊？”
    陈乔玉一副馋得不行的样子：“以前我妈在的时候，过年哪怕只买两斤肉，也要想办法做点儿肉圆吃，我不会做，都好多年没吃过了。”
    陈乔玉抱着余小姨的胳膊撒娇：“小姨，你今年过年住我家好不好？给我和青杨做肉圆吃，行不行？”
    那边余小红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捡了一耳朵，插嘴道：“那怎么能行！我妈在家都把小姑的屋子收拾出来了，小姑得去我家住！”
    陈乔玉瞪眼：“小姨跟我妈最亲！”
    余小红满脸问号：“小姑是我妈带大的！”
    两人好端端的，突然就这么吵起来了。
    余小姨刚开始不明所以，后来见两人吵架，还有点儿紧张。
    等劝了几句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眼睛就红了……
    乔玉和小红在抢她，就是在表明态度——大家没有嫌弃她。
    没有像别人说的什么“离婚的外嫁女回家过年不吉利”之类的，她们都愿意接纳她。
    余小姨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
    陈乔玉抱着余小姨的胳膊不撒手：“我家院子大，四间房就住我跟青杨两个人，小姨应该去我家！”
    余小红不甘示弱：“我爸妈是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小姑应该去我家！我家人多，过年热闹！”
    余小姨眼圈红红的，连忙把两个斗鸡一样的侄女外甥女给分开。
    “着什么急，还有十多天才过年呢！先忙完这阵再说！”
    余小姨心里暖暖的。
    有乔玉和小红这句话就行，至于住谁家，已经不重要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被嫌弃，依旧是余家人。
    心里有了这样的底气，就是住在店里，也不怕孤单了。
    陈乔玉怕余小红跟自己抢，缠着余小姨说：“小姨，你听小红说的，他们家热闹，我们家就跟我青杨两个，一点儿都不热闹，小姨你一定要来我们家。”
    陈乔玉都打出感情牌了，余小姨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应下了。
    “放心，会做！今年准保叫你跟青杨吃个肚儿圆！”
    余小姨离婚也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都在陈乔玉店里干活。
    除却第一个月算试用期，工资二十之外，第二个月开始就是三十一个月了。
    住店里，全套的生活用品都是陈乔玉给的新的。
    吃饭也是柴爱花的工作餐，陈乔玉还时不时去张记炒两个菜给余小姨和万婆婆他们打打牙祭。
    这么算下来，余小姨三个多月就只自己花了几块钱添补了点儿日用品，其余是一分钱没花。
    离婚的时候，因为覃家理亏，给了两百块。
    屠慧东给她的时候，又补了几十块钱，加上这几个月的工资，余小姨手里现在有四百块钱了。
    四百块钱对于万元户陈乔玉来说，那是不算多。
    光红薯粉作坊一个月买红薯的钱都不止四百块。
    但对余小姨来说，这就算是一笔巨款了。
    之前在村里，也没出门干过活，虽然覃家的确没短她什么吃穿——毕竟要带她出门见人，让别人瞧见覃家对她好，但也没给一分钱她。
    余小姨自己辛辛苦苦，结婚这么多年，偶尔悄悄接点儿针线活或者帮厨什么的，才攒了十来块钱。

 第629章 身上暖和，梦也是暖和的

    屠慧东跟余来富倒是愿意接济余小姨，但是余小姨心里本能地害怕覃家笑面虎般的一家人，所以极力拒绝。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屠慧东还是陈乔玉，想要拉拔余小姨，余小姨都拒绝的缘故。
    余小姨虽然被覃家人洗脑，觉得那样的日子似乎也能过，但心里终究是觉得不对劲的。
    她唯一的坚持就是不叫娘家人再贴补她了。
    这么多年，余小姨手里就那么十几块钱，是她的私房钱，也是她的自由和生命。
    但出来这短短三个月，余小姨手里就有四百块了。
    俗话说，钱是人的胆，余小姨也感受到了。
    四百块钱，哪怕她花钱在镇上租个小房子，胡同大杂院里的小单间，别人家的小耳房……也只需要六块钱。
    算上吃喝，起码一年内她是不用发愁生活的。
    唯一的，就是没有家的归属感。
    现在乔玉和余小红的态度，也让余小姨心里最后一点儿担忧都没了。
    余小姨想到自己有四百块钱，就很开心。
    “这两天市场里总有人拉猪肉来卖，我挑新鲜的买上一批，回去给你和青杨做肉圆吃。”
    余小姨跟余兰香一样，得益于余姥爷上一辈的家底儿，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陈乔玉美滋滋的，余小红也挤过来：“小姑，那我也要来吃！我还要带毛毛一块儿来！”
    余小姨高兴极了：“都来，都来！我多做些，你也给你爸妈和你姐带回去一些。”
    余家忙，这两年养鸡，过年都在卖鸡。
    但鸡是不会全都卖完的，还有一茬接一茬的鸡崽要管，所以过年也都是轮流住鸡圈的。
    弄得过年也紧张兮兮的，也没好好准备什么。
    余小红一听这个，那是真高兴起来了：“好啊，那多做点！”
    英子也来凑热闹：“我妈会做鱼丸，到时候要不要一块儿做？”
    甭管是做鱼丸还是做肉丸，阵仗都不小，经常都是村里几户人家一起做。
    借用大队部、晒谷场，或者谁家的院子，架火起锅，从收拾鱼肉到手工做丸子，到开锅成型，都是大家一起动手的。
    陈乔玉跟青杨这几年也是，过得虽然不寒酸，但是也不热闹。
    两个孩子，哪里会置办什么过年的东西。
    能记得买瓜子花生糖和对联就算不错了。
    以往这些鱼丸肉丸，都是东家送一碗，西家匀一点儿的，接济照顾他们姐弟俩，还真没一块儿做过。
    英子现在邀约，陈乔玉也心动起来了。
    她询问余小姨的意见：“小姨，要不咱们就跟英子家一块儿做？”
    余小姨想了想，也同意了。
    她倒是不为别的，光为金二婶照顾她姐姐余兰香的两个孩子，她也是愿意跟这样的人结交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要再买多些肉了，不能叫英子家吃亏，最好还能还些人情回去，表达一下感谢。
    商量好了这些，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路灯依次亮起，姚大勇回村了一趟，下午赶着送了趟鸭子来镇上，现在正好拖拉机回去。
    陈乔玉跟余小姨万婆婆她们告别，跟英子和余小红还有张永华一块儿，搭姚大勇的拖拉机回去。
    拖拉机好是好，能犁地能耕田，能拖东西能载人，唯一不好的就是哐哐哐，和四面漏风。
    下雪的天气，陈乔玉他们坐在拖拉机上，感觉人都要冻傻了。
    幸好出发前在张永华店里灌了几瓶子热水，这会儿陈乔玉跟英子、余小红三个，挤得跟鹌鹑似的。
    怀里揣着灌了热水的罐头瓶子，把姚大勇拖拉机上盖鸭子的塑料布给挡在前面，勉强算是能挡点儿风。
    张永华跟姚大勇一块儿坐前面，倒是也想挤，但两个大男人谁也拉不下那个面子，最后就只能挨着坐，但硬生生地顶着风。
    好在拖拉机比自行车快，在人被冻麻之前，就到家了。
    陈乔玉跟余小红哆哆嗦嗦地跳下车：“谢谢大勇哥，我们先家去了。”
    姚大勇他们也冻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继续往家开。
    也不知道是谁家，低低传来一句故意叫人听见的骂声：“几点了！突突突的！”
    陈乔玉缩了缩脖子，跟余小红一块儿回身往老宅走去。
    青杨今天在家复习呢，听见拖拉机的声儿就过来开门了。
    再一看陈乔玉和余小红，头上肩上都白蒙蒙的一层，快积雪了，连忙叫她俩进来。
    “火炉烧着呢，快去暖和暖和。”
    姚家村这地界，冬天不好受，冷，别说下雪了，就是没下雪，家家户户也都弄个小火炉，放在堂屋里，进进出出扛不住冻的时候就围着火炉暖暖。
    陈乔玉挣钱之后，除了买拖拉机，没干什么招眼的事儿。
    但这些细枝末节，都是尽可能舒服。
    家里入冬就买了一千斤炭，把堂屋旁边的耳房堆得满满的。
    还有小炉子专用的蜂窝煤，买了三千块，小炉子日夜不停地烧着。
    柴火也是花钱从村里人那儿卖的，一块钱能买一担，人家还给拾掇好的那种。
    陈乔玉跟余小红一头冲进堂屋里，找到火炉就坐下来，伸出手烘起来。
    青杨把堂屋的门关上，只留了一道缝，透透气，免得炉子烧过头。
    陈乔玉和余小红烘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冻麻的手恢复了只觉。
    青杨倒了开水，冲了点儿红糖，一人一杯，递给她俩。
    “喝不喝奶粉？家里还有麦乳精，要喝的话我去泡。”
    余小红小口地喝着红糖水，摇摇头：“不用了，晚上吃饱了的，不饿，就是冷，喝点儿糖水就行了。”
    陈乔玉拿火钳扒拉了一下小火盆里的东西，有点惊喜：“青杨你烘土豆了？”
    青杨嘿嘿一笑：“烘了几个，想着你们回来会想吃。”
    陈乔玉把土豆扒拉出来，土豆虽然没有红薯香甜，但粉糯糯的，味道也不错。
    陈乔玉看见火盆，心里就惦记着吃：“小年过后我就把店关了，到时候叫小姨来家里住，咱们烤年糕吃。”
    “行啊！”青杨乐呵呵地把书收起来，陪着陈乔玉她们烤火。
    等烤到身上都暖和了，就把火盆里的炭火一分为二，拎到各自的房间里去。
    陈乔玉叮嘱青杨：“窗户别关死了，上头留点儿缝。”
    “哎，知道！”
    青杨回了屋，陈乔玉跟余小红就用小炉子上烧的水洗了脸、泡了脚，钻进被窝里去了。
    一进被窝，余小红惊喜不已：“哟，还有热水袋！”
    陈乔玉一摸，果然，脚底下的位置暖烘烘的。
    “应该是青杨晚上做饭的时候顺便灌的。”
    老宅的大灶台，烧火做饭，旁边就能烧水。
    灌了暖水瓶有多的，就会灌进热水袋，尤其是晚饭那顿，肯定要灌一个暖暖被子的。
    余小红钻进去，浑身暖洋洋的，跟陈乔玉两个头挨着头地睡着了。
    身上暖和，梦也是暖和的。

 第630章 回村招小童工去咯

    下雪的天气特别好睡觉。
    前一天考完试又逛集买东西，回枫桥镇又是一通忙，陈乔玉一直睡到天亮才醒。
    起床一看，外面已经银装素裹，满院子都是厚厚一层积雪。
    不过有八斤和小黑在，这积雪也被霍霍得差不多了。
    余小红穿好衣服，往对面的东厢房看过去，问道：“青杨上学去了？”
    “应该是，他们得上早自习，五点多就要出门。”
    是真不容易。
    陈乔玉找了件棉袄给余小红：“新的，给你穿。”
    余小红见状，也没客气，直接套在自己的薄袄外面。
    这样的天气，裹几层都是应该，不会有人笑话的。
    陈乔玉自己也找了厚衣服来穿，她没穿毛线裤子，觉得那个硬邦邦的，不方便活动，就穿的那种带毛毛的秋裤，外面再穿大棉裤。
    这架势，不知道比现代人的冬日装备臃肿到哪里去了。
    但老家就这个条件，大家都这么穿，大棉袄二棉裤，里面再夹着毛线裤，陈乔玉这都算是好的了。
    陈乔玉看了看床边的马蹄表闹钟，七点了。
    反正是自己的店，说是去帮忙，陈乔玉也没那么着急，让余小红在家煮点儿面条，自个儿出门叫人去了。
    村里已经有孩子放假了，都是村小或者大芦沟的学生。
    陈乔玉觉得不怪周姐她们成天念叨什么教育环境教育条件择校之类的话。
    就是八十年代也一样，村里的小学最早放假，大芦沟的小学初中稍微晚两天，但也都放假了。
    青杨他们在镇上的重点高中，还没期末考试呢。
    这多少也算是一种差距。
    陈乔玉去找了大牛和芳丫。
    大牛在大芦沟村上初三，不过听青杨说，大牛上完初三就不准备上了。
    他们家承包了池塘养鱼，今年挣了些钱，家里人觉得大牛反正也读不进去，就叫他回家帮忙养鱼得了。
    芳丫则是因为中间断断续续辍学休学，这两年才重新上学，虽然年纪只比青杨小一岁，但现在才读六年级，也早就放假了。
    陈乔玉叫他们俩去店里帮忙：“一天给五毛钱，包中午的饭。”
    大牛家的人还有点儿犹豫——承包户是能挣钱的，虽然没有陈乔玉挣的多，但是也不少，不至于叫自家孩子出去打工。
    但是，说留他在家干活？这大冬天的，鱼都卖完了，池塘都冻住了，也没啥活了。
    何况大牛自个儿愿意：“我想去镇上！”
    甭管是干活还是玩儿，反正去镇上就比在家好。
    大牛这样，二牛也跟着闹：“我也去，我也要去！”
    陈乔玉笑道：“那你去可就没工资了，但是帮忙干活的话，中午管你吃饭，成不？”
    “成！”二牛吸溜着鼻涕，露出傻憨憨的笑容：“镇上的饭肯定比俺妈跟俺奶做的饭好吃。”
    气得二牛妈要揍他。
    陈乔玉乐呵呵地看了一会儿，说：“那你们先收拾着，我今天开拖拉机去，一会儿到我家门口集合。”
    说着，就往芳丫家去了。
    芳丫家就她爷爷奶奶跟弟弟，倒是也有叔叔婶子，本来爷爷奶奶可以跟着叔叔家过的，但是因为叔叔婶子不乐意叫芳丫和芳丫弟弟一块儿去，于是两个老的也不去了，祖孙四人，一直住在老屋里。
    芳丫家的老屋可比不上老宅，老宅说什么也是红砖白墙大瓦房。
    芳丫家的老屋还是她爷爷年轻的时候建的，是黄泥砖，现在已经非常破旧了，墙角的黄泥砖都快风干成土了，日积月累地往下掉尘沙。
    陈乔玉刚走到门口就被迷了眼，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碰到芳丫出来倒痰盂，才叫人发现。
    芳丫赶紧放下痰盂，抓了把雪洗洗手，把陈乔玉扶进去。
    “乔玉姐，你没事儿？”
    陈乔玉眯着眼睛，没敢揉，就等着眼泪把灰尘冲刷出来。
    芳丫的爷爷奶奶手足无措，不知道陈乔玉怎么一大早来他们家，还迷着眼睛了。
    好在陈乔玉这也不严重，没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就是路上被风吹了，迷了眼，现在已经好了，小光呢？”
    陈乔玉看了一圈，没看到芳丫的弟弟。
    芳丫笑道：“小光在屋里，还睡着呢。”
    芳丫奶奶呵呵笑道：“昨天跟村里那几个娃放炮，东奔西跑的，闹得很晚才睡，半夜还尿床了，裤子洗了还没干，今天就叫他在床上窝着。”
    陈乔玉听到里屋有动静，想来小光已经听见了，但是八九岁的孩子，也要脸面，不肯出来丢丑。
    陈乔玉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这阵子店里缺人，需要帮手……也不用干什么重活，有大人呢，就是要个机灵点儿的，帮忙看着，店里人多手杂……”
    陈乔玉说：“一天给五毛钱，跟大牛一样的，包中午一顿饭，您两老看着可行？”
    芳丫的爷爷奶奶那都没有犹豫，忙不迭地点头：“行，行，我们本来正想着叫芳丫放假去干点儿啥呢，过年家里没钱了……”
    两个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话，无非就是家里缺钱，他们年纪大了，只能靠芳丫的意思。
    事实确实是事实，只是芳丫身上的担子，是超乎她年龄的沉重。
    也不怪陈乔玉总愿意带着芳丫。
    芳丫的爷爷奶奶不算是坏人，但就是老思想，有条件的时候，对芳丫也还行的，但没条件的时候，也觉得芳丫理所当然应该辍学供弟弟念书。
    他们的思想里，没苛待孙女，就算是对孙女好，家里真有钱了，也舍得叫芳丫念书，也不会把孩子推进火坑。
    但要是非得在孙子孙女之间选择一个，那两老毫无疑问会选择孙子。
    芳丫能去挣钱，两个老人是欢喜的，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芳丫也只是个孩子。
    但另一面，他们又给芳丫拿红薯、盛粥，芳丫奶奶还把自己的一件厚棉袄拿出来给芳丫，叮嘱她路上裹着，怕冷。
    陈乔玉没久留，让芳丫吃完饭到老宅去集合，就赶紧回家吃饭去了。
    家里，余小红已经用小炉子烧了水，煮了面条，还窝了俩鸡蛋。
    一般来说，客人在主人家帮手做饭，是不会主动去动主人家的鸡蛋的。
    毕竟鸡蛋还算是荤菜，是金贵玩意儿，好多人家都要留着待客的。
    但余小红就没这个顾虑了——自从家里开了养鸡场，吃鸡蛋对她来说就是解决问题，不存在说动了别人家的荤菜。
    换个人还好说，但这可是乔玉家。
    陈乔玉的鸡蛋吃的也不比余小红少，都是一样，光是消灭破了裂了的鸡蛋，就已经很费劲儿了。
    果然，陈乔玉回来啥也没说，捧着碗就吸溜。
    吃完了还给余小红说：“房梁上挂着腊鱼腊肉呢，还有香肠，咱换个口味……”

 第631章 一床棉被

    吃过饭，陈乔玉跟余小红收拾了一些要补货的东西带过去。
    陈乔玉去老宅后院把拖拉机开出来，余小红带着已经来了的英子、大牛二牛，和芳丫，灌好了热水瓶热水袋，揣在棉袄里，从老宅侧面绕到后头去，爬上了拖拉机。
    陈乔玉的拖拉机上有塑料雨布，还有厚厚的草垫，关键还有旧被褥。
    余小红翻了翻她拖拉机上的旧被褥，有些好奇：“乔玉你上哪儿弄来这些旧被褥的？”
    陈乔玉笑道：“各家回收的！”
    “啊？你咋还干起这个了？”余小红大为惊讶。
    看陈乔玉的样子，怎么都不缺钱，怎么还拾起破烂来了？
    一旁英子笑道：“不是拾破烂，是发善心呢！”
    “啥意思？”余小红不理解。
    英子说：“前阵子入冬的时候，天气冷，我们村好多人都冻感冒了，排着队去大芦沟村找老大夫开药打针。”
    “后来乔玉知道了，就写信去外头联系了一下，找到了一家专门做边疆棉花被的厂子，然后以便宜的价格批发了不少回来。”
    “乔玉把这些被子都便宜卖给村里人了，条件就是旧被子要给她，说是要拖拉机上垫着用，还有裹货物啥的。”
    英子解释着，陈乔玉顶着风，补充道：“天儿冷，鸡蛋放着还冻裂过，后来想着不行了，就把这些旧被褥收回来，搭在鸡蛋上头。”
    “噢，是这样”，余小红恍然大悟，“我家也是，不过我们鸡蛋放在谷仓里，谷仓温度高点儿，再盖盖稻草披子就行。”
    没有像陈乔玉这么奢侈，还用被子的。
    大牛二牛笑嘻嘻地扯着屁股底下的旧被褥：“这床是我家的，盖了好多年了，都结块儿了，谁都不想用。”
    “我妈从家里收拾出了两床，都穿成了新被褥，那才叫舒服呢！”
    新棉花做的棉被，又蓬松又柔软，均匀铺开不结块，还有一种植物天然的香气。
    比沾染了汗味、尿渍跟积年污糟的旧被子好太多了。
    芳丫说：“这被子要是自己出棉花，找人打，一床也要给几块钱手工费呢！”
    “但乔玉姐这被子卖得便宜，人家直接做好的，批发价算下来，只等于我们出了棉花钱，人工费一分没出，便宜好几块钱呢！”
    芳丫他们在后面说着话，也不觉得天冷了。
    陈乔玉专心致志地开着拖拉机，心里美滋滋的。
    这批被子是她从现代批发回来的。
    她本来以为现代都很少人用棉被了，大多都是人造丝的被子，一些什么丝绵、天丝啥的……她也搞不懂。
    就是天然的，广告也都是些什么羽绒被蚕丝被。
    陈乔玉一度以为现代人都不用棉花被子了。
    后来还是降温之后，看到超市的棉被促销，她才知道，原来各种人造丝和羽绒被广告打的凶，但实际上还是很多人用棉被的。
    不过超市里的棉被太贵了，虽然陈乔玉总是被超市买满多少抽奖的活动吸引到，但是一床特价棉被99，大多都是159、199甚至299、399的价格，还是让她有点手抖。
    所以陈乔玉在确认现代人也用棉被之后，转头就去了批发市场。
    在批发市场里找了一通，总算找到棉花被子了。
    就是老板也不大乐意，极力推荐陈乔玉买羽绒被，介绍羽绒被的轻便保暖透气。
    但陈乔玉铁公鸡一枚，只看性价比，跟她说生活档次？
    不好意思，家里去年才通电，现在还没有抽水马桶，连洗衣机都没有，实在讲究不起来。
    陈乔玉铁了心地跟老板谈价格，最后谈下来，五斤的棉被，不要内胆，纯白胚的那种，只要60元一条。
    八斤的也只要90元。
    货真价实的棉被。
    老板说：“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还挺识货的，这都是我们国家边疆最好的棉花。”
    陈乔玉落定下单，老板才说实话：“其实我自己也喜欢用棉被，丝绵那些人造丝的不说，即便是羽绒跟鸭绒蚕丝这些，好是好，但总觉得没有新棉被舒服。”
    老板也是有点年纪的人，一边点钱，一边说：“棉被厚实，有分量，盖在身上睡觉特别安心，太轻飘的那种，总觉得差点儿意思。”
    陈乔玉就差举手赞同了，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我就喜欢睡大棉被，尤其是晒过太阳，干干净净蓬蓬松松的棉被。”
    老板笑了：“小姑娘还挺传统，行了，这些被子你自己拿得动不？镇上送货。”
    陈乔玉一下子买了三十多床被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俩忙点头：“那就麻烦老板了，帮忙送到那边山脚下张家湾二组十号，我下午在那儿……”
    陈乔玉约好了时间，叫老板帮忙送到小仓库，她在那儿收货。
    有个小仓库特别方便，三十多床被子陈乔玉一回还真运不回去，一次顶多运个四五床。
    放在小仓库里，她可以慢慢运，方便很多。
    拿回来之后，陈乔玉就跟金二婶他们说是找的一家小厂，人家便宜供货，然后卖给村里人。
    尤其是孤寡老人和家里困难的。
    因为陈乔玉要的价钱比老家市面上的低不少，就只能限定人群。
    不然要是不管不顾的，以这么低的价格往外卖，外村的，甚至外地的都来买的话，人家弹棉花的做棉被的……生意都不好做。
    不能光顾着这头过好年了，就叫别人过不好年。
    所以陈乔玉只让金二婶和秦主任帮忙，定点给了村里人这个实惠。
    除此之外，陈乔玉还特地留了个心眼，限定一家两条，而且要求回收旧被子才给卖。
    一来呢，杜绝贪心的人想多买。
    二来呢，陈乔玉自己是姑娘家，又接济着芳丫娟娟小玉她们这些小姑娘，还照顾着姚老太、老岳头这些人，自然知道一些让人唏嘘愤慨的事。
    有的人家，新被子永远轮不到家里的女儿或者老人睡。
    那怕是买了新被子，也只会是给家里的宝贝疙瘩加被褥，不会给遭嫌弃的老人和姑娘换被褥。
    陈乔玉要求回收旧被褥，虽然不能保证新被褥一定会让女孩儿们，或者老人们睡到，但起码，家里最破最烂的被子被她回收了，至少能改善一点点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人的生活环境。

 第632章 众人帮忙卖年货

    冬日冷风凛凛，陈乔玉戴着皮手套，都觉得手要冻麻了。
    幸好，还没到全麻的时候，终于到了镇上。
    陈乔玉把拖拉机停在镇子口那边，跟自行车一样，也给钱叫人看着。
    其实拖拉机这么大的玩意儿，现在还没什么人敢偷。
    但是，不敢偷，不代表不敢动。
    陈乔玉好几次把拖拉机停在集贸市场附近，就被各种人围着看围着摸，尤其是小孩，恨不能上去开两把。
    人家也不觉得这个行为不合适，看稀奇，看古怪嘛，人之常情。
    所以再后来，陈乔玉停车也找人看着了，多花几分钱，叫看车的人别让其他人上去乱动就是了。
    停好拖拉机，陈乔玉下车蹦跶了一会儿，余小红他们把拖拉机上带着的货物都给拿下来。
    货物不少，但这么多人分着拿，连二牛都能扛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也就不重了。
    农村人起得早，陈乔玉他们早上收拾完，吃完饭来镇上也才八点多。
    但集贸市场门口已经很热闹了。
    赶上过年前这阵子，集贸市场门口好多摆地摊的，市场管理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摆得太过分，也不管。
    因此人流量简直是平时的好几倍。
    陈乔玉他们拿着东西到店里的时候，就已经挤不进去了。
    别说店里，就连店外，万青的修车小摊上，自行车都放了三四辆。
    万青一边费力地修着，一边劝说刚过来询问的客人：“我这边已经有四辆车了，得修一个来小时，要是等不及的话，你可以去那边看看，那边还有个摊。”
    推着自行车来的人挣扎了一下，问道：“我这车容易修，要不先看看我的？”
    万青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对不住啊，人家急用，先来就先给他们修。”
    “那好，我还是在你这儿修”，修车人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急了，“我进去买点儿菜，一个小时是？那我一个小时后过来拿。”
    万青点点头：“行，你放那儿，我修完你前头的就给你看。”
    连修车的都排起了队，还主动把生意往外送，可见是真忙不过来了。
    英子跟余小红这会儿都感慨一句：“还是乔玉的自行车质量好，一年也没见爆胎漏气，就是掉过一次脚蹬子，和两次链条。”
    陈乔玉脸上一红，不敢吭声，扛着包往店里挤，去找余小姨和万婆婆。
    “糖果补货了！今天再上新货——金币巧克力！”
    里头余小姨她们还没应呢，倒是门口的几个顾客听见了，立马瞅过来：“啥玩意儿？啥金币巧克力？
    一边说，一边就上手扒拉了。
    计划供应的年代，钱不多但还算是有点儿，但这东西可不好买。
    陈乔玉刚放下一包东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摆货，袋子就被人扒拉开了。
    “哎哟喂，这是巧克力啊？长得太好看了！”
    “上回老李他们家那谁，出差带回来的巧克力也不长这样啊……”
    “谁说的，里面是一样的，你看看，都是灰扑扑跟泥巴一样的，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啥好吃的。”
    “你可还真别说，我家孩子别的都不爱，就爱这个巧克力，不贵的他还不吃呢！”
    陈乔玉没能进店里，装货的行李袋就被扒拉下去了。
    没法子，陈乔玉只能就地在门口拉了一个空纸箱过来，然后把一大袋金币巧克力都倒进去。
    “这个糖贵，要两块八一斤，一人限购半斤。”陈乔玉就地喊价。
    人家一听，不乐意了：“啥糖啊，比大白兔还贵呢？”
    陈乔玉笑道：“大白兔好歹咱们这儿有不是？你看这金币巧克力，哦，还有金元宝形状的呢，这可都是紧俏的新货，连县城都没有，专门从省城托人弄来的！”
    余小红她们赶上来，陈乔玉又拉过一个包裹，打开，哗啦啦倒出一堆金元宝造型的巧克力来。
    其实这玩意儿算不上什么巧克力，现代批发市场的老板娘还特地提醒了陈乔玉：“过年买回去看个景儿还行，吃就少吃点儿，代可可脂的，不健康。”
    陈乔玉哪里知道什么叫代可可脂啊，还悄悄掏出手机搜了一下。
    才知道，哦，原来巧克力也分可可脂和代可可脂的，可可脂的纯天然，还有一定的健康促进作用。
    代可可脂这玩意儿就不能吃多了，说是容易堵塞血管，引发心脑血管堵塞什么的。
    陈乔玉实在是喜欢这个巧克力糖果的造型喜庆，还是批发了两大袋回来。
    二十斤一袋的，快能装满一编织袋了。
    好看，喜庆，寓意好，又是老家这里的稀罕玩意儿，陈乔玉想卖。
    但是不卖那么多，限购，一人半斤。
    虽然有点儿拿乔的味儿，但好在八十年代的老百姓对计划供应这事儿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听见陈乔玉说一人只能买半斤，嘀嘀咕咕两句，就赶紧掏钱开始买了。
    再贵，它也不要票不是么！
    省下来的糖票，再去供销社买大白兔去！
    余小红过来帮陈乔玉卖巧克力。
    随着个体工商业的发展，现在弹簧秤也不少见了，陈乔玉特别有先见之明地买了两台，现在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万嫂子收银的小桌旁边放了一台，另外一台陈乔玉就直接拿到店外来了。
    大牛有眼力劲儿，跑去隔壁找张永华借了一张桌子，帮着陈乔玉把弹簧托盘秤和两箱巧克力都搬上桌子，就地开卖。
    一人半斤，虽然价钱贵，但是能买到满满一捧金灿灿的巧克力糖，大家还是高兴的。
    攒了一年钱了，这会儿不花，还什么时候花呢？
    过了一会儿，余小姨索性把店里的几种糖果都连袋子箱子一块儿搬出来了，就在店门口摆着，叫陈乔玉卖。
    过年买糖果的人多，现在在门口就买上了，还缓解了一部分小店里的压力。
    毕竟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光“售货员”就站了三四个，顾客一多，简直没法看，走都走不动。
    芳丫去收银台帮万嫂子的忙，有芳丫算账说话，万嫂子收钱点钱，找钱记账，顿时就轻松多了。
    昨儿还有两回找错了，今天是一回都没有了。
    大牛带着二牛上下忙活，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陈乔玉光知道大牛挺能干的，还帮青杨照顾他山上的大棚来着，没想到二牛这个小鼻涕虫也挺能干的。
    以前单看到二牛甩着鼻涕，穿着开裆裤跟在大牛和青杨身后跑了，现在看着，也长大了，能帮忙干活了。
    陈乔玉心里想着，等到晚上关门了，给二牛也算两毛钱的工资。
    以示嘉奖。

 第633章 乔玉给大家发年终奖咯～

    小年前最后两天，陈乔玉就不在店里了，跟着穗华和莲莲，还有魏守进一块儿，挨家挨户收账去了。
    感觉批发生意也不好做。
    百货店这边，陈乔玉零售，概不赊账，亲朋好友同村也不行。
    好在跟她相熟交好的亲朋好友，这会儿也都开始努力奋进，并不缺钱了。
    同村的大多也都沾了陈乔玉的光，卖菜卖干货，帮工也挣了点儿，更不好意思在陈乔玉这里赊账了。
    所以一律现场结清，没什么问题。
    但红薯粉作坊这边，有不少订单都是跟厂子合作的。
    人家厂子倒也不是故意拖欠的，但是有的款项就是要月结，甚至季结。
    这都算是好的，有些厂子直接一杆子支个半年一年的，每年年底才结账。
    穗华莲莲魏守进三个人已经跑了不少地方，要回了不少钱，但还有一些，不那么好要的，就得陈乔玉出面了。
    其实陈乔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大的面子，但穗华跟莲莲都叫她去了，就说明是真的需要她这个“厂长”来镇场子了。
    人家那边大厂有厂长，他们这小作坊也算个小厂，也一样有厂长。
    谁也别小瞧谁！
    陈乔玉领了任务，就换上了之前给青杨开家长会的装扮。
    头发给拾掇拾掇，弄个大卷儿，然后换上利落的大衣，还穿了一双方头的坡跟皮靴。
    脖子上围着格子丝巾，嘴上抹了跟周晓玲一块儿逛夜市买的口红。
    最后觉得气势不够强，干脆还弄了个墨镜。
    甭管这阴冷阴冷的大冬天适不适合戴墨镜，咱图的就是个气势。
    揣着这股子气势，陈乔玉又从村里叫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后生。
    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就陪着，像保镖，又像打手。
    需要的时候，量量那常年干农活的一身能把大棉袄给撑起来的肌肉疙瘩。
    这么走一圈，两天，陈乔玉要回来六百多块钱。
    这可不少，毕竟红薯粉作坊才刚盈利，这六百多块钱，差不多红薯粉作坊半月的利润了。
    陈乔玉拿到手心里也舒坦了，当场一人给了两块钱，给陪着要账的穗华莲莲魏守进，还有两个同村，算辛苦费。
    等回头再跟穗华莲莲魏守进三人单独算奖金。
    那俩同村领了钱，当然高兴，还在陈乔玉面前表现了一下忠诚：“咱作坊啥时候需要，咱啥时候都来！”
    现在姚家村的人，包括几个承包户都是，个个都想进陈乔玉的作坊。
    福利待遇一点儿不比大厂子差，发钱还及时，还有各种绩效奖金，关键是就在家门口，多好！
    ……
    小年那天陈乔玉最忙，一边红薯粉作坊也要暂时关门了，店里也不开业了。
    八十年代的人们还没有现代那种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要做生意的觉悟，大家都是一口气从小年歇到正月初几的。
    有些不那么在乎钱的，能一口气歇到正月十五。
    陈乔玉就准备小年最后一天，晚上盘点完了就关店，百货店等正月初八开张，红薯粉作坊可以一直歇到正月十五，等正月十六再开门。
    最后一天来买东西的人也不少，估计是想着过年期间连集贸市场都要关门，所以都趁着这一把，把所有要买的东西都给买上。
    陈乔玉明显觉得老百姓有钱了，店里镇店的六块表，之前几个月才卖了两块。
    年前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能卖出去一块儿。
    得亏陈乔玉补货方便，不然这大生意还真差点儿错过了。
    其他吃的喝的用的也都是，店里每天都要大量补货，有时候上午刚补的货，下午就卖完了，一天要补两遍。
    忙是忙，但陈乔玉也确实挣了不少钱。
    她头一回感觉老家这边的钱也烧手。
    用来收钱的小匣子，早就换成了一个大的。
    万嫂子每天晚上对账，都把大团结给挑出来，给陈乔玉对账，陈乔玉一天都能收几十张。
    小年是最后一天，陈乔玉提前写了告示，下午三点关门。
    结果愣是被买东西的人拖到三点半。
    三点半，最后一名客人结账了，放寒假的青杨果断把店门一关，大家把店里的狼藉收拾一下，盘点对账。
    账目总归还是有些对不上的，这是人之常情，就是机器来，也避免不了。
    不过这阵子陈乔玉跟青杨都在店里，店里的几个人人品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有些说了伤人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都不是那种动手脚的人，说了反而叫人心寒。
    万嫂子和芳丫一起，把匣子里的零钱全都清点了一遍，足有两百七十八块五毛三分。
    之前陈乔玉的大团结已经收到手软，对零头已经不怎么看得上了。
    她就地给店里的人分红。
    村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帮忙，半大的孩子如芳丫大牛，是一天五毛钱，辉子妈栓子爸妈他们那样的，是一天一块。
    除却每天的工资之外，陈乔玉还一人给包了一个两块钱的红包。
    按照这会儿人均工资三十块，现代人均工资4500来算的话，两块钱差不多相当于三百块钱的红包。
    这可算是大红包了，大家收到都很高兴。
    最后几天来的帮忙的余小红和英子、青杨，一人五块钱的红包。
    店里的长期员工，如万家人，还有余小姨，一人给包了十块钱的红包。
    除此之外，陈乔玉还给每人准备了一份年礼。
    “万婆婆，你们这阵子一直在店里忙，家里都没怎么照看，年货也没好好准备？”
    “这是我托村里的婶子们帮忙置办的年货，有些腊鱼腊肉，还有年糕鱼丸肉丸……香菇木耳花生红枣这些，都是店里的，一人一份，都包好了，你们拿回去，也过个好年。”
    万婆婆又惊又喜，他们家三口人，一人一份大礼包，腊肉都是一人两斤，一家三口加在一块儿，光是腊货就有十几斤。
    其他来帮忙的，陈乔玉也都按照每个人的贡献给准备了一份年礼。
    村里人的就多放一些店里卖的东西，他们不缺农家货，反倒喜欢新毛巾、新枕巾和保温杯这些，陈乔玉都给准备上。
    这年礼比红包还丰盛许多。
    刚才拿了红包正高兴的人，这会儿更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年这个年，那可是太富足了！

 第634章 去医院看望柴爱花

    镇上的店把货物都清点封存了。
    虽然有玻璃柜子和木头柜台，但万婆婆她们还是拿陈乔玉换来的旧床单被罩，把东西都给蒙起来了，免得落灰。
    贵重的东西陈乔玉带回家去，其他一些不好放的就大家伙儿分了，剩下的都可以留到开年再卖。
    隔壁张永华的店比陈乔玉的还要早关两天，因为柴爱花住院了。
    柴爱花在张家住了一段时间，陈乔玉跟英子轮流去看。
    她们俩忙不过来的时候，辉子妈、栓子妈和金二婶她们也时常去。
    还教了柴爱花不少生孩子的注意事项。
    家里有适合小孩子穿的小衣裳，还有一些干净的尿布，也都带了过来。
    柴爱花心里感激得不行，也更安稳了一些。
    柴爱花怀孕期间还算保养得不错的，自家店里就是做吃喝的，真材实料，都用的好东西，营养跟得上。
    虽然开店操劳了些，但是张永华这人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对媳妇儿是一等一的好，没让柴爱花操多少心。
    再有卫爹爹卫婆婆和隔壁乔玉店里的一群人都在，平时柴爱花去公共厕所，都有人陪着。
    稍微干点儿活，活动活动，反而身体还比一直躺着要好。
    故而柴爱花这一胎算是养得好的。
    一直到最后这段日子，肚子实在是大了，加上冬天路滑，才回张家住了一段。
    差不多到日子了，柴爱花就提前去医院住着了。
    要不是医院床位有计划，人家医生不让，她可能早就住进来了。
    但显然医生是不会让的——都没生呢，一个二个都提前一个月半个月的住进来，那真正要床位的产妇就没地方了。
    按着日期提前了两天来，好歹算是有床位了。
    张永华这回不含糊了，麻溜地把早餐店给关了，拎着被褥住进了医院。
    医生给柴爱花检查，非常高兴：“你这胎养的好，母亲跟胎儿发育都不错，营养也好，也不过度发育。”
    最叫医生欣慰的是：“给你开的钙片都按时吃了？我们这里的产妇容易缺钙，带得孩子也发育不好，你这个看着挺好。”
    柴爱花还没说话呢，张永华忙不迭地点头：“吃了吃了！还天天喝奶粉，补充维生素。”
    医生好奇：“你们上哪儿弄的奶粉？现在奶粉可不好弄。”
    往前几年，养孩子大多都是靠母乳，再不然就是靠米汤米油。
    这两年条件好了，科普宣传也跟上了，给孩子喝奶粉的多了。
    但他们这小地方，没有奶场，都是靠供销社和门市部。
    张永华有点得意：“我们有路子，叫人从外头弄来的，好奶粉！”
    医生再追问，张永华还乐呵呵地想回答，结果被柴爱花打断了。
    “医生，我肚子里的孩子发育得不错，那到时候生娃是不是会顺利些啊？”
    医生回过头来，笑着安慰道：“应该是，胎儿发育很好，也不是过大儿，应该是好生的，到时候能顺就顺，顺不了再考虑剖。”
    说完，又交代了一些，才去别的床查床。
    张永华还在沾沾自喜：“我娃就是好。”
    柴爱花敲了敲他：“奶粉的事不要往外说太多了，免得给乔玉招麻烦。”
    张永华瞪大眼：“咋了？奶粉本来就是她从外地弄来的，还不能说了？”
    柴爱花又无奈，又不悦地道：“你没见乔玉给我们的奶粉都是没名字没包装的吗？你见她在店里卖了吗？”
    张永华摇摇头：“那是没有。”
    “那不就是，这说明奶粉不方便过明路。”柴爱花说道。
    其实她也不完全知道，只是这么猜测。
    虽然陈乔玉路子很多，但有些好东西她只私下给英子和柴爱花，并不往外面卖。
    奶粉这个陈乔玉送来的时候有些犹豫，虽然她没多说什么，但是柴爱花觉得，乔玉没往外卖的，她就不往外说，免得一不小心给乔玉惹麻烦。
    只是柴爱花也不知道，乔玉的犹豫是因为奶粉是她自己从现代买来分装的，她担心自己封装得不好。
    但因为柴爱花怀孕期间老是腿疼抽筋，又弄不到什么好钙片，陈乔玉才拿过来的。
    柴爱花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本能地替乔玉遮掩，避免风险。
    张永华听后虽然觉得没啥大不了的，但也表示：“那我不说了，等着喝就是了。”
    至此，夫妻二人就住进了医院。
    有钱好办事，镇上八人间的病房，最后就住了三个产妇。
    张永华塞了钱，还另外分到了两张床位。
    一张他自己睡，另外一张预备着柴爱花的娘家人或者张家人过来的时候睡。
    陈乔玉他们关完店之后，也没急着回家，先到医院来看柴爱花。
    陈乔玉带了些产妇能用得上的东西，褥子、头巾、柔软的刀纸、垫腰的枕头、奶粉和垫肚子的点心，还有产妇专用的软毛牙刷和那种一整片的大包隔尿垫……
    有些是她店里卖的，在老家有进货渠道的，可以光明正大使用的。
    有些是她从现代带回来的，比如软毛牙刷，隔尿垫。
    隔尿垫这个玩意儿产妇跟婴儿都可以用，免得大冬天的总换床褥。
    就是不用自己洗，光是月子里起来睡下也够折腾的。
    女人怀个孩子不容易，乔玉如今想起来，妈妈怀双胞胎，对身子的损耗也大，后来在青楠乔丽三岁的时候就病逝，或许也是身子亏空已久的缘故……
    乔玉那时候太小，没能留住妈妈，但现在她能多做一点。
    产科的住院病房在医院的三楼。
    陈乔玉跟英子青杨，还有余小姨一块儿拎着东西上楼。
    网兜里满满当当的，英子还不时检查：“是不是还得带点儿水果罐头？我哥前阵子去送货，人家罐头厂给他送了两箱。”
    陈乔玉没生过娃，也不知道。
    在场唯一一个有结婚经历的余小姨，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也没法说清楚。
    “有说产妇要多吃水果，补充营养的。”
    “但也听说水果是凉性的，吃多了不好……”
    “你妈那时候怀娃，也没有什么水果可吃，就有一回，给她弄了个苹果，还是蒸熟了吃的。”

 第635章 这产妇待遇，众人都羡慕

    余小姨有些腼腆，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惭愧。
    她结婚这几年，对这些事儿还全然不懂。
    英子赶紧岔开话题：“管它呢，咱们先把这些东西送上去，吃不吃的，爱花姐自己决定。”
    余小姨微微笑起来：“嗯，能让她自己决定就最好了。”
    她以前未必饿肚子，但是吃什么都是覃家人安排。
    那种被洗脑、不自由、身体想反抗却不知道从何反抗，被迫接受“我们是对你好”的滋味儿，太难受了……
    青杨个子高腿长，拎着东西走在前头，很快就找到了病房。
    “308……在那儿！”
    病房单双数分边对面开，308就在上楼梯右转第四间。
    陈乔玉他们探头往里看，第一眼没瞧见柴爱花和张永华，就开口问：“同志你好，请问这里前天是不是住进来了一个姓柴的产妇？她男人陪着的。”
    病房门口那张病床上的产妇刚生了娃，正抱着娃逗弄着呢，额头上系着防风带。
    她男人和婆婆在旁边伺候着，婆婆一伸手：“噢，你们说的小柴？刚去厕所了，他们在最里头。”
    陈乔玉他们谢过人家，就站在病房门口等着。
    过不多时，果然看到张永华扶着柴爱花从楼道尽头的厕所出来了。
    余小姨赶紧放下东西，上去帮忙扶着。
    柴爱花看到陈乔玉他们很是高兴：“来啦？店里的事儿都处理好了吗？”
    陈乔玉点点头：“都处理好了，下午三点就关店了，盘点到现在呢，等到正月初八再开店。”
    张永华听见这话，不免有些心疼——柴爱花坐月子肯定是要坐满一个月的。
    他这一个月都不准备开店了。
    就是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想想晚开店那么久，还是挺心疼的。
    大家都怕柴爱花走路不方便，恨不得个个都伸出手去扶一把。
    但柴爱花挺着个大肚子，表示自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挺好的，就是上厕所要人扶着点儿，走路根本没事儿！”
    甚至还想转圈证明一下，吓得陈乔玉赶紧扶住她：“你可别这么做了！”
    她自己倒是不怕，把旁边的人给吓一跳。
    好不容易把柴爱花劝回病床上躺着，陈乔玉跟英子才把带来的东西拆给她看。
    “这个糖你到时候就含在嘴里，要是可以，最好叫医院给开点儿什么参片之类的。”
    保险点儿。
    “还有这个头巾，跟人家一样，把头围着，防风。”
    “你看我还给你带了点儿痱子粉……”陈乔玉拿出来一个小铁罐。
    张永华满脸惊讶：“乔玉，这可是大冬天，你带痱子粉来干嘛？”
    这玩意儿夏天才用啊！
    陈乔玉没好气地瞪了张永华一眼，反正这些年了，张永华差不多也跟她姐夫一样了。
    陈乔玉说：“这痱子粉不是用来擦身上的，是用来扑头的，月子里要是不让洗头，就用这个扑点儿，头发没那么油，也就不会那么痒了。”
    张永华登时长大嘴巴惊叹道：“这倒是个好东西！”
    其实陈乔玉在现代听周姐说过，自己也查过，只要做好保暖措施，月子里洗头洗澡都不是问题。
    但是，老家条件有限，环境就这么个环境，她也就不说那些废话了。
    想办法让柴爱花月子里舒服点儿才是真事儿。
    幸好这类的东西好找，随便在网上搜一搜，一大把“月子必备”、“产妇神器”……
    大部分东西太现代化了，她带不来，也用不了。
    但是痱子粉跟隔尿垫还是很好用的。
    隔尿垫她特地选了那种卫生院用的，比现代市面上包装精美华丽的那些，看着是不起眼，但一样实用。
    少点儿包装跟印花，对陈乔玉来说更好。
    柴爱花坐在病床上一件件地看着，十分感激：“乔玉，英子，你们送来的这些东西可太有用了。”
    有这么两个好闺蜜在身边，柴爱花生孩子都没那么害怕了。
    他们在这头说话呢，病房里另外两位产妇和他们的家属都听到了。
    这年头可不存在什么尊重隐私，听到都要假装没听到啥的。
    现在是就恨不能过来插两句。
    陈乔玉他们在这儿检查着东西呢，人家那边两个产妇听着心里简直羡慕不已。
    “小柴啊，你那个隔尿垫，能不能给大娘看一眼？你看我家这小妮子，一天尿十几泡，尿布都换不过来。”
    靠门那家，刚才给陈乔玉他们指床的大娘厚着脸皮过来了，满脸堆笑：“这玩意儿要是好用，我们家也买些。”
    柴爱花看了看陈乔玉，见陈乔玉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才递过去一张：“大娘，你拿去试试。”
    大娘接过去，摸着隔尿垫确实柔软舒服，手感跟棉花似的，就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么薄薄的一张，也能隔尿？”
    人家尿布都要叠好几层，厚厚一沓才能保证不渗到棉裤和包袱上呢。
    陈乔玉笑道：“能的，这个挺好用的，就是我们这边可能不太好买，是从南方弄来的，南方那边都已经用上了。”
    其实这玩意儿这个时代有。
    但是奈何老家现在的各种交通、信息，就是落后一些。
    连卫星都上天了，但有些地方还没通电，发展差距太大了。
    别说现在了，就是再早几十年，人家也用过，各种卫生用品。
    只是枫桥算是乡镇，乡下地方，用得少。
    不过这玩意儿放在现在，价钱也不便宜，估摸着就算是有产这个的地方，普通人家也未必用得起。
    陈乔玉给柴爱花准备了一大包，八十张。
    现代买的，医院护理病人通用的那种，价钱很便宜，一张折算下来就一块多点儿。
    陈乔玉在老家没见过这个，她去现代之前，连生理期都是用刀纸垫着的。
    有刀纸还算是不错了，好多人都自己用草木灰和棉布做带子。
    所以这种护理垫，她压根都没见过。
    但是三年下来，陈乔玉也不是没长进，看视频知道这个之后，就去查了一下，原来81年10月份就有厂子在生产卫生巾了。
    只是，因为发展的原因，一直要到十年后才会被广泛使用。
    （备注：该部分资料来源于媒体资料：《中国卫生巾发展简史：一段女性失语的历史》）

 第636章 没有哪条路是一帆风顺的

    陈乔玉等不了那么久。
    她自己还好，生理期可以偷偷用卫生巾，最后两天量不多的时候再换回刀纸。
    但跟她同龄的英子余小红她们，却总因为这种时刻而备受困扰。
    英子那么爱玩，那几天也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敢往外跑，穿裤子也只敢穿黑色的——就是怕渗漏。
    陈乔玉早就有心了，只是没有契机。
    现在正好，柴爱花生孩子，陈乔玉干脆就带了一批合规但没有其他标志的一次性隔尿垫过来了。
    这玩意儿有多好用，看病房里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另外两个床的产妇家属都忍不住围了过来，一家一片，放在手上摸着。
    又新奇，又不敢相信。
    “我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这个真有用？摸着也太薄了些。”
    “这是啥材料啊，透不透气啊？一会儿给孩子捂红了。”
    嘴上质疑，但脸上的神色却已经出卖了他们。
    陈乔玉大方地说：“人家南方，还有大城市，好多地方都用上了，只是咱们这里没有罢了。”
    “你们拿去试试，看看跟尿片比比怎么样。”
    两家人感激地拿走了，准备试用试用。
    结果没到半个小时，就有试用反馈了——
    产房里三位产妇，柴爱花和中间床位的还没生，靠门边儿的是前天生的。
    刚才那大娘拿回去了一片，正好孩子尿了，她就拿下尿布，给孩子换上了一次性隔尿垫。
    第一次用，有点怕不保险，还在隔尿垫外面包了一块尿布。
    结果还没半个小时，小家伙又尿了！
    这下全家人都围了过去，拆开一看，好家伙，一次性隔尿垫吸收得干干净净，外层的尿布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干干爽爽的。
    这下产妇家属坐不住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觉得这东西新奇，尝个鲜，那现在就是彻底明白这个有多好用了。
    产妇下不来床，她男人不好意思往别的产妇这边凑，所以还是大娘过来。
    大娘捧着尿片过来，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惊喜：“小柴，这个隔尿垫太好用了！你看看，一泡尿，满满的，一滴都没漏！”
    陈乔玉他们都还在呢，猛的被这一张隔尿垫占据了视线，都有些哭笑不得。
    柴爱花也不忌讳，甚至仔细看了看：“是哎，之前你们家小娃娃一天尿十几泡，我看你跟王大哥都来不及烘干尿布，这下可好了，有这个就不用愁了。”
    王大娘忙点头，更加迫切地问：“就是不知道这个玩意儿能上哪里买，晒干了应该还能用？看着质量怪好的。”
    柴爱花看向陈乔玉，陈乔玉犹豫了一下，说：“我知道的南方跟余杭那边有，近处怕是没有了。”
    “而且这个是一次性的……跟卫生纸差不多，好一点，但晒干了再用估计也不太行。”
    王大娘有些惋惜，厚着脸皮追问道：“那同志，你能不能帮忙买一包呢？这个也不知道多少钱，但要是不太贵的话，我们托你买一包，成吗？”
    陈乔玉摇摇头：“对不起啊大娘，现在人家厂里主要生产的还是卫生巾，就是女人用的……这个只是附带产品，都没大批量投产的，我也只是托关系才弄到这一点。”
    陈乔玉有时候心里挺难受的。
    老家跟现代的差距太大了。
    王大娘很失望，捧着尿垫，半天才自我宽解地笑笑：“也是，这个看起来就不便宜，肯定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谢谢你啊同志。”
    陈乔玉笑笑：“现在不好买，以后就会好的。”
    王大娘想了想，也笑了：“那可不，现在生孩子都能上医院了，孩子都能喝上奶粉了，哪像我们那时候，为了熬米油，得专门弄个人守炉子！”
    说着，还拿出一小袋麦乳精给张永华：“这个有营养，给你媳妇儿喝，有力气生孩子。”
    麦乳精张永华可不陌生——陈乔玉店里卖着呢！
    但凡是乔玉店里卖的，他们这几个同村好友就不会少。
    张永华接过来，嘿嘿笑：“要是我媳妇儿生孩子能跟你们家儿媳一样就好了。”
    王大娘的儿媳妇生孩子没遭什么罪，从发动到生，也就两三个小时，产妇跟娃就回病房了，明天就能出院了。
    陈乔玉瞧着王大娘一家的做派像是镇上的，对产妇还算是不错，也懂道理，因此对他们一家印象还算不错。
    柴爱花亲眼看见隔尿垫的效果之后，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满意。
    她拉着陈乔玉的手，抿嘴笑道：“得亏有你们，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又说起来：“我家里忙，本来我妈跟我妹说提前十天就过来的，结果赶上镇上小吃街铺位重新抽签，又倒腾着装修、换地方。”
    陈乔玉好奇问道：“咋个抽签法？”
    柴爱花解释道：“他们前年在小吃街租了个铺面，位置是抽签的，当时也没说要换，但这两年大家明显看着铺位好坏太影响生意了，所以有些没抽到好位置的人跑去闹，非要重新抽签，两年一换。”
    柴爱花无奈道：“也是临时通知的，我爸妈都说，早知道要重新抽签，当时装修就不弄那么大阵仗了。”
    陈乔玉他们听了也是唏嘘感慨：“看来三水镇的发展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都是在一次次的尝试和挫折当中，不停地调整。
    没有谁一开始就知道最正确的那条道路，即便知道方向，但路终究也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说了好一会儿话，知道柴爱花的妈妈和妹妹明天就过来之后，陈乔玉他们才放心回家。
    走之前，英子还叮嘱张永华：“该花花，生孩子是大事，平时你怎么气爱花姐，爱花姐都能不计较，但这关头上要是让她伤心了，是个人都能记一辈子，这疙瘩就不容易解了。”
    张永华浑身一凛，倒是老实点头应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第637章 陈乔玉交钥匙给余小姨

    也不知道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反正能送来的东西都送来了，陈乔玉他们也帮不上其他的忙了，就赶在天黑之前往家赶。
    冬天总是天黑得特别早，才六点多，路上就有些看不清了。
    好在没下雪，陈乔玉开拖拉机把大家和东西载回去。
    余小红下午盘点完就先自己搭车回去了，这会儿余小姨就跟乔玉和青杨一块儿回姚家村。
    余小姨紧紧攥着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有她换洗的衣物，还有她略显寒酸的“全部家当”。
    说起来，不过就是洗漱的牙刷毛巾，跟常用的杯子、拖鞋罢了。
    她攥着包袱，跟英子和青杨一起坐在拖拉机上，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天冷，没什么人说话，英子也嫌吃风肚子疼，不开口唱歌了，一路安静地到家了。
    到了陈乔玉家门口，英子跳下来：“我先回去了！我妈做小年饭肯定给你们家预备菜了，我一会儿再送来！”
    陈乔玉也不客气：“好啊好啊，正好省得我这么晚重新弄。”
    做生意的，越是过年过节越是忙，陈乔玉还真没多少时间拾掇这些。
    都是村里的大娘婶子帮忙，尤其是已经跟亲戚一样走动的金二婶了。
    青杨扶着余小姨从拖拉机上下来，开门请余小姨进去：“小姨你看看，这是家里养的两条狗，叫小黑和小黄，这大公鸡叫八斤，那是我的屋，那是我姐的屋……”
    青杨亲热地给余小姨介绍着，尽可能让余小姨熟悉家里的情况。
    陈乔玉开着拖拉机从旁边绕到后院去。
    前院的大门没改动，拖拉机进不去，后院当时辉子爸帮忙修建的时候特地留了拖拉机能够进出的宽度，还平了门槛的坡，现在拖拉机回家都停在后院。
    陈乔玉停好之后，就从后门进来，穿过厨房和堂屋，指着寒风中依然傲气凌然的八斤，笑着对余小姨道：“这是大舅送来的，在鸡场老跟别的鸡打架。”
    “来了我们家之后也不安分，跟狗都能打起来，所以家里也不养别的鸡了，就养他，还当个看家护院的。”
    陈乔玉说：“后院还养着两只鹅，都没它厉害，打过几回，现在两边轻易不见面。”
    余小姨的情绪本来有些紧绷，毕竟这也算是她离婚之后第一个真正的“家”。
    在店里虽然有归属感，但毕竟没有家的感觉。
    她不确定这世上是不是还能有个家能接纳她。
    但现在听着青杨和乔玉叽叽喳喳的声音，余小姨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被八斤的各种故事逗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咋这么厉害呢！”余小姨乐道。
    陈乔玉笑道：“可不是嘛，比小黑小黄都能看家，还啄过翻墙的人，啄得可厉害了，墙头上都看见血了……算那人跑得快，不然只怕眼睛也被啄瞎了。”
    当时被啄的是谁陈乔玉也不知道，那人也没露面。
    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是村里一个三四十岁的光棍，手背上留了疤。
    人家说是自己在家烫的，陈乔玉也不置可否。
    只是那之后，陈乔玉对八斤就越发好了，虽然只它一只鸡，但是养鸡场有啥，她也跟着做啥。
    定期检查窝棚，该补维生素补维生素，除了粮食之外，还给喂虫子。
    把个八斤养得溜光水滑的，气派不已，成天在房顶上喔喔喔地叫。
    也多亏了这“悍匪”似的八斤，老宅好长时间没招贼了。
    陈乔玉带余小姨屋里屋外看了一圈，然后才问余小姨：“小姨你跟我睡是最好的，我这床是一米五的，尽够我们两个睡的，小红这几天都是跟我一块儿睡的，还暖和点。”
    “要是觉得不自在，堂屋两边各有一个耳房，平时用来洗澡，再放点儿杂物的，我也收拾出来了，床褥都是现成的，铺上就是了。”
    余小姨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我能住耳房吗？”
    虽然耳房小，窗户也就丁点儿大，但总算得上是间独立的房间。
    对余小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陈乔玉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只爽快地打开青杨那边的厢房仓库：“行啊，小姨在家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走，咱们挑被褥去！”
    耳房里早就托辉子爸他们帮忙打了床了，老岳头还送了稻草垫子过来。
    冬天把褥子铺在稻草垫子上，又松软又暖和，还能透气，隔绝潮气。
    陈乔玉打开库房，叫余小姨看：“店里放不下的东西，大多都先送到家里来了，等开年，小姨你帮忙看看，店里缺啥，就直接从仓库里拿，做好登记就行。”
    余小姨接过门边用绳子挂着的一个小本子，打开，里面还卡着一支圆珠笔，上面以很简单的形式记录了库存和进出。
    余小姨在店里也都跟着万嫂子一块儿记账，对这个不陌生。
    她点点头，还没意识到陈乔玉给了她一个什么样的差事。
    陈乔玉拉着余小姨进去里面的货架上翻找：“我说不用带牙刷拖鞋，就是因为家里都有，还有被褥，小姨你自个儿挑，喜欢什么花色都行。”
    余小姨懵懵懂懂地在陈乔玉的指挥下，挑好了被褥枕头，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出来前，把东西放在门边的架子上，登记好了，就锁门。
    刚锁上门，陈乔玉就手就把钥匙递给了余小姨。
    “小姨，以后仓库的钥匙给你一把，店里补货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啊？”余小姨此时才反应过来：“交给我吗？”
    陈乔玉点点头，十分自然地道：“当然啊！你是我亲小姨，我不交给你交给谁。”
    余小姨有些手足无措：“可这是仓库啊……”
    仓库里的东西看着比店里还多，店里铺货都有几千块了，仓库里起码都得一万多了。
    这仓库放在谁家，那都得是一等一要紧的地方。
    陈乔玉居然就这么直接在余小姨到家的第一天，就把仓库的钥匙给她了。
    余小姨都有些懵了。
    陈乔玉笑道：“小姨你慢慢熟悉着，放心大胆地干，以后店里上什么货，铺什么货，你帮我考虑着。”
    见余小姨还有些犹豫，陈乔玉直接道：“小姨，我红薯粉作坊这边现在有二十来个人呢！我准备明年就把它打造成厂子了，我们老师说了，引入自动化设备……就是机器，可以提高效率，扩大规模。”
    陈乔玉正儿八经地说：“小姨，我明年可是要建厂的人了，店里就顾不上来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忙不开了。”
    陈乔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小姨还能说啥，拿着钥匙，钥匙冰冰凉凉的，有些冻手，但身体里的血液却仿佛都沸腾起来了一般。
    她也要干大事儿了！

 第638章 老宅里的小年夜饭

    陈乔玉他们回来的晚，但再晚，小年夜也是要吃个像样的年夜饭的。
    余小姨挽起袖子，准备去厨房做饭：“乔玉，你跟我说一下厨房地东西都放哪儿，咋取用的，小姨给你们做饭吃。”
    陈乔玉应是应了，但却是笑着道：“小姨，不怕，家里有几个准备好的菜，一会儿英子也会再送两个菜来，就咱俩跟青杨一共三个人，不用做多少。”
    小姨想了想：“那也要做六个菜，是那个意思。”
    说话间，院子门就响了。
    小黑一下子从堂屋蹿到院门后面，隔着门冲外面汪汪叫。
    外面的可是英子，那可不会惯着小黑，直接骂道：“谁的声儿听不出来吗？白喂你鸭屁股了！”
    青杨乐呵呵地喝退怂了的小黑，去开了门。
    英子挎着个篮子过来，直接往堂屋里走。
    把篮子往堂屋的方桌上一放，就开始往外拿东西。
    先拿了一个用盘子扣起来的海碗：“老规矩，我妈烧的鸭子一大碗。”
    家里自己养鸭子，从来不缺嘴上这一口。
    而后又是一个大海碗，里面是一条鱼：“我妈知道你不爱收拾鱼，就直接烧好了，不过现在放着有点儿凉了，叫你直接在锅里蒸一会儿。”
    陈乔玉点点头。
    农村大灶做饭，都习惯把干净的碗直接搁在饭上头蒸一会儿，这样一锅出的时候，饭菜都是热乎乎的。
    剩下还有两个菜，一个黄花菜木耳肉片，一个萝卜丝虾饼并丸子一盘。
    “这里头放的虾米是你上回拿我家去的，我妈泡发了一下，擦了点儿萝卜丝做了虾饼，也不知道这么做行不行。”
    往常村里人倒是常用夏天的小河虾做虾饼吃，但是这干虾米谁也没做过。
    英子没好意思说她觉得有股子腥味，吃不太惯。
    但陈乔玉却不在意这些：“吃东西嘛，合胃口就行，想咋做咋做。”
    也没人说干虾米就不能泡发做萝卜丝虾饼。
    英子笑起来：“你能吃得惯就行，行了，我不多说了，我家里还等我吃饭呢，碗盘就放你这儿，明儿我来拿。”
    “好，我送你出去。”陈乔玉说着，把英子送到门口去了。
    关好院子门再回来堂屋的时候，青杨已经先拈了一块虾饼吃着呢：“外酥内糯，挺好吃的啊。”
    青杨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捧场王。
    余小姨已经端着鸭子和鱼去厨房了。
    先前通电的时候，陈乔玉已经给厨房里装上了电灯，还装了大瓦数的电灯。
    这会儿灯绳一拉，小厨房里温暖明亮，一点儿都没有黑暗寒冷的感觉。
    明明只是多了余小姨一个人，但家里好像突然温馨起来了。
    青杨去灶后头烧火去了，小黄小黑过来蹭火暖，偎在青杨脚底下。
    余小姨手脚麻利地在陈乔玉的老榆木大案板上切青椒蒜苗之类的配菜，一边听陈乔玉介绍厨房东西摆放的位置和取用的规矩。
    陈乔玉说：“这边两个碗橱里的东西都随便拿，鸡蛋，红薯粉，面粉，花生，豆子……都在里头。”
    “那一小坛是金二婶，就是英子妈做的泡菜，有时候来不及做菜我跟青杨就用这个下粥吃。”
    “梁上挂着的腊肉都是各家各户送来的，还有不少，小姨你看着安排，都给做来吃。”
    陈乔玉笑道：“他们送的太多了，我本来就请金二婶帮忙做了一些，结果辉子妈和栓子姥娘她们又送来了一些，现在都吃不完了。”
    这还是送了一些给店里、作坊里的工人之后呢！
    不得不说，事业就是人的地位，甭管男人女人。
    陈乔玉只记得以前小时候，陈良和余兰香每年过年都要给陈家的一个长辈太爷送礼，就因为那个太爷的儿孙有本事，能帮村里人办点儿事。
    余兰香他们送礼过去，其实也不是立马就有事儿求太爷家办。
    但这关系不敢断了，逢年过节，哪怕是提溜过去一块儿豆腐，都要走动走动。
    陈乔玉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也成了“陈家太爷”这种角色。
    像关系近，直接有活儿跟着她干的这些人送东西来，她虽然一般都会推拒，但是也能理解人家来送的心意。
    但有些现在都还没搭上线的，或者只是偶尔收了点儿瓜菜什么的，人家也送。
    陈乔玉刚开始拒绝，但后来发现被她拒绝的人家反而格外不安，满怀忐忑地日夜思量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陈乔玉，陈乔玉以后有事儿还能不能找他们……
    她就不再拒绝，无伤大雅的人情礼就都收下了。
    往大义方面说，这是叫人家安心。
    从实际来讲，陈乔玉给村里做的事儿，甭管直接间接，也完全当得起这些礼。
    她收下，人家还高兴，她也不用来一个人，就费不少口舌去推拒。
    余小姨切完配菜，用撑杆取了一个房梁上的篮子，拿下来一看，也是有些惊讶：“这里头的东西可不少，都够一家人过个丰盛年的了。”
    而这样的篮子，房梁上还有四五个。
    英子送来了四个菜，陈乔玉自己灶里还煨着一罐鸡汤呢，橱柜里还有卤菜和凉菜，余小姨就觉得六个菜不够了，准备安排上八个菜碗。
    鸡汤算一个，卤菜和凉菜浇上蒜泥，做了个拼盘。
    另外炒了个蒜苗腊肉，最后再用红薯粉做了个白菜粉丝煲。
    算下来，八个碗，舒舒服服的。
    要是讲究汤不算，非要八个菜的，那就再开一个黄桃罐头，八菜一汤。
    反正不管怎么算，这小年夜的席面都可以了。
    余小姨主厨，陈乔玉打下手，青杨烧火，大部分菜都是现成的，就那么一两个需要现做，所以也没花多长时间。
    不过半个小时，小年夜的饭菜就摆上了桌。
    余小姨端着最后一个菜碗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青杨跟乔玉一块儿偷吃，一人抢了一块儿复炸过后更酥脆的萝卜虾饼和丸子，比赛似的咔嚓咔嚓。
    连筷子都没用，直接拿手的。
    余小姨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没人跟你们抢！好歹拿双筷子呀！”
    陈乔玉嘿嘿两声，蹦跶着去厨房里拿碗筷了。
    菜多，陈乔玉没盛多少饭，叫青杨端出去：“先吃菜，饭不够了再盛。”
    日子好起来了，再也不用过一碗小咸菜下三顿饭的日子了，现在吃饭都讲究多吃菜，少吃饭！

 第639章 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余小姨第一次在老宅吃小年饭，满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
    也不知道乔玉从哪儿弄来的，都这个季节了，连香葱青椒和芫荽都有。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撒了点儿芫荽的菜，看上去就是格外好吃。
    陈乔玉使了个眼色，叫青杨举杯——杯子里是黄桃罐头的甜汤汁儿。
    两人一起举杯对着余小姨：“小姨您辛苦啦！祝小姨重获新生！”
    余小姨被他们这阵仗弄得手足无措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下意识重复道：“不辛苦不辛苦，重活……重获新生，对！我重活了一遍！”
    余小姨眼睛里都有水光了。
    她一直把乔玉跟青杨当孩子看，但现在看来，这俩孩子比好些大人都能顶事儿。
    陈乔玉给余小姨夹了一只鸡腿：“小姨你吃！你在我们家就要吃最好的！覃家不让你吃的，你在这儿想吃多少吃多少！”
    余小姨也没想到自己年近三十，居然还能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分到最珍贵的鸡腿。
    刚想说话呢，青杨就把另外一只鸡腿夹给陈乔玉了：“这只姐你吃，你这一年可跑了不少路，吃鸡腿，补补腿脚！”
    余小姨连忙就要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再夹给青杨：“这鸡腿还是青杨吃，小姨是大人了，不用……”
    可青杨却直接端着碗躲开了，一面还眼疾手快地从英子送来的那碗烧鸭里面夹走了一只鸭腿：“我吃这个！鸭腿比鸡腿还肥呢！”
    余小姨的鸡腿没能让出去，夹在筷子上摇摇欲坠，情急之下，余小姨直接一口咬上去——给接住了。
    乔玉跟青杨同时发出一声鼓励：“哎！这就对了！”
    乔玉笑眯眯的：“小姨，在家里就自在一些，不用搞那些什么让来让去的事儿，小红，不，别说小红了，就是大红姐有时候来我这里，那吃东西也是不客气的。”
    “刚才英子来家里你也看到了，压根没跟我客气，今儿是天太晚了，要是早些时候，你都能见她拎着篮子来进货——搜刮我的花生瓜子奶糖和饼干吃！”
    余小姨被陈乔玉夸张的话给逗笑了。
    她又不是没跟英子共事过，英子确实有些支书闺女的娇气跟霸道，但是人品那是没得说的，找不出几个跟英子和爱花那样拎得清的年轻人。
    余小姨心里暖暖的，终于又是一大口，咬在鸡腿上。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吃一回鸡腿！”
    她之前怕覃家再打上余家的主意，说什么都不收屠慧东他们送过去的鸡和蛋，就怕那家笑里藏刀的人再把刀口对准养鸡场。
    但现在好多了，她也能吃上鸡腿了。
    不止鸡腿，还有鱼，还有鸭子，还有肉……凉拌拼盘里还有卤牛肉呢！
    这可是过年都不多见的好菜。
    青杨跟乔玉两个正是饭量大的时候，青杨平时吃饭的饭盒都跟小盆一样。
    陈乔玉也不用多说，她体力脑力都消耗大，光老家这边就管着几摊子事儿，还得避人耳目去现代。
    别人以为她休息了，其实她在现代打工呢！
    所以吃饭也从来不考虑什么胖不胖的问题，那是大口大口地吃，都赶不上她的消耗。
    随着年饭吃到热乎劲儿上，鸡汤和白菜粉丝煲都被装进了砂锅里，放在小炉子上热着，慢慢地烫着吃，一直都暖暖的。
    一顿饭吃到深夜十点多，余小姨才惊觉自己竟然吃了三碗大米饭，菜就更多了，面前的鸡骨头鸭骨头还有鱼刺，都堆成了小山。
    余小姨脸上一红，她可是做小姨的，第一次来外甥家里住，就这么能吃。
    可再一扫过去，乔玉青杨面前堆的小山比她的都还高，顿时又收了声——她那点儿小忐忑，再也矫情不起来了。
    吃完饭，三个人一块儿收拾东西，也很快。
    冬天嘛，吃不完的饭菜拿碗扣上，一晚上就结冻了，放个天，甚至七八天都没事。
    余小姨去井边洗碗，青杨还特地打了一盆热水来：“灶上烧的，小炉子晚上也烧着水，都用不完。”
    余小姨见状，也就不再推拒了，用热水洗了碗。
    乔玉青杨没把她当客人，不让干这不让干那，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洗完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这会儿陈乔玉已经给余小姨铺好了床铺，还往被子里塞了一个热水袋：“这东西家里有的是，要是一个不暖和，就拿两个，脚边放一个，怀里再捂一个！”
    余小姨笑道：“哪用得了那么多！”
    耳房很小，放下一张小床之后，所剩的位置就不多了。
    陈乔玉搬了个凳子过来，又从厢房里抱了口箱子过来：“小姨，小房间里放不下衣柜，衣服就只能放箱子里了。”
    然后说：“明天白天从厢房搬个小架子来，就放进门、床边的位置，你的零碎小玩意儿可以放架子上。”
    余小姨简直不能更满意了，这耳房虽然小，但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不用跟令她恐惧的、明明是她男人，却比陌生人还冰冷的覃家明，住在一个房间了。
    她那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嫌恶和抗拒，却只能在覃家人的哄骗下，跟他“同屋”。
    没有人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间屋子，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属于自己过。
    但现在不同了，她有了一间专属于自己屋子，小小的，很温馨。
    陈乔玉走后，余小姨仔细打量了小耳房。
    大约只有七八平方的样子，窗户只比脸盆大一点，但屋里墙上都新糊了白纸，点了电灯，看上去还算亮堂。
    余小姨一伸手就能拉到灯绳，她关了灯，静静地躺在小屋里，终于感受到了专属于她的温馨和宁静。
    这一刻，她真正有了归属感。
    原来，归属感不是结婚嫁人有了婆家，有了男人。
    而是，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子。

 第640章 支使小姨做鱼丸

    这一晚，余小姨睡得很香甜。
    余小姨小时候，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很多，兄弟姐妹根本匀不开，小时候都是一起睡的。
    稍微大点儿的时候，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单间，都是姐姐妹妹挤一个屋，或者在父母屋里搭个阁楼，兄弟之间也一样，有些甚至连屋都没有，直接睡堂屋的。
    余小姨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姐姐还没出嫁的时候跟姐姐余兰香一块儿睡。
    后来余兰香出嫁了，又要带着余大红、余小红一块儿睡。
    结婚之后更不必说了，那是个她在哪儿都会有三双眼睛盯着她，防止她乱说话、乱给家人通风报信的地方。
    再之后，匆忙地离婚了，虽然拿了些补偿，但除此之外，几乎等于净身出户，孤零零的一个人，跟万婆婆一块儿住在店后头的隔间里。
    直到现在，余小姨才终于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
    余小姨抱着新晒的被褥，闻着被褥上香香的味道，感受着热水袋持续散发的温暖，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余小姨是被八斤的打鸣叫醒的。
    村里大多数人家没有闹钟，都是靠鸡叫起来的。
    余小姨醒来，没敢多耽搁，穿上衣服就出门了。
    家里就外甥外甥女，她这个小姨自然不能等着外甥们给她做饭。
    可谁知道，余小姨一推开门，就看到陈乔玉在井边洗漱。
    嘴里还叼着牙刷，满嘴地泡沫，正舀井水，准备兑水洗脸漱口呢。
    余小姨赶紧上前帮陈乔玉舀井水：“乔玉，咋起这么早？”
    陈乔玉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今天有事儿呢，要给人发一批活鸡去。”
    虽然老家的店铺、作坊都已经关门休息放假了，但现代那边可不能。
    鸡蛋菜干红薯粉还有些农家花生豆子什么的，都可以放在小仓库里，周姐有钥匙，缺货她可以自己补。
    但是活鸡可不行。
    山脚下的小仓库就那么大点儿，而且没人照看着，活鸡在里头吃喝拉撒都是问题。
    所以活鸡还得现送。
    而且陈乔玉觉得这现代人，你说他们懒，也是真懒，什么都有现成的，直接买就是。
    但你说他们勤快，他们也是真勤快，大过年的还满大街都是做生意的。
    连周姐都想要做到大年二十七，陈乔玉这两天说什么都还要给她送两次活鸡去——过年了，大家都不想吃冷冻的鸡肉了，弄只活鸡，也算是有点儿过年的气氛。
    余小姨连忙道：“要发去哪儿？我跟你一块儿去。”
    陈乔玉笑道：“那不用，小姨你今天也有任务呢。”
    余小姨耳朵竖起来：“什么任务？”
    陈乔玉笑道：“村里前一轮做鱼丸我没赶上，今天大队部有人做鱼丸，小姨你也代表咱家去，一起做鱼丸，过年就指着这鱼丸吃呢。”
    余小姨笑起来：“这行，以前在家里也常做。”
    小芦沟村那边有沟有河，鱼多，家家户户都会做鱼丸。
    只是这会儿余小姨也没见家里有鱼，就问陈乔玉。
    陈乔玉已经刷完牙漱完口了，那毛巾沾了温水擦脸，隔着毛巾说道：“不怕，在大队部有呢！”
    “村里有人养鱼，给自己村的留了鱼，我给钱定了，一会儿你直接去就是了。”
    “小姨你到时候就跟金二婶和辉子妈、栓子姥娘她们一块儿，都认识，我跟她们打好招呼了，你直接去就是，噢，得带上咱家的桶。”
    鱼丸做出来要泡在水里，一桶一桶地拎回来。
    余小姨这种没有什么安全感和归属感的人，从来不怕活多，就怕没活儿。
    这会儿陈乔玉念叨着让她代表“家里”去大队部做鱼丸，余小姨简直兴奋极了。
    “那行，那我马上就去。”余小姨立刻拿了牙刷和毛巾过来，一副刷完牙就要出门的架势。
    陈乔玉笑道：“不用那么急，要八点才开始呢！”
    余小姨回头看了看堂屋里的大挂钟，这才六点多点儿呢。
    余小姨下意识放轻了声音：“那我先做饭去，青杨早上吃什么？”
    陈乔玉笑道：“小姨你不用管青杨，他一早就上山去了。”
    “啊？”余小姨震惊。
    陈乔玉点点头：“是啊，他平时上学忙，山上有两个一分地的大棚，他都叫他的小伙伴给看顾着。”
    “前几天放假了也一直在店里和红薯粉作坊里帮忙，都没顾得上他的大棚，今天一早天不亮就爬起来，去找大牛二牛跟辉子栓子他们，一块儿上山料理大棚去了。”
    陈乔玉半是说谎，半是坦然地跟余小姨说：“青杨那两个大棚能顶不少事儿呢，冬天种了一畦小葱，比人家养在屋里的好多了，绿油油的，昨天咱们吃的就是青杨大棚里的。”
    其实不是，昨天吃的是陈乔玉从现代带回来的。
    但是只要青杨的大棚里有小葱，她就不怕这个。
    反正去大棚的人都是轮流抽空去的，连青杨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在里面看着的。
    陈乔玉拔了多少小葱，又有谁给她带了小葱下来……谁说得清？
    余小姨被忽悠住了，恍然大悟：“那昨天的芫荽也是？”
    陈乔玉点点头：“是啊，不过芫荽比较难种，就那么一丁点儿。”
    余小姨深以为然：“那可不，冬天能见到点儿绿的，可不容易。”
    一面又佩服起来青杨：“没想到青杨种地也这么行，我还以为他跟建设一样，就读书厉害呢！”
    这点倒是没错，连陈乔玉也由衷地佩服青杨，天天上学早晚自习的，还能心系大棚。
    她觉得他们家人还是有点儿能耐在身上的，起码这一心多用的本事，她跟青杨都还行。
    陈乔玉说：“青杨一早就把昨天自己炕的红薯跟土豆拿走了，还捎了几个鸭蛋上山，他们山上有小灶，随便弄点儿干柴就自己对付着吃了。”
    “我看他今天中午应该也不会回来了，我定了两百斤的鱼，回头小姨你帮我多做点儿鱼丸，咱们给大舅家送些过去，还给村里的姚太婆，跟吕爹爹吕婆婆他们也送些过去。”
    余小姨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是该送些过去，他们平时帮你不老少呢。”
    要不是这些人帮忙看顾着，余兰香走的时候，乔玉最大也才13岁，带着青杨怎么活下来的哟。
    眼见余小姨高高兴兴地领了任务，陈乔玉也放心下来了。
    就做鱼丸这个活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完的。

 第641章 余小姨融入姚家村

    村里人集中到一起，要先把鱼给拖过去，一般都是一板车一板车这么拖的。
    然后称鱼、分鱼，最后又一起杀鱼去鳞刮肉，捶打搅拌上劲儿，调料、加粉成型……最后按各家的顺序放大锅里煮，煮定型才算是完。
    这全程大家伙儿都是要一块儿参与的，人家帮陈乔玉家杀鱼，余小姨就得帮人家刮肉。
    七八家下来，最起码也要做到下午了。
    而且今年村里不少人都挣钱了，不再只抠抠搜搜做那么斤，一家子十几口子，都吃不上两顿。
    金二婶说村里现在买鱼都是七八十斤起，像陈乔玉这样买一两百斤的，也不在少数。
    反正是冬天，不怕坏，放多久都行。
    余小姨高兴起来，之前覃家老是说对她好，其中一桩就是不让她参与村里这些做鱼丸做年糕这些活……怕她出门说漏嘴了，所以单把她关家里，还口口声声说是对儿媳妇好。
    殊不知人只要活着，那就得跟人打交道，得跟大家一起说话、做事，才算是个人。
    不然，光是在家里圈着吃喝，那不跟动物一样了吗？
    余小姨摩拳擦掌，这回她可算是能做个“社会人”了。
    社会小姨去厨房里煮了面条，码了一点儿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卤干子卤牛肉在面碗上。
    跟陈乔玉两个人呼噜噜吃完了。
    然后余小姨就把家里的两个用来装水和装吃食的木桶洗干净，用扁担挑着往大队部去了。
    陈乔玉帮忙拿着菜刀、盐罐子那些东西，把余小姨送到大队部。
    大队部这边已经陆续到了一些人，正热火朝天地架案板灶台呢。
    陈乔玉很快找到金二婶和辉子妈她们。
    这些人都是去店里帮过忙的，余小姨都认识，打过招呼之后，立马就加入了。
    陈乔玉算是“有钱”的，拿了一罐子盐，还有一包五香粉来，到时候加在鱼丸里面，浅浅地带一点味，不影响鱼丸本身的鲜香，但是味道的层次能更多一点。
    这些东西她就不跟村里人匀钱了，大家伙儿也会更照顾余小姨一些。
    大灶刚架起来，两口大锅煮着热水，水还没开，远处就传来热闹的吆喝声：“鱼来了！鱼来了！”
    陈乔玉他们兴奋地看过去，就看到村里人拖着板车过来，一个人在前面拉，两边还有人帮忙推着使劲儿。
    板车上，是一整车大鱼。
    草鱼、鲫鱼、鲤鱼、鲢鱼……什么都有，个头不小，看样子是挑大的送过来了。
    男人们穿着雨鞋胶裤，一早去网的鱼。
    大队部院子里的妇女们都围了上去，帮忙挑拣分鱼：“这鱼大，做鱼丸……”
    “这个太小了，谁家要？回去拿油炕来吃。”
    “富贵儿家买的多少斤来着？来看看这称对不对？”
    一时间，大队部热闹非凡，人声鼎沸，陈乔玉刚想回头拉余小姨过去称自家的鱼，结果一回头，人不见了！
    踮着脚找了一圈，才发现余小姨已经跟辉子妈和栓子妈、栓子姥娘她们一块儿，围在第二车鱼前面，使劲儿挑起来了！
    余小姨的袖子挽得高高的，她身上还有一件陈乔玉给的，旧袄子拆出来的罩衣——权当围裙用，好处就是连袖子都能护住。
    所以余小姨根本不怕，直接上手拿鱼，架势十足。
    挑鱼抓鱼也是力气活儿，余小姨她们干得热火朝天，脸上的水珠也不知道是鱼身上溅起来的，还是流的汗。
    陈乔玉看见这样生动充满活力的余小姨，发自内心地笑了。
    妈妈，你看到了吗？
    我现在过得很好，还可以照顾你挂念的人。
    ……
    陈乔玉帮了会儿忙，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跟余小姨她们打了招呼，从大队部出来，回家去了。
    吕爹爹吕婆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果然，陈乔玉回家没多久，吕爹爹吕婆婆就来了。
    他们也是用板车拖来的，一车活鸡，装在六个竹笼里。
    吕爹爹吕婆婆帮忙把活鸡卸下来放老宅的院子里，然后立马就转头回去了，今天还要拉鸡蛋呢。
    陈乔玉给他们灌了壶热水，又塞了两块村里人送的玉米面饼子，叫两个老人在路上慢点儿。
    送走吕爹爹吕婆婆之后，陈乔玉就把院子门反锁起来，把装着鸡的竹篓搬到厨房里，关上厨房门，一手张开抓住三个竹篓，嗖的一下，去了现代。
    现代废弃的老宅里依旧荒凉。
    陈乔玉检查了一下鸡们，见鸡虽然晕乎乎的，但是状态还行，就放心下来。
    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小碎花袄子脱下来，从灶台里面摸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来，打开，里面是一件现代的棉衣，做得很像羽绒服的款式，宽松轻便还长，能遮住大半个陈乔玉。
    这样陈乔玉就不用换下面的裤子了，衣服一裹，就能干活。
    这六笼鸡陈乔玉就没送小仓库，直接送去了周姐店里。
    她最近表现不错，供货稳定，还有小仓库做辅助，周姐安心了不少。
    元旦到过年这阵子，加大了宣传，光这几天，就定出去三百多只土鸡。
    土鸡价格越到过年，越是水涨船高。
    周姐比陈乔玉像个生意人，按照重量，三斤左右的188一斤，四斤的238，五斤及以上的，卖288一只。
    陈乔玉也立刻反馈给了大舅家，这六笼，直接就是按照重量划分好了的，脚上也套上了塑料小环，省得周姐在店里再挂，弄得店里乌烟瘴气、鸡毛乱飞的。
    陈乔玉骑着加装了防风罩的电动三轮车，没多久就到了店门口，正好碰见周晓玲骑着小电动车出来。

 第642章 土鸡生意越发红火

    “晓玲！”陈乔玉连忙喊道。
    周晓玲左右一扭头，看到陈乔玉，也冲她挥手：“乔玉来啦！周姐在店里，你直接去就是了。”
    然后跨上自己的小电动，摆摆手道：“我现在急着去送货，不跟你多说了！”
    周晓玲是非常注重“休息放松”的人，但是真要干起活来，那也是不比别人差的，很舍得卖力气。
    店里现在订购的东西，只要加十块钱，镇上范围内都可以送货到家。
    鸡蛋跟活鸡这些都是不好拿的，好多人都愿意加钱送货到家。
    这活儿周姐就交给晓玲了。
    过年这期间更是涨到了十五块钱送货上门，周姐说这部分的钱全给晓玲自己拿着，算是额外的奖金。
    周晓玲做得很有劲儿。
    陈乔玉目送周晓玲骑着两轮的小电驴离开，自己也赶紧停好车，搬了一个鸡笼去店里。
    店里，周姐坐在电脑面前，一边双手翻飞地打着字，一边还在用肩膀夹着手机跟人通话。
    “锦绣花园是？对对对，昨天有五个客户定了，稍等啊，我看一下单子……大概下午一点半送到行吗？”
    “好好，那就下午一点半，一会儿我们店里的人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哎哎，谢谢理解，谢谢理解。”
    一个电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挂呢，又一个打进来了。
    周姐冲陈乔玉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立马又跟电话里的客户沟通起来了。
    电脑旁边的打印机还在滋滋往外打单子——这些都是网店小程序下单的配货单，方便核对发货的。
    陈乔玉对于这种情况也见惯不怪了，放下一笼鸡，转身就去搬第二笼。
    一直到最后两笼，周姐才终于忙完，赶紧出来帮陈乔玉一块儿把笼子给搬进去。
    周姐这么能干的人，这阵子都累得够呛。
    “今年的营业额比去年几乎翻了两番，感觉我们的土鸡和土鸡蛋已经打出去名声了，那么多人提前订，到现在还有打电话来找我的。”
    周姐有时候也是有些摇摆，想着要不干脆拉着陈乔玉一块儿直接过年不休息得了。
    反正正月里大家也是吃吃喝喝，到时候要土鸡和各种农家土特产的人绝对也不少。
    还有好多在外地工作的人，过年回枫桥镇，等开年去上班，还要给外地的朋友同事带土特产呢。
    但周姐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本来是想着一直做到正月十五的，趁着这一波挣大钱。”
    “但后来想想，钱这个东西是挣不完的，现在能选择全年无休，到时候就想着二十四小时营业了。”
    周姐一遍清点鸡的数量，确认鸡脚上的小牌牌，一边跟陈乔玉说：“而且光靠我们几个是真忙不过来，晓玲要不是怕回去早了，家里再拉她去相亲，估计也不能留到现在。”
    多亏了周晓玲留下来了，不然周姐一个人恐怕真处理不了这么多货物。
    陈乔玉心下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最近老家事情多，我没帮上忙……”
    明明生意是她跟周姐合伙做的，但现在周姐出力比她多多了。
    她现在就负责供货，而且供货的事儿大部分都分给了大舅和辉子妈他们。
    基础分类、包装，都是别人做好的，陈乔玉现在还真就只是搬运一下了。
    陈乔玉心里愧疚，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想着余小姨在大队部做鱼丸，怎么都得做到下午了，就说：“周姐，我今天留下来帮忙！”
    周姐抬头有些好气地笑了：“我还能真指望你？放心，我找了房东大爷还有他家的两个亲戚帮忙，一天350，还算能忙过来。”
    周姐忍不住伸手戳了陈乔玉一指头：“知道你忙，一开始就没指望你！你把货源给我稳住了就行。”
    周姐现在也不逼陈乔玉了，她不太确定陈乔玉为什么对“货源”那么守口如瓶，跟她平时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毕竟从乔玉平时的举动来看，她是真心拿周姐和晓玲当朋友，甚至当好姐妹的。
    要说是怕周姐合伙翻脸，想架空她，那也不像——一开始周姐提出陈乔玉占大头，陈乔玉都没答应呢。
    显然并不是钱的事儿。
    周姐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也没法猜出陈乔玉为什么对所有货源都这么看重，缄默不言。
    她只能仗着自己对乔玉的信任，任由乔玉把控住最关键的这部分。
    反正这两年的合作，她也没少挣钱，就是陈乔玉现在撂挑子说不做了，周姐把订单该赔付的赔付了，也还剩下不少。
    这么想着，就觉得也没必要那么操心了。
    虽然周姐说不用，但陈乔玉还是坚持留下来帮忙了。
    周晓玲进进出出的，忙着送货。
    房东大爷的两个亲戚也是，帮忙送货，也帮忙送鸡去菜市场杀，然后回来做冷鲜包装。
    周姐跟陈乔玉说：“我想好了，还是好好过个年，今年开店太忙了，我都没怎么带松松出去玩儿，还不如他爸爸跟奶奶呢，还带他去了几次游乐园。”
    “今年过年我准备带松松回老家了，结婚这么多年，就只回去过一次，我前几天问松松，松松压根都不记得。”
    周姐笑了笑：“现在松松跟着我，我的老家就是他的老家，我想带他回去认认门。”
    陈乔玉点头赞成：“挺好的，老家过年有年味儿！”
    周姐笑道：“那是以前，现在还真不好说了，就说这土鸡，你看你们村就还有，但我们村都基本见不到真土鸡了。”
    周姐给陈乔玉说了个行业黑幕：“村里人现在也都喜欢去外面打工，一年到头都在家的，少，所以也没多少人愿意养鸡，不然出门的时候还得惦记着家里的鸡。”
    “也就是自家真的想吃土鸡，才会养上那么几只，顶多十几只，再多就养不过来了。”
    “至于我们村的人现在卖的所谓的‘土鸡’，都是提前一两个月买回去的饲料鸡，放村里养养，然后喂喂粮食菜叶什么的，叫它们在地上扒拉扒拉，就算是土鸡了，也能卖个百八十块的。”
    比超市里的四五十一只的白羽鸡强点儿，但也算不上真的土鸡。
    陈乔玉有些惊讶：“那不是造假吗？”

 第643章 扯闲话的陈乔玉

    周姐笑道：“就是造假啊，但大家也都知道，这个价钱，除非真的是老家的亲戚给情分，不然谁能养一年鸡，最后就卖百八十块钱啊？”
    “都不算人工，光是吃的粮食只怕都不止这个钱了。”
    周姐笑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好的缘故，乔玉——”
    周姐神色郑重地看着陈乔玉说道：“你弄来的土鸡，是真正的土鸡，店里的老客户都吃得出来的。”
    周姐告诫陈乔玉：“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体量小，就做精品，做口碑，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为了钱，而黑了良心。”
    货源把控在陈乔玉手上，周姐没有办法管理，只能对陈乔玉耳提面命。
    陈乔玉也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的，周姐，我一定会守住本心的，也会叫我大舅他们严格按照规定养殖。”
    周姐放心下来，又跟陈乔玉商量：“虽然这几个月晓玲的奖金不少，但那都是一开始说好的，她凭自己的奴隶挣到的，所以咱们该给多少，给多少。”
    “但现在过年了，我想着还是给晓玲包个红包，从我那份儿里头出就行。”
    周姐待晓玲就跟待妹妹一样，不仅帮她找工作，还日常教导她，对她的宠爱之情自然也不少。
    只是周姐觉得，她自己想给晓玲发奖金，但这事儿不该叫乔玉掺和进来。
    没得叫乔玉为她的好心买单。
    只是怕以后晓玲说漏嘴，乔玉心里不舒服，所以周姐才提前跟陈乔玉说。
    但乔玉这个人，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能叫周姐独自掏这份钱吗？
    “周姐，别啊，要么我俩出，要么，干脆从我那份里头出，我都挣不少了。”
    陈乔玉一直拿着成本加分红，算下来，收入在周姐的两倍之上。
    周姐挣多少钱，乔玉只有更多的。
    而且……最最叫人无法言说的是，现代的钱对陈乔玉的意义越来越小了。
    六月份的时候陈乔玉的存款就已经到三十万了，下半年的生意更好。
    尤其是有了小仓库之后，货源稳定下来了，周姐又把生意给做大了。
    光分红就分了十五万还多，还有周姐算给她的成本，足有二十几万。
    前前后后加起来，陈乔玉的身家已经有七十多万了。
    而这些钱，顶多就是在批发市场批发东西的时候花花。
    但一来是批发市场，二来，陈乔玉能买回去的东西大多都是一些简单的小玩意儿，衣服鞋子都算是大件了，其他的她也买不了。
    而糖果饼干冻疮膏这些……批发价根本没多少钱。
    陈乔玉一年到头，能用几万块钱都算是多的了。
    这钱越来越多，不花出去放着也只是单纯的数字增长了。
    所以陈乔玉觉得从她这份里出更合适。
    但周姐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虽然陈乔玉身上有秘密，但在周姐眼里，她毕竟还是一个贫困山村里出来的女孩子。
    就是挣了点儿钱，但对于贫穷的家乡来说，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两人各自有自己的思量，坚决不肯对方独自出这个钱。
    争辩最后的结果还是——一人一半，出这个钱。
    陈乔玉无奈地答应了，要是算上她手里的货物成本钱，还是她占便宜了。
    两人合伙，给周晓玲包了个一万块的大红包。
    “整数好，整数回头方便存起来，晓玲现在也长进了，每个月的工资留出生活费和零花钱，剩下的只要能凑成整数就存起来。”
    周姐说到这里也是满脸笑意：“她今年下半年应该也存了不少钱了。”
    周姐悄悄跟陈乔玉说：“要是可以的话，她努努力，回头我们找个小区，我可以买个两室一厅，跟松松住，她能首付个小公寓，或者一室一厅的住宅，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乔玉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些，但是想到自己刚来现代的时候，跟周晓玲一起在新开盘的小区里做开荒保洁，那些屋子又大又明亮，还有电梯和空调，就觉得要是周姐跟周晓玲能住进这种房子，那也是真的好。
    就是可惜她自己没有身份证，不能也跟着买一套。
    周姐都能买两室，陈乔玉寻思着，她自个儿的钱拿出来，怕是能买个三室了。
    有些激动，越发可惜起来了是怎么回事儿。
    ……
    陈乔玉一直在店里帮忙，分点包装货物，周姐能够专心处理手机里的订单和客户沟通。
    一直忙道快中午，陈乔玉掐着午饭前的点儿，才回去。
    她回去之后，从堂屋里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已经码放着好几筐鸡蛋了。
    吕爹爹跟吕婆婆已经来过一次了，现在应该又重新去拉鸡蛋了。
    陈乔玉把这些鸡蛋都给搬进厨房里，然后送去小仓库里。
    今天周姐店里的情况她看了，鸡蛋的数量是足够的，周姐自己会到小仓库去取，并不麻烦。
    只有活鸡是需要现送的。
    她今天送了不少过去，等明天或者后天再送一批，就可以休息了。
    周姐跟晓玲卖完最后一批鸡，应该也能放假休息了。
    不管哪个时空，过年都是大事儿啊。
    ……
    陈乔玉送完鸡蛋再回来，家里还是没人，余小姨还没回来。
    陈乔玉想了想，就简单炒了两个菜，然后放在锅里保温，出门去大队部了。
    陈乔玉到大队部的时候，大队部的人还是很多。
    虽然大多数村民家的鱼丸之前就已经做完了，但对于娱乐生活非常贫瘠的村民来说，村队做鱼丸算得上是大事儿、热闹事儿，因此只要没事儿的，都过来看热闹了。
    见到陈乔玉来，好多人还跟陈乔玉打招呼呢！
    “乔玉，你小姨干活真利索！”
    “乔玉今年发财啦，一口气买两百斤鱼！”
    “做这么多鱼丸，那不得吃到二月去啊！”
    大家嬉笑着打招呼，陈乔玉也跟着胡扯着回应。
    “那是，我小姨干活一个顶仨呢！”
    “两百斤算什么，听说大芦沟有人买了一千斤鱼做鱼丸！”
    “岂止是吃到二月啊！省一省，能吃到明年这个时候！”
    反正都是扯闲话，谁还不会说啊。

 第644章 鲜嫩弹滑鱼丸汤

    陈乔玉以前年纪小，脸皮儿薄，遇到这种不带恶意的打趣，也只能红着脸匆匆过。
    但现在多少不一样了，胆子大了，也知道这些打趣确实不带恶意，所以也嘻嘻哈哈说两句。
    她到了这个年龄了，要是不泼辣些，说亲的、吃绝户的，都能踏平老宅的门槛。
    她不怕别人打趣，虽然不至于跟人吵起来，但是回嘴也不打磕绊。
    她这副架势，人家打趣的人自然也不好再话顶话了。
    打趣一两句是个好玩的意思，一句怼一句地干起来了，那就是故意找事儿了。
    陈乔玉现在是村里的能人，没人愿意跟她结仇。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善意的，陈乔玉也都笑眯眯地回应了过去。
    余小姨还在那边挤鱼丸呢！
    枫桥这边做鱼丸就是把鱼肉打成泥，略微加一点儿淀粉，增加一下粘度，方便成型。
    然后另外准备一盆水，抓一把鱼泥攥在手里，用食指和拇指围成圈，利用虎口挤出鱼丸的形状，挤进水里……
    最后大火烧水，水沸之后鱼丸翻滚，就成了。
    余小姨这会儿就在挤鱼丸呢，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空闲不下来了。
    陈乔玉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余小姨对面，看余小姨挤鱼丸，问她饿不饿。
    余小姨脸色红润，笑着摇头：“不饿，前面鱼丸出锅，我们一人就吃了一碗了。”
    刚煮出来的鱼丸最是鲜嫩弹滑，陈乔玉闻着也有点儿馋了。
    恰好金二婶过来，直接就从另外一锅煮好的鱼丸里捞出几个来，放进小碗里。
    小碗底下放了点儿虾皮、盐，和五香粉，直接用开水一冲，再抓一把新鲜的小葱粒放进去，就是一碗鱼丸汤了。
    陈乔玉也没客气，端着就吃。
    新鲜的鱼丸带着鱼肉的嫩滑，沸水煮过之后q弹不已，一点儿盐和五香粉冲出来的鱼丸汤，也鲜香可口。
    陈乔玉顿时觉得自己的午饭白做了。
    谁吃下这么一碗鱼丸汤，还想吃饭啊！
    辉子妈她们笑起来，叫陈乔玉再吃，陈乔玉不好意思吃别人家的——她家的还没开煮呢！
    结果好几家都喊起来：“吃我家的！还少你一碗鱼丸吗？”
    弄得陈乔玉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她对于别人的打趣调侃，能够不卑不亢地回嘴，但对于赤诚的善意，却永远都青涩单纯。
    横竖都来了，陈乔玉也就没急着走，从正在煮的马老三他们家的锅里又舀了几个鱼丸，吃了下去，这才觉得肚子饱了。
    余小姨这里还得好一会儿，估摸着得到下午四五点才能结束，陈乔玉就先回家了。
    刚到家，就看到吕爹爹吕婆婆正在卸鸡蛋。
    山里的鸡蛋运输没法用拖拉机，就只能这么一板车一板车地慢慢拉。
    好在吕爹爹吕婆婆还算健朗，跑这么几趟都不觉得累。
    陈乔玉看了看日头，觉得今天吕爹爹吕婆婆已经跑了三次了，就叫他们休息，明天再拉。
    但吕爹爹吕婆婆不肯，非要再拉一次：“今天多拉点，明天就拉最后一天了，后天我们也歇着去。”
    老人家了，虽然乐意干活，但也还是希望能早点“放假”过年。
    陈乔玉见状，也只能同意了。
    不过她还是把两位老人叫到家里来，正好刚才做的午饭还在锅里热着，就端出来，三个人一块儿吃了。
    吃完之后，吕爹爹吕婆婆再次出发去往小芦沟村，陈乔玉想了想，决定把鸡蛋送去现代，然后就去逛超市。
    今天把小姨支使去做鱼丸了，明天还得再支使一天，后面就再不好叫小姨大过年的往外跑了。
    所以陈乔玉的现代年货采购，只有今天下午这么一会儿时间了。
    陈乔玉赶紧收拾，带着鸡蛋就去了现代。
    说来也是好笑，虽然她吃喝不愁，平时吃的用的穿的，都在批发市场买了，但她还是挺喜欢逛超市的。
    尤其是过年的超市。
    都说现代过年的氛围没有老家那么热烈，但其实有一个地方除外——那就是超市。
    超市老早就开始循环播放各种过年的歌曲了，陈乔玉十多天前就经受过跟去年一样的恭喜发财和新年好等等歌曲的洗脑了。
    一想到超市里红火热闹，到处都是过年装饰的气氛，陈乔玉就觉得高兴。
    她把鸡蛋放进小仓库，就赶紧骑着自己的电三轮去了超市。
    她现在去的超市不是之前步行街上那个不大不小的小超市。
    而是稍微远一些，整个枫桥镇最大的超市。
    超市门口停了好多车，陈乔玉找到电动车的停车位，艰难地把自己的电三轮给塞了进去。
    然后就兴冲冲地冲进了超市。
    超市里的人真多啊！
    一进门陈乔玉就感受到了热闹……哦不，是热。
    人挤人的，而且超市还开了暖气。
    暖烘烘的，陈乔玉穿着棉衣都有点儿热了。
    今天来超市的人好多都是一车一车推着东西往外走的，陈乔玉看到有的人光买油就买了六大桶。
    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推得十分艰难。
    陈乔玉小心地避让着这些购物车，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进了超市的入口处。
    陈乔玉也学别人推了一辆购物车。
    她在入口处就领了一份宣传册，推着车子找了个人稍微不多的角落，就认真看起来宣传册上的促销活动。
    “大超市果然是大超市，要买满288才能抽奖。”
    陈乔玉最关注地就是这个了，她想起来前年过年，她在超市还抽中了一台微波炉。
    虽然当时的她连微波炉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很兴奋，毕竟微波炉还换了几百块钱的购物卡呢！
    大超市的抽奖门槛提高了，不过好在陈乔玉现在有钱了，288就288，她难道还买不够288吗？
    陈乔玉兴奋地看着各种年货的促销。
    开心果？没吃过，称一些回去，就说是南方的客商送的。
    枣夹核桃？都见过，但没这么吃过，找个散装的，也称一些，回去尝尝味儿。
    火腿块儿？听过，但吃不起，困难时期家里能有点儿油星子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条件拿出这么多肉来腌火腿？
    好东西，买一块儿，反正耐放，可以慢慢吃。
    陈乔玉推着车，满眼兴奋。

 第645章 久违的逛超市买年货

    想起来刚才进门的时候一车推六桶油的顾客，陈乔玉推着购物车往粮油方向去。
    她挺喜欢在现代买粮油的。
    虽然有时候觉得现代的米面没有老家的香，但胜在干净、便宜。
    现代人太厉害了，亩产千斤已经十分常见，不像老家，有时候稀稀拉拉的，三四百斤都算是丰收了。
    而且轧米去壳的工艺差太远了。
    陈乔玉在现代甭管是超市还是菜市场，买的米都没有见到过杂质，回去用水一淘就能吃了。
    不像老家的粮食，光是挑米里头的谷壳、沙子，都要花半天功夫。
    陈乔玉经常见到村里的老人拿着小碗，一点点地挑着米袋里的米。
    大队部发的粮食她一般都送人了，她跟青杨吃的都是现代买的粮食。
    所以超市有活动的时候，她都可以来超市买米面。
    尤其是那种密封包装的，买了之后可以放到小仓库，还可以藏在山上老宅周围的荒地里。
    卖粮油的这边很热闹，陈乔玉费劲巴拉才挤了进去，还得排队。
    排队的时候，陈乔玉听到她身后的两个人在讨论。
    “买二送一，是买两桶一桶，还是买两桶再送一桶？”
    “应该是买两桶送一桶，你说买两桶其中一桶那个，是不是买二免一？还是买一送一？”
    陈乔玉听得云里雾里，她现在伪装成现代人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但是在卖东西的促销上，各种话术还是容易让人头晕。
    之前她跟周晓玲还说起过这事儿，结果周晓玲说：“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超市都算是好的了，你去网购看看？”
    “尤其是那些购物节，什么双十一，618的，又是满减，又是凑单，限时直降，优惠可叠加不可叠加的……简直能把人整崩溃！”
    周晓玲最讨厌麻烦了，说起这个简直愤慨：“我还是喜欢在超市买东西，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顶多就是买满优惠。”
    周晓玲以前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初中学历有什么想法，周姐几次劝她去提升一下学历，她也觉得没什么用。
    反正她干活卖力就行，又不是挣不到钱。
    有些大学生出来工资三千多，还不如她呢。
    但是，唯独在各种网购活动上，周晓玲表示十分痛苦：“以前学数学的时候没怎么听课，觉得会加减乘除就行了，从来没想过买东西这么费劲。”
    所以周晓玲对陈乔玉“不网购”的行为也没什么看法。
    她除了便宜好看的衣服之外，自己都不乐意网购呢！
    什么东西步行街买不到啊？
    陈乔玉推着车子，听着后面的两个人盘算：“那我们买三桶？三桶多少钱？够不够288？不够的话拿一条牙膏凑上，看看今天咱们是凑两个288还是三个288……”
    陈乔玉都不自觉地跟着盘算起来了。
    等排队到卖粮油的跟前儿了，满头大汗的超市工作人员问陈乔玉：“你要几桶油？”
    这油都来不及上架，直接用一个超级大推车推出来的。
    谁要多少就直接这么拿。
    陈乔玉赶紧道：“我要六桶，是买四桶，送两桶？”
    “对，一桶138，买两桶是276，再送一桶，算下来，三桶平均只要92一桶，很划算了。”
    超市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回答了无数次这个问题，直接把陈乔玉的疑惑解答得清清楚楚。
    陈乔玉放下心来，有些高兴：“那行那行，给我来六桶。”
    六桶油呢！五升装的大桶油，平时价格也不便宜。
    反正这个能放，陈乔玉就准备放在小仓库里，要吃的时候再去拿。
    而且还能分装到家里的那种白色厚塑料油壶里，集贸市场就有卖的，有一升装和两升装的小壶。
    到时候分装一下，过年送礼送一壶油，那可是相当有分量的。
    陈乔玉把购物车里的东西重新摆了摆，才算是放得下六桶油。
    同时也感受到了超市的鸡贼——这油买二送一，三桶276，凑不够288，说什么都要去旁边再转转。
    这一转，谁知道会看上什么东西买回去？
    陈乔玉倒是不怕，她今天带了一万块钱的现金来的，买东西根本不眨眼。
    只是她性格温顺节俭，有钱但也做不到肆意挥霍。
    她就是高兴，推着车子到处乱转。
    超市里有鱼丸促销，促销员拿着一个小小的纸杯，里面是半颗鱼丸，陈乔玉好奇地上前尝了尝……嗯，味儿挺好的，但是比老家自己手工做的鱼丸，明显加了不少东西。
    大概是好吃的，但陈乔玉吃不惯，还觉得怪硬的。
    不过等看到香肠试吃的时候，陈乔玉又乐呵呵地吃了一份，觉得比老家的腊肠好吃。
    吃着吃着，就忍不住买了一份。
    香肠火腿肠这个玩意儿，周姐不太让松松吃，但陈乔玉觉得真香。
    一路逛下来，一辆购物车已经不够用了，陈乔玉学着些人，把购物车放到收银台附近的角落里，找工作人员拿了个“有事离开，稍后回来”的牌子，继续推了第二辆车去买。
    大米的活动不是很好，陈乔玉就只买了两袋5公斤的面粉。
    超市的瓜子花生蚕豆比菜市场的贵，陈乔玉也没买，就买了一串香蕉，一箱苹果，这个可以带回去吃。
    陈乔玉原本以为自己今天这样逛逛，再买点儿肉，就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结果转到家电那边的时候，陈乔玉顿时迈不动脚了……
    陈乔玉平时不太爱来家电这边。
    超市的家电区客人很少，就显得工作人员多了，工作人员又热情，别说进去了，就是路过家电区域，多看两眼，就有工作人员上前来问陈乔玉：“您想买什么家电呢？”
    陈乔玉也回应过：“没事儿，我随便看看。”
    结果就被家电区的工作人员带着参观、介绍了一大堆先进方便的家电。
    老实说，陈乔玉觉得这个像参观博物馆，还是那种高科技博物馆。
    什么能看电视的冰箱，能加热的洗衣机，能听懂人话的电饭煲……奇奇怪怪。
    陈乔玉一边觉得新奇，一边又有点慌张。
    这些玩意儿，实在是太超出了她的认知。
    所以那之后，陈乔玉很少进家电区了。
    反正一是用不明白，二也是没法用。
    但今天不同了，陈乔玉看到了令她心动的家电。

 第646章 全款999拿下一台冰柜

    陈乔玉只是路过家电区，就听到家电区的工作人员拿着小喇叭卖力地喊：“超大容量家用冰柜，过年放肉放鱼放雪糕！只要999，包送货到家！”
    “999，三位数的大冰柜，送到家，还能参加抽奖288！”
    年轻小伙卖力地喊着，但是大多数顾客都是停留片刻，问上两句就离开了。
    家电这种东西，除非带着目的来逛，才会买。
    不然平时路过，999再便宜也是一千块钱，谁会突然逛街然后带着一个硕大的冰柜回去啊？
    陈乔玉就会。
    陈乔玉盯着冰柜看了半天，看得搞活动的售货小哥都发现了，顿时激动地上前带陈乔玉去仔细看冰柜。
    售货小哥热情地打开冰柜的上翻盖，给陈乔玉介绍这冰柜的功能：“你看这个，是智能温控的，不容易结冰，而且你看这容积！两百多升，过年的鱼啊肉啊，雪糕啊冷饮啊，想放多少放多少……”
    陈乔玉淡定道：“嗯，我知道。”
    冰柜这东西嘛，她在老家也见过的呀。
    她店里不就有一台？虽然是跟柴爱花张永华合买的。
    她是刚才突然想起来——她在现代是不是也能买一台？
    反正999也不贵……至少她出得起这个钱。
    放在小仓库里，那她可以经常来超市逛晚上的打折生鲜和饭菜，到时候直接放到冰柜里冻着，岂不是能省不少钱？
    现金存款七十多万的乔玉，那也是骑自行车去酒——该省省，该花花。
    陈乔玉淡定地听售货小哥介绍了一遍，才抓住重点：“为什么这台冰柜这么便宜？”
    售货小哥嘿嘿一笑：“因为这个是展品……在超市里放了小半年的。”
    售货小哥还算实诚，挠挠头道：“就剩这么一台，放着也不是，卖也不好卖，就降价了。”
    说到这里，售货小哥再三强调：“东西是真的好，压缩机都是好的，容量也大，还是智能温控的，不会结冰，纯粹就是因为展品才降价。”
    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陈乔玉。
    他心里觉得陈乔玉看起来不像是目标客户，但这几天他实在是喊累了——超市里的人流量特别大，他每见到一个都会喊，只可惜几乎没人对这个感兴趣。
    这么多天，也就陈乔玉愿意停下来听小哥唠两句。
    所以，在明显觉得陈乔玉才二十上下，看着跟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姑娘一样，并非冰柜销售目标客户的情况下，售货小哥还是竭力推销。
    “小姐姐，你要是买了，我再友情赠送你一台电风扇。”
    “嗯？”陈乔玉的眼睛亮了：“电风扇？什么样的电风扇？”
    “您等会儿，我去拿给你看。”售货小哥蹬蹬蹬地跑了。
    他跑去一个柜台旁，蹲下来从地柜里面掏出一个透明塑料包装好的风扇。
    “就是这个。”
    售货小哥说：“也是好的，就是夏天做了一阵子展品，十月份开始天气不是就冷了吗？突然降温，还没来得及促销卖呢，就直接用不上了，所以一直留下来了。”
    小哥小心翼翼地劝说陈乔玉：“你看这个风扇是全新的，也不要钱……就是展示了一段时间而已，你拿回去，明年夏天可以当新的用啊！”
    陈乔玉伸手摸摸电风扇，有些心动，但是，再平凡朴实的电风扇，那带回老家也还是显眼的。
    要用，就只能在小仓库里用了……
    陈乔玉略显犹豫的思考在小哥眼里看来，那就是唯一一个有点点可能的客户即将流失的迹象。
    小哥顿时急了，干脆直接拉着陈乔玉去地柜旁边：“要不这样，你要是不想要电风扇的话，你自己来这里看看，里头还有些东西，大多都是展品，都是好的，就是可能被别的顾客试用过，或者触摸过，有一点点划痕什么的，都不影响使用的。”
    陈乔玉也没想到犹豫居然还能带来这好处，果断选择跟着小哥一块儿蹲下来，查看矮柜里面还有什么。
    矮柜里的东西可谓是琳琅满目啊，电饭煲、酸奶机、养生壶……甚至还有一个小微波炉。
    陈乔玉犹犹豫豫地指向微波炉：“这个行吗？”
    她就知道微波炉挺值钱的。
    反正一堆都是自己用不上的东西，那就直接挑最值钱的！
    小哥傻眼了：“啊？这个……”
    小哥支吾半天，没敢说话：“这个确实太贵了，原价要499的，我不敢送。”
    小哥犹豫再三，说：“要不这样，风扇也给你，再给你送个养生壶，女生都喜欢这个，煮个糖水，煮个粥什么的，放在办公室泡泡花茶都挺好的。”
    小哥委屈：“这个养生壶也一百多块钱呢。”
    陈乔玉本来也不是多想要微波炉的，听见小哥这么说，便不再啰嗦，直接点头：“那行，就这样！”
    小哥激动道：“真的？你真要买？”
    “真的啊，你们这个确实包送货地？”陈乔玉看了看冰柜。
    这冰柜容量不小，看样子得有一米长，六十公分宽，高也差不多到腰上的位置。
    她力气是大，但也没办法独自把冰柜搬回去。
    小哥连忙道：“这个你放心，你留个地址，我们会有工作人员给你送到家的。”
    陈乔玉满意了：“那行，我上收银台交钱去？”
    小哥摇摇头：“家电专柜有单独的收银，就在柱子那块儿。”
    陈乔玉一看，那敢情好，不用跑到收银台那边去挤了。
    过年期间，超市的收银台那简直是人山人海，大排长龙。
    999，陈乔玉爽快地数出十张红票票，人家还给她找一块钱。
    之后就是开单子，填保修信息，还有送货地址什么的。
    小哥好不容易把展品卖出去，心情舒畅，帮陈乔玉填了，还主动道：“虽然是展品，但是保修是一样的，整机保一年，压缩机保三年。”
    陈乔玉很满意，看着工作人员把冰柜重新打包，然后才去逛别的。
    因为是白天，所以超市里没有晚上的折扣促销，但陈乔玉还是买了好些肉。
    五花肉和猪瘦肉，还有排骨，猪肝，都买了一些。
    鸡鸭家里是不缺的，鱼也够数，就又买了一点儿牛肉和羊肉，数量不多，算是尝尝味儿。
    还有过年的糖果，批发市场的那些吃腻了，超市里的糖果干果好吃，陈乔玉就一样买了一些。
    等第二辆购物车也慢了，陈乔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收银台结账。

 第647章 抽奖不重要，沾沾喜气就挺好

    六桶油稍微加点儿其他的就能凑两个288出来，一台冰箱可以算三个288，其余买的零零碎碎还有三个288。
    超市的工作人员核对了小票，给了陈乔玉八张抽奖券。
    陈乔玉对抽奖可是不陌生，她不光参与，自己店里还组织过。
    虽然知道里头难免有猫腻，但是过年嘛，图个喜气，陈乔玉还是乐呵呵地抽了八次。
    八次，六次阳光普照奖，六袋洗衣粉。
    陈乔玉：“……”
    幸好还有一个四等奖，是一体卷纸，中间没有纸筒的那种，比较小，也比较粗糙。
    但陈乔玉看着觉得正好，老家大部分人都还在用刀纸呢，这个纸糙点儿，带回去倒是不起眼。
    陈乔玉的小运气用在了最后一张奖券上，抽中了一瓶沐浴露。
    老实说……用处也不大。
    不过陈乔玉看周围的人的反应，感觉这个沐浴露还是不错的，多少也是个“牌子货”，比那个卷纸强多了。
    陈乔玉就也带上了。
    整整两购物车的东西，超市的工作人员还帮陈乔玉开门、推到了电动车的停车点。
    陈乔玉自己一趟一趟往电三轮上搬，来回跑了六七次才把东西搬完。
    把购物车还回去之后，陈乔玉就赶紧骑车去小仓库了。
    纸巾沐浴露这些陈乔玉就准备放在小仓库了，等开年了，余小姨回镇上店里上班了，她再拿出来用。
    小姨毕竟是大人，也不像青杨跟乔玉那么熟，所以还是要注意一点。
    其余的糖果、坚果、肉什么的，陈乔玉在小仓库里拆了外包装，把一些过于扎眼的包装也都去了。
    小仓库里现在有不少透明的塑封袋，还有牛皮纸，拆了包装的东西都可以用这些东西包裹起来，也不怕露在外面。
    陈乔玉正包着呢，她的手机就响了。
    陈乔玉还很少接到周姐晓玲和韩爹爹韩婆婆他们之外的人的电话。
    手机铃声猛然响起来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惊吓。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接了电话，确认了具体地址，然后跑去路口给超市的送货车指路。
    超市的人在陈乔玉的指挥下，十分麻利地把冰柜搬了进来，拆掉了外包装，让陈乔玉检查。
    然后让陈乔玉静置一晚上之后再插电使用。
    陈乔玉点点头，送走超市的工作人员，关上门，爱不释手地摸着冰柜。
    哪有人会不喜欢各种现代小家电啊！
    别说冰箱冰柜洗衣机空调了，就是台灯风扇，那也是好东西啊。
    静置一晚，那今天是来不及了，于是陈乔玉也没多留，带着东西，回到了山上。
    明天再来送送货，然后就安心在家过年了，再来现代，就要明年开年了。
    陈乔玉骑着小三轮上山的时候，忍不住朝山下挥了挥手。
    下午三点半，陈乔玉带着一堆东西回到了姚家村。
    余小姨还没回来，陈乔玉慢条斯理地把带回来的东西分类摆放收纳。
    肉先放到篮子里，上面用箩筐盖住，免得野猫和耗子来叼走了。
    糖果和干果都用牛皮纸袋装着，陈乔玉一样抓了一把，凑了个糖果盘——竹编的糖果盘还是马老三媳妇儿送来的。
    她在县城买东西的时候看到别人卖塑料果盘，回来就叫马老三照样子编了出来。
    马老三手艺确实是好，带着家里人一块儿砍竹子做竹编，一年也挣不少。
    陈乔玉收拾得差不多了，刚想去接余小姨的时候，就听到外头的路上大家说话走路的声音。
    她去门边把院子门打开，往路上看，果然就看到余小姨他们正挑着担子往家走呢！
    一路走，还一路说话。
    金二婶见到陈乔玉开门，连忙招手：“乔玉快来帮把手，这些都是你家的！”
    陈乔玉看到有三个人都挑着担子，余小姨、辉子妈、还有姚大勇。
    再看旁边跟着的金二婶，还有金二婶手里属于姚大勇的挎包，就估计是余小姨她们回来的半路上碰到姚大勇，姚大勇帮金二婶接过了挑担。
    陈乔玉赶紧把两扇大门都打开，方便余小姨她们挑着担子进来。
    余小姨一进来就问陈乔玉：“有没有大缸？或者别的水桶？”
    陈乔玉连忙道：“有！我去仓库拿两个新的！”
    木桶家里没有，陈乔玉没进这个货，但是塑料桶那是肯定够的。
    村里人常用的塑料桶不是现代那种轻便鲜艳的塑料桶，而是跟提手木桶差不多造型的生料厚塑料桶，大多只有黑色和暗红色两个颜色。
    陈乔玉打开仓库门，从里头拿了几个桶出来，金二婶接过去帮着舀水简单冲洗一下，然后就把挑回来的鱼丸给倒了进去。
    “还有两桶呢！今年的鱼大，鱼肉出得多，鱼丸也多。”
    陈乔玉赶紧点点头：“那我去挑。”
    金二婶拦住了陈乔玉：“你去什么你去，大勇不是在这儿呢嘛？叫大勇去就是了。”
    姚大勇一声不吭，挑着空桶又往大队部去了。
    余小姨看了眼姚大勇，似乎从金二婶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她刚离完婚，对于这种事不好开口，也就闭上嘴，是管说鱼丸地事儿。
    “乔玉，你说要给姚太婆送鱼丸的，你看要送多少，找个东西给姚太婆送过去？”
    陈乔玉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姚太婆比较讲究，塑料桶装的东西她是不吃的，木桶里的还行。”
    余小姨立刻道：“那就从木桶里拿，木桶里是刚煮好的，还热乎着呢，直接从锅里舀出来的。”
    鱼丸煮熟之后也是浸着水的，果真还冒着热气。
    陈乔玉就去厨房里找了口砂锅，然后从木桶里捞了满满一砂锅的鱼丸，准备给姚太婆送过去。
    余小姨问她：“远不远？要我陪着你去吗？”
    陈乔玉摇摇头：“不远，很快的，我去去就回。”

 第648章 姚太婆家来了人

    老宅的位置靠近村口，而姚太婆的青砖大瓦房是村口旁边一点，靠近山的地方。
    乔玉跟青杨第一次被姚太婆捡回去的时候，就是姐弟俩冒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准备往山上去的那回。
    进山的方向在靠近村口这边，他们当时年纪小，也没想着往村里走，就往山上走了。
    现在想来，多亏姚太婆的房子在那儿，不然，两个孩子大雪天往山里去了，后果如何，不敢想象。
    陈乔玉用干净的稻草垫着砂锅，一路往姚太婆家小跑着过去。
    鱼丸虽然什么时候都好吃，但还是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
    陈乔玉捧着砂锅，想让姚太婆吃上刚出锅热乎乎的鱼丸。
    一路跑到青砖大瓦房门口，陈乔玉刚想敲门，却看到门居然是开的。
    里头还隐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虽然村里人都知道，一直都有人给姚太婆送东西，姚太婆不用下地也吃喝不愁。
    但只有很少人见到过送东西的人开着小汽车，有时候是皮卡车过来，从未跟那些人打过照面。
    陈乔玉愣了一下，小心地把砂锅放在门槛的第二阶上，然后轻轻敲门：“姚太婆！我是乔玉，来给你送鱼丸了。”
    她想着，要是姚太婆不想她进去，她就说鱼丸放在门口台阶上了。
    结果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年轻女人打开了门。
    她年纪并不大，但是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英气，眼神锐利，举手抬足之间就可见仪态端正。
    陈乔玉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这人的职业来了。
    年轻女人快速地打量了陈乔玉一遍，快到要不是陈乔玉眼尖，甚至都没察觉到这打量之意。
    年轻女人冲陈乔玉点头，语气放柔和了一些，问她：“你是陈乔玉同志吗？”
    陈乔玉点点头：“是。”
    然后又指了指砂锅：“我们家今天在大队部打鱼丸，我给姚太婆送一碗过来。”
    年轻女人侧身让开：“你进来，老太太在里面。”
    陈乔玉重新端起砂锅，跟在年轻女人身后，进了院子。
    陈乔玉进了院子之后，才发现院子里竟然还有人——院门旁边就有一个同样站得笔直的男人。
    而后绕过前厅，来到天井这边，又看到了里面更多的人。
    陈乔玉只来得及听见姚太婆的一句“我年纪大了，你们别来找我就算是叫我老太婆安度晚年了”，别的都没听见。
    坐在姚太婆身旁的中年男人神色颇有些无奈，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到陈乔玉进来了，到底也没说话。
    陈乔玉有点紧张，不亚于刚去现代时的那种紧张。
    她把砂锅放到天井屋檐下姚太婆平日里吃饭的小石桌上，跟姚太婆说：“姚太婆，我们家今天才打的鱼丸，刚出锅的，还热乎着，您尝两口？”
    以往这种时候，陈乔玉都会问问姚太婆还想吃什么，然后留下来给姚太婆再做两个简单的小菜，陪着姚太婆吃饭。
    不过今天陈乔玉没敢问。
    姚太婆似乎也没有叫陈乔玉留下的意思，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
    陈乔玉听话地放下砂锅，没说什么，点点头示意一下，就从天井一旁出去了。
    年轻女人一直把陈乔玉送到门口，门口的男人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似的，但是等陈乔玉出了前厅，他却能掐着时间打开门。
    陈乔玉出门了，身后的门就迅速关上了。
    陈乔玉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阵仗。
    不过看姚太婆的样子，那些人并不像是坏人，不然姚太婆也不会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
    而且，姚太婆跟那些人说话的语气，和对陈乔玉说话的语气差不多……反正就是不怎么好听就是了。
    陈乔玉走回家，只看到余小姨在院子里收拾鱼丸。
    见陈乔玉回来，余小姨说道：“金二婶他们回去了，我说叫他们留下来吃饭，他们不肯。”
    村里人最朴实的感谢之意就是留人吃饭，或者送上一些虽然不珍贵，但是自己亲手劳动出来的成果。
    余小姨问陈乔玉：“今天做鱼丸，大家伙儿都帮了不少忙，我说把鱼丸匀一些给他们，他们都不要……”
    也不肯留在家里吃饭，余小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乔玉定了定神，将在姚太婆家的所见所闻按下，安慰余小姨：“没事的，大家伙儿愿意帮忙，不用那么客气。”
    陈乔玉心里有数，反正她也从来没亏待过这些村民。
    余小姨见陈乔玉这么说，也就不再纠结了，只说道：“以前你妈还在的时候我过来，还觉得这姚家村的人不怎么样。”
    “现在看看，倒是还挺好的，比小芦沟的人好点儿。”
    那时候余小姨来，是来看望余兰香的。
    余兰香过得好不好，决定了余小姨对姚家村的印象。
    就陈良那么个人，还有他那一家子自私到也就剩下一层面子皮儿的亲戚，能有多好？
    也不怪余小姨对姚家村有这种印象。
    但余小姨这回来，就觉得姚家村的人和气多了，也愿意帮忙，说话也中听。
    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村里如金二婶、辉子妈，甚至一些孩子都知道，她是住在镇上店里的离婚女人。
    在村子里行走做事，竟然没有人提这茬事。
    这无疑大大地缓解了余小姨的心理压力，让她逐渐开朗起来。
    陈乔玉见余小姨敞开心扉，也很高兴。
    她挣钱图啥？不就是图这个么。
    姨甥二人把鱼丸都拎进厨房，放进碗橱里。
    冬天天气冷，这么常温放着就行。
    要是不放心，今天晚上用平簸箕装了放在外面，明天早上就成了冻鱼丸，一粒一粒的，也用篮子收起来，可以一直挂在院子里的屋檐下。
    余小姨做鱼丸累了一天，晚上就是陈乔玉做饭。
    正好今天有鱼丸，陈乔玉就只做了个鱼丸白菜豆腐煲，再炒了一个韭黄鸡蛋，其余的就是昨天的剩菜。
    说是剩菜，但是昨天八个菜，就三个人吃，能吃得了多少？大半都还没动过。
    陈乔玉的饭做得差不多的时候，青杨就回家了。

 第649章 钟斯年要调回来了？

    大牛二牛跟他一块儿来的，三个孩子一人背着一捆柴。
    大牛二牛放下柴就跑了——都到吃晚饭的点儿了，再不回去估计家里的大人要骂了。
    青杨把柴火拿到后院厨房空置的鸡圈里，鸡圈盖了顶，这样不怕下雪把柴给打湿了。
    堆放好柴火，青杨搓着手从后门进来，一进门就嚷嚷：“小姨，姐，今天吃啥？我好饿啊！”
    余小姨笑起来：“你姐做了鱼丸豆腐白菜煲，里头还加了粉丝，豆腐还是用油煎过的，香着呢！”
    青杨夸张地吸溜了一下口水：“真的啊？那我一会儿可要多吃两碗饭！”
    陈乔玉笑道：“饭是昨天的剩饭，但是馒头管够！”
    昨天小年夜吃饭，也讲究一个有吃有剩，年年有余，所以煮了一大锅米饭，还没吃完呢。
    晚上单独煮一锅嫌多，陈乔玉就把从超市买来的馒头蒸了几个在饭上面。
    青杨乐呵呵的：“馒头好，我爱吃馒头，只要是热的就行！”
    说着，一边舀水洗手，一边滔滔不绝地跟余小姨和陈乔玉说起了山上的事儿：“前阵子下雪，大棚的一个角被压塌了，我们弄了好半天，明天想去镇上买点儿塑料膜。”
    陈乔玉很赞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大棚破洞和垮塌了，钟斯年留下来的塑料膜陆陆续续都到了期限，是得更换了。
    幸好这两年老家发展快，塑料薄膜这东西也不难买到了。
    陈乔玉问青杨：“打听过价钱没有？明天大概要买多少？我一会儿给你拿钱。”
    青杨在桌边坐下，肚子饿得狠了，抓了个馒头先咬上一口才说：“不用了，姐，我有钱。”
    陈乔玉心里寻思着塑料薄膜应该不便宜，毕竟现在还没有像现代那样广泛使用塑料袋呢。
    “你的钱够吗？”陈乔玉问道。
    青杨笑道：“够啊，当然够。”
    余小姨正好端着昨天剩下的鸡汤出来，闻言倒是有些好奇：“你一个学生娃，哪儿来的钱？”
    青杨笑道：“我给我姐打工都是算钱的，而且我山上的大棚菜每年冬天都能卖不少钱呢。”
    青杨说到这里有些骄傲：“就算我姐没挣钱，大棚卖菜的钱也够我们俩吃饭了。”
    可能吃不上什么大鱼大肉，但是至少不用挨饿。
    陈乔玉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青杨学习那么忙，怀揣着想考县城重点高中的决心，却还依然惦记着山上的大棚了。
    敢情这小子一直留着后手啊！怕陈乔玉不挣钱了。
    陈乔玉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还是感动。
    余小姨坐下来吃饭，好奇问道：“听你姐说那两个大棚才一两分地大，卖菜能卖多少钱啊？”
    青杨瞪大眼睛：“卖的可不少呢！”
    余小姨不大相信，但看青杨的样子又不似说谎，就看向陈乔玉，想听听陈乔玉怎么说。
    陈乔玉笑道：“青杨说的没错，他那两个大棚还是挺挣钱的。”
    陈乔玉解释道：“大棚种的都是反季节蔬菜，比如现在，家家户户吃的都是萝卜白菜，白菜萝卜，但咱们家能有韭菜、韭黄，还有芫荽。”
    “关键是还有小白菜，嫩绿的小白菜，大白菜现在才卖一分钱一斤，但是小白菜能卖到一角钱。”
    余小姨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一斤菜卖一角钱？”
    陈乔玉笑道：“是啊，而且还供不应求呢。”
    “以前我还往外卖，现在我们村的承包户多了，大家伙儿都挣钱了，青杨的菜有时候都不用往外卖，直接在村里就卖完了。”
    陈乔玉说：“小白菜都算是便宜的，大冬天还有黄瓜呢！不过黄瓜产量好，主要还是靠几种叶子菜，搭配上小葱韭菜蒜苗这些。”
    陈乔玉叫青杨自己算：“今年冬天卖了多少钱了？”
    青杨有些得意：“前两天小葱卖到三毛五了，韭菜卖到两毛七，加上包菜、小白菜、芥菜，一天就卖了九块多钱。”
    虽然有临近过年，价格飙升的原因，但是从入冬开始，青杨的菜就不愁卖。
    加上陈乔玉偶尔还会搭一点儿从现代带回来的蔬菜，也都算到青杨的大棚里去，一个冬天，俩大棚挣个四五十块钱没什么问题。
    余小姨听得目瞪口呆：“我的乖乖，那么两分地光是卖菜就能卖四五十块钱啊！”
    陈乔玉笑道：“那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是谁家都有，但是大棚就这么两个，而且你看，青杨这挣了钱，回头又得去补塑料膜，也很费钱的。”
    余小姨感慨道：“这也是，就是有这大棚，也没这技术。”
    然后又问起来：“青杨咋会种大棚菜的？”
    青杨就把之前钟斯年偷偷在山上弄试验田的事儿说了，还说：“这两年我也一直在跟钟大哥通信，有啥不懂的就写信问他，他也会给我寄一些改良种子，让我试试。”
    这下不仅余小姨惊讶，连陈乔玉都意外了：“你还跟钟知青同着信呢？”
    她还以为他们早就断联了。
    青杨倒是很坦然：“当然通着信啊，不然我咋知道怎么修大棚。”
    陈乔玉哭笑不得：“那你好好谢人家钟知青没？”
    青杨摇头：“我给他寄过钱，他又原封不动地寄回来给我了，甚至还送了我一些咱们这儿买不到的辅导资料。”
    不过青杨很快就高兴起来：“但我听说钟大哥升官儿了，很快要调到农业局了。”
    “哪里的农业局？”陈乔玉好奇问道。
    “那不知道，只说在农科所和农业局、畜牧局，还有学校什么的几个对口单位里挑，钟大哥就选了农业局。”
    青杨说：“聘用调令应该过完年就下来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陈乔玉由衷佩服：“钟知青是个很厉害的人。”
    一顿饭光说钟斯年去了，连余小姨都听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陈乔玉和余小姨一块儿收碗，青杨今天在山上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先去洗澡了。
    等青杨洗完澡，余小姨和陈乔玉也先后洗了澡，揣着热水袋，安心睡下了。
    过年就是叫人觉得轻松愉快。

 第650章 青杨真能干

    第二天青杨要去镇上找塑料膜，要是枫桥镇找不到，还得去别的镇，或者县里找。
    不然要是再刮风下雪，大棚塌掉的部分只会越来越严重。
    陈乔玉趁机把余小姨也给支出去了。
    余小姨本来还没答应的，她看到陈乔玉昨天买回来的那么多肉了，生肉肯定是不能这么放的，要熬成猪油、做成肉丝肉片，要么腌起来，要么过油防止肉坏掉……
    就陈乔玉买的那么多肉，收拾起来也不是个简单功夫。
    余小姨怕肉坏了，想早点儿收拾出来。
    但陈乔玉却说不急：“晚上弄也来得及，小姨你上镇上帮忙买点儿过年的东西，我跟青杨不会弄，家里还缺好多东西呢。”
    余小姨听见这话，也赶紧四下检查起来了。
    等被陈乔玉忽悠上拖拉机，跟青杨一块儿去镇上之后，才想起来：“哎不是，到底缺啥啊？”
    缺啥不能在仓库里拿吗？
    大不了她出钱啊。
    但人都已经上了拖拉机，只能跟着去了。
    人的购物欲是不会消失的，就算没有，想想也就有了，总能创造出来的。
    余小姨陪着青杨在镇上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买到塑料膜，青杨跟大牛一块儿决定去县城看看。
    余小姨不放心，于是也临时跟着去了。
    至于陈乔玉，就利用这时间，把最后一批鸡和鸡蛋都送去了现代，跟周姐和晓玲吃了一顿午饭，开开心心回家了。
    ……
    青杨、大牛，还有辉子，带着余小姨在县城到处跑。
    大过年的，就是做生意的也关门了。
    去农机站倒是还开着门，但是人家说没有这个，塑料膜现在用的不多，得找专门的路子才买得到。
    好在青杨之前通过乔玉，知道县城东郊有一个化工厂生产塑料膜，想来想去，只能去那儿找找看了。
    几个人跑了大半天了，到东郊的时候都下午两点了。
    辉子冻得直跺脚：“早知道就不为了好看穿球鞋出来了，穿个靴子多好，我现在感觉我脚底都冻麻了。”
    大牛也裹了裹身上的棉衣，他倒是还好，不那么冷，但也饿了。
    青杨见状，就叫他们找个地方等：“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找个吃东西的地方，吃点儿热乎的。”
    大牛跟辉子那都是跟青杨一块儿长大的哥们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青杨一个人去。
    两人一个吸了吸鼻子，一个把裤腰带给再系紧一点，说：“那哪儿行，说了一起来的，就一起来。”
    大牛还说：“再说了，你平时上课，大棚都是我们照看的，塑料膜买不上，我们比你还着急。”
    青杨嘿嘿一笑，看着不远处的厂门口，说：“那咱们就去？”
    余小姨也没想到三个十几岁的少年娃娃就这么大胆，敢直接进人家厂里跟人家谈生意。
    她有点担心：“人家会搭理你们吗？”
    她自个儿倒是也能上，但是在覃家待了那么几年，余小姨的自信也被消磨了。
    她今天出门，还没有几个孩子能干，也就是陪着孩子们罢了，但这些事儿，她还真没大牛他们厉害。
    青杨笑道：“应该能搭理，咱们是来买东西的，怕什么？”
    辉子也说：“就是！咱们是来给他们送钱的，钱都送到门上了，难道还不要啊？”
    只有大牛不太相信：“人家厂子做的都是大生意，未必会搭理咱们。”
    但大牛同样觉得：“不管搭理不搭理，咱们都去试试。”
    余小姨听见几个孩子这么商量事儿，一面觉得有些太胡闹了，一面，又觉得有些佩服。
    青杨见余小姨有些紧张，就放缓语气说：“小姨，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们？成不成的，我们估计一会儿也就出来了。”
    余小姨心里还真有点儿想留在外面。
    覃家明就是在厂里上班的，刚结婚的时候余小姨还满怀憧憬，也问过覃家明厂里的事儿。
    但覃家明总是语气冷淡，到后来，就直说余小姨一个村姑懂什么，也总是借口厂里有事加班，十天半个月的不回来。
    余小姨因为覃家明的事儿，对厂子还是有些畏惧的。
    但面对青杨的关心，余小姨咬了咬牙，还是道：“就我一个大人，我怎么能叫你们进去，我在外面等着。”
    人被逼到绝境上，都会被迫成长的。
    虽然现在还远算不上绝境，但对孩子们的爱护，让余小姨鼓起勇气跟青杨他们一块儿往厂门口的门房去了。
    每个厂子的门房里都会有人，小厂一般是老头，大厂就有自己的保卫科。
    青杨上前跟门房里的人交涉：“大哥，我们是枫桥镇公社姚家村生产队的，想找你们厂子问问塑料膜的事儿，不知道得找谁？”
    门房里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态度不冷不热的：“有介绍信吗？”
    青杨摇摇头：“没有，我们是自个儿弄的，不是集体的。”
    男人就皱了皱眉：“那不行，你们当厂子是过家家玩儿呢？快回去。”
    男人一看青杨他们几个毛头小子，就觉得不靠谱。
    青杨也是有口难言，塑料膜是肯定要买的，但也确实是私人不是集体的……说到底，他买也买不了多少。
    但青杨还是不气馁，在随身的挎包里掏来掏去，最后也只掏出了一把奶糖。
    “大哥，麻烦你通融通融，看看厂子里有没有人家大买卖剩下来的余料，我们不要多，三米五米的，能凑个三十米就行。”
    门房里的保卫科男人见青杨年纪小小，倒是挺会来事儿的，嗤笑了一下，把奶糖推出来：“小子，咱们男人可不吃这个，这不是你们奶娃娃来的地方。”
    青杨执意递进去：“大哥，你不吃，你家里总有亲戚？马上过年了，这奶糖就是放在果盘里，也是个意思，我们就是求个信儿，让您帮忙引荐引荐，要是不行，我们肯定也不多打扰。”
    青杨常听陈乔玉和穗华莲莲她们说起在外面跑业务的事儿，知道遇到冷门子也常见。
    做生意，就不能把自个儿放得太高。

 第651章 塑料膜买到啦！去吃牛肉面！

    碰一鼻子灰的时候多了去了，要是人家稍微给点儿脸色，翻个白眼，你就气鼓鼓地说“老子不干了”，那这生意，就是背靠金山也难做成。
    青杨耐得住性子，知道人家觉得他们年纪小，就说：“大人这两天忙，所以过不来，我们是来打排头的，要是好，以后说不准会谈大生意呢。”
    一时又说：“大哥你们这么大的厂子，做的都是大生意，我们这确实有点儿小了，但是我们也不要大卷货，就随便哪儿多出来的余料，本来也没啥用的那种，换俩值班补贴，不也挺好吗？”
    都腊月二十几，小年都过了，厂里基本也停工停产了，只留下了少量产线，再有就是值班的人了。
    眼前这位大哥自然也是来值班的。
    青杨缠着人家说，也不知道到底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动了，还是缠得人家不耐烦了，保卫科的人还真松了口：“算了算了，你们别叨叨了，我带你们去问，成就成，不成就立马走人，知道不？”
    “知道知道。”青杨跟大牛他们立马点头。
    保卫科的男人还真就出来给青杨他们开门了。
    余小姨跟在三个少年身后进了厂子，人还有些发懵。
    等保卫科的人带他们去找了仓库的人，青杨又跟人家仓库的人一通说，讨价还价，顺便还留了姓名，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最后成功买到了三十米的塑料膜，不贵，都是六七米这样余下来的。
    确实像青杨说的，这种也没法再当整卷卖，都是处理掉的。
    当然了，人家也有自个儿“处理”的门路，很少接待青杨这样的散户。
    但送上门来的钱，也没有人会推拒出去。
    青杨买下了三十米，按照人家“处理”的价格再加一成，另外还给了一成保卫科的人当介绍费。
    里外里，贵两成。
    但这种急用的少量需求，本来就是贵的，青杨也不拿这个说事儿。
    青杨把塑料膜仔细卷好，塞进大牛的大挎包里，然后才出门。
    出了厂子，已经下午快三点了，四个人都没吃饭。
    青杨问：“是现在直接去车站坐车回去，还是去吃点儿东西？”
    大牛捂着肚子：“先吃东西！刚才路上吃的冷地瓜早就消化了，我都放一路屁了，再不吃东西不行了。”
    辉子也馋：“我带钱了，我们在县城吃？听说县城好吃的多。”
    青杨笑道：“不用你们掏钱！今天你们陪我跑了一天，我请你们吃东西去！”
    其实仨孩子现在在村里都算是条件有点儿好的，手头是不缺零花钱的。
    但请客这种事儿嘛，自然是越多越好，哪有人拒绝的。
    辉子跟大牛都举双手同意：“那敢情好！”
    余小姨在后头笑道：“哪用你们几个出钱，我来出，小姨出门的时候带了钱的。”
    大牛跟辉子都跟着青杨喊余桂香小姨，这会儿笑嘻嘻地道：“小姨，你别给青杨省钱，这家伙有钱着呢！我们就是要吃他的！”
    俩孩子都知道余小姨的事儿，但是家里教过，从来不说嘴。
    现在余小姨要请他们吃饭这事儿，虽然家里没教过，但他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应对。
    仨孩子，包括青杨，都不同意余小姨出钱。
    青杨说：“本来小姨今年能舒舒服服在家烤火的，为了我东奔西跑的，中午只吃了点儿冷馍和冷地瓜，我都过意不去了。”
    青杨笑嘻嘻地过来拉余小姨：“小姨，走，我肚子都饿扁了，咱们先去找吃的去。”
    余小姨拗不过这群热心肠的孩子，只能跟着他们走。
    然而，这一走，四人才发现，想找个还开着的饭馆，那也不比买塑料膜轻松到哪里去。
    这会儿的县城虽然比前几年要热闹一些，但是也还没有那种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是要挣钱的风气。
    腊月里，大家都陆陆续续关门了。
    青杨凭借着以往来付老师葛老师他们家的经验，去找熟悉的吃食店，结果都关门了。
    有些不关门的，下午三四点这个点儿，也没有吃的。
    问他们能不能等到五点多，但青杨他们觉得有点晚了，想赶五点的车回镇上。
    找了一圈，走了不少路，肚子更饿了。
    青杨有点愧疚：“没想到这茬，早知道先回去了。”
    但是都这个点儿了，带来的干粮也都吃完了，饿着肚子回去，路上还要赶车，总觉得不那么甘心。
    辉子可怜巴巴地说：“我都带钱了，就是想在外头吃饭。”
    出门打牙祭这种机会，可不是常有的。
    平时在家要是说想去外面吃饭，都要被家里骂不知好赖的。
    大牛跟辉子都想再找找，青杨也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那就再找找，实在不行，咱们五点的时候回来这家吃。”
    大家都同意了，就商量着再去哪儿找。
    他们刚才已经去了县城里比较为人所知的粮道街和商店街，都没找见吃的。
    青杨想来想去，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去县中学！我姐他们上夜校的时候说过，有一家面店放假的时候也不休息，他们星期天去上课，就去那家吃的面。”
    青杨现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面店上了：“听我姐他们说，面店老板炖的牛肉汤特别好喝。”
    大牛跟辉子立马就吸溜口水：“牛肉汤？那可太美了！”
    然后就问起来怎么去，问了人，走去是有点远了，但是有公共汽车，七八站路，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于是四人就等在公交车的必经路线上，一门心思要去吃牛肉汤面。
    余小姨在后头跟着，觉得这群孩子真是精力无限，为了一碗面，竟然能跑这么远。
    好在大过年的，公共汽车还是运行的，他们等了没多久，就来了一辆公共汽车。
    余小姨上去买了四张票，到县中学。
    青杨他们几个都蹿个头了，得算大人，车票上没什么扯皮的，余小姨都没讲价，直接买的票。
    车上人还是不少的，青杨他们挤着站着，心里想着一会儿要去吃牛肉面，倒是也不觉得累。
    到了县中学，几个人互相招呼着赶紧下了车。

 第652章 那两个人偷钱！

    一下车，大家就探头看向学校和学校对面的几个门面。
    还没看清牛肉面店的招牌呢，先看到人家店里窜出来的热气。
    辉子立马兴奋了：“还冒热气！肯定是还开着门的！”
    大家赶紧跑过去，果然看到里面还有两桌人在吃面呢！
    余小姨左瞧右瞧，不见老板，就问青杨：“这面咋买啊？”
    辉子胆子大，跑去后面看了一眼，把老板喊来了。
    大冷的天，老板在后厨里待着也不冷，只穿了件毛衣，还把袖子撸起来了。
    老板人还挺和气的，也没问青杨他们怎么这个点儿来吃饭，只站在桌边问他们四个：“你们吃点儿什么？今天供应鸡蛋面和牛肉面，肉丝面只剩下两碗的量了，另外可以试试我们店的特色，牛肉粉丝汤，粉丝跟牛肉分量都很足。”
    青杨他们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四人都吃牛肉面。
    “来四碗牛肉面！”青杨说道。
    老板听见他们说话的口音，笑着问道：“你们是从枫桥来的？”
    大牛他们立马兴奋起来：“你怎么知道？”
    老板又大胆猜测了一下：“你们知道姚家村吗？”
    大牛跟辉子都朝青杨看去：“知道啊！”
    老板更高兴了：“那你们知道姚家村的陈乔玉吗？还有姚大勇和姚英子，他们是兄妹。”
    到这会儿，青杨他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笑起来：“那可太知道了！”
    辉子指指青杨：“陈乔玉是他姐。”
    面店老板惊讶了一下：“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青杨笑着问老板：“我姐说起过你们家，说你们家的牛肉汤好喝。”
    老板笑起来：“那可不，你姐给我出的主意，那个牛肉粉丝汤卖得真不错。”
    老板示意他们看店里：“这会儿还有两桌，一半人都是冲着牛肉粉丝汤来的。”
    面这玩意儿大家常吃，供销社卖的干面条，自己家做的手擀面，还有挂面，那都常见。
    连带着牛肉汤面也算半个家常菜了。
    但牛肉粉丝汤就不一样了，搭配在一起就算个新鲜玩意儿。
    县城里的人有钱，还是很乐意尝尝的。
    尤其粉丝顺滑，本身没什么味道，容易挂上汤汁，没有面条那么实诚，反而能更好地品尝到牛肉汤的味道，因此还成了个小招牌。
    面店老板热情道：“你是乔玉的弟弟，今天就不收你们的钱了，不过你们不尝尝我们店的牛肉粉丝汤吗？你姐说比牛肉面好吃。”
    大牛他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们就要牛肉面了。”
    陈乔玉在村里开了红薯粉作坊，红薯粉都是便宜卖给村里人的。
    尤其是一些碎末末，都是以极其便宜的价格出给村里人。
    因此辉子大牛他们这样的，在家都没少吃粉丝。
    刚开始是爱的，但这吃多了，就有些受不了了。
    尤其是冬天，天天都是白菜粉丝煲，再不然就是白菜萝卜粉丝煲，好点儿的也就是猪肉白菜粉丝煲……
    好吃是好吃，但吃多了，也腻了。
    只有余小姨，还没吃腻红薯粉，见老板倾情推荐，就说：“那我来碗牛肉粉丝汤！”
    “哎！”老板见自己的推销成功了，很是高兴：“那你们先坐会儿，我马上就来。”
    说着，就一头又钻进后厨了。
    期间店里的两桌客人陆续走了，都是招呼一声，把钱放在桌上。
    中间还来了两个人，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喊老板，老板也只是在里面应声：“两位同志麻烦稍微等会儿，我马上就好。”
    辉子看见这景象就说：“他们店生意不错，再请一个人就好了。”
    “是啊，人太少了忙不过来”，大牛看了看，说：“钱就这么放在桌上也不好。”
    别说被人吃白食或者顺手牵羊了，就是这风刮的，万一要是碗没压好，不就吹走了？
    余小姨也看了看四周，很是同意青杨他们的想法。
    面店老板倒是挺坦然的，不多时就端了两碗面出来，然后再进去，又端了一碗面跟一碗牛肉粉丝汤出来。
    只来得及说一句“你们尝尝”，就赶紧去招呼新来的两个客人了。
    前两桌的钱都没来得及收，先进去煮面了。
    本来也算正常，但就老板进去的这一会儿，那两个客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一直对眼色。
    而后，看青杨他们这桌四个人埋头吃面，仿佛并没注意到他们时，其中一个人就轻轻欠身，从另外一张没收的桌子上，快速摸了两下。
    然后两人就悄悄起身，往店外走。
    大牛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沉迷于吃见面，还没察觉。
    但是余小姨一贯处在敏感高压的环境下，出门在外也本能地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眼看这两个人要走，余小姨忍不住喊一声：“哎，两位怎么就走了？不吃面啦？”
    喊完之后，自己手都在抖。
    那两个人没想到余小姨竟然会出声，顿时脸色就不好，含糊应了一句：“嗯，有事，不吃了。”
    但辉子他们已经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先前桌上的钱，没了。
    十五六的少年，那可正是血气方刚，正义感爆棚的时候。
    “这俩人偷钱！”大牛大喝一声，就冲了过来，抓住了一个。
    辉子跟青杨也紧随其后，压住了另外一个。
    面店老板这时才匆匆从后厨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面店老板抓着那两个人一通训：“来吃面我欢迎，偷钱算怎么回事儿？多大的人了，当着孩子的面偷钱，丢不丢人啊！”
    那两人脸色通红，看着也不是惯偷，就是刚才见面店老板出来，好似对桌上的钱也不怎么打紧时，动了歪心思。
    两人把钱掏出来还给了老板，老板也没多说什么，训了两句，放他们走了。
    等回头见辉子大牛他们大眼瞪小眼，满脸不赞同的时候，面店老板无奈地笑笑：“开店做生意的，这种事儿见多了。”
    青杨想起来他帮乔玉对账的时候，店里的账目和货物数量也很难有对得上的时候。
    余小姨住在店里，更是清楚这种情况，安慰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辉子跟大牛无奈地坐下来，面店老板见店里没人了，把桌子收了，又把刚才那两人点了没吃的牛肉面给端了出来。
    “那两人跑了，面煮多了，你们吃不吃？”

 第653章 农家小院的温馨生活

    “吃啊！”大牛率先端了一碗过来，拿起筷子就挑。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尤其是男孩，那可太能吃了，一顿能吃下一盆面条。
    面店老板见面条没有浪费，反而还高兴起来。
    余小姨看见了，觉得这人怪怪的。
    刚才面店老板一副不怎么在意那两人偷钱的事儿，现在倒是十分紧张面条没人吃的样子。
    这人牛肉汤熬的好，就是这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
    青杨一边跟辉子分面，一边问面店老板：“老板，你这店里生意不错，干嘛不再请个人来帮忙呢？”
    面店老板摇摇头，说：“我这面店也就是这俩月加了牛肉粉丝汤后，生意还行，之前马马虎虎，不请人我还能挣点儿，请了人，就不知道谁给谁挣钱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道：“你们可能觉得我自吹自擂，但我的牛肉汤是真的真材实料，卖得贵，但成本也高，算下来其实没挣多少钱。”
    老板不知道是不是兴致来了，还是见到了朋友的朋友，格外健谈：“说起来不怕你们笑，我家里负担重，我娘现在还卧床呢，我想挣点儿钱给她治病，她要是好了，兴许能来帮帮忙。”
    “现在请人的话，利润就更加微薄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挣到钱。”
    面店老板说到最后，也回应了青杨他们的问话：“所以我就想着我自己能忙得过来就先自己顶着，要是实在忙不过来了，也会考虑再招个人，只是不是现在。”
    原来是这样，青杨他们点点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
    有人愿意生意红火请人帮忙，也有人迫于生计，只能孤军奋战。
    青杨他们没再多问。
    面店老板也没好意思宣扬自己的牛肉面用料扎实，虽然味道好，但其实挣不了多少钱。
    但余小姨喝着牛肉粉丝汤，却很清楚这一碗牛肉粉，应该挣不了多少钱。
    他们吃完的时候，面店老板已经进后厨给新来的客人煮面去了。
    余小姨看了看墙上的价目表，把六碗粉面和两个小菜的钱压在了面碗下面。
    而后，才跟三个孩子一块儿出门，赶路回家。
    ……
    余小姨他们回到姚家村的时候，乔玉已经办完现代的事儿回来了，正在家里收拾猪肉呢，还有一些前一天做鱼丸剩下来的鱼骨鱼刺。
    乔玉本性节俭，虽然现在已经不用为吃的发愁了，就是吃一份扔一份也没事儿，但她还是把这些剔掉了大部分鱼肉的鱼骨拿回来了。
    余小姨一见这个，连歇都没歇一会儿，就赶紧洗手挽袖子过来帮忙。
    “乔玉，你等着我回来做啊。”余小姨心疼乔玉自个儿收拾了大半天。
    在她眼里，乔玉青杨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哪里会做这些事。
    陈乔玉没说其实她跟青杨已经这样独自生活了两三年了，她只是笑道：“那小姨快来帮我！”
    家里有多的罩衣围裙，余小姨给穿上，就过来帮忙炸鱼刺。
    鱼刺鱼骨上面厚实的肉都被剔掉了，但是也还是夹杂着一些细丝丝肉，还有厚实的鱼翅边。
    以前条件不好，这个就煮汤，大家一人几块分着吃。
    现在条件好了，舍得用油，就用油炸了来吃。
    油炸之后能放挺长时间，酥酥脆脆的，当个零食吃也没事儿。
    小黑小黄一直在厨房里打转，一会儿仰着头仿佛想要看到油炸鱼刺的大铁锅，一会儿满地找陈乔玉不小心掉下来的一点点碎末。
    青杨跟大牛他们在外面喝水，去青杨屋里找了一通，最后三个人嘴里鼓鼓囊囊地含着饼干出来的。
    陈乔玉叫大牛跟辉子留在家里吃饭，但两人都笑嘻嘻的：“不啦，乔玉姐，我们出门一天了，家里肯定着急，都等着呢，我们回去吃，过两天再来蹭吃的。”
    乔玉也笑道：“那行，明天家里炸肉丸，你们再来吃！”
    “哇，那可太好了，我们一定来！”
    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同村兼发小，也不计较那么多。
    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反而会忌讳一些，饭点儿不上人家家里去，但现在条件好了，反而没那么多忌讳了。
    青杨跟大牛关系最好，但辉子妈跟乔玉家关系好，所以三个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也成了兄弟。
    兄弟家有好吃的，那是一定来！
    俩人一人抓了几块饼干，边走边吃地回去了。
    青杨过来厨房瞧了瞧：“我也来帮忙。”
    余小姨把他轰了出去：“要不了这么多人，有我跟你姐就行了，你去歇着去，今天跑那么多地方，光看你跟人打听，都累。”
    出门在外，青杨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因此问路、打听，包括后面的讨价还价，都是他。
    余小姨在外头不敢那么做，看着外甥这样，又是惭愧又是心疼。
    青杨看了一圈，也确实没什么能帮忙的。
    乔玉能干，本来她一个人都能忙活过来，现在有余小姨帮忙了，那还说啥，人手绰绰有余啊。
    青杨就安心地从厨房出去了，去堂屋里折腾他的塑料膜了。
    他弄了个本子，把大棚的大致形状给画了出来，大棚一角已经塌了，还得削点儿竹条撑起来才行。
    另外还有几个地方破洞了，当初钟斯年搭大棚的塑料膜也并不是一整块，是好几块拼凑起来的，青杨就凭着记忆画出来，再量一量今天带回来的塑料膜，准备看看明天怎么补。
    厨房里，余小姨跟陈乔玉一边炸着香喷喷的鱼骨鱼翅边，一边细细碎碎地说着今天的见闻。
    暖黄的灯光打下来，空气里都是食物温暖诱人的香气。
    堂屋里的灯光更亮一些，青杨坐在小板凳上，伏在矮桌上写写画画，小黄小黑在青杨脚边蹭蹭，八斤进来看了一圈，又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自己溜达进来，找了个地方趴窝打瞌睡。
    院子里静悄悄的，但不远处还能传来别人家零星的笑声和说话说到兴奋的嚷嚷声。
    乔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觉得生活美好不过如此。

 第654章 柴爱花生了！

    一大锅的鱼骨鱼翅边炸出来都放在竹簸箕里沥油，沥出来的油明天炒菜用掉。
    今天的晚餐也吃得比较简单，用炸鱼骨和鱼刺，加上白菜、豆腐、粉丝，做了一个煲，放在小炉子上热着。
    另外炒了两个小菜，加上顺便炸的花生米，直接在矮桌上吃的饭。
    吃完饭，大家一块儿收拾好厨房，各自洗漱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本来家里是要做肉丸的，青杨刚带着他的塑料膜上山，乔玉和余小姨也才把肉给拿出来，准备剁肉的，结果就听见村里有人报喜。
    “张老五家的生啦！昨天晚上大半夜生的！生了个大胖小子！”
    乔玉赶忙放下剁肉的菜刀，往外跑去。
    村里有人生孩子，那是喜事儿，都会说一声，过后还会送红鸡蛋来。
    这下陈乔玉做不了肉丸了，余小姨一看，说：“你赶紧去，这里有我呢。”
    陈乔玉就摘下袖套和罩衣，把做肉丸的事儿交给余小姨了，自个儿去厢房里捡了一篮子鸡蛋，足有五十个，给送去了张家。
    张家人正急吼吼地收拾东西，要上医院看去。
    见到这一篮子鸡蛋，葛大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她是不太喜欢乔玉跟英子的，觉得太招摇，还带坏了他们家的儿媳妇。
    但乔玉带着鸡蛋来的，葛大妹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是乔玉啊？多谢多谢，回头来家里看小孙孙。”
    陈乔玉笑而不语，她也准备去医院看看呢。
    葛大妹收拾好东西，带着张老大家的和张老三家的，坐张老三的板车去镇上了。
    张老二家的和老四家的田秀丽留在家里招呼，张老拐也在家，应对着村里来贺喜的人。
    陈乔玉他们留下来说了一会儿话，算是捧场捧个人气。
    不多时，英子也带着金二婶准备的东西来了。
    一见陈乔玉，就坐到陈乔玉旁边，悄声说：“我妈准备了两份，一份直接送医院去。”
    陈乔玉点点头，也用气声道：“我也是。”
    不然她就不只是送这五十个鸡蛋来了。
    两人坐了会儿，喝了杯红糖水，就出来各自回家拿东西了。
    她们准备再去医院看一看，虽然不知道刚生产完的产妇和婴儿方不方便见人，但总归去看看放心一些。
    听传话的人说是没什么事儿的，晚上发动的，天不亮就生下来了，算是遭罪少的。
    生产前陈乔玉就送过一批东西，不过这会儿还是拣了不少东西过去。
    大多都是给产妇补身子的，也有少部分是方便照看孩子的。
    村里还有几个人也要去镇上，陈乔玉就干脆开了拖拉机，一路哐哐哐地往镇上去。
    有拖拉机到底是方便，虽然山路不好走，但比人赶路肯定快多了，也就小二十分钟，就到了镇上。
    一同来的几个人，有到镇上走亲戚的，也有办事儿的，不过都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现在也不讲究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大家来都来了，多少都是要去看一眼的，算是同村的情分。
    陈乔玉就把拖拉机开到医院附近，直接下车就是。
    她跟英子来过，知道柴爱花的病房，就带着村里人直接去了病房。
    病房里还真不少人呢！
    上次靠门一床的那个大姐一家人已经出院了，现在又换上了一个年轻小媳妇儿，还没生。
    二床的生了，今天正准备出院呢，也是一堆人围着收拾。
    陈乔玉他们挤到最里头去，柴爱花面色苍白，虚弱地半靠在床上，只有柴爱花的亲妈在床边伺候着。
    葛大妹他们一行人都围在墙边，看葛大妹怀里的孩子。
    陈乔玉跟英子心里悄悄摇了摇头，先去看柴爱花。
    “爱花姐，你怎么样？”
    柴爱花抬眼，看到是陈乔玉他们来了，虚弱地挤出一个微笑来：“乔玉，英子，姚婶子，徐嫂子，你们来啦……”
    后头的几个人应和应和，也都去看孩子了。
    英子瞧了一眼，说：“去看孩子好，免得爱花姐还得招呼。”
    柴爱花抿唇一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示意英子别说。
    陈乔玉知道，柴爱花除了在做生意上有些强势之外，生活里就是一个不愿与人结怨的人。
    况且人家来看孩子，未必就是只看重孩子，不管产妇，只是习惯上觉得捧着点儿孩子，是贺喜的意思。
    这种事儿，真要细想起来，好多都不合理，但是千百年都是这么做的，真能指望村里的老一辈儿们改过来？
    他们这一辈儿自个儿有心就行了。
    英子也不愿意柴爱花这个时候生气，只说了一句也就不说了。
    柴爱花本来是有些虚弱的，但是看到乔玉和英子，还是高兴的。
    柴爱花的妈给乔玉和英子倒了一杯红糖水，她看得出来，这俩年轻姑娘跟爱花的关系好，比那些村里人要近着一些，所以先给她俩倒茶。
    但陈乔玉跟英子很快让了出去：“大娘，您先给别人，我们不渴。”
    柴爱花大妈，陈乔玉他们就叫柴大娘不肯：“你们赶路来的，连都吹皴了，快喝点儿，我这边还倒着呢！”
    陈乔玉跟英子只好接过来。
    英子冲陈乔玉眨眼：“大娘来了好。”
    柴大娘这性子，看起来可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有她在，张家别想给气柴爱花受。
    柴大娘倒水都是先紧着跟柴爱花好的人。
    心里门儿清，这会儿去捧着那些不相干的人，有啥用？人家根本不关心柴爱花，也帮不到柴爱花。
    但眼前这俩小姑娘，虽然年轻，但跟爱花关系好，将来也是能走动的。
    柴大娘看着不怎么说话，但是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说话间，柴爱花的妹妹柴爱云也进来了。
    “妈，汤来了！”
    柴爱云拎着一个绿塑料提手的保温饭桶进来，直奔床前。

 第655章 柴爱花的娘家人

    陈乔玉她们帮忙把柴爱花扶起来一点，柴大娘盛了一小碗鸡汤，亲手喂给柴爱花喝。
    柴爱花有些羞涩，但生完孩子身上着实没力气，早上刚出来那会儿吃不下喝不下，现在才算是恢复了一点儿力气。
    柴爱云看着陈乔玉和英子，两边互相通了姓名。
    “你们就是乔玉姐和英子姐啊！我听我姐说过！”柴爱云长得有点儿圆乎乎的，性格很是开朗大方。
    陈乔玉想想也是，以前就听柴爱花说过，他们三水镇的人以前就挑担子走街串巷卖吃食，那会儿就能跟人打交道，性格肯定开朗些。
    陈乔玉听人家叫了一声姐，怪不好意思的，悄悄跟英子商量了一下，把包里带着的一个小玩意儿送给了柴爱云。
    “你喊我们姐姐，那我们就要给见面礼，这个小镜子不值什么钱，就是做得还算好看，你快收着。”
    乔玉跟英子站起来递过去，柴爱云跟柴大娘都吓了一跳：“这怎么能行？”
    柴大娘更是道：“你们太客气了。”
    一面又笑着道：“按这个理儿，我也得给你们俩见面礼才是。”
    说着，也翻找起来。
    这下轮到乔玉和英子紧张了，连忙说不用不用。
    她俩到底是太年轻了，光想着第一次见柴爱花的妹妹，多少要表示表示，完全没想到她们这一讲究，柴大娘也得跟着讲究。
    陈乔玉羞愧极了：“大娘，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英子也是有点后悔：“我就说我妈没说呢，那就是不用这么干。”
    柴爱花在一旁看见她们这样，简直想笑，可是一笑肚子又痛，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这才结束这场闹剧，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柴爱花喝着鸡汤，英子就问道：“这鸡汤是哪儿弄来的？”
    柴爱云说：“我跟我妈住在店里，用店里的锅灶炖的，鸡是从家里带来的老母鸡。”
    柴爱花解释道：“本来我跟爱华是想让我妈她们住在镇子口那边那个屋的，那边好歹像个住家的样子。”
    “但是因为那边只有一个小炉子，平时不开火，我妈跟我妹想着要熬汤，就还是住店里了。”
    “那也行，店里锅灶都方便，你也有我店里的钥匙，柴大娘跟爱云要是缺什么，你让她们先去我店里拿。”陈乔玉道。
    柴爱花笑道：“那倒是不用了，她们来之前我就准备好了——也是从你那儿拿的。”
    柴爱花很有分寸，虽然她跟乔玉互相留了对方店里的钥匙，但那只是备着不时之需，并不是就可以随便开锁进出的。
    陈乔玉是好心，但是柴爱花不能把这好心当成应该。
    柴爱云也笑道：“乔玉姐，我们啥都不缺，都不说我姐准备的东西，就是来的时候，我就跟我妈说别带那么多东西，结果我妈愣是收拾了两挑担来。”
    柴家以前就惯常走街串巷的，一挑担能挑两三百斤的东西。
    就算现在不用那么挑了，估摸着一挑担也百多斤。
    这确实是带了不少东西来。
    陈乔玉她们坐着说话，说着说着，柴爱花的眼睛就慢慢合拢，汤还没喝完，人就睡着了。
    柴大娘轻声跟陈乔玉她们说：“昨儿晚上一晚上都没睡。”
    陈乔玉跟英子轻轻点头，蹑手蹑脚地起身去看宝宝。
    其实宝宝那边还是挺热闹的，张家的人围着，村里的人也是走了几个，又来了几个。
    陈乔玉跟英子挤进去，看到红通通一个小毛头，简直心都要化了。
    不大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喜欢。
    小宝宝裹着厚厚的包袱，脚是彻底包起来的，手么，从外面只能看到一点点，攥成个小拳头，也是红通通的，还带着点儿发白的皱皮。
    葛大妹抱着小孙孙，也是喜得不行，不停地说着这已经是他们家的第几个孙子了。
    逗了一会儿，葛大妹还想让柴爱花给孩子喂奶，张永华赶忙拦下来了：“爱花奶水还没来，小宝现在也不闹，先别吵她。”
    陈乔玉看到柴大娘虽然没往这边看，但听见这话，脸上神色明显温和了一些。
    虽然自家闺女的这个婆家有些不那么厚道，但是好在女婿还是知道疼人的。
    柴大娘便什么都没说。
    陈乔玉她们在这里帮不上忙，送了些东西来，慰问了一下，问了柴大娘，说柴爱花准备年三十出院，就说那天她们也过来接人。
    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都大年二十八了，街上没什么人，偶尔见到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在赶路。
    陈乔玉捎带了英子和几个同村一块儿回去，还有张家大嫂。
    张家大嫂算是个老实人，抱着换洗的东西，跟几个同村的一块儿坐在后头。
    路上陈乔玉还带上了一个赶路的大爷，大爷要去月牙湾，虽然陈乔玉不去那么远，但也能捎带他一段路。
    英子在前面紧挨着陈乔玉坐着，跟她说话。
    说起张大嫂是个老实人，家里几个妯娌生孩子都是张大嫂洗洗涮涮操持的。
    陈乔玉瞪了英子一眼，示意英子别说——人就在后头坐着呢！
    虽然拖拉机声音大，但万一人家听到了，多不好啊。
    英子缩了一下脖子，闭上了嘴。
    但是，乔玉虽然不让英子说，但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张家大嫂确实是个老实人，要不然，怎么敢嫁这五个兄弟的婆家啊！
    还是当大嫂的。
    想田秀丽跟柴爱花这样做老幺的还行，上头几个哥哥嫂子会帮忙。
    但上头的哥哥嫂子可就没那么舒服了，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嫁去当长嫂。
    不说张大嫂了，英子听见后头同村的人说张家香火好，这又生了个孙子，就扭头悄悄跟陈乔玉水：“张家这个确实是厉害，就是算上永华哥他们五个兄弟，也只得两个女孩儿？其余都是男孩儿。”
    陈乔玉想起来之前看过的科普绘本，生男生女这种事儿，主要是男人决定的，可能张家就是这么个基因。
    但陈乔玉却不认为这就是好事。
    单看张永华他们这一辈，勉强还过得去，家里好歹盖起来了房子，五房兄弟虽然住得挤了些，但至少一房都有一间屋。
    但到下一辈咋办？
    现在村里想要批地盖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张家这五房，孩子大了，全都要盖房子。
    就算是按照老人的想法，女孩儿要出嫁，不用给女孩儿准备房子，但光是男丁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家这样的，除非出几个能人，把家里撑起来，不然，世世代代种田，哪能房房兄弟都有钱自己起房的？
    农村谁家盖个房子不是叔伯兄弟，甚至堂兄弟表亲戚互相帮衬着才能盖起来的？
    张家这情况，难咯。

 第656章 吃上了小时候念念不忘的炸肉丸

    不过么，陈乔玉又想到，现在柴爱花和张永华这一房应该是不愁盖房子了。
    现在孩子也生了，就看柴爱花愿不愿意回村里盖房子了。
    要是不愿意，兴许能在镇上买个房子。
    老四家的也不用担心，田秀丽现在顶个工人，每个月拿不少工资呢。
    陈乔玉虽然没本事给田秀丽分房，但是这工资足够田秀丽在村里弄块地盖房子的了。
    真正惨的还是张家大嫂这些人，二房三房估摸是有点儿为难的，大房这边就看张老拐跟葛大妹放不放手了。
    要是放手，把养鸭子的事儿交出去，老两口跟着长子长媳过活，那张大嫂应该还好过点，不然，就真是最惨的一房了。
    陈乔玉跟英子说着话，也听后面的人说话，一路上倒是也不觉得无聊，就是有些冷。
    到了村口，大家都从拖拉机上下来，半路捎上的那个大爷也下车，看着陈乔玉说了两句好话，继续赶路了。
    陈乔玉把拖拉机停进后院，余小姨听见动静过来帮忙把拖拉机上的东西拿下来。
    一边问：“爱花怎么样？生得还顺利吗？”
    陈乔玉点点头，笑道：“还行，听柴大娘说，是昨天半夜发动的，天不亮就生下来了。”
    余小姨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她在店里住着的时候，柴爱花跟张永华就住隔壁。
    比起来万婆婆，自然是年纪相差更小的柴阿花跟余小姨聊得更多。
    余小姨也很关心柴爱花生产的情况。
    陈乔玉说：“我看爱花姐有些脱力，但是柴大娘和爱云在，有她们照顾，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乔玉想了想，又补充道：“张家的人有永华哥挡着，我看也不会找什么麻烦。”
    余小姨知道这是说公婆的事儿，便不怎么吭声。
    她没碰到个好公婆，脑子里只有恐怖的记忆，不愿意回想这些。
    陈乔玉说完也就不说这个了，问了一声，青杨中午果然也没下山来，估计是带着大牛他们去补大棚了。
    余小姨给乔玉下了碗面条：“还是前天的鸡汤，最后一点了，你对付着吃。”
    陈乔玉记得周姐在家炖汤的时候，顶多第二天还喝一顿，要是第二天没喝完，那肯定是倒掉的。
    但是在农村，这种天气，别说两天三天了，就是十天半个月，这鸡汤只要还有，也还是要吃的。
    陈乔玉在这方面是向来好养活的，鸡汤煮面，吃着才香呢！
    余小姨还给陈乔玉搁了几个肉丸：“这肉丸是煮出来的，那边肉丸我都弄好了，等青杨回来，我再烧油炸。”
    余小姨惦记着乔玉青杨说想吃余兰香以前那样现炸的丸子，所以剁好肉调好味儿之后，也只用水煮了几个尝尝口味，没有开炸。
    陈乔玉听见晚上炸肉丸吃，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现炸现吃的肉丸，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
    六点过，青杨从山上回来了。
    满身的泥巴，陈乔玉让他先洗个澡，一会儿来厨房烧火，吃肉丸。
    青杨听见炸肉丸三个字，果然也露出跟乔玉一样馋嘻嘻的样子来。
    灶上有热水，青杨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往厨房里跑。
    厨房里，余小姨和乔玉已经开始炸肉丸了。
    第一碗是要敬灶神菩萨的，放在灶台旁边的小龛里。
    第二碗出锅，才是陈乔玉他们吃的。
    肉丸刚炸出来，金黄的外表上还有油光，放在笊篱里沥了会儿油，变得更加酥脆喷香。
    青杨从灶台后面钻出来，忍不住拿手衔了一个。
    油炸的肉丸被牙齿咬开酥脆焦香的外皮，露出里面鲜甜多汁的肉馅儿，外酥里嫩，简直是口感盛宴。
    陈乔玉咬下一口，有点烫，小半粒肉丸在嘴巴里来回倒腾，牙齿还忍不住去咬。
    “太好吃了！小姨，你也吃啊！”
    陈乔玉跟陈青杨接连吃了两三个，越吃越香。
    余小姨也用筷子夹了一个尝尝，露出享受的笑容来。
    “我跟你们妈妈小时候，家里条件没这么好，吃不起纯肉的肉丸，买半斤肉，土豆蒸熟捶成泥，再加上萝卜丝，家里有做豆腐的，就再加上一些豆渣……最后加点白面，给和到一起去，下锅。”
    “没那么多油，就只在锅底放一点点，油少，丸子炸不熟，就压成扁扁的小饼，沾点儿油，然后在锅里炕，也能炕出焦香的酥壳来。”
    “我跟你们两个舅舅，还有你妈，每年就盼着这一口，真心觉得比肉还好吃。”
    余小姨一边炸肉丸，一边说着过去的事儿。
    陈乔玉跟青杨一边吃肉丸，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陈乔玉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陈家条件不好，余兰香也能在有限的条件下，让他们尝试更多更丰富的生活了。
    是因为当年姥姥姥爷也是这么对妈妈小姨他们的。
    这才是一个家的家风和传承。
    没有肉，就用土豆泥、萝卜丝替代，也一样好吃。
    陈乔玉是吃过现代的薯条和薯饼那些的，知道土豆这么做也好吃，但姥姥姥爷他们肯定没吃过，却也能摸索着做出这种美食来。
    治愈了舅舅妈妈小姨他们贫瘠的童年。
    或许不是每个家庭都是富裕的，但总有人能在有限的条件下，给家人营造一个幸福温馨的环境。
    或许，精神上的富足，跟物质上的富足同样重要且珍贵。
    一晚上炸了整整三篮子肉丸——陈乔玉买的肉本来够炸两篮子的，但余小姨到底还是节省，只拿其中一半做了一篮子纯肉的。
    另外一半，就跟她说的一样，掺了土豆泥、红薯泥，还有萝卜丝之类的，做出了两篮子肉丸子。
    陈乔玉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
    青杨更是对土豆泥和红薯泥的肉丸子爱不释手，也没人告诉他，他就说：“我怎么觉得这个比纯肉的还好吃呢？”
    余小姨笑道：“那是因为你平时不缺肉吃，所以也没那么馋。”
    “真要是一口肉都吃不上的人，那还是会更喜欢纯肉丸子的，吃起来更香，更叫人满足。”
    陈乔玉他们一边吃，一边做，也没数到底吃了几碗，陈乔玉估摸着她自己最少吃了大海碗一碗半那么多。
    真能吃，但是也是真好吃。
    最后将近三篮子肉丸，用竹篮装着，上面盖着竹筐，还用菜刀和腌菜石头压着，防止老鼠钻进去偷吃。
    等凉凉了，明天就会挂到房梁上去。
    接下来一直到正月，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取一些下来。

 第657章 大年二十九，乔丽回家过年咯

    大年二十九，付老师和葛老师带着乔丽回来了。
    陈乔玉接到信儿，开拖拉机去镇上接的。
    乔丽对拖拉机很感兴趣，一路上问东问西的。
    付老师却是更关心余小姨：“我们这么来家里住，会不会有些打扰？”
    陈乔玉笑道：“付老师你怎么跟我小姨问一样的话？我出门的时候小姨还问我，家里会不会住不下，要不她回我大舅家去住。”
    都是怕给乔玉添麻烦，让对方不自在。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笑起来，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余小姨，但是先前陈乔玉写信说了一下，今年余小姨在老宅里跟乔玉青杨一块儿过年。
    现在听乔玉这么一说，估摸着也是个讲道理，好相处的人。
    回到老宅的时候，余小姨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
    鱼丸肉丸都是现成的，特地炖了只鸡，还烧了条鱼，其他菜色更不必说，余家人在做吃食方面还是有一套的。
    比不上大厨，但是弄桌席面出来肯定是不难的。
    付老师他们先前来过，知道乔玉青杨能干，但是当时看着俩孩子平时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有时候俩人能做三菜一汤，有时候忙起来，俩孩子又是开水就馒头跟饼干。
    这回来，看到余小姨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付老师顿时笑道：“果然家里还是有个长辈好，我就说怎么看着青杨乔玉脸蛋都圆乎了。”
    余小姨腼腆地笑起来，有些期盼地看着乔丽。
    她知道去年乔丽回来过，当时屠慧东他们还来过，可余小姨那会儿正在被精神折磨，没能来。
    这回亲眼看见乔丽了，果然跟屠慧东他们说的一样，长得白白胖胖，圆圆脸，麻花辫，特别可爱。
    付老师轻轻推乔丽：“乔丽，喊小姨。”
    乔丽有点害羞，躲在付老师身后看余小姨，慢吞吞地喊了声：“小姨。”
    “哎！哎！好孩子！”余小姨的眼圈又红了。
    她看着乔玉跟乔丽，就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余兰香和她一样。
    余小姨忍不住拉过乔丽，仔细看看。
    并不是担心付老师跟葛老师把乔丽养得不好——乔玉早就说过了，付老师跟葛老师都是很好的人，乔丽跟着他们，比跟着乔玉这么个半大的孩子要好多了。
    余小姨是想看看乔丽，将乔丽仔仔细细地看进眼里、看进心里。
    看看她姐姐留在世上的血脉。
    乔丽很乖，伸手帮余小姨擦眼泪：“小姨别哭，我给你吃糖，很甜的。”
    余小姨的眼泪更多了。
    她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擦掉眼泪，然后才笑着招呼：“付老师、葛老师，你们快坐，你们路上赶路饿了？都是刚做好的菜，趁热吃。”
    六个人上座，乔丽要跟乔玉挤在一条长凳上坐。
    乔丽吃东西是不客气的，余小姨给她夹了只鸡腿，她就大大方方地吃。
    甜甜地对余小姨道谢：“谢谢小姨！”
    青杨给她倒罐头甜汤，她也拿着杯子喝得津津有味。
    小家伙不扭捏，让大家也放松了不少。
    “吃，都吃，都是一家人，都别客气。”
    “小姨今年准备了好多年货，够我们吃到二月份的。”
    席间说起青楠，大家都有些想念：“要是青楠也回来就好了。”
    国外，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乔玉也很想青楠，她甚至打听过私人怎么出国，但是很遗憾，现在出国大多都是公派的。
    有些所谓的私人，也并不是指没有任何背景身份的人都能出去，只是说并不是公家单位的，是厂子、行业内的……
    都得有担保，有联系单位。
    所以陈乔玉才决定明年一定要好好扩大一下红薯粉作坊的规模，争取也早点进入食品加工行业，或者对接上什么大单位，弄到一个出国的机会。
    在此之前，他们只能通过信件沟通了。
    陈乔玉把青楠的来信拿过来，给大家传阅。
    “青楠现在能认识两三百个汉字了，但是写还差点儿，只能写这么几句。”
    信上，青楠的签名依旧歪歪扭扭的。
    老爷爷代替青楠写信，也在信里解释道：“因语言不通，青楠的心理医生治疗进展不如预期，我们尚在努力，寻找华人心理医生。”
    “故而生活中以青楠适应外国学校、友人为主，并未强求其学习祖国文化，识字已是不易。”
    “待青楠经心理治疗好转后，余会教其习字念书，不忘祖国。”
    大家看了一圈之后，还拿给乔丽，叫乔丽念。
    乔丽的声音带着小孩儿的软糯，正经起来的时候越发有种雌雄莫辩的少年感，听着真像是青楠。
    大家听着信，本来还有些鼻子酸酸的。
    结果信念完了，乔丽突然来一句：“三哥的字还不如我呢！真丑！”
    惹得大家哭笑不得，竟是一扫思念的哀愁。
    付老师他们来了，住宿就要重新安排了。
    大家商量之下，让付老师和葛老师睡青杨住的东厢房，青杨则去余小姨住的耳房。
    而余小姨这几天就跟乔玉一块儿睡。
    至于小乔丽，既可以跟付老师和葛老师一块儿睡，也可以跟乔丽和余小姨一块儿睡。
    乔丽倒是很上道，过来抱着乔玉的脖子，软软道：“我在家里已经跟爸爸妈妈一块儿睡了很久啦！现在我要跟姐姐和小姨一块儿睡！”
    余小姨喜得跟什么似的，乔玉本来还担心余小姨会不会不适应，结果因为乔丽这话，余小姨搬东西铺床的动作比谁都快。
    家里人多就是热闹，尤其是有小孩子。
    去年乔丽回来的时候，在村里认识了几个孩子。
    也不知道消息是砸传出去的，乔玉他们还没吃完饭呢，就有小孩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第658章 乔丽悠闲的乡下生活

    等吃完饭了，乔丽更是一刻都待不住，就要去找她的朋友们玩。
    付老师都拉不住她，没办法，只能叫青杨跟上去。
    四个大人留在家里，收拾残局、铺床。
    等全都收拾完了，余小姨还整了个果盘，和桂圆红枣姜茶，大家就坐在堂屋屋檐下，看院子里的鸡狗玩闹，一边说话。
    付老师喝了一口桂圆红枣姜茶，觉得味道有些奇特：“我还没喝过这种茶呢。”
    余小姨笑道：“是乔玉买的，她说看到别人卖这个啥桂圆，听说还叫龙眼，女人吃了好，能驱寒补血。”
    “红枣跟姜也都是暖身的，我就放在一块儿泡茶了，泡个两遍，这里头的桂圆跟红枣还能吃。”
    都是节俭惯了的人，说起吃茶里的桂圆红枣，也一点儿都不磕碜。
    付老师跟葛老师尝了尝，葛老师是不太喜欢这个味儿的，没喝多少。
    但付老师却是很喜欢。
    尤其是乔玉给她准备的还是玻璃杯，捧在手里又暖和又好看。
    青杨陪着乔丽在外面玩了好一阵，村里的孩子还集体把乔丽送回来，才算是结束。
    那几个小孩里头打头的还正儿八经地邀约乔丽：“明天我们再去三眼儿家玩，他们家院子里有柿子树，留了好些柿子，摘下来还能吃呢！”
    “婧婧家是养兔子了，我们明天还可以去看小兔子，还能喂兔子呢！”
    小孩子有自己的世界，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就这么几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娃娃，一本正经地在门口告别了得有一刻钟。
    最后青杨又挨个把这群孩子给送回去，才回来洗漱睡觉。
    晚上，乔丽睡在乔玉和余小姨中间。
    余小姨欢喜地挨着乔丽，只觉得找回了姐姐留下的一部分，梦里都是余兰香还在世时候的事。
    陈乔玉虽然习惯了一个人睡觉，但是当身边真热乎乎地躺着个软软香香的小姑娘时，陈乔玉也觉得特别舒服。
    小乔丽年纪小，睡眠好，几乎一躺到床上，跟陈乔玉和余小姨说的一个小故事还没说完呢，人就迷糊了。
    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陈乔玉忍不住亲了一口，又一口。
    第二天早上陈乔玉醒来的时候，看到身旁乔丽的圆圆脸蛋，白白嫩嫩的，又忍不住亲了一口，然后才起来换衣服、洗漱。
    大过年的，大人们都起来得很早。
    付老师和葛老师把学校发的年货带来了，陈乔玉看到里面有种叫“淡菜”的东西，看着像是什么蛤蜊之类的东西的肉。
    她就按照之前做“海鲜粉丝煲”的办法，先泡发，然后再烹饪处理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在厨房里忙活，农村厨房大就是这点儿好，个人进去也不麻烦。
    葛老师拉了青杨，给家里贴对联、贴年画。
    乔丽起来之后就仰着头，东奔西跑地递东西，一会儿是浆糊，一会儿是小刷子，一会儿又是付老师她们让拿根儿葱，端个小板凳什么的。
    两条狗也是，跟在乔丽身后，到处跑。
    这么几个人，倒是显得满院子都是人似的。
    陈乔玉在屋里包红包，她每年都会给青杨和乔丽包一个红包。
    今年包了三个，有一个是青楠的，给存起来。
    然后也进厨房帮忙。
    有余小姨在，陈乔玉做饭的频率大大降低，余小姨是真的很勤劳，陈乔玉就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好的小姨，会遇到那样一家人。
    村里不时有人送东西过来，有人家里今天做豆腐，豆腐还没成，专门先送了一碗豆腐花过来。
    “你们家乔丽回来了？这豆花放点儿糖，小孩子都爱吃。”
    人家不收钱，是个人情往来，陈乔玉就抓上一把糖塞给人家。
    她手掌大，抓得多，这一把够人家凑个果盘的。
    还有人家里今天炸鱼、蒸包子、包饺子……也是东家送，西家送的，好不热闹。
    陈乔玉等着葛老师跟青杨贴完对联之后，就让青杨带着一直念叨着要出门找朋友的乔丽出去。
    家里买的糖果、饼干、小麻花，都让带上，去谁家就记得给人家送点儿尝尝，也是个人情往来的意思。
    陈乔玉自个儿还又跑了一趟姚太婆家。
    今天去倒是没见到上回那些人，但陈乔玉也不敢多说话，只说肉丸的事儿：“知道您不爱吃油炸的，觉得上火热气，现炸那天就没送来，这是凉丸子，油气已经过了，煮砂锅的时候放几个，好吃。”
    姚太婆不置可否，只叫乔玉放进厨房。
    陈乔玉去厨房，见厨房里还是那样简单的几个小菜，就让姚太婆去家里吃年饭。
    “今年家里热闹，乔丽也回来了，我小姨也在，姚太婆，您这边一个人太冷清了，要不去我们家吃。”
    姚太婆抬眼扫她：“我还缺吃饭的地方？多少人请我我都不去！”
    陈乔玉心道，那可不，逢年过节的，甭管您老去不去，那些人倒是次次来请。
    只可惜，姚太婆这人是孤僻惯了的，谁请都没用。
    她一个人在老宅里住了十多年了，孤独？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陈乔玉劝了一会儿，姚太婆压根不搭理：“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就让我清静点儿！我不爱凑热闹，别烦我了。”
    姚太婆是个特别会爱自己的人，她不想做的事儿，谁也别想逼她。
    陈乔玉无奈，只能拎着篮子出去了，说：“那晚上我给你送两个菜来。”
    姚太婆哼哼两声，算是应下了：“别送鱼，得水家的已经说了要送。”
    鱼不趁热吃，就容易腥，回锅味道也差一些。
    “鸭子也别送了，你三爷爷家送了两只来。”
    陈乔玉听了就笑：“您老这里也是不缺菜的。”
    姚太婆在村里辈分高，她不喜欢别人打扰，但是村里好些老人，该尽的情分还是会尽的。
    陈乔玉就放心出门了，就出门这一小会儿，还碰到芳丫和马老三家的人。
    芳丫说是来给姚太婆晒鞋子的，前两天下雪，姚太婆的鞋子湿了，天儿不好，就没晒。

 第659章 该宠宠，该罚罚

    今天大年三十，但是天气不错，还出太阳了，冬日暖阳最是难得。
    芳丫在家里看到太阳，就立马过来了。
    马老三媳妇儿是来给姚太婆送烘手炉的。
    见到陈乔玉就说：“姚太婆先前那个烘手炉烧了个窟窿，你马三哥连夜上山砍了竹子，给重新编了一个，趁着今天赶紧送过去，把破洞的换下来。”
    马老三媳妇儿笑道：“好歹是过年呢，破破烂烂的不像样子，姚太婆肯定不喜欢。”
    陈乔玉点头：“那可不，姚太婆最是讲究的一个人。”
    姚太婆一个孤寡老人，在村里常住着，虽然不爱凑热闹，但是也绝对不是被排挤的那种。
    陈乔玉喜欢姚家村，有时候也是因为村民之间的人情味儿。
    这个年过得舒坦极了，不像去年要发愁红薯粉的销路，今年什么事儿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家里的鸡鸭鱼肉丸子蔬菜，多得吃不完。
    后院的小地窖装都装不下，还放了一些在闲置的鸡圈里。
    家里三个大人，三个晚辈，每天就围着火炉吃吃喝喝。
    去拜年也轻省，今年有了拖拉机，不怕路不好走，去小芦沟开拖拉机也就三四十分钟，要不是大舅家非得留下吃饭，半上午就能打个来回。
    村里的一些旁支亲戚也好说，以前嫌弃乔玉青杨的，现在也纷纷改了口风，变得特别热情。
    陈乔玉和陈青杨作为晚辈都没上门，人家反倒先到家里来了。
    陈乔玉倒是也不计前嫌，来了，就招呼人家喝口热茶，吃点儿东西。
    家里鸡蛋有的是，红糖鸡蛋管够，余小姨煮了一大锅，来人就盛一碗。
    一些住得远些的亲戚，青杨蹭别人的车去走了一趟，也没留下吃饭，一个村的一天给拜完，到年初五也差不多了。
    年初六就轻松起来，不出门了。
    陈乔玉跟青杨带着乔丽玩儿，天天晚上都在院子里放烟花，有那种拿在手上的，可以甩来甩去的，跟焊条差不多的烟花棒。
    卖得不便宜，两毛钱一把，才十根。
    但乔丽想玩儿，青杨一口气直接买了二十把，四块钱呢。
    加上其他的烟花爆竹，光给乔丽玩儿的就买了十块钱的。
    别人家可未必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孩子放炮玩烟花。
    也因为这样，乔丽在村里的人气越发高涨。
    本来乔丽长得可爱，性子又好，村里的小孩就都喜欢她。
    现在乔丽还肯把烟花糖果拿出来分享，更是成了村里的半个孩子王。
    比她稍小一些的，甚至比她大两岁的，都成天跟着她一块儿跑。
    就是中间干了坏事——放烟花的时候火星子崩到人家门口的柴垛子上了。
    光是柴可能还好，偏巧上面还盖着稻草。
    火星子一溅，稻草就冒烟了。
    吓得孩子们四处乱窜，大声呼救。
    幸亏过年大家都在家里，很快旁边有大人在，把冒烟的稻草给扒拉下来，扔进雪地里踩得结结实实的。
    不过这事儿还是传进了陈乔玉的耳朵里，陈乔玉批评了乔丽一顿，然后带着哭兮兮的乔丽上人家家里道歉去了。
    乔丽含着眼泪，不敢不听，跟人家道歉，还念保证书：“我以后再也不再柴垛子旁边玩烟花了，也不能去晒谷场，也不能在人家家里玩，不能烧了人家的衣服……”
    该宠宠，该罚罚，这样孩子才能听得进去。
    不能光宠不罚，小孩子容易走歪路。
    也不能光罚不宠，这样的孩子不快乐，长大也不容易高兴，还容易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愉快的春节很快就过去了，大年初八，店里就先开业了。
    万婆婆他们都来了，互道新年好，万婆婆还给乔玉包了个红封儿。
    陈乔玉推辞，但万婆婆坚持要给。
    “没多少钱，就是讨个好彩头，你还是个小姑娘家家的，收着。”
    陈乔玉见状，便只好收了下来。
    开店第一天就特别忙，现在镇上还没什么商店开业，连吃东西的地方都没开门。
    想要买东西，几乎就这么一两处。
    大家伙儿都涌过来了，正好柴爱花坐月子，隔壁店不开门，因此英子和卫爹爹卫婆婆他们也都过来帮忙，才算是把场子撑住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带着乔丽过来看了看，不过他们不爱这种吵闹的地方，待了两天，正月初十就先回去准备开学的事儿了。
    陈乔玉送他们上车，给装了整整两大麻袋的各种年货礼物。
    正月十六，红薯粉作坊也开工了。
    陈乔玉本来还没那么急的，但从正月初几，作坊的工人就轮流上家里坐坐。
    一是拜年，二也是询问作坊什么时候开工。
    哪怕陈乔玉年前已经说了，这几天也一直说正月十六，但大家伙儿还是愿意自己来问问。
    仿佛问得多了，就能早点开工一样。
    陈乔玉也理解，做工人就是手停口停。
    做一天得一天工钱，家里就宽裕一些，放假对村里人来说，不是休息，而是煎熬。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到钱的煎熬。
    因此陈乔玉正月十四就让作坊的工人进去收拾、做准备了，正月十六一早，做了个小小的开工仪式，然后就正式开工了。
    日子就这么又快又慢地过着。
    二月份，陈乔玉收到夜校的消息，三月中旬开课，照旧上三个月，上到六月中旬，六月底考试。
    她就跟青杨商量着，在这之前，她抽空去一下省城，看看那个小院。
    “要是还没卖出去，咱们就买下来。”
    陈乔玉对老宅特别有感情，又因为老宅的特殊性，她大概率是不能离开的，所以她其实对买房子没什么需求。
    但之前看都看了，省城小院的景象就印在了脑子里，哪怕过了很久，也一直念着。
    青杨初三下学期了，中考的压力就在眼前，没办法请假，所以只能陈乔玉一个人去。
    好在陈乔玉也是出惯远门的，一个人也不怕什么。
    预先储备了一批货物到现代的小仓库里，保证周姐那里不断供，又把店里跟作坊里的事儿安排好，陈乔玉就收拾行李去省城了。

 第660章 常思甜成了旅馆老板娘了

    距离上次来省城都半年多了，陈乔玉坐车时发现长途汽车的班次增加了。
    而且她还在长途汽车上听到了正儿八经南方人的口音——就跟现代手机里叽里哇啦说的话一样。
    她听不大懂，但是能知道是南方沿海一带的。
    她对这个现象感到很高兴，毕竟这意味着南北方的互通越来越多了。
    以前都打着南方的幌子，说自己的东西是南方货商送来的。
    后来是说县城有人去南方进的货。
    说是这么说，但可能真的少，假的多。
    但现在在路上就能听到天南海北各处人的口音了，这回不用造假了，真的有南方人来他们这里卖东西了。
    因为这些南方人说的叽里哇啦的话，陈乔玉连坐好几个小时的汽车都不觉得无聊，累了闭目养神，但耳朵里还留心着别人说的话。
    再次到省城，陈乔玉更是发现省城的人穿衣打扮都不同了。
    以前衣服大多是蓝白黑三色的，偶尔有件碎花的衬衣就算不错了，要是谁有件大红色的衣裳，那简直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一颗星。
    但现在不一样了，满大街都是花花绿绿的衣裳。
    格子的、点点的、大团花的、小碎花的……琳琅满目。
    而且还有人穿高跟鞋！
    鞋跟不大，在长长的裤脚下面还露出一点而来，显得人格外修长。
    陈乔玉看得津津有味，找回了自己乡下人进城的新鲜感。
    陈乔玉照旧先去招待所，只不过这回去的就是常思甜他们开的那家了。
    等去了之后，陈乔玉才发现，现在已经不叫招待所了，叫旅馆。
    门口的招牌还挂着灯串，大白天是没开的，估计天黑了会开。
    陈乔玉推门进去，前台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陈乔玉不认识，那女人只问陈乔玉：“住店吗？”
    陈乔玉点点头，先定了两天的房间，才问道：“请问你们店里的常思甜去哪儿了啊？她今天上班吗？”
    中年女人一抬头，脸色顿时亲近了不少：“你认识我们老板娘？”
    “老板娘？”陈乔玉吓了一跳，她才半年没来，常思甜结婚了？
    中年女人笑道：“是啊，她是我们老板娘，中午来了一会儿，现在应该是午休去了。”
    陈乔玉到店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快三点的样子，几乎是店里人最少的时候。
    陈乔玉笑道：“那行，麻烦你见到她的时候帮我说一声，枫桥镇的陈乔玉来了。”
    陈乔玉跟常思甜虽然见面的次数不是很多，但互相观感都很好，彼此欣赏。
    现在旅馆升级了，没有大通铺，最多的有四人间，其余都是两人间和单人间。
    陈乔玉定的单人间在三楼，还有单独的钥匙，前台告诉陈乔玉东西可以放心搁在里头，他们每层楼都有人巡逻的。
    陈乔玉虽然不敢完全放心，但至少也不用把所有东西都带上了。
    她把大部分行李都放下来，只随身带了些钱。
    安顿好之后，陈乔玉就坐公共汽车去找二姑。
    陈乔玉来之前给二姑写了信，向她打听那个小院的事儿，顺便告诉二姑她这阵子要来。
    等到了二姑家，陈乔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去年二姑在虞家的地位已经扭转过来了，想来她现在上门应该是不会被嫌弃的？
    陈乔玉敲了敲门，开门的不是秦大娘，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陈乔玉有些意外，半年不来，省城的人和事都发生了好大的变化啊。
    开门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了陈乔玉一遍，谨慎问道：“你找谁？”
    陈乔玉说：“我找陈善，陈善是我二姑。”
    年轻姑娘噢的一声，仿佛对上了暗号，倒是没叫陈乔玉等，直接领着陈乔玉往屋里走了。
    “善姐叮嘱过了，说你这两天要来，叫我留意着呢。”
    年轻姑娘领着陈乔玉进门了，让她先在小客厅坐一会儿：“善姐出去上班了，大概下午四点半回来，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茶。”
    陈乔玉好奇地问她：“二姑去上班了吗？在哪里上班？”
    “那我就不知道了”，年轻姑娘端来一杯茶，笑道，“善姐接了好几家旅馆和招待所的事儿，一下午要走两三家呢。”
    年轻姑娘自我介绍道：“我是家里的小保姆，年前最忙的时候被善姐招进来的，现在做了快三个月了。”
    姑娘挺热情的：“乔玉姐，你叫我小月就行。”
    陈乔玉比这姑娘大个三四岁，也就没客套什么，喊了小月。
    她不认识小月，但小月对她却并不陌生。
    小月一边收拾着家里的家务，一边跟陈乔玉说话，偶尔去屋里看看老人。
    陈乔玉这才发现虞家的老太太已经搬到楼下来了，住的蓉蓉之前的房间，不知道老太爷是不是也一样。
    小月解释道：“老太太现在越发糊涂了，有时候吃不下东西，要打针，所以搬到一楼来，方便叫护士来家里打针。”
    正说着呢，就听到门口响动，小月连忙把抹布放下，快步朝着大门走去：“应该是善姐回来了。”
    陈乔玉赶紧起身跟过去，小月把门打开，果然是陈家二姑回来了。
    陈二姑骑着自行车，后座上还绑着扫帚拖把一类的清洁工具，造型着实有些独特。
    陈二姑一进门就看到了乔玉，朗声笑道：“昨儿星期天没等到你，我还在想你是不是不来了，但你说了这两天，就肯定是这两天，我就紧赶慢赶地回来了，果然见着了。”
    陈乔玉一听二姑的声音，就知道二姑这半年肯定过得不错。
    二姑身上那股子虽然任劳任怨，但被生活磋磨得没了心气儿的朽味儿没有了。
    现在的二姑看上去就是八个大字——充满活力，生机勃勃。
    陈乔玉上前要帮忙把自行车后面的东西拿下来，结果被陈二姑拦住了：“不用拿不用拿，我晚上还得出去一趟呢！”
    “晚上还出去？这么忙啊？”陈乔玉问道。
    陈家二姑这架势陈乔玉看得出来，应该是跟之前去帮常思甜的新旅馆做清洁有关。
    只是不知道现在做到什么份上了。

 第661章 陈家二姑要做家政公司女老板

    陈家二姑拉着陈乔玉往屋里走，先把小客厅茶几上的一壶水倒出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杯，才说道：“你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可忙了，生意太红火了！”
    “生意？”陈乔玉目光炯炯。
    二姑也开始做生意了？
    陈家二姑让小月去拿饼干盒子过来：“拿那个奶油饼干。”
    小月应声去了，陈家二姑才拉着陈乔玉在沙发上坐下来，笑着把其中原委说了。
    “上次你给我们介绍那个旅馆的活儿，我跟秦嫂子一家人去做，人家还挺满意的。”
    “他们本来招了两个干清洁的，就扫扫地，抹抹灰什么的，结果忙不过来，就叫我们替临时班儿。”
    “反正我这里有电话，他们旅馆也有电话，只要是打电话过来，我跟秦嫂子总能去一个。”
    “你那个朋友给钱很大方，我们去一下午也给一块钱，他们的生意也不错，住店的人多了之后，一个星期总要找我们三四次的。”
    “她见我们做的好，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不是家里腾不开手，多晚都愿意跑，就给我们介绍了别的活儿。”
    “他们那条街上不是开了好几家旅馆吗？有些刚开始不知道要请多少人的，都少请两个，叫我们替着。”
    “等开熟了，稳定下来了，就知道要不要再请人了。”
    陈家二姑笑道：“有些店大，生意好，就再请了正式工，但有些刚好卡着，逢年过节放假的时候要帮手，不忙的时候又不愿意白养一个工人，就叫我们去。”
    “不仅如此，我们在旅馆里做熟了，他们招的好些人还没我们熟悉呢，我就跟小常商量了一下，借她的地盘带人。”
    “新手我带个两三天，几十间房下来，就是熟练工了。”
    “这样小常能少请一些人，而别家旅馆的老板也高兴，还给我培训费，大家都乐意，慢慢的，我们的口碑也传出去了。”
    陈家二姑兴奋地说：“汽车站跟火车站附近都新开了不少旅馆，人家还专门跑来找我，说我有经验，是这方面的专家！”
    陈家二姑一个文化不高的人，连识字都是到了虞家自学的，能变成如今的“专家”，着实不容易。
    小月拿了饼干来，还在旁边补充道：“善姐在街上修车摊旁边挂了个牌子，说招工，培训，还推荐上岗。”
    “我家条件不好，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就找到了善姐。”
    “但旅馆那边我不方便做，善姐就干脆把我带回家了，做了小保姆。”
    陈家二姑说起这事儿忍不住吐槽道：“旅馆里好是好，地也平，灯也亮，就是不能保证会遇到什么人。”
    “小月年纪小，长得也好，刚进去就遇到两个流氓，我们还闹到派出所去了。”
    “明明是那两个流氓的事儿，但人家旅馆因为这个也不要小月了，我气不过，就把小月带家里来了，反正我跟秦嫂子现在每天在外面的时间比在家里还多，家里需要个人分担。”
    陈乔玉恍然大悟：“难怪我没见到秦大娘，是小月给我开的门。”
    陈家二姑笑道：“你秦大娘现在是我这边的‘队长’，我叫她租了间房，放放东西，也接待一下想找工作的人，里面还放了个上下铺，临时睡两个人也可以。”
    小月不好意思地笑道：“被旅馆开除那会儿，我还在里面睡过两晚上呢！”
    陈乔玉夸道：“那这个房子真是租得值。”
    能给一些落难的人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哪怕只有两天，对她们也是莫大的帮助。
    陈家二姑让陈乔玉吃饼干，特别骄傲地说：“是我挣的钱买的。”
    陈乔玉知道陈家二姑一直不缺吃穿，虞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对外还是要面子的，吃喝上是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陈家二姑从来没有像这样大大方方地叫陈乔玉吃东西，理直气壮地说这饼干是自己买的。
    陈乔玉拿了一块奶油饼干，慢慢吃着。
    小月在一旁看到了，笑道：“我再给你热点儿牛奶来，牛奶配饼干最好吃了。”
    陈乔玉笑道：“好呀。”
    小月去倒牛奶，陈家二姑对乔玉说：“小月是个特别孝顺的孩子，老太太老太爷这样的，别说年轻姑娘了，就是上了年纪吃过苦的人，轻易也做不下来。”
    陈乔玉对这件事有所了解，老太太算是半瘫了，老太爷是脾气古怪又自私，还挑剔。
    伺候这样两个老人，也就是陈二姑才能坚持下来了。
    没想到小月也能。
    陈家二姑说：“小月年纪比你还小几岁呢，比蓉蓉也大不了几岁，我看这孩子着实勤快，就留她下来，算是当半个徒弟教。”
    比外面培训的要用心。
    陈乔玉听见陈家二姑说起这个培训，特别感兴趣，之前在现代那边的时候，周姐就起过要找保姆家政钟点工的心思。
    是后来跟陈乔玉合伙做生意，做得还不错，时间上也能够安排过来，才没找。
    不然周姐是想着找个钟点工或者家政分担一下，自己好去上班的。
    又或者，干脆自己去做家政钟点工。
    周姐当时说了：“家政这一行门道大着呢，真要做好了，那是很挣钱的。”
    陈乔玉觉得陈家二姑现在做的事儿，就是家政的雏形，只是还没有个正经名儿。
    不过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做出名声来了。
    因此陈乔玉真心支持陈家二姑：“二姑，你这个事儿做得特别好，我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以后你肯定是行业翘楚。”
    “行业啥？翘楚？”
    “就是第一名的意思。”
    “哎哟，你这可给我把牛吹到天上去了。”陈家二姑喜笑颜开。
    “我现在就是召集了一帮家庭妇女，抽空帮人家做做卫生，临时顶个清洁工什么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陈乔玉笑道：“二姑你就说你这生意好不好。”
    陈家二姑乐了：“那我不骗你，这生意还真有点儿好，来请我的还得排期，看我时间呢！”
    “就是啊二姑，等你以后越做越大了，说不定省城的人都知道你，以后你就是家政公司的女老板了！”
    陈家二姑听见女老板三个字，笑得嘴都合不拢，不过这次她没妄自菲薄，而是矜持地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能试试。”

 第662章 又要哭穷，又要爽

    陈乔玉觉得高兴极了，这才短短几年，二姑的心态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之前二姑觉得虞家就是她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生活，所以哪怕再苦再累，她也咬紧牙关不离开虞家。
    哪怕是以丧失尊严给人当牛做马任意欺辱为代价的。
    但现在二姑明显自信多了。
    要说去年来的时候，二姑的自信还来源于她掌握着虞家老太太和老太爷，虞家需要人来照顾两个老人的话，那今年二姑的自信明显来源于她自己生活的丰富和充实。
    二姑现在在外面能接活儿做，有一份收入。
    别说还不少，就是少，起码也够她跟蓉蓉吃饭了。
    而且陈家二姑现在给人培训，带了不少做清洁的人出来，别人尊重她，叫她一声“善姐”，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她。
    或许这在别人看来没什么，但在陈二姑眼里，意义真的不一样。
    因为她之前在省城，觉得自己必须要依附虞家而活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乡下人”。
    一个乡下人，在城里没有点关系，根本站不住脚，只会被人嘲笑、鄙夷。
    她如果离开虞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现在不会了，陈二姑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
    她认识了除虞家以外的人，还有赚钱的途径，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可以凭借自己站立在省城这片土地上。
    陈二姑语重心长地对乔玉说：“乔玉，我现在才知道，嫁人不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只有自个儿争气，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陈乔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二姑笑着道：“我最高兴的还是带出了一批姐妹，让她们都能接到活儿干。”
    “乔玉，你是不知道啊，以前她们跟我一样，在家里上伺候老的，下伺候小的，又烧饭又洗衣又缝补又清扫……一天睁眼忙到闭眼，没个停歇的时候，但在别人眼里，这都不叫活儿，觉得你不忙，不就是做做饭洗洗衣裳，能有多累？”
    “但现在不一样了，同样是扫地，在自个儿家里扫，扫得再干净也没人夸一句，去人家家里扫，一天下来能挣一两块钱呢。”
    陈二姑想起来有些讽刺：“好多男人嫌弃自己媳妇儿不挣钱，成天嚷嚷妇道人家就会在家吃白饭，等发现扫地洗衣给人带娃都能挣钱之后，又陪着笑脸叫自己媳妇儿出来干活。”
    “说洗衣做饭不算干活的是他们，后头急了，舍不得这钱的也是他们，以前觉得老婆在家吃干饭，现在好了，知道老婆干的活值钱了，又换了副嘴脸。”
    陈二姑跟陈乔玉说：“所以我现在给她们发工钱，都叫她们留一半，回家对家里只说一半，剩下的一半，要么自个儿存起来，要么放在可靠的人那里，反正不叫家里知道。”
    “有些人刚开始不听，后来被家里知道了，有的是男人、婆婆，也有亲爹妈和兄弟姊妹的，来讨要，不给就打，吃了亏。”
    “后面再来的姐妹，不用我多说，都知道这么做了，还少了许多事端。”
    陈乔玉听得叹为观止：“二姑，你太厉害了。”
    陈家二姑一贯是个有心眼的人，从她能从一个乡下小保姆变成虞家的媳妇儿来看就知道。
    现在陈家二姑带着这么多家庭妇女一块儿做清洁家政的活儿，也能把这份心眼恰到好处地用上。
    陈乔玉心里觉得，有些性格用对了地方，不仅不坏，还叫人觉得就该这么做。
    陈乔玉吃了几块饼干，又喝了一杯牛奶，肚子饱饱的。
    陈家二姑要做饭，陈乔玉摇摇头拦住了：“二姑，不费那个事儿了，我不饿，而且我来主要是想问问上次看的那个院子。”
    上次来的时候陈乔玉手里只有将将一千块钱，而负责买卖的屋主亲戚开口就要一两万，陈乔玉着实拿不出来。
    陈家二姑一拍脑袋：“你看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一跟你说起培训找活儿的事儿就没完了。”
    陈家二姑看看时间：“你不想在家吃饭，那正好，咱们这就出去看看那房子去。”
    说着，叮嘱小月：“晚上简单做俩菜，够他们吃就行，要是谁敢叽叽歪歪，叫他们自个儿做去。”
    小月抿嘴笑道：“没事儿，家里放着两缸酸菜呢，实在不行我捞点儿酸菜洗洗切切，也能添个菜。”
    小月来家里是因为陈二姑，所以她跟秦大娘一样，毫无原则地站在陈家二姑这边。
    对虞家那一家子人，没什么好态度。
    陈家二姑笑道：“行，那家里就交给你了，一会儿蓉蓉回来你让她先写作业，别叫她到处疯跑。”
    “好嘞，我知道的，她做完作业正好吃饭，吃完饭我带她玩一会儿。”
    交代好了之后，陈家二姑就推着自行车，带着陈乔玉出门了。
    就那自行车，陈家二姑还忍不住炫耀了一下：“凤凰的，一百多，我自个儿买的。”
    陈家二姑强调了一下：“蓉蓉他爸单位发了自行车券，他跟我显摆，我本来还真想要来着，结果人家只是显摆，实际上早就答应好了要送人……切，我转头就自个儿去买了一辆。”
    陈乔玉听得咯咯笑：“这买自行车可比显摆自行车券要舒爽多了。”
    “舒爽？对！就是这个感觉，舒爽！”
    陈家二姑觉得陈乔玉用的词儿特别准确。
    当时虞振飞跟她显摆，一副“你想要你就在我面前摆好姿态低好头，说不定我还会考虑考虑给你弄一张券”的架势，结果没想到第二天陈家二姑自己就推了一辆自行车回来。
    当时虞振飞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而陈家二姑当时心里的感觉就是——舒爽，太舒爽了！
    “不过我也没叫他做美梦得便宜，觉得我买了车他就不用买了，我跟他说这是借钱买的，他的券送人了，我还花了高价买了一张券，才买到的自行车。”
    陈家二姑冷哼一声：“爽过一阵就行了，可不能叫他们这种人觉得，我手里有钱了，啥都能自己买了，也不用给生活费了。”
    “我就是挣再多，我也要哭穷……那钱都是我自个儿的，至于家里的事儿，我操心的够多了，他出钱，我操心，勉强还算公平，我可以看在蓉蓉的面子上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但他要是连这点儿钱都不给了，指望我又操心又出钱？那我可去他大爷的！”

 第663章 这房子可买不得！

    陈家二姑骑车载着陈乔玉往秦大娘他们住的那个胡同去，一边义愤填膺地说着话。
    陈乔玉知道陈家二姑就是这么个性格，好多人都说她精明，有心眼，但是，心眼子都是苦日子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要是一出生就不用争不用抢，从来也没受到过什么伤害，谁会长那么多心眼子？
    陈乔玉在后头静静地听着，一点儿都不觉得陈家二姑这么做丢人。
    倒是陈家二姑，自己说着说着不好意思了。
    扭头问她：“乔玉，二姑是不是说太多了？你不爱听了？”
    “没啊，二姑，我觉得你说的可好了，我听着都好像在场一样，而且特别解气！”陈乔玉连忙出声。
    陈家二姑笑道：“娘家也就你这么个侄女总来看我，其他人几年也未必有个信儿，一有信儿就是结婚了生娃了做寿了得病了……全是来信儿要钱的。”
    陈乔玉想起来陈良那群亲戚，深以为然。
    她富起来之后，陈家也不是没来找过事儿，各种由头借钱的。
    好在姚家村这边有老支书说了算，姚金宝也不是个糊涂的，没叫那些人怎么闹。
    但陈二姑这里就不一样了，村里管不到这么远。
    那些人估计没少薅陈二姑的羊毛。
    陈乔玉忍不住道：“二姑，你现在虽然能挣钱了，但也不能老那么个给法……”
    她话音未落，陈家二姑就笑道：“这话还用你劝我？我早就不那样了！”
    陈家二姑感慨道：“说实话啊，以前等着虞家人手指头缝里掉东西，真有点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意思，天天就希望着漏得越多越好，都给扒拉回去接济接济你爸他们。”
    “但现在自己干活就不一样了，一是发现有手有脚就能挣钱，起码饿不死？二是觉得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以前好歹还带着点儿跟虞家的赌气，就是要用虞家的钱贴补娘家的意思，现在自己挣钱了，就发现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厚道。”
    “我是在虞家这边憋着一口气，才一直没想明白，但他们在老家，跟我也无冤无仇的，怎么也从来不替我想想？”
    陈家二姑说：“所以我现在早就不给钱了，我就想着，日子只要不是过不下去，就不该指望别人救济。”
    “真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甭管是什么人，送到我这里来，我给找个活儿干——不许嫌苦叫累，反正保证能挣个工钱。”
    陈家二姑心里有数，陈乔玉听了也就放心了。
    一路说着话，路程也不觉得远了，没多久就到了秦大娘家住的院子。
    巷子太窄，陈家二姑下了自行车，陈乔玉也跟着跳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地推着自行车走着。
    走到秦大娘他们住的大杂院，陈家二姑把车锁在秦大娘家窗户下面，一边冲屋里喊人：“素素，你婆婆回来没？”
    秦大娘的儿媳妇儿素素在屋里应了一声：“回来了，刚子有点儿不舒服，闹肚子，妈去前头找人买药去了，马上就回。”
    听见这个，陈家二姑赶紧带着陈乔玉进屋瞧瞧。
    “刚子这是咋了？”陈家二姑坐到床边问道。
    素素无奈地摇摇头：“也没啥，就是积食儿了，前两天我妈带回来一兜子苹果，我怕他跟妹妹吃了闹肚子，就一直藏着了，一天就给一个，俩人分着吃。”
    “结果今天回来一看，一兜子十多个苹果，就剩俩了，这俩家伙一口气干了十来个！”
    这么吃，能不闹肚子吗？
    陈家二姑也是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刚子的额头：“想吃就好好跟你妈说说，别这么偷着吃，你看这，刚吐过了？这不等于白吃了吗？”
    刚子躺在亲妈腿上，哼哼唧唧的。
    一旁刚子妹妹倒是还好，听说只吃了两个半，有点撑，但没什么大事儿。
    “这么说来，剩下的几乎全是刚子吃了？他咋这么厉害，一个娃娃能有这么大的肚子，一口气吃七八个苹果！”
    “可不是么！真是叫我气得想打他！”素素说道。
    几人就这么一边说话，一边等着秦大娘回来。
    秦大娘去买药，果然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
    把药化了给刚子和他妹妹喝了下去，刚子就昏昏沉沉想睡觉了。
    陈家二姑趁机叫秦大娘出门，去看看上次那个小院子。
    秦大娘赶紧收拾东西出来：“我早想跟你们说来着，那院子怕是买不得。”
    “怎么买不得？”陈乔玉愣住了。
    陈家二姑也疑惑道：“先前看的时候不是挺好的？是那家人不愿意卖？”
    陈家二姑说的是帮忙看房子的房主亲戚。
    之前就觉得那亲戚一家不愿意房子卖出去，大概是想留着自己住，占这个便宜。
    但秦大娘却摇摇头，说：“不是，那家人已经搬走了。”
    “那是怎么回事儿？房子有啥问题？”
    “嗐……这个我也没亲眼见到，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别人说那房子，它有点儿不干净。”
    秦大娘说起这话来也有些难以启齿。
    她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虽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毕竟是没证据的。
    人家等着买房子，她上这儿先说一句房子不干净，人家心里肯定不高兴。
    但是，凭陈家二姑跟秦大娘这关系，秦大娘又没法不说。
    秦大娘为难地看看陈家二姑和陈乔玉：“我住在这里是没有亲眼见过的，但有好几个老街坊都说起来过……半夜有女人哭，还看到白影子从眼前飘过去什么的。”
    秦大娘说：“之前那家人住在里面的时候还好点儿，只一两个月见着一回，自从他们搬走之后，好像更常出现了。”
    “之前不是说那院子的后门还有条路出去吗？现在大家都不敢往那边走了。”
    秦大娘说完，一脸为难地看着陈家二姑和陈乔玉：“情况就这么个情况，还去看吗？”

 第664章 嘿嘿，降价了！

    陈二姑还有些犹豫呢，那边乔玉已经脱口而出：“去啊！”
    干嘛不去？
    这好好的房子要是没点儿问题，说不定还轮不到她来买呢。
    再说了，陈乔玉什么没见过啊。
    人家那么厉害的现代人，也没听说谁真撞见过“阿飘”呢，那至少说明未来几十年内都没有阿飘这玩意儿。
    能过好这几十年就不错了，陈乔玉心想。
    再一个，她觉得老宅之前也被人说有些不干净，什么鸡进去了，爪子印突然就断了，还有厨房大晚上冒白光什么的。
    村里人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对吗？也对。
    但事儿是那么个事儿吗？不是。
    要是以前，陈乔玉可能还信一半呢，现在知道老宅的秘密之后，那就彻底不相信了。
    啥阿飘啊，那就是科学没科到位！
    虽然她也弄不懂自己咋就穿越了，但是，鸡爪印跟冒白光她是明白了的——那不就是老母鸡跑老宅里下蛋，位置下得太准了，一下子穿过去了呗？
    就是不知道那只鸡后来怎么样了。
    是在现代安家落户了，还是跑山上成了野鸡大王了。
    又或者，被哪个运气好的村民给捡了，白得一顿鸡汤。
    现在听秦大娘说小院这边不干不净的，陈乔玉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她觉得人这辈子最可怕的就是穷。
    穷得想死，死了变鬼，这么一说，有啥可怕的——那是鬼吗？那是前辈！
    陈乔玉这么斩钉截铁地说要去看，陈二姑不由得担心起来：“乔玉啊，你要是真怕没地方住，咱们找个稍微偏点儿的，小点儿的屋子，你们兄弟姊妹几个，有个两间房就能住下了，也不必要买个院子……”
    陈二姑担心乔玉想买房子想疯了，什么房子都敢要。
    但陈乔玉还真就是什么房子都敢要。
    “二姑，我是真不怕，再说了，这屋子之前不是住着人吗？人家都能住，我干嘛不能住？”
    “我跟青杨现在住的老宅，以前还算是半个荒屋呢，后来知青来了才算是有了点儿人气，还不是一样被别人说不干不净的？”
    “但你看，我跟青杨住进来了不挺好？他学习成绩一天比一天好，我还挣了钱，买了拖拉机，开了店办了作坊呢！我觉得老宅的风水比哪个宅子都好。”
    陈乔玉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怕。
    说句开玩笑的话，有阿飘怕什么？大不了花钱请人陪她住！
    就城里这一家好几口挤一个屋的状态，她相信别说花钱请人了，就是一个住，都有人排着队来。
    穷比鬼可怕多了。
    陈二姑跟秦大娘劝了几句，见陈乔玉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只能无奈同意了。
    “行，那就先去看看。”
    “不过就算抛开这事儿不提，我觉得这屋子的开价也太高了，先前那家人搬是搬走了，但那黑心肠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没的。”秦大娘说道。
    陈乔玉拍拍胸脯：“先问问再说。”
    她现在有钱了，比去年钱多多了。
    三人沿着曲里拐弯的胡同往小院走去。
    还是那话，这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胡同九曲十八弯，太不方便了，自行车都难推进来，也就难放东西。
    想来房主也未必不了解借住的亲戚的嘴脸，只是能怎么办呢？
    以前盖得好好的小院，谁知道赶上这人口爆炸时期，家家户户不停地生孩子、不停地长大又结婚生孩子，原本还算宽敞的路，慢慢的就都被各种搭建侵占了。
    现在就留下了这么一条窄窄的小道供人行走。
    短短一两百米的距离，拐来拐去，感觉跟走了一二里路似的。
    但等真走进来了之后，看到小院质朴又结实的院墙，还有院墙里伸出来的大树枝干，陈乔玉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放东西不方便，大不了以后就另外租个小仓库放东西嘛。
    这事儿她又不陌生。
    在城里有这么个小院，闹中取静，简直太舒服了。
    秦大娘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倒是斜对门儿的一家开了门，问道：“你们找谁？”
    秦大娘说：“我是前头胡同杂院里的，我家有亲戚想来看看这房子。”
    那探头的妇人一听这话，左右看了看，连忙小声道：“这房子可不兴买啊……这里头不太平！”
    秦大娘无奈道：“都听说了，但想着还是来看看。”
    那妇人见秦大娘是半个街坊，又知道这事儿，就没再多说了。
    给指了条路：“先前那家的舅爷搬去后巷胡同了，你们过去问问就知道了，反正他们家是不敢再在这里住了。”
    说着，那妇人还是好心提醒道：“别怪我没跟你们说啊，那家的舅爷在门上贴了告示和地址，但是贴上就没了，贴上就没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留不住……”
    秦大娘她们谢过这位邻居，就按照指示往后巷找去了。
    原先那家人搬得不算远，果然稍微问问就问到了。
    这个点儿刚好大家都放学下班回来了，直接碰见人了。
    秦大娘让陈乔玉和陈二姑先在外面等等，她先以街坊的名义去探探口风。
    陈二姑觉得这样很好，上次她就看那一家人不爽。
    而且人家见过乔玉，做生意的见到这种回头的客人，那是一分钱都不会往下降的，有的拿乔呢！
    秦大娘自个儿去了，一刻钟过后，秦大娘回来了。
    陈乔玉没从秦大娘脸上看出什么来——就这房子的传言，估计秦大娘也不怎么愿意买卖成。
    但她还是很期待秦大娘带回来的答案。
    而三人走到僻静处，秦大娘果然说道：“这房子比去年便宜了一多半不止，去年开口上万，今年只要五千了，我刚才讲了讲，他就肯降到四千五。”
    “我这还是没怎么讲呢，我估计再讲讲，三千八也能拿下。”
    陈乔玉又惊又喜：“真的？”
    她这次来可是准备了一万二的，就是想着能定下来最好。
    即便不能全款，给个七八成，那这房子也没跑了。
    但万万没想到，这房子竟然直接降价这么多！

 第665章 一口价！再说不卖了！

    陈乔玉在这里美滋滋，恨不得立马就请秦大娘过去再谈价。
    但陈二姑打破了陈乔玉的美梦：“你傻不傻，人家开价多少就多少？说不定这屋子本来就只值这么多钱呢？”
    反正肯定不可能值一万多。
    秦大娘这会儿倒是向着乔玉了，她说：“这边的屋子还是要几千块钱的，尤其这样三间大正房，还有院子的，就是拆开来租，一年租个四五百块钱不难。”
    一个房子，卖价总不能还卖不到十年的租金？
    陈二姑埋怨地看了秦大娘一眼：“这不是想叫这孩子冷静冷静吗？你看看她刚才那样，一听说降价，简直急吼吼得想要立刻买了一样。”
    秦大娘笑：“年轻人嘛。”
    只有陈乔玉小声嘀咕：“我就是想立刻买了呀。”
    陈二姑瞪过来：“你还想！”
    陈乔玉耐着性子跟陈二姑解释道：“二姑，秦大娘的话你也听到了，这屋子再怎么样，一年租个四百块钱总是可以的，我如果花四千块钱买下来，只要租上十年，就回本了。”
    “十年后我也才三十出头啊，到时候本钱回来了，我还能落下一个省城的房子，咋不好啊？”
    陈乔玉说：“而且这地方离你住的地方也不远，要是以后青杨乔丽他们在省城扎根了，有个落脚点儿，还能跟二姑你互相照应着，多好？”
    陈二姑倒是没想着几个侄子侄女有什么可照应自己的。
    但陈乔玉的话确实让她觉得，陈家的人要是能在省城扎根，甭管这房子怎么样，那都算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
    而且，去年她手里钱不算多，主要还是在虞家大闹之后，虞家每个月给的三四十块钱工资。
    一下子说买个万儿八千的房子，她不敢想。
    但那之后她接了不少保洁的活儿，多少挣了点儿，再怎么样，手里也有几百块钱了。
    而且保洁的活儿现在挺火热的，开旅馆的口口相传，都乐意找她，这生意是源源不断的，她还能挣。
    这么算下来，今年再攒个一千多块钱，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那到年底，手里就有两千块钱了。
    有两千，还买不起四千的房子么？
    陈二姑也心动了：“那……就这么谈了？不再看看了？”
    “也看，但看着就能谈。”陈乔玉说道。
    是她买房子，她下了决心，陈二姑也不那么反对，秦大娘就更没有什么意见了。
    当下三人就开始商量着，秦大娘说：“讲到三千八我是有把握的，因为我先前打听过一些，有人出三千六买，他们不肯，没答应，人家也没答应他们四千五这价格。”
    “加上这阵子风言风语传得越发多了，他们家人也着急，怕再这么下去，就成了出了名的鬼屋了，砸手里了。”
    陈乔玉点点头：“我觉得三千八可以了，加上七七八八的手续费、打点费，四千块钱以内搞下来，还行。”
    秦大娘见她小孩儿说大人话，有点想笑。
    但是想想就这么个年轻女娃娃，手里能掏出四千块钱来，又觉得自己这笑得不应该。
    有志不在年高啊。
    这边陈二姑细细盘算了一下：“还是往三千六喊，三千六上头就十块钱十块钱地加，要是他们不肯，我们也不着急买，又不是只有他家一处卖房子的，别处多得是。”
    秦大娘点点头：“行，我先尽量往三千六讲，能讲多少是多少，等差不多了，咱们再进去看一看，你们亲自跟他们谈。”
    “好。”
    这么说定了，秦大娘就又跑了一趟。
    过了没一会儿，秦大娘带着人来了，陈乔玉跟陈二姑一看，果然还是那舅爷一家。
    不过一年没见，原本就长得一副精明像的屋主表舅爷，看起来更干瘦了，显然还是受了些折磨的。
    陈乔玉心里欣喜，觉得这价钱应该可以讲下来一点了。
    但陈二姑却越发担心起来，不住地看那个舅爷，觉得舅爷这别是让屋子里不干净的东西给“方”成这样的？
    那要是这样的话，这屋子就算再便宜都不能买！
    说话间，表舅爷已经哆哆嗦嗦拿着钥匙开门了，只是开门之后，表舅爷却不怎么愿意先进去。
    “谁要买房的？自个儿进去看，里面有电，自己拉灯就是了。”
    他不是很愿意进去。
    陈乔玉见状，就拉着陈二姑进去了，秦大娘也紧随其后。
    三人进来看了看，觉得是比上次见到的景象萧条了不少，显得有些空旷萧瑟了。
    秦大娘担忧道：“连见过你们都想不起来，看上去精神已经不大好了，这屋子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啊。”
    陈家二姑也有些不安：“去年进来还满院子花草，今年怎么萧条成这样子？”
    只有陈乔玉，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连电灯都拉着玩了两遍，才道：“二姑，我们上次来是夏天啊！大树郁郁葱葱的，还有蝉，还有鸟，那可不是生机勃勃吗？”
    “现在才什么月份？地里都还青黄不接呢，你看看这树，没啥问题，只是叶芽儿还小，加上天色晚了，才看不太出来，等白天看，肯定也是生机勃勃的啊。”
    陈家二姑凑近看了看，树上果然冒着绿芽呢。
    只是刚经历一冬天，叶子才刚发出来，乍看上去确实有些光秃。
    这院子陈乔玉怎么看怎么满意，下定决心要买。
    三人在屋里商量了一会儿，那表舅爷死活不肯进来。
    最后还是秦大娘出面谈，那表舅爷站在门口，说：“你们要是诚心要，四千二，一口价，不能再低了。”
    秦大娘立刻嚷起来：“哎，刚才看房前你还说到四千一了，怎么又涨了？”
    表舅爷恹恹地看了秦大娘一眼，说：“我是说最低四千一，但不是还得找人做法事清理清理吗？那不得一百块钱？”
    秦大娘硬气道：“不用你找人，我们自己找人！你价钱再降降，三千五！”
    那舅爷本来恹恹的，这会儿也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三千五，你抢去啊？”
    秦大娘跟陈家二姑轮番上阵，嘴不饶人：“三千五都算是多的了！我们还得找人做法事呢！要不然这种屋子，谁敢买？谁敢住？”
    “你这屋子除了个院子还行，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胡同曲里拐弯，山路十八弯，下班到胡同口了，一泡尿没进家门就得尿裤子！”
    “叫孩子吃个饭，出趟门回来饭都得热第二遍！”
    “再说了，你这房子，这么个名声，换你，你买吗？我买了都怕租不出去！”
    中年妇女们的一顿输出，让那表舅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实在是顶不住。
    最后表舅爷急了：“三千八！再少就真不卖了！”

 第666章 这代价，陈乔玉出得起

    说时迟那时快，秦大娘和陈二姑双双冲乔玉眨眼示意，征求乔玉的意见。
    乔玉果断点头：“行！一口价三千八！谁毁约谁是王八！”
    那表舅爷喊完，自己也有点儿后悔。
    心里正想着，只要秦大娘和陈家二姑她们再多说一句，他就假意恼羞成怒，不卖了，给圆回来。
    毕竟这么大的三间正房的院子，这个价确实不贵了。
    但他没想到陈乔玉答应得这么快，而且还跟了一句反悔是王八……
    这表舅爷磨磨蹭蹭有点想改口：“这房子也不是我的，我说了不算，我还要问问房主的意思……”
    秦大娘直接打断他：“老方，这话说着就没啥意思了，一个街道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知道房子的主人家早就搬去国外了，把卖房子的事儿全交给你了？”
    “你先前不想卖，我们也能理解，毕竟在里头住得好端端的，别说是你了，是我，我也舍不得卖。”
    秦大娘说：“但现在事儿不是到门口了吗？你就说这房子如果不卖，你还想放在手里，见天儿来打点收拾吗？”
    房子不打点的话旧得快，房子的主人估计也是考虑这个原因，所以才让老方一家住着的，想用人气养着房子，不那么快垮掉。
    老方一家之前是不想卖房子，但是这房子也确实不能长期没人朽掉了，那他们就真没法跟主人家交代了。
    毕竟人家给他们住着，他们要是连屋子都看不好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老方犹豫再三，两边权衡，最终问陈乔玉：“这房子你想清楚要买了？真要买的话，交了钱可就不能反悔了。”
    老方强调了一句：“不管什么事儿都不能。”
    陈乔玉犹豫了一下，那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这房子真有些问题，那该说道还是要说道的。
    她本来也就是这么犹豫一下，结果老方看见了，老方的犹豫顿时变成了焦虑——本来怕她买，现在又怕她不买。
    这房子闹鬼的事儿附近早就传遍了，人家来看房的都走了好几拨了，这次要是还卖不出去，以后估计就更难了。
    老方急了，又开始催促陈乔玉：“你想买不想？要是想买，我再让五十块钱，三千七百五，怎么样？够好了？”
    陈乔玉一怔，还能这样？
    陈二姑她们看出老方着急卖屋了，态度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反而拿起乔来了。
    “那我们还是要白天来仔细看看的，万一里面有什么问题是晚上看不出来的呢？”
    老方急了：“我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有什么问题我能不知道啊？里面好得很，好得很！”
    陈二姑笑道：“真要是好，你搬出去做什么？”
    老方顿时不说话了。
    他已经知道了，秦大娘跟这俩外地人是一伙儿的，早就把小院的底摸清了，人家就是吃准了他不敢把房子放在手里，着急出手才来的。
    老方急也没用，分外痛苦：“那明天你们看了能定吗？”
    陈二姑正想说那还得看看明天的情况，陈乔玉却突然道：“这样，要是三千六，我现在就给定金，明天房子照看，但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过户，成吗？”
    “成啊！三千六就三千六！”
    刚才还怎么都讲不下来的价，这会儿突然好说了。
    老方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觉得终于有接盘的了。
    当下交了两百元定金，写了字据，约好明天再来看一次房子，大家都各自散了。
    陈二姑和秦大娘带着陈乔玉往秦大娘家走，一边走，一边有些疑惑：“乔玉，不是说明天再来看看的吗？今天干嘛急着给钱？”
    乔玉想了想，说道：“我之前看书上说，人一辈子就那么几个关键机会，大多数时候都是直觉在推着人做选择。”
    “在真正的大事面前，什么自己的思考也好，别人的经验也好，都只是辅助作用，大多数时候就是本能的直觉。”
    陈乔玉说：“这房子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么就还是念念不忘，今天来，虽然个个都说里面不干净，但是我一进去还是觉得通透舒服，加上价钱又合适，就更想买了。”
    “明天买当然也行，但既然想好要买了，今天给钱跟明天给钱也是一样的。就算不想买了，大不了也就只是损失这两百块钱的定金而已，而且不是还能谈吗？”
    “但如果没有这个定金，万一从现在到明天付钱之前出现什么纰漏，人家不卖了，又或者有别人来买，那我损失的就是几千块钱的房子了，再想捡这样的便宜，可就不容易了。”
    陈乔玉觉得真有问题的话，花两百块钱买教训，她负担得起。
    但要是纠结这两百块钱今天给还是明天给，导致错失了房子，那她一定会后悔。
    她这么说，陈二姑跟秦大娘觉得听着挺诡辩的，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有点儿道理。
    两百块钱买个心安，也买个理儿，至少老方不能乱来了。
    不然，真像乔玉说的一样，明天突然蹦出第二个人说要买这屋，结果被第二个人给买了，那也是够糟心的。
    秦大娘回家看孙子去了，陈二姑跟陈乔玉在路边吃了碗肚片汤，还叫了一盘子煎饺。
    吃完之后陈二姑骑自行车送陈乔玉去了小旅馆。
    到了小旅馆，陈二姑还没放弃劝说：“叫你跟我回家一块儿住，家里也不是没地方。”
    陈乔玉笑道：“真不用，我还想跟思甜说会儿话呢，她一直帮我挂着广告，去年过年前还给我拉了好几单生意，我得感谢感谢人家。”
    陈二姑这才作罢：“行，你这孩子主意大，像我年轻的时候，那是谁劝都听不进去的。”
    又说：“不过思甜帮了咱们这么多，是得好好感谢感谢她，你难得来一次，住旅馆也好，能跟她多说会儿话。”
    陈二姑现在这保洁的活儿，跟思甜的帮助也不无关系。
    虽然一开始是奔着帮常思甜去的，但做开了之后，两边长期合作，慢慢地常思甜还给陈二姑介绍更多同行，这盘子就这么起来了。
    只能说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他们的勤劳朴实应得的。

 第667章 小伙伴都有自己的好发展

    陈二姑回去了，陈乔玉就往旅馆里走。
    这会儿已经将近八点钟了，要是在姚家村，只要不是农忙的时候排队碾谷收割灌溉什么的，这会儿家家户户都睡了。
    但在省城，八点多还很热闹。
    旅馆里时不时就有人进出，陈乔玉还看到有个婶子，一个托着两个盘子，跟前台打招呼：“206的客人刚才要的炒面。”
    前台显然认识这婶子，点了点头，婶子就熟悉地上楼了。
    陈乔玉进去时，前台倒是喊住了她核对一下身份，陈乔玉把介绍信和身份证明拿给她：“我下午住进来的。”
    前台态度倒是还行，一边核对，一边说道：“下午我没在，为了您住宿的安全，我们还是检查一遍好一点，您说是不是？”
    人家说得和气，做的事儿也属正常，陈乔玉当然不会为难，老老实实等着她核对。
    等核对好了，前台把东西理好，递给陈乔玉：“谢谢您的配合，希望您住宿愉快。”
    陈乔玉笑道：“好，也祝你工作顺利。”
    说着，正要上楼呢，前台却出声叫住了陈乔玉：“您稍等，我们老板娘在呢，我去叫她一下。”
    敢情这姑娘知道陈乔玉是“陈乔玉”之后，就记起来了下午上班同事的交代——这是老板娘的朋友，老板娘来了要告诉老板娘。
    前台姑娘叫门口的看门大爷帮忙看一下，然后就小跑着出门了。
    没一会儿，就扶着常思甜进来了。
    是的，是扶着的。
    陈乔玉惊讶地看着常思甜鼓鼓的腰身，眼睛都瞪大了。
    “思甜，你……你怀孕啦？”
    陈乔玉又惊又喜，下午才得知常思甜结婚了，当了老板娘，没想到晚上又发现常思甜怀孕了。
    常思甜莞尔一笑，拉着陈乔玉：“走，去你房间说。”
    大厅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陈乔玉赶紧接替前台姑娘，搀扶着常思甜往楼上走去。
    常思甜笑道：“没那么夸张，我这才六个多月呢。”
    等进了房间，陈乔玉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天呐！思甜你都怀孕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她们过年前还通信呢！
    常思甜有点不好意思：“过年前那会儿我刚三个月，我们这儿的规矩，没到三个月不能往外说。”
    陈乔玉忙点头：“是的是的，我们那里也有这个规矩。”
    “所以我给你写信就没提这个，等后面过年我们也放假休息了一阵子，慢慢的，肚子就这么大了。”
    陈乔玉好奇地问她：“你爱人就是旅馆的老板吗？你之前那个领导？”
    常思甜笑道：“是，就是他。”
    陈乔玉笑起来：“那看来是早有预谋呀！”
    她早该想到的，虽说常思甜年轻，胆子大，有冲劲儿，但是能辞掉招待所的正经工作，来私人小旅馆上班，这可不是轻易能下的决心。
    但要是有感情因素，那就能说通了。
    人家不是来私人小旅馆当前台的，是为了自己创业的。
    常思甜笑起来就跟她的名字一样，甜甜的，就算是怀孕了，还是个圆圆脸小姑娘。
    陈乔玉有些懊悔：“你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跟我说的话，我这次就带两只老母鸡来了，那个对孕妇特别好。”
    省城生活条件好，常思甜又不缺钱，红糖奶粉那些是不缺的。
    但老母鸡肯定缺。
    省城这地界，哪里能养的了鸡？
    陈乔玉就恨自己也没多问一句，要是带上两只老母鸡给常思甜该多好。
    常思甜笑道：“你要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你给我弄二十只老母鸡来，生产前那个月就行，给我家几个亲戚分一分，再剩几只放在我姨那儿养养，等我坐月子的时候吃。”
    陈乔玉爽快点头：“那容易，二十只鸡比两只鸡好办，到时候我托人直接弄两笼来。”
    常思甜笑嘻嘻的，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两只鸡还得要人专门送一下，不够麻烦的。
    两人又说起各自的进展，陈乔玉才知道常思甜他们的小旅馆已经开到第三家分店了，在火车站附近。
    而常思甜也才知道陈乔玉已经成了万元户，还上了报纸。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呀！”常思甜也埋怨道。
    哪怕是在城里，万元户也依旧是个响当当的名号。
    陈乔玉羞涩道：“我也不好意思啊。”
    然后又说起今天去看房子的事儿，去年常思甜也帮过忙，只是老方一家当时甚是嚣张，死活都不松口，只能作罢。
    常思甜听说老方松口了，而且价钱还降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时，也很为陈乔玉高兴。
    “那太好了！你在省城买了房子，以后搬来省城，我们就能常常见面了！”
    说着，常思甜还打趣陈乔玉：“你要是也找个对象结婚，再生个孩子，我俩孩子以后也当好朋友，那就更好了！”
    陈乔玉抿嘴笑道：“那我可不急，我现在拼事业呢。”
    常思甜乐道：“行啊，你这是要做女强人啊，挺好，万元户当过了，争取再当个十万元户。”
    陈乔玉故意夸张地思考一番，才答道：“可以考虑考虑。”
    惹得常思甜又气又笑：“你还真敢想！”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常思甜还正儿八经地跟陈乔玉谈起了生意：“我们旅馆开起来了，还准备开个饭店，现在住店的人吃饭多，我们自己没有饭店，就只能跟别人合作。”
    “我看饭店这生意也不错，要是能开一家，饭菜直接送到房间里，肯定有人要。”
    陈乔玉想起来周晓玲常点的外卖，觉得常思甜这个想法不错：“我觉得有市场，毕竟出门住旅馆的人都没法开火，怎么都得在外面吃，能送到房间里，肯定方便。”
    两人虽然一年就只见面那么几次，但是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
    说到九点多，常思甜有点儿坐不住了，但还是感慨道：“要不是你明天有事儿，我真想晚上住你这里得了。”

 第668章 一波三折，外地户口不能买本地房

    陈乔玉笑道：“我倒是想，但是你这大着肚子，你家里人能放心你在外面住啊？”
    常思甜撇嘴：“别处或许不放心，但这是自家旅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巡店的时候有时候累了，真就开间房住下。”
    陈乔玉叹为观止，觉得这种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两人说了没几分钟，有人敲门，陈乔玉去开的门，门口的赫然就是常思甜的爱人，也就是旅馆的老板徐之乔。
    徐之乔年纪大约三十出头，态度极好：“同志你好，我叫徐之乔，是这家旅馆的老板，我是来找常思甜的。”
    看来前台姑娘已经汇报了常思甜的动向。
    常思甜懒懒地坐在床上，朝门口的徐之乔伸手：“我起不来了。”
    徐之乔看到常思甜之后，一改冷静礼貌，顿时变得温柔又慈祥。
    徐之乔无奈地过来把常思甜扶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陈乔玉说：“对不住啊，打扰你了。”
    陈乔玉笑道：“不打扰，我们刚才还说呢，思甜晚上要是跟我一块儿住就好了。”
    这话一出，徐之乔脸色都吓变了：“那可不行，那还是要回家住的。”
    说着，生怕常思甜要留下来，赶紧扶着常思甜一溜烟跑了。
    陈乔玉看着他们下楼，这才关上门休息。
    晚上睡觉前，她把带来的钱都给整理好，现金有一千块，还带着汇款单，是收上来的货款，能在省城邮局取钱的那种。
    剩下的就是存折了。
    陈乔玉美滋滋地数着钱，这么算的话，今天给了两百定金，身上还有一千整的现金，和一百多的“零钱”，只需要再取两千多的汇款单就行了，存折可以不动！
    陈乔玉小心翼翼地把钱都放进贴身衣服的兜里，才安心睡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装着事儿，还是在外面有点儿认床，陈乔玉一晚上也没睡踏实，早上四五点，听着外面清洁工扫地的声音，她就醒了。
    她换上衣服去水房洗漱，然后下楼买了点儿热乎乎的早餐吃。
    好不容易等到七点多，她就往虞家去，准备找陈二姑。
    陈二姑也是勤劳惯了的，这个点儿早就起来了，见陈乔玉来了，二话不说，骑上自行车，白天再去看看房。
    秦大娘也在家等着呢，这回连秦大娘的儿媳妇素素，还有秦大娘的小孙女儿也一块儿去看。
    还有秦大娘的几个邻居，听说陈乔玉要买后面那个闹鬼的小院，都有些好奇地跟上去看看。
    陈乔玉也不阻拦，看的人多才好呢。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个人的见识考虑有限，这么多人一块儿，大家多帮着出出主意，说不定还能看出点儿什么来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看院子，院子的钥匙昨儿秦大娘就拿在手里了，这会儿也不用等方舅爷，自个儿开门进去看就是了。
    白天看这院子，那是更觉得好了，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叫人觉得心情都温暖明亮了起来。
    跟过来看热闹的几个街坊也趁人多里里外外瞧了瞧：“不是说闹那什么来着吗？这也没瞅见啊。”
    “看上去还蛮好的，这院子分开租起码能租三家呢！”
    “不止，你看这院子，东角跟西角都还能搭两间屋起来，住个五家不成问题！”
    五家，按照省城现在的租金算，最少也有五六十块钱，那可是一笔相当不错的收入了。
    当下就有人打听陈乔玉准备花多少钱买下这小院，陈乔玉笑而不语，没接腔。
    秦大娘跟陈二姑就更不可能接话了，她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还能听不出来哪些是好奇哪些是心怀不轨吗？
    见大家都看过了，这么多人都没挑出这屋子什么大毛病，陈二姑也放心多了。
    秦大娘把街坊们劝回去，不回去的她也不着急，反正慢慢转悠慢慢看。
    等到九十点钟，最后一位街坊到底也坐不住了，起身走了：“我回去煮饭去了。”
    现在做饭没那么多先进方便的厨具，十二点吃饭，十点钟就得忙活起来了。
    等人全都走了，秦大娘跟陈二姑又跟陈乔玉确认了一次：“乔玉，真想好了要买了？”
    陈乔玉点点头，还拍拍身上的挎包：“真要买，钱我都带来了。”
    “我的乖乖，你声音可小点儿！”陈二姑跟秦大娘都哭笑不得。
    这么多钱，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真不怕招眼。
    但陈乔玉还真不怕——她就是做个样子，钱当然没放在包里，放在袜子底下跟贴身的兜里她都嫌不安全呢，拍包那是障眼法。
    秦大娘去把方舅爷请来了，然后大家一起去街道办找街道办的主任开条子办手续。
    说是买房子，但其实办的不是房屋买卖的手续，这会儿也不时兴私人买卖房屋，也没有什么产权过户的概念。
    这会儿的人除了家里传下来的老房子，大多都是公家单位或者厂子给分的房子，实在没有的，就是去闹，闹成了，给分一个五六平的小地皮，挨着老屋搭建，也不正规。
    所以问了一圈，最后手续参照的还是买卖东西的契约书，约定好商品是房子，价钱如何如何，之后一切利益转让。
    这跟现代的房产手续比起来，那真是太儿戏了，就那么薄薄的几张纸，还是手写的。
    你签字我签字，你摁手印我摁手印，然后有中间人和经办人证明人之类的……
    反正全靠手写，最后一式几份，陈乔玉和代表房主的方舅爷手里各一份，街道存一份，还有一份要送到档案室存起来。
    中间过程也挺复杂的，没有个标准办事流程，遇到很多人都推诿。
    陈乔玉无奈，只能花钱买些水果罐头香烟糖果什么的，陈二姑和秦大娘帮着挨个说好话，但办得依旧不顺利。
    毕竟陈乔玉是外地人，现在对外地人买本地的房子管得还是很严格的。
    加上方舅爷这边也只有一个代理委托的身份，虽然有原主人的亲笔信和签名，但是人家非要不认，那也是办不了的。
    就这么折腾了两天，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下午，还是没办成。

 第669章 终于买到梦中情房

    去找人都被人拒之门外，陈乔玉无奈，去找了常思甜帮忙。
    她本来不想常思甜怀着孕还操心的，但实在是没办法了，陈二姑连虞振飞那边的关系都问过了，可惜虞振飞并不怎么想帮忙，只敷衍地说帮忙问问。
    听着倒是还算愿意帮忙的，但实际上虞振飞连谁要买房子，买哪里的房子都没问一句，陈二姑就知道这也不是真心想帮忙的。
    秦大娘也找了认识的人，但也只帮忙说通了街道办这一头，但街道办上头还有人，还有交易处的各种关系……
    陈乔玉无奈，只能回旅馆找常思甜去了。
    常思甜一听，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你早跟我说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两天已经在办手续了。”
    常思甜说：“这事儿我熟，但不如老徐熟，我们这三家旅馆的手续都是他去办的，这房子怎么买下来，他有路子。”
    陈乔玉一听，可不是么！
    徐之乔和常思甜开旅馆，这房子要么是长租的，要么就是买下来的，肯定遇到过这样的事儿。
    常思甜是个热心肠，不像虞振飞那么敷衍，陈乔玉晚上回去说的，第二天一早，徐之乔就来了。
    “我昨天找了几个人，问了你这种情况，按说外地户口的想来买房子还是有些不方便的，我出个主意，你听听看。”
    陈乔玉连忙点头：“你请说——”
    徐之乔说：“你不是有亲戚在省城吗？这房子可以先以她的名义购买，然后等个一年半载，再去更名，说你亲戚赠送给你的，这样就好办了。”
    陈乔玉沉思起来。
    这个方法其实昨天也有人提过，只是后面他们去问的时候，人家还是不给办。
    陈乔玉犹豫一下，问徐之乔：“徐老板，如果我们同意这种方式，手续一定能办下来吗？”
    徐之乔点点头：“你亲戚是省城户口的话可以。”
    陈乔玉说：“我二姑是省城户口。”
    徐之乔见她答应得爽快，便又提醒她：“不过这种方法也有风险，亲戚之间因为利益反目成仇的事例不少，即便眼下关系好得像一个人，但也说不准明天、明年，会是什么样。”
    陈乔玉心里明白，徐之乔是商人，商人重利，先礼后兵反而才是最融洽的。
    她谢过徐之乔的提醒：“我会跟我二姑签订一份协议，但如果一年后她真要反悔，我也只当还了二姑的人情。”
    徐之乔见她想清楚了，就不再多说：“那你们先商量一下，确定了，我就带你们去找人。”
    陈乔玉便立刻去找陈二姑。
    陈二姑正为这房子买不下来而感到头疼呢，陈乔玉一说这方法，她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甚至都没往还有毁约赖账这一条上想。
    陈乔玉说要签协议的时候，陈二姑压根没有二话：“签，那当然要签，毕竟这房子是你的嘛。”
    等后面徐之乔带着他们找人办手续的时候，也有中间人旁敲侧击提醒陈乔玉。
    陈乔玉倒是没有改变想法，但陈二姑这会儿才听出来——噢，原来这样做的风险是在她身上啊！
    但这名儿非挂她名下不可，陈二姑想了半天，在人家房屋买卖经办人的提示下，决定给陈乔玉写个欠条。
    “我就写欠你三千六的房款，明年要是还不上，这房子就抵债抵给你，是这意思不？”
    陈乔玉厚着脸皮应道：“是的。”
    陈二姑便道：“那我这就写！”
    陈二姑这么坦然，徐之乔跟他朋友这才知道陈乔玉为什么一点儿疑虑都没有。
    常思甜还悄悄跟徐之乔说：“以前乔玉特别穷的时候，她二姑帮着他们家养了好几年的孩子，也没怎么说过钱的事儿，后来乔玉想补贴回去，她二姑都没怎么要。”
    徐之乔拍了拍常思甜的头：“难怪你总不长心眼，原来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事儿。”
    说归说，有徐之乔帮忙，手续果然办得顺利多了。
    当然，陈乔玉也多花了两百块钱的关系费，不过最终算下来，房子到手，花了不到四千，还算是顺利。
    等契约书封存好放进改存放的位置之后，陈乔玉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思甜，徐老板，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帮忙，只怕这房子我还买不下来呢。”
    常思甜笑道：“这算什么，我们也没做什么，而且你给人家包了红包，人家还高兴呢，还感谢我们给他们找了这么个好事儿。”
    这一通下来，徐之乔跟陈乔玉也算熟悉了起来。
    虽然房子到手了，但徐之乔还是觉得有点可惜：“这钱要是用来做生意，明年能翻一倍。”
    买了房子，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陈乔玉洒脱地笑笑：“挣钱还有别的方法，说不定以后房子会涨价呢！”
    徐之乔若有所思：“也不是没可能，现在大家都往城里涌，城里的房子迟早要涨价。”
    即便现在还不怎么流行买卖房子，但房租总是会水涨船高的。
    陈乔玉请客，大家一块儿吃了一顿饭。
    陈二姑和秦大娘因为保洁的活儿，也认识徐之乔，因此一块儿吃饭也不尴尬。
    大家都恭喜陈乔玉终于在城里买了房子了，虽然现在还不能算当下普遍户口为主的“城里人”身份，但也算是一只脚迈进了城里，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
    陈乔玉特别喜欢这样的气氛，每个人都在努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发展方向。
    一群充满希望，充满干劲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坐在一起，展示的就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态度。
    吃完饭，徐之乔跟常思甜先回去了，陈乔玉请陈二姑和秦大娘帮忙把小院里里外外再给打扫一遍。
    说起来，因为原房主出国了，方舅爷又被最近“闹鬼”的事儿吓到了，家里的家具摆设最后都便宜了陈乔玉。
    陈乔玉觉得自己命里还是带点儿捡漏的运气的。
    在好运气的光环下，陈乔玉也不忌讳，当天就退了旅馆，住进了小院。
    她倒要看看，这小院到底有什么不太平的。

 第670章 童子尿辟邪哟！

    方舅爷他们大概是被吓狠了，搬家搬得匆忙，留下了许多东西。
    陈乔玉买了新被子枕头，还有喝水的杯子烧水的壶，当天晚上就住进去了。
    陈二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就把蓉蓉交给小月带着，自己过来陪陈乔玉住。
    秦大娘知道后，也一块儿来住，还把刚子也带来了。
    “刚子是童男子，叫他在屋角撒泡尿，辟邪！”秦大娘说。
    陈乔玉以前在村里听说过这种，但这还是第一次经历，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但陈二姑也坚持要让刚子在小院四角都撒一泡“童子尿”，陈乔玉拗不过她们，只能任由她们去了。
    就是可怜刚子，被拎着到处撒尿，感觉自己跟狗一样了。
    到最后都尿不出来了，结果被强行灌了一大缸白开水，继续“酝酿”。
    家里家外全都走了一圈，还用点着的老艾草都熏了一遍，才算是过关。
    但秦大娘说：“这才哪儿到哪儿，等正式搬进来之前，还要请人专门做场法事才行！”
    这点陈乔玉也有准备，钱她都留着呢，做就做，求个心安。
    但今天暂时住住是没什么问题的。
    没在家里吃饭，因为不开火就不算正式搬进来了，只是暂住一下，没做法事之前，陈二姑不让开火。
    正好陈乔玉也没那么多时间做饭，就简单在外面买了吃。
    现在城里卖吃食的多，想吃什么都能买到。
    陈乔玉买了几个熏肉大饼，卷得结结实实的，里面除了熏肉之外，还有豆芽、土豆丝、胡萝卜丝、榨菜、黄瓜什么的。
    一个下去，有菜有肉有饼子，吃得相当满足。
    当天晚上，秦大娘带着刚子睡一间屋，陈乔玉跟陈二姑一块儿睡一间屋。
    一晚过去，相安无事。
    陈二姑跟秦大娘起来之后，嘴里念了好多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陈乔玉也挺高兴的，虽然她本来就觉得不太可能会有那些，但没人不喜欢太平。
    出来一趟，耽误了好多天，陈乔玉现在也不是没身份的人，店里作坊里，还有养鸡场，都缺不了人。
    她出来五六天了，现在也得回去了，就把小院的事儿交给了陈二姑和秦大娘她们。
    反正她们懂得多，要怎么收拾怎么操作，都由着她们去，陈乔玉只管给钱就是。
    陈乔玉留了两百块钱给陈二姑，应该是尽够了。
    陈二姑也说多了，但陈乔玉给都给了，怎么可能还往回收。
    她就说：“多的二姑你就帮我看着给家里添置点儿啥，全由你做主。”
    陈二姑本来就是个操心的性子，喜欢包揽事儿，喜欢被人依赖信任，闻言高兴得不行：“行！那办完法事剩下的钱我给你添置点儿东西，你下回来保准能舒舒服服住进来！”
    二姑办事，陈乔玉没什么不放心的。
    当天下午，乔玉就坐车回枫桥镇了。
    回到家又是两天没歇脚，东奔西跑，把这阵子落下的事儿都给盘点了一圈，又做了后续安排，然后就准备上课去了。
    英子跟姚大勇都已经准备好了，金二婶还给准备了些东西，让他们带给付老师和葛老师。
    “你们每次去上课都住人家家里，打扰人家，我们该表示表示的。”
    鸭子家里管够，这回就带了两只鲜活的大鸭子，还有一篮子鸭蛋。
    装鸭蛋的篮子用旧褥子和旧棉衣垫得厚厚的，这样不怕路上颠簸。
    都准备好了，三人才坐车往县城去。
    他们现在也算半个老油条了——抢不到位置，干脆就一个人多花一毛钱，叫售票员给他们开后门，提前上车。
    唯一的要求就是脸皮要厚，人家排队挤上来的，看到他们舒舒服服地坐在最好的位置上，多少会呸两句。
    陈乔玉他们只厚着脸皮当没听到。
    不然怎么办？就他们这年轻人的小体格，真挤不过四五十的大爷大娘们。
    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站着。
    陈乔玉劝说自己：努力挣钱就是为了享受的，不然辛辛苦苦挣钱图什么？
    厚着脸皮坐车到县城，因为是赶晚上的课，所以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快五点了。
    陈乔玉他们先去了付老师家，付老师跟葛老师还没放学，陈乔玉就把东西放在邻居家。
    现在的人朴实，这样帮忙放东西根本都不算事儿。
    陈乔玉还给人家孩子塞两块糖，人家欢喜都欢喜不过来。
    放完东西，陈乔玉他们又赶紧去吃饭——还是吃的夜校对面那家面馆，最近最方便。
    吃完饭就开始了第二学期的课程。
    春季课程晚上下课早，八点半就下课了，陈乔玉他们会合之后，还能赶上末班车，往县中心小学家属院去。
    到家的时候，付老师跟葛老师已经收拾好了床铺，乔丽也还没睡——还在写作业呢！
    见到陈乔玉来，乔丽那叫一个焦急，一边写作业，一边不住地拿眼看陈乔玉，恨不能分成两个人。
    付老师说她：“叫你放学回来先把作业写完？现在好了，姐姐来了，你还得写作业。”
    乔丽委屈得直瘪嘴，但是因为是自己贪玩造成的结果，也怪不上别人。
    付老师包了饺子，给乔玉他们下饺子吃。
    “今年市场上的猪肉多了起来，现在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今天一早葛老师就去菜市场买了两斤肉，还有大葱，我下班回来包的饺子，猪肉大葱馅儿的，管够！”
    别说陈乔玉了，连英子跟大勇也都在付老师和葛老师这儿陆续借住了小半年，早就熟悉起来了。
    因此听说饺子，也没多客气，就是高高兴兴欢呼起来：“哇！太好了！我就爱吃饺子！”

 第671章 啥？刚租了房咋又要买房？

    饺子下锅煮好了，乔丽的作业也终于写完了。
    不过她还不能跟陈乔玉一块儿玩，因为饺子煮好了她得给楼上楼下相熟的邻居送去。
    现在也不兴吃独食，有时候做了好吃的，人家以前帮过你的，给过吃的你的，这会儿就都要还回去。
    付老师盛了几碗，都不多，一个碗里放六个八个的都有，饺子大，也是满满一碗了。
    然后乔丽就跟小蝴蝶一样，楼上楼下到处蹿，送饺子去。
    饺子送去之后，人家就拿自己家的碗装起来，空碗还是叫乔丽拿回来。
    也有人把碗冲冲，然后在碗里放两个鸡蛋，或者半碗炒米，一碗红枣什么的，算是回礼。
    人情就是这么走动的。
    陈乔玉他们都吃了一轮了，乔丽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在乔玉旁边坐下，一块儿吃饺子。
    吃完饺子洗漱睡觉，葛老师跟姚大勇那边还好，两个男人，虽然睡的是乔丽的小床，但是一人一头，也还行。
    但乔玉她们这边，三大一小，加上乔丽现在长个子了，还白白胖胖的，顶半个大人了，四个人睡一张床，就有些挤了。
    陈乔玉看到付老师费劲地把一床床被子铺好，有些心疼付老师。
    第二天他们去上课，中午吃饭的时候，乔玉就跟英子和大勇商量：“要不我们还是在县城租个房子，我看县城租房子也不贵，咱们租两间，我跟英子一间，大勇哥一间，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还能雇人开个店什么的。”
    英子惊讶道：“乔玉，你想在县城开店？”
    陈乔玉说：“开店是次要的，但是租房子还是有必要，不然每次都叫付老师跟我们一块儿挤，我有点过意不去。”
    付老师年轻的时候就落下过病根，容易腰痛。
    晚上睡觉本就不容易找到舒服的姿势，现在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陈乔玉觉得付老师太辛苦了。
    她这么一说，英子立马道：“那我们租房子。”
    姚大勇也没什么意见，他唯一担心的是在外面租房子不安全。
    但乔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不可能再强留在付老师和葛老师家。
    陈乔玉心里也是有点儿小九九的。
    她哄着英子和大勇答应了，才好跟付老师和葛老师说。
    不然，以付老师和葛老师的性子，是肯定不会让他们在外面租房子的。
    下午上完课，陈乔玉跟英子大勇没急着回去，而是先回到付老师和葛老师家，说了他们仨的决定。
    付老师跟葛老师自然是一听就不同意，付老师还问：“是不是我昨天晚上老翻身，吵到你们了？”
    她因为腰疼，晚上睡不踏实，一晚上要换好几个姿势，才能舒服。
    英子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们是正经商量过的，去年刚来县里，人生地不熟的，您看我们也没客气，在您家住了小半年呢！”
    “今年是确实想租房子了，一方面是因为熟悉了，另一方面也是想在县城租个房子放点儿东西，我们现在也给县城送货，本来就得有个小仓库的，我们想着顺便租了，还能住人。”
    姚大勇补充道：“说不定之后还能看着情况开个店，也不用天天开，就星期六星期天开，叫别人订货，我们村现在一年几万只鸭子，很需要销路。”
    他们几个接连说着，听上去都挺师出有名的，弄得付老师跟葛老师也不知道真假了。
    陈乔玉挽着付老师的胳膊说道：“您要是不放心，就在小学旁边帮我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们到时候还住这儿，来您这儿蹭饭。”
    付老师听见这话就笑了：“那还不容易？想吃什么就说，现在买东西也方便了。”
    这么一打岔之后，付老师跟葛老师也不再纠结，就答应下来：“那我们先看着，要是有合适的就租，没有合适的，还在家里住着。”
    陈乔玉点点头。
    英子跟大勇也同意：“那肯定的，你们是乔玉青杨的干爸干妈，四舍五入也是我们家的亲戚，当亲戚走动也不可能租了屋子就不来往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这才放心。
    陈乔玉他们上完课回去，各自工作。
    下一周再来的时候，葛老师就带他们去看屋子。
    屋子就在中心小学附近，有几家，一家一家看过去，陈乔玉他们慢慢对比、挑选着。
    租金都不贵，也是因为县城毕竟只是县城，省城的老屋租金一个月才十块，县城就更租不上价格了。
    陈乔玉他们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前厅后屋一室一厅格局的小房子。
    是付老师拍的板：“你们也没必要都搬出来住，女孩子在外面住不方便，这边一间屋，以后就葛老师跟大勇住这里，英子和乔玉还住家里。”
    “到时候你们俩睡一间屋，我跟乔丽睡一间屋，也不挤，挺好的。”
    陈乔玉一听，就知道付老师和葛老师已经知道他们的顾虑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也就不再扭捏，陈乔玉询问英子和大勇的意见，英子和大勇也觉得这样挺好。
    姚大勇唯一担心的安全问题，在这个方案下也不存在了——英子跟乔玉能住在教师家属院里，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租的前厅后屋这边，铺上床，姚大勇跟葛老师两个人住也很宽敞，要是不想在一张床上睡，还能分开住。
    于是大家达成一致，就去讲价了。
    房子租金八块钱，半年一付，才四十八块钱，姚大勇又添了两块钱，让房东把屋里的一些霉烂的东西给收拾出去，只留下床和桌子。
    他们去上课了，付老师跟葛老师就带着乔丽慢慢收拾。
    等到再一周之后，这屋子就能住人了。
    而陈乔玉也趁机跟付老师和葛老师提出买房的考虑。
    “这一年租金也要一百块钱了，挺贵的，我想着县城是不是也有些人卖房子？要是有便宜的，一两百块钱的，说不定我们买一间还更合算。”
    付老师跟葛老师都傻眼了，没明白这怎么就突然跳到买房子上去了。
    付老师疑惑道：“是租的那个屋子不方便吗？想换一间？”
    陈乔玉摇头：“不是的，我就是碰巧听人家说起来，县里有人卖那种单间的老房子，才一百多块钱一间。”
    “我想着我们还要上两年的课，两年下来租金也两百块了，要是租房子，两年后啥也不剩，但这钱要是用来买房子，两年后还能落下个房子呢！”
    陈乔玉一副纯粹从成本考虑的老实憨厚样子，付老师跟葛老师也不由得思考起来了可行性。

 第672章 英子的秘密曝光

    买房子这种事儿付老师和葛老师是没想过的。
    他们都是老师，算是学校的双教职工，学校分房子都优先考虑他们这样的。
    他们现在住的两室一厅，虽然饭厅小了点，只有六平米多，但是这年头一家三口能住上两室一厅，那是相当不错的住房条件了。
    而且他们这种教师家庭，习惯了学校有食堂，管吃管住管生活，甚至还管子女教育，根本没有什么购房需求。
    即便有需求，大多数人也都是等着单位再盖房、分房。
    所以他们从来没想过要买房子。
    因为一旦自己买了房，家里不缺住的地方了，那单位分房子就轮不上份了。
    陈乔玉突然说要买房，弄得付老师跟葛老师都有些发懵。
    但想着陈乔玉说的，这屋子租两年也要两百块，添点儿钱真的能买一间了，付老师跟葛老师又有些犹豫。
    现在要说几百块钱，也不是拿不出来，他们两个一年的工资加起来都有小一千了，不办什么大事儿，一两年就能存下来。
    但就是这思想上，转变不过来。
    毕竟单位都会分房子的，还买什么？
    只是，乔玉的情况跟他们不一样，乔玉是村里的，自然不会有单位给分房子，所以付老师跟葛老师想了半天，慢慢地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那我们打听打听？”付老师说道。
    陈乔玉满眼亮晶晶的：“好呀好呀，那就麻烦付老师葛老师帮我问问了，我也不拘远近，不拘什么样的，只要能住人就行。”
    乔玉本来没打算在县城买房子的，她跟付老师他们走得近，就跟有自家亲戚在城里一样。
    但是省城那个房子一下子给她省了不少钱，现在她手里就是不动存款，也还有一些汇款单能够取钱。
    而且，虽然省城的那个小院买起来有点麻烦，但整个流程下来，到底是顺利买上了，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人都是这样的，如果一直不去尝试，可能就一直觉得那件事很难，很麻烦，做不了，办不下来。
    但一旦尝试过了，发现没有那么难之后，世界一下子就开阔起来了。
    陈乔玉心想，她有钱，也有需求，还有对未来的笃定，干嘛不买？
    也就是现在还没有开放商品房，只能撞运气似的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卖老屋。
    等到九几年开放商品房了，她更要买。
    乔玉不光自己买，还逐步劝说英子和大勇买。
    英子对买房子这事儿是不怎么感兴趣的，这年头女人出来单独住的少。
    没结婚前住娘家，结了婚住婆家，至多不过小两口单独搬出来住。
    但是，恰恰就是这个小两口单独住，戳中了英子的心思。
    英子隐晦地看了她哥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明显对乔玉的提议感兴趣了。
    “我倒是不想在县城买，我想在镇上买。”
    乔玉还不知道英子的事儿，她忙得脚不沾地，加上大勇一直不同意，所以英子也没敢往外说。
    单纯从英子想在镇上买房子这事儿看，乔玉是很支持的。
    “可以啊，在镇上买也挺好，以后想在家里住就在家里住，去镇上耽搁了，就在镇上住。”
    陈乔玉乐呵呵的：“要不我在镇上也买一间？”
    英子更高兴了：“好啊好啊，我俩要是能做邻居就更好了！”
    她俩在这里眉飞色舞地说着呢，那边姚大勇的脸色已经黑得很难看了。
    乔玉不知道英子的心思，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小子他找人悄悄打听了，家里就一个寡母，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中间难免有些不那么体面的事儿。
    而那小子也没念什么书，初中读完就没读了，在街上到处晃，没个正经营生。
    姚大勇看不上这样的人，也不愿意英子嫁给这样孤儿寡母的家庭。
    公婆尚在的都且麻烦着呢，何况这种寡母一个人的。
    姚大勇虽然敬佩人家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知道他们吃了很多苦，但是怎么都不愿意自己的亲妹妹跟着一块儿吃苦。
    原本他就不同意，现在英子甚至还有种想在镇上买房子的倾向，他就更不同意了——这摆明了是要带着房子倒贴人家的，换谁谁能同意啊？
    姚大勇脸拉得老长，乔玉在一旁看到，觉得有些奇怪。
    姚大勇算是挺开明先进的年轻人了，不应该对买房子的意见这么大啊。
    英子也看出来姚大勇不高兴了，有些害怕地躲到了乔玉背后。
    她不躲还好，这一躲，反倒叫乔玉看出来了。
    乔玉扭过头去，问英子：“你干啥了？叫大勇哥这么瞪你。”
    英子动了动嘴唇：“没干啥……他乐意瞪呗！”
    姚大勇气不打一出来，直接问了：“我问你，你想在镇上买房，是想干嘛？”
    英子缩了缩脖子：“在镇上买房不好吗？镇上热闹……我有时候还在爱花姐店里帮忙，晚了……能睡在镇上。”
    姚大勇气急：“你想都别想！”
    陈乔玉见他们兄妹俩说话火药味儿一句比一句浓，连忙打断：“大勇哥，我觉得买房子也没啥，买了也不一定住，但是在镇上有个房子，确实挺好的呀。”
    姚大勇心里正气呢，但是这事儿关乎英子的名声，他也不好跟乔玉说，硬是把自己憋得脸涨红。
    最后一指英子：“你叫她自己说说她打的什么主意！”
    陈乔玉又看向英子，满脑子雾水。
    英子被大勇说得哭起来：“我想买房子咋了？我谈对象又咋了？我年纪也不小了，妈都说我可以谈对象了，你凭啥管着我？”
    “我凭啥管着你？就凭我是你哥！你要是谈妈给你说的对象，你看我管不管！但你自己谈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姚大勇气得不行。
    英子哇哇大哭，陈乔玉连忙抱着英子，问道：“咋回事儿？英子你谈对象了？”

 第673章 谈对象这种事儿，越不许越来劲

    英子抽泣着道：“谈了，但是我哥一直不同意，也不让我说，还逼着我们分手……”
    陈乔玉看看姚大勇，姚大勇依旧是那副气鼓鼓的样子。
    陈乔玉沉下心来，她觉得姚大勇不是那种没道理就阻拦妹妹谈对象的人。
    他不同意，应该就说明那个对象不好。
    只是，她也觉得英子不是那么糊涂的姑娘，找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啊。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英子你谈的对象是哪儿的？咱们镇上的？干啥的？”
    英子抽抽搭搭的，看了一眼姚大勇，才小声道：“是镇上的，他现在跟人学做生意……”
    陈乔玉问道：“学的什么生意？”
    做生意她倒是觉得没什么，他们自己也在做生意，也不像老一辈觉得做生意就是抛头露面，逢场作戏，投机倒把什么的。
    但英子嗫嚅半天，才说道：“他做钢铁生意的。”
    “啥钢铁生意？”
    乔玉有些发懵：“在咱们镇上吗？”
    枫桥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厂子倒是有一些，但是像钢铁厂这样的大型工业厂子，那是没有的。
    现在做生意一般不跑那么远，都是在本地做，陈乔玉一下子想不出来本地怎么做的钢铁生意。
    英子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姚大勇在旁边戳穿道：“什么钢铁生意！就是收废品，卖些破铜烂铁！”
    陈乔玉抿了抿唇，她看看英子，决定还是帮英子说句话：“废品回收要是做好了，也挺挣钱的……”
    姚大勇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英子的额头说：“他要是做正经的废品收购生意，你看我说不说她！人家是从厂子里偷废铁出来卖！”
    陈乔玉吓了一跳：“不会，这要是被抓到，可是很严重的！”
    英子辩解道：“不是他，他就是收废品的，是别人偷了厂子里的铜跟铁，卖到他那里……结果被人抓了，跟他无关，他没事儿！”
    “就是……就是进了局子，被人问了两天话”，英子急切地说道，“但是这确实跟他无关，所以问完话人他就出来了。”
    姚大勇冷哼一声：“这话也就你信，他好端端的没事儿人家抓他干什么？他说他不知道，你就当他不知道？”
    姚大勇说：“他是收废品的，能不能收上来那种铜块铁坨，他能不知道？”
    姚大勇不相信，哪有那么多无辜蒙冤的啊。
    陈乔玉在一旁听得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理智上，她觉得姚大勇说得对，干这行的，还能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是真废品，什么玩意儿来路不正？
    大概率是踩着边缘跃跃欲试，只不过还没做成，所以暂时没事儿罢了。
    但时间久了，可就说不准了。
    可感情上，乔玉又愿意站在英子这边，她觉得英子不是那种糊涂姑娘，爱花姐的事儿她们俩一直看着呢，不会明摆着火坑还往里跳的。
    只是她现在也没见过英子那个对象，也说不好，只能两边劝和。
    她哄哄英子，然后把姚大勇拉到一边，说：“大勇哥，谈对象这种事儿不能拦着，本来不拦着，俩人处着处着，可能性格不合，就散了。”
    “但你要是非要拆散他们，俩人反而有了共同的敌人，无端端生出些革命战友情来，还容易错把这种对抗的情义当成真正的感情。”
    姚大勇心里何尝不明白，但是——
    “我不能不管，你听听她刚才说的！她想买了房子住镇上，要是我不管着，她叫那小子给欺负了怎么办？”
    姚大勇气道：“她现在心思野了，说也不听，我只能管她管得严些！”
    陈乔玉点头劝道：“没错，这是要管，但是英子也不是那么没数的人，再说了，英子只是想在镇上买个房子，也没说就要做什么。”
    “咱们之前不都在镇上住过吗？还在爱花姐家住过好长一段时间呢，英子说的是这个意思，大勇哥你也别听风就是雨，觉得她是在说那个对象，你这有点儿把英子给看轻了。”
    乔玉这么说，姚大勇也渐渐冷静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英子的为人，我就是觉得她现在跟灌了迷魂汤似的，什么都向着那个男的。”
    一起长大的亲哥哥说的话，就跟害她似的。
    就信那个认识没多久的对象的话！
    陈乔玉见姚大勇能听进去一些，就继续劝道：“你不能把英子当孩子看，她有自己的判断，你说那个男的不好，她心里未必不知道，但是你一直说一直说，她就会觉得，你不是在说那个男的不好，而是在说她没眼光，说她不懂事，说她瞎胡闹……”
    “你想想，要是你说什么，老支书和金二婶都这么怼你，就是不相信你，你说给鸭子加餐，他们也不让，你说给鸭子打针，他们说你瞎来……你心里能舒服吗？”
    姚大勇皱眉道：“这不是一回事儿……”
    陈乔玉说：“就是一回事儿，你现在拼命像告诉英子，她是错的，但是英子也是大人了，她受不了这个，她就会使劲儿证明，她没错，她看中的人是对的。”
    “她为了争这口气，就是明知道那个男的不好，也会咬牙说好，这么一来，你就又更生气了，更加想证明她是错的……”
    乔玉摊开手：“慢慢的你们俩就顶上了，已经不是去判断那个人是好是坏了，就是想要证明对方是错的，这种情况下，你们俩说什么，那都是互相听不进去的。”
    乔玉说的话深入浅出，姚大勇很快冷静下来，明白过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总不能昧着良心说那个男的好，叫她跟那个男的在一块儿？”
    乔玉笑道：“那也不必，但你要是能耐下心来，你就等着他俩自己处，时间久了，两人之间的问题自然就会出现，不用你说，英子都会知道该不该继续。”
    姚大勇有些犹豫：“这能行吗？我就怕我不管了，她就跟得到许可一样了。”
    陈乔玉笑道：“你要是担心这个，那就给英子上点儿猛药。”
    “什么猛药？”姚大勇凑近一些仔细听。
    乔玉低声说了两句，姚大勇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这……能行吗？”
    陈乔玉笑道：“你尽管试试看。”

 第674章 大舅哥的第一次见面

    乔玉说完，就去劝另一边的英子。
    英子还在生气，但又好气：“你跟我哥说什么了？”
    乔玉小声说：“我说他多管闲事，管天管地，还管人谈对象啊？他自己不谈，就不许别人谈，凭什么啊！”
    英子听得连连点头：“就是啊。”
    但过了一会儿，英子自己又帮亲哥找补：“他也不是自己不谈就不许我谈……他主要是对管易有偏见。”
    “噢？你对象叫管易吗？”陈乔玉问道。
    “嗯，他名字叫管易，但是他真的挺不容易的，他妈身体也不好，他也不是不想上进，但是他妈离不了人，他没办法，只能做点儿收废品的活儿。”
    陈乔玉点点头：“那他人还挺孝顺的，他对他妈好，将来也能对你好，人品差不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英子这边，英子听了可高兴了，连忙道：“是？我也觉得他孝顺，人好。”
    陈乔玉笑道：“那还是你哥不懂欣赏，他这纯属没事找事！”
    英子顿了顿，憋出一句：“那也不是，之前他被人抓走去问话的时候，我也挺害怕的，但他出来后第一时间就跟我解释了……”
    乔玉非常捧场：“这正说明了他心里有你，事事都跟你汇报，不会让你担心，不会叫你找不见他，得不到他的消息，他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一有空就找你。”
    乔玉说了一大通，英子刚开始听着还挺高兴的，但过一会儿就觉得乔玉说得太夸张了。
    “倒是也没有……他有时候忙起来也不见人。”
    乔玉夸张地叫起来：“不可能？他从局子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怎么可能玩消失不见人？肯定是有误会。”
    英子懵懵懂懂的：“应该……是。”
    ……
    接下来的日子，陈乔玉照常管理着红薯粉作坊和镇上的店铺。
    余小姨现在两边住，店里忙的时候，就跟万婆婆一块儿住店里。
    不忙的时候，就回姚家村，跟乔玉青杨一块儿住。
    她中午和晚上还给青杨送饭，怕青杨在学校吃不好，影响中考复习。
    青杨也很给面儿，每回都吃得高高兴兴的，余小姨的被需要感逐渐升高，人也开朗了许多。
    有余小姨在店里，乔玉只需要听余小姨说什么货卖得好，按时补货，什么货卖得不好，少进点儿，或者换个货，就行。
    能少操很多心。
    她的重心就还是放在上课学习上。
    掌握了学习方法之后，乔玉自己还买了不少书来看，还能跟老师和那一班思维活跃，站在各行各业最前面的经济学同学讨论，因此学习了不少先进的知识和技术。
    这期间，姚大勇屡屡找乔玉取经，获得了不少应对英子的经验。
    姚大勇首先是放开了态度，换了个角度跟英子说：“你要真想跟他谈，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他这样肯定过不了爸妈那一关，你别到时候跟爸妈吵起来了，最好还是我们先把把关，等合格了，再往爸妈面前带，那样爸妈同意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英子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顿时又惊又喜起来：“哥，你真不反对了？”
    姚大勇无奈道：“我反对有用吗？”
    英子嘻嘻笑道：“没用！”
    “那不就是？我现在就是不想爸妈生气，反正拦不住你，还不如给你把把关，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好通过爸妈那关。”
    英子心里是有点怀疑的，但她还是壮着胆子把管易带到了姚大勇面前。
    见面那天，陈乔玉也去了，算是做个中间人，免得气氛剑拔弩张。
    英子提前跟陈乔玉打招呼：“要是我哥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可千万帮忙兜着点儿，管易一个人来，我不想他被我哥骂。”
    乔玉果断点头：“包在我身上，你哥跟管易吵起来，我肯定帮管易骂你哥。”
    英子：“……那也不用，别骂我哥，他也是为我好，你就是拦着点儿我哥，别叫我哥说话太难听就行，我哥听你的。”
    陈乔玉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
    见面的地方约在了县城公园。
    英子思来想去，还是怕在镇上被熟人看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还挺坚决的，非要跟管易在一起。
    但真当姚大勇同意之后，英子反而生出些不确定来。
    她觉得，在管易没通过她哥这关之前，还是先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所以就把见面地点约在县城。
    就趁他们星期六上课之前的这段时间。
    见面之前，英子对姚大勇特别顺从，就怕他一会儿不高兴，把管易骂得狗血淋头。
    结果真见面了，姚大勇好端端的，什么话也没说，还主动跟管易握手。
    “你好，我叫姚大勇，是英子的哥哥。”
    管易早就听英子说过她大哥不同意的事儿，所以这会儿有些忐忑，连忙伸手出去：“大勇哥你好，我叫管易，是……是英子的对象。”
    姚大勇松开手，指指公园石桌对面的位置：“坐，别紧张，今天就是见见面，认认脸。”
    管易放松下来，坐下了，但也不敢太放松，还是时刻留意着姚大勇的话。
    他本来以为姚大勇会问他家庭还有工作的问题，还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结果姚大勇压根没问，就顺势说起了公园的景色，还有镇上来县城的路途什么的。
    “你坐的下午几点的车？我本来还以为要等一会儿，没想到还挺快的。”姚大勇说。
    管易连忙道：“我就紧跟在你们之后……”
    说完才觉得自己有点儿露馅儿了，这不就说明英子把大勇他们的行踪都透露给管易了吗？
    管易不由得求助地看向英子。
    英子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来，示意他没事儿。
    姚大勇也温和笑道：“没事儿，别紧张，你喝不喝汽水？我去买几瓶。”
    管易连忙起身：“我去。”
    姚大勇按住管易：“你是客，我去买就行了，你在这里陪英子。”
    管易不敢挣扎，只能老实坐下来了，然后姚大勇就起身去买汽水了。
    英子这才连忙问管易：“怎么样？没有不高兴？”
    管易摇头：“没有，我觉得你哥挺和善的。”
    英子笑道：“我哥就是嘴硬，但其实最疼我了。”
    说话间，姚大勇就抱着四瓶汽水过来了，一放下就说：“英子，那边还有你最爱吃的烤红薯，我再去买点儿。”
    说着，也不等英子说什么，就一溜烟跑了。
    英子看着姚大勇东奔西跑给她买汽水、买烤红薯、糖炒栗子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轻轻松松坐在旁边的管易有点儿不那么体贴了。

 第675章 这法子还挺奏效的

    英子想到，从小到大，她哥都是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她。
    以前家里穷，只有一分钱，买糖都是英子吃糖，姚大勇舔糖纸的。
    后来有钱了，更是英子要什么，姚大勇就买什么。
    而今天来之前，英子怕姚大勇挑管易的毛病，还特地给管易买了一双新鞋。
    她都没给自己的亲哥买过鞋子。
    英子喝着汽水，心里突然就有点不是滋味。
    过了一会儿，姚大勇买了烤红薯和糖炒栗子回来，还买了新鲜的水果。
    几人就坐在石桌边上，边吃边聊。
    姚大勇依旧很给管易面子，“不该”问的，一句都没问，只挑些日常闲话说说。
    气氛十分融洽，等时间差不多了，乔玉就说：“我们差不多要去上课了。”
    管易连忙站起来说：“我送你们过去。”
    姚大勇笑笑：“不用了，我们上了一阵子课了，对县城熟，倒是你，对县城不熟悉，还是尽早回去。”
    说着，姚大勇还十分贴心地给管易塞了一块钱：“英子说你现在手头不那么宽裕，今天叫你来县城是我们的缘故，这钱你收着，一会儿坐车回去，别叫家里人担心。”
    英子简直都要崇拜起她哥来了：“哥，还是你想得周到。”
    说着，就叫管易把钱收下，因为时间有点紧，他们要急着走了，就托管易去还汽水瓶子。
    大家和和气气地分开。
    去夜校的路上，英子使劲儿夸了姚大勇：“哥，你今天太棒了，我没想到你人这么好。”
    姚大勇笑道：“谁让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呢，你喜欢他，我自然要对他好一点。”
    英子开心极了，哥哥和对象相处得这么融洽，让她觉得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
    之后的日子，乔玉他们也偶尔跟管易见面。
    管易也会去店里找英子。
    姚大勇总会适时出现。
    比如今天管易忙完，第一时间来找英子，姚大勇就会花钱请他们俩吃饭。
    然后说：“你干活挣钱不容易，不能叫你饿着肚子跟英子在一块儿，没事儿没事儿，你吃，这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再就是，管易约英子去压马路，天热了，太阳太晒了，姚大勇就会劝说他们不要去。
    “在大马路上约会多晒啊！英子好不容易蓄白一点，要不你们还是去文化宫逛逛，或者去公园，花两毛钱，租个带顶棚的船，游湖，多舒服啊。没事儿，我给钱！”
    又或者，管易好不容易带英子去看电影，姚大勇就买一堆吃的给他们。
    说：“你们难得一块儿看场电影，就要舒舒服服地看，要喝汽水，吃爆米花，还想吃啥？尽管跟哥说！”
    把英子跟管易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有这么个案例在这里，下回英子跟管易约会的时候，也会下意识问道：“管易，你今天买瓜子了吗？我们一会儿要看两个小时的电影。”
    而管易再约英子去废品收购站“玩儿”的时候，英子也不那么愿意了。
    她会觉得管易考虑得有点不周到：“夏天废品收购站味儿太大了，而且你一去就干活，就把我晾在那儿……”
    管易刚开始也听话，改，但渐渐的，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了。
    他觉得他也不是第一天就这样，刚认识的时候英子天天陪他蹲点儿收破烂，也没见有什么不舒服的。
    现在时间长了，嫌弃他没钱，嫌弃他不体面了？
    两个人心里都有气，说话就容易冲上来。
    英子说：“你明知道今天要约会，也不买瓶汽水，渴死我了。”
    管易就说：“那也不能天天都喝汽水？一瓶汽水三毛钱呢！”
    英子就不大高兴：“我出门都是要喝汽水的，也没有每天喝？我们好长时间才约会一次，你也不上点心，就知道压马路！”
    管易就说：“那去别的地方都要钱，看电影要钱，去公园也要钱，你还要吃这吃那的，我哪有那么多钱？”
    英子就有点生气：“我没少给你花钱？还给你买衣服买鞋子，还给你妈买水果，我不过就是想着约会的时候你能给我买瓶汽水，至于吗？”
    管易头也不抬：“嗯，不至于，怪谁呢？怪我没钱呗！”
    两人就这么的，隔三差五就要吵一架。
    陈乔玉跟姚大勇都看在眼里，一声不敢吭，连劝都不敢劝。
    哦不，要劝全都是劝英子体谅管易的。
    这个说：“人管易本来挣钱就难，你就多为他考虑考虑，大不了你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就不喝汽水嘛！回来，回来哥给你买！”
    那个说：“管易省钱多好啊，也不大手大脚的，肯定是攒钱给你买礼物呢！你还怪人家，人家心里该多难受啊！”
    英子听了，就越发委屈起来，哭着说：“他从来没给我买什么，连买瓶汽水都嫌我花钱多，还指望他给我买别的吗？”
    又说：“我哥请吃饭请喝汽水的时候他就敞开了吃，敞开了喝，让他请我吃个饭，怎么那么难呢？”
    话说到这份上了，乔玉跟大勇也就功成身退了。
    果然，他们这学期课还没上完呢，英子就跟管易大吵一架。
    分没分的，尚且不知道，但英子现在话里话外的管易少了许多，有空闲也不乐意出去了。
    姚大勇对这个结果十分的乐见其成，就是没敢问到底什么时候分。
    为这个，姚大勇还单独拎了两只鸭子去老宅。
    “乔玉，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英子估计现在还跟我顶着呢！”
    乔玉连忙摆手：“别！千万别这么说！”

 第676章 真不嫌丢脸的！

    陈乔玉把鸭子推回去：“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提醒你不要管那么多而已，至于英子那边怎么想的，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乔玉心里也揣着忐忑呢。
    她对管易没什么太多想法，她给姚大勇出主意，主要还是知道英子的脾气。
    支书家最得宠的老闺女，从小到大都是村里的一枝花。
    大家见到英子只有宠着捧着的，可没人不长眼去逆着她。
    姚大勇头一回逆着她，就是在管易这事儿上，所以英子的气性上来了，坚决不接受。
    她自己个儿也不是说非要跟管易在一起，但是人就是这样，一旦全世界都反对了，反而会生出一股逆反心理来。
    姚大勇拦了英子多久，英子就咬牙坚持了多久。
    现在突然没有外界阻力了，英子反倒慢慢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问题了。
    姚大勇说：“他俩虽然还没分开，但是我看也差不多了，我现在也不着急了，慢慢等着就是了。”
    陈乔玉笑道：“你就是千万一点，别让她知道了咱们在背后做的手脚，不然到时候英子气性更大了。”
    姚大勇被她一句“咱们”说得有些恍惚，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荡漾起来，连忙点头：“是，肯定不能让她知道，她这个倔性子，知道了可不得了。”
    “所以啊，这鸭子我就不要了，免得叫英子发现。”陈乔玉笑着推拒道。
    “那可不行，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这事儿我不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姚大勇说什么都要把两只鸭子送给乔玉，他把绑了腿的鸭子往老宅院子里一扔，直接撒腿就跑。
    “你别追，追了叫人看到，英子肯定会问。”姚大勇也不是个傻的，直接拿英子来当借口。
    这下乔玉是真不敢追了。
    她也怕英子知道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柴爱花等着小宝过了百天，也回到店里干活了。
    就是小宝还得人照看着，所以干脆把张老三家的叫来镇上帮忙了。
    平时主要看着孩子，不忙的时候，或者柴爱花去后面喂奶的时候，张三嫂也在店里帮帮忙。
    柴爱花学了乔玉的办法，给张三嫂先开了三个月的试用期。
    “试用期工资二十块钱一个月，每个月可以休四天，三嫂你自个儿选，要是不休息，一天按一块钱算，补给你。”
    张三嫂乐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农村人挣点儿钱多不容易啊。
    她这干一个月，顶两亩地一年的收成呢！
    张三嫂直接说：“不休息，不休息，看娃有啥累的，还是个奶娃娃，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儿都不累。”
    柴爱花笑道：“反正到时候看，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个忙的时候，要是三个月试用期合格了，就给涨到二十五块钱一个月，还是休息四天。”
    柴爱花开早餐店，挣的是辛苦钱，没办法跟陈乔玉给余小姨那样开补贴，一个月三十多块钱。
    但即便是二十、二十五，对张三嫂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农村这么一大家子人，大多时候都是所有人都下地干活，就留一个，顶多两个妇女，在家做饭洗衣带孩子，通常还得负责喂家里的鸡鸭猪什么的。
    她来镇上帮忙，晚上还不用带睡，吃饭还是在店里吃的，一个月白挣二十，家里除了在红薯粉作坊上班的田秀丽之外，大嫂二嫂，甚至葛大妹，都羡慕得不行。
    葛大妹好几次都旁敲侧击，说她一个人带大了张家兄弟五个，那经验肯定比张三嫂要多多了。
    但柴爱花就不接话。
    她请人帮忙是为了给自己减轻担子的，张三嫂，哪怕是换成张大嫂张二嫂也行，就是不能是葛大妹。
    真要花钱请了葛大妹来，那就不是给自己找轻松，是给自己找麻烦。
    任凭葛大妹怎么念叨，柴爱花就一个“我听不懂”。
    葛大妹气得把张永华叫过去训，示意张永华“硬气”一点，当个家，叫她去镇上帮忙。
    结果张永华直接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店里的钱都是爱花在管，我答应没用，我手里也没钱，到时候是爱花给钱。”
    张永华说：“你要是能肯定她会给钱，你就尽管去。要是不肯定，到时候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拿不到钱，你也别找我。”
    气得葛大妹抄起枕头就打张永华：“我生你有什么用？啊？我生你有什么用！”
    张永华滑不溜丢的，躲得老远：“你说也没用，我结婚生娃干活挣钱，一样没落下，对你跟我爹也算得上孝顺，你到哪儿说去我都在理。”
    张永华可不是那吃亏上当的人，葛大妹想打他？
    那也就是七八岁之前，七八岁之后，他能跑了，葛大妹就没打成几回。
    更何况现在？
    葛大妹拿着荞麦壳子做的枕头，扑了好几下，人没打着，差点儿把腰给闪了。
    张永华跳来跳去的，说葛大妹：“家里的鸭子还不够你管的吗？非要盯着这二十块钱？”
    “你要是想挣这二十，那也行，那就叫三嫂回来养鸭子，到时候养鸭子的钱三嫂拿着，你肯不？”
    葛大妹又叫起来：“放屁！老张家的鸭子，凭什么叫外人拿着？”
    张永华现在也是有些嫌弃葛大妹了：“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合着全天下的钱就能你一个人挣呗？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啊！”
    葛大妹说不过张永华，最后撂下话：“你三嫂之前在家里还能帮我喂鸭子，洗衣做饭，现在去镇上给你帮忙了，我少个人，我不管，你得补贴我点儿。”
    张永华立马不干了，推门出去站在院子里就大声嚷嚷起来：“行啊，我可是头一回听见这种事儿，儿子媳妇儿生了大孙子，爷爷奶奶不帮忙带不说，还反过来找儿子媳妇要钱的，这是要逼死儿子媳妇啊！这是不想叫刚出生的小孙子活下去！”
    张永华也是村里有名的泼皮，不要脸的那种，毕竟也是葛大妹生的、养的，真嚷嚷开了，那也难听得很。
    葛大妹也没想到张永华能把事儿往这上面吵吵，也急了：“我什么时候说要逼死你了！我就是找你要点儿补贴……”
    “你找我要钱就是要逼死我，人家谁家爹妈不是帮着儿女带孩子的，就你，不帮忙还不许我三嫂去帮忙，我们干点儿啥你就要钱，干点儿啥你就要钱，也不想想你大孙子有没有奶粉钱！”
    母子二人站在院子里吵，惹得村民都过来看热闹，最后还是张老拐收到风声，从地里回来，把葛大妹拽回去了。
    “真不嫌丢脸的！”

 第677章 乔玉开团购咯～

    “你也不怕丢脸啊？”
    张永华趾高气昂地回到屋里，柴爱花就笑着打趣他。
    自从生了孩子，柴爱花就还是回到张家来住了，毕竟人多，吃饭也方便。
    镇上店里不够地方住，租的屋子也就那么一间，张三嫂晚上肯定不能一块儿住，所以想想，还是白天去镇上干活，晚上回村里住。
    张三嫂晚上也回家来，还洗白天攒下来的尿布、衣裳什么的。
    其实张三嫂觉得，柴爱花完全可以把孩子放在家里，她也不用跟着去镇上，在家里也是一样带的。
    但是柴爱花不同意。
    柴爱花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就是开店做生意，也不能叫孩子离了自己的眼。
    所以还是住家里方便，只相当于带着张三嫂来回跑。
    张三嫂没有不同意就行。
    柴爱花心里也有准备，在家里住，方便是方便，但肯定多少会有些摩擦。
    但是张永华向着她就行。
    果然，柴爱花问张永华嫌不嫌丢人，张永华坐过来，把刚吃完奶的小宝抱起来，一边哄，一边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她要钱的不丢人，我给钱的还怕丢人吗？我实话实说的，她觉得丢人，那是她的事儿。”
    张永华哼哼道：“我哥他们的几个孩子，我爹妈都帮着带了，按说我们小宝也该爷爷奶奶帮着带的，但是他们一门心思扑在鸭子上，把鸭子看得比孙子重，我都懒得说他们。”
    “现在你出钱请三嫂帮忙，妈有啥不情愿的？这钱本来该她出的！这可是她孙子！”
    柴爱花虽不能十分同意，但有张永华挡在前头，她的确轻松多了。
    她还跟张永华商量呢：“等九月份的时候，小宝也能离人了，到时候就交给三嫂帮忙带，我想去上夜校，成吗？”
    张永华有些犹豫：“九月份小宝才刚九个月……还是小了点儿？要不你明年再上？”
    柴爱花不太想：“今年我就比乔玉她们晚一届了，要是明年，就晚两届了，到时候我才上课，他们就要毕业了，我一个人，也没个人作伴……”
    柴爱花还是想和小姐妹们一起。
    “我陪着你去不就行了？”张永华不以为然地道。
    不过，他还是同意了柴爱花的想法：“你要真想上，那就上，小宝乖得很，到时候我来带就行。”
    柴爱花忍不住从床上坐起身来，拉过张永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永华，你真好！”
    张永华脸上红红的：“当着孩子的面儿呢……这边也亲一口。”
    柴爱花抿嘴一笑，又在张永华凑过来的另一半脸上亲了一口。
    “嫁给你真的好幸福，永华，我这辈子有你，有小宝，就值了。”
    张永华被柴爱花夸得飘飘然，脚都踩不稳了，等小宝一睡着，俩人就滚到一块儿去了。
    ……
    时间转眼来到五一，天气热了起来，陈乔玉干了个大事儿。
    她去跟县里的电扇厂谈了一笔生意，以个人名义批发了两百台鸿运电风扇。
    她见过现代各种充满科技感的电风扇，摇头都不算什么了，还有能升降的，还有扇风时会发光的，甚至还有“无叶电风扇”。
    最厉害的是有那种听人话就能自己开的电风扇……琳琅盲目，让人挑都调不过来。
    但老家现在电风扇的类型还比较少，这会儿最时兴的就是鸿运电风扇。
    最开始是鸿运牌的，后来大家叫着叫着，都把这种大头电风扇叫鸿运电风扇了。
    陈乔玉他们县里这家厂子就是其中之一，不是正经鸿运牌的，但是也算鸿运扇。
    现在的家用电器少，电风扇在现代不算什么了，几十块钱百来块钱，一天工资就能买下来。
    但现在电风扇还算家里的一个半大不大的“大件”电器，一台好的要十几块钱呢。
    陈乔玉带着穗华和莲莲，三个人三张嘴，硬生生把价钱讲到了十一块五。
    比供销社足足便宜三块钱。
    但代价就是要一次性批发两百台，不然人家不给卖。
    莲莲跟穗华都有些犹豫。
    “两百台呢，放在店里卖，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卖出去。”
    “就是啊，这本钱也太高了，一下子两千多块钱……红薯粉作坊卖一年的红薯粉也就这个利润。”
    穗华和莲莲都劝乔玉慎重一点。
    但乔玉早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两千块钱算什么？
    她预备了一万二买省城那个小院，四千块买下来之后，多的都算是白赚的。
    就是一台都卖不出去，全都砸手里了，她也能负担得起。
    再说了，她的百货店现在也是镇上有名的了，两百台电风扇而已，不至于卖不出去。
    穗华和莲莲说不过乔玉，只能由着乔玉去了。
    不过嘛，两百台里面，她俩就买了三台。
    “我哥跟我嫂子屋里要有一个，我屋里也要有一个，再给我爸妈买一台，刚好。”
    穗华眼睛亮晶晶的：“加起来三十五块钱找五毛，以后回家天天有电风扇吹，多舒服啊！”
    莲莲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想多买一台，给我爸妈送过去。”
    不能光想着婆家爸妈，她还有自己娘家爸妈呢。
    穗华连忙一拍脑袋：“那是肯定的，瞧我这脑子，一下子忘了。”
    然后就冲乔玉道：“乔玉，我们要四台！”
    陈乔玉乐道：“光你家就要四台，要是多来几家，这两百台卖出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她跟青杨就得两台，红薯粉作坊里也得安排上，店里自用的也要有。
    里里外外的，十台就出去了。
    现在人买东西也喜欢扎堆，陈乔玉就不信村里没有别的人想要的。

 第678章 老宅敞开院门接客了～

    她把两百台的订单一签，交了定金，拿着两台样品回村。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乔玉就把院子门打开了，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跟青杨和余小姨一块儿吃饭。
    饭菜很简单，一个拍黄瓜，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碗辣椒炒蛋，主食一人一大碗面条。
    村里人都有吃完饭在村口唠嗑遛弯的习惯，老宅离村口不远，大家很快就发现老宅的院子门敞开了。
    这可不常见，以前有村民想来乔玉家看热闹，想过来唠嗑什么的，但乔玉一般都是紧锁大门，大家也进不来。
    没想到今天这一向关着的门，竟然打开了。
    有人冒头过来看，寻常出声：“乔玉，吃饭呐？”
    乔玉放下面条，笑着应道：“是啊，婶子吃了吗？没吃来一口？”
    说话的婶子连忙道：“吃了吃了，我们早吃了。”
    乔玉的搭话给了村里人一个信号——那就是乔玉今天能接受村里人进门唠嗑。
    有一个人搭话，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大家进来，四下找地方站着、蹲着、坐着，还有人自带小板凳，十分闲适。
    “乔玉今儿吃面啊？”
    “是啊”，乔玉笑道，“刚从镇上回来，天气热，也没那心思做饭，就下碗面吃吃。”
    “嗯，还配了俩菜，不错，不错。”
    乔玉家今天的饭菜不算突出，就一个辣椒炒蛋算是荤菜，其他都是村里人常吃的素菜，大家看着也不觉得难受。
    村里人不见外，一个接着一个来。
    乔玉跟青杨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打招呼：“麻婶，吃了没？没吃吃点儿？”
    “三爷爷，最近可还好？有阵子没见了，来吃点儿不？”
    大家都笑着说不用。
    乔玉他们白天在镇上开店，要忙完镇上厂子下班后那阵子，才能把店交给万婆婆他们，自个儿回村来。
    其他村民在村里，吃饭就吃得早些，这会儿早就吃过了，自然也不会来加一碗。
    但是这么一问一答说上两句，就叫人觉得亲近。
    乔玉逗小孩儿：“哟，胖丫今天吃烙饼啊？好吃不？来，乔玉姐给你夹点儿鸡蛋。”
    余小姨也跟村里相熟的几个婶子攀谈起来。
    吃到一半，有人说今年天儿热，才过了五月就觉得有暑气了。
    陈乔玉就等这话呢，闻言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都忘了！”
    说着，就放下碗，起身往堂屋里去。
    “忘了什么？”大家好奇地探身问道。
    然后就见乔玉从堂屋里搬了个凳子出来，而后又进去，这回就带了个电风扇出来。
    这会儿的电风扇普遍不高，乔玉把电扇放到凳子上，然后又从堂屋里拉了个接线板出来，插上电。
    最后调整了一下电风扇的方向，对着村民的方向，陈乔玉才拧开开关。
    随着风扇扇叶的转动，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村民们的脸庞，顿时引来一阵赞叹。
    “哎哟，真凉快！”
    “这电风扇真好看啊，是不是叫鸿运扇来着？”
    “我在县里看过！我舅舅家有！”
    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凑上去，对着电扇左看右看的。
    “乔玉干啥都是咱村里的头一号，这电风扇也是乔玉头一个买？”
    “那不算，金宝家早就有了，就是舍不得拿出来用！”
    姚金宝的侄子也在人堆里，闻言连忙嚷嚷：“谁舍不得了？咱们村不是去年才通电吗？去年夏天没赶上，后来才买的，买了没多久天就冷了，这才不用的。”
    姚金宝的侄子嚷嚷道：“今年这天儿都还不算热，所以才没拿出来。”
    小孩子没有什么藏富的概念，就是不乐意别人说自己家舍不得，抠门，买了电扇还舍不得用。
    村里人就笑着逗他：“不热？不热你咋不穿裤子？就穿着裤衩子到处跑？”
    “你分明是热了，还是你叔抠门，舍不得叫你用电风扇！”
    小孩儿气得哇哇大哭，蹬着两条腿跑远了。
    这边村里人羡慕地对着乔玉的电风扇上下其手，问乔玉：“乔玉，你这电风扇多少钱买的？要票不要啊？”
    陈乔玉笑道：“不要票，现在好多东西都不要票了，我店里卖的都不要票。”
    然后说道：“电风扇还是有点贵的，我也是跟人家讲了好久的价才讲下来的。”
    大家竖起耳朵听：“有点贵是多贵？我看供销社要卖十五六块呢！”
    “我哥他们厂子发过，有人十四块钱卖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也有人听着这价格，松了口气，觉得：“也不算太贵嘛，毕竟是个电器，现在缝纫机跟自行车都要一百多呢，这么好的电风扇，十几块钱也划算。”
    于是就向乔玉打探起来了：“乔玉你在哪儿买的啊？最后讲到多少钱了？”
    “你店里咋没有卖的啊？你要是卖就好了，你给咱们村自己人肯定便宜，对？”
    陈乔玉心里当然知道大家给她戴高帽，还是因为想便宜点儿。
    不过她对这个也不反感就是了。
    毕竟她也是苦日子过来的，家里穷的时候，一分钱都要掰成两瓣儿花。
    她才富起来多久？可没有那些何不食肉糜的臭毛病。
    能便宜一分钱都是便宜，何况这么大的物件儿呢。
    乔玉就说了：“我跟人家县里厂子谈的，前前后后的路费、人情费，还有损耗啥的算下来，最便宜也要十三块钱了。”
    电风扇出厂价谈的是十一块五，一台挣一块五，算是比较合适的。
    多的，乔玉也不打算挣村民的，但是再少，她就白跑这一趟了。
    余小姨在旁边帮忙解释：“我们店里也会上，店里标价比供销社贵五毛，因为咱不要票，所以卖十五块钱。”
    “乔玉是看在村里的份儿上，才卖十三的，这价钱你们买了，可千万别往外说，尤其别去店里说。”
    “你们要是买，就在村里，等着我们回来了，跟我们说就是，在店里我们可是一律卖十五块的。”
    陈乔玉卖东西的定价，一般都跟供销社差不多，有些东西甚至还会贵上那么一点儿。
    然后搞活动的时候再降下来一点，这样一不影响供销社和其他店铺的生意，叫大家都有饭吃，二来，搞活动的时候大家就会觉得是真便宜，愿意买。
    要是一开始价钱就定得太低，叫别人觉得都是便宜货，人家讲价反而讲得更厉害，还不一定好卖呢。
    余小姨在店里也待了大半年了，现在做生意也上道了，一开口就说到村民心里去了。

 第679章 我也要一台！我家要两台！

    店里卖十五，村里卖十三，算下来比供销社要便宜一块五。
    一块五可是不少了，大家顿时都激动起来。
    “这好，这好，乔玉，你也给我带一台呗！”
    “乔玉，能不能给我家留两台？现在手里没钱，等下个月我家卖鸭子了再给钱，成不？”
    “乔玉，我也想要……”
    村民集体“团购”电风扇的气氛热闹起来了，东一嘴西一嘴的，陈乔玉都快应不过来了。
    还有人回家把自己家里人叫来了，这就造成刚回答的问题，新来的人又问一遍。
    乔玉说得口干舌燥，一碗面没吃完，泡在水里越泡越多，又成了一大碗。
    她想吃饭，但是架不住村民们太热情，最后只能放弃吃面，专心回答大家的问题。
    “这价钱是同村我才这么卖的，外头哪里都不会有这个价格。”
    “当然了，要是愿意在外面买的，那也完全没问题，毕竟这也不是强制性的。”
    “我这边跟人家厂子谈的，就这个型号，有三个颜色，红的，绿的，黑的，我觉得都挺好看的，大家可以看着选。”
    她说完一遍，又来了不少人，一模一样的话又问一遍。
    幸好村里人热情，互相解答、插话，才算是叫乔玉能喘口气。
    村里人早就习惯了乔玉这里有好东西，尤其这电风扇如今也算是家里的“刚需”，眼看着天儿热起来了，家里就得有风扇。
    你看大家围在这里说话，有电风扇吹着，一点儿都不热了。
    很快，在余小姨的组织下，大家就开始报数订货了。
    姚家村现在也算半个富裕村了，虽然产业还是比不上有砖窑厂的大芦沟村，但是好歹去年到今年也挣了不少钱。
    承包户们每年上交一成的利润，在承包户一年收入几千块的情况下，全村这么多承包户，还真给村里贡献了不少钱。
    承包户们挣钱了，没承包的村民的工分也值钱了。
    而且好多村民都干上了“副业”，一边种地，一边也会给村里的承包户干点儿散活，一年下来副业也能收入个几十块钱。
    所以大家条件好了，买东西也阔绰了。
    你家一台，我家两台，他家还给亲戚带，要三台……这么报了一圈，光是今天晚上在村口遛弯唠嗑的这些人，就订出去了三四十台。
    这还只是一晚上呢，还有还多人没收到消息，等明儿消息传开了，还有更多人来买的。
    陈乔玉公事公办，按照一台定金五块钱，先登记名字，收了钱的，才能选颜色，她才会去运货。
    五块钱现在对村里人来说也不为难，陈乔玉一句颜色先选先得，晚了就不能挑，惹得大家都赶紧回去拿钱来交钱。
    青杨收钱，一个一个记好，家里有现成的收据本儿，镇上店里有时候大单的生意，陈乔玉也会给别人开张收据，有啥问题，能凭收据过来售后。
    现在定金五块钱也是一样，为了防止后面出问题，都是收一份钱，写一张收据，一式两份，乔玉和村民各存一份。
    就这么的，截止到第三天，光村里人，还有村里人的关系网，什么亲戚朋友同学娘家婆家的，加起来就定出去了八十几台。
    这一下子库存少了将近一半，陈乔玉的压力就更小了。
    莲莲跟穗华也高兴起来，她们不光高兴，还拉上魏守进，去大芦沟村还有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跑了一圈，看看人家村里有没有“团购”的。
    别人村里没有这么信任陈乔玉的，所以莲莲穗华他们也不啰嗦，只说去镇上的店里交钱取货，报他们的名字，可以少一块钱。
    这样算下来就比供销社还便宜五毛钱了。
    在假货还不发达的年代，大家也没考虑过什么货源什么渠道的，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能便宜五毛钱，还不要票，那就是顶好的了。
    所以附近几个村子也都纷纷预定了，几个村加起来，也有三四十台了。
    等陈乔玉把货运回来，预订提货的走一波，就去了大半库存，剩下的往店里一摆，也就不多了。
    镇上的人对风扇的需求更大，毕竟村里还有没通电的，但镇上几乎都通了电。
    虽然三天两头停电，但是电风扇的需求还是很大的。
    陈乔玉还弄了个买风扇送蒲扇的活动，蒲扇是从马老三家进货的，也就两毛五一把，但是有东西送，大家还是很乐意上这个当的。
    两百台风扇，五月没过半，就卖了个精光。
    一台最少赚一块五，多的十五块卖出去的，能赚三块五，陈乔玉大致算了一下，按照平均利润两块五算，她这两百台电扇，利润足有五百块。
    当然了，自家用的那些要除掉，最后净赚四百块，家里店里还有作坊里还都配上了电扇。
    ……
    这次“团购”让乔玉尝到了甜头。
    赶上六月前，她又去批了两百台不说，还琢磨起来了团购点儿别的。
    她发现现在大家的物质需求空前旺盛，大家着急的都不是没钱，或者东西贵，而是着急市面上的货物，跟不上大家的需求。
    陈乔玉开店期间，经常都能碰到别人来问有没有这，有没有那。
    仔细一打听，要么是电视电影上看来的，要么是走亲访友看来的。
    还有报纸跟杂志上的广告也多了起来，比如今年春天就特别流行健美裤，简直人手一条。
    陈乔玉去了一趟省城买房，加上赶着上课，和在县城租房、看房，没赶上这一波热潮，集贸市场里就多了三家店。
    听说都靠着健美裤，一个春天，就这么两个月，挣了几百上千了。
    陈乔玉就专门留意着报纸上的消息，好不容易五月底看到，六月份市里有个家用电器展，听说会展出洗衣机、电冰箱、彩色电视机等等“先进”家电，陈乔玉顿时就来劲了。

 第680章 陈乔玉的“考察队”

    她想买这些东西好久了。
    其实也不是没见过，二姑家就有一台电冰箱，是一台绿色的，差不多到乔玉肩膀这么高。
    上面是冷冻的，下面是冷藏的，不过用得不多，只有夏天才会开。
    但是光是家里有台电冰箱，就足以改变许多生活了。
    乔玉现在还是有去现代赶超市晚间打折活动的习惯，毕竟节省惯了，有便宜的不买，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但是，因为村里没冰箱冰柜，她一次也不能买多了，现在这个天气，肉带回来不炒熟处理，两天就会发臭。
    她一度还想着买个冰柜回家的，但是冰柜家用也不是太方便，东西都冻成了硬坨坨，对她来说时间上就不那么方便了。
    所以就一直耽搁着，也没找到一个契机给家里升级换代。
    现在可好了，一看到这个家电展，陈乔玉就觉得自己发财兼改善生活的好机会来了！
    ……
    陈乔玉一边上课，一边四处搜集家电展的消息。
    才发现原来前几年开始各地都有类似于的展销，只不过以前大多是公对公的，以集体名义去考察采购的。
    但现在不同了，开小厂子、小商店的人多了，大家也愿意去打探打探哪儿有展销会。
    乔玉把这个消息刊登到了自己的报纸上。
    她的报纸现在还挺受欢迎的，说是报纸，但其实一个月才印刷一版出来，跟人家的月刊杂志差不多了。
    但是胜在有用。
    乔玉以自己的角度出发，周边乡镇各个公社和生产队生产什么，哪里的承包户有什么东西卖，她都收集起来，然后统一刊登出来。
    还有一些关于种植农作物的方法、时节、种子的获取、果实的销售种种消息，这对于交通和讯息不发达的乡民来说，简直是指南一样的存在了。
    陈乔玉的报纸因为只借用了姚家村生产队的名义，不算正经的出版刊物，因此也不收钱。
    都是在店里买东西，就送一份，反而让老百姓更相信她的报纸。
    陈乔玉把六月份家电展销会的消息刊登到新一期的姚家村村报上之后，还真有不少人找上门来了。
    三水镇就派代表过来了，说他们也要去，因为他们镇的小吃产业，这次要集体批发一百台冰柜。
    他们跟陈乔玉合作的不错，这次正好可以一起去看看。
    毕竟面对市里，他们底下这些小乡镇，还远远不够看的，能团结还是尽量团结，免得一个个稀稀拉拉地过去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除了三水镇，另外一个大户就是集贸市场的商户联盟了。
    现在集贸市场也很热闹，商户也多，马上夏天到了，还是有不少商户想买冰柜的。
    乔玉的风扇他们也买了不少，但是商店里这种小鸿运扇不实用，他们想去看看有没有大电风扇，或者大吊扇、壁挂扇那些。
    陈乔玉都一一记下来，做了个中间人，把各处的消息都汇总下来。
    最后算下来，他们附近几个乡镇的人加起来，竟然也凑出了几万块的订单来。
    这么一来，乔玉就更有信心了。
    ……
    五月底，乔玉照旧一边上课，一边送货，她还抽空教了魏守进和穗华几人开拖拉机。
    现在开拖拉机也不要证，就是胆子大，手稳，练出来就能开。
    其实这玩意儿也不难，年轻人很容易学会，就是一般人没有摸拖拉机的机会，所以才觉得稀奇。
    陈乔玉对拖拉机的看法就是——这就是个工具，用的时候越多，越划算。
    所以她也不怕别人开坏了，直接敞开让大家学，连青杨大牛辉子他们都跟着学了。
    村里人因此特别感激陈乔玉，毕竟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会开拖拉机也算是有一门傍身的技能，将来找工作也好找一些，就是在生产队里，开拖拉机的也比种地的地位高。
    乔玉不收钱，还出油钱让大家学，村里人也感激，今年乔玉跟青杨都没下地，但天天都有人帮他们干活攒工分。
    姚金宝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村民自己去轮班了。
    六月初，乔玉召集了附近几个乡镇的代表，组成了一支十人考察队。
    她之前看书，听说八九十年代盛行这种“考察”风气，当时她还觉得这事儿离她很远，但是没想到才短短几年，她就能拉起这么大的订单，组起考察队来了。
    考察队里，乔玉担任了副队长，队长是由三水镇商业协会的一个会长担任的。
    会长还带了个助手，乔玉这边枫桥镇公社也派了个人跟乔玉一起，这就去了四个名额。
    剩下的大公社还能分配一个名额，小公社就只能两三个合在一起，出一个人当代表。
    这是考察队“公费”的成员，要是愿意带上自己的亲戚朋友配偶孩子什么的，就自己出钱。
    陈乔玉这边因为公社派出的人是个男的，所以商量之下，就让余小姨跟自己一块儿去。
    到时候她负责余小姨的费用，晚上也跟余小姨住一块儿。
    陈乔玉发挥了自己“常出门、见识多”的本事，提前打听了住宿情况，预定了市里的招待所。
    她还从现代旅行团的模式里学了一些技巧，做了两面旗子，一面大的，一面小的，都写着枫桥镇联合考察队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专门定制了十多顶帽子，和十个帆布袋，一样也都印着枫桥镇联合考察队的名字。
    六月五号那天，陈乔玉跟余小姨，还有公社里一个姓梁的干部一块儿从镇上出发，先坐车去县城，然后又从县城转车去市里。
    梁干部今年五十多，叫梁升，是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偶尔说话还有点拿腔拿调的。
    但余小姨私下跟陈乔玉说：“这样的人还行，总比那种不分场合开玩笑的人要好。”
    梁干部这边，除了吩咐事儿，其余时候陈乔玉不说话，他就不说话。
    就是乔玉说话，他也不怎么搭理的样子。
    乔玉觉得小姨说的对，真要换个年轻不老实，油嘴滑舌的过来，她还未必乐意呢。
    这么一想，乔玉对梁干部拿腔拿调的架势顿时也能接受了。
    等到了市里的长途汽车站，陈乔玉没急着走，直接在出站口，就从包里掏出了三顶小红帽，给余小姨和梁干部，一人一顶发了下去。

 第681章 小红帽和小红旗

    陈乔玉本来还怕梁干部不愿意戴呢，她自己觉得这小红帽挺美的，但是周晓玲他们，包括松松，都觉得这小红帽不怎么好看。
    “土里土气的。”周晓玲看到陈乔玉从批发市场拿回来的时候，这么说来着。
    陈乔玉不敢吭声，都没敢给周晓玲看到帽子上的字儿，只含含糊糊应过去了。
    所以这会儿带回八零，陈乔玉心里也挺忐忑的。
    余小姨自然是十分支持乔玉的，高高兴兴地戴上了，现在这种鸭舌帽还算是比较新潮的，比起来老百姓常戴的八角帽和大盖帽，看上去更显利落。
    陈乔玉自个儿也戴上了，就看向那个梁干部。
    只见梁干部把帽子拿在手里，反复观看，脸上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不出来什么意思。
    陈乔玉开口劝道：“梁干部，咱们考察队连队员带家属，差不多有十七八个人，好多都是第一次见面不认识的，咱们一时半会儿认不全，还得带着这么多人到处走，有个帽子总归方便些……”
    陈乔玉还挺怕队里有那种刺头，就是不肯统一行动的。
    幸好梁干部没说什么，把帽子理了理，戴了上去。
    陈乔玉松了口气，用余光偷偷看梁干部，觉得梁干部好像没有不情愿，反而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陈乔玉他们三人就这么戴着帽子，举着旗子，守在长途汽车站出站口的地方，等着其他队员的到来。
    时间慢慢过去，队员们也陆陆续续到了。
    果然如陈乔玉所料，比一开始就定好的队员人数多了不少，她估摸着得有十七八个人，结果最后来的足有二十三个人。
    好多人都带了配偶，还有带兄弟姐妹的。
    陈乔玉拿着小本，来一个记一个名字，发一顶帽子。
    后面来的这些队员，话就比梁干部多多了，拿到帽子的时候，都很兴奋。
    “哎呦，这小红帽真好看！真鲜亮！”
    “上面还有字儿呢！咱们考察团的嘿！”
    “弄得真好，还有小旗子，这样走在路上都不怕丢了。”
    这年头人们出门少，信息又不发达，出门一趟心里的不安全感简直快要炸开了。
    现在一下车，看到陈乔玉举着小旗子等他们，顿时就有种有了主心骨的感觉。
    陈乔玉的帽子和帆布袋子准备得多，人手一份，叮嘱大家都给戴好了，这样在人群里也好找一些。
    大家纷纷听从，要说之前还有人觉得陈乔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担任考察队的副队长，有点儿德不配位疑虑，现在就都没有了。
    做事儿太贴心了，叫人说不出个不好来。
    一直等到下午五点，人齐了，陈乔玉又带队集体去坐公共汽车，往招待所去了。
    到招待所的时候稍微有点麻烦，因为陈乔玉先前只按第一次统计的队员和家属名单，定了八间房。
    结果现在来了二十三个人，八间房就住不下了，还得重新调。
    幸好现在招待所都有折叠床，允许加床加被褥，只是价钱上要重新算。
    好在这次出来的都是各个公社负责采购的人，算账耽误了一会儿，但也不麻烦。
    陈乔玉这边跟余小姨一间，就没挤别的人了。
    梁干部跟另外一个男的住一间，那男的还带了自己七八岁的小儿子。
    其余人也都是，互相挤挤，又加了一间，才算是把二十三个人给全部安排下了。
    吃饭也麻烦，陈乔玉想好了说多出来的人要自费，但是真一块儿吃去了，这个说我家小孩子吃的不多，不算钱，那个说我这顿跟爱人一块儿去外面吃……
    反正一团乱，连三水镇来的那个队长也有些搞不定，最后陈乔玉想了个法子，就按照一人一顿八毛钱的餐标，给考察队的十个人发了钱。
    至于吃什么，跟谁一块儿吃，都自个儿决定去。
    只是不许跑远了，每天晚上八点前必须回招待所点名。
    把第二天三餐的餐标款发出去了，三水镇的那个年轻干部一抹脑袋上的汗，对乔玉说：“多亏有你，不然我还真搞不定。”
    陈乔玉心里觉得三水镇不亏是商业发达的镇子，干部年轻不说，也更听得进意见去，比枫桥镇的干部要和气多了。
    得亏这次的队长是三水镇的，不然要是让那个不苟言笑的梁干部来当队长，啥都按照规矩来，就没这么灵活机动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第二天的行程也都安排好了，陈乔玉回到招待所房间，也忍不住往床上一倒。
    “太累了！”
    余小姨倒是很精神，她很少出门，现在沾了乔玉的光，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行。
    只是她性格腼腆内向，所以不怎么说话，但满眼都是亮晶晶的。
    她把屋里的窗帘都拉上，又自己去楼道公共的水箱那边打了开水。
    回来之后就特别兴奋，拉着乔玉说话：“乔玉！外面那个大水箱好用，一烧一大壶开水，好几个人排队都能用上。”
    一会儿又说：“这边厕所怪干净的嘞，一拉绳还能冲水！”
    过会儿又问乔玉：“吃不吃什么？我看外面有摆摊的。”
    整个就是一个青少年时期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现在加倍爆发的状态。
    陈乔玉虽然被吵得头都有点晕，说话都有点儿迷糊了，但对余小姨这状态却十分的乐见其成。
    她带余小姨出来原本也有点儿这个想法，想让余小姨出来散散心。
    要不然待在镇上，余小姨心里总还是有点儿紧绷的，怕遇到小芦沟的人，也怕再看到覃家人。
    现在出来了，余小姨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也终于有点儿找回年轻人的样子了。
    陈乔玉见余小姨跃跃欲试想出去，也撑着起来：“还真有点儿饿了，走，小姨我们看看楼下有什么吃的去。”
    余小姨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第682章 少些高高在上，多些脚踏实地

    余小姨是余家四兄妹当中最小的，她出生的时候，乔玉的姥姥姥爷年纪都上四十了，所以余大舅他们都把余小姨当半个晚辈看。
    余小姨打小就是家里最受宠的，不过当时条件有限，所谓受宠，也不过就是家里的苦活儿累活儿不叫她去干。
    哥哥姐姐下地的时候，余小姨在家洗衣做饭。
    这在当时已经算是轻省活儿了，但是对余小姨来说，却因此缺少了跟外界接触的机会。
    所以余小姨性子单纯，容易被哄骗。
    结婚时因为姥姥姥爷身体不好，着急给余小姨找个“后半生依靠”，结果没想到误入火坑，被婆家给箍住了。
    纵观余小姨半生，几乎都是待在单一环境里，无论是被宠着还是被困着。
    她这半年在乔玉的店里，才算是真正开始活出自己的人生了。
    余小姨自己对此也十分感慨，她拉着乔玉下楼，想看看外面都卖什么吃的。
    初夏的夜晚，街道上是很热闹的。
    摆摊的人不少，还有许多晚饭后来遛弯的。
    乔玉看到一家烧烤摊，有些心动，拉着余小姨过去了。
    “来一把羊肉串，一把五花肉串，再来一份韭菜，一份毛豆。”
    陈乔玉忍了忍，才没叫上啤酒。
    出门在外，还是不敢喝酒的。
    余小姨坐在矮矮的凳子上，好奇地看着周围跟他们一样围坐在矮桌旁边的人们，十分新奇。
    “乔玉，感觉城里人活得好畅快，街上这么多吃的，比咱们集贸市场整个儿加起来的都多。”
    陈乔玉笑道：“可不是么，我在集贸市场开店，也是受了外头的影响，去外头走一走，才知道别人有那么多活法儿。”
    余小姨信以为真，感慨道：“难怪你脑子里总有那么多新想法，店里隔三差五搞活动，都是我听都没听过的，我就觉得我这脑子，一辈子都想不出那么多主意来。”
    陈乔玉嘿嘿一笑，说：“见识多了，自然会的就多了，小姨，你看你这次出门，不就见识到了好多东西吗？”
    说话间，烧烤摊的老板把水煮毛豆端了上来，还有第一把出炉的五花肉串。
    陈乔玉拿了一小把递给余小姨：“你看，咱们镇上就没有吃这个的，我要是没开百货店，说不定也学学人家的手艺，回去开个烧烤摊呢！”
    余小姨听得直点头：“是啊，咱们镇上还没有这么吃的，这味儿还真不错，不过……”
    余小姨小心地扭头看了一眼烧烤摊的老板，小声对乔玉说：“不过你这心也忒大了，这手艺是你想学人家就肯教的吗？”
    余小姨是正儿八经的八十年代人，而且还是那种胆子非常小，思想非常传统的人。
    在她的想法中，手艺人吃的就是手艺饭，教会了徒弟就饿死了师傅。
    她觉得乔玉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想法还是太美好了。
    “人家学手艺的，谁不给师傅干几年苦工才能学到真手艺？你想学，人家还未必肯教呐。”
    余小姨觉得自己就做不到。
    但陈乔玉还真没这方面的担忧。
    这会儿的什么独门秘方，传统手艺，各种外地的、本地人不知道的吃食手艺，在几十年后的现代，都有各种书籍、手册、视频甚至真人教学。
    而且好像现代人对这些手艺都没有这个年代人特有的那种“拿捏”心态。
    陈乔玉在手机上看到好多人都是特别没有私心地教别人怎么做的。
    比如现在枫桥镇还没有的小吃，什么油炸淀粉肠啦，还有听说是国外麻辣烫的关东煮，和什么糯米饭、竹筒粽子……
    这些都是以乔玉在八十年代的经历完全不会接触到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样，放在镇上，甚至是县里、市里，那都是独一份儿的，很能挣钱的。
    要是这会儿有人会这个，肯定被人追捧，守得牢牢的。
    但是在现代就不一样，乔玉看到好多人都拍视频记录自己摆摊的经历，不光会分享小吃的做法，甚至连工具怎么做、进货多少钱，都会分享出来。
    这也就是乔玉的时间不够，不然她要是想学，那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听着余小姨的感慨，乔玉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守住本心，别因为有些东西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了，在其他人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
    想到这里，乔玉也端正态度，认同余小姨的说法：“确实，摆摊挣钱也不容易，这手艺也是人家不知道摸索多久才学会的。”
    “就是有手艺，人家还得学着怎么做生意，这摆摊的位置，还有食材怎么买、怎么保存，怎么招呼客人……都是功夫。”
    余小姨点点头：“是啊，哪有天生就会做生意的人，我在店里就看着，别人都觉得你轻轻松松的，但是我看你天天看账本，要分析什么东西挣钱，什么东西好卖，什么东西压成本……天天操心着呢。”
    除了这些，还有怎么维持老顾客，怎么吸引新顾客，怎么跟周围的商户打交道，怎么跟集贸市场管理员打好关系……
    说起来简单，但其实每一项都是功课。
    余小姨的夸赞让乔玉脸都燥热起来了，她连忙摆摆手说自己没那么厉害，但余小姨真心实意地佩服这个外甥女：“乔玉你就是很厉害呀，跟你妈妈一样，你妈妈以前也是很多想法，很多主意的。”
    余兰香过世很多年了，大家说起她来还是觉得她是个心灵手巧有主意的姑娘。
    陈乔玉特别喜欢听除了陈家人以外的人说起余兰香来，那种从别人嘴里，再认识一次妈妈的感觉，是没有妈妈的她最接近妈妈的时刻。
    烤串很快就上来了，现在的物价大多很便宜，做小生意的人赚的就是个辛苦钱。
    陈乔玉这一把羊肉串，足有十串，每串上面都穿着四五块拇指头大小的羊肉，肥瘦相间，咬一口，又嫩又多汁，表皮还带着焦香味，满口孜然香，别提多好吃了。
    余小姨这么内向的性子，都忍不住一连吃了三四串。
    余小姨甚至还扭头看看别人，撺掇乔玉：“乔玉，那边有卖汽水的，咱们买两瓶汽水喝？”

 第683章 前路有希望，来处无所惧

    乔玉吃得满嘴流油，使劲儿点头：“好啊好啊，我去买，小姨你要冰的吗？”
    这个天气喝冰的很舒服，余小姨有点想又有点不敢。
    但犹豫片刻，余小姨还是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行，来瓶冰的！”
    其实六月初的夜晚，还没有那么热，但是冰过的汽水仿佛气特别足，一口下去，无数小气泡在嘴里炸开来，带给人很不一样的感受。
    余小姨小口地喝着汽水，一边吃着香香辣辣的烤串，觉得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她心里感激乔玉，如果不是乔玉，她可能这辈子都过不上这样的生活。
    她现在吃住在店里和乔玉家里，乔玉说她看店做饭辛苦，不让她出家用，还每个月给她发三十块钱的工资。
    家里就是开店的，缺什么东西直接从店里拿。
    乔玉还隔三差五给她做衣裳，店里进了新的鞋，也让余小姨先挑。
    余小姨的工资除了偶尔给乔玉青杨买点儿店里没有的东西之外，几乎全都存下来了。
    而且乔玉每次搞活动，不光给顾客搞活动，因为活动加班，也会给余小姨和万婆婆他们发奖金。
    余小姨攒了不少钱，最开始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多少还是有点对未来的茫然和不确定，不敢怎么花。
    但现在不一样了，前头屠慧东帮她要回来的两百块损失费，还有大哥大嫂补贴的，加上工资，余小姨手里现在也有四五百块钱了。
    这钱别说放到一个人手里了，就是放到一个家庭里，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余小姨还学乔玉去存起来，现在银行跟信用社存钱的利息都很高，有十一二点呢。
    余小姨之前喜欢把钱藏在装衣服的箱子里，后来集贸市场有几家商户遭了贼，她就不敢放了。
    说带回去放老宅，结果跟乔玉说了之后，乔玉让余小姨存到信用社去。
    “放家里也不保险，丢大概是不容易丢的，毕竟家里有小黑小黄和八斤大鹅它们，但是家里这地方，放钱容易烂，还容易被老鼠咬。”
    乔玉之前在床底下埋着的罐子，自以为稳妥呢，结果还是被老鼠掏了。
    幸好她当时还放着饭盒，还用塑料袋包起来了，塑料袋被咬了洞，但是饭盒还扣得严实。
    不过那之后乔玉也不敢再放多了钱了，干脆存到信用社里去了。
    乔玉跟余小姨说：“现在信用社的利息高，这钱你要是不用，可以存进去，你存个整数，四百块一年能有四五十的利息呢。”
    这么算下来，相当于余小姨一个半月的工资了。
    余小姨哪里去过信用社啊，根本不知道这事儿，陈乔玉仔细跟她说了，还带她跑了一趟，在银行跟信用社里选了利息高的信用社。
    陈乔玉帮余小姨把钱存了进去，换成了存单，这存单给夹进书里，又用塑料袋和饼干盒子包起来，放到床底下的坛子里。
    余小姨对此高兴不已，她还是小农思想，觉得种地才有饭吃，现在顶多是觉得做生意也行，但是存钱这种躺着挣利息的事儿，她可真没想过。
    她反复跟陈乔玉确认：“这不是放高利贷？是正经事儿？”
    陈乔玉再三解释：“绝对正经，肯定没问题的。”
    要说唯一的问题，那就是钱会越来越不值钱的。
    不过乔玉看过书，在九十年代初通货膨胀钱贬值之前，物价跟钱的价值都不会大变。
    余小姨现在心里还有些不安稳，乔玉也不准备现在劝余小姨把钱拿出来做什么。
    先让她存着，等她存个一年两年的，心里安稳下来了，到时候再让余小姨拿这钱去办点儿大事。
    随便看是开店做生意也好，投资什么小厂子也好，或者买个房子，买个铺子什么的，只要赶在通货膨胀之前就行。
    所以这么的，余小姨现在存了钱，知道自己哪怕不干活，银行跟信用社也会给她利息，心里就放心多了。
    加上乔玉跟青杨一直对余小姨特别好，从来没让余小姨感觉到一丁点儿的“寄人篱下”的感觉，余小姨现在性子终于开朗多了。
    余小姨吃着烧烤，喝着汽水，心里突然觉得，其实结不结婚、离不离婚，也没什么。
    在小芦沟村跟枫桥镇，或许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余小姨是个“离了婚”的女人。
    老百姓对于这种“八卦事儿”总是有着无限的热情和脑洞，加上他们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恶意，会编排许许多多的“背后故事”来。
    有说余小姨生不了孩子的，有说余小姨不检点别人不要她的……什么都有。
    但这一刻，在市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余小姨可以自在地吃着烧烤，喝着汽水。
    在这里，没人知道她是离过婚的女人，没人在乎她从什么地方来，要去什么地方。
    她就只是一个纯粹的，烧烤摊上的客人。
    这种前路有希望，来处无所惧的感觉，让余小姨整颗心都活跃起来了，仿佛变成了结婚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年轻姑娘。
    这一刻，她不谈过去，不惧将来，只想做一个开心的食客。
    陈乔玉看着余小姨明亮的脸庞，听着她难得一闻的活泼话语，心里开心极了。
    或许这就是她努力的意义，有能力让身边的人都富裕起来，能够守护住想守护的人。
    两人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中间还跟另外两个中年女人拼桌，听她们狠狠地吐槽了一通自己的丈夫。
    余小姨听得意犹未尽，直到肚子实在是吃不下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招待所，洗漱睡觉。
    躺在干净柔软的床上，余小姨心里迷迷糊糊冒出个想法来，她一定会长长久久记得这个夜晚的。
    在某一天，她离开家乡，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时，她也一定会记得这个夏日微热却又清凉舒爽的夜晚的。

 第684章 陈乔玉一眨眼又成穷人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陈乔玉就起床了。
    她作为考察队的副队长兼实际负责人，需要一大早就把大家集合起来，准备出发去家电展销会了。
    队伍的人数比原先预计的多，麻烦事儿自然也多一些。
    但是乔玉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被余小姨的话语点醒了，今天再没有那种觉得这群人怎么这样的想法，而是从和余小姨一样的，土生土长的八十年代人身上去考虑。
    她想着，如果她没有去现代，没有开店开办作坊，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或者工人。
    在遇到这样可以到大城市出差的机会，会不会也想带着家里人一块儿去见识见识？
    当然自然是肯定的。
    她现在不就带着余小姨吗？
    唯一的区别只是她出得起钱，能保证负责余小姨的全部，不会给考察队带来额外的负担。
    而其他人可能没有那么多钱，不免带上了一些想占公家便宜的想法，虽然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是也情有可原。
    陈乔玉想通这点之后，就没有那么多不情愿了。
    放平心态，能帮忙就帮忙。
    早上吃饭的餐标是四毛钱，一个人吃绰绰有余，两个人吃凑合，有那种带三个人来的，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陈乔玉就把自己昨天晚上了解到的信息分享出来，说：“出门左转有家包子铺，包子只要一毛一个，个头还很大，馅儿也扎实，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
    也给别人推荐：“包子铺再过去几家，有卖豆腐脑的，一毛钱一碗，他们家还有豆浆，喝完了可以再续。”
    考察队的老老少少顿时就兴奋起来，商量着去这家还是去那家。
    陈乔玉跟余小姨去喝豆腐脑，还吃了小笼包子。
    吃饭的时候，有对沾自己儿子光来“考察”的大爷大娘，悄悄给陈乔玉塞了个鸡蛋：“姑娘，你心真好，我们来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这鸡蛋是我们自己在家煮的，昨天出门前煮的，还新鲜着呢，你拿着吃。”
    陈乔玉当然不缺鸡蛋，但是大爷大娘的这个举动，竟然让她有些小小的感动。
    吃完饭也才八点不到，陈乔玉在街口集合了一下人群，然后带着大家买票坐车，往展销会的地方去了。
    考察队里面还有好多人连公共汽车都没坐过，十分新奇，也有些手足无措。
    余小姨也不得不帮乔玉去安排照看别人，这么一来，余小姨反倒生出了些主人翁意识，也没有一开始那种“自己给乔玉添麻烦”的忐忑了。
    幸好乔玉功课做得足，二十三顶小红帽，二十三个一模一样的帆布包，还有队首队尾各一面的小红旗，大家就是想丢也丢不了。
    快到站了，乔玉就提醒大家：“我们下一站下车，大家互相喊一下、看一下，全体下一站下车！”
    考察队的人就互相传话，从公共汽车这头传到那头去，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到站之后，陈乔玉率先下车，一下车就把旗子举起来：“联合考察队的，这边！”
    这架势，跟现代旅游团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在八十年代初，还很少见，路人都觉得很新奇很妥帖，还有不少人对乔玉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任是谁，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家人、同事、朋友，都是件叫人舒心的事儿。
    陈乔玉盯着人下车，下来一个点一个数，二十三个人，一个不落。
    全部集合报了一遍数，才步行往展销会的地方去。
    家电展销会是单独拉起来的一片区域，搭了棚子，看起来其实还没有现代一个小超市的展台好看。
    但是放在八十年代，这么多“新奇”的家用电器摆在一起，已经足够吸引大家的目光了。
    逛展的时候就很难维持队形了，乔玉就挨个叮嘱道：“早上发的小纸条大家都收好了，帽子里放一个，包里放一个，身上再放一个。”
    “大家尽量在展销会的场地内活动，十二点的时候集合一次，中午可以一块儿吃饭，下午展会关门的时候在门口看旗子集合。”
    “要是找不见路，就按照小纸条上的地址回招待所，晚上我会回去点数的。”
    陈乔玉安排得细心，大家没有什么疑虑，纷纷答应下来，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展销会上的各种家用电器。
    陈乔玉也拉着余小姨，满脸兴奋地逛了起来。
    “小姨，咱们先看冰箱去，冰箱好用，又能冷冻，还能冷藏！”
    余小姨被她拽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跟着她往展销会的各个摊位上去。
    虽然只是临时搭建的棚子，但是来参展的厂家也都花了心思布置的，正儿八经地搬了柜台来，再不济也有几张折叠桌子来摆产品。
    冰箱这东西大，虽然没有现代那种双开门多开门，一人多高的大冰箱那么夸张，但是比起来一般的电器，也大很多了。
    乔玉一眼就看到了一台跟二姑家类似的绿色立式冰箱，她拉着余小姨过去，仔仔细细地看那台冰箱。
    厂家有人负责讲解，陈乔玉蹭着听了一些，这个自然没有什么风冷、除味之类的功能，但光是冷冻保鲜，就已经很好了。
    一轮介绍完毕，陈乔玉比别人都先开口问价钱。
    厂家笑着道：“这是我们国产冰箱，价格对比进口的还是很有优势的，不过么，冰箱毕竟是大家电，便宜不到哪儿去。”
    一台冰箱，在现代要卖好几千块钱，就是放在现代，也要上千。
    厂家的人介绍道：“同志您看的这种是我们最新款的双门冰箱，一格冷冻，一格冷藏，很适合家用，但是价钱也比单独冷冻的冰柜要更贵一些，我们这次参展有优惠，两千六百八一台。”
    余小姨当即就吸了一口冷气，腼腆如她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多少钱？”
    “同志，两千八百六。”厂家的人笑着道。
    大约是看出来在场的客户们都对这个价格感到牙疼，厂家又仔细介绍道：“这台因为是新款，多功能，所以才这么贵，这边的冰柜就便宜一些，只要一千二。”
    “这种单开门的冰箱，可以单一冷冻或者冷藏的，只要一千八百八。”
    陈乔玉嘬着牙花子，怎么也没想到在八十年代，有人用“只”来说两千多的价钱。

 第685章 一台冰箱还是一套房？

    不怪陈乔玉抠，她在省城买一套房子才花了四千块，这一台家用冰箱就要两千六百八，这换谁都很难接受啊。
    余小姨这会儿更是一反刚才乔玉怕她走丢紧紧拉着她的被动地位，主动拉住乔玉。
    就怕她一个冲动，直接买下这两千六百八的冰箱。
    “乔玉，咱们先去别的展台看看……不着急啊，不着急。”
    余小姨拼命拉着乔玉远离展台，仿佛展台是个会吃人的怪兽一样。
    陈乔玉也是心肝一颤，怎么说呢，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缺钱”的感觉了，但此时此刻，她还是觉得自己穷得叮当响。
    “这玩意儿咋这么贵啊！”
    等远离展台之后，余小姨忍不住问乔玉：“来之前你光说大家一块儿买能谈价钱，也没说这价钱这么贵……这就是谈，能谈多少下来？”
    陈乔玉摇摇头，指了指另一个厂家也是二开头的冰箱展示价格：“估计难了。”
    生产力决定了价格，现在国产冰箱刚生产出来，价钱肯定是高的。
    乔玉自己也觉得很难接受这种事。
    她去过现代，自然知道以现代人的收入，一个月的工资就能买一台冰箱了。
    但放在八十年代，一年的工资都未必买得起。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同样是两千块钱，在市里或许能买间房了，但是一个人，在八十年代选择花两千块钱买间房，还是花两千块钱买台冰箱，等到几十年后，那结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乔玉的内心瞬间挣扎起来。
    她既不可能一直苦行僧般地生活着，然后拿着对未来的了解，把所有钱都攒下来买房，永远寒酸永远苦难。
    但她也是真的没法拿两千多块钱去买一台最新款的冰箱——还是一台只有现代冰箱三分之一不到的小冰箱。
    乔玉捂着胸口，面露痛苦。
    余小姨连忙停住脚步，问她：“乔玉，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陈乔玉痛苦地点了点头：“想到要花钱，心里痛。”
    余小姨愣了一下，一时分不清到底应该劝陈乔玉，还是应和陈乔玉。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乔玉，你真想买冰箱啊？那冰箱可不便宜。”
    陈乔玉叹口气：“先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呢。”
    不过这开门一击，已经大大地打消了乔玉的积极性。
    她现在满脑子就是，一台冰箱等于一间房，实在是难以下决心。
    不过也因为冰箱的开门重击，后面乔玉看到好几样想买的家电，都没有了那种震惊感。
    比如适合店里用的大吊扇，只要两百块多钱。
    还有能洗能甩干的双缸洗衣机，只要四百五十块钱。
    十四寸的彩色电视机，也只要一千出头。
    还有其他的收音机、能放磁带能录音的收录机跟相机……价钱在冰箱面前，也只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
    一想到一台冰箱能够把这些小家电都带回家，乔玉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她的问题，还是冰箱太贵了。
    逛了一圈，乔玉甚至还看到了电煮锅、电烧水棒这样的小家电，这种在展销会上还是很受欢迎的。
    不知不觉，一上午逛过去了，乔玉也收集了好多信息。
    比如冰柜，国产香雪牌的一台一百升的冰柜，集体采购价格能够打到一千块左右。
    吊扇定价是两百三十块钱，陈乔玉觉得批量谈的话，大概能谈到两百一十块钱左右。
    家电展销会里自然不缺时钟，陈乔玉十一点五十准时出来，就看到展销会门口就有几个人考察队的人聚集起来了。
    陆陆续续等到十二点二十，除了有一伙人流连在别人的电视机面前忘了时间，是二次进去找出来的之外，二十三个人全都集合了。
    展销会门口就有不少推着板车和三轮车卖饭的。
    反正一个人八毛钱的餐标，陈乔玉也没做什么要求，让大家自己找地儿吃饭了。
    陈乔玉自己跟余小姨找了个蒸菜摊子，坐下来点了几个小碗蒸菜。
    一碗梅菜扣肉，一碗土豆烧肉，再来一碗毛豆卤干子，米饭是不要钱任吃的，两个人三个菜尽够了。
    当然了，价钱也不便宜，一碗梅菜扣肉就要八毛钱，土豆烧肉六毛，毛豆卤干子都要四毛，两个人吃了一块八，比双人餐标还高一些。
    不仅如此，因为逛得太累太热，余小姨还自掏腰包买了两杯冷茶。
    吃完饭，陈乔玉就去跟考察队的人交流信息，商量着下午是继续看，还是找目标厂家谈价。
    考察队里好多都是公社里的采购员，对这事儿不陌生，大家一致觉得再看一看比较好。
    毕竟家电是真的不便宜，还是尽量把所有的展销摊位都看过一遍，了解清楚价钱型号、要不要票、包不包送货和安装，再谈价格为好。
    这事儿陈乔玉听大家的，有三水镇的队长带头，她不用多操心。
    下午继续逛展，虽然好多东西乔玉都在现代看过更先进更发达的，但是看到自己的家乡也有这样的产品出现，哪怕只是简易版、初始版，乔玉也觉得与有荣焉。
    现代的先进发达，也是从这会儿开始的啊。
    没有这会儿的老百姓努力生产创造，哪有将来的富饶繁荣啊。
    一连逛了两天展，连展会外头的一些凑热闹的私营小厂的产品，陈乔玉他们也都去了解过了。
    第二天晚上，考察队的队长就召集大家共同商讨投票。
    “我们三水镇对冰柜的需求大，这方面我看得仔细，国产香雪牌的价格和质量是最合适的，而且我打听过了，只要提货时间推后半个月，可以不要票。”
    另一个公社的说：“我们这次有采购相机的需求，但是需求量不大，我们问了好几家，都需要特殊的券，这个我们要回去打申请。”
    “我们这边已经谈好了两家收录机共五个型号，价格分别是……大家帮着参谋参谋。”
    当天晚上，大家聚集在考察队队长的屋子里，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商讨和投票。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才终于达成一致。
    “行，明天我们就按这些型号和数量去谈价格，不达到预算价格，不松口！”
    “好！”负责采购工作的各位，包括乔玉，都雄心勃勃地大声应和了一声，差点儿惹得招待所的其他住客开骂。

 第686章 羊毛衫一百多块钱呢！

    展销会上的价格其实已经比供销社和门市部的便宜了不少，但在集体采购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
    陈乔玉跟着考察队里的采购大佬们，一家一家谈过去，她擅长总结归纳，把所有的品牌、型号、规格、价钱，还有相关的福利优惠，全都记录下来了。
    大佬们只管谈，记录都有乔玉。
    从第三天上午开始谈，一直谈到下午展会快结束的时候，才算是把这一趟的任务完成了。
    当然跟陈乔玉他们的预期还是有些不一样，比如相机，加起来只有三台，人家不肯便宜，还要求得有外汇券。
    陈乔玉他们弄不到外汇券，最后差点儿要加价卖，幸好是快结束了，才谈到跟展销会同样的价格，外加一盒胶卷。
    而陈乔玉最终也没舍得花两千多去买一台能同时冷冻和冷藏的冰箱，她买了一台单门冰柜，只要一千块钱。
    冰柜就冰柜，大不了以后做饭的时候记得提前拿出来就是了。
    乔玉还给店里买了两台大吊扇，当然了，也没忘给柴爱花的早餐店和集贸市场里相熟的商家带上几台。
    除此之外，乔玉还买了收录机、大时钟、电热棒之类能够提升生活品质的东西。
    反正这些东西加起来还没有一台冰箱贵呢，乔玉也就没那么抠搜了。
    交了定金，写好合同，就等着收货了。
    因为签完合同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当天赶不回去，所以考察队决定多留一天，第二天吃过中午饭再回去。
    这样就多出了半天的时间，乔玉拉着余小姨去逛市里的百货商场。
    现在商品的地域局限性还是相当大的，县里就是比镇上发达，市里又比县里好不知道多少。
    陈乔玉在市里看到了许多进口的商品，以前村里小孩不知道咋吃，说看着跟羊屎蛋蛋一样的巧克力，在这里也能买到。
    还有羊毛衫，正好碰到羊毛衫也搞展销，听说是大草原那边的品牌，虽然现在天气热了，穿不上羊毛衫，但是乔玉一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
    看上去像薄毛衣，只薄薄的一层，但是比毛衣软和不知道多少，手伸进去没一会儿就微微发热。
    一百多一件，乔玉咬牙给自己和余小姨各买了一件。
    余小姨心疼钱，觉得没必要：“你没少给我买衣服，我去年棉袄就做了两身，还有一件大衣，毛衣也都是新的，这个就不用了。”
    这一件羊毛衫，顶得上镇上好几身衣服的钱了。
    但陈乔玉坚持要买：“小姨，你不知道，这个品质的羊毛衫，那不是轻易能买到的，小心着穿，能穿很多年呢！”
    去年冬天乔玉跟周姐和晓玲一块儿逛过一次街，就过年前那阵。
    周姐带她去商场，买了一件羊毛衫，三千多呢！
    那会儿周姐就给乔玉说：“虽然贵，但是轻便暖和，穿在身上的每一分钟都舒服。”
    周姐的态度就是：“贵的东西只有贵这么一个缺点，其余是看一次开心一次，用一次舒坦一次。”
    “但要是图便宜买东西，也就刚买下来那一会儿是高兴的，以后用起来不是这儿有问题，就是那儿有问题，而且太便宜的东西，人本能地就不珍惜了，所以乔玉，晓玲，我不是阻止你们花钱，也不是鼓励你们花钱，但是适当买一点好品质的东西，真的能让人开心很多。”
    乔玉买东西一向都是图便宜去的，还很少听到这种说法。
    但是听完之后，她就觉得挺有道理的。
    所以现在看到羊毛衫，哪怕一百多一件，是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但乔玉还是咬牙买下了。
    “以后咱们不用鼓鼓囊囊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就这么薄薄一件，比两三件毛衣还暖和呢！”
    余小姨被乔玉说动了，但坚持要自己给钱：“我都没给你买这么贵的东西，真要买，我自己给钱。”
    陈乔玉欣然同意：“行，小姨你一直没给自己买这么贵的东西？今天也奢侈一次。”
    余小姨咬牙买了羊毛衫，选了件水红色的，她皮肤白，穿这个颜色又年轻又白嫩。
    乔玉则是低调地选择了一件驼色的，她看周姐就经常穿驼色、灰色、灰蓝色的衣服，虽然跟老家常见的配色听起来很像，但看上去却高级很多。
    乔玉的审美不知不觉之间也被现代影响了，所以她没有选花花绿绿鲜亮的颜色，就选了驼色。
    除了这个之外，乔玉还买了好些东西，能自己“砰”的一下打开的伞，还有能卷起来的太阳帽……
    出门必定要在外面买些东西，这是这个年代的人统一的思想。
    还得给家里的人带纪念品，哪怕是支铅笔，是块儿糖，都是那个意思。
    乔玉还好，她常出门，买东西也习惯了在现代买，所以只挑一些现代买不着、已经渐渐消失的小玩意儿。
    但是余小姨就不同了，羊毛衫好像打通了余小姨的任督二脉，她现在就觉得乔玉说的多，难得出一趟远门，攒钱图啥？不就图这一会儿的快活吗？
    余小姨看着稀奇，买了不少东西，一边买，一边还说呢。
    “这个适合万婆婆，还有这个，集贸市场的张大姐肯定会喜欢……”
    等到第二天中午要回去了，陈乔玉跟余小姨大包小包地扛了五六个包，差点儿没拿动。
    结果没想到不苟言笑的梁干部一言不发地帮她们扛起了两个。
    梁干部伸手来拿行李袋的时候，陈乔玉还吓了一跳，以为有人抢东西呢。
    结果看到是梁干部，陈乔玉更惊讶了，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大家是一起到车站的，在车站就有其他县的人先走了，然后乔玉他们一块儿到县城，在县城汽车站又分开走了。
    到最后还是梁干部跟乔玉、余小姨三人。
    经过这几天的考察之旅，陈乔玉也对梁干部有所改观，路上她买汽水，还给梁干部也带了一瓶。
    梁干部面色凝重，拿着汽水半天不动。
    余小姨劝道：“梁叔，这汽水瓶子要还给人家的，得赶紧喝。”
    梁干部这才拿起来，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
    喝完了还冲陈乔玉和余小姨皱眉：“以后不要给我买东西了，这个多少钱？”
    陈乔玉也没想到梁干部是这么讲原则的一个人，只能说了实话：“三毛钱。”
    梁干部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蓝色格子手帕包，打开，找了三毛钱的毛票给陈乔玉。
    陈乔玉只得收下来，就是收下来之后有点汗颜——本来是想请梁干部喝汽水的，没想到最后变成强迫别人花钱了。

 第687章 县城的房子看好了，就等着卖家了！

    一路跋涉，回到枫桥镇的那天，已经是出门的第五天了。
    第一天早上出发，晚上入住的招待所。
    之后是三天的展销会，加上最后这赶路的一天。
    老家出趟门就是这么不容易。
    余小姨虽然比乔玉多了几分出远门的兴奋，但这几天的路途也还是累得够呛，回来之后本来想立马到店里上班的，结果还是没扛住，在家休息了一天。
    乔玉这边就更惨了，她特地挑的周一到周五外出考察，别人回去之后还能赶上休息，但她得马不停蹄地去县城上课。
    不过这回到县城之后，乔玉收到了个好消息——付老师和葛老师帮她打听到了一处房子。
    “是我们学校一个老师的房子，原本是家里的老人住着的，后来老人过世了，现在老师在学校这边分了房子，那边的房子用不上，就想着租出去或者干脆卖了。”
    葛老师说：“本来想的还是租出去合适，但是赶上今年这个老师的孩子考大学，挺有信心的，就等着考试之后看录取情况，要是录取了，他们家就准备把房子卖了，给孩子上学。”
    陈乔玉好奇道：“上大学应该用不了多少钱？学校不是有生活补贴吗？”
    付老师笑道：“是有生活补贴，但也就刚够吃饭的，想买个书啊，看个电影，买件新衣服新鞋子，还打球什么的……就得花不少钱了。”
    “童老师他们两口子有两套房子，嫌老房子不是楼房，没有自来水，也没通电，不方便，租也租不了多少钱，所以并不愿意去打理。”
    葛老师解释道：“童老师的爱人在酒厂工作，这几年效益不错，酒厂分了房，每年的奖金也不少，家里不缺钱，就是觉得老房子留着也没用，怎么都不会回去住的。”
    “尤其是孩子今年要是考上大学了，以后也是看分配到哪里，也不会回来的，回来也有两套房了。”
    所以，一个年份不短的，没水没电的老房子，人家着实不想要。
    毕竟光是通自来水和电，就得不少钱，还不如直接卖了呢。
    乔玉趁着上课的空隙去看了一眼那个屋子，果然现在还没流行商品房，能买到的都是老房子。
    这个老房子就没有省城那么好了，是红砖黄泥的，陈乔玉看到红砖之间的黄泥都朽了，一有动静就哗哗往下掉粉。
    屋顶也是牛皮毡跟青黑瓦的，瓦片都碎了不少了，屋里的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的土地，走起来坑坑洼洼的。
    陈乔玉看了一通，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房子不好租了。
    县城毕竟比乡镇发达，县城没通电没通水的地方少，吃不了这个苦。
    但这房子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不然付老师跟葛老师也不会推荐给乔玉。
    葛老师说：“这房子好就好在大，现在县城想找这么大的房子不容易了，要是自己多花点钱，把墙面跟屋顶修一修，再通上水电，还是很合算的。”
    付老师还记得乔玉说的想找个店面，兴许还能开个店的事儿，给乔玉介绍：“虽然不在正街上，但也是对着马路的，后面离中学不远，开个窗户，也能卖点儿东西。”
    陈乔玉看了一圈，心里也有数了，这屋子的面积确实不小，一间就有三四十个平方了，四间加一块儿，得有一百五六十个平方了。
    地段也不错，挨着她上夜校的中学。
    但就像葛老师说的，住进来得花钱，维修装修通水电……都不是小数目。
    但乔玉正好就有钱。
    虽然她志不在房东，但她还一直记得周姐和晓玲租房子的房东老大爷。
    老大爷的房子占据了步行街里面的一条分叉巷子，听说以前也是老屋，赶上九几年零几年，起了屋，四五十平就能做一个小二层乃至小三层，每层分别租出去，现在躺着收租，不知道多舒服。
    乔玉想想，这可是县城的地段，比镇上还是金贵不少。
    这屋子老旧不怕，以后可以重新盖啊，但是这么大一块地，那可不容易弄到。
    乔玉当即就心动了，问付老师和葛老师：“那童老师他们想多少钱卖呢？”
    付老师跟葛老师说：“我们打听了一下，他们对外报的价格是两千四，我们学校有老师去谈过，但考虑到后续的维修通水电的费用太高，一直没谈下来。”
    “现在童老师他们也没降价，只说我们过去的话，可以降一点，但应该也不低于两千。”
    “我们现在就准备看看童老师的孩子高考怎么样，如果要是考去了外地，他们可能就愿意便宜卖了，给孩子手里宽裕些。”
    陈乔玉点点头，两千块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儿，而且县城这边，说实话，一时半会儿她也没有住房的需求。
    即便有，她手里的钱也足够维修和通水电了。
    于是她就请付老师和葛老师帮忙：“那我还是愿意的，这个价格估摸着两千也差不多，毕竟这么大四间房，再往下谈的空间也有限，那我就等着看看高考之后他们家卖不卖。”
    付老师高兴不已：“要是青杨能考上县里的高中，来县里读书，你再把店开来县里，那可就太好了！”
    葛老师也笑着道：“通水电的事儿你也别愁，我跟你付老师去问了，加起来几百块钱肯定够了，到时候大家凑一凑钱，先把屋子修好，通上水电，买些旧家具，就能住人了。”
    乔玉乐呵呵的应下：“对呀，这么看，这房子是真不错。”
    不过付老师跟葛老师出于细心，还是介绍了另外几处的房子：“最便宜的有一套六百多的，是胡同里的一个小单间，也有十来个平方，主人家是工作调动要走了，所以想卖。”
    “还有一套一千出头的，是人家厂子里的职工宿舍，跟我们差不多的格局，两室一厅，就是这个手续还要看厂里领导批不批……”
    陈乔玉一一听着，都记下来。
    要说她本来没什么买房囤房的想法，但是自从去了家电展销会，看到一台冰柜能买一套房之后，心里的天平自然就倾向了买房。
    如果在维持、甚至逐步提升改善生活水平的情况下，多买几套房子，对将来也是好处的。

 第688章 很好，中考这事儿开始卷起来了！

    虽然现在好多城里人已经知道房子的重要性了，但是因为习惯了等着单位和组织解决，没多少人想着要自己买房。
    只有实在是住不下了的，才会想着买房。
    像乔玉这样外地来买房的也不多，一个是粮油关系都跟着户口呢，现在买房也没说解决户口的事儿，换个地方，等于放弃自己的粮油关系了。
    再一个就是手续上比较难办，这会儿的情况决定本地人还是不怎么接受外地人的，没有个知根知底的本地人拉线，人家看到外人根本不搭理。
    所以乔玉也只能依靠二姑和付老师他们，才能勉强找到能够买卖的房子。
    想要把房子当成商品一样自由买卖的时候，起码还得十年呢。
    ……
    这个六月，乔玉也很忙，从展销会回来之后，乔玉跟余小姨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中考的青杨身上。
    虽然青杨一贯不怎么让家里人操心，但是中考这样的大事儿，家里人也没法平静下来。
    青杨的饭菜，余小姨一天三顿地盯着，不辞辛苦地给送到学校去。
    天气热，怕青杨中暑，又不敢让他吃冰的，怕他拉肚子，就自己熬了酸梅汤、绿豆汤，放凉了再给送去。
    最多也就是放在井水里冰一下，凉津津的时候喝，冰柜里的是万万不能的。
    乔玉能做的不多，就陪着青杨复习。
    她记忆力不错，青杨的语文、政治、历史、地理之类的科目，乔玉都陪着他背诵，帮他抽查。
    数学物理化学生物那些，乔玉帮不上忙，但她也找人弄到别的地方的模拟试卷，和老师自己总结的一些参考资料。
    当然了，其中夹杂着不少她从现代搜罗到的资料。
    乔玉没想过要给青杨直接找当年一个县的中考试卷，一则这种资料想找也未必找得到，就是高考试卷都未必搜得到呢。
    二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她去的现代，和她现在生活的老家，并不是同一个世界，还是有些细微的变化的，所以，即便搜到了，可能也未必是同一份考卷。
    而最后，是乔玉心里的那点儿属于八零年代老百姓的质朴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找参考资料，青杨自己看了背了总结了，考试能用上，那是青杨努力的结果。
    找试卷背答案这种事，陈乔玉觉得青杨不会信也不会做。
    六月底，中考先考了，考完他们还要帮忙去收拾高考考场呢！
    中考那几天，余小姨天天就去学校门口守着，扇子、帽子、水壶、水果、面包饼干……什么都给准备着。
    弄得学校里的其他家长频频看过来——一样来看孩子高考的，怎么就有家长准备得这么齐全？
    考试第一天上午，好多家长只是送孩子出门，给孩子喂饱了，检查了文具，把人给送进考场就行了。
    最多不过中午能想着来接。
    但像余小姨这样带着全套装备等在学校门口的，还真不多见。
    等到中午，大太阳下，考生们从学校里跑出来，别的学生都热得一脑袋汗，嚷嚷着渴了热了，家长只说赶紧回家去的时候，余小姨先掏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快擦擦汗，这考场里怎么也没个电风扇，看这一脑门子汗！”
    青杨嘿嘿笑着拿毛巾擦了汗，余小姨又递上同样干净舒适的汗衫：“在树底下换上，免得汗湿的衣服给弄着凉了。”
    于是青杨又换上了干燥的衣服，顿时就跟其他浑身汗津津的考生拉开了舒适的程度。
    之后就是放凉的绿豆汤，余小姨贴心地递上保温杯：“我说放凉就行，你姐说你爱喝冰的，应是往里面放了两块冰，不过我看冰都化了，应该不会太凉，喝着正好。”
    青杨连忙接过来，心想果然还是亲姐姐懂他。
    这个天气，喝一口冰冰凉凉的绿豆汤，那滋味儿，简直绝了。
    果然，就在青杨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半杯绿豆汤的时候，余小姨清晰地听见了周围路过的同学和家长，那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吞咽声。
    余小姨一边还拿着蒲扇给青杨扇风：“你姐的意思是，中午就别回去了，给你带了饭，在学校附近吃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免得跑来跑去了。”
    青杨点点头：“行，下午一点半就开始考试了，时间也没多少。”
    然后余小姨就拿出了刚打包好，还热乎乎的饭菜：“借了爱花店里厨房做的，没敢做大荤，就炒了两个鸡蛋，拌了个黄瓜。”
    青杨对吃的不挑，自从乔玉能挣钱之后，就没短过他的嘴，对吃食不馋，什么都能接受。
    “小姨，这就挺好了，有绿豆汤，还有饭有菜有蛋，吃着舒坦。”
    说着，就准备找地儿吃饭，结果没想到余小姨从树背后拿出了一张折叠凳，甚至还有一张小小的折叠桌。
    “在这儿吃就行。”余小姨说。
    青杨眼珠子都忍不住瞪大了：“小姨，你怎么什么都有？”
    余小姨含蓄一笑：“还不都是店里的，你这阵子复习也没去店里，你姐又进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就这折叠小凳，卖得可好了。”
    青杨一边扒饭，一边笑呵呵的：“等我考完试就去店里帮忙。”
    余小姨细心地给青杨扇着风，心疼外甥：“用不上你，你这几个月天天苦学，考完试就好好休息休息。”
    说着，不等青杨吃完饭，余小姨又从树后面掏出了一个真正的“神器”——折叠躺椅。
    这下青杨是真的绷不住了：“天啊，小姨，你怎么连这个都有！”
    余小姨嘿嘿一笑：“你姐刚进回来的，我本来想带个凉席和垫子，叫你躺地上睡会儿的，结果你姐昨天就出了一趟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就带了几把折叠躺椅回来。”
    “这个比凉席好，凉席毕竟是睡地上，这个也能躺，好歹还是在椅子上。”
    余小姨介绍着，说她本来还想把汽水厂送的那把大太阳伞带过来的。
    得亏被乔玉给拦下了。
    就这么的，青杨吃完饭，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躺椅支起来，舒舒服服地躺下睡觉了。
    而那些带着孩子往家里赶，下午又辛辛苦苦送孩子来，跟孩子一起热得满身满头大汗的家长们，实在是绷不住了。
    本来大家挺平常心的，但是禁不住有人在这里卷啊！

 第689章 购物需求无处不在，小店销售再创新高

    有个家长骑车送孩子来的，算是比那些拉着孩子往家飞奔，或者让孩子自己赶回家吃饭的家长稍微好点儿。
    但是，这家长也怕路上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一早就出了门，孩子也没休息上。
    这会儿吃过饭，又热又困的，也只能在自行车后座上踮着脚坐会儿，根本休息不好。
    那家长看到余小姨这边坐在折叠小板凳上，旁边的小桌上摆着水壶、水果，还拿着扇子给躺在折叠躺椅上的青杨扇风，那实在是忍不住了。
    家长放轻脚步走过来，轻声向余小姨打探：“这位家长，你家孩子睡的这个躺椅是上哪儿买的啊？这么看真好。”
    余小姨当然不吝惜给自家店铺打广告，但因为怕打扰休息的青杨，她还是走远了几步，才小声说道：“就是在集贸市场门口的那家百货店买的，昨天刚到的新款。”
    那家长连忙问道：“贵不贵？”
    余小姨说了价钱，那自然是有点贵的，那家长也犹豫了一下。
    可是看着自家孩子在自行车后座上头一点一点的没法休息，再看看人家的孩子悠闲地躺在树荫下睡大觉，这当家长的没法不多想——这俩孩子下午考试的状态差别大了去了！
    其他家长陆陆续续来，也都忍不住出声问东问西，余小姨都给指去了百货店里。
    家长们后悔莫及——本来中午休息的时间就短，光想着叫孩子吃点儿好的，没想到给孩子多争取点儿时间！
    一点十分，别的孩子都满头大汗惹得跟出气的老牛一样赶来学校的时候，余小姨才轻声把青杨叫起来。
    青杨迷迷瞪瞪的时候，还有冰凉的绿豆汤送上，喝完之后又吃了几口切好的水果，整个人神清气爽的，跟别的同学比起来，那叫一个悠闲。
    余小姨还不忘提醒：“喝了绿豆汤，一会儿考试前先上厕所。”
    青杨点点头，清清爽爽地往考场里去了。
    余小姨跟所有家长们一块儿目送着孩子进考场，等开考铃响过之后，刚才向余小姨打听过的几个家长，立马就跟离弦的箭一样，跑的跑，骑车的骑车，冲了出去。
    等余小姨骑着乔玉的那辆破三轮，载着东西回到店里的时候，万嫂子忍不住兴奋地给余小姨比划——乔玉昨天进回来的折叠躺椅，全都卖光啦！
    还有折叠椅，也都卖出去了不少。
    连夏季不怎么受欢迎的保温杯，刚才也一口气卖出去了十几个。
    余小姨都有些惊讶：“卖出去了这么多东西？”
    万嫂子兴奋地点点头，万婆婆笑着说：“我算是明白乔玉之前进货那副笃定的样子了。”
    “她说啊，需求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万婆婆也为今天的营业额感到兴奋：“看看，你这给青杨布置一场，就给店里带来了这么多生意。”
    余小姨脸上红红的，她现在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乔玉之前跟她说的另一句话了——人只有舍得花钱，才能挣钱。
    看看，她舍得给青杨花钱，什么都给青杨弄最好的，结果意外带起了考生家长之间的购物需求。
    说话间，还有家长陆续过来，询问保温杯折叠椅和躺椅什么的。
    就是可惜乔玉昨天临时去进的躺椅数量不多，早就卖空了。
    不过折叠小板凳和保温杯，还有蒲扇的销售量都不错。
    也有人现场买点儿冰糖绿豆酸梅汤的材料，准备回去熬汤。
    就这么的，度过了青杨的中考。
    青杨中考之后的第二天，果然没能起来，在家睡得昏天黑地的。
    乔玉跟余小姨都没招他，该干嘛干嘛去，就是给青杨留了饭菜和纸条，让他醒来自己吃。
    乔玉还给青杨发了“五十块钱”的奖学金。
    甭管青杨考得怎么样，这都是对他中考这段时间的努力的奖励。
    乔玉处理完红薯粉作坊里的事儿，才跟余小姨一块儿去店里了。
    原本以为中考过后，保温杯和折叠躺椅什么的热度就下去了，该恢复正常了，结果没想到还是遇到了许多人来问。
    乔玉反过来一问，才知道这些竟然是过几天高考的家长。
    高考的重要程度那跟中考比，还是高出不少的。
    高考生的家长们更仔细了，原本是不知道这个做法，现在知道了，都满世界找折叠躺椅、遮阳伞什么的。
    这样就不用叫考生大中午的往家赶了，也不怕他们在考场附近休息不好。
    平日里大家可能还嫌贵的躺椅，加上“可供考生休息”这么个名头之后，变得格外好卖。
    好多人进来都不讲价的，只要有，就买。
    乔玉补货的十几把躺椅，半上午就卖完了。
    弄得乔玉都没法待在店里了，赶紧又跑了一趟现代，去批发折叠躺椅去。
    ……
    乔玉最近忙，去现代都是急匆匆的，这次也一样，回到姚家村之后，青杨已经不在老宅了。
    乔玉估摸着青杨不是上山弄他那个大棚去了，就是去找大牛或者其他同学去了。
    反正中考结束了，也放假了，由他去。
    乔玉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只有小黄小黑它们发现了乔玉的踪影。
    不过小黄小黑它们现在对于乔玉一进厨房就是几个小时，甚至连气味和动静都没有了的现象，也早已习惯，压根都不惊讶了。
    乔玉这才摸了两个鸭蛋，加上早上吕爹爹吕婆婆送来的鸡蛋，去了现代。
    去了之后，她骑着电三轮，先把鸡蛋送到了小仓库，然后也没去周姐的店里，直奔批发市场。
    找到上次披发折叠躺椅的商家，要了个大单。
    老板还有些意外：“你要这么多躺椅干嘛？我店里现在就剩下三十多把了。”
    乔玉也不嫌少：“那你今天就把这三十多把都给我，剩下的你看什么时候能到，我再来取。”
    现代物流的速度那是老家人想象不到的，批发商的上级也有物流点，老板说：“我现在下单应该明天下午能送到，最晚后天上午肯定是可以了。”
    这时间还行，距离高考还有几天，乔玉还能趁着这个挣一波。
    这个是真挣钱啊，毕竟乔玉在现代的钱已经很多了，这种在现代批发带回去在老家卖的，属于纯赚。
    乔玉当即就下了两百把躺椅的大单。
    刚下完单，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问批发店老板：“老板，你们这儿高考是六月就考了对？”

 第690章 那不能，我们老家还没考呢！

    老板听见这话，一时脑袋有点发懵，半晌才哭笑不得地回道：“姑娘你这话说的，你们家高考不是六月份考的啊？”
    要说中考可能还分地域，不同时间考呢。
    这高考不是全国统一的吗？
    老板打量了乔玉一眼，觉得乔玉这模样也不像是在外国生活在外国高考的人啊。
    乔玉脸上微热，那可不，她老家高考可是七月份才考的！
    不过这不要紧，关键是现在现代这边的高考已经结束了，乔玉立刻有了新主意。
    余小姨的做法让她看到了，即便是在八十年代，大家对于“读书”的热情也是十分高涨的。
    一个中考就能让考生和家长们如临大敌，更别说高考了。
    八十年代就这么卷，号称“卷王之王”的现代人肯定只有更卷的。
    高考的“仪式感”什么的，那带回老家，绝对是挣大钱的家伙事儿。
    这事儿乔玉也不用问别人，找了个能连网的快餐店，随便买了点儿东西，就坐在人家店里给手机连上了网。
    一杯饮料还没喝完，乔玉就已经在视频网站上搜索出了各种高考仪式感了。
    当然有些她现在还用不上，比如什么“985”、“211”的，都是八十年代现在还没出现的东西。
    但是其他的什么高中、夺魁、状元……那都是可以借鉴的。
    乔玉真的超级喜欢看现代人拍的各种视频。
    虽然周姐也教过她怎么搜索网页，搜索一些专业知识，但对乔玉来说，纯文字的信息她理解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毕竟很多用语，还有专有名词，都是在这几十年里陆陆续续出现的，她来现代的时间毕竟只占正常生活的几分之一，还没办法完全理解。
    但视频就不一样了，短视频的兴起，让乔玉，甚至是一些不识字的人，都能看明白视频在说什么。
    乔玉刷了不少视频，看到有人拍高考考场外面好多家长穿旗袍送孩子进考场，取“旗开得胜”的好兆头，简直美得她冒泡泡。
    就是可惜现在做衣服已经来不及了，老家人对旗袍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大家现在都喜欢“时髦”的新衣服，还没有到追求复古的那一茬呢。
    这个暂时不考虑了，乔玉又接着往下看，还看到有人送高考生向日葵的，取的是“一举夺魁”的意思。
    但是，送花这事儿对八十年代的人来说也不是太实用。
    大家才刚刚吃饱饭没几年呢，这种纯粹装饰性，尤其还是短暂装饰性的东西，市场实在是不大。
    真要弄，那也得是假花——起码能在家里放个好几年呢。
    所以这个暂时也不弄了。
    乔玉再继续往下看，果然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什么教育机构的人，拿着环保袋，还给家长和考生们发笔呢。
    家长们本来是不愿意接触这些教育机构的——说的好听叫教育机构，其实就是复读培训机构，可没有人愿意去沾这个。
    但是人家教育机构拿捏家长和考生的心也不是说着玩儿的，人家给的环保袋子上面，印着高考热门公式，还有今年的时政考点呢！
    这就叫家长和考生不得不多看两眼了——万一叫培训机构蒙中了呢？
    高考一分可是差着几万人呢！这多看一个公式，说不定就考到了呢？
    然后那个笔也是，正常考生都会自己提前准备笔，但是，禁不住人家的笔上面印着各种激励人心和好运好彩头的话语。
    还有一些去年前年大前年的各省市高考状元的鼓励和座右铭。
    这就叫考生无法拒绝了，哪怕是当个平安符，攒攒运气福气，也愿意接过来。
    乔玉看了半天，最终觉得这个是最适合她去操作的。
    她一口气把剩下的饮料都喝完了，心里还遗憾青杨不知道要等到多少年之后才能喝上这些奶茶果茶清补凉什么的，而后，就开始在批发市场里寻找了起来。
    批发市场一共四条大街，另外两边还有一条横街铺面，上百家大大小小的店铺，东西真是不少。
    乔玉挑着文具店和一些礼品店去看，果然就找到了那种印着公式和座右铭、高中祝福的笔和本子。
    这种一般都是成箱拿的，一箱子笔起码五百支，价钱不贵。
    只不过现代用的中性笔乔玉带回去也没法用，只能挑圆珠笔和钢笔、铅笔。
    只有这些笔八十年代才能用得上。
    乔玉挑的时候很小心，尤其是圆珠笔。
    她有一次贪便宜，两百多块钱在批发市场门口的流动摊位上买了两千支圆珠笔。
    人家写写画画的时候，她瞧着那笔挺好用的，结果买回去拆了箱之后，里面一大半的笔都不出墨。
    剩下的也要么是漏墨，要么是时出时不出，几乎不能用。
    从此乔玉就再也不肯在没店面的流动摊位上买东西了。
    贪小便宜吃大亏啊！
    她接连逛了好几家文具店，终于找到满意的笔了。
    她特地挑箱子里面的笔试试，出墨都很顺畅，才找老板谈价钱。
    “老板，这笔怎么卖的？”
    老板扫了一眼乔玉，见她年纪不大，就问她：“你是自己用还是批发卖的？”
    乔玉笑道：“那肯定是批发的啊，自己用我就不来您这里了。”
    老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一盒是五百支，算你三百五十块钱。”
    乔玉拿着上面印着“金榜题名”、“一举高中”之类话语的圆珠笔，摇头道：“老板，你这是看我脸面嫩，欺负我呢？”
    乔玉抓了一把笔往老板的收银柜台前一放，说道：“现在高考都结束了，这笔也过了热度了，您还卖这么贵，不合理？”
    老板脸色讪讪的：“这玩意儿还有过期的？今年高考结束了，不还有明年吗？”
    陈乔玉笑了：“老板，你这就是欺负我不懂行呢，我家里卖这些的，我还能不知道吗？这笔是没有保质期，但是真放到明年，这颜色也旧了，墨水也不流畅了，更有可能明年出新款，这种老款就不流行了。”
    乔玉现在也是会网上冲浪的人了，讨价还价的小招那是一套接一套的。
    “而且这还是圆珠笔，现在高考让用圆珠笔吗？不让用对不对？这顶多就是给学生平时练习用的。”
    “但学生为了手感，也不爱圆珠笔啊，都用中性笔去了，你这圆珠笔最多就只能卖给别人当赠品，您说是不是？”
    乔玉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说得文具批发店老板没有招架之力。
    最后老板自己扛不住了，问乔玉：“那你说多少钱？”

 第691章 这第一桶金，她是赚定了！

    乔玉掂量了一下那一盒子笔，五百支应该差不多。
    但她还是一副挑拣的样子，说道：“这一盒笔里还得有不少瑕疵品，印刷、墨水，都有可能出问题，满打满算，也就四百多支。”
    “圆珠笔本来就不贵，用途也不多，高考都过了……这么一盒，我给你一百块钱。”
    老板登时跳起来：‘疯了？我这可是五百支一盒的！你才给一百块钱？”
    乔玉拿着笔煞有介事地挥舞着：“不是我压你的价，老板您自己看看，现在学生喜欢都是什么样的？都是那种带卡通图案，还有小配件的！”
    “这种印着字的笔，学生不嫌弃就不错了，我拿回去也卖不出什么价钱，只是当赠品用罢了。”
    乔玉一副动之以情的模样，说道：“老板你也是做生意的，这赠品就是个促销的名头，多一块钱都是成本，这一盒我算你一百块，已经很便宜了。”
    老板心里也明白，就是觉得乔玉这价钱压得太低了，他摇摇头，说道：“一百卖不了，最低也得一百五。”
    “那行，就一百五！”乔玉立刻接话。
    速度之快，让老板都噎了一下，经不住怀疑乔玉本来就是想要一百五这个价格？
    他狐疑地看向乔玉，乔玉仰头望天——我可没想一百五买，我本来想两百块钱买的。
    但是没办法，口才太好了，效果自然出众。
    等乔玉让老板把店里的这种被人嫌弃的存货拿出来时，一共两箱，每箱里面是四盒，也就是一共八盒，五百支一盒，总共四千支笔。
    老板有点蔫头耷脑的：“一千二百块。”
    乔玉拿过来，把盒子拆开检查——反正这些印着厂家名字跟各种规格材质的外包装她也不能带回去，所以拆得十分爽快。
    乔玉一边拆一边检查，还一边跟老板说：“老板，抹个零，一千块。”
    老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千二抹零抹到一千块？就是卖金子的也不敢这么抹！”
    乔玉嘿嘿一笑，找出一支印刷有点问题的笔，递给老板：“老板你看，我这随随便便就找出来一支有问题的，您自个儿说说，这印刷都有问题，这种笔还有啥用？”
    老板心里憋屈，嘟嘟囔囔地说道：“能写不就行了？卖不出去自个儿还能用呢。”
    乔玉拍拍两个大箱子：“我就一个人，得用多久才能用完这两大箱啊！”
    一番讨价还价之下，老板虽然没能便宜钱，但是又搜罗了一箱子零散剩下的本子和笔。
    “算了算了，本来这些我当福袋卖也能卖个两三百的，便宜你了。”
    乔玉翻了一下，看到这一箱子剩余货都还算完好，基本上都是试用的笔和一些折了角，或者被人划了一两笔的本子，还有一些沾了灰的文具，都是能用的。
    乔玉就满意了：“多谢老板，这是一千二百块，老板您点点数。”
    老板有些不大熟练地接过那一沓现金，一边数，一边嘀咕道：“你出来批货怎么不用手机支付，现在谁还用现金啊？”
    乔玉笑呵呵的，不慌不忙地应对：“开店的嘛，小孩子来买的多，都是用的现金，慢慢的就存了不少。”
    这也是，老板点点头，小学门口的好多文具店都是在他这里批发的，小学生没有手机，偶尔个别有能付款的电子手表，但大多数还是用现金的。
    所以老板并没有对乔玉的话产生什么怀疑，点完钱，还帮着乔玉把东西搬上了三轮车。
    之后乔玉又如法炮制，去了礼品店，买了一批塑料小扇子和折叠纸扇，当然了，都是挑的那种印着高考相关字样的“过期货”。
    批发店的老板们也知道这玩意儿现在要是不卖出去，留下来也只会占用库存，所以但凡乔玉讲价，基本都能讲下来。
    之后还有帽子、水杯水壶、t恤什么的，乔玉都挑了一些跟老家款式大差不差的，买了下来。
    有些老板出于好心，又或者是想乔玉多批发一些，就推荐她买另外的款式。
    “小姑娘，你挑的这些款式有些太老气了，就是当赠品别人也未必喜欢，你还不如挑这些，你看这个发光手环，还有这个毛毡头饰……现在的学生都喜欢这种。”
    乔玉能不知道吗？
    那发光手环多好看啊，还是各种流行的卡通人物。
    还有那个毛毡头饰，有搞怪的，有可爱的，还有一些过于现代化的祝福，比如什么“考的全会，蒙的全对”，乔玉都很喜欢。
    然而，都不是八十年代能有的样子。
    乔玉只能遗憾婉拒了：“这些价格都太贵了，我送不起了，还是批些便宜货。”
    老板们也没法子，毕竟也不能强买强卖。
    但看着乔玉把店里的几大箱“积压货”都带走了，哪怕是低价，老板们也很高兴。
    “就愁这批货出不去呢！”
    也有提醒乔玉的：“封箱保存的时间能久一些，但是到明年还是有风险的。”
    乔玉点点头，谢过好心老板的提醒。
    但是没关系，他们那儿的高考还没开始呢！
    这些都没过期，她现在就等着看镇上能消耗多少，剩下的，还得想办法运到县里去。
    不过她相信，这些东西放在八十年代，那都算是头一份，可不是谁都有那么先进的目光，这么早就开始赚考生家长的钱了。
    乔玉带着满满一车“高考相关”的货物，兴冲冲地上了山。
    这来自于考生家长的第一桶金，她是赚定了！

 第692章 咱的店就是镇上的头牌！

    要说现在各地开杂货店、百货店、日杂店的也不少，但乔玉的杂货店迄今为止仍是枫桥镇的头牌。
    不为别的，就为乔玉店里层出不穷的活动。
    之前的什么抽奖啊，满多少赠多少啊，还有各种节假日活动，那放在八十年代，都是非常吸引人的。
    不仅仅是货物的丰富和价格的优惠，还充分满足了八十年代人们喜欢热闹、喜欢新鲜，却无处释放的精力。
    乔玉批发完东西，赶着回了老家。
    这么一大堆的东西，她在洪大姐的废品收购站拆了半天，把各种外包装都给拆掉。
    正好还能留给洪大姐。
    洪大姐对乔玉的做法十分不解：“你这拆了干嘛啊？要是卖的话，带包装，哪怕是旧包装，总比不带好。”
    洪大姐说：“带着包装，看着起码还知道里面的东西是新的，你这把包装都拆了，可就卖不上价格了。”
    洪大姐知道乔玉在“农村”开小超市，所以好心提醒她。
    但乔玉能怎么办？这些玩意儿不拆掉外包装，她都不敢带回去。
    她看了好多书和信息了，要想出现接近现代造型功能接受度的商品，起码得95年之后了。
    乔玉乐呵呵地谢过洪大姐的提醒：“包装太占地方了，带回去不方便，我们哪儿是乡下，不怎么讲究这个，只要东西是好的就行。”
    洪大姐歪着脑袋问：“这样啊？”
    “是啊，我们讲究实用，管它外包装是什么样呢，重点还是产品的质量要过硬。”
    乔玉说这个可一点儿都不心虚，八十年代的东西包装可算得上是朴实无华，实用为主了。
    哪像现在啊，周姐给松松买个玩具，那家伙，包装都得占半平米地方。
    老家的东西大多没包装，有也只是一层简单的油纸或者塑料纸，在外面就是一个薄薄的纸箱子。
    可不敢跟现代的纸箱子比厚度，老家的纸箱厚度现在现在就跟夜市上卖的章鱼小丸子的纸碗一样的厚度。
    乔玉一边拆，洪大姐那边看有工人有空闲，也叫来帮乔玉拆。
    这下可大大减轻了乔玉的负担了，拆包装这种事儿，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还真挺麻烦的。
    你看那保温杯里面，有些还给放茶包去味儿，外面还挂牌子，再外面还给套个袋子，最外面才是一个纸盒。
    拆一个容易，一两箱下来，就是乔玉手脚麻利，也得花上一会儿功夫。
    不过自从跟洪大姐认识之后，这方面乔玉就省事儿多了。
    她把纸箱纸盒各种包装都留给洪大姐，卖多少钱都是个意思，洪大姐给她提供点儿帮助，就方便多了。
    而且在洪大姐这里，乔玉要求把什么商标磨掉，洪大姐也一点儿不稀奇。
    刚开始乔玉还有些忐忑——要不是想借用洪大姐这里的砂纸，她还是会选择回到山上的废弃老宅自己去打磨的。
    但是洪大姐对此见怪不怪：“嗐，我们收废品的，什么没见过？很多时候也有那种印错了的，或者印多了的东西，都是好好的，但是带着商标不能卖，我们也做二手处理。”
    洪大姐说：“我去年不就在一个服装厂收了一批尾货t恤吗？质量还挺好的，就是可惜人家品牌方不允许私自销售，服装厂不敢往外卖，就只能便宜我们了。”
    洪大姐有些狡黠地笑道：“不过这便宜我们不占白不占，品牌能管厂家，可管不了我们，把标签一剪，那不还是好好的衣服？”
    洪大姐还是有些得意的：“去年那可挣了一小笔钱呢。”
    所以她对乔玉的做法还算理解，唯一不理解的就是有时候乔玉在很不起眼的商品上也要花时间处理。
    就洪大姐看，乔玉老家开着超市，哪怕是个乡里的小超市，一年挣个几万块应该是没问题的。
    乔玉家还有养鸡场，这也是一笔收入，再搭上卖菜卖红薯粉什么的，收入应该算是不错的了。
    比不上收废品挣钱，但是也不用在这些小东西上这么花精力。
    但是乔玉执意这么做，洪大姐也没法子。
    毕竟收废品这么多年，跟荷包一起鼓起来的，还有见识。
    收废品的时候见的奇人奇事可不少，洪大姐早就练就了一副岿然不动的淡定了。
    乔玉要怎么做，由她去就是了。
    有洪大姐的照应，乔玉现在在废品收购站处理东西，也算是得心应手。
    毕竟废品收购站地方大，有水有电，有的砂纸打磨工具，偶尔还有人帮忙，对乔玉来说可算是大好事。
    乔玉也隔三差五送些农家菜和鸡蛋红薯粉什么的过来，不图别的，就是个人情往来。
    在洪大姐的帮助下，乔玉一下午就把所有高考金榜题名的小商品处理好了。
    这样她带回去就方便许多。
    等回去之后，乔玉又马不停蹄地开上拖拉机，把货物送到镇上店里。
    到了店里，乔玉还不能停歇，她把青杨也薅来了：“你是学生，你比我们知道学生喜欢什么，你来说，我们来布置。”
    乔玉借由自己和余小姨看过家电展销会的名头，开始对店里的陈设布置提出了新要求。
    现在赶上学生高考这么一波红利，自然要做全镇头一号的新鲜景象。
    乔玉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我找人定制个横幅，上面印上金榜题名几个大字，以后每年中考高考，乃至期末考试都能用。”
    “然后这边弄个祝福语，青杨你想想。”
    “这边弄个金榜题名套装，一套的笔跟橡皮、尺子、本子，还有高配的水壶、帽子、书包……定价方面小姨你跟万嫂子帮忙算一算，比单买稍稍便宜一点，取个好数字就行。”
    万婆婆则是找了店里囤的红绳子，还有金纸什么的，跟万青一块儿裁了，像剪窗花那样剪些喜庆图案和字样。
    大家全都忙活起来了，柴爱花也抱着孩子跟张永华一块儿来帮忙。
    小宝才几个月，正是可爱的时候，乔玉今天在废品收购站待了半天，都不敢抱他，只敢就着柴爱花的手逗弄了一下孩子。
    柴爱花有些羡慕地看着乔玉指挥着大家对杂货店进行一轮布置，只是小小地挪动了一下商品摆放的位置，就觉得店里的气氛大不一样了。
    柴爱花跟张永华说：“你看，乔玉去县里上学，就是能学到东西，这脑筋，这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样？”

 第693章 高考这事儿，真的是商家赚钱的大好机会

    张永华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做生意的，只要东西好，真材实料，物美价廉，人家自然就会来买，弄那些噱头有啥用啊。”
    柴爱花瞪过去：“你在隔壁看着，还能说这些噱头没用？”
    张永华缩了缩脖子：“有一点点用……”
    柴爱花哼的一声：“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去上学！”
    张永华见柴爱花生气，立马软了下来：“没有那个意思，你想上学我挺支持的，这不是……咱们的店跟乔玉的店不一样，不用弄那些个噱头么。”
    柴爱花摇头：“谁说的？现在做生意的人多了，光集贸市场就有五六家早餐店，咱们店的生意已经被分走了一多半了，你没感觉吗？”
    张永华讪讪的，他当然有感觉，他可是一分钱都掰扯得清清楚楚的人，这俩月收入比之前锐减，他能不知道吗？
    但是他始终相信人都是图便宜图划算的，只要材料货真价实，价格优惠，总会有人来买的。
    但柴爱花可不这么想。
    她娘家一直做着挑担的事儿呢，老字号有老字号的好，但是人们永远是会被好奇心驱使着去尝试更新鲜的东西的。
    除非那新鲜玩意儿只是绣花枕头表面光，实在是太难吃了，不然，一样好吃的话，每多一样新鲜玩意儿，生意就会被分走一部分。
    柴爱花家里世代经商，哪怕是挑担，也算是做生意的。
    所以她脑子转得也不慢，很快就想到：“我们家以前卖烧饼的时候有个烙铁印章，印着我们老家的地名，咱们可以找人定制一个去，把地名改成金榜题名，或者高中！”
    张永华嘶了声：“这有用吗？”
    柴爱花正想回答，乔玉在一旁听见了，笑道：“肯定有用啊！”
    “你们是没看到，青杨中考那天，考场外全是家长！”
    “接送的家长从路这头堵到路那头，你说人家看不看重高考？”
    然后又抢在张永华说出什么小气话语之前，说道：“烙铁这个找人定做一下就行了，也不贵，实在不行就弄个木头章子，弄点儿红曲粉戳一戳，也行。”
    张永华立马叫起来：“章子可以，章子可以，红曲粉家里就有，现成的。”
    肯定比找人定制烙铁便宜多了。
    柴爱花无奈地笑笑：“也行，只要能做个好兆头出来就行。”
    两家店一块儿动作，赶在七月初，还请了腰鼓队来，又是一轮热闹。
    一边写着开店一周年庆典什么的，一边就是各种高考好寓意的商品推出。
    乔玉这边自不用说，这一波店里的东西都是从现代抄底的剩余货物，进价也就现代的几千块钱，但要是生意好的话，即便不能一比一，但是二比一也差不多，能够转化成老家的钱。
    毕竟那钢笔，乔玉批发的时候才两块钱一支，但是过来反而可以卖个促销价五块八——比供销社还便宜两毛钱呢。
    还有折叠躺椅，工艺不难，其实中考第二天就有人讨论来着，但是再简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这一波她赶上了。
    一把躺椅卖个几块钱，质量好的甚至能卖十几块钱，贵是贵了点儿，但是考场离家远的考生，谁不需要一个啊？
    都是集全家之力供出来的高考生，能在这上头抠搜了？
    高考那差一分，可就是差一个人生啊。
    不用乔玉贩卖焦虑，考生家长们自己就卷起来了。
    搞活动第一天，躺椅就卖出去二十几把，连带着伞也卖出去不少——万一找不到树荫呢？总得给孩子遮阳？
    倒不是家里没有伞，但是看看人家这伞上印着啥？
    状元伞！
    那谁能忍得住啊！
    买！
    乔玉这边生意红火到又叫了村里放了假的孩子来帮忙。
    小孩子伶牙俐齿的，小词儿那也是一套套的。
    “您看这个三块六毛九的文具套餐，那绝对是好兆头啊，369，向上走，是不是？”
    “您要是买了这个，家里的考生分数肯定往上走啊！”
    家长们听见这个，那还能忍？
    买！
    另一边，柴爱花和张永华店里的“高中”烧饼果然卖得不错。
    价钱跟平常一样，但是印着红字的各种喜庆话，就是叫人爱不释手。
    也因着价钱一样，不光考生家长愿意买，好多家里有孩子的，也都愿意买。
    张永华这下才算是信服了——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不过就是多盖了个戳，这销量，简直翻了两三倍。
    他把家里的哥嫂都叫来帮忙，惹得葛大妹在家里怒而跳脚。
    哥哥嫂子们倒是很高兴，以柴爱花的人品，他们来帮忙，肯定是要给钱的。
    即便这几天忙，来不及算，那过后肯定也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一个家里住了几年了，大家现在对彼此的性情也是有些了解的。
    虽然小问题不断，成天吵吵闹闹的，但是在钱面前，脾气再硬的人也会软下来。
    另一个，几个哥哥嫂子一直觊觎柴爱花做烧饼的手艺，张永华也不肯教给家里人，没想到现在竟然肯让他们来店里帮忙了。
    虽然核心手艺还攥在柴爱花两口子手里，但是在旁边帮忙，多少也能学到一些。
    在学艺十分艰难，有门技艺就等于一辈子有口饭吃的年代，这个诱惑是值得他们顶着葛大妹和张老拐的骂骂咧咧来帮忙的。
    除了盖章烧饼之外，柴爱花还推出了新的小吃——绿豆糕。
    取的自然是“节节高”、“高中”的兆头。
    方子是乔玉给的，其实特别简单，就是绿豆煮熟之后去皮，然后把剩下的绿豆芯子跟糖啊糯米什么的，一块儿打成泥，再蒸就行了。
    柴爱花找人定制了模具，蒸出来就是一个个小小的带着吉祥话儿的糕点。
    这糕点卖得比平时贵一点，也还是有不少人抢着买。
    就这么的，从七月一号，到高考结束，一直到七月十号，高考相关的商品火爆热烈，直接给乔玉和柴爱花挣了一大笔钱。
    乔玉摸着店里收上来的，还没来得及存的厚厚一沓大团结，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她现在发现了一个定理——只要她舍得花钱，甭管是买房子还是买车子，过后，都会突然爆发一波，挣到更多的钱。
    这简直就是老人家说的，财要通，越通越有财。

 第694章 青杨这小子也挺能挣钱的

    七月初忙了这么一旬，营业额比之前一个月的都多，更别说这次买的东西批发价都低，对乔玉来说简直是净挣。
    这一轮忙完过后，乔玉就回村了，虽然她现在已经不依赖工分生活了，但是农忙时节还是要回村帮忙。
    大队长姚金宝今年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庄稼丰产，忧的丰产的大多数是承包户，村里的工分田收成还是有限。
    另一边喜的是村里今年有三辆拖拉机了，农忙的时候能省不少力。
    忧的又是现在好多地方都有承包户，承包户七八月也是丰收季，承包户们肯出钱，一天一块多，甚至两块钱请人去帮忙。
    这可比拿工分挣得多，所以村里有人愿意放弃工分，去给承包户挣钱。
    最后各家能出的劳动力，全是老弱病残幼，干不了多少活的那种。
    可把姚金宝愁得，看着满地的庄稼，愣是找不到人收。
    乔玉知道后，没多说什么，直接开着拖拉机下地了。
    她开一上午，下午就交给青杨他们。
    虽说在现代的时候，好些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学生还干不了活呢，但是在老家，青杨这样十五六的孩子，已经能当大半个劳动力了。
    虽然家里条件好了，但乔玉也没想让青杨做温室里的花朵，该干活还得干。
    反正是暑假嘛。
    青杨也不啰嗦，跟大牛二牛辉子栓子他们一块儿，天天开着拖拉机到处跑。
    这里收割需要，那里拉货需要，再来个地方要犁地，有时候也去碾谷场上帮忙碾谷。
    一开始肯定是兴致勃勃的，能开拖拉机玩儿呢！哪个孩子不兴奋啊。
    但时间久了，干活也累。
    乔玉都预备好了等他们干不下去了，自己再找人接着上的。
    毕竟先前她给村人培训拖拉机驾驶技能，虽说没有官方的驾驶证，但是她自个儿这里有份名单，都能用上的人，就等孩子们激情退去了。
    结果没想到青杨他们虽然天天晒得脸上通红，一个星期不到，就个个油亮黝黑的，却还是没说放弃。
    青杨天天回来喊苦，毕竟是真苦，收小麦的时候麦穗扎到肉里，又痒又疼的。
    大太阳晒得肩膀头子跟脖子后面的皮脱了一层，又被汗水浸透。
    有时候拖拉机陷进地里了，都是他们的小胳膊小肩膀拉出来的。
    别说余小姨了，就连陈乔玉听着都心疼。
    她觉得如果余兰香在，肯定也是同样的心情，既不想孩子不劳而获，想锻炼锻炼他们。
    但真看到他们这么苦，又心疼。
    乔玉就问青杨：“要不你先歇两天？我看你肩膀上都磨出泡来了。”
    青杨摇头，一口灌下一缸子凉白开：“不能歇，地里都等着呢。”
    “再说了，我要是歇着了，拖拉机放别人手里，回头操作不当，伤着人了怎么办？”
    青杨想得多，虽然不怎么表露，但心里都有数。
    乔玉听见这话，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青杨不肯放下这活儿，不仅没放下，甚至还主动接了外村的活。
    “租拖拉机三块钱一天，油他们给加满，再给我们几个一天一块钱的工资，我觉得这活儿能干。”
    青杨他们几个接起了活儿，还弄了个排班表，今天去哪个村，明天去哪个村。
    陈乔玉盘算了一下，就这一轮，他们这几个孩子也能挣不少钱呢。
    见乔玉青杨对青杨开拖拉机拉活的事儿都赞成，家里唯一的大人余小姨也没办法了。
    孩子们主意太大，大人就得知道退让。
    虽然余小姨心疼孩子，也担心拖拉机的操作，但是拖拉机毕竟也是几千块钱买回来的。
    要真是因为怕出问题就不用，那这搭进去的钱也太多了。
    这一个夏天，租拖拉机能租一两百块钱呢，多少也算是个补贴。
    余小姨两边都心疼，最后只能选择尊重乔玉青杨的决定，只为他们做好辅助工作。
    于是接下来的夏天，余小姨每天早上都五更头就起，把昨天晚上用井水泡了一夜的绿豆煮上。
    等煮好了，盛出来稍微晾凉一点，就灌到塑料水壶里，拧紧盖子，用桶装着给放到井下去。
    这样青杨他们起来干活的时候，揣上几瓶，冰冰凉凉的舒服。
    七月十几号的时候，乔玉收到了电报——之前在市里家电展销会上购买的家电，终于要送货了。
    先前他们为了便宜，选择了推迟半个月的交货期，等了这么些天，总算是来了。
    乔玉喜气洋洋的骑着三轮，去镇上通知大家准备收货。
    镇上的货主要分为三批人收，一批就是公社，公社今年集体采购了不少东西，风扇尤其多，也为供销社进了一批不要票的家电，给供销社攒生意。
    第二批就是集贸市场里的商户，有人是进货卖的，但大多数人还是自家用的。
    集贸市场里的商家都喜欢冰柜，展销会的冰柜比单买要便宜好几十块钱呢，开小卖部的，还有开餐饮的，都愿意买。
    张记炒菜馆的张老板甚至一口气买了两台。
    第三批人就是以乔玉为中心的各个零散客户了，一般都是村里人的亲朋好友，各种关系搭子。
    虽然单个比不上前两者的规模，但是积少成多，那也是不少。
    听说要提货了，乔玉就通知各处派人：“要找些心细有力气的，要验货点货，再给送到各处去。”
    各处都很积极，毕竟八十年代买一台电器，甭管大小，那都是新闻，都是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谁家要是买一台电视，家里就能一跃成为村里的中心。
    等到正式提货的那天，早上乔玉还没起来，余小姨就听到院子外头有动静。
    搭着梯子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门口已经坐着十好几个人了。
    全是来等着拖家电的人。
    余小姨赶紧跑到乔玉屋门口敲门：“乔玉，快起来，人都来了。”
    乔玉一个激灵翻身起来，看向床头的马蹄表：“几点啊？这就都来了？”

 第695章 喜气洋洋的村里人

    她记得她说的是，村里的人八点集合，一起出发去镇上，镇上的人九点半集合，到车站等着就是了。
    毕竟市里送来的家电，就算一早从市里出发，到镇上也得快中午了。
    余小姨一边扭身往堂屋里走，准备去看看灶上的饭菜，一边说道：“你当谁家都能把买冰柜电视收录机当吃饭的啊？”
    “人家不知道盼了多久了！”
    余小姨笑着叫乔玉快起来：“先吃上两口，不然我怕开了门，你今儿一天都吃不上东西了。”
    说着，又去把青杨叫起来：“你姐今天事儿多，你也早点起来帮忙。”
    余小姨陪着乔玉，自然知道乔玉平时有多忙。
    尤其是这种人多的时候，乔玉的责任心强，总是要负责到底的。
    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了。
    乔玉快手快脚地扣着扣子、穿好鞋子，果然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外头低低的说话声。
    这会儿才刚六点呢！
    不过对于村里人来说，要是有事儿要做的，早上四五点起来都不算什么。
    乔玉赶紧蹑手蹑脚跑去厨房。
    厨房里，余小姨已经煮好了红薯粥，还根据乔玉和青杨的习惯，一人安排了一只咸鸭蛋，和昨天柴爱花给的油渣烧饼。
    一家三口悄声躲在厨房里吃完了早饭，余小姨才去开门。
    “大家伙儿早啊！快进来坐坐。”
    一边又问门口的人：“都吃了没？没吃在家垫一口。”
    大家连忙起身，抽出自己垫在屁股下面坐的纸壳子、防水布什么的。
    一面回答余小姨的话：“她小姨，吃了，吃了。”
    “余大姐，不忙活，我们在家都吃过了出来的。”
    余小姨也早料到是这么个情况，就笑着把大家迎进来。
    大家也不客气，进了院子之后，有椅子的坐椅子，没椅子的找个小凳子也能坐。
    实在啥也没有的，还是那张防水布，往屋檐下的石板台阶上一垫，能围着院子坐一圈人呢。
    余小姨端了两个小簸箕出来，里面盛着村里人先前送来的瓜子花生和炒豌豆。
    又把堂屋里的大搪瓷水壶给拿出来了，边上放着一叠碗，招呼大家喝水：“我就不挨个倒了，大家伙儿自个儿倒，别客气！”
    大家笑呵呵的：“她小姨，你别忙活了，我们自个儿来就行。”
    说话间，乔玉跟青杨吃饱了从厨房里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就开始点人数。
    “咱们村买冰柜的一共五家，买风扇的这次有八家，帮别人带的有二十一家，马老三家一台电视……”
    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开始点人数：“马老三家的来了没？”
    在场的人直接喊道：“没呢！我路过他们家的时候喊了，两口子还没起呢！”
    也有人嘻嘻哈哈笑起来，也不是怀揣着什么不好的心思，就是村里拿这种事打趣习惯了。
    正说笑着呢，门口就传来马老三媳妇儿的声音：“在！在！来了来了！”
    说着，还忍不住回头说马老三：“你快点儿的！我就说别人一早就来了！”
    马老三感到十分委屈：“乔玉自个儿说八点集合的，这才几点啊！”
    马老三媳妇儿怒斥一句：“早点咋了？你又不是有啥事儿不能起来！”
    说着，两口子进来，乔玉赶紧岔开话题：“来了是？来了就行，你们家今天有台电视，还有台冰柜，还有录放机，可都是大玩意儿，提前准备准备也好。”
    马老三这才不说话了，马老三媳妇儿冲乔玉笑：“都准备好了，我们家有板车，到时候用板车拖回来，绳子跟雨布都准备好了。”
    家里买电视机，买冰柜，这都是大事儿，大喜事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叫一个乐呵。
    乔玉又接着点名，大部分人都来了，没来的也陆陆续续到了。
    也就七点刚到，除了有一家是月牙湾的还没到，其余人都到了。
    乔玉说：“咱们说好了八点的，再等等，来了就一块儿走，要是没来，咱们就七点半出发，叫谁留下来帮忙说一声。”
    乔玉吆喝，大把的人响应，最后是村里的一个年轻人说：“我妈今天在家呢，我一会儿就叫她过来在门口等着，也不耽误她择菜。”
    乔玉笑道：“那行，那一会儿要是人还没来，就麻烦婶娘了。”
    说完，大家就继续在乔玉家坐着，互相打听：“你家买了啥？”
    “马老三家真阔气啊，编竹子都卖了这么多钱，今天可气派了。”
    “马老三家还行，家里现在都快成作坊了，十多个人给他帮忙编篮子筐子呢！要我说，还是老周家厉害，闷声发大财啊这是！”
    “嗐，老周家没啥，主要是他们家女婿厉害，听说在外头接工程的，去年挣了这个数呢！”
    “四叔，你们家今年咋不买电视，买录放机了？”
    “啥？跳迪斯科？啥叫迪斯科？”
    村里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青杨还有点困，趴在堂屋桌上，抬眼跟同样早起的大牛辉子他们说话。
    “你们起这么早干嘛？说了八点，提前十来分钟到就行了，这从六点硬坐到八点，不累吗？”
    大牛还没说话呢，二牛挂着鼻涕，兴奋极了：“我们家买冰柜了！以后我批冰棍，先往我家放一冰柜的。”
    二牛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一到夏天就批发冰棍出去卖，永远热爱夏天，永远热爱冰棍。
    辉子跟青杨一样，恹恹地趴在桌上，说：“是我愿意起来的吗？是我妈非把我薅起来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睡上一个小时再来呢！”
    栓子是老实孩子，但说话也怪扎心的：“你家有钟表吗？你也不知道一个小时是多久啊，万一睡过头就不好了。”
    村里好多上了年纪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宁早不晚，家里没钟表的，平时都是靠天亮跟鸡叫大致判断一下，也没谁说几点几点的。
    现在头回有人说了，自然是要重视一点的。
    一直等到七点半，月牙湾的那户人才拖着一家老小，推着板车终于赶到了姚家村。
    陈乔玉一看，正好：“那我们再点一次名，这就出发了！”

 第696章 八十年代考察对象的指标

    乔玉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往镇上去了。
    说是一块儿去，但有人开拖拉机，有人骑自行车，有人拉板车，更有不少人直接走路……速度更不一样。
    但是大家好像也不计较，拖拉机上拉几个人，自行车后座上载着人，板车跟步行的人就慢慢走。
    反正只是去镇上，又不是多远，大家都知道路。
    乔玉开拖拉机带着余小姨和青杨一伙儿小孩儿，最快到镇上。
    到镇上之后青杨跟大牛他们待不住，自己跑了，去玩儿。
    乔玉就在店里等着大家。
    万婆婆他们一早就把店开起来了，虽然早上的顾客少，但是也有人着急买东西，多了不说，两三单总是有的。
    万婆婆一见乔玉，就把乔玉拉到一边说：“今天一早就有人来找你了，他们坐在门口，我看着有点不太像样子，就把他们引到集贸市场外头的空地上去了。”
    乔玉赶紧说：“可以的，我去跟他们说说，还得等一会儿才去车站呢。”
    还有一些集贸市场里相熟的商家，虽然不是刻意等乔玉的，但是乔玉来了，他们也多少询问两句。
    “乔玉啊，人家送货的到哪儿了？”
    乔玉就说：“听说是一早从市里出发的，专车专送，过来估计要十一点左右。”
    大家听了就点点头：“好的好的，那你先忙，快到时间了咱们再去接货。”
    ……
    到九点半，人陆陆续续的都来齐了，公社的梁干部也来了，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有个不知道是会计还是出纳的中年女人，开了一辆小货车来。
    乔玉看见就笑：“梁干部，你们今天真是准备充分啊。”
    不苟言笑的小老头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舒坦来，嗯了一声。
    倒是公社的几个年轻人，看到乔玉就眼睛发亮。
    虽然乔玉刻意往成熟了打扮，但她毕竟才二十出头，吃的用的穿的，再不讲究，但经济条件放在这里，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穿的鞋子总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也熨帖，不会有陈年的油渍，也还轮不到洗到发白松散。
    所以，哪怕乔玉站在一堆人里，看上去也总是最精神最吸引人的那个。
    乔玉这边正统计着人数，也帮忙从柴爱花店里倒水给大家喝，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视线中。
    起先是她倒水的时候准备喊余小姨帮忙的，结果旁边就一个脸红红的年轻人说：“同志，我帮你拿！”
    “噢噢，好，你帮我拿过去。”乔玉也不记得这是谁，只以为是哪家买了家用电器来拿货的。
    过了一会儿，早餐店的生意淡下去了，柴爱花让乔玉把椅子凳子搬出去叫别人坐。
    一样是不等乔玉做什么，就有年轻人过来帮忙。
    这群年轻人身上都带着同样的气质，跟村里人不太一样，乔玉再迟钝也咂摸出味儿来了。
    她指挥着年轻人帮忙搬椅子，忍不住朝那小老头干部看过去。
    小老头看看天，看看地，扭头避开了乔玉的视线。
    乔玉愣了一愣，但余小姨看得分明。
    余小姨对这事儿是有些乐见其成的：“都是公社的青年干部，条件不错的。”
    乔玉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有些惊讶：“这是……要给我介绍？”
    余小姨挑眉笑道：“那可不，你还没看出来啊？今儿来的这几个年轻小伙子都长得不错，也主动，你多看看，看谁表现好。”
    陈乔玉张大嘴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余小姨轻轻拍了拍她：“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可以接触接触……”
    余小姨的话里有些谨慎和说不上来的小心翼翼：“结婚是大事儿，多了解了解……早点开始，了解的时间也多一些。”
    别像她一样，匆匆结婚，见了没几面，结果嫁了那么一户人家。
    乔玉不敢揭余小姨的伤疤，只能含糊应下来：“嗯……看看再说。”
    余小姨得了她的话，高高兴兴地回去店里了。
    她找到万嫂子，俩人躲在收银台后面，一个耳语，一个比划，都是在看今天来的年轻人。
    几个年轻人仿佛也知道他们今天是来表现的，特别积极。
    帮乔玉点名，帮乔玉回答问题，帮忙端茶倒水搬桌椅。
    甚至还有人直接到店里，问万婆婆他们有没有要帮忙的。
    店里平时就万青一个男的，还是不方便爬高爬低的，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万婆婆见乔玉似乎不太反对这些年轻人，立马就兴奋了起来，指使几个年轻人把一早想搬，但搬不动的东西搬到指定的地方。
    几个年轻人也不辞辛苦，恨不能比机器还更干，抢着干。
    乔玉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就给几个人一人开了一瓶汽水。
    “辛苦你们帮忙了，干活这么热，喝瓶汽水。”
    几个年轻人受宠若惊地接了下来，但很快就看到了梁干部的脸色，立马掏钱：“但我们不能拿人民同志的东西，有纪律的，这汽水三毛钱一瓶是？我们给钱。”
    说着，一个个摸兜掏钱。
    这架势，这作风，果然是梁干部带出来的人。
    陈乔玉哭笑不得，想去找梁干部劝劝，但梁干部似乎并不擅长做这些事，一颗稀疏的脑袋扭来扭去，就是不肯看店里这边。
    乔玉也没法子，今天因她而聚集起来的起码有四五十个人，集贸市场的管理员已经轮番过来看了好几遍了。
    她只能把注意力暂时放在维护秩序上。
    几十个人坐在集贸市场门口一侧树荫下，也怪唬人的。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乔玉赶紧把店里的几个年轻人叫出来——再干下去，店里的货架都快被他们擦成镜面的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的，这年头考察对象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干活。
    仿佛考察对象脑袋上都有个指标似的，干一件事儿加一分，分数高的就能晋级成为正式对象一样。
    搞得年轻男人都跟比赛似的，甭管在家干不干活，在对象，尤其是岳父岳母面前，那都像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第697章 姚村有女百家求

    乔玉把几人叫出来，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还是厚着脸皮请他们帮忙。
    “你们是干部，又熟悉镇上的路，帮我带着大家去车站。”
    电器统一送到车站，是不包到户的。
    几个年轻人连忙答应，但凡乔玉多说一句话，几个年轻人就激动一点，弄得乔玉都不敢多说话。
    接货的队伍出发了，乔玉让青杨开着拖拉机，她自己带着队伍走过去。
    行走的路上，乔玉发现这几个年轻人时不时就换一个到前面来跟她说话。
    一上午过去了，这会儿走路的时候终于说到了重点。
    有人开始自我介绍了：“陈同志，你好，我叫梁志远，今年二十四，是公社的督察员，负责督查工作……”
    还有人先介绍家里情况：“我家就是镇上的，家里兄弟姐妹一共三个，我爸在厂子里上班，我妈的工作顶给我大姐了……”
    最离谱的一个小眼镜，拿着一个小本本，给乔玉念诗：“啊，你就像太阳下的百合花，纯洁，明媚……”
    前两个陈乔玉都低着头，默默听进去了，但最后这一个她是真忍不了，出言打断：“前面要拐弯了，麻烦你帮我看看后面队伍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小眼镜连忙道：“噢，好好，我看着。”
    连手里的小本本都忘了合拢起来。
    好在镇上并不大，大家边走边说话，很快就到了汽车站。
    现在电话还不发达，这种送货接人的信息也都是提前一段时间写信，或者发电报通知个大概时间，具体的只能靠等。
    乔玉他们就在车站外面等着，镇上车站小，进出站都是同一个门，也方便看。
    来接货的人准备充分，防雨布和麻布袋子往地上一铺，十分悠然自得地坐下了。
    乔玉因为怕又有人给她念诗，也拉着余小姨坐在了几个女性中间，跟男的隔开。
    一直等到快十二点，陈乔玉才终于看到了一辆驾驶位玻璃上用纸壳子写着“枫桥镇联合考察队”字样的货车。
    等看到货车后头拖的东西，就更加确认无误了。
    陈乔玉连忙站起来，用力挥手跟司机打招呼：“这里！这里！”
    司机探头出来一问：“枫桥镇联合考察队的？”
    “是，是我们！”
    陈乔玉连忙从包里掏出身份证明，还有之前的订货单。
    司机见状，就在陈乔玉的指挥下，把车开到一旁的空地上。
    司机从车上下来，副驾驶位置上也下来了一个人，还有俩人是跟后面的货物一块儿的。
    一共四个人，核对了陈乔玉他们的身份证明、订货单，现场点清楚尾款，才一一交货。
    因为这交货，各处的就要自己拉回去了，所以现场就得验。
    一般都是拆开箱子看看是不是完好的就行。
    但乔玉比较谨慎，早就带好了插线板，找了一家店，给了一块钱人家，借用人家店里的电，来测试一下。
    小东西的验货测试很快，风扇转不转的，立马就能测出来。
    录放机也是，还有大时钟，买了电池就能走。
    最麻烦的还是冰柜、电视、洗衣机这几样。
    电视通电是能通的，但是搜电视频道就要搜半天，天线也得摆弄半天。
    冰柜的制冷总要一会儿才能看出来效果，得摸到冰柜内壁都冰冰凉凉了，才行。
    洗衣机更是，现在都没见几个人会用洗衣机的。
    这回村里一共三家定了洗衣机，乔玉一家，英子一家，柴爱花一家。
    也好在是这三个人，乔玉检查了一下外观，通了下电，洗衣机干甩了两下，应该是没问题的。
    英子跟柴爱花信陈乔玉，她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不过现在有问题也不怕，厂家都保修的，冰柜厂家直接说了，保质十年，十年里要是出问题，送去厂里修。
    虽然从镇上去市里有点远，但是有厂家的这个声明和出货单，买东西的人心里舒服多了。
    乔玉也很相信这些厂家。
    现在的厂家大多都是做口碑的，有些厂子一直到几十年后都还在。
    不像现代，周姐和晓玲买东西的时候都说过，好多商家都骗人的，要是有质量问题，最好赶紧退，不然后续麻烦着呢。
    但在老家就没有这个问题，大家对厂家的信任度超级高。
    乔玉这么检查，都还有人说呢：“不用这么麻烦，反正他们厂子也跑不了，有问题直接找他们厂子就行。”
    虽然远，但是在这会儿老百姓的眼里，那么大一个厂子呢，就在那儿，总会有人负责的。
    乔玉心里也明白，但还是一一检查过去了，然后把货物和订货单、出货单，跟她自己做的一个验收签收单，都整理好。
    该给别人的给别人，该自己收着的自己收着。
    大家拿了货物，各自都高高兴兴地搬运起来。
    电扇时钟烧水棒这样的东西，直接拿着就能走。
    大点儿的录放机，或者大吊扇，就想办法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或者一个村的共用一架板车。
    最麻烦的依然是那三大件，电视机那真是大家抱在怀里都怕摔了，根本经不得一点儿磕碰的。
    有人带了扁担来，用绳子把电视机捆得严严实实的，两个人挑着回去。
    洗衣机和电冰箱稍微好点儿，毕竟没有那么怕磕碰，就有人用板车或拖拉机拉回去。
    姚家村的不少人就把东西放乔玉和姚大勇的拖拉机上，用废旧的褥子棉袄垫在下面防震，又用绳子仔仔细细捆起来，最后还要派一两个人跟货物坐在一块儿，防止颠簸。
    等全都验收完，都已经下午两点了，但大家都顾不上吃饭，只想快点把电器带回去，好用起来。
    就是不用起来，也要好好显摆显摆。
    余小姨到现在仍不相信，她摸着洗衣机问乔玉：“乔玉，这洗衣机真能洗干净衣裳？”
    乔玉笑道：“小姨，你在展销会上不是看过了？一般般的衣服都能洗干净。”
    特别脏的可能不太能，要自己先手搓一下。
    但是总的来说，洗衣机洗起来多省力啊，关键是能甩干！
    夏天可能还察觉不到甩干的好处，毕竟夏天太阳大，洗完的衣服哪怕还在滴水，晾上去过几个小时也干了。
    但等天凉了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衣服又多又厚，根本拧不干，好多人的毛衣毛裤一辈子都没洗过。
    但有了甩干功能的洗衣机就不一样了，别说是毛衣毛裤了，就是薄一些的棉衣，都能洗了放进去甩干。
    余小姨笑眯眯地摸着洗衣机，跟摸着宝贝疙瘩一样，不肯放手。

 第698章 全村人都来看热闹啦

    乔玉也怕电器磕碰，所以拖拉机开得特别慢。
    但拖拉机本身就会抖动，每抖动一次，周围跟着的村民心就跟着跳一次。
    夸张点说，这一车东西，简直比人都还金贵了。
    农村有的人几百块钱上千块钱治不了的病，就不治了，怕人财两空。
    但这里一车足有上万块了。
    说比人金贵，倒是也没错。
    乔玉开得小心翼翼，村里人反倒忍不住抱怨起来这山路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修路。”
    “还是大芦沟村好，人家砖窑厂一开，就修路了，现在多好啊。”
    “咱们村也不差啊，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第四个还是第五个拉电线的？”
    “金宝队长说了，大家再努努力，争取明后年把路给修了。”
    拖拉机的声音再吵，也拦不住大家说话的热情。
    拖拉机后头还有推着板车、拉着驴车走的，都是一家老小齐上阵，把电器看得比什么都重。
    二十多里地，愣是走了三个多小时。
    等回村的时候，太阳都西斜了。
    但是好歹是平安拉回来了，村里人听见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
    最先看到的自然是乔玉和姚大勇的拖拉机。
    孩子们不怕拖拉机，围在拖拉机旁边跟着跑：“噢噢！青杨家买冰柜咯！”
    “爸爸！妈妈！哪个是我们家的！”
    “咦，这是咱村谁家的啊，还买电视了，今天晚上能去大队部放不能？”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乔玉小心翼翼地把拖拉机开到门口。
    余小姨叫乔玉在车上坐着，喊青杨：“青杨，你把堂屋桌上的鞭炮拿一挂出来放！”
    家里进了大电器，是要放炮庆祝一下的呢。
    青杨麻溜地从车上爬下去，开门进去拿出余小姨准备好的鞭炮，避开人放了一挂。
    现在的鞭炮也就是个百字头，噼噼啪啪一会儿就放完了。
    但是那个喜庆劲儿是有了。
    鞭炮还没放完，孩子们就一拥而上，在地上找着被崩出来还没炸的小鞭炮，捡到一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余小姨抱着洗衣机没敢下车，乔玉笑着喊青杨：“去抓几把糖出来，给大家伙儿分分。”
    他们家进电器，村里人都来看热闹，这在农村来说，就是捧人气。
    甭管平时相处得怎么样，有大事儿的时候都放一放，大家和和气气地捧个人场。
    在村里要是谁家办事儿没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名声不好。
    青杨窜进屋里，拿个小簸箕装了一簸箕糖，出来洒。
    大家一边笑着叫着，一边抢，好不热闹。
    这当口，也有村里的汉子过来帮忙，把各家的电器都给搬下来，送进屋里去。
    乔玉跟余小姨指挥着帮忙的大家，把洗衣机放在堂屋靠墙的地方，把大挂钟挂在堂屋跟厨房的门框上，还有冰柜……
    然后把电线该拉的拉，电器上该拆的拆，该装的装。
    很快，这质朴的老宅里，也有了几样像样的电器。
    配上去年新粉刷的白墙，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现代化的样子了。
    乔玉满意极了。
    余小姨已经冲了酸梅晶给大家喝：“大家伙儿辛苦了，今儿没来得及做饭，大家伙儿先喝点儿茶水。”
    酸梅晶放在这儿也是新鲜玩意儿，好喝得紧。
    村里七八十的老人家也端着碗，一点点抿，酸得满脸的皱纹都皱起来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乔玉这边没让大家失望，很快就找了几件衣裳，放进了洗衣机的洗衣桶里。
    家里没有自来水，水还是要打了井水倒进去的。
    但是这种双缸洗衣机，本身缸体也不大，一两桶水就差不多了。
    乔玉都没抢到桶，村里有人抢着帮忙，就等着看乔玉用洗衣机呢。
    乔玉也就由他们去了，除非是有人太过好奇，把东西掰过来掰过去有弄坏的嫌疑，不然她都由着村里人去了。
    水也倒好了，青杨拿个小刀，刮肥皂。
    把肥皂薄薄地刮一层下来，然后在手里捏碎了，变成了皂粉，放进洗衣机了。
    然后乔玉就开机，洗衣机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慢慢转动。
    很快就开始剧烈转动。
    老宅屋里的地面虽然夯实过，但毕竟不是水泥的，这么哐哐震动，竟然还移位了。
    大牛他们几个看了，研究了一会儿，在洗衣机一角垫了个小石片，别说，洗衣机当即就安静了下来。
    然后一村人就这么坐着、站着，挤在老宅的堂屋里，看着洗衣机。
    有人想上去掀盖子，被旁人拦住了：“乔玉刚才说了，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不能掀盖子。”
    “容易把手绞了，可不敢瞎弄。”
    不开盖子，那看什么？就看洗衣机壳子自己在那儿哐哐哐呗。
    但作为姚家村的第一台双缸洗衣机，哪怕就是一个壳子在那儿哐哐哐半个小时，也还是很多人看。
    中间放水的时候乔玉也没做好准备，猝不及防，叫洗衣机的水流了一地。
    有些人穿的布鞋，眨眼间，还没反应过来就浸进水里，惹得大家惊叫不已。
    余小姨赶紧拿了个大澡盆过来，把洗衣机放出来的水给接住了。
    然后叫青杨他们端出去倒了。
    这一闹，大家伙儿又是好半天的话题可以说叨了。
    乔玉也怪不好意思的，拿了盖鸡蛋的草垫子来铺在地上。
    这么三轮过后，衣服就洗好了。
    但这会儿衣服还是湿漉漉的，接下来才是重点——甩干。
    余小姨把衣服从洗衣桶拿到甩干桶里。
    这下大家就知道了，刚才洗衣服的震动跟甩干的震动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青杨大牛他们甚至要出手按住，不然洗衣机都要自个儿震动着跑到门外去了。
    一番折腾，青杨他们直接说：“等回头做个地台再用。”
    不然这洗衣服还得专门找个人过来看着洗衣机。
    大家伙儿笑起来：“那这叫什么自动洗衣机，还是得要人嘛！”
    “就跟驴拉磨一样，你不一样得找个人看着啊？”
    就在大家的嘻嘻哈哈中，洗衣机终于把衣服洗好了。
    余小姨郑重地揭开盖子，然后就——
    看到了绞成一团乱麻的衣服团，简直分不清哪件是哪件了
    余小姨傻眼了：这怎么解开？

 第699章 年轻人都学坏了

    村里人也都把脑袋凑上来看热闹。
    “嚯，这缠得够乱的。”
    “这咋弄开啊？衣服不得绞坏了啊？”
    余小姨心里也挺忐忑的，这花了四百多买的大家伙，怎么瞧着对衣服不怎么友好的样子啊？
    到底还是乔玉，毕竟是在现代用过洗衣机的人，淡定地把衣服拿起来，一点点抽丝剥茧地拆开。
    其实也不难拆，毕竟是衣服，又不是线头。
    拆的时候大家渐渐就觉得好了。
    一个个忍不住上手来摸：“甩得真干嘿！”
    “这衣服多方便晾啊，都不坠绳子。”
    “乔玉，冬天洗衣服我能借你们家的洗衣机用吗？”
    “就是啊，这甩干桶太好用了。”
    “听说谁家单独买了个甩干桶呢！只要两百块。”
    “只？两百可不少了，买台自行车才一百多呢。”
    也有人后悔之前没跟着乔玉买，找乔玉打探：“你店里有不？供销社有不？能不能不要票？”
    乔玉遗憾道：“现在我们店里是没有的，毕竟是四百多的大家电，我们压不起这么贵的货。”
    大家又问：“那乔玉你什么时候再去市里啊？市里的不要票？帮我们也问问呗。”
    乔玉笑道：“暂时是不去了，看以后，以后要是有机会再去，我一准儿帮你们问。”
    大家得了准信，这才放心。
    因着这洗衣机的效果，大家对乔玉又越发客气了起来——想不要票买到便宜的洗衣机，还得看乔玉呢！
    这一会儿功夫，村里买了电器的各家各户也都调试好了。
    大家看完了洗衣机，就忙着去看电视机跟录放机了。
    电视机好啊，之前就姚金宝家有一台，后来有一家承包户买了一台，现在马老三家又有一台。
    一个村才多少人？有三处放电视的话，大半个村的人都能蹭上一台电视看看。
    更叫人兴奋的是录放机。
    城里现在已经很时兴跳迪斯科了，但村里还没有。
    村里有些年轻人，现在都结伴去城里跳迪斯科。
    吃过晚饭就去，赶上二十多里的山路，去城里的人民公园跳上一两个小时，晚上再披星戴月地往回跑。
    大家都说就是从乔玉英子和柴爱花张永华姚大勇他们那一批开始，现在年轻人都不搁家待了，成天往外蹿。
    但英子听见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咋啦？镇上热闹，去镇上咋啦？好多新事物、新消息都是从镇上传来的，去镇上见多识广！”
    “我不光去了镇上，还去了县里呢，叫你家孩子也学学我，去县里上学去，别成天学不到好的，就把不好的怪在别人身上。”
    在姚家村，英子可还没怕过谁。
    大家也不敢说她，纷纷收回了自己的大嘴巴，小声嘀咕道：“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现在别说年轻人了，上了年纪的人也愿意去镇上逛逛。
    还敢出村找活计去了。
    村里有人去汽车站帮人扛包，一个包五分八分一角的，一天下来也能挣个块儿八毛的。
    大家只是觉得迪斯科不正经，怕年轻人去镇上跳迪斯科学坏了。
    但是，年轻人可不这么想。
    这回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买了录放机。
    有的地方也管这个叫收录机。
    可以收音，也可以录音、放磁带。
    大家伙儿就一起涌到买了录放机的人家，催着主人家收音。
    录放机的声音可比收音机的大多了，一拧开，跟大队部的大喇叭似的，隔壁两三家都能听到。
    自家屋里、院子里更是声音巨大，完全不属于镇上小公园的迪斯科场地。
    只不过收音的音乐不那么合心意，这时候就有人贡献出自己珍藏的磁带了。
    “我舅出差给我带回来的，邓丽君的呢！”
    “小心点儿放啊，别把磁带给拽断了。”
    也有人弄到其他歌星的，还有自己倒带录的大杂烩。
    这会儿都拿出来，挨个放。
    放到好听的，大家就忍不住跟着唱，甚至跟着蹦跶起来了。
    乔玉他们也跟着去看了会儿热闹。
    今天的姚家村简直比过节还热闹，到处都是电视、录放机的声音，歌声悠扬，人声鼎沸，快活极了。
    尤其是不知道怎么消息传出去了，旁边大芦沟、小芦沟、禾子沟还有张家湾的人听到了消息，也不辞辛苦地赶路过来。
    就为了来姚家村看看电视冰柜录放机。
    姚金宝简直快乐死了，越多人来，村里就越热闹。
    他不禁止村里人卖茶水、卖自己家的水果。
    是，别人村里也不是没有，但是这不是走了一二十里的山路，来都来了，渴也渴了？
    村口五分钱一牙的西瓜吃不吃？
    井水里冰镇过的绿豆汤吃不吃？
    还有冰柜呢！还有雪糕呢！
    要不要？吃不吃？
    那肯定是要吃的嘛。
    一个西瓜拖到镇上去，也就能卖个两三毛钱。
    但是在村里切了牙卖的，一牙五分钱，一个大西瓜不得卖个四五毛啊？
    这利润可是翻倍的！
    还不用跑那么远，路上也没损耗。
    还有绿豆汤，绿豆谁家没有啊，冰糖找乔玉买就行，她给村里人的价钱比镇上店里的便宜，就算不是八折也是九折。
    这样成本就更低了。
    外村来的人，五分钱一杯，一毛钱一碗，一天轻而易举卖个二三十碗。
    这不就是钱？
    这都用不上什么劳动力，上到七八十的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孩子，能上灶能烧火就会煮。
    再不济，自家灶里做饭的时候随便塞进去的土豆红薯，拿出来卖个一毛钱，叫赶路累了的人填填肚子，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人多了之后，村里的老人自己纳的鞋垫子，做的荷包，煮的茶叶蛋，甚至是在河里捞的小鱼小虾……都能卖钱啊。
    不说多，这些基本没啥成本的东西，一天卖个一块钱，一个月下来，就算不是每天都有，但十几二十块钱是能赚的。
    不怪姚金宝成天乐得合不拢嘴，就姚家村这景象，村子富起来那是指日可待啊！

 第700章 只要想挣钱，怎么都有法子的

    有了电器的姚家村，一夜之间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姚金宝趁机把晒谷场给收拾出来，还从大队部拉了根电线过去，找人录了几盘时髦流行歌的磁带，然后让村里有录放机的几家人轮流去放。
    有电之后，晒谷场有灯光，有音乐，一跃成为附近几个村子最热闹的地方。
    姚金宝跟小冯他们连夜把晒谷场上的分区画出来。
    最中间的一块场地肯定是用来跳舞蹦迪的，甭管会不会，上去蹦就行了。
    迪斯科嘛，会扭就行了，实在不行你扭秧歌也可以。
    晒谷场四周则是画好了摊位，全村有意向做生意、卖东西的，都去抽签。
    一家一块地，十天一轮换，重新抽。
    抽到哪儿是哪儿，都别抱怨，反正晒谷场也就这么大块儿地，在哪儿都差不多。
    顶多就是在灯光下的位置光线比较好罢了。
    陈乔玉对这件事儿挺乐见其成的，青杨也乐呵呵的，但姐弟两个都没想着参加。
    乔玉很早就知道了时间比金钱重要的道理，青杨虽然还不到那份上，但是他放假就这么两个月，这都过了半个月了，也就没凑这个热闹了。
    但是余小姨舍不得啊。
    村里来的人多，做小生意可挣钱了。
    但余小姨也有思量，村里人卖的东西除了农副产品之外，其余大多都是在乔玉这里批发的，她再下场卖东西，不厚道。
    所以余小姨就卖这些，但是她找了屠慧东和余来富，想帮着卖鸡蛋。
    现在不打击经商了，好些城里人也到乡下来买鸡蛋、买老母鸡什么的。
    余小姨觉得这生意可以做做。
    陈乔玉也觉得甚好，她现在的重心已经不放在现代那边的生意了，毕竟那边挣的钱已经够了。
    能在老家多卖一些，她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在村里卖的有限，但蚊子腿也是肉，乔玉想叫余小姨自己收着这部分钱，当个私房钱。
    虽然余小姨在店里上班有工资，但是乔玉现在深信不疑“副业”的重要性。
    余小姨能多挣一点钱傍身，想必心里也会更高兴一些。
    乔玉和余大舅那边都没有意见，还都特别鼓励余小姨去做这个事儿，余小姨心里更是暖意融融。
    屠慧东要给余小姨便宜价格，五分钱一个，比给乔玉的还便宜五厘，但被余小姨拒绝了。
    “嫂子，我卖鸡蛋是想着挣点儿外快，但这外快不能叫你们贴补。”
    “乔玉说一起把鸡蛋拉回来已经帮了我了，再说五分五的价钱已经是批发价了，按这个价钱我都已经占便宜了，不用你们再为我破例了。”
    余小姨坚持，屠慧东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答应了下来。
    从这天起，余小姨就开始了白天看店，晚上卖鸡蛋的生活。
    她是个勤快人，一开始来乔玉家里的时候还有点儿束手束脚的。
    不是不愿意干活，而是带着前夫家里的心病，生怕自己碰了什么东西，叫前夫一家人说道。
    她在那个家里就没有感觉到自己是一家人。
    但是在乔玉这里，她慢慢的感受到了乔玉青杨对她的依赖，还有包容，渐渐的就自在了起来。
    她也能自己安排时间了，每天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余小姨就在店里看店。
    五点过后她就回家，乔玉在的话就会用拖拉机在载她一起回来，回去就早点。
    要是乔玉不在，余小姨就自己搭便车，有啥搭啥，拖拉机、驴车、三轮车、自行车。
    回到家吃完饭，简单收拾一下，就把鸡蛋带去晒谷场。
    村里人因为乔玉的关系，总是会给余小姨留下一块地方，不管她几点去，总是有位置的。
    家里正好有乔玉装鸡蛋用的纸壳子，虽然看上去怪里怪气的，但是余小姨觉得怪好用的。
    乔玉装鸡蛋的纸壳子一般都是三十个一板的，但这会儿人们买鸡蛋没这么阔气，大部分买的少，十个十个的买。
    余小姨就把鸡蛋壳子给剪了，剪成八到十二个不等的，只要尽量能撑起来就行。
    然后去卖的时候，价钱就按照六分五一个卖，进价五分五，十个就能挣一毛钱。
    价钱实惠，比镇上集贸市场还便宜一点儿，有些别处来跳舞的人，就愿意买上一点儿。
    尤其是有纸壳子之后，拿起来方便，大家就更愿意买了。
    村里人看到余小姨没跟他们一样做卖茶水、卖糖果和冰棍的生意，心里明白余小姨这是不跟他们争利，更是感激起来。
    村里有些人家里鸡蛋不够的时候，也愿意找余小姨买。
    余小姨顺带着再做上一门鸡苗预订的生意——提前说好，等回头叫吕爹爹吕婆婆帮忙从余大舅的养鸡场里带出一些来就行。
    就这么的，这生意竟然叫余小姨做了起来。
    生意是真的小，一个鸡蛋才能挣一分钱，一个鸡苗也不过挣一毛钱。
    但是小生意积少成多，一天卖出几十个鸡蛋，那就是几毛钱。
    隔三差五卖出一批鸡苗，也得有几块钱。
    余小姨的收入上来了，脸上的笑容日渐明媚，之前干瘦干瘦的样子也褪去了，现在变得饱满圆润起来。
    余家人长得本来就不差，余小姨养好了之后，样貌竟然还有些出众。
    虽然她快三十了，但可能因为一直心思比较单纯，心地又善良，看着跟二十四五的姑娘家也差别不大。
    屠慧东有时候还说起来：“这么说倒是还感谢覃家生了个兔儿爷，没祸害我们桂香，桂香没生娃带娃，现在看着就是比别人年轻。”
    这个年轻，跟乔玉的故意扮成熟对比起来，竟然就相差不大了。
    一起去市里考察的梁干部给乔玉介绍对象，这边村里也有人给余小姨介绍对象了。
    只是余小姨现在上头没有长辈了，一起住的是外甥和外甥女，别人自然不能找乔玉和青杨，于是就找到了屠慧东和余来富那边去了。
    乔玉晚上回家，在家里见到屠慧东和余来富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大舅，大舅妈？你们怎么来了？”

 第701章 给余小姨说媒这事儿

    屠慧东踢了踢脚下的一只笼子：“带了两只鸡，叫你跟青杨好好补补。”
    乔玉笑道：“我这里隔三差五都有鸡，干嘛还专门送过来。”
    屠慧东哼一声：“生意是生意，自家是自家。”
    这两只鸡是作为舅舅舅妈给乔玉青杨的。
    余来富在一旁颇有闲心地逗着两条狗，一边随口问乔玉：“你从哪边回来的？我咋没听到声呢？”
    乔玉心里一个咯噔——她自然是刚从现代回来的。
    只是刚回到老宅厨房的时候，就听到堂屋里的动静。
    得益于她现在给堂屋和厨房之间加装两道门，一道木门，一道铁杆做的“防盗门”，堂屋的人一时半会儿没发现她。
    她才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等了一会儿，又故意弄出些动静来，仿佛是推开院子的后门进来的，然后从侧面进到堂屋里的。
    乔玉含糊笑道：“去山上看了看，就从后头进来了。”
    钟斯年大棚的那个山头，上山的小路在老宅后门的方向。
    陈乔玉心里有些忐忑，但好在余大舅那话仿佛也只是随口一问，甚至根本没听进去答案。
    余来富就是逗着小黑小黄，乐呵呵的：“我在别处都没看见过小黑小黄这样的狗，就觉得你们家狗长得不一样。”
    村里现在的土狗要么是狼狗，骁苍狗，要么是五红跟四眼铁包金，反正没见过小黑小黄这样的。
    陈乔玉听了连忙道：“小黑小黄是我从城里捡来的，可能城里的狗跟乡下的狗不一样。”
    她哪里知道小黑小黄是什么狗，但确实跟现在村里常见的看家护院防贼的狗不一样，更像是宠物犬，长得怪好看的。
    乔玉这一照面就被余大舅的两句随口问给弄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幸好余大舅他们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是带着事儿来的。
    屠慧东先问了乔玉：“你小姨最近在家里可还好？”
    乔玉点点头：“挺好的，我看小姨心情开朗多了，现在跟辉子妈栓子妈她们几个走得特别近，凡事儿都有人一起。”
    屠慧东十分满意：“我看也是，上回去家里说卖鸡蛋的事儿的时候，我就看她精神头不错。”
    屠慧东说：“也就是她精神头不错，有人看到了，找到我这里，想给她说媒。”
    “啊？”乔玉傻眼，“给小姨说媒吗？”
    余来富松开逗狗的手，有些唏嘘地说道：“是啊，你小姨年纪也不小了，前头那一桩算是眼光不好，找了那么个人，但是她总不能一辈子跟你和青杨住一块儿？你们以后也要成家的。”
    陈乔玉自知不结婚在这个年代是根本没法存在的，所以也不去辩论那么多。
    但她还是表示：“只要小姨愿意，小姨就跟我妈一样，我一辈子养着她。”
    说到这里，乔玉又强调道：“不过小姨挺能能干的，她现在自己养自己绰绰有余，以后想办法给她弄个养老金就行……”
    屠慧东跟余来富齐刷刷开口：“养老金？那是啥？”
    “额……”乔玉一下子卡壳，她又说错话了。
    没办法，最近去现代，周姐跟周晓玲的话题都是保险、养老金、退休金这些。
    她才知道原来九几年国家就推行了社保，可以给余小姨他们买社保，不论多少，反正等到老了，都能拿到一笔钱。
    多交多拿，少交的，起码也能够吃饱饭。
    只是这会儿大家可都不知道什么养老金和退休金的。
    好在乔玉现在也是说谎不眨眼的老油条了，一脸正经地说“就是给小姨存的养老钱”给糊弄过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余来富和屠慧东来说，余小姨始终还年轻，不能因为一段婚姻的失败，就一辈子讳疾忌医。
    屠慧东说：“要是你小姨正儿八经结了婚，过过两口子的日子，再决定一辈子不结婚，那我跟你大舅也不说什么了，由着她去就行。”
    “但是你小姨前头那一段……你现在不小了，这事儿你都知道，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那根本就不叫结婚，不叫正常两口子过日子，你小姨还啥都不懂呢。”
    余来富显然是对自己的婚姻比较满意的那种人，也从旁说道：“一个人过日子总归是难些，两个人过日子，难的时候能互相说说话，家里有个人，吃饭也正经些，不瞎糊弄了。”
    “家里有个女人，洗衣做饭针线上不愁人，有个男人，挑水砍柴能撑个腰，终归是比一个人强些的。”
    陈乔玉看着屠慧东和余来富，知道她是没办法对着一对婚姻家庭子女各方面都不错的夫妻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的。
    她只能说：“那还是问问小姨的意思，要是小姨愿意，可以去看看，要是小姨不愿意，我觉得还是算了。”
    余来富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觉得她没试过真正两口子过日子的场面儿，怕她以后心里会悔。”
    三人在家聊着天，没一会儿，青杨就回来了，见到屠慧东和余来富的第一眼，也是问道：“大舅，大舅妈，你们怎么来了？”
    傍晚，余小姨也从镇上回来了，还带了一刀肉。
    见到屠慧东和余来富的时候，余小姨也很兴奋：“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屠慧东一天被人问了三遍“怎么来了”，暴脾气有些上来了，说：“咋了？没事就不能来了？”
    余小姨笑道：“那当然不是啊，你们早点说，我还能多准备两个菜。”
    不过余小姨还是高兴地扬了扬手里的肉：“正好今天集贸市场的人便宜给了一刀肉，赶上了。”
    屠慧东毕竟细心一些，闻言就旁敲侧击问道：“又是之前那个买肉的屠户给你的？”
    余小姨把肉放到簸箕里，倒是没多想，只回答道：“大嫂，人家不是屠户，就是卖肉的摊主，现在肉都是从肉联厂和屠宰场出来的。”
    然后又强调了一下人品方面：“不是人家给的，是今天肉好，他取多了，就便宜卖给了我。”
    那一刀肉，足有三斤多呢，而且肥瘦相间，五花三层的，看着可不像是进多了卖不出去的。
    屠慧东跟余来富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点意思。

 第702章 我……我愿意去见见

    不过屠慧东跟余来富毕竟不是冲动的愣头青，虽然心里觉得有点那味儿了，但也暂且不点破。
    家里人对余小姨的态度都差不多，知道她上一段婚姻受了伤，所以对她有些小心翼翼。
    余小姨犹不自知，只是很高兴大哥大姐来家里，忙活着下厨做饭。
    这年头的人都朴实，最好的问候就是一句“吃了吗”，将吃饱肚子当做最好的祝福和心意。
    屠慧东看余小姨在家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拿鸡蛋，一会儿拿香肠，还开罐头，开汽水。
    一点儿都不见外，十分自如，心里也渐渐放松下来，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她用胳膊肘撞撞余来富，示意余来富看余小姨：“精神头好多了，心里快活了。”
    余来富那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家里就这么两个妹妹，一个妹妹年纪轻轻就病逝了，剩下这个也是历经苦难。
    以前条件不好，有心也无力。
    现在条件好了，自然愿意余小姨活得自在一些。
    屠慧东也是感慨，说：“桂香在乔玉这里，比在家里还自在些，也是乔玉青杨两个性子好，知道孝顺。”
    可不是所有晚辈都能这么对长辈的。
    余来富笑道：“桂香也没比乔玉大多少，乔玉小时候桂香没少来看她。”
    作为余兰香的长女，乔玉是接触家里的亲戚最多的一个，也是余小姨没结婚之前，最疼爱的外甥之一。
    屠慧东也懒得过去帮忙，她虽然脾气爆，性子外放，但实际上是个特别周全的人。
    虽然现在看乔玉已经没什么异样了，不过乔玉之前对厨房的看重，不愿意别人进厨房、上好几道锁的心思，屠慧东还是懂的。
    她倒是也不计较乔玉之前不肯让她，或者别人进厨房，现在却肯让余小姨进厨房的事儿，只放宽心，等着吃饭。
    晚饭时分，屠慧东跟余来富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桂香，这事儿我们没想替你当家做主，但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让你自个儿决定想做什么。”
    余桂香端着碗，眼睛看着碗里的饭菜，好半天没说话。
    她性子腼腆内向，出生的时候家里的哥哥姐姐年纪都大了，跟她说不上话，所以她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爱表露自己的内心。
    连结婚都是听爹妈的安排，但现在她大了，上头没有爹妈给她做主了，她得自个儿拿主意了。
    余小姨不做声，乔玉他们也不敢说话。
    屠慧东心里有些闷疼，刚想说“算了这事儿也不着急”，就见余小姨抬头了。
    余小姨的声音小小的：“要是大哥大嫂觉得人品家庭靠得住的话，我……我愿意去见见。”
    余来富一下子声音就拔高了：“桂香，你真愿意？”
    余桂香轻轻点头：“要是放在刚离婚那阵，我是不愿意的，但现在，说心里话，我不那么怕人了。”
    她以前一直没有说心里话的人，都是别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心里觉得不对，也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以为别人都是这样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人啊，真是要见世面。
    余桂香在乔玉家里和店里这阵子，真是见了不少人。
    尤其是在店里的时候，集贸市场都是什么人？
    除了一些确实家里有钱的，大部分都是苦日子里爬出来的人。
    在大家为求安稳不敢做生意的时候，冒着风险做生意挣钱养家的人。
    在大家瞧不上小摊小贩，觉得磕碜丢脸的时候，厚着脸皮迎来送往陪着笑脸的人。
    这些人叫余小姨知道，世上的苦难千千万，但面对苦难的办法，万万亿。
    余小姨说：“我也不是特别想结婚，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但我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婚姻不幸，也有许多人结婚之后过得更好的。”
    余小姨放松一笑：“我现在自己能过好，不用把指望放在别人身上，倒是也没那么怕被人挑拣，怕结婚怕跟人过日子了。”
    在没有退路的时候，婆家就是天，余小姨生怕惹婆家不高兴，再被退回娘家，给原本就贫困的娘家雪上加霜。
    所以她才一直任由覃家对她的压迫欺辱。
    但现在不一样了，余小姨想起来自己锁在箱子里的存单。
    一张一张的，都是她的底气和希望。
    屠慧东对余小姨的话高兴死了。
    “桂香这么想就对了，哪能听别人的，吃饭噎死人了就一辈子饿着肚子的？”
    屠慧东拉着余小姨的手，兴奋道：“咱就去看看，要是不好，一脚踢得远远的，再也不搭理。”
    “要是好，咱就接触接触，但要是谁不长眼再欺负你了，你尽管跟大哥嫂子说。”
    屠慧东腾出一只手，用力拍在余来富的背上：“叫你大哥收拾他去！”
    以前家里穷，说真的，不敢惹事，生怕惹了事赔不起钱。
    一家人的脊梁骨都得弯着。
    但现在不怕了。
    余来富有点吃痛，但也哼哼道：“反正现在家里有钱，大不了打折他的腿，给他赔俩钱，家里又不是赔不起！”
    余桂香被大哥大嫂的话给逗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大哥你收收脾气，别成天跟这个吼，那个犟的，咱们家是做生意的，要和气生财。”
    余来富嘿嘿笑了：“看来桂香在店里也学到不少了嘛。”
    余桂香也笑起来：“吃饭，不，吃菜，多吃菜，今天的菜好。”
    陈乔玉也没想到余小姨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相亲，虽然有点意外，但心里也很高兴。
    余小姨的性格就是那种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的性格。
    一次相亲说明不了什么，但至少说明余小姨能克服心理阴影了。
    这才是大家都高兴的原因。
    不过，等晚上屠慧东和余来富走了之后，陈乔玉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余小姨又偷偷敲响了乔玉的房门。
    乔玉打开门，不明白：“小姨，怎么了？”
    余小姨有些害羞，又有些忐忑：“乔玉，要不……明天你陪我一起去。”
    面对陈乔玉的压抑，余小姨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害怕。”
    这还说什么？
    乔玉果断点头：“行，我陪你一块儿！”

 第703章 传说中的相亲注意事项

    余小姨都开口了，明天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乔玉都得推了，陪余小姨一块儿去。
    只是一点，陈乔玉自个儿也没正经相过亲。
    虽然村里给她介绍的不少，但是她都没去过。
    倒是有人来村里或者店里看她，但乔玉这身兼多职，也没什么空跟人见面说话。
    大部分打了个招呼，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更别说相看了解了。
    余小姨这么一说，乔玉都有些紧张起来了。
    半夜睡不着，忍不住趁余小姨和青杨都睡了，一个人悄悄跑去了现代。
    当然了，深更半夜的，没敢自己一个人去，带了小黄一起。
    小黄现在也算是两地穿梭的常客了，早就不会一惊一乍了，十分淡定地陪着乔玉跑去现代。
    因为是大晚上的，乔玉也就没骑电三轮了，踩着小旧三轮，下山去步行街。
    不过这个点儿步行街也都关门了，只有一些宵夜的小摊还支着。
    因为是夏天，喝酒吃烧烤的人还是有的。
    乔玉就找了家看上去还行的，找了个空桌子，点了点儿小烧烤，顺便借着旁边24小时便利店的网络，拿出手机上网。
    搜索“相亲注意事项”。
    结果第一条就看到说，相亲最好不要带同龄的未婚朋友，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比较和误会，即便误会解开，可能大家也未必高兴。
    陈乔玉摸了摸脖子，有些犹豫，她虚岁二十二，余小姨虚岁三十，算不算未婚同龄人？
    可再往下看，陈乔玉就释然了，这上头说最好两个人找一个安静的开放式环境，一对一了解——在老家相亲可不兴俩人单对单。
    一般都是要介绍人在场，或者双方各带一到两个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才比较舒适。
    不过除了这一条之外，其余几条都对乔玉有所启发。
    比如说，要看一个人对服务员的态度——恋爱结婚找对象，不要找一个只对你好，对外人都凶凶恶恶的人。
    这样的人，一开始仿佛对你另眼相待，有种全世界独你最好的错觉，但一旦不爱了，他就会像对其他人一样，对你也凶恶。
    要找就要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对你、对别人都好的人。
    这样即便有一天不成了，双方都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而不是不爱就反目成仇了。
    陈乔玉觉得这点挺中肯的。
    还有一些什么人品验证啊、照顾人的细节，有些视频拍得极其夸张，土味弥漫。
    但不好意思，乔玉就是来自于八十年代的土妞，看得不亦乐乎，连烧烤都忘了吃。
    一直看了两个小时，看到手机快没电了，乔玉才赶紧吃完东西，回到老宅。
    轻手轻脚地刷了牙，才赶紧睡下。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乔玉差点儿没起来，还是余小姨洗衣服的声音吵醒了乔玉——毕竟那台狂野的洗衣机是无论如何都安静不下来的。
    乔玉睁开眼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就八点多了？”
    她虽然经常去现代，但是作息上还是更像老家的人，没什么事儿的话八点多就睡了，九点已经算晚了。
    早上也是五点天亮就起，六点多就不算早了。
    但没想到今天一下子睡到了八点多。
    陈乔玉赶紧起床换衣服，收拾完床铺出来，挺不好意思的：“小姨，我睡过头了。”
    余小姨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一块儿去呢。”
    陈乔玉赶紧道：“没有没有，真就是睡过头了，不过我昨天晚上倒是仔细想了想，这找对象，要考察什么。”
    余小姨闻言，晾衣服的手一顿，有些好奇，又佯装镇定地问道：“要考察什么？”
    陈乔玉想了想，就把昨天晚上看过的短视频内容，都换成八十年代常用的话语说给余小姨。
    余小姨边听边点头：“没错没错，我在店里就遇到过对我们特别不客气的人，跟我们欠他的似的。”
    余小姨没好意思说出口——买点儿东西跟大爷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给店里送了什么金山银山呢，要店里的人都围着他转。
    “对对，上进心也很重要，家里穷不要紧，问问情况，看看是不是最近几年家里有什么事儿，要是家里人生病上学办事儿欠下的债，迟早能还清的。”
    “但要是喜欢喝酒打牌，家里太太平平的，但有俩钱就吆五喝六花了，导致吃了上顿没下顿，连个像样的结婚三件套都拿不出来的，就不能要。”
    姨甥二人边吃早饭边讨论，互相交流，十分兴奋。
    青杨是一大早就上山了的，中间回家拿东西，听见小姨和姐姐把男人剖析得一干二净，都有些胆怯。
    幸好对照着自己看了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些臭毛病，才算是安心。
    相看的时间约在下午五点半。
    这会儿正七月，白天天气都热，五点半之后太阳渐渐下山，约个阴凉处，还算是舒服。
    聊得好的，可以在路边摊吃个宵夜，或者去小广场看看人跳迪斯科什么的，也算是半开放式环境了。
    于是乔玉跟余小姨就先去店里了，店里现在生意不错。
    上次家电展销会的时候，柴爱花单独买了一台冰柜，现在早餐店就用新冰柜。
    原来那台两家合买的旧冰柜就折价给乔玉店里了。
    现在夏天，饮料跟冰柜都卖得特别好，啤酒价格也不错，卖一瓶利润就有两毛钱。
    唯一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要收瓶子，汽水一瓶不多，一般别人不愿意带走也可以当场喝完。
    但啤酒就不能了，那么大一瓶，也不会站在店门口就一口气喝完。
    一般都是带回家，或者带去吃饭的地方喝的，这就涉及到收押金和退押金的问题了。
    万嫂子刚开始没留意，结果接连几次遇到别人没在店里买的酒，却在店里还瓶子，拿押金的事儿。
    后来万青跟别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啤酒厂外头偶尔会有一些废弃的瓶子扔出来，有人就专门拿这种废弃的啤酒瓶去换押金。
    后来万嫂子就学精了，拿乔玉不知道从哪儿，实则是从现代带回来的油漆笔，在瓶底做个标记。
    这样被人套押金的事儿才算是停歇了。
    乔玉趁着今天在店里，骑着三轮车跟余小姨一块儿去拉了不少啤酒回来。
    这大夏天的，啤酒一天卖三箱，一点儿都不夸张。

 第704章 余小姨相亲

    三箱啤酒的利润就有十几块，夏天简直是店里最赚钱的时候。
    不过对于乔玉来说，店里就没有不赚钱的时候。
    她很乐意支持老家这里的厂子，愿意多多地进他们的货，但毕竟有些商品还是从现代来的，她的利润比别人都高很多。
    利润高了，成本低了，她就能做更多活动。
    反过来又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客流量。
    良性循环，即便现在镇上到处都是开店的，乔玉的店也依旧是镇上家喻户晓的好地方。
    啤酒惯常是有人来送货的，但现在天气热，老百姓手里又有了些闲钱，啤酒简直供不应求。
    乔玉来店里就听说店里的啤酒就剩五箱多了，这么看今天再不送货，明天就得缺货了。
    现在也没有个电话什么的，这叫人送货反正也得跑一趟，乔玉就干脆骑着三轮车，去拖了一车回来。
    余小姨坐在三轮车上，扶住啤酒箱子，稳稳当当地运了一车回来。
    “这些怎么也够卖几天的了”，乔玉拍了拍箱子，对万婆婆说道，“万婆婆，下回送啤酒的来，把我们的拿货量再给翻一番。”
    万婆婆在店里，自然知道啤酒好卖，因此也不多说什么，笑着应下了。
    真是有钱了，这生意太好做了，光啤酒的利润就能养活一家人。
    乔玉心里也高兴啊，啤酒的出现，意味着八十年代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
    她的店里也可以不靠现代那些“不要钱”的货物来维持运转了，现在光是靠着在老家进的货，都能有个不错的收入，这才是乔玉最愿意看到的。
    她特别愿意支持老家的各种厂子，厂子里的东西卖出去了，挣钱了就能给工人发工资。
    工人有钱了，又舍得在外面买东西、花钱。
    其他的商家挣钱了，又能进更多的东西。
    大家长长久久地这么发展下去，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在店里待到下午四点多，乔玉跟余小姨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一天跑来跑去进货上货弄脏的衣服，换一身，洗把脸，头发也好好梳一梳。
    都收拾齐整了，也算是对相亲表达了应有的重视。
    乔玉做事向来是这样的，要么一开始别答应，答应了，就别瞎糊弄，好好地完成。
    乔玉还拎了一袋子新出的易拉罐装的汽水，用网兜拎着，等会儿见面了，一来算是个简单但新鲜的见面礼，二来有个汽水缓和一下，别干巴巴的说话，气氛应该能好点儿。
    余小姨心里还是惴惴的，她第一段婚姻虽然也相看过，但是当时她没怎么出面，也没怎么表达意见。
    主要是家里的长辈觉得对方家里没听说有什么吵吵闹闹和乌七八糟的事儿，就觉得可以了。
    但这一会儿余小姨得自个儿拿主意，她还是很慎重的。
    两人拎着网兜，走到约定的地方——镇上新修出来的一段河段。
    河段两边做了围栏，还做了水泥路，傍晚时分这里散步的人特别多。
    乔玉她们依言找到第十六根桥墩附近，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男一女过来。
    乔玉一开始还有些不敢认，悄悄问余小姨：“那男的是照片上的人吗？”
    余小姨犹豫着：“我看着像……”
    但是身边怎么还带着个女人啊？
    陈乔玉见余小姨有些害怕，又安慰道：“没事没事，说不定是他姐或者嫂子之类的人。”
    余小姨点点头，告诉自己放宽心，毕竟有些相亲的介绍人就是姐姐嫂子或者其他女性亲戚的。
    不过，余小姨心里有点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因为上一段婚姻太敏感了，她觉得眼前这俩人走路的状态怎么看怎么奇怪。
    男的仿佛有点不情不愿，但女的却笑意盎然，兴致勃勃。
    一直到了跟前，对方二人也认出来了余小姨。
    对方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上来就亲热地拉起余小姨的手，一边端详，一边笑道：“这就是桂香？我是志军的嫂子，你大嫂跟你说没？”
    其实昨天屠慧东说的也不多，家里谈的时候重难点放在让余小姨敢于尝试，别因为一次的失败就讳疾忌医上。
    至于这男的，还算是知根知底，但屠慧东话也没说太满——之前一个村里的还出了那样的事儿呢，这人虽然有着各种中间关系，但还真说不上人品如何。
    本来屠慧东说亲自来的，但是余小姨愿意带乔玉，屠慧东对乔玉是放心的，也就没跟来。
    虽然并没有怎么听说，但秉承着客套，余小姨还是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听说了一点点。”
    然后就听那女的笑道：“看样子是还没细说，没事没事，今天正好咱们一块儿细说。”
    然后那女的又跟乔玉一通寒暄，夸了夸乔玉模样生得好，能干什么的。
    相亲的男的叫方志军，嫂子叫胡美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胡美兰名字里带个兰字，余小姨对胡美兰的观感还不错。
    胡美兰是个利索人，说话做事都还算妥帖，一路上找着话题，让余小姨和方志军好好互相了解。
    “我这个弟弟为人老实，也不怕你们笑话，之前一直想考大学，考了好多年，都差一点儿，去年才正式放弃，我给他在我们厂子里找了个保卫科的事儿干着。”
    “所以这家底儿确实不厚，但也没什么负担。”
    胡美兰撩了撩耳后的头发：“我公婆过世得早，志军一直跟着我和他哥一块儿生活，之前备考，我们还补贴点儿，现在他自己上班了，就住厂里宿舍了。”
    “不过桂香你放心，厂里说了，今年秋天就准备打地基盖屋了，凭志军一个人，那是分不了房子的，但是凭我跟他哥在厂里的贡献，我俩能分一套，到时候我俩搬去新房，这旧房就是志军的了。”
    胡美兰说话爽利，一边聊天，一边就把胡志军的情况介绍清楚了。
    胡志军比余小姨小两岁，年龄相差倒是还好。
    再就是婚姻上，虽说余小姨是“离异”的，没什么资格在这方面挑拣别人，但是听说方志军没结过婚，余小姨跟乔玉还是觉得有些满意的。
    毕竟少一场婚姻就少一场麻烦事儿。
    而后就是家庭上，胡美兰这个性子看样子是不难相处的，上头又没有公公婆婆，嫂子还主动说兄弟两家不住一块儿，这要是真结婚了，余小姨也不会再受婆家一家人的磋磨了。

 第705章 乔玉的事业心

    那方志军虽然脸上不大情愿，但是被他嫂子带着，有问有答，倒是也还行，没摆什么脸子。
    乔玉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说不定有些人就是慢热，刚开始看着不好相处，慢慢的就好了。
    走了得有半个小时了，胡美兰提议找个地方坐会儿。
    他们也带了些水果来，有夏天常见的甜瓜和桃子，竟然还有时下算是比较贵的水果，香蕉。
    乔玉也把汽水拿出来了：“在冰柜里冰了会儿才拿出来的，这会儿喝正好。”
    胡美兰跟方志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余小姨主动说了：“我前头……是有一段的，你们找到我们村里去，应该也听说了。”
    余小姨心一横：“那家人说我不能生，你们知道吗？”
    方志军脸上没什么反应，只是似乎有些尴尬提到这个话题，微微有点不大自在地扭开了脸。
    倒是胡美兰，放下水果拉起余小姨的手，说道：“妹子，你要是问我真心话呢，我是觉得人一辈子有个孩子，有个寄托和念想，还是很好的。”
    “但是孩子这事儿看缘分，咱们没有这个缘分，也不强求，实在不行，去孤儿院抱一个，打小养起，跟自己生的也没什么两样。”
    胡美兰这话不知道是真还是场面客套，但至少她这番话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余小姨也松了口气。
    她身边就一个乔玉，后面的话自然不能由乔玉说，所以余小姨还是自己说了：“我能不能生，其实没定论……倒是我前头那个，八成是不能生的。”
    听见这话，胡美兰有些意外：“这……”
    余小姨点点头：“我们没成事儿。”
    这下连方志军都扭过头来了，很是惊讶地看向余小姨。
    余小姨心里有些紧张，但也正面迎上了方志军的目光：“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我不差别人什么，所以结婚这事儿，我也不想将就。”
    余小姨难得说话这么硬气，乔玉简直都想给她鼓掌。
    就是余小姨的勇气只有这么一句话，说完这个，余小姨就垂下头去，再不敢看胡美兰和方志军。
    乔玉见状，就补充后面的事儿：“我们希望你们不是听了什么流言，觉得我小姨有缺陷，才找上门来的，想着什么破锅配破盖的想法。”
    乔玉比余小姨硬气：“刚才美兰姨说得对，生孩子是要看缘分的，没有就没有，结婚这事儿也一样，不结婚也不会怎么样，真要是处不来，不用硬处。”
    胡美兰被说得一个激灵，连忙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她扭头看向方志军，催促方志军表态：“志军你说句话。”
    方志军也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人跟人之间看缘分的，有缘分是难得，没有缘分不用硬处。”
    大家这算是把话说开了，两边又问了问各自工作的问题。
    工作都不算太好，但也都不差，方志军虽然是厂里的，但是不是正式工，还要等机会。
    而余小姨是在乔玉商店里上班的，在时下人的眼里，也算不上什么稳定的工作，顶多就是因为亲戚关系，稍微靠谱那么一点。
    一直聊到七点半，东西也吃完了，饮料也喝完了，胡美兰这才起身说：“我们送你们回去。”
    余小姨没反对，反正他们送也只是送到集贸市场。
    等到晚上，余小姨和乔玉回到老宅之后，乔玉才问余小姨今天感觉如何。
    余小姨想了想说：“方志军说话不多，人看着不是特别外向，但也不是油嘴滑舌那种，我倒是对他嫂子印象挺好，看着像是个能干人。”
    嫁给两兄弟的人家难免遇到妯娌问题，至少胡美兰这个妯娌看着还不差。
    过了两天，胡美兰又来店里，替方志军约余小姨出去看电影，余小姨答应了，俩人这就算是开始了解了。
    屠慧东和余来富知道后，高兴得不得了，养鸡场那么忙，还抽空又过来了一趟。
    屠慧东说了：“你大哥给你准备了两千块钱，你要是结婚，这钱就是礼金，你要是不结婚，这钱我们就准备给你，当乔玉上次说的那个什么……养老金。”
    余小姨感动得不行，家里人的支持，让她越发的自信、勇敢起来。
    她也像屠慧东和余来富汇报进展：“我跟方志军还挺聊得来的，他喜欢看西方文学和电影，我们过几天还要去图书馆呢。”
    事情渐渐看着好起来了，大家也都安心了。
    乔玉这边也把重心转移到了红薯粉作坊上。
    上半年上课的时候，在老师的鼓励下，他们班上的学生进行“资源整合”，经过几个月的考察，乔玉跟其中一个同学，在老师的撮合下，搭上了线。
    那个同学是负责公有资产管理的，县里有个食品加工厂要淘汰一批设备。
    那批设备确实是老了，但也不是不能用，主要是产量效率跟不上。
    但这是对食品加工厂而言，但是对于乔玉的小作坊就没事儿了。
    乔玉跟几个同学去厂里看了好几回，讨论了又讨论，最后决定出钱买下其中几台设备。
    其中一台是自动称重灌装包装机，虽然乔玉目前用不上它的包装功能，但是自动称重分装，还是很有用的。
    而且乔玉心里知道，过不了多久，随着塑料制品的兴起，塑料包装很快也会跟上来的，到时候这个设备能派上大用场。
    另外一个就是食品膨化机，能够把各种食物进行膨化加工，简单理解就是工业化的爆米花机。
    不过乔玉可不打算卖爆米花，这个她卖不过走街串巷用炮筒子爆米花的大爷。
    她是看中了这台设备的饲料膨化功能，饲料也算是食物的一种，只不过是给动物用的。
    红薯粉作坊每天都有上百斤的红薯皮和坑洼、结疤、体型过小的红薯。
    这些虽然也能给鸡鸭吃，但是效率没有那么高。
    要是经过膨化加工，添加上其他的营养材料，饲料的利用率那就高多了。
    食品加工厂的下游本就是饲料加工，现在村里的承包户这么多，养鸡养鸭养鱼养猪牛羊的都不少，村外和田埂上的草都快被这些动物给吃光了。
    乔玉觉得，很快就会进入饲料需求爆发的阶段。
    既能解决作坊里的边角料的问题，又能挣一笔饲料钱，乔玉觉得很划算。
    而且这个本就是在作坊的基础上进行的二次利用，也不用大费周章，算是两全其美。

 第706章 与人为善者，人必善之

    乔玉做生意有两个原则，第一个是尽量支持八零年代本土的产业。
    第二个就是脚踏实地，不与民争利。
    乔玉做的生意，卖鸡蛋，是为了让大舅家的养鸡场能有活路。
    在村里弄个小批发店，是希望村里人都能挣点儿小钱。
    创办红薯粉作坊，一能解决村里的劳力过剩，二也能给村里人种的红薯一个去处。
    现在这个饲料，也是如此。
    其实乔玉有养鸡的成功经验，非常清楚能够借助现代，了解知识、携带资源。
    无论是养鸭养鹅还是养牛养羊，她的赢面都比别人大。
    但是因为村里人只会种地和养鸡养鸭，所以她并不做同样的事。
    而是给村里人留了一条致富路。
    但这并不意味着乔玉就不能从这些事儿上挣到钱了，村里这么多人养鸭子，一个村一年就能出上万只鸭子，乔玉做饲料卖，光这些鸭子就能反过来让乔玉挣个盆满钵满了。
    两台设备运回来，乔玉还托夜校的同学找了人，请技术员回来调试、根据她的设想进行一些改造。
    乔玉钱给的大方，交通住宿吃饭都安排得好好的。
    人是她自个儿开拖拉机去接回来的，住宿的钱叫栓子家挣了——栓子家人口不多，有空屋，栓子姥娘又一贯是个爱干净的。
    吃饭是乔玉称的肉，又找村里的养鱼承包户买的鱼，保证一顿至少一个荤菜，再加一个鸡蛋，素菜那就更不用说了，农村的蔬菜瓜果从来都吃不完。
    托栓子姥娘做了饭，什么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工资方面乔玉也不苛待别人，这样的技术员在厂里肯定都得拿至少七级以上的工资了，一个月五六十块钱都不算多的。
    按说这种趁着放假或者调班出差挣外快的，一天两三块都正常，但乔玉给四块。
    她不缺那一块钱，人家技术员就是调试一个星期，也不过就是多六七块钱的事儿。
    但是钱给到位了，人家用的心那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技术员请回来的那天就开始忙，忙了一天，晚上吃过晚饭，乔玉给人家送西瓜去，结果才发现人又自个儿去调试了。
    还跟乔玉说呢：“晚上干活比白天还舒服些，凉快！”
    这就是人心换人心，乔玉给钱大方，人家不磨洋工，加倍用心，早早做完。
    说不定最后钱没多花，事儿还办得比预期好。
    青杨大牛辉子他们几个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可没摸过什么机器，得了乔玉的允许之后，几个少年天天就跟在技术员身后，任劳任怨听使唤。
    乔玉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好奇，结果有天回家时无意听到他们几个在青杨屋里嘀咕事儿呢。
    大牛说：“当技术员一天能挣四块钱！我什么时候一天能挣四块钱就好了，我感觉上中专比上高中还好呢，那个技术员就是中专毕业的。”
    辉子说：“那咱们就多用点心，多学学，说不定也能给队里修个拖拉机什么的。”
    青杨更是决心明确：“我之前就听别人说，买设备的时候是一笔钱，后面请技术员更是一笔钱，我姐买设备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我不能再叫她被人拿捏了。”
    然后几个少年嘀嘀咕咕地达成一致：“咱们就跟着他！他让干啥就干啥！但就只去一个，留下的就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学的。”
    “咱们脸皮厚点儿，不明白的就使劲儿问，他拿了乔玉姐的钱，还住在栓子家，不好意思给咱们看脸色。”
    “就是，就是，要是这个暑假我能学会机修，九月份就不用愁去哪儿上学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乔玉就在外头听着呢，有些感动，又有些想笑。
    这几个孩子啊，平日里大人也没怎么教，就是犯了事儿了管一管，没想到自己就长大了。
    不过后面乔玉还是悄悄找了那个技术员：“我再多给你三天的工资，你帮我把作坊里的工人和这几个孩子带一带，将来要是有些小问题，我们自己就解决了。”
    技术员是从县里来的，没事儿也不愿意跑这么远。
    现在额外拿了一笔钱，那自然是尽心尽力地教。
    七月底，两台设备都改造好了，称重灌装的那台直接就用到红薯粉作坊里去了。
    现在红薯粉作坊的品种增加了，细粉粗粉圆粉扁粉，还有新加的土豆粉，都用得上这设备。
    至于另外一台饲料膨化设备，乔玉就找了姚金宝，又在村里买了一间屋。
    这事儿说起来也惨，村里每年都有些孤寡老人，过世之后，家里就没人了，这屋子也就成了村里的。
    像老宅就是，之前陈家二大爷过世，陈家的几个子侄辈的觉得二大爷穷苦一辈子了，就是在村里的扶持下建了个屋，也没什么油水，都不愿意管，最后后事都还是村里办的。
    所以村里也有资格处置这些屋子，以前是不让人口流动，所以很少人对房子起心思。
    这两年渐渐的大家都知道租房买房的事儿了。
    这样的屋子村里还是有几间的，乔玉现在也不怕别人说她有钱了。
    她现在产业遍地开花，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少钱，反正就是有钱。
    有钱招人眼红吗？
    那是自然的。
    但是偏巧这会儿还有点不一样，这会儿到处都在推崇鼓励表扬“万元户”。
    就跟以前表扬劳模一样。
    谁是万元户，就说明谁脑子好用，还勤劳肯干，敢为人先。
    乔玉拿着个万元户的奖状，是实打实被人羡慕的有钱人。
    再加上村里这两年不少人承包，有人承包土地山林鱼塘，自然也有人找村里租屋，甚至买下屋子，作为仓库，或者临时休息的窝棚。
    姚金宝对这事儿熟，只是乔玉上来就要按座买宅子，姚金宝还是有些意外。
    “乔玉，你想好了？这宅子要是租的话，村里一个月只收你两块钱，一年一交的话，二十就行。”
    “但是你要是买的话，低于一百肯定是过不了大队部的投票的。”
    乔玉的态度很坚决：“我要买。”
    没人比她更知道房子的价值。

 第707章 姚家村的拍卖会

    虽然乔玉没有刻意去囤房子，但是她需要的时候，说买就买，一点儿都不手软。
    姚金宝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找了徐会计，几个人在村里转悠了一圈，把村里现在能租能卖的屋子都看了一遍，乔玉确定下来其中两间都可以。
    “这两间都行，回头看村里开会，给我一间就行，要是两间都给我那当然更好，但最少留一间给我。”
    姚金宝答应下来：“那是肯定的。”
    别的人姚金宝或许还没这么快应承，但乔玉不一样，这些年乔玉带着村里人做了多少事儿，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乔玉要买宅子做饲料加工厂，一听就是会对本村村民有利的事儿，姚金宝自然是要优先乔玉的。
    姚家村这两年的行动都很迅速，或许也有乔玉的功劳，发现什么事儿有做头，立马就能开会安排。
    乔玉说要买宅子，姚金宝也不含糊，趁着农忙大家都在村里，直接召开了村民大会，把村里的几间没人的老屋都列出来了。
    “大队部给了个底价，回头咱们就按拍卖的形式，谁想要这房子的，都可以参加拍卖。”
    “但也说明白了，只能本村户口的人买，别处的不行，暂住的借住的都不行。”
    乔玉的红薯粉作坊里有几个外村的村民，作坊两次招工之后现在有二十多人，有几个工人就合伙在村里租了房子。
    刚开始只是晚上加班的时候住住，后来感觉姚家村这边比自己村里热闹，有电，还有商业，现在还有迪斯科和夜市，留下来的人就更多了些。
    姚金宝可不管别人说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反正外村的人不能买本村的屋。
    这点村民们都没什么意见，很快就同意了。
    姚金宝又说了些什么优先拍卖的条件，比如给村里做过贡献的，或者拿过公社奖项的，再就是家庭困难人口多有住宿问题的……
    一条条念下来，仿佛很有道理，但又仿佛都是在说着“拍卖”的最终决定权，还在大队部。
    念完之后，就开始拍卖。
    乔玉有姚金宝做担保，心里很稳，并没有参与开头几间小屋和窝棚的拍卖。
    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别人举手喊价。
    姚家村的人如今可以说是不缺热闹了，但是拍卖村屋的这种热闹，还是不一样的，毕竟是利益相关呢。
    全村人都来了，乔玉这边余小姨和青杨也都来了。
    开拍之前，青杨就悄摸摸找上乔玉，说：“姐，我现在攒了得有三百多块钱了，一会儿要是能拍上一个，我就拍一个，以后给小姨当养老屋。”
    青杨小声请乔玉帮忙：“要是我钱不够了，姐你可要帮我，我可以慢慢还。”
    乔玉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等到拍卖开始，一开始拍的都是便宜的屋子，有些都已经倒塌得就剩半米的墙了，也拿出来拍卖。
    好在村里也知道这情况，大队部给的底价也可便宜，最便宜的才三块钱。
    给乔玉调试设备的技术员还没走呢，也留下来看热闹了。
    一听说三块钱，还不如他一天的工钱多，那叫一个心动啊。
    可惜就是不是本村的人，没有本村的户口，没得拍。
    村里人喊价都很低调，三块钱第一次喊才三毛二，后面的三毛三，三毛四的都有。
    还是最后气氛上来了，有人五毛五毛的加，这才把价钱喊上去了。
    那么一块十来平的地儿，被人以八块五的价格拍走，准备建猪圈了。
    河边的一个窝棚拍出了十六块钱，拍到的养鱼承包户又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的是以后那块窝棚就是他家的了。
    不高兴的是以前那窝棚住着也不收钱，现在居然要十六块钱。
    不过总的来说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拍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屋子。
    等到五六个之后，就逐渐有了样子。
    姚家村以前有个哑巴，是逃难来的，逃到姚家村，村里人给了他一碗饭，没打他，他就留下来了。
    乔玉他们喊哑巴叔，一辈子没结婚，也没孩子。
    就去人多的地方讨饭，偶尔也能讨点儿钱。
    平时自己也去山上挖石头、捡木头，在村里找了块空地，搭了个房子。
    一开始只是石头木头的柴房，后来慢慢的添砖加瓦，也逐渐成了间屋。
    只是哑巴叔却没能住多久，屋子建起来才两三年，突然有一天，讨饭的哑巴叔就没回来。
    村里找了半个月，始终不见人影，过了很久有人说是被人拐去外地做乞丐了。
    但反正那之后哑巴叔就没回来，到现在都好多年了，他那个独屋这次也拿出来拍了。
    虽然破旧了些，但毕竟是间正儿八经的屋，价钱就贵一些，十块钱起拍。
    大家喊价也起劲，一块两块甚至三块钱这么加，一直喊到三十块钱，才被人拍下了。
    拍下的那人挺高兴的：“我老娘不愿意跟我们住一块儿，总说要搬出去住，现在好了，叫他住哑巴那屋。”
    村里人就笑，笑里又有些鄙夷：“还不是你那媳妇儿不孝顺，成天跟你老娘吵架，这才气得你娘不跟你们一块儿住。”
    那人还没说什么呢，被点名的媳妇儿自己站出来了：“可别说我，我该干的都干了，一天三顿饭，一顿不落，除此之外，要孝顺找她儿去，她又没养我，我给做饭洗衣，那叫问心无愧！”
    大家就又说那婆婆：“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
    反正吵吵闹闹的，姚金宝跟秦主任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话题重新拉回拍卖来。
    从哑巴叔的单间小屋开始，后面拍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屋子了。
    或许破旧些，但是修整修整，都能住人。
    等拍到一个两间正房的，青杨就冲乔玉使眼色：“姐，咱拍不？”
    乔玉早看过了今天拍卖的屋子，便摇了摇头：“这也没个院子，人家都从家门口路过，吵不说，也不安全。”
    乔玉示意青杨：“等着，后头有好的呢！”

 第708章 青杨也有房啦！

    青杨想了想，的确，村里闲置的屋子里还有好的呢。
    他这是被前头喊价的给喊得激动了，冷静下来就想起来，村里起码还有三间屋是带院子的，给小姨买个带院子的不好吗？
    就这么的，压下激动的心情等了几轮，终于到了最后的三间大屋了。
    第一间是在村西头，跟老宅一东一西占着两头的，有点远，但是西头靠近大芦沟村，去那边方便，将来说不定也能靠着大芦沟村富裕点。
    另外就是老宅这边靠山，但村西头有河，家门口洗个衣服，放个渔网虾笼都很方便。
    青杨看看乔玉：“姐，这个行不？”
    乔玉想了想：“可以试试。”
    青杨得了乔玉的准话，立马就招呼他的一干好兄弟，对着好兄弟耳语一番，好兄弟立马四散开去。
    等到拍卖开始，经过前面凑热闹乱喊价之后，后面就渐渐剩下来真有想买意思的三四个人了。
    前头青杨一直没喊价，这会儿才突然举手：“我出八十！”
    大家都看过来，余小姨就坐在乔玉身边，跟青杨一左一右挨着乔玉呢。
    冷不丁听到青杨也开始喊价，余小姨吓了一跳。
    “青杨，你咋喊价了？你又不买房子。”
    家里四间厢房，两间耳房，都能住人，就是乔丽青楠回来，那地方也是够的，青杨买房子干啥？
    青杨嘻嘻一笑：“看别人都喊，我也喊喊。”
    余小姨嗔道：“这是能玩的事儿吗？快别闹了。”
    但青杨笑嘻嘻的，一副我就试试的样子，很快又在竞争对手的喊价下，加到了九十五。
    到这个价钱，村里人都不怎么淡定了。
    要知道乔玉之前买下老宅，才花了三十块钱。
    虽然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了，但是对于村里人来说，这房子放在这儿没动，它就不该这么涨价。
    于是就有人心里嘀咕起来，一边觉得今天拍卖的房子价格太贵了，一边又觉得早知道当时也跟乔玉一样，买下那老宅了。
    三十块钱的屋子，放在现在拍卖，怕不得要一百多哦。
    有人低声私语，但奈何现在青杨也在竞拍，等于九十五块钱的这套房子要说吃亏，也还是陈家人吃亏。
    这一个便宜一个亏，叫那些心里不舒服的人也不知道咋开口了。
    乔玉耳聪目明，自然是听见了这些说法。
    她跟青杨从来没考虑过这么多，但是没想到青杨帮余小姨买房子的事儿竟然还能带给他们意外的收获。
    村里人就是想起来乔玉之前三十块钱就买下了四间厢房，一间正屋还带两个耳房的老宅，此时也没什么可说的。
    而另一边，青杨想买的这间屋子还在继续拍卖。
    之前那三四个有意向的人也想出价，乔玉跟余小姨也看过去了。
    结果不知怎么的，那几个人喊了一两句，就不再喊了。
    没喊几次，青杨就以一百一十五的价格拍下了这个堂屋一左一右带两间厢房，有前院的屋子。
    一百一十五，那可不是小钱。
    即便是在姚家村，大多村民都有了自己挣钱的途径，有些人还有“副业”的情况下，会花一百多块钱买这么两间破屋的人，也很少。
    青杨拍下了这间屋，兴奋极了：“这屋是我的了？”
    姚金宝一贯对乔玉青杨姐弟就不错，这会儿也是笑着说：“是你的了，交了钱就能跟村里签协议，不过说清楚了，这屋是你的，但地还是集体的。”
    姚金宝提醒道：“以后这屋要是垮了，你要重建也可以，推倒都行，但是这地还是村里的，这点不能变，只是没啥事儿的话，这地一直归你使用。”
    人群里有人喊道：“那将来青杨生娃了，这屋能传给他娃不？”
    “那肯定能啊！”姚金宝回答道。
    村里人也分不清这些，反正意思就是，现在拍下来，这屋就是自个儿的，这地么，只要村里不收回去，那也是自个儿用的。
    还能传给儿子孙子后代，那跟自己的地也没啥两样了。
    青杨乐颠颠地跑过去交定金，约定好三天内交上全款，这屋就是他的了。
    签字交定金的时候，青杨还小声问了：“金宝队长，这屋我能给我小姨吗？她要是有屋了，户口也能落过来？”
    这可把姚金宝吓了一跳——村里的空置屋拍卖本就是出格了，他跟老支书再三研究政策，才确立了这个只卖给村里人，土地的使用权和地上的房子的拍卖原则。
    这也是他们能够承担的最大责任。
    再大的，那可就不行了。
    姚金宝板着脸道：“刚才说了外村人不能买，你没听到啊？”
    青杨嘿嘿一笑，也不恼：“我就问问嘛，不行就不行，我买下来，给我小姨住也是一样的。”
    青杨开口之前就有答案了，只是还想挣扎一下罢了。
    姚金宝瞪他一眼：“你拍这屋你姐知道不？可别瞎胡闹！”
    毕竟先前乔玉跟大队部确认的屋子可不是这一间。
    青杨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儿，只点点头：“知道啊，当然知道，我还怕钱不够，先叫我姐帮我呢。”
    青杨挠了挠头，还是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就是没想到这么便宜，都没用我姐的钱。”
    负责收钱的冯会计那是真忍不住了：“青杨啊，你姐辛辛苦苦挣的钱，你就是不省着花，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姚金宝扭过头，对冯会计说：“你别理这小子吹牛，他就是嘚瑟，暑假开着拖拉机到处跑，挣不少了。”
    冯会计又羡慕又嫉妒，嘴了一句青杨：“有钱还不赶紧交全了？”
    青杨嘚瑟一笑：“有钱也不能露富啊，我也就是在金宝哥跟向前哥面前说一说，跟别人我可犯不着。”
    终究是个小孩子，挣了钱就想嘚瑟。
    不过心里还是有底的，人家没交全款，他也不稀得当这个出头鸟。
    交个定金，后面找时间再交全款，也少打点儿眼。
    毕竟前面的屋子顶多不过五六十块钱，他买的这间是一百多的。
    家里随随便便掏出一百多的现金，那可不是稳妥人干的事儿。
    青杨在冯会计和姚金宝这里嘚瑟了两句，交完钱就低调地回到了座位上。
    此时大牛辉子栓子他们已经都过来了，笑呵呵地讨赏：“怎么样，事儿给你办的不错？”

 第709章 这贴脸喊价的法子，够恶心人的

    青杨伸出一根手指：“嘘——”
    乔玉好奇地看过来：“你们干啥了？”
    大牛几个嘿嘿笑，也不肯说，乔玉再问，他们也只推脱说：“等拍卖结束了再说。”
    毕竟他们可不能把跟青杨一块儿商量的拿别人把柄，加利诱，叫人放弃的馊主意告诉乔玉。
    倒数第二间屋比青杨拍的这间还要大，几乎快跟老岳头家差不多了。
    地方么，不好不坏，在村子中间，就是没在村里的主路上，是拐个弯进去的一个土路上。
    但好处就是大，主路上这一条虽然还是泥巴路，没修整，但是谁都知道主路当街的屋子好。
    这么多年，大家建屋子，早就把主路上的地都占完了，再想买主路这边的屋，也不容易。
    但这间屋除了位置偏了点儿，其他都挺好。
    屋子的主人倒不是出事儿了，而是投奔亲戚去了，走之前把屋卖给了村里，得了些路费，去海岛了。
    这屋样式有些旧了，但以前建的屋子也扎实，修一修，并不成问题。
    拍卖开始，先是好些人起哄似的喊价，等价钱上到五十块之后，喊价的人就少了。
    依旧只剩下了三四个，陈乔玉一看，都是老熟人了。
    打头的就是姚大勇。
    姚大勇家自然是不缺钱的，老支书虽然没有乔玉的际遇，但是他有经验。
    很多人嫌弃村里的屋子又破又乡，宁可买城里的一张床，不买乡下的一套房。
    但是老支书人生都走了几十年了，什么没见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十几年后会怎样？
    他们家现在有钱，百来块钱一套房子，跟白捡似的。
    所以也来凑个热闹。
    第二家就是马老三家，也是在村里挣了钱的，他的竹编不光供乔玉，还拉了一家老小一块儿上阵，在家里做了个真正的“家庭式手工作坊”，给城里的人供货。
    第三家是张老拐家。
    张老拐家想买屋，那是村里人最不意外又最意外的事儿。
    意外的是，就张老拐跟葛大妹这个鸭子进门都要光屁股走的性子，居然舍得花这么多钱买房子？
    但不意外也是因为他们家是村里儿子最多的，现在五房儿子都结婚，连老五张永华都有孩子了。
    家里勉强住得下，但眼看着老大家的孩子都十六七了，过不了两年就要找对象，到时候怎么办？
    还跟爹妈挤着住啊？
    大家能理解，但不相信，纷纷起哄：“张老拐，你家挣了多少钱？现在都买得起大屋了啊？”
    又有人喊道：“张老大张老二呢？今天来了没？这新屋你们兄弟几个打算怎么分啊？”
    大家嘻嘻哈哈的，张老拐闷不吭声地跟价——每次就比别人贵一毛钱。
    要不是冯会计约定好了出价至少要加一毛，他可能都得从分开始喊。
    张老拐这么喊价，可把马老三给恶心坏了。
    他出多少，张老拐就不多不少跟一毛。
    马老三干不出来这事儿，下一轮起码加五毛。
    但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姚大勇呢。
    姚大勇的家底儿厚啊，算是村里头号买拖拉机的，谁能跟他比啊？
    这姚大勇一次出价就凑个整，拔高一次水平线。
    马老三这边出：“七十五！”
    张老拐闷声喊价：“七十五块一毛！”
    马老三又出：“七十六！”
    张老拐还是跟着喊：“七十六块一毛！”
    姚大勇可不想跟俩人这么喊，就直接喊到八十：“八十块！”
    村里人听着他们喊价，那叫一个刺激。
    中间马老三都不想跟了，结果还被村里人起哄着喊。
    这么喊了十多轮，中间偶尔有人打岔，但主要喊的还是这几个，一路喊到一百块。
    一百以上，大家就比较慎重了。
    唯独葛大妹，见马老三和姚大勇一直都不放弃，气得直接站在板凳上大骂，非要说马老三跟姚大勇和他们家作对，专门坑他们家。
    这边闹着呢，乔玉本来想举的手，也没敢举了。
    她怕她一举，也得挨葛大妹的骂。
    这么又喊了几轮，张老拐到底是舍不得钱，跟葛大妹一块儿骂：“就那么个破屋，还能卖一百三？抢钱啊？”
    “我起个新屋都不用一百三！”
    说着，又嚷嚷着让姚金宝给他们家划宅基地。
    村里是有这样的规矩的，如果家里人口多，实在是住不下，给村里交点儿钱，收买收买其他村民，也能圈块儿偏点儿的荒地，自己想办法起房子。
    张老拐显然是算过账的，觉得那屋顶多也就值一百三了。
    超过一百三，那就是脑子被驴踢了的人才会买的。
    后面就轮到姚大勇和马老三喊价了，马老三家其实也不缺屋子，就是想找个地方存放竹编制品。
    毕竟这玩意儿占位置，箩筐还能叠放，篮子就得一个一个放。
    他还会编竹椅、躺椅呢，更占地方。
    但是，马老三心里多少还是对老支书有些畏惧的，姚大勇也想买，马老三犹豫了一番，终于在一百五十六的时候放弃了。
    这屋归姚大勇了。
    村里人都在笑：“大勇买房子是想娶媳妇儿了？有人给介绍不？有看中的没？”
    “没有的话，改天我把我表妹介绍给你啊？”
    “还是我外甥女更合适。”
    “我有个同学……”
    姚大勇这样的年轻人，真的是放在哪儿都是好对象，大家平日里不敢拿支书家打趣，但今儿气氛热闹，大家就趁机说起来了。
    直说得姚大勇面红耳赤，慌忙想逃。
    姚金宝见话题越扯越远，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哎哎哎，今天说的是房子的事儿！现在还有最后一间，大家别吵！早点开完会早点回家休息去！”
    说着，就把最后一间屋的情况给介绍了一下。
    最后这间屋，说是屋，其实也不尽然。

 第710章 乔玉买了个……牛棚？

    它最开始是当牛棚用的，那些个人来姚家村，老支书于心不忍，找了村民，以建牛棚的名义，给做了一排屋。
    只不过当时怕人说道，那屋确确实实是养着牛的。
    人跟牛住在同一排屋子里，远离村子，也算是清静。
    因为是牛棚，只建了三面半墙，搭了屋顶，正面是没有门的，只有齐腰高的半墙。
    之前也只敢拿柴门应对一下，现在村里已经不养集体牛了，有承包户一口气养了十多头呢，老支书就决定把这个“屋”拿出来拍卖。
    这屋当初为了能够让人和牛同住，做了好长一排，足有十五六米，人跟牛各住一头，能避开点儿味儿。
    而且为了牛活动方便，带了一个巨大的场院，赶得上学校的操场了。
    这要是放在城里，那肯定得卖不少钱。
    但放在村里，地有什么用？给五块钱就能划一片荒地。
    要是不为了盖房子，种庄稼还能自己开荒呢，一分钱都不用就算是自家的地了。
    所以这片虽然有屋子，但暂时看是没法直接住人，还得花钱修整，另外在一个荒凉的地方带着一片荒凉场院的牛棚，没什么人感兴趣。
    个别承包户有点意思，喊了价钱，但加的也不多，大家普遍觉得这牛棚太远了，还不如自己出钱在家附近搭盖呢。
    乔玉一直等到最后就剩下两三个人在争，才加入喊价。
    乔玉一喊就是大价钱：“两百块！”
    她陡然出声，在场的村民都反应了一下才发现是乔玉在喊。
    等发现之后就很不立即了：“乔玉，你还买房干啥啊？你们家青杨刚拍一间！”
    加上老宅，他们家现在房子看不少了。
    另外在很多人眼里，乔玉青杨始终是陈良的崽，等陈良跟姚金花出狱了，他们还是会回来的。
    到时候陈良那间屋，不也还是他们家的吗？
    这些话听着叫人心里不舒服，但也没办法，乔玉解释不清楚，就说：“我准备在那边再开个饲料厂呢！”
    什么？
    乔玉又要开厂了？
    在场的所有村民顿时都激动起来了，好多人甚至都直接站起来冲乔玉这边喊：“乔玉，真的假的？你又要开厂了？”
    乔玉点点头：“是啊，红薯粉作坊现在一天边角料都要产几百斤，扔了浪费，沤肥也用不了这么些，所以我想利用起来，这些红薯皮土豆皮什么的，做饲料刚好。”
    得到了乔玉肯定的回答，村里人简直兴奋到快昏过去。
    不过昏过去之前还没忘记向乔玉确认：“乔玉，那你要是开厂的话，还是要在村里招工的？”
    之前红薯粉作坊的工人待遇，大家那是有目共睹的。
    说真的，比镇上的厂子都不差，甚至可以说更好。
    因为乔玉时不时还给发福利。
    除了不能像厂子那样解决分房、看病、孩子上学之外，其余真是不差什么。
    不过村里人不缺房，现在也不觉得子女上学是个什么大问题，反正往学校一放就是了，有啥难的？
    关键是现钱啊！
    从这方面来说，乔玉给的可真不少了。
    一听说乔玉要办饲料厂，村里人都高兴极了，这回不用乔玉说什么了，刚才那两三个争抢的承包户也不喊价了。
    毕竟他们可是承包户啊，对饲料需求大着呢！
    乔玉在村里开办饲料厂，那绝对是对他们有利的啊。
    这下不用多说，两百块钱，牛棚归乔玉了。
    冯会计收定金的时候还说呢：“你早该说你办饲料厂的，说不定他们都不喊价了。”
    要知道这牛棚最开始开价才三十五块呐。
    虽然不至于三十五就叫人买走了，但是也不会喊到两百这么多。
    不少村民也都为乔玉心疼。
    “乔玉你早说你要牛棚办饲料厂啊！那我们肯定不跟你抢了！”
    “瞧瞧这下亏大了，白亏两百块啊！”
    也有人说：“乔玉还是年轻，不会办事儿，看看，这钱不白浪费了吗？”
    连余小姨都觉得浪费，等集体大会散了之后，余小姨也忍不住说：“要是早点儿说要办厂就好了，说不定村里人就不抢了。”
    三十五能买的，干嘛花两百买啊。
    这差着半年的工资呢！
    但乔玉却乐呵呵的，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亏了似的。
    她等回到家了，才对余小姨说：“小姨，占小便宜是要吃大亏的。”
    余小姨不解：“这也不算占便宜，村里人都主动说不跟你争的。”
    乔玉笑道：“那也就是现在这会儿说说而已，以后谁知道你？”
    乔玉接着就说起了先前买老宅的事儿。
    “当初我跟青杨搬出来的时候，老支书说三十块钱把老宅卖给我们，当时不也很多人觉得我们吃亏吗？毕竟村里买下老宅的时候才花了十五。”
    “可你看看今天，那些房子价钱喊上去的时候，就有人说我跟青杨买下老宅占便宜了，才三年，现在想买老宅，起码得一百多？”
    “只不过老支书发话了，说我们买的时候翻倍了，谁要是想再说什么，就准备好翻倍的价钱。”
    “其实六十块钱买老宅也算是划算了，只是我现在还住着呢，没想往外卖，才没有人起这个心思。”
    乔玉慢悠悠地对余小姨说：“人们不会记得你受的苦，只会记得你占的便宜。”
    “我今天要是35块钱买下那么一大片牛棚，大家都会觉得我占了大便宜。”
    “他们可能现在想着进饲料厂，所以对我多有支持，也不会提这茬，但等将来没能进饲料厂，或者时间久了，到时候想法会变成什么样，大家谁都说不准。”
    余小姨听得目瞪口呆，她性子一贯单纯内向，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多事儿。
    乔玉笑道：“今天村里人都笑话我多花了一百多，两百块钱买了个牛棚，觉得我吃亏了，将来的嫉妒就会少一些。”
    都住在一个村里，不说指望远亲不如近邻什么的，但肯定是不愿意村里人有什么想法的。
    嫉妒心是眼下农村最可怕的一种心理。
    以前姚大勇养鸭子要防的是动物偷吃鸭子，但现在不一样了，还得防止人偷。
    偷还是小事，有的人嫉妒承包户赚大钱，还会给鸭子下药。
    乔玉说：“我就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三头六臂的，虽然厂子有人帮我看着，但终归我要操一份心，所以在这些没必要沾惹的麻烦上，我就少沾点儿。”
    才一百多块钱，得到大家觉得她吃亏，背后笑话她的印象，减少将来因为嫉妒而滋生的罪恶，乔玉觉得是很值得的。

 第711章 人多好办事儿

    乔玉说完，余小姨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样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仔细一想，都是在村里长大的，村里因为嫌贫爱富，仇富笑穷闹出的事儿，还少吗？
    余小姨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刚才的话。
    但过会儿又忍不住问道：“那他们以后也会想明白的？到时候不还是一样？”
    乔玉笑道：“能想明白这个的，自然也能想明白我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机会和利益，不会跟我作对的。”
    “最怕的就是那些想不明白的，损己不利人的事儿他们也要做，但他们也最容易沉浸在我吃了亏的印象里，觉得我蠢，他们聪明，偶尔指点一番，满足了自己的心理，也就不会出那么多阴暗想法了。”
    余小姨听得又是害怕，又是庆幸。
    她甚至都有点儿崇拜乔玉了：“乔玉，你咋明白这么多事儿呢，要是我，我肯定就想不明白。”
    乔玉笑道：“小姨你别急，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明白的，是慢慢琢磨出来的。”
    她得给别人她吃了亏的印象，这样愿意见她好的人，会心痛她。
    而不愿意见她好的人，也会沾沾自喜，沉浸在乔玉吃亏的快乐里。
    而乔玉在拍卖现场宣布要开办饲料厂，时机也挑得正好。
    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房子拍卖上，接下来一段时间也是谁家买了房，是不是重新装修一下，是不是分家啥的。
    反倒没人说乔玉的饲料厂了。
    要知道，如果村里人真铁了心不让乔玉办饲料厂，那也有的是办法叫乔玉吃亏上当的。
    接下来的时间果然如此，挨过农忙，买了房的人都开始到处找木头拉砖头，开始修缮房屋，准备秋上搬家，到时候在“新家”过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年姚家村做生意的人多了，脑袋和视野都开阔了些，不再拘泥于种地时老老实实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硬规则了，开始有了跳出规则的想法。
    这一回姚家村的村民就自发组团，先把各家要用的砖瓦和梁木数量都确定下来，然后再去以集体的名义出去谈。
    这样价钱能比一家一家单独出去零买要便宜许多。
    请瓦工泥工那些也是一样，一家用几天，有时候短的一两天、两三天，人家要价就高。
    但是村里人自己给排一排，这两天你家，后三天他家，接下来我家能用八天。
    还拉上了那些这次没买房，但是家里有修缮需求的村民，愣是凑出了将近两个月的工期。
    两个月都在同一个地方，只要不下雨，天天有活干，人家瓦工泥工木工也都乐意。
    不用东奔西跑到处找活儿，也不用闲置中间的时间。
    这么一来，工钱可谈的余地就大多了，直接比单请一两天的价钱便宜了好几毛。
    村里要修缮房屋的人个个都得了好处，更是把这个模式继续下去。
    买砖不用说，大芦沟就在隔壁，直接去谈了最低的价钱，还附带两车碎砖块儿。
    做房子可能用不上，但垒个鸡窝，或者铺个泥坑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
    瓦也是一样，修个房顶，多的才百片，少的可能修一个小地方就只用十片，买都不好买，还得单独跑一趟出运费。
    现在村里人都一块儿买，找最伶牙俐齿的人去谈价，找力气最大的去搬运，再找有拖拉机的借个拖拉机……各人出一点力，这事儿就好办了。
    而且各家一起动工，以前漆工要等瓦工，水电工又要等漆工，木工又要等水电工……
    现在不用了，有的人家里只打家具，木工就先去这家，等到后面瓦工电工那边都好了，再去另外一家。
    一点儿不耽误事儿。
    乔玉也顺带着参与其中，省点儿心，好多人一起去跑了，她只用出钱，就能跟别人一块儿买。
    瓦工电工木工那边也有人帮她盯着——前前后后做到什么程度，该到谁家了，村里人都眼巴巴地守着呢，相当重视。
    于是饲料厂这边乔玉竟然没花多少心思，就把大框架给拉起来了。
    半墙给砌整了，窗户也给安上了，还专门拉了根电线过去，给牛棚通上了电。
    水井边上给修了个大井台，还做了城里那种一排的洗手池。
    厕所也单独建在旁边，还给做成冲水的那种。
    村里有人觉得怪怪的，茅坑里咋不存屎，乔玉就说做饲料也要讲究卫生，怕味儿大，所以做成冲水的。
    金二婶和马老三家一听，也跟着把家里的厕所给改成冲水的了。
    虽然是手动冲水的，但也是冲水的，以后上厕所就不臭了。
    牛场里的地面积太大，全部找平耗费有点大，乔玉就只把屋子前头的地给平了。
    十五六平长的排屋，平出去十来米，也有个将近两百平的场地了，上下货，放东西，晒东西，都很方便。
    至于远处的，不着急，慢慢弄。
    这期间，青杨过来帮了不少忙，乔玉也给他和大牛二牛辉子他们算工钱。
    不多，但是当个零花钱还是很不错的。
    青杨这边也去学校顺利看到了中考的成绩，不出意料，青杨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
    虽然是踩着线进去的，但那也是进了。
    镇上一年才考十个八个的去县重点，青杨从入学时全班第十一名，到现在全年级前十名，那当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
    乔玉跟余小姨高兴得不行，把大舅家请来，又给二舅二舅妈写了信。
    付老师跟葛老师专门还来了一趟，祝贺青杨。
    加上金二婶、辉子家、柴爱花他们，大家一块儿在家里吃饭，一起动手，光鸡就杀了四只。
    一只炖汤，一只用小香菇红烧了吃，两桌，一桌两只，能吃个爽快。
    连老支书都破天荒来乔玉家吃饭了，他看着青杨，十分欣慰：“咱们村现在啥都好，就是缺教育，孩子们读书的少，青杨，你这是咱们村的头一号重点高中生，好好念，给后头的学生做个榜样！”

 第712章 乔玉又出了什么新点子？

    大家都听得出来，老支书这是真高兴。
    平时一贯冷静的老支书，喝了点儿酒之后还拉着余来富说：“青杨这放在古代，就是秀才了！”
    “等他考上大学，那就是进士了！这是姚家村的光荣啊！”
    大家都指望着青杨能成为恢复高考后，姚家村的第一个大学生。
    青杨连忙虚心表示：“没有没有，还有金山哥他们呢。”
    人家高中在读着呢，虽然只是镇上的高中，但好歹也是高中，怎么他就是第一个大学生了？
    金二婶嗔怪地掐了一把老支书：“你这是真喝醉了！”
    也不怕金山家着恼。
    老支书呵呵笑：“是醉了，但那是因为高兴啊！不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那不是更好？咱们村的大学生越多越好啊！”
    这倒是，大家都纷纷笑起来。
    连付老师和葛老师都觉得非常惊喜：“县里的学生想要考上一中也不容易呢，才百分之十的录取率。”
    “青杨能从镇上考进去，确实不容易。”
    青杨摸着头，有些憨憨地笑了：“自打我上初中，家里的事儿我姐全包了，我啥也不用操心，吃好的喝好的，连钢笔和本子都是班上最好的。”
    “还有你们给我寄各种辅导资料和模拟卷，我考上了那是大家都在抬着我走路，我要是没考上，那才叫丢脸呢！”
    大家都笑了，说青杨这话虽然是谦虚，但说的也没错。
    谁不知道乔玉能干啊。
    以前陈良在家的时候，乔玉还只是干活利索，十七八的姑娘，能顶一个壮劳力。
    但自打陈良进去之后，乔玉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干啥啥挣钱。
    万元户的大奖状已经拿回家了，现在还在折腾饲料厂呢。
    大家吃吃喝喝，在乔玉家好生庆祝了一番。
    那些没请来吃饭的，乔玉也都叫青杨挨家挨户发了糖了，算是个喜庆意思。
    ……
    跟中考的消息前后脚来的，还有高考生们的录取通知书。
    乔玉是有一天去店里的时候，万嫂子给她拿了个桃，说不是店里的，是一个熟客送过来的。
    乔玉塞进嘴里咬了一口，顺嘴问道：“是谁啊？家里有喜事儿吗？”
    万嫂子抿嘴笑，在店里喝水的万青笑道：“就是之前常来的那个胡大姐，她闺女考上大学了，昨天刚收到录取通知书，来店里买了一大袋子糖，还给我们拿了几个桃子。”
    乔玉一听，有点印象：“就是烫了一头卷儿的那个胡大姐吗？”
    “是啊，就是她。”
    万婆婆过来说道：“之前你那个什么状元笔跟状元伞，胡大姐就来买过。”
    乔玉一听，顿时拿在手里的桃子都忘了吃，连忙转过身问道：“胡大姐女儿考了哪所学校？还有别的顾客家里孩子考上大学的吗？重点高中也行。”
    万婆婆不知道乔玉为啥这么激动，但还是仔细回想起来。
    “好像……先前还有一个，说是考上了什么大专，还是大学的，没听明白，但看一家人的样子，还挺高兴的。”
    乔玉笑起来：“那就行，一会儿我去买几张红纸来，叫青杨帮我写个告示出去。”
    “啥告示啊？”万婆婆问道。
    乔玉笑而不答：“等写完了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乔玉就叫姚家村在街上卖冰棍的小孩子去帮忙叫青杨来。
    姚家村的孩子现在放假一般都在镇上，不在镇上也是在各个大村子里转悠。
    乔玉叫人，随时都有。
    即便是眼跟前儿的这个没空，但孩子们好像有他们自己的沟通渠道，一准儿能找到人帮乔玉传递消息去。
    果然，等乔玉慢慢琢磨出告示的内容后，青杨就来镇上了。
    “啥事儿啊姐？”
    大夏天的，青杨跑得一头汗。
    余小姨见了不由得有些心疼，把毛巾用水沾湿了递过去：“快擦擦脸，你姐不是说了吗？叫你有空来一趟，也不着急，你看你，跑这么一身汗。”
    青杨接过毛巾往脸上呼噜，笑道：“没事儿，我是搭车到镇子口的，才跑了这么一小段。”
    青杨一个暑假到处跑，晒得跟黑炭似的，一笑就是一口大白牙。
    乔玉这才把毛笔墨水和红纸递给青杨：“我想让你帮我写个告示，就写今年中考高考在我们店里买了金榜题名套装的，都能过来领一份奖励。”
    青杨一听就明白了，顿时乐了：“那我也有吗？”
    乔玉笑道：“还少得了你的吗？”
    接着就把想好的词儿念给青杨，青杨再小心翼翼地用毛笔给写到红纸上。
    万婆婆跟余小姨有些不解：“乔玉，先前卖那几个套装的时候咱们就便宜了，现在还要给他们奖励吗？”
    “奖励是啥啊？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乔玉就说了：“送实用的，考上大学的送行李箱和新鞋子，祝考生踏上新征程，考上重点高中的送书包和文具套装，考上普通高中或者中专的，送文具套装。”
    乔玉把自己想送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这下万婆婆和余小姨他们更是吓了一跳：“乔玉，你没开玩笑？一个行李箱可要好几十块钱了！就这么白送？”
    “他们买的最贵的状元套装也才十八块八啊！”
    这一个行李箱出去，连本都收不回来，还要倒贴钱呢。
    乔玉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要不她的小店怎么能成为镇上首屈一指的“网红店”呢。
    乔玉说：“这个重点不在当初人家买了多少钱的套装，而在于这一个行李箱带来的广告效应。”
    现在的人还是很认广告的，但凡在广播里、报纸上、电视上出现过的商品，在大家眼里那都是名牌。
    乔玉在镇上，没必要上什么电视报纸，但贴张红纸，借用老百姓舆论的力量，还是可以打个小广告的。
    说话间，青杨就已经把乔玉要求的内容写下来了。
    余小姨虽然心疼钱，但是也很快行动起来，按照乔玉的要求把东西配齐了。
    考上重点大学的奖励一个几十块钱的行李箱，还有一双十来块钱的鞋子。
    普通大学的也有一个行李袋，和同样的一双鞋子。
    大专的有一个塑料水桶，和生活用品。
    余小姨和万婆婆、万嫂子一起，按照乔玉的要求，把这些东西用大纸箱包起来，外面再用红纸给贴上。
    青杨再在上面写上“状元”、“进士”等等字样，还真就挺像样子的。
    大家包了一夜，一直到全部的奖品都整理好了，乔玉才站起身拍拍手：“行，明天咱们就把这红榜给张贴出去！”

 第713章 好家伙，小老板你大手笔啊！

    第二天一早，乔玉跟余小姨和青杨一块儿到了镇上。
    早早的把红榜给张贴出去了。
    这会儿正是大家吃早餐、上班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觉得集贸市场早上的菜新鲜，过来买菜的。
    一句话，集贸市场的人流高峰期。
    乔玉的店就在集贸市场门口，平日里没事大家都还要多看两眼呢，更何况今天这么明显的一张红纸。
    路过的人就凑近看看：“上面写的啥？”
    “凡在本店购买过金榜题名套装的，无论价位，可凭录取通知书到本店领取神秘大奖一份。”
    “未购买过金榜题名套装的，也可以凭录取通知书过来领取礼品一份。”
    有人念了出来，旁边有不认识字的，就扒拉着那人好奇问道：“啥神秘大奖？”
    “大奖？是啥大奖？”
    那人摇摇头：“上面也没写呢，就写了重点大学的可获状元奖。”
    “其余还有进士奖，举人奖，秀才奖啥的……咱也不懂。”
    大家就探头进店来问：“哎，你们家这状元奖是奖的啥？”
    余小姨站在门口，如今已经能够落落大方地跟人对话了。
    “您家孩子今年高考吗？”
    “那还没呢，明年考！”
    余小姨就笑道：“那挺好啊，说不定明年也能拿我们的状元奖呢！”
    门口围观广告的人已经知道状元奖是重点大学的，这人听到余小姨说他们家孩子明年能拿状元奖，自然是开心不已。
    当下也不顾还没到高考的时间，就问起来：“你们家金榜题名套装都有啥啊？多少钱？给我来一套。”
    余小姨有些惊喜，乔玉这奖品还没兑出去呢，居然就吸引来了顾客。
    要知道金榜题名套装里面除了最贵的十八块八的文具套装之外，还可以额外购买躺椅、遮阳伞、小马扎那些单品呢。
    要是真买上躺椅了，那可不便宜。
    余小姨赶紧给客人介绍，他们的套装安排得好，都是实用的东西，关键上面还印着字儿，都是好寓意的。
    大人们平日里可能比孩子多些心眼，但也只在一件事上，会心甘情愿地上当——那就是在孩子这件事上。
    眼看着这套装里面样样商品都是对孩子的美好祝福，家长们那是根本都忍不住。
    就这么的，凭着一张红纸，一大早余小姨就开张了好几单，还都不小，毕竟最便宜的套装也是三块六毛九分呢。
    按工资算，都是一个普通工人月工资的十分之一到二十分之一了。
    可不是一笔小钱。
    但人家就乐意买。
    当然了，更多的人还是好奇：“大奖到底是什么啊？”
    “我侄儿考上了中专，之前没买过这个啥套装，一会儿也有礼品吗？”
    余小姨此时已经不能更相信乔玉的点子了，对着没买过的客人的询问，也是笑呵呵的：“当然可以，孩子考上中专也是喜事儿，可以来店里领一份礼品。”
    至于要问是什么礼品，那就不好意思，暂时保密，需要考生本人前来领取。
    镇子毕竟不大，在没有其他通讯方式的年代，大家习惯的就是口口相传，迅速到场。
    果然，还不到八点，就有人通知了家人和亲朋邻居，但凡家里有考生的，都可以来乔玉店里领奖。
    住得近的，被爸妈从床上拽起来，就带着录取通知书来了。
    第一个来的是个跟青杨一样，刚中考完的学生。
    不过成绩没有青杨那么突出，只考上了镇上的高中。
    但乔玉还是高高兴兴地送上一份礼品：“恭喜你考上高中！祝你好好学习，希望你三年后能来我们店领取状元奖！”
    那考生也是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礼品箱。
    然后就在围观人群的催促下，打开了礼品箱。
    “快打开看看，都送了些啥？”
    “肯定不能是值钱的东西？人都没在这家店买东西。”
    “那也不一定，我记得这家店经常搞活动，还挺舍得的。”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那个中考生就在大家的话语中打开了礼品盒。
    今年中考的考生基本都没在乔玉店里买过金榜题名套装——毕竟她是中考后才推出的。
    只有少数一些人被余小姨带动着在中考那两天买了躺椅、太阳伞那些。
    所以中考的奖品大差不差，但打开之后，大家还是被惊喜到了。
    “哟！还给钢笔呢！这钢笔不便宜？”
    “还有本子呢！”
    “这钢笔颜色真好看，好亮啊！一看用的就是好钢。”
    “这在店里得卖多少钱来着？嚯，六块钱呢！”
    那个考生和家人也都愣住了，原本以为过来不过是占个几毛钱的便宜，谁知道拿了这么大一个奖，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
    “小老板，你这是不是放错了啊？”
    “我们也没在你们家买东西，这本子就算了，但钢笔太贵重了？”
    乔玉笑道：“没装错，就是给你们的，恭喜你们孩子考上了高中，好好念书，说不定这支钢笔将来能陪他高考，获得一个好成绩呢！”
    那家人再三确认，明明没买过东西，乔玉给的也是一支价值六块钱的钢笔，还有一个笔记本。
    那笔记本看着也不便宜，是硬壳的呢。
    这下这家人都不好意思了，拿着礼物不停地感谢。
    想想孩子暑假过后也要上高中了，这还说什么？高中要用的东西，从头到脚的，从吃喝到学习的，都在乔玉店里大肆挑选了一番。
    余小姨跟万婆婆他们又惊又喜，连忙招呼着顾客。
    而围观的群众更加激动了——一个没买过东西的中考生都能获得这么好的奖励，那要是高考生，尤其是在店里买了金榜题名的高考生，那得拿到什么奖励啊！
    不少人都捶胸顿足，有些懊悔：“我们院就有个考生，高考前听说了这里的金榜题名套装，但是当时觉得没必要，就没买！”
    “瞧瞧，这得错过多少啊！”

 第714章 状元大礼包到底有些啥啊？

    乔玉这给高考生和中考生送大礼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枫桥镇上上下下。
    连不少村里的人都听说了，纷纷赶来镇上看热闹。
    家里有考生的更是激动，好多人都连忙翻出家里的录取通知书，紧赶慢赶往镇上赶。
    一上午就来了好些人。
    乔玉这边给个本子给个笔，钢笔是六块钱的，本子都是硬壳的，六毛八毛一块二不等。
    反正一个最普通的大礼包也得有六七块钱，大家都很激动。
    见过大方的，没见过这么大方的。
    乔玉还让青杨把领了奖的考生的名字和录取学校都给誊抄到红纸上去。
    誊抄的时候，青杨身后那真是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的。
    不管什么时候，大家对于读书人都有着朴素的尊重。
    更何况是在读书不易，文盲率如此之高的八零年代。
    大家对乔玉的大方更是交口称赞。
    万婆婆他们一边心疼，一边心里也觉得乔玉这是做了件大好事。
    就是心疼这个的成本。
    只有乔玉，在接受着大家的恭贺夸赞时，心里小小地盘算了一笔成本。
    钢笔么，是现代批发过来的，五十块钱三十支，还给喷绘印字的那种。
    就是放在八十年代，这个价格也不算贵了，更何况乔玉用的还是现代的钱。
    现代的小钱钱啊，哦不，应该说是大钱钱了，已经一个盒子放不下，被乔玉分成了四五个盒子，里三层外三层地放好了。
    再多对她也没额外的意义，够花就行了。
    这回别说镇上的考生数量本就不多，就是多，几百个考生人手一支，也不过就是几百支钢笔而已。
    在现代生产工艺如此发达、物质资料如此丰富的情况下，几百支最普通的学生钢笔，也就一千块钱而已。
    这一千块钱对于已经在现代攒了几十万的乔玉来说，算得了什么？
    本子也差不多，本子甚至比钢笔还便宜点。
    因为这种纸壳子的硬壳本，很多都是批发店的积压货。
    乔玉都不知道帮批发市场的老板们处理了多少积压货了。
    五十块钱一箱子，什么东西都有，本子少的几十本，多的得有几百本了。
    没花钱，真没花钱。
    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行李箱值钱。
    为啥？
    因为这种“复古风”的四方木质行李箱，现代卖得老贵了。
    乔玉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满心欢喜，兴奋地上前问价，以为这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箱子，会跟其他看起来富有年代感的东西一样，都是打折处理的呢。
    结果人家开口一个3999，差点儿没给乔玉吓晕过去。
    “多少？？？”
    “三千九百九十九，小姐，你看这箱子的做工，是纯手工的，牛皮和木头是用铆钉连接上的，可不是工厂批量生产的大货哦。”
    销售员推销得十分热情，但对乔玉来说，不好意思，八十年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工了。
    什么纯手工……八十年代谁家没有一大堆纯手工的东西啊。
    大家缺的是真正的工业产品。
    不过那之后乔玉也明白了，复古这个玩意儿，是把双刃剑。
    有的东西因为旧，特别值钱，有的东西因为旧，特别不值钱。
    所以乔玉就没在现代买箱子，而是回到老家，支持了一把八十年代行李箱的生产厂家。
    这批箱子是她拖之前卖健美裤的大哥从南方运过来的，加上运费一个也要十几块钱呢。
    她卖二三十，利润是够的。
    眼下送出去这么多钢笔和笔记本，都还不如这一个行李箱值钱呢。
    ……
    接连发了不少，才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还是一个在店里买了金榜题名套装的学生，万婆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胡大姐的闺女？刚考上大学的那个！”
    胡大姐的闺女才十九，长得高高瘦瘦的，扎个马尾辫，有些腼腆。
    她拿着录取通知书，抿着嘴小声问：“你好，我是不是能凭录取通知书领取礼品来着？”
    乔玉笑道：“是的，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录取通知书吗？”
    胡大姐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把录取通知书递过来，神色有些紧张。
    乔玉接过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很能理解胡大姐女儿的紧张。
    毕竟现在也没个身份证什么的，就一张薄薄的户口页和介绍信，连个照片都没有。
    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出现那么多顶替上学的事儿了。
    这录取通知书要是没了，随便一个人拿着一张改过名字的户口和假冒的学籍，都能把胡大姐女儿的大学名额给顶了。
    到时候真是哭都没得哭。
    所以乔玉接过来的时候也分外小心，确认手上没有什么污糟和水渍才接过来的。
    看过之后，乔玉对着人群大声念出胡大姐女儿考上重点大学的消息，人群里立刻响起了轰鸣的掌声。
    因为推着自行车挤不进人群而姗姗来迟的胡大姐正好听到这句，简直笑疯了。
    站在人群里大喊：“我闺女！考上的是我闺女！”
    大家起哄，笑着把胡大姐给簇拥过去：“胡大姐好福气！养了个好闺女！”
    “这姑娘是文曲星啊！这大学可不容易，在全国也不录多少？”
    “这闺女将来有本事呢！闺女，可别忘了你爸妈！”
    胡大姐的女儿脸上微微泛起羞涩的红晕来，但身上的那股子学生气支撑着她不卑不亢地站在店门口，看着一群不认识的人为她高兴。
    这种感受，真的不亚于收到录取通书那刻的激动了。
    胡大姐被人簇拥着往前面来了，气喘吁吁的：“骑着自行车紧赶慢赶，就怕错过了，小陈老板，还有礼品领不？”
    乔玉笑道：“当然有！”
    这奖品最开始就是因为胡大姐来买喜糖才推出的啊。
    乔玉一边让青杨誊抄胡大姐女儿的高中消息，一边就把店里最大的那个箱子抬出来了。
    大家一看，顿时激动了：“嚯！好家伙，这么大个箱子，里面得放多少东西啊！”
    胡大姐自个儿是不缺钱的，但是看到这么大个箱子，也乐得合不拢嘴。
    一直推闺女上前：“禾禾，你去开，你去开。”

 第715章 他们会用科学和技术，创造出乔玉见过的那个世界

    禾禾仔细把录取通知书收好，交给胡大姐保管，才抬头问乔玉：“这个是我的礼品吗？我可以拆开吗？”
    禾禾虽然长得有些黑瘦，但是一双眼睛就异常明亮。
    她说话不多，但是很沉稳，态度上不卑不亢，也不激动。
    是很有主见的一个孩子。
    乔玉虽然只比她大几岁，但是这会儿看着她，也生出了一股“后生可畏”的欣慰。
    将来的孩子们都能多多的读书，不会像父辈们一样做个睁眼瞎。
    他们可以靠科学和文化的力量去创造乔玉见过的那个繁荣富强的世界。
    真好啊。
    乔玉用力点头：“这是属于你的荣誉，你当然可以打开。”
    禾禾看着乔玉，也笑了。
    张永华他们帮着把箱子搬到一个小桌子上，方便围观的群众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禾禾细心地拆掉箱子外面的红绸，把红绸递给万婆婆，才继续拆箱子上糊着的红纸。
    随着红纸“哗啦”一声被撕开，也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最明显的自然就是那个大大的行李箱。
    行李箱是用的轻木头，加上藤编，还有皮革制成的，样子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复古风。
    但要是放在现在，那可是顶顶时髦了。
    其实这会儿最流行的还是那种沉沉的木头箱子，老人们喜欢说能用一辈子的那种。
    但乔玉可不觉得这行李箱好用——太沉了，那就是不方便啊。
    行李箱行李箱，当然是要出行的时候带着的才是行李箱啊。
    要不是现在金属和塑料的行李箱还没生产出来，乔玉都不会选择用木头的。
    现代的行李箱轻便多了。
    不过，眼下这口箱子，即便不是塑料的，但也已经十分轻便了。
    禾禾一拎起来，眼睛就亮了：“真方便！”
    同时，她也察觉到了箱子里好像有东西。
    她看看乔玉，乔玉示意她：“打开看看？”
    禾禾就把行李箱放到大纸箱旁边的桌子上，研究了一下，打开了行李箱的锁扣，然后把箱子翻开摊平。
    箱子里面，赫然是一床新棉被，还有叠放得好好的床单被罩枕套——俗称的三件套。
    乔玉笑道：“特地找我上大学的表哥打听了大学宿舍床铺的尺寸，这些都是符合的。”
    禾禾腼腆一笑：“谢谢。”
    胡大姐就比禾禾外向多了，高兴得拍手：“哎哟，这个可太实用了！这箱子这被子，太实用了啊！我都不用准备了！就叫我家禾禾拎着去上大学了！”
    虽然重点还是在上大学上，但胡大姐也是真的对礼物满意。
    但这还不止呢。
    禾禾在箱子里翻了翻，又翻出两条毛巾来。
    还有一张鞋票。
    见禾禾不解，乔玉解释道：“凭这张鞋票，一年内可以来我们店里兑换任意一双鞋子，送你走上好前程！”
    禾禾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每个人的鞋码不一样，礼包里面直接放鞋子肯定不合适，所以就送鞋票。
    拿票兑东西，这对八十年代的人来说可不陌生。
    禾禾交给胡大姐收起来，然后继续拆剩下的东西。
    除了行李箱之外，纸箱里还有许多东西，塑料水桶、衣架、金属保温壶、帽子、雨伞，当然少不了的还有一套文具。
    禾禾捧着文具，高兴得都有点儿兴奋了。
    “我真喜欢这个！”
    胡大姐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被乔玉的大手笔给震惊了。
    “小陈老板，你这一箱子东西……怕不得上百块钱了？”
    行李箱就不便宜，被子也是。
    而那个金属保温壶，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贵重了。
    其他东西也全是又实用又贵重的。
    胡大姐都要结巴了：“这、这不合适？”
    乔玉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胡大姐，你看这边红纸上写着的，考上重点大学的，还在我们店里买了金榜题名套装的，就是能领这样一份状元大礼包呀！”
    乔玉介绍道：“要是没在我们店里买金榜题名套装的，也有大礼包，不过只有行李箱和文具套装，还有一双鞋。”
    其他那些，包括那个跟时下常见的陶瓷内胆保温壶比，明显高级不少的金属保温壶，都是因为胡大姐购买了店里的金榜题名套装另外赠送的！
    得到乔玉确认的胡大姐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
    说话都说不利索了：“谢谢，谢谢，哎哟，真是太好了，这、这叫我怎么办？我该说什么？哎，真是太谢谢了！”
    乔玉笑道：“买了我们店里金榜题名套装的考生，考中了重点大学，这也是我们店里的光荣，不用客气，拿着就是了！”
    “也祝其他考生金榜题名！将来来我们店里兑换大礼包！”
    随着乔玉的一声高呼，围观的群众都兴奋起来了：“小陈老板大气！”
    “我家孩子明年高考的时候一准儿来你家买东西！”
    “我觉得小陈老板这家店有点子灵哦，我们村那个谁，复读的，听说也是在这里买了支金榜题名的钢笔，今年就比去年多了三四十分呢！”
    “真的啊？这么灵？”
    “那肯定咯，你没看那本子上、笔上，连帽子上都是金榜题名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大家叽叽喳喳的，都开始说起来。
    胡大姐见状，拉着禾禾给店里打广告：“就是就是！我们禾禾虽然一贯成绩好，但是考试前还是有点紧张的。”
    “就是在小陈老板这里买了东西，她有信心多了！你们看，这不就考上了重点大学？”
    胡大姐乐得又有点忘形：“今年我们厂子里参加高考的有七八个呢，没有谁家的孩子考得比我家好了。”
    大家听了，虽然觉得胡大姐是有点嘚瑟了，可是……这种事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啊！
    都辛辛苦苦供到高三了，马上要高考了，就是临时抱佛脚那也要抱一抱的嘛。
    何况这些东西还实用呢，本来就是要买的，早买早起作用啊！
    当即就有不少人涌了进来：“老板，还有没有金榜题名套装？也给我来一套！”
    “我也要我也要，我给我外甥买一套！”
    “我家那小子才初一，用不用得上啊？算了，我也来一套，三块六的那个就行。”
    “我买一套，送人用的，要最贵的那套！”
    霎时间，店里人声鼎沸，处处都是大家的喊声。

 第716章 第三天店里来的不速之客

    万婆婆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差点儿招呼不过来。
    幸好大家都很理解，哪怕慢点儿也不着急。
    反正留在这里，不时就有热闹可以看。
    镇上跟下面村子的考生收到消息，都纷纷赶了过来。
    这会儿消息没那么灵通，都是口口相传，生怕错过一会儿就没了。
    乔玉又想起来现代，晓玲买奶茶都能在手机上看到前面还有多少人排队，什么时候到她。
    周姐的那个网上卖东西的小店，也有库存设置，人们不用跑来现场就知道店里有没有货。
    “真好啊，那个世界，人们要少跑多少路啊。”
    乔玉看着门口沸沸扬扬的人群，由衷地感叹道。
    青杨刚誊抄完一个考生的信息，拿着毛笔从椅子上下来，好奇地问乔玉：“姐，你刚才说啥？啥跑路？”
    “嗯？噢噢，没什么，我就是说大家伙儿跑了多远的路过来啊，真不容易。”
    可不是不容易么，她现在有自行车，有三轮车，还有拖拉机。
    想来镇上，比靠脚赶路的人方便多了。
    但跟现代比，还远远不够呢。
    但乔玉看着前来领奖的考生们，心里充满了希望。
    总有一天，她的家乡也会变得很好很好的。
    这活动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天过后，镇上的考生几乎都拿到了奖励。
    连一些偏远村子的考生，也在第二、第三天赶来了。
    乔玉信守诺言，只要考上大学和高中的，都能领取到一份奖品。
    当然了，在店里买过金榜题名套装的人，拿到的礼品更多。
    不过这活动也仅限于枫桥镇的考生，所以只办三天。
    要是再久，远处的人听到消息都赶来，那乔玉也是负担不起的。
    她现在能力有限，只能覆盖到整个镇子，将来要是生意做大了、厂子办起来了，说不定也能覆盖到县里、省里。
    毕竟一份礼品最少的也价值一块钱，多的价值上百块。
    她只能优先保证枫桥镇的考生能够拿到。
    就在第三天晚上，夜幕降临，暑气消散，集贸市场的商户们也关门渐渐离开时，店里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乔玉出门把屋檐下挂着的商品挂板拿下来的时候，眼角余光冷不丁瞅见店门口一侧一团黑影，吓得差点儿摔了。
    幸好及时放手，挂板掉下去了，乔玉扶住了墙勉强站稳：“哎哟，吓死我了。”
    余小姨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乔玉，怎么了？没摔着？”
    乔玉应道：“没事没事儿，然后才从椅子上下来。”
    余小姨扶着乔玉，又把挂板和散落的小商品捡起来。
    然后，她也看到了店门口的一团黑影。
    “谁啊？是谁？”
    余小姨大声问道，万婆婆他们赶紧赶过来，连隔壁还在守店的张永华也冲了出来：“咋了？是不是有贼了？”
    在集贸市场开店的，没少遭贼。
    张永华和柴爱花的早餐店算是好的，毕竟都是些填饱肚子的吃食，除了偷些米面粮油，意义不大。
    但盯着乔玉店里的人可不少，所以这阵子万家婆媳三人都是住在店里的。
    就这，张永华跟集贸市场的几个老板还帮着喝退了一些小偷。
    这会儿大家喊起来，立马就有几个晚上没回家，留下来守店的老板拿着扫把火钳木棍赶了过来。
    都是对小偷咬牙切齿的。
    但都到门口了，却听到乔玉说：“没事儿没事儿，不是小偷，一点儿误会。”
    大家问道：“真不是？”
    乔玉笑着扶起那团黑影——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不是，就是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蹲在门口一声不出，吓着我了。”
    大家看了看，还真是个孩子。
    不过么，这也说不准，什么人都可能当小偷，孩子也不少。
    不过见乔玉说没事，大家提醒了两句她注意，也就散了。
    乔玉扶着那个十几岁的孩子站起来，才发现那孩子的鞋磨破了。
    店门口的台阶上，还有隐约的血迹。
    似乎是差距到乔玉的目光，那孩子忍不住脚收了收。
    万婆婆心疼得不行，把孩子拉到有光亮的地方来。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打哪儿来的啊？”
    此时店里的人都发现了，这孩子脚上穿的鞋，不说前头两三个脚指头的地方都破了，露出几个脚趾来，就是脚后跟，看着也是歪歪扭扭缝了一层又一层的。
    最叫人心惊的还是鞋底。
    整个儿都掉下来了，叫这孩子攥在手里。
    万婆婆拉着孩子问道：“叫婆婆看看你的脚，成不？”
    那孩子缩了缩，才开了第一句口：“我没事，不用看，我就想……”
    那孩子抬头看向乔玉：“我就想问问，不是你们镇的，能不能领奖？”
    “啥？”乔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说真的，这孩子又瘦又黑，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鞋子只怕跟叫花子也差不了多少。
    乔玉一开始还以为是来讨饭的。
    她一贯与人为善，店里不说别的，食物和水总是有的。
    结果没想到这孩子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可……
    乔玉看看这孩子的年纪：“你今年多大了？参加的中考吗？”
    这孩子才十三四的样子呢。
    这会儿农村孩子普遍读书晚，十三四还有在小学的。
    跳级的不是没有，但看这孩子的情况，怕是可能性不高。
    果然，那孩子又开口了，脸上还是那股子倔强又抗拒的神色：“不是我，是别人，我就问你能不能领奖。”
    张永华从刚才开始就在旁边看热闹，听见这话就不大高兴了。
    “哎你这孩子咋说话的，懂不懂礼貌啊？老师没教你啊？”
    那孩子一扭头，眼神跟狼似的：“我没上学，老师没教！”
    恶狠狠的目光，把张永华都吓了一跳。
    柴爱花抱着孩子，拉了拉张永华：“你别插嘴了。”
    乔玉慢慢蹲下来，蹲到跟坐着的孩子差不多的高度，才放缓语气，问她：“你不是我们镇的？听到消息才来的？”
    小孩抿着嘴，满脸的桀骜：“不是就不能领了吗？”

 第717章 倔强的小孩

    乔玉笑了笑，随后诚恳回答：“你也看到了，我就这么一个小店，能顾上我们镇的学生就已经不容易了，别处的……是有点困难的。”
    小孩却不理这套，反问道：“有点困难就是还不算特别困难？”
    乔玉笑了，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
    她问这黑瘦的小孩：“考试的是你什么人啊？考到哪儿去了？”
    这回小孩脸上不是抗拒了，而是紧绷的骄傲：“是我姐！她考上重点大学了！”
    随后说了大学的名字。
    乔玉有些意外：“真的吗？这大学很难考啊！”
    现在的高考是先填志愿，再考试，最后出分数，等分数线出了，才知道考没考上。
    每一步都带着巨大的风险。
    有的人填了志愿，考试却未必发挥好了。
    有的人考得不错，只可惜当时填报志愿的时候太保守了，依旧去不了好大学。
    这小孩的姐姐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是真的不容易。
    乔玉想了想，决定破个例：“要是真被录取了，本人凭录取通知书来店里，我们是可以领奖的。”
    她问这孩子：“你姐在哪儿？”
    小孩却抓着她话里的应承，继续追讨承诺：“你说的，拿着录取通知书就能来领奖，是不是？”
    乔玉强调道：“要本人。”
    即便如今日子好过了，乔玉也没忘了人性里的恶。
    那些顶替的李鬼，甚至还有直接斩断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未来的亲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乔玉之所以没有限定必须得是在店里买了东西的人才能领奖，也是想以此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来减少这种情况。
    或许有被顶替的、有录取通知书被家里人藏起来的，也许能在利益的诱惑下，而露出一丝丝马脚。
    这一丝丝马脚，兴许就能挽救一个人的命运。
    所以乔玉很坚持：“必须要考生本人带着录取通知书来。”
    她是做好事，但不想做冤大头。
    就是没有上面那些情况，她也希望奖品能够发到考生手里。
    而不是被其他人以各种名义安排掉了。
    最差的情况，就算最后一定会被分掉，那乔玉也希望获得奖励的考生能知道真相，并受到鼓励。
    那孩子得了她的话，一点儿都不慌，反而有几分精神：“那只要她带来了，你就一定得给。”
    乔玉点头：“那是肯定的。”
    小孩松了口气，这才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那她要是今天来不了，明天跟后天才来，你也得给，你说了的。”
    乔玉一怔：“今天来不了吗？”
    小孩抿着嘴。
    乔玉见她不肯说，便答应下来：“行，那我就破这个例，只有这一次机会，她今天来不了，不管是明天还是后天来，我都给她奖品。”
    小孩只说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
    眼里却绽放出雀跃的光芒来。
    说着，就要撒腿跑。
    被青杨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别跑！先把你脚上的伤处理一下。”
    小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才想起来一只鞋底子还被她攥在手里。
    她肩膀一扭，躲开青杨的手。
    虽然脸上还是有些倔强，但是并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她摇摇头：“没事，就是磨了几个泡，过两天就好了。”
    青杨乐了：“你这看不像只是磨了两个泡的事儿，你从广通镇来的，那可不近。”
    即便是相邻的镇子，之间少说也隔着几十公里呢。
    就算是从广通镇跟枫桥镇交界的地方赶来，也的三十多公里。
    余小姨心疼之余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猜测道：“孩子，你是从广通跑过来的吗？”
    那小孩没说话，但看态度应该就是了。
    不然她肯定一早就反驳了。
    小孩要跑，但万婆婆他们哪里会让她走啊，把她强按在椅子上，扒了她的鞋。
    大家这才看到，原来掉了之后被攥在手里的鞋底子还算是好的。
    另一只鞋的鞋底子，虽然还在鞋子上，但是已经被磨得只剩下脚后跟的那一半了。
    小孩抗拒：“放开我！不用你们管！”
    却被万婆婆打了水来，冲干净了脚。
    万嫂子不会说话，但是却十分灵便地按住这孩子的脚，给她上了碘酒。
    小孩一直挣扎，万嫂子几次手抖都差点儿直接按到伤口上。
    万嫂子怕弄疼了她，只得把药水和棉签递给万青，然后自己比划起来。
    说来也怪，万嫂子开始比划的时候，那孩子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也不挣扎了，就那么盯着万嫂子看。
    一直到万嫂子比画完了，她才扭头问乔玉他们：“她说的啥？”
    青杨刚才被她踹了一脚，闻言没好气地道：“说你再动就揍你。”
    小孩哼的一声，显然不信青杨的话。
    但她也确实安静了下来，任由万嫂子给她脚上上药。
    上完药了，青杨顺手把她的烂鞋子一扔。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孩子，突然一惊：“你干什么！我的鞋子！”
    青杨嘁了一声：“你那还叫鞋子吗？连鞋底子都没有了。”
    说着，去店里找了一双这孩子鞋码的凉鞋：“两块八，你有没有？”
    小孩紧紧抿着唇，脸上又是那副倔强不屈的样子。
    青杨忍不住乐了：“就知道你没有，算了，算哥送你的！”
    那孩子抬头看了一眼青杨，有些轻蔑，不知道是对青杨自作主张的好意，还是对青杨自称“哥”的油腻。
    “我才不要！”
    乔玉拍了拍青杨，让他别再逗这孩子了。
    她柔声跟孩子说：“你的鞋子确实不能穿了，但是没鞋的话你的脚会磨得更厉害。”
    小孩摇摇头：“不会，我来的时候怕你们关门，错过了时间，所以一直跑……回去的时候我会慢慢走的。”
    她有些得意：“我光着脚能走二十里地！”
    说着，又表示：“无功不受禄，我姐的礼品是我姐应得的，她学习好，考试厉害，但我又没做什么，不要你们的好处。”
    哦？
    这话倒是叫在场的几个大人都有些意外。
    先前这孩子可是想尽办法套乔玉的话，非要乔玉答应给她姐姐奖品，颇有些无赖的意思。
    现在怎么又这么有骨气了？

 第718章 带她回去住一宿

    万婆婆有些发愁：“那你没鞋子怎么回去？这回去也不止二十里路啊。”
    “我慢慢走。”
    那孩子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看向鞋子被丢的垃圾堆，明显是还想去捡回来的意思。
    乔玉笑了笑：“算了，鞋子你先穿着，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成吗？”
    那孩子看着乔玉，眼里有种“你怎么这么天真”的鄙夷：“那我要是不还呢？”
    乔玉笑道：“那就算我看错了人呗。”
    还能怎么样？
    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脚底都磨烂了，再光脚这么回去？
    小孩看了看乔玉，到底没说什么。
    余小姨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问这孩子：“你叫什么？在枫桥镇有认识的人吗？你今天晚上住哪儿啊？”
    那孩子只说了姓名，叫纪小元，别的就不肯说了。
    但在场的人哪一个看不出来——这孩子就是没有别的去处了。
    万婆婆主动道：“算了，我先带她回去洗洗，看这大热的天，跑这么一身汗，都成泥了！”
    八月酷暑，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不动都是一身汗，更何况这孩子从广通镇就这么靠着两条腿跑过来，那得多热多累。
    万婆婆说淌成泥了，一点儿都没夸张，头发都打绺了。
    那孩子要挣扎，被青杨喝住了：“这可是我们镇上，不是你们镇，你知道我们镇上有多少流氓吗？”
    纪小元就是长得再瘦小，看着再怎么像个孩子，那终究也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晚上这么不着家可不行。
    万婆婆脾气好，疼孩子，就拉着纪小元的手说：“你跟婆婆回家，吃点儿东西，再洗个澡，明天婆婆给你买车票回去，好不好？”
    纪小元听到车票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但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摇了摇头：“算了，赶不及了。”
    不过万婆婆这么说了，纪小元总算是没再犯倔了，答应了跟万婆婆一块儿回家去。
    万嫂子也有点儿不放心，万青让她一块儿回去：“店里有我呢。”
    柴爱花也说：“永华今天晚上也住店里，这边不用担心。”
    纪小元似乎将大家的话理解成了不放心她跟万婆婆两个人单独回去，所以才叫万嫂子跟着的。
    但她也不在乎：“随便你们几个人，我有地儿睡就行。”
    乔玉就把纪小元交给了万婆婆，倒不是万婆婆他们心大，而是这个年代的人普遍淳朴。
    行人路过门口，到家里来要碗水喝，那都是常见的事儿。
    稍微远一点的路，别说是老乡了，就是老乡的老乡，老乡的亲朋好友……只要能搭上关系的，回去住一宿休息休息也实属常见。
    何况纪小元才十三四岁，看着又比一般的孩子瘦小，大家只做防范，但并不多加猜忌。
    只是纪小元这孩子似乎性子有些倔强，处处都带着股防备别人，与人为敌的意思。
    万婆婆和万嫂子带走了纪小元，乔玉这边也跟余小姨和青杨，还有柴爱花跟小宝、张三嫂几人一块儿回了村里。
    留下万青和张永华看店。
    回到家之后，乔玉跟余小姨在家里找了些穿不上的旧衣服，收拾出来，准备明天给纪小元。
    余小姨有些担心：“小元这孩子看着倔，也不知道这衣裳给她，她收不收。”
    一边又说：“乔玉，这衣裳真是收废品收来的？怎么看着都挺新的呢？”
    乔玉笑着把一件白色的旧t恤——看着像老家的秋衣的衣裳放进袋子里，说道：“嗐，同样是收废品，但人家南方的跟咱们的可不一样，南方那边发达，他们都穿皮夹克了，我们还穿打补丁的衣裳呢。”
    这倒是，余小姨也深信不疑南方就是比他们这小乡镇发达不少。
    “听说南方人喜欢买摩托，那个方便，比拖拉机快多了，就是不能犁地。”
    乔玉笑道：“那可不，首都人还喜欢开小汽车呢，领导多，家里进进出出都是汽车，还有专门的司机。”
    余小姨听得津津有味，说道：“我跟你妈小时候就说呢，长大了要是能去一趟首都就好了，看看升旗。”
    乔玉心中一动：“是哦，要是有机会，是该去首都看看的。”
    别说余小姨了，就是乔玉跟青杨这一代人，也对首都有着莫大的崇敬和热情。
    姨甥二人边说边收拾，还真收拾出了两包衣服。
    “也不知道纪小元她姐的身量怎么样，看样子可能也胖不到哪儿去，这集身衣服她们姐俩改改应该能穿。”
    ……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村里的鸡就开始叫了。
    以前村里养鸡的不多，隔得远了，鸡叫也不明显。
    但现在不一样了，别说那几个承包户了，就是村里的普通人家，谁家不养个十几二十只鸡的，多的成群。
    这一早上叫起来，那真是村里人一个都不落，谁都别想睡懒觉。
    乔玉打了个哈欠起床，老家人没有赖床的习惯，听到鸡叫就知道该起来干活了。
    果不其然，乔玉一推开门，对门儿的青杨跟余小姨也都各自从屋里出来了。
    “小姨。”乔玉和青杨跟余小姨打了个招呼，到井边打水洗漱。
    余小姨先去厨房里烧火，等锅里的粥煮上了，才出来洗漱。
    这边乔玉已经开始收衣服了——昨天晚上洗完澡之后就放进洗衣机了，洗好甩好之后就晾上了。
    这个天儿，一晚上衣服就干了，早上晒了这么一阵晨光就行。
    反倒是白天的太阳太大了，容易把衣服给晒毁了。
    青杨看看天儿，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就把家里的豆子粮食什么的拿出来晒晒。
    又和乔玉一起分别喂了狗和大鹅，还有八斤。
    等事儿全部做完，余小姨那边早饭也做好了。
    早饭简单，就没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吃，直接拿了个小桌子，就坐在堂屋门口的屋檐下吃了。
    余小姨说：“昨儿爱花给了几个饼子，英子妈送了些泡菜来，还有洋姜，味儿不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青菜和一碟花生米。
    余小姨刚来的时候习惯做简单的饭菜，后来知道乔玉青杨在吃食上特别大方，也慢慢随了他们的习惯，现在早饭都做得挺丰盛的。
    吃完饭，青杨今天就不去镇上了，他要去山上收拾他的大棚。
    乔玉和余小姨骑着自行车，带着那一大包衣服去了镇上。
    等她们到店里的时候，万婆婆他们早就开门卖过一茬早上的高峰期了。
    不过集贸市场这种地方，又能买肉蛋菜，又能买衣服杂货的，一直到中午都是客流高峰期。
    余小姨抱着衣服从乔玉的车后座上跳下来，就往店里看：“那孩子也来了？”
    万婆婆笑得慈祥：“来了，一早就起来了，跟着我来店里，还干了不少活儿呢！”

 第719章 那个矮矮的身影

    “噢？”乔玉和余小姨笑起来：“她还会干活呢？”
    万婆婆一边喊小元，一边说道：“你们这话说的，小元也十三四了，干活利索着呢，这孩子也是个闷不吭声但心里知道事儿的。”
    “我早上起得算早的，结果起来一看，那孩子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扫得干干净净的，连家门口的路都给扫了。”
    余小姨感慨道：“可不是么，一个人穿着那么双鞋，几乎是赤脚，就跑了几十公里来这儿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能吃苦的。”
    谁不是苦日子过来的？
    所以乔玉他们对纪小元多有包容。
    万婆婆笑道：“唯一就是能吃，昨儿晚上回去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米饭，我看她不够，但也不敢叫多吃了。”
    “今天早上阿梅就给她煮面条，她一个人吃了快一斤干面条了。”
    万嫂子也在旁边比划——也不知道她那么小小的个子，怎么就吃得下那么多东西。
    说话间，纪小元从阁楼上冒头了——她上阁楼干活去了。
    万婆婆说：“我们平时不方便爬高，上去了容易喘不上气来，她知道了，就自个儿上去了，别说，她这小个子，还挺灵活的。”
    阁楼上存放着不少货物，店里唯一的男人万青腿脚不方便，自然是不好上去的。
    万婆婆年纪大了，万嫂子在上头没办法跟下头的人沟通，都不方便。
    所以一般是乔玉自己，或者青杨来的时候才上阁楼。
    没想到今天纪小元也上去了。
    纪小元抱着个纸箱子，慢慢往下挪，万嫂子赶紧过去梯子下面接着。
    纪小元看了看乔玉和余小姨，又往她俩身后看了看，倒是不客气：“昨天扔我谢的那个，今天没来？”
    乔玉嗬的一声笑了：“没来，他今天有事儿。”
    纪小元哼了一声，约莫是在说“不来就好”，然后就有些吃力地抱着箱子下来。
    万嫂子伸手要接，她不肯：“我有力气，阿姨你让开点。”
    万嫂子无奈，只能微微侧身避让开，但手还是牢牢扶在梯子上。
    纪小元拖着箱子到万婆婆跟前儿，叫她：“婆婆，是这个不？”
    万婆婆低头看了看，忙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说着，又心疼地帮纪小元摘掉头发上的蜘蛛网。
    纪小元摆了摆头，不在意这个，只是盯着乔玉：“我干活还你钱，你们还有什么事儿要我做的，尽管说！”
    那么小一个身板，说话口气倒是很大。
    然而很可惜，乔玉这边并没有多少她能够帮得上忙的。
    除了上阁楼拿点儿东西之外，买卖自然是不会经过她的手，迎来送往讨价还价她也不会。
    大家忙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条上，盯着门口的路。
    中午吃饭，乔玉知道她饭量大，就没叫去别处吃，直接在柴爱花店里吃的。
    “爱花姐，按人头加两碗面条过来！”
    柴阿花应了一声，笑道：“今天还有客来？”
    不然不会按人头还加两碗。
    乔玉笑而不语：“你尽管做就是了。”
    等面条陆续上来，第一碗大家都让给了纪小元。
    纪小元看了这一圈人，见大家脸上都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让她吃，便也不客气，呼噜呼噜就吃起来。
    柴爱花店里的炸酱面是出了名的好吃，纪小元吃得满头的汗，脸都埋进碗里了，不肯出来。
    后面陆续上来的面条，大家一人一碗都开始吃了。
    等多上来一碗，乔玉又推到纪小元面前去时，纪小元的脸紧绷了一下，眼里闪过犹豫。
    似乎是想吃，但又不肯吃。
    乔玉乐道：“吃，万婆婆和万嫂子都说了，你能吃着呢！”
    但纪小元却看向早餐店的墙面，闷声道：“炸酱面一碗四角钱了。”
    四角钱可不便宜，买米能买两三斤，够吃好几天的。
    乔玉说：“让你吃你就吃，也不差这一碗了。”
    纪小元听了，接过碗来盯了一会儿，随后就带着股视死如归的神色，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第三碗好点，乔玉推过来，她就吃。
    柴爱花也看出来了：“还没饱？正好早上有点剩的小米粥，要不你也喝了？”
    纪小元听见是剩的，心里稍稍舒服些，没说什么，上来一碗喝一碗。
    直到喝了两大碗，才算是完。
    万婆婆也是惊讶：“总算是看到你吃饱了。”
    纪小元摸了摸肚子，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依旧如此，抢着干活，没活就坐在门口。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这孩子脸上才终于露出几分焦急来。
    乔玉也觉得奇怪：“你不是说你姐要来吗？怎么还没来？”
    纪小元焦躁不安地在门口走来走去，不时抬头看看远处，好半天，她才垂着头蹭到乔玉面前：“我有事先走一下行吗？”
    说着，有些急切地抬起头来：“我不是要跑，我就是去看看……去看看我姐。”
    见乔玉没说话，纪小元的辩解更急切了：“我肯定不会跑的！但是我要去看看我姐。”
    乔玉见状，赶紧解释道：“我没不相信你，但你姐怎么还没来？是不是路上出事儿了？”
    “你姐怎么来的？哪条路知道不？要不我骑自行车载你一块儿去看看。”
    纪小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
    乔玉就跟余小姨和万婆婆他们说了一声，然后把自行车推过来，拍了拍后座：“来，上来！”
    纪小元不怎么会上自行车，弄了半天，最后还是她先吭哧吭哧坐上去，然后乔玉再骑。
    按照纪小元指的方向，乔玉一路找过去。
    越骑她心里越不安——纪小元指的路，明显不是汽车站啊，倒像是近点的小路。
    一直骑了得有四五里路，终于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听到了纪小元的那一声尖叫。
    “姐——”
    说着，纪小元就不顾其他，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奔向了那个矮矮的身影。
    乔玉顺着她奔跑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那个艰难地用两个小小的木板凳，撑着上半身，咬着前行的，矮矮的身影。
    而上半身之下，是两条挽在一起，空空如也的裤腿。

 第720章 艰难求学的女孩

    饶是乔玉，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
    而纪小元飞奔过去，蹲在了那个身影面前，帮那个扎着辫子的女生拂开她脸上已经被汗水和灰尘粘在一起的头发。
    “姐！”纪小元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丝委屈的哭音。
    乔玉骑着自行车走到近前，觉得不妥，又下车走了几步过来，隔着数米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姐妹俩。
    那个用小板凳代替双腿交替前行的女孩，跟纪小元一样，看上去瘦瘦小小的。
    真要说外表年龄，身形看着才十五六的样子，只是脸上却比同龄人还要更沧桑些。
    那女孩有些疲惫地放下两个木头小板凳，垫在只有残根的腿下，然后伸手摸了摸纪小元的脸。
    “别哭，别哭。”
    然后又问她：“姐没耽误事儿？”
    纪小元哭着摇摇头：“没有。”
    说着，似乎才想起来乔玉也跟来了似的，连忙回头寻找乔玉的身影。
    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乔玉时，纪小元急切地伸手指着乔玉，对女孩说：“姐，她答应了的，说只要你带录取通知书来，就给你发奖！”
    纪小元的脸上带着固执的倔强，扭头看向乔玉，嘴里却是对着女孩，又强调了一遍：“她答应了的，好多人都听见了。”
    那女孩拉了一把纪小元，对着推着自行车走到她面前的乔玉，尽其所能地弯了弯腰。
    “谢谢你，我妹妹没给你们添麻烦？”
    乔玉犹豫了一下，把自行车停好，学着纪小元的样子，半蹲下来，摇了摇头：“没有。”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妹妹挺乖的，有点脾气，但是挺讲道理，还帮我们干活。”
    纪小方怜爱地看了看妹妹，说：“她是脾气有点不好，都是因为我……”
    纪小方自报了姓名，说起原委：“我腿脚残疾，从小就不少人笑话我，都是小元冲出去跟他们吵架，甚至打架。”
    纪小方脸上有些不忍：“要是我不是残疾就好了，她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纪小元拼命摇头：“我不委屈，姐，我不委屈。”
    乔玉此时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一张嘴，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似乎眼泪要比话先冒出来。
    她咬了咬嘴唇，才让自己尽量平和下来，说道：“你是要去我们店里领奖对？我……我骑自行车载你们去。”
    纪小方年纪大些，也懂事些，看出来乔玉的失态，也没说什么。
    只问道：“会不会不太方便？我可以慢慢走……就是有点慢。”
    此时乔玉哪里还会说起慢不慢的事儿。
    她现在已然明白为什么纪小元几乎赤脚也要跑来店里，先要她的一句承诺了。
    因为她姐姐还在路上，还在慢慢地用最大的努力在赶来啊！
    那时候乔玉还有些疑惑，怎么一个小孩子跑都跑来了，领奖的考生却还没来。
    现在疑惑终于解开了。
    一番操作下，乔玉把纪小方抱到了后座上，让她紧紧拉住车座子下面的车架。
    纪小元则辛苦一点，坐在乔玉专门让人焊接的“二八大杠”的杠上。
    有点狼狈，乔玉只能尽力平衡，慢慢骑。
    但即便这样，纪小方还是感激不已：“这比我赶路快多了。”
    乔玉一听，眼泪又要下来。
    她闭着眼睛忍了忍，努力轻松笑道：“是啊，自行车毕竟方便很多。”
    旋即，又突然醒悟过来——纪小方一辈子都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骑自行车。
    顿时脚下就是一慢。
    但纪小方却落落大方：“乔玉姐，没事的，我现在不能骑，但将来兴许能呢。”
    纪小方的性格跟纪小元简直是两个极端。
    纪小元是别人一说话就要炸的性子，但纪小方却很平静柔和。
    纪小方甚至带着轻轻的笑意，说道：“以后残疾人可以装假肢，说不定还有用手就能骑的车呢。”
    乔玉眼睛酸酸涨涨的，很努力才能叫自己不哭出来。
    她用力点头，肯定纪小方的说法：“会的！一定会的！”
    ……
    来时的四五公里，骑了也就二十多分钟。
    回去的时候慢慢地骑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到店里的时候，集贸市场都关门了。
    余小姨在门口翘首以盼，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等着乔玉回来。
    看到乔玉的自行车时，余小姨精神一震，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说完，才看到后座上的……半截身影。
    这是余小姨从正面看不到的，没有双腿的半个身影。
    余小姨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咽下去，帮着乔玉把纪小方从后座上抱下来。
    纪小方下来后，用双手撑在小板凳上，把上半身支撑起来，对乔玉和余小姨鞠躬：“谢谢你们。”
    余小姨手足无措，慌忙地往店里指：“先、先进店里。”
    此时万婆婆他们也都听见动静出来了，看到了纪小方。
    谁也没想到纪小方是这么情况。
    站在小食店门口看热闹的张永华都愣了愣，哑然道：“难怪……来的这么晚。”
    万婆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拍着大腿，懊悔不已：“这孩子！这孩子！”
    这孩子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只不过，是用手走的啊！
    万嫂子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没有人比他们一家人更懂纪小方的处境了。
    万青好歹只是小儿麻痹，走路不便利，但是还能走。
    但纪小方这是彻底失去了双腿啊！
    不过，除了万青怔忡地看着纪小方空荡荡的裤腿之外，万婆婆和万嫂子都没多流露出一点好奇来。
    她们只是心疼地带两个孩子进店里，打了水过来给她们擦脸。
    纪小方一口气喝了三大茶缸子的水，才腼腆地把自己肩膀上斜跨的一个邮差包移到前面来。
    “出门的时候带了水，结果路上摔了一跤，玻璃瓶子也摔碎了，后面遇到好心人分了我几口水，才扛过来的。”

 第721章 老天爷拿走了她的双腿，却给了她其他……

    大夏天，顶着这么高的温度，靠着双手撑着小板凳来移动身体，硬生生赶了几十里路。
    即便明知道自己跟这件事没关系，但乔玉还是忍不住懊悔——如果她规定的时间再长一些就好了，或许纪小元和纪小方就不用这么赶了。
    擦干净脸后的纪小方看上去模样清秀，更让万婆婆余小姨等人心中感慨。
    这要是个四肢健全的姑娘，该多招人疼啊。
    好不容易到店里了，纪小方才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个信封来。
    信封用衣服、报纸、塑料纸，包了厚厚几层。
    纪小方解释道：“怕路上下雨给淋湿了，所以包得厚了些，幸好没赶上下雨。”
    纪小方拿出信封里面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递给乔玉，眼神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紧张。
    “乔玉姐，你看这个……算数吗？”
    乔玉忍着鼻酸，拿过来，按照流程核对。
    或许，按照流程就是对这个女孩子最大的尊重和鼓励了。
    乔玉仔细检查过录取通知书和相关的证件后，郑重点头：“材料没问题，你可以获得本店的大礼包。”
    虽然是已经知道的结果，但纪小方和纪小元还是忍不住欢笑起来。
    纪小元更是一把抱住纪小方，甚至还把纪小方给抱起来了。
    吓得万婆婆和万嫂子赶紧扶住纪小方，把她抱到凳子上。
    只不过，万青有些疑惑：“大学不是不收……我们这样的人吗？”
    他自己有小儿麻痹，虽然情况比纪小方好，但生活里遭遇的难题也不少。
    纪小方听见万青的问话，眼里闪过坚定的光芒：“本来是不能的，但我也做不了别的，就在学校帮忙干活，一边上课，只想着到时候拿个高中文凭，或许能有什么出路。”
    “但是今年年初，我们学校老师看到报纸上有一篇报道，记录了一个高位截瘫的姐姐，因为身体原因错失上大学的机会，却花了几年的时间自学大学课程，获得了优异的成绩……”
    “后面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份报纸，大家都纷纷呼吁，给残疾人一个学习的机会，只是落实起来比较困难……”
    “但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很好，一直在帮我争取，去市里、去省里，一次又一次，才终于让我得到了这个机会……”
    纪小方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上大学是很多人一起努力帮忙的结果，所以不管多么艰难我都一定要上大学。”
    纪小元也难得安静了下来，小声说道：“刘老师说他亲戚在枫桥镇凭录取通知书领了奖品，我们就来了，来的路上听说不是你们镇的，不让领，我心里害怕……但我们没钱，就是讨饭也得上大学。”
    纪小元小小年纪，却很有成年人的取舍：“大不了我就来问问，要是真不行，再回去，只是丢点儿脸花点力气而已，比借钱已经容易很多了。”
    纪小元的话，让在场的许多大人都沉默了。
    他们大多数人都经历过许多事，明白脸面比不上白面重要。
    只是从这么小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多少带着些心酸。
    乔玉拍了拍余小姨的胳膊：“小姨，你跟我一起到后面去拿礼品，这里交给万婆婆他们。”
    余小姨明白乔玉的意思，立刻点头：“好，我们去准备礼品。”
    然后又叮嘱万婆婆，给两个孩子弄点儿吃的喝的。
    纪小元是个吃不饱的大胃王，纪小方看着也是跋涉许久，饥肠辘辘了。
    万婆婆连声道：“哎好，我这就去隔壁借锅灶煮面条。”
    另一边，乔玉拉着余小姨到后面准备礼品。
    两人不必说什么，都默契地按照最高规格准备礼品，哪怕纪小方之前从未来过店里。
    除了原定的礼品之外，其余几乎只要是能塞下的东西，余小姨都拼命往箱子里和塑料桶里塞。
    陈乔玉悄悄塞了一小卷钱，放在了行李箱最里面的夹层小口袋里。
    晚上八点多，纪小方跟纪小元终于吃饱了肚子。
    万嫂子还怜爱地比划着问她们要不要喝汽水。
    纪小方摇摇头：“谢谢您，但我们真的不能再要你们的东西了……”
    纪小方让纪小元从自己包里掏出纸和笔：“这两天你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脚上的鞋子，拿了别人多少东西，都清清楚楚记下来。”
    然后对拿着行李箱出来的乔玉和余小姨鞠躬：“我知道这份奖品我本不该拿的，但是我真的非常非常想上大学，所以厚着脸皮来了。”
    “我会记下来今天你们的帮助，将来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们的。”
    纪小方说话坚定，那股子不卑不亢，不被命运打倒的勇气，让所有人都动容。
    余小姨都忍不住哽咽了：“你这孩子，别计较这个，你能考上大学不容易，好好学习就是报答我们了。”
    纪小方抿唇笑道：“我会的，但你们对我的帮助我也会一直记得的。”
    时间晚了，这姐妹俩今天肯定是没法回去了，乔玉找集贸市场的同行借了一辆三轮车，把纪小方和纪小元都送去了万婆婆家。
    “来都来了，要是不急着走，就多住两天，明天最好能去医院看看小方身上的伤，大夏天的，伤口容易发炎。”
    纪小方不肯接受：“我们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
    乔玉打断她：“你这话说得对，既然已经给我们添了很多麻烦了，那也不差这一点儿。”
    “你在万婆婆家里好生住着，我们店里的东西不全，明天我再带你看看，还缺什么，都一并置办上。”
    见纪小方还说什么，乔玉直接道：“就当是你跟我借的，将来大学毕业了，工作了，你再还给我就是了。”
    纪小方眼圈红红的，用力“嗯”了一声。
    她做梦都想不到上天会这样“优待”她。
    原本只是因为实在是负担不起上大学的花销，四处借钱没有着落，厚着脸皮来碰一碰运气的。
    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么一群善良的人。
    纪小方终于忍不住哭了：“我一直觉得老天爷对我不好，让我没了双腿，但我现在知道了，老天爷没给我双腿，却给了我那么多那么多帮助我的人……”

 第722章 余小姨想资助纪小方

    纪小方的经历让大家唏嘘不已。
    晚上乔玉和余小姨回家，心里还惦记着纪小方。
    余小姨是个心善的人，跟乔玉商量：“乔玉，上大学得多少钱啊？”
    见乔玉看过来，余小姨说：“我想资助这孩子上大学。”
    似乎是怕乔玉不理解，觉得她一个离婚女人，自己都未必过得多好，怎么还想供别人上大学，余小姨解释道：“我现在吃住都在店里，不怎么花钱……”
    “这么些钱我攒着，也不干什么大事儿，就是要花钱，我以后再慢慢挣就是了，但纪小方等不起，她好不容易争取到高考的名额，还考了这么好一所大学，要是不去读，那就太可惜了……”
    余小姨心里唯一的担心就是不知道读大学要花多少钱。
    村里以前也有过大学生，爹妈不说砸锅卖铁，也是卖了大半的粮食，还要挨家挨户借钱才供得起孩子上大学的。
    之前余来富家的余建设上大学那会儿，余小姨还没离婚，被那家人严厉看管着，她也没办法多问两句，所以并不清楚。
    乔玉想了想，就说：“现在上大学不用交学费，学校还有伙食补贴，像纪小方这样家庭困难的，还会有特殊补贴。”
    乔玉说：“建设哥写信回来说他每个月补贴十九块五，他们有同学家里条件不好，每个月特殊补贴两块到四块钱。”
    余小姨松了口气，又有些兴奋：“没想到上大学居然不用钱！真好！”
    但乔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学费不要钱，但还有别的花销呢，生活补贴十九块五，折下来一天只有六毛钱，城里打开水都要三分钱一壶呢。”
    “学校食堂虽然有补贴，但是一顿两角钱，也只够吃馒头的，现在一个炒青菜都要一角五分钱，稍微带点儿荤的，补贴完还得三四角钱呢。”
    余小姨震惊不已：“这么贵？”
    “是啊，在城里啥都得花钱，不像咱们农村，别的不说，蔬菜瓜果是管够的，实在饿了没饭吃，去地里摘根黄瓜也能顶一会饿。”
    “但在城里就不一样了，一根黄瓜都得五分钱呢，一天的补贴不干别的，也就够买十二根黄瓜的。”
    可人哪能一直只吃黄瓜啊！
    而且以余建设这样农村男娃的胃口，就是十二根黄瓜全吃了，也饱不了肚子。
    要知道他们在家里可都是一顿三大碗米饭，五六个馒头的肚量，就这么十几块钱的补贴，能吃饱吗？
    余小姨听得心惊：“得亏大哥大嫂他们能干，会挣钱，不然建设在外头都吃不饱啊。”
    “可不是么”，乔玉说道，“不光是吃饭的问题，出门在外，总得穿衣穿鞋，同学们一块儿出去，坐汽车也要一两角钱的车票，没钱的孩子就只能走路几公里去。”
    “还要买肥皂洗澡洗衣服，牙刷牙膏，都得置办上。”
    “别的不说，火车票都要十几块钱呢，一斤粮食才卖多少钱？就这么一张车票，得卖一百多斤粮食呢。”
    余小姨想起来之前跟乔玉去市里参加家电展销会的经历，一件羊毛衫一百多块钱，一件呢子大衣三百多。
    那会儿手里还有几个钱，心里想的是，真贵，但好歹可以不买。
    但是上大学要在学校里住四年，四年的吃喝，一壶开水就是三分钱，只怕也得省着用。
    在听说余建设寒假都没回家，留在图书馆勤工俭学，一边看书，一边也给自己赚点儿生活费之后，余小姨更是担忧起纪小方来了。
    “小方那孩子怎么办？建设还能勤工俭学挣点儿补贴，小方照顾自个儿都比别人费力，去学校了可咋办？”
    乔玉安慰余小姨：“小姨，也没那么可怕，小方这种情况，学校也会有些补贴的，加上特殊补贴，一个月可能也有二十出头，吃饱是没问题的。”
    “就是穿衣穿鞋、出行买书这些，得多花些钱，但是我听大舅妈说她每个月也就给建设哥补贴十五块钱，多了建设哥也不要，建设哥说家里一个月给补贴十块钱就够了，每天能加一个荤菜呢，十五都是大舅妈多寄了五块钱。”
    余小姨点点头：“那这么说的话，一学期五十块钱也尽够了，再加上车票，衣裳鞋子的话……”
    说到鞋子，余小姨又是一阵心酸：“小方用不上鞋子，我们多给她准备几件衣裳，这会儿就把冬天的衣裳给准备好，被褥也给准备好，别叫她冻着了。”
    说着，余小姨才反应过来，乔玉似乎并不反对她资助纪小方。
    “乔玉，你不会怪小姨……一边吃着你的，喝着你的，一边想着补贴别的孩子。”余小姨有点儿愧疚。
    乔玉把自己攒的那些旧衣服拖出来，正挑着呢，闻言有些惊讶地扭头：“怎么会呢，小姨，你挣的钱是你应得的，不能因为是我发的工资，你就觉得怎么花还得我同意。”
    乔玉笑道：“这是你劳动所得的工钱啊！吃住也一样，万婆婆他们在店里干活，都是包吃包住的。”
    乔玉让余小姨放宽心：“别说是小姨你想资助纪小方了，就是你不说，我也会说的。”
    没有人会在看到纪小方的情况之后还能不动容的。
    余小姨高兴起来，跟着乔玉一块儿挑衣服：“夏天的衣服尽够了，就是之前准备的裤子裙子……暂时不要了，先拿出来，准备几件厚衣裳，秋天冬天穿的。”
    余小姨说着，又自己摇摇头：“不对，裤子还是要的，就是得改改，把……把纪小方的腿遮住。”
    说做就做，余小姨她们这个时候的人，都很擅长针线活，做衣服也不在话下，当即就拿出针线簸箕来，给纪小方改衣服。
    正好乔玉还收了一些短裤热裤什么的——听说是现代人特别热的时候穿的裤子，短短的一截，刚好能合适纪小方被截断的双腿。
    余小姨连夜点灯改衣服，乔玉给她打下手，帮忙定位衣服的长度。
    余小姨想得还仔细些：“乔玉，咱们店里卖的，女孩子用的那些东西，你也给小方准备一些。”
    余小姨也没说什么算她的还是算乔玉的，眼下的情况，已经让她们默契到不用说这些了。

 第723章 倔强又固执的孩子

    一直做到鸡叫三遍，几乎是把纪小方未来一年四季的衣物都准备好了，余小姨才放下心来。
    俩人在乔玉屋里熬了一个通宵，这会儿才累得忍不住拉了灯补一会儿觉。
    青杨昨天晚上听说纪小方的事之后，知道小姨和姐姐忙活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主动做了饭。
    快八点的时候，乔玉和余小姨才醒来，洗脸刷牙吃饭。
    青杨吃过了，但他也整理出了一个小兜：“我知道姐姐准备了，但我按照我的习惯，还是准备了一些文具，应该是小方姐能用上的。”
    虽然乔玉和余小姨准备得很充分，但青杨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乔玉拍了拍青杨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吃过饭后，乔玉开着拖拉机，拉上余小姨和青杨，还有昨天晚上准备好的几大包衣物、生活用品，往镇上去了。
    ……
    万婆婆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睡好，她比任何人都更心疼纪小方。
    因为看到了纪小方，就好似看到了万青小时候。
    其实大家都很好奇纪小方的腿是怎么成这样的，但越是想了解，反而越开不了口。
    当初大家看到万青的腿时的好奇、惊讶，哪怕不带嫌恶和害怕，都一样令人难受。
    所以万婆婆一直没问，只是跟万嫂子一起，按照前一天对纪小元的流程，烧了几锅水，让纪小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纪小方虽然腿脚不便利，但她照顾自己、干活，都很利索。
    万嫂子本来还想帮纪小方洗头的，怕她弯腰不方便。
    谁知道纪小方找了个凳子，直接整个人爬上去，然后趴在凳子上，用腹部顶着凳子，整个人都横趴了过来，更方便洗头了。
    纪小元帮她倒水，没有帮忙的时候，纪小方也能够用水舀子自己倒水洗头。
    洗完澡之后，纪小方偷偷把自己跟纪小元的衣服都洗了，甚至还要帮万婆婆和万嫂子洗衣服，被这对善良的婆媳给拦了下来。
    万婆婆急得跺脚：“你这孩子！要这么懂事做什么？我们大人还在这里呢，用得上你一个孩子吗？”
    另一边也是生气：“你手都磨成那样了，还洗什么衣服！赶紧叫你梅姨给你涂点儿药。”
    纪小方看看自己的手，笑笑：“没事的，就是这次走急了才磨了下，平时走再远的路都不会。”
    但万嫂子她们哪里看得下去这个，发了狠，把纪小方的手拉过来上药，还给她用纱布包好了。
    等到晚上睡觉之后，万婆婆流了一晚上的眼泪，既是想到纪小方纪小元姐妹俩的情况，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遭遇的事情。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因为没睡好，稍稍睡得沉了点儿的万婆婆才发现，这姐俩又是一早起来，把万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也就是没好意思动米缸，不然高低也得把早饭做了。
    万嫂子也对着万婆婆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阻拦过，但没阻拦到。
    吃过饭之后，大家一块儿去店里。
    万婆婆和万嫂子刻意放慢脚步，但纪小方却拿出比平时更加努力的劲头来，愣是没让万婆婆跟万嫂子等她一下。
    纪小元虽然有点像个刺头子，但是在姐姐身边的时候却异常安静。
    什么也不说，只是在姐姐身边走着。
    到店里之后，姐妹俩也是一刻都不肯停歇，一直帮忙。
    大家不让她们干活，她们就自己找活儿干。
    实在不行，一人拿了一块儿抹布，把货架上落了灰的商品都擦拭干净，连客人在展示玻璃上留下的手指印也仔仔细细擦干净了。
    弄得万婆婆他们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乔玉来的时候，店里近乎一尘不染，连万婆婆都说她收拾不到这么干净。
    倒不是偷懒不想收拾，而是年纪大了，视力就没那么好了，总是有些边边角角没弄好。
    这俩孩子倒是肯出力，收拾得那叫一个锃亮。
    乔玉也看出来了，这个小的性子倔强，就她姐能降住她，大的不容易，姐妹俩都是好孩子，知恩图报。
    乔玉并不图她们回报什么，但还是真心想要帮助她们。
    在柴爱花店里请这俩孩子吃了一顿饱饭之后，乔玉就把昨晚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一年四季的衣裳被褥都有，牙刷牙膏肥皂梳子刷子也都给你准备了一套，这些书本虽然种重，但去外地上学什么都贵，先给你准备着，要是能带上，说不定能省点儿钱。”
    余小姨甚至还给纪小方准备了手套和杯子：“夏天还好，冬天手这么拿着小板凳，太冻手了，毛线的和皮的手套都给你准备了，多少能暖和点儿。”
    纪小方把东西一件件拿过来，不住地鞠躬，到最后，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声声的：“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纪小元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在旁边拿着笔，把每一样东西都记下来。
    青杨让她别记了，但纪小元只是看了一眼青杨，继续记。
    连余小姨塞进去的几盒火柴都记上了。
    青杨也无奈，还没见过这么锱铢必较的人。
    长长的单子最后，是余小姨的资助。
    余小姨笑着把一小卷钱塞到纪小方手里：“我跟你乔玉姐打听过了，上大学虽然不交学费，但生活费、书本文具费、出门的车费、水费……处处都是钱。”
    见纪小方想拒绝，余小姨按住了她：“不知道你的生活补贴有多少，但估计是不够用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个自立自强的性子，但去大学了，别急着想这些事，先学些知识，将来能十倍百倍千倍地挣回来。”
    余小姨说：“我多的也给不了你，以后每个月补贴你十块钱，你好好学习，别操心这些，要是缺钱了，再跟我说。”
    纪小方泣不成声：“我真的不能再要你们的东西了……我已经拿了太多太多了，我这辈子都还不清。”
    余小姨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傻孩子，你可是大学生，比咱们可强多了，你自己可是说过的，你上大学是那么多人的努力，你一定要上大学，要好好上大学的。”
    “这些钱不算什么，能够叫你不为了柴米油盐发愁，能够在大学里好好学习，就算是我们的心愿了。”
    纪小方捂着脸，拿手去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第724章 我们靠自己！

    纪小元费了好大劲，把那张长长的清单又誊抄了一遍，然后跟纪小方一起签上了名字。
    “我们一定会还给你们的，我姐上了大学，肯定很厉害，一定不会赖账的。”
    纪小元还是紧绷着一张黑瘦的小脸，郑重说道。
    无论眼前这些人说了多少遍不用还不用还，这姐俩都执意写下欠条。
    乔玉和余小姨也没办法，只能收下来。
    青杨更是急得挠头：“那本子跟笔都是我用不了的，也不是专门买的，你们拿着就拿着呗。”
    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只可惜，谁也拗不过这姐俩。
    趁着天色还早，乔玉就准备开拖拉机把姐妹俩送回去了。
    “你们俩出来这么几天，家里肯定该着急了，早点送你们回去，你们也有时间办手续。”
    现在上大学不光是凭个录取通知书就能去了，还得带着自己的户口、粮油本、介绍信等等东西。
    时间还是有些紧迫的，乔玉也不敢耽误了。
    纪小方谢过乔玉，只有纪小元，又把一式两份当中，属于她们姐俩的那份欠条清单拿出来，又记上一笔：“开拖拉机送我们回广通镇。”
    乔玉就是已经知道纪小元是这么个倔性子，也还是无可奈何。
    这孩子啊……
    来的时候纪小元跑了一整天，天不亮就出发，天黑了才跑到乔玉的店门口。
    而纪小方更是，跟纪小元同时出发，却是靠着自己的手撑着身体，慢慢挪动那两个小板凳，一步一步挪过来的。
    但回去的时候，几十里的路程，拖拉机不过两个小时就开到了。
    乔玉和青杨、余小姨一起，把东西给纪小方她们搬回家里去。
    在这个家里，不出所料，没有父母和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余小姨有些心疼两个女孩儿，尤其其中一个还是残疾的，居然就这么自己长大了。
    乔玉心里也很犹豫。
    如果她一直只在八十年代生活，遇到这种事没有第二种办法——纪小元的户口、粮油关系，自然都是在户籍所在地广通镇，根本无法考虑流动的情况。
    但她去过现代，也知道将来人口流动是大趋势，所以，人不是非要待在自己的家乡。
    可是让她管着纪小元？
    乔玉心里还是有些迟疑，她自己都还有弟弟妹妹在别人那里呢，虽然都事出有因，但是她没办法在弟弟妹妹还在别人家养着的情况下，去收留另外一个小女孩。
    余小姨帮着纪小方和纪小元收拾着屋里，青杨也卖力地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按照纪小方的指点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临走前，余小姨还是舍不得，问纪小方：“那你要是上大学去了，你妹妹怎么办呢？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纪小方脸上也露出一些迷茫和担忧来。
    然而，事实就是没有办法，她们姐妹这种情况，一个残疾，一个性格倔强不讨喜，再加上年纪也不小了，是没有人肯收留的。
    就在一片沉默之际，纪小元自己开口了：“我非得跟着别人才能生活吗？我自己会做饭会洗衣服，我还会去上学，还会拾破烂，我能养活自己。”
    纪小元的脸板得紧紧的：“我谢谢你们帮我姐，但是你们少说些这样的话，我姐是要去上大学的！”
    纪小元年纪虽然小，但是却意外的坚强。
    在她心里，姐姐上大学这件事就是最大的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挠。
    哪怕个个都说她不讨喜，都说她强硬、固执，是个倔驴，驴脾气上来不管好坏就是尥蹶子。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在纪小元心里，只要姐姐能上大学就行了。
    只有纪小方能管着她。
    纪小方脸色一凛，呵斥纪小元：“小元！余阿姨他们是来帮我们的，是我们的恩人，不许这么说话！”
    纪小元在纪小方的呵斥下，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歉了：“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们不好，我只是……”
    只是不想姐姐因为她而心生愧疚，不肯去上大学。
    余小姨是个善良的人，并没有因为纪小元不客气的话而感到生气。
    她只是替两个孩子发愁：“小方去学校也不容易，小元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容易，要是有个大人，多少能够看顾着点儿。”
    纪小方心里不大赞同这话，但是因为刚被姐姐训斥过，她也没说什么。
    倒是青杨，乐呵呵地在旁边开口了：“小姨，你可别小看我们，有大人在身边自然好，但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大人，要是大舅二舅跟您这样的，或者我妈我二姑那样的，都行。”
    “但要是遇到不好的，像陈良跟姚金花那样的，我们还不如自己过日子呢！”
    余小姨一怔，顿时就有些羞愧——自家的外甥都是这么过来的。
    乔玉此时才开口，对纪小方说：“能上大学真的不容易，希望任何事都不要影响你在大学里学到更多的知识，见到更多的世面，将来报效祖国。”
    “小元如今的情况虽然看着为难，但是我先前听你们说，你们镇上的人也不错，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会帮忙，街道办也很关心你们，还有妇联，总归是有活路的。”
    乔玉冷静地说道：“想必人这一辈子，靠山靠人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你们早就明白了，所以我也不多说了，只一个，要是真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尽管去枫桥镇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但是难关之外，就需要她们自己打拼了。
    乔玉这话说得有些凉薄，但是竟然却意外地对纪小方和纪小元的胃口。
    纪小方连连点头：“是，自从爹妈过世，我们姊妹就是这么过来的。”
    纪小元一张小脸也露出几分赞同和满意来，对乔玉说：“你是个好人，你帮了我们，但是没觉得我们是没用的废人。”
    纪小方扬着下巴，很是骄傲：“我们靠自己！”

 第725章 同志，我来咨询个事儿

    纪小方和纪小元姐妹俩的生活乔玉并没有过多去打探。
    但是她知道，这样条件下的一对姐妹，姐姐身残志坚，学习优异，还能考上重点大学，妹妹性子刚强，恩怨分明，知恩图报，是很不容易的。
    她们自己有骨气，有本事，乔玉可以帮忙，但没必要就把她们看做是不能独立生存的人。
    乔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掏出了一小卷大团结：“这钱算我借你们的，什么时候还，你们决定，但是我建议先别急着还，先把自个儿照顾好了，将来还钱的日子长着呢。”
    纪小方知道这钱不同与之前余小姨的资助，是乔玉给纪小元的。
    她默默地收下了：“谢谢你。”
    这几天她已经说了无数次谢谢了，但每一次都真心实意。
    ……
    把纪小方姐妹俩安顿好之后，乔玉三人就踏上了归途。
    他们其实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可能是时代所限，身边见过的苦难太多了。
    纪小方和纪小元姐妹俩算不得什么幸运之人，但或许也算不上是最惨的。
    青杨钦佩这姐妹俩，余小姨心疼这姐妹俩，一路上都说着话。
    只有乔玉，沉默了一路。
    快到了时候，乔玉突然说：“青杨，小姨，你们先回店里，我有事儿出去一下。”
    余小姨忙问道：“你去哪儿？要人帮忙不？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乔玉摇摇头：“没事，我就是去问个事儿。”
    青杨跟余小姨下了拖拉机，不太清楚乔玉要去哪里。
    不过他们也习惯了乔玉一贯有自己的主意，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也不知道乔玉在忙什么。
    而乔玉放下青杨和余小姨之后，开着拖拉机转身就往公社去了。
    现在镇上还是公社管事儿，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能来公社。
    她把拖拉机停在公社门口，带着自己的小包，到门卫室。
    门卫室的大爷整个人都被报纸遮住了，乔玉只能先出声：“大爷，您好，我想问下，咱们公社管上学的，是哪位同志啊？”
    大爷的脸从报纸后面冒出来，看看乔玉，问道：“你要上学？”
    乔玉摇摇头：“不是，我是想打听个事儿。”
    大爷见乔玉看着不像是坏人，便也没多问，指了路：“那边上二楼，最里头一间就是，应该是个姓谢的办事员。”
    “哎，谢谢您。”
    乔玉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把花生红枣来：“这个给您，是家里自己炒的。”
    说着，就一甩辫子，往大爷指的办公室去了。
    大爷在乔玉身后乐了：“嘿，这丫头。”
    乔玉上了楼，穿过走廊，一直走到最里头那间。
    刷成绿色的木头门开着，里面有两个办事员，一个在看报纸，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另外一个在埋头写着什么。
    乔玉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同志您好，请问哪位负责咱们镇上学生上学事儿的？”
    看报纸的哪位一动不动，埋头写东西的那位抬头看了乔玉一眼，又低头把正在写的那句话写完，才看看另外一位“报纸同事”，无奈地道：“是我，我叫谢安童，同志您有什么事儿？”
    乔玉连忙道：“谢同志您好，我叫陈乔玉，是姚家村生产队的，我今天来是想向您咨询一下咱们镇辍学学生的事儿。”
    谢安童有些意外：“辍学学生？你们家有孩子辍学了吗？”
    “不不不，我们家没有，我是……”
    乔玉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想来问问您，能不能弄一个助学基金，资助辍学儿童上学。”
    谢安童震惊道：“助学基金？”
    不光是谢安童，另外一位看报纸的办事员也扭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这边。
    “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满嘴洋词儿，上哪儿学的啊！”
    那人一副嘲笑的口吻，冲谢安童点了点下巴：“你请来的托儿？为了让你那个什么材料通过投票？”
    谢安童皱了皱眉：“我不认识这位同志。”
    乔玉也听得一知半解，怎么个意思？谢安童在弄的材料跟她说的事儿有关？
    看报纸的那位同志呵呵两声，上下打量了一下陈乔玉。
    其实乔玉平日里也会打扮打扮，比如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或者店里做活动的时候，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的。
    但是今天不巧，连着熬了两个夜给纪小方姐妹准备东西，这又是刚开了四个小时的拖拉机，去了一趟广通镇。
    别说特地为了赶路穿上了耐磨耐造的旧衣裳，就是这四个小时拖拉机的突突突，和大太阳满天灰，也弄得人灰头土脸的。
    看上去么，确实有点儿遭人嫌弃的资本。
    报纸同志的眼神是明晃晃的嫌弃。
    谢安童意识到了，有些不悦，但也无奈，只能起身，把自己刚才写的材料放进抽屉，然后对乔玉说：“同志，我去倒杯水，你慢慢反馈一下问题。”
    说着，示意乔玉跟着他下楼。
    下楼之后，谢安童还真问乔玉：“同志，你喝茶吗？”
    乔玉摇摇头：“不用，我带了水。”
    谢安童似乎也不意外——乔玉这风尘仆仆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出门赶路的，带着水也正常。
    但他还是倒了两杯水，带着乔玉到了一楼后面的花园里。
    花园里有凉亭和桌椅，谢安童把一杯水放在乔玉面前，试探着问道：“同志，你是从哪儿知道助学基金的事儿的？”
    乔玉一听，也有些意外：“你也知道助学基金？”
    谢安童点点头：“咱们公社不算富裕的，每年的辍学学生都很多，我接手这块工作之后，也一直很发愁。”
    “前段时间刚好有个机会，叫我们去外地学习，我就找人了解了奖学金、助学金等一系列的政策。”
    谢安童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刚才写的材料就是这个，想在公社的大会上提出，成立帮助辍学儿童的助学金。”
    谢安童显然有些期待：“但是我之前只简单了解了一部分，还不是很清楚这个要怎么做，所以方案写起来也有些不顺利。”
    说着，他看向陈乔玉，认真问道：“同志，不知道你是从哪儿了解到助学基金的，你认识负责这方面的人吗？”

 第726章 好家伙，把“万元户”的万元捐出去了！

    乔玉能从哪儿知道？
    当然是从现代知道啊。
    她也是才知道，现代的高考比他们现在早一个月，六月初就考了。
    因此她这段时间去现代，铺天盖地都是高考和大学录取的消息。
    这其中自然也不乏什么助学贷款、奖学金之类的事儿。
    咱们国家的老百姓，就是不相干的人，要是知道孩子考上了好大学却上不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只是现代的孩子幸运，已经有许许多多的办法让他们顺利上学，几千上万的学费也都能用助学贷款解决。
    而在八十年代，只是一张十几块钱的火车票，还有出门需要带的被褥鞋袜衣服，就能压垮一个家庭。
    乔玉之前的想法没错——去她店里买东西的，凭借录取通知书，就能够领一份奖品。
    她觉得她开放了不买东西的也能领奖，就意在公平、扶持了。
    可她现在渐渐回过神来，才觉得不够。
    未必只有考上大学的孩子才需要扶持，或许有更多的孩子，连考大学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甚至上不起学。
    乔玉深深自省中——她帮助的，已经是因为努力和幸运的双份加持下，顺利读完书，考上大学的孩子了。
    却忘了还有在泥潭中没有挣扎出来的那部分孩子。
    可是，她这里毕竟是商店。
    靠着前来买东西的人口口相传的，大多还是至少有钱来商店买东西的人。
    更困难的阶层，她接触不到。
    所以她才来了公社。
    至于谢安童要方案，乔玉很淡定：“我干爸干妈在县里当老师，我表哥在江河大学读书。”
    谢安童一听，果然就先信了几分：“原来是书香门第……”
    这话可把乔玉闹了个脸红。
    他们家可跟书香门第扯不上关系。
    不过乔玉现在是个高明的说谎人，面对谢安童的感慨，她佯装不知——反正她没说谎，至于别人如何理解，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事了。
    乔玉说：“我们村里也有资助学生上学的规矩，今年我们村的适龄儿童都去上学了，连以前辍学的也被劝回去了。”
    谢安童闻言点头：“姚家村这点确实做的不错，我还说去找你们取取经呢，没想到你们找上门来了。”
    乔玉高兴地道：“没错，现在我们村的孩子不用为上学发愁了，但是我们有点余力，还想帮助一下其他的困难学生。”
    谢安童此时才听明白，乔玉似乎不是想来打听“助学金”从而求助的人，也不是来出谋划策的。
    她是想……
    “你想捐款？”谢安童震惊地看着乔玉，人都从石凳上站起来了。
    他自觉不能像看报纸的同事那样以貌取人，但是乔玉眼下这风尘仆仆，满面尘土的样子，着实看着不像能捐出款子的人来。
    乔玉低头看看自己已经被路上的尘土裹得有点看不清颜色的衣服，憨憨笑道：“谢同志，你别看我这样，捐款对我来说难度不大。”
    谢安童心中震惊，但是他作为这个政策的推动者，没有道理拒绝陈乔玉。
    这个下午，谈话结束时，乔玉已经确立下来了自己的捐款安排。
    “以后每学期我会捐助五千元，希望你能用好这五千元，捐款人的名字……你就写陈青楠。”
    “并且我每个月都可以提供一批文具，本子铅笔钢笔橡皮尺子，随你列单子，交给我就行。”
    乔玉离开的时候，谢安童还愣在原地，看着自己记录下来的各种让“助学金”更加公平、覆盖面更广的条例，还有乔玉承诺的每年捐助的金额和物资清单，久久不能言语。
    “我这是……仙女显灵了？”
    ……
    突然就背上了每年一万块钱的“债务”，乔玉不仅没有觉得焦虑沮丧，反而格外轻松。
    回去的路上，拖拉机的轰鸣都没盖住她快乐的歌声。
    真好啊，这种感觉。
    乔玉看着眼前的马路，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这么抠一个人，居然一口气答应了每年捐一万块！
    心痛是有一点的，想想省城的房子才三四千，一万块都能买三套了。
    这要是现在买了，等到现代那会儿，她得多有钱啊！
    但也正因为这种想法，乔玉才觉得眼下捐出去的钱，反而会起更大的作用。
    她是唯一去过现代的人，知道未来的发展走向，知道房子值钱。
    如果她真的想，豁出去的话，拼命挣钱，疯狂买房，说不定以后身家几十上百亿，名下几百套房。
    可如果她这个唯一的人，所图不过是攒下几十年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数字，等着几十年后变成别人嘴里的一个“千亿身家的老太太”，那她会觉得太小看了自己。
    钱不是最重要的，至少，她一个人名下的钱不是最重要的。
    钱这东西，对她来说够花就行了。
    重要的，是那个世界。
    是每一缕能将现在这个穷困落后的国家，变成将来那个繁荣富强的国家的希望。
    这一次的捐助，就是无数希望的种子。
    知识、科技、文化……这些才是塑造成她向往的“现代”的东西。
    她愿意在这些事情上投入更多力量。

 第727章 乔玉又要买房了？

    从公社回来之后，乔玉开着拖拉机回到了店里。
    她把拖拉机停在集贸市场后面的空地上。
    你还别说，这块空地几年前还是块人人嫌恶绕着走的泥洼地，现在却被集贸市场清理平整了，做成了停车场。
    停车场可不止乔玉的拖拉机，还有其他好几辆拖拉机呢，偶尔还能看到小车和皮卡呢！
    乔玉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往店里走去。
    她都走到店门口了，店里的人都没认出她来。
    还是青杨喊了一声：“姐！”
    大家才朝外面看过来，一看，都乐了：“乔玉，你咋弄成这样了？看这一头灰。”
    乔玉嘿嘿一笑：“路上路不好，全是土路，漫天的灰。”
    这年头出门就是这样，根本避不开。
    万婆婆赶紧打了水过来：“快擦擦脸，这都瞧不出来原先的模样了。”
    乔玉一边擦脸，一边看了下店里的人，好奇问道：“小姨呢？小姨不是跟你一块儿回来的吗？”
    青杨是男孩子，早就就着店后面的水管简单冲了个澡。
    衣服也不用换，就那么穿着，拿肥皂搓搓，在太阳底下站了会儿，就干了。
    青杨说：“小姨晚上要去压马路，她先回家换衣服了。”
    毕竟三个人都是从广通镇回来的，这模样可谈不上好看。
    乔玉有些意外：“一路上都没听小姨说起来过。”
    也没见方志军来店里找余小姨啊，这俩人啥时候搭上线的？
    要是别人，乔玉还真不担心。
    比如英子那样的，就是一时沉浸在恋爱中，等看明白对方的真面目之后，立马就能清醒过来，做个决断。
    但余小姨不一样，余小姨作为家里的老闺女，非但没有养成骄纵的性子，反而因为家里人人有事，疲于奔命，反而没有放多少注意力在余小姨身上。
    导致余小姨一直是个小透明的性格。
    乔玉心里是有点点担心的，可是余小姨毕竟也快三十了，头一次相亲乔玉跟着去了，难道她还能每次都跟着去吗？
    “也行，小姨能答应跟方志军出去，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不见面怎么了解呢？
    在店里待了一会儿，乔玉也没坐多久，而是让万婆婆和卫爹爹卫婆婆帮她打听：“看看镇上有没有人要卖房子的，我想买个做仓库。”
    她现在心野了，以前觉得挣的钱够自己花就行了，顶多再考虑一下青杨青楠乔丽的将来。
    想挣，但也不着急。
    但现在乔玉的内心好像一下子扩大，又充实了许多。
    那一万块钱的捐助，反而让她更有干劲儿了。
    在维持“不与老家人争利、大家共同富裕”的大原则下，她也可以尽可能地加快脚步，做更多的事儿。
    而且余小姨在家里，乔玉这大半年算是比较小心的，每次货物来源都有个说法。
    但有个仓库，显然更加方便一些。
    乔玉说要买房子，店里的人都很惊讶。
    这年头的人是不存在什么隐私不隐私的。
    除了乔玉在省城买的那套房子只有她和陈家二姑、青杨、余小姨知道之外，县城那套、还有在村里拍下来的两套，这都是瞒不住的。
    万婆婆一家，还有隔壁给柴爱花张永华打工的卫爹爹卫婆婆老两口，都听说了。
    “乔玉，你不是才买了房子？怎么又要买？”
    乔玉笑道：“这不是县里的买了，以后去看乔丽，有个落脚点儿，村里那房子不值钱，几十块钱一套，只是留着养老的。”
    “我想来想去，这不是就缺镇上的房子吗？我天天往镇上跑，镇上反而没个落脚的地方，实在是不方便。”
    乔玉现在说话也是张嘴就来：“像今天去了广通镇，开了一天的拖拉机，腰都麻了，真是不想再动了。”
    “还有之前去省里、市里、县里……但凡出远门，那都是三更起，五更走，天黑了才能回家。”
    “一天两天可以，时间久了，也不方便。”乔玉露出无奈的样子来。
    大家都知道，她是经常外出“进货”，了解外部消息的，隔三差五就得出门。
    以前乔玉怕别人觊觎上老宅，或者趁她不在老宅的时候偷偷进去，但现在不一样了，家里有余小姨，有青杨，还有小黑小黄它们，看家的人和动物都多了。
    而且村里这两年才是真正吃了“集体”的红利，反而没有什么人会主动招惹乔玉了。
    乔玉也没必要天天在村里守着老宅了。
    在镇上买间屋子，出行方便，也有个中转点，两边都不容易露馅儿。
    虽然大家震惊于乔玉买房的速度，但想想乔玉一个万元户，村里的房子几十一百块就跟不要钱一样，店里一个月的利润就不止这些。
    这不是他们打探乔玉的收入，而是张永华和柴爱花那个小食店一个月都有好几百的利润呢，更何况乔玉的店。
    集贸市场里大家看起来都是做小生意的，但是靠着做小生意，给家里盖了房子、供了几个孩子读书的，甚至买拖拉机、买皮卡的，不在少数。
    而乔玉只是买了一辆拖拉机而已，算是相当“节俭”了。
    她说要买房子，最高兴的还是英子。
    “之前跟我哥怄气，后来又是跟那个谁闹分手，我都快把这事儿给耽搁了！”
    英子搀着乔玉的胳膊，兴奋极了：“现在好了，乔玉你也要买房子了，你眼光好，跟着你肯定没错！”
    英子还喊柴爱花：“爱花姐，咱们仨还是一块儿啊！你也在镇上买个房子！”
    柴爱花那可是早就想了。
    虽然她能制住张家那些人，但说实话，谁又愿意成天都把精力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上？
    能够轻轻松松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
    柴爱花抱着小宝，没立刻应答英子的邀约，而是走到张永华身边，悄悄戳了戳张永华。
    “永华，要不咱就跟乔玉英子一块儿？”
    张永华心里是有点犹豫的，他们家兄弟多，打小家里就是热热闹闹的，当然，也是吵吵闹闹的。
    他有时候也烦，所以才和柴爱花搬出来住，但是……租房子搬出来，和买房子搬出来，那意义不一样啊！
    大不一样！
    租房子怎么都只是暂时的，就好像他们在镇子口租的卫家的房子，就那么一个小单间，连厕所都没有。
    柴爱花一到生孩子坐月子，还不是得回张家去？
    毕竟那是“家”。
    但要是在镇上买了房子……
    张永华也不傻，以柴爱花的性子，那以后肯定是以镇上为家了。
    他沉默着揉面，没有说话。
    柴爱花心细如发，自然是发现了，她看着张永华，也没逼迫他立刻就作出决定。
    她决定退一步：“反正乔玉和英子都要买，找人看，咱们也顺便跟着看看，要是真遇着特别好的，咱就买，不说别的，将来给小宝，也是好的。”
    “要是看不上，咱就不买，这钱存着多好，还有利息，咱们也不是非要花出去，是？”
    柴爱花温温柔柔地说。

 第728章 集贸市场又要开团购

    柴爱花的话字字句句都戳中了张永华的心思。
    他最大的快乐就是挣钱，攒着，看着数字一点点增加，他就觉得开心。
    再说住，镇上租着铺子租着单间，村里还有老屋。
    甭管张家兄弟五个会有多少后代，反正总有一间房是张永华的。
    他才不愁住的地方呢。
    店后头搭个两平米的小隔间，他都能睡，干嘛要买房子？
    尤其是想到买了房，就等于分了家，张永华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
    眼下见柴阿花说只看看，不是非要买，他心里舒服多了。
    “行，那咱们就看看，不买。”
    想了想，觉得态度有点太明显了。
    又说道：“也不是一定不买，就是……就是好好挑挑，挑个好的。”
    张永华美滋滋地想着。
    反正到时候看归看，甭管是哪个房子，他都说不好就是了。
    张永华偷偷拿眼瞧柴爱花。
    见柴爱花抱着小宝哄着，并没有什么不情愿，才松了口气。
    “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他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
    这边乔玉放出去消息请大家帮她看房子，大家都很肯帮忙。
    不光是万婆婆一家和卫爹爹卫婆婆这些镇上的老人，就连集贸市场的人也都帮忙找着。
    集贸市场里的人，一多半是镇上的，还有一小半是乡下，甚至是外地来做生意的。
    他们也都知道在镇上没个自己的房子有多不方便。
    乔玉也问他们：“大家伙儿还有谁要买房的？”
    “要不咱们一起看看，人多说不定还能讲价呢！”
    大家都笑起来：“乔玉你这话说的，买房子又不是买白菜，还讲价呢！”
    这会儿没有商品房，卖房子的一般都是要搬家，或者单位里分了房子，不愿意要老房子的。
    这种都只能靠打听、靠碰。
    买的人越多，反而越不好讲价。
    乔玉无奈笑笑，这可不是她不肯把共同富裕的方法透露出来。
    是她说了，也没人肯信啊！
    大家这会儿普遍都觉得，一个月几块钱租个房子，挣一笔，将来还回家住。
    背井离乡，在这会儿看来是惨事儿。
    “不是家里过不下去的，不会往外跑！根儿在这儿呢。”
    乔玉该说的都说了，但是有心思买房的人还是少数。
    不过即便是少数，放在集贸市场的商家里也算是大事儿了。
    好多人都帮着找。
    乔玉为人好，平时对大家热情，也不计较。
    现在帮她打听房子，看房子的人也特别多。
    乔玉就挑了一天，邀上英子和柴爱花，还有集贸市场李姐那几个想买房的，一块儿去看。
    这看，还是不满意的居多。
    大多都是一些几十，甚至上百年的老破房子。
    李姐看得直摇头：“都说屋子四面墙一面瓦，但这墙都塌成这样了，屋顶的洞比瓦多，这还怎么住人啊？”
    乔玉看了也不是十分满意。
    只能继续往下看。
    接连看了四五处，大家都有些泄气。
    “这不是叫我们来看房子的，是叫我们来收破烂的。”
    什么房子啊，有些就是之前的猪圈鸡圈给加高了的小窝棚，也要卖。
    虽然价钱都不高，但这样的屋子没法要啊！
    一直看了十多家，才总算挑出来两三处还可以的。
    除了李姐的儿子着急结婚，姑娘家说想两辈人分开住，李姐着急，想买之外，其余人都兴致缺缺。
    大家还劝李姐：“李姐，你这样可不行，新媳妇儿还没进门就给你摆架子，你咋还真就搬出去了？”
    “你可别忘了，那是你家！”
    李姐对这个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有啥，我一大半时间住在店里，要不是觉得没有个落脚的地方招呼亲戚客人，我直接搬店里住就行了。”
    李姐是这么说，但英子悄悄给乔玉和柴爱花咬耳朵：“李姐之前跟我说了，她要是只看自个儿，就住店里了。”
    “但是她儿子媳妇儿要结婚，她要是住在店里，别人就会说道，说她儿子媳妇不孝顺。”
    “李姐不愿意别人这么说她儿子媳妇儿，才想着买个小房子自己住的。”
    乔玉这阵子忙，对集贸市场的事儿打听的少。
    现下听了英子说的，才觉得：“果然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那边李姐被人哄劝着：“李姐，我要是你，我就不买！”
    “刚结婚就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别忘了他娘是怎么熬出来的！”
    李姐听到这样的话，也只能讪讪笑两下。
    等应付过那些人之后，李姐也有点累了。
    一看，集贸市场来买房的大多不满意今天看的房子，都赶早回去做生意了。
    就剩下乔玉英子和爱花三人还在这儿。
    李姐过来：“乔玉，你们咋不回去呢？”
    乔玉笑道：“李姐，我还想看看呢。”
    爱花则是开玩笑：“平时都被我们家那个小家伙磨死了，难得出来一趟，我在外面多留会儿。”
    英子在村里是支书家的老闺女，在镇上也是集贸市场里的开心果。
    英子上来搀着李姐的胳膊，笑道：“李姐，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反正说几句“为你好”的闲话，也不妨碍他们什么。
    但要是李姐真呕上气了，跟儿媳妇吵起来了，那大家就有热闹看了。
    英子顶不喜欢这样的。
    李姐欣慰地看了看英子：“我没往心里去。”
    然后冲着乔玉她们几个说：“刚才老赵有句话说得对，我是怎么熬出来的。”
    “鹏鹏他奶奶还在的时候，我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当然了，这也是过去的事儿了。”
    “但现在我能够理解鹏鹏媳妇儿的心情，换做是谁，都不想跟婆婆住一块儿。”
    “我们以前那是没办法，”李姐叹道，“现在条件好了，干嘛非得挤到一块儿住去？”
    “还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呢，我本来就说住在店里挺好的，但是鹏鹏跟他媳妇儿都觉得这样不合适，非要我买房。”
    “这钱啊，”李姐说着有些高兴，“鹏鹏两口子出！”
    其实集贸市场的这些商家，哪个缺钱了？
    他们赶上开放的这一波风头，往少了说，手里头都是四位数的钱。
    往多了说，盘一盘，能盘出一堆万元户来。
    也就是大家秉着做小买卖的身份，不乐意炫耀出来怕招眼罢了。

 第729章 老破可以，小，不行

    但有钱归有钱，李姐的儿子和儿媳妇能有这份心，李姐就心满意足了。
    李姐说：“我哪能要他们的钱啊，小两口刚成家，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要是没有，那没办法，他们俩得养我老。”
    “但我这不是有两个吗，不用他们掏钱！”
    李姐高兴地道，又有些窃喜地跟乔玉他们说：“只不过集贸市场里爱说嘴的人多，我现在不想说出来。”
    “等到时候房子买了，”李姐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来，“到时候再说那是我儿子媳妇儿给我买的，叫那些人闭嘴！”
    乔玉几个笑起来：“就该这样做！”
    集贸市场里每天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确实不少。
    大家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致对外的，但就是那种“没说盼着你不好，但是你要是真好了，我心里也不舒服”的状态。
    李姐就说：“还是你们几个关系好，从来没见你们拌过嘴。”
    乔玉跟英子还有柴爱花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那可不。
    谁都好不过他们三个。
    柴爱花抿嘴笑道：“我们关系好还是一回事，就是，我们家那口子实在是太招人烦了，乔玉和英子每次说起我家那口子，都禁不住对我多了几分同情。”
    这话不假。
    李姐也知道张永华的性子。
    愣是没好意思反驳，只安慰柴爱花道：“你们家那个是个顾家疼媳妇儿的，别的不打紧。”
    稳固的友情背后，一定有一个共同的吐槽对象。
    李姐想要买房子，就要留下来跟人谈价。
    柴爱花就问乔玉：“有看中的没？还是再看两天？”
    乔玉说：“我其实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想买个房子当仓库，能搁张床就行了。”
    柴爱花劝道：“那就趁早买。”
    柴爱花说：“不是我不念着你好，但是你现在不买，将来结婚了，束手束脚的地方就多了。”
    英子也深以为然：“要是以爱花姐的性子，肯定说买就买了，但是永华哥叽叽歪歪的，爱花姐不想跟他吵，就只能再看看。”
    乔玉哭笑不得：“说的也是。”
    其实买房子对乔玉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儿，省城四千多的房子都买了，镇上的房子顶多也就几百块钱。
    不算什么事儿。
    只是确实也没有特别满意的。
    乔玉犹犹豫豫地说：“我不在乎房子的新旧，破的也行，大不了推平了重建，但我想要个地方大点儿的。”
    今天看的房子全是老破小。
    乔玉对老破不在意，但是小，就不怎么满意了。
    柴爱花一愣，似乎没想过这个：“推平自己重建吗？”
    乔玉点点头：“是啊。”
    英子提醒道：“乔玉，镇上可不是你想盖房子就能盖的，规矩多着呢，而且盖房子也不便宜，那么多城里人都没办法盖屋子，还挤在一个小屋里呢，你想推平了，估计不好弄。”
    乔玉心里也明白这事儿，但是……
    一想到将来，姚家村那些破屋全都变成了两三层高的小楼，还有现在张家湾后面那一片以后会变成枫桥新城，她就觉得这个梦想也不是太远。
    她穿过去的时候，村里都没人了，老宅都闲置十多年了，从九几年就开始闲置了。
    那也就是说，村里的小楼，估摸着九几年就有人盖了。
    甚至很有可能八几年就有人盖了，不然不会舍得九几年就给闲置的。
    要真是八几年就让自己盖房了，乔玉觉得这个事儿也不是太难。
    乔玉对柴爱花和英子说：“现在是挺麻烦的，咱们毕竟不是镇上人，手续都批不下来。”
    “但是再过几年总会好些，说不定到时候就让盖房子了。”
    英子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也没错，村里今年就有人打报告说要盖新房子了。”
    “真的？谁家啊？”乔玉问道。
    “马老三家打了报告，但他们家刚买了村里的屋子，我爹没让。”
    “陈明秋家里老屋塌了一间房，我爹跟金宝哥给批了。”
    英子透露给乔玉她们：“我估摸着只要陈明秋家里建了新房，村里很快就会有人也要盖新房的。”
    该说不说，村里人的这种攀比心理，那可是不轻。
    尤其是陈明秋左右隔壁的邻居，那估计从现在开始就睡不着觉。
    借钱都要盖房子。
    柴爱花听见这个，顿时心动不已。
    要是真没办法在镇上买房子，在村里另外盖一间也行啊！
    反正就是别一大家子公婆叔伯妯娌几十口子人都挤在一块儿。
    柴爱花立马同意乔玉的方案：“没错，找地方大的。”
    甭管是乡下还是镇上，将来有一天能盖自己的房子，那才叫好呢！
    乔玉笑起来：“那咱们再看看？”
    “嗯，再看看！”
    ……
    时间一眨眼就来到八月底。
    青杨也开始收拣行装了。
    九月开学，他就要去县里上学了。
    乔玉在县里买的那个屋子还没通水电，不方便住人，青杨自己也不好做饭。
    付老师跟葛老师倒是强烈要求青杨住到家里去，但毕竟也就是那么个小两室。
    如果青杨去了，要么葛老师跟青杨挤一张床，要么，就是付老师葛老师和乔丽三个人挤一块儿。
    乔丽也十岁了，个头还蹿得高，这么住也不方便。
    所以青杨还是决定住校。
    乔玉反正是都随他，青杨打小就挺稳重的，这种事他自己拿了主意，乔玉就不再多说什么。
    就是余小姨心疼坏了，见天儿盘点青杨的行李。
    一会儿：“衣架带了没？你姐给的那个竹子的带夹子，能晒袜子的那个一定要带上。”
    一会儿又：“这行李箱是不是太惹眼了？你身上还带着钱呢，到时候放箱子里，会不会被人偷了？还是换成袋子。”
    一会儿觉得：“多带点儿钱，回头想吃什么自己买。”
    一会儿又觉得：“外头吃的哪有家里好，我再给你做点儿酱，给你做点儿你姐说的那个什么牛肉干。”
    余小姨忙里忙外的，简直是脚不沾地。
    乔玉乐得清闲，把这事儿都交给余小姨了。
    而她自己，也终于在半个多月的寻摸当中，找到了合适的房屋。

 第730章 怎么又见这个人

    乔玉看中的这个屋子，其实还跟英子有关系。
    之前英子跟管易大闹一场之后，俩人就掰了
    姚大勇虽然十分关心，但是谨记乔玉的方法——坚决不问，就不要让英子觉得家里人在意这个事儿，从而激发出英子的逆反心理。
    所以到现在，乔玉和姚大勇也不知道英子跟管易到底掰没掰，反正就是这两三个月都没见俩人有什么往来。
    就在姚大勇都要放下心来，觉得这事儿已经要过去的时候，管易又上门了。
    上的是爱花小食店的门。
    毕竟英子要是来镇上，大部分时候也是在爱花店里帮忙的。
    管易来的时候，英子正坐在挂满了小吃面食牌子的墙壁前，跟人算账呢。
    “两碗炸酱面，一碗肉丝面，三个肉烧饼，一个咸鸭蛋，两瓶汽水是？”
    “一共两块二毛五分，你们给两块二就行了。”英子说道。
    面前的客人给了钱，英子就从身前小桌上的篮子里摸出几个牌子：“一会儿凭牌子去出餐口领就行，下一位——”
    一家三口的客人领了牌子离开，英子把钱收好，对着下一位客人抬头：“同志您好，您要吃点儿……什么？”
    站在面前的客人，是管易无疑了。
    管易看着英子。
    英子也看着管易，但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吸了吸气，问道：“你好，你要吃什么？”
    管易往英子身后的墙壁上看了一眼，上面有各种小吃的名字和价钱。
    “一碗炸酱面，一瓶汽水。”
    英子面无表情地算账：“炸酱面四毛，汽水三毛，一共七毛。”
    管易掏了钱。
    英子如常接过钱来，好似没有半点儿反应似的。
    但等拉开桌肚的小抽屉之后，英子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把抽屉狠狠推上，把那七毛钱放在桌上。
    “你挣点儿钱不容易，我们店里的东西也不便宜。”
    管易笑了笑：“没事，你收钱。”
    英子板着脸重新拉开抽屉，把钱放进去：“这可是你说的，我不会给你算便宜的。”
    说着，又关上抽屉，从面前的小篮子里拿出两个竹牌牌：“一会儿自己去窗口领。”
    管易伸手去拿牌子。
    两个人的手指就在麻将大小的小牌子上浅浅的接触了一下。
    英子赶紧收回手。
    管易顿了顿，拿着牌子，有些低声下气般地问英子：“英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英子心里一怔，但面上却没什么动静，反而还露出几分不耐烦来：“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拿完牌子就赶紧走，后面还有人呢！”
    管易扭头一看，后面果然还站着两三个人呢。
    爱花小吃店开得早，做生意又实在，口味又好。
    在镇上的口碑不错，生意一直都很红火。
    后面的人等着买吃的，管易也不好一直站在前面，只能让开了。
    之后英子也一直没有歇下来，总有人来买东西，她不停地收钱。
    中间管易的餐食出来之后，他来过一次，把汽水放在英子面前：“买给你的。”
    英子不为所动：“不用了，谢谢。”
    但管易也没听她的，放下东西就去吃面了。
    英子看了好几眼，管易一直埋头吃东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英子心里哼的一声，又有些不舒服。
    看到桌前的汽水里翻滚着的小气泡，英子拿起来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不喝白不喝。
    以前出去玩的时候，管易也没给她买过几次汽水。
    算起来她买汽水的时候还多一些呢。
    现在就该喝回去！
    英子边喝汽水边收钱。
    等到她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管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碗面走了。
    那张桌上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一个面碗，很快就被卫爹爹和卫婆婆收走了。
    英子怅然若失。
    等到过了吃饭的高峰期，店里人不多的时候，英子才站起来，有些迷茫地往外走去，看向外面。
    她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但看到那个身影从树后面绕出来的时候，英子的心还是砰砰跳了起来。
    管易在树下，遥遥看向她。
    那种笃定反倒让英子产生了一些怀疑，她扭头看看自己身后和左右。
    没有别人。
    管易看的就是她。
    笃定的就是她。
    英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出了步子。
    树底下，英子百无聊赖地踢脚尖：“找我有什么事儿？”
    管易不吵架的时候看上去很温柔，还有点深情，他低头看了看英子踢着的鞋尖，问她：“我听说你在找房子？”
    英子瞬间皱起眉头来，也不踢脚尖了：“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你们集贸市场的人买房子的消息已经传了好多天了。”
    “哼！”英子说，“也不关你的事！”
    她虽然觉得管易并不会像她哥猜测的那样对她的钱和房子多有觊觎，但都淡了这么长时间，管易突然跑来找她，还问她买房子的事儿，实在是有些居心不良。
    英子的心渐渐有一点凉。
    但管易接下来的话却让英子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管易看着英子说：“我也不知道你想找什么样的，但是我们那个……”
    管易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那个废品收购站要搬走了，原来的地方空出来了。”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管易有些迟疑，“也可以考虑考虑。”
    英子一怔。
    那地方她知道，毕竟之前刚开始谈对象的时候，她常常去废品收购站找管易。
    看管易十分轻松地把各种废品收集起来，随随便便挑出几样，就能给她做个小玩意儿。
    那会儿她觉得管易真厉害。
    现在……其实也还是挺厉害的。
    废品收购站那个原本就是一条巷子里的一个带院子的房子。
    听说以前是什么组织的仓库，后来那几年剿东西的时候，收走的东西就堆在里面。
    有些要毁掉的，也都在那个院子里毁掉。
    等后来不剿东西了，那个仓库就渐渐废弃了。
    管易他们他们几个都是附近巷子里的孩子，就盘了下来，把里面的东西清清点点，能卖的卖掉，卖不掉的扔掉。
    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做起了废品收购的生意。
    本来是个好事儿，只是后来沾惹上了官司，收了别人从厂里偷出来的铜和铁，这才惹得风评不好。
    要说地方，那确实是不错，那边的巷子大，都能通大卡车。
    管易他们生意好的时候，也是同时有几辆车进进出出的。
    有个大院子，两间大仓库，还有几间临时搭建的小砖瓦房。
    真说起来，面积、地方，都很符合英子乔玉的想法。
    只是……

 第731章 这房子完美符合乔玉的要求

    只是这样一来，英子跟管易又近了许多。
    管易他们弄的废品收购站虽然要搬走了，可管易本身就是附近巷子里的人。
    他总不能连家都一块儿搬了？
    他妈还在家呢。
    英子有些犹豫。
    她心里对管易还是喜欢的，跟管易在一块儿她也挺开心的。
    就是觉得管易总是太抠搜了。
    她虽然是村里长大的，但自小没吃过什么苦，爹妈好，哥哥也疼她，村里的人也都喜欢她。
    长大后，又跟着乔玉和柴爱花一块儿做生意，虽然不如乔玉和柴爱花那么拼，但是也挣了不少钱。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儿何不食肉糜了，可还是觉得管易捉襟见肘的样子让她不好受。
    是的，她并不是单纯地觉得管易穷或者抠。
    她是不愿意见到管易为了钱盘算的样子。
    她没过过那样的生活，觉得管易这样很辛苦……她不想看到管易窘迫的样子。
    英子心里天人交战，管易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应。
    好半天，英子才憋出一句：“我回去问问乔玉。”
    管易认识陈乔玉，自然也不会反对：“嗯，你要是，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废品收购站找我，我这段时间还在那儿。”
    他说这话，不免让英子有些疑惑。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之后要搬去哪儿啊？”
    管易笑了一下：“搬去县里，我们在县郊找了块儿地方，县里收废品更容易一些。”
    “哦……”英子点了点头，“那挺好的，那……你加油。”
    管易去县里了，那以后应该就很少碰到了。
    管易走后，英子还有些愣愣的。
    半晌才回到店里，帮忙把店里上午的账清点了一下，才去隔壁找乔玉。
    乔玉来的比他们都晚，因为要先在村里收鸡蛋和蔬菜，夏天的蔬果多，乔玉每天都会收一车，然后运去别的地方。
    再加上红薯粉作坊有些事儿要处理，还得看看牛棚那边的建筑装修进度，要忙到中午，甚至下午才会过来店里。
    英子运气不错，今天乔玉来的比较早。
    她在百货店里等了没一会儿，乔玉就开着拖拉机来了。
    英子眼巴巴地看着乔玉把拖拉机开到集贸市场后面的“停车场”，再走过来。
    乔玉老远就察觉到了英子的目光，等到了近前，不等英子说话，就问她：“英子，你这是咋了？”
    英子上来搀着乔玉的胳膊，把乔玉往店外拖。
    “去外面，乔玉，去外面我有事跟你说。”
    乔玉不明所以地被她拉着出去，有些好笑：“到底什么事儿啊，还要这么神秘兮兮的。”
    英子拉着她，头也不回，一直跑到集贸市场外面那条路上的树荫下面，才松开手。
    这会儿快中午，卖菜的逛街的基本都回家了，除了一些过来吃饭的，这里人不多。
    树荫这边只有她们两个。
    英子看着乔玉，眼里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有点期待。
    “乔玉。”英子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房子，完全符合你的要起。”
    “噢？”乔玉倒是没想到英子要说的事儿是这个，“在哪儿？你咋知道的？”
    英子没回答，只问乔玉：“你下午有空不？下午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乔玉想了想：“有空的。”
    她上午刚把鸡蛋和蔬菜送去现代，周姐那边已经通过提前发布消息进行“团购”，把货物都订出去了。
    周姐现在找了房东大爷和他老伴儿，还有房东大爷推荐的两个全职妈妈做兼职送货。
    已经不用乔玉去帮忙送货了，周晓玲也轻松了不少。
    其他的事儿都处理好了，乔玉下午没什么事，就答应了英子：“行啊，吃过饭去呗。”
    英子高兴地点头，麻花辫微微摆动，看上去活泼又灵动。
    乔玉刮了一下英子的鼻子：“还没去看呢，就这么高兴？你先看过了？”
    英子有点儿扭捏：“嗯。”
    她当然看过。
    还看过好多次呢，对那里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下午，吃过饭之后，乔玉跟英子就骑自行车出发了。
    英子坐在后座上，给乔玉指路：“前面左转……然后再骑两个路口，拐进去，对……”
    乔玉的力气一直不小，骑车载人更是一点儿不费力。
    但等到了地方，乔玉还是差点儿从自行车上跌下来。
    “英子，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儿？”
    这不是管易那个废品收购站吗！
    乔玉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姚大勇又要发愁了。
    还以为英子跟管易已经掰了呢，没想到这又联系上了。
    这可大大的出乎了乔玉的意料，她本来觉得以英子的行个，那个法子对英子是很奏效的。
    可现在这……
    乔玉心里砰砰跳，又不敢表现得太出来，生怕英子逆反。
    忍了好一会儿，乔玉才开口：“英子，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儿啊？”
    英子也是一副小心翼翼打量乔玉神色的模样：“嗯，乔玉，你不要先进去看看？”
    乔玉心说，来都来了，那还能不看吗？
    就是管易本人站在门口，她也得去啊。
    乔玉放下对英子和管易之间感情问题的担忧，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她现在说什么也是看过不少房子的人了，也算是有点经验。
    这个地段自然是不错的，在镇子中心，虽然不是几十年后的枫桥新城中心，但目前这个地里位置还是没得说。
    地方也大，毕竟之前就是当仓库和周转库用的，光那两间大仓库里的任何一间，都顶得上别人的一套房了。
    院子有高高的围墙，大约是怕人偷东西，修得比一般围墙都高，有两米三四的样子。
    进去之后是个很大的院子，并排停六辆大皮卡都没问题，要是拖拉机跟小三轮，那可以摆下十几甚至几十辆。
    右边院墙下堆着东西，都是各种废品。
    左边是一排五间的小屋，有大有小。
    英子介绍道：“那一间是厨房，中间这三间是住人的，他们……怕人偷废品，晚上是轮流来守夜的。”
    “最里头那个跟其他几间隔开的，是厕所。”
    居然还是分男女的。
    乔玉看了这地方，心里觉得英子果然没说错，这就是完美符合她要求的房子啊！

 第732章 乔玉，你有心动过的人吗？

    甚至不用装修就能直接用上。
    这么大个院子，虽然没有后门，但是有这么高的围墙，还有这么大的场地，做什么都不怕别人看到。
    只要控制住进出车辆不叫别人查个底儿朝天，其他都由乔玉自己安排。
    乔玉当即就心动了，恨不得立刻拿下。
    只是，这废品收购站还有管易的一份儿，乔玉扭头看了看英子。
    英子被乔玉看得跳脚：“你看我做什么？这地方你看中没看中啊？”
    乔玉笑道：“地方还行，关键是，这个方不方便盘下来。”
    一个是价钱上合不合适。
    二个么，就是管易的事儿了。
    英子显然也知道乔玉在问什么，有点别扭，但还是诚实说了：“管易来找我的，他说他跟几个哥们儿准备把这边卖了，去县里重新开个废品收购站，那边的生意好做。”
    乔玉点点头：“这倒是，县城说什么都比镇上发达多了。”
    英子说：“乔玉，你要是觉得这个地方好，价格合适，你就拿下，不用考虑我。”
    虽然英子再见管易是有些尴尬，但是村里镇上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换谁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
    再说了，她跟管易好过，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谁还不谈个对象了。
    有了英子这句话，乔玉心里就有底了。
    不过在约见管易谈价格之前，乔玉还是跟姚大勇汇报了这个事儿。
    “这地儿我要是盘下来了，英子以后肯定不会少来，现在听说管易是要去县里发展了，但是他妈在这儿，他家就在这儿，少不得会回来。”
    乔玉说：“这地方我是挺想要的，就是这个事儿你得知道一下，有个心理准备。”
    姚大勇满脸的一言难尽：“乔玉……你这也不是问我的意见，就是通知我一声。”
    “啊，不然呢？”乔玉看着姚大勇乐，“难道还真一辈子退避三舍，不复相见啊。”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姚大勇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怕他们俩没断根儿，这一来二去的，迟早还得联系上。”
    “这事儿，你该管的已经管了，剩下的就是英子自己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把英子关在家里，不是管易也会有别人，她总是要出去认识自己的朋友的。”
    乔玉劝姚大勇：“你再有本事，英子也不是只会躲在你身后的，该说的说了，她自己想清楚了，怎么做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说的也是……”姚大勇无奈地道，又看向乔玉，有些欲言又止，“英子毕竟也不小了，二十三四的人……”
    乔玉只比英子小一岁，按照农村算法，乔玉现在也是二十二三岁的人了。
    别说谈对象了，就是结婚生娃，那都是正常的。
    像乔玉这样不谈对象的，才不正常呢。
    姚大勇看着乔玉，心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一个说：“你快说啊！快开口啊！好女怕缠郎！现在没人比你跟乔玉的关系更亲近，你开口，她肯定会答应你的！”
    一个有些犹豫：“不好，之前试探过几次，乔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上咱，一直也没松口。”
    第一个小人又说：“不会的，她之前只说要挣钱，先把家给撑起来，暂时不考虑，也没说一辈子不谈对象不结婚啊！现在家已经撑起来了，你怕什么？”
    姚大勇心里砰砰跳，眼下这放鸭子的河边，只有他和乔玉两个人。
    乔玉低头摸着一只过来讨食的鸭子，模样温柔又俏皮，脸颊白净得连脸上的细绒毛都看得见。
    姚大勇挪开了视线，看向鸭子，嘴里却是向着乔玉问道：“乔玉，你就没有……认识几个新朋友？”
    “新朋友？”乔玉头也不抬地说道，“当然认识了啊，还认识了不少呢！”
    县里开牛肉面馆的小老板，还有有羊城进货渠道的大哥大姐们，省城有开旅馆的常思甜，还有跟着二姑一块儿做家政保洁的小月……
    这么多年，乔玉也算是走南闯北，认识了不少人了。
    她回答这个问题连一丁点儿思考都不需要。
    但下一个，却让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姚大勇有些紧张地问她：“那乔玉，你有看中什么人……谈对象吗？”
    乔玉哑然地抬起头来。
    姚大勇的话断句断得太模糊，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姚大勇问的是她有没有看中能谈对象的人，还是姚大勇问她……
    谈对象吗？
    乔玉愣在原地，她还没什么反应，姚大勇却已经满脸通红。
    姚大勇眼下简直连手脚怎么摆都不知道了，要不是手里还握着赶鸭子的竹竿，他估计都能把手指甲攥进手心里。
    他结结巴巴地看着乔玉说道：“我、我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乔玉愣了愣，说：“其实也没什么不想说的……”
    姚大勇浑身一震：“那，你……”
    他问不下去。
    乔玉却笑道：“这么多年认识的人里，肯定有让我心生好感的啊，你都不知道我之前背着一筐筐红薯粉到处去敲门，问别人买不买……”
    “好多人别说买了，看到都要骂我，甚至拿扫把赶我。”
    “那时候有个大哥，拦住了拿扫把赶我的人，不光买下了我的红薯粉，看到快要下雪了，还把自己的伞送给我了，就是后来一直没再遇到那个大哥……”
    乔玉平和地说起往事，像这样的时刻多得很。
    要说真的从未心动过，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过？那也不现实。
    她又不是什么石头人。
    甚至不是在八十年代，在现代也有。
    她被韩爹爹韩婆婆的家人用话逼走的那天，她的委屈都被追上来的韩豆豆的真诚道歉给瞬间消解。
    那个瞬间，她也一直铭记至今。
    只是她知道自己跟韩豆豆无缘，尤其是在知道韩豆豆和蓝昕在一起之后，她就更少想起这件事了。
    乔玉把草帽垫在地上，就那么曲起膝盖坐了下来。
    她笑道：“还有你啊，大勇哥，我跟青杨饿得嚼草根的时候，你用衣服下摆兜着一兜子莲蓬过来找我，悄悄塞给我，说叫我在外面吃了，别回去被姚香芹他们抢了的时候……”
    我也很难不心动。

 第733章 姚大勇的告白

    姚大勇怔怔地看着乔玉，心里的激荡一阵接一阵。
    乔玉没说一句话，姚大勇的心情都要跟着起伏好几次。
    只是他有些糊涂了，他现在分不清乔玉的话是在说对她的好感，还是一种看似更亲近，实则更疏离的倾诉。
    姚大勇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紧张得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
    他心里的小人说：“看，至少她是不讨厌你的。”
    但又有另一个声音说：“不太妙，她好像把感激当好感了。”
    两个小人的声音吵来吵去，吵得姚大勇都不知道听谁的好了。
    他到底是把心一横——男子汉，听自己的！
    问出了埋藏在心里好久好久的话：“乔玉，如果我说……我俩在一块儿挺好的，我将来一定会对你好，对青杨他们也好，我一辈子护着你，不叫你受苦……你，愿意跟我谈对象吗？”
    姚大勇觉得自己说这段话结结巴巴的，可又觉得自己的语速好似被什么东西催着似的，无比的快。
    他都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说这么快干嘛！
    都不知道乔玉听没听清。
    “我听到了。”乔玉笑着道，“谢谢你，大勇哥，我知道你不是说说而已，你从小到大都一直护着我。”
    姚大勇盯着乔玉的嘴巴，他以前觉得乔玉说“谢谢大勇哥”的时候，他都特别开心。
    但今天怎么紧张到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该开心还是不该开心呢？
    “那、那你怎么想的？你觉得咱俩能成吗？”
    姚大勇眼巴巴地问道。
    乔玉看着姚大勇，姚大勇眼里的真诚和期待，让她无处遁形。
    她垂下了头。
    “对不起，大勇哥，我是真的不想谈对象。”乔玉的声音虽然轻，但却很坚定。
    姚大勇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芒，肩膀也驼了下来。
    他咧了咧嘴，想要笑一笑，表示自己没有受伤，让乔玉不必放在心上。
    但一开口，还是觉得喉咙堵得慌。
    “没、没关系，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就是、就是不甘心连问都没问一句，就……”
    姚大勇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他伸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汗，有些尴尬：“对不起啊，有点没控制住……要是一直不说就好了，那你就不会尴尬了，以后也不会躲着我。”
    这一刻，铺天盖地的后悔，和终于尘埃落定的失落，湮没了姚大勇。
    如果没有开口就好了……
    至少还能维持以前的关系。
    姚大勇明明难受却还拼命给乔玉台阶不让她为难的样子，是真的让乔玉难过了。
    她有一瞬间，几乎都要推翻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说可以跟姚大勇尝试一下谈对象了。
    但终究，那些未来的画面，一幕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大勇哥，你听我说，我不是在找补，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特别特别好。”
    “如果跟你在一起，英子能当我妹妹，金二婶能当我妈妈，还有老支书一直护着我……我一定会特别特别幸福的。”
    乔玉也揉了揉眼睛：“但是我已经拥有太多幸福了，但大勇哥，你知道吗，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幸福，他们还很苦，太苦太苦了……”
    姚大勇目不转睛地盯着乔玉看。
    乔玉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说的什么他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明白。
    乔玉抬眼看向河岸的另一边，无边无际的田野绿地。
    她抬手指过去：“大勇哥，你知道吗，那里以后会建很多很多的房子，会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公园，还有很多生活幸福的人。”
    姚大勇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却不明白这跟他和乔玉有什么关系。
    难道那里以后不建房子了，不做公园了，乔玉就会跟他在一起吗？
    乔玉看着远方，目光渐渐明亮坚定起来。
    “大勇哥，不怕你笑话，我将来想在那儿盖厂房，我的作坊现在有二十多个工人，但是将来，我想招两百个，两千个，甚至两万个工人……”
    “我想叫他们人人都有工作，人人都有钱，都能吃得饱饭，上得起学，能有自己的住处，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大勇哥，我已经很幸福了，我现在谈对象，再幸福，也不过是我本来的幸福上加一点点。”
    “但是如果我能让那么多人都幸福，那我的幸福就会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幸福。”
    乔玉坚定地说着。
    姚大勇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乔玉说的是真的，他姚大勇并没有不好，但跟乔玉已经不适合了。
    他喉头有些堵，但又好像比刚才堵得喘不上气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原来你想做这些事。”姚大勇怅然若失，却又有些崇拜地说道，“你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自然再装不进去一个我了。”
    乔玉转过头来，冲姚大勇一笑。
    她知道，姚大勇明白她了。
    姚大勇跟着笑起来：“你总是比别人想的多些，想的远些，我就没有想到那么远。”
    他想到的最远最远的生活，就是跟乔玉在一起，把青楠乔丽都接回来，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将来或许还有几个晚辈，绕膝承欢。
    但乔玉已经想到很远很远去了。
    姚大勇能明白一些，他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乔玉会选择做这个人。
    不过，他知道乔玉心里有了这样的目标，就不会再轻易动摇了。
    这个盛夏，在绿草如茵，柳树拂风的傍晚，乔玉和姚大勇像小时候放牛一样，坐在河边说了很多很多。
    多到就像姚大勇梦见过的，许久许久以后，他和乔玉都变成了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的时候，也是在一个这样的傍晚，他们吹着晚风，说了一辈子的话。
    随着日落，夜幕徐徐降临，姚大勇把乔玉送了回去。
    他送乔玉到村边，看着乔玉手里拿着两支荷花和一棒莲蓬，雀跃而轻松地往老宅走去，始终没有问出那一句——
    “乔玉，如果我愿意跟你一块儿做那个让大家都幸福的人，我们会不会也能一起并肩走？”

 第734章 大棚菜真是好啊，要是村里能建大棚就好了

    那些没问出口的话，最终都随着夕阳落下，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晚上余小姨从镇上回来，就觉得乔玉有些闷闷不乐的。
    余小姨去做饭，往外头看了好几次，都看到乔玉坐在堂屋门口一个人发呆。
    余小姨心里打鼓，以前就是遇到再麻烦的事，也没见乔玉这么沮丧过。
    乔玉过手的事儿都是成百上千的，这要是换个人，手里拿着大几百上千块钱，那心都得跳快几拍。
    但乔玉从来都没有过，她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干劲满满，充满了活力和希望。
    余小姨做一顿饭，起码透过厨房和堂屋的小门，看了乔玉十几次。
    最后连乔玉都察觉到余小姨的目光了，扭过头去问余小姨：“小姨，怎么了？”
    然后站起身来：“是不是要人帮忙打下手？我洗个手，这就来。”
    “不用……”余小姨话音还没落，乔玉就已经起身去院子里打井水洗手了，余小姨也就没阻拦，说道，“帮我把葱花切了，一会儿撒在汤上。”
    “嗯好。”乔玉洗完手过来，也不用余小姨怎么说，眼里看到什么活儿，做就是了，这对她来说是轻车熟路。
    余小姨见她做事儿还算麻利，心里寻思应该也没什么事儿。
    不多时，晚饭做好了，刚摆到院子里的小桌上，青杨就回来了。
    后头还跟着一堆伙伴呢。
    大牛二牛，辉子栓子，还有小玉几个也在。
    “你们今天这是做什么去了？”乔玉好奇问道，一边去堂屋桌上切了个大西瓜，“刚从井里捞上来的，还凉着，过来吃。”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凑上来，一人捧了一牙西瓜，就蹲在堂屋屋檐下啃起了瓜。
    辉子是几个少年里话最多的，一边吃瓜一边说话都没问题。
    “乔玉姐，青杨可真厉害，弄到了塑料膜，咱们又把大棚给搭起来了！今年冬天也有大棚菜吃！”
    钟斯年留下的那两个大棚，之前因为塑料膜的使用寿命到了，加上风吹日晒的，损毁了不少。
    之前青杨忙着中考，也没多少时间去拾掇，这回中考结束，青杨就叫了这群小伙伴一块儿上山帮忙。
    “有大棚菜好啊，咱们冬天也能吃到青菜，我家一到冬天就是萝卜白菜茄子干，吃得人都麻了。”
    “是啊，自从青杨哥管了这个大棚之后，每年冬天都给咱们分菜，真好。”
    乔玉心里偷乐。
    青杨那两个两分地的大棚，能种多少菜啊。
    分给村里的菜，有一大半都是她从现代“偷运”过来的。
    按说这种事儿，村里有经验的老人一看就能知道——一分地能收多少菜，庄稼人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乔玉这送菜也不是把大家伙儿叫起来一块儿送，送了多少，送了什么，都明明白白的。
    她是隔三差五，今天送这家，明天送那家。
    大家心里就没数。
    再加上这个大棚，都听姚金宝说了，大棚技术好，蔬菜长得快长得好，还不怕冬天下雪。
    那这长得快，长得好，到底比地里头的快多少，大家心里也没谱。
    再加上那两个大棚在山上，谁没事儿也不往山上跑，所以一直也没人对这个大棚菜的数量产生怀疑。
    不仅不怀疑，大家心里还有点儿愧疚——
    每次乔玉送菜，说的都是去城里卖没卖完的，反正也搁不了多久，就分给村邻吃吃。
    冬天蔬菜少，虽然大家不清楚为什么夏天那么多菜都能卖出去，反而冬天的菜卖不出去，但大家心里都悄悄地念过——要是乔玉家的大棚菜卖得不好就好了。
    那样村里人就有大棚菜吃了。
    青杨把两个大棚收拾起来了，余小姨也特别高兴。
    她去年是第一年在老宅过年，不仅没觉得冬天物资不丰富，反而今天吃锅子，明天吃炖肉，后天兴许还能炖个鸡汤吃。
    绿叶菜更是少了谁家的都没少了自己家的，吃着那叫一个舒坦。
    “这大棚菜确实是好，我以前冬天光吃萝卜白菜，有时候还裂嘴角，嘴里长泡呢。”余小姨说着心有戚戚焉，“那小泡碰碰不得，疼起来真叫人叫苦。”
    “去年冬天吃多了菜，连溃疡都没长，手指头也不起皮了。”
    孩子们还没想到这茬，光想到好吃了，现在听余小姨一说，可不是么，这大棚菜是真的好啊！
    “要是在山下也建几个大棚就好了，这菜肯定好卖，价钱比现在高三倍不止。”小玉说道。
    她也是村里卖冰柜大军的一员，现在村里的孩子，甭管是卖冰棍还是卖糖豆，也不管上没上过学，那算账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辉子妹妹九月份才上学前班呢，现在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会了。
    “这么说来，这大棚菜是真的好啊，又好吃，又对身体好，还能挣钱！”
    “就是不知道建个大棚贵不贵。”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就看向青杨，论这事儿，没人比青杨更有经验了。
    青杨乐呵呵的：“还行，今年塑料膜的价格稍微有下调，我们要是建大棚，要的多，估计还能跟人家厂里谈谈。”
    “竹条竹竿和压边角的石头，这都是现成的，就是要技术，这大棚温度高了也不行，菜都闷死了，还得通风，怎么控制温度，通风通多久合适，那都得慢慢研究。”
    青杨一摊手：“但我马上要去县里上高中了，估计是没时间弄了。”
    大牛他们按照青杨的要求帮忙打点一下，那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青杨不在，让他们学会看各种温度、湿度、通风量的数据，来决定要做什么，那可真是有点为难人了。
    不过到底是群孩子，这世上有趣新鲜的事儿多了去了，不做这一桩，总有另一桩，大家也没遗憾多久。
    只是纷纷让青杨好好安排：“我们冬天吃青菜可就靠你了，青杨！”
    只有乔玉，听见孩子们的讨论，心里开始盘算起来了。

 第735章 她没疯，是乔玉疯了

    说到底，姚家村毕竟是个农业为主的村子。
    养鸭子也好，开作坊也好，终究只是个别人。
    而大部分人，没有别的本事，就会种地，现在地都被承包走了，他们也就只能够给人打工，在第一梯队就掉队了。
    乔玉心里琢磨着，明儿就跟姚金宝说一声。
    要是姚金宝这个大队长能带头建大棚，那村里人肯定是愿意跟的。
    当然了，这要跟，也得手里有钱，塑料膜就是降价了，在现在来说也不便宜，还有些村买不起塑料膜，自己用茅草席子盖大棚呢。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有钱。
    有一块钱，就能挑十块钱的担子，有十块钱，就能奔着一百块钱的活儿去。
    但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连吃喝拉撒都是问题，哪个敢投资，哪个敢做没做过的事？
    乔玉觉得饲料厂的开工，迫在眉睫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两件事要去办。
    第一件，盘下管易那个废品收购站。
    第二件，送青杨去县里上学。
    乔玉行动力还行，第二天就去找了管易。
    英子没去，她说：“我去了，站在你们谁那边都不合适，我不能帮着管易坑你，也没法仗着跟管易谈过对象，帮你压价。”
    乔玉表示明白：“没事儿，一码归一码，废品收购站是我要买的，我去谈就行了。”
    “要是管易不在的话，我肯定去帮你谈价。”英子有些愧疚，“好不容易认识个人，帮乔玉拉了根线儿，结果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
    “嗨呀，咱们谁跟谁啊，这点儿小事别放在心上。”乔玉笑眯眯地说，“再说了，最大的忙你已经帮了——咱们找了这么久的房子都没找到合适的，你一下子就帮我找到了，省了我多少功夫啊。”
    “那也是。”英子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自己有点傻，“这地方就在眼皮子底下，也没想着去问问看。”
    毕竟在管易他们盘下来做废品收购站之前，那个屋子就是已经无主要盘出去的状态。
    大家愣是没想起来。
    英子不去，乔玉也没什么顾忌的，带了余小姨和柴爱花一块儿去谈价。
    到了地方，管易也带来了他另外两个合伙的兄弟。
    三个人对三个人，恨不能把废品收购站的一片瓦一块砖都拿出来清点清点，算个价钱。
    管易的兄弟一号说：“那墙堆的一堆木头，起码值几十块钱，留给你们，将来打个家具做个门板什么的……你价钱再加点。”
    乔玉一脸严肃表示反对：“我拿来做仓库的，最怕的就是木料堆积着火了，你那堆木料留在那儿，我不光用不上，还得费心去处理它，我不要，你们拿走。”
    管易他们噎得不行——要是能拿走，他们会不拿吗？
    这不是不方便吗？
    他们三个家里，包括能说上话的亲戚朋友家里，谁家没被他们放点儿旧东西，等着将来有机会卖上价啊？
    这堆木头是好东西，但也确实占地儿太大了，又重，搬去县里也不合适。
    他们想以这个为由，让乔玉再加点儿钱，结果没想到乔玉直接给撅了回来。
    不仅不价钱，还以要请人处理掉为由，又降了几十块钱。
    “我真是服了你了，一个姑娘家，这么会讲价。”管易的一个兄弟拿着小本子加加减减算了半天，有些气愤，“这比我们原先预计的价格低了两百还不止，我们这盘出去，亏大发了！”
    乔玉笑眯眯的：“你们要是不想盘，也可以不盘，反正我只是用来放东西的，随便找个屋子都能当仓库。”
    “而且，你们这地方，其实我还不是特别满意，地方太大了，我放不了这么多东西，我也得借钱盘下来呢。”
    “要不……”乔玉一副谆谆善诱的样子，“你们这么大块儿地方，叫谁一个人盘下来那都有点儿吃力，要不你们分成好几间，一间一间慢慢盘？”
    管易他们一听，简直都要跳脚了——真要是能拆开盘，他们早拆开了！
    但是这么两个大仓库，加上这么大个院子，怎么拆？
    就是拆成两个好多人都嫌大了。
    再一个，一块儿出了省心啊，要是分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来来回回得谈多少人啊？
    万一这个说要当住家的地方，那个说要做生意，还有人要继续收废品呢？
    几家不得吵架啊？
    况且，他们是急着要钱，去把县里的那块儿地方盘下来，好继续做生意。
    这边的场地盘不出去，他们那边也谈不下来。
    时间紧，任务重，还是个一般人接不下来的大家伙……听见乔玉说建议他们拆分之后，管易几人的心更虚了，声音更小了。
    “总之我就一句话，六百五，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多价钱了，再多，你也不消找我了，直接按着报纸上的万元户去找，看看谁愿意接下这个盘。”
    乔玉气势足足的，完全看不出来想要这地方的样子。
    搞得余小姨都有些怀疑了——刚才在路上信誓旦旦，握着拳头说一定要把这地方拿下的人，到底是不是乔玉啊？
    怎么跟现在说话的这个，态度完全不一样呢？
    余小姨都茫然了。
    幸好看到旁边柴爱花眼里也是一样的忍俊不禁，余小姨才松了口气——她没疯，是乔玉疯了。
    “你疯了？六百五？六百五光买这两间屋都买不下来！”管易的一个兄弟嚷嚷道，“当初我们盘下来，为了做仓库，整个都加固了一遍，连屋顶都重修了一回，你看这院墙，之前只有两米，是我们给加到的两米八！”
    管易的兄弟心如刀割：“就这就花了三百多，还有，你看看我这地面，怕积水，都是整平做了水磨石的，这边还有导流渠，有几个地方有我们这么好的条件啊？”
    “我知道你们花了不少心思，我也都看到了。”乔玉老神在在，“可这些对我来说都没用啊，我就是想放两个货架子，放点儿东西罢了。”
    “毕竟，”乔玉一摊手，“我那个小店就那么大点儿，再囤货，能囤多少啊，是不是？”
    “而且你们这里堆了这么久的废品，我不是嫌弃啊，但是我那边毕竟是卖东西的，总是要干净卫生，崭新的，你们这地方，我还得花钱请人收拾呢，我都没跟你们算这个钱，对不对？”
    乔玉一句一问，问得管易三人心累得不行。
    因为他们觉得……乔玉说得对。
    要不是为了堆大量的废品，又有谁会要这么大块儿地方啊。
    又正因为是堆放了废品，确实得找人收拾出来。
    这么一来，又要花钱收拾，现在收购站里那些暂时卖不出去的废品，不仅要不上价，还成了别人的负担。
    这价钱，真是不好讲。
    管易三人愁眉苦脸地商量了半晌，最终只能问道：“姐，你再加点儿，成不？好歹别叫我们亏本。”

 第736章 送青杨去县里上学咯

    乔玉笑眯眯地说：“这样，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我也祝你们未来生意兴隆，取个好兆头，六百八十八，成吗？路发发，寓意好？”
    “好是好……”管易三人陷入了犹豫，“但这也没加多少啊！”
    听着多，六百五加到六百八十八，也就加了……三十八块钱？
    光那堆木头都不止三十八块钱了啊！
    但管易三人也是没办法，现在镇上一个带小院的三房，也就能卖两百块钱，他们这么大块儿地，放在乡下，也就能卖一百多。
    六七百块钱这个价钱，能盘得起的人，人家看不上，有这钱干嘛不去县里买个房子？好歹是县里。
    找来找去，也就是乔玉能收了。
    管易三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同意了688这个价格。
    柴爱花笑眯眯地说：“行了，都是一样在镇上做生意的，亏没亏咱们不知道吗？”
    当初第一批做生意的，在镇上的摊子、铺位，都没花多少钱。
    也就是自己装装改改的费用。
    虽然是在讨价还价，但乔玉说的也没错，这改改装装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管易他们是花了心思整场地的，但那也是为了挣钱，而且也挣到了钱，不然，现在能有本钱去县里开废品收购站吗？
    大家都是生意人，叫苦只能对外行叫苦，内行人一看，门儿清。
    余小姨也在店里待了快一年了，自然是知道些门道的，现在是很多人对做生意还没概念，不知道做生意有多挣钱。
    现在但凡能换成成本的，688将来就能帮他们挣六千八的利润。
    反倒是这个房子，搁着也没用。
    几番商谈下来，乔玉答应帮管易他们处理掉废品收购站现在剩下的破烂，并且一次性付款。
    管易他们也觉得甚好，现在时间就是钱，就是要在大家都还不知道收废品挣钱的时候，早点去把县城那块儿地方盘下来，然后投入做生意。
    乔玉能一次性付款，他们也轻松不少。
    当下说定，约了明天让管易他们把要的东西搬走，后天一块儿去街道办手续。
    现在买房卖房的手续简单，主要是当货物出让的，写明白原主，价钱，因由，和概不反悔的证明就行了，一般是一式两份，保险一点的一式三份。
    乔玉做了一式四份，她和管易几人各一份，街道办留一份，另外一份放到了公社的档案室存档。
    这样才能减少将来的纠纷。
    等买下这场地之后，就到了青杨该去县里报到上学的时候了。
    别看平时乔玉对青杨并不怎么上心，大多时候让青杨自个儿处理，尤其是余小姨来了之后，乔玉更是没在青杨身上操什么心……但青杨去县里高中上学，乔玉是一定要送的。
    不管什么时候，乔玉对读书学习这件事，都是格外在乎的。
    县里的房子还没通水电，青杨暂时住校。
    乔玉把余小姨和青杨自己收拾出来的那一车行李，都搬上了拖拉机。
    “带这么多，回头寝室放得下吗？”即便早有准备，乔玉还是被这小山一样的行李给惊道了，“这也太多了。”
    青杨也无奈啊：“小姨说出门在外，准备充分点儿，免得为难。”
    “那也不用这么多啊。”乔玉哭笑不得，“这还得先给你放到付老师家。”
    “也行啊。”余小姨同意的，“里面盆盆桶桶毛巾刷子肥皂牙膏都是新的，回头付老师他们也能用得上。”
    “行，那就出发！”乔玉检查了一遍屋里，然后坐上拖拉机的驾驶位，吩咐青杨，“可以放爆竹了。”
    村里人远行，或者办事儿，出门前都要放一挂鞭炮，寓意这一路顺顺利利，红红火火。
    青杨这么大的少年，最不怕放鞭炮了，还觉得好玩儿。
    都没用竹竿，直接拿在手上点了，然后往半空了一扔，爆竹还没落地之前，乔玉就把拖拉机发动了起来。
    “上车！”
    随着乔玉一声呼喊，青杨也蹿上了拖拉机，跟余小姨一块儿坐好。
    村里好多人都在路两边看着，说着恭喜的话儿。
    “青杨，你可是咱们村第一个去县里读书的！好好念书啊！”
    “将来考个好大学，给咱们村撑腰！”
    “青杨好啊，乔玉也好，陈家二大爷这是在天有灵，护着这两个孩子呢！”
    “就是就是，青杨乔玉搬家之前过得苦着呢，谁想到现在会这么好啊。”
    在大家的祝福和念叨中，乔玉开着拖拉机出发了。
    开拖拉机是挺有意思的，就是现在的路都不好，本来拖拉机就哐哐哐的，现在配上这破路，更是哐哐哐的。
    灰尘满天飞。
    乔玉把头上的草帽往下压了压，脸上还蒙着丝巾。
    后面的余小姨跟青杨装备那就更齐全了——直接从帽子外沿下接了一圈的纱布，跟养蜂人似的，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都是经验。
    一路往县城去，先去的中心小学家属院，以后青杨在县城，估计不会少跑付老师和葛老师家，先上门打个招呼，也是礼数。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早就准备好了。
    乔玉的拖拉机开到家属院门口的时候，付老师和乔丽就在楼下玩儿呢。
    乔丽本来正蹲着跟其他小孩儿玩画片的，听到拖拉机的动静，一个猛回头，立马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我哥哥姐姐来了！”乔丽把面前的画片收起来，场上的那张没要，“那个给你们了，你们谁赢了谁拿走。”
    几个小孩高兴地欢呼起来，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对弹珠画片和橡皮筋鸡毛毽子，那是爱不释手。
    乔丽拉着付老师蹬蹬蹬地跑过来，青杨赶紧跳下车接住这个小炮弹。
    “哎哟，又长结实了！”
    乔丽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圆溜溜的肚子：“我每天都吃半个大西瓜，用勺子挖着吃的，吃完肚子就圆滚滚。”
    乔丽现在有点小胖，脸蛋圆乎乎的。
    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想着叫乔丽别再胖了，可是看着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家里又有条件，着实狠不下心来让她饿肚子减肥。

 第737章 食堂成饭店了？

    “不怕，小孩儿都这样。”余小姨从拖拉机上下来，摸了摸乔丽的脸蛋，满意极了，“等过两年抽条的时候，瘦得吓人！”
    “真的吗？小姨。”乔丽睁大眼睛，十分期待，“到时候我就会瘦下来啦？”
    “会的会的，我们乔丽这么漂亮，胖瘦都好看！”余小姨乐呵呵的。
    她的思想还是上一辈的思想，孩子就是要圆滚滚胖乎乎的才好。
    “是真的。”青杨逗乔丽，“到时候你要是没瘦下来的话，就跟我回村，让你干一个月的农活，保证你又黑又瘦！跟泥鳅似的！”
    “讨厌！”乔丽跺脚，不理青杨了，跑去找乔玉，“姐！”
    乔玉直接把乔丽抱起来，笑呵呵地道：“不怕，咱们吃得多长得壮，力气也大！不要学那些瘦子，一顿吃不了二两饭，不长个子，咱们吃得饱饱的，多锻炼锻炼，都长成结实的肌肉！”
    “鸡肉？”乔丽有些不理解，眉头紧皱，“这……不太好。”
    “不是那个肌肉！”大人们都乐了，青杨直接把袖子撸起来，“是这个肌肉！”
    乔丽恍然大悟：“是这个啊！”
    她被乔玉抱着摸了摸青杨胳膊上的肌肉，又去摸乔玉的：“姐，你有吗？”
    “有啊，不过我的小一点。”乔玉把乔丽放下来，做了个挤出肌肉的姿势来，“我们天天干活，都有肌肉的，小姨也有。”
    乔丽摸了摸乔玉精瘦的胳膊上突出的一块儿小耗子似的肌肉，有些羡慕：“我也想要肌肉。”
    付老师笑道：“那就要天天跟爸爸一块儿下楼锻炼，不能再睡懒觉了。”
    “嗯，我不睡了。”乔丽严肃道，“哥哥姐姐都有肌肉，我也要有！”
    乔玉给付老师建议：“乔丽这么大年纪的孩子，最适合打球，尤其是篮球，多打篮球还能长个子。乒乓球和羽毛球也行，对眼睛好，也锻炼协调性。”
    付老师一想，觉得有道理，等上楼之后就跟葛老师说了。
    “哟，篮球？那我还真会一点儿。”葛老师笑着把乔玉他们带上来的东西给接下来，“刚才在备课，暑假有一个教师交流会，你付老师已经写完了，我这还有一点儿。”
    “一写就忘了时间。”葛老师惭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本来应该下去接你们的，这么些东西，拿上来也老费劲了。”
    “没事儿！”乔玉笑道，“刚才我们在楼下还说呢，我们常年干农活的，一身的鸡肉，这点儿东西对我们来说根本不为难。”
    反倒是付老师跟葛老师……大家闷闷地笑起来，常年跟书本打交道，力气还真未必有乔玉他们大。
    大包小包进了家，付老师跟葛老师都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多东西？”
    “都是我小姨准备的。”乔玉笑道，“青杨每个星期才放半天假，这半天也赶不回家，以后就只能麻烦你们了。”
    “这说的哪里话！”付老师跟葛老师不大高兴了，“青杨来家里不是天经地义吗？带东西就见外了！”
    余小姨笑道：“这哪里是见外，这是当亲戚走的才大包小包扛过来，换个外人，我才不给呢。”
    大家一起把几个大包都搬进乔丽的房间，等回头再慢慢收拾。
    “真的是……”付老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前想着认个干亲，是想着能照拂照拂两个孩子，没想到现在反倒是你们照拂我们了。”
    “没有的事，大家都是互相的。”余小姨说，“说起来也惭愧，前几年家里条件不好，这几个孩子我们也没看顾上，得亏是孩子争气，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姐姐交代了。”
    余家的情况，付老师跟葛老师也有所耳闻，包括余小姨的事儿，自然都是知道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连自个儿都顾不上，哪里又有余力去顾别人。
    说话间，乔丽切了个西瓜端上来，大家吃着西瓜，在电风扇下面坐了一会儿。
    付老师说：“想着你们今天来，咱们吃顿好的，但我跟葛老师的手艺都一般，所以咱们去下馆子！”
    “下馆子多费钱啊……”余小姨有些心疼了，“要不我来做，我做饭快。”
    “哎呀！你们大老远的来，怎么还能让你们做饭呢！”付老师赶紧搀住余小姨，“位置都订好了，是学校教职工食堂弄的外部食堂，味道还行，咱们吃还有内部价！”
    “啊？外部食堂？”余小姨有些不太明白，“这食堂不是一般都是内部的吗？”
    “以前是，但现在学校食堂也招待外面的人。”付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大家出门，“弄得还听不错的，一会儿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乔玉他们跟着付老师和葛老师往学校食堂走，以前乔玉来过，不过这回发现方向有些不一样。
    “对外的这部分不进学校，在院墙上开了个门。”葛老师解释道，“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在学校里吃，放假就在外面吃。”
    “外面的好吃！”乔丽显然已经来过了，十分熟悉，“食堂的都是大锅饭，外面的是小炒。”
    乔玉走近，果然看到学校的院墙上开出了一个新的门。
    说是小门，但也有两三米宽，进去就是一个餐馆的模样，还不小呢。
    “其实以前就有，不过是招待学校领导的。”葛老师介绍道，“后来发现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加上学校经常放假，食堂挣不到钱，也懒懒散散的，就干脆让他们开放了。”
    “只是共用一个厨房，但是那边是食堂，这边是饭店。”
    “原来是这样。”乔玉几人坐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地方真大啊！”
    食堂开的饭店，菜单并不多，就十几道菜。
    付老师做主先点了两道，然后让余小姨他们一人点一道。
    余小姨看了看价钱，确实不算贵，虽然不如自己在家做划算，但是比外面的饭店还是便宜一些的。
    “桂香妹子，你放心点，我们还有饭卡能打折呢！”付老师笑道，“我们老师暑假的餐标一天八毛钱，能当一块用。”
    付老师跟葛老师两个人就是两块钱，再加上不是每天都在食堂吃，一大堆日期都没划呢。
    “那行，那我就点个……葱爆羊肉。”余小姨笑着说，“村里猪肉鸡肉鱼肉不愁吃，就是牛羊肉难买。”
    葛老师笑道：“那你还真点对了！我们食堂隔一阵子就会专门拉一车羊来，价钱比外面便宜多了，这菜的分量也足！”

 第738章 怎么办？陈良快要出来了

    说话间，乔玉青杨也都各点了一个菜，五个大人，一个小孩儿，点了五个菜，再来一个汆丸子汤，齐活。
    食堂的米饭是的，付老师跟葛老师是熟人，食堂的大姐直接端了一盆上来：“不够还有！”
    态度好得不得了。
    付老师笑着道：“以前食堂职工就是学校职工，按月拿工资的，除了带点儿饭菜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油水。”
    “现在食堂对外开放了，学校领导说了，食堂对外的盈利，一半上交，一半食堂自行分配，这么一来，食堂的积极性高多了。”
    “这样对我们也好。”葛老师显然对这个安排也十分满意，“以前食堂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个菜，问起来就是爱吃不吃。”
    “现在好多了，因为要招揽顾客，讲究味道，如果大食堂的味道不好，我们这些老师和教职工也不会来吃，所以不光对外好了，对内也好了。”
    乔玉尝了尝这次上来的饭菜，果然口味好多了。
    连米都好了不少，以前食堂的米里面难免有谷壳砂砾什么的，毕竟不是自己吃，淘米的人也不会那么细致。
    但现在大约是照顾了顾客的感受，米都淘得很干净。
    “同志，是不是米饭不合口？”乔玉盯着米饭看的模样还吸引来了一个食堂的大姐，大姐有些紧张地走过来，问乔玉，“还是里面有砂砾？”
    “没有没有，你们的米饭很好吃。”乔玉笑道，“我就是看看，觉得比以前好多了。”
    “那可不！”大姐也高兴起来，“现在都专门请了个大娘，就只淘米蒸饭呢！”
    食堂的人也有了服务意识，乔玉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在发生变化。
    不过这一顿饭吃下来还是不便宜，即便有付老师和葛老师相当于打八折的职工卡，价钱也还是小贵。
    “关键是那些个天数攒着也没用啊。”葛老师让乔玉余小姨他们不必在意，“除了带乔丽来打打牙祭之外，也没有别的作用，我们双职工，攒下来的天数就更多了。”
    现在的职工饭卡是个硬卡纸做的小片片，上面印了一个月三十天的日期，和早午晚三餐，回头自己填好姓名，每次打饭食堂的大师傅用圆珠笔一划，就算划了一餐。
    但付老师跟葛老师不是每顿都在食堂吃，有时候带乔丽去外面吃，有时候走亲戚，不在学校。
    食堂也算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也没说过期就不给用了，而是给他们攒着，来饭店吃。
    反正都是那么些钱，来饭店吃就算按八折算，食堂饭店这边也还是能挣一些。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增加收入致富的年代。
    吃完中午饭，乔玉就要带青杨先去看看学校。
    学校明天才报到，今天下午先去踩踩点。
    这方面不用怎么担心，付老师跟葛老师是县中心小学的老师，虽然不是高中老师，但是多少有点儿关系。
    直接找了关系，让他们进去看。
    “县一中还是挺大的，初高中分开，各有两栋教学楼。”付老师牵着乔丽，给大家介绍，“宿舍也有几栋，高中的应该在前面这两栋。”
    宿舍楼都是两三层的小楼，两层的看着旧些，但是在前面，靠近教学楼和操场食堂。
    三层的应该是这几年新修的，看着就亮堂不少，就是位置靠后一些。
    “青杨应该是在前面这两栋的。”葛老师一探手，“没法子，学校看重升学率，高中的学生时间紧张，住前面就省点儿时间。”
    “这能省多少时间啊？”余小姨哭笑不得，“这前后楼就隔这么几步，走过去都不用换气的。”
    付老师跟葛老师都笑而不语，青杨悄声给余小姨解释：“老师们最喜欢的一种算法就是，你一天节约十分钟，一个月就节约三十分钟，一年就节约三十分钟……”
    当然了，课堂上老师不是这么说的。
    老师说的是：“你一个人浪费一分钟，全班七十多个人，每个人都被你浪费了一分钟，就是七十多分钟！”
    反正，老师的时间算法跟普通人不一样。
    余小姨听得直乐。
    看了环境之后，余小姨心里满意了：“还行，虽然旧了点儿，但是看着还算干净宽敞。”
    葛老师笑道：“那可不，前两年统一翻修过的，当时我们老师还来做小工刷墙呢！”
    “啊！我记得这个！”乔玉跟青杨都记起来了，“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家属院那个门卫大爷就说葛老师不在家，在学校刷墙。”
    当时他们在门口蹲守，后来只蹲到了付老师和乔丽，结果还闹出一个抢孩子的大乌龙来。
    这么一想，现在都过去两三年了。
    大家都唏嘘不已，但余小姨听着听着，神情却有些凝重起来。
    路上她没说，一直跟着大家一块儿看学校周边的环境。
    等回去的路上，青杨带着乔丽跑了，付老师跟葛老师说话的时候，余小姨悄悄退后了一步，拉着乔玉，有些担忧地问道：
    “乔玉，你爸是不是快出来了？”
    乔玉一顿，算了算时间，没错，陈良跟姚金花快要出来了。
    当初他们把孩子送走，被判了三年，现在快要出来了。
    “可惜没能叫他们坐一辈子牢！”余小姨咬牙切齿地道，“我姐才走了多久，四个孩子就送走了俩！”
    说来也是遗憾，这年头送孩子、收养孩子这种事，实在是太常见了，民不举官不究，这三年还是老支书跟姚金宝帮忙，才给判下来的。
    不然，就凭着乔丽已经找回来这事儿，只怕时间还要少。
    余小姨很担心：“不光你爹，还有你那个后妈，看着都不是好相与的。”
    因着户籍关系，这俩出来之后，还是得回到姚家村。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乔玉一点儿都不愿意沾惹陈家房子的原因，陈良和姚金花这俩还要回来。
    她不愿意再看到这俩人。
    余小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要叫你大舅或者二舅来住段时间，不然以陈良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说起陈良把青楠乔丽偷偷卖了，到现在还没见到青楠的事儿，余家人都愤慨不已。
    “不怕，车到山前必有路。”乔玉安慰余小姨，“我们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要是他们真要来闹，我也不怕，跟他们闹到底！”
    就看现在姚家村的人是站在陈良那边，还是站在她陈乔玉这边了。
    虽然人性可怕，趋利避害，无利不起早，但很多时候用好了这个利，也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739章 局促的孩子们

    当天晚上，大家在付老师葛老师家里住了。
    还好是夏天，天气热，打地铺也不打紧，还是睡得下去。
    第二天一早，乔丽早早就醒了，自己下床，拿了放在斗柜上的饭卡，跑去食堂打饭。
    她还记得青杨喜欢吃油条，乔玉喜欢吃麻糍，余小姨口味不知道，她就都买了一些回来。
    “小姨挑喜欢的吃！”乔丽回来的时候，大家也都起来了，她拍着胸脯，十分周到，“小姨不爱吃的我就吃，这些我都爱吃！”
    乔丽这小模样，逗得余小姨开怀不已，她忍不住道：“家里有个孩子，真好。”
    “那确实是。”付老师跟葛老师对此深以为然，“乔丽在家，我们都跟着活泼了起来，要是光我们两个在家，家里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早饭很丰盛，有食堂就是这点儿好，便宜，量大。
    不光有包子馒头油条麻糍，乔丽还打了一壶豆浆——直接用暖壶接的，五六个人都够喝的。
    吃完早饭，时间才刚七点过，乔玉没开拖拉机，付老师跟葛老师借了家属院一位老师家里的三轮车，把要带去学校的行李都给装上了。
    这么多人送青杨上学，青杨都觉得有点儿受宠若惊。
    到了学校，先找班级。
    分班表他们昨天已经看过了，青杨被分到了四班，教学楼一层四个班，青杨的班级刚好在一楼最左边那间。
    教室里这会儿人还不多，老师也没来，就有一个似乎是临时班长的学生过来登记，给青杨查寝室。
    “你寝室在一栋201，你可以先去占个床位，李老师一会儿才来。”
    听见这话，青杨谢过同学，大家又拎着大包小包，去找一栋201。
    他们来的算早的，但八人寝室里最好的床位，朝东边的下铺已经被人占了。
    青杨看了一圈，说：“那我就要这个的上铺。”
    靠门的那头不考虑，天天进进出出的，还能直接听到楼道里的声音，有点吵。
    靠窗的这边，一边挨着楼道，还是朝西的，虽然冬天还行，但是夏天太难熬了，天天回来，床铺都是被太阳西晒了一下午的，又热又闷。
    “行，朝东的好，早上能见到阳光，被子也不容易潮。”几个大人也都觉得好，就开始帮青杨收拾床铺了，“你跟你姐先去教室，一会儿老师来了。”
    青杨在家铺床叠被都是自己，这会儿还有点儿不适应呢。
    想要上前说自己来，但几个大人的动手欲望强烈，愣是把青杨给怼开了：“用不着你！你先去教室等老师，一会儿老师就要收学费发书本了。”
    这年头大家的心态就是，赶早不赶晚，宁可我等人，不能人等我。
    出门坐个车都是，宁可提前四五个小时出发，在车站等两三个小时，也绝对不能踩着点出门，就怕一个不好时间晚了。
    青杨无奈，只能跟乔玉和乔丽一块儿，先去了教室。
    今天开学第一天，好多新生报到，带家人的也不少，一路走过去，就遇到了好几个跟乔丽差不多的孩子。
    其中一个乔丽还认识呢！
    “是我们隔壁班的！”
    虽然平时关系可能也就一般，虽然中学离小学也不算太远，但是这陡然在中学里碰到了小学隔壁班的同学，乔丽跟那个小女孩儿都生出了一股“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来。
    俩人拉着手站在走廊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我是送我哥哥来上学的。”
    “这么巧？我也是送我哥哥来上学的！”
    乔玉在一旁听着，都乐了，这对话里，唯一巧的就是两个人都是哥哥了。
    不然，今天来学校还有别的事儿吗？
    或者，难不成送弟弟妹妹来上中学？
    小学生说话真有趣，乔玉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青杨在教室里找了个空位置，把书包放下，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教室里有一批学生应该是县一中的初中直接升上来的，彼此都认识，至少见过面，这会儿都特别熟络地打着招呼，分享着自己暑假都干了什么。
    “你看没看那个电影？就是打戏特别厉害的那个！”
    “去溜冰没？溜冰场是我一个亲戚家开的，我去不要钱！下次咱们一块儿去。”
    “没呢，我暑假被我爷带去他们部队军训了。”
    “难怪你黑了这么多！哎，你去你爷那儿，打枪没有？捡没捡子弹壳？”
    城里的孩子说起暑假活动来，比镇上和乡里的孩子丰富多了。
    青杨环视一圈，发现那些穿着旧衣裳，或者不合身的衣裳，充满局促感的学生，都没参与到对话里。
    虽然不想承认，但乡镇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乔玉也看到了，即便有些孩子穿了新衣服，但黝黑的皮肤，还有那股坐在人群里努力想把自己保护起来的姿态，还是泄露了他们内心的紧张。
    一个班现在来了五六十个学生，只有七八个这样局促地坐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孩子。
    这些孩子，就像在一个不规则的群体中，被挤在外面的孤零零的石子。
    虽然那群互相嘻嘻哈哈打招呼的孩子未必是排外，但是本身融不进去，就是一种隔阂。
    看着让人心里怪揪心的。
    乔玉看向青杨，青杨倒是挺自在的，坐在那儿，好奇地打量着教室里的一切。
    青杨身上没有多少局促感，他打小就不怕生，以前村里的知青还没走的时候，他也是成天跟在那群知青身后问东问西的。
    后来乔玉有了际遇之后，虽然没有带青杨去过现代，但是家里时不时的新玩意儿，还有镇上、县里、省城，青杨都去过。
    乔玉看着青杨，心里有些感触。
    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的孩子，确实身上多了些平和松弛，没有那么多紧张局促。
    但眼前的这些孩子，将来念了书，上了大学，都会逐渐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

 第740章 她把青杨养得很好

    八点四五十的时候，老师们匆匆来了，带着收据和公文包来收学费，又叫学生去帮忙搬书。
    青杨自告奋勇，跟其他几个同学一块儿去搬书。
    旁边一个学生似乎没看出来青杨是乡下来的，直接勾上了他的脖子，问道：“你是几中的？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青杨笑道：“我是枫桥镇中学的，我叫陈青杨。”
    苟着青杨的那个学生明显愣了一下，刚好经过乔玉面前，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学生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收回去了：“原来是枫桥镇中学的，我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孩子一看就自来熟，青杨心里也明白他为什么会误会自己。
    因为乔玉在，青杨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
    别说镇上的学生了，就是县里的学生，也未必有他这么好的条件。
    青杨身上穿的是“最新款”的蓝白条运动服，跟海军服一样的配色。
    现在的男孩子，但凡有个海军衫，那都得当宝贝似的拿出来炫耀，更何况是一整套看着就时髦高档的运动服。
    这一套，没有个五六十下不来。
    钱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得有关系，现在普通人可没有这个渠道弄到这么新潮的衣服。
    总之，光看这衣服就知道青杨家庭条件不错。
    不光衣服，青杨脚上的球鞋也是白白亮亮的，现在的学生都喜欢这样一双白球鞋，只是学生费鞋，一般的孩子穿的要么是哥哥姐姐传下来的旧的。
    要么，就算是自己的，那也是先买大两码，再穿旧两码，最后脚指头露在外面，还能撑两码。
    正好合脚又崭新的球鞋，少见。
    不过那个学生家里条件看着也不错，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也是合身的。
    真要说起来，乔玉觉得这孩子还是比青杨更加轻松自在一些。
    他们还是觉得出门在外，要特别收拾打扮一下，好像才对得起这么个场合。
    但人家就穿了自己平常的衣服，也没怎么特别打扮。
    真要论起来，果然他们还是带着村里人的朴实想法。
    不过么，乔玉心里还是高兴的，起码，她想给青杨买新衣服，就能买得起呀。
    青杨去搬书，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乔玉和乔丽在走廊上看着青杨他们发书。
    发书本的过程就有点尴尬了——不是所有坐在教室里的学生都能够交得起学费和书本费的。
    他们的新班主任李老师，就那么站在台上，坦然又直白地说：“交了书本费的同学才领，没交的先别领啊！什么时候交了，什么时候到我这里来拿。”
    教室里有些孩子低下头去，看着空空的桌面，脸上的神色看不分明，只觉得小小的肩膀此时却仿佛被沉重的压力压着。
    李老师收了学费之后，叮嘱教室里的学生们别吵别乱跑，就先去财务办公室对账了，乔玉看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
    “青杨，我们就先走了。”乔玉把青杨叫出来，“寝室那边弄好我们就回去了，今天晚上不上晚自习，你还回付老师家吃饭，我跟小姨再住一天，明天早上就回家了。”
    “好，姐你们路上小心。”青杨这也是第一次跟乔玉分开，心里怪不舍的，连开学的新鲜感都没能冲淡心里的不舍，“晚上我也在干爸干妈家里住，明天早上直接来上学。”
    乔玉笑着点点头：“行，都随你。”
    说完，就带着乔丽走了。
    乔丽也正儿八经地跟她的小同学道别：“詹婷婷，我要走了，再见！”
    詹婷婷居然还有点儿舍不得，小脸上满是遗憾：“这就走了啊？再见！”
    乔玉看着心里乐得很，怎么看小学生对话这么有意思呢。
    乔玉带着乔丽到宿舍楼下，果然就看到余小姨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在楼下等着了。
    “床铺都给铺好了，宿舍里的灰尘蜘蛛网也都打扫干净了。”余小姨说，“付老师找了竹竿给青杨把蚊帐也挂上了，葛老师还去打了开水，晚上青杨回来就有水喝了，不用自己去打水。”
    宿舍这点儿活，对大人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一节课的功夫都不用，就收拾得十分宜居。
    “青杨今天晚上还想在家住呢。”乔玉笑道，“这开水怕是白打了。
    葛老师听了，非但没有觉得白费力气，反而觉得很高兴：“在家住好，在家住好。”
    他喜欢青杨喜欢得不得了。
    青杨这样的学生本就是他从教生涯中最喜欢的那种学生，现在还因为乔丽的关系，变成了自己的干儿子，那喜欢更是要溢出来了。
    决定了今天晚上还在县城住，乔玉也没闲着，带余小姨和乔丽逛街去了。
    付老师跟葛老师还要回去写教案，他们马上有一个优秀教师交流会，都想争取争取。
    “要是能评选上，下学期开始就能加半级工资了。”付老师笑着道，“到时候每个月还能带乔丽出门玩一趟。”
    “哇，那可太好了。”乔玉对出门这件事十分支持，“咱们国家现在发展得这么快，几个月就有大变化，多出门看看，能拓展视野。”
    余小姨也跟着笑：“可不是，我就没出过几次门，每次出门都新鲜。”
    告别付老师和葛老师，乔玉三人就往街上走去。
    每一次来县城，都会发现街上又新开了好多家商店。
    虽然这里卖的东西乔玉店里都有，但是乔玉跟余小姨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乔玉，你看这个花色不错，牡丹，仙鹤，还有祥云，这个好看。”
    “这个花瓶样式的也好看，这一套床单子被套子，比咱们店里的好看。”
    乔玉店里除了跟本土厂家进货之外，至少一半的货物都是从现代批发来的。
    哪怕是现代批发市场的旧货，大多也都是素色或者小淡花的花色。
    八十年代这种大红大绿和牡丹仙鹤祥云花瓶样式的，还真是不多见。
    而余小姨作为土生土长的八十年代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样式。
    乔玉一贯是不介意有钱大家赚的，见余小姨喜欢，也跟着在旁边一一鉴赏，挑了一床。
    不得不说，老式床单的编织工艺确实好，这大夏天的，摸着不粘手，比起来现代更看重柔软顺滑的工艺，还更结实更凉爽一些。
    乔玉看着看着，心里逐渐骄傲起来，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优势和长处呢！

 第741章 乔玉要在现代留宿了

    趁着暑假，乔玉给乔丽买了两套书。
    乔丽又惊又喜：“姐，这都是给我的吗？”
    虽然付老师和葛老师也给乔丽买书，但是也没一次性买这么多过，毕竟书在现在来说还是不便宜的。
    一本书定价从八毛到三四块钱，一套书七八本，买下来就要二十几块钱。
    就是付老师葛老师这样的双教职工，收入不低，也没敢一口气买两三套书。
    “别的东西我就不这么给你买了，只有书，你想要多少都跟姐说。”乔玉对乔丽道，“你看到你二哥没？你二哥，你也多看书。”
    “我也喜欢看书！”乔丽抱着书，有些骄傲地道，“爸爸妈妈有好多书，有些我能看懂，他们就让我看，有些我还看不懂，妈妈就念给我听。”
    余小姨拿着床单，顺手把乔丽快要拿不住的书给接了一部分过来，笑呵呵的：“多看书好啊！你大表哥也爱看书，看书的人厉害，就是养鸡都养得比别人好。”
    在外面逛了一天，中午也没回家吃饭，打过招呼了，就在外面吃了点儿。
    现在下馆子已经算是常见事儿了。
    余小姨感慨道：“以前覃家明有应酬，要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都特别骄傲，要穿戴整齐，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耽误他去外面吃饭。”
    “吃完饭回来是不屑于跟我说话的，但是会跟他爸妈说一晚上，说吃了什么菜，喝了什么汤，那一个菜多少钱，人家用的碗盘怎么样，店里摆的花怎么样……”
    余小姨看了看今天她们三个人点的四个菜，有鱼有肉，有荤有素，心里感慨不已：“那时候我觉得覃家明真的好厉害，能在外面吃饭，我觉得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配在外面吃饭……”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年，余小姨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乔丽听不太明白，只知道余小姨以前过得很苦，她想了想，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了一块钱。
    “小姨，我请你在外面吃饭！你想吃什么都跟我说，我有零花钱！”
    乔丽说：“在外面吃没什么厉害的，谁不让你在外面吃，你就别搭理她，来找我，我带你去外面吃！”
    余小姨心里又酸又暖，乔丽不明白在外面吃饭对她的意义，不仅仅一顿饭吃了什么，好不好吃的问题，而是意味着人生有了一种新的选择。
    原先困住她的围墙，原来一步就能垮出来。
    “这样的日子真是越过越让人觉得有希望。”
    当天晚上，青杨回来，大家在付老师葛老师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又聊天聊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青杨起床去学校上早自习，葛老师骑自行车送他去。
    乔玉和余小姨也要开着拖拉机回镇上了。
    这还是青杨第一次离开家，乔玉突然有些庆幸她把余小姨接了过来。
    不然，回家之后面对空荡荡的老宅，她该有多难受啊。
    即便如此，青杨不在家还是让乔玉感觉到失落。
    为了应对失落，乔玉比从前更加努力地工作。
    牛场的改造装修已经完成，除了原先那台饲料膨化机之外，乔玉又托先前那个帮她调试机器的技术员找关系，买了一台粉碎机，一台烘干机。
    任何行业，都是没进入的时候觉得十分陌生，仿佛隔着天堑，不可跨越。
    而一旦开始，就会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根本没有那么难。
    乔玉以前光是知道红薯粉的研磨机，就觉得很厉害了，听老师说食品膨化机的时候，她都觉得这机器好似不该出现在姚家村一样。
    但现在她已经会主动去了解还有哪些小型加工设备，可以用在她这样的农村小作坊里了。
    粉碎机和烘干机就是她的学习成果。
    但这还不够。
    膨化饲料这玩意儿，村里，以及乔玉认识的人里头，都没有能够帮到乔玉忙的。
    村里人虽然种地搞养殖，但是对于化肥农药和饲料这些东西，还是一窍不通，只能听农机站的人推荐。
    所以村里人养鸡养鸭养猪，大多用的都是家里多余的粮食边角料和剩菜剩饭。
    一半是因为这样成本低，一半也是因为不懂。
    饲料在农村人眼里，那就是又厉害又贵的玩意儿，很少接触。
    所以乔玉把主意打到现代。
    虽然这几个月她经常去现代，但是因为太忙的缘故，并没有在现代停留多久，也好久没有像以前那样跟周姐和晓玲一块儿吃饭了。
    想到这一次要学习一个完全不懂的东西，乔玉决定多留一段时间。
    她思考再三，也想看看老宅这个“时空穿越”到底还有什么没被发现的特点，于是她决定这一次要在现代留宿！
    乔玉收拾了换洗的衣服，牙膏牙刷杯子梳子都带上了，有备无患。
    然后跟余小姨说：“小姨，我明天要去外地跟人看一批货，可能要出去几天。”
    余小姨倒是没怀疑，就是主动问道：“去哪儿啊？远不远？有没有熟人？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用不用。”乔玉连忙拒绝，“这几天开学，加上马上国庆，店里要上新货，还要搞活动，小姨你留下来帮我坐镇店里，我一个人就行。”
    “你一个人能不能行啊？去很远的地方吗？”余小姨有些担心，“要不把英子大勇也叫上？”
    那就更不能呢！
    自从上次姚大勇表白之后，乔玉都有一阵子没跟姚大勇见面了，这事儿肯定不能找他。
    既然拒绝了，那就要拒绝得彻底。
    虽然是同村的，又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但是既然已经拒绝了对方，那超过朋友边际的事情，就不能再去麻烦别人了。

 第742章 乔玉啊，要不咱们旅游去吧！

    乔玉也没法跟余小姨说姚大勇向她表白，她拒绝了的事儿，只说是不用麻烦别人，她一个人就行。
    见她坚持，余小姨也没有再劝说，只是又重新给乔玉收拾了一遍行李。
    好些乔玉因为知道是去现代所以没带的东西，余小姨又给带上了。
    没办法，谁让乔玉自己说的出远门呢，余小姨始终认为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准备齐全，在外面就少受些磋磨。
    怕东西留在家里显眼，乔玉只能等余小姨走之后，把两大包行李都带上，去了现代。
    还好现代有个小仓库，乔玉先去仓库把余小姨收拣的那包东西放下来，藏好，然后才带着自己准备的一点儿生活用品，去了店里。
    夏天是店里的淡季，除了一些应季的蔬菜时间不能等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卖得一般般。
    毕竟也没年没节的，一般人也不会特地买土鸡了，只要把鸡蛋、红薯粉和菜干蘑菇这些干货供应上就行。
    乔玉去店里的时候，周姐跟晓玲正在店里吹空调呢！
    “店里也装了这个啊！”乔玉摸着门口垂下来的透明门帘，有些新奇，“我还以为超市才装这个呢！”
    一段时间没来店里，乔玉都不知道店里已经装了空调，还弄了跟超市门口一样的透明门帘。
    “这个除了不那么好看之外，其他都挺好。”周姐笑道，“实用！”
    周晓玲把眼睛从手机里短暂地挪出来片刻，歪头问乔玉：“稀客呀！今天怎么来了？”
    “这个……家里没什么活儿了，就出来玩两天。”乔玉挠了挠头，对周晓玲的玩笑话不以为意。
    “哟，稀奇事儿啊！”周晓玲放下手机，双眼炯炯有神，“咱俩都认识三年多了，头一回见你说要玩两天。”
    “以前你可都是不管什么情况，半夜赶路都要回去的。”周晓玲笑嘻嘻地道。
    乔玉被她说得有些惭愧，那不是……不敢么。
    不过现在都三年多了，乔玉依靠自己也能在老家站稳脚跟了，对现代的依赖也就没那么强，自然敬畏感也褪去了一些。
    “准备去哪儿玩啊？”周姐显然很感兴趣，“正好现在生意也不忙，我前两天还跟晓玲商量着出去旅游呢。”
    “那松松呢？”乔玉好奇问道，“松松现在应该开学了？”
    “怕什么，送去他奶奶那边就行。”周姐离婚之后倒是跟前婆婆的关系愈发好了，“松松奶奶就盼着他能过去多住几天呢。”
    周姐笑道：“原本以为那位生了之后，松松奶奶就会偏向那边，没想到松松奶奶不仅没偏，反而更疼松松了。”
    “怎么会这样？”乔玉很是意外。
    之前周姐自己都说，估计松松奶奶这会儿对松松好，但等到小三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可现在听着，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周姐洒脱地耸耸肩：“那还得是我那位大方的前夫，对他的现任妻子和孩子都还不错，手脚大得很，每次他一给钱那位和孩子，送送奶奶心里就不舒服。”
    周姐哭笑不得地说道：“暑假送松松过去住了几天，结果那位偷偷给自己的孩子吃乳酪棒，没给松松。”
    “本来松松也不是很爱吃，我很少给他吃这些，但这事儿叫送送奶奶知道了，松松奶奶那叫一个气啊，立刻揪着松松他爸去超市买了五百多块钱的奶酪棒，还有一千多块钱的玩具套装。”
    “回来就当着那位的面儿说，这是松松爸爸专门买给松松的，该买给松松的，把那位气了个好歹，听说还住院了，老太太一听，那还了得，血压立马也高了，卧床了，搞得松松爸爸两头跑。”
    乔玉看周姐嘴角的笑意就知道，老太太这血压啊，是不是真高不知道，但反正在儿子面前得高。
    果然，周姐忍不住笑道：“我听说老太太倒下了，就去看望，顺便把松松接回来，结果那位在医院呢，听说我到家里了，生怕我跟松松爸爸再见面，立马就好了，能出院回家了。”
    乔玉听得津津有味，她特别为周姐感到欣慰和解气：“这样最好了，她爱折腾折腾去，反正影响不到你和松松。”
    “那可不，不过，影响还是有一些的。”看着乔玉紧张起来的样子，周姐乐呵呵地道，“因为觉得松松受委屈了，还让松松提前回家了，老太太心疼了，愣是叫松松爸爸给包了一个大红包，放松松书包里带回来了。”
    “足足一万块呢！”周晓玲一边打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松松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我都惊呆了，这有钱人包红包真大气！”
    “呵，哪有什么钱啊。”周姐现在提起前夫，那是一点儿都不屑了，“要是以前，他那百八十万的年收入，看着确实不错，不过听说这两年生意不大好了，挣得也没以前多了。”
    “跟他结婚的那位，本来就是冲着钱去的，那也是个丝毫不肯吃亏的主，甭管挣不挣钱，反正她要花。”
    “再加上家里这些破烂事儿，隔三差五就闹一场，老太太性子倔，那位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最后气都撒到松松他爸头上了。”
    周姐听起来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他真以为家宅不宁，他还能在外面风生水起啊？光家里不用操心这一点，就比很多人强了，他还以为是他能力强，不过是有人替他把着大后方罢了！”
    “就是！”乔玉适时表示赞同，“家里要是有事儿，松松他爸心里也安稳不下来，怎么跟人在外面谈生意。”
    “对啊，就像这次老太太说不舒服，血压高，卧床了，甭管真假，他当儿子的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回来伺候着。”周姐哼了哼，“以前可不知道这事儿这么操心？”
    周姐说完这茬，又问乔玉：“对了，你还没说你想去哪儿玩呢！”
    乔玉顿时脸上一红——她哪里知道去哪儿玩啊！她说的出来玩两天，就是来现代玩两天啊！

 第743章 来自于几十年前的祖奶奶

    周姐大约是心情不错，兴致勃勃地邀约道：“乔玉你能待几天？要不咱们出去旅游，不带松松，就我们三个。”
    “去哪里好呢？贵州好不好？这个时候贵州凉快。云南也好，好多水果呢！或者去海边？反正九月了，天气也没那么热了……”
    周晓玲也凑过来：“咱得去个大城市！我之前看了好多美食店，都没开到咱们枫桥来，得去别的城市吃。”
    见周姐跟周晓玲讨论得热火朝天，乔玉嘴唇都快咬烂了。
    “那个……”眼看周姐都打开手机找旅行团了，乔玉赶紧开口道，“周姐，晓玲，我时间不多，就这两天……可能去不了什么远的地方了。”
    “啊？就两天？”周姐抬起头来，难得的有些茫然。
    周晓玲倒是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她成天都忙来忙去的，估计两天就算是给自己放假了。”
    乔玉红着脸点点头：“是呢，家里的事儿多，我就……就两天假。”
    周姐遗憾道：“那时间确实太短了，哪儿都去不了啊。”
    周姐又在手机上查了查，面露失望：“倒是有周边的一日游，两日团，但是你这来的太突然，都报满了，没有名额了。”
    乔玉都有些羞愧了：“都是我不好。”
    周姐和晓玲对她好她心里是清楚的，时间也并非匀不出来。
    即便现在老家有好几处产业，但现在都有人打理着，不用她事事亲力亲为。
    只可惜，她始终是个没有身份户口的“黑户”啊！
    也就公交车和大巴车这种现场买票的交通工具不需要身份证，其余但凡去远一点的，火车飞机高铁……她都上不去。
    也不是没想过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祖国未来的大好河山，实在是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
    “真的不能再多待两天吗？”周姐划拉着手机，“这有个三天的短期团，去邻省的，还有位置。”
    乔玉遗憾摇头：“真不能了。”
    “行。”周姐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想来想去，说道，“时间短，咱们报不上团，干脆自驾游！”
    “对啊！反正周姐有车！”周晓玲跳起来，“自驾游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吃饭也不用听导游的，看到什么随时下车停下来吃就行了。”
    乔玉如今也是知道飞机高铁自驾游的人，闻言也心动了：“可以啊，自驾游我可以。”
    周姐见状，立马行动起来：“那行，晓玲你去收拾下行李，我研究一下路线，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说走就走，周姐先是给松松奶奶打了个电话，问候了一下松松奶奶的身体，然后说自己要出去玩两天，不知道能不能把松松放她那儿。
    松松奶奶立马精神抖擞地说道：“当然能！我身体没事，好着呢！血压也好，血压也好！今天就出去是吗？行，一会儿中午我就去接松松！”
    看这状态，血压显然是不高了，也不用卧床了。
    周姐冲乔玉眨了眨眼睛，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挂掉电话，说：“你看，老太太这身体，属弹簧的！说好就好。”
    乔玉嘿嘿笑起来。
    周姐这人有时候也挺促狭的。
    说走就走的短途旅行，也不用准备那么多，周晓玲也是个麻利人，很快就收拾好了。
    “吃的跟水还不够。”周晓玲看了看包，“一会儿路上得买点儿。”
    “别一会儿了，就现在呗！”周姐伸手去拿车钥匙，“现在就开车去超市，今天我请客！”
    乔玉一听，赶紧道：“我来，我来，今天我请客！这次都我请客，难得你们带着我一块儿旅游呢。”
    周姐看了看她，笑道：“真请客？我们可不是什么客气人。”
    “真请！”乔玉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那七八十万，放着也没用……请你们花才叫物有所值。”
    周姐和周晓玲都不是扭捏性子，吃的喝的乔玉请客就乔玉请客，反正后面还有油费、过路费，还有住宿吃饭景点游玩什么的，谁花不是花啊。
    “最穷”的周晓玲都不缺钱，何况是这俩合伙做生意的。
    当下，周姐开车载着大家往超市去了。
    什么吃的喝的，几乎是看见什么拿什么。
    话梅、鸡爪、酸奶、面包、泡面、香肠、牛肉干、可乐……跟不要钱似的往购物车里放。
    “反正后备箱空着，实在不行后座也能放，咱们就三个人，不怕！”
    三个人买了一大车东西，都给超市的人惊呆了。
    尤其是牛肉干，这东西三个人都爱吃，一商量，直接把货架上的几包都拿空了，弄得售货员手忙脚乱地补货。
    推着车子去结账的时候，周晓玲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你们俩在这儿结账，我去买奶茶，喝什么口味的？”
    “我要个芋泥波波奶茶，少糖，去冰。”周姐很快点了，可见平时没少喝。
    奶茶对乔玉还是个稀奇玩意儿，她总共也没喝几回，但她相信周晓玲的口味，麻溜地说：“晓玲你看着办，你觉得什么好喝就给我买一杯，实在不行就跟你买一样的。”
    周晓玲拍着胸脯道：“不用！我买六杯！一人两杯，什么味道都来点儿！今天咱们就是敞开了吃喝玩乐！”
    周晓玲的豪迈气势感染了超市收银台附近的人，有几个人本来犹犹豫豫地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似乎随时有放回去的想法，闻言，不仅没放回去，甚至又往里面加了些东西。
    乔玉笑眯眯地看着，心里想着：说的是啊！现在过的是多么舒服多么畅快的日子啊，想吃什么都能吃到，想买什么都能买到。
    再努努力，老家的人们很快也能过上这么幸福的生活的！
    这满满一购物车东西，只花了乔玉五百元，乔玉不知道是不是周姐和晓玲刻意照顾她了，不过看着东西是够了。
    很快周晓玲也买了奶茶回来，三个人都是一只手拎着一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一只手拿着奶茶嘬嘬嘬的模样。
    任谁也想不到，在这么青春活力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大的三个女生当中，有一个是来自于几十年前的祖奶奶。

 第744章 最捧场的旅游搭子

    在超市买了东西之后，周姐和晓玲还分别去水果店买了水果让人给切成果盘，去卤味店买了些鸭脖鸭翅鸡爪这些。
    周姐的车子后面有个车载的小冰箱，正好可以把果盘放进去。
    “出发咯！”周晓玲坐在后座上，把脑袋挤到前排的周姐和乔玉中间，十分兴奋。
    她倒是坦白：“自从到周姐店里之后，天天都上班，我都好长时间没有放假了！”
    虽然周姐店里一般只忙个半天，但是没啥事儿也不会离店，所以周晓玲“被迫”留在店里，长达半年多！
    “我以前从来都没想过我竟然会连续上半年的班！”周晓玲自己都感觉很神奇，“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次上半年班，倒是不觉得累。”
    “你当然不累了。”周姐一边盯着前方的道路开车，一边嗔道，“楼上就是家，忙活完了就能上楼躺着玩手机，有人招呼就下来，不离家的工作，那还是轻松不少的。”
    “就是就是。”周晓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凑过来跟周姐商量，“周姐，要不你在一楼也放个躺椅，我看房东大爷天天在门口躺着，真舒服！”
    “嘿，你还得寸进尺了！”周姐嘴里这么说着，但脸上满是宠溺的笑意。
    陈乔玉在一旁听得嘎嘎乐。
    她喜欢周姐和晓玲，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特别轻松自在的感觉。
    这一路的旅程，周姐开车载着她们看了郊区水库，还吃了一顿水库鱼。
    周姐吃着觉得特别鲜美，说到底是水库鱼，水质好，鱼肉就鲜嫩。
    周晓玲也说：“我们村头些年吃鱼都在外面买，不怎么吃自己村里湖里的鱼，水质太差了！现在这两年开始治理了，才算是好些了。”
    乔玉听着就好奇：“水质为什么会不好呢？”
    她吃着这水库鱼，觉得跟村里每年打鱼分的鱼味道差不多，是挺好吃的，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
    她哪里知道，周姐和晓玲身处在几十年后的发达社会，虽然生活便利，但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工业发展时期的环境污染问题。
    各种工厂排出的废水，早就把一些河流给污染了。
    周姐跟周晓玲无意之间说出的只言片语，让乔玉对这个社会的发展又有了新认识。
    想到自己即将开办饲料厂，乔玉在心里郑重记下了——一定要注意环境问题，保护好天然的生态环境。
    在水库附近玩了一阵子，拍了照，吃了鱼之后，下午，三人继续上路。
    开惯了拖拉机和电三轮的乔玉，对小车的行驶感简直大大喜欢。
    又平稳又安静，而且还有空调！
    这个时候的秋老虎厉害着呢！有空调之后，这一路舒服多了。
    进市里之前，下午周姐又绕路去了个动物园。
    动物园开在郊区，环境又大又好，包了两个山头弄的。
    在这里，乔玉见到了各种“传说中”的动物。
    她自小在村里长大，后来虽然来了现代，但是除了吃点儿新鲜东西之外，也没有真正地游玩过。
    这还是乔玉第一次来动物园。
    她惊奇地看着各种之前只在书里听说过的动物。
    “这是孔雀啊！真漂亮！还有白孔雀！”
    乔玉惊讶得跟个孩子似的，忍不住兴奋尖叫：“我从来没见过白孔雀！”
    严谨点说，她甚至没有见过孔雀！
    周姐和晓玲只以为乔玉是因为见了白孔雀才这么兴奋的，倒是也能理解。
    之后的老虎、狮子、豹子、熊……还有各种小动物，软萌萌的小猴子依偎在大猴子身上，任由大猴子给自己找虱子的场景，乔玉看得津津有味。
    要不是周晓玲非拉着她去骑马，她都舍不得走了。
    骑马一圈二十五块钱，周姐不骑，乔玉和周晓玲一人骑了一圈。
    马是被人牵着慢慢走的，但是那种颠簸感还是让乔玉尖叫连连。
    本来周晓玲还没那么激动的，结果被乔玉带着，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
    要不是怕惊了动物还知道收着点，估计这俩都要直接化身为猿猴了。
    整个动物园里，乔玉觉得最出乎意料的一个场景是猪游泳。
    一群半大的小猪，被饲养员赶着从一个矮矮的跳台上面，跳到设置了各种关卡的水渠里。
    然后顺着水渠往前游去。
    “猪都能游泳了啊……”乔玉看得目不转睛，“还能比赛，城里人还爱看，还能收钱……”
    她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赚钱原来不一定得要靠实打实的货物，靠小猪游泳也行。
    乔玉又震撼又不能理解：“我们村里养猪的也会带到沟里去玩水洗澡……这也能挣钱了。”
    虽然是见过无数次的猪游泳场面，但猪都能动物园挣钱的事儿，还是让乔玉感到非常震惊和有意思。
    看看，现代人的猪就是不一样！
    还能打工挣钱了！
    面对乔玉一路都合不上嘴的惊讶和兴奋，周姐乐呵呵的：“带你们来算是值了，我要是一个人来逛，哪有这种心情啊！”
    出来玩，最怕的就是有人泼冷水。
    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好，这个没意思，那个家里有……说来说去，就会让人觉得出来玩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但如果身边有一个特别捧场的同伴，就像乔玉这样的，看到孔雀也兴奋，看到猪游泳笑得停不下来直打嗝，骑马的时候跟五岁的孩子一样新奇不已……那这趟旅途，简直是完美。
    出了动物园，乔玉还意犹未尽：“可惜那个鳄鱼馆闭馆了，不然真想去看看，我还没见过鳄鱼呢！”
    周姐乐呵呵地笑道：“没事，这动物园离我们也不算太远，就一两百公里，以后要是有时间，我再带你来！到时候把松松也带上。”
    让松松感受一下，身边有个捧场王一起逛动物园的感觉。

 第745章 啥网红美食啊，不理解，但尊重

    一路走走停停，还在一个湖边看了日落。
    不过周晓玲和乔玉对日落没什么兴趣，借着日落的景色拍了几张照，很快就回去了。
    毕竟这玩意儿小时候在村里天天看，实在是不懂这些城里人，居然还专门跑来看日落。
    到市里之后，周姐把车开到网上定的酒店，她定了个三人间，三张单人床，今天晚上大家一块儿住。
    乔玉看着跟老家招待所截然不同的旅馆，新奇劲儿又上来了。
    她跟个小狗一样，在房间里到处转悠。
    看看这，看看那。
    那种既能够在门边开灯，又能够在床边关灯的双开关，真方便！
    房间里面就有厕所，还能洗澡！
    看看这镜子，有半面墙这么大！
    还有雪白的床单，跟柔软厚实的枕头……甚至还配备了茶水。
    乔玉看着，一一记下来，到时候写信给常思甜，告诉常思甜。
    她那个旅馆做的是八十年代的高端客户，对这些肯定都能用得上。
    在这里，乔玉又一次找到了刚来现代时的兴奋感。
    她自省，自己在掌握了批发市场和周姐的店之后，每次来现代几乎都是这么两件事——送货、进货。
    只有偶尔才会跟周姐他们吃顿饭，去看望看望韩爹爹韩婆婆他们。
    她对现代的了解真是太不够了，完全没有领略到现代的意义。
    这一趟虽然是出来玩，但乔玉心里却有了更大的触动。
    晚上去的是周晓玲最爱的美食街，一条街上全是各种吃的。
    乔玉觉得好像跟步行街的小吃街也差不多，但周晓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一样不一样，你看这里，好多网红小吃呢！”
    “什么网红小吃？”乔玉伸头去看。
    “这个啊！你看，网红冰淇淋，这么长的！我要买一个！”周晓玲十分兴奋。
    一切网红美食，都是俘虏她的武器。
    周姐在旁边笑，问乔玉：“你刷手机的时候没刷到吗？最近很流行这种高高的冰淇淋，还要在上面撒各种配料。”
    乔玉摇摇头。
    她手机里的视频都是各种，比如如何制作酸辣粉，如何制作凉面，如何腌制泡菜，如何解决花菜生虫问题，肥料配比，生菜是哪个地方的菜，鲈鱼是什么鱼，电线短路如何修理，家用电视天线……
    一开始还没这么多，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刷来刷去都是这些。
    反倒是周晓玲说的这些“网红”的东西，乔玉又没刷到了。
    她猛然觉得手机视频就跟她今天的感受一样，除非完全把自己打碎，一点儿过去的痕迹都不带，才会融入这个社会。
    不然，即便是将一个人投入到哪怕几百年后，人的本能还是会利用各种先进的工具和环境，去过他熟悉的日子。
    乔玉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点新的感触。
    ……
    回过神来，乔玉看着摊主正在制作的一个几乎长达二三十公分的冰淇淋，十分震撼：“没有……这怎么吃啊？”
    这么老长，拿着都怕掉了。
    周晓玲兴奋得头也不回地说道：“乔玉，你可太土了，这都不知道！到时候给你一个盒子，放盒子里吃。”
    “啊？”乔玉是真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装到盒子里？”
    “你傻啊，装到盒子里就不是网红美食了啊！”终于轮到周晓玲了，她兴奋地让摊主给她多放小料，“我要那个彩虹，帮我多撒点酸梅粉，还有还有，那个qq糖我也要……”
    乔玉看着，心里感叹不已，她是真没见过。
    周姐在旁边又是好笑又是皱眉：“这一会儿吃不完化了，可就变成粥了……”
    周晓玲犟嘴：“是粥我也要喝。”
    摊主制作完之后，递给了周晓玲一个长长的纸盒子。
    刚才那个特别特别高的冰淇淋，此时就躺在纸盒里。
    乔玉：……不理解，但尊重。
    周晓玲倒是津津有味地跟周姐和乔玉分享：“你们尝尝，这个洒了酸梅粉的，特别好吃！”
    “那边红红的是草莓酱，这个是巧克力酱，你看，一个冰淇淋能尝到这么多种口味，不是很值吗？”
    周晓玲美滋滋地说到。
    陈乔玉想了想，觉得也对。
    乔玉跟周姐都拿着小勺子舀了一些吃，不过，即便三个人都努力吃，这条冰淇淋最后还是化了不少。
    上面撒着的糖果也融化了，看上去着实有些黏腻不美妙。
    周晓玲憨憨地举着纸盒子，向周姐求饶：“周姐，我吃不下了。”
    周姐又好气又好笑：“吃不下就扔了啊！难道还真喝粥啊？走，咱们找点儿吃的去。”
    周姐不管什么时候，对周晓玲都是宠溺的。
    周晓玲怀着遗憾愧疚的心情，把冰淇淋扔到了路边专门放着收集这些残羹的白色大垃圾桶里。
    然后擦了擦手，美滋滋地往下一处“网红美食”奔去。
    乔玉跟着周晓玲，真是尝了不少好吃的。
    虽然有些网红美食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但也有一些确实很不错，就是有点贵。
    最后三个人找了个小馆子，点了几个这边的特色菜，大快朵颐了起来。
    也不知道女生的胃口是不是都虽心情变化的，明明今天一路都在吃各种零食，但这会儿居然还能吃下这么一桌子菜。
    晚上吃完之后，还不急着回去，而是去河滩边上看烟花。
    周姐说：“咱们运气不错，最近刚好有烟花节，今天晚上还有一场，要是再晚两天，估计就赶不上了。”
    乔玉没见过烟花，倒是放过爆竹，不过家里的爆竹大多都是一百响的那种小爆竹。
    去年过年的时候倒是听说大城市有那种一千响的了，不过太贵了，镇上没什么人进货。
    乔玉寻思着，这烟花节，应该得有上万响的大鞭炮了？
    结果等烟花节开始，乔玉都惊呆了——居然整场一挂鞭炮都没有，真的全是烟花！
    而且那烟花，比她见过的大多了，五颜六色的，能把整个夜空头照亮，甚至还能绽放出各种图案和字样来！
    乔玉仰头望着天空，深深地震撼了。
    看完烟花，乔玉久久不能平静，晚上回去做梦都是烟花。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差点儿起不来。
    幸好周晓玲也跟乔玉一样睡得死沉死沉的，周姐叫了两遍，她们俩才起来。
    “走，我买了早场的电影票，4d的！今天早上咱们看个包场电影！”周姐扬着手机，挑眉道。

 第746章 努力学习的陈乔玉

    陈乔玉也不是没看过电影，毕竟她连手机都有了，就算不是真的现代人，但电视电影这些，她总是见识过的。
    但是周姐说的这个什么“4d”，她就不理解了。
    这个对现代人来说，到底是常见还是不常见呢？
    她佯装还没睡醒，没听清楚，果然就听周晓玲开口了：“4d的？还有4d电影？多的那一d是什么？”
    陈乔玉高兴起来，原来4d对于现代人来说也很少见啊。
    周姐笑道：“3d的你们都知道了？带眼镜看的那种，3d立体的，这个4d，就是座椅能够震动摇晃的那种，会根据电影的节奏来，只有市里才有。”
    周晓玲也很惊奇，一骨碌爬起来：“真的啊？那我是要见识见识去。”
    听周姐和周晓玲这么说，乔玉就知道原来这个4d电影对于现代人来说，也是个新鲜玩意儿。
    她立刻伪装混在其中：“我也没见识过呢！走，今天瞧个新鲜去！”
    能够在现代人面前大方展示自己的“无知”，让乔玉觉得格外兴奋。
    周姐去退房，乔玉和周晓玲把东西收拾好，拎到车上，然后直接开车去电影院。
    到了电影院，乔玉又被结结实实地震惊了一回。
    电影她当然看过，但是这么大的屏幕，别说一堵墙了，简直堪比学校的一个小操场那么大！
    座椅也是，又宽又大又软和，乔玉一坐进去，整个人都陷进去了，迷糊劲儿上来了，差点儿就睡在里面了。
    等电影开始，乔玉更震惊了，这么清楚，仿佛在眼前的画面，太令人惊奇了。
    3d眼镜带上去的时候，乔玉觉得电影画面里的东西，仿佛就在自己身前似的，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抓。
    抓了一下，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左右看看，见周晓玲也在抓呢，乔玉顿时安心了下来。
    等到随着剧情发展，柔软的太空座椅也跟着摇晃起来的时候，电影院里为数不多的早场观众纷纷惊叫出声，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笑声。
    乔玉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即便听了周姐的话，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椅子真晃动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但是等大家都叫起来、笑起来的时候，乔玉也放松了下来，跟着大家一块儿叫，一块儿笑……
    真好啊，现代真好啊。
    乔玉一边看，一边流眼泪。
    周姐和晓玲还以为她是被电影情节感动的，只有乔玉知道，她是被现代生活的丰富多彩而感动的。
    在这次旅行之前，她能够想到的只是吃喝拉撒生产种植养殖这些生存本能的差别，但今天之后，她的思想更加开阔，从追求温饱的“吃得饱”，变成追求品质的“吃得好”。
    乔玉永远都会记得这一次的旅行。
    ……
    两天的短途自驾旅行结束了，看完电影之后，她们三个又商量着去了好几个地方玩儿。
    当然主要是周姐和周晓玲商量，乔玉只是举手表示赞成。
    但依然让乔玉念念不忘。
    晚上周姐开车回到枫桥镇，三人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都特别好。
    周姐还问乔玉：“时间有点晚了，你回去方便吗？要不我送你。”
    乔玉照旧拒绝。
    周姐倒是也没坚持：“那行，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最好到家后给我们发个消息。”
    说着，捶了捶自己开了两天车，酸得不行的腰，上楼休息去了。
    乔玉在楼下，犹豫了一下喊住了周姐：“周姐，晓玲，时间确实有点晚了，我……我今天晚上能住在你们这儿吗？”
    “嗯？”正在上楼的周姐一个突然转身，很是意外，“乔玉，你今天要住在这里吗？”
    “嗯，可以吗？”乔玉有点羞愧地点点头。
    她本来就打定主意这次在现代多留两天，多学点儿东西，长长见识。
    旅游的事儿因为她没有身份证，很多地方受限，所以不能去远处，借口没什么时间，拖累周姐和晓玲跟她一块儿自驾短游了。
    结果现在又说能留下。
    周姐愣了愣，有些意外。
    周晓玲却是突然一蹦三尺高：“太好了！那你今天晚上跟我一块儿睡！”
    “真的？那我就留下来了哦。”乔玉眼巴巴地看着周姐和晓玲。
    周姐看了看乔玉，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每天晚上都执意要“赶山路回家”的女生为什么突然留下来，有点担心乔玉是不是有什么事，比如跟家里吵架了无处可去之类的……但周姐还是在第一时间表示了欢迎。
    “可以啊，正好松松去他奶奶家了，咱们仨今天晚上还能再一块儿睡！”周姐笑道。
    结婚之后再认识新的朋友不容易，能够像乔玉和晓玲这么合拍的，更是少见。
    事业有成，生活顺遂，让周姐也变得轻松快乐起来。
    乔玉眼睛里水汪汪的，没想哭，但好朋友什么都不问，只是她想住，她们就欢迎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暖的。
    当天晚上，乔玉和周姐也都挤在了周晓玲的房间里，周姐把床垫拖了过来，直接打了个地铺。
    晚上三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天，然后又各自带上了耳机玩手机。
    乔玉趁着有网，把关于饲料加工的事儿仔仔细细搜了个遍。
    令她欣慰的是，哪怕到了周姐她们这个年代，饲料依然红火，而且农村也用得上。
    乔玉甚至还能时不时问问周姐和晓玲，周姐和晓玲也并不觉得奇怪。
    反而还挺支持乔玉自己研究饲料的：“现在外头都是那种三四十天成熟的白羽鸡，一点儿鸡味都没有，还是你的土鸡好，不过土鸡光吃粮食成本太高了，光是散养生长周期又太长，要是能够在天然粮食饲料和散养之中找到一个平衡，那就最好了。”
    这方面周姐照顾小孩有经验：“饲料的原材料最好都是天然粮食，配比上各种维生素和营养元素，切记不要添加激素类药物……”
    而周晓玲则是拥有丰富的农村生活经验和现代工厂打工的经验，可以在别的方面给乔玉提供建议。
    “包装可以做两层的，外层防污，里层防潮，还有，我们厂里以前计件生产，质检卡片上都有生产员和质检员的编号……我虽然没在饲料厂工作过，但食品厂这么做，饲料厂应该也可以。”
    在这一场热烈的讨论中，乔玉成功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现代人。

 第747章 自助者，人方助之

    不得不说，周姐和晓玲虽然不是专业的，但给乔玉的经验着实算得上精准成熟。
    周姐对成分的严苛，能够让乔玉的饲料厂牢牢把握住核心的技术。
    而周晓玲天马行空的想法，能够让乔玉在八十年代，乃至之后的二三十年里，一直遥遥领先于行业其他厂家，做到独一无二。
    乔玉一一把想法和注意事项都记录下来，第二天又去农机站和粮食饲料店去打探消息。
    甚至还在周晓玲的建议下，去了宠物医院和宠物用品商店。
    “周姐说的那些我也听不太懂，不过之前在奶茶店上班的时候，店主家里有只猫，说是要吃进口粮，要吃冻干，还要吃什么东西发腮来着……”
    周晓玲想了想，说：“我觉得要是弄不懂周姐说的那些成分什么的，就去宠物店看看，猫粮狗粮上都有写。”
    于是乔玉就在这么在现代转了两天。
    期间周姐问过乔玉，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她们帮忙的，乔玉再三澄清说没有，周姐才放心。
    而乔玉跑遍了枫桥镇大大小小跟饲料、宠物有关的地方，甚至还找到了一个流浪动物救助站，在那里了解到了自制动物口粮的办法，还给别人当了半天的志愿者。
    最后一天晚上，乔玉回家的时候，包里装满了各种饲料的制作和生产流程、食品加工和包装的相关书籍，还有她从各处讨要过来的饲料试用装。
    当然，都是经过时代模糊化处理的，带回去也不会叫人起疑的那种。
    ……
    乔玉“出差”四天回到家，就开始了废寝忘食的学习。
    白天余小姨去店里，就早上做好饭留在锅里让乔玉吃。
    晚上余小姨回来，家里家外的活儿一把包，连乔玉的衣服都是她洗的。
    而乔玉除了吃饭洗澡上厕所之外，把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学习饲料加工上。
    为的就是九月下旬大专夜校开学的时候，她能够抓住每一次珍贵的课堂机会，向来授课的老师教授们咨询。
    不打无准备之仗。
    自助者人方助之。
    她的饲料厂不能停留在倒腾货物的小买卖阶段，也不能停留在技术手艺很容易被人学习的红薯粉小作坊阶段。
    她要的她的饲料厂正儿八经成为一个厂。
    她要当上这个女厂长！
    有了这样的目标，乔玉就格外珍惜每一次上课的机会，她不能再像上学期一样，光是惊叹于同学跟老师们的目光远大了，她也要参与进来。
    在家里闷头学了七八天，终于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同样也是乔玉再见姚大勇的日子。
    星期六下午，乔玉把自己苦苦学习钻研，拟定出来的饲料厂方案，从核心技术到生产成本控制，再到包装、运输、销售……全都白纸黑字写出了一套方案。
    拿着这套方案，再去跟同学讨论，去问老师这样做可不可以，有没有什么问题，她心里才有底。
    不然，到课堂上空口白话地说一句“我想开饲料厂”，别人凭什么帮她？
    有了这套方案，乔玉心里越发坚定。
    下午一点半，乔玉刚吃过午饭，英子和姚大勇就来镇上了。
    只不过这一次，姚大勇是骑着摩托车来镇上的。
    摩托车的声音轰隆隆，惹得集贸市场里不少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哟，这是谁家的小伙子，还骑上摩托车了！真拉风！”
    “咱们镇上统共也没几辆摩托车？好像邮局有一辆，说是送信用的，但我看也没有邮递员会骑那个摩托。”
    “这小伙子看着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常去门口百货店的那个？”
    “是嘞，跟早餐店的也熟，他们是一个村的。”
    大家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也有认识姚大勇的，说：“他是养鸭子的，早些年就开始承包河段养鸭子了，家里怕是早就存了几个‘万元户’了！”
    万元户虽然指的是家庭年收入一万元的人家，但现在别人也爱打趣，说万元户跟万元户之间也有差距，有人家里刚一个万元户——就是刚存到一万元。
    但有人家里好几个，甚至十几个万元户，就是说人特别有钱。
    集贸市场也有从姚大勇手里买鸭子鸭蛋的人，过手多少钱，人家也有个大致推算。
    姚大勇买这第一辆摩托车，拉风，惹得大家羡慕不已。
    乔玉也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啥时候买的摩托车啊？真漂亮！”
    同样是铁壳子，但摩托车看着就是比自行车闪亮、气派！
    连乔玉都忍不住上手去摸摸。
    英子笑嘻嘻的，有点小骄傲：“才买了没几天，托关系找人买的老毛子的货！质量杠杠硬！价钱也是嘎嘎贵！”
    大家笑起来：“再贵你们也买得起！挣大钱咯！买辆车气派气派！”
    英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拥有一辆自行车都会让人羡慕的年代，他们家有两辆自行车不说，还有一台拖拉机，现在更是有了枫桥镇个人拥有的第一辆摩托车！
    这这个朴素的年代，光全镇第一辆摩托车这个名声，都能让人骄傲许久的。
    英子这边乐呵呵的，那边姚大勇却是轻轻回了乔玉一句：“早就想买了……拖拉机拉人不方便，摩托车好，去哪儿，一句话的事。”
    姚大勇没说，这摩托车是一早就托人四处找关系的。
    那时候他想着，乔玉经常去镇上、去县里，这夜校的课还得上两年，老这么挤车不方便，买辆摩托，到时候两个人……不，还有英子，三个人骑摩托去，该多好啊。
    只是，现在摩托买回来了，但两个人骑摩托，送乔玉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的心愿，只怕再也达不成了。
    姚大勇敛了敛心思，换上了洒脱憨厚的笑容，拍着摩托车的座椅说道：“反正以后大家伙儿谁有个急事儿，只要我得空的，尽管叫我！”
    虽然是为了她一个人买的，但从此却要给所有人帮忙——只为了给她帮忙的时候，更从容自然一些。

 第748章 陈乔玉同学，你来说说

    坐上摩托车的时候，乔玉心里还想，要是现代人在这里，估计要说这不安全，太危险了。
    一辆摩托坐三个人。
    姚大勇在前，英子在中间，乔玉在最后，抱着英子的腰。
    姚大勇面前还横着放了个大行李包，里面是他们带去县城租房要用的被褥衣服什么的。
    而乔玉坐的后方，左右两边各挂了一个箩筐，里面更是放着各种琐碎物品学习用具还有一些带给老师同学们的土特产。
    “乔玉，你后面挤不挤？”箩筐占的位置有点多，英子担心乔玉腿不舒服，“你腿往我这里放，搭在我脚上。”
    乔玉刚想说没什么，就听前头姚大勇说：“我再往前挪挪，我这里还有点位置。”
    乔玉探头一看，姚大勇几乎都要坐在发动机的缸上了，连忙拒绝：“大勇哥，你还是往后坐点，这样太危险了！”
    她伸手把箩筐稍稍往后掰一点：“我这边可以，挺好的，咱们还是以安全为主。”
    乔玉胆战心惊的，现在骑摩托也没有什么戴头盔的习惯，姚大勇压根就没买头盔，三个人现在都是直愣愣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地坐在摩托车上的。
    乔玉心里暗暗说自己矫情——现代骑个电动车都被查头盔呢，结果他们这里老毛子油摩托都没什么人戴头盔。
    好在姚大勇大约是觉得后座上载着两个女孩子，骑车还算比较稳当，速度并不算太快，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能提前避开，避免剧烈颠簸。
    有摩托车还是好，比走走停停，一路上客、下客、拉拉扯扯，还要提前好久去车站排队挤上车的小巴，方便多了。
    路上英子想上厕所，姚大勇直接停车，让英子找路边的人家借厕所去，也不用像小巴上面得忍。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灰尘太大。
    现在只要是整平的路都算是好路了，别管那些碎石子是不是稳当。
    而水泥路简直就是大家眼里的神仙大道了。
    除此之外，基本都是黄泥巴路，即便有些地方看得出来附近的居民修修补补，用碎砖、烧过的蜂窝煤，或者其他玩意儿修补，都依旧还是土路。
    摩托车一走过去，扬起半里路的灰。
    幸好两家人都是家里有拖拉机的，早就做过准备，乔玉和英子都拿着丝巾把整个头脸都包起来。
    姚大勇没有丝巾，就用了个布片把脸围起来，鼻梁上架着一副从乔玉店里买来的墨镜，多少能挡挡灰。
    就这么的，一路风尘仆仆地到了县城。
    他们租的那个小房子还在，暑假姚大勇来县城送鸭子还住过，因此不算太脏。
    但乔玉跟英子还是打了水来，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
    “乔玉，多谢你了。”英子有点过意不去，“你都不住在这里，还帮忙收拾。”
    乔玉乐了：“你怎么这么说话，那我还没买摩托车呢，是不是还不能坐你们家的摩托车了。”
    “那怎么会！”英子说，“坐个摩托车而已，还分什么你我。”
    “那不就是了，捎带手的事儿，还分什么你我？”乔玉把投过水的抹布拧干，挂到窗户下面的铁丝上，“我一会儿先去乔丽那边，晚上直接去上课，你们不用等我。”
    姚大勇就在门口擦着摩托车，闻言就是一顿：“我送你。”
    乔玉摇摇头：“不用，我没什么行李，之前住哪儿用的东西付老师都给我收起来了，我现在空着手，走着就能去，，油都不便宜，省着点儿用。”
    说完，拿起自己的行李包就走了。
    明明还是有行李的……
    姚大勇怔怔地看着乔玉离开的背影，擦车的手半天没有动。
    等乔玉拐出胡同走远了，英子才从屋里出来，拍了拍姚大勇：“哥，算了，要不你还是去相亲，找个别的对象。”
    姚大勇默默垂下了头，并不言语。
    英子看着心里也怪难受的，他们兄妹俩在感情上好像都不怎么顺。
    她喜欢的人，姚大勇偏不让她在一起。
    姚大勇喜欢的人，英子倒是挺乐意他俩在一起的，可惜乔玉又看不上。
    虽然乔玉和姚大勇谁都没有跟英子提过表白被拒那件事，但英子又不傻，她之前能忍住不掺和姚大勇和乔玉的事儿，现在也只能当不知道，劝姚大勇往别的地方看看去。
    ……
    这学期来给乔玉他们上课的依旧还是省城大学的教授。
    乔玉提前做好了准备，省日报和市里的晚报她一份都没落，每期都买，仔仔细细把上面的每一条新闻都看了，还做了笔记。
    果然努力还是有用的，这回教室讲课，乔玉就没有那种听起来云里雾里，只觉深奥，却不知道从何听起的感觉了。
    她现在能听懂老师讲的大部分了，只是还有一些特别专业的，或者跟她的生活比较远的部分，不太明白。
    但她有个习惯特别好——做笔记，听得懂的，按照自己的方式简单记录下来，过后可以看着简单的字样，记起来老师讲的内容。
    而不懂的，她就把关键词，甚至一些原话都记下来，等课后再去查资料，弄清楚老师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方便就方便在她还有一个现代后援团，那么丰富的信息网，可以让她少走很多弯路。
    大家都是惜才，爱学习的。
    头两节课还不怎么明显，等到节之后，老师跟同学们都发现了乔玉的巨大变化。
    同班的同学，那些之前在县里工作的，比乔玉了解的信息更快更全面的同学，也都来找乔玉借笔记。
    自由讨论的时间，大家都争着抢着把乔玉拉到自己的小队里。
    “陈乔玉同学有丰富的农村手工业和小商品业的经验，让她说说，让她说说。”
    “我觉得乔玉同学的理论十分先进，她从人民日报上推测出来的消息，跟朱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虽然是夜校，但是同样也是这个时代的领先者。
    他们比农民老百姓更先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变化，又比学校里的学生多了几分社会经验，学习起来的动力是非常足的。
    这种氛围是互相成就的。
    乔玉的进步让同学们也都更加积极重视起来，而同学们的重视，反过来又促进乔玉更加努力。
    她频繁地穿梭于两个时空，反复推敲验证自己在八十年代的学习成果，是否在现代有所体现。

 第749章 我来想办法

    乔玉的表现突出，屡屡提出远超过县城夜校学生接触面的信息，让省城来的教授们也注意到了她。
    这一天课后，这学期的主课教授朱教授就把乔玉单独叫到走廊上谈话。
    “陈乔玉同学，我看过你上学期的成绩，你这学期的进步非常大嘛！我看你对当下的经济形势有着很深的了解啊！”
    “你提出的红薯粉作坊产量提升，开发新品和下游商业活动的建议，我觉得非常好！”
    “上学期教你的教授提到过你的那个作坊，觉得可以作为典型示范，不知道你现在进展如何了。”
    乔玉就把她做的一些改进，都跟朱教授说了。
    朱教授很是赞同，他对乔玉说：“你们这一批民营企业家，相较于国营大厂，优点就是灵活机动，务实。”
    这点乔玉深有体会。
    穗华和莲莲如今已经算是作坊里的金牌销售了，作坊的产量在增加了一台研磨粉碎机和烘干机之后，现在的产量是之前的三倍。
    虽然只有二十来个人，但是产量已经相当不错，迫使穗华和莲莲开发更多的销售渠道。
    在开发销售渠道的时候，穗华和莲莲时常来找乔玉，说的就是，大厂往往流程特别慢，而且积重难返。
    穗华说：“我们去收集试吃反馈的时候，明明厂里的员工都觉得我们的粉丝好吃，但最后却订单却批不下来，因为大师傅不同意，现在的粉丝供应是大师傅介绍来的。”
    “这种也算理解，毕竟人家挣着这份钱，跟咱们又没什么关系，也没必要改成咱们的货。”
    “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员工也喜欢，食堂的大师傅们也喜欢，觉得分量足，泡发率好，口感顺滑，厂里说考虑考虑，一考虑就是几个月。”
    “他们也不说不买，问就是在批流程，一个流程批个个月，太正常不过了。”
    穗华经常被气得吃不下饭。
    人家不买她的东西，她不气，可能是东西不好，也可能是人家用惯了的。
    但就是这种，觉得东西好，也没有什么不能买的，结果就是愣生生拖，也不知道到底在拖什么。
    反倒是一些小厂，这个星期送去的试吃，可能下个星期就能有反馈，行不行的，都能知道。
    后续下单回款也快。
    搞得穗华现在都更喜欢找一些民营的小厂子、饭店去谈生意了。
    这就是大厂和小厂，国营和民营的区别。
    朱教授此时向乔玉提出了一个需求：“我想以你的红薯粉作坊为例，带我的学生们来参观，让他们参与到作坊的生产经营管理当中，不知是否妥当。”
    “当然了，这必然会对你的生产经营造成一些影响，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这方面我尽量申请一下经费，如果影响了你的生产，我们尽可能赔偿，行吗？”
    面对朱教授诚恳的邀约，乔玉几乎没有半点儿磕绊就答应了：“当然可以啊，不过赔偿倒也不用。”
    “不不不，还是要的。”朱教授连忙道，“我们之前已经找过一些案例了，大厂子不愿意按照我们的意见来，小厂子也没有那么多试错机会。”
    “我这也是厚着脸皮请求你，你能答应我已经非常庆幸，用你的小作坊做实验，补偿是应该的。”
    乔玉也无奈，只能答应下来：“这方面朱教授决定就好，不过我还是有我的要求。”
    “请说。”朱教授并不意外，这第一批私营企业家，大多都不是随波逐流的人，都有着强烈的个人意识，乔玉能答应他，确实是他厚着脸皮以老师的身份请求学生帮忙。
    现在面对乔玉的要求，朱老师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竭力争取。
    然而，乔玉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朱老师的意料。
    乔玉说：“我很支持老师的实验，能够给大家提供机会我也很高兴的，但我毕竟还有客户需要面对，红薯粉的品质和产量上我必须保证一致，只能优于原来，不能差过之前。”
    不等朱老师说话，乔玉说道：“因此我准备单独抽调出来一个小组，配备齐全机器设备，专门用来做实验，在实验成功之前，其他小组维持原样。”
    乔玉不好意思地冲朱老师笑笑：“老师，您看这样行吗？”
    “行当然是行……”朱老师都有些犹豫了，“可这样不就等于你单独拨人拨场地设备出来给我们用，全额赞助我们的实验吗？”
    “这样，不会对你的生产造成影响吗？试验成本也有些高了。”朱老师担忧道。
    一个小组，最起码得有三四个人，甚至更多，这些人一个月的工资就得一百多。
    还有设备和场地，都需要单独划分。
    乔玉的想法他们并不是没想过，只是难以实现罢了。
    他们这样一个普通的实验，申请到的经费有限，没有可能完全复制到厂子里的生产，可现在乔玉居然直接答应他单独成立一个实验小组。
    “陈乔玉同学，你是否考虑过这样会有多少成本？”朱老师没有盲目喜悦，他们作为经济学的教授，正在研究民营企业的发展。
    但这个过程如果给本身规模就比较小的民营企业造成巨大影响，他还是有些担忧的。
    即便是乔玉的这种半手工的红薯粉作坊，也需要用到三台设备，四五个人。
    而据他所知，乔玉的作坊里现在本身就只有一套设备。
    朱教授让乔玉三思。
    然而乔玉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已经深深明白手工小作坊的发展有限，如果不改革，将会一直停留在用劳动力换钱的阶段。
    而未来，一定是用技术换钱，甚至用科技和专利挣钱的时代。
    乔玉很坚定：“朱教授不用担心，需要什么，我来想办法。”

 第750章 给力的同学们

    红薯粉作坊的利润相对于乔玉的另外几个生意，着实微薄得可怜。
    利润最大的自然是百货店，除了一些为了扶持本土厂子，还有掩人耳目的货物之外，其余的大多都是她从现代淘回来的半新不旧的处理货。
    几乎等于零成本，纯利润。
    其次就是土鸡和鸡蛋了，在这里几分钱一个的鸡蛋，去现代零卖都能卖个一两块，在周姐的“送礼佳品”的包装之下，更是能摇身一变，卖个三四块钱甚至更多。
    最后还是菜干和新鲜蔬菜的生意，这个虽然单个利润不高，但是架不住现在全村的男女老少一到季节就晒菜干。
    一斤菜干甭管是一毛钱还是两毛钱，反正对于蔬菜旺季根本吃不完的农民来说，那都是捎带手的事儿，一个夏天，光家里六七十的老人都能晒一两百斤出来。
    而新鲜蔬菜乔玉的收购价一般在一分左右，贵点儿的也不过一分五、两分这样，去现代都是七八块钱起的有机蔬菜。
    综合算下来，利润也不低。
    但这些都跟现代有关系，是乔玉利用了两个时代的物资品类和价格的差异在挣钱。
    唯有红薯粉作坊，是彻彻底底属于老家，属于她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产业。
    所以即便红薯粉的利润对她而言算得上是微薄可怜，但乔玉却把最多的精力放在了作坊里。
    现在能有朱教授带队帮她进行实验试行，乔玉求之不得呢。
    她始终不想成为一个靠倒卖东西挣钱的二道贩子，还是希望能有一些真正意义上她做出来的东西。
    在朱教授生怕乔玉反悔的时候，乔玉也生怕朱教授那边又找了别的民营私营小厂。
    她上完课之后，都没回去，直接在县里四处找同学、找商会的那些人帮忙，愣是又买了一套红薯粉作坊用得上的研磨机、烘干机的设备。
    这次没有捡上漏，几乎算是原价买的。
    还好乔玉上学之后认识了许多在县城工商业的同学，同学帮忙，人家还是给打了个折。
    只是打完折之后，这设备也不便宜。
    在这个人工比机器便宜太多太多，机器比人重要得多的年代，一台设备也要上千块。
    一套设备配齐，乔玉的存款直接下去三千五。
    “幸好当时跟谢安童商量的是每个月捐五百……”乔玉心里暗道，“不然要是一口气捐了五千，现在手里还真有点儿紧巴。”
    乔玉把设备买了，又托人用车运回到姚家村。
    也没忘了给帮她找关系谈价格的同学，乔玉去百货大楼，一人给买了一样礼物，又包了一个对当下的人来说不算小的红包。
    有同学打开红包之后惊诧不已：“乔玉，你咋给这么多，不用不用，这比我一个月的工资都多！”
    现在的工资基本都是透明的，乔玉包了五十块钱，对于工资三四十的人来说，几乎相当于半个月的工资了。
    这要是放在现代，就等于给了大几千块钱了。
    人家都有些意外。
    乔玉笑道：“拿着拿着，我都还怕给少了，要不是你们帮忙，这套设备我没有个四千多，拿不下来。”
    “再说了，你们帮忙找的关系，你们还得打点，我是真的怕给少了，都是同学，要是给少了，你直接跟我说。”乔玉认真道。
    同学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他们那边本身也是卖设备的，卖了设备还有提成呢！顶多就是你要的急，给你直接拿现货了，这点儿忙，凭着我跟他的关系，请他喝顿酒就行！”
    现在吃饭喝酒，用不了几块钱，这五十块绰绰有余。
    乔玉闻言，又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盒子来，从里面挑了两支钢笔：“这个就当酒钱了。”
    结果把同学给臊的：“我都说不用了。”
    但乔玉还是执意要给。
    她省了大几百，拿出一百块钱来给帮忙的同学回礼，那是应该的。
    这钢笔对乔玉来说，就不值什么钱，但是别人买，总是要花个五六块钱的。
    算是很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在乔玉的再三要求下，几个同学还是美滋滋地收下了。
    收下之后跟乔玉的关系便更加亲近了，直接拍着胸脯道：“以后但凡在县城这边办厂子、做买卖的事儿，你尽管开口，咱们同学一定给你办好了！”
    乔玉乐呵呵地应下：“那是自然，都是同学，我不找你们还能找谁。”
    这次商会那边没帮上忙，但是乔玉托了别人，自然也是要给些回礼的。
    商会的人不缺新鲜玩意儿和货物，乔玉也怕露馅儿了——他们成天往南方跑，南方发达归发达，到底有什么，人家门儿清。
    乔玉也怕万一送的礼物叫商会的人给看上了，人家回头来找她打听进货的地方，她是说好呢，还是不说好呢？
    所以就没送商品，而是第二回再来上课的时候，从老家带了一篮子鸡蛋和两只老母鸡来，交给商会的人。
    “大家伙儿帮我打探消息，虽然最后没买成，但还是不能叫大家白辛苦一场，这两只鸡是我舅舅家自己养的，这鸡蛋大家伙儿也分了。”
    商会的人自然不缺这点儿钱，这都是吃了改革开放第一波红利的人，里面不少人身家已经十几甚至几十万了。
    但乔玉知礼，会来事儿，让商会的人都对乔玉这么个小妹妹很是疼爱。
    “这回大哥没帮上忙，是大哥欠你的，正好这个月我们从羊城回了一车货，哥给你留一箱！”
    乔玉笑着答应了：“那敢情好，就多谢大哥了。”
    还有旁的几个人也笑着道：“我们没有大哥那么厉害，但是我那个档口，给你留个位置，回头你想卖什么，直接拿过来，哥给你卖了。”
    “姐有个车队，往后你要是想运什么东西，甭找别人了，直接来找姐！顺路的就给你拉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关系都十分之好。
    毕竟现在的生意是做不完的，还远远没到互相竞争的时候，大家更多的是对外界的探知。
    去南边，不敢一个人去，都是拉上个同伴一块儿的。
    去老毛子那里也是，找一个当地的向导和翻译，几个人搭个伙儿，互相帮着提醒、判断。
    互相帮助，才能走到这么远。

 第751章 红薯粉作坊的实验小队

    设备买齐之后，乔玉立刻就从红薯粉作坊里挑了四个人出来，单独组成一个小队。
    告诉他们接下来会有县里的专家来指导他们，要认认真真听专家的建议。
    而且因为老岳头家的老宅面积有限，摆不下另外一套设备，现在新设备留在老宅用，把原来那套七拼八凑的旧设备，拉到牛场的新厂房那边去，单独开一间！
    魏守进得知自己成了“新厂房旧设备”的小队长之后，简直激动得不能言语了。
    “我、我没想到我能当上小队长……”魏守进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红薯粉作坊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服陈乔玉，涨工资那回没给他涨，他还闹过事。
    那之后乔玉虽然没有冷落他，但显然更愿意扶持穗华和莲莲，还有刘婶子。
    魏守进可怜巴巴地左右出力，虽然后来工资也涨上来了，但是一想到之前跟不服乔玉，当众跟乔玉撕破脸掰扯的事儿，魏守进就觉得自己前途无望。
    好在红薯粉作坊的工资福利不错，就是无望，也比其他地方好。
    魏守进花了好长时间，终于劝服自己安稳下来。
    “只要老老实实上班，至少这工资拿得舒服。”
    他都做好准备以后一直就是这么个屈居于穗华莲莲和刘婶子之后的四号人物了……算上乔玉和宅子的主人老岳头，他连个五把手都算不上。
    有点憋屈，靠工资抚平的。
    但魏守进万万没想到，乔玉这回新厂房第一批人，居然把他给招了过去！还当了小队长！
    魏守进心里简直又感动又惭愧：“我还以为我……升不了官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乔玉笑道，“你虽然没有像穗华和莲莲那样挂名号，但是作坊里的大小事儿不都是你和刘婶子在处理吗？”
    “是，但……”魏守进眼巴巴地看着乔玉，“但我没想到你会让我带队去新厂房，没让穗华莲莲和刘婶子他们去。”
    乔玉笑道：“穗华和莲莲的重心不在生产上，她们是销售人才，新厂的业务以后也归她们销售，以后也会给她们在那边弄个办公室，但现在还不用过去。”
    朱教授他们的实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成果批量产出，暂时是不用管销售的。
    “至于刘婶子，刘婶子现在在作坊这边做的很好，但是刘婶子不识字，年纪又大了，她帮我管好作坊就行。”
    “倒是你，你年轻，还上过学，能够紧跟朱教授他们的新思想新办法，是最适合的人。”
    乔玉认真把自己的想法跟魏守进说了，魏守进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不管怎么说，我这是升官了是？”
    “啊？哈哈，是，算是。”乔玉没想到魏守进这人这么憨，对升职这事儿这么在意。
    她说：“暂时让你带队做队长，如果后续表现好，你这个队长就会固定下来。”
    “试验期间工资不动，每个月额外给五块钱补贴……因为要时常调试设备，试验新办法，会比熟练工做得辛苦一些。”
    “后面再根据生产情况进行调整。”
    虽然并没有直接答应升职涨薪，但是对魏守进来说已经很可以了。
    不光是他，还有另外三个被抽调的人，都高兴得不行。
    又两个还是外村的，当场就哭了。
    现在村跟村之间的隔阂还是比较明显的，一条村的不管内部怎么样，对外肯定是一致的。
    而他们这些从外村通过乔玉招工进来红薯粉作坊的工人，多少都有点儿没安全感。
    只能铆足了劲儿搞生产，盼着能拿高一点儿的产量提成。
    但是其他好事儿，没太敢想。
    没想到这回乔玉挑的四个人当中，竟然只有两个是本村人，另外两个都挑了外村人！
    这对外村人既是鼓励，也是认可。
    他们不用担心自己是外村的，所以在姚家村被欺负、得不到重视了。
    试产小队成立之后，魏守进带着大家奋斗了三天，把设备都安装调试好了。
    “难怪当时技术员来调试设备的时候，乔玉不拘着咱们去看。”村里人都说，“看看，现在连魏守进他们都会调试了。”
    当时大家都觉得乔玉傻，花了那么大价钱请来的技术员，居然不把技术偷偷藏着掖着，只叫自己人学，而是放开了，谁想学都能学。
    现在大家觉得傻的是自己——人家有心学的，跟上了，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这回调试设备，就不用请技术员了。
    “岂止是不用花钱请技术员了？我看守进和老五简直跟疯魔似的，除了吃饭洗澡，连睡觉都睡在牛棚里，天天守着设备，晚上还开设备呢！”
    “也不知道乔玉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出这大力。”有人感慨道。
    旁边就有人反问道：“要是你，拿了乔玉的工资，你出不出力？”
    那人想了想，这倒是，乔玉一个月给他们三十块钱的工资，时不时还有产量奖跟进步奖什么的。
    要是真有这么多工资，那是该出点儿力。
    “不光这么多！听说这调试设备的，每个月再给五块钱呢！”
    “魏守进回去就跟他爹妈说了，他爹妈喜得跟什么似的，天天在村口转悠，逮着人就说。”
    “哎，要是我家老二也能有这么一天，我也天天在村口逮着人说，可惜我家老二不中用啊！这两次招工都没招进去。”
    “别急别急，你看乔玉花了那么大力气把牛场给收拾出来了，以后肯定要做大生意的，到时候厂子招的人，肯定比现在还多。”
    “那倒是，希望到时候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起码能进一个。
    但凡能进一个，就能叫他们兄弟两个的婚事都不着急，进去工作一年，拿个三四百块钱，什么样的媳妇儿都能娶上了。”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没过两天，朱教授就带队到姚家村，指导乔玉的红薯粉作坊进行试产和改革了。

 第752章 专家下乡了

    姚金宝和老支书都对乔玉请来的“专家”特别重视。
    专门在村里找了几家平时做事儿讲究，住宿环境和卫生条件还算过得去的家庭，把专家们安排过去住宿。
    住宿费乔玉出，但村里人都不收。
    村里人有时候挺斤斤计较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要掰扯半天，但有时候又淳朴大方，热情好客。
    乔玉说她出钱，村里人连忙拒绝：“乔玉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咱村什么时候留个客还要收钱了？而且还是县里来的专家，这要是叫别的村知道了，不得笑话咱们啊？”
    挣钱有道，姚家村有的是挣钱的地方，不缺这毛的住宿费。
    乔玉说：“那哪儿行啊，一码归一码，住在家里给你们添麻烦了，咱们就按镇上的住宿标准算，成不？”
    “不行不行。”村民们死活不肯。
    谁会这个时候犯傻啊！
    眼看着乔玉的牛场改成工厂了，明摆着马上要招工的，这会儿给乔玉留下个好印象多重要啊！
    村里人都不傻，尤其还是大队长和老支书挑选出来的人家，更是识大体懂礼数，本就不会收钱，现在更不会收了。
    乔玉怎么说都没能说过村民们，也只能由着村民去了。
    除了住宿之外，就是吃饭的问题了。
    这个也好办。
    乔玉去找了栓子妈和栓子姥娘，栓子姥娘虽然不是本村的，但是干活的麻利劲儿，那是姚家村人人都称赞的。
    得知乔玉来找她帮忙做饭，栓子姥娘一口答应下来。
    “乖乖，你就是不说，我也是要去帮忙的。”栓子姥娘慈祥又宠溺地说乔玉，“要怎么做，你招呼一声就是了。”
    这几年栓子家在乔玉的帮扶下，也没少挣钱，不过因为家里人口少，没有别人家那么突出，但生活已然是无忧了。
    尤其是栓子姥娘，她是老伴没了之后过来女儿女婿家住的，户口粮油关系都不在这里，平时过得很是拮据。
    现在却能天吃上一顿肉，一年两身新衣服，时不时还能沾栓子和弟弟妹妹的光，吃个糖果、烧饼什么的。
    栓子姥娘见着乔玉青杨那都恨不得比亲外孙外孙女都疼，这会儿乔玉开口，栓子姥娘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你只管说叫怎么做，肯定给你办好。”栓子姥娘说道。
    乔玉笑道：“那行，那我就不客气地开口了。”
    乔玉说：“第一回来的有朱教授和他的两个学生，三个人要在村里住两天，第一天上午来，第二天晚上走，要吃两顿中午饭和两顿晚饭，一顿早饭。”
    “我会带着魏守进跟着他们一块儿吃，五个人，按照四菜一汤的标准做，粮食和肉我提前送来，千万别省着，一顿一斤肉是要有的。”
    “蔬菜我也不跟您客气了，自己家里摘着新鲜的就行，回头多少钱，您算给我，除了这些之外，我给您补贴两块钱的柴火油盐费，您看成吗？”
    乔玉没直说给栓子姥娘工钱，怕说了她回绝，话到嘴边改成了柴火油盐费。
    栓子姥娘果然就犹豫了一下，她毕竟是住在女儿女婿家里的，她心里自然是想帮乔玉，哪里会收钱。
    但是这柴火是外孙外孙女捡回来的，油盐酱醋是女儿女婿挣钱买回来的，栓子姥娘就有些迟疑了。
    乔玉见她迟疑，心里那更是明镜儿似的，也不待栓子妈说话，就拍掌道：“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哎哟这……这怎么能收钱呢！”栓子姥娘来不及说话，后悔莫及，想要改口，“做顿饭的事儿，哪里还要收钱！”
    但乔玉已经放下钱，快步出门去了，没给她们反悔的机会。
    栓子姥娘追了几步，到底赶不上年轻人的脚步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玉离开。
    回来看到八仙桌上的两块钱，臊的脸红，跟栓子妈说：“这真是……人家难得开一回口，我咋还想着收人家钱了。”
    栓子妈笑笑，把钱收起来递给了栓子姥娘：“娘，你就别推辞了，乔玉哪回叫咱们帮忙亏过咱？这钱你要是不收，回头她还得想别的办法补贴回来。”
    “她这么忙的人，哪里有时间想这个。”栓子妈拿起簸箕准备去地里摘菜，“咱们把乔玉交代的事儿办好，就是给她省心了。”
    说着，招呼栓子姥娘一起：“咱们去地里看看，这会儿还有什么菜。”
    栓子姥娘一拍额头：“是要去看看，这都九月了，地里的菜就最后一茬了，得去挑挑好的，要是没有，去找人换点儿新鲜的……”
    一切准备妥当，朱教授就带着他的两个学生坐车到了枫桥镇。
    乔玉开拖拉机去接的，贴心地给朱教授三人也准备了带网纱的草帽。
    “农村土路多，灰尘大，戴着这个，防晒又挡灰。”
    朱教授的两个学生拿着草帽笑嘻嘻的，还没意识到严重性，戴是戴上了，但是也没遮盖严实。
    结果等上路了，伴随着拖拉机突突突的轰鸣声，灰尘一瞬间就起来了。
    两人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灰，难受得直吐口水。
    朱教授乐呵呵地紧紧拉住自己网纱帽子的纱沿，说两个学生：“来之前叫你们端正态度，虚心一点，别仗着自己读了两个书，就瞧不起广大人民群众的智慧，看，现在吃教训了？”
    学生叫苦：“准备是做好了，就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好歹也是个镇啊，怎么还有这样的路。”
    乔玉在前头听着，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们镇其实挺穷的，也就是这两年才好点，路修了一部分，但是还没能全都修好，对不起啊，叫你们受苦了。”
    两个学生也连忙道歉：“没有没有，我们不怕苦，这挺好的，就是还没习惯。”
    “你看我现在吃了教训就知道了，以后肯定都把帽子戴得好好的。”
    两个学生是朱教授挑选过来的，虽然身上带着那股子青涩鲁莽的学生气，但是并不叫人讨厌，很快就跟乔玉攀谈起来。

 第753章 小陈厂长，你可真不像是会种地的样子

    “我们听之前的许教授说你很厉害，才二十岁就开办了一个作坊，解决了二十多个人的工作问题。”
    “哈，也没多厉害，就是把大家叫到了一块儿。”乔玉说道，“红薯粉的方子是我们村的一个年轻嫂子娘家带来的，我们村往年一直都盛产红薯，但是卖不出价钱去，便宜的时候两三厘一斤都有过，实在是挣不到钱。”
    “但是加工成红薯粉之后，哪怕七八斤红薯出一斤粉，卖两毛钱，那也多少能挣一点。”
    “咱们农村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村里的人，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人，都只能种地，没有别的收入，叫他们闲暇时间来做红薯粉，利用时间换钱罢了，算不上什么厉害。”
    两个学生听到这里，眼睛唰的一下睁大了。
    朱教授笑着点两个学生：“你们看，咱们的农民同胞也是很有智慧的，你们从书本上得知掌握了生产资料的人才掌握了财富，他们也能够从实践里得到真知，知道出卖劳动力只是时间的累积。”
    两个学生受教，对乔玉更多了几分钦佩。
    “不过——”一个学生开口道，“我看陈乔玉同学也不像农民啊，她上夜校大专，还开店开厂，跟我想象中的农民样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农民什么样？”朱教授笑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皮肤比锅黑？”
    学生们都笑起来：“没有没有，也不是那样，就是觉得乔玉同学看起来不像种地的。”
    “那你们可错了。”乔玉笑道，“我种地就算比不过成天扎在地里的庄稼把式，但也不差，还拿过两次小队的生产标兵呢！”
    说起来还有点遗憾，要不是那时候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姚金宝不敢把她的名字报上去，只敢在村内、小队内给个小奖以示鼓励……乔玉现在说不定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生产队标兵奖状呢！
    学生们对这种乡土事迹非常好奇，一直追问，等到了村口的时候，才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
    学生跟朱教授开玩笑：“朱教授，您说这条路要晃一个小时的，我们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来了？”
    朱教授可不怕他们调侃，只说道：“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们会觉得这条路短吗？”
    学生一想，可不是么。
    来之前只以为这里是什么苦寒落后之地，结果现在发现也不尽然嘛。
    路虽然破了点，但是有拖拉机。
    原本以为进村要一个小时的，最后半个小时不到就来了。
    心理感觉上一下子就好接受多了。
    等到了住的地方，朱教授跟男同学住一家，一间房里搭了两张床，女学生跟大牛二牛的一个堂姐住。
    屋子虽然不如城里的高大明亮，但是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尤其是乔玉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两个干净的脸盆和水杯：“两个盆，小的洗脸，大的洗脚，水杯也都是新的，洗过没用过的。”
    乔玉说：“别的还缺什么，尽管说，我家就在村口。”
    别说两个学生了，连朱教授都有点惊讶：“乔玉同学，这太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乔玉笑道，“咱们村难得请来一回专家，这是应有的待遇。”
    朱教授不同意，两个学生也特别耿直单纯，直接掏出钱来要给乔玉：“不行不行，我们出发之前辅导员给我们开过会的，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乔玉当然不会收，她说：“现在也算不清，等后面你们实验结束的时候再一起算，这期间说不定还缺别的，还要找我呢！”
    学生一想：“也对，我们还要住一段时间，还要吃饭……都的麻烦你们了。”
    乔玉笑眯眯地应下：“就是就是啊。”
    反正就是现在不收钱，至于等走的时候怎么算？到时候再说。
    朱教授是个务实的人，放下行李就带着学生去参观红薯粉作坊了。
    进作坊之前，三人都领到了一套专门给来访人员穿的浅粉色长袍，跟医生的白大褂差不多样式，之前乔玉本来买的是白色的，但是作坊里的工人都觉得白色太不耐脏了。
    还有些村里的老人忌讳白色，不愿意看到红薯粉作坊的人成天穿着白大褂晃来晃去的，找乔玉投诉。
    后来乔玉就专门去现代买了一批浅蓝色的给工人穿，还有浅粉色、淡绿色的，用来区分不同的人员。
    朱教授跟两个学生，还有乔玉，都套上了粉大褂。
    那个女学生还有些欣喜：“这衣服还挺好看的，这个粉看着虽然没那么显色，但是叫人觉得淡雅柔和。”
    到底是城里的大学生，村里人看到这个都还嫌颜色不够重，不够花哨呢，倒是朱教授的学生一眼看出来这个颜色是精心设计的。
    乔玉笑道：“你们不嫌弃，不觉得麻烦就好了。”
    女学生叫张晓茉，一边套上粉大褂，一边说：“不麻烦不麻烦，你这样做很好，现在咱们的私营企业和作坊就是需要这样的安全卫生意识。”
    虽然才只跟乔玉见了半天不到，但两个学生已经看到了乔玉在生产管理上的先进意识，更加钦佩这个乡镇女企业家了。
    作坊里，魏守进等人早就到了，见面之后一一介绍，魏守进也没敢耽误正事儿，老老实实把孔雀尾巴收起来，一五一十地给朱教授他们介绍红薯粉作坊的工序。
    朱教授的两个学生拿着本子，不停地记录着，对于一些感兴趣的部分，还会举手请示：“你好，请问我们能试试吗？”
    这可把魏守进给骄傲坏了，心里直念叨：“专家就是专家，说话都这么客气。”
    而后赶紧道：“可以试，可以试，我们厂长之前打过招呼的。”
    厂长么，自然就是陈乔玉了。
    “我们可不是什么专家。”两个学生笑道，“我们是朱教授的学生，朱教授才是专家。”
    说完，就收起本子，按照刘婶子的指导，一一洗手，开始进行手切红薯研磨粉浆的过程。
    朱教授此时踱步到陈乔玉身边，很是赞赏地看了看她：“一个农村小作坊，能够做到工序标准化，真的相当不容易，现在很多国营大厂都还没有标准化作业流程的意识。”
    乔玉不敢夸自己先进，只谦虚道：“也是在别处学的。”

 第754章 作坊里的两个活宝

    这话朱教授一点儿没怀疑。
    他当然也知道，民营企业家里确实不乏一批能力优秀的人才，敢为人先，思想先进，但往往缺乏科学的管理能力。
    很多人靠着自己的能力特长，拉拔出来一个队伍，却没办法通过科学的管理办法，让团队持续发展。
    大多数人最后都会因为个人能力受限，团队无法自主成长，而导致企业无法继续壮大。
    但今天来看乔玉的作坊，朱教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震惊的。
    “你的这些管理理念，正是我们的乡土企业所缺乏的。”
    “我们见过很多小作坊，都是刚开始发展不错，但很难坚持下来，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而倒闭，生产流程没有标准化，就是其一。”
    乔玉非常明白朱教授的话：“刚开始我们也是的，一开始连研磨机都没有，我就是找了几个人，请了个师傅教。”
    “但即便是同一个师傅教的，用同样的红薯，同样的步骤，也会出现质量不一样的情况，因为大家没有标准，都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和理解去做的。”
    “刚开始我们也走了很多弯路。”乔玉想想刚开始天天蹲在红薯粉作坊里，跟大家一块儿做红薯粉的时候，有点唏嘘，“一开始大家切的块儿都不一样，一步差异，导致后面磨粉浆的步骤就麻烦，磨的粉浆也是粗细不均匀，更别说后面的煮粉。”
    “后来是大家伙儿一次次调试，确定下来手工切块的大小标准，所有人都练了足足两天，才能保证不管拿到什么样的红薯，第一时间就能判断怎么能够切成标准大小的块儿。”
    “我们还弄了个秤，时不时抽查复称一下。”乔玉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样才能保证大家长期维持在标准水平。”
    这些事都很小，说起来不值一提，但只有做的人才知道，从发现问题，到解决问题，到找到预防问题的过程，有多难。
    “现在说起来就很简单了，但是当时也是困扰我们的大问题。”乔玉说，“每一个刚进来的工人都会出现各种问题，后来我们就整理出来了标准作业手册，情况才好转了。”
    朱教授点点头：“做的很好，是该这样做的。”
    此时那两个学生已经准备好了，切好了红薯，进行手工研磨。
    带队指导的师傅是田秀丽。
    她此时颇有些趾高气昂地说：“就算之后大家是用机器研磨的，但也都要掌握手工研磨，只有完全了解红薯的大小形状和粉浆的干湿程度、细腻程度，才能够操作好机器。”
    田秀丽是有些瞧不起这些城里来的大学生的，觉得他们娇气又矫情。
    张晓茉他们倒是不以为意，田秀丽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做。
    当然了，在田秀丽急急躁躁冲上来，一边呵斥一边要强行帮忙的时候，两个学生也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你说的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毕竟没有操作过，请先给我们两次尝试的机会！”
    “如果尝试之后还是出现错误，你可以纠正，而不是现在在我们还没有自行感知错误，进行调整纠正的时候，就急匆匆打断我们。”
    张晓茉做起事来的时候跟在路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在路上的时候叽叽喳喳的，确实像个城里来的娇气小姑娘。
    但是真到工作的时候，很有些铁面无私。
    她看了田秀丽一眼，没点破田秀丽想要用这种“提前批评、抢着上手”的方式来证明学生不行，只有她行的心思。
    田秀丽脸色涨红：“我这是在教你们！难道真要等出错了、出事了，我再纠正吗？”
    她说的倒是也没错，但乔玉还是把她拉到一边：“这只是手工磨，让他们试试。”
    田秀丽这才纷纷地站到一边。
    她心里确实有点着急。
    之前红薯粉作坊第一批招工的时候，她瞧不起红薯粉作坊这些人，没参加。
    后来后悔得跟什么似的。
    第二批的时候急忙参加了，只是来了之后才发现，红薯粉作坊里已经改了很多流程和要求，甚至还有机器帮忙了。
    好多她觉得只有她才会的东西，现在大家都可以按照标准流程来操作，机器更是比她手工快一百倍还不止。
    田秀丽有强烈的危机感。
    只可惜红薯粉作坊里的一半是老员工，手艺都不差，新员工又特别好学，进步飞快，田秀丽这个师傅，竟然没能找到多少机会展现自己的优势。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两个“笨手笨脚”的城里学生，田秀丽才自告奋勇要来当指导的师傅。
    可谁知道这俩学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竟然就这么直接当面怼了。
    田秀丽脸上挂不住。
    陈乔玉好心安慰她：“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他们自己慢慢摸索一下，后面发现不对了，再让你指导。”
    陈乔玉把田秀丽的心思拿捏的稳稳的，对她说：“你毕竟是师傅，你帮他们做了，他们就偷懒了，你还是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做，不然以后那么多徒弟，你都抢着上去帮忙，不得累死啊？”
    “那么多徒弟？”田秀丽的脸色立马恢复红润，兴奋起来，“没错没错，那么多徒弟要是都等着我一个个去帮，那得帮到什么时候！”
    田秀丽很快就收起了刚才那副急吼吼要上去跟两个城里学生抢风头的心思，老老实实在旁边站着了。
    陈乔玉忍不住笑了一下。
    红薯粉作坊里嘛，就有这么两个活宝。
    一个魏守进，官瘾大，觉得自己不同凡俗，坚决不肯同普通工人一起平庸。
    一个田秀丽，放不下师傅的身份，比不过老员工，就在新员工身上找优越感，总喜欢指指点点，好为人师。
    这俩人要是放在平时，那是挺讨厌的。
    但要是用好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就比如说魏守进，他要的就是不一样，只要乔玉说一句他认真负责，给他个小组长当当，他能够起得比鸡还早，天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别人还没来，他就先检查设备，别人都走了，他还要一一把东西归位，就图别人喊他一声组长。
    田秀丽也一样，有徒弟的时候她就是最好的师傅，但没徒弟的时候，显现不出来她的资历和本领，就容易着急。
    乔玉时不时给她画个大饼，她的心气儿就顺了，立马又是好老师了。

 第755章 我们才三毛钱的餐标啊！

    果然，在乔玉说后面还会有朱教授的学生下乡来，还得学，让田秀丽注意一下师傅的口碑时，田秀丽的态度就好多了。
    两个学生上手确实有点慢，一看就是没干过农活的。
    作坊里的工人也都瞧着，有些偷偷议论，但没敢大声。
    就这么的，几个工序就学了一上午，田秀丽心里还觉得不是太满意，但是乔玉在呢，她也没多说什么。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栓子就在红薯粉作坊门口探头探脑的。
    刘婶子出去问了一句，回来跟乔玉说：“栓子问啥时候开饭，都准备好了。”
    乔玉点点头：“这就收工。”
    栓子得了信儿，立马往家跑，准备告诉妈妈跟姥姥，可以准备端菜上桌了。
    这边乔玉也招呼张晓茉他们收工：“晓茉，刘洋，可以了，上午就到这里，休息一下，下午再来。”
    张晓茉和刘洋都是城里孩子，见到这种农村小作坊是新奇的，但真做起来，很是吃力。
    张晓茉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对陈乔玉说：“对不起，耽误你工作了？”
    “没有的事，你们这边是纯手工的，没影响那边的工人开机做事。”乔玉笑道，“快过来洗洗手，换下衣服去吃饭。”
    “去哪儿吃呀？”张晓茉脱了粉大褂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又嘻嘻哈哈起来，“朱教授说我们就三毛钱的餐标，也不知道能吃啥，够不够。”
    “够了够了。”乔玉招呼着朱教授他们往外走，“三毛钱在城里可能未必够吃什么，但在农村，还是能吃不少东西的。”
    农村蔬菜不要钱，柴火也不要钱，米么，自己种的，比买的价格肯定也低不少。
    唯一的就是鱼肉，说不定鱼都是自己打的，肉么，别人推着板车来村里卖是七八毛一斤，要是赶上村里有人杀猪，那就更便宜了。
    三毛钱的餐标，三个人就够一斤肉了，这在现在，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当然了，乔玉准备的远不止这些。
    大家一边说话一边往栓子家走去，今天魏守进陪吃，但刘婶子田秀丽他们好多人也都跟在后面，一直把朱教授他们送到栓子家门口，才各自回家吃饭去。
    “大家太热情了。”刘洋笑着道，“我还以为大家要一起吃饭，没想到是来送我们的。”
    大家也纷纷笑道：“不一起吃不一起吃，家里都做好了，我们自己回家吃。”
    大家就是看着觉得城里人稀奇，尤其是城里的专家。
    虽然真正的专家只有朱教授一人，但大家还是习惯地把张晓茉和刘洋也喊作专家。
    闹的刘洋和张晓茉不停地解释：“我们真不是专家，我们是跟着朱教授来学习的。”
    但村里人哪儿认啊，非不听：“你们是城里的大学生呢，大学生就是专家！你们读了那么多书，知晓的事儿比我们多多了。”
    张晓茉和刘洋也没法解释，大学专业划分，不同专业的隔行如隔山，他们还真未必知道多少村里人觉得他们应该知道的事儿。
    在栓子家门口说了好一气话，各家的孩子们也都凑着热闹过来看。
    上午他们来了之后就去了红薯粉作坊，乔玉的红薯粉作坊一贯是不让外人进的，所以孩子们也没去凑热闹。
    现在终于见到专家出来了，大家都纷纷围过来看。
    还有小孩觉得张晓茉看起来脾气好，就凑到她身边，看她的衣裳、包、水杯。
    张晓茉刚开始差点儿被吓了一跳，后来发现这些孩子们也没恶意，就是这么直接上手摸她衣服的行为，让她有点害怕。
    是在栓子家门口，栓子妈就出来赶人了：“不能摸不能摸！一会儿把人家的衣裳摸坏了！”
    “摸不坏！摸不坏！”孩子们笑着狡辩，但到底也是散开了。
    一通拉扯之后，大家才终于进屋吃饭了。
    姚金宝还专门过来打了个招呼，他晒得黢黑，满头大汗地拿着草帽扇风，一边给朱教授他们道歉。
    “本来说中午该陪朱教授吃饭的，但今天赶着收一批大蒜，明天就要交货的，大家都下地去了，等晚上，晚上在大队部吃饭。”
    朱教授连忙站起来说：“不用不用，姚队长，我们来之前说好了的，只是过来作坊看看，也帮不到村里什么，不能再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姚金宝急匆匆地说了句，“晚上再给你们赔不是，现在我先下地了，今天请了外村工，我得看着。”
    姚金宝没好意思说现在请的工人够油滑的，一会儿不看着，人家就会躲进地里偷懒，有些还会偷蒜呢。
    姚金宝飞奔着走了，朱教授他们终于能坐下来吃饭了。
    这一坐下来，栓子妈和栓子姥娘还有栓子跟流水似的把菜端上来，又把朱教授他们给吓到了。
    “这、这也太多了！”
    不光朱教授，两个学生也都被吓到了。
    刘洋更是惊得不住重复：“我们才三毛钱的餐标啊！才三毛钱。”
    俩学生都吓傻了，知道这是村民们热情，可也禁不住这么个热情法啊。
    这一桌上就六个人吃饭，朱教授和两个学生，然后就是乔玉、魏守进，还有去公社开会才回来的老支书。
    六个人，但桌上就有八个菜。
    一个鸡汤，一条鱼，一碗红烧肉，一碗回锅肉，一碗煎豆腐，一碗绿豆圆子，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盘凉拌菜。
    菜式不光多，菜里面的肉也多。
    那红烧肉是用碗装的，高高的堆成了尖，回锅肉也是，全是大肉片，煎得焦焦的，五花三层的肥肉都变得半透明了。
    朱教授三人坐立不安：“这不行，这不行。”

 第756章 姚金宝的大队长干不了多久了

    乔玉笑着把她身边的张晓茉按了下去，一边请朱教授和刘洋坐：“朱教授，菜都做好了，不吃就只能倒了，那多浪费啊。”
    朱教授都有些急了：“乔玉同学，真不能这么做，这、这违反纪律了。”
    啊？真有纪律？
    乔玉迟疑了。
    正这当口，老支书从外头进来了，把草帽一摘，朗声道：“专家说的啥纪律？跟我老头子说说看，要真是纪律，那肯定得遵守。”
    “这……”朱教授又说不出来，他无奈地上前跟老支书握手，“老支书，您这么做真是叫我们为难，我们下乡来已经耽误你们的事儿了，这再吃这么丰盛的饭菜，我们过意不去。”
    “那这事儿你别找我。”老支书笑呵呵的，“都是乔玉这丫头弄的，我只负责来蹭吃蹭喝。”
    老支书喜欢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虽然村里今年生姜大蒜大丰收，忙得不可开交，但老支书还是抽出时间来陪朱教授他们吃饭。
    老支书在，朱教授也不好意思再一直说下去了，只能招呼两个学生坐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朱教授有点严肃地说道，然后才说，“吃饭吃饭，老支书您先请——”
    饭桌上，老支书说到底还是给朱教授和刘洋灌了两盅小酒。
    朱教授再三说自己不喝酒，但老支书他们那个脾气，请人家吃饭，没有不备酒的。
    又跟朱教授说这酒是自己酿的：“度数低，但醇香！不喝就真是可惜了。”
    朱教授推脱不过，只能喝了一小盅。
    刘洋也被迫上架子陪了一小盅。
    张晓茉因为是女生，勉强算是躲过了这一劫。
    好在大家下午都有事儿要忙，喝一小盅意思意思也就停了，朱教授和刘洋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张晓茉悄悄对乔玉说：“还好没劝我，我是真不会喝酒。”
    乔玉笑道：“老支书是有些太过热情了，但不会失礼的。”
    劝酒在这会儿并不算什么坏事，反而是表达热情的一种方式，乔玉也不好阻拦，再者，老支书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不会好心办坏事儿的。
    果然，喝完酒吃完饭，朱教授跟刘洋一点儿事都没有。
    刘洋还咂摸着嘴说：“这酒喝着跟米酒一样，香，但是不醉人。”
    老支书哈哈大笑：“那是自然，真要醉人也不敢叫你们中午喝。”
    但老支书又说：“不过晚上等金宝一起来，叫金宝好好陪陪你们。”
    吓得朱教授连连摆手拒绝：“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我们真不喝酒！”
    又是一通说，才总算是结束了中午的饭局。
    下午，大家重新回到红薯粉作坊里，朱教授也穿上粉大褂，戴上帽子，跟两个学生一块儿熟悉红薯粉的工序流程。
    乔玉的标准化作业做得好，从切块磨浆到沉淀滤粉，煮制晾晒……每一步都清清楚楚。
    即便是像朱教授他们这样第一次来的，一天下来也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除了熟悉程度和速度产量上不如作坊里的工人，其他是大差不差了。
    刘洋做完一套感慨道：“我本来选的实践方向就是帮助农村作坊小企业建立标准化作业流程，现在看来是不用了，乔玉同学的这套流程已经相当成熟了。”
    乔玉连忙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们这是老作坊，手工部分也就这么多，新作坊那边有机器设备，还得你们帮我们看看，研究一下如何改进。”
    这点上刘洋倒也不推辞：“的确，上了设备之后，质量要求和工序节奏都跟现在不同，有需要调整改进的地方。”
    张晓茉也有自己的选题，不过她侧重在成本控制和管理流程上，需要多一段时间的观察。
    虽然这一次来主要是以熟悉为主，但是在大学里系统学习过的大学生，还是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
    刘洋提的时候还有点不太好意思：“我们的基层经验肯定是不如你们的，现在这样改确实麻烦一点，但是对以后是有好处的。”
    刘洋和张晓茉都小心翼翼地看着陈乔玉，生怕陈乔玉不答应。
    然而陈乔玉却只是低头在本子上记好，然后抬起头：“……没啦？”
    “啊？”两个大学生一怔，虽然是他们期待的画面，但是当画面真出现的时候，俩人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你真听我们的啊？”
    “啊？”这下轮到乔玉傻眼了，她拿着本本，有些不确定，“你们这话……怎么个意思啊？我是该听还是不该听？”
    “该听！该听！”张晓茉反应过来，说话都快结巴了，“我们就是、就是以前遇到很多不听取建议的，觉得我们一群学生啥也不懂，说的都是天方夜谭……”
    他们很难遇到一个这么配合的实验对象，张晓茉简直激动得都快哭了。
    “还有两条，不过不如这个要紧，但也可以改改。”刘洋赶紧把自己的建议都说了。
    乔玉都一一记下来。
    末了，她扬了扬手里的小本本，笑道：“你们的建议我都记下来了，可能乡下地方有时候是一时不能接受，但只要是对的，好的，大家迟早都会接受的。”
    刚开始不还没人接受乔玉要求红薯粉作坊的工人穿工装戴帽子，觉得这是出洋相么。
    但看看现在，大家都能接受了，而且还主动遵守。
    村里有个啥事儿通知，或者去作坊喊个人，都知道在门外喊，不轻易进去。
    进步都是一点点来的。
    两天的了解指导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朱教授约了第二期的时间：“应该半个月之后，到时候会有四五个学生，还是要麻烦你跟村里打好招呼。”
    “那肯定的。”乔玉点点头，“我们村的大队长跟老支书都非常支持。”
    朱教授笑道：“那就好，说起来，这大队长只怕也当不了多久了。”
    “什么？”乔玉愣住了，没明白朱教授是什么意思。
    咋了？
    姚金宝犯事儿了？
    她怎么不知道呢？

 第757章 啊？公社要没了？

    乔玉心里有些打怵。
    她自然是知道未来几十年是风云变幻的几十年，甚至短短几个月就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她知道的都是大变化，他们这小小的姚家村的事儿，没有什么报纸电视会记载，她想查也查不到。
    朱教授现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叫乔玉心里七上八下的。
    “朱教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是我们村有什么不妥的吗？”
    乔玉心里瞬间紧张起来。
    前些年家家户户互相举报，揪着一点儿小问题无止境上纲上线，打倒反派的事儿，他们就是没经历过，也听说过，那叫一个心寒。
    乔玉心里挺害怕的。
    “嗯？哦，没有没有，这跟你们村无关。”朱教授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道，“这是上头的一个政策，现在虽然还没完全定下来，但也差不多了。”
    “是什么政策啊？”乔玉问道。
    朱教授尴尬笑道：“这个还没定，暂时不能说，不过这跟你们村无关，这是政策性的变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一起的。”
    乔玉听得一知半解的，但朱教授明显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她也就没有再追问。
    开着拖拉机把朱教授他们送到镇上，赶上了最后一班去县城的汽车，乔玉才开着拖拉机回村。
    晚上趁青杨和余小姨睡下，乔玉专门去了一趟现代，也没买东西，就是过去查了查朱教授口中的“政策”。
    这一查，乔玉才知道，原来明年就会发布一个全国性的通知——撤公社，改乡镇。
    公社和生产队将不复存在，会重新划分为区乡镇进行管理。
    那姚金宝的大队长自然也不存在了，不过会以乡长的形式存在。
    乔玉松了口气。
    嗐，就这事儿啊，害她担心半天。
    不过查完之后乔玉也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其实从现在的姚家村就能明显看出来，生产队的作用已经不大了，约束力也没有那么强。
    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大家就变成了自己的负责人。
    不需要按照生产队的统一安排进行生产活动，可以自主选择，但也要自负盈亏。
    总归还是，大锅饭，吃不饱，开小灶才有积极性。
    乔玉查完资料，才安心回家睡觉。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乔玉的生活稳定且规律地忙着。
    天气转凉之后她就不用天天送新鲜蔬菜去现代了，三天去一次送鸡蛋，十天送一次干货和土鸡，顺带着补补货，也就差不多了。
    除却这固定的“出差”和每周末的夜校课程之外，其余时间她都投入到了新厂子了。
    饲料厂的设备、工具、人员，陆陆续续都进场了。
    乔玉依旧是一步一个脚印，不求走得快，但求走得稳。
    饲料厂第一批员工她只招了六个人，两个是本村的，其余四个里，有三个都是外村的，另外一个居然还是镇上的。
    村里人对这个人都感到很是不解：“你可是城里人，城里那么多厂子，你咋还到咱们乡下来找活儿了？”
    那个叫姜亚军的年轻后生挠着头，尴尬又坦诚：“镇上也算不上什么城里……在城里人眼里我们也是乡下人。”
    然后又说起自己的困境：“虽然我爸妈都是厂子里的，但是一个把工作让给我了的大哥，一个把工作让给了我大姐，就剩下我，求爷爷告奶奶都塞不进厂子里去。”
    “没办法啊，家家户户两个职工，底下一群孩子，早些年还好，现在都到了上班的年纪了，进不了厂子，总不能就这么在街上晃？”
    姚家村的人倒是不理解了：“不去厂子也能找个活儿干干，做点儿小买卖什么的，怎么不去呢？”
    姜亚军脸都红了：“说起来你们不信，我们那家属院，一个个的都以是厂子的工人，端铁饭碗为荣，这辈子都不会去做小买卖。”
    “我爸妈也是一样。”姜亚军也是没办法，“我说我进不去厂子就跟同学一块儿干，但我爸妈坚决不同意，说我要是不进厂子，他们死都不会瞑目。”
    然后姜亚军就找啊找的，可镇上已经是厂子的最末端了，镇上的厂子他都进不去，还能往哪儿找啊？
    只能往乡下去了。
    姜亚军起先是找的大芦沟的砖窑厂，正儿八经乡下的厂子，也就砖窑厂、煤矿厂这些地方了。
    煤矿是肯定不会去的，砖窑厂看着还行，听说效益不错，离镇上也不远，路还好。
    姜亚军心说，乡就乡了点儿，好歹也算个正经厂子，能跟爹妈交代了。
    可等到了砖窑厂一问，好家伙，人家现在招工的名额都排到大后年去了。
    砖窑厂的负责人跟姜亚军说：“我们厂子里的工人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就这些名额，还是说服了老职工退出去，才能给安排上的，但是谁家没有几个后辈亲戚啊，指名道姓占着坑排队的都排到后年去了，你这样的，实在对不住，就是想进来，最早也得从后年开始排起。”
    姜亚军都傻眼了，没想到一个村里的砖窑厂都这么火爆。
    这下惨了，要么无业游民，要么，就是回去跟哭天喊地说他不进厂子就死不瞑目的爹妈硬刚。
    姜亚军哪个都不想选，最后也是赶巧了，人家见他好歹是上过高中的，指了个路。
    “咱们这边你是排不上了，要不去姚家村看看？姚家村有个厂子在找人，他们哪儿不搞关系户排队。”
    “当然了。”砖窑厂的负责人也说道，“人家不搞关系户排队，招工的选拔就更严格一些，你得实打实过得去有希望被招。”
    “不过就是第一期没被招也没关系，好好准备着，看她那样子，估计还有第二期第三期的。”
    大芦沟村就挨着姚家村，姚家村有什么动静，大芦沟村自然也是知道的。
    别的不说，这份儿从山沟沟里办厂子的勇气，砖窑厂的负责人还是挺佩服陈乔玉的。
    这边姜亚军也连忙谢过人家，只是心里还有点忐忑。
    砖窑厂在他看来已经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这什么姚家村……也没听说有什么厂子啊？
    这招工，能行吗？

 第758章 这招工，能行吗？

    姜亚军将信将疑地到姚家村打听。
    原本只是想来探听探听情况的，结果没想到姚家村那叫一个热闹。
    距离姚家村还老远呢，姜亚军就觉得路上的人有点多。
    他家在镇上，但是也有亲戚在乡下，所以时不时也会到乡下来，但是以往来的时候，只有过年走亲戚拜年的时候才有这么多人。
    姜亚军有点疑惑，看着成群的人，心里不太愿意相信——这不能都是去姚家村的？
    但是他的不信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越靠近姚家村，人就越多。
    等到村口时候，姜亚军甚至不得不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推着走了。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
    姜亚军一路的纠结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抓了个路人就问道：“你们都是来姚家村参加招工的？”
    “是啊，你也是吗？”那人倒是挺热情的，还主动给姜亚军介绍，“去那边的墙上看，都有招工公告的。”
    “还弄得挺正规……”姜亚军嘀咕了一句，谢过人家，就往墙边去挤了。
    但是墙边的人更多，姜亚军推着自行车根本进不去，只能想办法找了个树下，准备锁车。
    结果他锁车的架势刚摆出来，就被人拦住了。
    “这边不能停车。”树下玩闹的孩子们正玩着呢，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啊？说我吗？”姜亚军有点不确定，但毕竟这附近想锁车的就他一个人，“这里不能放车？”
    “是啊。”终于有个小孩儿在打弹珠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姜亚军，顺便还给他指了个方向，“去那边，那边有两家都挂着牌子的，看车。”
    “噢，噢，谢谢。”姜亚军有些迷茫地推着车往小孩指的方向去，果然就看到了门对门挂着牌子写着看车的人家。
    其实也没几步路，只是他刚才着急看墙上的招工公告，没往这边看。
    姜亚军推着车子，试探着问门口的大娘：“大娘，这里能放车吗？”
    正在缝衣服的大娘眼里看着针线，穿了一针才道：“能，放院子里，拿个牌子，给你看着。”
    姜亚军将信将疑地把车子推进来了，跟院子里已经停好的几辆自行车摆在一块儿。
    看了一圈，从一个竹篾簸箕里拿了一对牌子，一个系在自行车龙头把手上，一个自己带着。
    这架势八十年代的人没有不熟悉的，出门找地方看自行车嘛。
    但是……
    姜亚军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走，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问了一句：“这里看车收费吗？”
    “不收费。”大娘干脆利索地回答，“村里已经给了钱了，车放我们这里，不叫在路上堵着。”
    似乎是看出来了姜亚军的疑惑和不适，大娘稍稍停了一下针线，跟他解释道：“我们村每次招工人都多，加上今年还赶上生姜大蒜的收购商来，人就更多了。”
    “村里的路还没修好，但起码不能叫堵上了，所以都安排了人看车。”
    “你进村口的时候没留意？”大娘一副了然的样子，慈祥地笑道，“村口也有两家，你刚才那个岔路口往晒谷场……就是收大蒜的那边，也有两家。”
    “都是不收钱给看车的。”
    姜亚军回忆了一下，刚才好像确实见到有几辆自行车往岔道的另外一个方向过去了，就是不知道那边也有专门停车的地方。
    “你们给停车，不收钱……这不是白干活吗？”
    大娘乐了：“你这小伙子，咋听话就听一半呢？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村里已经给了钱了。”
    “村里一个月给六块钱，叫家里没事儿帮着看车，平时车也没那么多，像现在招工就多一些，所以专门在门口守着。”
    “要是平时呐。”大娘心情很是愉快，“也不用守着，时不时看一眼就行，一点儿不费事。”
    农村谁家里没有七八口子人啊，中间的劳力干活去了，剩下的老的小的，小孩儿就是在门口树荫下面玩弹珠，也能顺便看个车，有人来的时候招呼一下就行了。
    这六块钱等于村里白给的，谁不乐意啊。
    大娘心里很骄傲，多说了几句，姜亚军听着听着，都有点羡慕了。
    自家爸妈自从把工作岗位让给大哥大姐之后，四十多的年纪，在镇上能干的也就是这样的活儿，给人帮忙、打扫、看门什么的。
    还没这个轻松稳定呢。
    姜亚军跟大娘聊了一会儿，顺便也问了问招工的事儿。
    “噢，是来招工的啊，那你可得赶紧了，看完通知要去大队部登记领牌子。”大娘说道，“早点去早点排上，不然兴许招工面试的时候都排不上第一天呢。”
    姜亚军惊讶：“面试一天都面不完吗？”
    “那可不，去年红薯粉招工都面了两天呢。”大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现在新厂子招工，那肯定比之前更严格。”
    姜亚军一听，也不敢再聊下去了，赶紧出门去看公告。
    等到了公告的地方，人群那叫一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刚想往里挤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小女孩儿拿着个小玩具喇叭来维持秩序了。
    没错，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在维持秩序。
    小玉拿着陈乔玉给的玩具扩音喇叭，表情严肃地喊道：“不要挤，不要挤，这面公告栏看不到，可以往左边去，那边的公告栏是一样的。”
    “大队部门口也有，三个地方都可以看，还可以去新厂参观，新厂门口也有通知。”
    小玉对着挤得不分你我的群众，叹了口气：“这么多地方，分开分开！”
    姜亚军觉得怪好玩儿的，这么一个小姑娘，说话跟大人似的。
    他反正也挤不进去，干脆蹲在一边看小姑娘准备怎么做。
    只见小姑娘拿着大喇叭喊了半天，只有十来个人听见了，从人群外围离开，去别的地方看。
    只是这十来个人跟现在被挤得水泄不通的通告栏门口的人群相比，还是太少了。
    剩下的人就跟听不到似的，还在一个劲儿地往里挤。
    姜亚军心说，估计也不是没听到，这小喇叭还挺大声的。
    纯粹是听到了但不想去，怕别的地方也跟这里一样挤，又或者只觉得这里熟悉，只敢在这里看。
    小玉喊了几遍，大家都不为所动，她就收了喇叭，去刚才给姜亚军指路的小孩儿那边。
    然后揪了一个小孩儿出来，跟他说了几句话，那小孩儿把地上自己的弹珠一收，然后朝自己的小伙伴一招手：“干活了！”
    然后小孩儿们呼啦一下都起来了，把弹珠往兜里一装，呼啦啦一阵风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