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之我是朱允炆》 第1章 初来乍到 第一章 初露峥嵘 额,头好疼,缓缓睁眼,还未来得及起身,就听见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皇孙醒了,快,!快去通传万岁。” 历史专业的研究生朱允炆跟随导师正在南京明帝陵参观,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正当他满脑子疑问怎么回事的时候,脑中涌入一股从未有过的记忆。这是大明朝,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这一天,太子朱标薨了,在连续几天的守灵哭泣后,朱标的儿子因为身体虚弱晕了过去。而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如今也就是自己,竟然是朱标的儿子-朱允炆。这真是扯淡啊,这种只有在小说中才能遇见的事儿竟然碰到了自己的身上,巧合的是自己的名字本就与明建文帝朱允炆重名,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想的起这么个名儿,为此平时没少招同学和老师的玩笑,大家还很默契的给他起了个外号“建文帝”,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前世的朱允炆没有什么亲人,因为2000年左右我国拐卖儿童案件高发,他是被拐卖的,在人贩子转了好几手还未找到下家之前,他有幸被公安解救了。不幸地是他从此没有找到家人,在那个dna还未普及的时代,只好寄生孤儿院,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依靠政府的政策救济和一些匿名好心人的资助,加之其本身聪明,高考、研究生考试,他都通过了,眼看今年就毕业了,本来大好前途,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就意味着朱允炆对于前世也没有太多留恋和挂念的。 整了整思绪,既来之,则安之,想到历史上这位当了三年皇帝就被从皇位上赶下,后不知所踪的建文帝,他决定要改变这一段历史,开启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宣御医,快给皇孙查看”,一声苍老却又威严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老人疾步从过道走来,虽老态尽显,却步履盎然,行走中透着王者风范,一众宫人俱都伏首而跪,不敢发出声响。这就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 朱允炆赶紧爬起下床,他此刻内心紧张又兴奋,这位历史上的布衣皇帝对后世的影响很大。纵观明代历史近三百年,虽出现过学木匠的(天启)、练丹的(嘉靖)等奇葩皇帝,也有被敌人俘虏的(正统、天顺,二者是同一人朱祁镇),但没有一人是软骨头,即使天下已经易主,末代皇帝崇祯也以不屈的意志自行了断,而不像其他朝代皇帝那样伏首称臣,这也正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气。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朱允炆说着就要跪拜。一双大手及时将他扶住,“免了,咱大孙身体有恙,不要在意这些俗礼”。朱元璋将朱允炆扶起,他的眼睛红红的,头发有些凌乱,沧桑的面容在朱允炆面前尽量显得和蔼。 “孩子,你好些了吗?”朱元璋轻轻摸着孙子的头,关切的问道。 “皇爷爷,我无碍的,只是您老人家要保重身体啊。”朱允炆也真心的说道。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老人对他的爱,前世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这一刻他不再孤单,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在心中萦绕,不自觉的他抱紧了这个便宜爷爷的腰。 似乎感觉到孙子对自己的依赖,朱元璋心里更加难受了。先是妹子撒手人寰,从此无人再叫他重八;而后自己悉心培养的太子,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朱标又离他而去,只留下这个孩子,孤独的感觉包裹着他,同时也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为这个孙子披荆斩棘,让他安稳的接过大明江山。爷孙俩说了一会,朱元璋就离开了。 “二虎,淮西那帮人有什么动静没有”?朱元璋看着手中的奏章,忽然对旁边的侍卫说道。“回皇爷,消停了。”锦衣卫指挥使二虎恭敬说道。 “哼,咱知道他们咋想的,以前标儿在,他们仗着了标儿仁义护着他们,嚣张跋扈,现在标儿不在了,他们是怕咱家的屠刀了。”朱元璋眼中杀机顿现。“让你的人,给咱盯死喽。” “属下遵旨!”二虎一震,连忙答道。他知道皇爷又要杀人了,不免有些害怕,皇爷每次杀人都是斩草除根,动辄上万人头滚滚,令人胆寒。 “陛下,皇孙朱允炆求见。”大殿门外老太监张谨通报。 “让咱孙儿进来。你去办事,别在这候着了。”朱元璋摆摆手对着二虎说道。二虎告退,出门时正好遇见朱允炆,躬身行礼后离去。朱允炆看着那身飞鱼服,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瞬间不淡定了。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朱允炆给朱元璋行礼。 “来,坐爷爷旁边来,帮爷爷看看这写的啥。”朱元璋有意无意的说道。 朱允炆拿起一封奏章,半天才看完,说道:“皇爷爷,这说的是河南近来多雨,恐怕发生水灾,希望朝廷提前拨部分赈灾物资,以备防患。” “嗯,对咯,就这么两句话的事,咱大孙都能说明白,写了多少废话。咱家要不仔细找,都不知道说的啥事,这些不务实事的官员,该杀。”朱元璋愤恨的说道,似乎官员的长篇大论让其很是恼怒。但朱允炆知道,这是在为明年的案子找借口呢。他现在还不是皇太孙,尽管按照历史的进程,他很快就会成为皇位的继承人,但现在还不是,因此他对政事是不能参与的,过度的着急反而会让事情变得不可预测。 “乖孙啊,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再跟其他皇子皇孙一起学习了,爷爷给你单独指派了先生教你。”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慈爱的说道。 轰,朱允炆只觉得血液沸腾,尽管知道这件事再有几个月就来了,历史上四月朱标薨,九月朱允炆封皇太孙,但现在这不就是个赤裸裸的开头吗。“孙儿谢过皇爷爷。” “孩子啊,你也已经十四岁了,长大了,你应该明白爷爷的用意了,爷爷不奢求你能做到旷世明君,但爷爷希望你能守住爷爷给你的这份家业,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你父亲很仁慈,如果不薨,将来定是个贤明君主,看得出来你继承了他的性格,富有仁爱、孝顺。”朱元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你没有他的手段,他虽然仁爱,看事看人还是比较准的,也有驭下的方式,在这点上,你不如他,记住,学问你已经够了,你要学的是权谋,是驭下之术、是识人之谋。” “孙儿记住了,皇爷爷,您放心,孙儿定不负您的期望。”这一刻,朱允炆的眼中显示出坚定的目光,少了平日的柔弱,多了一种果敢抉择的锐利。朱元璋也感觉很惊讶,这个他疼爱的孙子似乎与往日不同了,更像自己年轻的时候,罢了,估计是孩子失去父亲,一瞬间长大了而已。 第2章 站稳脚跟 次日早朝,议完日常国事。“着翰林院修撰黄子澄、兵部侍郎齐泰、汉中府教授方孝孺即日起入皇孙允炆府教授业课。”当旨意宣读后,朝堂中嗡嗡地议论声响起。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堂下众臣,尤其是淮西的骄兵悍将,说道:“咋啦,鸡窝里炸毛了?咱就是给皇孙找了个教书先生,你们就这么大反应,要是咱将皇位传给他,你们是不是还要造反呢!” “陛下息怒,臣等不敢。”一众大臣立马禁声,请罪道。这也就是在太祖时期,要是换到明中后期,内阁大臣的口水都能淹没皇帝,还有啥不敢的。例如万历当皇帝那会儿,张居正基本就是“皇帝”,他拿人家也没招。 “咱想你们在太子薨后心里都在猜想,猜想着咱归西后谁当皇帝,你们好依附归属,那咱今天就明白的告诉你们,大明朝的第二任皇帝就是咱大孙朱允炆!”不等下面众臣作出反应,朱元璋接着命令道:“礼部,即日起你们给咱好好琢磨,务必于九月份将皇太孙册封事宜办妥、办好。”说完扫了一眼大殿中众臣,直接宣布退朝,后大步离开。 蓝府,管家来报:“老爷,颖国公、等几位派人来传信,约老爷在福楼客栈一聚。” “荒唐,他们不知道上位已经不满意俺们了,还要聚一起干啥,谋反吗?这要是让上位知道了,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告诉他们,不去。”凉国公蓝玉气呼呼的说道。 不大一会儿,管家又来报:“老爷,” “说了不去,你是聋了吗,没跟他们说清楚吗?”蓝玉似乎很恼怒,不等管家说完就大骂,顺便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凳子。 “凉国公好大的火气啊,呵呵。”朱允炆从门外走入,恰好看到这一幕。 “臣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来,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蓝玉对着朱允炆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毕竟现在圣旨未下,按礼不用行跪拜。但同时从此处也可看出,蓝玉的骄横,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就没看得起这个未来的君王,如果换做以前的朱允炆,或许心中会有所不满,但现在的朱允炆,从历史的长河中已然知道蓝玉的为人,这就是个头脑简单(打仗除外,)四肢发达的猛人,你要说他想篡位,呵呵,估计他到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想法。 “你们都先下去,我跟国公聊一会儿。”朱允炆屏退左右,如今皇太孙的面子还是很大的,都知道这就是未来的皇帝。就算锦衣卫安插了眼线,也不知道二人具体说了什么。而且皇太孙见蓝玉,压根就不用打探,皇帝就能知道交谈的内容,谁让人家祖孙情深呢。 朱允炆随意的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端起面前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凉国公不必紧张,算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舅爷,虽然我不是常太妃亲生,但毕竟从我父亲那亲情辈分是没法改的。我屏退左右,也只有一句话对你说,这是我个人的话,皇爷爷他老人家不会知道的,你命不久矣。” 蹭,蓝玉猛然起身,怒目而视,但瞬间他就想明白了,这不是朱允炆要杀他,而是上位要他死,他能反抗吗?这辈子跟着上位南征北战,在朱元璋面前,他就是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人家才是运筹帷幄的将帅,论谋划心计,人家是祖师爷级别,胡维庸、刘伯温等当世智谋大家都被收拾了,他也就是个幼儿园水平。再者说了,蓝玉凭心而论就没有过反抗朱元璋、反抗大明朝的心思,因为大明的建立也有他的付出,而他这一切也都是朱元璋给他的。蓝玉啊,你无处可逃了。 朱允炆看着表情颓丧的蓝玉,他知道这个人虽然骄横毛躁,脑子却是正常的,像这种事他结合近几年发生的种种案件和朱元璋的态度就能明白,梁国公为何变成凉国公,尤其朱标已经死了,还有谁能护着他。其实不管他骄横与否,其本身的才能就注定了在朱元璋死之前,他必须死。 “殿下突然造访,恐怕不是单单告诉下臣这个信息。”蓝玉恢复神态,慢悠悠的问道。 “当然,我可没有那么闲,跟你明说了,你服从于我,我保你无恙。”朱允炆笑道。 “殿下说笑了,蓝某本就是大明的朝臣,自当忠于大明。”蓝玉正色道。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你要忠于我,这跟忠于大明还是有点区别的。行了,你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今天来也就是让你知道,皇爷爷那边我会保你,这就够了。”说着,朱允炆起身没理旁边还在皱眉思考的蓝玉,径直离去。 奉天殿,朱元璋听着二虎的汇报,乐了。嘿,娘的,这小子以前就是个读书用功、至孝遵礼的书生,什么时候学会这种驭下的举措了,还屏退左右,就是不让咱知道呗。罢了,这江山迟早是他的,越厉害越好,也省的咱不放心,还得给他抹平一切潜在的危险。 “皇上,皇孙求见。”内侍来报。“让他进来。”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朱允炆行礼。 “乖孙,找咱有啥事儿啊!”朱元璋明知故问道。 “皇爷爷,孙儿今天未经允许去见了凉国公蓝玉,特来向皇爷爷禀报。” “哦,你去见他作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丘八。” 朱允炆上前坐在朱元璋膝下,给老爷子轻轻锤着腿说道:“孙儿知道,皇爷爷是怕孙儿以后镇不住淮西这帮人,守不住咱这家业,所以想帮孙儿把路铺平,蓝玉他们就必须死。” 闻言,朱元璋眼神犀利的看向二虎,二虎冷汗直流,连忙跪下道:“陛下息怒,臣未曾向任何人透漏过,包括皇孙殿下。” “皇爷爷,不怪二虎,他未曾跟我说过这些事。这些都是孙儿自己想的,以前父亲安在,我不曾想过这些,但自从皇爷爷上次跟孙儿谈过心后,孙儿就知道了您的用意。”朱允炆连忙解释道。 朱元璋难得正色的面对朱允炆,不再是平日的溺爱,道:“好,既然你如此聪慧,那你告诉朕,若朕驾崩,你当如何控制他们为你所用?” 朱允炆也停止了捶腿,正面看着朱元璋说道:“自古造反都需要兵,否则再优秀的将领都无济于事,有战时他们因战成名,在经历无数战争的磨练后,他们对打仗拥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正所谓一将终成万骨枯。无战时他们拥兵自重,导致当兵的只知将帅而不知国家和圣上。所以骄兵悍将难以控制。” 朱元璋和二虎同时惊奇的看着朱允炆,他们想不到一向文弱的朱允炆竟然对军事有如此的见解,且不说其他,光是对战争将帅的理解,竟能几句话就总结的如此精辟。 朱允炆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若依孙儿,第一,当自封军队最高领导者,当然,孙儿自知无指挥才能,这只是一种控制军队的手段,起码让当兵的知道他们最高的领导者是谁,谁给他们发军饷;其次,军中百户以上的任命均需上报朝廷,待皇上决定,孙儿知道皇上肯定不知谁能担任,毕竟军中职务太多,小的百户千户不可能全部知晓,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要发一种军中的证明,载明某人任某军队某职务,加盖玉玺皇章,且在兵部备案,这样就可以让当兵着都能知道他的职位是朝廷给的,而不是将帅给的,就算有反叛之心,兵部一查,明了可见;其三,历来将帅所长不同,带领的军队作战也有所长短,孙儿认为将帅需轮换,比如蓝玉善急攻冲锋,傅友德善稳中求进,让他们每隔三年轮换管理对方的军队,参将、亲兵也在军中轮换,可五年一次,这样,既可保障军队的作战质量,随便一支军队都可做到进可攻、退可守,还能保证军队的忠诚,因为就算有人想要造反,他们也没时间把整个军队掌握,达不到上下一心,跟随的人几乎没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政治工作一定要做好,额,就是当兵的思想问题。” 朱元璋呆呆的看着朱允炆,仿佛不认识他一样,老天爷,这还是那个只会读圣贤书的孩子吗?从军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朱元璋深知朱允炆这几点计策的可用性,这可比杀人要厉害的多,杀人只能杀一部分将帅,而这几计几乎将军队从将帅到小兵都为自己所用了,谁还敢不听话。在这一瞬间,朱元璋心酸至极,他为了大明江山,悉心培养了多年的朱标离他而去,对他造成了莫大的打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但是孙子的文弱又让他担心不已。这下好了,单凭这几条就绝对可以控制住这帮丘八。至于政务方面,就凭他给孙子选的几个人,绝对没问题。 “二虎,嗯?”朱元璋喊了一声,发现没动静,转眼一看,二虎傻乎乎的还跪在地上,痴痴的看着朱允炆。“你他娘的看啥呢,这么盯着咱大孙看,哈哈哈。”说着一脚了二虎一个屁墩,顿时乐的哈哈大笑。 二虎顿时回过神来,跪地说道:“二虎恭喜陛下,得此圣孙,乃陛下之福、大明之福。” 哈哈哈,朱元璋笑的开怀,你个马屁精,不过咱听着舒服,咱的孙子就是真龙。 “二虎,以后咱大孙要你办的事,务必当咱交代的一样,还有,把你的那些眼线都撤了,暂时不动他们了。”朱元璋吩咐到。 “臣遵旨”。二虎虎躯一震、激动万分,答道。他知道这是朱元璋念在他辛苦多年的份上给他荣华富贵呢。 “好了,你下去。”朱元璋屏退了二虎,然后吩咐内侍:“传膳,今天加个彘肉,咱跟大孙一同吃。”因为猪与朱同音,为了避讳,所以老百姓都叫猪为彘。 不大一会儿,宫人端着膳食进来,馒头、一盘猪肉、一只烧鸡、几份蔬菜类、一份清汤。看着这几样菜,朱允炆瞬间感觉以前的电视局都白看了。其实大明开国之后,百废待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现象大量存在,这种经济现象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发展是需要时间的。朱允炆之前就感觉饮食有点单调,但他没多想,以为是身体的前任主人就是这样的饮食习惯,现在看来,还是太穷了啊。 第3章 皇太孙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份,礼部已经将皇太孙册封事宜准备好了,这天,朱允炆早早就被薅起来,净身洁面,穿戴盛装。太子特有的金龙袍服穿着在身,在礼仪官的引导下走入大殿,站在朱元璋的的皇位旁,朱元璋看着这个与他几乎一般高的孙子,虽身体单薄了些,却也英姿卓越。随后礼部官员揭开圣旨,庄严的宣告皇孙朱允炆顺从天意民愿,封为皇太孙。文武百官集体跪拜,先向朱元璋行礼,后向朱允炆行礼。随后朱允炆在朱元璋的带领和百官的拥护下,一同前往太庙祭祀,告知祖宗。一天的册封事宜累的朱允炆晕头转向,终于结束了。晚上,朱允炆躺在床上,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摄政了,而且可以培养自己的班底。 “七国之乱,乱在于藩势大,而今藩王犹如七国之王,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削藩日后势在必行。”齐泰等三人在东宫一如既往地对朱允炆进行洗脑,朱允炆静静的听着,以前因为自己还不是皇太孙,虽有实却无名,这一次,他不准备再沉默了。 “先生敢言削藩,试问可有良策?”朱允炆故作感兴趣的问道。 方孝孺胸有成竹的说道:“先以藩王中势弱者进行,收归权柄,皇命一到,他们自当遵从,否则乃不忠之辈。” “那强者呢?”朱允炆接着问。 “强者先派人掌管当地军队,撤除藩王军中职务,而后以礼制之,若有不服者,可就近举兵伐之,如此,此事必成。”方孝孺骄傲的说道。 “你们二位也是这个意思?”朱允炆对着齐、黄二人问道。 “我们三人仔细思虑,此事若如此,当可为。”二人答道。 “我这里有几个问题,先生或可参考一下。一、若依你们所言,削藩以弱者为之,那弱者本就手无兵权,也无反抗之力,为何要兴师动众削其,造成其他藩王恐慌,若连纵抗旨,势必事起,我朝现百废待兴,北边又有北元强敌虎视眈眈,借机入侵该当如何?二、就算各藩王不连纵,那北边燕王、宁王等九大塞王皆手握重权、镇守边塞、抵抗外敌,削其后谁人可守?谁又能守得住?三、若燕、宁等抵抗,其久经沙场,且跟随开国良将学习用兵之道,手下又多强兵,若战败又当如何?你们的想法很好,但是战争不是靠想象来定性的,战场之变化多端,想必各位也还记得皇爷爷与陈友谅鄱阳湖大战,陈友谅60万大军,我明军仅20万,贼船高大,我舟弱小,何以得胜?”朱允炆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三人眉头紧皱,都在思考朱允炆所说的问题,朱允炆抱着他这几个月写的一样东西,打了招呼后去了朱元璋处。开玩笑,你们三个书生,忽悠我削藩,历史上建文帝咋死的,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削什么藩,老子心中有比这更好地办法解决。 “大孙,你上次说的那个治军的路子,我已经派人准备实行了,但是最后那个政治思想是怎么回事,爷爷还是不太明白。”朱元璋问道。 “皇爷爷,那个其实就是挑选忠诚正直之人,在军中担任官职,负责给兵卒宣传爱国忠君的理念。”朱允炆说道。 “哦,原来是要文官干的事,可是文官不懂打仗,兵会越带越弱的,这一条不要也罢。”朱元璋考虑了一下说道。 “皇爷爷您别急,我当时说过这一条很重要,就是因为如果这一条施行好了,就是军魂。文官当然不能带兵,他们单独有名称,就叫政委,作战、训练等事宜一律严禁他们参与,他们就相当于教书先生一样,只负责军队的文化建设。”朱允炆耐心解释到。 “哦,咱明白了,好,咱这就着人做事,过个几年,咱大明之师当无敌。” “皇爷爷,您别急啊,孙儿给您带来了礼物,您先看看。”朱允炆说着,把放在旁边的东西递给朱元璋。 《税收制度》,看了一会儿,朱元璋神情凝重,“召户部尚书吕昶、大学士宋濂还有翰林的官员。等等,把李善长也叫来,让他们急速见咱,不必着朝服。”吩咐道。 李善长,因为弟弟牵扯胡维庸案,被贬为民,软禁在家,若无意外,他将跟蓝玉一同被杀。此时接到召令,他的内心又燃起了希望,连忙吩咐管家不用备轿,着几个下人轮流背着他向宫中跑去。在宫门口,他遇见同来的吕昶、宋濂等人,双方遇见,都感到很惊讶,这是出了什么大事,来不及多想,急忙一同小跑着进宫。可怜了三个老人,明明一阵风都能吹倒,却不敢停歇。 殿内,朱元璋来回踱步,左右侍从屏息凝神,他们担心皇帝发怒,自己枉死。 “陛下,户部尚书吕昶”“宣,快宣!”不等侍从禀报完,朱元璋急忙说道。 “臣、臣等参见”“哎呀,免了,免了,你们先看看这个。”朱元璋不等众人行礼,把手中的卷轴递给上下喘气的众人。然后看了李善长一眼,说道:“你也看看。” 李善长闻言大喜,上位啊,你终于放过我了,他憔悴的脸上露出久违的欢喜,眼中带着深深的感激望向朱元璋,行礼致谢。朱元璋摆了摆手,对这个老伙计他也是内心复杂。 “皇上,此乃我大明之幸事啊,若按此法,我大明将蒸蒸日上,举世无敌,臣恭喜陛下。”吕昶伏地而贺,作为主管国家经济的高官,他激动万分。这篇文章中涉及的很多,大体就是把以前按人头收税的制度变为按土地面积收税,其实这就是明后期张居正改革的主要内容。 “臣敢问此册出自何人之手,老臣愿辞去尚书一职,保举此人任职。”吕昶说道。这个老头一生为官,其能力超然,一般人还真入不了他的眼,就连曾经的宰相胡维庸,他也看不起,可想而知,他对这篇改革的评价之高。 “臣不敢苟同,陛下,此册所列制度虽好,却不可施行。”宋濂说道。 “为何不可?”朱元璋丝毫不惊讶,其实他早就知道不可的理由,但还是询问宋濂。 “其一、人头收税乃古之税收制度,历朝均用此制度,盛世也曾屡现,如汉文景之治、唐贞观之治,可见人头税有其优;其二、将人头收税改为土地收税,必将引起大族的反抗,士子不满,底层收税将变得更为艰难;其三,现大量流民尚无土地,如依此册,短期内将造成国库紧缺,财政吃紧;最重要的一点,是大量开垦荒田,地主、士绅的土地将无人耕种,反而导致良田变荒,白白损失了上好的田地,这是动摇国本啊。”宋濂有理有据的说道。 这时惠妃派宫人来见朱元璋,朱元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朱允炆,说道:“听见了,人家反对你的策略,你跟他们议,议好了再跟咱来说,咱有事先走了。” 朱允炆一脸懵逼,这不对啊,这老爷子平时不是国事为大吗,咋就这么、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这还是那个劳动模范朱爷爷吗?还不等朱允炆搞明白,一群大臣就围了上来,他们没想到皇太孙竟然提出的改革策略,着实吃惊不小。 在几个老头的围攻下,朱允炆只得耐心的一一解答,“首先,人头税确实历朝遵循,但是这种税收制度在每个朝代后期,土地经过大量兼并,事实上八九成的农民没有了土地,不仅造成了收税越来越少,而且民变激增,前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点吕大人应该深有体会。” “太孙殿下说的不错,元朝确实如此。”吕昶说道。因为吕昶本是元朝的官员,后为朱元璋所用。 朱允炆接着说道:“至于士绅反抗,试问哪个变革能不被人反抗,我大明将士用命换回的安宁,就不是给他们享受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他们种着大明的土地,岂有不交税之理,若真有此人,那他是想割地占据吗?”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我们辛苦的处理政务,每年俸禄勉强维持生活,又不敢贪,注意,在朱元璋时代,贪污可是要杀头的,当然,明后期贪污最为严重。凭什么地主坐在家里享受,有官员已经私语起来。 “第三,虽说短期内财政会出现紧缺,但没有宋大人说的那么严重,因为土地是变不了的,只不过将原来应该流民交的税换成了地主交而已,但不出三年,国库就会成倍增长,从长远来看,是利于国家的,并且还顺带解决了流民问题,百姓安居乐业,也节省了治理流民问题的费用;第四,良田无人耕种问题,老百姓有了自己的土地,地主又耕种不了那么多,那只能减少手中的良田,这一部分良田一国家可以收购用来赏赐有功之臣,二经过一段时间,部分良田就会转卖到农民手中,形成人人卖力、年年丰收的盛景,如有灾年,也不再难以度过,朝廷也可轻易赈灾。”说完,朱允炆看了一眼众人,吓了一跳。只见他们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就仿佛看一个未穿衣服的美女似得。完了,装过头了。 在热烈的氛围中讨论结束,大臣们带着兴奋回去了,他们要整理今天所获得的信息,按照皇太孙的意思和皇上的表现来看,这个改革估计要实施了,因此他们得提前把能想到的都整理好,这就是做臣子的本分。 李善长旁听了一下午,他一言未发,只不过浑浊的眼中露出震惊的光芒,他也想不到一个十四岁的皇太孙竟然想出这般治国决策。 就在他也起身告退的时候,朱允炆却说:“李善长,你随我来,我有些问题还想要问你。”说完不等李善长回应,即自行离去,李善长疑惑了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第4章 李善长的机遇 话说朱元璋这边,在太监的带领下,匆匆穿过御花园,来到郭惠妃这里,郭惠妃正跟几个妙龄女子说话,见到朱元璋,连忙起身下拜。朱元璋坐在主位上,看了一眼其中的一个女子,随口问道:“孩子,你多大啦?” “回皇上,民女今年二八。”女子恭敬的答道。 “嗯,抬起头来,咱看看。” 李茹紧张的抬起头,她不知道皇上要干啥,难道说老皇帝要选美?千万不要呀,我真的不想嫁给老头子,虽然这个老头是天下地位最尊贵的人,心中乱想着。尽管她不情愿,还是没办法拒绝。 “好了,你先回去。”朱元璋说道。 李茹懵懵的,她不知道这位皇上要干啥,只看了他几眼,问了两个问题就让她回去了。不过幸好,看来皇上没看上我。 如此这般,朱元璋接连问了好几个女子,等到最后人都走光了,郭惠妃才笑着说道:“皇上,您这样问人家也太直白了,看把这些孩子吓得。” “咋,咱就这么吓人?”朱元璋不乐意的问道。 “皇上恕罪,妾不是这个意思,您不知道,同样身为女子,她们是以为您要给自己选妃呢。”郭惠妃强忍着笑意说道。 “胡说,咱都这把年纪了,选妃干啥。”朱元璋红着脸说道,他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也觉得有点羞人。 “不知皇上您中意哪家女子?”郭惠妃见好就收,不再谈论这个问题,她这么说也是为了朱元璋能留在她这里,这个工作狂已经好久没来她这里了。 “我看李善长的孙女就行。”朱元璋道。 “可是李善长现在是民籍,会不会委屈了皇太孙。”郭惠妃说道。 “哼哼,他李善长命好,碰到了咱大孙。这个你不用管,咱自有主意。”朱元璋说道。他一直秉持着后宫不得干政的理念,因此尽管心中有主意,也不会跟妃嫔讲,当然,马皇后例外,毕竟人家是患难夫妻。 “天色不早了,妾安排膳食,皇上且在这边用膳可好?”郭惠妃悠悠的看着朱元璋问道。 “咱就是准备在你这吃饭的,今晚咱就住这了。”朱元璋凑上前悄悄对郭惠妃道。 郭惠妃瞬间脸色红润,欣喜的吩咐下人准备饭菜。 朱允炆回到东宫,着人准备了饭菜,邀请李善长一同用餐。李善长以自己庶民身份坚持推辞不就。朱允炆也就不再坚持,他虽然不理解古人的这种尊卑规矩,却也无可奈何。单独给李善长准备了小桌饭菜。 “你知道我为何要你来东宫。”朱允炆边吃边说道。 “殿下是赐恩于我,善长感激不尽。”李善长回道。 “你其实心里很清楚,皇爷爷忽然叫你来参与这些政事,而且还是我主导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赐恩吗?”朱允炆不满的说道,他对这个老滑头有点郁闷了,明明自己心里什么都明白,却装糊涂,摆什么架子,非得请你?要不是老子,你明年就跟着蓝玉一起挨刀了。 “殿下,老夫确实感激殿下,老夫现在是民籍,不再是朝臣,实在不知殿下的用意。”李善长装糊涂的说道。你们爷孙想让我辅助你,还没有一个好态度,当年朱元璋请我时何等礼贤下士,后面说贬我就贬我。到你这了,我不得多拿捏拿捏。 “呵呵,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书生还是一抓一大把的,既然你老了,有点糊涂了,那就回去。”朱允炆生气了,眼神犀利的看着李善长,冷冷的说道。 李善长懵了,这种眼神,他只在朱元璋的眼中看到过,那还是当年杀胡维庸时,他明白了,这位皇太孙跟他爷爷一个德行,要是不能为他所用,他就不能再活在世上。冷汗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臣明白了,殿下恕罪”,李善长跪下说道。称谓的转变也就相当于李善长认同了朱允炆,不管以后如何,目前他也只有这一种选择了。 在经过朝臣讨论细则的方法及问题后,半个月后,由李善长任改革都使,前往浙地进行试点。为什么选择浙地呢?这就很有意思了,因为浙地原本属于张士诚的领域,在与朱元璋对峙争天下期间,浙地的百姓以其富饶的土地条件为张士诚提供了充足的后勤保障,这让朱元璋一直耿耿于怀。在建国后大赦天下时,就只有浙地的赋税不降反增。这次也不例外,这种试验的事,就你这个地方了,谁让老皇帝心眼小呢。 第5章 民间疾苦 北平,燕王府。北方的冬天来得早,农历十一月刚过,河水就已经冰封了,城里城外都铺着一层薄薄的雪,朱棣围着火炉,旁边温着一壶烧酒,边上放着一盘烧鸡,对面坐着一年老僧人,两人无声相对而坐。朱棣吃完烧鸡、喝足烧酒,才感觉驱散了寒冷,他看着对面假寐的老僧,说道:“那个孩子似乎转性了啊。” 老僧道:“弱还是强?” 朱棣道:“谈不上强弱,但可以确定的是少了一些书生气,似乎对他的老师不是很尊重,有一种敷衍,对军事和政治倒是很上心。” 老僧道:“比之太子如何?” 朱棣道:“当然比不了大哥,最起码文官武将都服大哥,他却还未达到这种程度。” 老僧道:“那就无碍,殿下安心发展,趁洪武年,有机会的话亲自去看看。” 朱棣看了老僧一眼,心中一惊。能让这老和尚担心的可不多了,让自己前往京都,不就是朱允炆的改变已经让老和尚有了留心的资本,心中默然。 京都南京,虽然没有北方寒冷,但是也是寒气逼人。朱元璋祖孙两难得的在城中转悠,这也是朱允炆看朱元璋日夜操劳政事,哄着老小孩出来散心。走到一处烙大饼的摊子前,朱元璋眼前一亮,这烙饼多像当年马皇后给他烙的饼,睹物思人,朱元璋问道:“妹子,这饼咋卖?” “一个饼两个钱。”老板娘边忙碌边说道,这是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老妇。似乎是怕朱元璋不买,又说道:“老哥哥,你尝一下咱的饼子,配着猪杂,吃着可香哩。” 朱元璋眼前一亮,笑呵呵的说道:“行,咱就来一碗。好久没吃到猪杂了。” 很快,两碗碗热腾腾的猪杂就着几张大饼就上来了,朱元璋一边吃着,一边跟摊主聊着天。“半天咋就见你一人在忙活,你男人呢?”朱元璋随口问道。 “男人跟老皇爷当年在湖上打仗的时候死了。”妇人手中活一滞,答道。 朱元璋噎了一下,又问道:“可惜了,我记得朝廷都发放了抚恤金,也给了土地,你不在家种地,咋在外面跑生活。” “嗨,别提了,不瞒老哥哥说,一看您都是富贵人,不知道小老百姓的关系。我男人分的土地,我也守不住啊,肚子又不争气,只给他生了个闺女,这不就让族里人占了嘛。”妇人有些无奈的说道。 “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地他们占了,还不给你们娘俩活路,你咋没去告他们,朝廷可是发了大诰的。”朱元璋气愤的说道。 妇人道:“告啥啊,不瞒您说,咱本就一个妇人,抛头露面的,难免有人说闲话,我不在乎,我也得为自个儿姑娘着想啊,这要是传出去,谁还愿意娶。在一个就算告赢了,也没啥意义,到时候三天两头的找茬,您说这地还咋种。倒不如早早给人家,也落的安全不是。” 小家大家一个道理,朱元璋深深的感觉到了,他忽然想到朱允炆之前对蓝玉等人的庇护,瞟了朱允炆一眼,这个孙子似乎比自己想的更长远啊。正在这时,三个农家壮汉靠近摊子,四周的锦衣卫都凝神戒备,稍有不对就准备出手。 “老嫂子,忙着呐。”为首的一个汉子说道。 “大兄弟,你看我都从族里搬出来了,看在你死去大哥的份上,你就放过我们。”妇人有些惊慌和苦涩的说道。 “老嫂子,你这话说得,我们又不是要干啥违法的事,倩倩毕竟是我高家的血脉,娃娃大了,我那大哥死的又早,这终身大事就得族里人管,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汉子一边自己卷起一个大饼吃着,一边说道。 “可是,可是倩倩跟我说了,她不愿意,再说那刘老爷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给人做小也委屈了咱闺女不是。”妇人柔声劝说道。 “这叫什么话,叫你一声老嫂子你还当真了。老太爷发话了,倩倩是高家的人,她要嫁谁由高家说了算,还轮不到你。”大汉不耐烦的呵斥道。“我来也就是跟你说一声,刘家毕竟是大家,凡事讲究一个体面,要不然哪有你参与的分。我去带倩倩回高家。”说完,大汉转身往城外方向走去。 “老哥哥,您二位的饭钱我不要了,能不能让我收摊,我有急事。”妇人急的就想追上去,却看朱元璋爷孙俩衣服华贵、气质不凡,又怕得罪二人,只得委屈道。 “无妨,咱正好没事,跟你一起去看看,顺便也能帮你出出主意不是。”朱元璋冷冷的说道。明显感觉他已发怒。天子脚下,还有人强娶强嫁,这是给咱老朱脸上抹黑啊。 妇人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快速用破布将摊铺盖住就跑,朱元璋二人跟着妇人,锦衣卫暗中保护。来到城外一处村子,破旧的茅草屋前,之间一满身补丁的女子正倔强的站在门前,原先的大汉不知道说着什么,女子静默无语。周围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穷苦人。 “倩倩,你没事。”妇人气喘吁吁的跑向女子。 “娘,我没事。”女子迎上来扶住妇人。转过头对着汉子说道:“二叔,我知道您的意思,老太爷也好刘家也罢,若非要我嫁,倩倩唯有一死。” “小丫头不识抬举,老子告诉你,你死不死跟老子无关,但你要想好,你娘可还在这里。”赤裸裸的威胁。女子虽不畏死,可是也不能抛下娘让别人欺负。无助、绝望的感觉。 “放你娘的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人家娃娃的爹死了,娘还在,那里轮得到你个外人做主。亏这娃娃还是你们家的血脉,咱看你就是畜生。”朱元璋破口大骂,毫无形象。朱允炆无奈的看着爷爷,这老头子本就大字不识几个,又军旅生活多年,虽贵为帝王,却改不掉随口骂人的毛病,应该说这也不是毛病,反正臣子还就怕朱元璋这种火爆脾气。 “敢问这位贵人是何人,为何管我家之事?”汉子也是眼尖之人,见二人衣着华贵,一时也拿不准,阴沉着脸问道。 “咱就是一个路过的,看你做的事不厚道,还就要管上一管。”朱元璋说道。 “贵人可知我高家,或者说刘家?”汉子对着身旁小厮耳语后,接着问道。只见那小厮离开人群,估计是叫人去了。 “一概不知,咱凭啥要知道,他们很牛吗?”朱元璋不屑的说道。 “这位贵人,你把我高、刘两家不放在眼里,无碍,但你可知刘家背后之人,刘老爷的孙女嫁作何人?告诉你,就是当今曹国公李景隆,这你总不会再不知道”。汉子一脸高傲的说道,仿佛他自己就是曹国公似得。 “哦,这么说我就知道了。可就算曹国公,他怕是也不敢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朱元璋道。 “你这老汉好胆,竟敢议论国公,我看你也是一富贵人,有能耐你在这等着。”汉子道。 “你不用激咱,咱就在这等着,你搬救兵可要快一点。”朱元璋直接坐在旁边的一处大石头上道。爷孙俩说着自己的话。 “你今天怎么一直没有说话?”朱元璋问道。 “孙儿觉得这不是个例,一直在思考应对之法,所以没有插言。”朱允炆道。 “哦,可是想出什么应对之法了,你说得对,这不是个例啊,唉。”朱元璋叹息一声,他明白这个孙子指的是什么了。平常百姓家尚且如此,帝王之家人口更多,朱元璋也不敢保证自己死后朱允炆就不受欺负,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总不能为了没有发生的事就痛下杀手,虎毒还不食子呢,无法、无法啊。 其实朱允炆并没有想的这么深,他就是简单的想把这种民间不平之事减少一点。至于历史上的藩王,他可不在乎,了解明史的人都知道,若不是朱允炆那几个臭招,朱棣早被玩死了。 约摸一刻钟时间过去了,一群人拥簇着一鼎华丽软轿走来,高家大汉连忙上前去迎接。软轿落地,走出一五十余岁的老者,圆滚滚的肚子一颤一颤,似乎装了个皮球。 “刘老爷,这点小事怎的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高二巴结着说道。 “哼,要是你高家办事利索,我还用得着来吗?别废话了,人在哪?我倒要看看是谁跟我作对。”刘老爷蛮横的说道。 “你就是刘老爷?”朱元璋瞪着刘老爷问道。 “正是老夫,不知尊驾是哪家,为何要坏我好事?”刘老爷斜着眼质问道。 朱元璋气笑了,不理他的发问,直接骂道:“你这老东西都能当人家女娃爷爷了,还恬着脸要纳妾,若人家贪图富贵愿意也就罢了,不愿意你还相逼,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大胆,敢跟刘老爷这样说话。”众随从撸起袖子,准备教训眼前这个不认识的老头。 “别急,刘老爷是,听说你认识李景隆?”朱允炆站出来问道。 “认识又怎样,不认识又怎样,你这娃娃直言国公名讳,不想活了吗。实话告诉你,我乃曹国公丈人,论起来还跟当今圣上有亲戚,识相的话带着这老头赶紧走,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似乎看出眼前二人的镇定,刘老爷一时也拿不准是哪家贵人,因此借了个台阶。 “呵呵,我记得李景隆娶得是邓家的女子,你姓刘的何时成了他的丈人了?”朱允炆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小女是曹国公第五房妾室,就算不是正妻,也是受宠的很。哎,你怎的知道国公这么多事情,你到底是谁?”刘老爷忽然转过弯来了,他感觉到了不安。 “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朱允炆向人群中招了一下手,一个暗中保护的侍卫到跟前低首听令后快速离去。周围的人都惊奇不已,这才感觉到身边似乎有许多不认识的人,而且身上都有一种戾气。 李景隆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心里下决定,回去就休了这个妾。“臣李景隆参见陛下,参见黄太孙殿下。” “国公免礼,起来回话。”朱允炆看到了这个历史上的草包,不得不承认,就其相貌来说,仪表堂堂,哪怕是在现代都是妥妥的大帅哥。这明显是能靠脸吃饭,却偏偏要用才华,误入歧途了。朱允炆心中暗想。 这时周围人也听到了,眼前老者就是当今皇上,年轻人是皇太孙,也就是下一任的皇帝。震惊之余都跪地而拜,刘老爷则直接瘫倒在地,他感觉脑子晕晕乎乎的,竟然直接吓晕了。 剩下的事就比较俗套了,朱元璋把李景隆臭骂一顿,责令他自己处理这件事。 第6章 辩论 一晚上起了三次夜,并且经常伴随着咳嗽,朱元璋一直不服老,他一生要强,却也抵不过岁月的糙磨。 借着烛火看着镜中苍老的容颜,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慌,不是对死亡到来的恐慌,而是对大明王朝的恐慌。他怕,历史上不乏明君,但明君为了那个位子也可以不顾亲情。尤其经过今天的高家之事,他感觉到自己的家也许也是这样的,那可不是一人的牺牲就能结束,往往是千万人的死亡。 天微微亮,朱元璋让内侍传旨,今日不早朝。众臣都感到很奇怪,朱皇上可是个劳动模范,像这种不上朝的情况是很少出现的。 用过早膳,他缓步向着东宫走去。朱允炆早已被方孝孺等人拉起来读书了,当然不是孩童所学的诗书,而是治国之学。 朱元璋示意随从勿声张,悄悄地站在门外静听。 渐渐地,朱元璋脸色阴沉,因为方孝孺几人话里话外都是教朱允炆削藩的意思,这并不是说不忠于朱允炆,而是在否定朱元璋的决定。 当初他幻想的是自己的子孙为大明守护江山,因为只有朱家人才会在乎来之不易的大明王朝,其他人他不放心,万一后世出现个如唐高祖、宋太祖的人物,大明怕会易主。 反之,哪怕后辈为争夺皇位起了争端,不管谁赢,天下毕竟还是姓朱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众多开国功臣要动刀的主要原因。 现在自己的孙子正在被别人教着对自己朱家人动刀,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可自己还没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连带着朱元璋心里也有些生朱允炆的气。 “殿下,藩王拥兵自重,有碍国之强盛。朝廷颁布的法令政策,在各地藩王处都打了折扣,长此下去,怕是尾大不掉啊。”齐泰道。 “不仅如此,藩王德行不齐,更有不学礼义之人,手握兵权,殿下若想以礼治之,怕是约束不住。汉朝正是因为实行削藩,才有了武帝驱除匈奴的伟绩,使得大汉存续数百年。”方孝孺道。 “你们说的太浮夸了,什么拥兵自重,藩王镇守边界,虽可以指挥作战,兵权却掌握在中央派驻大将手中,各藩王的私兵也都几千人,这也是皇爷爷批准的,齐先生言过其实了。”朱允炆道。 “方大人所言以礼不能治孤倒是赞同,礼只是在掌控绝对权力时才有效,但汉朝削藩我却不敢苟同,汉休养生息了几代人,在武帝时削藩,结果整出个七王之乱,你们只看到了历史上汉武帝留下的功绩,却没注意到百姓凋零、生活困苦,这算是盛世吗?其实孤倒觉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失去民心,就算现在削藩成功了,就能保证江山不易主吗?” 方、齐二人顿时有点呆,他们都是严格的儒家学者,倡导的都是仁义忠孝那套,理念上一直都合理的认为天下是士子与皇帝共治,这也是朝中所有文人、包括武将认为合理的,老百姓懂个啥。 “那敢问殿下,若殿下即位后,藩王拥兵不听帝令,甚至有举兵之事,该当如何?”方孝二人不服的问道。 “二位先生教我这么久学问,孤也很敬重先生的为人和学问。但在回答先生的问题前,孤先想问先生,这天下到底有多大?”朱允炆反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方孝孺拱手,豪气的说道。 “好,那么如果孤告诉先生,在西边、南边,甚至是大海的另一边,都存在肥沃的土地、丰硕的粮食和各种金属矿产,数万里的土地却不在我大明统治之下,有些甚至都无正统,先生以为我大明该当如何?” 朱允炆不等对方答话,接着说道。“大明要想强盛发展,就必须要接受更为先进的技术,掌控最丰富的物资,得到最富饶的土地,这些都需要耗费几代人的心血去完成,也只有这样,后世的子孙才不会屈居于深宫之中,在不断地发展中驱赶着大明的车轮滚滚向前。你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历史上的王朝更迭当然是一种规律,这个孤也不敢保证我大明真能万年正统,但是孤既然身在大明,就想要大明多一丝强盛,要让大明百姓多过一天幸福日子。” “藩王之事要看从哪个角度去分析,如果仅仅着眼于当前,那确实是一个隐患,而且孤的这些叔叔们可不会服孤,这孤知道。我朱家子孙不敢说胜过秦皇汉武,但却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如果说让他们为大明开疆拓土,他们绝不会犹豫。就凭这一点,孤断不会因为一些还未发生的事就不顾亲情。再者说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就是一位帝王应该做的事吗?难道孤因为有人反对一下就惧怕了?孤不惧任何挑战,孤只怕无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朱允炆都被自己整的有点心潮澎湃的。 “说得好”。朱元璋按捺不住,跨步走了进来。 “孙儿(臣)参见皇爷爷(陛下)”。见朱元璋突然进来,朱允炆与大臣都跪地请安。 “乖孙免了。” 朱元璋坐下后,对着下方跪着的方、黄二人骂道:“咱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诱导皇太孙对他的叔叔们下手,寻常百姓家尚且还讲究个孝字,你他娘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黄子澄紧张的跪着,他是忠于朱允炆,可他的头却不铁。反倒是方孝孺一脸镇定,似乎不怕眼前这位老皇帝。 “臣所言皆是为国为忠,既然陛下让臣教授皇太孙,便是认可臣之所言,陛下,若不削藩,皇太孙危矣,那才是臣之罪过。”方孝孺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历史上方孝孺确实是学问大家,也正是因为太过耿直,让朱元璋贬官,专门磨练他的性子,留给朱允炆登基后再复用。 但朱元璋没想到这人太过于忠诚,以致朱棣被骂的气极后诛了他十族。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不怕死的。 “你这个遭瘟的书生,咱儿子们替咱大明镇守边疆,是巩固咱大明皇帝的安全,按你所言咱儿子都是祸害?好,把咱儿子都削了,谁他娘的去守边疆,你这个连刀都没拿过的书生去吗?”朱元璋站了起来,铁青着脸骂道。 “藩王对外镇守边疆,是有功绩,但如藩王对内进行篡位,才是最大的隐患呐。现在我大明兵强马壮,何惧区区北元余孽,况且朝中名将之后深得其父辈真传,尽可保我大明安然无恙。”方孝孺争辩道。 “你去你娘的,咱砍了你这狗东西的头!来啊!把他们给咱拉下去剁碎了喂狗。”朱元璋争论不过,直接祭出了他的独门绝杀技能-砍头。 门外有带刀的锦衣卫进来,直接将方孝孺架着带走。旁边黄子澄脑袋伏在地上,汗流浃背、颤颤发抖,宛如吓傻了一般任由锦衣卫拖了出去。 第7章 爷孙交心 在方、齐二人被带走后,朱允炆搀扶着朱元璋坐下,同时对旁边的内侍传令:“皇爷爷是一时生气才说的,你去给锦衣卫传令,让他们先把人关到诏狱。”内侍悄悄的看了一眼朱元璋,见朱元璋坐着生闷气没有反对,躬身领命出去了。 朱允炆倒了一杯热茶,端给朱元璋后,将老爷子的腿放在自己身上,轻轻的锤打着。毕竟老了,腿脚不利索了。 朱允炆的这个举动让朱元璋气消了大半,到底还是咱自己的孙子贴心,这么好的孩子,幸亏没让他们教坏了。但同时朱元璋也很担心,虽然他恼怒方孝孺等人的做法,却不得不承认藩王确实是朱允炆的一个威胁。 自己当家,藩王都会乖乖听话,但换个当家人,尤其还是小一辈的朱允炆,他的叔叔们有没有二心不敢肯定,但是阳奉阴违必然是有的。 “大孙,你跟咱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朱元璋抚摸着朱允炆的脑袋,郑重的问道。 来了,这是一个考验。历史上朱元璋也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朱允炆回答是“先以德争取藩王的心,再以礼约束行为。不行的话,就削减属地,更改封地。如还不行,就只好拔刀相向了。”当时朱元璋也很高兴,因为这确实是个好计划。 但为什么历史上朱允炆失败了呢?因为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因素,那就是朱允炆的能力。朱允炆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一群书呆子教出来的书呆子皇帝,身边围着一群不懂军事的书生,理想主义占据大多数,纸上谈兵、漏洞百出,当然打不过久经沙场的朱棣。而且朱允炆一点儿也不仁义,即位后就迫不及待的拿周王、代王、岷王等5位藩王开刀,贬为庶民,并且还逼死了湘王一家,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按当时跟朱元璋说的方法去办。 这换了谁都受不了,本来你过得好好的,可是有人减少你的薪资、缩减了一些地盘、开除了一些帮手,虽然生气,但生活还可以,也不至于跟人家拼命不是。假如他要没收你全部的财产,还不让你活,那估计是个人都得拼命。 “皇爷爷莫要担心,孙儿已经想到了。首先叔叔们是不会反的,顶多就是骄横一些;其次,朝中武将均为久经沙场之人,就算王叔有二心,势必也要考量一下朝廷的力量。皇爷爷放心,孙儿在这里向您保证,绝不会伤害王叔们,而且,孙儿心里其实就没有惧怕王叔们会反,孙儿有信心。”朱允炆按照历史上的说法回答了朱元璋,却省略了武装拼杀。并且也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作为一个后来人,他知道只有朱棣有造反的野心和实力,但他却不担心,因为朱棣身边能帮上他的,朱允炆基本都清楚,趁朱元璋还能活几年,朱允炆有的是时间慢慢拔掉这些人。就这,要不是因为历史上的朱允炆实在太窝囊,乱用书生武将,瞎指挥,还发个什么“莫要让朕背上弑叔的罪名。”导致武将打仗还得保证朱棣安全,朱棣早就被灭了。一系列的骚操作把自己给玩没了,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朱元璋确实很高兴,他也认可朱允炆的说法,毕竟藩王们作为朱元璋的儿子,从内心里朱元璋还是不相信会反。同时,他也看到了朱允炆的这种王者之气,跟自己很像,就是没有自己心狠手辣,这不方、黄二人的性命就是朱允炆留下的,连臣子都能容,还容不下他的亲叔叔们吗? “皇爷爷,咱不说这个了,反倒是您,毕竟上了年纪,时刻要注意身体,对于一些平常的政事,可以交给臣子们去做,不必事必躬亲。”朱允炆一边将朱元璋的腿轻轻放下,一边招呼内侍准备饭菜,因为按平时,这会儿朱元璋下了早朝就得用膳了。 爷孙俩的饭菜也很简单,就是些大饼、白菜、烧鸡等几个,朱允炆刚来时还真不习惯,主要是菜品太少了。 “对了,大孙你那会给那两个遭瘟的书生说的在大明之外还有更大更富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朱元璋喝了一口烧酒后砸砸嘴问道。 “皇爷爷,是真的,在我们大明的南边和西边,都有大量的土地未被开垦,尤其是南边跨海之后,有许多能吃的粮食、蔬菜、水果,那里的人都没有正统,属于土人,他们不愁温饱,因为饿了就有现成吃的。”朱允炆据实答道。 朱元璋放下手中酒杯,掰了一只鸡腿,咬了一大口,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朱允炆,随意的说道:“哦,原来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咱从来都不知道。”说完冷冷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二虎,二虎顿时汗毛直立,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朱允炆心里一紧,自己这嘴真秃噜,老爷子生性多疑,自己从小就生活在深宫中,按理说是绝无可能知道这些地理知识的。 当然,朱元璋打死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孙子其实已经换了个人,毕竟穿越这种事放在现如今也是天方夜谭。他对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倒不怎么在意,而是在意有人竟然能越过自己,给朱允炆提供了这些不知真假的消息,灌输了一种征服的思想,这可是触动了皇权。一个喜欢武力征服的王朝是绝对存续不了多久的,前元就是鲜明的例子。这一刻,他动了杀机。 朱允炆知道朱元璋心里所想,当年杀胡惟庸的时候他就是这般的冷静,一直笑嘻嘻的将胡惟庸高高捧起,最后重重摔下。 “皇爷爷,孙儿不是有意要瞒着您,实在是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父亲薨后,孙儿那日晕倒,就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孙儿见到了父亲,是他对孙儿说的,而且还让孙儿不可告知任何人。”朱允炆跪地瞎诌。反正古人最是相信这些,要是你如实告诉他我是穿越来的,估计他以为你是脑子有病了。 朱元璋起身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孙子,他相信锦衣卫的实力,从二虎那里他知道无人跟朱允炆说这些。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紧张的问道:“还有这等奇事,那他还说了什么?哦,对了,是不是不能说。咱不问了,不问了。”随后满屋子来回踱步,一双粗糙的大手不住的挫着,就像一个孩子似的。 “孙儿倒觉得可以跟皇爷爷说,不管是父亲,还是孙儿,皇爷爷都是我们最亲的人,没有您,哪有我们。父亲还说…”朱允炆正准备接着忽悠。 “等等”。朱元璋打断了朱允炆,才发现朱允炆还跪在地上,赶紧上前拉起孙子。 二虎默契的让所有内侍都退了下去,自己也轻轻的关门,现在走廊外,守着殿门。 朱允炆搀扶着朱元璋重新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浓茶,而后绕到朱元璋身后轻轻地捶打着朱元璋的肩背,才开口道:“父亲还对孙儿说,大明若要长久发展下去,必要向南扩张,使得百姓人人有田种,家家有余粮,鳏寡孤独皆有所依。” 朱元璋听的很认真,是啊,若百姓人人都能填饱肚子,那谁还愿意造反生事。他在建立大明王朝后就一直在努力,严刑峻法都是对官员,对百姓他是轻徭减税,可是要想达到这种程度几乎又是不可能的。 现在,从自己的孙子口中得知这一切居然真有可能做到,虽然还是有所迟疑,但起码有了一丝希望不是。 “另外父亲还说皇奶奶走的早,他又离您而去,皇爷爷一定很孤独。皇爷爷一生都在为百姓谋福祉,让孙儿替他照顾好您,让孙儿听您的话,不要惹您不高兴。不能亲身尽孝,是他最大的憾事…。”朱允炆硬着头皮絮絮叨叨的说道。 忽然,朱允炆感觉朱元璋抖了几下,脑袋耷拉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掉在地上。 朱允炆轻轻的用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朱元璋顺势把头埋入孙子的怀中,抽动着哭出声来,渐渐的嚎啕大哭。 朱元璋很是委屈,同时也很孤独。朱标的死他一直都耿耿于怀,他自责是因为自己或许过于严苛,才导致儿子受到惊吓离他而去,没想到他最喜欢的标儿还挂念着他。作为一位皇帝,他是坚强的,同时朱元璋也是一位父亲,他的内心却又是软弱的。 看着眼前的老人,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抱着自己,满头的银发略显杂乱,黝黑的皮肤皱纹纵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泣不止。历史上强硬的洪武皇帝竟然是这般孤独可怜,朱允炆内心被触动了,这就是自己的祖父,自己前生从未感受过的亲情。这一刻,朱允炆才正真适应了孙子这个角色,从此以后,我就是大明朱允炆! 门外的二虎听到哭声,急忙推门而入,却见爷孙俩相依相偎,又默默地关上殿门退了出去。寒风吹落了院中树干上最后一片枯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条轻轻晃动。 第8章 官生也苦 威严的奉天殿上,群臣静默两旁,大殿中央跪着两名户部官员,耷拉着脑袋。 朱元璋黑着脸,“咱生平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要是当年前元不来征税,县府的官员不乱克扣卡拿,咱家也死不了那么多人,咱也不至于跟着造反。咱多次告诫过你们,不要贪,那些贪官的皮现在还没干透,你们就这么的上赶着去替他们?” 跪在地上的二人闻言,身体抖如筛糠,其中一人颤抖着说道:“陛下,臣自知有罪,有负圣恩,臣不敢奢求陛下免臣罪过,只是臣恳求陛下莫要牵连臣家人,这件事他们都不知道啊。” “皇上,臣恳求您饶恕陈大人一家。臣家中父母早亡,臣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直到遇见陈大人的母亲,她视我为己出,让臣第一次感受了温暖。她老人家依靠给别人洗衣来给我和陈大人凑足了路费,才让我二人能考中进士。她老人家一直有病在身,却无钱救治。陈大人妻儿老小均缝补穿衣,臣感念当年之恩,所以是臣主动克扣了发往河南的粮饷,陈大人也是事后才知。所有罪责臣愿一人担之。”李兵说完,低头磕在石地上。这一刻他依旧很惧怕,一个书生对死亡的恐惧是必然的,但他的心里却很坦然。 其实二人贪扣并不多,也就七十几两。在明中后期,一个太监随便都受贿贪污成百上千两,但这在大明朝初期,朱元璋统治下的大明可谓是数额巨大了,因为只要你贪污五两银子,就可以用一颗人头来付出代价了。 朱元璋面色依旧黑冷,冷笑一声,说道:“听听,贪污的理由都很充分,咱好像还不应该治你们的罪,反倒是该感动你们的同窗情深、至善至孝。咱就想问问,那遭遇灾祸的灾民找谁说理,这点银子对你们来说似乎不是很多,你们可知就这区区七十几两,能救多少灾民吗?起码可以够一个村的人度过饥寒,能救一个村的人命。” “来啊,把这两个狗东西拉下去,着刑部审理。”朱元璋下令道。 门外侍卫进来,面无表情的带走地上二人,其他朝臣静静地看着,没有人出言求情,亦无人借机打压。 待到朝会散去,朱元璋在谨身殿用膳,内侍太监苏里荣安静地服侍着。 “老狗,你跟咱多久了?”朱元璋喝了一口清粥,缓缓问道。 “回皇爷,老奴跟您有三十二年有余了。”苏里荣一边泡一杯黑黑的浓茶,一边平静地回答。 “你说咱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今天朝堂上那两个该死的狗东西说的,咱听了确实也动容,但咱又不得不严惩,你来给咱评评,咱到底对不对。” “皇爷定自有考量,老奴不敢妄言,再者老奴乃奴婢,不得干政。”苏里荣一点儿也不惧怕朱元璋,还是跟唠家常似得说道。 “你这老狗,呵呵,有时候咱在想咋就把你留下了。”朱元璋也一点儿不生气。 “老奴倒是也想去,奈何老奴答应过皇后要照顾好皇爷。”苏里荣收拾着朱元璋吃完的空盘子,眼中带着一丝向往地说道。 “咱还是不如咱妹子,她能喂熟你这条老狗,咱喂多久都白搭。行啦,你也老胳膊老腿了,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还端大盘,把你能的。”朱元璋看似在骂,却罕见的关心道。 “老奴伺候皇爷习惯了,趁着手脚还能动弹,多伺候一次还是好的。”苏里荣也毫不惊宠,却眼含关心的看了朱元璋一眼道。 “老狗,就是一辈子伺候人的命。”嘟囔着骂了一句,道:“去把咱大孙叫来,这孩子脑子里有东西,或许能给咱解开这个结。” 朱允炆这边自从方、齐二人被朱元璋拿下后,暂时还未安排老师,他也乐的清闲一下,专心的绘制着他的秘密。 “老奴见过殿下,皇爷让殿下过去。”苏里荣过来传话。 收拾了一下,朱允炆跟着苏里荣一起去谨身殿。 “苏公公,平时咋不见你?”朱允炆好奇的问道。 “老奴年龄大了,伺候不好皇爷,皇爷体谅老奴,让老奴休息,所以殿下不怎么见得到老奴”。苏里荣微笑着低头边走边答道。 “老家伙还不说实话,皇爷爷什么时候心疼过太监了。历史上就属洪武和建文时期的太监最不好过,尤其建文帝能被赶下台,其中就有他虐待太监的原因,让他身边的太监成了朱棣的间谍。”朱允炆心中暗想,嘴上却说道:“原来如此,那公公可要保重身体,皇爷爷既然如此在乎你,就说明你很重要。” “谢殿下关心,老奴遵命。”苏里荣依旧恭敬答道,心里却极其震惊。“皇孙殿下这是暗有所指啊。” 不大一会儿,朱允炆来到谨身殿。 “孙儿见过皇爷爷。”朱允炆行礼道。 “大孙来啦,吃过了没?”朱元璋笑着宠溺的对朱允炆道。 “吃过了,皇爷爷。”朱允炆老实的坐在朱元璋脚下,替他捏着以前受过伤的老腿。 苏里荣知道老皇帝要谈事,正准备出去,朱元璋用眼神暗示了下,是以他就安静的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低头静听。 朱允炆惊奇的发现,如果不仔细注意,完全就注意不到这个老太监,他仿佛就是隐藏在黑暗中。而且每次朱元璋谈事,周边是内侍宫女都会退出去,这次却唯独留下苏里荣,这个老太监不简单。 “大孙,你可能听说了,早朝时咱抓了两个贪官。”朱元璋说了一句,就不在有下文。 朱允炆知道这是朱元璋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所以在等待他的回答。“孙儿听说了,皇爷爷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处理的,所以宫中也传开了。” “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确实违法了,既然违法了就得承担责任。在承担责任的基础上可以适当地从轻一档。”朱允炆按照现代的法理逻辑进行。 “虽然从人的情感上来说,难以接受。但如果不罚,就会给百官一种有理就可贪的心理,法则实际上就不被遵守,这是绝对不能出现的。”朱允炆道。 “说得好,咱就是怕开了这个先河,后面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贪上一点。这样,大孙你将这个理写成折子给咱,咱有用。”朱元璋略显激动道。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理解他的人了,而且还是自己的孙子,嗯,老朱家的人才是最聪明的。 顿了顿,朱允炆接着说道:“皇爷爷,其实从咱大明开国到现在,各地虽偶有匪患,但整体还是太平安宁的,人口增加,官员家里的各种开支也就多了起来,俸禄也仅够维持家里人的温饱,谈不上宽裕。如果提高官员的俸禄,不能说完全可以杜绝贪污腐败,但至少有许多胸怀抱负的官员还是愿意用心办事的,毕竟没有了温饱之愁,谁不想名留青史。但这是一个复杂浩大的事,不可急于一时,还需从长计议。” “不是咱不愿意涨俸禄,可你不知道,咱大明税收每年也就那些,除去军费、赈灾费,几乎就没有剩下的,再者你别看城里太平富裕,大多数老百姓在村里,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大明百姓还是苦啊。”朱元璋道。提起百姓他就不落忍,从这点也看出他确实是一个布衣皇帝,也最知道王朝兴亡的关键。 “皇爷爷莫急,您可还记得李善长去了浙地,年关将近,想来再有两个多月就有结果了,到时孙儿再跟您细说。”朱允炆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想法,但毕竟这涉及了国家根本,以老爷子这种古人的思想,在没看到结果之前,肯定是不能同意,而且有可能危及自己现在的诸君之位。 爷孙俩又继续絮叨了一些事,朱允炆就离去了。 第9章 苏里荣 “老狗,你看咱这大孙如何?”朱元璋斜躺着,用一丝绸软枕垫在腰上,问道。 “回皇爷的话,太孙殿下聪慧过人,确实是绝佳之资。”苏里荣道。 “没了?” “没了。” “就这?” “啊。” “说话留半句,咱真想剥了你的狗皮。”朱元璋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骂道。 “方才老奴去请殿下,殿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问了老奴,还让老奴保重身体,是以老奴认为殿下确实聪明,且心思缜密。就是缺少了城府,比较直率。”苏里荣慢吞吞的说道。 “年轻人,毕竟没有遇见什么沟沟坎坎,咱担心的也是这一点。”朱元璋似乎早就料到苏里荣的说法,眉头微皱道。“对了,咱让你办的事儿咋样?” “确有异动,但尚未成器。”说到正事,苏里荣浑浊的老眼精光闪过,似一头捕猎的狼,正色答道。 “哼,不争气的东西。”朱元璋怒骂了一句,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咱有个想法,不瞒你说,咱最近老梦到咱妹子、标儿,还有常遇春、李文忠这些杀才,有时候夜里这腿疼的都得起好几次,咱明白这是咱老了。” “皇爷,您”苏里荣心疼的看着朱元璋,不知该说些什么。 “咱记得你这老狗就是在咱打陈友谅时,被陈友谅派来刺杀咱,他娘的你差点就给咱送去见阎王了,幸亏曹傻子挡住你,被曹傻子一枪给捅到鸟了,”朱元璋说到这里似乎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脸上不觉露出霸主的豪气。 “是啊,景川侯那一枪可不得了,要了老奴半条命。”苏里荣回忆起船上那一幕,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后来老奴就被抓了,是皇爷您看老奴身手不错,就送到后方医治,本来老奴牵挂家中妻女,回去是不可能了,就想着以死来换取家人的平安。却不曾想陈友谅那狗日的,为了震慑军心,直接给老奴安了个叛敌罪名,将老奴一家斩尽杀绝。”说到这,苏里荣面带狰狞和痛苦,让人一阵心疼。“老奴本想一死了之,是皇后心善,收留了老奴,让老奴放弃了轻生之念。” “伤好之后,老奴就待在皇爷身边伺候您了,如今算算也有三十余年了。” “扯远了,咱刚跟你说咱有个想法,咱想着让大孙摄政,允炆这孩子从标儿去后就转变了性子变得自信了,有了一股威严的气势,不拘泥于书生那一套了。”朱元璋其实想说朱标托梦的事,但毕竟朱允炆说过不可告知任何人,这个老伙计他毕竟也是外人。 苏里荣惊讶的看着朱元璋,眼前这个老头曾经是怎样的看中权力,从他废除了从古到今的宰相制度就可看出,怎的就想着放权了?尽管是放给他的孙子。但苏里荣是不会问出这些的,他明白自己的职责,这一生不管面前的老者是对是错,他都无条件服从。是以,他只是惊讶了一下,后恢复如常,静静地听着。 “毕竟这位子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他的,咱怕撒手后他收拾不起来这个摊子,早早的让他受到一些打磨,咱也能安心不是。”朱元璋觉得躺的又不舒服了,用手撑着床边坐了起来道。 苏里荣上前拿起朱元璋的鞋子,蹲着给朱元璋穿上。朱元璋看着眼前的老太监,说道:“顺便也把你介绍给他,咱走了,你还得再接着给咱大孙办事。” “皇爷,老奴跟着您一起,到时还伺候您。”苏里荣穿好鞋子,轻轻扶起朱元璋,强笑着说道。他知道朱元璋这是在给他留后路,就他这些年给朱元璋办的事,那些人现在不敢怎么样,但是如果朱元璋归天后,那些人能把他剁碎了生吃。 “你这老狗,真他娘的贱皮子,有好日子不过,非要上赶着伺候人。”朱元璋笑骂道。 辽东,宁王地。一群骑着战马的蒙古人正在飞速向草原奔逃,身后不远处一群同样骑着战马的蒙古汉子在狂追,他们嗷嗷叫着,手中的大刀挥舞着,仿佛在追逐受惊的麋鹿。 其中一人头戴羊皮毡帽,身着重铁铠甲,骑着精壮的战马,在疾驰中追上落队的一鞑子,这就是此地的主人,宁王。这鞑子舍不得手中刚抢到的一些布匹和盐巴,是以跑的慢了一些。快接近跟前的时候,他举起手中的刀,甩了甩手腕,对准前面鞑子的脑袋,战马越过、人头落地。 眼看其余人已经追不上了,宁王才下令勒马,胡乱擦了下脸上敌人的血渍,口中呼出的热气与尚未冰凉的血气混在一起,给这位宁王一个完美的诠释:嗜血者。 跟在他身边的这群蒙古汉子就是明朝最强悍的特种兵加机动兵加装甲兵加最能打的兵--朵颜三卫!说实话这样的一群桀骜不驯的蒙古人能被一个汉人领导,可见宁王的不简单。 这家伙是打仗必定冲锋在前,杀人不眨眼、砍头如切菜,活生生比猛人还猛。就连朱棣如此傲气,都不敢和宁王硬刚。 砍过瘾了,割下敌人的头颅,宁王一行人打道回府。宁地在北方,冬天确实冷的可以,回到王府,管家送来热好的烈酒和肉。宁王正在吃喝,心腹手下进来道:“王爷,燕王那边遣人又送来一批棉衣和酒水,还带了五名蒙元的女子,您看怎么处理。” “哼,我这位四哥可不简单呐,他这几年没少往我这送东西。”宁王拿起桌上的羊腿,狠狠咬了一口说道。 “是的,燕王这几年确实送了不少东西。”手下答道。 “他有些想法,那是他的事,想拉上我,门都没有。”喝了一口烈酒,宁王接着道:“他是个聪明人,要不是我手中有朵颜三卫,他是不会上赶着巴结的。不过有时候聪明反而不是好事,据说我那侄子近来也很聪明啊。” 宁王手指轻敲桌面思考了一下道:“东西照收,女人退回。再把这边的吃的随便拿一些,让来人带回去。” 待手下领命出去后,宁王将一封密信看也不看就烧掉了。 “四哥啊,你要找死,可别拉上我。咱们那位狠人老爹可什么都知道。”宁王心里想着,缓缓闭眼假寐。 第10章 孤独 金陵的冬天是一种湿冷,冬至这天,零零落落的雪花飘落在地上,奉天殿中朝臣在与朱元璋议事,朱允炆站在龙椅旁听着,时不时的与众人交流一番。 这是从入冬时就形成的格局,在朱元璋的支持下,朱允炆迈出了第一步。刚开始还有些御史有意无意的反对,在朱元璋找了几个人的麻烦之后,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就没了。 朱允炆也确实没让朱元璋失望,有好多看似复杂的问题,他总能简单明了的解决,而且对事考虑的也比较全面,朝中众臣也渐渐地对朱允炆的话形成了服从的习惯。 当然,也有人对一些具体实事唱反调,这其中大多都是一些书生腐儒,满口空话套话可以,一说到具体的实事就死拉硬套,什么古人先例,什么不与民争利,反正就是只要不符合他们学的经书,就是不能做。 以前的朱允炆可能还有些书生迂腐,现在的朱允炆跟朱元璋一样,可不会惯着他们。按朱允炆的想法,这些人也就能修修书、磨磨嘴皮子,没有实践过,凭什么发言。 “工部张祥说的那些,大孙你怎么看?”散朝后,朱元璋与朱允炆一同批改奏折,朱元璋随口问道。 “他倒是没什么坏心思,也有一颗心系百姓的心,就是眼光短了些。会通河通渠后,不仅可以避免水灾,还能让百里内的土地都能水灌,虽有占用的土地,但成为灌区后粮食的收成却稳了,从长远来看,这是利大于弊的。”朱允炆头也不抬的看着奏章,一边答道。 朱元璋看着孙子的认真劲儿,心中很是欣慰。皇帝处理政事勤快了,王朝哪有不繁荣的。 过了一会儿,大事基本都处理了,朱允炆扶着老爷子来到殿外,恰巧几个四五岁左右的孩童追逐着玩耍,看到朱元璋后立马停住,后面的没有刹住,结果撞倒前面的,一时间几个孩子都趴在地上。 有随身内侍赶忙上前扶起,朱元璋怒骂:“都瞎了吗?这么跑摔坏了咋办,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一众内侍连忙跪地,口呼知罪、饶命的话。 不理他们,朱元璋上前,拉过几个孩子宠爱的问有没有摔着。“参见父皇。”几个孩子有模有样的行礼跪拜。 “好好,快起来,让父皇看看,都长这么高啦。”朱元璋喜爱的拉起孩子,一起坐在台阶边。别看朱元璋的儿子多,但其实一年也见不了这些孩子几面。 朱允炆看着老爷子乐呵呵的笑容,这或许就是帝王最奢侈的情感。人老了,自然就看中亲情,大一些的儿子早被他分到各地去了,如无意外,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剩下这些小的,还不到年岁,因此留在宫中,也是见一面就少一面。 朱允炆有些心疼眼前的老人,自己从穿越来,就一直有一种利用这个老人的心思,从情感上确实没有过多的感情。这一刻,他内心触动,眼前这个老人可是将他真正的当做孙子对待,而且是最宠爱的那个孙子。自从朱标死后,可以说自己现在就是朱元璋的全部。从今以后,我就是朱允炆,就是您的孙子! “见过皇太孙殿下。”几个孩子再拉着朱元璋的手坐下后,又似乎想起了他们娘教导的东西,其中一个大一点的,急忙又站起来,弯腰拱手朝朱允炆行礼,是以一众孩子又都起身行礼。朱允炆一时竟有点不知所措,准确的说是被这几个孩子给可爱到了。 “哎,你的叔叔们和小姑给你行礼呢,你想啥呢?”朱元璋斜眼瞪了朱允炆一眼,不满的说道。 “额,孙儿一时没转过弯,见过各位叔叔,小姑。”朱允炆窘迫的回礼。先有君臣,后有父子。朱允炆是储君,所以几个小孩要想他们的大侄子行礼,而后又因为朱允炆是小辈,所以得回礼。是不是很麻烦,但咱这文化不就是这样吗?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 一群天真的小可爱们嬉闹了一阵,就被随行的侍从带着走了,朱元璋起身拍拍没有灰尘的屁股,又向殿门里走去。 “皇爷爷,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年了,孙儿想着给您过个不一样的年。”朱允炆心中想到了什么,道。 “剩一个月就过年了?时间可真快啊,过一年少一年,年轻时老觉得时间很多,咱跟淮西那帮杀才们天天都忙着打仗,只有过年才能消停几天,大家聚在一起,身披战甲,热热闹闹的喝酒吹牛,如今这年太清冷了,唉!”朱元璋感叹着说道。 “哎,你刚说不一样,咋个不一样的年,过年么,不就是那几个礼么。”朱元璋问道。 朱允炆搀着朱元璋跨过殿门,笑着说道:“孙儿想着您也很久没见到我那些姑母、皇叔了,现如今天下太平,咱大明日渐强盛,一般宵小也不敢露头,是否可以让皇叔等回京过个年。” “胡闹!”朱元璋忽然转过头,犀利的眼神射向朱允炆吼道。随后他想到这也是孙子的一片孝心,又不忍的转过头。 “大孙,咱大嗓门没吓到你?”朱元璋想到当年他对朱标的严厉,又后悔了起来。 “没有,皇爷爷,平常人家孙子有过错,爷爷还打骂呢。再说孙儿这么大还能得到您老人家的训斥,才是孙儿的福气呢。”朱允炆完全没有惊吓或惶恐,而是乐呵呵的说道。 朱元璋心疼的看了眼孙子,他感觉这个孙子确实长大了,而且比他爹强。说实话这天下不怕他的就没有几个,当年马皇后是一个,现在这个孙子就是第二个。 “允炆啊,不是咱不近人情,咱也想他们呐,这天下就没有父母不挂念孩子的。但是你所想的根本就没法实现,首先你那九个叔叔都在边疆的重要卡口,给咱大明守护着安宁,他们一个来回就得近两个月,这期间要是北元乘机来犯,我大明百姓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中。再者说了,就算没有外敌,光这些人的路上花费都是一大笔,这些钱要用在刀刃上,不能因为咱朱家过个年就大把的浪费,你要知道,大明的百姓们可还是穷苦的”。 缓了口气,朱元璋接着说道:“你以为你那些叔叔们都是省油的灯,不是,咱自己的儿子咱知道,平时在咱眼皮子底下都是乖巧懂事、守己本分,一旦咱看不见了,就跟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虽不至于鱼肉百姓,但也是横行霸道,只因为他们姓朱,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加上沿途的地方官员为了巴结,你就敢保证他们不借机搜刮民财?” “还有安全问题,虽说如今太平盛世,其实也只有咱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官员用来装裱自己的,一来拍咱马屁,二来显得他们政绩突出,哼,驴粪蛋子表面光,你让他们去山里转一圈试试,回来裤衩子都给他劫没。”朱元璋道。 “寻常人家过年都是团团圆圆,这些年来,自从王叔和姑姑们都出去了,也没有能够见面的机会,他们肯定都很想您。咱们正好趁着今年过年,让他们都安排一下,能回来的都尽量带着家眷回来一趟。皇爷爷,其实您说的这些问题孙儿也考虑到了,但孙儿不忍心。”朱允炆真切的说道。 “好孩子,咱知道你孝顺,是看咱老了,就想着哄咱高兴,但咱们不是寻常百姓家,不管干啥,一定要考虑周全,你要学会站在高处看,不能凭喜好做事。”朱元璋道。 “孙儿谨遵皇爷爷的教诲。” 第11章 造反的代价 寒风呼啸,厚厚的积雪压弯了光秃秃的树枝,一只鸟儿刚落在枝头上,却因为这最后的一丝加码,让本就不堪重负的树枝再也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折了,惊得鸟儿又飞起。 朱棣看着面前这一景象,哈了口气,他转过身又看着屋内笼中的金丝雀,地龙烧的火热,金丝雀慵懒的张张翅膀,眼前食盘中的谷物它也不屑搭理。 “王爷,这雀儿锦衣玉食,却不知天高,外面那只虽忍冻挨饿,却翱翔天地。您难道愿意做一只圈养的雀儿吗?”老和尚的声音又在身后传来。 朱棣却不恼,他已经习惯了这老和尚的胆大和无礼。自从洪武十八年他来到北地,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老和尚那烦人却又极具诱惑的声音。 “是啊,你说这世间多不公平,明明受尽苦难的鸟儿却为了食物发愁,而娇气的雀儿却活的滋润,还被人看的如此尊贵。”朱棣带着不甘的语气说道。 “贫僧还是那句话,不给你的就去争取,王爷是否能戴上白帽子,就看您如何抉择了。”老和尚慢悠悠的道。(王+白\\u003d皇) 朱棣陷入了深思中,他曾经有过无限的期待,他相信只要公平竞争,自己是很有优势的。那个笼中的金丝雀懂得什么,无论是处理政事、带兵打仗,谁能比得上我。我从战火中出生,在战火中长大,师从徐达、汤和、常遇春等名将,当然能打仗的还有个宁王,不过他只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他如果坐那个位子,还不如拉一头驴去坐。在政事上又与李善长、刘伯温、胡维庸等这些名人交流,真正可以说是文能提笔治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难道还不如那个毛头孩子?老爷子偏心啊! 可是真的要走那一步吗?慎之又慎啊!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朱棣能起兵确实也是个偶然。你说他兵强马壮,也不对,他也只有亲兵不到三万,就算再能打,还能一个打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人?况且他最重要的是缺少一个起兵理由,而历史上朱允炆即位后的一番骚操作(削藩),不管有的没的,就是下死手,你说一个对你没有任何威胁的藩王,你非要赶尽杀绝,但凡有实力反抗,谁会等着挨那一刀。偏偏不凑巧,朱棣就是那个有点实力的。 并且造反别看说的轻松,其实是有极大风险的。估计会有人说“哎呀你说的不对,历史上造反的不是很多吗?” 嗯,是很多,但是成功的有几个?唐宗宋祖那些要么是人家兄弟之间来了一场政变,要么就是前朝衰亡之际本就手握兵权,这可不能相提并论。 也许还有人会说,那朱棣他老子不就从乞丐造反成功了吗?对,你说的太对了,可是我要说还是没有对比性。 朱元璋从小就被压榨,父母、兄弟都死了,成了孤儿。他没办法跑去当和尚,结果庙里的和尚也欺负他,脏活、累活都是他的,就连化缘(其实就是要饭)也分到穷的连裤子都穿不起的地方,就这,他都不造反。一直等到发小汤和给他写信邀请他一起,他还是犹豫,因为一旦不成功,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活计。结果庙里和尚有人知道了,要告发他领赏,这就没处可躲了,等着是死,出去又能跑到哪?四处打仗,不是被抓取当壮丁就是被活活饿死,左右都是死,那就造反。确实没活路了,这才是朱元璋最真实的造反境况。 朱棣呢,虽说不是太平时期那样锦衣玉食,但与同时代的人相比,他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既不用忍饥挨饿、也没有家破人亡。嘿,相反的,他爹还给他娶了好多妈,生了好多小兄弟陪他玩。 长大后,又封了燕王,手下有专门的仆人、丫鬟、厨子等一大帮人伺候着,并且朝廷也拨了专款盖了舒适豪华的房子(王府),自己还能养个几千上万人的兵,时不时的带上一些人去邻居家(北元)转转,打几次稳赢的架找找乐子,这生活放眼全国,也不超过十个人享有。 这样的生活,一旦造反打破,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并且经过仔细的分析,还是我亡的概率大,大很多!所以说朱棣内心是无比渴望那个位子,可也不敢造反,最起码现在的生活还是蛮不错的。 “故太子虽然文弱,但有名师教导,颇有帝王仁义之范,且深得文臣武将们的拥护。再者说长兄为父,论资排辈也轮不到燕王您。可现在太子已薨,以后你将要跪在那个孩子面前,发誓效忠于他。他懂得什么?既无赫赫战功,也无称颂政绩,何以立于上位?”老和尚继续灌输着魔音。 朱棣没有答话,双手附在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那只受惊吓的鸟已经没了踪迹。是的,若说是朱标当皇帝也就罢了,谁让人家参加工作早呢,并且干的还不赖,可朱允炆。 这就跟我们现在一样,在一个单位,本来你各项指标都好,领导也很重视你,当有个升职的位子空出来的时候,如果公平竞争就不说啥了,可领导直接安排一个资历、绩效都不如你的人(还是领导亲戚),你会作何感想?所以嘛,朱棣内心很复杂。 京师皇宫,苏里荣佝偻着腰,挑拨着灯芯,让灯油燃烧的更充分一点。朱元璋穿着底衣、披着外衫,手中拿着一封密信,皱眉看着。 “啪”的一声,苏里荣不由得一哆嗦,刚刚挑拨好的灯芯随着书桌的震动又弯下了头。 “逆子,咱给他的还不够多吗?把他封到北平,让他带兵,给他权力,为此咱还专门跟徐达提了门亲事,就是要让他在军中站稳脚跟,一来守护大明,二来让后面的皇帝能顾忌他、感念他的功劳,不至于拔刀相向。哼,他倒好,咱还没死呢,竟然一直惦记着这个位子。”朱元璋怒视着桌上的密信道。 苏里荣似乎没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但内心已经五味陈杂了。他跟着这位朱皇上几十年了,比他自己都了解他。其他事儿他可以掺和一嘴,但涉及到朱家人自己的事儿,还是不要多嘴,殊不知蓝玉对外说是嚣张跋扈才不被喜,其实蓝玉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跟朱棣不对付,老说朱棣的不是,甚至公开说朱棣有二心,这就是在找死了。尽管蓝玉说的也对,但就是因为你说的对,所以差点儿就被老朱送去见地下的老兄弟了,还是朱允炆留下了他。 “咱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朱元璋压抑着火气,慢悠悠的问道。 “皇爷,老奴笨拙,无法应答。老奴只知皇爷让老奴咋做,老奴就咋做,至于其他事,老奴不会去想,也想不明白。”苏里荣跪地俯身,缓缓说道。 一双杀气逼人的眼睛看了苏里荣一会儿,缓缓收回。“滚,滚滚滚”。朱元璋不耐烦的骂道。他也明白这不关苏里荣的事,可他就是要问,谁让你的人打听到这些事儿呢,咱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亲生的,不可能杀,没办法,只有你扛着咱火气了。嘿,不曾想这老狗一言不发,完全一个局外人,就连老朱都不好意思下杀手了。 “看来是得让回来一趟了,允炆之前提到的过年团圆,或许还有别的意思。”朱元璋心中想着,睿智的大脑不停思考着,苍老的脸上皱纹很深、眉头紧皱。 第12章 女子 驿道上,几匹快马飞奔而过,向着京师方向。身后一群黑衣人,手中握着刀剑,疾驰追赶。距离渐渐拉近,一名黑衣人将手中的到扔到空中瞬间反握住,瞄准前面的信卒投掷出去,只见那名信卒后背中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倒地而亡。 剩余三名信卒咬紧牙关,顾不上回头查看情况,手中皮鞭不住的抽打在马匹身上,但还是慢慢的被黑衣人拉近了距离。结果可想而知。 黑衣人手中握着的钢刀都是上好的铁打制,只有军中才能见到;胯下的马匹也是精壮的军马,是以信卒的脚马根本跑不过。 与此同时,一女子身着粗布麻衣,坐在一只装满鱼的船上,缓缓的逆江而上。她不知道已经走了几天,也不知道父亲与京城来的大人让她乔装打扮后急忙离开是为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家里要发生大事了。 就在十天前,父亲与一老者匆忙回府,密谈了一会儿后,就将一本账簿一样的东西打包好后交给她,郑重的告诉她去京城,找一家叫西贵酒家的酒楼,然后见到一群喝酒的老头,跟他们说一句话就行。 为了安全起见,她连唯一的丫鬟都没带。也幸亏她的父亲清廉,家中没有多少仆人,平日里带着她也种些粮食蔬菜,不至于熬不过路上的辛劳。 “娃娃,老汉看你虽穿的跟咱差不多,看着是穷苦人家,但是你这一路上有礼得体,感觉应该是个读书家的,怎的一个人跑京城弄啥?”驾船的老汉因为这几天的相处,也渐渐熟悉了起来,好奇的问道。 “呃,不干啥,就是,呃,找个人。”女子也没撒过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呵呵,是去找你相公。”老汉笑着道。 “啊,哦,对。”女子瞬间羞得脸红,硬着头皮答道。其实她还未出阁,平常女子到了她这个年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也不是她不想嫁,而是实在嫁不出去,她爹为官清廉,这就要得罪人的,是以官宦人家也嫌弃他们家穷困,不愿意娶。倒是有富绅大户挤破脑袋想跟她家结亲,而她爹又嫌一般富绅大户配不上她们书香门第。一年推一年,慢慢的就变成了十六岁的老姑娘。 老汉正想问女子相公是干啥的,忽然前方有官船让他们靠岸,只见江面上的渔船、花船、运货船都排队在码头挨个被检查,便也就专心的驾船排队。 “你是哪里人氏?”码头上的大兵本欲上船,却又被船舱里的脏臭给挡了回去,便站在旁边问道。 “回军爷,小老儿是温州人。”老汉满脸讨好的说道。 “那个女子是你什么人,你们从哪来,到哪去?”大兵接着问道。 “哦,她是老汉的女儿,我们从嘉兴来的,是去京都送鱼。”老汉答道。 “路引有没有?”大兵捂着口鼻问道。心中不停地诽腹“妈的,让老子们在这地方查啥,哪有什么可疑的人,真是吃饱了撑得。” “哦,有,有,在这儿。”说着,老汉拿出一张脏兮兮、带着鱼腥味的纸,准备递给官兵查看。 “呕,拿走拿走。好了,赶紧走。”大兵一阵干呕,也不看路引,嫌弃的催促着老汉的船离开。 浙地布政使司府。布政使瞿龙与都指挥使王耙耙坐在上位,下面聚集了数十位地方上的知府、卫所使司、参政等。 “有没有跑出去的?”瞿龙看着眼前的这群人问道。 “出去的信卒都被我们的人截住封口了,暂时还未发现可疑的人出去。”卫所指挥使答道。 “还是要严加盘查,这件事容不得半点纰漏,下面的人不知情,你们要亲自盯着点。”王耙耙说道。 “大人,那位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他在嘉兴知府家中一直未出。”嘉兴的卫指挥使请示王耙耙道。 “既然堵住了,那就直接”王耙耙还未说完,就被瞿龙举手挡住。 “军事上你在行,政事上还是老夫来,那两个人只要不出府就先不能动,最好能争取过来,如实在不行,就严加看管。这时候动他们容易,但宫里也会被惊动。”瞿龙道。 “行,一切都听大人的。”王耙耙道。 第13章 刘馨儿 嘉兴知府刘连坐立不安,他双眼通红、头发些许凌乱,完全没有一个知府的样子。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搓搓手。 “我说刘大人,你能别晃了吗?这都几天了,你就没睡过个囫囵觉,这样下去身体可扛不住啊。”李善长看着眼前急躁躁的刘连,无奈的说道。 “李大人啊,我都快要急死了,你还坐的这般安详。也不知我那闺女出去了没,这孩子也没出过远门,让人揪心啊。”刘连焦急的道。 李善长看了眼面前这个除朝服外,一身补丁的人,他明白是自己错了,人家压根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牵挂孩子。他从京师来到浙地,却没怎么想过家里人。唉,做了多年的官,竟然把亲情也做没了。 “刘大人见谅,是老朽错了。”李善长起身行礼致歉。 “李大人使不得,是下官小家子气了。可下官就是忍不住,唉,一生穷困,生的孩子早年都夭折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下官疼爱啊。”刘连也自知着急无用。 “放心,我见过令爱,聪明伶俐又不娇蛮,善良的孩子,必定顺利。再说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料他们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想到这招。”李善长笃定的说道,毕竟当了多年的朝廷宰相,这点谋略还是有的。 “既然水路不好查,您为何不让信使也走水路,这样不是胜算更大吗?”刘连问道。 “水路是咱们真正传递消息的唯一途径,必须保证万无一失。陆上交通虽快,但脚马绝对跑不过军马,所以不出老夫所料,陆上的已经被挡了。”李善长胸有成竹的道。 嗓子似乎有些发干,他抿了一口水,瞄了眼刘连,似乎又找回了当年跟着朱元璋运筹帷幄的感觉,接着道:“老夫既然预料到陆上走不通,可偏要派出全部信使,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将军中精锐放到路防上,水上自然空虚一些。” “再者说了,信使都是常年干这个,我身边就那么几人,就算放到水上,懂行的人一看都不是寻常百姓,反之,令爱一弱女子,又有不知情的送鱼老汉掩护,足以骗过那些混吃混喝的普通兵卒。” “大人高才,下官着实佩服,但愿小女平安无事。”刘连心中稍安,道。 长江上,一艘渔船缓缓而行,炊烟从船上升起,一女子忙前忙后的准备着吃食。对这些常年送鱼为生的渔民来说,渔船就是他们的家,每次漂泊都是数月时间,所以船上的生活必备品一应俱全。 “吴叔,饭好了。”船尾的小棚里传出女子的喊声。 “唉,来了。”吴老汉把船把的方向固定好,让其徐徐前行,自己则跨过甲板,来到船尾。 “呀,老汉我这些天可享了清福了,平常运鱼都是就这清水啃着干粮,能把人噎死,一趟回来整个人都瘦一圈,这趟反而胖了不少,哈哈。”老汉打趣着笑道。 “应该是我要谢谢您,要不是您帮着,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再说一路上盘查的、不怀好意的人那么多,还多亏了您老帮衬。再说我现在也是船上的一份子,做饭不是应该的吗。”女子一边从黑铁锅里舀出饭菜递给老汉,一边说道。 老汉接过饭菜,边吃边说道:“丫头啊,你别看老汉我没啥本事,可毕竟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也见过。你怕不是去找相公的。” 女子闻言手中打菜的铁勺一滞,有些紧张的看着老汉。 似乎是看到自己吓到了这个女子,吴老汉连忙说道:“丫头别怕,老汉我早都看出来了,唉,咱一辈子养了四个娃,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娘走得早。老大老二当年被张士诚拉去当壮丁,死在了战场上,小儿子在后来皇上打过来的时候逃难去了,至今也死活不知,剩下一个小女儿,老汉我带着种地,可赋税重了不说,地方上那些当官的想方设法的把我的地都套走了,可税我还得交,没办法,老汉只能拼了全部家底换了艘破船,自己修了修,过期了江上的生活,可是苦了我那小女,一次不小心掉到水中,没救上来。唉~。”老汉抹了抹早已流出的泪水,无声抽泣。 “吴叔。”女子轻轻喊了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的看着。 情绪发泄了一会儿,老头缓了过来,强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呵呵,老汉没事,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就是这些天带着你就想起了以前的事,难受了。” “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您就把我当成您女儿,以后我给您养老送终。”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老头,她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老头一路上会那么的维护她。 “唉,老汉哪有那福气,可不敢、可不敢。咱看得出来,你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咱也不问,你也别说,就这样挺好。”老头连忙摆手拒绝道。 “吴叔,以后您就是馨儿的义父,馨儿给义父行礼。”说着,女子提裙跪倒,磕头行礼。 “这、这、哎,额,快起来,快起来,这船舱里湿。”吴老汉手足无措,紧张之余赶紧拉起女子。 看着女子真诚善良的眼睛,老汉内心触动了,他从怀中颤颤巍巍的摸索出一块玉,是太极图案的一半。“好,老汉我也有女儿了。来,咱穷苦人家,也没啥给你的,这是老汉祖上传下来的半块玉,有一半在我那小儿子手里,也是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我就把它传给你了,闺女。” “这太贵重了,馨儿不能要,义父。”刘馨儿推辞。 “这本来就是要传下去的,难道我还能带着它入土吗?你要是不要,就不能认我这个义父。”老头倔强的说道。 “好,馨儿谢谢义父。”结果玉佩,刘馨儿甜甜的说道。 “哎,这就对了。再叫一声,好久没人叫咱了,”老汉道。 “义父。”“哎。” 一老一少就这样虽穷苦却温馨的前行着。 第14章 到达京师 “到了,闺女,前边就是京师码头了。”吴老汉站在船头,看着远处江面上满是拥挤的船只道。 刘馨儿也来到船头,她嘴巴张的大大的,直直的盯着那些缓慢蠕动的船。 “哎,我说你别急啊,没看我都拐进来了。”一个光膀子汉子对着另一船上的人喊道。 “你挤个球,老子排了半天了,就你他妈一直往里蹭蹭蹭,你又不是我儿,凭啥让你。”另一艘船上的短打汉子骂道。 “你狗日的骂谁?” “狗日的骂你,咋啦?” “哎,对,就是狗日的骂我。” “牙尖嘴利,你是皮痒了啊。” “来来,有能耐过来。” “我过来能咋,看我不” “哎,我说前面的,赶紧往前走,没看到后面这么多人排队,墨迹啥呢。”“是啊,快点的,要打就到江上去,别影响我们上岸,妈的。”就在两个汉子争执的间隙,后面的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叫骂。 一看惹了众怒,二人也只得作罢,各自驾着船只往前面移动。 这就跟今天被人别车一样,双方剑拔弩张。 “义父,这些人也太凶悍了,我们怎么过得去啊?”刘馨儿问道。 “闺女不怕,这些人都是苦力,你别看表面上凶神恶煞、满嘴脏话,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毕竟在外谋生,太荪了不行。就跟村里一样,荪人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个。话说回来这帮人也真是粗鲁,嘴上动不动就骂娘,没教养。”吴老汉道。 正说着,一支货船跐溜别在了吴老汉的船前,吴老汉一看,这还了得,老子刚跟闺女说了两句话,你就见缝插针。 “哪个挨驴曹的把船停这儿,是他娘的眼睛拉肚子了?看不到爷在这排队?”吴老汉气的跳脚骂道。 刘馨儿听着刚还嫌别人乱骂的义父,此时就跟被人踩到尾巴似得,顿时瞬间无语,一脸尴尬的看着面前唾沫星子乱飞的吴老汉,羞得藏到了船舱。 “咦,额说你这个老汉,咋哈骂人尼,明明是你不走,哈嫌人把你别咧。”一西北口音汉子说道。 “你这个鳖孙儿,眼睛让屎糊住啦,老汉我都排了半天了,刚跟闺女说会话,你就插进来,是,闺女。”吴老汉一转头,发现刘馨儿已经跑进了船舱。 “这娃娃,脸皮真薄。不给爹撑场面。”嘟囔道。 “额说你嘟囔啥尼,连你女子都看你不对,哈跟额在这辩撒尼,揍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不对,插空了,哈骂人尼。”汉子无礼道。 吴老汉气极,正准备开骂。刘馨儿闻言从船中又走了出来。 “这位小哥看着也是明事理的人,怎的说话竟这般无理。我爹骂你是他不对,但就事论事,我们船头是直的,后面也排队流畅,而你的船却是斜着的,谁插队一眼就能看出来。再说了,老人年纪大了,说你两句又能怎地,谁家还没有个父母老人,洪武爷也讲究个尊老孝顺,你张口就骂,这不是既无理又无礼吗。”刘馨儿气鼓鼓的站在船头驳斥到。 “是啊,看人家这女子说话多有理,你插队我们还不乐意呢。”“谁还没个爹娘了,你娃造孽呢,还骂人家老汉。”一时间旁边人都跟着起哄,说的汉子无语可言,黑着脸将船退了回去,乖乖排队。 吴老汉看着这个白得的闺女,心里感叹,闺女贴心,还是向着咱的。 可马上就见刘馨儿转头对他说道:“义父,咱们以后不骂人了,有事就跟他们讲理。” “哎,行,听闺女的。”嘴上应承着,心里想着“你娃还是太年轻啊,这也就是你是女的,大家都向着你,要换做男的,谁还管你,巴不得打起来人家好看热闹。” 蠕动的船只终于到了码头,吴老汉对接上收货人,早就等候的码头工涌上来抢着接活儿,不一会儿船上的鱼就被卸干净。他将船固定在闲置水域,陪着刘馨儿来到京师城内。 第15章 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冰糖葫芦儿”“年糕咯,香甜的年糕”“看杂耍,不好看不要钱哈”城内,各种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街上人来人往,刘馨儿看得眼都花了,甚至还有外族人身着奇装异服,卖着葡萄干儿、犀牛角等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走到一处胭脂摊前,看摊主是个女的,刘馨儿便向摊主打听西贵酒家的位置。 “西贵酒家啊,就在前面那,那可是京城最贵的地方之一。”摊主一脸热情的说道,随后看了看刘馨儿的衣着,有点失望,却又不好说出口。 似乎是看出了摊主的小心思,刘馨儿鼓足勇气准备买几盒胭脂,一问价格顿时蔫了,尴尬的只得放下东西离去。“几个破胭脂,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还那么贵。”心中想着。 “切,穷鬼,一看那身衣服,粗布麻衣还带着鱼腥味,连一盒胭脂都买不起,还打听西贵酒家。”摊主毫不掩饰地嘲讽道。 “大妹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买不买那都是由着客人的,你不能因为人家不买胭脂就说的这么难听。”吴老汉说道。 “哟,哪来的老杂毛,赶紧走开,别影响老娘做生意。”摊主低声骂道。 “你信不信咱老汉在这给你来一出,我让你这摊前一个客人都没有,妈的,老子走南闯北啥没见过,反正咱也没啥事,就当晒晒太阳、吵吵小嘴,打发时间了。”说着,吴老汉作势就要往地下躺去。 “行行行,算你厉害,赶紧走。”摊主看遇上无赖,无奈的说道。 “要走也行,咱先买两盒胭脂。”说着吴老汉拿起刘馨儿看过的那两盒。把钱丢到摊上,又说道:“莫要狗眼看人低,就你这样的,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说完也不管摊主的嘟囔骂声,径直离去。说实话在京城他也不敢胡闹,刚也是吓唬一下摊主,真要闹起来,女人可是比男人更能闹腾,一哭二闹三坐地,神来之笔。 追上刘馨儿,吴老汉把胭脂递给她:“闺女,咱也没啥能买的,看你喜欢这两盒,就给你买了。哝,你看看对不对。” “义父,您花这钱干什么,我又不用,走,我们过去退了去。”刘馨儿拉着吴老汉的胳膊,心疼的说道。 “哎,这算啥,咱不是刚卖了一船鱼吗,有钱,不在乎这点。这是咱送你的礼物,你不收,义父可就生气了。”吴老汉胡子一翘,佯装生气道。 “好,谢谢义父,等回到嘉兴,馨儿一定给义父做好吃的。”刘馨儿朴实的说道。 “哎,好,那咱就等着。走,先陪你去办正事,老汉我看你一下船就找这个地方,想必定是家里交代的急事。完事后咱带你去吃皮带面,那可是北方人才有的特色,正好这里有一家,味道不错。”吴老汉也高兴的说道。 来到酒家前面,二人抬头望去,只见宏伟与阔气,说是酒家,实际上比那些自称酒楼的都要大的多。 往来的客人不是衣着光鲜就是穿戴整齐,酒楼侧面的空地上停满了各家的马车,车夫坐在车辕上打着盹,有的拿出主人赏赐的烧鸡,就着小酒美滋滋的吃喝着。 二人有些移动不了脚步,里面的小厮看到门口二人,不确定是要饭的还是吃饭的,看老头明显向要饭的,看女子,看不准,衣着一般,但气质可不差。这小厮南来北往的伺候了太多达官贵人,因此眼光也不差。“请问二位,是吃饭还是?”小厮试探性的问道。 “小哥,我们是来找人的。”刘馨儿施了一礼答道。 “姑娘找谁?”或许是刘馨儿的礼貌,小厮并未给二人难堪,问道。 “呃,不瞒小哥,小女子也不知要找之人姓名,只不过受人所托,要找一群,不对,好几个老人。”刘馨儿红着脸说道。 “你这个说的太笼统了,我们这每天都来好多老人,不知道你要找哪位。”小厮道。 “刘全,赶紧的,楼上几位爷催着要酒呢,你给搬上去。”店里传来声音喊道。 “哎,马上来。你二位还是回,这里的客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小厮把他两当做碰瓷的了,说了一句后就跑着忙去了。 “闺女,你就没有啥信物类的东西,你这样找,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吴老汉道。 “哦,有有,您看我,一紧张都忘记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尚有体温的油布,撕掉油布,里面除书信和账簿类的东西外,还有一张名帖。 第16章 找老头 这时恰巧送酒的小厮已经下来了,二人便走进店里,一时间所有食客几乎都看着他两,眼中充满了疑惑,毕竟能在这种地方消费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豪绅大户,这两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不具备这一层次,甚至有的食客看着他们的衣着脏,就想赶他们出去。 “你两咋跑进来了,快出去。”小厮上来就驱赶他们。 “且慢,我找你们掌柜的,这里有名帖一份,你让他看了再说。”刘馨儿道。 “姑娘请跟我来。”掌柜的早已注意到了这边,他可不是一般人,早就注意到刘馨儿手中拿出的名帖,不等小厮再说话,便直接来到跟前,看了一眼道。 来到后堂,掌柜的抱拳行礼问道:“敢问姑娘这名帖是何人给你?” 刘馨儿并未讲出实情,谨慎的道:“小女子也不知何人,只是有人让我送至你家酒楼,言说会有老人接收。” 掌柜的见状,呵呵笑道:“姑娘勿怕,你二位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几位爷,打扰了。可喝的还好?”掌柜的匆匆来到二楼雅间,进得包间问道。 “你跑来干啥,打扰爷们喝酒,怕爷们不给钱?”宋国公冯胜瞟了一眼,骂道。这是曹国公的产业,也就是他们经常来,所以还算客气。 “看老公爷说的,您能来那是小人的福气。是外面有一老一少,手中有咱们淮西人用的那种名帖,说是找几位老人,小人觉得事有蹊跷,所以特来通报。”掌柜的堆着笑一五一十的说道。 “你们谁家亲戚找来了?”冯胜打趣问道。众人一脸疑惑,都说不知道。 “哎呀,吵吵啥,把那娃儿带上来疑问不就知道了,被窝里面猜长相,麻不麻烦,是二哥。”颖国公傅友德对冯胜道。 “对,把人带上来,咱们问问,他娘的要是敢冒充,弄死他。”定远侯王弼也跟着说道。 冯胜看了眼比他小的王弼,心想蓝玉那个没脑子的疯子带出来的人就是脑残,就这档口,两个国公,无论资格、年龄都是最大的,哪来你这二把刀插嘴的份,要是那帮老兄弟死的几乎没几个了,哪轮得着你上这酒桌。 不大一会,刘馨儿二人被带到楼上,映入眼帘的就是清一色的老头,即便最年轻的也比他父亲还长几岁。 “你就是那个要找好几个老头的娃儿,你看看,找哪一个?”冯胜问道,问完看众弟兄都看着他,又似乎觉得哪不对劲。 来不及细想,刘馨儿遵照李善长的说法,讲明身份后将名帖及怀中东西一并交给冯胜。旁边吴老汉惊讶的看着便宜闺女,他感觉晕晕乎乎的,毕竟在传统文化里,当官的跟他们这种底层劳动人民完全不是一个宇宙的。是以,吴老汉开始心惊胆战的乱想。 轻轻地扶住他,刘馨儿对着眼前的老人们施礼请辞后,“义父,爹爹交给我的事已经办妥了,咱们可以走了。” 刘老汉内心温热,这闺女如此身份,原本老汉还担心她是利用自己,没想到是真心认他这个义父,但还是惶恐不安,没了主见,只得唯唯诺诺的任由刘馨儿搀扶着走。 “等等!”冯胜正在看名帖,突然叫住了他两,一时间众人不明所以。 “不知兄弟乃哪位同僚,吾乃善长也,此去浙地办理上位与东宫交代之事,现遇万分紧急事宜,此件为唯一到达之信,快速入宫见驾,将所附书料呈与上位。善长谢过!” “另请善待送信之人,此乃清廉之后。”其实李善长也是怕这帮只会打仗的老二货们,拿到信后不管刘馨儿,到时万一皇爷或皇太孙想要问一些情况,他们上哪找人去,真是操心。 第17章 气晕了 “小五,你过来。把这位姑娘和老人家带去你们公爷府,就说我说的,让他务必给咱照顾好,少一根汗毛,老子打断他的腿。”冯胜就跟命令自己家仆似得对掌柜的说道。 “那个姑娘,你们二位不要急,如今天色不早了,先在京师住下。明日若有事,老汉我去接你们。无事的话我来送你们回去。”冯胜对刘馨儿道。似乎是怕吓到孩子,他又说道:“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说完直接不管一脸懵逼的众人,风风火火的跑下楼。 “哎,二哥,你不喝酒啦?”楼上众人反应过来后趴窗户上喊道。 冯胜没有搭理他们,头也不回的直接卸下拉车的马,骑着向皇宫而去。心里却想着“还喝你奶奶的脚,老子这几年都没动弹了,皇爷也看咱不顺眼,好不容易可以套个近乎,说不准还可以带兵出去耍一圈,谁看得上跟你们天天喝马尿。”殊不知他几乎天天就在跟这帮老兄弟喝马尿。 “臣冯胜参见上位。”冯胜进宫见到朱元璋,行礼道。 “起来,你找咱啥事?”朱元璋头也不抬的批改着奏章问道。 “上位,李善长从浙地派人传来信息,臣不知所为何事,接到后立即送进宫来”说着,冯胜将东西呈给朱元璋。 朱元璋并未第一时间查看,而是冷冷的盯着冯胜道:“你跟着咱多少年了?” “回上位,臣从上位当年回凤阳招兵时跟着上位,如今已三十余载了。”冯胜回道。 “冯老二啊冯老二,咱自问对你不薄啊,开国六公就有你的份,汤和都没有。你就是这么报答咱的?你是非得让咱动刀子才行吗。”朱元璋骂道。 “上位,臣,臣,不是臣逞能,实在是送信之人拿着李善长的名帖直接找到了西贵酒家,臣恰好在那喝酒,送信的女子直接就找到臣,臣也很糊涂,好端端的为啥找到那个地方,还让一个女子”冯胜着急的回道。还未说完,就被朱元璋打断。 “等等,你说送信的是一女子?”朱元璋问道。 “啊,是的,还带着一个老汉,看着像是个渔民。”冯胜摸不准朱元璋的道,只得如实回答。 朱元璋立即翻开东西,只见一本账簿和一封蜡封的密信散落出来,拆开信件。 “臣李善长参见上位,臣得上位恩宠,得皇太孙器重,到浙地实施改税。本应励精图治,以报答朝廷之恩,却不曾想浙地官绅勾结,强取民之土地,大部税银皆入其囊。臣所到之处皆受阻。幸得嘉兴知府刘连清廉,极力相助,是以暗中相查,本欲待查实之时上报朝廷调卫所军士以抗之,然卫所亦参与其中。” “臣派出随身数计信使均被拦截,自身亦幽禁于刘连家中,足不能出户。是以,臣特提前安排刘连之女走水路进京。以掩人耳目。臣知一女子尚无法面圣,各衙门臣亦担心有所牵连,特告知其寻公、侯所在之地,是以人多眼杂,必能将信呈于上位。臣万般无奈,只得出此下策,望上位恕罪。”长长的一封信,朱元璋越看越心惊。一把将信拍在案上,震的桌上的奏章散落一地。 “狼子野心,张士诚欺咱,浙地欺咱啊,该杀,该杀!” 冯胜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悔的要命,早知道就让王弼那个傻子来了,自己充啥大头,还以为有好事,没曾想挨了一顿臭骂不说,这他娘的是要丢掉脑袋的节奏啊。 李善长也不是个好鸟,你好歹也是淮西一起出来的,平时看着跟咱亲近热乎,这会儿坑爷。遭瘟的书生,没一个好东西,你惹恼了上位,他娘的还要拉爷下水,如果这次能平安度过,一定要宰了你这老东西。冯胜默默的想着,忽然感觉脸上溅起几滴血,抬头一看,吓得魂儿都飞了。 “上位,上位,快,来人啊,皇上晕倒了。”宫里瞬间乱作一团,御医有的一路狂奔,有的被人架着入宫。 冯胜直直地站在宫门口,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该干啥了。这时一人刚好进宫,看见冯胜呆滞的样子,上前用胳膊肘倒了一下冯胜,低声说道:“快去找皇太孙!” 冯胜闻言,看了一眼他,猛地向着东宫跑了过去。 嘿,老家伙跑的真快,平时装的就跟快散架了似得。不过你这脑袋能否留住,就看你跑的快不快了。这人心想着,也快速进入殿内。 第18章 浙地事发 跟他说话之人是曹国公李景隆,也是时间赶得好。李景隆本来在家逗他那两只抓兔子的细狗玩呢,酒楼的掌柜匆匆赶回来,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因为怕耽误事被责骂,所以他骑马先回,刘馨儿爷两则安排了马车在后面赶来。李景隆听说后顿觉的有可能要发生啥事,必须搞到一手资料,才能随机应变,再说自己收留这女子,进宫也有由头不是。所以他就赶来了,没想到刚好碰到这事儿。 李景隆这人,生的倒是好模样,做生意也头头是道,还会拍马屁,反正各种打交道、出主意他总是得心应手,就是不会打仗。所以在他爹死后他还能保留国公的地位,除了跟朱家有姻亲关系外,其自身的混社会能力也可见一斑。 朱允炆这时也刚得到了消息,连忙扔下手上的书籍,赶紧奔跑。恰好看到冯胜跑了过来,未等他行礼,就直接说道:“快走,边走边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冯胜则赶紧调头,跟着朱允炆再次向着来路跑回。可怜老头儿,虽说是武人,身子骨硬朗,但毕竟年岁在那,此时气喘吁吁的,在寒冷的冬天,额头上却满是汗水。还不能停下,咬着牙紧紧跟在朱允炆身后。 年轻人步伐轻快,边跑边问道:“听说是你进宫见了皇爷爷,然后皇爷爷晕倒了,你干了什么?” 冯胜吓得腿发软,差点跪下,还好朱允炆及时来了句“不要跪,直接说!”。 什么叫我见了,皇上就倒下了,这跟我也没啥关系啊,但他也就是心中想想,嘴上却一五一十的大喘气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爷爷怎么样?”朱允炆站在龙床边看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朱元璋,问太医。 “回殿下,皇上是由于急火攻心,加上劳累,旧疾复发,晕倒了。”太医答道。 “你直接跟孤说皇爷爷现在的情况,何时能醒,醒后如何。”朱允炆冷峻的说道。 “皇上身体已大不如前,臣开三副药,预计一日内就可苏醒。但醒后身体,额,会很虚弱,还需静养。”太医流着冷汗小心应答。 朱允炆也不再逼迫太医说什么,因为他明白太医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就拿现代来说,病情再严重,医生也不能直接跟你说准备后事或者以后就躺在床上了。这样谁听了都想揍他。 经过一夜的守护,次日,朱元璋眉头微皱,缓缓睁开双眼。朱允炆就席地而坐,趴在床边,手握着朱元璋的粗糙大手。 朱元璋感受着孙子的温情,一时间有些难受,手微微颤抖。这种亲情从小对他来说就太奢侈了。也只有马皇后在世时才能感受到,虽说朱标也是至亲至爱,但那孩子从小就怕他,他也过于严苛,导致父子关系始终像是君臣,多了些恭谨,少了些亲近。 感受到了手上的微颤,未敢睡熟的朱允炆惊醒了过来,急忙起身,却因长时间的蜷缩,腿有些发麻,踉跄了一下。“皇爷爷,您怎么样?来人,倒一杯温水拿过来。” 朱元璋看到孙子,明白是照顾他累了一晚,有些欣慰又心疼。喝了口水,缓了缓,朱元璋示意坐起来。 “皇爷爷,太医说了您要静养,您还是躺着。”朱允炆道。 “太医只能医人,医不了年岁,咱身体啥情况咱知道,大孙啊,扶咱起来。”朱元璋说着,就支撑着坐起身来,咳嗽了两声。朱允炆担忧的看着他,吩咐御膳房弄些营养粥。 爷孙两边吃边聊。“大孙啊,你知道不,咱生平最恨贪官。要不是你上次提出的改税,咱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到底怎么了,让您生那么大气,是浙地出贪官了吗?李善长不是去了吗,他要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还待着干什么,趁早回家养老。”朱允炆以为是李善长能力问题。 “这事啊,他还真处理不了,孬,现在还被人家当狗圈起来了,就连信都是派个女娃送过来的。”朱元璋此时情绪也缓和了。 “还有这种事,浙地的人胆子也太大了。其实在您生病后,冯胜跟我说过这事儿,可问啥事他却不知道。”朱允炆道。 “哦,对,冯老二呢,这个杀才就不知道先去找你,直杠杠的跑我这来,人李善长转着弯让你也知道,他倒好,还把咱起的够呛。”朱元璋一想起冯胜就咬牙切齿,这个鳖孙不怀好意,哪天得整死他。 “您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他啊,吓得一夜没回,还在殿外候着呢。”朱允炆说着,让内侍去叫。 “宋国公、宋国公,皇上叫您进去。”内侍出来,见得冯胜靠在殿外的柱子旁,似乎睡着了。 “啊,杀,杀,”一通乱叫,把内侍吓得够呛,冯胜在惧怕与精神的劳累过程中昏睡了过去,在梦中他梦见了昔日的兄弟,梦到了他与蓝玉的北征。 “公公,你说皇上醒啦?”清醒过来后,冯胜急忙问道。 “醒了,皇上让您过去呢。”说完,内侍直接离去。心里道,就这还是国公呢,皇爷不醒,我敢叫你? 冯胜急忙起身,却又摔倒,又再次起身,来到殿内。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的冯胜,冷冷的骂了声榆木疙瘩,不过看到他在外守了一晚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脸的憔悴样,却也没说什么。 第19章 放权 朱允炆看到这老头,他明白李善长归顺了自己,也是自己派出去改革的,找自己说事当然名正言顺。但冯胜他们却还没有,他们的主子还是朱元璋,因此,假如冯胜真要先找到自己,反而会成为朱元璋的心病,估计他真就活不长了。 “起来,呶,给他也整一碗。”朱元璋吩咐内侍。 爷孙俩在桌上吃,冯胜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吃,但他觉得别扭,于是乎蹲在地上,吃的更惬意。 用完早膳,朱允炆搀扶着老爷子到了议事厅,冯胜也在。 “你看看,这是李善长传过来的东西。”朱元璋指着桌上的书信道。 朱允炆看的很仔细,看过之后他终于明白老爷子为啥生气了,这是要割据独立啊,现在还不成气候,要是再过个十年八年,可真是一股不容小瞧的势力。 冯胜这时才知事情原委,气得他立马请缨,要去浙地平了这些人。开玩笑,你们他妈的贪得无厌,让老子跟着白白受这冤枉罪,不弄死他们心里实在过不去。 朱元璋不理吱哇乱跳的冯胜,而是对朱允炆道:“大孙,这个事儿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不必向咱请示。” 闻言,冯胜立马停止了撒欢,这是大事啊,这预示着啥。朱允炆也有点吃惊,虽说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但有些事却不是他能做主的,尤其还是这等大事。 似乎是看出了朱允炆的疑惑,朱元璋屏退了左右,包括冯胜。然后说道:“咱跟你说实话,自从你父亲薨后,咱就不得劲,尤其最近这几月,夜里老起夜,以前打仗留下的旧疾也隐隐疼痛。但咱谁都没说,咱是朱元璋,是大明皇上,要是让别人知道,是要笑话咱的。” “其实咱也知道,当皇帝权力很大,但你再大也不能不死,咱就感觉呐,或许咱的时间也快到了。” “皇爷爷,您别乱想,您定会长命百岁的,孙儿陪着您。”朱允炆拉着朱元璋的手心疼的说道。 “呵呵,傻孩子,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相信,这也就是人与人之间说的吉祥话,古代那么多帝王,哪个真能长命百岁,能活到咱这个年岁的都少之又少。” “所以啊,经过这次咱倒下,咱就想,迟早这位子是要传给你的,万一哪天咱也走了,留下你一下子接手这摊子事,还不把你忙晕了,你也大了,咱也该放手让你担当了,男人嘛,就得有血性、有干劲,咱一直呵护着你也不是个事。” “再说咱当的是天下人的家,一定要眼光放长远,你就去办,别怕,有咱给你撑着呢。刚给那冯老二漏个风,也是看他们之后的表现。” “皇爷爷,孙儿明白了,您放心,孙儿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咱朱家天下还轮不到这些跳梁小丑蹦跶。”朱允炆果敢的说道。 这孙子还真他娘的像我,朱家人没有孬种。这要是换以前的朱允炆,估计会唯唯诺诺,讲一大堆经书史集,只会哄朱元璋开心。现在朱允炆可是有了一些英雄气,就跟当年朱元璋一样,是以朱元璋也认可孙子。 “办事不能没有人,咱给你送一份礼。二虎以后就跟着你,锦衣卫你可以直接调用。另外朝中你看上能用的人也可以大胆的用,试试顺不顺手。”朱元璋道。 “孙儿谢皇爷爷。”朱允炆跪下磕头说道。 “谢啥,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人。” “皇爷爷,孙儿想见见送信之人,了解一下实情,再作打算。因为孙儿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一个地方文武勾结,还不露出马脚,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朱允炆道。 “哦,你怎么看?”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惊讶的问道。 “孙儿以为这其中必然还有其他人,若是单纯为了利益,往往越少的人贪越安全,现在浙地是上下一体、文武关联,这就与寻常贪腐不太寻常了。况且大量土地兼并,迫使农民无地可种,无异于杀鸡取卵,一般官员还真干不出这种事儿。”朱允炆思索着说道。 “哈,我大孙果然聪慧,其实咱也看出了这点。按说咱杀贪官那可是毫不留情的,虽不至于完全杜绝,但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像这样的土皇帝的贪法还真是头一次见,这是要造咱的反啊,没有人出谋划策绝无可能。”朱元璋道。 “那皇爷爷您看,接下来” “哎呀,咱都说了让你去办,你就这么看不得爷爷轻松一会儿?”朱允炆刚要说怎么搞,朱元璋就不耐烦的道。 老爷子这放权也真是,真是随意啊。不过也好,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也是时候让他少操心一点了。 “孙儿知道了,皇爷爷放心。”朱允炆郑重说道。 第20章 你可曾婚配 曹国公府,刘馨儿与吴老汉坐立不安,她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宅邸,府上的丫鬟比她都穿的好,这些还都是其次,每到吃饭或是洗漱时,总有几个丫鬟上前伺候,这让她很不习惯。 拒绝了也不行,丫鬟们还以为没有伺候好,管家甚至会责罚她们,无法,只能在这种旁人羡慕、自己煎熬的体验中度过了两日。 “二虎见过曹国公。”二虎来到曹国公府,见到李景隆后行礼。 “哎,见外了不是,咱都相识多少年了,来来来,二虎兄弟里面请。”李景隆热情的拉着二虎的手往里面走。 “小四,上茶,通知御膳房把爷的那珍藏的红葫芦鸡,还有”李景隆豪气的吩咐旁边家仆。 “公爷、公爷,那个您不必,有任务在身,我是来找送信的人,殿下要见。”二虎擦了擦额头的汗道。 他娘的,谁跟你熟,你特码从小锦衣玉食的,我天天跟在皇上身边,也就认识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关系亲热吗。 “哦,那可惜了。既然有要事在身,那咱就改天,改天哈。兄弟我请你去醉花楼,听说那边来了高丽的,还有”李景隆套着近乎的道。 不等他说完,二虎急忙打断:“公爷,殿下那边怕是等急了,劳烦公爷将人叫出来。” 老子是皇上的家奴,你这曹国公,众目睽睽之下这么热情,我还怎么当差。你是没事,顶着国公的帽子,还是皇亲国戚,顶多挨一顿臭骂,我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好好,是我啰嗦了,这一看到熟人就话多,哈哈,那个小四啊,去把刘小姐二人请来。二虎兄弟稍等哈”。李景隆也不在纠缠。 待二虎带着人走后。家仆上前,不理解的问道:“爷,他连个官位都没有,咱用得着对他那么客气吗?” “你懂个球,你没听人家给谁办差?”李景隆望着门口若有所思道。 “不是奉皇太孙殿下命吗,那又怎么了。平日里还奉皇上命办差呢,也没见谁对他热情过。”家仆道。 “是啊,所以我是爷,你只能是小四儿,明白了。”李景隆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去了。若不是这小四他爹当年跟着李文忠鞍前马后,为了给李文忠挡了一刀而亡,他才不会要这个笨蛋,着实拉低爷的智商。 “是啊,您是爷,我是小四啊,这有啥关系。”小四还在那摸着头嘟囔着。 朱允炆怕亮出身份吓到二人,因此只是说有主事的人要问一些话,是以刘馨儿二人并不知是谁要见他两,只当是寻常办事的官员。 进的殿来,二虎自动守在殿外,朱允炆正在仔细查看李善长的那本账簿。刘馨儿看到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年,还以为是这位大人家公子正在读书,是以并未言语。 “二位请坐,那边有水和点心。”朱允炆放下手中的东西,招呼道。 “谢谢公子,敢问公子有大人传我二人来,却怎的不见其人?”刘馨儿问道。 “哦,那个是这样的,那位大人因为有急事就先走了,他传话让我替他招呼一下二位。”朱允炆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道。 “公子想问什么请问。”刘馨儿有些不悦,这人好没礼貌,他找自己问话,却如此随意,就算是京师当官,也得讲个理不是。 “呵呵,姑娘勿恼,敢问姑娘是嘉兴知府刘连刘大人之女?”朱允炆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有亲切感,古人礼仪太多了,难得有这么个洒脱的姑娘。 “是的。”刘馨儿答道。 “这位老人家是你的什么人?”朱允炆又问道。 “是我义父。”刘馨儿皱眉道。 “你可曾婚配?”朱允炆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问完他顿时就后悔了,我这是干啥呢,这又不是21世纪,可以随意聊天拉近距离。 “公子问这些不觉得有些唐突吗?难道公子没学过礼义廉耻?”刘馨儿瞬间生气的回怼道。开玩笑,这未婚就是她的一个伤疤,你敢揭,她就得跟你玩命。 “馨儿,公子勿怪,既然大人不在,那小老儿就带着闺女先回去,等大人回来我二人随时就来。”吴老汉轻轻拽了拽刘馨儿的衣袖,估计是怕惹恼了朱允炆,据说这种世家公子最是无法无天,万一要有啥坏心思。 “抱歉,是在下的不是,老丈勿怪。”朱允炆拱手道歉。 第21章 白教 “浙地近年来土地都被官家收了,这是怎么回事?”朱允炆正色问道。 “唉,这个我知道。”吴老汉主动说道,因为他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本来我们那赋税就比较重,但好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家种的大多都是水田,产量也高,再加上捕捞一些水物,生活虽谈不上富足,但也过得去。可就是这样,当官的说什么朝廷要对北元用兵,加征了征元税,这个虽说老百姓不怎么乐意,但大家也都交了了,毕竟能得到安逸的日子,也是洪武爷赶跑了蒙古人。” “可是过了不久,淌水的水渠就干了,好不容易挨到收粮的季节,水渠又大水蔓延,淹了良田。官府就带着一群人说是来赈灾,农户可以不交税,他们替我们出。”吴老汉顿了顿。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有善人发了善心,都很高兴。他们也提出了条件,就是把土地抵押,来年丰收了,还上粮食及利息,就可以赎回土地。可谁知,接连两三年都不是丰收。” “你们土地就这样都给了人家?”朱允炆问道。 “没有么,公子您可能不知道,地那就是农民的根,大家也感觉不对劲,都不愿意把土地让出去,尽管官府老爷们拿着抵押的字据,我们也不认。”吴老汉拿起桌上的杯子,发现水已经喝没了。 朱允炆看到了,不动声色的亲自给他又倒了一杯,这举动让吴老汉倍感亲切,这公子看着贵气,却懂得人情礼道。 “官府逼迫你们了。”朱允炆猜测道。 “那倒没有,只是官府说要我们土地的人可以不要地,也可以不要我们还之前欠的粮食。他们说连年的欠收是因为当年打仗这地死的人太多了,怨气太重,所以让我们拜他们的神。” “有些人也就拜了,但也都没怎么上心。可不久这些人就染病了,好些个看了大夫都不管用,还有全家绝户的。这时,那些人说他们可以驱魔除疫,有的村就让他们做法,还真灵,那些生病的人果然都好了。” “这一下,大家都从心底里信了,信奉他们的人更多了。慢慢的,谁家有个灾病啥的都去请他们。”吴老汉道。 “这么说来,不论是真是假,他们也算是善举救人了,这是好事啊。”朱允炆道。 “好个屁。啊,公子勿怪,我不是说您。”吴老汉一时口快,有点慌张。 “没事,老丈不必紧张,我指导,您接着说。”朱允炆笑笑,示意无碍。 “这时候他们就说我们那是因为那个啥,所以才这么大怨气,要想平安,他们的神要我们都献出自己的土地,我们入了他们的教,就是他们的子民,土地还是我们的。否则灾祸就会重来,就让我们自生自灭。” “到底因为啥?老丈你说清楚一点。”朱允炆细问。 “哎,不是老汉我不说清楚,是确实不敢说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吴老汉惧怕的道。 “无事,这里也没人,就你我三人,再说这又不是你说的,况且我也是代表朝廷问话,你放心讲便是。”朱允炆宽慰道。 吴老汉思虑了一番,觉得也对。“那你附耳过来,老汉我悄悄告诉你” “他们说是洪武爷杀了张士诚,张士诚阴魂不散,带着阴兵复仇来了。”吴老汉附耳说完,自己都觉得后怕。 “所以大家都很怕啊,再说按他们所说,地还是我们的,所以大家就都信了,地也全部在官府做了手续。”吴老汉道。 “那你怎么还下海了?”朱允炆不解的问道。 “你看你这公子说的,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张士诚当年强拉壮丁,害的我家破人亡,就凭这点,我也不愿意。” “到后来他们看我不愿意让出地,就说让我女儿当他们的什么善财童子,我呀,看那领头的贼眉鼠眼的,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所以就没同意。结果后来官府就拿着抵押的东西,把我的地都收走了,没地了还要让我交税,拿啥交?后来就听其他村的人说有人不愿意顺从他们,竟然莫名其妙的都死掉了,我也是担心被报复,就变卖了所有东西,带着女儿住到了江上,后来女儿也。”说着,吴老汉抹了抹眼角,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那你知道他们信奉的是什么教派?”朱允炆等吴老汉情绪稍微好转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说是什么圣母,那些人打扮的怪怪的,看着也怪渗人的。”吴老汉答道。 “我知道。”一直未说话的刘馨儿这时忽然说道。 “我知道他们是谁,是白教!”刘馨儿肯定的说道。“有次浙地卫所的人带着几人来过我家,当时父亲不在,他们等了一会儿就走了,上茶的时候我看见他们中有人衣服的袖口上有朵白莲花的纹饰,当时我就很奇怪,男人好端端的怎会纹莲花。现在想想就是白教。” “你还知道白莲教,这一般人可不知道。”朱允炆正色道。 “小女子家穷,但从小就喜爱读书,曾在官府的书籍上看到过白教的事迹,书里的描述基本与义父口中那些人的做法很像。加上他们的莲花标识,因此我断定来我家的就有白教的人。” “况且李伯父与家父回来后就匆匆找到我,让我来京。”刘馨儿认真的分析道。 朱允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若是普通的贪腐,哪怕牵连人员再多,也好处理。可是一旦涉及白教可就复杂的多了,这些教派人员分散,官绅、老农、乞丐、商人等等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信众,也都是他们打探消息和赚钱的门路,可以说社会的各个面都存在,这就不好整了。 第22章 老徒弟 “姑娘,老丈,你二人就先安心住下,这件事不可对任何人讲。二虎,给安排一下住处。就住在东宫。”朱允炆不在隐瞒,直接下令。 朱允炆刻意露出身份,一来是让二人安心住下,他不是什么纨绔公子哥,不会对他们有坏心思。二来也是怕有人暗中威胁到他们性命,毕竟出了宫,可是什么人都有。 “诺!”二虎接令后带着二人出去了。 “大人,刚那位公子说的是东宫?”刘馨儿小心的问道。 “姑娘不用猜测,刚才与你们说话的正是当今皇太孙殿下。”二虎道。 嗡,两人脑子瞬间有点懵,刘馨儿倒还好,吴老汉听到后更是差点跌倒,幸亏二虎及时一把扶住,但走路是不能走了,没办法,二虎只能扶着离去。 这一日,朱允炆与朱元璋在谨身殿聊了一下午,谁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就连照顾朱元璋的郭惠妃也不知晓。只见朱允炆出来后,身边跟着一个老太监苏里荣。 东宫,议事殿,朱允炆坐在上位,下面坐着冯胜、蓝玉、王弼,以及常升、徐辉祖等淮西武将,这些人的底子朱允炆作为后来人都清楚,朱允炆给他们的任务是乔庄打扮后分别赶往安徽、江西、福建、广东等地,不许大规模带朝廷军队,只允许带着自家的亲卫,加上一些军中使顺手的老部下,每人限制1千人,安徽、江西以蓝玉为主帅,王弼为副;福建、广东以冯胜为主帅,徐辉祖为副,到地方后首先就是要掌控当地卫所,随时备战。三日后出发。 几人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俱都领命而去。 “二虎,你带着人想办法进入浙地,不要暴露锦衣卫的身份。顺着官府的人往下查,捋清楚这些人的势力,但是不要动他们,只需要盯住他们的窝就行。也不能跟官府的人有任何联系。所得信息你也不用传回京师,到时会有人联系你的。”朱允炆吩咐道。 “诺,属下明白。”二虎带着人离去。 “这趟怕是不会安宁,恐怕还得麻烦苏公公去一趟了。”朱允炆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 “殿下言重了,老奴自当竭尽全力。”黑暗中苏里荣缓缓走出,轻声道。 “重点还是在你这边,如果能成,就会避免上万人流血,打仗最受累的还是百姓啊。”朱允炆感叹道。 “殿下心系百姓,是我大明之福。”苏里荣道。 “呵呵,你也会拍马屁了。”朱允炆笑道。 次日,早朝。 “户部每年计算收支,均需月余,若借用翰林数人,则可能缩短两成时间。”户部尚书吕昶胡子一翘一翘的说道。 原来朱允炆仔细看了李善长关于浙地的税收数额账簿,其中收支混杂,看后根本不易区分,这让朱允炆受到启发,后世税务,甚至是小商铺的都是收支单算,这样简明易看,还能防止贪腐,因为每一笔钱都有迹可循。 “你们这书读的,算个账磨磨唧唧,那么多干吏还给咱整个把月,哼。”朱元璋不满的骂道。 “皇上,不是臣等懒惰,属实是税收钱粮多杂,收入支出记录太多,每一笔都需要经过仔细核对,各地报上来的细小支出更多,想要得到准确数字,确需时间。”吕昶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老臣,从前元就在干算账的事,这点他最有权威,是以压根就不怕朱元璋与他说账目的事。外行对内行,你咋说都不赢。 “具体咋算那是你们的事,但是咱知道就有人能在数日内就核对出全年的收支,且数目准确无误,你作何感想?”朱元璋问道。 “绝无可能,就算圣人在世,也做不到这点。”吕昶坚定的说道。 “哦,圣人做不到,就没人能做得到了?咱大明众人包括皇帝还不如圣人了”朱元璋道。 “皇上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这非人力可为,就好比撼山动岳。”吕昶解释道。 “那要是当真有人能做到呢?”朱元璋道。 “若真有人做到,老臣愿奉其为师,这户部尚书理当让贤。”吕昶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咱呀,不跟你扯,大孙,你来说。”朱元璋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道。 朱允炆看着吕昶,此时内心想到要收这么个老徒弟,就忍俊不禁。 “那日皇爷爷与孤说起此事,我大明收支账目确实混杂,皇爷爷提醒了孤,是以孤与皇爷爷想了下”朱允炆铺垫着正说着。 “不要啰嗦了,是你想的,跟咱有啥关系,给他们直接说。”朱元璋嘴上说道。心里却热乎乎的,这孙子没白疼,还想着给咱一个声威。 朱元璋看的很明白,他拼搏了一生,创造了太平盛世,也杀了无数的人,名声的好坏已经不在乎了,他只希望自己一手创建的大明王朝能够延续万年,子孙后代可以不再受像他一样的苦,老百姓可以不愁保暖的生活。一些口头上的声誉他已经不需要了,相反,朱允炆作为下一任皇帝,他需要这些来提高声望,来赢得臣子及天下人的认可和拥护。 所以,当朱允炆说的时候,他没有选择默认,而是实事求是。另一方面也与他的性格有关,老爷子不允许外人比他聪明,如刘伯温、李善长等,比他厉害,那可是要挨刀的,但自己的孙子可不是外人,自然是越聪明越好。 第23章 蓝玉教子 “计算也可以不一本账,可以将其区分成两本,一本列收入,一本计支出,年底从收入中减去支出,就是今年的盈余了。如果收入比支出少,那就是倒欠了。”朱允炆不再啰嗦,直接简明说事。 下面的户部官员瞬间眼睛就亮了,他们平时就是做写写算算的事,朱允炆这么一说,他们都明白了这方法的可行性,不仅省时省力,还不易出错。 “皇上圣明,皇太孙圣明。”一众懂行的官员发自内心而呼。 “好,好,这样咱看那些想在账目上做手脚的官儿还怎么贪。对了,吕昶啊,你刚才说的话可还记得?”朱元璋高兴之余还不忘吕昶。 “臣自然记得。”不等众人反映,吕昶说完直接出列跪地,对着朱允炆道:“太孙殿下聪慧,对计数之法如此精通,老臣甘愿拜师。” “吕大人言重了,你管理户部多年,经验丰富、劳苦功高,孤只不过是提了一点而已,当不得。”朱允炆道。而后不等其再坚持,让太监扶起吕昶。 你都多大岁数了,指不定明天就入土,认我做师父,这不是咒我吗,我还想长寿呢。朱允炆心里想道。 其实吕昶也拉不下脸,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嘴欠呢,非要跟朱元璋顶牛,那老朱最是小心眼了,还能放过你。 朱元璋其实就是杀杀这些老臣的威风,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既然朱允炆都唱了这个白脸,他也不再坚持。 “以后所有的钱粮往来都按咱大孙说的办法算,包括各部的支出,自己都做好一本账。” 在朝会的最后时刻,朱元璋宣布了一些人事调动。 凉国公府,蓝玉抚摸着陪伴了他多年的银甲,轻轻吹了吹上面不曾有的灰尘。 “老爷,那南边据说冬天湿冷,您这身子骨不比当年,要不咱跟皇上说说,不去了行吗?”夫人牧氏一边整理着蓝玉的衣服,一边说道。 “荒唐!军国大事岂是儿戏,能说改就改吗?”蓝玉呵斥道。 “那既然您是皇上钦定的,儿子总归不是,你干嘛还要带上他,刀枪无眼,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牧氏埋怨道。 “去去去,你烦不烦,把蓝春给我叫来,我有事跟他说。”蓝玉自从在大漠欺负了元帝的妃子后,回过头来看他的夫人,是怎么看怎么普通,不论功绩,他就是个典型的渣男。 “爹。”蓝春进的门来,行礼叫了一声,再无言。 或许是由于多年征战,蓝玉从未关心过子女。就算不出征,生活也是放荡不羁,跟一帮老丘八不是喝酒吃肉就是逛窑子,基本不归家,是以他只有两个儿子。老大蓝春,老二蓝斌。 老子英雄儿好汉,但这句话用在蓝玉和蓝春身上,确实不怎么搭配。蓝玉虽说骄横跋扈,张狂一些,但他的军事才能却是数一数二的,除了早已成名的徐达、常遇春等开国功臣,几乎无人能与之媲美。 蓝春却不一样,从小衣食无忧,按说武人的儿子应该也是身强体壮,可兰春却瘦了唧的,连一把大刀都挥不了几下,估计是学他爹天天乱逛的原因。 文不行、武不就,就这样一个公二代(蓝玉是公爵),嚣张跋扈、吃喝嫖赌却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面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蓝玉就一阵窝火。人家徐达的儿子在中军,常遇春的儿子在禁军,汤和的儿子虽说在家,但也不是什么纨绔,只等着爹死儿袭爵。就连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虽说没有继承李文忠的神勇,可人家生的相貌堂堂还能说会道,跟淮西勋贵们关系甚好,据说在皇太孙那也能说得上话。 同样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蓝玉啊,你为何不问问自己呢。 再歪那也是自己的仔,如此想着,蓝玉道:“春儿,你也大了,我以前由于军务忙,没管过你,今天为父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咱们蓝家靠着你姑父,才搭上大明这条大船。我以前以为咱蓝家劳苦功高,皇上怎么优待咱都不为过,所以老皇爷给了为父国公的爵位,这已经是最高荣誉了,开国那么多功臣,也才出了六个,所以啊,为父平日里基本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爹,有您在,谁家敢惹咱,就连皇上都得给您几分面子。”蓝春听到这赞同的说道。 “混账。啪!”蓝玉听到这话瞬间炸毛,转身就是一个耳光,警惕的看了看外面。 “儿子说的是实话啊,您打我干什么,以前您不是这样说的吗。”蓝春捂着脸委屈道。 听到这话,蓝玉扬起的手怎么也拍不下去了。酸书生们说过“子不教,父之过”,蓝春能有今天的认识,未尝不是受他的影响。 “儿啊,父亲错了,我差点害死咱们呐,你知不知道?”蓝玉蔫了。 蓝春不答话,只是捂着已经红肿起来的脸庞,畏缩在一旁。 “以前我也是以为自己功劳大,皇上信任咱,又有淮西勋贵们抱团,是不可能有啥事的。现在看来,是我昏聩了。当年我北征回来,皇上封凉国公,那就是一种警告,可咱依旧我行我素,这是在消耗圣恩呐。” “开国功臣功劳大,可还是一批一批的被杀,要不是皇太孙,可能大明已经没了咱蓝家。这次为父去南方,带你一同前往,就是要让你看、让你学,把你以前身上那些毛病都改一改,这是对你好,但愿你能明白。”蓝玉说完,看了看旁边的蓝春,叹息了一声出去了,东宫那边早先派人来传话,让他午后进宫一趟。 “娘,我不想去,我就想在您身边。”蓝春对着牧氏撒娇。 “娘也不愿让你跟着去受累,可这回你父亲铁了心要带着你,娘也没办法啊。”牧氏摸着儿子的头,宠溺的说道。 “那您把刚进府的那两个丫鬟给我带上,路上也好照顾我,还得把咱家做甜点的厨师也带上,对了,我的那只黄金斗鸡也要带上”蓝春絮絮叨叨的,就好像他要出去旅游一样。 “胡闹,打仗又不是儿戏,你见过你父亲啥时候带丫鬟、带厨子了。”牧氏虽宠溺,但也是看出了儿子的不争气。 第24章 遭瘟的书生 三日后,蓝玉、冯胜等人各自带着人出发了,他们混装成商旅、镖局、游子等,分成好几批,约了到达的地点和时间。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蓝玉的队伍中出现了一个新面孔,看着像是个书生,这人就是铁炫,现任礼部给事中。 一个礼部的人跟着去干啥,光是赶路估计都坚持不了,在蓝玉等人的眼中,这人估计是巴结好了朱允炆,跟着去镀金的。所以他们谁也没怎么把他当回事,甚至有的不知实情的老兵明目张胆的看不起。尤其属蓝春最为欢脱。 “哎,那个谁,你打过仗没?”“哎,本少爷跟你说话那,跟个哑巴似得。”蓝春在旁边叽叽咕咕的烦着铁炫。 铁炫不搭理他,不苟言笑的跟着队伍默默前行,时不时的拿出随身的小本记一记。谁也不知道他在记什么。 这时蓝玉也注意到了这边,瞪了一眼蓝春,后者眼光瞟向一边,故意溜到了最后。 “听说你以前在都督府待过?拿过刀没?”蓝玉毫不客气的问道。 要说这人,还真事本性难移,人家不管有没有真材实料,起码是皇太孙安排的,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就能看出这人以后必将飞黄腾达,虽不至于阿谀奉承,但起码也是尊重有加。 蓝玉是国公不假,看不上铁炫也正常,毕竟爷们提刀砍人的时候,他还在读之乎者也。可人家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样赤裸裸的看不起,可见蓝玉这人情商还是太低。 “回大帅,下官曾在都督府任职。处理一些作奸犯科之事。”铁炫以军中之礼回复道。 “本帅一向带兵急进,兵贵神速,你可要跟上。”蓝玉冷酷的道。 “下官自当遵从帅令。”铁炫还是一句话。 这人是个书呆子,蔫人。蓝玉心中评判,也不再搭理铁炫。他没读过书可以理解,但蓝玉或许没听过一句话叫蔫人蔫坏。铁炫看起来呆,可做起事来绝不呆,比蓝玉都有点子。 行了几日,早已远离京师,四处可见贫穷荒芜,经过的村落大都人烟稀少,偶有田中劳作的农人,脸上也丝毫没有收获的喜悦。只有打闹的顽童,才能看到脸上真挚的笑容。 “老哥,收拾柴草呢,这都快腊月了,咋还忙活呢。”铁炫热情的打着招呼,问旁边田里的老农。 老农装作没听见,依旧扒拉着地里干枯的麦草。 “老哥,我啊,是从北方来的,要到南方去做生意,乏了就缓缓,顺便跟你讨口水喝。”铁炫依旧自来熟的说着,一屁股坐在地坎上,随手拽了一把干草扒拉着。 老农看他也不嫌脏,席地而坐,到也向个穷苦人家出身,戒心没那么重了。“哝,嘎里有眭,勒自个活。” “哦,这个吗,好好,谢谢。”铁炫拿起旁边的水壶灌了几口。“老哥啊,这地里也没啥了,你咋还折腾呢?” “唉,这地啊,以后就不是额的了。”老农叹息着道。 “咋,地又跑不了,咋还不是你的。”铁炫笑问。 “大兄弟啊,哝可不晓得,这山里来了一伙土匪,是隔几天就下山,也不劫财,就是让额们跟他们干,不干就给你捣乱,不是糟蹋粮食就是天天吓你,打扮的跟个鬼似得。这不,没办法了就只能把地卖了,让王财主种去。”老农说道。 “那他们不糟蹋王财主的地?”铁炫问道。 “咦,人王财主跟当官的关系可好啦,土匪也得给几分面子。也就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老农说道。 聊了一会,蓝玉他们也休息好了,铁炫回到队伍中,一行人接着赶路。之间铁炫在小本上写到:民地兼并,其中当地士绅勾连。 “你与他说啥呢,这人一看就没血气,别人不让他好过,他就这么算了。”蓝玉一听就知道是王财主搞得,有些看不起的说道。 “国公此言差矣,一来我朝有法在前,若是闹出人命,则官司缠身。二来一普通老农想要对抗官绅,无异于以卵击石,闹不好有可能招来灾祸,连累家人。其实他也能看出来,一个村住着,他也是不得已啊。”铁炫则有些同情的说道。 “那你记啥呢?我看你走一路写写画画的,这有啥可记的。”蓝玉终于问出了压在心中多日的问题。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他们也好奇了一路。 “哦,这不是活到老、学到老嘛,我朝地大物博,下官就记一记、学一学。”铁炫嬉笑着的来了一句。 “难道你不是在监督我们?”有人忍不住问道。 “嗯?我何时说过监督你们?”铁炫贱贱的反问。 “曹,遭瘟的书生。害的大家白白装了那么长时间正经,话都不敢说。”众人心中骂道。 一时间,嗡嗡的吵闹声响起。 第25章 鹰犬 浙地,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造就了丰富的物产,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家不起眼的保安药铺坐落在街道上,店内客人稀疏,看店的伙计眯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躺在柜台后。如果仔细看,通过柜台的缝隙就能对外面一览无余。 “伙计,抓两幅药。”一个身着补丁的五十余岁老者进得门来开口道。 “您要什么?本店应有尽有。”伙计起身,笑眯眯的问道。 “天地之草有没有。” “没有天地,只有日月。”伙计收起笑脸,正色道。 “日半斤,月半两。”老者说道。 伙计走向门口,警惕的向外观察,没有异常后挂出闭店的招牌,关上铺门。 “属下参见大人。”伙计单膝跪地道。 “起来。”老者自然的走向后堂,伙计起身紧随。 后堂中有一老者,正在磨药,看到来人后,起身怕了拍身上的药渣,挥手示意伙计离开。期间并未言语,径直转身走进侧室,转动药罐,一扇暗门缓缓打开,二人进入,门又复合。 暗门内,一狭窄的通道下面是地窖,存放着金银珠宝,掌柜的掌灯后,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上面说最近风声紧,要及其小心,下面的人已经不能用了,我只能自己来。”老者道。 “上面也是过于小心了,不长记性,我们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被姓朱的偷了果实。”掌柜的埋怨道。 “老伙计,你也就是在我跟前说说,对上面可不能这样说,否则你知道后果的。”老者道。 “我知道,这不是气不过嘛。说,这次又要多少?”掌柜的道。 “三千两。”老者道。 “这么多?看来这帮人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掌柜的道。 “哼,一群蛀虫,拿着姓朱的俸禄,做着背叛的事,这要是在咱们教里,早扒了他们的皮。”掌柜的愤愤道。 “咱们不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吗,他们要不贪财,就该我们头疼了,反之,他们要的越多才越好呢。只不过是暂时存放他们那而已,迟早连本带利吐出来。”掌柜的冷笑道。 随后二人借着烛火清点财物,他们的背影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像极了阴暗中的老鼠。 一处茶楼里,二虎端着杯子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慢慢一口一口品着上等的碧螺春,对面坐着一个独眼的地痞模样的人,后者毕恭毕敬,面前的茶水轻轻飘着热气,他却一口未动。 “独龙,我能来这个地方,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二虎悠悠问道,语气中透着不满。 “大人,我晓得,只不过属下确实没有接到什么指令或者消息。”独龙解释道。 “那么多农户没地了,你难道没发现什么问题?” “属下确实知道这个事,但据属下所知,官员并未强制对土地做什么,也没有任何占用的违例。”独龙答道。 “官府没占,难道其他人占了就正常吗?看来你的鼻子不灵了。”二虎道。 独龙身躯一颤,骨子里的那种惧怕被唤醒。他在浙地久了,渐渐地有了此地山清水秀的江南柔情,忘却了锦衣卫的生存法则。 “大人恕罪,属下知错,求大人给属下一条生路。”独龙说道,锦衣卫不需要废话,如果他啰啰嗦嗦的哭可怜,估计明天的太阳他是绝对见不到了。相反,直接明了却有可能活下去,这就是锦衣卫的办事风格。 二虎看着独龙,这只眼睛就是曾经跟他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人刺伤瞎掉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为了救他。这也是独龙为什么能到浙地的一个主要原因,二虎是念了旧的。 “你也知道,咱们作为鹰犬,主人要的只是结果,不管过程如何,一只抓不住贼的狗就会失去价值。所以,接下来你看着办。三天后还是这个地方,我等你的消息。”二虎喝完最后一口水道。 “谢大人!”独龙说完直接走了,这一刻的他似乎又恢复了昔日的狠辣果敢。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多待,容易消磨人的悍性。当年张士诚最富,但皇上和陈友谅谁都没把他当盘菜,最后输的最没尊严,不是没有道理的。”二虎心中想着。 第26章 药铺 独龙回到住处,位于城内一片穷人住的地方,他手下有百十来号人,都是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这是他的一个身份掩饰。 “今天把兄弟们叫来,是我要找一个仇人,兄弟们都知道,我这眼睛就是被他们弄瞎的,具体长啥样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跟官府肯定有往来,最近兄弟们都注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事成之后这些银两弟兄们就分了。”独龙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里放的银锭子,少说也有几百两。 “大哥,你放心,弟兄们一定给你找到。”手下一个络腮胡的大汉说道。众人盯着桌上的银子,俱都两眼放光。 “行了,都去,机灵点。”独龙一身大哥气的吩咐道。 待众人离去后,络腮胡大汉去而复返,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小吏、一个家仆打扮的人,还有一位药材贩子扮相的中年人。这些人进来,直接单膝而跪道:“属下参见千户大人。” 虽说锦衣卫是皇家的家奴,但内部的序列也是按军中职责来划分,有百户、千户,再往上就是指挥使、都指挥使、总指挥使。 虽说是千户,其实独龙手下能掌控的也就隐藏在各地的几十人而已,因为锦衣卫大多是闻令而动,京师官员与边疆大吏是重点监控人员,是以不可能洒遍每一各地方。 “起来,京师来人了,来的还是老大。”独龙转换了一副面孔,冷漠、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都收一收心,地上面出问题了。”独龙道。 “大人,据我们所知,没有官员在这方面有问题,如果是从政方面的问题,那也应该是督察院的事。”小吏开口道。 “看来你不仅鼻子不灵了,脑子也不好使了。”独龙冷厉的看着小吏道。 小吏顿时如芒刺背,他明显感觉到了独龙的杀机,可事实确实是这样,锦衣卫主要的任务就是搜集官员违法的证据,听从皇帝的命令逮捕和审讯,不受朝廷机构的约束。 “问题不好处理了,要是官员的问题反倒没啥事,大人,不会是?”药材贩子的人说道。 “很有可能,虽然上面那位没说白,但在整个大明朝谁还有能力消无声息的圈人圈地。”独龙皱眉说道,足以看出他确实很焦躁。 “属下建议还是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盯紧官员,想要发展他们必然会与官府勾结;另一方面从民间入手,虽不至于查到什么,但起码可以了解这股势力的活动范围。”药贩子继续分析说道。 “嗯,师爷(药贩子外号)说的有道理,灵狗(小吏),你联系你的人盯一下当官的,有什么异常统统报来。憨熊(络腮大汉),你带人在城中打探。师爷,你从钱上面入手,只要他们想发展,就逃不过跟钱打交道。记住,两天内要有收获。”独龙气势骤增,眼中闪着光芒,果断吩咐道。二虎给他三天,他可不敢真按三天去办,这也是做事的道理。 领导说三天,你要真赶在三天的节骨眼上做事,自己想想。 晚上,一号为“毒蛇”小厮在花楼与人发生矛盾,进而大打出手,对方也是个狠茬,砍伤了他一条手臂,深可见骨,要不及时医治定然是废了。狠话放尽,他急忙找医药铺子,误打误撞的就找上了保安药铺,也不敲门,直接踹门进去,嚷嚷道:“大夫呢,快来给老子看看。”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寒冷,铺子中的伙计眼神中全然没有惧怕,而是如幽灵一样盯着他,这种感觉只有遇见那些真正的亡命徒才有。 “毒蛇”瞬间炸毛了,这特码刚逃出鬼门关,又跑到阎王殿来了。 “这位小哥,本店已经关门了,还望小哥另寻他处。”掌柜的闻声而出,看到受伤的毒蛇礼貌性的道。 毒蛇看了看血流不止的手臂,一狠心道:“今天爷就在你这看了,你治也的治,不治也得治。”不愧是长久混迹于社会的滚刀肉,真发起狠来还是有几分厉色的。 “好好,还请小哥坐这边来,勿要动怒,否则血流的更快。小鱼,去拿药箱和布带。”掌柜的随和的说道。随即给毒蛇进行了包扎止血。 离开的时候,或许是由于刚开始心底的惧怕,亦或是感恩药铺的治疗,毒蛇破天荒的将手中银两掏了出去。然后快步离开药铺,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给人感觉很压抑。 药铺内,伙计一会儿回来,道:“就是个社会地痞,没什么问题,已经回去了。” 掌柜的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道:“以后注意点,不要炸刺儿,要是朝廷的鹰犬,你就已经暴露了,换了其他人,你早已经死了。” “小的知错了,多谢护法留情。”伙计跪地说道。 “时候不早了,睡。”掌柜的悠悠走进里屋,伙计在外屋一个靠墙的位置铺了张床。 第27章 争斗 次日天明,憨熊召集小弟去街上如平常一样收个保护费,替一些市井之人出出头,赚取些外快啥的。不过今天大家在干这些事的同时都留意着老大吩咐的事,毕竟那一箱银子可真香。 “哎,那谁,你过来。”憨熊叫来一个小弟。“毒蛇去哪了,今天为啥不见他。” “熊哥,毒蛇哥昨晚逛花楼让人砍了,现在还在家养伤呢。”小弟憋着笑答道。 “真他娘的丢人,去,我去看看这孙子。”憨熊支走了小弟,前往毒蛇家。 虽说毒蛇是个小混混,不可同锦衣卫相比,但经过多年的相处,这家伙很重义气,而且机灵,身手也好,憨熊用的也很顺手。 “你真给老子长脸,逛个花楼还能让人砍了,妈的,不知道老大吩咐了,耽误事儿。”憨熊骂骂咧咧的进得屋来。 “熊哥,兄弟给您丢脸了。不过确实是那几个外地人阴我,说好的单挑,他妈的一见他们的人不敌,背后偷袭。老子今天缓过劲来非得再去会会。”毒蛇不服的说道。 “你会个鸟,人天不亮就走了,还能傻乎乎的等你去。外地人,有没有老大说的异常啊?”憨熊敏感的问道。 “没有,就几个在水上营务的,估计是心痒了,躲过东家偷偷出来的。这种人兄弟们见的多了,没什么异常。”毒蛇答道。 “不过有家药铺好像有些不对劲,也说不上哪不对,反正就是挺让人害怕的。”毒蛇又说道。 “嗯?什么药铺?”憨熊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连忙问道。能让毒蛇害怕,还是个药铺。 “就街边那个不起眼的小药铺,叫什么保安药房,看着破旧狭小,昨晚我就是在那治的伤。他们那个伙计看我的时候,就像被鬼盯上的感觉。平时也没觉得呀,或许是我昨晚血流的多,迷糊了。”毒蛇也有些纳闷的道。 “一看你就是花楼逛多了,你小子,一个伙计把你吓成这样,好好歇着,今天你就不用出去了。”憨熊打岔笑道。 “哎,好嘞,谢谢熊哥。”一听不用出去奔波,毒蛇也很高兴,正好昨晚潇洒完又挨刀,基本折腾到天亮了,现在美美的补个觉。 “大人,有一处异常,是一个药铺。要不要我带兄弟们去端了?”憨熊找到独龙,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不急,让师爷去,他本身就贩药材,探清底细再说。你不要打草惊蛇,盯着就行。”独龙道。 师爷接到指令,借着卖药材的名义,满大街转悠,终于到了保安药铺,他掀开门帘,进去笑问道:“这位小哥,咱这边要药材不?小老儿这里药材齐全,有黄芪、金银花、何首乌、冬凌草等,还有上等的人参。” “我们不要。”伙计直接拒绝道。 “哎呀,我这价格不高,你要是要的多,价钱咱们好商量。”师爷活脱脱一个不良药贩,可劲儿促成着生意。但他的眼睛却犀利的扫着每一处地方。 “都说了不要,你这老汉,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伙计不耐烦的道。 “咦,不要就不要么,牛气啥,看你这店里也没什么人,想必也是口碑差得很,我还不卖你呢。”师爷骂骂咧咧的离开。 “大人,据属下观察,确实有问题,他们的药铺看着没什么问题,但那伙计不像是跟药打交道的,他的身上缺股药味儿,反而有一种江湖气息。”师爷来到一处茶楼,面前坐着独龙和另一个人。 独龙并未开口,而是看向旁边的人,似乎在等这人的决定。 “既然已经掌控了,那就收网,免得夜长梦多,凭咱们的手段,还怕他不吐。” “可是大人,咱们的人还未聚齐,是否等下面的人齐了再动手”?师爷有所顾虑的道。 “不等了,两个人而已,就让你手下那些人去,万一有什么闪失,也免得对方察觉到什么。”原来这人就是锦衣卫总指挥使二虎,对着独龙道。 憨熊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入药铺,原以为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没想到碰到了硬茬。 只见药铺伙计一个翻身,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把开山刀,抡起就砍,招招致命,也幸亏憨熊经过特殊训练,身手不凡,堪堪躲过。 后面的小弟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刀锋擦过胸口,虽不致命,却疼的他倒在地上哇哇乱叫。 掌柜的更是高手,一招太极般的推拿稳稳挡住众人围攻,这也就是老大言明要抓活的,要是死活不论,估计早被乱刀砍倒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不是。 桌椅药柜打翻一地,在众人的乱攻下,二人体力逐渐不佳,憨熊瞅准机会,一个箭步上去一拳打在掌柜的胸口。 只见掌柜的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倒在墙边无法站起。 伙计一惊,本欲去扶,却被一人一刀砍在腿上,一个趔趄,众人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第28章 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我不是 城外一处小宅院里,锦衣卫搭建起来的临时审讯室,两个遍体鳞伤的人,精神状态却是极好,这就是锦衣卫的手段,让你体会生的痛苦,却死不了。一身血渍的审讯者从屋里出来。 “还没有说吗?”二虎问道。 “禀大人,还是之前那个伙计说的那些,老家伙嘴硬得很,一直未说。按您的吩咐,属下不敢下药太猛,怕他扛不住。” “用,把所有手段都用上,我就不信他不开口。”二虎狠狠的道。他也着急了,本想着也就是跟往常遇见的犯人一样,招架不了几次,不曾想这人就跟吃了仙丹似得,咋折磨都不管用。 这就是白教的恐怖之处,它把人的信仰和理念都改变了。 “什么人!”门外警戒的锦衣卫手握刀柄,警惕的盯着来人。四周的暗哨也都提起精神,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让你们指挥使出来。”来人骑着毛驴,停下说道。 “噌!”刀出鞘,众人立即围了上来,他们不知来者是何人,只觉得此人竟知道指挥使在这里,定然不简单。 “你把这个给他,他看了就知道了。”来人从怀中掏出一手掌大小的铁牌子,扔向旁边之人。 二虎匆匆赶来,他本欲行礼,在看到骑驴之人的眼神示意后,又作罢了。 来到宅院内,“无需紧张,你们都下去。”二虎吩咐道。 “属下参见大人。”二虎在无人之后,弯腰行礼。 “小子,你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比我风光,不用给我行礼。”原来来人就是苏里荣。 “若无大人提携,哪有二虎的今天。”二虎恭敬说道。 “胡说,这些话以后我不希望在从你嘴里听到。”苏里荣正色训斥道。但随即又心里一暖,这小子还算有良心。 原来当年二虎的大哥大虎,与苏里荣相交甚好,彼此为对方挡过刀剑。在大虎因某些原因死后,年纪尚小的二虎就被苏里荣带着进了军营,再后来就成了锦衣卫。 “废话不多说,你应该知道我来干啥,你瞅瞅你,啊,搞得这是什么?你以为这次跟往常抓一些贪官一样,你往诏狱里一扔,他们就吓得有的没的全往出吐。”苏里荣一边看着审讯现场,一边毫不客气的骂道。 二虎跟在这位似兄似父的人身后,不作任何质疑和辩解。 “还有,这次的任务别人不知道,你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一些,这种事儿是抓两个人就能查清的?脑子呢,凭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暂时确定不了,这下好了,你直接让他们确定了。这条线索也就断了。”苏里荣看了一眼里面苟延残喘的两人,气的骂道。 “属下再加力度,定要撬开他的嘴。”二虎有些慌了,连忙道。 “还加个屁,再加就死掉了。再说你就算问出来又如何,人家早跑了,榆木脑袋。”苏里荣毫不客气的骂道。 二虎不作声了,身为锦衣卫,他知道苏里荣说的是实话。只不过他把宗教信徒当官员来审了,官员有荣华富贵、有亲戚朋友,更有名声,所以有所顾忌,当然好审。这种已经被洗脑的邪教信徒,那是无所顾忌的,只有目的,他们甚至将死亡和折磨当成一种白莲圣母的考验,这种人最是可怕。 出得门来,二虎示意手下处理了两人,与苏里荣一并前行。 “小子,你要知道,教派这种东西最是难缠,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它无处不在,要想根除,第一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漏杀,封一片区域,全部解决。当然了这个方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那是几十万的人命。第二呢就是打入内部,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老窝一锅端了,剩下那些什么教众啊、信徒啊,手上有血债的当然不能放过,其他的小老百姓,无非就是被蒙蔽了,只要他们还有饭吃,就不会闹事儿。”苏里荣语重心长的教导着二虎。 “属下受教了,那下一步咱们该?”二虎习惯性的问道。 苏里荣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二虎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我不是。”而后翻身上驴,缓缓离开。 第29章 黑暗中的老鼠 “浙地卫所指挥副使张璇,忠君尽责,智勇可嘉,适逢云南边陲战事需求,着张璇任边军参事,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张璇接过旨意,有些意外。他自认为虽不缺将才,在那个猛将层出的年代,却也不入流。再说西南战事一直都是老朱的心腹沐家在打,且没有什么难度,突然就把他调过去,并且还是参事,这就相当于今天的参谋长,还是专门去捞军功的参谋长,这可是一个大提升的前奏啊。 难道说张家祖坟冒烟了?不,这绝不正常! “这位大人,可否容本将会去整理装备,随后出发。”张璇问道。 “张参事不必拘礼,只不过圣旨上让张将军即刻出发,想来是军情紧急,还望张参事以大局为重啊。”传旨的官员也是敬业,两眼就这么看着张璇道。 “好,那本将这就出发。”张璇点了几名亲兵,安顿了一下军务,就骑上一匹战马,出营而去。 卫所指挥使王粑粑听到了张璇调任的消息,他沉默了一阵,就立即去找瞿龙。 “你说京师是怎么个意思,会不会察觉到了什么?”王粑粑道。 “无妨,京师想要那些人的脑袋,我们又何尝不想?就让他们狗咬狗,正好把那个不上道的张璇弄走,你把军队要牢牢掌握住。”瞿龙道。 “如果是他们被发现了,那真不是个好消息,现在蓝玉那帮人还能动弹,于我们的大业不利啊。”王粑粑道。 “你害怕他们?一群已经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还能提刀上马?”瞿龙不屑道。 “你这个文人,你不知军政,打仗可不是打架,你要说打架,那几个老家伙当年也厉害,现在嘛,他们能动弹就不错了。可打仗,那可是越老越精的。”王粑粑担忧道。 “事已至此,你想回头?”瞿龙斜眼看着王粑粑道。 “你脑子被驴踢了?回头,呵呵,你觉得这件事有回头的选择?”王粑粑像看白痴似得看着王粑粑道。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张璇离开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件坏事,那边的三千两已经到了,北元那边的战马这几年也送了不少过来,就是海上的红毛鬼被海防卡住,送的火器太少,要价太高。白莲教那边也在不断地拉拢我们的人,这些事得理顺。”王粑粑接着道。 “战事上的你看着办,我也不懂,不过白教不足为惧,一群在黑暗中蹦跶的老鼠而已,识相还好说,要是不知趣,就透点风声,我想朝廷对于打压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红毛鬼那些玩意儿我就说不要,你非得要,有啥用,又重又贵,咱们泱泱大国,还用得着他们那不毛之地的玩意儿。”瞿龙不屑道。 “呵呵。”王粑粑笑了笑,心里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就你还想跟老子共享天下,先让你蹦跶。” 一处村落里,一间不算大的佛寺,看着也是有些年头了,平淡无奇,却香火旺盛,众人陆续进入寺庙,上香祈福。 寺庙一间地下密室中,一群人分落而坐,衣着各不相同,华丽亦或者褴褛。中间主位上坐着一年轻男子,面容清秀中透着一股邪魅。 “圣母大人,朝廷似乎有所察觉,鹰犬已经到了这边,我们的一个据点被端了。”下座的一人恭敬道。 “是哪个护法的人?”年轻男子柔声问道。 下座众人浑身一颤,都自然的低下头,生怕自己被注意到。 “禀圣母,是,是属下的人。”一华服男子离座而跪,不安的答道。 “哦,张护法的人啊,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难得咱对你那么信任。” “圣母大人息怒,属下知错了,属下又寻得一童子,可做护法童子,正要献与圣母。”张护法擦了擦冷汗道。 “哦,张护法还真是有心了,那就尽量把尾巴扫干净,可不要让狗追到咱家院子里咬”。 “属下明白,请圣母放心。”张护法知道这是躲过了一劫,有底气的说道。 “圣母大人,给瞿龙他们的三千两已经到位了,但好像他们答应我们的事有些拖沓,是否给他们警告一下?”一护法接着道。 “哼哼,上了咱们的船,还想着当船长,无知哟。先巴结着人家,多注意一下那个王粑粑,他手里的兵才是我们要的。”年轻男子道。 第30章 骂人不揭短 “张参事留步!”在张璇前行了几日,出了浙地边界,到达福建后,一人在官道上拦住了他。 “你是何人?挡本将何事?”张璇手握刀柄,骑在马上,警惕的问道。 “下官是礼部给事中铁炫,这是蓝帅让我给你的,还请张参事下马查看。”铁炫不苟言笑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走到张璇马前,递给他。 张璇看过信后,确认官印是真的,便道:“还请大人带路。” “不敢当,张参事直呼本官名讳即可。”铁炫道。其实按理说张璇现在的官职要比铁炫大,但文武不同,一个文人既然能在蓝玉帐下,他日想必也能扶摇直上,是以张璇还是给了铁炫充分的尊重。 “参见蓝帅。”张璇进帐双手行礼道。 “你来啦,许久未见了,你沉稳了许多啊。”蓝玉道。 原来张璇是曾经跟着蓝玉手底下的一名百户,在征北元的过程中,由于表现突出,被蓝玉点作敢死队带着直冲北元大营,凯旋后晋升了千户,后被派到浙地升任卫所指挥副使。 “大帅,圣上让属下去云南,属下见过蓝帅后还要赶路。”张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呵呵,还是那么的耿直,我喜欢。你就留在这了,我这就是边军。”蓝玉笑道。 “您?边军?不是云南吗?”张璇一时转不过弯。 “咋,你小子还敢怀疑老夫?妈了个蛋的,看来你皮痒了是不。”蓝玉瞪着眼睛骂道。 “啊,属下不敢。”张璇认荪道。他也明白,蓝玉虽然骄横,但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冒充军队,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别废话了,过来跟我说说你们卫所里的情况。也能给你小子透点风声了,你们浙地有问题。”蓝玉道。 刘府,自从被人暗中监视以后就极为低调。这日,管家老徐出去置办一些菜蔬,身后不远依旧跟着一些眼线,但他们明显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谨慎仔细了。 “这都盯了半个多月了,天天不是买菜就是买米,有什么可看的。”一眼线嘟囔道。 “谁知道呢,反正上面让咱盯着,唉,那刘知府看着挺清廉的,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另一人回应道。 “这你就不懂了,照我说啊,兴许是惹了更厉害的人,人家正找他的小辫子呢。” “呦呦,把你能耐的,就你知道的多。这天气可真冷啊!” “是啊,要不咱去那吃一碗杂碎?”一人双手筒袖,朝着不远处的小吃摊努了努嘴。 “哎呀兄弟,正合我意,走走。”边说着,这人已经跨步走去。 老徐买完菜,又到旁边药铺买了一些自家老爷治腿疼的常用药。两个眼线虽放松了盯梢,但却一直盯着老徐的动向。 一会儿,“老徐”出来,径直回府。药铺中,老徐安静地躺在床上,跟前站着师爷。 刘府,“老徐”回到院中,李善长跟刘连正在院中对弈,谁也没有注意。 “哈哈,老刘,你这窝子我吃定了,跑不掉的。”李善长笑道。 刘连皱着眉头,举着一枚白棋,思索着并不作声。 “二位好雅兴啊。”老徐道。 “嗯?你是谁?老徐呢?”刘连闻声惊起,警惕的打量着面前假扮老徐的人。 “许久未见了,想不到竟然派你来了。”李善长也有些惊讶,起身拱手道。 “是啊,许久未见,你似乎还是不欢迎我,这次我可是帮你来的。”假扮老徐的苏里荣道。 “有什么关系呢?不欢迎你也来了。”李善长谈谈的道。 其实二人相识已久,本就不咋对付,尤其在胡维庸的案子中,因为李善长的弟弟也被牵扯进去,锦衣卫那边他就想走苏里荣的门路,却不想苏里荣没有给他机会,最后弟弟被流放,他自己也被拉下水了,是以李善长心中一直有芥蒂。 刘连看着眼前二人,从对话中也明白了这是京城来的帮手,能跟曾经相爷共事的,对他来说都是大官。只是看二人这关系似乎不对头啊,得,知道的越少越好,他赔笑着找了个借口溜了。 苏、李二人也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谈一谈,因此也就默许。 “坐,来者是客。”李善长先开口。 “这是刘府,可不是你的相府。”苏里荣反过来揶揄道。装什么大拿,在苏里荣看来,李善长这个人就是肚子墨水没多少,装的倒有模有样。 “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不懂?怪不得上不得台面。”李善长不依不饶道。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就带上人身攻击了,苏里荣的身体残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一直都在黑暗中活动。 苏里荣脸色一变,但瞬间又恢复如初,能让他情绪有所波动的人还真不多了。 “是,我是上不得台面,但某些人还不是得上不得台面的人来救,岂不是还不如上不得台面的。”苏里荣回怼道。 “你!”李善长沉不住气了,瞬间愤怒的指着苏里荣,却不知该说什么。 第31章 解开误会 “好了,呕了好几年气了,我还不知道你咋想的。以前没机会,现在你能来浙地,想必上位也不追究你了,就跟你实话说了。当初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你自己拎不清,你那兄弟的事远不是你了解的那样。”苏里荣似乎也不愿跟李善长继续打口水仗,索性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喝了一口剩半杯的茶水。 “什么意思?”李善长瞪着他,疑惑道。 “你以为他只是收了点银子?错了,他暗地里帮着胡维庸敛财,插手官员的调任,尤其是在上位与太子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借用你的幌子联系淮西勋贵,升职送礼,使得胡维庸一党发展壮大,要不然你以为淮西那么多武将,他胡维庸能笼络几人。”苏里荣惋惜的说道。 李善长浑身颤抖,嘴唇哆嗦,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半天才重重的叹口气。 “这些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你要是早”李善长还未说完,就被苏里荣打断了。 “早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个土堆。再说了,当时上位还是念在你多年追随的分上,罢官免职,要不然就凭你的这个态度,早让你去跟胡维庸作伴了。”苏里荣眯眼皱眉道。他又想起了当初那人头滚滚的场面。 “唉,罢了,这么多年,看来我是真不如刘伯温呐!”李善长感叹道。 “你当然不如他,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苏里荣毫不客气道。他这样说一方面是认为李善长才能确实不及刘伯温,另一方面则是当年他被俘后,也是刘伯温在马皇后跟前给他机会,是以他跟刘伯温的关系比较好。 “你还真是,得,是我不对,误会你了,现在能谈这些事的老伙计是越来越少了,咱们旧事勿扰,还是说说眼下。”李善长道。 “你的密信送到了,上面也发现了端倪,所以派我过来。”说到正事,苏里荣浑浊的眼中露出犀利的寒芒。 “那就好,我还真怕被截到,看来那姑娘挺机智的。”李善长道。 “以后对人家老刘客气点。”苏里荣有意无意的提醒了一句。 “嗯,知道了。”李善长似乎没明白这位老相识的暗示,只当是对方因为送信之事。 苏里荣瘪了瘪嘴,也不再细说,毕竟皇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瞎猜测,还对别人说风说雨,活的不耐烦了? “把你这几个月的获取的情况说一下。”随后二人细细讨论。 原来,李善长来到浙地不久就感觉到了有问题,随后便暗中调查,为此还折了几个带来的护卫,毕竟当年跟老朱起事,没少跟这种教派打交道,自然对他们的行事风格熟知。 在发现是白教想要闹事儿后,他就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所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麻木其他人为了土改,实际上想尽办法追踪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也发现了具体参与的官员以及白莲教的联络人,估摸到了一些可能的地点。 “这么说来,本地的官员也并非同贼人一体,顶多算是相互利用,这就好办了。”苏里荣暗自思索着。 良久,刘府的门又再次打开,“管家”狼狈的被踹了出来,李善长的站在大门口大骂:“要你这老东西能干啥,老子让你买酒,你竟然能忘,不知道老子在京城喝酒从来不需要提醒吗?” “是是,大人勿恼,小人马上就去买。”管家弯腰讨饶,随后疾步而去。 “不是说这人曾经做过宰相吗?咋比我们还流氓。”街边盯梢的一人道。 “呵呵,谁说不是呢,也就是那刘知府一家软蛋,要换做我,敢这么使唤,老子早给他两个大鼻斗。”另一人笑道。 “切,人家那是京城来的老爷,估摸着刘知府还想巴结人家呢。”另一人打趣道。 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管家”在走进人群中,摸着屁股一颠一颠的,嘴里呲牙咧嘴骂道:“狗日的李善长,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大的劲,疼死我了。” 蓝玉已暗中调动了福建卫所的军队,包括云南也都增派了人手分批进入福建,一时间,福建沿海及浙地附近都布满了军队,云南也磨刀霍霍,吓得云广海一带的土着不安,似乎朝廷就是要对这一块地方动手了。 第32章 初现端倪 蓝玉大帐内,苏里荣随意地坐在旁边,不时摸摸挂在墙上的铠甲,张璇跟在蓝玉后面进得帐来。 “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套,别他娘的摸老子的铠甲。”蓝玉看到苏里荣的动作,不满的骂道。 “切,谁稀罕,老子就是看看。”嘴上犟着,苏里荣眼光却恋恋不舍的看着。 “看看也是老子的,你想要还没有呢。”蓝玉显摆道。 “说,这次来我这可是有什么动作了?咱们的大刀已经磨好了。”蓝玉热切的问道。 “没你什么事儿,我这次来是找他的。”苏里荣朝张璇努了努嘴道。 “你找他干啥,要我说啊,咱直接带兵杀过去,到时候” “停,我找他自然是有找他的道理,你这莽夫,光知道打杀,咋,军功还不够?”苏里荣不听蓝玉叨叨,直接打断他的话。 “切,老子还要什么军功,北元都被老子连锅端了。”蓝玉自豪的说道。随后又接着说道:“只不过好几年没活动筋骨了,就是想着能动动腿脚,不然这骨头都生锈了。” “真是个杀才。”苏里荣心里骂道。随后不理蓝玉,转而看向张璇,打量起来。 张璇心有不解,却没敢问,虽然不认识面前这个老头,可就凭人家能跟蓝玉吹毛打屁,想来也是惹不起的主儿,自个还是乖乖等着就行。 “张将军,久仰。”苏里荣拱手道。 张璇一惊,连忙抱拳回道:“末将不敢当,大人有事吩咐便是。” “好,张将军洒脱,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听闻将军之前在浙地任副指挥使,想必对王粑粑应该了解颇深,你认为此人如何?”苏里荣道。 张璇闻言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蓝玉知晓这个爱将的性格,便说道:“你直接问他事儿,这小子不会转弯,你问笼统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说。” “呵呵,好,那咱们换个方式,王粑粑在卫所建树如何?威望如何?”苏里荣笑了笑,也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活在黑暗中,竟然都忘了军队里这些丘八都是直汉子。 张璇看了眼蓝玉,见他点了点头,便直言道:“回大人,王将军在卫所谈不上有什么建树,却也无过,毕竟浙地自开国后再无战事,因此卫所除了日常训练外,也无其他事可做。” “他平日里跟地方官员交往如何?”苏里荣接着问道。 “与官员相处也都正常,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与布政使瞿龙交往密切,下面人多次看见二人有所来往。”张璇答道。 “嗯,那这瞿龙在地方上主政如何?”苏里荣道。 “额,这个,大人恕罪,末将在军中,并不太注意地方之事,所以不怎么了解,不过末将在浙地这几年,感觉浙地越来越穷。”张璇道。 “王粑粑有什么喜好?比如酒肉、女色等,还有除与地方官员联系外,还有无其他人?”苏里荣道。 “王将军喝酒,但不贪,军中几乎人人都贪杯,也不近女色,唯一就是喜好火器,若有好的火器,他基本都会去观摩。” “另外,除地方官员外,好像就没什么人了,毕竟指挥使的位置还是很高,一般人就算是想要联系,也见不到人。”张璇答道。 苏里荣皱眉思索,不应该啊,若只是这般,白教断不会暗中发展的如此之快,瞿龙他知道,当年一前元秀才而已,为躲避战乱跟在朱元璋屁股后头,也就是当时他们这帮农民没文化,来个识字儿的都稀罕,更别说还是个秀才,所以到建国后,无功无过的他也得到了浙地知府的官位,后因为收缴税收得到嘉奖,才慢慢升任了布政使,也就是浙地,要换其他地方,朱元璋咋都不可能让这个草包当政。 因此,瞿龙一人没那么大本事,那就只有王粑粑了,可他凭什么敢? “对了,大人,末将前面说过王将军特别钟爱火器,所以他跟一些商人还是有来往的,而且还有弗朗机人(明初把葡萄牙人和欧洲其他国家人都叫弗朗机人)。”张璇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他觉得这也不算啥异常,毕竟在大明,弗朗机人出现在海边的城市也是常有的,他们带来的工业制品,换取大明丝绸茶叶等,经商也频繁。 “商人,你仔细说说。”苏里荣从中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弗朗机人带来许多货物,卡口的士卒是卫所的,所以上报后,王将军有几次都是亲自去看了,至于看了什么,末将就不知了,不过一些商人而已,末将觉得王将军也过于重视了,为此还进言过,不过都是挨了几次批,王将军说外邦须重防。”张璇道。 “也就是说,弗朗机人来,卫所士卒会上报,然后王将军才去看是。”苏里荣问道。 “是的,大人。”张璇道。 “那你可知弗朗机人一般何时来?”苏里荣又问道。 “这个没有固定期限,毕竟海上风浪不小,不同地上,末将也确实不知他们何时来。不过大人,浙地的码头也就那么几个,真正能停大船的就一个码头,弗朗机人的船都是大船,他们肯定只能选择大码头,所以”张璇还未说完,就被苏里荣一声打断。 “对啊!你小子,哈哈,是老夫寡闻了,这海上之事还真不通透,行了,你跟蓝帅好好学,以后前途坦荡啊。”苏里荣笑道,起身就要走。 第33章 船来了 “事儿办完了,喝几杯?”蓝玉诱惑道。 “嗯,也行。”苏里荣叫来帐外一锦衣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人领命而去。 “好,我去叫他们,他们还不知道你来了,冯胜、曹震那几个货天天嚷着喝酒,你是不知道,他们”。蓝玉也是高兴,大声说着。 “停,你说谁?曹震,他也跟来了?”苏里荣停住脚步,一把拽住蓝玉问道。 “呃,那个啥,嗨,来就来么。”蓝玉一惊,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妈的,老子不去了。”苏里荣甩袖离去。 “你个没蛋玩意儿,冲老子发什么火,又不是老子捅的。”蓝玉站着骂道,他也是暴脾气,娘的老子好心请你喝酒,你还拽上了。不过细细一想,也怪自己嘴贱,不多嘴就好了,曹傻子当年可是捅了这老货的蛋啊,这仇怨,换做自己这会早都拿刀了。 苏里荣没理蓝玉的叫骂,他也知道蓝玉不是故意的,再者这帮人的尿性他比谁都清楚,对骂的话,往往会被揍,而他,很不幸武力值蓝玉。 海家村码头,此地作为浙地,乃至大明都是规模最大的码头之一,不少海外商人都愿意停靠此地,一来码头宽敞、靠岸方便,二来浙地物产丰富,且连接大海,运输成本低。 形形色色的人在码头上忙碌着,士卒在查验、劳力在搬运、商人在谈价、酒馆饭店人声鼎沸。一处不显眼的茶摊上,坐着两人,穿着也是粗衣,完美的与整个大环境融为一体。如果有人从一开始注意的话,就会发现这二人近来几日每日都来搬运货物挣钱,没活了就坐在茶摊上喝茶等待。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挂着彩旗的巨大货船缓缓驶来,船头上,卷毛大胡子的船长用“千里眼”查看着即将停靠的码头。 “奥拉夫,马上就快靠岸了,让海员们收一收马力。”船长转过身对甲板上的助手说道。 “知道了,胡安船长。”奥拉夫答道。 随着大船驶近,岸边的人已经能看到这艘大船,正在喝茶休息的锦衣卫瞬间打起精神,他们还没见过如此大的货船。等传靠近了,看到船上的弗朗机人后,二人低语交流片刻,一人悄然离去。 “头儿,船来了,那货船确实是弗朗机人的,黄色的卷毛,蓝眼睛,个儿还挺高。”负责盯梢的锦衣卫回报。 “船有多大?”二虎问道。 “大得很,粗看长有四五十丈。” “我知道了,你去盯着,看是谁接船。” 待属下离开后,苏里荣进屋来,二虎将情况简单说明。 “想来上面都等急了,是时候找这位王将军唠唠了,你先盯着码头,这么大批货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卸掉,等我消息。”苏里荣淡淡说道。 谨身殿里,朱元璋双手捅在袖中,盘坐着一晃一晃的,朱允炆看着苏里荣的密信。 “你咋看?”待朱允炆看完密信,朱元璋问道。 “皇爷爷,孙儿觉得这王粑粑倒是个人才。”朱允炆轻笑道。 “狗屁的人才,他娘的都想着要掘你家位子了,你还夸他?”朱元璋笑骂道。 “孙儿想去浙地,见见这个人。”朱允炆正色道。 “胡闹,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再说了,浙地现在鱼龙混杂,咦,你小子不会有那个想法?咱可不会同意的,他都造反了。”朱元璋道。 “皇爷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只是在蓝玉帐下召见他,如果他来,孙儿想问清原由,再作打算,真要是确有谋反之心,那孙儿也绝不会留他。孙儿大了,也该历练历练了,再说咱们朱家人还怕死不成。”朱允炆道。 朱元璋被朱允炆说的一愣,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是啊,朱家人就没有贪生怕死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所以翻阅历史你会发现,无论多么艰难,只有明朝历代皇帝做到了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 “说得好,是咱朱家人的血性,咱也明白了,一直在温室里长大的花,禁不起风霜,但咱还是提醒你,注意安全,毕竟你是储君,是大明的希望。” “孙儿谨记。”朱允炆行礼道。 第34章 路要自己走 天姥山中,一处隐蔽山洞内,王粑粑与几个心腹商量着,旁边堆放着如山的火器,这些都是几年来积攒的,也是王粑粑最坚强的后盾。 “将军,弗朗机人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这次的货比以往都多,属下派人接上头了,现在他们正在明面上售卖一些普通货物,估计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左顺说道。 “小左,你跟我多长时间了?”王粑粑没有接话,而是问左顺。 “有二十多年了,当初要不是将军救了我,我早都冻死了。”左顺道。 “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的兄弟,我也不瞒你们,上面注意到我了,可我不想连累大家,你们这次都别插手了,等白莲教那边的银两到手,你们拿着离开。”王粑粑道。 “呵呵,将军,咱都是受过你的恩惠,可以说没有你的话,咱兄弟早都见阎王去了,我们断不会离开的。”一人道。 “是啊,将军,就算我们现在离开,上面也不会放过的。”另一人附和道。 王粑粑看着眼前几人,这都是他在战场上救下的,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建功立业,如今走到这一步,内心五味陈杂。 “好,那我也不多说了,兄弟们都是为了我,王某记在心里了。等做完这一次,咱们就收手。” 王粑粑道。 因为是顺流而下,又加之上等船只,朱允炆来的很快,不到两日便到达浙地附近,随后来到蓝玉驻地,低调休息,考虑到安全因素,因此知晓之人没有几个。 苏里荣早已接到密信,与二虎一同前来等候,蓝玉也已穿戴整齐,他们三人都时不时的瞅一眼旁边站着的铁炫,这家伙闷葫芦一个,冷着个脸不说话,按说这次来的人哪个不比他有地位,可皇太孙偏偏就通知了他,这要高升的也太明显了。 不一会儿,朱允炆从后账中出来,四人欲跪地行礼。 “免了,在外办事,不必拘泥于礼数。”朱允炆直接挥手道。 “蓝帅、苏公公,辛苦了,身子可还扛得住?”朱允炆关切的问道。 “承蒙殿下挂念,臣(老奴)安好。”蓝玉与苏里荣赶忙行礼回话。他们心中也感到温暖,皇太孙一来就关心他们,这种礼遇,在朱元璋那里是从未体会到的,当年太子倒是体恤关怀,可天妒英才。 “你二人也辛苦了。”朱允炆看着铁炫、二虎说道。 “臣(属下)谢殿下挂念。”二人回道。 “咱们言归正传,从你们给孤的密信中,基本的情况也都清楚,但孤仍然有些疑问,还需你们解惑。王粑粑与弗朗机人做生意,购买火器,现在这些火器能找到吗?”朱允炆问道。 “老奴无能,火器下落暂未找到。”苏里荣低头答道,似是有些羞愧。 “无妨,他们本就十来年的经营,自然不可能轻易找到,不过还是要尽快,毕竟这火器的杀伤力很高,凡事不必亲力亲为,就让下面人去做。”朱允炆平和的说道。但众人都听出了其中的不满,二虎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在这次的行动中可谓不尽人意,习惯靠着苏里荣,没有自己的主见,作为皇室的鹰犬,已经不称职了。 待众人散去后,苏里荣留下照顾朱允炆,一来苏里荣太监的身体相符,二来朱允炆也有些事要跟苏里荣私下说。 “苏公公这次辛苦了,但有些事还得去让锦衣卫办,路要他自己走,你能为他铺多久?”朱允炆直白的说道。 “老奴谨记殿下教诲。”苏里荣忙行礼道。 “你不必紧张,孤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怒其不争罢了。好了,你跟咱说说王粑粑的事,孤对这个人倒是很感兴趣。” “王粑粑本是河南人,年轻时加入军伍,后跟随魏国公徐达南征北战。建朝后,因功分到浙地,后逐渐升为卫所指挥使。”苏里荣答道。 “孤记得当年我四叔就是跟着徐达学习征战的。你说他们会不会认识。”朱允炆笑道。 “燕王殿下确实跟随魏国公征战,其他老奴确实不知,望殿下恕罪。”苏里荣再次跪地道。这老朱家的事,他心里门清,但你要说出来,那就是嫌活的时间太长了。 “呵呵,苏公公不必紧张,起来。孤也就是随口问问。王粑粑家里都有何人?” “尚有妻儿老小,老奴也查了,并无异样。” “嗯,那就只能从他本人这破口了。”朱允炆心里道。当日晚,他差人回京师,调取了当年史库记录,查询了当年徐达征战事宜。同时私下叫来徐辉祖,二人细细聊了半夜。 第35章 谈话 三日后,王粑粑接到旨意,传他去福建觐见皇太孙,同时接到旨意的还有广西、江西、广东、云南等地卫所指挥使,王粑粑心中虽疑惑,却也不敢公然抗之。 朱允炆接见了这一批将军,慰问了他们,对他们的工作表示肯定,同时也指出了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这种现代化的接见方式让在场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但效果却很好,被接见的人心中都美滋滋的,开玩笑,自己这种级别竟然得到了皇太孙的接见,并且还亲切的交流鼓励了他们,这让他们激动万分。唯有一人不同。 “王将军是,孤听过你的事迹,作战勇猛、驭下有方,为我大明功业的建立可谓劳苦功高啊。”朱允炆笑道。 “臣只是尽到本分,不敢当殿下夸奖。”王粑粑答道。 “呵呵,本分好,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本分是什么,弄不清方向,所以作出糊涂事”朱允炆又道。 王粑粑额头微汗,闭口不言。 “我那位四叔待你不薄?”朱允炆突然说道。 “殿下既然都知道了,又何苦为难臣。”王粑粑听到这话,缓缓站起身,他也不惧怕。 “有血性,孤倒是很欣赏你。” “谢殿下夸赞,臣就是好奇,殿下如何查到我跟燕王的关系?”王粑粑道。 “你收购火器,并且财力很大,这单凭白莲教不可能支撑。再说,从你治军来看,确实是一位合格的将军,这样的人,我不信白莲教这种宵小能束缚住你,能让你铤而走险的也只有你心中的抱负了,因为你想成为徐达那样的神话!只有燕王能让你实现,孤说的可对?”朱允炆道。 “殿下聪慧,臣佩服,看来之前传言殿下书生迂腐不实啊,燕王遇到对手了。” “但有一事孤一直未查明白,想请将军给孤解惑。”朱允炆道。 “殿下这不是全知道了吗,臣不知还有何事让殿下费心。”王粑粑道。 “你跟姚广孝是什么关系?”朱允炆认真的问道。他知道朱棣跟王粑粑相识,其中似乎有无形的手再牵线,而且王粑粑在参军前做过俗家弟子,恰巧就是姚广孝所在的寺庙。 王粑粑突然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朱允炆,他内心震惊,这一刻再也无法安定。可以说他走上这条路,是有燕王的缘故,但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姚广孝,这是他曾经在寺庙的师父。 王粑粑这会儿如果有刀,他一定很想砍下朱允炆的脑袋,尽管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必惊慌,姚广孝这个人我知道,并且自认为很了解他,要不是他一直撺掇,燕王也许会有写动作,但绝不会这般决绝。”朱允炆淡然的说道。 “敢问殿下是如何知道这个人的。王某心中确实疑惑,希望殿下能为我这个将死之人解惑。”王粑粑道。 额,这个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是我是穿越来的,燕王造反成功了,姚广孝都被写进历史了。“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孤很不了解他就是了,而且有孤在,你们的一切谋划都终将成为一场空。”朱允炆道。“好了,现在孤也不跟你废话了,当前孤想知道白教的老窝以及火器所在。” “殿下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呢?”王粑粑有些无力的说道。 “因为这关系到我大明百姓及将士的命,我相信王将军只是投错主子罢了,于国而言,你是有功的,并且你是心系大明的。”朱允炆认真说道。 王粑粑有些站不稳,这话说道他心坎里了,是的,他虽然与燕王有密谋,但燕王是皇室,争夺皇位顶多算是朱家人自己的事,谁做皇帝,大明江山都姓朱,是以他自认为于国无愧,相反,如果成功,他将成为秦琼、尉迟恭那样的历史名将。 暗中隐藏的苏里荣等一众暗卫内心也是无比震惊,怎么一个造反的人还是有功?他们无法理解,因为他们的思维中皇室与国家是一体的。 “殿下,唉,罢了,是王某看走眼了,有殿下在,事必败。殿下想知道这什么,王某都尽数相告。”王粑粑无力的说道。 第36章 兵不血刃 腊月到了,北地的积雪还未化掉,就又摞了厚厚的一层。寒风呼呼的刮着,却挡不住大街上置办年货的百姓。朱棣与姚广孝坐在烧的通红的炭火旁,火苗忽闪忽闪,阻挡着寒冷。 “可惜了王粑粑那人,当初我就说不能掺和白莲教,直接灭了他们,你非要搜刮干净才杀,留出祸患来了。”朱棣不满的说道。 “殿下静心,王将军这颗棋虽已折损,但何尝不是一次试探,于大局无妨,您还是要多与宁王亲近,他的朵颜三卫才是重中之重。”老僧悠然道。 “这个我知道,只是白教发展起来了,我担心于大明不利。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杀伐的果断”朱棣道。他虽想要皇位,但还是分的清利弊的。 “无需担心,如果他连这些宵小都处理不了,那这天下就已经是您的了。别忘了,上面那位可还在,白教根本翻不起浪花。”老僧依旧泰然道。 在朱允炆的安排下,锦衣卫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瞿龙等浙地政府官员,有了王粑粑的配合,张璇回任浙地卫所指挥使,卫所得以安稳,而后因卫所天然的地理优势,借口封锁了浙地各个出口。蓝玉等人则带兵围住了白教主要势力所在的庙宇,二虎带着一众武艺高手分点去抓白教的各个堂主、护法。一时间,看似风生水起的白教瞬间就土崩瓦解,当然了,大多数平民百姓信众,只要不是顽固抵抗的,经过严格盘查后都放归家中。对付白教,你不可能把每一个信众都抓起来,绝大多数老百姓自己都不知道信教的理由,只是祈福而已。在领头人不见了后,自然也就没人撺掇他们了。可以参见现代一些邪教的覆灭。 至于王粑粑,当然不能活着了,就算朱允炆能容下他,朱元璋也不能放过他,你不死,咱儿子跟孙子咋见面。死了好,死了这事儿就能翻篇,起码表面上翻篇了。 朱允炆最关心的还是那批火器,幸好都被王粑粑藏在山洞中。大批量的火器,要想从浙地运到北平,确实不现实,中间就是京师,你从眼皮子底下运武器,想干啥? 在朱允炆的授意下,这些火器都被分装大船,悄悄拉回了京师,他另有他用。 “兵不血刃,好,咱大孙处理的不错,哈哈。就是有点仁义了,要咱说啊,浙地的人,开国前就跟着张士诚跟咱作对,现在还敢闹事,对那些信徒就该让蓝玉带着兵直接平了,省的他娘的记吃不记打。”京师中,朱元璋看着密信,高兴的说道。 “皇太孙殿下着实聪慧过人,皇爷,您是不是得考虑太孙殿下的终身大事了?”郭妃一边剥着橘子喂朱元璋,一边笑道。 “嗯,上次看了个大概,被浙地的事儿给搅和了,是的给允炆这孩子讨个媳妇了。咱之前让你给准备的物件儿都弄好了没?”朱元璋问道。 “早都备好了,就等着您发话呐。”郭妃答道。 “好,这孩子这两天想来应该也快回来了,到时咱跟他说。不行就赶过年一并给他办咯”朱元璋道。 “过年是不是时间有点紧啊,个把月的空子,臣妾怕皇太孙殿下没准备好。”郭妃道。 “他准备啥,还不都是咱们操劳,就是辛苦你了。”朱元璋道。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郭妃道。 “对了,咱大孙大婚,这是大事,做叔叔的这些藩王也得回来祝贺,你早早的给椿儿、橞儿和桂儿去封信,让他们都各自准备,尤其椿儿那边有你爱吃的山竹,多备点带回来。”朱元璋道。 “臣妾谢皇爷恩典。”郭妃立马跪地叩谢,眼圈泛红,她也确实想儿子了。 “谢啥,快起来,你都跟咱多少年了,咱还能不知道你想啥,不过啊,身为藩王,打在娘胎里他们就注定不能在京师。”朱元璋道。 “这个臣妾知晓,这是他们的使命,同时也是他们的荣幸。”郭妃说着,将手中的最后一瓣橘子喂给朱元璋。 “先前允炆说让藩王回京过年,咱事后细细考虑了一下,或许是这孩子想要暗示什么,正好借着允炆大婚,将他们召集回来,这次得好好敲打敲打了。”朱元璋吃着橘子,心里想道。 此时的朱允炆正乘船沿江而上,同行的有李善长、蓝玉等人,此间事了,赶上快过年了,他们也都跟着朱允炆回京师。朱允炆站在船头,他也在想着朱棣的问题。从老爷子的反应来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愿意在有生之年对儿子动手,当然了,他活着,他的儿子是绝对不敢造次的,所以,他给自己选了一套班子,可稳固政权。但从历史的轨迹看,显然在这一点上朱皇上要失算了,因为皇位只有一个,这不是家务事,这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赌局的双方都梭哈了,其中就包括身家性命,没有退路。 第37章 回京 这些日子李景隆在府中时而高兴、时而苦恼,高兴的是刘馨儿在他府中生活的还不错,皇上和太孙把人放他这儿,明显是对他的信任。苦恼的是似乎太孙殿下对他不是很感冒,有什么稍微重要的事儿,他这个国公竟然都是最后才知道,就拿这次去浙地来说,他其实很想跟着蓝玉去,一来呢蓝玉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付几个白教还不是小儿科,他的安全无需担心,二来他一直都被人看不起,因为他爹的缘故,太厉害了。所以他想捞点功劳,以便混的更好,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想借机在太孙面前露露脸,这可是以后的皇帝,别看朱元璋照顾亲戚,谁知道他的孙子会不会念亲戚的情谊呢,因此还是混个脸熟,最好深得太孙信任,他也就荣华富贵不愁了。 “爷,刘姑娘找您。”管家进来禀报。 “她怎么又找,你没跟他说清楚吗?现在不能回、不能回,一切等我见了太孙殿下后再说。”李景隆不耐烦的道。 “说了,可那姑娘也执拗的很,非要离开,这不是您吩咐了要好生照顾,所以咱也不敢动粗,着实不好劝啊。”管家一脸无奈的说道。 “唉,算了,让她过来。”李景隆道。想来太孙殿下也快回来了。 “馨儿见过曹国公。”刘馨儿行礼道。 “哎呀,姑娘客气了,姑娘在府中住的可好?缺什么就跟咱说,咱让人去办。”李景隆立马笑容满面的说道,妥妥的与刚才忧愁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不,什么都不缺,就是馨儿想家了,家父还在等馨儿消息,这么长时间了,馨儿也担心父母,所以特来跟公爷禀报,可否让小女子回去?”刘馨儿忐忑的说道。 “哎呀,姑娘勿怪,实在是皇太孙殿下吩咐过要好生照顾你,殿下没有发话,我也不好办呐,那可是抗旨,是要处理我的,说不好是要治罪的。不过你放心,一有消息我立马跟你说。”李景隆装作为难的说道。 “这样啊,那,那麻烦您了。”刘馨儿失落的回道,她虽然想回家,但也不愿意牵连别人,尤其人家还好吃好喝的照顾她。 或许是不忍心看着老实姑娘难过,李景隆随即又说道:“姑娘放心,这两日皇太孙殿下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进宫见驾,一定把你的事儿办妥。” “那敢情好,馨儿谢谢公爷了。”刘馨儿随即又开心的说道。 这一日,风和日丽,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明京师,驱散了刺骨的冰冷,朱允炆一行人到达京师。由于这次是秘密出行,是以并未大张旗鼓的迎接。 次日早朝,朱允炆站在龙椅旁,先是对朱元璋及众臣述说了此次浙地的事,当然只说白教,并未言及藩王及其他。就这众人也是听的心惊肉跳,白教闹事儿,这可是谋反,按朱皇上的作风,这次怕又是人头滚滚,他们生怕一个不注意,莫名其妙就惹火上身。 “这次多亏咱大孙派人去浙地弄那个地的呃” “土地改革”朱允炆小声提醒。 “哦,对,土地改革,才发现了这帮该杀的玩意,当地的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造着咱的反,咱该怎么办呐?”朱元璋犀利的眼神扫过下面众人。接着说道:“咱本想着好好地查一下,可咱大孙劝咱了,说你们大多都是为国为民的,让咱给你们个机会。咱大孙仁善,你们都给咱记着,再有这种事儿,咱定要找出那些不干事的。” “皇上圣明,皇太孙圣明。”众臣悬起的心才落地,心中感念朱允炆。 “李善长,你说一下浙地改革的事儿。”朱元璋继而吩咐道。 “臣遵旨,此去浙地,通过查询户籍、人口,丈量土地,发现皇太孙所言却是如此,有约七成左右百姓所占田数甚少,人口却很多,每家均至6\/7人,孩童占一半,是以劳力有限,而税收不变,是以百姓种田多不果腹。另乡绅地主占据土地居多,所报人口甚少,家丁、丫鬟等并未纳入,所以交税甚少。” “臣按朝廷旨意,将人头税改分到土地上,只是时间仓促,加之白教之事,所以暂未实施,不过据臣粗算,税收起码增加七成,却减少了普通百姓的税,大多百姓都可温饱。此乃我大明之福,臣斗胆请圣上恩准各地改革”李善长说完,仍然激动不已。这可是能名留青史的好事儿,同时也确实是为百姓做事,他自然得先进言。 “你们听听,先前还有人说咱与民争利,这是与民争利吗?咱就觉得合理,种多少地,交多少税,你们还有啥要说的?”朱元璋道。 第38章 你该娶媳妇了 “臣有话说。”御史张茕站出来。“陛下,臣认为此事不可行,一来自古就是税收按人头,有多人、交多少税,合乎天理,他们都是大明子民,交税自是应当。二者若改为按地收税,则官僚士绅多土地,他们所交税款数额巨大,恐引发骚乱。三、倘若跟士绅地主收税,再遇天灾水患等,无人捐赠,于民不利啊。” “张大人说的对,臣也认为按地收税不可取,看似增加了国库收入,实则埋下隐患。”方孝孺也站出来说道。 “臣附议。”接着一些御史、士绅阶层的官员们也附和。 不等朱元璋发火,朱允炆站出来说道:“你们担心的有道理,但孤认为此改革甚好。张大人说按人头收税是古制,但这种制度在前朝就有弊端显现,大多百姓之家并无大量土地,其耕种勉强维持生计,连年征税,再遇天灾,激起流民祸乱。反之若按土地征税,此举可减轻其负担,使得大多百姓留有存粮,如遇灾祸,朝廷扶持一二,也可度过,是为朝廷体恤民情。” “再者,士绅地主土地居多,那他们多交税难道不应该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的土地难道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吗?这都是我大明数万军士用命打下来的,是朝廷分给他们耕种,不交税是何道理?”说到这,朱允炆带了点情绪,是以王者之气有所体现,宛如朱元璋年轻时的样子。 “说得好,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让他们享受了。”朱元璋也插了一句。 “至于你们所说的救灾,哪一次不是朝廷拨款,真正用到百姓身上的粮银能有多少,贪官士绅不借机捞一笔就算不错了,指望他们赈灾,天方夜谭。而朝廷若是国库充盈,赈灾钱粮充足,又何需捐赠。”朱允炆道。 “当然了,你们为朝廷分忧的心还是值得肯定的,希望众位能齐心协力,共同为朝廷、为我大明百姓谋幸福。”朱允炆鼓励着说道。这就是典型的高帽忽悠,可偏偏读书人就喜欢这么被忽悠。 最后在朱皇上的拍板下,这件事就此定论,改革必当进行,着户部按浙地改革试行之法制定和完善新法,年后即按新法进行。 因为此次大朝会开的时间有点长,散朝后已近中午,朱允炆陪着朱元璋用膳。 “允炆啊,咱算了算,今年你都十六了,是该成亲了。”饭间,朱元璋冷不丁的说道。 “噗,咳咳,咳咳咳,皇爷爷恕罪,孙儿失态了。”朱允炆猛然听到这话,呛的饭都喷出来了。 “啧啧啧,瞧瞧你这点出息,一说给你找媳妇把你给高兴的,真丢人。”朱元璋嘲讽道。 “额,皇爷爷您误会了,孙儿不是高兴,孙儿是,那个,觉得有点早了。”朱允炆红着脸说道。 “啥,咱给你娶媳妇你不高兴?还嫌早?咱跟你说,平常百姓家到你这个年龄,那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朱元璋瞪着眼道。 其实朱允炆已经有“媳妇了”,就是那些伺候的丫鬟,可在这个时代,那些都不算是妻子,连妾都不是,也是可悲。正儿八经明媒正娶的才算是。 同时,朱允炆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自己问人家有没有嫁人,让人家给怼了一顿,记忆犹新。唉,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嫁人。对了,她还在李景隆府中,自己得问问。 “唉,我说你云游啥呢,不就给你说个媳妇吗,一会喷饭、一会儿发呆。没出息的样子。”朱元璋看着孙子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也是纳闷,这娃咋这害羞。 这顿饭吃的朱允炆相当难受,一边朱元璋唠唠叨叨的跟他说着娶媳妇的事儿,一边他脑子里自从想起那个可爱的面容,就再也挥之不去。 回到东宫,朱允炆赶紧让人去传李景隆,本想着带上刘馨儿,却感觉这样不太礼貌,又作罢了。实际上是他多虑了,多少人巴不得呢。 早朝李景隆也在呢,只不过他没敢说,这皇太孙让他藏的女子,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问。所以他一直在等散朝,可散朝后朱元璋跟朱允炆一起走了,他总不能上去打扰人家吃饭,再说有朱元璋在,他敢去乱说铁定一顿打是跑不掉的。不过这人啊就是聪明,他就在东宫外面一直未回,就这么等着。这不,就有传话的宫人出来了。 “臣李景隆参见殿下。”李景隆进得殿来,跪地参拜。 “起来,你咋来的这么快?”朱允炆也是一惊。 “臣下朝后并未回家,而是在宫门外等着。”李景隆笑嘻嘻的说道。 “那你咋吃饭的?这一早上了,你就不饿?”朱允炆也是哑然失笑,又问道。 “臣在宫外让人送饭了,对付了几口。” 第39章 两个都娶 “你啊,这股机灵劲儿确实不像个武将,那个,孤找你来是问一下,那个报信的女子回去了吗?”朱允炆试探着问道。 “没有,还在臣府中,您当时发话了,让臣好生照看,臣担心有人对她不利,是以加强了府中戒备。”李景隆言道。他不能直接说软禁没让刘馨儿出府,而是通过以防不测来达到目的,也可让人说不出他的不是来。 朱允炆听出了其中韵味,笑道:“你啊,还真是滑头,行了,没啥事儿,回去别再限制人家,如果人想回的话。” “殿下放心,臣定派人护送周全,确保刘姑娘安然到家。”不等朱允炆说完,李景隆就接着保证道。 “呃,这人还真是,没法形容。”朱允炆心中道。 “孤问你,她在你府中这么长时间,你可曾知道她是否婚配?”朱允炆老脸一红,不自然的问道。 “赌对了!”李景隆心中大呼,嘴上却淡定的说道:“贱内曾跟刘姑娘说话,据说尚未婚配。” “哦,好,这件事你做的不错,不可对外人言,你明天带她进宫来,孤有些事儿还要问她。”朱允炆腆着脸说道。 回到家,李景隆立马叫来夫人。 “咋啦,你咋咋呼呼的?”邓氏进得门来,说道。 “咱府上那姑娘我看衣衫也旧了,你这样,给她置办一身合适的衣服,别怕花钱,买贵的,把你的胭脂水粉啥的都给她用一用,弄得好看点。”李景隆急吼吼的说道。 “你想干啥,你个没良心的,吃的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怜我”邓氏立马不情愿了,撒泼着骂道。 李景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被误会了,寻常误会他还可以不理睬,这要是被误会传出去,他别想混了。“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赶紧闭上你那张大嘴。”说着,李景隆立马上前捂住邓氏的嘴。 “这是皇太孙殿下看上的人,因为看中咱,所以这份差事交给你爷们我来办,你胡咧咧什么。”李景隆也是气极。 “皇太孙殿下看上那姑娘了?那可真是她家祖坟冒青烟了,哎,不对啊,前几日我听说皇上给皇太孙选的妃是李善长的孙女,这咋地又换人了?”邓氏听得这话,立马止住哭闹,瞪着一双充满泪水的大眼睛问道。 看着自家婆娘这副模样,李景隆一下心里痒痒的,先办正事,随后再慢慢说,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不等邓氏反应,他直接扛起人往里屋走去,引得邓氏埋怨不已。 朱允炆在听说自家老爷子要给他娶亲之后,就注意打听了一下,这种喜事儿如果决定了是藏不住的,也不是啥秘密,因此朱允炆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他未来老婆,而后便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他很苦恼。 在这个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的时代,他也是身不由己,尤其是皇室,还是老爷子亲自给他相中的,你总不能跑去给老爷子普及婚姻自由的重要性,那就是不孝,人一旦不孝,往往会引起连锁反应,你所做的任何事都不会被认可,这就是咱老祖宗百善孝为先的重要性。如果顺从了老爷子的意见,他又心有不甘,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喜欢的人,可想而知是纯真。就如高中有人暗地里找对象是一个道理,拉拉手都觉得幸福一整天,这就是少年的清纯可爱。 朱允炆失眠了,他反复思考对策,平常精明的脑袋瓜在遇到这种事儿却怎么也不灵光了,其实也不怪他想不出办法,因为本来就没办法。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那个身影,她现在还在李景隆家,嗯?李景隆?对啊,这家伙正事不行,这些事儿却很拿手,指不定他能想出啥办法呢。 于是乎,本来已经睡下的李景隆苦逼的被薅了起来,跑到东宫给皇太孙想办法。 “殿下,臣觉得这不是事儿呀。”在听出朱允炆的烦恼后,李景隆道。 “你有办法?快说,你要是能解决这事儿,孤保证不会亏待你。”朱允炆一下就来了精神。 “额,为殿下分忧是臣得本分,臣不奢求赏赐,臣历来都是”李景隆一听朱允炆这承诺,瞬间睡意全无,比朱允炆都精神,他辛辛苦苦这么久,可不就是在等着这茬呢吗。 “停,你别说废话了,说事儿,办好了孤有赏,办不好你就自己想。”朱允炆一听他在那自夸,不得不打断他,顺便小小的威胁一下,这家伙记吃也记打。 “殿下,臣以为殿下可以两个都娶。”李景隆认真的说道。 “这就是你出的主意?”朱允炆无语道。 “啊,是啊,一方面皇上给您说的亲事,那是正妃,另一方面,您自己娶侧妃,两件好事儿并一起,这是双喜临门呀。”李景隆道。 “对啊,我现在是朱允炆,是在明朝,这年代可不就是三妻四妾吗,再说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皇太孙,未来的皇帝,娶两个不过分?”朱允炆心里想着,却还是有些担心。 “这会不会委屈了刘姑娘,人家要不同意怎么办?”朱允炆问道。 “殿下您多虑了,能被您相中那是她家祖坟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怎么会不同意呢。”李景隆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一定,孤看那姑娘有自己的个性,又是正直良善人家的女子,不好办啊。”朱允炆看着李景隆说道。 后者立马心领神会,明白了,殿下这是要我去搞定她家里人。“殿下放心,越是良善人家,越是明事理,这事儿包在臣身上。” “嗯,切记不可强势压迫。”朱允炆不放心的叮嘱道。 “臣明白。”李景隆答道。开玩笑,您就是借我三胆,我也不敢去压迫您老丈人啊,别看现在帮您,要真是强迫了,到时随便吹一口枕边风,您要是翻脸不认人,老李我就得掉层皮。 “还是不行,就算人家姑娘同意,那皇爷爷那关可不好过,万一不同意咋整。”朱允炆又有些失落的说道。是啊,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朱元璋那,老头儿要不放话,下面再挣扎也是白搭。 “殿下,这点您大可放心,也包在臣身上,明日臣就去见驾,定会说服圣上”李景隆打包票道。实际上也就是朱允炆对古人的思想了解的还不深,就这件事上,朱元璋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同意,他最希望就是朱允炆多娶、多生,人丁兴旺才可稳固江山,这个思想可是千百年来的固有。但如果李景隆直接跟朱允炆摊牌,功劳可不就小了嘛,毕竟朱元璋还是有不同意的可能,都是他竭力劝谏,才造就了朱允炆的幸福生活,您可不得记着我的好? “嗯,那就有劳你了,不过先不必跟皇爷爷说,等人姑娘家同意了再说。”朱允炆道。实际上他是怕刘馨儿不乐意,强扭的瓜不甜,他倒没啥,可老爷子那最容易记恨,咋,咱大孙娶你,你家还不乐意?万一因为这事再给人家穿小鞋可就不光彩了,在这件事上朱允炆虽然觉得自己有些许的不要脸,但做人的底线还是存在的。 第40章 约会 次日天明,朱允炆梳洗打扮了一番(因为头发太长),特意挑选了几套便服,挨个试了试,宛如一扭捏女子,这番操作看的伺候他的宫女太监们心里直乐。 为了避免刘馨儿紧张,朱允炆特意将见面地点更改了皇城外,此时正是年前,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朱允炆一身淡青色便装,显得风度翩翩。李景隆跟在后面,当然了,暗中的护卫那是少不了的。 漫无目的的前行了一段路,刘馨儿主动开口。“公子找小女子来所谓何事,若是无事,小女子倒有事跟公子说。”在外不便暴露身份,因此李景隆特意嘱咐过她。 “哦,姑娘请说,孤,我自当尽力。”朱允炆本就不知如何开口,正好借机说道。 “小女来京师已近月余,甚为牵挂家中双亲,前段时间公子不在,曹国公不便放行,既然公子回来了,小女请求公子恩准我与义父回乡。”刘馨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显得有些疏远。 呃,朱允炆一噎。其实也不怪人家,你说好好地给你送个信,结果回不去了,这姑娘是心里有气。 “确实是我疏忽了,还望姑娘勿怪,明日我便差人送姑娘回去。”朱允炆真诚的说道。 “不必麻烦了,我与义父认得路,馨儿知道公子繁忙,刚才是我不对,希望公子勿怪。”得到想要的答案,刘馨儿显得很高兴,同时她也知道先前不让她回浙地,是担心她的安危。 旁边的胭脂水粉店,众多女子人来人往。此时的大明已经有了海外的商货,只不过数量不多而已,这跟海禁的政策有关。刘馨儿注意到这些女子手中的胭脂,难免羡慕,作为女子,爱美是本性。可是她的经济拮据,也就只能看看而已。 李景隆注意到了,作为常年混迹女人堆的他,深知这胭脂水粉对女子的诱惑,因此他趁刘馨儿不注意,悄悄给朱允炆使了眼色,用手指了指旁边的胭脂店。朱允炆也明白了,对李景隆暗中竖了个大拇哥,这可把他乐坏了。 “馨儿姑娘,这家店看着不错,我们进去看看。”朱允炆说着,就往店里走去。 “哎,殿,公子”刘馨儿一急,却见朱允炆已经走了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店家,这盒胭脂怎么卖?”朱允炆转着看了看,指着柜台高处的水粉问道。 “哎呀,这位公子好眼力,这是本店从海外洋人手中进的货,也是本店最好的胭脂了,只卖九十九两银子。”店家见有人问价,忙回道。 “这么贵?”饶是朱允炆见过贵的,但也被吓了一跳,这差不多要了一位知县一年的工资啊。 “公子,贵自然有贵的道理,这也就是进货后一直没人买,所以才成本价出售,谁知道外邦人用啥做的,就这个贵。但是,您想啊,您夫人本就生的天生丽质,要是再用上这等胭脂,那简直倾国倾城啊。”店家看着朱允炆旁边的刘馨儿,自然卖力的推销。 刘馨儿脸色红润,朱允炆也觉得尴尬,但心里却高兴地很,李景隆见状,识趣的喊道:“我家公子要了,包起来。”完了直接一张百两的银票甩给掌柜的。 “哎,好勒。”掌柜的小心收起银票,满脸堆笑的包装去了。 朱允炆随即又买了几样东西,梳子、玻璃镜子、丝巾啥的,都是稀罕玩意,但不至于像那盒胭脂那么贵,掏腰包的自然是李景隆。 转眼间就到了中午,在李景隆的提议下,几人去了“兴隆酒家。”这是李景隆的产业,要了二楼雅间,点了菜品,李景隆借口安顿其他随行者吃饭,知趣的离去了,留下二人用餐。 这时朱允炆将礼物递给刘馨儿,说道:“馨儿姑娘,这些都是给你买的,就我先前的疏忽向你赔罪。” “殿下客气了,这太贵重了,馨儿受不起。”刘馨儿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原以为太孙殿下见她是李景隆的帮忙,也就走个过场而已。却不曾想竟然带着她逛街,还要送她礼物,这让她感到害羞又兴奋。 “受得起,上等的胭脂自然要倾城的女子用,你就能用。”朱允炆道。刘馨儿红着脸低头不语,双手紧握,不知如何言说。 “实不相瞒,孤自打见你第一眼起,就喜欢你了,原本孤想着让皇爷爷下旨,来确定这门婚事,却不曾想他老人家早已定好了。孤怕你委屈,所以今日约你出来,就是专门问你的意见。孤知道,侧妃有些委屈你了,但孤也无能为力,若姑娘无意,大可放心,孤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一口气说完,朱允炆也有些紧张。 刘馨儿一脸惊愕的抬起头,看着紧张的朱允炆,她没想到婚姻之事竟然会有人在意她的感受,不应该都是父母之命吗?倘若朱允炆真去找他父母提亲,无论她感受如何,绝对能成。可这人偏偏没有,费尽周折跑来带她转了这么久,就是问她的意见。这让她很感动,据她了解,还从未有人问询过女子的意见呢。 说实话,她这么一个“老姑娘”,没奢望能嫁的多富贵,只是希望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父母也较为开明,只要她不受委屈就行。 “你不愿意吗?孤知道了,是孤唐突了,姑娘不要在意。”朱允炆看着刘馨儿不言语,想着人家应该是不乐意,也是,这要在现代,他就是渣男啊,失望的说道。 刘馨儿看着朱允炆失落的情绪,不免一阵心疼,或许这就是爱情,单纯的姑娘已经被朱允炆这个“渣男”俘获芳心了。 “那你能保证我不受欺负吗?”刘馨儿小声说道。 “嗯?你说什么,哦,别担心,明日孤就派人送你回去,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谁也不许说出去哦。”朱允炆故作开心的说道。 刘馨儿明白朱允炆没听到她说话,于是鼓足勇气说道:“我说我愿意!但是你要保证我不受委屈,我怕受欺负。”说完,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朱允炆。 “啊,额,嘿嘿,嘿嘿嘿。好,我保证不会有人欺负你的。”朱允炆傻乐着道。 “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还是希望能明媒正娶,毕竟我爹娘也不容易。”刘馨儿为难的说道。她明白自己是侧妃,所以怕礼仪上委屈了父母。 “那是肯定的,我喜欢的人自然应当明媒正娶,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朱允炆肯定的答道。二人互相看着,同时傻笑,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 第41章 李景隆当说客 次日,刘馨儿在朱允炆的送别下,依依不舍的离去。李景隆派人护送,当然了,吴老汉那艘破渔船换了一艘新船,这可把他高兴坏了,不停地感念皇恩浩荡。 宫中,李景隆正在给朱允炆当说客。 “皇太孙殿下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是以托臣来与皇上说明原委。”李景隆说完事情,解释道。 “你好歹也是国公之后,怎的一天游手好闲,现在都干起媒婆的营生了。想你爹当年,那是何等的威武,儿子像舅舅,咱的外甥那是给咱挣了脸面了。都说虎父无犬子,可你瞅瞅你,生的倒是一表人才,像样的正事一件也没有,还整天混迹于淮西武将中,你害臊不?”朱元璋不说朱允炆的事,反倒劈头盖脸的骂起了李景隆。 “皇上教训的是,臣确实给李家蒙羞了,臣今后必当改过自新。”李景隆嘴上答道,心里却高兴的不行,这话里话外是当自己人在教训啊,看来皇上确实喜欢自己老爹这个外甥。 “不仅是你李家,你还流着咱朱家的血,咱都跟着你丢脸。咱看你这个样子,真想踹你两脚,没脑子的玩意儿,就知道消磨你爹挣下的那点功劳。唉,算了,你爷爷当年对咱有恩,你小子既然没那个本事,咱也不强求了,好好跟着咱大孙,别瞎整事儿,起码可保你两代富贵。”朱元璋无奈的说道,他也给过李景隆机会,可这小子就是不中用,懒不说,还没真本事,这是硬伤,没辙。 “臣谢皇爷恩典。”李景隆磕头说道,这次他是真心的,从这位老舅爷的话中,他听出了对自己的失望,同时也包含着对自己的爱。 “你说的事儿咱知道了,这是好事,允炆那孩子一回来就不着魂儿,他以为人都不知道,咱可是一清二楚。咱听说了,那姑娘也是忠臣之后,品性良善,会节省,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再说了,咱大孙身边就是女人少,这还怎么传宗接代,咱觉得越多越好。”说到这,朱元璋乐呵呵的,似乎马上就能抱到重孙似得。 “果然不出所料,我办事不行,可我了解皇上啊,那就再帮刘家一把,人情多了又不压身。”李景隆心里想着,说道:“皇爷,臣就是担心刘家门户太低,配不上皇太孙殿下。” “嗯,这点咱也考虑到了,正好这次浙地的事儿那刘连也有功,能保持清廉不贪,确实是个好官,那个浙地的布政使瞿龙不是被砍了吗,就让他接任。”朱元璋说道。随后看了眼李景隆,嘴角轻笑,这人啊,本性不坏,就是会算计。 “咱交给你个事儿去办,咱大孙大婚,这是喜事儿,寻常百姓家娶个媳妇儿都得长辈到,这是礼。各地藩王都是允炆的叔叔,你就替咱传旨,让他们都回来,热闹热闹。还有公主、驸马,都给通知到,来京了你就负责照顾好他们,听到了吗?”朱元璋想到李景隆这个身份正好,跟谁都沾亲带故,却跟谁都又不怎么亲近,这样的人最适合接待自己的那些儿子。 “臣遵旨,定当竭力办好。”李景隆开心极了,这么重要的事皇上老爷子交给他办,这是照顾他啊,刘家那姑娘真是福星。是以从谨身殿出来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向东宫,那边皇太孙还等着他回话呢。 朱允炆听到老爷子欣然同意了,甚为开心。又听李景隆说给刘连升官的事儿,直夸李景隆会办事儿。 “既然皇爷爷已经同意了,那孤就跟皇爷爷请旨,你走一趟浙地,把这事儿敲定下来。”朱允炆道。 “呃,殿下,臣倒是非常愿意为殿下办事,可皇上刚交给臣一项任务,臣着实走不开啊。”李景隆为难的说道,不过内心却极为高兴,这爷孙俩都需要自己办事。 “皇爷爷给你安排事儿了,啥事?”朱允炆问道。 “回殿下,这不您大婚将近,皇上让臣给各地藩王和皇亲传旨,让他们都来京师,臣负责安排接待。”李景隆答道。 “嗯,那你就办好皇爷爷交给你的差事。”朱允炆道。 “上次跟老爷子提了一嘴,被骂了,这次怎么他又让藩王回京呢?看来浙地的事似乎有些影响啊,老爷子这是要敲打敲他的儿子们了,让他们适可而止,别有异心,同时也是通过这种方式给他们一条活路,以前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可再记恨。也是可怜了老爷子这份为子孙操碎的心”朱允炆心中想道。 第42章 睥睨天下 次日,早朝,朱元璋正式宣布了朱允炆的婚事,并且择日将下聘礼,众臣皆道喜。朱允炆在散朝后,与朱元璋一并批改一些政事奏折,期间朱允炆几次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朱元璋看出孙子的异样,但没有戳破。 “皇爷爷,孙儿想跟您说个事儿。”朱允炆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咋,装不住了?咱还以为你多能装呢。是刘家那姑娘的事儿,咱跟李景隆都说了,咋,他没跟你禀报?这个瘪犊子玩意。”朱元璋道。 “李景隆跟孙儿说了,孙儿是想说另一件事。”朱允炆道。 “哦,还有啥事?”朱元璋疑惑道。 “是这样的,孙儿是真心喜欢馨儿,所以孙儿想着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皇爷爷能不能恩准孙儿明媒正娶。”朱玉文忐忑的说道。 “你能看上那姑娘,是他们家的福气,至于明媒正娶,这是只有正妃才享有的待遇,礼制不可乱。”朱元璋道。 “皇爷爷,孙儿明白,但孙儿是这样想的,既然大婚,还不如一并办,既按正妃礼仪走,又不麻烦。”朱允炆道。 “这也是个主意,娶一人也是娶,娶两人也是娶,哈哈,刘家这是沾了光了,也不知道李善长知道了会咋想,行,那就按你说的办,正好咱准备升一下刘家的官,那人是个清官,咱也喜欢,派个人跟着传旨的去一趟浙地,升官下聘一并办咯。”朱元璋笑道。 “孙儿谢皇爷爷恩典。”朱允炆高兴至极。 “咱也跟你说个事,上次你说让你这些王叔们回京过年,咱当时觉得不可。事后咱仔细考虑了下,这事儿也未尝不行,咱也数年未见他们了,有些想念,让他们回来看看也好。再者你这次去浙地,那事儿你虽然没提,但咱知道你心里记挂,所以啊,咱替你出这口气。”朱元璋看着朱允炆说道。其实他这次逾礼给朱允炆娶亲,也有安抚朱允炆的含义,让他明白自己是站在孙子这边的。 “皇爷爷不用担心,孙儿没放在心上,孙儿答应您,不论任何时候,只要不危及我大明社稷,孙儿绝不会跟王叔们对峙。”朱允炆也表态道。 “嗯,好,是咱的好大孙。咱小时候穷啊,你太爷太奶相继去了,咱的兄弟姐妹也是先后饿死,咱孤独啊。起事的路上也没个自家人帮,就靠着咱小时候的玩伴,九死一生。所以啊,咱就想着,如果有朝一日咱当了皇帝,一定要多生,让咱的后代子孙人丁兴旺,守护好咱创下的基业。现在好了,咱儿孙满堂,替咱镇守国门,他们也是替你镇守,你爹走的又突然,所以啊,他们难免有其他想法。尤其是你四叔,他跟你爹关系最好,也是他们弟兄中最像咱的,哼哼,也是最不懂事的一个,白活了那么多年,咱这次好好敲打敲打。”人老了就爱絮叨,朱元璋此刻就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在跟自己唯一的孙子絮叨。 “皇爷爷,孙儿没想那么多,孙儿就是想王叔们带上家眷都回来看看您,让他们在身边尽几天孝,您也享享天伦之乐,不至于那么劳累。至于他们内心的其他想法,孙儿不惧。”朱允炆走到身后,给朱元璋轻捏肩膀说道。朱允炆不是在宽慰老爷子,他是真不担心,历史在那摆着,他比谁都了解朱棣,对于他可能成事的因素了如执掌,对症下药即可。 “哈哈,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比那些添堵的玩意强多了。”朱元璋看着朱允炆这副坦荡自信,也是高兴,他既想要江山稳固,也想儿孙和睦,虽然从前朝历史上来看,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有了朱允炆这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范和其真心的承诺,他安心不少。 “皇爷爷,您怎么想到让李景隆去办这事儿的?据孙儿了解,他这人小聪明不断,办正事儿却有些欠妥”感觉到刚才的话题有点沉重,朱允炆转换了话题。 “他啊,没出息的货。文不成武不就的,想咱外甥那是何等英武,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儿,不过啊这事儿还真就他合适。一来他跟咱家沾着亲戚,又是国公,身份符合,二来别看他没啥真本事,可在人情礼道上比谁都精,让他对付你那些王叔,正好合适。”朱元璋说道。 “李文忠?英武?他打仗确实是个猛人,可他也嗜杀,尤其杀俘,据说还吃人,这样的人就跟野兽一样,按现代说法就是个变态,跟英武不沾边好。李景隆长得一表人才,就是没本事,要不然说他英武还算。”朱允炆心里诽腹,当然这话不可能说出来。 第43章 下聘 几日后,铁炫带着圣旨和聘礼前往浙地,之所以选择他去,朱允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铁炫这个人是个文人,知书达理,与刘连有共同语言。尽管历史上他带兵抵抗朱棣,可实际上他压根就没学过军事,也不懂兵法,所以他的军事才能完全是天赋,现实中往往有这种人,就比如大家都喜欢看的《亮剑》中李云龙,大老粗一个,打仗却很有一套,这种人就是天生的。与李云龙不同的是,铁炫可是正儿八经的文人,并且成绩很优秀,不优秀的都被科举淘汰了。 其次,铁炫这人办事认真,他的官职就是礼部给事中,提亲下聘名正言顺。当然了,最主要的是铁炫现在是朱允炆的人,他可是当做心腹来培养的,这种事儿当然得自己人去才好嘛。 刘连最近忙的是连轴转,浙地大批官员因之前的事被杀或被罢免,新任的官员要么还在赶来的途中,要么刚上任还不熟悉情况,作为浙地的元老官员,所有人有事都找他,既要处理公务,还得忙着接待,是以干脆住在府衙都不回家了。女儿也已经安全到家,他心中再无牵挂,是以所有的精力全放在工作上。 铁炫因为带着圣旨的缘故,所以先去的嘉兴府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兴知府刘连,清正廉洁、勤政为民,声名俱佳。在税制改革和覆灭白教中劳苦有功,其勤政爱民深得朕心。是以着刘连任浙地布政使。钦此!”铁炫朗声读完圣旨。 “臣刘连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连叩头起身,恭敬接过圣旨。 “刘大人,恭喜恭喜啊。”同僚们俱都羡慕不已,纷纷道喜。刘连虽已升官,却也丝毫不托大,忙谦逊回礼。 “刘大人,恭喜了。只不过这还有道圣旨,需在您家中宣读,还望您带路。”铁炫也是笑呵呵的说道。 “嗯?还有圣旨。这位大人,这圣旨也是给我的吗?”刘连疑惑问道。 “也算是,不过还有您家眷,所以去您家中宣读较为合适。”铁炫并未明说什么事,这宣读圣旨之前,他可不能直接说,你总不能显得比皇上还牛。 “哦哦,那好,大人请。”刘连作出请的姿态,多年的浙地为官让他小心谨慎,实际上现在他的官职可比铁炫要高出很多,但还是以礼待之,这让铁炫心里记住了,这刘大人是个谦逊之人。 刘府,说是府,实际上就是一处破旧的宅子,铁炫有些触动,他也是穷苦出生。进得院来,收拾的干干净净,让人看着很舒服。刘馨儿与母亲闻声出来,铁炫看到人后,打开圣旨,“浙地布政使刘连、女刘馨儿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浙地布政使刘连忠勇可嘉,危难之时派女刘馨儿赴京报信,使浙地百姓免遭生灵涂炭,大明江山稳固,是以赐刘连忠勇伯。” 此刻刘连内心震惊无比,要说他忠勇,那也算说得过去。可要说他有功,他自己都不认为有多大功劳,毕竟送信是李善长的决定,他无非就是听从而已。 不待他反应,就听铁炫缓了口气,接着读道:“刘连之女刘馨儿巾帼不让须眉,忠勇聪慧,为父解忧,孝顺贤良,册立刘馨儿为皇太孙侧妃,特准下聘,与正妃一同正娶。钦此!” “臣铁炫拜见刘太妃”。读完圣旨,将其交给刘连,刘连被妻女刚扶起,铁炫就对着刘馨儿跪地参拜。这可把刚起身的刘连整不会了,一下反应过来也是连忙跪地,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可这也是皇太孙的妃子,先有君臣、后有父女。 刘馨儿连忙让二人起身,并搀扶父亲,但刘连明显不适应了,轻轻拽回了胳膊。接下来就是众人道贺,丰厚的聘礼随着铁炫的宣布,一件件被抬了进来,一时间,本就不宽敞的院子堆满了各种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和白黄之物,刘连也知道这是大喜事,赶忙催促妻子叫来早已听到动静在外观看的邻居们,拿出多年的积蓄买肉买酒,犒劳铁炫一行人以及前来道喜的官员、亲邻。 这种喜事儿,不管多穷的人家,大家都会热闹热闹,所以铁炫也不推辞,当下进得屋内与刘连及一众浙地官员聊了起来,等候酒席,氛围融洽。 刘馨儿则在自己的卧室,抱着那份圣旨甜甜的笑着,他从这份圣旨中读出了朱允炆对自己的宠爱,读出了皇室对她的认可,自己的身份她倒不在意,在意的是朱允炆终于来了,明媒正娶。唯一就是现在她都不敢出卧室了,平时经常下的厨房,她想要去帮忙,却被母亲阻拦了,那去院子中帮忙擦桌子也行,却见所有人放下手中活,跪地就拜,这下刘馨儿也不敢随便出去了,因为她现在会给所有人,包括父母带去压力,还不如安静的在卧室中待着。 第44章 苦恼的人 朝廷正式发文,昭告天下。同样的下聘在京师也上演着,其热闹气氛比浙地胜出百倍。大多京官都与李善长共事过,许多还是其任职时的下属,若无朱允炆保举李善长出山,官员们都不会去凑热闹,谁会嫌命长呢。可现在不同了,皇上老爷子都不计前嫌了,人家孙女又成了太孙妃,只要李家不作妖,那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丈,这还不巴结的话那就太不适合做官了,赶紧的学个技术去混饭。是以络绎不绝的送礼官员不断踏入李家大门,李善长及一众家人不停接待。要说最苦的那就是自家厨子和狗,厨子不停的做菜,三班倒都累的胳膊腿抽筋,不过赏赐也多,倒也收获颇丰;狗也得不停的叫,没招啊,谁让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呢,幸好叫累了有剩肉骨头吃,也还不错。总之整个李家从人到动物,就没有消停的。 唯一安静的只有李茹了,如刘馨儿一般,她不敢轻易出门,尤其李家作为京师大户,礼道规矩更加繁杂。不同的是,刘馨儿开心等待,而李茹却谈不上高兴,当然也不悲戚。或许是年龄尚小,她还不理解她身份的蜕变,只是觉得自己给家族带来了好运,至于她的夫婿,在那个时代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自由恋爱的思想,只等着日子一到,她入宫,从此成为皇太孙的妻子,为他们皇家延续血脉。 闲的发慌,李茹不由得想象起朱允炆来,据爷爷、父亲及在朝中做官的李家男人们说,皇太孙那是见识广泛、聪慧有礼、威武霸气,反正是那人集所有褒义词于一身,可这样的人为什么就这么色呢,这算是他的缺点吗?好像皇室中这也不算缺点。想到朱允炆这次要娶两个老婆,李茹就有些看不起他,当然了,心里并未有太大波澜,因为没有爱情,仅仅是觉得荒诞了些许而已。 唯一苦恼的的人算是准新郎朱允炆了,前世他正值人生大好年华时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想到还能娶媳妇,这一娶就是两个。刘馨儿,那是自己的初恋,两人情投意合,他期待已久。可这李茹他是连见都没见过,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一想到她的位置还在刘馨儿之上,就有些不开心,无奈这是朱元璋的决定,他虽深得宠爱,却也无法抗拒。幸好刘馨儿不计较。 他不禁也开始想象李茹,不知道她长相如何,虽不至于仙女模样,可总得看的过去,要不然晚上睡觉一转头就能吓醒。不过看李善长那模样,真有些不放心,客观来说也就比朱元璋的鞋拔子脸能好一点儿。 性格如何呢?虽说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顺从夫婿,可也不乏河东狮吼,就比如汉武帝的阿娇,那长得是没话说,可性格上确实不敢苟同,嫉妒心又强,还老想着拙劣的方子祸害其他人,万一自己的正妻也是这般,刘馨儿可就麻烦了,虽说自己可以为她做主,但自己又不能时刻待在她身边,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茹可是刘馨儿的主子,万事都得看她脸色,这让朱允炆想想就不舒服。 再一个,虽然同时娶了两人,礼仪上也同时到位了,但一个重要环节可不能同时进行-洞房。他倒是想三人同眠,奈何这是羞耻行为,不论当事人意见如何,古礼不允许是一回事,单单朱元璋那边就不行,好好地孙子,万一变成商纣王、隋炀帝那种亡国之君可如何是好,这玩意儿有过一次那都容易上瘾。 妥协一下,自己洞房花烛找刘馨儿总可以。答案是不行!李茹明媒正娶,刘馨儿也是沾了她的光,你放着正妻不理睬,跑去跟侧妃温存(说难听点就叫鬼混),让李茹以后还怎么治理后宫,纳妃无所谓,可得分清主次。况且皇宫中那么多宫女太监,不到天亮全皇宫就都知道了,没有不漏风的墙,这让李茹怎么见人。毕竟自己娶了人家,那就是自己的老婆,也得对人家负责不是。 头疼啊,不像其他事可以问问李景隆这厮的鬼主意,这事儿问不问的出口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其他人也没法啊,睡觉这事谁能帮,谁敢说乐意,朱允炆第一个弄死他。 在朱允炆这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景隆忙的四脚朝天。 虽说有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但藩王回京可不能昭告,否则北边的北元、南边的蛮子就能趁机搂一把。于是,李景隆请朝廷的御史书写了一封封书信,派人加急送了出去。在请示了朱元璋之后,将藩王、公主等回京后的住所定在了朝天殿,驸马们的住处李景隆安排在了自己的公府。 各地藩王相继也都收到了书信,反应也大不相同。 第45章 反应各不同 秦王府,朱樉接到信后甚为高兴,自从洪武三年他被封秦王后,期间也就回去过几次,大多还是因过错回去受过,至今他仍然记得有一次因错被朱元璋留在京师,那次可把他吓得不轻,要不是大哥朱标替他求情,他能不能回到长安都两说。是以虽然朱樉在性格上易怒,且许多做法为人所不齿,但他极其尊敬自己的大哥。另外就是他两是亲兄弟,母亲都是马皇后,自马皇后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回过,甚至朱标的葬礼他也没能回去,朱元璋当时正处于伤心之时,贸然回去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现在好了,自己的亲侄子就要结婚了,而且老爷子似乎也很高兴,竟然破例允许他们回京师,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回去拜祭一下母后和大哥。 “好好地准备些礼物,咱们这地方也没啥吃的,羊肉、面食也不宜储存,带到京师也不新鲜了,那就多准备古玩字画,这玩意儿这地方多,带给皇太孙做礼物,对了,给皇上老爷子那边也选一些,不要太贵重,不然又得挨骂。算了,走走,去库房,还是我自己选。”朱樉对着身边的亲卫说道。 宁王朱权,收到回京的信后,内心并无多大波澜,对于他来说,更喜欢北地马背上的感觉,与朱允炆并无多大牵扯,也谈不上感情深厚,唯一有点期待的就是他可以见一见母亲了,他的母亲是杨妃,属于朱元璋比较喜欢的妃子之一,要不然也不可能让他带甲八万。不过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可以和众兄弟们一起喝酒吹牛了,因为他比较小,所以兄弟们小时候都照顾他,许久未见,他也有些想念这些兄弟。想到了燕王,他不禁莞尔一笑,这位四哥不知道给那位小侄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北平,燕王府邸。看着手中的信,他深吸一口气,将信交给老僧,老僧看过后丢入火炉,信纸瞬间燃成灰烬。 “殿下如何看?”老僧问道。 “皇太孙大婚,诸王进京祝贺,这事不同寻常啊,如换做平日,进京倒也乐的逍遥自在,只是今日,有了浙地之事,想必老爷子已经知晓,或许朱允炆已经跟他吹了风,这是要对本王下手啊,我实在不愿去。”朱棣有些忧愁的说道。 “依贫僧看,殿下不仅要去,而且要带上王妃、世子一同前去。”老僧道。 “哦,这是为何?明知是鸿门宴,还要将本王一家老小全部送去?”朱棣有些不满的看着老僧道。 “非也,如殿下所说,此宴着实是鸿门宴,但殿下亦可如刘邦虎口脱险。”老僧道。 “何解?”朱棣问道。 “第一,藩王入京,本就是破例行事,皇上是想以这种方式来宣示王权,以达到对藩王们的警示作用,树立皇太孙的皇权,与殿下进京无多大关系,反之殿下若抗旨不去,反倒落人以口舌;第二,各地藩王进京,皇上若是想对殿下不利,也需考虑其他藩王感受,杀鸡儆猴之目的没有达到,倒惊动了猴群;第三,皇太孙大婚,昭告天下,文武百官齐贺,选择这个时候对藩王下手,是不合时宜的。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贫僧觉得这是皇上对您的一种庇护,浙地之事,只要细查,牵扯出的事就多了,可到现在我们不仅没收到训斥、处罚,证明皇上没有动您的意图,但同时皇太孙心中必然记挂,因此,召您入京必然会训斥,甚至责罚,但从前之事自此勾销,皇太孙不可再记挂。所以,贫僧认为殿下但去无妨。”老僧胸有成竹的分析道。确实,能被世人称为“黑衣宰相”,确实推断的八九不离十。 “你这般说来,反倒是本王担心多余了,如此还倒成了本王入京探测虚实的机会,只是你让世子等一同前去,似乎多此一举了。”朱棣言道。 “以世子之聪慧,定可得皇上欢心,再加之王妃徐氏家族影响,如果皇太孙有什么想法,他也得掂量掂量。如此,也更显得殿下心系大明、坦荡之气,此行当安全无虞。”老僧道。 “哈哈,如此甚好,本王发现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你真是本王的张良啊,要不你一同跟本王入京?”朱棣笑道。 “王爷过奖了,贫僧入不得京。”老僧不多言,淡淡回道。 朱棣也不恼,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和尚的大胆,同时也打心底里佩服他的智慧。 “来人,把世子叫来,等等,老二老三都给我叫来,让他们去王妃处,本王有事跟他们说。”朱棣吩咐道。 其他藩王,如谷王、代王、蜀王、庆王等,均急忙准备像样的礼物,母亲健在的均早早动身上路,疾行不止,这样就能在京师多停留几日,以便多与母亲说说话,下次相见还不知猴年马月了。母亲已不在的,则准备好礼物,带着家眷随从缓慢前行,一路游山玩水,也乐的逍遥自在。 (不知诸位是否已经阳康,疯子在这里希望各位读者友友们一定要做好防护,本人已经感染过了,且造成了一家人的传染,本人感觉没什么,就是后期咳嗽,其他症状无,但家人的反应比较过激,发烧、浑身疼痛,确实痛苦。是以疯子抽空在更新,还望读者见谅。祝各位读者不阳,如不幸阳了也快速康。) 第46章 为数不多的工匠 繁忙中时间过得很快,临近年关,各地的政务总结、朝中的运转、皇太孙的大婚以及过年必备的祭祖等,都调动朝廷机器高速运转。 刘馨儿一行人也在铁炫的带领下,赶到了京师,住在城中赏赐的宅子中,等着婚礼当天迎娶。 藩王及出嫁的公主们也都带着孩子赶到了京师,一时间,皇宫内热闹非凡。城外也是一样,随从们找到酒家住店,街上酒家生意瞬间爆火,这些人的购买力也是相当强,尤其是北边的藩王随从们,有幸跟着进京一趟,常年吃沙子,咋也得多买点珍馐尝尝,顺便也要给家人带点。 最近朱允炆空闲时间除了被郭惠妃拉去试衣服、被礼部的人缠着讲解礼仪,空闲时间就一直泡在军火库这边。浙地那批火器已经运到了京师,对于这些欧洲国家工业革命的产物,朱允炆那是相当感兴趣,因为自此以后要想中华文明不退步,就得跟上世界发展潮流,否则几百年后就要挨打。 但这种事儿不是一时能发展的,朱允炆倒不是在改革武器,而是跟工匠师傅们研究一种玩物——烟花。大明此时也有烟花,但绝非后世那种绚丽灿烂,且爆桶的比例相当高,是以过年基本不会有人放烟花,多以爆竹为主。 这是朱允炆来到大明的第一个年,因此他想要给朱元璋整一场烟花秀,让老年的朱元璋过个开心的年。如果仅仅为了观赏,那就错了,朱允炆还不至于浪费时间来消遣,主要他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来引起朱元璋对火药兴趣,进而为接下来的火器研发创造条件。 大明作为最后一个汉人大一统王朝,火器已经开始使用,但由于技术原因,不能大规模持续利用,往往都是在作战前放上几炮,用来吓唬敌人,也给已方提升士气,准度与杀伤力实在一般。而且有很大概率没有炸到敌人,却因炸膛把自己给弄死,因此朝廷中从皇帝到大头兵都认为这玩意中看不中用。 “火药的比例可以一点点增加,另外土层封底一定要严实,硫磺、硝酸都挨个配比试试,注意不要量太大,比例不变,总量小一点。以防炸到人。”朱允炆跟匠人师傅们安顿到,他也不会制作,但见过后世的烟花,所以知晓一些大概。 经过数次的失败,真正的烟花终于造了出来,只不过是单一的火色,这也很不错了,毕竟当前很多用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朱允炆试了数次确定了安全性后,就进入了量产,不同药量的都生产百余,倒不是他要放这么多,放过后定会有人眼馋,大过年的图个喜庆,可以赏赐给其他人。 “咱们军中这种火器师傅多不多?”朱允炆问匠人中的领头者李师傅。 “回殿下,火器匠人不多,总共有二百余人。”李师傅答道。 “哦,那也不少啊。”朱允炆不解的说道。 “殿下,这是总数,其中包括铁匠、火药师,还有烧火的都包括在内。”李师傅解释道。 朱允炆心中了然,怪不得呢,这些铁匠别说专门建造火器,大多数时候肯定都是在造刀戟,再扣除辅助人员,真正造火器的匠人不到五十人了。这么点人别说造威力大的火炮,就算是造一杆枪都有可能出问题。 是要重视工业了,当然这种大的政策方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此之前还是要改变朝廷的观念,这就得跟外界要联系,尤其西方世界。朱允炆不由得想到了历史上的那个伟人,或许可以挖一下墙角。 也许是看到朱允炆面色沉重,李师傅接着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军中匠人多是寻常匠户出身,这些年倒是俘虏了不少官匠,还有一些犯错的匠人(实际上就是造的炮炸膛了)都被发配到马场和军屯做苦力呢。” 说这话李师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他的哥哥就在马场,单论火药技术,比他要高多了,当初就是因为火炮被用的频繁,炸膛死伤了几个兵,就被论罪下狱,而后朱元璋大赦时保住性命,发配到马场做苦力。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师傅也是看出了皇太孙殿下似乎很重视火器,对他们这些底层的工匠也好,是以冒着风险提了一嘴,救哥哥一把。 “原来如此,孤知晓了。你们放心做好本职之事,如有人借调或被论罪,需报孤知晓。”朱允炆说道,接着把一块木质牌子给李师傅,他想要保护好这些仅剩的“宝贝疙瘩”。 “小人谢殿下恩典!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师傅及一众匠人激动跪地而呼,这是他们的护身符啊。 第47章 朱棣三子 “儿臣、儿媳(孙儿)拜见父皇(皇爷爷),父皇(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朱棣终于到了京师,携妻儿们来见朱元璋。 朱元璋看着面前跪着的儿子,像,真像,这种气势真像咱年轻时候啊。 “起来,你们一路上可顺利?”朱元璋此刻将那些气恼的事全抛到九霄云外了,看着自己的儿子两鬓已经银发杂乱,他有些心酸。 “儿臣一路顺利,父皇身体可好?”朱棣看着眼前苍老的父亲,有些不忍。 “好好,咱好着呢,这三个兔崽子都长这么大了,来,到跟前来,让咱好好看看。”朱元璋笑容满面道。 “你是高炽,咋这么胖?” 朱元璋看着三个孙子,尤为朱高炽最明显。 “回皇爷爷,孙儿也不知为何体胖,吃的也跟弟弟们一样,就是长肉。”朱高炽也无语的说道,这胖是他的一块心病,不管吃啥都胖,而且越来越胖。 朱高煦与朱高燧看到自家大哥这幅模样,忍不住在一旁憋笑,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两笑啥,尖嘴猴腮的,自家大哥胖成这样,也不说平时提醒照顾一下,还在这乐。”朱元璋看到二人偷笑,不满的骂道。 朱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心里气的不行,这笔账算是给朱高煦和朱高燧记下了,事后少不了一顿胖揍。 “皇爷爷息怒,不怪弟弟们,孙儿已经习惯了,平日里我们哥三关系很好,相处也很融洽,弟弟们也都照顾我。”朱高炽道。 “听听,学学你们大哥,两个完犊子玩意。”朱元璋道。 朱高炽偷看了眼朱棣,发现自己父亲似乎忘记了给老爷子的礼物,于是主动开口道:“皇爷爷,父王这次来京,特意为皇爷爷准备了新年礼物,现放在门外。” “都是咱们自己人,准备啥礼物,你们能回来看看咱,就是礼物。虚头巴脑的那些玩意儿咱不稀罕,就稀罕我这大孙子。”朱元璋看到朱高炽虽然胖,但聪明乖爽,也是高兴,至于他说的礼物,朱元璋没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儿孙有心,那也得看看不是,不能寒了孩子们的心。 侍卫随后托着一把宝剑、一份牛皮地图进来。 “皇爷爷,这是来京之前,父王牢记皇爷爷嘱托,在草原上与北元作战,我大明虎贲大败北元,缴获的北元一部落首领的佩剑,据说是唐代皇室佩剑,前元当年逃跑时带走的,现呈与皇爷爷,以彰显燕地驱除鞑虏之志;第二件是近年来燕地不断与北元作战,逐渐扩张的土地地图,请皇爷爷审阅。”朱高炽一边介绍着两件礼物,一边注意着朱元璋的神色。 朱元璋很高兴,他本以为朱棣准备的跟其他儿子类似,不是奇珍异宝就是陈年老药,却不曾想他竟然拿出如此不同寻常却又深得他心的礼物,显然朱棣用心了。如果说之前是因为亲情,那现在就更多了一层自豪、骄傲、信任。加上朱高炽的解说,朱棣妥妥的在朱元璋心中的印象直线上升,对于先前浙地之事,仅仅是一个小错误而已,本就没有准备因此事大动干戈,这一刻连训斥的想法也没有了。因为北元就是老爷子的一块心病。 “好!好!好!哈哈,不愧是咱朱家的好儿郎,你们都要跟你父亲学习,老大你就算了,那一身肉也为难你,不过咱看得出来,你是个治国理政的好手,要多为你父亲解忧,协助他守好咱大明的边疆。老二老三,你们两个猴子,要努力啊,有事多跟你大哥请教,学学人家的智慧,刚还笑话人。”朱元璋教导道。 “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朱高炽连忙回道,顺势偷偷给两个弟弟使了眼色,两人也反应过来,急忙回应道。 接下来的交谈氛围就比较愉快了,有了朱高炽的从中斡旋,朱棣刚入京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反倒是朱高煦与朱高燧如坐针毡,不知道说什么,又时不时的被用作反面教材批评教育一番,甚至有几次因为心不在焉,老爷子都敲了两人好几个爆栗,那双大手别看苍老,劲儿还挺大,直疼的两人龇牙咧嘴还不敢躲闪。 直到老爷子乏了,几人才告退。出得殿门外,就属祝高煦与朱高燧跑的最快,但被朱棣喝住,乖乖跟在身后,等到走的远一些,离开了侍卫的视线,朱棣悄悄走到两个儿子身后,趁其不备,一人一脚踹了个狗啃泥,然后就是一顿踹。嘴里还骂道:“让你们笑,让你们给老子丢脸!” 朱高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并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甚至就在徐氏想要上前劝解,也被这个胖子悄悄拉住。“哼哼,笑我?活该!”心里想着朱棣能可劲儿揍一顿两人,这时在朱元璋面前表现出来的兄弟情义烟消云散。 等到二人被揍得差不多了,朱高炽假意上前劝解,并且贴心的扶起两个弟弟,还帮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看看你们大哥,两个王八羔子。”骂完直接离去,徐氏用手指了指两人,瞪了他们一眼,就紧跟着朱棣去了,她也看出来朱棣是真生气了,心疼两个儿子的同时也恨铁不成钢。 朱高炽看朱棣走远了,也不再做作,背着手蠕动着走开,嘴里还轻哼着曲儿,之所以蠕动,实在是他真的很胖。直看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咬牙切齿,这大哥太贼了,自己挨揍就是因为他。 第48章 大喜之日 农历腊月二十八,皇太孙朱允炆的大婚之日,这是礼部官员查看古历后定的黄道吉日。天还未亮,皇宫中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宫外亦是如此,百姓们知道今日皇家有喜事,早早地就起床收拾,因为今日皇太孙会骑马游街,他们都想瞻仰一番,当然了,皇家有喜,百姓也有福,朱元璋专门从内库中支出了三千两白银,一部分在城中各酒家定了饭食,供百姓们吃席,一部分兑换为碎银子,以便朱允炆游街之时赏赐百姓,这叫与民同乐。 尽管朱允炆知晓礼节繁琐,可他也没料到,这将是他最累的一天。刚过二更,郭惠妃就带着众人来给朱允炆更衣,从内到外,清一色的大红,尤其是最外穿的喜袍,红色配上金色四爪金龙,显得栩栩如生,在朱允炆穿上后,郭惠妃都看呆了,那姿态像极了当时的朱元璋。梳完头,一顶喜帽戴上,直看的那些宫女们春心荡漾,进进出出忍不住都要偷瞄几眼。 一番折腾,终于穿戴完,朱允炆还在迷迷糊糊,又被早已等候的礼部官员拉上去祭祖,腊月的凌晨是真的冷,被这么一激,他的睡意去了大半。进得殿内,上方的灵位并无多少,因为朱元璋也不知道他的祖先到底叫啥,因此从爷爷辈算起,也只有寥寥几人,但丝毫不影响祭祖的仪式。焚香、烧纸、祷告词,蒲团上跪着的朱允炆,腿都麻了。 走完这些流程,已经四更了,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这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朱元璋那边已经起床,作为工作狂人,他一直都起的很早,尤其在上了年龄之后,瞌睡也少了,想多睡会也睡不住。朱允炆又被一群人围着来到朱元璋寝宫外请安,在得到朱元璋的回应后,他们拉来一匹头戴大红花、身披大红鞍的高头大马,朱允炆翻身上马,有随行人员拉着缰绳,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鼓乐队,走在前面,本欲吹打起来,被朱允炆及时制止了,他想让朱元璋多睡一会儿,一吵闹定然睡意全无。殊不知朱元璋听不到鼓乐声,觉得下面人办事不利,有些生气,就到门口来查看,正好看见孙子这细心的举动后,他欣慰的笑了,此时的他像极了平凡的老人。 等到离寝宫远了,鼓乐队才卖力的吹打起来,早就停在宫门口的两顶大红轿子被轿夫抬起,跟在马后。先是绕着皇宫转了一圈,示意皇太孙已经禀告了各长辈,也就是朱元璋的那些妃子。真正到宫外,已是天大光亮,太阳露出了余光,道路两侧的老百姓争相抢着好位置,以便有幸一睹皇太孙的风采。 朱允炆按照安排,先来到李府,李家早有人在等待着,带着朱允炆进府,随行的人员将带来的对碗、米(当然不是吃的,而是一种仪式),还有一些礼仪上的东西递给李家人。旁边有李家人端上茶水,朱允炆端起敬给坐在主位上的李善长,李善长连忙伸手接过去,浅饮一口。(有人会问,皇太孙给李善长敬茶,这是不是有违礼仪。不,今日朱允炆上门娶亲,对于李家来说,他仅仅是女婿,对于朱允炆来说,这是老泰山。皇家也得讲究孝道礼仪不是。) 身穿大红喜服、头披红色纱巾的李茹在丫鬟翠儿的搀扶下,走出闺房。在拜别了父母之后,由朱允炆搀扶着进入花轿,随着礼仪官一声悠长的“起轿”,鼓乐队再次吹打起来,爆竹噼里啪啦的响起,朱允炆翻身上马,带着迎亲队伍前往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刘馨儿听见街上传来的热闹和门口的鞭炮声,她知道这是迎亲队伍来了,心里紧张得不行。不同于李府的面面俱到,刘连显示内心忐忑,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怕自己礼仪不周,给女儿抹黑,又加之刘家人员凋零,凡事只得亲自安排。不过幸好铁炫这人还不错,时不时的抽空就来帮忙,总体上算是准备妥当了。 将之前在李府的礼仪重演了一遍,只不过敬茶环节没有了,这是只有正妻的父母才享有的待遇。就这刘连不断搓着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明显的紧张无措。尽管朱允炆尽量收敛缓和,可还是作用不大,直到刘馨儿出来,拜别父母之时,才缓和了些,自己的女儿就要嫁人了,尽管以前在家一直催促这事,现在真正到出嫁的时候,难免心中不落忍,这是每个父亲的情节,总觉得丢了一块宝,还是眼瞅着丢的。 终于接上了媳妇,朱允炆也是高兴,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沿着最繁华的主道回宫,这是两侧人群不断高呼皇上万岁、皇太孙千岁的吉祥话,有随从拿来提前备好的银两,朱允炆边走边撒,将气氛再次推向高潮。看到许多孩童,朱允炆吩咐下人拿出糖果、枣子等干果,遇见孩字就给一包。一时间孩子们在大人的教导下,一声声稚嫩且最为纯真的祝福不断传来,朱允炆听着孩子们的祝福声,心中再次坚定了信念,一定要为大明百姓谋福祉。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随着鼓乐声,朱允炆带着新媳妇踏入了皇宫的大门,一路吹吹打打,吸引了朱家孩子们的注意力,他们早早跑到宫门口,跟在迎亲队伍旁边欢呼雀跃,一群宫女太监手忙脚乱的照看自己的小主子,生怕磕着碰着。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等着孙子孙媳来拜见,皇妃们则落座两旁,朝中官员与藩王们分别站在下方,等着举行最重要的礼仪——拜堂成亲。 到得大殿门外,落轿,陪嫁丫鬟分别掀开轿帘,朱允炆手持两条红色缎子,先后递到李茹、刘馨儿手中,牵着二人来到火盆前,两位新人跨过火盆,来到大殿中。此时李善长、刘连等人已经着朝服立于大殿,这一刻他们只是臣子。 走到殿前停下,接着听礼仪官先是宣读了一段绕口的祝词,随后进入正题。 “一拜天地~”。朱允炆他们转过身,面向殿外,跪地而拜。 “二拜高堂~”。朱允炆带着媳妇面对龙椅上的朱元璋,跪地而拜,朱元璋笑容满面。 “夫妻对拜~”。所有人都看着殿前三人,因为大家都没有同时娶妻和纳妾,因此不知道朱允炆应该怎么拜,就跟好奇的猫儿似的。只见朱允炆向前一步,转过身同时面对两人,弯腰而拜。李茹与刘馨儿楞了下,赶忙回礼,这就礼成了。 第49章 敬酒 不得不说朱允炆的聪慧,其实所有人,包括李茹和刘馨儿两位当事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对拜方式,大家心想的都是准运先拜正妻,再拜侧妃,只有朱允炆自己知道,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刘馨儿相对的公平,这是自己的承诺。 “送入洞房~”。有经验的宫女赶忙上去扶着新人,带到各自的宅院。 随后在李景隆这个大总管的安排下,观礼众人进入宴会吃席,御膳房一盘盘的菜肴端了上来,但却没人动筷子,因为他们在等朱元璋发话。朱允炆在看着两个媳妇分开离去后,也回到了朱元璋身边。 朱允炆轻扶朱元璋站起,众人也都站了起来。“今天是咱大孙大喜的日子,还记得咱当年娶咱妹子(马皇后)的时候,那是穷的叮当响,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如今咱大明是开疆拓土、兵强马壮,在座的各位都是功臣,是你们跟着咱打下了这大好河山,创造了这太平盛世,来,咱们干一杯!” “皇上万岁,干!”一众武将举杯高呼,其中就属蓝玉、冯胜、傅友德等老一辈淮西武将叫的欢实。文官则举杯敬酒,却无人大声喧哗。其中一认却与他们不同,不喧闹、不放荡,只是安静的端起酒杯,低调至极,此人就是汤和。 “好了,都不要拘束,今日你们就放开了喝,其余咱就不多说了,动筷子。”朱元璋笑着说道,自己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众人落座后吃起菜来,嘈杂的说话声一下就将热闹氛围显现出来。 朱允炆跟朱元璋请示后就去敬酒,这也是礼节。 “上位,善长敬您一杯。”李善长端着斟满酒的杯子来到朱元璋跟前,他现在很感激朱元璋,不仅宽容了他,而且还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哈哈,好,你是咱的老兄弟了,现在又是咱的亲家,这杯酒咱喝,往后还需鼎力辅佐咱大孙啊。”朱元璋一语双关的说道。 “皇上放心,臣谨记。”李善长称呼的变化,也是在表明他已明白。 “皇上,我们敬您!”蓝玉等人也来敬酒,他自从被皇太孙收服后性子明显有了转变,虽说还是憨憨的傻,却不再骄傲自大。 “嗯,蓝小二,你们跟着皇太孙,咱不说啥,这杯酒咱喝了,还望好自为之。”朱元璋还是有些芥蒂,不过却也没有拒绝。 “蓝小二明白,皇爷放心,您赏给臣的免死铁券,臣自认为不再需要了,随后交与皇爷。”蓝玉表态道。 “呵呵,去喝酒,跟他们好好耍耍,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朱元璋笑道,这个蓝小二终于懂事了,才能成为咱大孙的助力。 接下来就一些年老位高的朝廷一品大员来敬酒,其他人倒是想敬酒,朱元璋也不可能喝,也没有不开眼的硬敬,没那个胆。这位朱皇上是相当记仇,万一惹人家不高兴了,秋后算账。 藩王们作为朱允炆的叔叔,代表皇家在频繁与朝臣喝酒,倒也尽兴。 朱元璋早都瞟见了汤和,见他不与人接触,偶尔一杯酒还是别人转圈敬酒轮到他这了。朱元璋对着旁边的内侍轻语,内侍迈着小碎步跑到汤和前,低语了几句。汤和抬头看向朱元璋,见他在看自己。随即深吸一口气,端着酒杯离桌走向前面。 “臣汤和拜见”汤和就要行君臣之礼,还未说完酒杯朱元璋打断。 “搞啥,咱兄弟那么生分,咱见你也没跟那帮人热闹,咋,这不当帅了,性子还变了?”朱元璋笑道。 “上位说笑了,汤和是啥人您还不清楚?实在是老了,身体不行了,这一躺下啊就气短的不行,都不敢躺着睡。这酒啊,我也馋,可郎中说不能再喝了。也是今日皇太孙大喜,我也就破例了。咳、咳咳。” 说着,汤和真切的咳了几声。 “走,咱哥两进去唠唠,这边吵吵得咱脑壳疼。”朱元璋说道,让内侍去跟朱允炆再知会一声,就带着汤和离开了。 众人先前还因朱元璋的原因放不开,这下彻底放开了,轮番敬酒划拳,好不热闹。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把汤和当作空气对待,汤和何尝不希望这样?误打误撞竟然救了汤和一命。 第50章 汤和 谨身殿内,御膳房送来一桌新菜,在朱元璋的要求下,汤和与朱元璋同桌而坐。东拉西扯,聊了老兄弟之间的往事,又说了家里孩子们的出路。 酒过三巡,朱元璋说道:“想当年咱在濠州时,那郭天叙作梗,让他爹郭子兴给了咱三千兵马,把咱赶出濠州,可咱没要,咱就提了一个要求,把你们这帮老兄弟带走,当时还是你和徐达给咱推荐的,周德兴、花云、耿炳文等,一共才二十四人,可咱们硬生生闯出了一片天地。后来才听世人管你们叫淮西二十四将,哈哈。” “是啊,那会儿咱兄弟听说你没要兵马,还都急了,你给我们说‘着啥急,知道咱为啥单要了你们这些人吗,因为在咱看来,你们胜过千万兵马’。”汤和也回忆道。 “咱说的没错,这不就是咱起事的底子吗,看他们那些人哪个不是千军万马,就是没将,哎,都他娘的成不了气候。”朱元璋喝口小酒,接着说道。 “要不说上位您才是天选之人呢。”汤和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 “可如今咱们都老了,这一路走来,兄弟们死的也都差不多了,可咱就不明白,该是享福的时候,他们怎么就不满足呢,要钱给钱、要官给官,他们还想要啥,难道要咱把屁股下这张椅子给他坐才满意?” 朱元璋话风一转道。 汤和表面上静静地听着,此时内心惊慌无比,同时又有失望、忌惮、愤怒等情绪,但丝毫并未表现出来。他们是从光屁股就在一起玩的,从小到老的伙伴,他了解面前的朱元璋,甚至比朱元璋自己都了解。这是个狠人,一切有可能阻挡他步伐的人都会毫不留情的踩碎、踏平,成为一块块垫脚石。伴君如伴虎。 “汤和,你跟咱最亲,你给咱解解惑,他们怎么就不满足?”朱元璋见汤和沉默不语,直接问道。 汤和知道自己再不能沉默下去了,于是乎,他抬起头,以苍老的目光看向朱元璋,那双眼中包含着乞求、无欲。朱重八啊,你难道就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我都已经放下了军权,远离了朝政,你还不能放过我吗? 朱元璋读懂了其中含义,这是自己小时的玩伴,也是跟随自己一路铸就无数辉煌的大将,更是自己的兄弟,现在这位老伙计只有一个请求——放他一条生路。 蓝玉骄横,且还有杀伤力,朱元璋可以放过他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臣服了朱允炆,而是他头脑简单,自己都能玩死自己,就比如上人家元帝的老婆,解决他无需费力。但汤和不一样,人家上得马背能带兵、下得朝堂能理政,并且这人耐得住权力的诱惑,这样的人存在,他不放心。 看着朱元璋不语,汤和说道:“上位,您还记小时候您请我们几个吃牛肉的事儿吗,那会儿大家都饿,是您冒着风险将刘地主家的牛推下山崖,咱们伙伴只有那天吃饱了,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以后只要您在哪,我就在哪,刀山火海咱都给您趟平咯。但如今我老了,再也不能替您分担了,汤和厚着脸皮恳请上位,在咱们老家赐我一座宅院,让我落叶归根。”说完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磕头。 朱元璋直勾勾的盯着俯首在地的汤和,看着他那真实的苍老,想起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支持,是啊,他已经老了,也早已放弃权力,今天喜宴上的情形就可看出,没有朝臣武将再与他有什么情分瓜葛了,现在他又要远离这个行政中心,去当一个农民,自己何不放过他呢? “起来,咱应了,不过国公的爵位你留着,做个富家翁,总不能让你再饿肚子了。” 朱元璋道。 “汤和谢谢上位。”汤和真诚道谢,这些年他一直在担忧,朱元璋的屠刀何时会落到他的头上,所以他放弃权力,以示诚意,可还是没有让朱元璋放下戒心。无力、恐慌、忧愁裹挟着他的残躯,使得他夜不能寐。今日,终于解脱了,他的身体似乎一下也好多了。 “来,陪咱再喝点,以后可就没机会咯。”朱元璋道。 “好。”汤和也不作,再次与朱元璋对饮。 “不过在你走之前,跟咱交个底,你看外面那些人,咱大孙真能镇住吗?”朱元璋问道。 这就直白了,汤和也明白,这是朱元璋放下对自己的戒心了,才问出来的。是以他回答也就是真心所言,当然了,有一个因素他是打死都不会多嘴的,燕王。 “上位,武将其实不足为惧,现在不像咱们当年征战时,将领的权力收归了朝廷,况且前段时间皇太孙殿下的那番手笔就很有效。唯一就是文臣,殿下宅心仁厚,怕是不好约束。” “文臣能咋,咱废了宰相,皇权集中了,不听话的拉出去砍上几个,就乖爽了。”朱元璋不以为然。 “上位真见,是我愚钝了。”汤和嘴上说道。实际上心里不认可,他在朝为官,深知那些文臣的隐患,朱元璋在上,不可能如他那般有体会。 汤和说的没错,从明朝发展的历史来看,确实是文臣之患,武将越来越没地位,中后期就连太监都可掌握他们生死,文臣却可以与阉人们扮扳手腕,而且斗得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就比如东林党,鼎盛时期甚至可以左右皇帝的意志。 第51章 洞房花烛1 大殿外的酒宴已快结束,各藩王和臣子送的礼也是堆满了东宫的物库。与百姓不同,皇家不可能安排小厮在那高喊礼薄,都是由各家的下人直接带到东宫,记礼官清点记上礼薄即可,一方面东西太多,若是放在会宴这边,时候还得皇家派人搬运,费力不说还显得俗气 ,另一方面皇太孙大婚,不单单是皇家之事,也是朝廷之事,无论大小官员都会送礼,这就有差距了,没油水的官员绞尽脑汁准备了礼物,当众读了出来,与那些富庶官员相比,岂不下不来台。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宾客尽去,朱允炆带着几分醉意来到东宫,因为他现在还不是皇上,他的妻子后宫自然住不得,东宫宅院殿宇众多,东西两侧分别挑选了两座以供太孙妃居住。 张振作为朱允炆的贴身太监,此种场合自然是他扶着朱允炆来到寝宫,李妃住在东侧,这是地位的象征,自然地张振便带着朱允炆前往了东殿,来到门口,看到翠儿在那不停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嘴里塞点东西,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 在这候了一天了,又冷又饿,皇太孙也真是的,啥时候才能回来啊,早知道就应该多带些糕点,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肯定也是饿坏了。翠儿如此诽腹,却不敢进去,这是规矩。 张振看到太孙妃身边的侍女如此无礼,就要上去教训,却不料被朱允炆挡了,当下来到门口,翠儿刚好对着门将剩余的糕点一股脑全塞进嘴里,一转头看到朱允炆,一时惊吓、紧张地无法言说,都忘记了跪拜。 “大胆,见到殿下还不参拜,掌嘴。”张振立马尖声说道。 “张振,你是主子还是孤是主子?”朱允炆不悦道,他本来就对太监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明朝太监,祸国殃民,想那王振、严嵩等人,哪个不是加速大明王朝这座大厦崩塌的助推剂。 “殿下饶命,奴才罪该万死。”张振跪地磕头求饶。 “罢了,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出现在孤眼前了。”朱允炆道,他也想到了历史上朱允炆对宫女太监极为严苛,也给了朱棣很大助力,这些人都成为朱棣最有力的耳目。于是,又接着又缓和了态度说道:“行了,孤饶恕你了,伺候了一天了,都饿坏了,你带着这姑娘去御膳房领些吃食送到两位王妃处,想必那边菜肉也多,你二人喜欢吃什么就要些,这是孤赏赐你二人的。” “奴才谢主子恩典,呜呜。”张振虽然受了责骂,但主子对他是真好,这等赏赐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所以一时惊惧和感激并存,哭了出来。至于翠儿,直到离去仍浑浑噩噩的。 调整了一下呼吸,朱允炆推门而入,床边安静坐着的李茹心里一阵紧张,听得脚步声渐进,已到跟前,双手紧握、心跳加速,身子不自觉的向着床尾挪动了下。朱允炆本欲取下李茹头上的纱巾,但看她如此,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坐在屋里茶桌旁,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张振很快就带人端来各色菜肴,而后轻轻闭上门,退了出去。 “过来吃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想必也是饿了。”朱允炆说道。 “盖头未曾掀起”李茹小声提醒道。 朱允炆略显无奈,这盖头不掀,还真不能进食。他又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拿掉纱巾,这次李茹没有动,他本人也是好奇自己的老婆长什么模样。 纱巾掀落,朱唇轻抿,吹弹可破的脸蛋,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双眼不断转动,掩饰内心的紧张。朱允炆也是为之一震,眼前的人儿是那样的楚楚动人,吞了吞口水。 李茹见朱允炆站在跟前不动,忍不住偷偷看向朱允炆,只见算不上清秀俊美,却也耐看,最主要的是他呆立的样子甚是可爱。古人的爱情很简单,李茹心乱不已,已然是对自己的夫婿之前娶二女的做法不再记挂了。 “殿下。”李茹轻声叫道。 “嗯?哦,刚才有些出神了,来,吃饭。”朱允炆回过神来说道。 李茹听话的站起,却不想因为久坐,腿已发麻,一个不稳就要向旁边倒去,朱允炆眼疾手快,拦腰抱住她。李茹白皙的脖颈瞬间透红,道了声谢后与朱允炆一同来到茶桌落座。 饿了一天,肚子早就受不了了,朱允炆也是忙活了一整天,未曾吃过多少,因此在最初的拘谨过后,俱都将心思放在了饭菜上。很快,二人吃饱喝足,房内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李茹,只见她走向床边,收拾好床铺,对朱允炆说道:“殿下去馨儿妹妹那边看看,毕竟她还在等殿下。” 朱允炆这才想起刘馨儿盖头都没掀,自然不会吃饭,想必已经饿坏了,暗道一声自己果然还是渣的不行啊。“那孤去馨儿那边一趟,茹儿你若是困了,便先休息。” “妾身知道了。”李茹未曾回头答道。 第52章 洞房花烛2 刘馨儿坐在床上仍旧等着朱允炆,都这么晚了,怎的还不来掀盖头,自己都饿得不行了,看着太监送来的菜肴,自己却不能吃,殿下莫不是把我忘记了?不,不会的。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丫鬟的跪拜声,朱允炆推门而入。 “馨儿,抱歉,让你久等了。”朱允炆内疚的赶忙到窗前,轻轻掀起纱巾,那张思念许久的容颜带着些许的哀怨映入眼帘。 轻轻拉起她的柔胰,来到桌旁,饭菜已有些凉了,朱允炆命人重新端来一桌。刘馨儿食指大动,很快就安顿下抗议的胃。两人相互诉说了一些相思之苦及在婚礼上的热闹事。 “殿下怎的不去李姐姐屋?”刘馨儿问道。实际上李茹比刘馨儿要小一些,但谁叫人家是正妻呢。 “孤今晚想陪着你。”朱允炆爱怜的说道。 “殿下说胡话了,李姐姐是正妃,妾是侧妃,能够同日同礼成婚已经沾了人家的光,怎的还能让人家独守空房呢,按礼殿下也得去那边。如果殿下留宿妾这里,也会让妾难做,嫁入皇家,就算殿下不嫌弃,可皇上还有满朝文武也在看着,他们会认为是妾争宠无礼,难免说闲话,也会影响殿下。”刘馨儿解释道。 “你真是个傻丫头,自己的洞房都把人往外推。”朱允炆细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虽然他不在乎,但架不住悠悠众口,尤其那帮御史,天天找茬,要是被他们知道,肯定会给刘馨儿及她的娘家带去麻烦。 “况且,妾今天不舒服,想早些休息,殿下这就去。”刘馨儿脸红红的,小声说道。 朱允炆一滞,瞬间明白了她说的,再加上累了一天,她要洗漱,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孤知道了,那你好好歇着,孤明日再来。”说完上前轻轻在额头亲了一口,捏了捏馨儿的小手,这才离去。 李茹先前就听说朱允炆中意刘馨儿,想来朱允炆到那边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因此在他离去后,她带着微微的失落,唤来宫女准备了热水,关上门,缓缓褪去身上衣物。却不想这时门呼啦一下被推开,朱允炆疾步走了进来,冬天夜晚的京师还真是冷。 李茹怔怔的站在那,与朱允炆四目相对,完美的胴体就这么展现在朱允炆面前,朱允炆一时间也呆立不动,就这么看着。直到李茹羞红着脸窜到床上,两只蹦蹦跳跳一颤一颤,煞是可爱,他才反应过来,赶紧闭门。 刚放好的洗澡水还在冒着热气,朱允炆缓缓脱下身上的长裘,这时不可能再有宫人伺候,他们都已经被李茹恩准休息去了,值班的人也在院中其他屋,所以朱允炆来时并未有人通报和惊动。 “既然水已放好,就来洗洗,不然一会儿凉了。”朱允炆脑海中想着刚才的小白兔,有些期待的说道。 李茹将头埋在被子里,不作声。 这都是自己媳妇儿,我还怕啥,朱允炆如此想着,忍不住上前探入被中,抱起那诱人的娇躯。被中的人儿没想到会被这么抱出来,一时间脑子空白。 喉咙动了动,咽下口水,朱允炆将娇躯轻轻放入水桶中。热水的包裹和刺激,让李茹回过神来,将头埋在胸口,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朱允炆也是忙了一天,看了看那足以容纳两三人的大盆,很快脱掉身上衣物,赤条条的进入桶中。李茹更加紧张,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洗洗,现在你是我妻子,我是你的丈夫,来,你帮你丈夫搓一下背。”朱允炆说着,将后背留给李茹。李茹并未听出朱允炆称呼的转变。 李茹颤颤巍巍的那着毛巾,轻轻擦拭着朱允炆的后背,渐渐的,她的紧张和害羞稍微平缓了一点。 “其实,私下里咱两就不要那样客气,我是你的丈夫,虽然古人教的相敬如宾,可那就不是婚姻,真正的婚姻是柴米油盐、相亲相爱、相濡以沫。”朱允炆开导着妻子。 李茹虽不说精通四书五经,但也熟读各类文献,文才斐然,朱允炆对婚姻的理解让她眼前一亮,是啊,如果两口子天天对着作礼,就像两个做客的人一样,什么事儿都压在心底,这样的日子不正是自己所厌恶的吗?按照朱允炆的说法,两人共同吃饭、一起分担,相亲相爱,再有个孩子。想到这她脸再次一红,有些害羞。 “好了,来,还我给你洗。”朱允炆转过身说道。 “啊,额,啊?不可,殿下千金之躯,怎可服侍妾身。”李茹慌张的说道。 “我说了,私下咱两就是普通夫妻,不用遵循那么多繁文缛节,你是我的妻子,我疼爱、照顾我的妻子这是天经地义。”朱允炆认真的说道。 这次李茹听清了,朱允炆并未再自称“孤”,而是“我”,这是将他跟自己放在了平等的地位上,放眼古今,还未有哪个皇子皇孙能如此,这是对自己的爱吗?不等她再拒绝,朱允炆就用湿巾轻轻擦着她的肌肤,一阵触电感袭来,她面色潮红,尴尬的迅速转过了身子。不停地摩擦,她感觉越来越燥热,猛然间,朱允炆紧紧地贴了上来,她感觉到了那个。 拦腰抱起,并未有任何浴巾、毯子等遮挡,轻放在床上,两人呼吸急促,朱允炆拉过大被覆住二人。“等等”,李茹止住朱允炆的动作,轻轻从枕头下拿出一白色帕子,置于美臀下方,然后娇羞的等着朱允炆。 朱允炆被撩的心痒难耐,于是,一夜翻云覆雨、梨花落地。梅花艳红。 第53章 马三保 次日天明,朱允炆浑浑噩噩地被李茹从被窝中叫醒,昨晚两人折腾无度,以至于她也倦意连连,但今日作为新媳妇,是要挨个给皇上和后宫娘娘们请安的,于是,她强忍着困意,起的很早,只不过她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 请安后各妃嫔俱都看出来太孙妃的不适,刘馨儿也注意到了,虽然心里小小的难受,但她并未有任何想法。朱元璋作为过来人,属他笑的最欢实,看孙子孙媳这状态,重孙还会远吗?他是着实喜欢。 新年到了,由于朱允炆的大婚,所以宫内布置喜庆的装饰并未撤下,整个皇宫充满喜庆的氛围。朝廷今日也停止办公,各大臣都回家沐休,这是为数不多的假期,朱允炆也注意到了,他在等合适的机会要改变一下这种工作和休息,不为其他人,就为了自己。君不见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皇帝有多少,大明后来的皇帝都短命不是没有原因的。当然,现在肯定变更不了,否则就是在打朱元璋的脸,爷爷说干活,孙子说休息,这是两个理念的问题。 朱元璋带着儿孙们去往太庙焚香烧纸,过年了嘛,给他们老朱家先人送点钱花花。然后他们一行人来到紫荆山,散散步,聊聊家常,这是很难得的。 一群藩王的孩子们一起嬉笑打闹,藩王们则陪着朱元璋说话。 “老四,你们家老大怎么那么胖啊,你平时给吃的啥,你看他走两步肉都发颤,我看着都着急,哈哈。”秦王大咧咧的笑道。 “三哥要想知道,你就去问问你侄儿,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发胖。”朱棣微笑道。 朱允炆也在其中,此刻他跟他的堂兄弟们一起观赏逗趣,抛开朝堂政治不说,就玩这一块还真没人能有他点子多。 “孤跟你们说,其实我们脚踩的土地是圆的,就跟鸡蛋一样。”朱允炆难得这么轻松,又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是以就跟他们说起了这深奥的科学,哈哈,对他们来说深奥。 “你尽瞎扯,圆的你咋能踩住,马怎么能跑。要我说啊,这就是平的。”其他人还未说话,朱高煦就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驳。 “咳,咳咳。”朱高炽重重的咳嗽几声,看了眼这个弟弟。 朱允炆心中了然,他突然想起历史上一个有趣的故事。说朱高炽死后,这个汉王朱高煦被下狱,有一天宣宗去看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趁宣宗不注意,伸脚绊了宣宗一跤,可把他乐的,宣宗一生气,就把他给煮了。当时他还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孩子气,现在看来这人确实是个奇葩。先不说他说的对与错,就那句“你尽瞎扯”要是被朱棣知晓,免不了又是被胖揍。 “你别急,听孤慢慢说,我们之所以看它是平的,也不掉下去,是因为我们脚踩的土地有重力,你没发现你跳起来只有这么高吗?如果没有重力,你就漂浮在空中了。”朱允炆接着说道。 “请教殿下,这重力是何物?”这次不等朱高煦说话,朱高炽就问道。他是真怕这个傻子弟弟再口不择言,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就麻烦了,同时自己也对朱允炆的这番说法感兴趣。 朱允炆看了眼胖子,心中诽腹这人也太胖了,估计有脂肪肝、高血脂什么的,不然也不能只当十个月皇帝就一命呜呼。“重力嘛,可以理解为吸引力,就像磁石。” “殿下,如果按您说的,那是否我们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就能回到原地呢?”朱高炽身后的一个小太监问道,朱高炽回头瞪了一眼,刚要发火,却听到朱允炆说道“完全正确。” “你这个内侍很聪明啊,他说的没错,就跟绕着皮球一周是一样的道理。”朱允炆笑道。 此时这个内侍已经吓坏了,刚才思考的太认真,是以就问出口了,那么多藩王世子贵人看着他,就跟看一个笑话似的,尤其朱高煦眼神中那抹杀气让他两股战战,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回到燕地将面临的结局,不,都等不到回去。他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主子朱高炽身上,而此时的朱高炽更为恼火,先前弟弟的无礼让他颇为烦恼,现在自己带来伺候的小太监也是胆大,不论朱允炆介不介意,他们兄弟可让其他藩王字弟看热闹了。 “马什么来着,你给我等着!”朱高煦几位不悦,朱允炆说这个小太监聪明,那不就是再说自己笨吗,先前自己还说人家胡扯,这不,就有人已经明白了,还是个太监。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太监吓得跪地求饶。 许是担心惊动朱元璋他们,朱高炽低声喝道:“三保,起来!成何体统。” 三保,嗯?三保?朱允炆心中大惊。“他叫什么名字?”朱允炆问道。 “马三保啊,殿下认识?”朱高炽不解道。 “哦,不认识,孤怎么可能认识你的内侍,就是觉得他跟孤能说得来,世子,可否把他送给孤?”朱允炆脸上平静,内心却充满希冀的问道。 “呃,殿下要他,那是他的福气,当然可以。”朱高炽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一个太监而已,想来确实如朱允炆所言,看着顺眼而已。 “哈哈,发财了,马三保,马三保,那不就是郑和吗,有了这个人,那些计划就可以提前实施了。”朱允炆心中兴奋异常。 “这人怎会如此喜悦,难道说这个小太监是个宝贝?不行,回去得好好查查他的底细。”朱高炽心中道。 接下来,朱允炆因为高兴,反而给这帮朱家兄弟们讲了许多,涉及到南北极、太阳、月亮等,最让他们震惊的还是朱允炆说人可以建造一个铁疙瘩飞上天,他们都认为朱允炆不是傻子,就是再把他们当傻子,可看人家确实说的头头是道,难道真有这种东西? 朱元璋那边,回头看到朱允炆带着兄弟们聊得欢乐,大家都聚在一起,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时不时有人惊呼,有人发笑。他心甚慰,这种场合多年不曾有过了,这才像一个家,咱没看错,允炆这孩子宅心仁厚,跟他爹一样。 其他藩王看自己的父亲满脸笑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家孩子,都忍不住心中惊叹,他们何时关系这么融洽了? 第54章 烟花盛宴 冬天白日较短,一行人心情愉悦的返回,唯有朱高煦闷闷不乐,他本想要整死马三保那个死太监,可没想转眼就被朱允炆调走了,这让他咋报复。 皇宫内,夜幕降临,家宴即将开始。 朱允炆安排的人已经将烟花准备妥当,只等着他下令就可以照亮夜空。 由于这次家宴与往年不同,人数众多,因此更加的热闹。宫内妃嫔们均着盛装陪伴在朱元璋身边,在家宴开始前,藩王及女眷们都在一起,真正开始后,嫔妃们和女眷则在旁边侧室吃饭,正厅会留给朱家男人们,互不干扰。否则有喝多的藩王抱错媳妇,那可就丢人了。 朱允炆本来要牵着两位媳妇的手,可奈何不管他如何忽悠,二人就是不从,他也只得规规矩矩的带着来。 时候差不多了,先放烟花。本来朱允炆的计划是差不多十二点左右放,但后来又想到朱元璋年纪大了,怕是熬不到那会儿,于是就改在吃饭前。当然了,他刚娶媳妇,家宴结束后回去抱媳妇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皇爷爷,孙儿特意准备了烟花,想请皇爷爷移驾门外,与各位祖母、王叔等共同观看。”朱允炆来到朱元璋身边邀请道。 “烟花,那玩意儿有啥可看的,这大冷天的。”朱元璋还以为是之前的炮仗,就没在意。 “孙儿这烟花与寻常炮仗有所不同,皇爷爷一看便知。”朱允炆道。 许是不想寒了孙子的心,朱元璋便答应下来。“走,允炆说准备了烟花,让咱们都去看看。”说着就在妃子的搀扶下走向门外,众人也都跟随。 朱允炆传令开始后,只见大殿外中央场地上冒起呲呲的火花,随后熄灭、冒烟,登了片刻,就听见“嗖”的一声,一个火星直冲上空,在高空中“咚”的一声炸裂开来,一瞬间,火花四溢,照亮了整个广场。 这是一发信号弹,紧接着各处的人手看到指令,纷纷点燃面前的烟花。 短暂的安静,众人心中诽腹,刚才确实好看,不过就这么一下,似乎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嗖嗖嗖”无数火星就冲向天空,而且是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随后炸裂开来,这一刻,所有人都是一个动作。城外的百姓也听到动静,都出门望向皇城方向。 京师的夜空这一刻被烟花所覆盖,甚至还有数个五颜六色的烟花,这是快到年跟前匠人们加了色料,才研制出来的,所以造的不多。 一些军中武将听到动静,还以为皇城出事了,急匆匆披挂上阵,到城门口却被告知是皇太孙殿下在放烟花,顿时无语至极。不过烟花竟能产生如此威力,若是改造一番用于军中,想必也是极大提升战力,武将心想着,于是也就骑在马上欣赏着烟花盛宴。 东南西北各有烟花升空,不断地在夜空中绽放,朱元璋许是脖子有些酸,转而看向朱允炆,只见他脸色平静,看着夜空的烟花,似乎在陷入了思索。 朱允炆确实在想事情,只不过不是思索什么,而是回忆前生,曾几何时,这种烟花在每个过年都能看到,但他却放不了,因为没钱买。现在,这些烟花只需要他一个命令就能绽放,到底他是不幸还是幸运呢?想到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他又觉得幸福。 这是他在大明的第一个年,往后还有更多这样的年,既然到了这个地方,那他就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不是为了什么历史的前进,而是为了身边的人,为了大明百姓,要知道大明百姓可是将他看做君父的。 朱元璋看着这个成长的孙子,从侧面看去,多么像他父亲啊。自己的标儿若是看到这一幕该多好,那些不断绽放的烟花,就是大明的崛起。标儿,你的孩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有你的聪明仁厚,也有咱的雷厉果断,更重要的是他自信,再被他的叔叔欺负了,也不跟咱告状,咱从他身上看见了当年的咱,有这样的朱家人当皇帝,你放心。 妹子啊,你要是还活着,看看咱大孙给咱的礼物,那些烟花多么的好看,就跟你一样好看。你最喜欢花,咱还记得刚建朝时你在院中种花,咱给你铲了,让人种上菜,你为这好几天都没搭理咱,咱跟你说种菜可以吃,花有什么用。是你告诉咱,这花啊,就像人一样,发芽、成长、盛开、衰落、死亡,这是人生哲理。你在天上看着这烟花,多么像你种的那些花。妹子,你等着,过不了几年咱就去找你,咱孙子长大了,咱也放心了。 许是感受到朱元璋情绪的变换,朱允炆看着这个老人,抛开身份不谈,他就是一位普通的老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只不过那个位置糙磨掉了他的感觉,封闭了他的情欲。你放心,这大明在我手上将会更加强大。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绚丽的烟花吸引,有故事的在脑海中回忆点滴,天真烂漫的孩童张大嘴巴开心的享受这场视觉盛宴,无数文人才子在这一刻竟然写出平生最有文采的诗篇文章。大明即将迎来鼎盛时代。 第55章 特殊的礼物 回殿、落座,随着一道道佳肴的摆放,朱家年夜饭正式开始,大家都没有动筷子,女眷们去往旁边的侧殿。 朱允炆带头,走到殿中,作揖跪拜,整整磕了三个响头道:“孙儿允炆祝皇爷爷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然后拿出礼物,是一份类似于奏章的折本,这是朱允炆从浙地回来后就开始准备的东西。 朱元璋没有过多表示,往年收到的大多都是手抄的祈福经文,今年看来也是一样。不过这样好,孩子们尽孝心了,也不奢靡,如果要是有人送奇珍异宝,反而会被斥责。 接下来,是各藩王磕头送礼,五花八门,有送药材的,送稀罕水果的,送马匹的,送祈福经文的,甚至还有人送美女,可想而知,除了被臭骂一顿,啥也得不到。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皇太孙殿下送的礼肯定比咱们的好,能不能给咱们展示一下。” “对啊,咱们听听皇太孙的祈福经。” “我想看看,据说皇太孙师从方孝孺这等大儒,字写得很漂亮。”大家都跟着起哄。 朱元璋倒是无妨,手抄的祈福经他每年都能收到,除了各藩王及世子送,朱允炆以前基本上是年年都送,难得孩子们的这篇孝心。 “你们吵吵个啥,想看了就看,不管送什么,都是你们的孝心。”朱元璋笑道。 朱允炆接过内侍送来的折子,他很无语,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祈福经好,我有那么无聊吗,有那时间干点实事多好,抄啥子经文,闲的蛋疼。不过既然老爷子都说了,那就给你们看看。 “火器,乃未来军事发展目标,有枪、炮及各种远程、进程攻击类,故我大明军伍可建一专门兵种——神机营。以枪炮为主,独立管理”。朱允炆刚读了不多,就被朱元璋叫停。 “停,你将折本给咱拿来。”朱元璋听到不是祈福经,而是关于军事方面的,立马警觉起来。 随后其细细翻看,一时间众人也都静静等待,只有朱棣、宁王等经常在刀口上舞动的藩王内心震惊。他们多年与北元打交道,深知北元骑兵的厉害,他们往往神出鬼没,没有固定的居所,打又打不着,找又找不到,每次大规模的战争虽说胜了,但着实打的吃力,战损比也是居高不下。如果有一支神秘的火器军队,先不说威力如何,起码等对方骑兵冲过来的时候放上一轮,虽不知道杀伤力如何,可也能大大缓解他们的骑兵冲锋。 “这是你写的?”朱元璋看了大概,心中惊骇问道。 “是孙儿写的?”朱允炆答道。 “你如何懂得军事,据咱所知,你所学的都是儒家书籍?”朱元璋不放心的问道,他不是怀疑孙子,本来自己孙子就是要当皇帝,他是怕有人操纵。 “皇爷爷,孙儿自幼确实只读四书五经,不过闲暇时也会看一些兵书、历史等书籍,孙儿从中就发现只要是草原上的人,都是依靠战马,且从小精通骑术,这一点从汉朝打匈奴的记载中就有,一直到如今一千多年了。虽说如今我大明虎贲也是战无不胜,可北元却尾大不掉,就算我们彻底消灭了北元,难免将来还会有什么东元、西元的,所以想要彻底杜绝他们侵扰,只有我们自身有强大的、能完全碾压骑兵的手段,他们才会顾忌,不敢对大明侵扰。”朱允炆道。他本来想说后世会有瓦剌、女真,甚至老毛子,但想到现在说这些未免有点遥远。 “太孙殿下,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但我大明已经有了大炮,前元也有,可那些玩意儿吓唬人可以,但用在战场上就有点力不能及了,打上几次打不准,放上几炮就炸膛,要我说啊,还是骑兵好,多买些战马,练就一支强悍的骑兵胜过所有。”宁王朱权说道。 朱允炆也是第一次见到宁王,年轻却有一股彪悍之气,手下掌握大明最精锐的骑兵——朵颜三卫,作战就跟不要命似的自己往上冲,按说这样的人应该是除打仗外再无长处的,可偏偏这宁王还是个艺术家,且是多方位、全天候发展的。朱允炆对这位王叔可是有很大的兴趣,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见而已。 历史上在朱棣登上大位后将他打发到南昌,卸下了戎装的朱权显露出惊人的才气。音乐方面创作了《神奇秘谱》和《太和正音谱》,还会制作乐器,其制作的飞瀑连珠琴位列明代四大名琴之首;茶道方面着有《茶谱》;戏曲方面有《大罗天》《私奔相如》等十多部经典作品;宗教方面着有《天皇至道太清玉册》八卷;历史方面有《汉唐秘史》等着作。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放在今天,世界巨星、民族之宝无疑了,绝对吊打日韩风的娘娘腔。另外看官老爷们注意,这人压根没学过这些东西,在当时这些终究是小道,皇家之人,特别是手握大权的戍边塞王,也没时间去研究学习这些。哎,可他朱权就会,还是大家,这难免让人生出老天不公的感叹。 “十四叔所言也有道理,的确,一支强盛的骑兵能够撕开敌人的口子,冲破敌人的防线,就如十四叔麾下朵颜三卫一样,每次作战都能屡立战功,不过自身伤亡也是有的,而且优秀的骑兵也不好培养。”朱允炆道。 “嗯,这倒是实话,虽然杀敌颇多,但自己也是有损失的,不过打仗不就是这样吗,谁敢保证战场上没损伤呢,哈哈,就是骑兵补充确实麻烦,没有个年的训练,都立不住马背。”朱权道。 “就是说我们如果有不炸膛的炮,有一种类似长枪的火筒,虽不能够保证长时间击发,但打个两三个时辰应该还可以,这样的话,等到炮火过后,所剩敌人应该就好解决了。”朱允炆道。 “对,是这么个道理,但哪有那种枪炮,太孙殿下说笑了。” “好了,今天过年,都先不说这些了,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来,你们陪咱喝一杯。”朱元璋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将话题重新拉回到过年。酒过三巡,热热闹闹。燕王朱棣表面上喜气洋洋,内心早已惊涛骇浪,这神机营的事不正是他脑海中的想法吗?朱允炆什么时候懂这些东西了。 (今日除夕,疯子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财源广进、幸福安康。从早上到现在都在忙碌,尽量更新,让我的读者们在新年也能看到疯子的诚意。若少更了一章,疯子定会在后期补上,望见谅,毕竟过年了不是,疯子也得陪陪父母、逗逗孩子。) 第56章 英雄落幕——沐英 过完年,各藩王都陆续离开京师赶回自己的封地,戍边的塞王走的最早,开春了,经过一个冬天的风霜雪冻,草原上的物资已经匮乏,再不抢点东西续命,真就没法活了。 朱允炆跟朱棣之间经过几天的观察和交流,也没有什么收获,双方都在相互试探,况且朱棣在当前阶段还是相对克制的,毕竟朱元璋还可以再活几年,这也给了朱允炆发展自己势力的时间。 一个噩耗送到了朝廷,西南大将,朱元璋的义子沐英病逝,年仅四十八岁,本是在年前就已经死了,因为交通不便,加上这种事儿在皇上发言前不可往外透露消息,以防西南作乱。朱元璋伤心了许久,这是他最信任的外姓人,也是马皇后亲自关照过的。不过朱允炆却没有什么反应,他跟沐英不认识,沐英从跟了朱元璋就基本一直在外征战,近些年又被安排到西南平叛、镇守,所以一直未在朝中。不过对于这个人的死朱允炆还是很可惜的,毕竟是名将。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要活着。相对于朱元璋的伤心来说,朱允炆以及朝廷中的人更关注西南局势,稍有差池,西南平复下去的战乱又将战火重燃。 不久,圣旨就下达到了云南,命将尸体运回,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赐谥号“昭靖”,侑享太庙。这份殊荣实至名归,沐英八岁就被朱元璋两口子收留,后收为义子,马皇后对他视如己出,当时还处于四处征战的局面,沐英自小就见识了刀枪剑影,十二岁就跟随朱元璋攻伐征战,开始了军旅生涯,身边的将领、士兵都是他的老师,老朱也亲自上手,可以说沐英是在实践中认识真理的,这样的年轻将领可遇不可求,在朝中功勋已经老去的时代,他能够镇守西南十余年不乱,着实功绩不朽。 其实纵观大明历史,从明初到明末,北方和中原都打的不可开交,北元、瓦剌、农民起义、女真入侵等,唯独不见西南有战火,尽管明朝内外部都已经打成一锅粥了,可西南出奇的稳,这就是沐家的功劳。从沐英开始,家族世代守护大明西南,且劝农桑、同文化,西南土着都认可大明,沐家对大明可谓是忠心耿耿,对中国民族和谐功勋显着。所以,在沐英的尸体运回后,朱允炆特意亲自前去吊唁,以表达他对此人的敬佩。 下葬这天,蓝玉、傅友德、王弼、冯胜等一众曾经的战友均来送别,朱元璋坐在谨身殿中听着锦衣卫探子传来的密报,脸色平淡。 “咱儿子死了,允炆啊,爷爷本欲留着沐英是给你撑腰的,有沐英在外,加上李善长这个老东西在内,蓝玉他们就算想有二心,也翻不起什么浪,但天不如愿啊,可怜那孩子正值壮年就这么,唉,罢了罢了,爷爷在帮你看个几年,要是你镇不住他们,那爷爷就拉着他们一起走,给你把鞭子上的刺拔干净,你也好驱赶大明这辆马车。”朱元璋心道。 此刻的蓝玉等人还不知道因为沐英的死,他们又被朱元璋盯上了。而一些有想法的人已经想到了什么,脑袋都缩了起来。 “沐英死了,别看我们茹儿入宫了,但那也不是护身符,说不准哪天屠刀就下来了,最近都给我老实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尤其不要和朝中武将、藩王再有什么联系,哪怕是正常的人情往来都不要有,都听到了吗?”李善长吩咐着几个儿子。 “沐英一死,皇太孙就少了一条有力的臂膀,这对殿下来说是好消息。”燕地,老僧道。 “沐英与我相识多年,亦师亦友啊,还真是可惜。不要小瞧了那孩子,这次本王入京,那孩子变化很大,全然不像之前密信中所说的书生意气,不仅身上有了王者之气,对军事也是颇有见解,这样的对手不简单呐!”朱棣有些哀伤,又有些顾虑的说道。 “呵呵,贫僧倒是颇想见识见识皇太孙的手段,这样的对手才更有意思。”老僧信心十足的说道。 “真是个疯子。”朱棣心中道。 宁王府,朱权沉思着,看来这几年定要小心了,朱允炆那孩子不简单,朱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淮西那帮人,呵呵,够乱的,自家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让他们闹去,老爷子可精明着呐。 朝中各部,包括宫内都凝聚着一股无形的肃杀气息,臣子、内侍小心翼翼,就连一些贵人养的狗都不再乱吠。 所幸朱元璋并未有任何的动作,除了脾气暴躁,诛杀了几个犯错的臣子和不长眼的内侍外,并无牵连的动向,但这样的沉默更让人害怕,据说每日上朝前,各官员都要抱抱老婆、亲亲孩子,安顿嘱咐好后事,甚至有些还交代了私房钱藏在哪、哪里还买了地、祖坟上埋了金子、外面还有个小的等等事项,这才不舍得去上朝。如果晚上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全家喜极而泣,又活了一天啊。 朱允炆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寻常的压抑氛围,但他不是神仙,这种事儿他也没办法,能做的就是尽量阻止朱元璋杀伐。可往往事与愿违,有些人就是头铁,非要试试朱元璋的屠刀。这一次又是人头滚滚,朱允炆都没办法。 第57章 找死的人 寒风骤歇、冰雪消融,天气渐渐回暖,远看光秃秃的树木,似有一种生机在酝酿着,一年之计在于春,大明的沃土在等着主人耕种。 新税收政策正式施行,各州县府衙及城门处均张贴告示,传达朝廷的决策。 朱允炆拨弄着一只橘猫,这是为了不让刘馨儿孤单特意买给她的,至于李茹,人家压根就不喜养猫,反倒是刘馨儿极为喜欢小动物。 “春天了,今年估计能有个丰收年,听说北边和西边下了一冬天的雪,瑞雪兆丰年啊。”朱允炆随意的感慨道。 “是啊,每年这会儿浙地地里都有了绿苗了,今年就不一定了。”刘馨儿道。 “嗯?为什么?”朱允炆好奇。 “如今朝廷不是按地收税吗,听说好多乡绅就把以前侵占别人的土地变卖或者回卖给百姓,百姓当然高兴啊,自己的地又回来了,可往年给地主种地不愁耕牛、农具、种子,现在自己两手空空,只得凭人力耕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种的很慢,有些地基本都没开耕。”刘馨儿闲聊道,这事本来她作为后宫是不知道的,但不知怎的,就听见有人在说这些,她也没在意,正好朱允炆跟她闲聊,她也就说了出来。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样一来今年不仅不会丰收,有很大可能还会减产,不行,我得去找皇爷爷。”朱允炆之前没考虑到这些,经刘馨儿这么一说,还真是事态紧急。急匆匆走出去,却又折返回来,刘馨儿还以为他把什么东西忘了,却见他走到自己跟前,亲吻了自己额头又走了。 饶是两人已经坦诚相见过,还是不免脸色红晕,害羞的不行,一众宫人偷瞄到,均忍着不敢表露笑意。这皇太孙真是个奇人,本事大不说,还宠爱自家娘娘,娘娘受宠,他们也都跟着沾光。 议事厅,此刻户部官员、工部官员都在,他们正在汇报今年开春的耕种情况,但均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有的官员还在时不时的偷瞄,怎的皇太孙不在啊,那皇上要是杀人可怎么办。 “吕昶,你是老臣了,你说说怎么办?”朱元璋铁青着脸问道。 “皇上,老臣认为当下耕种在即,晚一天都有可能造成减产,既然新法施行有困难,朝廷可发旨意,体谅民间疾苦,暂不施行,今年税收照旧,只是这样一来户部账上的银两必将缩水。”吕昶被朱元璋点名,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 “你的意思就是朝廷错了,是咱错了,要咱向乡绅地主妥协是。”朱元璋道。 “皇上,臣绝无此意,皇上恕罪。”吕昶赶忙跪地求饶。 “严震直,你说,你们工部怎么解决农具问题。”朱元璋不理跪地的吕昶,问工部尚书道。 “回皇上,臣认为目前耕种急需种子,而非农具,这种子乃是粮食,理应由户部解决。”严震直道。这就是推诿了。 “你是以为咱老了,糊涂了是,种子的事先不说,咱问你,现在工部有多少农具、多少耕牛?”朱元璋眯着眼问道。 “臣查过底册,现各州县隶属工部的农具共计八万三千余件,耕牛两千八百余头。”严震直有些不自然的答道。 “二虎,去工部,把底册给咱拿来,再去查一查,这些东西都在不在。”朱元璋没有搭理严震直,对二虎吩咐道。二虎领命离去。严震直此刻内心惊慌,但仍抱有一丝侥幸。 此时内侍通报朱允炆来了,朱元璋示意让进来,行礼之后朱允炆说道:“皇爷爷,孙儿来是跟皇爷爷说关于春耕的事。” “哦,春耕怎么了?”朱元璋明知故问,同时他犹如蛰伏的猛虎,眼眸中露出寒芒,咱还没死呢,就有人迫不及待了改换门庭了?他不怀疑自家孙子篡位,而是想到有人竟然给孙子报信,就是把朱允炆拉下水,这样看朱元璋怎么处理,反正这主意是你孙子提出来的。 “孙儿想到地给百姓种,可他们有没有器具,也没有。”朱允炆刚说几句就停下了,他看着下面的官员,还有跪地的吕昶,似乎明白了,妈的,老子让人当枪使了。 “既然来了,你就看着,看看这帮平日里一个个高呼为国为民的人是怎么为国为民的!”朱元璋把‘为国为民’四个字读的很重,显然也是动怒了。就事论事,虽然他严苛,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可是牵扯到给他们老朱家上眼药,那对不起了,老朱的刀可还锋利着呢。 朱允炆虽然也有些生气,但他却在想着如何解决耕种这个问题,至于有人故意借机找麻烦,事后再慢慢算账。 忽然眼前一亮,对啊,在这个时代待得时间长了,竟然都忽略了前世的经验。于是,朱允炆压低身子,朱元璋旁边轻轻说了什么,朱元璋看了眼下面的臣子,让他们都先回去了,至于事情,等着再议。一时间众人内心欣喜,感激的跪地谢恩。 众人离去后,朱元璋问道:“你怎么看?” “孙儿觉得耕种问题”朱允炆答道。 “不是这个,咱说的是那些人。”朱元璋道,耕种他也很重视,但与自家王朝的巩固相比,他更注重朱家的江山。地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就算再不济也就荒一些,可有人手伸得太长,那就不行,一刻都不能容忍。 “孙儿明白了,不过他们把孙儿当枪使,以此要挟皇爷爷,孙儿断不能忍。”朱允炆道。 “要咱说啊,管他是谁,宁可错杀,不可漏杀,让锦衣卫查,有牵连的咱都送他们下去,咱来当这个恶人,你刚才还劝阻咱。”朱元璋道。 “不用,皇爷爷,先让他们蹦跶几天,您就看着,孙儿这次非得让他们扒层皮。”朱允炆目露寒芒道。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生气,也是第一次被大臣耍。 第58章 解决春耕 回归正题,爷孙俩商议着春耕的事项。 “你是说,咱从乡绅手中要农具?”朱元璋问道。 “是的,皇爷爷。”朱允炆答道。 “不行,朝廷何时能求着乡绅了。再说这项措施本就是要搜刮他们兜里的钱,他们还能愿意卖给你?强取又容易激起矛盾,不好收场。”朱元璋否定道。 “不,皇爷爷,咱们不直接收购,而是减税,乡绅们农具、耕牛众多,土地却无人耕种,只能把地吐出来,但他们想的是不给农具、耕牛,逼着百姓再把土地抵给他们,这样他们地没变,税却少了一大截,最终苦的还是百姓。同时,长时间的喂养耕牛消耗也甚大(朝廷不允许吃牛),农具也生锈,这些损耗没法长时间坚持。咱们可以由官府出面,协调百姓替他们耕种土地,但作为条件,他们必须将耕牛和农具借由百姓使用。如果有愿意用耕牛农具顶抵酬劳的,朝廷也可以给予他们家相应的减税政策。如此一来,百姓虽然辛苦点,但得到了实惠。”朱允炆说道。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有些明显了,是个人也能看明白怎么回事,如果地主强撑着怎么办?这还不是要看人家脸色。”朱元璋又问道。 “这就需要我们给加一把火,把地主们放上面烤,他门自然会做出选择的。”朱允炆道。 “哈哈,自家孙子跟咱还打哑谜,啥时候学会读书人那一套了。”朱元璋笑道。 “皇爷爷恕罪,孙儿是这样想的,把每个州县的土地种植跟当地官员及朝庭主管官员的升迁、俸禄挂钩,同时让人放出风声,朝廷为对付北元的侵扰,准备收集铁具,制造兵器,且需要百姓支持,闲置铁具一律收归朝廷使用。有了这一政策和虚无似真的消息,虽不敢保证耕种全部覆盖,但起码八成以上。”朱允炆道。 “咱明白了,他娘的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根子还在他们这,那些乡绅跟当地官员联系紧密,甚至许多当官的就是乡绅,他们想办法对抗咱,咱也给他来一下,顺便再加一条,耕种未达标的地方官员,按律问罪。咱养着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吃咱的饭,还要砸咱的锅。”朱元璋想明白了其中门道,狠狠的说道。 “那种子一事如何解决?你刚才没来,户部、工部在那扯皮,吕昶咱知道,干了多年了,还算老实,他是不可能想出什么点子的,工部咱让二虎去查了,狗日的威胁咱。”朱元璋道。 “种子之事就要朝廷处理了,不可逼得太紧,物极必反。咱们可以将国库存粮拿出一部分作种子,毕竟种子所需不多,朝廷也能负担的起。”朱允炆道。 “负担倒是可以,可那些钱粮咱们是用来打北元的,这一动何时才可积攒上来。”朱元璋皱眉道。 “不,皇爷爷,先不说北元现在并无大举南下的实力,咱们拿出种子是‘借’给百姓种植,到丰收时再让他们还回来,不要利息,如此既解决了百姓生存问题,也充盈了府库。”朱允炆分析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哈哈,好,如此棘手的问题到咱大孙这就解决了。”朱元璋高兴道。 其实朱允炆并无太好的主意,不过他记得后世的脱贫攻坚,那可是全国大工程,政府贴息、惠农补助等一系列措施,新闻上天天在讲,就算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也知道怎么回事。刚好用来解决眼下面临的问题,虽然一些具体做法上有所出入,但大体方向是不会错的。 次日,朱元璋在早朝时宣布了这个措施,着手户部、工部去办理。另外,工部尚书严震直被锦衣卫收押,据说其贪污受贿、账册造假,朱元璋大怒,下令彻查,一时间工部人心惶惶。 工部没了尚书当然不行,要是平日里估计争抢之人很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位置可不好坐,要知道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整个大明百姓的耕种生存,所以李善长在朱允炆的示意下担任了工部尚书一职,朝中众人均没有丝毫意见,人家曾经干过宰相的好,区区一个部门尚书,还能难倒他。再说他任工部尚书,也能给工部干事儿的官员一粒定心丸,朱皇上的亲家。 接着,就是朝会上讨论一些重要的事项,其中包括民生、预防今年的灾祸、物资储备、对北元的战略防御,当然,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科举。在这一点上,朱元璋也是极为重视的,毕竟这些都是大明官场的新鲜血液。朱允炆也是很感兴趣,来到大明,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科举,不知跟后世高考如何。同时,他也想要通过科举来寻找自己心中的那几位人才。 第59章 罗士奇 科举历来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主要途径,为什么说主要,因为还有些人不用考试就可得到官职,不过这样得来的官职只是名头,朝中为官之人多看不起,朝廷也不会重用,可见明朝内阁,哪个不是科举出身。或许是为了冲散朝中的压抑气氛,当然主要还是前几年杀人太多,许多官员职位还在空缺,在朱允炆的建议下,科举提前举行。 本来一场正常的考试,由于朱允炆的影响,以至于历史上那场在四年后才事发的“南北榜案”提前发生,同时阴长阳错的让朱允炆借机推动了心中的计划,这些都是后事。 在各地农民热火朝天的劳作时,有这么一群人静坐家中,或摇头晃脑背诵,或苦思冥想解义,他们有的是补丁满身、有的是华冠鲜丽,有的截然一人、有的书童相伴,无论情况有何不同,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为了科举。 江西某地罗家村,一青年一边砍柴,一边看着旁边借来的书籍,时不时的皱眉思索一番。因为太专注的原因,手中的旧斧机械性的挥动。 “喂,罗家那个小子,该还书了。”只见破旧的大门外进来个人,走在中间的是一矮锉胖子,此人便是镇上的曹员外家少爷。 说起这曹员外啊,也不算是个坏人,虽谈不上美名其乡,但也不行恶事,虔诚的积德行善让他终于得偿所愿——老年得子。因此,这曹少爷一出生就被宠上天,加之其自幼尽管顽劣些,缺也聪明,因此曹员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重金从县里请来教书先生教他读书。 都说慈母多败儿,曹员外的老婆可是个狠人,她是本地县衙知县的侄女,不仅与慈挂不上钩,反倒泼辣有加,要不然曹员外也不至于多年未纳妾,连个子女都没有。也是她自觉生活富裕,对于儿子的学业向来不重视,反倒是曹员外和私塾先生在批评教育时,处处维护儿子,长时间下去也影响的罗家少爷不怕他爹、不爱学习,反倒是嚣张跋扈,处处惹祸。 这不,他最近又盯上了罗家的书生罗士奇,借给人家书读,作为报酬,让罗士奇给他写个诗篇文章啥的,用来逛花楼、出风头。 “曹少爷,这书是前日你才借我的,说好的七天,怎的今日就要收回?”罗士奇无奈的说道,他也知道这人是个不讲理的流氓,可没办法,寻常百姓家哪有那么多书,就人家有书。 “哦,本少爷怎么不记得了,你们记得吗?”曹少爷转头装模作样的问身边的小厮。 “少爷,就是今天还,您前日借给他,说的就是两天。”有小厮笑嘻嘻的说道。 “对啊,罗秀才,你前日跟我家少爷说的就是两日,怎的,秀才还赖账?”另一小厮也是叫嚣道。 “看,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说好的两天,怎么就成了七天呢?”曹少爷一脸得意的说道。 “你!……好,是我记错了,曹少爷见谅,那你如何才肯再借?”罗士奇本欲争辩,双拳捏紧,却又压下了火气,无奈的问道。 “本少爷租书,起码得有个租金不是。”曹少爷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曹少爷,你也知道,我家本就贫穷,你还是直说,到底要我做什么。”罗士奇实在不想与这人瞎扯,无奈的说道。 “就是检验一下你学的怎么样,可不能枉费我的书啊,是。写几篇诗句我看看。”曹少爷一脸得意的道。 “明白了,曹少爷稍等。”这货不就是又来要诗来了吗,想来不是糊弄他舅舅,就是逛花楼,罗士奇取来笔墨,这是他娘省吃俭用买的,因此一般都舍不得用。 不出片刻,一首诗篇跃然纸上。“给,曹少爷你看可以了吗?”罗士奇道,不等对方回应,便要收回笔墨。 “慢,我听说朝廷已经发告示,不久就要开恩科,你如此卖力苦读,想必是要参加恩科,不如这样,你多写几首,这几日我便不在来烦你如何?”曹少爷一脸希冀的看着罗士奇道。 罗士奇思考了一下,说道:“可以,另外我还可以多写几首词赋,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若是不答应,那这书你便拿回去。”他也算准了这曹少爷的本性,小小的拿捏了一番。 “你说,什么条件,本少爷答应你。”曹少爷想也没想就说道。 “好,你得给我备一份优质笔墨纸砚,你也知道,写诗写词那是容易出错的,不仅需要大量的纸墨,还要有上等的纸笔才可写出气势。”罗士奇说道。 “嗨,我当什么事呢,行,本少爷这就给你准备,你赶紧给我写。”曹少爷一脸不屑道,他还以为罗士奇想要银子或者拖他办什么事呢,没想到是要一些没用的东西,这些他自己不知道就有多少,落灰了都没动过。 “好,那你明日带来,我便下笔。”罗士奇怕他耍赖,故意说道。 “什么明日,你现在就给我写,小六,去,立马回去少爷书房,找一些笔墨纸砚拿来。”曹少爷急不可耐的说道。 “少爷,您在哪放着,要拿哪些?”小厮问道。 “本少爷怎么知道在哪,老子又不用。你自己回去找找,床底下、柜子里都翻一下,本少爷记得老头今年过年送了笔墨,说是哪个外藩人那里买的,反正在屋里,你好好找找。”曹少爷骂道。本以为他爹过年送他金银宝贝,却不曾想送的那玩意儿,他当晚就胡乱扔屋里了。 罗士奇看目的已达到,不再搭理还等着的曹少爷,自顾自的劈柴、看书。 一刻钟后,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抱着一堆东西回来,曹少爷赶忙催促罗士奇动笔,罗士奇也不再推脱,不出片刻,几首文章诗篇已作成,另随手写了些词赋。曹少爷达到目的,兴高采烈的带着随从离去,留下的只有那一堆小厮带来的东西。 “咦,还有这等好东西,这可是千金难求啊,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曹员外啊,小子我就笑纳了,如此宝贝在你儿子手上也只会蒙尘。他日我若高中,必当报答。”罗士奇在翻看那包东西时,掉出来一副笔墨,正是过年曹员外送给儿子的礼物。 第60章 学海无涯 “士奇啊,我刚刚在村口碰见曹家少爷了,怎么,他又难为你了?唉,咱跟人家比不了,尽量别招惹他。”罗士奇正收拾地下的那些东西,就见母亲从门外背着背篓走了进来。 “没有,娘,他们就是过来跟我要一些诗词。”罗士奇说着,就赶忙上前帮助母亲卸下背篓,沉甸甸的背篓里装的都是富裕人家不要的坏菜,他们带回家捡一捡也可以吃。 “哦,那就好,对了,我今天听镇子上的人说皇上要开恩科了,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干这些粗活了,安心读书便是。”苏氏一边捶打着发酸的肩膀,一边说道。 “没事的,娘不用担心,不行儿子就去招一些学生,恩科缓些时候再考也行。”罗士奇道。 “胡说,我儿饱读诗书,为的就是报效朝廷,怎能为这些小事牵绊,娘能供得起你。”苏氏坚定的说道。 罗士奇在罗家虽谈不上安逸富贵,却也不愁吃穿,罗姓继父家的几个孩子都是胸无大志。刚开始罗姓并未在意这个继子,有时候他的儿子们欺负这个外来的孩子,他也不怎么管束,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发现罗士奇不是一般人,身上那股韧性让这个孩子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隐隐地他感觉这个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因此后来就更加关注罗士奇,不仅制止其他人不许再欺负他,而且把自家的存书都拿给罗士奇学习,罗士奇也是在这期间中的秀才。 可好景不长,在他十五岁那年,不知罗姓继父因为何事,染上了官司被判处充军,罗家几个孩子分了父亲的家产,将罗士奇母子赶出家门,其后,罗士奇带着母亲四处漂泊,靠母亲给别人打短工和自己教一些学生赚取微薄的收入。 “再说了,你继父待你不错,他言说你将来前途无量,你就算不为别的,为了他你也得去考,只有高中,才有机会翻案。”苏氏看儿子不言语,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于是换了个思路劝解。 “知道了,娘,您不用担心,儿子这就去读书,等儿子中了皇榜,就回来接娘去京城享福,再把父亲的案子查清楚。”罗士奇懂得其中道理,这些年母亲虽然生活贫苦,却从未间断过他的学业,岂能半途而废,再说继父对他也确实不错。 “嗯,我儿必能高中。对了,我听镇子上的那些大户人家谈论,说本次恩科朝廷空缺极大,上榜的人数也多,好些人都在想办法联系当官的,这会不会有人作弊,亏了咱们。”苏氏有些担心的说道。 “娘,您不用担心,那些人都是瞎猜的,恩科是皇上下旨开考,考官都是朝廷大员,他们怎会为了这区区几两银子就胡乱来,再说了,出题的是朝廷翰林大学士宋濂,那是大文豪,曾经给太子当过老师,必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罗士奇安慰母亲道。 “哦,那就好,想来太子的老师应该是公正无私的。饿了,娘这就给你做饭去。”说着,苏氏起身撸起袖子,在院中一口破缸里洗了手,就往厨房走去。 罗士奇看着母亲那双粗糙的‘黑手’,眼角有些发酸,就是这双已经被生活糙磨的没有任何肤色的手,给他撑起了进入考场的道路,此次必当高中,以慰母亲多年辛劳。不再想其他的事,罗士奇拿起书本继续着他的学海无涯。 云南,军中,一罗姓中年人在喂养着马匹,脸上的伤疤、一瘸一拐的双腿都在诉说着这是个有故事的人,此人便是罗士奇继父。 尘土飞扬,几个军卒打马而来,“吁吁~”。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眼前的瘸子,边走边聊。 “听说开恩科了,这次不知道又是何人摘得榜首。”一兵卒说道。 “嗨,你又不去考,关心那事干啥。”另一人随意问道。 “他不考,可他家兄弟要去,他啊,就指望着他兄弟高中,能给他换个松快的活计。”旁边同行的人说道。 “哦哦,怪不得呢,那要是你小子发达了,可别忘了咱兄弟啊,哈哈。”一群人打趣走远。 “要开恩科了吗,那杨家那孩子肯定能中,唉,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受到自己影响。他要是能中,或许自己也不用再这受气了。”罗姓男人如此想着,却又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是谁啊,又不是人家生父,再说他也了解自己家的那些儿子,自己出事后他们连送都没送,恨不得撇清父子关系,还能有杨家孩子容身之地?罢了罢了,想必人家早已忘记他这个继父了。”罗姓如此想着,一瘸一拐的拉着几匹马儿前往马厩,这才是他的归宿。 殊不知,正是他脑海中的这个孩子,不仅助他洗清冤屈、脱离苦海,还让他有了一个安详的晚年,这些都是后话,此刻这个孩子正在那破旧的茅屋中为了梦想学习,为了大明奋斗。 第61章 圆滑的老头 京师,天气回暖,朱允炆脱掉身上的棉袄,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不少。前些时日主考官定了,当然非宋濂莫属,须知方孝孺这样的人物都是宋濂的门生,可见其学术精深。但一场科举不仅仅需要主考,监考、阅卷同样重要,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会产生不公平。今日朝会就是要定下这些人。 “宋太傅,你作为本次恩科主考,可有推荐人选?”朱元璋问道。 “回皇上,老臣觉得方孝孺可当阅卷,举贤不避亲,臣并非因其是臣学生推荐,是方学士学术精湛,又是状元及第出身,他当阅卷官臣觉得合适。”宋濂答道。 “嗯,虽说是你的学生,方孝孺确实腹有诗书,咱觉得可以,其他人有什么意见,都说一说。”朱元璋肯定了宋濂的说法,但并未急着下结论,而是问其他臣子。 “皇上,臣有不同意见,臣以为既然宋太傅作为主考,其必能得天下学子拥戴,但再将其学生定为阅卷官,文风势必成一流,有幸听过他们讲学之人当占优势,其他与宋太傅文风、理解不同者大概率会被淘汰,如此难免让学子心生疑惑,有损朝廷开恩科的公允。再者,主考、阅卷均为宋太傅及其学生,他日学子高中入朝为官,岂不是二人门生遍布,于社稷也不利。”吏部尚书张紞站出来道。张紞的这些话前面还比较含蓄,后面就有些针对性了,将来满朝遍野都是你们的学生,谁还听皇上的,皇权还不被架空? 朱允炆听到这,也有些惊讶,这张紞看似平日里不怎么动嘴皮子,真要动起来可要人命。不过他说的还真有些道理,先不说他会不会结党,谁能保证高中的这些人不会结党呢?须知东林党的例子就在历史上啊。 “张大人,老夫自认为虽比不上圣人那般高洁,却也是忠心耿耿,深谙臣子之道,作为恩科主考,乃是为我大明选拔国之栋梁,自当选贤任用。虽说门生广布,却也是忠心为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亘古不变之理,张大人身为吏部尚书,难道连这些圣人之言都未记住吗?”宋濂这老头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其实也不怪他,他也是一心为国。 “是啊,宋大人曾经身为太子太傅,一心为国、忠心可鉴,还请皇上明察。” “请皇上明察。”部分臣子皆出言力挺宋濂。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本来他就没怀疑宋濂什么,但看到这帮求情的人,哪个不是宋濂考过的,心中不免也对张紞的话有些认同,真若照此下去,岂不是到儿孙手中,那掣肘就更厉害了,他好不容易废了宰相制度,再冒出个宰相也不是不可能。 “众位爱卿勿燥,你们都是咱大明的肱骨,要咱说啊,宋爱卿忠于大明社稷,咱断不会怀疑。不过张爱卿所言也是有些道理,这天下学子文风不一,良莠不齐,若是主考官与阅卷官均为宋爱卿文风,想必那些未中举的学子们也嚼舌根,有损朝廷声威。咱没读过书,让咱说出个六来也说不出,哈哈。可咱大孙有文化啊,自幼熟读经书,教书的先生也都是咱在座的各位大才,这阅卷的官员就让他定。”朱元璋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件事带了过去。 朱允炆没想到朱元璋竟然把这个权力赋予他,虽说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跟随朱元璋听政议事,但扮演的角色与大臣们没多大区别,许多事上还是朱元璋拍板,他就是充当一下好学生,时不时的提出一些见解,学到一些能力。 突然间让他成为一个拍板者,尤其是科举这种朝廷大事儿,他也有些无措,见朱元璋看了他一眼,仅仅几秒他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在放权啊,如果他决定科举的开考人,那么这些考中的士子就是他的势力,皇储门下。在以后登上大位了,掣肘将变得微乎极微。 “孙儿谢皇爷爷恩典。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办好。”朱允炆道。 一众官员鸦雀无声,他们虽然喜欢争,喜欢将利益最大化,可那也得分和谁争,就比如今日,其实大家心里的小九九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大家都想得一些资源。皇室参与,这就力量悬殊了,敢争吗?答案是不敢,除非嫌命太长。 是以众臣都默默听着。 “既然皇爷爷把这份差事交给孤,孤必当尽心尽力,同时也希望各位能恪尽职守,咱们共同为我大明选拔人才。”朱允炆表态道。 “臣等遵旨。” “好了,恩科的事儿你们接下来先跟咱大孙商议定夺,报咱查看即可。接下来说说”朱元璋不再朝议科举,商议了一些其他事项,就退朝离去。 东宫,朱允炆召来宋濂。 “宋大人不必拘礼,孤找你来就是想听取一下你关于恩科方面的一些事项。”朱允炆在张震的服侍下,脱掉龙袍,换上便装。 “不知殿下想了解什么,臣愿为殿下解惑。”宋濂也不客气,作为朝中元老、文坛大杰,他也有骄傲的资本。 朱允炆示意张震他们出去,然后亲自给宋濂倒上热茶,很随意的一个举动却让宋濂感动万分,他曾经最为骄傲的学生朱标就是这样的谦逊有礼。 朱允炆放下茶壶开口道:“宋大人,孤就是想问问科举的命题方向历来都是四书五经吗?” “是的,圣人之言,历来都是恩科考取的内容。”宋濂答道。 “咱们现在取仕是以八股文为主,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收结等几个部分,其中精华部分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四个部分要求严格,多一字不行,少一字也不行,还必须排比对偶,这就难免有考生胡编乱造凑字数,表面上工整,内容上却空无了。”朱允炆道。 “殿下,八股文要求是甚高,就连老臣也不敢说写出他人不及的文章,只不过若是八股文做的好,那不管做什么东西,要诗有诗,要赋有赋,都是一条鞭子一条痕。”宋濂听着朱允炆这话,似乎是在质疑八股文啊,虽说他也不太苟同八股,可这乃是整个文坛的共识,也是明朝科举的独创,他也参与了,经过朱元璋审阅,定下的,轻易可不敢质疑,这不仅是对朝廷,也是对天下读书人的质疑。难道我们读错了? “呵呵,孤没说八股不好,而是说有些考生水平不高,凑字数。那宋大人,你历来参与恩科,你说说那些朝廷选出的人才都有何特点?”朱允炆换了个角度问道。 “臣曾数次与他们交谈,多为两目瞪然视,舌木强不能对。”宋濂答道。什么意思呢,就是一副书呆子模样,傻乎乎的,除了能做文章,连说话都不像正常人。 “对了,孤也觉得是,往往跟他们随便聊一聊,他们各种答非所问,跟他们议议政事,都是之乎者也,圣人之言。”朱允炆一拍桌子,认同的说道。终于把这老头引上道了。 宋濂没有注意,被朱允炆这一巴掌吓了一激灵,还以为他发怒了,可看到朱允炆那笑嘻嘻的面容,哦,明白了,皇太孙殿下这是让自己站在取仕的对立面了啊。 “殿下恕罪,老臣只言考中之人水平,与我朝科举之制无关,答非所问乃是他们所学不精,并非八股之弊。殊不知御史个个乃是口齿伶俐之人。”宋濂道。 好一个圆滑的老头,唉,不过这种文风思想不是一两次恩科就能改变的,闹不好还会被天下文人千夫所指,还是慢慢来,朱允炆心中想到,便停止了这方面的对话。转而说道:“宋大人不必惊慌,孤也是说的那些学艺不精的书呆子,既然皇爷爷让孤主管这次恩科,那宋大人还是给孤推荐一下,到底何人适合担任阅卷职位。” 第62章 夏元吉 “殿下,恕老臣冒昧,臣觉得还是方孝孺适合,当然,臣绝无私心,方大人乃是翰林编撰,其本身也是恩科中第,又熟读四书五经,对其中之意颇有见解,想必殿下也是知晓。”宋濂道。 “方大人乃孤先生,孤当然知晓其文才,今日早朝张大人所言亦是有些道理的,当然了,孤不是怀疑你们的忠心,但将来被你们录中的考生可不这样想,他们会视你们为师,在政务中难免会有偏颇。这些都是次要的,毕竟咱们汉人讲究的就是个人情世故,主要是他们真能胜任朝中官职吗?”朱允炆道。 “恕臣愚昧,历来科举都是如此,殿下所言是指?”宋濂听出朱允炆话中有话。 “怎么说呢,打个比方这么跟你说,如果北元战事再起,孤让你或方孝孺带兵出征,你可有把握得胜而归?”朱允炆换了个思路道。 “额,殿下说笑了,臣年老体衰,骑马都困难,方孝孺虽年壮,却也不懂用兵之道,断不可带兵,胜不了。”宋濂道。 “对了,不光是你,孤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么假如让蓝玉带兵,可有胜券?”朱允炆接着道。 “凉国公征战当然是胜券在握,前几年直捣北元老巢,大胜元军的捕鱼儿海大捷就是证明。”宋濂道。 “嗯,蓝玉确实乃良将,那如此厉害勇猛之人若让其任职户部,管理财政可行?”朱允炆问道。 “殿下万万不可,凉国公领军作战确实骁勇,但其连账簿都看不懂,断不能胜任户部官职。”宋濂直接否定答道。 “是啊,所以说咱们凭四书五经选出的学子,其中不乏有才之辈,大多却少了些灵气。朝廷事务万千纷杂,治水需要懂水务的,观天象需要懂天文的,断案执法需要懂法律的,征战需要懂兵法的,地方治理需要懂地理、人文等。这么多的事务难道说文章做得好就可以吗?所以,孤想着本次恩科可否根据朝廷不同的职位设置不同的考卷,如此区分考生的术业长处。”朱允炆道。 “殿下,恕臣无礼,殿下所言虽有些道理,却也考虑不全,这科举是历朝历代形成的选拔人才制度,其中优势绝非寻常,若一学子圣人之言未学,究其小道,道越精,越不利于巩固江山啊。”宋濂认真的答道。 “额,宋大人说的在理,你别急,听孤说完嘛,恩科当然不变,只不过孤的意思是在这些高中的进士分配官职前再进行一次考试,涉及各个部门的具体事务,由他们自己选择答题,他们定会根据自己的长处来选择,这样也可以针对性用人。”朱允炆解释道,这老头还以为自己想改变科举呢,呵呵,这可是历史规律,别说朱允炆,就连朱元璋这种牛人最后都败给了历史规律。 “如此甚好,刚才是臣失礼了,望殿下恕罪。经殿下如此一说,臣如醍醐灌顶,此方法甚好,确实乃一妙招啊,殿下有所不知,每次恩科所中进士,都得各个部门手把手的教,费时费力、错误百出,没有个三年五载都学不会。只是如此一来,这出题怕是不好出啊。”宋濂道。 “这个不必担心,每个部门到时候根据自己的事务各自拿出几道考题,经孤定夺即可。想来这也不是难事。”朱允炆道。 “殿下大才,臣佩服。”宋濂这才明白朱允炆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人家连怎么出题都想好了,到时候只需自己这边配合即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来促使学子接受再考,想必问题不大。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妙啊。 “宋大人不必如此,现在宋大人可否跟孤说说,这阅卷主官该由谁来担任呢。”朱允炆问道。 “这个臣确实再无人可荐,太迂腐的不能任,无文才的也不行,着实没人了啊,不知殿下心中可有人选?”宋濂问道。 “宋大人,你看孤当不当得这个阅卷官?”朱允炆终于露出了他的目的。 “殿下所推之人当然嗯?您说是?”宋濂一下没反应过来,还准备奉承,却被惊的说不下去。 “对,就是孤,怎么,孤难道任不了这官职吗?”朱允炆笑道。 “不是不是,殿下千金之躯,怎可亲自阅卷,这万万不可,须知阅卷乃是辛苦活,虽说主管的官员不用事必躬亲,但下面人拿不准的卷还得主管官员来定夺。再者殿下学的是治国之道,而非八股,所以这个文章方面”宋濂为难答道。 “哦,也是,你这么一说孤就明白了,确实孤还不曾学过八股文体呢,罢了,那就再议议。”朱允炆这才想起他自己未必能看懂八股,不好意思的说道。 “殿下,经您刚才这么一提,臣倒是有人选了,就是怕此人资历较浅,难以服众。”宋濂忽然说道。 “哦,你说说。”朱允炆也是好奇,宋濂说的是谁。 “夏元吉!”宋濂道。 “好,就他了,孤怎么把他给忘了,哈哈。”朱允炆笑道。 “额,殿下知道此人?”这下轮到宋濂好奇了,按说夏元吉入朝方才三四载,目前在户部任主事,官职不高,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这夏元吉可是户部吕昶的宝贝,凡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深得吕昶信任。更主要的是此人太学出身,文才出类。 “嗯,孤知道此人,但了解不多。那就他和方孝孺一并主管,如此一来想必无人再说什么了。”朱允炆有些玩味的说道。 第63章 人太多 晚膳后,朱允炆将其决定汇报给朱元璋,朱元璋对夏原吉也是有些印象的,记得先前有个刘姓郎中,嫉妒夏原吉才能,正巧赶上吕昶弹劾办事懒惰的人,朱元璋本欲批评一下,宽恕他们,可吕昶不准,朱元璋愤怒问道:“这是谁教你的?”。吕昶叩头说:“是堂后的书算生”。朱元璋于是将书算生下狱。刘郎中借机对朱元璋说这是夏原吉教的。不料吕昶怒斥,夏元吉帮助他处理本部事务,事无巨细,你怎可如此陷害他。于是朱元璋将刘郎中处死。 这件事儿过去了,朱元璋也并没有对夏原吉有多大印象,也就仅限于办事细心,能力出众而已,谈不上有多器重。既然朱允炆提出了这个人,想必也是经过调查的,再者培养一批属于朱允炆的新人也有助于巩固皇权,所以朱元璋并未过多问询便同意。 没过几日,旨意便有了,着太子太傅宋濂、翰林学士刘三吾为主考官,方孝孺、夏原吉任本次恩科阅卷主官,吏部负责统筹举办。 一众官员这才发现夏原吉这个平日里名不经传的小角色,敢情人家早已入了皇太孙的法眼,这条大腿抱的粗啊。 夏原吉站在入朝队伍的最后,与平日并无两样,在他看来这种恩科大事与自己沾不上边,也没听清宣旨的内容,当前面官员齐刷刷看向后面的时候,他还站在原地,直到同在户部任职的官员提醒,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出列、跪地谢恩。 方孝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看到此人这般反应,心里嗤之以鼻,连话都听不清楚的小年轻,怎可与我共同阅卷,也不知道皇太孙殿下怎么想的。却不知正是他看不起的人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他说话,救了他一命。 至于主考官本来是宋濂,为何又加了刘三吾。这是朱允炆在想起历史上那场南北榜案后定下的,他是希望二人能分别出卷,南边的试卷难度大一些,北边的试卷难度小一点,就如现在的高考卷一样。奈何宋濂与刘三吾等人均反对,他们认为绝对的公平才是公平,试卷分南北容易引起南边学子的质疑,不利于朝廷取仕的公正,使得优秀之人不被录取,朱元璋当然采纳了他们的观点。只有朱允炆知道,相对的公平才是公平。退而求其次,他只有把希望放在阅卷上,希望阅卷官能录取一些北人,要不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既然人员事项俱都安排妥当,考试的时间定在了三个月后,一来方便各地考生赶赴来京,二来朝廷也是考虑到届时天气暖和,对于一些穷苦考生可室外找地而眠,不至于受冻生病。这不是夸张,来京考生人数众多,家境好的或住店,或投宿亲戚,真正的穷苦考生赶到京城已是破旧不堪,哪有什么银子住店,就连吃的饱饭都困难,更别提亲戚。只能在街边、桥洞等地露宿,幸好朝廷这些时候会设立粥点,供这些学子一口吃食。 朱允炆也号召大臣们自发贡献,提供一些衣物住宅,但数量也并不是很多。这倒不是大臣们不愿意,想当年他们大多也是如此赶考,对这些考生有着天然的认同感,再者说了,保不齐就有受他们恩惠的考生高中,也是一份恩情不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自己的俸禄本就不多,养活一大家子人也捉襟见肘,哪有闲钱去施舍,除非贪污受贿,但在朱元璋这个时代,呵呵,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朱允炆也是愁苦,每年有众多考生因为盘缠而放弃来京,其中不乏真正的大才,须知寒门出贵子这句话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也有勉强到达京师,考场上却被饿晕以及生病等耽搁的,发挥不出真正的水平。 于是,朱允炆经过思考,再跟朱元璋汇报后,下旨各州县府衙设立饭点,为进京赶考的学子提供餐食,仅限于学子。这下贫苦的学子,尤其是北方的学子沸腾了,朝廷如此重视我们,平生所学不就是为得有朝一日入朝为官、报效国家吗,既然路费都省了,还不去考更待何时。 京师的压力瞬间就大了,有钱都不顶事,各个客栈爆满,朝廷提供的一些简陋住宅也挤满了人,就连太学都用来充当考生的住宿之地了。京师府尹赵文华最近忙的是焦头烂额,时不时就有学子因住宿问题吵起来,进而发生斗殴。人一多,小偷的好日子就来了,甭管穷的富的,不时有人丢失银两,这可不是小事,往往有些学子是举全家之力,卖房卖地才来的京师,就这样丢了,可想打击有多大,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届时朝廷问罪,他就是那个挨刀的。可就算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转,也挡不住这次恩科的影响力,人太多了。 第64章 文人治世,武人治乱 一时间,京师热闹夹杂着无序,朱允炆也没有好办法。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朝廷中那些武将们集体不作声,也没有出钱出力。 “自从蓝帅前几年把北元的老巢端了,这几年也没有机会再捞外快了,咱们武人用处不大了,你看看那些文官,天天趾高气昂的,还有那帮御史,上次骂我我都不知道,娘的。就是欺负咱们不识字,想当年咱们与蓝帅”王弼不满的大声嚷道,还未说完,就被蓝玉喝止。 换做之前,蓝玉定会吹嘘赞同一番,如今他经过朱允炆的敲打,已经认清了现实,虽然心中对文官集团有所排斥,却不再表露出来。 “这种话以后再不要说了,如今形势不是当年了。记得刘伯温那货活着的时候,我们可没少跟他作对,恨他恨得牙痒痒,那货当时咋给上位说来着,什么文人治理大明,武人处理乱世啥的。”冯胜喝了一口小酒道。 “那叫文人治世,武人治乱。”傅友德瞪了眼冯胜,嫌弃的说道。 “啊,对,还是你有文化,哈哈。咱们当时还说呢,凭啥咱们打下的江山,让他们来管,可现在你们看看,哪个不是人家文臣说了算。那货这话算是应验了。”冯胜道。 “唉,谁说不是呢,你看这次恩科,把京师都挤满了,全是文人秀才赶考,上次蓝帅您说过,皇太孙让咱们安稳一些,这咋迟迟不见重用咱们,成天这样喝酒,我这肚子都出来了。”徐辉祖说道。 “哼哼,你小子,年纪轻轻的有啥肚子,想立功了。你们都夹紧尾巴,现在咱们可不敢再犯错了,等到那天一到,咱们就能派上用场了。”蓝玉悄声说道,手指了指天上。 众人噤声,皆不敢再言语。 李景隆在一旁听着这些老家伙哔哔,早就想离开了,又碍于身份关系,不得不跟着听,哪知道这帮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这是记吃不记打啊,那位可还活着呢,不行,得溜。 “那个,诸位老叔们、兄弟们,我想起还有些事儿没办,就先走了哈,你们喝,你们喝,哈哈。”说着,李景隆就起身准备离去。 “哎,你个兔崽子上哪,有啥事,咋地,看不上跟我们这帮人喝酒了?想当年要不是老子替你爹挡一刀,你小子还不定有没有呢。你们是不知道,李文忠那货”冯胜又开始了他吹嘘了八百遍的事迹。 “停、停,你都说了八百回了,知道你厉害,行了。”傅友德赶紧阻止道。 “咦,咱们怎么把这小子给忽略了,他别看是咱们武人,可屁本事没有,反倒跟文人混的挺熟的,尤其是皇太孙身边的黄子澄,这家伙鬼精鬼精的,咱们可以问问他呀。”徐辉祖恍然大悟道。 “小李子,你过来。”蓝玉道。 完了,徐辉祖这货,脑子看来不太灵光,你好端端的一个年轻人,非要跟这帮老货一起,是嫌命太长了?唉,没脑子的。李景隆心中暗想,表面上却是笑容可掬,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你给我们分析分析,我们该做些什么?别耍滑头啊,小心老子带他们上你家折腾去。”蓝玉威胁道。 “蓝帅,这,我也不知道啊,您看,我现在不也闲着呢吗。哈哈。”李景隆笑道。 “刚你不是还说有啥事儿呢吗,就知道这小子没诚心待我们,走走走,上他家吃饭去。”冯胜立马叫嚷道,作势就要走。 “哎呦,冯大爷,您就饶了我,上次您去我家,喝多了把我家那几个花瓶打碎了,那可是我媳妇娘家陪的嫁妆哦,我媳妇差点把我没闹死。”李景隆求饶道,他是真怕这帮人去他家祸祸。 “那你还不跟咱说实话,谁不知道你跟那帮书生关系处的好,透漏一点给咱们。放心,咱们都记着你的情,你爹那事儿我就再不提了。”冯胜道。 切,上次你就是这样说的,老不羞的,宫里那次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早遭殃了。随时这样想着,不过李景隆也打算提点提点他们。要真论起来,他爹似得早,虽说有朱元璋撑腰,可他一个人能守住这国公家业,也多亏了这帮老家伙支持,看似平日里打闹,实则有事儿真上,当然不是他面子大,而是他爹跟这些人交情深。 “你们想想,这次恩科,朝廷为何如此重视?”李景隆正色道。 “为何?”冯胜上道的问道。 “因为这是皇太孙殿下主持的。”李景隆提点道。 “那怎么了,往年还是上位发话呢,不都一样。”王弼插话道。 “真是个死脑筋,你想想啊,皇太孙主持,那是给谁招人?再说前几年朝廷杀了多少官员,许多位置到现在都空缺。”李景隆无语骂道。 “你骂谁?小李子你皮痒了是。”王弼瞬间不开心了,撸起袖子就要上手。 “好了,人家小李子说的没错,你就是个驴脑袋,这是上位给皇太孙自己招人呢。”蓝玉听明白了,骂道。 李景隆不理会一边气的冒烟的王弼,反正他又没救过我爹,接着说道:“皇太孙招贤纳士,肯定会遇到困难,如今京师人满为患,那些文臣也相继帮忙,估计是皇太孙殿下没想起来,我们为何不在这个时候贴上去呢?咱们在座的哪个不比文官富有,当年抢了,额,缴获了多少财物,你们自己心里都有个数,现在拿出来用,正是时候。” 第65章 出主意 “你的意思是咱们出钱,给这些书生考试?不行!遭瘟的书生考不中才好呢,好不容易他们人少了,咱们耳根子清净了,咱们再花钱找罪受,那不是傻嘛。”冯胜跳脚道。 “冯大爷,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跟你们这么说,你们花钱不是给书生花的,是做给皇上和皇太孙看的,你们想想,在朝廷有些困难的时候,你们出力了,皇上和皇太孙心里能没数?以后但凡有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再者说了,谁还能不犯一点小错,尤其咱们武人,一不留神就容易犯浑,到那时皇上念在你做的这些事儿份上,不跟你计较,这可不是钱能买来的。”李景隆说的有些口干,舔了舔嘴唇,傅友德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而后众人又满脸希冀的等他再说。 “你们还等啥,这好事还不能让你们放血?退一步讲,就算你们白出这笔钱,那些学子可是会感恩的,他们大多贫寒,你们在这个时候帮助了他们,就相当于雪中送炭,有朝一日他们入朝为官,能不对你们感激?时不时的说上一些好话,朝廷中谁还再难为你们,这是难得的施恩的机会。”李景隆无语的说道。 “对啊,小李子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咱们花一份钱,换两份情,这买卖不错,我干了。”王弼突然说道。满脸堆笑,全然没有了之前生气的模样。 “那就都这么办,把咱们的钱粮拿出来,再把街上的铺子都提供给书生们住。小李子到底是咱们淮西武人,虽然没啥本事,这脑子倒是活泛。”蓝玉笑呵呵的道。 夸人都不会夸,怪不得你是“凉”国公,吗卖批。李景隆心中想着,却不敢发声。 朱允炆还在为这些事发愁,他之前做所有事都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钱!原本以为在皇家,整个天下马上都是他的,全然没考虑过钱。现在看来,这个经济的发展规律可不管你是皇帝还是平民,在金钱面前一视同仁。明朝灭亡,一个重要因素不就是缺钱吗? 要想办法弄钱,不说让大明老百姓都富裕起来,起码得先富裕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花,而是只有自己有钱了,接下来才能把心中的那些事儿推上日程。 “殿下,皇太妃、刘妃来了。”张震进来禀报。 “臣妾见过殿下。”李茹与刘馨儿先后进得门来,行礼道。 “对不起,这段时间孤确实很忙,冷落了你们,等忙完手头上的事,孤陪你们去踏春。”朱允炆有些歉意的说道。自从年后,朱允炆忙了起来,对娶的两个媳妇儿还真是照顾不周。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在李茹跟刘馨儿看来,朱允炆忙于政事,还能记挂着她们,这种待遇可比宫里的皇妃都高。 “殿下言重了,我们很好,倒是殿下要注意身体,切莫过于劳累。”李茹答道。 “对了,你们两个来干什么,馨儿你也是,不好好歇着,冻了胎气如何是好。”朱允炆道。说来也很有趣,刘馨儿这肚子是真争气,一针见血,前不久身体不舒服,经太医查看,是有喜了。当时朱允炆很高兴,就告诉了朱元璋,没想到朱元璋比他还反应大,老爷子开心的像个孩子,胡子一翘一翘的,还亲自跑去看了刘馨儿,一大堆赏赐,刘馨儿受宠若惊。 反观李茹,自从刘馨儿有孕后,朱允炆三天两头就在她这里留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没少折腾,可就是不见动静。为此李善长还专门让夫人进宫探望,实则询问缘由,当得知并非被朱允炆冷落,而是自己不争气后,李家所有人都蔫不拉几的。 李茹也担心朱允炆对她的态度,时长郁郁寡欢。朱允炆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仅开导她,而且最近几乎天天留宿她那边,恩宠不减。这让李茹感动不已。 “臣妾无碍,太医都说了让臣妾要多走动,对孩子有好处。”刘馨儿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幸福道。自从怀孕后,就母爱大发,整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俏皮,反而端庄了许多。 “最近这两个月,孤会经常去看你,但就不留宿了,你不要多心,好好休息,过了三月孤再去。”朱允炆悄悄说道。 “嗯。”刘馨儿面色绯红,轻声嗯道。 李茹看着刘馨儿的肚子,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并没有嫉妒。 朱允炆也觉察到了这种情绪,于是悄悄在李茹耳边说了什么,瞬间李茹低头,手指胡乱缠绕,想来也是一些难以启齿的私密之言。 “你们还没告诉孤,你两干啥来了。”言归正传,朱允炆柔声问道。 二人这才记起今天来的正事,都怪皇太孙,一打岔竟然忘了说正事。李茹调整了一下思绪说道:“臣妾听闻恩科在即,京师学子众多,所需钱粮也多,我二人将一些贴己钱和嫁妆拿了出来,殿下拿去应急。”说着就让内侍抬进来一些银两首饰。 “姐姐的嫁妆多,臣妾的少,就这些,还望殿下不要嫌弃。”刘馨儿为难的指着一口小箱子说道。 朱允炆看着面前的东西,感动万分,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媳妇儿靠的住啊,这连自己嫁妆都贡献了,虽说杯水车薪,但也是她们二人的一片心意。收下财物后,两人互相搀扶着回了。当然,朱允炆把这些东西并未使用,而是暂存,笑话,他还没穷到让老婆卖嫁妆的时候。 第66章 富有的武人 张震来报,蓝玉、冯胜、徐辉祖等人在殿外候着,朱允炆让他们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最近不喝酒了?”朱允炆笑着说道。 “殿下,喝着呢,不喝闲的慌啊。”冯胜道。 “殿下,我们来是为了恩科之事。”蓝玉瞪了眼嘴上跑火车的冯胜道。 “哦?你们不会是想参加科举,哈哈。”朱允炆觉得有趣,这帮人什么时候关心文人的事儿了。 “殿下说笑了,就我们这些人,大字儿都认不全乎,哪能去考进士呢。我们是得知进士赶考的书生没地方住、也没得吃食,所以我们就想了想,干脆把我们在京师街上的那些药铺啊、酒楼,还有一些购置的空闲宅院拿出来给他们住,再购置一些粮食让他们吃饱,好好考试,给咱大明选出真正的人才。”蓝玉道。 这下轮到朱允炆惊讶了,这帮人平日里不是最恨文人吗,这咋的,转性了。“你们都是为这事来的?” “是啊,殿下,臣愿意把宅子腾出来。”“末将可以把抢来,呃,家里存留的财宝卖掉,买些粮食煮粥让他们喝。” 朱允炆细细一想,这主意明显是有人给他们出的,来跟自己换人情,不过不管出发点如何,这事儿终归是好事,随即便应了下来。一行人离去,朱允炆留下了蓝玉。 “说说,谁给你们出的主意。不要紧张,孤没恶意,不管谁出的主意,这是好事。”朱允炆笑着问道。 “殿下这个眼睛就像火把,臣佩服,是李景隆那小子出的,不过都是我们逼他说的,我们也想出出力,可不知道该干啥,就把他薅来逼着他说的。”蓝玉答道,不愧为淮西武将,他把事儿还都推到自己这些人身上。 朱允炆翻了翻白眼,手扶额头憋着笑,说道:“那是慧眼如炬,还我眼睛像火把,你那是什么形容,不会说就别卖弄学问。” “呃,是臣没学问了,嘿嘿。”蓝玉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们能出多少?这今年的考生可是最多啊。”朱允炆也是无心问道。 “京师十里以内的店铺、宅院基本都能提供住宿,吃饭不成问题,我们每家都管,具体吃多少就拿多少。”蓝玉答道。 这下轮到朱允炆震惊了,他知道这些开国武将各个富有,想想抢了一遍全国,那财产肯定不会少,却没想到这么有钱。这哪是富有,直接就是家里有矿好。怪不得老爷子要对武将动手,这些钱财,如果用来招兵买马,足以拉起一支乱军了。 “你们是真富啊,这样的话孤还担心个什么,就你负责了,考生们来京之后,你派人安排他们的吃住。不过你记着,不需要吃的多好,住的多舒服,就不要让他们风餐露宿即可,一切保持平常百姓的水准即可。毕竟是来考试的,可不是让他们享福的。”朱允炆道。 “臣遵旨,殿下放心,臣一定办妥。”蓝玉高兴道,终于有活干了。 “好了,你来坐,孤跟你说个事儿。”朱允炆将内侍使出去,留下他们二人。 “你长年带兵,跟随皇爷爷征战天下,又与徐达、常遇春等人并肩作战,捕鱼儿海一战更是成就斐然,但北元虽已灭亡,可他们的残存势力仍然很大,这一直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孤想有朝一日一举荡平。”朱允炆道。 按照历史的发展,明年,亦或者后年,朱元璋就要对草原再次用兵,而这次的主将将是朱棣,朱允炆不愿意看到朱棣带兵出征,将士都是直白的,朱棣越勇猛,他们就会拥护,留着蓝玉就是为了对抗他。 蓝玉两眼放光,听朱允炆这话,是要对草原用兵了,自己自从捕鱼儿海大败北元后,就被朱元璋冷处理了,再无机会领兵征战。如今听到皇太孙这话,他怎能不激动。 “殿下,给我步兵十万,骑兵一万,我定踏破北元的牧场、摧毁他们的帐篷,一举荡平草原。”蓝玉激动地说道。 “孤知道你好战,也善战,但你要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战争的最高境界,现在北元常年侵扰,我们打了也几十年了,一直没有完全消灭,这就证明一个民族是无法被消灭的,唯一消灭他们的办法就是同化。当然了,前提是除掉那些挡路的,还需要战争。”朱允炆道。 “你先不要着急,朝廷也没有用兵的打算,只不过凡事未雨绸缪,孤的意思是你随时做好准备,另外孤准备组建一支火器营,暂时先由你来训练,等到时机成熟,孤定要一步到位。”朱允炆道。 二人商议了一些具体事项,火器上的作战基本上都是朱允炆在讲,蓝玉听着。而牵扯到怎么用好这支队伍,蓝玉却能提出许多建议对策,包括与步兵、骑兵的配合,这就是大将。 福建,杨家。 名为杨荣的年轻人正在对着面前的沙盘思考,沙盘中标注了北平、大同、宁夏、大宁、太原等地方,杨荣时不时在几座城池之间画上一道线,又轻轻擦去。 “荣儿,快些,车马都准备好了,你再不走就赶不上恩科了。”杨父在门外喊道。 杨荣放下手中竹棍,出得门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对着旁边的书童问道:“我的地图都带上了吗?” “少爷,都带上了。”书童小心答道,这位少爷才华出众,毛病也多,稍有出错他就谩骂甚至殴打。 “我说你带的那都是什么东西,人家赶考不是书籍就是墨宝,你倒好,带一堆没用的图纸,怎么,你要用这些东西去考试。”杨父有些生气的说道。 “不就是个恩科吗,有必要带书?那些书都在这里了。”杨荣不以为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 “唉,随你。到了京师,可要收敛些,那地方不比在家,不可再意气用事,否则惹出祸乱,谁都救不了你。”杨父不放心的嘱咐道。 杨荣撇了撇嘴,并未放在心上。 “你看着他点,有什么事拿着这份书信去找督察御史赵勇。”杨父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封书信交给书童,嘱咐道。 “晓得了,老爷。”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杨父心中一阵突突,这小子可千万别闹出什么幺蛾子。 第67章 踏青 转眼间已到四月,春暖花开,河堤边绿荫郁郁葱葱。进京赶考的学子大多都已到了京师,倒不是他们来的早,而是他们来了之后得下拜帖。在朝为官的各地都有,地方的考生都以他们为老师,虽然并无师徒之实,但这是他们本地的骄傲,因此出于礼仪也得上门拜会,往往人多还得排队,为了不耽搁考试,他们只能早来一两个月。当然了,早到也是有好处的,可以勘察一下环境,适应适应氛围,最主要还是结交一批同学,这可都是他们以后的人脉资源,一旦高中,那就是同学,就是亲密的战友。 朱允炆陪着朱元璋,带着两位媳妇踏青出游,这是朱允炆提议的,本来老爷子不同意刘馨儿出来,但经不住朱允炆的软磨硬泡。 京师郊外也有不少游人,他们众人成堆,吟诗作对。这些都是前来京师备考的学子,文人之间对话少不了一番互相吹捧。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河堤两岸的学子衣着与谈吐有所不同,更主要的是吃食差别很大。南堤这边珍馐佳肴,北堤这边确是差了不少。 河中央停着一些花船,这些船只是近来才移到这边的,船上的姑娘们都在等着书生文人,这在当时是一种风雅之事。当然了,赚取银两的同时,她们也在寻求那些具有真才实学的考生,力求与他们有过一席之缘,日后高中,说不准自己也可飞上枝头。 “本次恩科听说出题人是宋濂宋大学士和刘三吾刘大学士,这二人啊都是咱们南边人,他们的文章你们看过没?”一学子谈论道。 “我看过,为了本次恩科,我还专门研究过他们的文章风格。”另一学子道。 “哟,那就提前恭喜吴兄了,此次你必当高中。” “哈哈,那我就先谢过王兄了,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大家同中。”吴书生笑道。 “哈哈哈,来,为了我们高中,大家干一杯。”吴书生举杯喊道。 “干杯!”四周之人应和着。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以吴书生这些人为主的。 北堤,众人谈论恩科的倒很少,主要说的都是边防、民生等事。 “你们瞧瞧那边那些人,就好像这恩科的中第已经被他们预定了似的。”一人听到笑声,有些生气的发牢骚。 “咱们哪能跟人家南人比,人家在朝廷有钱有人,谁知道怎么中第的。不像咱们,得凭真本事。”北堤这边有人故意高声说道。 “是啊,而且要不是咱们北人阻挡着北元,哪有他们这般优渥的日子。”有人附和道。 这些人的叫嚷声被朱允炆一行人注意到了,朱元璋饶有兴趣的停下脚步,示意过去看看。不过这只是学子之间的一些争论,因此他们只是观望,并不会因此治罪。须知,朝廷中的文官动不动就言国家危亡、帝王有过,朱元璋都拿他们没办法,这是一个朝代的政治体系,文人协助帝王治理国家,就得赋予他们敢于说话的权力,若因说话被治罪,历史会给与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而与帝王的昏聩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说什么,有没有真本事可以来试试啊,要我说啊,你们还不如赶紧收拾包袱早早回去,指不定省一点钱还能买件衣服。”吴书生讽刺道。 “谁不知道你们有钱,我辈以报效朝廷、造福万民为己任,哪像有些人,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四处显摆,还敢妄称读书人,真是笑话。”北堤有人回击道。 双方众人顿时嘈杂不已,逐渐逼近岸边,看这样子似乎要过河干架。朱允炆摇了摇头,感叹还真是一帮学生党啊,记得现代那些学生似乎就是如此,可笑又可爱。本想陪着老爷子离去,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却发现不管是朱元璋,还是自己的两个媳妇儿,都看的津津有味儿。 “爷爷,此地嘈杂,要不咱去前面转转?”朱允炆轻声叫道,搀扶着朱元璋的胳膊。 “哎,要去你自己去,咱好不容易遇上这么有趣的事儿,还不得看看热闹。”朱元璋嫌弃的打掉朱允炆的手。 “茹儿、馨儿,你们觉得这个有意思吗?”朱允炆怀着疑问来到媳妇旁边问道。 “有意思啊,殿下有所不知,这种文人争辩最是有趣,难得一遇呢。”李茹道。 “嗯,姐姐说的对,尤其这么多人争论,可不常见。”刘馨儿也附和道。 “又没有打起来,,就那么吵吵,有什么可看的。”朱允炆嘟囔道。 “殿下有所不知,文人吵架是不会互殴的,除非双方有深仇大恨。一般他们吵一会儿就要比试,那才是最精彩的,真正有才的都会挥毫泼墨,看到那些花船了没,那里边的姑娘可是在等着这些才子现才,到时候相邀对饮、画舫一夜,结下情缘。”李茹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 “呃,这花船上的姑娘,他们不嫌弃?”朱允炆疑惑道。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人花船上那些姑娘身子都是清白的,卖艺不卖身知道不。要看就看,不看一边儿去,老在旁边叨叨个啥。”朱元璋忽然嫌弃的说道。 “呃!”朱允炆顿时噎住,这老爷子。 众人都看着朱允炆吃瘪的样子,都憋着笑,满脸通红。 “要笑就笑,别憋坏了。”朱允炆也是无奈道。 朱允炆移到二虎身边,悄声问道:“这些姑娘都是清白的?” 二虎一本正经的答道:“回少爷,身子都是清白的。” “孤,我问的是她们既然清白,为何要做此营生。”朱允炆瞪了眼他问道。 “家室不清白,有获罪官家之女,或是无法生计,卖身谋求生路的。”二虎答道。 “哦,这样啊。”朱允炆明白了,如果在现代,她们就相当于陪酒的,甚至于那些头魁就是明星,只不过时代不一样,她们的社会地位也差了许多。 第68章 柳如烟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就要撸起袖子干架。此时一艘大型花船中走出一丫鬟,高声说道:“众位才子,我家姑娘说了,众位都是高才,他日高中均为同僚,如此吵闹有失风范,不如众位才子以文会友,我家姑娘说了,若有锦绣文章打动,她愿与那人举杯共饮。” “哎,看到了没,那是柳如烟姑娘的花船。”有本地书生说道。 “哪个柳如烟?”有外地不知情的书生问道。 “还能是哪个,就是前刑部侍郎柳寒的女儿,柳寒因胡维庸的案子牵连入狱,年长的兄长发配北地军中,柳如烟为救家中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自愿入的红尘。”有人插话答道,说完一脸期待,他可是垂涎已久,可惜自己文才不够,打动不了人家。 “哦,那还真是一善良女子。”有人附和说道。 到正题了,朱元璋腿脚有些酸麻,随从有眼色的赶忙搬来几把藤椅,这老爷子就带着两个孙媳妇坐在草地上观看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看来是不会走了。暗中的护卫乔装打扮,完美的将他们一行人护在中央,二虎带着锦衣卫中的高手贴身保护。 众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只有朱允炆觉得无聊又无事。于是一会儿踢踢小草,一会儿抠抠泥土,甚至还将一柳叶叼在嘴边。 几个花船的姑娘见柳如烟已经发话,她们也都让丫鬟出船喊话,当然了,都是柳如烟先行挑选,谁让人家姿色倾城呢。 “好,既然如烟姑娘说了,那吴某就听从姑娘安排,只是不知道有人敢不敢接?”吴书生似乎就是在等着这一幕,欣喜地说道。 其实这吴书生乃是扬州地界人士,文才的确不低,他的舅舅是扬州知府,父亲乃是苏州督御史,均为进士出身,自小培养吴书生,使得他与刚才身边其他两人并称“苏地三才”。由于出身尊贵,其他两人都以他为首。 “刚到京师就听闻如烟姑娘大名,既然如烟姑娘相邀,那陈某愿意做这个稀客。”北堤这边的领头人陈姓书生傲然道,仿佛胜券在握。 一众书生分别站在花船两侧堤岸,南部这边有人率先开口。 “冬去春来草色青,秦河岸边会挚友。忽闻如烟轻舟过,忙折柳枝登高处。”南部站在吴书生旁边的学子吟诵后,面露喜色,他也是仰慕柳如烟已久,这就是在赤裸裸的展现翘首以盼之情。 南岸之人闻言都不住点头,吴书生也觉得不错,特转头向身边书生点头示意。 北岸书生们轻微思考一番,就马上有人出声。“春回大地恩科开,四方学子赴京来。黄金殿上挥毫墨,只为佳人相对酌。” “好!好!”北边学子齐声叫好,拍手称赞。 陈姓书生也拱手示意,并故意大声言道:“高兄真乃好文采,比起那南人矫揉造作之句强多了。” 南岸这边不时也有人出诗或作词,但都抵不过北岸的恢宏气势。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吴书生站了出来。 “北岸的莫要吵闹,不管你们恢宏也好,我们娇柔也罢,不是都没打动如烟姑娘吗?吴某不才,也作一首词,且望你们来对。”说完不等对方应答,便吟诵起来。 “天恩降,皇榜开。日照紫金金鳞开,铁甲驱狼吞虎,钢刀逐鹿北地。”读完上半阙,吴书生挑衅的看向北岸,意思很明显,够恢宏不? 花船中的柳如烟轻纱掩面,似乎也被这首词所打动,双手轻握,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首望,夕阳红。月撒秦河河波荡,笔墨指点江山,画扇掩面佳人。”下半阙诵完,在场之人鸦雀无声,吴书生自傲的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好!好!好!”一阵安静过后就是雷鸣般的掌声,不仅仅南岸学子,有些北岸学子也不由得拱手示意,人家这词作的确实不错,南北学子的才能差距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 “吴公子词作的极好,在下佩服,不过这治国理政可不是词作的好就可以的。”北岸陈姓学子明知不敌,仍不放弃趁机挖苦一下。 “这个就不牢您费心了,你且边读书边看着,高中之后治不治的了。”吴书生也反击道,这就是再说他自己必然高中,而对方必当落第的意思。 “你!”北边之人性格较为直接,一时无法再说出什么,谁让自己才华不如人,罢了罢了,还是静观,有机会一睹花船如烟的芳容,也是不错的。 可能有人会很奇怪,杨荣怎么没出现,抱歉,这小子侍才自傲,本就出发晚,现在还在路上游山玩水呢,不到开考在即,想必是不会到的。否则以杨公子性格,无论才华如何,他都会认为在场的都是渣渣,且是毫不留情的踩踏。 一时间,无论南岸还是北岸,都在等待着柳如烟的出现,按理说如此好词他日必当被传颂,柳如烟应当会谱曲将其演唱出来,就跟现代专辑一样,这就是柳如烟的专辑,其她花船女姬如要再唱,可是会被人所不齿的。 第70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吴书生不知该怎么说,内心五味杂陈,他想过朱允炆能作出好的文章,却没想到他能作出如此绝句。这不像一个书生所作,倒像是一位伟大的领导者所作,放眼古今,均不放在眼中,那种自信和所向披靡的气势非常人所能及。 不再理会吴书生,朱允炆的高度还看不上跟这些人较真劲,之所以作词也只是在媳妇面前显摆一下罢了。现在他也收到了想要的效果,看李茹跟刘馨儿两人崇拜的目光以及朱元璋惊讶又自豪的表情,他觉得这就够了。 “不知刚才作词公子高姓大名,我家姑娘有请,还请公子移步船上。”丫鬟出来站在船头说道。 一众书生刚从词的震撼中回过神,再次被这声呼唤点燃,他们高呼柳如烟的名字,争相拥挤着,只为有幸目睹如烟容颜。 这时,朱允炆搀扶起朱元璋正准备离开,没想到被当做焦点,见大家看向他那羡慕的眼神,饶是朱允炆见过大场面,也难免内心一阵突突。 李茹、刘馨儿闪着美目盯着他,朱元璋笑的不行,老爷子也是好多年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儿了,身边的侍卫和随从们仿佛便秘似的,就连暗中的护卫也是咧嘴直笑。 完了,这下完了,好端端的我干嘛嘴长呢。朱允炆心中想道。现在是骑虎难下,上船,身边跟着媳妇儿,况且身份摆在那儿,老爷子那关也不好过,而且朱允炆自身也认为明星的八卦新闻太多,他不乐意。 不去,传出去又会被人说是耍流氓,你来参加比拼,还这么卖力的作词,不就是为了能与花船上的姑娘见面吗,现在人家姑娘答应了,你倒好,撒手不管,这在大明可是不行的,相当于玩弄人家姑娘还不想负责,这让如烟姑娘以后怎么混,而且在场如此多的学子,不出一日,京师便能传遍。 朱允炆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朱元璋,希望老爷子能提供点经验,应对应对。 “你看咱干啥,咱又没干过这事儿。”朱元璋老脸一红,不满的怼道。 无奈,见自家老头儿指望不上,朱允炆只好硬着头皮冲船上说道:“这位姑娘,抱歉,麻烦你转告如烟姑娘,在下并无非分之想,所作之词无非是心血来潮,与众学子探讨交流,这个打扰了姑娘,还望见谅,家里还有些事儿,在下就告辞了。”说完就想赶紧溜号。 “哎,等等。”丫鬟喊道,随后提着碎花裙小跑下来,来到朱允炆跟前。 “这位公子,我家姑娘在船中备下薄席,还请公子移步。”丫鬟再次认真说道。 “那个,小姑娘,你看啊,我这边上有老祖父需要照顾,实在走不开。”朱允炆说着搀扶朱元璋的手又紧了紧。 朱元璋瞪了眼朱允炆,把手臂抽了出去,意思是自己惹的骚自己处理,何必拿咱当挡箭牌。 “而且我已经有家室了,这不,你看我这媳妇已经有孕了,你替我谢谢如烟姑娘的好意哈。”朱允炆又把两位媳妇儿拉出来挡。 “这样啊。”丫鬟一时没了主意,正要回去问船中之人意见。 “公子莫要推脱,如烟并无非分之想,不过如烟既然已立下约定,公子文才又独占鳌头,想必也是同意的。现如今公子唐塞不见,如烟自知配不上公子,不奢求公子如何。但如烟虽非大家闺秀,也是清白之身,既然许下这诺言,此生当为公子之人,只求能与公子对饮一杯,至于公子明日何去,如烟绝不干涉,此生当为公子守着这船儿。”柳如烟此时从船中走出,一袭青绿色的丝裙,随着春风轻轻飘荡,玲珑的身体散发着芳香,轻薄的纱巾罩住面容,露出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睛,其中有期盼,有哀伤,有失望,也有一份倔强。 “是如烟姑娘,快看啊,如烟姑娘出来了。” “啊,真的是哎,天,为何作词那人不是我。呜呜。” “哎,天杀的莫公子,竟然对如此美人耍流氓,真不是个东西。” 一时间,周围叽叽喳喳,赞美声、哀嚎声、怒骂声不绝于耳,就连李茹和刘馨儿二人也被柳如烟的美所吸引,被她的话所打动,要不是考虑到自己夫君身份,她们都想加入骂人的队伍。 “去,我跟馨儿妹妹不会介意的,再说家里也空的很,如果喜欢,可以带回来。”李茹看出朱允炆的为难,主动说道。 卧槽,自家媳妇儿是傻白甜吗,哪有给自己丈夫找女人的,可看着周围那一双双冒火的眼睛,明显今天不去是收不了场了。倒是亮出身份也可,这些书生再能闹也不敢阻拦当今皇太孙,可那样一来他的名声可就臭了,耍流氓不说,还以权压人,这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朱允炆无奈的一步步缓慢向着花船挪去,一步三回头,那模样就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样,整的朱元璋嫌弃不已,侍卫随从俱都眼观鼻、鼻观天,不愿去看朱允炆这幅衰样。当然了,为了安全起见,二虎近身跟着,暗中的护卫早已摸清了花船,确认安全。 就这样,朱允炆被老爷子和媳妇儿丢弃了,老爷子是巴不得自己孙子再纳妾,好子孙多多,碍于孙子媳妇在场又有身孕,不好开口。李茹与刘馨儿就聪明多了,她俩了解老爷子的想法,也知晓朱允炆的为人,这一去她们定然会多一个妹妹,要说一点儿都不在乎是假的,可皇家就是如此,今日柳如烟她们可以阻挡,那明日后日呢,还会有张如烟、赵如烟。与其蛮横的阻挡,还不如顺水推舟,这样她们在老爷子以及朱允炆心中也能留下好的印象。再者,从这姑娘的出身以及那双眼睛,同为女人,她俩也能感受到那抹身不由己,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由于今日写的稿在办公电脑上,因为疯子的疏忽未能将第69章节带回,明日必定补发) 第69章 千古绝句 朱允炆也注意到了在场之人的变化,尤其是自己的两个媳妇儿,看向那吴书生都是钦佩,当然了并不会有其他想法,仅仅是对人家才华的认可,那种小迷妹追星的表现让朱允炆感到不舒服,对吗,没错,就是吃醋了。 “不就是作了一首词嘛,又不是啥千古名句,有必要搞得这么众星捧月吗。”朱允炆咬着一片柳叶,不满的发牢骚。 “嗯?”很不好,他说完就被离得近的一些书生听到了。 “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有人已经告知了吴书生。 “在下姓莫。”朱允炆随口说道。 “敢问莫公子,不知师出哪家,想必文才斐然,可否对在下所作之词指点一二。”吴书生很生气,竟然有人说他的词一般般,他定要此人下不来台,不过脸上却未表现出来。 朱允炆何尝不知这是人家找茬来了,本欲不搭理他,却见自家老爷子和媳妇一脸看戏的模样,似乎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也是,人家作得挺好的一首词,你非说一般,有本事你来一首。于是饶有兴趣的说道:“我自学成才。词是挺好,就是语境之中全凭想象,恢宏大气?你可见过北地荒漠、草原,上阙勉强还可以,下阙却有些故意讨好了,还什么秦河佳人,不就是想见那花船中的姑娘吗。” 没脸看啊,人家一首词让你说的一无是处,你倒是作出来一首啊,朱元璋稍稍远离了一些,一副我不认识此人的样子,二女也不好意思。只有二虎站在朱允炆身旁,却也尴尬至极。 “那不知莫公子可否也作一首,让我们大家也学习观摩一番,否则就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哗众取宠。”吴书生不在伪装,他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无赖,将他的词贬的一无是处。 柳如烟本来还在纠结,这吴书生才华自不必讲,主要其为人似乎不怎么样,从词的下半阙就可看出,刻意逢迎讨好她,如此男儿怎能放心。正好听到外面的讨论声,她便从船上的小窗安心观望下去。 “好,那我就来一首,大家别见笑啊。让我想想。”朱允炆说着,认真思考了起来,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想找死,可别怪我啊。 吴书生阴沉着脸,他还真不信面前知人能作出什么绝世名句来,就那嘴角叼着柳叶的吊儿郎当样,一看就是富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不是看他华服加身、随从孔武,或许是京师某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他早就让人扔河里去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扁伟人的杰作脱口而出。 只是短短的开头,众人都闭上了嘴巴,就这么几句,描述出来的恢宏大气可不是吴工资那些词句可以比拟的。 朱元璋也是看向朱允炆,他虽然文才不怎么样,但当了多年的皇帝,手下那帮官员可都是真材实料,好的词句他写不出来,却可以听得出来。就朱允炆这几句,那可是大家风范,绝无仅有。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柳如烟浑身颤抖,这副景象虽然壮丽,可他兄长正在经历,这种严寒的环境,一个南方人怎么能受得了,不知道还活着没。 众人都悄无声息,就连旁边做生意的小贩也都停止了喧嚣,他们都从朱允炆的词句中感受到了那天然的大气,那争锋的冰雪山河,以及阳光照射下的璀璨。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好,哈哈,好一个只识弯弓射大雕。”这次出声的是朱元璋,元朝不就是起源于成吉思汗铁木真吗,在自己孙子这,竟然都只是个弯弓打鸟的,哈哈,这形容的好,老爷子异常高兴。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首词作罢,朱允炆想到了大明开国的先烈们,在场的众人内心都无比火热,是啊,秦皇汉武又怎的,唐宗宋祖又如何,如今大明丝毫不逊于他们,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哪一点是他们能做到的,硬生生在洪武爷的带领下,打下了这大明江山,洪武爷、徐达、李文忠、蓝玉、李善长、刘伯温等等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只看今朝。 忽然,花船上想起一阵轻拍的掌声,这是柳如烟。随后众学子都反应过来,无论北岸或是南堤,都由衷的发出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赶忙找来笔墨,撕下衣衫,就要记下这千古绝句回去慢慢思索,生怕遗忘。 朱允炆回过神来,向着四周拱手示意。二虎此时一改之前的尴尬不自然神色,护卫在朱允炆身旁,犹如一头斗胜的公牛般满脸傲然,仿佛这词是他自己所作一般。 “怎么样,吴公子,我这首词如何?”朱允炆笑着问面前目瞪口呆的吴书生。 第71章 真要命啊 上得船来,花船很大,二虎与丫鬟留船外,主室中只有朱允炆与柳如烟二人。 柳如烟纤纤玉手轻捏酒壶,斟满美酒,缓缓落座。道了声“公子请”后再无其他动作。 朱允炆略显拘束,毕竟他这是第一次来这种烟花场所。粗略打量一番,闺房之中整洁有序,床帏、纱帐青色粉色居多,简单的陈设,唯一瞩目的就是柜子上放着的弦琴。 “柳姑娘,实在抱歉,我确实不知能给你带来如此麻烦,要不然我真不会与那书生们争的,刚才姑娘说一生为我守船,是开玩笑的。”朱允炆讪讪道。 “莫公子,如烟在入风尘前也算是官家女子,入了这花船,也只凭手艺赚些钱财,知晓公子看不上,但守着船儿确是真的,如烟不是那种移情别恋之人。”柳如烟冷淡的说道。 “你到底要什么?说,这里再无其他人。”朱允炆看对方的态度,也就明白了,这姑娘必然是有事要自己做。 “公子慧眼如炬,小女子果然没看错。只是我本不愿如此,奈何没得选择。如若公子能帮我,如烟愿为公子做任何事情。”柳如烟道。 “说说,到底何事?”朱允炆直奔主题问道。 原来,在柳家没落后,家产被炒,丧失了生计来源,带着病倒的母亲和尚小的弟弟,她们住无居所,也幸得是在京师,天子脚下,尽管有人对其起过心思,也碍于各方面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但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为了家人,柳如烟如外界所传,主动入了这花船,凭借着倾城容颜和弹得一手好曲受到欢迎追捧,也算是为母亲和弟弟撑起一个定居之地。 随着近年来那些案子的影响力降低,垂涎她姿色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这花船已非安全之地,如真心有人待她,倒也不错。可柳如烟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她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自己一个罪臣之女,一般人躲避都来不及,更别谈娶她作妾,无非就是玩弄她,等玩腻了再被人像垃圾一样扔掉,到时等待自己的将是生不如死。 所以,柳如烟才借着本次恩科,寻找机会。如果她看中的人能够高中,那么她自然也就安全了。试想,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你入了如烟姑娘的花船,他日高中,就算不能给她名分,但起码也不能抛弃人家,毕竟陈世美的戏可是广为人知的。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我对不住姑娘了。”朱允炆施了一礼,真诚道歉。 “不怪公子,说起来也是小女子做的不对,以这种方式来换取公子的庇护,只不过如烟不要求什么,只求公子他日高中,能够庇护一下家人即可,勿让我娘与弟弟遭受欺凌,如烟会自己离开,绝不拖累公子。”柳如烟似乎是怕朱允炆拒绝,近乎哀求的说道。 “如烟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参加恩科的,万一我不参加呢,你岂不是计划落空了,再者说了,就算我参考,你就这么肯定我能高中?”朱允炆打趣道。 “公子说笑了,以公子之大才,若不能中,还有谁能中第。实不相瞒,家父在世时也谈论过恩科之事,中第的文章小女子有幸听过一些,俱不如公子这般惊艳。至于公子说的不参加恩科,那想必公子非寻常官宦人家,小女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柳如烟分析道。 “好一个聪慧的女子。”朱允炆心中想道。随后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主要是朱允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有些尴尬。 柳如烟轻抬玉臂,缓缓解下面上的纱巾,朱唇轻抿、面容白皙,这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展现在朱允炆面前,尽管前世见过许多美女,那都是化妆或者整容的,如此淡妆素颜的真容,直看的朱允炆心跳加速。怪不得柳如烟急切寻找庇护,长成这样,本身就很危险啊,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红颜祸水。 柳如烟见朱允炆半天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长相没能打动对方的心,于是美目流转,偷瞄了一眼他。才发现朱允炆呆愣愣的盯着他,嘴角似是口水流出,没错,就是口水。本来还内心有些厌恶,这人与那些人有何不同,还不是垂涎自己姿色,亏得先前在船下装出一副正直模样。 不过仔细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清纯的,没有其他人那种浑邪的目光,眼睛是心灵的门窗,见过了太多世俗的柳如烟从朱允炆发呆的眼神中看到了欣赏,是一种人对美好事物的本能喜欢,并未夹杂其他东西。至于流口水,或许是这人的一个习惯!不得不承认,看到他能欣赏自己,柳如烟心中还是很开心的。如此想着,柳如烟轻声叫道:“公子,公子,莫公子?” “嗯?啊,哦,不好意思啊,是你长得太美了,把人看呆了。”朱允炆回过神来,倒也不作,直白的说道。 “噗,公子你还真是,异于常人。”柳如烟听得朱允炆的回答,忍不住掩嘴轻笑。要是其他人如此说,她定以为对方是在耍流氓,从朱允炆口中说出,她却没有被侵犯的感觉。 “还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啊。你收一收啊,我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态,你这么一笑,我又心跳加速了。”朱允炆不着边际的说道。 “呃,是如烟,噗,咳,失态了,公子~见谅,噗。”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柳如烟再次忍不住发笑,努力保持着不漏齿,可着实忍不住。她自从家中变故后,从未如此开心过。 “好了,咱们说点正事。既然我已经上了你的船,那肯定会负责的。你先不要着急,收拾一下行李,我先安排你们住下,等恩科过后我再给你们安排一个去处,到时候看你意见。当然了,我不是图你什么,毕竟也算是相识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朋友帮忙,是不需要你报答的。”朱允炆正色道。 柳如烟迷人的眼中噙着泪水,不知道是笑的还是感动的,因为从来没有人把她当作朋友,充其量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好了,我就先走了,你安心等我消息。外面那个是我的人,到时候他会来接你。”朱允炆说完,就转身走出船舱。说实话,再待下去他还真怕自己不愿意出来。 柳如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唇轻咬,内心放松了许多,同时又有一丝失落,她先是无奈的认命,有拿自己交换的意思,而现在她庆幸朱允炆没有碰她。可为什么会有一种失落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忽然,她起身跑出船舱,站在船头冲已经下船的朱允炆喊道:“公子,我等你!” 朱允炆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快步离去。真是要命啊。 第72章 变脸的李景隆 回到宫门口,朱允炆顿住身形,小声对二虎说了什么,二虎领命而去。 回到宫中,朱允炆陪着刘馨儿用了晚膳,二人说了些夫妻之间的私房话,当然了,大多都是朱允炆在解释今天怎么回来了,按照众人的想法,今晚朱允炆是会留宿花船的。 吹嘘自己深明大义,怎么正直,怎么拒绝,倒是逗得刘馨儿笑魇如花。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刘馨儿借口累了要休息,催促朱允炆去了东边。 李茹也对朱允炆回宫吃了一惊,同时心里窃喜,朱允炆晚上不住花船,来自己这里,意图当然不用想了。 朱允炆有些累,今日又是春游,又是斗诗,早已困乏。吩咐下人准备了热水,在李茹的娇羞中,二人再次同盆共浴。为了满足李茹的好奇心,朱允炆一边沐浴,一边又将今日的事重复了一遍,直听得李茹痴笑连连。 热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贴在柔滑的香肩上,看着自己这位正妃期待的眼神,朱允炆大手一揽,将其环腰抱起,走向床帏。 曹国公府,李景隆正在饭后喝茶,自从上次他给淮西武将们出了主意后,在这群人中的社会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许多,那些老头见了他都是亲切的关怀“小李子,吃了没?大爷请你喝酒。”同辈的见了他都是热情满满“哎呀,大兄弟,听说醉花楼来了头牌,走,我请客。”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狗嫌猪不爱的情况。 据说现如今这些武将们统一都认为李景隆就是他们的“诸葛”,但凡有事儿拿不定主意的,都得上门问询一下这位‘高人’的意见。 “北国风光~,千里雪飘~”李景隆躺在藤椅上,品着香茶,有丫鬟为他捏着肩膀,正在哼唱着今日的新曲,时不时的摸一摸丫鬟的小手,说一说俗不可耐的段子,当然是没有被老婆邓氏听到。 此词听说是位赶考的大才子所作,这首词被花船的柳姑娘谱了曲,短时间就被传唱开来。最喜欢这首词的还是淮西勋贵们,他们虽然不懂其中深意,但据说这是写洪武爷和他们这些开国功臣的功绩,胜过历代开国帝王。 “也不知是哪位书生所作,明日定要抓紧打探一番,最好能接到府中来住,这样的大才必然高中,提前搞好关系准没错。”李景隆心中想着。 “老爷,锦衣卫指挥使来了。”管家来报。 “嗯?这都快天黑了,他来干啥。有请,算了,还是我去。快些,把这好茶给我撤了,就剩这么点了。”李景隆吩咐道。 “哎呀,虎大人,李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你们都不长眼吗,虎大人跟咱啥交情,用的着拦吗,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李景隆热情的到门口打招呼,转脸又佯装发怒,对着下人骂道。 二虎头皮发麻,这人着实脸皮厚啊,上次、上上次他来,记得李景隆也是这样说的,弄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曹国公客气了,咱们借一步说话。”二虎不苟言笑道。 “好,管家,上茶,把老爷我珍藏的那壶龙井泡上。”李景隆带着二虎进门,边走边喊道。 “快,快。”管家听到李景隆的喊声,吩咐丫鬟收拾的更快了,在他们进来院子前就把李景隆喝着的好茶收了起来。 待管家泡好茶水后,二虎看了李景隆一眼,李景隆示意管家带着服侍的下人全都离开。 “虎老弟,说,啥事儿。用得着老哥我的,我绝不含糊。”李景隆道。 “曹国公,是这样的”二虎刚开口。 “停,我说老弟,咱都这么熟了,别动不动就喊曹国公,那是对外人的,你直接叫老李就行了,哈哈。”李景隆拍了二虎一下,笑呵呵的说道。 “好,是这么个事儿,殿下那边”二虎也没有听李景隆的建议叫老李,而是直接说事儿。 “这是殿下的意思?”李景隆问道。 “您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会假传旨意。”二虎不高兴的回道。 “不是,兄弟莫要误会,我是说这是殿下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给殿下进言的。”李景隆问道。 “这个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殿下回宫前叫我传的话。”二虎道。 “好好,明白了。来来,喝茶喝茶。”李景隆招待道。 “哎,我说管家,准备些饭菜,再把老爷我那好茶拿出来,让你泡好茶,你这泡的啥呀,这茶岂能用来招待我兄弟。”李景隆叫嚷着,冲闻声进来的管家眨眼道。 管家赶忙下去准备,同时心里诽腹‘一会儿收,一会儿又拿出,老爷这唱的是哪出啊,变脸真快。’ 二虎正好一天还未吃饭,早都饿了,眼看这会儿街上也没几家开着的饭馆,主要大多都被学子占据。也就不再客气,与李景隆闲聊着,等待吃饭。 第73章 李景隆挨打了 二虎吃饱喝足后,却不见离开。 “兄弟这是还有何事?。”李景隆笑问,一副热情真诚的模样。 “殿下让我陪着你,跟那姑娘说的是见到我再离开船。”二虎老实答道。 李景隆收起笑容,苦着脸,叫来心腹吩咐道:“你现在立马去找一下秦河上的容妈妈,告诉她,柳如烟那艘船让她重新招人。” “是,老爷。”心腹就要离开。 “等等,我加件衣服,跟你一起去。”李景隆一想到这事儿是朱允炆吩咐的,万一手下办事毛躁,惹恼了那姑娘可就不好了。 李景隆事宜二虎他们稍等一下,来到房前,耳朵贴在门上静听了一下,后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邓氏在床上躺着,似乎睡着了。李景隆打开衣箱,拿起一件毛裘。 “你要去哪?”邓氏不知何时坐起,盯着李景隆冷不丁的发声。 李景隆手一抖,差点被箱盖砸到。“娘子,还没睡啊,哈哈,这不刚锦衣卫来了嘛,托我办点事儿,我出去一下哈。” “锦衣卫托你办事儿?你咋那么大能耐,你给老娘说,是不是要去见哪个狐媚子。”邓氏撒泼道。 “哎呦,我的姑奶奶,这话可不敢再说,什么狐媚子,现在那是柳姑娘。”李景隆听到邓氏叫骂,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着急说道,那二虎可就在院中等着呢,万一听到就不好了。 “看,我就知道你要去烟花之地,哎呦,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爹啊、公公啊,你们要是有灵,就管管这个不要脸的。”邓氏哭诉道。 “好了!说人话你听不懂是,爷们我是要去办正事,你再这么无理取闹,看我不家法伺候。”李景隆唬道。 “你还家法,好,李景隆,今天你要不用家法,你就不是李家男儿。我跟你拼了。”邓氏一边哭嚎道,一边朝着李景隆扑去,屋内一时间热闹非凡。 等候在门外的心腹听得里面的动静,知道自家老爷又打架了,于是乎也不着急,席地坐在院中等候,似乎这种事儿已经见惯不怪了。 倒是二虎,长大嘴巴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看李景隆家的下人好像都跟没听到一样。 过了一会儿,屋内战火平息,这是李景隆妥协的结果,他悄悄告诉了邓氏要去办的事,不过挂的是二虎的皮,正好二虎还在门外等候,邓氏也就信了,随即看着李景隆脸上自己的杰作,又懊恼的不行,眼里泪水打转,急忙找来药水替他涂抹。 李景隆夺过药水自己涂抹道:“好了没事,不哭啊,你快去找来面巾。”因为他的脸上又添了几处色彩,使得他英俊的面相有些扭曲,这还怎么见人。 “小五。”李景隆打开门,捂着一块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老爷您吩咐。”心腹小五从台阶旁边的花盆下钻出。 “去账房支些银两带上。” “好的,老爷。” 一时无话,出得李府,上了马车后,二虎实在忍不住问道:“那个,李哥,你跟贵夫人打架了?” “没有啊,笑话,你问问我那夫人,她敢吗?爷们是屋里黑,碰倒了柜子,花瓶碎了,这不,把脸伤着了。”李景隆熟练地答道。 “哦,那就好。”二虎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应和一声。但心中却暗道‘明明打架了,还不承认,看来传言不虚,这李景隆的老婆是真厉害。’ “兄弟,这事儿千万别说出去啊。”忽然,李景隆无厘头的说了一句。 “嗯?啊,放心放心,我们锦衣卫其他不会,就是肚子里秘密多,放心。”二虎回应道。 “对了,我刚想问你个事,差点忘了。你说那姑娘叫柳如烟是吗?”李景隆转移话题道。 “是的。”二虎答道。 “是前刑部右侍郎柳寒的家眷吗?”李景隆又问道。 “对,怎么,您知道此人?”二虎问道。 “听说过,此前柳寒因罪入狱,据说他女儿被迫落入花船,因为身份特殊,又长的好看,在京师一时引起不小的轰动。”李景隆说道。 晚上街上人少,说话间,马车已出城门,守门的值班也认得李景隆的马车,但还是尽责提醒莫要过了关门的时辰。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秦河边,此地到了晚上甚是热闹,各花船上灯火通明,叫好声、劝酒声、尖叫声混杂一起,不断有人上船、下船。典型的京师红灯区。 与其他船只的混乱不同,停靠在一处的几艘大船,显得有序多了,琴声、喝彩声倒是有,但不是那种乱喊乱叫。显然,这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才可以逛的。 柳如烟所在的那艘船就停在此处,此船今日甚为安静,柳如烟今日拒绝接待来客。但此时船上却有一位不速之客,他们正在跟花船的容妈妈聊着什么。 第74章 本公爷口味会这么重? “容妈妈,想必你也清楚我来此的目的,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一师爷模样的人一边吃着桌上的鲜果,一边说道。 “大人,您也知道,如烟性格执拗,我也管束不住。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如此嘛,嗨,也就是耍耍小性子,哪有什么书生愿意出这个头,再说了,就算有些小麻烦,这不是有上面的大人呢嘛。”容妈妈讨好的缓和道。 “哼哼,再小的麻烦也是麻烦,大人不喜欢有麻烦。跟我耍心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替她制造机会。” “哎呦,大人息怒,我哪敢啊,这是一点心意,大人莫要嫌弃,待会儿我让姑娘上来陪您。”容妈妈弯腰赔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有些不舍的放在桌上。 “嗯,我也就是来警告你,多劝劝那位,不要成天想着不可能的事儿。”此人用眼瞟了银票上的面额,从容的装入袖中说道。 “是是,我一定好好劝说。那大人,您稍等,我这就给你叫人去。”容妈妈说着就退出了房间,关上门后深呼了一口气,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 李景隆与二虎一同来到船下,小五带着银两跟在二人身后。上得船来,有接待的姑娘已经迎了上来。 “哎呀,爷,您可是好几天没来了,奴家都想你了。”一女子扭着小腰贴身上来,抱着李景隆的胳膊就撒娇。 “哎呀,快把手放下,姑娘你认错人了。”李景隆慌忙拒绝道。 “哎呦,公爷,这可就是您没良心了,奴家自从服侍您,你身上的味道人家都记得,再说了,爷您英俊挺拔,走起来虎虎生风,可是迷死人了,人家不会认错的。”女子撒娇道。 这下轮到二虎惊讶了,李景隆蒙着脸,这姑娘是咋认出来的?要说李景隆确实身材魁梧,在人群中也好辨认。不过,听这姑娘的意思,老李是这的常客啊,那会不会跟如烟姑娘。二虎不敢再想下去。 “二虎兄弟,你可不要误会,咱老李虽然爱玩,可也分利害,那如烟姑娘本就是卖艺不卖身,再者身份又特殊,咱躲都来不及,不行你问问春桃。”李景隆看二虎不太友善的眼神,立马知道他想歪了,急忙解释道。 “看,人家就说是您,亏您还记得奴家,呜呜,好感动。”春桃一瞬间眼中含泪,似乎真是感动的不行。 “哎呀,你快跟这位说说,爷每次来是不是都找你。”李景隆顾不上跟春桃扯皮,急着澄清道。 “是啊,公爷来此,一直都是我在伺候,如烟姑娘是不接客的,人家清高着呢,只卖艺不卖身。”春桃也觉察出李景隆的着急,老实说道。 “哎,还是我们春桃好。给,爷赏你的,等爷办完正事再跟你好好叙旧。”李景隆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随手扔给春桃,把这姑娘乐的直抛媚眼。 “春桃,春桃啊,你在这里干什么,叫上秋月快去楼上。”容妈妈这时从船梯上下来,看到春桃就喊道。 “人家不去,妈妈你安排其他人,公爷来了,人家要陪着公爷。”春桃说道。笑话,这曹国公可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对她们这些风尘女子也好,而且人也英俊,要不是自己干这行不可能,她都想嫁给李景隆了。 “呀,公爷来了,那好,那你就陪着公爷,我找其他人。”说着就叫来秋月带着另外一女子上去了。 “容妈妈,开一间雅间,然后你也来。”李景隆道。 “啊,公爷,您还真是,那您稍等,让奴家化化妆容,打扮一下。”容妈妈难得露出娇羞的神色,扭捏答道。 “额,不用,不用,你误会了,我是说找你有正事儿,咱们先聊正事,完了您忙您的,春桃陪我就行。”李景隆急忙说道,我擦,本公爷口味会这么重?这容妈妈没安好心,这是要恶心死我啊。 “哦,那您先上,春桃扶着点公爷,我这就来。”容妈妈也明白自己理解错了,不好意思的说道,同时也有些失落,唉,容颜已逝啊,想曾经,她也是红极一时的头牌。 备上酒宴吃食,李景隆拉着二虎坐下,春桃倒酒伺候着二人,等着容妈妈来。 “你别皱眉了,这地方的女子都不容易,来一次不得给人家增加点收入,再说这样也好谈事儿不是。”李景隆看出二虎的不满,说道。不过心里确实暗道‘怪不得朝廷没人搭理你们,一帮直脑子玩意,这事儿又不能明着办,否则朱允炆也不会找他了,直接一道旨意不就完了。既然暗地里办事,那就得跟人家先打好关系不是。’ 春桃也注意到了二虎,不过对他却没有什么好感,就像李景隆说的,她们的确都是被生活所逼,不然谁愿意整天卖笑,还是公爷好,虽说她们身份低贱,却也疼惜她们。 容妈妈这时敲门进来,站在李景隆旁边。李景隆笑着示意其坐下,一点儿也没有嫌弃的感觉,容妈妈也不推诿,看了眼旁边的二虎,缓缓落座。 第75章 引蛇出洞 “容妈妈,实不相瞒,今夜前来还是有事相商,如烟姑娘近来可好?”李景隆说道。 “公爷见谅,如烟姑娘近来身体欠佳,暂不弹曲儿。”容妈妈听到李景隆也是为柳如烟而来,一时摸不准目的,便搪塞道。 “哦,不,我不是要她弹曲,就是随便问问,再说了,我哪次来让如烟姑娘弹过曲子,是,哈哈。”李景隆笑着说道。 “那倒也是,公爷您就怜爱我们春桃一人,可把其他姑娘们都羡慕坏了。”容妈妈也是老油条,跟着说道。 “容妈妈,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想要替如烟赎身,你看需要多少,你开口便是。”李景隆道。 “这个。”容妈妈也没想到李景隆竟然是为了给柳如烟赎身而来,一时间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容妈妈不愿意?你放心,如烟姑娘的赎金,我多付给你,而且你这花船我也给你修一修,刚我看有些地方都破旧了。”李景隆胸有成竹的说道,做花船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嘛,容妈妈面露男\\u003d难色,还不是想多要点银子。 “公爷误会了,您出手向来大方,也替我们这些人着想,定不会少给的。只是这事儿奴家还真做不了主。”容妈妈道。 “哦,这是为何?你船上的姑娘还做不了主。”李景隆也是疑惑问道。 容妈妈看了眼二虎跟李景隆,说道:“公爷,您们都是大人物,自然不会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活,虽说这船是我的,可做这门生意也得要朝廷管束不是。奴家其实也不忍心如烟姑娘一直流落下去,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话不多说,容妈妈也没有那个胆量说什么消息,只得稍微提点道。 李景隆与二虎已然听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暗中使绊子。不再为难容妈妈,表示自己会处理。容妈妈赶紧道歉后离去。 “走,咱们去会会这些人,你不要出面,暗中观察即可,我看看到底是谁在京师敢如此猖狂。”李景隆道,此刻他已经决定要管这事儿了,不说这事是皇太孙交代的,就算没有皇太孙这档子事,他也要看看,是谁在为难这些可怜的女人。 来到柳如烟门口,李景隆停住脚步。“如烟姑娘,在下受人之托,前来相助姑娘,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小女子无需帮忙,这位老爷还请回。”柳如烟不知来人是谁,冷冷的拒绝道。 李景隆也不再叫门,就在门外等待,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前来叫门,就不怕背后那人不出现。 果不其然,一会儿一中年男子带着几人往这边疾步行来,正是那前面与容妈妈谈话之人。 “我说你是什么人呐,如烟姑娘不见客,赶紧离开。”男子不客气的说道。 “哦,是吗,我还想问你是何人呢,如烟姑娘见不见客那是人家的事,看你这打扮,应该也是客人,如何管得了人家。”李景隆道。 “我看你是皮痒了,你管我是谁,实话告诉你,这柳如烟见不见客,那还就是我说了算,识相的赶紧滚,老爷我就什么也没发生。”男子不耐烦地说道,他也是留了个心眼,见李景隆衣着华丽,一时捉摸不透,否则早命人动手了。不过看他脸蒙布巾,想来也是不敢真面目见人,心中又安定不少。 “呵呵,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呢,你是第一个。”李景隆笑道。 “也罢,既然如烟姑娘不见客,那我就不打扰了,不过嘛,咱俩聊聊可好?”李景隆道。 “你到底是何人?”男子脑子转的也快,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眼前之人是故意引他过来的。 “你别管我是谁,你就说能不能好好聊聊。”李景隆丝毫不理会男子,笑话,一个小虾米也配问询他堂堂国公。 “既然阁下不愿说,那就别怪我无礼了,动手,把他给我扔下去。”男子阴沉着脸吩咐道。 几个随从听命行事,立马围了上来。 李景隆面色不改,身后小五正准备出手,他伸手挡下,如此好事他怎能让别人动手,亲自出手保护皇太孙的女人,这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 虽说打仗不行,但到底是武人出身,武艺底子还是很扎实的。只见李景隆欺身上前,一个侧身躲过攻来的一人,一肘将其打倒。 这时旁边有人直攻他面门,李景隆左手一把握住那人攻来的拳头,右手快拳出击、直捣面门,那人被击飞出去,倒地呻吟。 这时那为首的男子慌了,他没想到这人这么能打,轻松撂倒他们两人,剩下两名随从想来也不是对手,事已至此,只得拼一把了,他暗中拿出一把匕首藏在袖中。 李景隆不停顿,快步上前,两名随从硬着头皮一同攻来,只见李景隆脚下发力,猛地跃起,双腿弯曲,等到近了才直踢出去,命中两人面门,两人飞了出去,直接晕厥。 李景隆落地,拍了拍衣服未曾染尘的下摆,装逼的缓步上前。 忽然,那男子等到李景隆走近后,猛地一刀刺出。李景隆也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猖狂,天子脚下取人性命。须知在本朝,杀人那可是重罪。 急忙向后闪躲,那人见逼退李景隆,再次发力猛地袭来,这一刀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秒就妙在李景隆此时重心不稳,没法闪躲,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不是。 眼见就要刺中,突然李景隆身后跃起一身影,直接越过李景隆头顶,一脚踹出,男子瞬间被踢飞,出手的是小五,这才是高手。 李景隆被扶起来,怒发冲冠,妈的,差点阴沟里翻船,上去就是一顿输出,直踹的那人趴在地上不再挣扎,要不是二虎怕踹死了没线索,上来拦住,估计那男子就交代在此地了。 第76章 京师府尹 容妈妈早就注意到这边了,只不过一直躲着未出面而已,她内心还是很希望李景隆解决此事。李景隆问清此人具体在哪个房间后,就与二虎进入该房,小五扛着那男子,扔到房中,随后站在门外。 他们都在等,因为此人只是个小角色,不出意料的话,他的那几个随从此时已经将这边发生的事报给了他们的主子。 几个随从拳脚不行,效率倒是很快,约摸一刻钟后,他们带着一群人急匆匆赶来。不等他们询问,就有船上之人指向李景隆等人所在的房间。 “哐”,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大人,就是他们。”先前挨打的随从指着李景隆道。 “嗯?此人怎会如此熟悉,虽然遮住面容,可似乎在哪见过。旁边那位,啊,那不是锦衣卫吗,麻烦了。”为首之人心中暗道。 “赵大人,这些歹人大庭广众之下行凶逞能,快把他们抓起来。”躺在地上的男子此刻叫嚣道,看得出来他与来人似乎很熟络。 “原来是赵文华赵大人啊,怎么,赵大人这是替他出头来了?”李景隆不满的质问道。 “下官见过曹国公,见过虎指挥使,刚有人来报官,言说此地发生斗殴,大人也知道,最近恩科在即,京师治安之事多得很,下官不得不尽心啊,却不曾想到是二位大人在此,想来怕是误会。”京师府尹赵文华说道。 “好说好说,赵大人也是职责所在,不过斗殴之事确实存在,我们是受害方,这点赵大人可以问外面那些船上之人,这行凶之人已被我捉拿,赵大人可以带走,不过我有几个问题,还请赵大人解惑可好?”李景隆不冷不热的道。 “你们带上此人,先出去。”赵文华吩咐道。李景隆并未阻止他带走那男子。 “公爷,虎大人,您二位想知道什么就问,职责之内,下官知无不言。”赵文华也不怯场,直接言道,他有他的骨气。这点倒是出乎李景隆意料。 “这花船上有位柳如烟柳姑娘,赵大人可知晓?”李景隆道。 “下官知道,前刑部侍郎柳寒之女。”赵文华道。 “那赵大人可知,这柳如烟赎身却由不得自己,也由不得花船的老鸨,还得有些人同意才可。”李景隆又问道。 “此事下官听过一些,了解的不深,二位大人见谅,这不在下官职责范围内,青楼女子,本就由教坊司直管,她们的事宜,有花船老鸨和教坊司对接,下官无权干涉。”赵文华道。 “赵大人,不管这事是否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我只问你,刚才那人是谁的人?”二虎听说了这么多,事情还没进入主题,直接问道。 赵文华眉头皱了皱,他叫一声虎大人其实是尊重二虎,严格意义上来说,锦衣卫是没有官衔的,对方如此不客气的发问,让他感觉很不爽,老子是朝廷命官,你一个家奴嚣张什么,这又不是在你的诏狱。其实也不怪二虎直接,他平时审问的基本都是官员,职业习惯而已。 见此情景,李景隆暗骂赵文华的同时,也有些生气,说道:“赵大人,你要知道,虽然我们没有实权,对你的职责也无权干涉,不过锦衣卫暗中调查,相信只要有牵连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你明白吗?” 衡量一番,赵文华说道:“此人是刑部侍郎钱书庭的管家。” “怪不得不认识我,原来是新来的,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李景隆接着问道。 “我与刑部一直存在业务上的往来,与钱书庭经常打交道,他的管家有时候跟在他身边,所以认识。”赵文华道。 “那他为何阻挡柳如烟赎身,这二者似乎没什么牵扯。”李景隆又问道。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下官只是与他相识而已。”赵文华道。 “相识就值得你京师府尹大晚上亲自出动来抓人?”二虎插话问道。 “虎大人,恕在下无礼,你虎大人不也晚上亲自出来办案吗,怎的,有人报案,且说是刑部侍郎的人,人家是我的上司,我不得亲自跑一趟,这没有什么问题。”赵文华讽刺道。 不等二人作出反应,赵文华接着道:“二位爷玩着,下官还有事务在身,就回去了,人我会带走,毕竟这是我的职责。” “好,赵大人慢走,不过要好好审审,刚才可是动刀想要我的命啊。”李景隆冷冷道。 赵文华脸色一变,告退离开。 “虎兄,你看这,唉,县官不如现管,别看咱挂着国公的爵位,人家不鸟你也没办法,谁让咱手里没啥实权呢。”李景隆苦笑道。这是在说尽力了,你一个有实权的锦衣卫都没办法,皇太孙可不能怪我。 “无事,我这就回去禀报殿下,你我尽力了,至于接下如何,殿下做主。不过你这随从我看身手不凡呐,为了柳姑娘的安全,可否借用一下。”二虎道,刚才小五那一脚,看似平常,可二虎这种常年刀尖上行走的人知道,那是真正的高手。 “好说,好说,呵呵。”李景隆笑着答应,心中实则郁闷不已。 看着这三拨人都尽数离去,容妈妈才现身,此时已是深夜。她思索一翻,便进入柳如烟房间,将刚才发生的事儿尽数说了一遍。 “如烟,他们都走了,你说那莫公子到底是何人,竟能让曹国公给他撑腰,说不准你这事儿还真有转机。”容妈妈道。 “他啊,我应该知道他是谁了。”柳如烟想到那个当天落荒而逃的公子,嘴角轻笑。当时她没注意,事后仔细回想,才想起那公子的侍卫似乎在哪见过。 “是谁啊?”容妈妈问道。 “到时候妈妈自然会知道的,好啦,快睡,都这么晚了,熬夜对皮肤不好哟。”柳如烟哄道。 “哦哦,那我不问了,我得赶紧去睡觉了。”容妈妈道。看柳如烟没事,似乎心情很不错,她也就放心了。谁管那公子是何人呢,总不可能是皇上。 容妈妈走后,柳如烟心里想着那个公子身边的人,似乎就是当年来他家带走他父亲的人, 对,没错,那人就是锦衣卫,而且职位似乎还很高,否则当年他父亲也不可能跟此人对话,须知父亲乃是刑部侍郎。 那能让此人充当侍卫的,这世上还能有谁? 第77章 你对我有敌意 次日, 二虎与李景隆相约早朝散去后再跟朱允炆汇报此事。 “殿下,属下与曹国公一同前往,却遭遇阻拦。”二虎将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汇报,期间李景隆也插话,当然对于打斗一笔带过,多说反而适得其反,这就是李景隆聪明的地方。 朱允炆也有些惊讶,他放下手中的糕点,看不出喜乐,只是在翻阅着早朝收到的那些奏折,时不时的批改。 有内侍点燃一根熏香,已是春天,京师回暖的很快,蚊虫复苏。李景隆二人就这么站在殿中,闻着熏香的味道,看着朱允炆眼前的折子一本本的变少,李景隆忍不住了。 “殿下,臣无能,没能办好殿下交代的事,不过臣已派人暗中保护柳姑娘,确保其安全。”李景隆跪地说道。 朱允炆停下手中的动作,合上折子,用手示意内侍出去。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自从了解明朝历史后,尤其是朱棣对内侍的贿赂历史,他与人谈事的时候都不让宦官在一旁听。 李景隆知道这是要跟他们谈事情了,幸好昨晚派小五留在那里了,想来皇太孙不满就是在此,他们先前只是说事,并未言及如何保护柳如烟。 “赵文华这个人如何?”朱允炆思索后问道。 “殿下,这人是从地方干起来的,以前在河南一地任知府,后被调任京师府尹,主管京师治安。”二虎答道。 “这人我也知道,倒是有些能力,只不过人比较轴,所以多年不升不降,一直在府尹的位子上。”李景隆说道。 “他是否与柳寒有什么过节?”朱允炆问道。 “没有,臣记得当时他与柳寒是上下级关系,此人直性子,倒是给柳寒找了许多事儿,可二人私下关系也算融洽,并未听闻有什么私仇”李景隆答道,他在朝中时间很长,这些官员之间明面上的事儿也甚为了解。 “他应该知道一些东西,二虎,你拿着孤的旨意,去调查一下柳寒的事,孤觉得没那么简单,当时孤记得吕昶都跪地逼皇爷爷,皇爷爷气极也才对其腿部射了一箭,并未要他性命,孤记得昨日回宫途中闲聊,你说柳寒是因为胡维庸案,反对废除宰相被牵扯的,这不太对劲。”朱允炆大脑运转,仔细思考后吩咐道。 二虎领命而去。 京师府尹衙门,赵文华一如往日,安排手下人的工作。二虎在出示腰牌后进得府衙。 “赵大人,咱们又见面了。”二虎冷着脸说道。 “虎大人,不知来府衙有何贵干呐?”赵文华见是二虎,心中了然,但仍故意问道。 “赵大人这记性,昨晚不是带回来一人吗,这就忘了?废话不说,我是奉命前来查案,需问询赵大人一些问题,还请赵大人配合。”二虎也不再废话,掏出手谕直接说道。 赵文华看到二虎手中的令牌,朝其施了一礼,当然是对那道旨意,而非二虎,然后作出请的动作,二人进入府衙内堂。 “虎大人,有什么事你就问,不过赵某事先言明,昨晚那人今早就被放了,你与曹国公并未受伤,反而对方几人受伤颇重,审过了,言明是因花船女子发生纠纷,人家对方不追你们责任,所以就放了,这可是合法合理的。”赵文华解释道,他是轴,可不是傻,也知道有些时候事情需要说明,否则稀里糊涂当了替罪羊可不划算。 “赵大人不必担心,既然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那种小喽啰就不再重要了,放了就放了,我今日来,是问赵大人一些关于柳寒的事。”二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赵文华的反应。 听到对方说出的那个名字,赵文华稍微一皱眉,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不过身为锦衣卫,多年的查案老手,这一反应还是被二虎捕捉到了。 “柳寒不是虎大人亲自抓的么,怎么,还需要问我一个外人,你的诏狱难道不起作用了?”赵文华瞬间翻脸怼道。 “你,你可真是如传言的那样,又轴又硬啊,赵大人,你似乎对我有些不待见呐,可是虎某哪里得罪你了?”二虎也有些生气,这人一见他就这副模样,要知道他虽然没有官职,可手中确是有实权的,朝廷哪个官员见了他,不说溜须拍马,起码也是不愿交恶。 “你锦衣卫哪个官员喜欢?虎大人你找出一人我看看,赵某只不过是行的端坐的正,怎么,虎大人这就对我有看法了?”赵文华道。 “罢了,虎某也不跟你扯这些了,我问你,柳寒在位时,可与现任刑部侍郎钱书庭有何过节?”二虎受不了了,直接问事。 赵文华看了一眼二虎,回道:“未曾听说。” “那柳寒获罪前准备上奏一事你可曾知道?”二虎又问道。 “虎大人,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调查什么,不过若是想查柳大人获罪的奏章,你可以将那份奏折调出来,与柳大人身前奏章做一对比,或许会有发现。”赵文华听二虎似乎是对以前柳寒的案子在做调查,语气缓和了些,说道。 “既如此,多谢赵大人了。”虎某看赵文华不经意间对柳寒称呼的转变,就知道二人关系应该是比较好的,这人对自己有敌意或许就是因为柳寒。 起身就要离去,走到门口,二虎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对赵文华说道:“虽然我不知你对我为何有敌意,不过想来应该是因为柳大人,我本不愿解释,但对你说出来也无妨,柳大人的事并非我锦衣卫为了功劳而有意为之,相反,在柳大人被抓之前,虎某曾对他言可代其陈奏申辩,但他拒绝了。”二虎说完,劲直离去。 赵文华思虑许久,站了起来,他看着门口已经消失的二虎,想起自己的那位故交,或许是时候把有些事翻出来了,他心中做了个决定。 第78章 直人赵文华 二虎来到藏书阁,这里分门别类堆放着许多文献典籍,各官员的奏章也收纳在此地。就如同借书一般,二虎将令牌交由管理的人查看后,为其找来那本奏折,顺便也多拿了两本柳寒为官时上奏的文章。 打开那本获罪的奏折,二虎突然一滞,不敢再看下去,怪不得皇上见此奏折大怒,非杀不可,这柳寒是找死啊。匆匆收好,二虎去见朱允炆。 朱允炆看的仔细,看完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份奏折是柳寒所写,那他就死的不冤。你要说宰相制度,就好好讲道理,尽力即可,可拉上藩王说事儿,这就是大忌,须知,朱元璋可是护短出了名的。 原来,在这份奏章中,前面都是在叙述宰相制度的优越性,不能因一个人的错误而抛弃整个宰相制度,皇权理应得到制约等等,这类奏折朱元璋当时没少收到,也处罚了不少人,不过却没有人因为这事掉脑袋。 因为老朱也明白宰相制度确实不错,既可以减轻帝王的工作量,还可以约束帝王,二者相互掣肘,就算王朝出现昏君,危害性也会控制在一定范围,对于整个朝代的延续还是有益处的。 后面却埋着一颗雷,一颗足以要他脑袋搬家的雷——藩王。言论少了宰相,藩王便有机会插手朝政,扬言藩王必反,都是宰相被废的原因等。 这下老朱怒了,好端端的你挑拨咱儿子们的关系,不杀你都不行了,因为一旦老朱死后,他定会挑拨的更厉害,说不准自己的儿孙就会兵戎相见。 不过这份奏疏有些诡异,按理说在当时胡维庸被诛杀,牵连的人多的数不过来,整个朝廷人心惶惶,怎么可能有人这会儿再把藩王拉进来,柳寒再傻也不可能说这些话,何况他一个刑部侍郎操心这些事儿干啥。 气头上的朱元璋可管不了那么多,命令锦衣卫查办柳寒,不过当时幸亏有太子朱标为柳寒家人求情,加之刑科督给事中,封还了朱元璋牵连全家的旨意,二虎借此手下留情,只查办了其父子二人,没收家产。 朱允炆翻开柳寒平日里的奏折,发现此人言语并不犀利,沉稳缓和,尤其最后的签名,较为柔和。再看那份奏章,名字写的刚劲,这是有人偷换奏折啊。利用朱元璋当时事务繁杂,且正处于暴怒阶段,不会细看,以达到扳倒柳寒的目的。 心中了然,朱允炆却在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事告诉朱元璋,因为如果要办朝廷官员,那必定需要朱元璋的旨意才可,他虽是皇太孙,也不能不经允许就查办官员。 再说了,当年是朱元璋下令诛杀的,这会儿突然冒出来说您杀错了,咱承认,以朱元璋的性格,绝不会妥协,反而会牵连柳如烟等人。 除非现在能找到当年借刀杀人的人,从他入手,掌握其作奸犯科的证据,以其为主,以柳寒的事为辅,才可改变结局。 朱允炆也犯愁了,查,老爷子那关不好过。不查,他又答应了人家姑娘脱离苦海。实在为难。 “殿下,京师府尹赵文华赵大人求见。”宦官张震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朱允炆不知道赵文华见他有什么事,他对此人并不了解。 “臣京师府尹赵文华见过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赵文华跪地行礼。 “起来,赵大人来找孤,所为何事?”朱允炆平和问道。 “臣来找殿下,是为了前任刑部侍郎柳寒柳大人之事而来。”赵文华答道。 朱允炆心中一动,却不表露任何迹象,看着此人,只见他镇定自若,不用想是做足了准备,就是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柳寒?孤不太了解,况且孤与他并不相识。”朱允炆道。 “殿下,臣那晚去花船,遇见曹国公与虎指挥使,今日虎指挥使拿着您的旨意前来查案,这难道不是殿下授意?”赵文华不愧是轴出名的人,直接就跟朱允炆挑明了。 “呵呵,赵大人啊,你不愧他们给你的评价,不过孤挺欣赏你的直接。说,柳侍郎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告诉孤什么?”朱允炆笑道。 “臣谢殿下宽容,殿下是否感觉有些棘手,不知怎么查下去?”赵文华问道。 “嗯,此事确实不易张扬,既要查实,还要把柳侍郎的事捎带上,孤有些为难啊。”朱允炆也不掩饰,说道。 “臣检举,现任刑部侍郎钱书庭贪污受贿,与刑科督给事中李金良串通一气,枉法决案。这里有他们所办案件的证据,殿下可派人去核实。”赵文华大声说道,从袖中掏出一沓纸。 朱允炆拿过粗看,上面全是某年某月,钱书庭收受银两,对某些案件进行了枉法处理,更为震撼的是最后一份证据,钱书庭与李金良结党营私,诬告陷害朝臣,指的就是柳寒一案。 有了这份证据就好办了,朱允炆立即吩咐二虎对着证据上的人逐一进行核实。 “你为什么要替柳寒翻案,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朱允炆问赵文华。 “臣知道,但是臣也知道人要懂得感恩,当年是柳大人调任臣来京师,他是臣的上司,曾经为了工作多次被我当面顶撞,柳大人都不计较,反而在臣办案中鼎力支持,因为这些事儿没少得罪刑科给事中李金良,后恰逢胡维庸案,皇上废除宰相制度,柳大人力谏,被李金良等人利用,从中篡改奏章。”赵文华此刻说道。 “殿下,后来臣在办案中与新任侍郎钱书庭走的近,慢慢的与他的管家也就相熟,这才知道当年篡改奏折的是钱书庭本人,可无奈臣没法查证,就一直慢慢收集他们的罪证,只等着这一天。” 日落之前,二虎就赶回交差,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朱允炆经过思虑,将这些东西交给了方孝孺,呵呵,这个铁头老师干这些事儿可最拿手了。 第79章 方铁头弹劾 早朝,众官员列队上奏,多为地方上日常事宜以及科举准备事宜,朱元璋当朝拿定了主意,再没人上奏后,方孝孺站了出来。 “皇上,臣有本奏。”方孝孺大声道。 “你有啥事,说。”朱元璋看到此人也是甚为头疼,不知道他今天又要拿什么事说,上次因为他偷偷纳了个宫女为妃,不知怎么就被方孝孺知道了,可没把老朱骂死,什么要以大明为重,龙体不可如此亵渎,玩物丧志,给子孙带坏榜样等等,反正怎么难听怎么来,老朱大怒,可也拿人家没办法,因为他知道朝廷还就需要这样的人,尤其是朱允炆更需要。 “臣弹劾刑部右侍郎钱书庭、刑科督给事中李金良等人结党营私、草菅人命、违法乱纪、无视皇权。”方孝孺那张嘴就跟安了机关枪似的,句句如惊雷般炸响朝堂。这种事儿可是好久没出现了,大家都知道朱老板这人的脾气,还有人敢干这些事儿,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臣冤枉,陛下。方大人!说话可得有真凭实据。”李金良出列争辩道。 “是啊,是啊,方大人,无凭无据,你可不能冤枉我等啊。”钱书庭跟着附和。 “哼,证据,那本官就给你证据,城东药商李家,他家少爷因强占药材与人发生冲突,伤了人,你们收了李家钱财,赔钱了事;你侄子与人争风吃醋,为一卖身女子大打出手,弄出人命,你不但袒护子侄,反而派管家联系地痞流氓,将那人与青楼女子一杀了之;”一件件的旧事被翻出来,钱书庭已吓到瘫软,他不明白方孝孺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明明自己处理的很干净。 李金良听着这些事儿心中却安定不少,这些事儿他都有参与,钱也收了,可查无实据,他从来不露面,而且也不明说,钱书庭都是亲自送到他经常去的花船,留下银子就离去。也是此时,他才发现柳如烟,想要将其占为己有,柳如烟无奈生出主意,择赶考学子谋一线生机,才有了柳如烟与朱允炆踏青的相识。 “二人私下结党,串通一气,篡改朝廷官员奏章,使得有官员因此丧命!如此罪行,罄竹难书,还请皇上下旨彻查,还这些被害的人一个公道。”方孝孺弯腰作揖,大声道。 这下李金良坐不住了,冷汗直流。众官员也是心中一惊,收点钱财,偏袒一些都还说的过去,这最后篡改奏章、谋害朝臣可不得了,细想一下,这是把老朱当刀子使了,胆子真是大啊。 “等等,你刚才说他们偷改了官员的奏折,还借此把人家整倒了,他们改谁的奏折?”朱元璋立马就注意到了重点。 “回皇上,他们篡改的是前任刑部右侍郎柳寒的奏折,导致柳寒蒙冤入狱,其长子被流放充军,女眷流落街头。”方孝孺道。 “柳寒,记起来了,这个人当初跟着吕昶他们一同,反对咱废宰相,为此没少上奏,可他有一份奏章似乎说的是没有宰相,咱的儿子们会造反。咱就让锦衣卫查办了他。”朱元璋心中想道。 事到如此,李金良知道瞒不住了,朱元璋只需要派人去拿那份奏折,一对比就能发现其中猫腻,或者直接让锦衣卫把他们往诏狱里一扔,所有事都真相大白了。 “陛下,臣有罪,臣对不起陛下啊,都是钱书庭,是他看中了柳大人的位置,蛊惑臣,奏折也是他修改的。”李金良跪在地上哭诉道。 “你放屁,陛下,臣冤枉,是李金良让臣这么做的,他说柳寒与他向来不和,他官职虽然低,可实权很大,插手刑部官员任职,但柳大人不与他行方便,他便找到臣,让臣找机会修改柳大人奏折,言明事成之后让臣接替柳大人位置,否则就要督查臣,臣自知前面有些案子把柄,无奈只得依其吩咐办事啊,臣都是被他逼得。陛下啊,呜呜。”钱书庭哭喊道。 “对了,他还看中了人家柳大人的女儿,奈何人家女子宁死不从,他便找到我家管家,让其暗中控制花船,且在教坊司中不知怎么得来了那艘船上姑娘的卖身契,整艘船都是他的。”钱书庭自知已无出路,索性一股脑儿将他们全拉下水。 “陛下,臣有罪。不过臣确实不知李金良竟然如此歹毒。他只言说看中花船上一女子,想要替其赎身,又赠与臣银两,臣一时贪念,又念及同僚之情,将那女子连同花船契约给了他。”主管教坊司的一官员摘下官帽,认罪道。 完了,完了,呜呜,完了。李金良两眼空洞,此时已无力挣扎,跪在地上如一滩烂泥。 “咱没想到咱的大明还有你们这些人,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钱,咱就不明白了,咱给你们的还不够多吗,啊!杀了那么多,你们还是不长记性啊,非要咱一批一批的杀下去吗。”朱元璋怒骂道,他此时不提柳寒的事,朝臣似乎也不提柳寒的事,但大家都清楚。这就是朱允炆的高明之处,所有的错都由地上跪着的这些人担了,而且他们自己也没争辩,因为自己确实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元璋,你真是大言不惭,你还有脸说,你说说,你给我们什么了,啊,除了这一身官服,还有什么是你给你,就这身衣服,还是我们自己流血流汗赚来的。”李金良回过神来,似乎已经聊到了自己的结局,索性也就不再害怕,反而有种豁出去的打算。 “哦?你的意思是咱这个当皇上的错咯。”朱元璋笑问,熟悉老朱的人都知道,他这种平静的笑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从大明王朝建立以来,百废待兴,我们当初哪个不是想着穷毕生所学造福百姓,累死累活,可你给我们的俸禄才多少,甚至都不如一个富农家,谁能受得了,拿了一次就想拿第二次,一步一步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逼得。”李金良骂道。 “来啊,把他们都带下去,其他人依律问罪,李金良五马分尸。”朱元璋狠狠地说道。 在一片哭喊、疯笑中,一众牵扯的官员被带走。 第80章 二杨初遇 朱允炆看着殿下的众臣,回想着李金良的话,看来底下的大臣着实很苦,应该给他们提提俸禄了,还是那句话,得想个赚钱的办法,有了钱,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早朝在朱元璋的威压和臣子们的惊怕中结束,对于柳家的事,朝廷在两日后发出了圣旨,洗清了柳寒的冤屈,从而赦免了他的家人,可惜的是柳如烟的兄长早已埋在北方的风沙中。 朱允炆从花船之上接回了柳如烟以及她的母亲和弟弟,暂居东宫,名义上是妥善安排忠良之后,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以至于朱允炆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 转眼间恩科临近,四方学子皆已赶来,诺大的京师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当然了,人多了是非也多。 杨荣经过一路的游山玩水,终于抵达京师,看着乌央央的人群,他有些不悦,这要是在战场上,如此嘈杂无章,可是大忌。 书童挤过人群,到他身边,顾不上整理被挤得凌乱的头发道:“少爷,都满了,我们来的迟了。” 杨荣皱了皱眉,一时也没了主意。一咬牙只得再次挨个客栈问。此时,长途漫步的罗士奇也到了京师,与其他人大包小包不同,他只有随身携带的几件换洗的旧衣和那支笔与砚台。 罗士奇在路上就听说京师的官员们都把自家的闲置宅院拿出来供学子居住,并且提供一日三餐,他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就奔着这些地方而去,可很不幸,他所到之处均已住满,正当他发愁不知该去何处且又饥肠辘辘之时,只听有人喊着放饭了,他跟随人流一同涌了过去。 这里是浙地布政使刘连在京师的宅院,因为刘馨儿当时嫁入皇家,此院作为赏赐赐给刘连的,只不过大婚过后,刘连便上任去往了浙地,此处宅院自然就空落了。 刘馨儿做主把它用作学子临时的栖息地,刘连得知后便主动担了这伙食,毕竟现在是一方首吏,又加之当时女儿出嫁,皇家给的聘礼以及众人随礼,这点钱对于现在的刘连来说,还是拿的出的。 拥挤中罗士奇的包裹不小心被挤掉了,里面的那副砚台滚落出来,被一书生捡到,那书生似乎被这砚台所吸引,头也不抬的仔细观看着手中的砚台。 “兄台,此物乃是小生的。”罗士奇上前赔笑着说道。 “哦,不好意思,还给你。”观察了一会儿,他便还给了罗士奇,看到罗士奇一身布衣上面补丁连连,面上又尽显疲惫之色,他便猜出此人是刚到京师。 其实也不用猜测,早先来的书生不说富贵,但也是家境殷实,穷人家的书生都这临考几日才到达,理由很简单,没钱。来的那么早,吃喝可不全凭银子。 罗士奇凭借着赶考的路引,证明了他学子的身份,成功领到了两个粗粮馒头和一碗稀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别看大明王朝已经建立了二十余年,战争带来的影响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恢复的,大多数百姓粗粮也吃不饱。 “兄台,你是刚到京师。”罗士奇正吃得香,旁边挤过来一人,正是刚才捡到他砚台的那人。 “哦,原来是兄台,是的,小生也是刚到。”罗士奇放下手中吃食,连忙施礼回道,后接着吃饭。 “来,这里还有一个馒头,我吃不完,给你。”那人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馒头放到罗士奇的碗中,要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不用,哎,好,士奇谢过兄台。”罗士奇阻止不及,看着已到自己碗中的馒头,也只好作罢,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暖的,没想到在这异乡竟然能遇到帮他的人,哪怕只是一个馒头。 二人边吃边聊。“在下江西罗士奇,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老家是哪里的。”罗士奇问道。 “我叫杨溥,是山东的学子,来了有五六天了。”杨溥说道。 “哦,是吗,那咱两还是一家之姓,呵呵。”罗士奇笑道。 “嗯?你不是说你叫罗士奇吗?”杨溥也觉得有意思。 “是的,我本家姓杨,早年丧父,跟随母亲嫁入罗家,后随继父改姓罗了。”罗士奇道。 “哦,原来如此。罗兄,你那砚台是个好东西,可要妥善保管,千万莫要在人前显露。”杨溥对罗士奇说道。 “多谢杨兄提醒,我知道了。”罗士奇答道。 二人很快就吃完了,归还了饭碗,杨溥准备离去,却见罗士奇在向里面张望,他知道此人这是没有住的地方,想要帮他问询一下,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杨溥此人生性善良,但他性格却极为谨慎,一般不与人交谈,要不是刚刚被罗士奇的那副墨宝所吸引,他也不会主动搭话。此时他心中想帮这个异乡的学子,却又有所顾忌,思虑再三,也就作罢了。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宅院里面吃过饭的学子们都已经埋头苦读,只有宅院的管家带着一些下人悄声的收拾着,生怕惊扰了这些学子。 管家忙活着,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门口仍旧站着的罗士奇,还以为他是没有吃上饭的学子。“这位学生,饭点已经过了,你若是没有吃上,这两个馒头你拿上,虽然凉了,但也能管饱。” 第81章 傲娇的杨荣 “学生见过老伯,多谢老伯施饭之恩,只是学生刚已在此用过饭。”罗士奇施礼道。 “那你这是?哦,是不是没有去处。”管家看着罗士奇背着包袱,恍然大悟道。 “是的,学生初到京师,还未来得及寻个住处,听闻京师各官员为学子提供住所,因此学生”罗士奇感觉有些不好意思道。 “呀,你来的迟了,我们这已经都安排满了。”管家为难的说道。 “既如此,那学生就不打扰了,我再去别处寻着看看。”罗士奇弯腰施礼告辞道。 管家见此人虽布衣穷寒,却不失大体,举止间也是透露着自信文雅,便说道:“你去后街看看,那边前些日子有些官员获罪了,家被抄没,宅院空了出来,朝廷将那里征用。” “学生谢过老伯。”罗士奇再次道谢后离去,此时已近天黑,再不找到住处,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此时在街上还没找到住处的可不止罗士奇一人,杨荣就是其中一个,此时此刻,有钱也不顶事。气呼呼的杨荣此刻也是劳累交加,旁边的书童更是苦不堪言,不仅一大堆的东西需要他照看,还得不停地打探住处,终于,七拐八拐的他们也来到了这处钱书庭以前的宅院。 罗士奇、杨荣二人相遇门前,彼此看了看对方,都未出声,在他们彼此看来,对方与自己不是一路人,也就没有交谈攀附的必要了。 万幸的是此处还有地方,朝廷也安排了人在此接纳这些学子,二人被安排相邻而住。 罗士奇洗了把脸,躺下就睡,他实在太累了。 杨荣则是安排书童一趟趟的给他搬马车上的东西,地图、沙盘、兵书,还有考试所用的一些书籍、笔墨等。书童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心里骂着,两腿却不敢停歇。 当然这种动静引来了其他学子的不满,不一会儿,院中就站着几名住的离他较近的学子,瞪眼看着杨荣那屋,杨荣也注意到了,不过以他的性格当然是不在乎的。 几人看他视自己这些人如空气,依旧我行我素,气的怒骂:“哪来不知礼仪的小子,不知道这样影响了大家吗,如此行为,真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是啊,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这么使唤下人,看把那书童累的,这样的人要是考中,那还不得鱼肉一方百姓。” 杨荣听着这些人叫骂,停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众人还以为他是觉察到自己惹了众怒,因而来道歉的,却不想人家就是来打脸的。 “你们叫喊什么,读书讲究的是一个静字,不是安静,而是心静,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是此理,尔等自己心不静,却怪我发出声响,何其可笑。再者,我自己的书童我给他银两,他虽劳累,可也得到了回报,如不愿意,他自然会自己离开,我也未强迫他,反倒是你们,非鱼岂知鱼之乐,主观妄断,这样的人要是做了官呀,啧啧,那才真是悲哀。”杨荣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直说的对方面面相觑。 “你这是歪理,整出动静影响了大家,就是你不对,恩科在即,你不挑灯夜读,却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之物上,上有负皇恩,下愧对父母,恬不知耻。”对方也就毫不示弱。 “无用之物?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朝廷开恩科,求的是有才之人,而非用功之人,如按你们所说,你等岂能比过考场上的老儒生,还不如趁早回家。还有这位兄台,什么叫上负皇恩、下愧父母?只有你这种考不上还花费银两来京之人才是有负、有愧,朝廷为你提供了这些便利,家人为你凑足了盘缠,你却不能给他们回报,读个书一出点响动都静不下心,胸无点墨,何谈榜上题名。”杨荣犀利骂道。 “你也不用在这跟我们吵,有本事就考场上见,我们走,这样的人,就不该让他住到这里。” “对,也就嘴上功夫,你看他带的那都是啥,哪像个读书人,倒像个粗鲁的武人。” “谁叫人家有钱呢,你没看带的书童、驾的马车。” “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两臭钱怎么了,还不是要跟我们住一起,我看啊,也就是个花花公子,估计家产都卖了。” “哈哈,对,哪像我们势必要高中的,记住他,等到放榜之时定要让他颜面扫地。” 一行人之间互相骂着杨荣,各自回了房间。 杨荣看着几人离开,不屑一笑,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们当盘菜。 接下来的几日,所有学子们都在奋力备考,像杨荣这样的人也安心定坐,养精蓄锐,毕竟恩科场上精神、体力也很重要的。 每每到饭点之时,罗士奇总能与杨荣的书童相遇,罗士奇是在院内吃的杂粮,杨荣则是吃着书童从外面酒楼订回来的精致菜肴,二人有时候隔着大门还能对视,却还是没有交流,在其他学子谈论杨荣,仰天长叹老天不公时,罗士奇却不曾有任何想法,他只觉得此人与众不同。 第82章 圣人 当~第一声锣声响起,科举正式开考,所有学子排好队,挨个由监考官吏进行搜身检查,确保考生不会夹带小抄。 检查完的考生带着自己的笔墨、油灯,站在空阔之地等待,待所有人完成了检查,全部站在贡院广场上,礼部主持官员宣读了圣旨,主要内容就是表达对众位学子的热切关怀和鼓励他们好好发挥。 众学子跪地听旨,而后高呼万岁,各自按照号牌进入小小的考栏,考桌上放着数张宣纸,这些都是他们作答用的,他们此时有人兴奋,有人紧张,十年寒窗,只为今日。 吉时到了,当~第二声锣声响起,有发卷的干吏会同众部门监考及考生共同查阅无误,而后将蜡封的试卷打开,分好。 “发卷!”一声令下,所有监考官把手中的试题发了下去。 当~随着第三声锣声敲响,所有学子均一头扎入题中,开启他们的人生大考。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明朝的恩科,其公正性确实无与伦比。已进入考场,小门上一把大锁,不到考试结束就别想出来,哪怕你才华出众,今日已经答完题目,那行,你就睡里面歇着。不想歇?那好,取缔你的成绩,作弊处理。 考试结束后,所有试卷密封,看不见名字、户籍等等,甚至于连笔迹都看不见,因为防止不公,专门有誊写的人,将你的试卷誊写一份,交给阅卷官查看。誊写的人会不会开小灶呢?也不可能,因为有监考官盯着,再说誊写之人都是翰林、御史等打杂的小官吏,原卷事后还要封存,抽样还要对比,说不准皇上心血来潮,就要看原卷,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当然了,出身更是不在乎,不论你是官宦之家,亦或是贫寒出身,只要文章作的好,深谙圣人之言,此处的圣人不是孔子、孟子,而是朱熹,就那个提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人。 也许有人会奇怪,这不是迂腐吗,糟粕的旧思想,怎么还能成圣人? 实际上朱圣人本身的观念是没错的,他认为世上的人之所以贪婪、变坏,都是因为欲望,都是被物质世界所诱惑,才会让人不断地夹杂恶念,这点如果细细思索,确实有道理。 以前我们穷,大家都穷,不过大家都挺快乐,尤其过年,吃个没多少佐料的饺子都觉得倍儿香;如今大家汽车开着,吃的不愁,房子也不再是破瓦房或烂窑洞,但大家都不快乐,精神上似乎承受的巨大压力,奇怪不?压力来自哪里,就是物质世界,如果此时突然给你一千万,是不是感觉生活瞬间美好起来了(当然仅限于我这种穷逼,各位老爷家大业大,估计看不上)。 所以,朱圣人就说了,亲爱的人民群众们,为了大家的幸福感,咱们都要提高道德,人人互爱,不要为了那些欲望变得坏了,那是不对的,上天给了我们天理,那就是我们要遵守的,忠于国家、孝敬父母、夫妻恩爱,这些才是天理,不遵守这些天理的,都应该被唾弃,被摒弃。 皇上一听,有道理啊,忠于国家不就是忠于皇上吗,好了,都按圣人的意思来。于是乎,朱圣人就霸占了明朝的科举。 不过圣人的意思这些考生怎么答出来的五花八门,甚至有些理解还恰恰相反,这把皇帝也搞蒙了,到底谁理解的才是对的?官员们也有不同意见了,你说这个是圣人意思,他说那个才是。 好,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都不要瞎猜了,八股文上场,这次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圣人所言,一个字不能多,一个字不能少,还得有结构,哎,就是难为你,你就得给我不夹带一丝个人意见的把圣人之言写出来,而且要多写,少了那都是对圣人之言学的不到位。不仅如此,还要顺着圣人意思,亮明观点,针对朝廷的事务提出对策。 终于,考生们乖爽了,一个个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出题人也爽了了,这题好出啊,随便翻书找一句话,掐头去尾,让他们琢磨去,反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考啥。 如此考试、如此考题,你敢相信竟然还有旷世杰作吗?答案是有!古人的智慧啊,确实不是虚构的,他们集毕生所学,洋洋洒洒,说的是头头是道,写的是精妙绝伦,张居正、三杨、于谦等,哪个不是千古能臣。 当然了,事无绝对,能在此中脱颖而出的绝非常人,绝大多数都埋没在八股的黄沙中。 本次恩可就是如此,宋太傅与刘大学士苦思冥想,还算温柔,出了个“鳏寡孤独”的题,本来考前考生都在猜测,什么与北元战争有关、与去年的土地改革有关、与官员治理有关等等,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的一道题。 真的简单吗?答案当然不是的。可别小看这四个字,其中包含的思想我们认为是多样的,但考官只认为是一样的,他们这次就是想考治世,这是经过朱元璋审批,朱允炆建议之下的结果,如何让大明百姓生活幸福,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准,其实就是怎么让老百姓活着能吃饱,死了有人埋的问题。 第83章 科举1 回归到考场上来,经过半天的构思,有一部分考生已经开始作答,他们缓慢动笔,字迹工整。一部分却仍在苦思冥想,探索其中真意。 罗士奇缓慢的磨着自己的砚台,一边脑海中追索着关于考题的文章,此题对他倒是有些优势,长期奔波流浪,各种生活百态也都见过,尤其是最广大的贫困老百姓生活,他是最为了解的,因此,他经过慎重考虑后,才决定动笔。 杨荣却与罗士奇不同,他是构思文章后直接动笔。 杨溥就谨慎多了,先是冥想,而后起草打稿,经过整整一天的列纲、打稿后,次日才小心翼翼的将心中文章工整的写出来。 那些构思不深,或者写着写着感觉立意错误的考生,将之前所作揉搓扔掉,赶忙重新开始作答,这已经预示着他们的落第。 先前与朱允炆比试的吴公子此时也正在奋笔疾书,相比旁边考生的哀叹,他却异常兴奋,立题也很到位,关于如何治理江山写的是宏观大气,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先前与杨荣发生矛盾的几人就有些平淡无奇了,只是埋头苦写,不知文章如何。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三日,三日后,当结束的锣声敲响,所有考生走出贡院。他们的状态浑然不一,有自觉答出超常水准而兴奋的,有发挥正常不喜不悲的,也有自知无望唉声叹气的,当然了,最为瞩目的是那些无从下笔、乱写一通的,哀嚎声引得其他考生同情不已。 杨荣与同住的几人再次相遇,对方也看到了他。 “哎呀,这次题目也不算难,我刚好在之前看过关于这方面的文章,考的就是道德方面的忠孝仁善礼仪,今年或许会有希望。” “那就提前恭喜李兄了,今天得好好吃一顿,你请客。”另一考生道。 “好,我请客。不知某些人会不会后悔当时未苦读呢。”李姓学子看向杨荣,意有所指道。 杨荣并未理睬他们,因为他从来没有把这些人当回事,在他看来,如果这些人都能中第,那大明就没有人才了。而且光是听几人的言说,他就断定此人已经落榜,格局小了。 罗士奇顶着两只熊猫眼,随着人群蠕动出来,他的脸上明显是有些喜色的,只不过身边没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因此也就没有言语,给人一种考的不好的感觉。 “咦,杨兄。”罗士奇忽然看见前边杨溥,惊喜的叫道。 杨荣与杨溥同时转身。“原来是罗兄。”杨溥依旧谦卑的拱手施礼。 杨荣看着罗士奇,原来人家不是在叫自己,不免稍有尴尬,罗士奇也看到了杨荣,知道自己的邻居是个什么性子,不过既然是自己喊的,还是打个招呼。 “原来杨兄也在。”罗士奇施礼道。杨溥知道对方也是姓杨,未说话施礼表示。 “罗兄,你考的如何?”难得的,杨荣对二人回礼后问道,对于罗士奇他谈不上亲近,却也不厌恶,无他,只因此人在他旁边住着,却每日都能静心读书,自己全然影响不了人家,要是他知道罗士奇每天一边劈柴干活,一边读书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我勉强写完了,估计也是上不了榜,呵呵。二位如何,肯定能榜上有名。”罗士奇谦逊道,不过二人都能看出他那份内在的喜悦,想来应该是感觉可以。 “杨兄过谦了,你必能高中。我就不提了,作答很平常。”杨溥和气的说道。 “不出意外,榜上有名应该问题不大,名次上说不准。”杨荣好不掩饰的说道。 这下杨溥有些惊讶,不过也就瞬间,便恢复如常。罗士奇了解杨荣,知道此人性子孤傲,不管对方是否真能高中,他如此说倒是正常。 “那就提前恭喜杨兄了。”罗士奇真诚道,同为学子,他也希望认识之人能高中。 “多谢,也祝贺你。走,考完了,一起去喝酒,反正在此地我也没有认识的人。”杨荣邀请道。 这话要是换作其他人听了定不会高兴,可罗士奇了解他,杨溥又性子谨慎谦逊,因此二人倒是对他的这话也没有什么反感。 “多谢杨兄好意,我还有点事儿,就不去了。”罗士奇有些不好意思的婉拒道。 “不要担心,我请客。走。”杨荣知道此人贫困,不去是因为囊中羞涩,不由他拒绝就拉着二人离去。 杨溥不说话,因为他性子内向,又谨慎小心,也就跟着罗士奇二人,再说现在他也没什么可干的,吃了几天的窝窝头,早就饿了。 一行人来到一酒家,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杨荣招呼小二点了酒菜,便喝着茶水听人闲聊。 “也不知道那莫公子考的如何,我至今还记得那首词,此人不出意料当是此次恩科榜首了。”旁边桌上一群人在谈论着。 “是啊,吴公子才华横溢,都输给了莫公子,可见此人确实厉害。”有人附和。 杨荣听到他们的话,看向罗士奇二人,二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哎,你们听说了吗,据说吴公子自觉必能考中,特意在秦河边设了诗会,以文会友,广邀学子。”其他桌有人听到谈话,凑到那一桌说道。 “是吗,那咱们得去瞧瞧,虽然我自知中不了榜,但有幸目睹众多才子文采,也不枉然此次京师之行。”立马有人附和道。 杨荣、罗士奇、杨溥三人听到他们所说,当即也决定届时去参加,毕竟天下优秀学子的文才,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第84章 砍价 三日后,风和日丽,秦河岸边已是绿荫葱郁,头戴纶巾的学子们齐聚此地,甚至在早朝散去后官员们脱下朝服也来凑热闹,花船上生意火爆。 这种热闹的消息传的很快,宫里的贵人们也听到了,俱都向往着能去观摩一番,这其中当属李茹、刘馨儿最为期待,不仅仅因为她们自身文才卓越,向来喜欢诗书,更主要的是当初朱允炆展现出来的才华让人惊叹,后来回宫她们也央求朱允炆能够多写几首以供观摩,奈何朱允炆就是不写,甚至刘馨儿都暗示如果能再写一首,她愿意侍寝,朱允炆都没答应。 其实不是朱允炆不愿意写,主要明代距离现代太近了,文人才子涌出的也没有前朝那么多,震撼的诗词总共就那么多,得留着以备后用不是。别的不说,单单是教育降服那些新考的进士,也得拿出点真材实料。 由于没有给二位佳人作诗,这一次的文人相聚,他便躲不过了,看着她俩那充满希冀的大眼睛,朱允炆口干舌燥,稀里糊涂在床上便答应了带她们去看,恩科已经考完,剩下就是阅卷,他也不用操心。 另外值得说的一点就是,柳如烟也与他们一起,当然这不是朱允炆主动带上的,事实上他想过,却没有行动,因为在他看来,他与柳如烟仅仅是交换关系,尽管他放弃了对方的筹码——身体,充其量最多也只是普通朋友,况且在他看来,柳如烟并不是真心喜欢他,现在又恢复了自由,他不愿将其再束缚,这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理应让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过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却不这样想,包括柳如烟自己,如果说当初她内心存在着利益交换的目的,那么现在她就是希望对方能看上她的筹码,不是为了地位,而是自从家里变故后,她见过了太多的所谓高雅之人,都是伪装的,他们赤裸裸的邪恶眼神让自己厌恶。 只有那个男子,他看似肆无忌惮的看自己,却不愿意乘人之危,相反在自己挑逗时落荒而逃,后来又给自家翻案,将仇人绳之以法,她的心已经在朱允炆身上了。 李茹与刘馨儿商量后,派人叫上柳如烟,她们可不愿意让别人说小气,尤其是朱允炆,还有就是柳如烟以后必将成为她们姐妹,对人家太苛也不太好,为了后宫和谐,理应带上她。 有需求就有买卖,市场经济发展有其自身的自发性,这不,秦河岸边小摊小贩早早就占据位置,挂出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个劲儿的吆喝着。 朱允炆这次来带的东西可是很搞笑,他用细铁棍做了个筐,带了些碎块煤炭,准备了肉菜和一些佐料粉。三位佳人不知他要干什么,不过看那架势好像是要做饭,可是没锅,又不知道他怎么搞。 这种大型聚会就跟现代差不多,主办的人往往在最后边才闪亮登场。诗会迟迟未开,朱允炆倒是乐的自在,他带着媳妇儿将那些摆摊的摊位转了个遍,买了些小玩意送给他们。 柳如烟就这样静静的跟在后面,她实在想不通大明的未来主人竟然如邻家大哥哥一样,带着她们乱逛,而且这么疼爱妻妾,这样的男人真是世间少有。不过自己这身份,着实是配不上,唉。 “你属啥的?”朱允炆给自家媳妇买了带有生肖的香囊后,转头问柳如烟。 “嗯?殿下,少爷是在问我吗?”柳如烟有些紧张,一时不确定的问道。 “对啊,这里除了你,难道还有其他人?”朱允炆好笑打趣道。 “小女子属兔。”柳如烟红着脸答道。 “呐,老板,你看,我一下就买了三个,你不得给我便宜点?”朱允炆转头跟老板砍价。 “哎哟,这位公子,小老儿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再说您看我这花纹,这线条,那是物美价廉呐,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三位夫人各个都是貌美如花,怎会舍不得给他们花这点银子是不?”老头儿说道。 李茹、刘馨儿倒是甜蜜的很,看朱允炆砍价的样子只觉得新鲜。柳如烟确实红透了脸,此刻却也解释不得,她偷偷瞟了几人一眼,见别人并未介意,心里不由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对那小摊老板感激的很。 “嘿,你这老板,还能说会道,不过啊,你还是得给我便宜点,我刚在那头都看见了,人家要价可没你高,也就是看您年纪大点,想照顾你生意,你还不领情,那我不买了。”朱允炆作势就要将东西放回去,还把刚才递给二女的香囊也准备收回。 柳如烟有些揪心,你还在乎那点钱吗?这可是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或许也是他送的最后一份,就这么没了,好歹留个念想啊。同时对老头刚才的感激一下没了,黑心老板,为啥不就能便宜卖给他。 “得得,您别介,小老儿三个算你八文钱,怎样?”老头儿一看朱允炆就要放下东西,立马做出了让步,同时还把朱允炆的手往回推了推。 “六钱,一个两钱,三个刚好。”朱允炆丝毫不让步,说着就跟旁边的二虎要了六钱银子递了过去。 “您好歹再加点啊,再加一钱,七钱给您!”老头儿还在掰扯。别小看这一钱,在明初可买一个馒头,半个包子的。 “说六钱就六钱,就这你还净赚三钱呢,你再不卖我真不要了。”朱允炆皱眉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得,卖给你!”老头儿见此情形,生怕朱允炆不买了,一把拿过朱允炆手中的银子装入钱袋,那举止完全不像刚才似乎割肉一样的砍价,直看的三女目瞪口呆。 第85章 烧烤 三人转了一圈又回到马车停放的地方,坐在草地上休息,这个时代可没有不准践踏草坪一说,你就算把草拔光,也没人管,顶多就是有好事的人来看看你是不是疯了。 “少爷,你刚跟那人砍价,还说他可以赚三文钱,你是怎么知道的?”刘馨儿挺着个大肚子问道,这月份已经显怀了。 “蒙的。”朱允炆答道。前世他可是经常干这种事儿的,砍价这种事儿还不好搞,反正不管啥,对半砍就完了。 这下三人都看着朱允炆,这也可以?最初要价一两,硬生生只花了六钱。不过对于朱允炆能送给她们礼物,三人都是很开心的,毕竟在大明,可没有谁家男人愿意带着妻妾转悠,还主动买礼物。况且以她们的地位,也不需要什么贵重东西,整个天下不久都是自家男人的。 稍作休息,朱允炆便开始吩咐张震将带来的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这里也许有人会想到马三保,那人自从跟了朱允炆后咋就不见了,无须担心,朱允炆安排他在学习,如此人才要是跟在自己身边照顾吃喝拉撒,不是埋没了人才嘛。 “好了,放这里就可以了,其余的我来,你跟二虎帮我打下手。”朱允炆道。 “殿~少爷,这万万使不得,您说怎么做,奴才来干就行了。”张震惊慌道,作势就要跪地。 “别一惊一乍的,站好!这个你们不会,我自己来就行。”朱允炆一边动手将炭火垒起来,一边说道。 垒好炭火后,他拿出铁网,搁置在上方,张震负责点燃炭火,由于量不大,所以也没人会关注这边,反而坐在旁边的三女直引的人多看两眼。 等到炭火烧的通红,不再冒烟,也没有旺盛的火苗了,朱允炆将带来的肉用铁签串起来,一些菜则是网夹夹起来,放在上面烤,时不时地翻转几下,撒上点佐料。 随着手下动作,香味慢慢散发出来,引得几人食欲大增。香味飘散,旁边离得不远的人也闻到了,他们都慢慢的靠上来,一探究竟。 有暗卫想要阻止,朱允炆示意不用,毕竟在这个王朝走向兴盛的时代,那些电视剧中随时可见的刺客倒也没有,不用过度紧张。 朱允炆也不介意他们观看,本来嘛,出游就是图个乐子,人多才热闹,要是这里就他们几人,也没意思。 随着手下动作越来越翻转的快,一串串烤肉、一盘盘烤菜都熟了,香味四散,引得三女直咽口水,就连旁边脸上被熏黑的张震都忍不住想吃,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少爷,这是什么啊,闻着真香?”最急的是刘馨儿,她因为怀孕的缘故,对这种香味最是无抵抗力。 “这叫烧烤,还没呢,等等,我再涂上佐料,这样才好吃。”朱允炆专心的调着汁子。待涂抹好了,递了一串给她。 刘馨儿接过,却不吃,而是递给同样跟在旁边观看的李茹,这是一种态度,毕竟人家才是正妃。 李茹明白,笑着催促刘馨儿先吃,她等着下一串。 “吃,没事儿,出来了就不要那么多规矩了,既然大家一起玩,那就抛开那些世俗礼仪。”朱允炆鼓励道。 刘馨儿浅浅的吃了一口,“嗯,烧烤真好吃。” “这个不算好吃,要是再有辣椒粉,那才完美。”朱允炆边给他们制作美食,边说道。 “敢问少爷,这辣椒又是何物?”柳如烟终于找到跟朱允炆说话的理由,问道。 “辣椒啊,是一种蔬菜,可以生吃,也可以做菜,那个味道让人燥,却又忍不住想吃。”朱允炆道。 “那我们可以加点辣椒啊。”刘馨儿道。 “呵呵,咱们这里没有,不过不急,等时机成熟,我会给你们弄来辣椒,到时候不光是你们,咱们大明的百姓都能吃上辣椒。”朱允炆道。 几人都笑笑,谁也没有当真,毕竟听他这么说,那辣椒一定很珍贵,在这个百姓还吃不饱的时代,怎么可能吃的起那么贵重的东西。很快,三女人手一串,朱允炆将剩下的也抹差不多了,自己拿了一串坐到旁边。 “你们也来吃。”朱允炆招呼二虎等人。 “不敢,少爷。”二虎推辞道。 “我说了,出来了就不要那么多讲究,你自己拿,张震,你也吃。”朱允炆笑着说道。 “啊,殿~,少爷,奴才不敢,奴才伺候少爷就好。”张震震惊却又感动的说道。 唉,这些人啊。朱允炆知道光用嘴说是没作用的,于是亲自拿起几串,递给二虎他们,一行人这下不接也不行。 “好了,这下都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难道还要等我喂你们?”朱允炆看他们拿着串,又不吃,忍不住说道。 “属下(奴才)谢少爷恩典。”几人谢过,才吃了起来。 不吃不知道,一吃才知道多好吃,几人由最初的矜持逐渐放得开来,没有一会儿便将手中的串吃的干净。在朱允炆的放纵下,几人将剩下的肉、菜霍霍了干净。 其他旁观的人当然也只能看看而已,朱允炆也没有分给他们,主要自己这边都猜勉强够吃,哪能管的了那么多人,刚才的制作流程他们都看到了,想吃了回家自己做去。 第86章 诗会 终于在长时间的等待后,吴公子手持画扇,缓缓自一艘花船上下来,现在众人都知晓吴公子,一是前些日子他与一位莫公子比试诗词,惨败;二是因为在考试结束后,据说他答的很好,扬言必中。 “众位都等急了,实在抱歉,因为有贵客到来,所以耽搁了些时候。”吴公子面带微笑,抱拳对着众人说道。 “什么贵客,我看怕是吴公子留恋花船,舍不得那温柔乡,哈哈。”有人起哄道。 “不知哪位兄台所言,说话可要谨慎啊。”吴公子脸色有些难看,提醒道。 “是我,吴公子张罗读书人聚会,本是一件雅事,可是你一直未出面,现在才从花船上下来,还言说有贵客,不免让人遐想啊。哈哈。”只见一男子大声说道,原来是那位陈姓书生。 “原来是你,我就说怎会有人如此逞口舌之快,怎么,这是今天又要作几首诗来上花船吗?那就抱歉了,今日这艘船上可没有你要见的人。再说,有我在这,你能上得了船吗?”吴公子不客气的说道,这是在揭伤疤。 “莫要牙尖嘴利,我自知没那本事,不过嘛,你也就在我们面前装一装,想我北国风光岂是你能见识的,莫公子可是碾压你,不知道倘若他在,你能否赢得了呢?”陈书生自知不敌吴公子,因此提到了莫公子,恶心恶心这人也是好的。 “好了,都是读书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斗嘴,成何体统。”二人的对话被一人打断,此人从船中走出,众人看见后都惊呼,离得近的一些学子已经行礼。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老夫与这些老朋友们今日就当给各位做个见证,看看咱们读书人是否后浪推前浪,如真有大才,我等也愿意向朝廷举荐。”只见船上依次走出几人,分别是监察御史郎原、工部尚书李善长以及一些文官,这些人中还有一人是学术界的大拿王岩。 “原来是这些大人,还有王老先生。” “是啊,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这么多人,这可是机会啊。” “完了,那陈书生竟然说这些大人逛花船,他没戏了。” 一时间,下面学子激动异常,窃窃私语。 朱允炆也注意到了,他没想到这些人也会来,看热闹就好,怎的还当起了裁判,其他人他不好说,李善长可是最近低调的很,怎么也糊涂的参和这些事儿,毕竟这群书生中也是有中第之人,这样一来难免会让主演张怀疑他们拉帮结派。 李茹此时也看到了爷爷,有些吃惊,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船下人群中的老者,也是她不经意间发现的,那不就是朱元璋吗?于是她拉了拉朱允炆的胳膊,小声说了什么,还用眼神示意了远处。 朱允炆看到朱元璋带着乔装打扮的郭惠妃,李妃、韩妃等人,甚至于一些武将们也穿的跟个富家翁似得陪在旁边。原来如此,想必这怕是皇爷爷的手笔,别看朱元璋没什么文化,可他对事理却比谁都明白,想当年满朝文武,谁能与他抗衡,只有刘伯温能猜测朱元璋心中的想法。 朱允炆几人向着朱元璋那边挪了过去。 “爷爷。”朱允炆小声叫了一声。 “嗯,你跑来干啥,不在那边吃你的美食。”朱元璋看了他一眼说道。原来人家早就注意到他了,只不过没打扰他们几个而已。 “您来也不说一声,孙儿好给您也烤上一些。”朱允炆说道。 “别嘴贫了,你看着这些人,有真正可用的就记下。”朱元璋道。 李茹等人要给朱元璋他们见礼,及时被郭惠妃阻挡了,她们拉着几人坐在自己身边。 “你啊,抓紧些,那姑娘不错,咱们朱家没那么世俗,那孩子屁股大,能生儿子。”朱元璋没头没闹的小声给朱允炆说了一句。 朱允炆心中汗颜,他知道朱元璋说的是柳如烟,朱元璋没有打扰他们,也是给自己孙子与她独处的机会,否则自己一去,那肯定所有人都放不开,年轻人嘛。 柳如烟此时也坐在众妃嫔中间,她们都是第一次见,之前光听说皇上说皇太孙相中了个女子长的很俊,这一看还真是漂亮的很。一时间你一嘴我一口的文革没完,会什么、喜欢什么、家里还有谁等等,整的柳如烟紧张不已。 本来柳如烟的身份就很尴尬,她又不是朱家的媳妇,严格来说是一平民,见到这些贵人免跪都是恩宠了,还赐给她座位,与贵人们坐在一起,她本身就不适应,还要应答各妃嫔的问题,可真是难为她了。 不知道说了什么,柳如烟脸红的不行,偷偷的看朱允炆,而朱允炆此时注意力正集中在那些学子中,因为其中有人已经出口成章了,而那人就是杨荣,这个朱允炆心心念念的三杨之一。 第87章 小莫来了 “黄沙古渡云水笑,塞外孤烟尘飞扬。壮士饮马鱼儿海,将军插戟狼居胥。”杨荣一首诗,赢得满场喝彩,在场之人无不听出其赞美的是捕鱼儿海战役。 朱元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怎么想的也无人可知,身旁的武将内心却很激动,尤其是参加过那次远征的人,这首诗还真是说到他们心坎里了,这就是把他们比作汉朝的霍家军,那可是名留青史的存在。 “你怎么看?”朱元璋突然问了一句。 “此诗作抛去其他不谈,有一股子气势,确实是佳作,从诗中也能看出,此人定是向往沙场,且喜爱军事之人。”朱允炆中肯的说道。 “可用?咱觉得不可用啊,此人心不在你。”朱元璋一句犀利的话,惊醒了朱允炆。 是啊,之前光想着三杨盛世,可三杨也是分人的,这杨荣有才不假,但是他却在朱棣进京后,第一时间提醒拜祭朱元璋,可别看这一小小的提醒,可是有大用的,要不然朱棣或许还要背上篡位的烙印。 从中就可看出,杨荣仅仅是大明的能臣,而非他朱允炆的能臣,这种人可用,却不可大用,因为朱允炆没有朱棣那样的将帅之才。 很快,在一片赞美声中,杨荣就迎来了挑战。有学子做了一首《咏明》,赞美了大明王朝建立后,人们结束战乱,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其用词完全不输杨荣,学子们也是称赞不已,直言不枉此行。 陆陆续续又有学子献出佳作,作为看客的朱允炆也是很佩服,怪不得这次有官员们前来,甚至于宫里的嫔妃都跟着朱元璋来看热闹,像如此优秀的杰作,可不是常能见到的,这与他们上次踏青所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李善长他们在船上,不断点头,时不时互相交谈一番,他们知道皇上就在下面看着,因此对于他们看中的学子都是吩咐随从记下名字,以便后面查找此人。 “哎,那不是莫公子吗?”有书生惊呼道。 “啊,在哪,在哪,光听你们说了,还没见过呢。”有人急忙问道。 “就那边,看到没,跟前有几个老头儿。” “哦,看到了,他怎么今日不作诗词了?” “人家估计是到最后才压轴呢,你懂个篮子。” 察觉到旁边的异常,吴公子最是在意,他一直未曾献出作品,就是在等这个莫公子,据说柳如烟姑娘都被人家带走了,可恨啊,自己非要证明比他强才行。 “哟,莫公子来了,躲那么后面干啥,来来,给莫公子让点位置,咱们莫公子可是大才。”吴公子一边热情的大声喊道,一边心里暗道就等你了。 “赶紧滚那边去,别让人把咱认出来,跟你在一起就显眼的很。”朱元璋一个劲儿的嫌弃,顺带着踹了一脚坐着未动的朱允炆。 朱允炆吃瘪,看着自家老爷子那幸灾乐祸的样,这要是别人家老头,自己非得上去捣他两锤,太欠了。 “吴公子,各位学子,小莫又来了,哈哈。”朱允炆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 众人懵逼,小莫?这是个什么称呼。不管了,反正有才的人都喜欢起一些名号,就像刘伯温,人家就叫青田先生,只要听他的文章就行了。 “哎呀,莫公子,你可算来了。”吴公子满脸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朱允炆是相识已久的好友呢。 “来了来了,这不是来给你撑腰嘛,这么多优秀的学子,哪个不随便做首诗词就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朱允炆也装作熟络的样子说道。 吴公子笑的灿烂的脸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却也不好发作,只得不再挑衅。但他想着接下一定要好好让他看看自己的实力。 船上的几人,还有人群中的一些官员,此刻都认出了朱允炆,他们不敢相信前几日传的那首词竟然是皇太孙殿下所作,可事实摆在那里,他们又惊讶又期待,今日能看到皇太孙殿下与明朝的优秀学子们比试,这可是百年一遇啊,得好好瞅瞅,甚至于,一些关系较好的官员还让家奴赶紧去叫朋友。 “李大人,此人就是作出那首传世之作的莫公子?老夫原本还以为是一饱读诗书的中年学子,却不曾想如此年轻,当真了不起啊。”船上的学者王岩说道。 “额,看下面学子的表现应该做不了假,老夫也是第一次见。”李善长也是惊讶,笑着说道。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允炆身上。 “吴兄,不知今日又以何题材作诗,还是说自由发挥。”朱允炆问道。 “今日有各位大人和王先生在此,当然是诸位大人及王先生出题。”吴公子说着,还恭敬的朝几人拱手拜了拜。 也就是他张罗的这场聚会,没想到吸引了这些大拿前来,他作为号召者在船中与众人见了面,而且李尚书竟然还知道他舅舅,可把他高兴坏了,也在众学子面前出尽了风头。 “诸位大人,王先生,学生前几日与莫公子相交,他文才激昂,恢宏大气。不过学生以为,诗词应有豪迈,也当有婉约,今日就以咱们江南风格来作,不限题材,想来莫公子应当不会拒绝的。”吴公子主动说道,他要占据先手,对自己有利。 “可以。”不等船上之人回答,朱允炆就一口应答。开玩笑,自己正愁上哪再抄大气之词,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整个婉约,这还不信手拈来。 第88章 二虐吴公子 先是吴公子做了一首词,赞美了江南的风景如画,又写了首诗,写出对女子的思恋,这些词作都是杰出佳作,一时间在场之人无不肯定,就连王先生也是点头肯定。其他一些学子有灵感的也都作了诗词,虽不算佳作,却也有些韵味。 吴公子得意的看了看朱允炆,示意他来。 朱允炆轻轻笑了笑,这人啊,本事倒是不小,就是傲娇了些,这种人有些小肚鸡肠,却心计不多,按他才华,应该可以中第,就是不知道办事儿的能力怎么样。 朱允炆清了清嗓子,眼睛转了转,他在想抄哪位大师的杰作。又恰逢先前烧烤吃多了,口渴难耐,于是他示意跟在他身旁的二虎拿点水来,左右人秉气凝神,都在等着他,等了一会儿却见他在喝水,一时间有些搞笑。 吴公子坐不住了,“怎么,莫公子莫非作不出来了?不应该啊,以莫公子大才,想来应该是信手拈来,怎的还要思考如此之久,难道说您的佳作压根不是你作的?” 此话一出,众人发出一阵哄声,有人道原来如此,有人说绝对不是,如果有此佳作,早就传世,他们怎会不知晓。 朱允炆不理众人的质疑,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抄的,思虑差不多后,他缓缓开口:“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声音不大,却将众人都带入了诗中意境,他们都能感受到一副奇异美妙的河上夜景。 “好,好诗。”最先开口的是王岩,只见他胡子一翘,拍手叫好。 不等他们喝彩,朱允炆接着开口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此诗描写的是一位女子的闺怨之情,在场之人,尤其是女子,特别中意此诗。 柳如烟听到这首诗,心中的幽怨一下就涌了出来,自己苦等朱允炆,身边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他的女人,可就是他不承认,难道要让自己倒贴上去吗,自己可是女子,这种事儿还真做不出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不等众人从前诗中走出,朱允炆又是一首家国情怀的词。 “够了吗?要是不行我就再写几首,想要什么风格的都可以。”朱允炆笑着问吴公子,本来没多大梁子,就是知识分子之间的学术较量,可这人不识好歹,非要扯抄袭,这就不是学术较量,而是人身攻击了,再说在即本就抄的不好意思,他还非要把这点遮羞布都扯下来,当然别人不知道,可朱允炆还是有些臊的慌,你不是说我抄吗,干脆给你多抄几首。 “这莫公子是圣人下凡吗,诗词张口就来。”有学子呆呆的自语。 “不知道莫公子有没有成婚,真想嫁给他。”有女子痴痴的想着。 “莫公子大才,老朽佩服。”王岩激动地从船上下来,直接豁开想要献殷勤的吴公子,一把拉住朱允炆的手说道。 “额,老先生,不至于,不至于。”朱允炆被这老头的热情缠绕,一时间想要抽回手,却抽不出来。 看着被众人围住如明星般的朱允炆,朱元璋得意的看了看左右,那意思仿佛在说“这是咱的孙子。” 三女则是心中暗道:“这是我的夫君。” 此刻,所有与朱允炆有关系的人心中都充满自豪,仿佛这份荣耀也有他们一份一样。 “莫公子,在下杨荣,方才听你所作诗词,实乃佳作,日后朝中当有莫公子一席地,杨某愿与莫公子协力,创建大明盛世。”杨荣挤到朱允炆身边说道。 “杨兄,哈哈,好说好说,杨兄之名在下早有耳闻。”朱允炆立马摆脱王岩,热情的对杨荣说道。 “呃,莫兄认识我?”这下杨荣有些懵,自己好像不出名,这人怎么如此热情。 “噢,有所耳闻,这不前面杨兄做文章,在下佩服的很。”朱允炆说道,心里却在想,你当然出名了,历史上都留下痕迹的人,说真的比那建文帝要出名的多。 “在下罗士奇、在下杨溥见过莫公子。”罗士奇、杨溥本不愿出声,尤其杨溥,本性谨小慎微,对于这种出风头的事儿向来不怎么参与,但见到朱允炆向他二人看来,出于礼貌还是打招呼道。 “啊,原来是二位,久仰久仰,哈哈。”朱允炆又冲着二人热情施礼,整的旁边之人,包括罗士奇等人也是懵逼不已,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出名? 几人互相看了看,恍然大悟,这莫公子或许就是如此打招呼,谦虚。抬高他人、贬低自己,嗯,就是的,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一时间,众人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不少。胸怀大才,不骄不躁,谦逊有礼,放荡不羁。 诗词大会还在继续,仍有不少人佳句频出,毕竟除了吴公子等个别人有针对性外,其他学子还是本着学习交流的态度。就跟今日去唱歌一样,有好嗓子的可以多唱几首,嗓音不行的也会唱一唱,毕竟大家是出来玩的,又不是参加比赛。 朱允炆借故如厕离开,过几日便是开榜之日,他今天遇见的几人,一定要提前打算。 第89章 抢人 批改试卷与考试一样,都实行封闭管理,阅卷的人全部集中到翰林院,四周有兵卒把守,严禁有人随意进出,除非有皇帝旨意。一日三餐皆送至屋内,上厕所则在旁边屋中有专门的痰盂。在这样的环境下,方孝孺与夏元吉带着一群翰林学士没日没夜的批改试卷。 在此期间,朱允炆倒是来过一次,对众官员的阅卷工作表示慰问,同时旁敲侧击,提醒夏、方二人要公平取仕,要选取整个大明天下优秀学子,可他的意思二人却未领悟到。 也不怪朱允炆不能直接言明,因为一旦言明,就要开封,学子的姓名、户籍都会显示,这样反而更加不公,百官中难免会有人动心思,尤其淮西的勋贵们,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定会惹出是非。 再说了,相对的公平别说方孝孺等朝中大臣,就是朱元璋本人也不会同意的,能者居上,咱要的是能干事的大明臣子,而不是朝廷拿着官位施舍。 十日后,开榜之日。一大早,所有的学子全都挤在贡院门外的榜亭下,等着开榜。有些人甚至是半夜就来了,只为占据前面,能第一个看到。 除学子们外,更多的是富贵人家,包括一些官员的家仆也都守在此地,他们不是为了看榜,而是为了抢人。 须知,封建王朝有着严明的阶级划分,士-农-工-商,就比如商人在社会最底层,尽管你再有钱,也没有农民的地位高。尤其在明朝,相应的社会地位还会限制一些权利,如商人虽然有钱,但是却不能穿戴丝绸绫罗,农民穷苦,却有权穿丝绸,听起来似乎很可笑,但这就是事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当时的法律,一旦违反,是要问罪的。 这种阶层观念甚至于在当今社会还有,就比如大部分的父母都期盼自己的孩子能有体制内的工作,与钱财无关。这是一种社会观念,是经过上千年的文化底蕴累积而来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变更过来。 所以,开榜之日,往往有贫苦学子高中,寒门出贵子嘛,而且这些人品性都好(最初都挺好,后期不一定),虽然当官了,却对自己生活质量无法作出大的改变,只能说是不愁温饱,他们最需要钱财,又不能贪,与圣人之言相违背,也容易挨刀。 这时候就有经商的富贵人家出手了,他们把高中的进士“请”回家中,将家中未出阁的女子叫来,请其挑选,有满意的即刻下聘成婚,从此不遗余力为自家姑爷提供经济来源,当官的姑爷当然也要拉丈人家一把,行个方便之事都事小,主要是带动家里的孩子学知识,给他们一个考取功名的机会,以求光宗耀祖,摆脱下等身份。 官员们抢人自然就容易理解了,家中孩子不争气,只能挖个争气的女婿过来,在自己百年后,起码可确保自己挣下的这份家业不倒。 朱元璋对放榜也是格外重视,他看过名单后盖上大印,交由礼部官员带走张贴。谁也不知道,这张榜会改变整个大明的科举制度。 “呀,出来了,出来了!”有眼尖的学子叫道。 “别挤啊,我衣服都扯了。” “哎,我鞋呢?谁把我鞋挤哪去了。哎呦,我的脚,你踩我脚了!” 一时间,本就拥挤的人群再次攒动了起来,一致紧张又急切的想要贴近些,以便能看清名字。 “你们注意,一旦发现哪个学子中了进士老爷,不论年龄,上前架起就走,一定要快些,千万不能停,只要能带回家,不管事后成与不成,老爷我每人赏赐五两银子。带回的越多,赏赐越多。”一富家老爷同样紧张,生怕自己啥也没捞着,一遍遍的安顿着跟来的仆从。 那些仆从也是两眼放光,个个都跟饿狼似得直勾勾盯着榜亭,为了那巨额赏赐,他们怎能不拼。 同样的,一些官员的管家带着下人也准备着,他们毕竟还是有些底线的,只抢那些跟自家小姐年龄相仿的,太老的不要。这是因为人家还靠他以后帮衬呢,结果你比你丈人死的都早,还帮个屁。 这里有人就问了,有老婆的也抢吗?但是肯定的,抢!他们抢完人带回家,奉为上宾,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这就结了善缘,再问清家室,有老婆孩子的,放人家离去,没老婆孩子的,则千方百计的让其同意娶自家女子。 有人或许认为这些人不可能答应。那你就错了,事实上这些人答应的还挺爽快。这个不难理解,原因如下: 一是富贵人家女子也多,皆娇生惯养,皮肤紧致、身材姣好,比起穷书生在村里见到的村姑可耐看多了,漂亮。 二是自己寒窗苦读多年,家徒四壁,在朝中又没人脉,也没钱财送礼谋求向上发展,这是大多数人的状态,还不如娶一富裕妻子,既可解决自己经济问题,也可获得丈人一家的尊敬,内心也满足。 三嘛,就很好理解了,既然读了那么多年书,恋爱什么的哪有时间谈,也没资格谈。突然就送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试试把持住我看看,尤其是那女子还含情脉脉的看着你,我天,谁不答应谁有毛病。 一切准备就绪,学子们准备好了看榜,其他人准备好了抢人,就等着那拿榜的官员快些放榜,此刻尽管那人走的很快,可在外面的人看来,就跟乌龟爬似得,恨不得自己替他跑。 第90章 金榜题名时 有兵卒费力隔开一片空地,方便贴榜的官员将皇榜张贴于榜亭上,大大的皇榜上写满了名字,为了防止重名,特意还在名字后面加了籍贯地。如:张三(凤阳)。 当皇榜贴好后,贴榜的官员溜得奇快,那些兵卒也是有默契的默数一二直接开跑,一下子就溜到人群外。也不怪他们跑的快,这些学子此时就跟饿狼一样,其中还有些现在已经是进士老爷,你要是走的慢了,出不来不说,还被人连挤带踩,而你确实不能动粗的,否则,哼哼,朝廷的这帮文官们动动嘴皮,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呼啦一下,人群就跟水流似得,一下涌到榜亭跟前,学子们分别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其中就包括罗士奇、杨荣等人,也包括那苏州的吴公子。 “呀,我中了,哈哈哈,我中了。”一人忽然放声大笑道,旁边的学子皆投来羡慕的神色,匆匆祝贺后又投入寻找名字大军中。 “呜呜呜,爹啊,娘啊,孩儿中了。呜呜呜~”。又有人哭着自言道,这是一位贫家学子,父母供他求学不易,也终不负双亲,与他同行的学子都真心祝贺他,此人是罗士奇。 “挤什么,哎,你挤你妈的批,老子还没看完呢。”有人刚看到榜,却被人挤到了旁边,这人一看是富贵人家的仆从,也就气的破口大骂起来。 只见那随从并不搭理他,而是挤到正在喜极而泣的罗士奇面前,背起他就走,同时人群外围还有接应的人。他们阻挡着另外几波人,尽力保护着背人的同伴,一时间你推我搡,好不容易到得事先准备好的轿子旁,一股脑儿将那罗士奇塞进轿子。 不塞不行啊,旁边别家的随从还在拼命王侠拉扯,就连罗士奇的衣服下摆都撕扯了,背人随从的鞋子早不知道去哪了,他也顾不上去寻找,几人抬起轿子直奔回家,那速度堪比博尔特百米冲刺。 如此情形还在不断上演,甚至于有些同时抢到学子的随从,还为此事大打出手,他们不怕,只要不出人命,不把对方打残,就没人管,因为这种事儿在大明朝是允许的,就跟结婚时候婚闹一样,而那些受伤的仆人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得到自家老爷优厚的赏赐和的治疗,毕竟是为咱家受的伤。 与穷学子受欢迎相反的是,富贵学子则不那么吃香了,尽管也会被抢,但没有那么激烈。原因无他,人家这么有钱有势,又高中进士,大多必然家中已有娇妻,自家女子嫁过去也是给人当妾,地位大打折扣,更谈不上帮助他们了。 吴公子就是其中之一,他虽然人品不咋地,才华却是有的,因而中榜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不屑与商人、地主等为伍,早有了解底细的官员接他离去。 再者就算有个别未成婚的,人家也必然讲究门当户对,自家几辈子商贾,别人看不看得上是一个问题。毕竟婚姻大事,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跟现在要领了结婚证才能得到社会认可是一样的道理。 有高中的就有落榜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落榜。他们失魂落魄的走出人群,两眼黯淡无光,脚下磕磕绊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这种感觉是我们无法体会的,但是我们从古人总结的经典中就可以看出这对学子的打击有多大,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金榜题名放在了最后,往往最后出场的才是重头戏,足以可见这金榜题名对学子的重要性,反之,中榜有多高兴,落榜对学子的打击就有多巨大,疯了都是常事。 有人或许会认为,不就跟现代高考落榜一样。不,同志,完全不一样,现在你可以选择各种职业学校,也可选择创业、经商等等。不管怎么样,只要挣了钱,就是赢家。而明代可不行,既没有大专,也没有创业,有的只是无尽的劳苦。想做生意?那是不可能的,等级卡在那儿,要是一个举人跑去做生意,家里人估计都要从族谱里除名了。 一拨人接着一拨人的观看,有些学子整整把皇榜看了不下十几遍,还是未发现自己的名字,那种沮丧的心情难以言表。不过那些自知中不了的学子,就没那么悲伤了,他们虽然也会难受一下,毕竟万一中了呢,不过也就一会儿的事,过的片刻就能恢复。 如果有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被抢的学子,都是长江以南的人。而失魂落魄的都是长江以北的学子,他们经过多日的相处,基本都已经认识,有的互相搀扶着唉声叹气,有的相拥而泣,有的则不断流泪互相诉说着不易。 杨溥也中了,不过他却并未高兴呐喊,也没有放声大哭,而是双手紧握,牙关紧咬,悄悄来到一处无人之地,使劲捶了下面前的大树,似乎不疼一般,而后面向东南,跪地磕头。 杨荣在书童的护卫下,挤到榜亭跟前,二人寻找半天,却不见他的名字,再三确认后,他知道自己落榜了。有些不甘心,也有些恼怒朝廷不会选人,他的一腔抱负竟然没有施展的空间。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原先的名单上是有他的,而是朱元璋那天记住了他,大明的武将已经够他头疼了,要是文人之中再出来一个崇尚兵法的,定会与武将走的近,那是很危险的,朱元璋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轻轻一勾,划去了他的名字。 书童有些失望,自己陪着这位少爷来京,本来势在必得,如今却落榜,都怪自家少爷不务正业,人家学习的时候他在鼓捣那些没用的东西。二人缓缓走出人群,消失在街头。 第91章 不公议论 夜晚,以陈姓学子为首的几位书生聚在一起借酒消愁,他们已经从白日的麻木中缓了过来,但人往往在清醒之后是最痛苦的。 “陈兄,咱们苦读多年,这次来京赴考,家里人把能卖的都卖了,就这么落榜了,实在是无颜回去啊。”一书生喝的微醺,痛苦的说道。 “我家里唯一的一头耕牛都没了,这次来京,就连县衙的老爷都对我寄予了厚望,募捐银两、敲锣打鼓的送我入京,那时是多么的风光啊,我也觉得就算不能名列前茅,起码也能上榜,可谁能想到,唉!”另一书生想起自己肩负的期望,也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众位,我虽不至于变卖家产,却也是竭力而来,不光家里人,就是知府也亲自为我饯酒送行,咱们那地方太贫了,多年的战乱、天灾闹得人人挨饿受冻,就盼着此次能够入朝为官,为我一方百姓作出些实事儿,可怜一腔抱负竟止步于此。呜呜。”陈书生说着,感觉自己实在愧对,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哭作一团。明日他们就要收拾铺盖卷走人了,这处房间是他们几人合资租下来的,店家已经不让住了。人往往都是势利的,眼见那些中了的学子,店家恨不得让他们一直不要钱的住下去,而自己等人,开考前店家无不细微关怀,此刻却嫌弃的让他们早走,要不是租金已经收了,估计他们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哎,我说你们这一群学生,哭哭啼啼的作甚,不要吵着其他贵客。”恰逢其时,掌柜的在门外不客气的说道。 众人委屈又无奈,只得压低声音。哭了一会儿,待情绪缓和,他们又愁上心头。 “陈兄,按理说我等不中也说得过去,毕竟咱实力不济。可你怎的也能落榜,须知,你的名头在十里八乡都是响当当的,县试、府试哪个不是第一,咱们那的读书人都依你为榜样呢,怎的连你也,哎,这让我们这些人还怎么有勇气再考呢。”一本就成绩稍逊些的学子说道,他成绩算不上出类拔萃,因此在落榜后也就不如其他人那般寻死觅活。 “对啊,就连那吴公子都排在十三名,他身边的那几人也只有一人落榜,据说是吃坏了肚子,考场上拉稀了,其余几人名次虽落后,可也榜上有名啊,我们自知不如人家,可陈兄你可丝毫不逊于他们的。”这时,刚开始哭泣的学子也缓了过来,说道。 “你们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人来。”陈书生喝了一大口酒说道。 “谁?”有人急问。 “莫公子!”陈书生道。 “对啊,那莫公子才华横溢,姓吴的都不是对手,以他之才必能高中才是。” “今日我们都没注意,似乎榜上没有他的名号。” “那不一定,咱们只知道人家姓莫,又不知他名字,说不准人家就是中了呢。” “不,没有!”陈书生这时说道。 见其他人都看着他,又接着说道:“今日我仔仔细细把榜看了不下二十遍,录取的五十一人中并无姓莫的。” “会不会你看眼花了,怎么可能没有呢?”有人疑惑道。 “要不我们再去瞅瞅?”有人提议。 众人互相看了看,不用说,光是眼神就明白了,去看看! 这样的情景在无数北地学子中间上演着,只不过他们认为的必中名单上还加上了陈书生。因此,在这个晚上,不停地有学子掌着灯去贡院门口,一波接着一波。打更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也是好奇,跟着跑去看,结果看到自己前半夜丢失的灯竟然挂在贡院榜亭上。 整个京师街道一晚上都有脚步声、私语声,仿佛在进行着某种仪式似的。 次日,天明。三两成群的北地学子们聚在一起,讨论着昨晚的成果,不断有人闻声加入,渐渐地,变成十人、百人。经过他们你一嘴我一舌的探讨,总结出一个现象:榜上之人全是南人! 这下可不得了,都说绝对的公平非公平,此刻他们就认为这次恩科不公平。 既然认定了不公,那怎么办呢?有人就提议他们去击鼓鸣冤,也有人提议他们去贡院抗议,甚至还有人提议去宫门口闹事儿 “大家都不要吵,现在我们只是北地无人中榜,一切有关阅卷的信息,我们一概不知,这时候咱们去闹,容易惹祸上身,我刚跟咱们北地各府县的学子地标们商议了下,我们还是应该找一个可靠地官员,最好是能在朝廷上说得上话的,将我们的情况反应给皇上,有皇上下令查清事实,定能还我们一个公道。如果查清无作弊,那咱们旧事技不如人,不再怨天尤人了。”陈书生站出来说道。 “好”。“同意”。此建议获得学子们的支持。 “那大家就想想,看谁有联系到官员的途径,咱们派出代表去拜见。”陈书生说道。众人嘈杂的互相说起来,七大姑八大姨的拉扯,就想找出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京官。 第92章 南北榜1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这不,在一众书生七嘴八舌的相互交谈中,就有一人七拉八扯的找到了这么一位官员,此人就是赵文华。 陈书生与一众学子经过打听,来到赵大人府上,不料人家当班去了,几人就在门外一直等,傍晚时分,赵大人终于下值回家。 一眼就看到自家门外的几位学子,几人也看到了他,急忙迎了上来。 “学生见过赵大人。”一学子操着河南口音说道。 “嗯?你是河南人?”赵文华因为是河南籍,因此一下就听出了。 “回大人话,是的。”那学子紧张的回道。 “你们是来找我的,走,进去再说。”赵文华看了看其他几人,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定然是有事,对于这些千里迢迢来京的学子,赵大人还是很喜爱的。 落座,上茶。几人因为等了一天,早都渴的不行了,咕噜咕噜连喝了几碗茶水。这才小心翼翼的端坐。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可是遇到什么歹人?”赵文华以为这些学子是被人欺负了。 “大人,我等是遇到不公,走投无路,这才来拜见大人,还望大人能帮帮我们。”陈书生起来躬身行礼道。 “何事?”赵文华没有理睬他的举动,冷冷的问道。 陈书生也感觉到了这位赵大人的不喜,似乎自己有些道德绑架了,只得硬着头皮将他们所认为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大人,我等并非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想请赵大人代为上禀。”陈书生末了说道。 赵文华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突然一拍桌子说道:“大胆!” 几人被赵文华的举动惊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这位大人为何会突然翻脸。 “你等学子,只因自己未中皇榜,就公然质疑朝廷恩科公正,无凭无据,就敢上报圣上,你等可知这是何罪?”赵文华冷着脸质问。 “先不说你等才华如何,就是本届恩科主考,乃是宋濂与刘三吾二位学者,此二人可会徇私舞弊?阅卷者乃是方孝孺、夏原吉,此二位乃圣上钦点,皆以正直无畏出名,他们可会造假?”赵文华接着骂道。 “尔等也是熟读圣贤之书,十年寒窗落榜之人比比皆是,理应知晓不易之理,岂可意气用事,你等可知,如你们所言不实,会牵连多少无辜之人,包括你们自己。你等还是回去,好好读书,来年再考,此事就当没有说过。”赵文华下了逐客令,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好再打扰下去。 出得门外,有学子不满的说道:“原以为他是咱们北人,自然会向着咱们,哪知他竟然与那帮南人一样,看不起咱们,哼!”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们可怕朝廷问罪?”陈书生心中有了主意,认真问几人。 “不怕,已经无颜回去了,大不了一死,也要寻个公平。” “对,陈兄,你就说,怎么干。” “好,既然这样,咱们就快回,召集各府县的学子代表,跟他们言明此事,咱们要为北地学子搏一搏前途了。”陈书生说完,疾步离去,几人紧随其后。 这边赵文华在几人离开后,想了想,立马吩咐家仆备轿,快速朝着刘三吾家奔去。别看他在陈书生等人跟前批评他们,实际上他当听到北人无一人中榜后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到得刘府,顾不上礼仪,赵文华直接拍着叫门。 “谁啊,大晚上的有病啊,你可知这是”开门的刘府下人因为天黑看不清来人,正在呵斥,却直接被来人打断。 “我乃京师府尹赵文华,快带我去见刘大人。”赵文华顾不上和这小厮扯皮,直接走进去说道。 “哦哦,大人这边请,我这就去通报老爷。”那仆人换了脸一边叫来旁边的丫鬟带路,一边跑去找刘三吾。 不一会儿,刘三吾就来到客厅,不等他问询,赵文华就上前拉住刘三吾道:“恩师,大事不好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把你慌成这样。”刘三吾疑惑问道。 “今年的皇榜之上全是南边学子,无一北人!”赵文华着急的说道。 “哦,你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啊,这我知道,放榜之前报上去的名单我看过,皇上也就是稍微改动了一点,这有什么问题,我又没徇私舞弊。”刘三吾听到是这事,有些责备赵文华沉不住气,这算个什么事儿,北人文章不如人家,难道还怪主考的?笑话。 “我的恩师呐,但凡您要是徇私舞弊,放上几个北人倒是好事。”赵文华看着刘三吾不开窍,气的想骂又不敢。 “荒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身为读书人,我岂能干那龌龊之事。”刘三吾有些生气,训斥道。 换做平日,赵文华定然不会这样说老师,但此刻他也顾不得刘三吾的感受了,直接说道:“那要是北人学子认为朝廷取仕不公,闹事怎么办?” “何来不公?自己才不如人,难道就一定要选取他们才算公平吗?卷还在,他们要闹,就让查,看看到底是他们才学不行,还是我有眼无珠,蒙蔽了宝珠。”刘三吾全然不惧。 赵文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刘三吾下大了逐客令,他也看出跟刘三吾是没法说了,他根本听不进去,只好离去,再想他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刘三吾被此事牵连,尽管刘三吾是正确的,可政治就是这样,正确不一定代表着合理。 第93章 南北榜2 由于昨日刚发榜,那些考中的学子都在庆祝,从此之后他们便踏入了大明的官场,亲朋好友争相奔走相告,炮仗声不时响起。在这番热闹景象的背后,一场危机正在悄然而至。 北地的学子们齐聚宫门,他们用大布书写了长长的文案拉在身前,等待着旭日的升起,到那时所有官员都会入宫上朝,人人可见,此事便也能传入皇帝的耳中。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方法,可他们却没想过这样做会给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三三两两的官员入宫,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刘三吾、方孝孺等人也看到了,与其他官员明哲保身不同,他们甚为愤怒,这些书生如此做法,就是在质疑他们的清白,读书人将名声看的最重。 朱元璋早早就坐在龙椅上,阴沉着脸,他从宫门守卫那里早就得知。 “谁能告诉咱,这是怎么回事?”早朝开始后,朱元璋直接发出灵魂拷问。 “皇上,此事全是那些未中榜的学子心存不满,煽动闹事,我大明科举向来公正严明,全凭本事,现在那些人自己学识不足落榜,就怪朝廷取仕不公,荒谬至极,臣以为定是被他人煽动,请皇上下旨严查幕后之人。”方孝孺站出来正义凛然道。 “你是说这些书生闹事,是有人指使对,那咱问问你,中榜之人为何没有一个北人呐?”朱元璋问出核心的问题。 “这与臣等不相干,臣遵圣意,严格阅卷,中榜之人全是凭文章才学选取,并无任何纰漏,况且每份考卷都蜡封,又经众人评议,一致评出高低,臣认为北地无人中榜,他们要从自身寻找原因,而非归咎于朝廷。”方孝孺再次答道。 “刘三吾、宋濂,你们二位是主考官,你们说,到底是咱的问题,还是学子们的问题。”朱元璋点名道姓问道。 宋濂颤巍巍走出,回道:“臣以为此事皇上无错,朝廷无错。”“臣也这样认为”。 “你们的意思就是书生的错咯,那你们告诉咱,这事儿怎么办。”朱元璋不再严厉,而是缓声问道,眼中确是寒芒乍现。 下面众人沉默无言,他们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办,因为这事儿压根就办不了,能问罪那些书生吗?当然不能,要知道这些书生可是北地全部的文化瑰宝,朝廷一旦拿他们问罪,必然会得罪整个北地的读书人,他们将不再信任朝廷,慢慢的,文化上的偏离就会使得整个北地人没有归属感,后果可想而知。 “咱就不信了,诺大的北地竟然找不出一个有才华的人,你们身为考官,不能慧眼识珠,倒是个个显得公平无私,可选取的进士哪个不是南人,就连你们自己都是南人。难道说我大明天下就只有半壁江山吗?啊!”朱元璋从龙椅上站起,别看他年事已高,那股气势却是丝毫不减当年。 下面众人听到这话,全都抖如筛糠。他们这才明白,现在不是取仕公平不公平的问题,而是大明的根基问题,如果真按这种取仕,看似公平,最后却有可能导致社稷不稳、国家动乱,这才是问题所在。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帮公正无私的考官。 宋濂、刘三吾等人这才明白,他们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跪地不语,有人就立马建议重新阅卷,增添北人,但有一人却不这样认为,他就是方孝孺。 方孝孺依然立于殿中,且抬头看着朱元璋说道:“皇上,自古以来取仕就是能者居上,不论南北,皆是同份考卷,如果因为地域差异,就把南边学子的功名否定,那对他们又公平吗?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我朝取仕,为的是江山社稷,现在有能者却不用,反而选中弱者,这样取仕,要不了几代,大明亡矣!” 朱元璋气的发抖,此人当真可恶,他眯着眼道:“你当真以为咱不敢杀你?” “死又何惧,臣为大明而死,死得其所,既然皇上要杀臣,臣等着便是,不过重新阅卷,臣断不会同意。臣还要说,北人中不了榜,就应该告诉他们静心读圣人之言,而不是纵容他们,如此前阅后改,有损朝廷威严。”方孝孺脖子一梗,看着朱元璋,浑然不惧。 “呵呵,咱最恨的就是你这副嘴脸,明明是你们惹出祸患,把事儿办砸,没有办法解决了,反过来显得咱这个当皇上的不是人,你还求死,好落得一个贤臣、忠臣的美名,咱就是昏君对。”朱元璋气笑道。 朱元璋也不废话,立刻命令侍卫就要将一众参与恩科主要官员打入大狱,可怜一众官员老的小的都跪地求饶,他们不是理亏,而是怕这位朱皇上,他不讲理,同时更是恨方孝孺,你好好地服软听着就行,干嘛非要招惹他,这下好了,有理变没理,自己求死也别拉上我们啊。 “且慢。”朱允炆此时站出来阻止,朝下准备动手的侍卫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朱元璋,只见朱元璋轻轻挥了挥手,他们快速退出。 第94章 南北榜3 “皇爷爷,此事确实是刘大人他们办事不利,该责罚,但要说他们有罪,却也说不过去,毕竟咱们也没有这次恩科舞弊的证据。现在那些书生仍在宫外,如果咱们把这次的考官们下狱,他们定然会觉得猜测是对的,这就坐实了这次恩科徇私。”朱允炆替大臣们解围,同时也是给朱元璋台阶下,要知道这时候大明本来就缺官员,再这么折腾下去,可就真剩皇帝这个光杆司令了。 “看在皇太孙为你们求情的份儿上,暂且先放过你们,不过这方孝孺一心求死,咱还是要满足他的。来啊,将方孝孺打入诏狱。”朱元璋借坡下驴,不过还是把方孝孺下狱,要知道,朱元璋可不是个好脾气的,报复心极强。 朱允炆这次并未阻止,事实上他也烦方孝孺,满口的大道理,就跟人抬杠,遇到实事儿却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不过忠心倒是毋庸置疑,也该让他受点苦头了。 “现在你们就给咱想办法,告诉咱怎么办,这事儿你们自己掂量。”朱元璋问道。 “臣等遵旨。”一群官员苦着脸,只得先应下。 “皇爷爷,孙儿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朱允炆道。 “你说。”朱元璋道。 “孙儿认为,这些学子无非就是怀疑朝廷取仕舞弊,那咱们就重启阅卷,将这些考卷再评议一遍,届时把中榜之人的文章公布,让其自行对比,这样他们也可服气。” “至于这个南北学子学识差距问题,孙儿觉得咱们可以分南北榜。”朱允炆道。 “南北榜?”朱元璋有些疑惑。 “是的,就是北人普遍学识比不上南人,这是由于地理位置决定的,北边灾害频繁,先前战乱又多,百姓们普遍生活困难,大多数人没有安逸的环境来读书,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能力,相反地,孙儿认为他们经受过艰苦生活的磨练,见识过各种残酷,这样的人反而能成为干吏。” “再者,只有北人才真正了解他们的地方,如果朝廷录取北地学子,于朝廷每年赈灾,于北地经济发展也是有利的。”朱允炆解释道。 “殿下,臣斗胆问一句,如果选了北边学子,那南边这些优秀学子又该怎么办?届时他们是否也会觉得不公。”宋濂此时问道,此人考虑问题还算全面。 “宋大人所言有道理,如果选录北人而删掉南边学子,那确实也是不公,所以孤说南北榜,就是南边已中榜的学子不动,而从北边学子中选出一批进士,发放北榜,这样就能兼顾南北。”朱允炆言道。 “妙啊,殿下真乃大才,不仅文才斐然,更是有明君之风,臣佩服。”宋濂听明白了,他们先前都被一张皇榜束缚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主意呢。 “哈哈哈,还是咱大孙厉害,你说说你们,啊,一帮人都比不上咱大孙一个,每月领取那些俸禄你们羞愧不。”朱元璋心情大好,一部分是因为事情有了圆满解决的办法,另一方面则是自己孙子越来越有明君之范。 别看朱元璋对大臣们狠,可对百姓他可是真好。自明朝建立以来,他就一直致力于恢复民生,对于欺压百姓之事,他绝不心慈手软,甚至曾经就连他的侄子犯了错,他也照杀不误。所以在明初,很少见到有官员的公子欺负他人,也没有多少杀人的案件,总体来说,大明法治比较先进。 既然事情议定,朱元璋当朝命令拟旨,命阅卷官员们重新阅卷,届时公布文章,由天下学子观摩,以确保公平公正。同时,对于这次北边学子闹事,朝庭下令予以训斥,对于领头的人,则是杖责。本来朱元璋打算剥夺领头闹事学子的功名,但朱允炆觉得这对于他们比较残酷,于是婉转的求着朱元璋改为杖责,朱元璋对于这种小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他更是高兴,因为这孩子越来越像他的儿子朱标,有仁君之范,大明此时也确实需要仁君来休养生息。 宫门外的学子们,看着礼部官员出来宣旨,皆伏地听宣。当听到重新阅卷时,且新设北榜时,他们高兴极了,因为他们的壮举,彻底为北边学子打开了一条通天大道。 而当听到训斥他们的话后,又提心吊胆,说实话,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来的,不过万幸只是训斥,陈书生跟那几位带头的学子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官员身后的大兵按在地上,现场上演杖刑。 开始他们还叫着冤枉、不公等话,礼部那官员听不下去了,悄悄对他们说了差点就剥夺功名的事,这一下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严重,威胁皇帝、聚众堵宫,哪条罪名都能让他们死,这么一想,才发现原来皇上已经宽恕了他们,挨上一顿打可就太幸福了,一个个都咬紧牙关挺着,不再吵嚷。 经过几天的阅卷,其实也不用阅,因为本来就是公平的。南榜人员不动,只是在旁边重新张贴了一张北榜,一时间北边学子兴奋异常,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注意,这次的榜上依旧没有姓莫的学子。那些抢女婿的富贵人家再次出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抢他一个。 第95章 站位 杨荣漫不经心的收拾着他的沙盘,书童沮丧的往外搬着东西,那些中榜的书生已经住到了客栈,或者被当地富贵人家抢走,等待着殿试,此地已没有他的归宿。 二人正准备离开,宅院的管家带着人进来。见到杨荣后,管家躬身离去,只留下那人和他的侍卫。 杨荣放下手中的东西,这人他认识,却也不认识。二人只是在那次诗会上见过,但并无瓜葛。 “莫公子。”杨荣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杨兄,这是准备去哪?”朱允炆打了招呼问道。 “还能去哪,回福建。莫公子是来寻我的吗?”杨荣道。 “是的,我此次来是特意寻杨兄,想请杨兄帮个忙。”朱允炆道。 “哦?莫公子说笑了,杨某既没有高中,也非本地人士,能有什么帮的上莫兄的。”杨荣不以为然,他不相信这人找他能帮什么。 “非也非也,在下认为,科举乃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渠道,但却非唯一识别天下之才的方法,许多有才之士并不能因此被发现,或者根本就不来参考。”朱允炆认真道,他这不是在安慰杨荣,而是真的这样认为的,科举选拔的人是人才,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同样的,并非所有人才都能通过科举。就拿朱允炆来说,如果让他参加,倒数第一都是有可能的,可这能否认他全部的能力吗? “莫公子真是个奇人,这种言论杨某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似乎有些道理。杨某对一事也很好奇,不知莫公子可方便解惑?”杨荣被朱允炆的话所吸引,这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离经叛道之言来,似乎与圣人之言不符,却又感觉很有道理。 “杨兄请说,在下知无不言。”朱允炆道,他转而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跟在他身边的人立于其身旁。 杨荣面向他而立,若是换做往日,他定会不喜对方这种姿态的,但今日面对朱允炆,他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这种对话情景是理所应当的,“莫公子可曾参加恩科?” “呵呵,不瞒杨兄,在下不曾参考。”朱允炆笑着说道,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杨荣这话是什么意思。 “福建学子杨荣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杨荣突然跪地而拜。 朱允炆旁边的二虎惊讶的看了跪在地上的杨荣一眼,心中想到“读书人果然厉害,两人说了没几句话他就知道殿下的身份。 一旁的书童本来百无聊赖的抱着自家少爷的沙盘等着出发,他也见过朱允炆,就是那个很有才华的莫公子,却并未多想,只以为他与自家少爷相交较好,来送行而已,所以也没有细细听他们说话,但他却听到了自家少爷最后那句话,因为口号喊得确实响亮。一时间呆立在原地,莫公子?皇太孙? 杨荣见自己的书童还在发呆,皱眉呵斥道:“小六!还不拜见皇太孙殿下。”他其实可以不用管,况且以朱允炆的身份,就算不满,也不会找自家书童的麻烦。可他还是提醒,这是对自己人的一种保护。 哗啦一声,书童手中的东西洒落,他也顾不上,连忙跪地磕头道:“小人不知是皇太孙殿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呵呵,好了,都起来,不要这么拘谨,这不怪你们,是孤不请自来。”朱允炆道。 杨荣起身,看了看自己的东西被撒了一地,不满的瞪了眼书童。书童站了起来,却还是双腿发软,常年在福建,他连一些知府等官员都没见过几回,现在看到皇家之人,早已是脑子空白,四肢不听使唤了。 “既然你已知道孤的身份,那孤也就不卖关子了。孤知晓你胸中韬略,也知道你喜爱擅长边防事务,科举选中的进士可以处理政事,却无你这般才能,因此,孤今日来就是留你。”朱允炆道。 不等杨荣答应或回绝,朱允炆接着说道:“孤知道,这样的选择或许对你来说不公平,以你的才能,只要不放弃,他日必能中第。你不用急着回答,这几日你暂且先考虑考虑,如果愿意留在孤身边,你拿着这东西来找孤。”朱允炆说着,从二虎手中拿过一块进入宫中的牌子,递给杨荣。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怎会对杨荣不公,实际上正如朱允炆所言,杨荣他日必中。在明朝,想要入阁拜相成为重臣,就必须要有功名,这就要通过科举进入朝堂,只有这样才能进入权力中心,而如朱允炆这样,将其直接留在身边,永远都是幕后,绝无进入朝堂的可能,更别谈入阁。 尽管那些功臣名将之后都有官职,但可以考究,他们要么是世袭爵位,要么就是父辈规划,无一例外不会进入朝堂权力中心,就像李景隆,公爵在身,也决定不了朝廷的大事,顶多就是执行而已。 以杨荣的能力,进入权力中心是迟早的事,因此,朱允炆才给他考虑的时间,是要站在群臣中约束皇权、成就千古名臣,还是与皇权绑在一起,尽心为其谋划,对抗群臣。当然了,朱允炆是不会亏待在自己人的,他还留了一手,只不过在杨荣未表态之前,他是不会说的,一切都看杨荣如何抉择了。 第96章 跌入池塘 朱允炆未作多留,他目的已达到,剩下的就是人家的选择,无论哪种,他都不会心有芥蒂,因为他不会给朱棣进京的机会,就不可能有杨荣献计的历史。 京师,王员外家,此人在前元时是做生意的,后来由于战乱,整个国家的生产生活都受到重创,朱元璋进军,攻下金陵,以此为根基,自立吴王,与北方陈友谅、南方张士诚分庭抗礼。 也许是受制于人,或者是他不愿再经受战乱,总而言之当时举全家之力帮助朱元璋军队,捐钱捐粮,深得朱元璋的表彰。 后来由于陈友谅大军南下,城中大部分百姓、士绅都逃难避乱去了,这王员外不愿离去,他把妻儿老小送出城,自己则守着那宅院,带不走的银两全部捐给朱元璋用来建造大船。天不亡他,朱元璋鄱阳湖一战定乾坤,终于是问鼎了天下,这王家也是水涨船高,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他们家大米的生意是越来越好,这些年稳稳的京师富豪。唯一令王员外苦恼的是,他的那些儿子们没有成器的,整天除了花天酒地一无是处,眼看着自己已经力不从心,却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这让王员外很是烦心。 思来想去,他只有把希望放在女儿身上,当然不是让女儿抛头露面做生意,这也是礼制不许的,而是寻得一良婿。 揣摩了周边门当户对的男子,当然大多都是做生意的,情况跟自家差不多,那些少爷公子们与自家儿子臭味相投,倒是有孙家的小子不胡整,可有些木讷,说白了就是傻子,他也不忍心将女儿推入火坑。 于是乎,他将希望全部放在了这次的科举上,希望能够觅得一良婿,但他心里也没底,因为他家虽然有钱,可那些进士不一定就能看上,身份上高攀不起啊。不过,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这不,他早早就打发家丁,又在社会上雇了一些苦力,都帮他在开榜这日抢婿。 倒是抢了几位进士,一人回来就把他们骂了一通离去,一人倒是吃饱喝足才离去,虽没有骂人,但眼中的嫌弃显而易见。就只剩下一人,倒不嫌弃他家身份,却也不提正事,让王员外心里直犯嘀咕。 罗士奇稀里糊涂的就被抢到王家,开始他还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中榜的世界中,对王家的热情招待傻笑不语。王员外也很诧异,这不会是抢了个傻子回来,为此专门派人又去看了榜,确认无误,这才放下心来。 罗士奇清醒后,看着自己身上的锦衣华服,又听王家下人们谈论,才知缘由。说实话他不大能接受这种方式,不过这王家对他真的是好,照顾的无微不至,再说人家有这意思也没明确说,而是等着他的表态,可他受人恩泽,一时又不好开口拒绝。 这日,罗士奇闲暇之余在王家院中散步,他们家是真大,其中有一处养鱼的池塘,里面各种锦鲤在荷叶下漫游,一身着粉色裙装的女子正在撒着一些鱼食。 罗士奇到这池塘边,起先并未注意到,他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水,有鱼儿不仅不惊,反而向他游来,他觉得很惊奇。其实这是长期喂养,鱼儿们形成的习惯,不怕人了。 他专心逗趣着鱼儿,没有注意到脚下一处石头上的青苔,一个不稳,‘噗通’一声直直的掉进池中。罗士奇虽然生活在南方,但他却不会游泳,一时间在水里胡乱挣扎。 喂鱼的女子此时注意到了有人跌落水中,她提起裙摆,急忙跑了过来。见那人在水中挣扎,不断呼喊‘救命’。 “这水不深,顶多到你脖颈,你别乱动,站起来就行。”那姑娘着急喊道。 溺过水的人都知道,这时候是没有理性的,只有对呼吸的渴望。罗士奇就是如此,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岸上的人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挣扎和大口吞水,渐渐地体力不支。 女子心中大急,眼看这样下去那人就要溺亡了,此时叫人已来不及。慌乱中她顾不上礼仪,提起裙摆就跳入水中,向着已被水波冲远的罗士奇游了过去。 罗士奇慌乱中感觉有了抓力,他知道那是人,出于求生的本能一把抱住,两手抓在那双柔软上。女子身体一僵,但此时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将其拖到岸边,有了支撑点,男子的力气大了很多,一把抓住岸边石板,爬上了岸。 水中的女子就力气小多了,吃力的向岸上爬着,却上不来。此时罗士奇反应了过来,急忙伸出手,“来,我拉你。” 那女子却不伸手,她红着脸,不断地尝试着攀爬。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禁锢在她骨子中。 罗士奇无奈,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一把抓住女子柔软细腻的手,拽了上来。 二人相对而立,浑身湿透,头发上还在滴着水。罗士奇倒还好,虽说狼狈了些,不过没什么可遮挡的。那女子就不同了,湿透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暴露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发丝贴着面颊,显的楚楚动人。 罗士奇看着女子,尤其注意到了胸前的那对硕大,就是它俩救了自己一命,一时间有些呆滞,回想起在水中的那幕,他的心跳的很快,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知道她有没有嫁人,罗士奇脑子里蹦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女子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一下子懊恼不已,骂了声‘登徒子’就急忙转身跑开了。留下罗士奇独自在风中凌乱,感谢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第97章 表明心迹 拖着湿透的身躯,罗士奇舍不得离开这里,他望着池塘中一对对嬉戏的锦鲤,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就这样在池塘边回味着。 直到有下人发现,上前提醒,他才悻悻离去,暗恼怎么忘记问了人家姑娘名字。 王员外在院中碰见他,见他全身湿透,好奇的问道:“罗进士,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闲来无事,在您家后花园中散步,看见池塘中鱼儿,忍不住拨弄了几下,不小心跌入池塘了,让王老爷笑话了。”罗士奇不好意思的答道。 “啊,这,唉,罗进士啊,你吓死我了,这样,我这就命人把那池塘抽干填了,你这新中进士要是在我家里出事,那老朽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王员外后怕的说道。 “别,王老爷言重了,是在下自己不小心,那个池塘蛮好的,还是留着好,呵呵。”罗士奇生怕王员外真把池塘抽干,急忙阻止道。 “好,罗进士既然喜欢,那就留着。来人,快,给罗进士换衣服,小心着凉。”王员外吩咐道。 “不不不,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罗士奇推却道,他一时半会儿真不习惯被人伺候。 换了衣服,罗士奇与王员外坐在院中喝茶。 “这几日来在下承蒙王员外您照顾,恩情没齿难忘。”罗士奇主动开口道。 “哎,罗进士客气了,进士老爷住家里,那是看得起老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王员外笑着说道。 “在下也住了好些天了,先前不明白的事儿也明白了,再这么糊里糊涂的住下去,实在心里不安。”罗士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完了!”王员外心中一突突,尽管早有准备,但还是免不了失落,不过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无事无事,罗进士不必有什么负担,你安心住下便是,正好也陪我说说话,等你任了职,老汉就是想请你来怕是也难咯。哈哈。”王员外也不拿捏,敞亮的说道,他这是放弃了招罗士奇为女婿的想法。 “王员外您可能误会了,我就实话说了,今日我有幸未被淹死,是被您府上一女子所救,在下也不知她是否婚配,因此特来问员外,可否打听一下。倘若未曾婚配,在下愿与之缔结百年之好,就是不知她是否愿意。”罗士奇认真的说道。 “啊,这个你放心,老汉我这就去办。来啊,快去问一下,今日是谁在池塘边救了罗进士,老爷我重重有赏。快!”王员外很高兴,自己府上的人救了罗士奇一命,尽管他猜测可能是某个下人,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自己家对罗士奇的恩情,主要是丫鬟也是他王家的人,他可以认作义女,到时候也算是罗士奇半个岳丈。 不大一会儿,下人就急匆匆来回话。 “老爷,问清了,是二小姐救得。二小姐今日依旧在池塘喂鱼,恰好罗进士跌落池中,二小姐一时心急就跳入水中,救了罗进士。”下人兴奋的说道,似乎自己救的一样。 “婉儿?哦,是了,那孩子倒是经常去池塘喂鱼。那怎么不让她过来,快去,把她给我叫来。”王员外急忙说道。 “呃,二小姐因为入水受了凉,有些微恙,老爷您看?”下人小心问道。 “哦,那就算了,让她安心养病,等好了再来,要不然冲撞了罗进士。”王员外道。 这难免让人听着不舒服,人都是她救的,自己父亲不关心她的身体,竟然还怕她冲撞罗士奇,再说了,这又不是传染病。罪过罪过,一切都是万恶的封建惹的祸。 “王员外,在下还是叫您王叔,也承蒙您这段时日的照顾。我想去看看小姐,不知道方便不,毕竟人家救了我一命,这再生之恩可不敢忘记。”罗士奇道。 “哎,哈哈,方便方便。”王员外脸上都笑开花了,从罗士奇的称呼转变他就知道此事妥了,赶忙对下人使眼色,让他快些去通传。 罗士奇进入房中,打开自己的包袱,取出那块唯一值钱的砚台。来到院中,对王员外说道:“王叔您看,士奇身家贫穷,尚无什么贵重之物,唯有此物应该还值些钱,可否与王叔兑换些银两,好买些东西带给婉儿姑娘。” “哎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不用,你快收起来,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还带什么东西,再说了,咱们家什么都有。”王员外推辞道。 “那个谁,你去,挑选一些东西,然后在城中陈记珠宝行买个镯子,要好的,不要怕花钱,就说老爷我买,”王员外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一看都是大额,交给身边下人说道。 那人拿着银票就去了,罗士奇还想再说什么,被王员外硬拉着将那块砚台收了起来。不过罗士奇还是悄悄塞进袖中,他有他自己的坚持。 第98章 砚台送礼 王婉儿此刻已经换了衣服,依旧是一袭粉色,可以看得出来,这姑娘有一颗少女心。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姐,你听说了吗?那罗进士今日掉进咱家池塘了,听说差点被淹死,幸亏咱们家有人把他给救了,刚刚冯管家还在问呢,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竟然能救进士,我咋就遇不到呢。”丫鬟八卦着。这妮子刚从府外回来,还不知道情况。 “谁让你整天瞎跑的。”王婉儿笑着道。不过她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呆滞的眼神,他把自己给摸了,也看了,看着挺正人君子的,怎么这么下流。不对,好像也不能怪他,那会儿他估计是被吓傻了,不是故意的,嗯,一定是的。可是他毕竟摸了自己啊,怎么办,自己要嫁给他吗?可是人家看不上自己。 胡思乱想着,王婉儿脸色微红,时而傻笑,时而微蹙,旁边的丫鬟还在不停的说着一些琐事,不见自家小姐应话,看到她这样,不觉有些奇怪,自驾游捷这是怎么了,好像得了癔症似的。 “阿嚏!”一声喷嚏打断了两人的思维,王婉儿有些轻微的着凉,但也无碍,喝一些姜汤暖暖身子也就可以了。 “婉儿在屋里吗?”门外传来王员外的声音。 “是老爷,我去开门。”丫鬟小跑着打开房门,见院中站着自家老爷,旁边跟着自家府中‘抢’来的罗进士,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就因为他掉水里了她没看见。 “咳,小绿,婉儿在不在?”王员外有些不满丫鬟盯着罗士奇的样子。 “哦,在的在的,小姐,老爷来了。”丫鬟说道。 此时王婉儿也听到声音出来了,已到门口她就呆住了,这是罗进士,他怎么来了? 不等王员外说话,罗士奇就上前躬身行礼道:“今日士奇不慎落水,多亏婉儿姑娘搭救,士奇特来谢姑娘救命之恩。” “罗公子客气了。”王婉儿回道,而后再无言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显得有些不自然,脸红的不行。 丫鬟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救个人难道应该害羞吗?小姐这是怎么了,总感觉她今天怪怪的。 “婉儿,这是罗公子给你买的东西,他听说你生病了,急的不行,这不为父就陪他来看看你。”王员外示意丫鬟小绿拿着一些买来的东西,一边说道。 “婉儿谢公子。”王婉儿没看那些东西,以她的聪慧怎会不知,罗士奇一个身无分文的穷苦书生,这在进府后都知道,怎么可能有钱买那些东西,想必这就是父亲的手笔,一想到抢人家来就是做女婿的,王婉儿就又觉得好笑的不行,自己那么多姐妹,不知道此人能看上谁。 “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并无银两购置这些物品,都是王叔所购。不过在下圣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块砚台,所以赠与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嫌弃。”罗士奇说着,拿出藏在胸前的砚台。 王婉儿一滞,她没想到罗士奇竟然如此坦荡,不过对于他送的砚台也是相当无语,一时间收也不是,不收似乎也不妥。 “哈哈哈,啊哈哈,笑死我了,这送礼还有送砚台的。”丫鬟小绿突兀的在旁边笑了起来,眼泪都流下来了,她实在想不通这人咋想的。 “小绿!不得无礼!”王员外大声呵斥,他是真生气了,平日里他对这些下人倒是很好,慢慢地她们也有些随意,这其实是一种挺和谐的家庭氛围,可在罗士奇面前,这会显得自家没有教养,须知书生最是看重这些。 “无碍,是士奇唐突了,小绿姑娘性格率真、天真烂漫,倒是难得。”罗士奇并未有什么情绪,他真觉得王员外家的氛围挺好,比他在罗家那些年可好多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待这么久。 “好,婉儿多谢公子。”王婉儿为了缓解尴尬,便收下了这块砚台,因为不收会扫罗士奇的面子,男儿送出去的东西怎会收回,收了就收了,想来也值不了几个钱。 罗士奇暗松一口气,多年来的贫穷和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有些自卑,生怕别人拒绝。此时他与王婉儿目光相对,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他不知道这是爱情,只觉得自己愿意为她倾其所有,而王婉儿看着罗士奇,心里则想着他会不会嫌弃我配不上他。 一旁的王员外偷偷看着二人,作为过来人他明白了,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些担心,那么现在他就安心了,罗进士与自家女儿真的是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不对,自己的女婿,怎么可以用王八形容呢,可王员外一时也想不起词汇形容,还是读书少啊。 “士奇,你看我家婉儿如何?”王员外趁热打铁的问道。 “王叔,婉儿姑娘温婉善良、倾国倾城,堪比仙子。”罗士奇说道。 “那老汉我有意将她许配给你,不知你是何意见?”王员外虽然能猜到答案,但还是期待着罗士奇的回答。 罗士奇尽管知道王员外的心思,不过被这么一问,仍然有些激动道:“小生愿意,就是不知婉儿姑娘愿意与否。” “哈哈,婉儿那心思我这个做父亲的最是了解,她啊,已经倾心于你了。”王员外高兴地说道。 “爹~”王婉儿害羞的交了声王员外,看了一眼罗士奇后急忙跑进了屋中。 其后,王员外与罗士奇正式议定了此事。按罗士奇的意思,他先把其母亲接过来,毕竟娶亲乃是大事,必须要堂上到场。再就是等殿试结束后,他找个媒人正式下聘,这样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堂正正的娶婉儿,以显示他对婉儿的重视。 王员外同意了,其实他想越早越好,聘礼什么的都不要,他也知道罗士奇没钱。可罗士奇不行,他坚持要按礼制来走,其实这就是对王家的重视。 第99章 殿试 恩科会试已经结束,中了的学子们都是进士,也有些是同进士,但他们无一例外是有了官身,至于殿试,是选拔出前三甲的名次,由皇帝亲自考这些进士。 今年的殿试与以往不同,由朱允炆来出题。本来这与惯例不符,但考虑到朱元璋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在长时间劳累,因此朱元璋在上朝议事时与众臣讨论,有反对的,也有支持的。不过老朱仗着自家孙子先前展现出来的才华,驳了那些循规蹈矩的臣子。也不是啥大事,皇太孙出题其实也是一样。 殿试的内容也是丰富多样的,由皇帝自己来定,早先朱元璋就带着进士们辨识过新旧大米、谷子等农物。后来就形成了皇帝出题,进士答题的形式,这样比较省事儿。 朱允炆借着这次机会,想探究一下这些进士的底子,他太需要能拉动经济的人了。于是乎,他总共出了三道题目,第一题就是有关经济的。 第一题:论如何经济复苏,解决百姓温饱问题。 第二题:北方遇旱、南方遇洪,该如何处理和安置灾民。 第三题:强军与抗元之策。 这三道题目,是朱允炆结合当下明朝实际情况提出来的,他不拘泥于四书五经,要的就是能干事的干吏,朱元璋看过后也同意。 很快便到了殿试的日子,南北榜共计一百人跨过宫门,穿过广场,从左侧台阶而上,进入奉天殿。 群臣身着官府、手拿笏板,看着这些新进的学子,以后这些人会与他们一同共事。进士们心中激动,他们多年的梦想成真了,现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地方就是大明的权力中央。 朱元璋在朱允炆的搀扶下,走到台上,坐到龙椅上。下面的官员和进士们口呼万岁而跪,场面极其震撼。 朱元璋发表了重要讲话,表达了对着些学子辛勤求学的不易和慰问,对他们能够高中表示祝贺。同时,朱元璋对他们在今天的殿试中表示期待,希望他们都能考出好成绩。最后,总结一下,身为大明官员,要牢记初心、不忘使命,一心一意为大明百姓谋福祉,为大明江山谋复兴,洁身自好、廉洁从政。 接下来是有负责考试的礼部官员宣布了考场纪律,一行进士们被带到提前布置好的考场中,对号入座,等待发卷。 朱允炆代表朱元璋坐在正前方,地下大部分的进士都及其震撼,因为他们发现皇太孙就是那莫公子,怪不得榜上无名,原来人家就不参考。 不过最为紧张的还是吴公子及其一些朋友,他们先前可是对皇太孙不怎么客气啊,甚至吴公子还跟人家争过女人,人家没有问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前三甲就不要再想了。 朱允炆微笑着扫过众人,说道:“咱们大家又见面了,呵呵,让大家受惊了,前些日子孤微服私访,并不方便暴露身份,不过孤还是很高兴,见识到了各位大明优秀人才。诸位莫要紧张,安心答题便是。” 下面的人静默无言,认真听着朱允炆讲话,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朱允炆见时间差不多了,示意发卷。 众人打开试卷,看到了题目后,都有些发懵,殿试不是应该也是取自四书五经吗?就算有些出入,夹杂了皇帝的意志,但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白话文,这怎么作答呢? 从未作答过这种风格的题,他们一时间有些无从下笔。朱允炆缓缓的穿行于考场之中,看着他们苦思冥想,却不打扰。 走到吴书生旁边,吴书生本就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害怕至极,此时又见朱允炆立于他跟前,尽管自己没有抬头看他,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皇太孙是盯着自己在看,一时间额头出汗,握笔的手颤抖的不行。 朱允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吴书生打了一个激灵,本以为要找他麻烦,这是听到朱允炆说道:“大家仔细思考,不要紧张,也不必拘泥于文章形式,言之有理、行之有效即可。” 而后朱允炆轻轻在他耳边说:“好好答题,不要紧张,孤很欣赏你的才华。”说完就走开了。 吴书生长出一口气,皇太孙殿下这是不找自己麻烦了,庆幸的同时不由暗自一嘲,人家堂堂一国之主,怎么可能跟自己计较呢,一直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 大才之人必有大肚量,皇太孙才华横溢,仅仅之前作的那些诗词,放眼古今都是能名留青史的,自己虽然也自认为很优秀,可与人家一比,那就如同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二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想到这,他也不再如之前那样紧张,握笔的手有了力气,专心的思考着如何答题。 第100章 册妃柳如烟 过了一会儿,有学子已经开始作答了,而后渐渐地,开始作答的学子多了起来。不过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先答题的进士中大多都是北人,也就是北榜上的学子。 南榜上的学子虽然也有作答的,可大多还未动笔。 朱允炆再次转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考生们也都陷入了自己答题的世界中,他也就不再停留,向在场的官员示意后离去了。虽说是殿试,也不用皇帝一直陪考到结束。 二虎见朱允炆出来后,立马迎了上去,对朱允炆轻声说了什么,朱允炆带着他疾步离去。 东宫,此时一名学子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殿中等候,侍女上了茶水后就退出门外了。此时,他偷偷细细打量着皇太孙办公的地方,发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奢华,反而是朴素一些,除了比自己的书房大,里面的东西比自己多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门外传来侍女行礼声,屋中的杨荣知道是皇太孙回来了。他急忙起身,整了整稍皱的衣服,束手而立。别看这人孤傲一些,可他不傻,对于皇帝,他可以就事论事,可却不会摆他的臭架子。 “学生杨荣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杨荣见朱允炆从屋外进来,立马跪下行礼。 “免礼。”不等杨荣说完,朱允炆就上前抓着他,搀扶了起来。 “怎么,这是想好了?”朱允炆微笑着问道。 “学生想好了,特来跟殿下禀报,学生还是想考科举。”杨荣答道。 “额。”朱允炆一时语塞,他还以为此人是来跟随他的,却不想人家是来告辞的。 “好,既如此,孤也不强求,祝你一路顺风。”朱允炆道。 “殿下误会了,学生并未打算离开京师。”杨荣道。 “嗯?你不回福建了,那你留京师干什么,难道说等着下次恩科,你可知道那是三年后了。”朱允炆惊讶的说道。 “学生知道,所以学生来投奔殿下,学生可为殿下效力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只求殿下赏口饭吃。”杨荣难得的开了玩笑,以他的本事,在京师寻个生计还是不难的,大明之初,读书人可不是很多,尤其还是中了举人的书生就更少了。 “哈哈哈,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好你个杨荣啊,孤差点都被你绕蒙圈了,不得不说,你这人果然适合谋划。”朱允炆明白了杨荣的话,大笑道。 其实不难理解,杨荣有其自己的梦想,要不然也不会在赶考途中还带着那些别人认为是玩物的东西。但他又不愿意放弃朱允炆给他的机会,要知道,朱允炆对他很是了解,尽管他不知道皇太孙如何能对他了如指掌,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朱允炆的眼中看到了雄心,吸引着他。 于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想出了一个妙招。自己可以与皇太孙建立类似于雇佣的关系,这样既可为皇太孙做事,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学业前途,一举两得。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可能会被皇太孙边缘化,进不了他的核心圈子,毕竟你后期可是要跟皇帝掰手腕的。 就这样,杨荣以一名老师的身份留在了京师,他的学生只有一个,就是柳如烟的弟弟,那个经历过苦难,又被上天眷顾的小男孩--柳如云。 朱允炆也不会想到,这次的安排在将来他当了皇帝后会给他带来多么重要的作用,此时暂且不提。 话说柳如烟在宫中一段时间后,前几日已被册立为太孙妃,这事儿还是朱允炆的正宫李茹提出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李茹也了解了柳如烟的事,对于她的境遇表示同情,又很佩服这位曾经流落红尘的女子,一人之力撑起全家。 眼看着朱允炆这个大马虎天天忙于政事,一直未能给柳如烟一个名分,也让宫里传起一些谣言,说什么柳如烟青楼女子,朱允炆玩腻了不要的话。还有传言说是李茹把持东宫后庭,不许朱允炆纳妃等等,为此李善长还专门派儿媳妇儿进宫,好好说了李茹一顿。 李茹经过思考,就把册封的事儿跟郭惠妃说了,托郭惠妃跟朱元璋言语。朱元璋当然很高兴,对于纳妃这种事儿他不必亲自过问,因此还以为朱允炆早就收了那姑娘,却没想到朱允炆耍流氓,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给人家姑娘名分,就连朱元璋都觉得臊得慌。 于是,在朱元璋骂骂咧咧的督促下,朱允炆下旨纳妃。纳妃与娶亲不同,没有那么重视,也不用大张旗鼓的布置,只需要将东宫简单装饰一下即可。 不过朱允炆还是给了柳如烟像样的婚礼,带着李茹逐一在后宫行礼拜见,礼物更是收到手软。要知道,这可是宠妃才有的待遇,证明朱允炆重视这个媳妇,所以皇家之人看在皇太孙的面子上都会给柳如烟面子。并且归还了柳家之前的宅院,这也是对柳如烟的恩宠和尊重。 第101章 岁月不饶人 此间事了,朱允炆是用过午膳后回到考场的,那些答题的进士也是在皇宫用的餐,美名称皇帝赐的‘御餐’。 有了上午的适应,下午明显感觉这些学子们轻松多了,答题的速度也快多了。太阳即将落山,时间一晃就到了交卷时间,一众进士们将自己的答卷小心的放置于桌上,等待风干。 他们集体起身,向着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孙行礼,而后在侍卫的带领下,离开皇宫。礼部的官员将答卷收了起来,搬到了谨身殿,因为这些文章是皇帝要亲自审阅批改的。 说是皇帝批阅,其实也就是皇帝的智囊团来批改,再将他们认为比较好的文章交由皇帝审阅,列出名次。重要的原因不是朱皇上懒惰,相反,朱皇上比任何人都勤快,区区百来份答卷,用不了几天还是能阅完的。而是他文化水平有限,有些考生写的之乎者也,他压根就看不懂,没办法只能让有文化的大臣们协助。 当然了,明中后期的一些皇帝,要么没什么文化,要么就是懒惰,形成一种依赖,将官员的任免和选拔基本都放任了,这也给了党派之争的发展基础。 本来朱元璋还是准备照例让宋濂、刘三吾等文人大才来阅,本来按理来说也是有方孝孺的,不过那铁头被朱元璋已经发配到甘肃当知府去了,磨练磨练此人性子,以后在朱允炆当家时再开恩召回,可堪大用,这就是朱元璋的心计,坏人他来当,仁君留子孙。 “皇爷爷,孙儿想着这考题既然是孙儿出的,那孙儿斗胆恳请皇爷爷,能否让孙儿来阅此卷。”朱允炆说道。 “咋,你不嫌麻烦?”朱元璋本来想说你行不行,可一想到自家孙子那些诗词,就连朝中的那些大儒都自叹不如。 “不麻烦,我就是想着,那些文臣们,只看文章辞藻是否华丽,对内容重视不够,咱们既然选仕,怎么也得选出一批真正能办事的官员,光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用。”朱允炆对朱元璋倒是坦言相待,本来嘛,自家人。 “哎,你说对了,咱啊,也是最烦那些啰里嗦的奏章,一件事儿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他们非得写上一堆废话,显得他们能耐似的。骂过几次,人家还是如此,咱也不能因此就罚他们,也就只好作罢了。”朱元璋深有感触的说道。 “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只为考榜而读书的官员,于政事确实不怎么擅长,据孙儿了解,但凡有个灾祸急事,他们轻则按部就班,不懂得变通,重则无法应对,胡乱指挥。往往导致事态扩大,不能从容处理。”朱允炆道。 “嗯,是这么个道理。就像这次那北榜书生闹事儿一样,满朝文武,没一个能出主意的,唯一敢说的方孝孺,还给咱出馊主意。”朱元璋道。 朱允炆见有戏,赶紧趁热打铁,撩起衣服坐在朱元璋的膝下道:“所以孙儿就想着,这次由咱们自己阅卷,选出一批具有真才实干的京官,加以磨练,日后必能为朝中栋梁。” “呵呵,你这孩子,你想阅那就阅,咱还巴不得你能选出一批听话干事的官员呢,毕竟你也要充实一下詹士府了,之前朝中人员紧缺,给你的那几人看你也不咋用,想来是不称心意。”朱元璋笑道,宠溺的摸了摸朱允炆的脑袋。 “谢谢皇爷爷。不过孙儿担心朝中大臣们有意见,是不是再跟他们商议一下。”朱允炆说出自己的担心,其实不是担心大臣们意见。而是他毕竟不是皇帝,这皇帝的事儿让他干了,那岂不是意味着他有些急不可耐,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怕他们作甚,你这孩子呀就是心细,爷爷也活不了几年了,这大明迟早都是你的,咱还巴不得你能培养一些用的顺手的臣子,不然爷爷都不放心。正好这次,咱就直接指定你阅卷,他们哪个不服,作出几首能超过你的诗词咱看看,读书人最怕丢人,哈哈,他们还不乖乖的。”朱元璋有些老小孩的说道。 “爷爷。”朱允炆叫了一声,这次他没有加‘皇’,他是真能感觉到朱元璋对他的信任和偏爱,这么些日子,他明显感受到朱元璋在一天天变老,那已经佝偻下的腰背就是最好的见证,朱允炆心中难过,不忍看朱元璋老去,却也没有办法,任何人都不能与岁月抗衡,皇帝也不例外。 “哭啥,没出息。”朱元璋看着孙子红着眼,泪花闪烁,不由得心中一暖。 “孙儿不想您就这么老去,想让你长命百岁、万岁。”朱允炆哽咽着说道。 “傻孩子,咱又不是老妖精,别听他们一天万岁万岁的喊,历史上哪个皇帝真活到了万岁,那都是骗人的,咱活了这么久,比他娘的大多数皇帝都活得长,也够本了。只要咱儿孙争气,给咱守好这大明江山,咱就知足了。哈哈。来,扶咱起来走走,他娘的,坐的时间一长腿就发麻。”朱元璋豁达的笑道。 朱允炆不再言语,他搀扶着朱元璋,爷孙俩初到门外,聊着一些闲事,慢慢的往御花园走去,散心。月光洒在二人身上,拉长了他们黏在一起的身影,是那样的温馨,如果时光能停留,朱允炆愿意这样一直走下去。 第102章 阅卷 这几日来朱允炆一直在阅卷,他不需要大臣们的协助,每份答卷他都亲自查看,结果让他有些失望,这些答卷看似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实际上正如朱元璋所说的那样,废话太多,尤其是南榜上的进士。 就拿第一题来说,朱允炆问的很明确,怎么才能让老百姓吃饱穿暖。进士们给他的答案千篇一律,什么明君贤臣,政治清明,皇帝以仁治天下,效仿汉朝文景二帝无为而治,休养生息。 要说这答的不行,好像也没啥毛病,确实从政治上来说要给百姓减负,不可再大动干戈。可你要说答得好,就有点自欺欺人了,谁都知道这些大道理,圣人的书中全写的这些玩意儿,可有用吗?这只是一个政治方向而已,朝廷要拿出什么有效的对策来应对,这才是朱允炆要的。 又比如第二题,发生了旱涝灾害,怎么解决,直接答题就行了,进士们非要引经据典开篇,这倒可以容忍,可后面的内容就让人无语了。什么天灾乃上天警示,是皇帝不好好干造成的,只要改正,就能免除的迷信言论。 有些倒还答了点,朝廷下拨赈灾银两,各府县施粥,然后就是敬上天、敬神龙,乞求再无灾难。总而言之这些答案直看的朱允炆头皮发麻。 相比于南边学子的答案,北榜上的进士们明显要务实多了,他们辞藻没有南方学子那样华丽,文章也没有太多的引经据典,因为水平所限。所以,答题时他们只能多写具体的措施,不然卷子空下很多也不行,误打误撞的反而倒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意见。 比如:增加土地,开垦荒地;鼓励生育,增加劳动人口;朝廷减税;多灾地区提前屯粮,甚至还有人想到了开挖河渠等措施。 许多细致化的答案也有,这些应对之策不说有多大作用或者能否实现,但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比那些空谈可强多了。 很奇怪的一点就是,在第三题的作答中,罕见的出现两种不同意见,且没有其他的意见。北榜进士们统一认为应主动出击,一年打上几次,消灭北元的有生力量,让他们无能力侵扰中原;南榜进士们则认为戍边据守即可,人家是游牧民族,不开化,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再说打又打不完,劳民伤财,万一打输了可咋整,还是守住就行。 朱允炆哑然失笑,提作战的也没有说如何战,言防守的也未言明怎么守。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那些没文化的武人应该干的事。怎么打,当然是带着大头兵拿着刀去打;怎么守,肯定是领着兵卒据城而守。打仗嘛,就是这样。 在这样的煎熬中,朱允炆还是耐着性子阅完了所有的卷,分别给出分数,按南北榜给出名次。 从这次的答卷中他深刻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论政治可以说大明在逐渐强盛,论军事,可是在走下坡路。这些年轻人对于军伍的不重视从作答中就可看出。 要知道,一个民族是否能立于世界之巅,经济固然是基础,可首先靠的就是强大的军事,只有拥有强大的军队,才可抵御外敌,安心发展经济,国家才能一步步强盛。 现在的美丽国动不动就开着航空母舰四处乱跑,这里插一手,那里踢一脚,原因无他,人家是军事强国,打不过就只好忍着了。 朱允炆深知军事的重要,别看大明现在兵强马壮,似乎所向披靡,但这是无数开国将士和士兵用鲜血换来的。幸存者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名将,可他们大多都已经魂归故土,存活的也已年迈,无法再现当年智勇。就拿蓝玉来说,当年他能骑马横跨荒漠草原,现在尽管心有余,力却不足了。 又加上朱元璋这些年打压武将,能杀的基本都杀了。而他们对于政治的敏感性又远不如文官那样敏锐,因此升职加薪遥不可期,这也给了朝中官员一种信号,武不可为。 这也正常,似乎每个朝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文人治世、武人治乱嘛,一个太平盛世,军事的重要性就会逐渐被世人所遗忘,所以历史上自从朱棣之后,明朝基本都是文官把持朝政,武将们都得归附于他们才可求的生存。 就拿现代来说,不也是这样吗?曾几何时,我们的先辈们浴血奋战、视死如归,无论外敌如何强大,他们不退缩,甚至在受到威胁时还能主动出击,硬生生打趴世界第一,那时的军队地位崇高,士兵们身上透着杀气,几乎无人敢惹。 短短几十年,再无战争的侵扰,人民在经济的发展中逐渐偏离重心,不爱军装爱红妆。有个词叫做居安思危,可我们只居安,却没有思危,甚至不愿意去思危。在老美满世界练兵,生怕军人血性被磨灭时,我们还在当一种笑话谈论,笑人家又浪费了多少钱,殊不知人家也在笑话我们坐井观天。 朱允炆从思绪中拉回,他感觉提升武人的地位已刻不容缓,否则明朝仍然会重蹈覆辙,尽管他也知道历史规律的发展就是王朝更迭,什么万万年就太扯了,但他还是想努力改变一下,至少让这个王朝能够发展的更强,存续的更久一些。 第103章 授官,状元忧愁 很快就到了放榜这天,进士们还是被召集到奉天殿,由皇帝为他们册立身份、封授官职。 “李良,赐同进士出身,授安徽阜阳知县。从七品。” “张胜,赐同进士出身,授提刑按察使司。正七品。” “高玉忠,赐进士出身,授翰林供奉。正六品” “黄兴立,赐进士出身,授御史监察,正六品” “吴其良,赐进士出身,授礼部同事,正六品” “罗士奇,赐进士出身,授詹士府府丞,正六品” 所有的学子基本都封了官职和品衔,有分到各部的,也有进入中央权力机构任小官的,还有一些则是到詹士府,这批人是最被羡慕的,因为他们进入这个机构,虽然有些官职的品衔还低一些,但相当于下一任皇帝的班底,登基后肯定会重用提拔他们,前途不可限量。 只不过这种优待在明初尚且可以,从明宣宗以后詹士府就不再吃香了,原因无他,只是太子都太小了,甚至没太子,动不动就被夺权或夭折,这詹士府与太子可是一条船上的,荣辱与共,一群大老爷们精心呵护一个小崽子,突然就没了,他们自然也就被冷落了。 重头戏往往在最后,这是中国人的规律。 “杨溥,赐进士及第出身,授詹士府洗马,从四品” “陈宇,赐进士及第出身,授吏部右侍郎,正四品” “桑浩东,赐进士及第出身,授詹士府少詹士,正四品!” 所有的进士全部授封,他们分别领取了自己的进士服,官服则是稍后去量体,专门有裁缝为他们缝制。 杨溥、陈宇、桑浩东三人分别是探花、榜眼、状元。几人的待遇则大不相同,于大殿之上被朱元璋亲自授予官帽,披红插花。宫门外已备好马匹,由他们几人领头,带着一帮进士们游街夸官。 换了衣装,无论是贫穷学子,或是富贵学生,都身着崭新的进士服,骑着高头大马,前面有锣鼓开路,穿行于京师大街小巷。 百姓们沿街观看,这种场面几年才得遇见一次。妇女们看着进士,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好好学习,长大了也考个进士;少女们看着进士,眼中流露出爱慕之色,幻想着自己成为他们的妻子;学子们看着进士,心中燃起希望,下届必当有自己一席之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但他们有一个感觉却是相同的,那就是羡慕。 骑在马上的进士们俱都喜气洋洋,多年的苦读就为了今日能光宗耀祖,从今以后,他们将是大明的臣子,倾尽毕生所学,辅佐君主开创盛世,实现自己的满腔抱负。 不过有一人却例外,那就是状元桑浩东,要说名次和荣誉,他是最大赢家,可要论以后的政治,他大概率不如身后的两位,有可能还不及那些进士。因为他或许会被皇帝指婚,做驸马。 按理说驸马乃是皇亲国戚,老丈人又是皇帝,多牛的身份,许多人想当还当不了呢。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要分谁,如果是同进士出身,那当然乐的娶公主,这可是祖坟上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因为他们的同进士身份就决定了其不可能进入权力中心,很大可能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进士以及进士及第则不一样,他们是有机会进入内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存在,就算再不济,起码也能成为一方大吏,手握实权、皇帝器重、同行拥戴。 成为驸马就不一样了,受制于身份限制,他们不可在朝堂中担任重要官职,也不能于地方任封疆大吏,老皇帝活着的时候还好说,起码有个差事,守个皇帝祖坟或者当个礼部官员,混两个工资打发时间。一旦老丈人嗝屁,他们的老婆也就不吃香了,虽然顶着公主的名头,却享受不了公主的待遇,一切都随着旧人的逝去而变得淡薄,驸马也就自食其力,基本不会出现在新皇的面前。 这就是为什么桑状元愁苦的原因了,他此时披红插花,走在队伍最前面,享受着最高规格的荣誉,同时心里煎熬着,生怕被哪位公主看上。 桑同志,你多虑了,你的状元身份不是凭文章得来的,而是皇太孙认为你处理问题是个能手,在同届的考生中算是个实干主义者,因此钦点的状元,他看中的人是不会因为你身份的改变就不用的。詹士府官员,你以为是皇帝一人封的?那是人家爷孙俩自己合计出来的,所以,好好干,这个状元你虽然中的不是那么名副其实,不过也算是符合皇太孙的口味。 夸过官之后,各进士可回乡祭祖,收拾妥当就去各自的部门报道。一旦进入工作岗位,在想回去就有些困难了,除非干到退休或者家里双亲去世需奔丧,否则是不会有机会回去的,更没有所谓的探亲假。 中榜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家中,各地的官员听到自己辖区谁家中榜了,都提前去他们家里送上重礼,并且备下酒席,等着这位进士回乡祭祖,定要与他拉近关系。 第104章 变心了? 罗士奇在当日夸官结束后,就启程回家,这一次他回去祭祖一方面,主要还是接他的母亲。他们没什么亲戚,更没有什么东西可拿,因此耽搁并不算太久。 罗士奇雇了马车,很快就到了京师,这里就是他今后的栖息地了。 来不及去王家,他就前往詹士府报到了。这可急坏了王员外一家。 王员外整日焦急等待,却不见罗士奇前来,他有心想要去官府打听打听,不料官府的人压根不理他,都当他是来攀亲戚的混子,进士老爷会看上一个商人女儿,开什么玩笑。 最后没办法了只能干等,王婉儿也很焦急,她本来没有其他想法,可耐不住父母天天在耳边叨扰,最后母亲甚至埋怨起她,硬生生挑了一堆毛病,准是那罗进士看不上你了。 在詹士府的罗士奇会同一众詹士府官员和此刻正在与皇太孙见面。这是近距离与皇太孙聊天,也是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站在东宫。 朱允炆也很高兴,他看着自己挑选的这些人,底气十足,虽然现在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的青涩,不过他相信,在经过几年的磨练后,这些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国之栋梁。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说的,无非就是聊一下个人履历,朱允炆问一些家长里短的问题,毕竟这些人刚来,一下子还不能代入到臣子的角色中。 与其他部门不同的是,朱允炆很体谅这些人,他在短暂的会面后,就放他们各自处理家事,毕竟詹士府刚成立起来,一时也没有什么事。 罗士奇暗松了口气,他没想到皇太孙不仅文才高,待人还如此平和,将来必定是一位仁君。要是朱允炆知道他这样想,可能要笑了,仁君?那要看对谁了,一味的仁只会让自己逐渐变得软弱。 罗士奇从客栈中接上母亲,拿出家里的积蓄,买了些礼物,上了王家的门。 “小婿士奇来迟,还请岳丈不要怪罪。”罗士奇行礼说道。 “哎哟哟,使不得,使不得,你刚上任,肯定忙。这位是亲家,有礼了,快请屋里坐。”王员外两口子笑的灿烂,赶忙将罗母与女婿迎进屋中。 “小姐,小姐,你的夫婿来了!”小绿气喘吁吁的跑到池塘这边,对正在望着塘中鱼儿发呆的王婉儿说道。 “你说什么,是他来了么?他真的来了?”王婉儿紧张的确认,她害怕自己听错了。自从罗士奇参加殿试后,就忙着夸官和办理入职的手续。后来又直接回乡祭祖,连续近一个月没有音信,更别说上门,自家爹娘以为是罗士奇变心了,将气都撒在她身上,可怜这丫头内心的煎熬一点都不比他们差。不是对要做官太太的期望,也不是对身份地位的在乎,她的眼中只有罗士奇这个人,就算他没有中第,自己也愿意嫁给他,这是爱情。 “是的,小姐,你日思夜想的罗官人上门了,带着你的婆婆,正在那跟老爷太太说话呢。”小绿对自家小姐打趣道。 “死丫头,没大小。”王婉儿佯装生气,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 罗母与王员外达成儿女姻缘共识,罗母拿出一对手镯,这是她的婆婆留给她的,现在她们家也没有什么钱财,就以这对镯子为聘礼。 王员外自然不会在意,这也正好顺他的意,罗士奇越穷,他们才会显得越重要。不过按礼王员外还是替女儿收下了镯子。 紧接着,王员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契,这是他在罗士奇答应娶婉儿后专门花了大价钱在城中买的一处宅子,用来做女儿的嫁妆,同时也让自己的姑爷跟女儿有个安身之所。 罗士奇很感激岳父的细心,本来像住处应该是他来想办法的,没想到岳父把这些都想到了,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母亲接了过来,再娶婉儿,他确实为住所发愁,总不能全家都住到王家,尽管王家房子众多,不愁住不下,但这样会让罗士奇很难堪,要知道,这跟赘婿就没什么两样了,会被人耻笑的,尤其他还是朝廷命官。 接下来在媒人的见证下,双方对大婚之事协商了些其他需要注意的事,言定了日子。罗士奇的媒人倒是很稳重,对男女双方的家长都能抬举的很好,他就是杨溥。 罗士奇在京师本就没认识的人,正好与杨溥较为相熟,又加之二人一同中榜,又同为詹士府官员,因此二人关系突飞猛进,从心底里都认可彼此为自己人了。 罗士奇有事相求,还是这等积德行善的好事,杨溥也乐的做媒。当然了,这又满足了王员外极大的虚荣心,女婿是进士,堂堂恩科探花亲自做媒,亲戚朋友都羡慕不已,这足够他在亲朋好友中吹一辈子了。 就这样,在一片祥和喜悦的笑声中,罗家与王家喜结良缘,罗士奇也算是正式成家立业了,从此以后,他将跟随朱允炆,创下远超历史上‘三杨’的盛世。 第105章 改姓1 入官已近月余,所有的新任官员们都熟悉了自己的岗位,也理清了朝廷的运转,大明这台生命机器在补充了新鲜血液后,又焕发了活力,缓缓前行着。 “沿海一带倒不担心,尽管多风雨,不过没有多少人家,地方官员也能安置妥当。孤担心的是长江以北,夏秋交接的时日,最是容易阴雨连绵,人口也多,要是发生洪灾,损失很大。”朱允炆现在有了自己的班底,他们一般都会讨论朝廷的一些政事,在上朝时汇报。 “殿下,臣觉得倒不必过于担心,雨水连年有之,前些年易发洪灾乃是由于战后修复缓慢,许多河道堵塞,易形成堆积坝体,积水后引发灾祸。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百姓安居稳定,除各州县劳役开通河道外,百姓也自发建设居住地的沟渠,想来问题不大。”杨溥分析道。 “话虽这样说,可还是存在隐患,算了,这事儿也不是人力可为的,只是你们都要未雨绸缪,针对灾害要有个应对措施。”朱允炆道。 “诸位,这一个月还习惯不?哎,孤听说士奇你娶亲了,怎么都没请孤去喝个喜酒。”聊完正事,朱允炆随意与他们拉话。 “寒舍简陋,怕屈尊了殿下,就草草办了事,未待宾客。”罗士奇笑着答道。 “你啊,还真是个铁公鸡,要不是杨溥跟孤说,孤都不知道呢。怎么,孤听说你娶的是一商人家的女子。”朱允炆道。 “是的,人家救过我的命,对我有恩,家人又待我如己出,士奇断不能负。”罗士奇道。 “哦,听起来还有一段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呢,说来听听,反正也闲来无事,哈哈。”朱允炆笑道,其他人也都跟着起哄。 罗士奇见推辞不过,就将王婉儿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了,省去一些比较隐私的画面,众人皆感叹王婉儿良善。 “对了,孤看你卷籍写的你本姓杨,怎的又姓罗了?”朱允炆故意问道,实际上他知道罗士奇的故事,只不过总觉得还是改回杨姓比较好,毕竟‘三杨’可是史上最强内阁,他不想这段历史有改动。 罗士奇简单解释了一下,他此刻倒好奇朱允炆为何好像特别关注他,还了解他的过往。 “嗯,罗家也算对你有恩,有时间去兵部查一下,看你那继父还在不在,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可能的话接回来。”朱允炆道。 “臣谢殿下恩典。”罗士奇郑重的跪地谢恩,他其实一直挂念着罗家,当初稀里糊涂的就被人举报说罗父与外番人勾结,贩卖私盐,又没有什么证据,反正很快就被判充军了,罗士奇也不了解其中真相。入朝为官后,他也没有要利用职权去查的想法,毕竟当官是为江山社稷、为天下百姓做事的,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逾越职权呢,这也是为官大忌。 “起来,客气什么,孤也是就事论事,要是你那继父真有过错,该罚还得罚。”朱允炆意有所指道。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他们从朱允炆的口气中也听明白了,在朝为官,必须要保证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不然的话收拾你没商量。 罗士奇拿着朱允炆的手谕一出东宫就直奔兵部,他最想知道的是罗父是否还活着,对于军中人员,兵部都有记载。 查过后让他欣喜的是罗父还活着,自从那年家散后,他的母亲苏氏也挂念罗姓,毕竟夫妻一场,而且罗姓虽然不怎么疼爱罗士奇,对苏氏倒是极好,继而给了他们充足的物质生活,要不然苏氏也不可能让儿子改姓罗。 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苏氏欣喜之余又有些伤心,不知道消息还好,知道了罗姓活着的消息,她心中那份牵挂也就被勾了出来,哭过后告诉儿子,一定要找到罗姓,接他回来。 次日,罗士奇就查阅了刑部的卷宗,因为地方的案子每年都会上报。果不其然,他发现卷中漏洞百出,说罗姓贩卖私盐,可盐呢?于是他修书一封发给当地知府,求他帮忙问询一下当年那个认定罗姓有罪的知县,是否还有其他证据。 回信很快,当地知府效率极快,不出半月便回信了,原来那知县与盐商勾结,贩卖私盐,最后被锦衣卫巡查发现,早已被问罪了,之前的罗姓案子也是冤案,只不过罗家人已经离开此地,一直没有家属前来申请,所以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得到消息,罗士奇不免有些感叹,那罗姓居士人还不错,也有些眼光,可他那几个儿子着实不成器,连自己亲爹都不管了。 弄清了事情原委,罗士奇将此事跟朱允炆汇报后,按正常程序在刑部、兵部做了手续,拿到批文。又在妻子娘家找了信使,带着书信和批文前往云南接回罗姓,他自己因为有政事不可离开。 那罗姓在听到有人找自己后,还以为是幻觉,可当那封书信送至他手中后,颤抖着捧着信大哭起来,平日里与他在一起的兵卒也都围上来祝贺他。 在恢复情绪后,他立马跟着来人就离开了,这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再说自己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东西。 第106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罗士奇在罗父到京后,将其接到家中,一家人谁也没有提起分离后的生活,因为这是一段艰难而又心酸的往事。 在吃完饭后,罗父与罗士奇郑重谈了一事,让其恢复杨姓,这是一种退让和认可,在一番斟酌后,罗士奇正式改回杨姓-杨士奇。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草原上今年不同以往,气候极其恶劣,八月的天,竟然就迎来了一场雪,尽管这雪化的也快,但对牧民来说,仍然是一场灾难。 兀良哈木坐在毡房中,面前放着热腾腾的马奶,冒出的热气飘荡在他的面前,他在思考这几日手下的进言。 北元已经不是以前的元朝了,朱元璋的明朝也不是以前的明教了。如今东自广宁、大宁,中连宣府、大同、太原,西至宁夏、平凉、西安,一条东西纵横的防线牢牢锁死了北元南下的路,将他们堵在塞外。 由于去年冬天的严寒,草原的牛羊冻死无数,好不容易挨到开春,本来兀良哈木在丞相脱脱的建议下,要与朱元璋谈判开放食盐、铁锅、茶叶等贸易,作为条件他们不再骚扰明边境。 但恰逢明朝大将沐英逝去,南边蛮子异动,明军又加强了对北线的提防,因此一直未能达成一致。主要大明朝臣对此持反对意见,他们一致认为北元这帮人都饿死才算好,多次阻拦,武将们群情激昂,竟然还要带兵去征。 好,既然花钱买不行,那就不花钱了,北元上下尽皆请求出兵掠夺。 朱元璋听到边境不断发生的小规模摩擦,有心要出兵,他本就筹划着跟北元再打一场,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势力,奈何没有合适的将才。 此时距捕鱼儿海大捷才过去三两年,当年的统兵大将蓝玉日渐骄狂,已经列入了朱元璋的黑名单,断不可能让他作为主帅出征。 问题是除了蓝玉带兵,还有谁能胜任呢?战场上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一旦兵败,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不仅仅是死人那么简单,因此出征事宜朱元璋一直未对外言说。 可北元的牧民等不住,本来兀良哈木还可以用权势压一压手下的进谏,他也不愿意挑起战争,要知道,现在大明的骑兵也是强势的很,经过多年的发展,丝毫不逊于他们草原上的汉子。 可天公不作美,一场突来的大雪将一切都回归到冬天的模样,他们的牛羊没草,他们的炉子没烧的木头,这样下去,等不到冬天,远处的山脚下就得多出数以万计的土堆。 手下的人天天吵嚷着要出征,就连一向老持稳重、善用计谋的宰相脱脱都跟他说了不打不行的话。 兀良哈木不愿意打并不是他惧怕大明,而是怕自己人。北元现在看似还很强大,其实内部已经有了裂痕,黄金家族的权威受到了一些部落的挑战,一些部落的头领想要分裂自治或取而代之。这个节骨眼上,一旦自己的势力被战争削弱或者其他人借机崛起,那将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果。 现在是不打不行了,因为死亡的阴影已经随着这场大雪笼罩了整个草原,不论是哪个部落、哪股势力,在老天爷面前都是一样的,他们不用自己互相杀戮,等到冬天,风雪会将他们全部埋葬。 “皇上,现在是非战不可了,这次的雪使得我们本来就不多的物资已经全部见底了,好多牧民没有盐巴,身体软的不行,以乃尔不花为首的一众将领天天喊着出征,不是好兆头。”宰相脱脱对兀良哈木说道。 “可是我们怎么打得过明军,捕鱼儿海的尸骨历历在目啊,当年徐达虽然厉害,可也就是跟咱们追追打打,不至于赶尽杀绝。蓝玉那厮,自己当年在王保保手里吃过亏,现在竟然把我们当作他的升官筹码,遇上这样的疯子确实不好打。”兀良哈木喝了口腥味浓厚的马奶,眉头皱了皱,心里想到还是加点盐巴好喝啊。 “蓝玉那人确实厉害,打仗颇有心得,不过不必担心,我听说那人自从捕鱼儿海一战后就骄傲自满,朱元璋已经容不下他了,想来也不可能再让他带兵了。”脱脱悠然道。 “哦,那倒是可惜,不过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兀良哈木道。 “不过明军这些年南征北战,确实出了不少能征善战之人,虽然蓝玉不被朱元璋重用了,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要控制住,千万不能把战线拉得太深,否则逼的朱元璋再用蓝玉,得不偿失。”脱脱分析道。 “你说的对,这个我会在朝会上安顿的。”兀良哈木认同道。 北元的朝廷其实就是一个大一些的蒙古包,他们的官员也不多,一个个都分坐在两侧,兀良哈木坐在顶头中央。 “今日,朕决定出兵!既然有人不愿意让我们活着,那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过的安稳。朕决定了,要亲自出征,砍下敌人的头颅,祭奠我大元的英灵。”兀良哈木富有激情的大声道。 “来,干了这杯!祝我大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兀良哈木端起酒碗,看向在座的众人,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皇上且慢,刚才皇上说要亲征,臣以为不妥。皇上万金之躯,此战凶险异常,汉人有句话叫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此战还是让臣去,臣愿为皇上、愿为我大元鞠躬尽瘁、赴汤蹈火。”太尉乃尔不花从座位上出列,单膝跪地说道。 这乃尔不花也是一名良将,自王保保死后,北元的能征善战之人就很少了,乃尔不花顺势崛起,他的部落地处蒙古东边,牧场众多,牛马成群。在捕鱼儿海一战后,黄金家族逐渐没落,乃尔不花却与明军打的有来有回,经常在大宁、宣府一带侵扰。 又因为其本身战力不凡,许多小的部落都归附于他,势力逐渐扩大,形成了与黄金家族可以抗衡的实力。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金家族统治草原多年,深得人心,当年搜刮了中原大批金银,经济基础雄厚,不到万不得已,乃尔不花也不愿意与他们发生冲突,因此也就明面上归于朝廷,得了个太尉的职称。 第107章 生不逢时 在乃尔不花出列后,以他为首的人都纷纷出口,请求兀良哈木放弃带兵的打算。 兀良哈木不出声,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面前的这些人,看似跪地,却一个个脸上没有丝毫尊敬的神色,他们这是在逼迫自己放下军权,一旦他不带兵,定然是乃尔不花为帅,届时自己的兵都归他所有,在战争中充当炮灰,不断削弱自己的实力,壮大他的军队。 “太尉,众位将军,先起身,此事还得再议,汉人出征都是个月准备,我们不可仓促行事,皇上亲征也好、派帅也罢,都是为了咱们大元的崛起,太尉忠心为主,担心皇上安危,此乃忠义之举,还请起身议事。”脱脱见两方僵持,心里暗叹一声出面缓和。 地下众人有了台阶,也就谢恩起身,乃尔不花看了兀良哈木一眼,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权衡利弊后起身入座。 兀良哈木也顺势夸奖了乃尔不花的忠心,可是他面上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牵强的很,足以看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要说在场的众人谁没有私心,怕也就是脱脱了,他是真心想恢复昔日的元朝,让草原的雄鹰再次翱翔在中原大地,只可惜他们的王朝这几年内斗越来越频繁,他不仅要考量如何复兴大元,更多的时候是在劝架。 没错,就是劝架,自黄金家族衰落后,各部落之间再无人能统领和约束,有时候为了草场或者牲畜,经常会刀兵相向。就连现在苟延残喘的北元朝廷,也是人心涣散,为了一些利益相互斗争。 他不禁想到,当年他的先辈们踏入中原,做了那片土地的主人,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后代不仅没有守住家业,反而从汉人那里学会了自家争斗,这跟当年他们嘲笑软弱无能的南宋又有何区别呢。 罢了罢了,如果容易,还要我脱脱干什么。每当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继而调整状态,重新投入到复兴大元的事业中。 “诸位,现在咱们的处境很艰难,这场仗我们要主动出击,而且要胜,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我们出兵的目的,迫使明朝答应与我们贸易,换取物资。”脱脱将众人的思维从刚才的内斗转向对明朝的作战,不得不说,转移矛盾这招挺实用。 “丞相,那按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小打小闹,到头来还是要跟朱元璋换东西?”乃尔不花用刀一边割桌上的羊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呵呵,太尉不要急,老夫的意思并不是要小打小闹,毕竟明朝的边防摆在那。要打咱们就要打出气势,打出出路,如果能攻下江北城池,直逼金陵最好。”脱脱道。 “哼,要是能打到金陵,还用跟姓朱的换啥东西,到时候怕是他会乖乖送来乞求活命,哈哈。”一武将笑道。 “直逼金陵?丞相不领兵,倒是看的开,你可知道边塞九大藩王,都是那朱元璋的儿子,先不说我们能不能攻下这些防线,就是攻下进去了,他们也会从后包围,断我军粮路,一旦失去草原,我们想再回来就难了。”说到军事,乃尔不花才起了精神,他虽然猖狂,却并不自大,这些年与明军打交道,他也深知明军的厉害,因此对脱脱的想法嗤之以鼻。 “太尉说的是,老夫不带兵,确实不知作战事宜,不过想必大家都认为咱们不可能打的那么深。”脱脱也不生气,看着众人说道。 “是啊,我们能打到河南都够好了。” “打金陵,那得死多少人,再说汉人都狡猾的很,那边还是水路,咱们还没渡江,就晕进水里了。”众人纷纷附和,明显对脱脱说的不敢苟同。 “是了,所以我们就要确定目标,要知道我们目前想要什么。各位,当前的处境对我们很不利,不仅牧民没有吃的,就连军中也没有余粮了,所以,我们就是要把大明打痛、打疼,打的他们的朝廷同意与我们贸易,这样我们就达到了目的,这几年再平稳发展,等到我大元恢复元气,兵强马壮之时,铁骑踏破金陵才与希望。”脱脱这才说出他的真实想法。 众人沉默,思考之下确实如此,他们而今是要解决当下的问题,而不是为了推翻明朝。 “说了这么多,丞相的意思我们都听明白了,也认同,但你还没说由谁掌帅,这才是今天议事的重点。”乃尔不花眼看众人跟着脱脱的思维走,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可他就是感觉不对劲,赶忙将话题拉回来。 “太尉勿急,依老夫之见,我们打的是气势,那就兵分三路,分别从大宁、宣府、宁夏进攻,三路军队各选一名主帅,皇上坐庭于后方压线,如此可好?”脱脱道。 其实脱脱本欲支持兀良哈木亲征,如此也可壮声势,不过这样一来必然导致乃尔不花不满,到时候出兵不出力,不说打疼大明,就是连长城都过不去。要知道,兀良哈木虽是北元名义上的皇帝,可他领兵打仗着实不行,一旦乃尔不花磨洋工,他们此举必将失败。 但是,如果要将兵权都归于乃尔不花,这是万万不可,那人已经有了二心,不论战果如何,到时候草原上必将血雨腥风,这也是脱脱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脱脱便想到了分兵的路子,一来既可以壮大声势,令明朝收尾不相顾,足以迷惑明朝,让他们以为大举进攻,给他们的朝廷施加压力。 二来集中进攻一处,明军自然也是集中防守,如此久攻不下,对己方士气影响颇大,就算可以攻下,至少也得数月,可即将到来的冬天允许坚持到那会儿吗? 最后就是分兵三路,也打消了兀良哈木的担忧,毕竟乃尔不花只能统领一路,其他两路兀良哈木拥有绝对的领导权,分开作战,如此也可避免二者猜忌。 脱脱啊,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生不逢时,如今的北元内斗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连锁反应,我们拭目以待。 第108章 出征前的准备 在脱脱的说服下,除了兀良哈木跟乃尔不花有些不甘心外,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大家心里对这些斗争心知肚明,因为这是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他们二人都想要借机吞下对方,脱脱这一招把他们分了开来,彼此没有了机会。 在对大明的事儿上,北元的这些汉子基本都能放下内斗,一致对外,毕竟这是种族之间的战争,家国仇恨远胜过私人恩怨。 北元这边点兵点将,已经集结了二十万人的大军,分别由太尉乃尔不花领兵八万进攻大宁,太师阿鲁台统兵六万进攻宣府,大将哈木赤领兵六万进攻宁夏。 这样的分配,的确合理,乃尔不花从自己的地盘出发,其他两路也不干涉,兀良哈木手下从中、西进攻,退可回腹地,进可渡黄河,计划的天衣无缝。 不过事情往往就出现在特殊情况下,这里的特殊情况就是地理位置。 先说宣府,宣府是谷王朱橞的地盘,此人就是郭惠妃的儿子,他战力上不及燕王、宁王,不过却对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方针贯彻的很好,因此,宣府的城墙高大而坚固。 再者宣府距离大同、北平都路程较短,一旦宣府发生战事,必要时大同、北平军队就可支援,而太原守军又可向前推进至大同,牢牢锁死南下的防线。 说了这么多,就一个意思,宣府不好打,凭阿鲁台那六万人根本拿不下来。 兵力最多的乃尔不花,进攻大宁倒还说的过去,毕竟乃尔不花与宁王朱权没少打交道,二人也算是老对手了,宁王手中的“朵颜三卫”他没少领教,二人算是旗鼓相当。 宁夏就有意思了,此地靠近西北,由庆王朱栴(zhan)守卫,北边黄河流进,形成银川平原,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南边则是山峦起伏,植被多荆棘蓬蒿为主,周围也没有距离特别相近的戍边藩王。 北元的大军只要能越过贺兰山这座石头天堑,那宁夏就如探囊取物,不过想要纵深平凉、西安就有些吃力了,地理位置限制了他们的骑兵发挥,这样的地方举兵六万有些浪费了。 现在,他们在做最后的准备。蒙古人的战备不像汉人那样,他们的生活就是随着牧场不断变化,因此并不需要多少物资。况且本次出征并没有打算打持久战,也不以攻克占据领土为主,而是要向大明展示肌肉,所以粮草并未大规模筹集,再说他们现在也筹集不到。 很快,北元大军异动的消息就被边关斥候发现,进而上报几位戍边藩王和朝廷。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他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惊慌,也不是愤怒,而是兴奋!是的,没错,老朱现在很高兴,他本来就准备计划跟北元再干一场,无奈的是兀良哈木跟他老爹一样,似乎被自己打怕了,大军一开出边塞,他们就逃的无影无踪,几次都是无功而返,谁让人家是游牧民族呢,轻装减行。 这次好,自己正愁没法找到他们,他们自己倒找上门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很快,朝廷中的文武官员都知道了北元动军的消息,一些武将们兴奋异常,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求一个出战的机会,在他们看来,兀良哈木就是给自己送军功。 与武将相比,文臣们倒显得平静的多,他们自信于朝廷的作战定会大胜,一场结局注定能料到的战争有什么可筹划的。就如足球比赛中,两支实力悬殊的球队,的确提不起球迷多少兴致。 大明对于外敌来犯这种事儿,不用朝议,因为决策只有一个,那就是打!这种决策不仅在朱家子孙中形成了固有的传统,在朝臣中也形成了鲜明的认知。没有人会示弱,哪怕是后来土木堡之变,蒙古人打到皇宫城下,也没有人轻言放弃。 朱元璋这几日脑海中一直思索着派何人出战,他把武将们挨个思索了一番,忽然间发现除了蓝玉外,似乎没人能再扛起作战的帅旗。要知道作战的主帅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成的,此人必须要有灵活的头脑、坚韧的意志、严谨的思维和对战争灵敏的嗅觉等等。 要是换做以前,老朱很有可能亲自上手,要知道,他的皇帝身份丝毫不影响他作为一位杰出军事家。当年那场鄱阳湖大战,就是他亲自指挥的。 可是朱元璋老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纵横千里的朱重八,长期的战争和繁杂的政务已经压垮了他的身体。 年轻人不经过战争的洗礼是不能堪当大任的,他们读了几本兵书就以为自己成了将军,战争不是儿戏,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一些兵书都是来源于现实,而现实又是千变万化的。 朱元璋想到了李景隆,这个人年纪合适,可他除了顶着一个武将的头衔外,什么也干不了,而一些培养起来的新秀又在前面的清洗中被他杀掉了,剩下的要么他不想用,要么就是不能用。 第109章 点将定帅 北元的进军可不会给朱元璋长期思考的时间,不过万事都一样,总有解决的办法。朱元璋一边安排通州、洛阳、青州三地的军粮运往前线,一边从各地集结兵力。不出十日,已达到与北元兵力抗衡的二十万,并且北方各地军队还在不断聚拢,初步预计集合后可达三十万。 想来想去,朱元璋终于想到了一个可用之人,此人就是他的儿子朱棣。 朱棣被封到藩地已经十来年,这期间,朱棣一直和自己的邻居——蒙古人打交道,由于距离太近,双方经常为了一些土地、牛羊、锅碗瓢盆发生矛盾,此刻可没有什么国际安全组织来协调,那就打。打完了再谈,谈完了再打,如此往复。 那要是打不过咋整,没事儿,朱棣有他爹,他爹会给他做主,来一次远征,就揍的北元求饶,答应不再欺负朱元璋的儿子们。不过人往往是健忘的,等缓过来照样与这帮朱家藩王闹事。 不过在多年的摩擦与拼杀中,朱棣很幸运,每次都能跟着冯胜、蓝玉、傅友德等一帮老将们出去耀武扬威一番。朱允炆同学学习孔孟之道之时,他在跟邻居打架,朱允炆同学在宫中享受富贵之时,他还在跟邻居打架,就连朱允炆同学在晚上睡觉时,他都在想着怎么跟邻居打架。 再加上他那老丈人悉心教导,可以说朱棣已经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帅才。 朱元璋知道朱棣有些小动作,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的潜意识中认为朱棣就算再不满,他也对朱允炆构不成威胁,他没有想过朱棣出兵,因为天下兵马都是朱允炆的,他朱棣凭什么领导,所以朱元璋不去理会儿子的那些小动作。 不过此次北元分三路出兵,跨度极大,朱元璋这边也需要三位主将。思虑再三,朱元璋决定跟朱允炆谈谈,这孩子脑子活泛,说不准有合适的人选。 朱允炆早就急不可耐了,只是这种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他不便直接插手,因为在朱元璋及文武官员的心中,他都是书生形象,居庙堂治国理政即可,行军打仗还是免了。 “爷爷准备让你四叔挂一路帅,你觉得如何?”朱元璋道。 “甚好,四叔不仅常年跟北元打交道,而且自小就跟随武将们出征,完全可以胜任。”朱允炆客观的说道,他并不担心朱棣,而且此事估计朱元璋心中早有打算,如今与他说来,也是探探他的想法。 “嗯,咱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四叔虽然性子跳脱,但是打仗还是一把好手,他的那些臭毛病都是当年跟徐达、常遇春这帮人学的。”朱元璋欣慰的说道。 “这只是一路,还有两路,咱不知道该用谁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说来咱爷孙俩合计合计。”朱元璋道。 朱允炆沉思了一下,说道:“大宁那边倒是好说,十四叔就在那里,也算是良将,手下又有朵颜三卫,朝廷在加派兵力,想来他挂帅不成问题。” “你说的也有道理,乃尔不花跟你十四叔打打闹闹好几年了,相互了解,让他挂帅本来也可,不过这次北元来势汹汹,咱怕他没经历过这般大场面,败下阵来。”朱元璋蹙着眉头说道。 “不怕,您可以给十四叔派一个久经沙场的副将,相信十四叔能够胜任的。”朱允炆道。 “这样也对,哈哈,咱还没想到,还是你脑袋瓜好使,这样,咱给老四也派一个,这样就不怕他们冒冒失失出问题,也可以磨练他们一下,以后你用着也顺手。”朱元璋高兴道。 “还有一路据说在西北方向,那边只有你十六叔,他不是个打仗的料,得从朝中选一人过去。”朱元璋筹划道,其实他心里最佳人选还是蓝玉,只要用此人,根本不需要他朱元璋操心。 “皇爷爷,其实孙儿知道,您是担心淮西武将,他们一个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是重新起用,难免会不好约束。而且咱们大明除过这些年老的武将,的确没有再能征善战的,一直依靠老将终究不是办法。”朱允炆分析道。 “哎,对了,咱就是担心这个,要不然蓝玉他能蹦跶到哪,咱随时可以捏死他。爷爷得为你留一些可用的将才。”朱元璋道。 “爷爷,您还记得有个叫平安的人吗?”朱允炆恰逢时宜问道。 “平安?你说的是不是平保儿的儿子。”朱元璋想了一下,问道。 说起平安,跟朱元璋其实也有亲戚,他的父亲平定,小名叫保儿,是朱元璋的养子,当年在攻打元大都时牺牲,后平安承袭父职,任济宁卫指挥佥事。 “是的,就是他,据孙儿了解,此人骁勇善战,又经历过战场的磨练,前些年还跟随四叔作战,是个猛将。”朱允炆道。 “关键是这孩子年轻,有没有什么大的军功,如此提拔安排会让其他人寒心的,军中之人一旦心不齐,必战败。”朱元璋道。 “爷爷可选郭英为将,平安为副将。”朱允炆道。 “对哦,哈哈,咱怎么没想到,这郭英跟平保儿当时关系很要好,平安也是郭英看着长大的,郭英也算是跟着咱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如此安排甚好。”朱元璋笑道。 最终,朱元璋定下了出征人选,东路军由宁王朱权为将,冯胜为副将;中路军由燕王朱棣为将,傅友德为副将;西路军由郭英为将,平安为副将。朱元璋也说明了,让老将为副一来体谅他们身体,二来言明要他们教导一下年轻人。 老大都发话了,众将自然没有意见,不过最高兴的还是郭英,他怎么也没想打自己还能在死之前混个主帅当当,要知道,以前他是一直跟在其他人屁股后面,还没亲自挂过帅呢。 第110章 战1 战事迫在眉睫,主将已定,明军大批开向北边。朝廷上下对此事没有什么忧虑,众人一致认为此战不出三月即可结束,甚至于一些负责嘉奖的官员已经提前拟稿,以备凯旋后的封赏事宜。 朱棣接到封将的圣旨后,甚为激动。成为主帅,发兵远征一直是他的梦想,不同于对那个位子的眼热,这是一个男人自己的梦想。 这么多年,他曾数次看见那些将领们出征时的场景,鲜衣怒马、旌旗漫卷,数万人站在校场上,听从主将的训话,在主将的旗帜下勇往直前,创造胜利的神话。 唯一让他感到不足的是这次他是守方,守住防线就是胜利,他在傅友德未到之前,就只身前往了宣府,北平的防卫交给了他的三个儿子。 大军不断从各方汇聚,粮草也已经运抵,一切的嘈杂瞬间安静了下来,这是大战前的寂静。 阿鲁台已经临近宣府,元军在距离宣府十里之外的小山坡下扎营,据他们的斥候回报,明军对宣府城池进行了加固,城头山还架起了火炮,宣府的守军增加了一倍不止。 “宣府近在眼前,大家有什么想法?”阿鲁台在帅帐中召集手下的将领商议作战事宜。 “将军,属下愿意打先锋,定能破了这宣府城。”一莽撞汉子道。 “托尔太勇气可嘉,不过这宣府城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城墙在明军这些城池中算是最高的,如果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拿不下这座堡垒。”阿鲁台脑子很清晰,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位优秀的将领。 “将军,那我们想办法引明军出来,与我们正面作战。”另一将领插话道。 “嗯,这样再好不过了,明日托尔太先去叫阵,我听说宣府的明军主将换了北平的朱棣,那是个难缠人,不好对付,先摸一摸他的底细。”阿鲁台道。 “遵令!”众将右手放在左胸,行礼道。 次日,元军先锋托尔太在宣府城下叫阵。 “明军狗贼,可敢出来与爷爷一战!躲在这个石头洞里干什么。” “你们不是一直在找爷爷吗,今日爷爷们就站在你面前,怎么成了鬼子孙了。” 一声声叫骂回荡在宣府的城墙边,守城的士兵听着,心里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他们追着这帮元狗在草原荒漠中东奔西跑,那时的他们如丧家之犬,此刻却耀武扬威的对着自己狂吠。 朱棣与傅友德,一个天天听着糙话长大,一个天天说着糙话变老,他们谁都没有把元军的叫骂当做一回事,用充耳不闻形容再贴切不过。 倒是谷王朱橞,听得呲牙咧嘴,他看不惯下面元军的嚣张气焰,多少年了,他们几时让人家堵到门口骂过,向来都是自己跑到元军的地盘上撒野。 “四哥,让我做个先锋,去会一会阿鲁台。”朱橞请求道。 朱棣笑着拍了拍朱橞的肩膀道:“怎么,这就已经沉不住气了?只要他们嗓子不干,就让骂去,骂又骂不倒城墙。” “谷王殿下,稍安勿躁,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时机成熟,到时候好好教训阿鲁台。”傅友德笑道。 朱橞听到主副将都这样说,虽有不甘,却也只能作罢,只是听着城外那叫骂声,心里不是滋味。 “将军,依我看咱直接攻城,那朱棣被我那么骂,都吓得不敢出来,一个皇帝的娃娃,想来也没有多大能耐。”托尔太由于骂的时间长,嗓子干痒,拿起桌上的羊皮水囊喝了一大口水。 阿鲁台皱着眉头道:“这朱棣要是着急跟你对骂,或者直接出城与你一战都可以,此人稳坐城中,没有任何反应,这倒是把难题留给我们了。此次出征,皇上只给了我们六万兵马,乃尔不花麾下八万人马去攻一个大宁,都知道宣府的防御最强,难啊!” “要不我们围而不攻,等着其他两线正面开战,再根据战况来看。”有将领建议道。 “不可,首先我们粮草不足,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明军却是粮草充沛,少说也有一两年的口粮,根本不怕我们围城。其次朝廷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我们在此地扎营近十日,迟迟不见动静,皇上等急了。”阿鲁台道。 “将军,属下说一句,咱们都是你带出来的,你的命令我们绝对遵守,可这次皇上与乃尔不花争权夺势,也不能拿我们当垫脚石啊。宣府,攻不攻的下来先不说,就算能打进去,我们怕也是损兵折将,末将不是怕死,而是替将军不值,届时您在朝中的地位怕是不稳呐。”阿鲁台的一心腹道。 “满口胡言,动摇军心。来人,将阿布将军拖出去责罚二十鞭。”阿鲁台突然生气,似乎对自己这名心腹将领的话很反感,立即予以责罚。 夜晚,阿鲁台在众将休息后,将阿布召到自己的帅帐。 “今日人多嘴杂,你不该说那些话,如果皇上跟乃尔不花借此要你的命,就是我也保不住你。”阿鲁台对自己的这位忠心下属道。 “属下知道将军是为我好,不过属下就是不愿将军被别人利用,他们要我的命,只要能为将军解难,属下死不足惜。”阿布道。 “好了,背上的伤没事。”阿鲁台关心道。 “这点皮外伤,没事,正好松松筋骨,哈哈。”阿布爽朗一笑,说着还甩了甩臂膀,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第111章 战2 “你说的对,自从捕鱼儿海一战后,我们大元确实出现很多问题,一些部落都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了自立为王的想法,只不过迫于内外压力,暂时没有摆在明面上而已。这几年又遇上年景不好,一些支持黄金家族的部落也不再信任皇上,反倒是乃尔不花收拢了很多人,大有夺位之势。”阿鲁台满脸忧愁的对这位下属说道。 “等这次战事结束,我定会向朝廷进言,削弱乃尔不花。不过现在还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先回去养伤,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大明,这点你要清楚。”阿鲁台道。 在阿布离去后,阿鲁台眼中露出寒芒,哼哼,兀良哈木翅膀硬了,也不看当年是谁扶他上台的,既然你现在不听话,那是时候在换一个听话的人了。 北元王庭。兀良哈木与丞相脱脱相对而坐,兀良哈木身边还有一汉人女子服侍,这是抢来的,这位北元的皇上不喜欢蒙古女子,喜欢汉人女子。 “皇上,你不该让阿鲁台去攻宣府,此举可能会引起这位太师的不满。”脱脱看着与女子嬉戏的兀良哈木,无奈的说道。 “哼。”兀良哈木冷哼了一声,放开了手中的女子,示意离开。 “我知道,不过我就是要派他去,这几年,阿鲁台仗着曾经支持过我,讨了个太师的名头,动不动就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早在乃尔不花崛起前,我就说要解决掉此人,阿鲁台处处阻拦,说什么敌人是大明,不是自己人,可丞相你看看,现在乃尔不花还是自己人吗?” “抛过其他不谈,就说阿鲁台此人,他心里怕是也没把我当大元的皇帝看。汉人有句话叫做拥兵自重,阿鲁台就是如此,仗着自己手里有几万兵马,从不把我放在眼里,近来似乎与乃尔不花也走的近了,说什么恢复大元,一致对外。好嘛,既然他这么热衷于恢复大元,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们去打。”兀良哈木气愤的说道。 “哎,阿鲁台虽说行为有些冒犯陛下,可此人心在大元,又有些威望,乃尔不花也不轻易招惹他,皇上如此一来,岂不是将阿鲁台推向乃尔不花。”脱脱叹息道。 “等他们有命活着回来再说。”兀良哈木冷笑道,他就是要阿鲁台跟乃尔不花都碰钉子,最好都能死在明军的刀下。 呜~呜~呜~一声声牛角喇叭的沉重声响起,元军列阵前行,他们正式开始进攻了。 朱棣、傅友德等明军一众将领登上城墙,看着远处乌央央的元军正逐步推进,心里也是有一丝紧张,城上的防御早已就绪。 元军行至距城墙一千米开外处停下,进而分散开来,同时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士兵们扛着云梯开始奔跑。 城墙上的明军在敌人进入攻击距离后下令开炮,一尊尊火炮冒着青烟,将膛内的炮弹弹射出去,砸在奔跑的元军中,声势震撼。不过这杀伤力就有点不好意思言明了,除了偶尔一些倒霉蛋被炮弹砸中,大多数人还是躲过了炮击。 与明军常年作战,元军也知道明军的炮火只能射那么几轮,因此他们也不怎么惧怕,反倒是离的近了后,那箭矢杀伤力比大炮强多了。 在他们接近三百米后,明军的箭矢就迎接而来,一些盾牌兵急忙扛起盾牌,挡在前面。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元军倒在地上。 元军为了掩护先锋军攻城,还准备了投石车,可是投的却不是石头,而是一颗颗点燃的火蛋,这是元军在跟明军长期的作战中仿照火炮制成的,看似粗糙,威力却是极大。 只见一颗颗巨大的火球腾空升起,呼啸着飞向宣府城,有些在城墙下炸裂开来,有些则在城上碰撞,火星四溅,有不幸被砸中的明军士兵当场丧命,朱棣等人也赶忙躲避。 一时间守城的明军被打的抬不起头,那火球不仅砸人,还四处滚动,明军士兵纷纷躲避。进攻的元军感觉箭矢明显变少了,立马撤除盾牌,加快速度奔向城下,二三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城下,架起云梯,有元军开始攀爬。 此时元军的投石车不再发力,因为准头有限,一个不好就打到自己人。 明军士兵则是往下射箭,发现有元军用盾牌抵挡后,就开始投石,不断有人被砸下云梯,掉落下去。也有侥幸攻上城墙的,不过也只是登高望远了一下,还未看清城中景色就与世长辞。 这样的攻守之战一直持续到中午,眼看着伤亡已过千人,阿鲁台命令鸣金收兵。 吃过晚饭,阿鲁台召来军中将领,部下汇报了今日的战况,阵亡六百三十七人,伤四百一十五人,这点损失对于刘万大军来说,还没有什么影响。 “今日攻城,你们也看出来了,明军并未尽全力,我们的将士虽然勇猛,可明军占据地理优势,如此久耗,于我军不利。”阿鲁台道。 “这帮汉人,之前的威风哪去了,以前追到草原跟我们砍杀,现在倒缩进这宣府城中当王八,骂也不还嘴,打又打不着,气死我了。”托尔太骂道。 “将军,我们应该想个办法引明军出城。”有将领说道。 “这点本将当然知道,可是你们谁有办法能让明军出城?”阿鲁台问道。 众将领互相看了看,都垂下了脑袋,他们上马打仗是把好手,要论计谋,连阿鲁台这种经常玩计谋的人都没办法,他们能想出个鸟。 第112章 战3 “大家今日也乏了,都先休息,安排好岗哨,莫要被偷袭了。”阿鲁台见众人一时都没办法,他也有些心烦。 宣府之战在阿鲁台的谨慎和朱棣的耐心下,就这样以试探性的进攻结束,双方都在等机会。 大宁。宁王朱权跨马居于中军,冯胜在其旁边。因为兵力多,宁王并未选择与乃尔不花打消耗战,按他的说法,这孙子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门来,还能让他再回去? 因此,他留下两万人守城,带八万人出城迎战。 冯胜也是老当益壮,他不愿放弃这个能重创北元的机会,这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出征了,因此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主副将达成一致意见,因此也就在大宁城外五里之地,形成了两军对垒的局面,双方都在排兵布阵,准备一锤定音。 “殿下,先莫要急着进攻,先让我派人去劝降一番,顺便也探探这乃尔不花的底细。”冯胜沉稳的说道。 “老将军,你这是要故技重施啊,哈哈。”宁王笑道。 此处不得不说,宁王之所以乐,是因为他享受了冯胜劝降的战果,他管辖范围内的‘朵颜三卫’就是冯胜前几年劝降的。 ‘朵颜三卫’的头领名叫纳哈出,原属于蒙古辽东地区的元军,洪武二十年,冯胜远征辽东时,兵不血刃的劝降了纳哈出,后朱元璋将辽东地区设置为泰宁、福余、朵颜三个卫所,后统称‘朵颜三卫’,并且以后招降的蒙古人都安置在此地。 这些人因为与宁王朱权的藩地相接,因此划归于宁王管辖,所以,宁王麾下的‘朵颜三卫’就一直听从他的号令,替他立下不少战功。 当然了,虽说是纳哈出归顺了大明,不过双方之间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更准确的说是一种交易关系,大明每年供给他们给养物资,他们替大明抗击北元。 现在冯胜又想故技重施,对乃尔不花进行劝降,如果能成功,那老冯这劝降的名头的确能横着走了。 不过劝降可不是冯胜自己去,他自认也没那个本事,别说劝降,就是能把话说利索,都对不起他淮西武将这个称号,斗大的字不识几个。 劝降的另有其人,此人名叫观童,这人可是个特殊人才,要是在当社会,他就属于外交人员,优秀的谈判专家。 在两军剑拔弩张的氛围下,观童带着一位随行记录人员进入了元军大帐。 本来乃尔不花接到明军来使的信息后,跟手下将领们商议,一定要好好羞辱一番,虽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也可使自己心理上高兴一下。 “怎么是你?”在观童进入大帐后,乃尔不花失声叫道。 “明使观童见过大帅,呵呵,是我。”观童笑呵呵的说道。 帐中的其他将领有不认识观童的,但绝对听过此人大名。一时间也都惊讶不已,这人怎么跑来了,哎呀,这下大帅洗不清了。 原来自从观童亲自劝降纳哈出后,又连续劝降过几个小部落元军,这使得观童的劝降之名在元军中人人闻之,但凡跟此人接触过的,基本上都会被怀疑是否已经降明。 所以,乃尔不花才会大惊失色,本来他就与兀良哈木争权夺势,虽说他有自己的实力,可黄金家族毕竟经过近百年的积累,他们现在没落不假,可实力上还是很强大的,仍然有很多部落支持,甚至稍压自己一头。现在观童一进他的帅帐,自己在不知情的同胞眼中就是叛徒,就算他自己未降,那别人也会怀疑他,一旦被怀疑,那不论真假,兀良哈木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发难机会。 乃尔不花不给观童说话的机会,赶忙让人带到其他帐中等待,他与众将领商议对策。 “大帅,我们干脆一刀杀了了事,这样看谁还能嚼舌头根子。”有将领建议道。 “不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杀信使是兵家大忌,往后作战谁还敢与我们交接。”另一将领立马反对道。 “我们可以将他赶出去,反正咱们也没听他瞎咧咧。”一汉子说道。 说完看大家像看傻瓜似得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发慌。“怎么,我是说错了什么?” “人家已经来了,就算什么也没说,就在你军营里晃上几圈,你觉得有人会相信咱们没跟人家谈?再说了,就是有人相信,兀良哈木会信?”有将领无奈的说道。他们都是乃尔不花的忠实跟随者,因此在与兀良哈木的交锋中坚定地站在乃尔不花这方。 “不行就只能按照木哈达的方法来办了,杀掉这个人。”乃尔不花言道。 “不可,大帅,我们伺候还要长时间与明军打交道,一旦落下杀信使的口实,若陷入危险境地,绝不会有人再相信我们,这等同于自绝生路。”反对杀观童的人立马出言劝阻。 是的,杀掉一个观童容易,可是这也等同于与大明军队彻底死磕,若是有一日自己兵败被围,那么明军会相信一个不遵守约定的人所做的承诺吗?答案是不会的。 仔细思考后,乃尔不花不得不承认观童不能杀,既然不能杀,那就干脆见一面,看看明军到底有什么想法。 就算兀良哈木不相信又能如何,反正自己与他已经水火不容,都想要借机除掉对方,少了观童,兀良哈木也不会任由自己发展的。 乃尔不花作出决定后,就派人召观童前来。 第113章 战4 “本帅早就听闻你的大名,能够劝降纳哈出,确实厉害啊,怎么,这又来劝本帅来了?”乃尔不花坐在主位上,不冷不热的说道。 “大帅抬举了,不是在下嘴上功夫厉害,而是纳哈出认清了形势。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明已经崛起,北元复兴无望,这是不争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观童丝毫不惧道。 “放肆!我大元兵强马壮,现已兵临城下,收复中原指日可待,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书生可断定的。”有将领发怒道。 观童呵呵一笑,道:“强不强的不是你说了算,当然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要看大局。如今我大明沃土千里,人人安居乐业,圣上贤明,边塞防线一律由当藩王镇守,试问哪个朝代能有此气魄。” “北元经过捕鱼儿海一战后,朝廷被打的四散分离,北元王室被杀或被俘,余下的人也尽皆逃往荒漠之地,我皇顾及无辜百姓性命,未加追赶,才有了你们喘息的机会,如今你们缺吃少穿,而我大明物产丰富,物资用之不竭,就算打上十年八年也不在话下,敢问大帅,你们可能支撑十年八年?”观童滔滔不绝道。 不等乃尔不花回答,观童接着说道:“不过这是兀良哈木的处境,对于大帅你而言是不同的,大帅能在短短几年期间就统一半个蒙古地区,能力远胜兀良哈木,又亲自带兵征战,可谓英雄。这样的英雄我宁王殿下也时常赞誉有加,虽说你我两军对立,不过这不影响我军对大帅的敬佩。” 观童说的口干,拿起桌上的皮囊喝了几口水,并且时刻注意着乃尔不花的神色,先前他贬低北元的时候明显看到乃尔不花面色不善,当他华锋回转,抬高这位元军大帅的地位后,发现他面色缓和不少,似乎还颇有认同之感。看来正如他得到的消息那样,这乃尔不花与北元朝廷不合。 “大帅,宁王殿下不愿与殿下刀兵相见,因此特派我来,与大帅言明。大帅所领辖地甚广,麾下子民也众多,一旦发生大战,伤亡不可避免,也许会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到时大帅的处境可就不妙了,当然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劝大帅三思。”观童一点点的渗透。 “你们宁王可说我若投诚,该如何安置呢?”乃尔不花微笑着问道。 此话一出,众部下心里一惊,难道大帅真准备投降明军了吗? “大帅不必试探,你也知道,真若投诚定是由朝廷决定,不过想来也是如朵颜三卫一样,设置卫所,你部人员还是由你自己统领管辖。”观童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不过却也抛出诱人的条件,让人不免相信它的真实性,因为纳哈出的安置就是如此。 “明军有你这号人物,仅仅做个说客还真是屈才了,呵呵。怎么,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做客,本帅保证,会让你位高权重,要是你能助我统领草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可坐上一座,如何?”乃尔不花微笑着问道。 “哈哈,观某多谢大帅看得起,大帅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某也就不多留了,毕竟大战在即,还是小心为妙。”观童知道这次劝降失败了,起身笑道。 不过此事他们早有预料,毕竟乃尔不花不同于纳哈出,此人在元庭中位居太尉,手中又有亲军十余万,据草原的探子回报,稳稳有夺位之势,这样的一个人又岂会放弃成王,而甘居一隅呢。 观童此行一是探探口风,了解一下敌情,二是纯属满足一下宁王和冯胜二人的恶趣味,恶心一下乃尔不花而已,只不过乃尔不花不知,要不然观童还真有可能走不出元军大营。 眼看观童起身告辞,乃尔不花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不是对明军,而是观童前面提到的明军都对自己敬佩有加,你兀良哈木凭什么把自己当枪使。自己占据近半草场,人口众多,还要听从你的号令。 “等等!”乃尔不花突然叫住观童。 观童不解的回过身,他已经肯定乃尔不花定是不降,那还有什么事呢?难道说要留下自己。 “你回去告诉宁王,本帅不愿与其刀兵相见。本帅领兵至此只为一件事,你们朝廷封锁边境贸易,使我牧民生活艰难,若是你们开放边贸,我自然会退兵。”乃尔不花思虑后说道。 观童带着满脑子的问号离去,把此事向二位主将说明后,宁王与冯胜也是哑然失笑,此人声势浩大的前来,就是为了换些东西?娘的,还以为他是来抢东西的。 不过嘛,大军开拔实属不易,我军已经准备好要收拾你,管你是抢是换,先打完了再说。 次日,明军军中就传出战鼓的声音,咚~咚~咚的极具气势。 乃尔不花早都料到此战不可避免,双方都费时费力集结兵马,再说这烦人的明朝皇上前些年满世界找着打他们,好不容易自己被老天爷逼得没办法找上门来,还能这么轻易放过? 不过也不怕,这次他们也是为此战做足了准备,况且他也为自己留了后手。 第114章 战5 与宣府之战相同的是,明军阵前罗列出数门大炮,黑漆漆的炮口对准敌人,有专门放炮的士兵举着火把,等待指挥官的命令。 炮后左侧是铁甲裹身的骑兵,这是明军的宝贝疙瘩,光是那些战马都价值不菲,要知道,战马可不同于拉车赶路的脚马,它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在战场上经过生与死的打磨,才雄姿英发的列于阵前。 对于骑兵而言,战马就是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好兄弟。一匹好的战马在战场上不仅能冲锋陷阵,而且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它们经过与主人长期的磨合,已经能懂得所有作战指令,配合着骑兵进攻和躲避,有时候它们四肢踩踏的敌人甚至比骑兵击杀的还多。 右侧是排列整齐的步兵,他们一手握钢刀,一手持盾牌,只等着骑兵冲锋过后上去砍杀。别看骑兵似乎很厉害,机动性强。实际上大规模作战都是以步兵为主,他们是战场的基础,骑兵的冲锋大多是为了配合步兵的作战。 其实不难理解,古代打仗靠的就是人,你人都被砍倒了,还怎么打。剩下一些骑兵跑的是快,可人总比马灵活,什么拌马绳、陷马坑总能阻挡你,再不济人家爬上个小山坡,你也没辙。 元军也是一样,不同的是他们的骑兵这次不占什么优势,因为‘朵颜三卫’就在对面,这支由同胞组成的骑兵,骑术与战力丝毫不逊于自己。并且经过明军的装备改良,使得他们更加厉害。 宁王率先发起进攻的号令,战鼓擂响。所有兵种一起缓步向前推进,他们不直接冲锋,而是等到对方进入大炮射程内用大炮轰几轮才开始冲。 这会儿是退不了的,乃尔不花也下达了冲锋的指令,随着号角的吹响,元军骑兵动了,当然只是一部分先锋。 这时候明军点燃大炮,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惊的旁边近一些的战马嘶鸣不已。不过效果还是老样子,除了几发碰巧打到敌人,其余都空了。 唯一欣慰的是溅起的尘土惊吓了不少敌方战马,有些骑兵从马上跌落下来,减缓了他们冲刺的速度。 炮声结束,元军的一万骑兵先锋队正式冲锋,他们挥舞着弯刀,嗷嗷叫着向着明军冲来。 明军这边战鼓敲击的更快了,随着宁王下达指令,‘朵颜三卫’的五千骑兵夹杂着明军的五千骑兵一起向着敌人冲去。 在骑兵冲出后,步兵架起盾牌,长矛兵伸出长矛,等待着敌方骑兵的到来。 先是两方骑兵碰撞在一起,如此大规模的骑兵作战早些年时有发生,近些年随着北元的没落,很难再见到了。 战马嘶鸣,随着距离的接近,双方人马都举起手中的钢刀,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不断有双方士兵被砍杀下马,有的脑袋搬家、一刀毙命,有的受了伤,急忙起身寻找战马,却被己方或对方的战马撞飞,奄奄一息。那些落马受了重伤的,只能等着战马打了马掌的铁蹄踏破自己的胸膛。 双方骑兵的交战很快就结束,但是速度不减,仍然冲着敌人的阵营冲去,这就是骑兵的缺陷,此时是不能勒马回头的,一旦这样,你就会将后背留给敌人,而且战马速度停滞,再想提起这样的速度是不可能的,敌人的箭矢会接踵而来。 这不,双方军中的弓箭手已张弓搭箭,随着指挥官的一声‘放’就倾泻而出。 骑兵也早有预料,他们不再直冲,而是在箭矢的射程范围边缘拐向两边。有个别骑兵冲的太近被射中的,也大多没伤及性命。 而且随着战马的拐弯,骑兵们收刀掏弓,向着敌方军中射出箭矢,这就是消耗一波,准度什么的也没时间瞄准,有厉害一些的骑兵能瞄准射出,不过作用不大,因为步兵中早已架起盾牌,搁在头顶遮挡,偶尔有从空隙中被射中的,只能怪他是个倒霉蛋了。 至此,骑兵的第一阶段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纷纷打马跑向远处,绕道回到军中待命或与敌方骑兵周旋。 随着战场的变换,宁王几乎与乃尔不花同时发出指令,双方步兵开始狂奔,喊杀声惊天动地,这时候才进入了真正的拼杀。 宁王坐在马上,看着远处的厮杀,不由得热血沸腾,也想冲上去。不过冯胜是不会让他去的,而且他自己也知道不能去,一旦他出现意外,这场战争必输无疑,只因他是这支军队的主帅,是他们的主心骨。 “殿下,不太对,乃尔不花号称十万大军,据探子回报,十万虽不实,可最少也有八万,而且他们是以骑兵为主,但是似乎他们的骑兵数量有些少了。”冯胜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分析道。 “老将军有些多虑了,刚才他们不是就有一万骑兵跟咱们对冲吗?”宁王道。 “不,一万只是个先锋队而已。据末将所知,元军中骑兵往往要占据一半左右,这是他们的长项,所以每次出征,我们都追不上他们,或者找不到。”冯胜道。 “或许是这些年北元衰落了,养活不了这么多骑兵,要知道,我们装备一骑都需要大量钱财。”宁王道。 “不,他们不需要,因为他们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又有天然牧场,养马不花费什么代价。护甲大多数元军都没有,他们缺铁,因此也就没有装备。”冯胜解释道。 宁王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一双虎目注视着远处的敌方中军,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第115章 战6 “殿下,不可再战了,我们必须要先撤回来,等到探明”冯胜还未说完,就见远处的战场形势发生了变化,不是变坏,而是变好,元军不敌我军,出现了溃败之势。 “哈哈,冯老将军,这会儿撤军可就有点可惜了,您看看,元军都已溃败。”有将领王茂德说道。 “老将军,会不会是我们太过敏感了,您瞧,元军中军大营还是有些骑兵的。”宁王看着战场形势说道。 刚说完,只见地方中军大营向后撤退,战场上明军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元军已经溃败,收兵的信号声也响了起来。 “元军这是败了啊,哈哈,王茂德!”宁王叫道。 “末将在!”王茂德抱拳低首道。 “本将命你率两万人马前去追击。注意不要追的太深,以防伏击。”宁王下令。 “末将尊令。”王茂德高兴的打马追击。 冯胜当然是阻拦,他虽然也不想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但是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在疑团没有解开之前,是不能贪图小便宜的。 不过宁王与一众将领显然是轻敌了,其实这些后辈年轻将领自从跟北元接触,就一直占上风,他们没有经历过早年的恶战,因此在他们的记忆中,北元是一群没有头脑的莽夫,除了骑术精湛外,其他无论是从计谋或是装备,都不如大明。所以大明军队一直深入草原压着他们打。 现在也是这样,他们觉得北元也就这样,谈不上有多厉害。要不是冯胜一直拦着,宁王都准备全军追击了,哎,这老头,还是太谨慎了,不过好歹得尊重人家的意见,毕竟冯胜是副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无论在任何领域大概率都是至理名言,这不,打脸来的是如此之快。 在乃尔不花带着大军后撤二十余里后,见后方果不其然有明军追来,而且似乎毫无防备。据斥候报告说,敌军仅有两万余人,为首的将旗挂着‘王’字。 乃尔不花略微思索后,知道明军的主力没有追来。他也奇怪,按照这几年宁王的打法,虽说不至于紧追不舍,但也会小心压上,起码咬住自己,慢慢吞掉。 往年他忌惮‘朵颜三卫’,又是小股冲突,因此未与宁王真正交手。 这次他竟然能忍住如此大的诱惑,此人以后不容小觑啊。不对,这是明军中有高人指点,或许是有老将镇守。 虽有遗憾,但也算小有收获。他勒马停住,命令斥候传令。 王茂德追的很欢实,但是头脑也很清晰,他还是小心注意着附近的情况,不过一切似乎正常。 追到一处名为小那河的地方,河岸两边有连绵的缓坡,坡上植被茂盛,此时正值夏秋之际,浓密的植被遮住了山坡,让人看不清背面的情况。 坡上的草丛中趴着几名元军斥候,他们看到明军到来,立马悄无声息的向后跑去,不一会儿,坡后的情况就展现在眼前,两边共计三万人马,全是骑兵,他们眼神肃杀、寂静无声,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现在真相大白了,乃尔不花用自己做诱饵,引得明军追击,事实上他早在此地埋伏了精兵,就是要一口吃掉明军主力。 不得不说他选的这个地方极好,坡度缓慢,又利于隐藏。河底狭小呈凹形,不利于大规模作战。 要是明军真追上来,到了此地,必定是人员拥挤,两边的元军骑兵接着坡势俯冲下来,如此来回几次,就能冲散明军阵型,任人宰割。 现在王茂德处境就是如此,两岸的元军已经露面,他们用猎人的眼光看着王茂德这支明军,眼中有些遗憾,就如同猎人看着自己设置的捕狼陷阱,只捕杀到一只野兔的惋惜。 很快,王茂德跟他的两万大军就淹没在元军的铁骑下。人数方面的优势加上骑兵的战力,两个时辰左右战斗就已结束,除了约摸一千余人逃出外,其余人包括主将都已战死。 宁王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顿时如遭雷劈,自他就藩大宁以来,还从未有如此大败。甚至近十年,大明还没有这样的惨败。 打仗死人是正常的,明军虽然在以前的大战中死亡人数远超两万,可那是北元用数倍的伤亡才能换来的。像这样白白葬送两万人马,大多数还是骑兵(因为骑兵追得快),可谓损失惨重。 此刻这位年轻的将领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很苦恼,也很愤怒,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的愤怒。 冯胜看着宁王的样子,心里暗叹一声,毕竟还年轻啊,他现在还无法理解,慢慢就好了,哪个名将不是从挫折中成长起来的。 眼见指望不上主将了,冯胜直接发令,迅速打扫战场,将能用的战马收拢,快速回城。并且命令步兵设置拌马绳,撒上拌马丁,以此来拖住元军一会儿。 据冯胜估计,元军的那些未出现的骑兵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果不其然,在明军大部队已经撤走后,元军就已到此地,看着即将进城的明军,他们还想要追杀一番。 这时候冯胜设置的障碍就发挥作用了,由于马匹绊倒或受伤,使得前面的骑兵停滞,阻挡了后面的人,显然已不可能再追上了。 明军在元军的目视下全部入城,而后城门紧闭。 第116章 战7 宁王府,一众将领们沉默不语,静静地立于大厅两旁。宁王朱权眉头紧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乃尔不花突然变得这般厉害。 冯胜并未安慰这位宁王殿下,战场之上,要是一个主将还需要下属安慰,那趁早收拾铺盖回家,别祸害跟着他的这帮大头兵了。 战争总有胜负,一位合格的主将首先应该学会接受失败,在失败中再次绝地逢生。况且小那河的失败并不代表大宁之战,对于大宁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呢,如果宁王连这点挫折也不能正面面对,那他必定不可能成为将才。 很快,这场小那河战役就传到了整个北方战场。这是元军刻意渲染的,乃尔不花借此一战不仅带动了整个战场元军的士气,而且也向兀良哈木展示了肌肉。 现在乃尔不花若是不惜代价攻取大宁,或者留下一部分兵力盯住宁王大军,由骑兵越过大宁防线直取一些州县,都可以得到真正意义上的一场大胜。 不过明军定然会有所反应,他自身也会有一部分损失,若是有北元朝廷支持,他自然不会吝啬。问题是他的后方并不安稳,一旦他损兵折将,兀良哈木只会趁机削弱他,而不会给他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这不,自从观童来过一次后,在兀良哈木的推动下,一些关于自己已经投降明军的传言已经流传了出来。不过此刻乃尔不花倒是不再担心,经过此战,那些谣言自然会销声匿迹。 因此,乃尔不花达到自己的目的后,再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全军休养生息,并且不断向北元朝廷索要军饷物资。 阿鲁台这几日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元军终于在多年的被动挨打中引迎来了一场胜利,尽管这胜利似乎不怎么影响全局,不过终究是赢了一个回合,作为北元的人,他定然是激动地。 忧的是自己的压力瞬间增大。兀良哈木不断以皇帝的名义发出作战指令,命令自己进攻,最后一次甚至斥责了自己的按兵不动。 这个傻子一样的皇帝,当初自己怎么就支持他登上大位呢,看到乃尔不花名扬草原,他自己不考虑整个北元,反而较起劲来,让自己也取得一场胜利。妈了个蛋的,天知道这朱棣是多么的难缠。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宣府、大宁时,谁也没有注意宁夏的战局。因为此地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兀良哈木派往此地的将领是他自己的心腹,这六万人马是他自己的真正家底,他可舍不得投入到战场中去。 兀良哈木暗中早就给他的心腹将领也先传递了消息,此战尽可能避免,一定要保存实力。再说西北之地,确实也没什么值得大动干戈的必要,打下来又能怎样,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够耗费的粮草辎重。 到这里大家就明白了,兀良哈木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排除异己、打压对手的机会。 他自己的兵骑着大马,扛着大刀,带上干粮,也许还有小酒,出去旅游一圈,欣赏一下西北独特的山川地貌。 这不,也先率领着嫡系队伍来到贺兰山下,看着面前这座巍峨的屏障,他忽然间心里想学汉人们作一首诗。 思考半天,却蹦不出一个字儿,心里有些泄气。 “将军,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宁夏边境。那边是银川平原,在黄河边上。往南一百里左右就是宁夏城,据斥候回报,宁夏城池并不高大,我们攻下应该不难。”有副将汇报道。 “攻城?攻什么城?”也先问道。 “我们不是从宁夏攻吗,难道朝廷换了进攻地点。”副将道。 “小子,这个不用你操心!”也先转头瞪了副将一眼,加重口气说道。 副将道了声是后再未多言,他是憨,而不是傻,朝廷里的事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不过让他心里感到不舒服的是在北元遭受雪灾,二十万大军出征,每个北元士兵几乎都怀着一腔热血为了活着而战的时候,他们的皇上跟主将却还想着内斗。 据说乃儿不花都已经大胜了一场,而且阿鲁达虽说没什么战果,却也和明军交过手了。 只有自己这六万人从草原出来就一路晃晃荡荡,不仅迟了十几天才到贺兰山,而且看这架势是压根没准备进攻宁夏。 也先也知道自己手下一些人想要战,不过他不在乎,因为兀良哈木答应过他,只要等乃儿不花被明军打残,朝廷就会借机拿下乃儿不花,到时候乃儿不花那些残部以及草场就由自己统领。 想想看,自己也有机会成为半个草原的霸主,将来再封个什么王,岂不美哉。 至于与明军作战,呵呵,要是原先的宁夏还好说,可斥候回报明朝已经派了郭英率军到达宁夏,就等着他也先去呢。 还是在这贺兰山下安营扎寨,等过些日子大宁跟宣府的战况有了结果,他再领兵登上贺兰上转一圈,就算完成任务了。 与此同时,郭英与平安率领大军早已赶到宁夏,这可把朱栴激动坏了,他在接到元军向着宁夏方向来的时候,担心的夜不能寐,生怕等不到父皇的派兵。 现在好了,这十几天来天天担心的元军连影子都没见,自己人先到了,并且万事俱备,就等着他们来了。 第117章 战8 也先不急,在贺兰山脚下安营扎寨已经近半个月了。无所事事,偶尔带着亲卫在山阙打打野鸡、抓抓野兔,日子倒也滋润。 他手下的大头兵也不急,他们可没那么高的家国情怀,当兵打仗就为了能吃口饱饭,要是打赢了还能再抢点东西。人啊,活着就是为了口饭吃。 倒是有些心系民族大业的将领,奈何他们人微言轻,虽觉得这样不妥,可也没什么办法。 与也先大军的悠闲不同,平安每日都在紧张的备战和建造防御设施,他带领大军把宁夏城池修筑的更具有防御性,又在城前挖出一条护城河,引来黄河水流经。 做完这些,还未见元军有动静,明军的斥候报告说元军安营扎寨,压根儿就没有要进攻的意思。而且他们依靠贺兰山的天堑,防御十分松懈。 平安着重听到了后面这句,他觉得机会来了。 “郭老将军,末将请求出战。”平安找到郭英,请求道。 “平将军免礼,皇上任你我二人为将,咱两当协作配合,谈不上请求,哈哈。说说你的想法。”郭英虽年老一些,却没有什么架子,相反,他很尊重这个后辈。 “将军,近日来我们已经巩固了城池,修缮了城防,如今就算敌军来攻,坚持月余不成问题。”平安先是汇报了这些日子的建设成果。 “嗯,好,我们虽然暂时还未与元军交战,不过这样的防御建设可是为利在千秋啊,不论何时,都能抵挡外敌。”郭英赞赏的说道。 “将军,据我军斥候回报,元军在贺兰山北阙安营扎寨,我观其架势,似乎没有要进攻的意思。”平安道。 “是啊,也不知道这帮龟孙是怎么想的,浩浩荡荡领着六万人跑到这里野炊,哈哈哈,真他娘的想不通。”郭英幽默道。 “哈哈,将军,既然他们愿意野炊,那咱们何不给他们加点佐料呢?”平安道。 “哦,平将军可有妙计?这贺兰山易守难攻,大军不易翻越,那山顶布满了元军的岗哨,山下一马平川,无掩护进军的障碍,我们还未到山脚下,也先就发现了。”郭英不愧是老军伍,看似不管啥事,实际上脑子里早已把当地的地貌位置全部记住了,这是多年行军作战的习惯。 “贺兰山确实不好翻越,再说按照元军当前的表现,还没等我们过去,估计早都开拔跑路了。不过我们可以绕道!”平安道。 “绕道?”郭英有些吃惊。 “是的。”平安镇定答道。 “平将军,贺兰山山体漫长,又有黄河水路阻隔,绕道可是不容易啊。大军异动,北元定会有所察觉,万一他们趁我大军出动之际攻城该如何是好?”郭英思索后说道。 “将军说的我也考虑到了,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因此我们大军主力可以不动,由末将带一万骑兵精锐前去绕道,届时我大军前后夹击,力求吃掉这股元军。”平安道。 郭英吃惊的看着平安,这个他很熟悉的小将,曾经他的父亲虽然也如他这般勇猛,却没有他这个脑子,就是淮西他们这帮武将中,能有脑子的也没几个。 郭英从军多年,他是唯一一个不同于淮西大老粗的人,他识字,而且出身地主家,可以说别的淮西武将都是穷的裤衩子不剩的光条大汉,反就反了,反正不反迟早也得饿死。 郭英不同,他家底殷实,不缺吃少穿,又识文断字,在那个时代无论在哪都能谋得一口吃食,何必把命搭上跑去造反呢。就是因为朱元璋的气魄让他折服,因此他心甘情愿跟着这位闯荡天下。 现在平安就是如此,他那一股无畏无惧的气势和成熟的自信让郭英不得不重视这个孩子。如果说之前多少因为父辈的情分对平安和颜悦色,那么现在他就是被这个后辈的智谋、胆识所震撼而肃然起敬。 记得当年,他们年轻时一腔热血,也是这般胆识过人,尤其朱元璋带领着他们二十四人硬是打下了一座小县城,现在想想不可思议。不过奇迹往往都是不可思议的,要是早能预料到的,那还叫奇迹吗? 唉,自己这是安逸久了,老了怎么还没年轻人有胆量了,郭英自嘲的笑了。 平安看着郭英,期待他的回复,并没有因为这位老将军的考虑而有任何不满,要知道人家手握大刀喊打喊杀的时候,他还在他娘怀中吃奶呢,据小时候父亲跟他说的,有淮西二十四将,个个猛如虎。 “行,你小子怕是早都研究好了,哈哈。不过还是把众将召来细细商议一下具体作战事宜。”郭英从思绪中拉回说道。 “平安谢将军成全。”平安一听就知道郭英答应了他的请求,饶是如他稳重的性格也不免有些激动,立马行礼道。 第118章 战9 郭英召来众将议事,简单述说了当前的元军情况,决定了我军将主动出击的方针。并且让众人有想法的可以说说。将领们七嘴八舌的分析,出谋划策。 平安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一众将领碍于人家是副将不好直接反驳,不过还是隐晦的说了困难。 当然了,在平安的细化说明和郭英的支持下,这个作战方法算是通过了,有异议的将领也不再反驳,而是认真思考和分析途中可能出现的变化和应对危机的方法。 在一个漆黑无月,仅有繁星点点的月末夜晚,平安带着两万精骑出发了,这是经过众将商议的结果,统一认为一万太少,风险太大。 于是郭英将军中仅有的两万骑兵全部给了平安,按他的话说,正面进攻需要翻越贺兰山,骑兵无法越过,行军速度比不上步兵攀爬。 守城又不需要骑马,因此将骑兵留在城中实在发挥不出大用,还不如让平安带走。只有平安知道,这是郭大叔利用职权对自己的照顾,两万骑兵就算遇到埋伏或者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也可让自己能够从容撤退。 平安领军从宁夏中卫渡过黄河,进入通湖草原,这已经算是北元的地界了,沿着通湖草原一路向北。 这条路线是他研究了无数遍定下来的。一来此地处于明元边境之地,靠近沙漠,不会有元军;二来沙漠边缘就是黄河,水源不成问题。 要知道沙漠中行军,一旦无法找到水源,那不用敌人动手,自己就会淹没在茫茫的黄沙中,北元正是依靠沙漠,阻挡了朱元璋的扫荡。 要说沙漠边缘就是黄河,估计没去过宁夏的朋友可能会有疑问,觉得有些假。实际上就是如此,黄河自中卫进入宁夏,一路向北而流。 宁夏中卫的沙坡头景区、石嘴山的沙湖,都是黄沙、黄河相伴景观,正如诗中描绘的那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平安率领着大军行走在茫茫沙漠中,寂静无声。除了没有水源他们派人去黄河边取水外,其他都在沙漠中进行,吃的是风干的肉干和馍,就着凉水。 因为宁夏藩王城距离贺兰山不远,他们又是骑马前行,因此兴俊很快,不出五日便已走出沙漠,来到贺兰山山脚下,此地较为平缓,他们沿着黄河向上又行了五十余里,找到一处平缓水域,用携带的羊皮筏轮流渡过黄河。羊皮筏子轻巧,不像船只那样笨重,便于携带。一个成年人一人就可以背起前行,更何况马匹驮行。 与此同时,郭英率领余部四万大军已到贺兰山脚下,双方斥候不断在山中交锋,偶有死伤。 也先没有想到明军会大军压到贺兰山脚下,因此这两日他也不再狩猎游玩,每日待在帐中与众部将商议应对之策。 “明军是不会翻山的,这里山势陡峭,多落石山崖,骑兵不易过来,光靠步兵就算可以翻山,以逸待劳,我们又有何惧。”有手下分析道。 “那他们放着好好的城池不待,跑到这里,与我们隔山对峙,有什么意义?”有人立马发出疑问。 “对,据我军斥候禀报,明军这次并未带来骑兵,想来就是准备翻山来的。”有将领说道。 “不不,你说的不对,他们没带骑兵,就算过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送死,明军没那么傻。”有人又道。 众人七嘴八舌,分析了一整天,也没有弄清楚明军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也有人建议直接翻山,趁机过去与明军干一仗,不过这种想法先不说正确与否,也先充分发扬了帮助敌军的狗头将军精神,直接否定。美名其曰‘以防有诈’。 郭英也很急,他在等平安的信号,一旦平安率军到达,切断元军后路,他们立马会翻山而过,与其汇合。在此期间,他密切关注元军的一举一动,如果元军翻山,他们就只能回退,避免与之正面碰撞。 为此他找了好几个当地的老百姓做向导,这些百姓常年在此地放羊打猎,对于山中的小道甚为清楚,哪些是断头路,哪些是绝壁,他们一清二楚。 平安已经开始迂回,他先是令大军休息一晚,给马匹添足草料,士兵们吃饱喝足,休息解乏。待到次日清晨率军直下,两万人马分为前后两支。 万于铁骑踏破大地,爆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激起的灰尘笼罩一片,看不清人数,却显得更有气势。 由于明军驻扎贺兰山下,这一翻唱的举动吸引了也先的注意力,本来派往四面八方的斥候逐渐向着山南集中,最后因为与明军斥候的交锋,索性其后方不再有斥候探索,因此平安出奇的顺利到达元军大营前。 直到这一刻,元军还很懵逼,这群面露土色,浑身就跟在泥土里打过滚一样的人,两只眼睛中充满兴奋,就跟嗜血的狼群在饥饿多日后见到一群羚羊般兴奋。 他们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等狼群的首领发布进攻的信号,平安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元军的后方完全不设任何防护,那面也先的中军大帐突兀的扎在后军中,估计是怕离山太近,不好逃跑。 短暂的冷静后,明军骑兵发起了冲锋,直奔也先大营。 “偷袭!偷袭!”直到此时,元军中有人才大叫起来,但为时已晚,空虚的后营在明军的铁骑下,如入无人之地,有小股元军的抵抗也只在瞬间就被淹没。 也先刚听到外面的混乱,他急忙出营查看,眼前的场景令他大为惊诧,那些马上飞奔砍杀如切菜的家伙,不就是明军的骑兵吗? 眼见大势已去,也先知道自己这支元军完了,要是他再不跑,也会沦为刀下鬼。急忙大声吩咐手下挡住,一边寻找马匹准备逃跑,不料却被一明军副将从旁杀出,一刀了解。 直到死,也先也没弄明白,明军的骑兵是怎么爬过山的? 第119章 战10 郭英在平安到达的那一刻立马翻山,他们经过牧羊人的指引,分几条路快速翻过。此时元军已经大乱,根本没人再理会明军的行动,他们的心中已经被恐惧占据,因为不知道来了多少明军,只觉得一波一波的冲锋,似乎有数十万之众。 战争来的快,去的也快。在郭英率军加入战场后,元军除尸体之外,全部缴械投降。一部分趁乱跑了的元军也只有数千人,大多都是骑兵。 郭英见到平安后,已经快认不出他来了。握着的刀被鲜血染红,肉眼可见的刀锋已经卷刃;身上的盔甲血渍与泥土混合,肮脏不堪,脸上倒是没有血渍,不过灰尘在经过汗水的浸润后,粘在脸上,黑不溜秋的,真像他当年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时的模样。 “好小子,果然厉害!”郭英忍不住赞叹道。 在吩咐了其他部将打扫战场后,郭英与平安坐在旁边休息,有士兵拿来水源,平安摘下头盔,简单洗了把脸。 “你小子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回去我就写战报,定要给你请功。”郭英高兴地说道。 “还是您老领导的好,要不是您拍板,哪有这场胜利,我只是听从军令行事。”平安喘着气说道。 “哎,我还能跟你个娃娃抢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这点功劳我郭某人还不屑。”郭英故作生气的瞪着平安道。 “那就多谢郭世伯了。”平安心里一暖,说道。 “好说好说,哈哈。”郭英达到目的,笑道。 随后二人率领大军缓缓南下,回了宁夏城。 不同于大宁的小规模兵败,宁夏这次是大捷,要不是人手不够跑了几千元军骑兵,就能全歼,不过对于战争来说这就是全军覆没。 很快,宁夏大捷就传回朝廷,朱元璋龙颜大悦。整个朝廷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前些天大宁那场小败的阴影也驱散了些。 与明朝的气氛相反,北元朝廷此时氛围凝重,兀良哈木铁青着脸,听着丞相脱脱的汇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嫡系部队就这样全军覆没,自己当时仗着朝廷大义将也先派往宁夏,暗中还与其嘱咐,一定要保存好实力,不曾想这该死的也先葬送了自己六万兵马。 要是也先不死多好,自己可以把他剐了以泄心头之恨,顺便从大义上将败仗的责任归于他,以保全自己的地位。 现在麻烦了,替死鬼死了,所有矛头就指向自己了,尤其是乃尔不花,小胜一场的他在草原上声望高涨。 据逃回去的士兵报告,明军骑兵是在一面印有大大‘平’字帅旗的带领下进攻他们营地的。姓平的将军,以前没听说过啊,明朝何时又出了这么个人物。 虽然宁夏大捷,但战争还未结束。在朱元璋的指示下,郭英、平安率军开拔,前往宣府。 这下可苦了阿鲁台,他本就被老道的朱棣磨得欲哭无泪,现在那个宁夏的‘杀神’又要来了,这仗还怎么打。 阿鲁台急忙向朝廷求救,请求支援。兀良哈木接到阿鲁台的求援信,没有任何支援表示,反而斥责了阿鲁台围而不攻的消极,甚至还认为因为他不攻宣府,才导致北元在宁夏的全军覆没。 在所有人看来,兀良哈木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阿鲁台不攻,斥责可以说的过去,可是宁夏的战败跟人家有什么关系,要说找责任,你兀良哈木最应该担责,谁不知道也先是你的人。 丞相脱脱一直在尽力劝说兀良哈木要以大局为重,先撤回阿鲁台部,当然乃尔不花肯定也得捎带上。 一个人最在意什么,他就最怕失去什么。此时的兀良哈木已经丧失了理智,他没有了皇帝的胸襟和长远眼光,仅仅局限于自己的地位。 他是那样的看中自己的地位,时时刻刻觉得有人篡位,以前是乃尔不花,现在又对阿鲁台不再信任。要不是丞相脱脱手无兵权,他估计都要怀疑这个北元的老功臣了。 不,不能撤兵!一旦撤兵,乃尔不花定要趁机发难,阿鲁台此人也难免不会有二心。死,都死,你们全都死在明军的刀下才好,就没人在跟我争了,哈哈哈。兀良哈木病态般的想着,或许他已经不正常了。 阿鲁台没有收到撤兵的消息,也没有等来朝廷的援军。兀良哈木派人送给他的是一封骂人的圣旨,没错,兀良哈木已经不再信任他。 阿鲁台很愤怒,自己好歹是两朝元老,抛却北元不说,他在草原上的部落还是很有规模的,全心全意支持兀良哈木,到头来却被这个后辈当作狗一样训来训去。 妈的,你哪怕像对待乃尔不花那样提防、惧怕着我,也比这样训斥妥当。 气归气,不过阿鲁台暂时还一心向着北元,他召来众将,将朝廷的那封圣旨拿给众人看,以前他都顾及颜面,不愿让底下的将领们寒心。现在他自己都有些乏力,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第120章 战11 “将军,兀良哈木欺人太甚,明明是他自己私心,葬送了六万人马,现在不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怪罪到我们头上,末将不服!”托尔太性情火爆,最先开口道。 阿鲁台并未接话,众将闻言先后看了那封骂人的圣旨,一时间吵嚷不已。这不仅仅是怒斥了阿鲁台,实际上是对整个宣府战场将领的否定。他们都是阿鲁台部落的汉子,虽然名义上属于北元朝廷,但从情感和血脉上来说,他们都倾向于阿鲁台。 见火候差不多了,阿鲁台这才制止了吵闹。 “吵吵的老子脑壳疼,行了!”阿鲁台双手揉着两鬓,闭眼皱眉喝道。众人随即停止了吵嚷。 “现在都给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宁夏的明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一到,我们的处境就艰难了。”阿鲁台等到众人安静后,忧愁的说道。 这下众将都不再嘈杂,没有人再发出任何声音。阿鲁台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也未再催促言语,而是自顾自的揉着胀痛的脑袋。 实际上他们从跟朱棣交锋开始,就一直拿其毫无办法。 最初朱棣在大军未全到的情况下闭城不出,任凭元军如何言语激骂,他们只管守城。 阿鲁台后来倒是也硬着头皮攻过几次宣府城,不过结局双方都能料到,除了留下一些尸体外,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相反的,朱棣在大军到达后,主动出城与他战过,二人都是谨慎且用兵十分狡诈的将领,双方打得有来有往,分不出胜负。 在此期间,阿鲁台棋行险招,派托尔太率一万人欲绕过宣府,偷袭北平。此时的北平空虚,不得不说阿鲁台这招要是成功,将切断明朝与宣府的联系,断了明军后路,据北平而困宣府,若是北元朝廷再增兵威胁大同,那么宣府自然不攻自破。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就在元军偷偷前往北平的路上,传来了宁夏的战报,得知元军全军覆没后,阿鲁台立马意识到险棋将要变成死棋,他急忙加急召回托尔太。 要是宁夏明军支援宣府,那就不是他们包围宣府了,而是前往北平的托尔太将被反包围,一个都跑不出来。幸好托尔太纵深的不远,来得及折返。 不过现在的局势对于阿鲁台也十分紧迫,一旦郭英、平安大军直达宣府,他们将寸步难进,到时候十几万明军就会倾巢而出,反扑过来,他的六万人马也将重蹈也先的覆辙。 再或者郭英率部迂回,配合宣府的大军对其形成包围圈,那么他想要突围出去也是极不容易的,无论哪种战术,他都接不住。 “将军,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要赶紧撤。一旦明朝元军到了,我军危矣。”关键时刻,阿布站了出来说道。 众人同时看向阿布,只因此人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不过这与兀良哈木所代表的北元朝廷命令相违背,违抗皇命可是要杀头的,所以才没人敢说撤军。 不过往哪撤呢?北元王庭?呵呵,兀良哈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必须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到时候怎么收场可就不好说了。 阿鲁台见到自己最信任的部将,也是最聪明的人发出此言,罕见的并未加以阻止,而是示意阿布接着说下去。 阿布见此情形,就知道阿鲁台心中早就有了撤退之意,只不过不知撤向哪里而已。便也不再隐藏,系数将所想托盘交底。 “将军,我们撤向王庭!”阿布说道。 阿鲁台一惊,揉捏脑袋的双手停下,瞬间抬头看向阿布,眼中充满了疑问。其他将领也是惊讶的看着阿布,这不是让阿鲁台去送死吗? 阿布不理会众人的惊疑,接着说道:“北元朝廷在以前是有能力的,可以统治草原的部落,黄金家族虽说退出中原,失去了大都,但终究是实力雄厚,与明朝亦可分庭抗衡。不过当年经过捕鱼儿海一战,元气大伤,朝廷名存实亡。” “现如今,北元朝廷名义上还存在,实际上人尽皆知已不复当年。因此,各部落名义上还附属于朝廷,实际上都是各自为政。尤其是乃尔不花,不仅暗中与兀良哈木作对,明面上也已有争权夺位之心。” “兀良哈木确非明主,他只是继承了黄金家族的地位,而没有继承他们的头脑。不断地排除异己,借机削弱其他部落,暗中已激起多人的不满,这也给了乃尔不花发展的机会,大多数被他排挤的人都投靠了乃尔不花。” “如今,将军率领我等在此与明军作战,不仅没有换来一丝信任,反而还要为他的错误买单,这笔买卖着实憋屈。既然现在前进是死路,后退也是没有生路,那我们何不将这盘棋掀翻,重新摆棋呢?”阿布一口气不停歇的说完,他怕自己一停下来,阿鲁台又拿不定主意。 阿鲁台深吸一口气,陷入了思考当中。在场的部将寂静无声,如托尔太这般莽撞之人也闭口不言,只有紧张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是啊,这是一个命运的抉择,不仅有可能背上弑君的骂名,而且若被有心之人利用,生路或许就是死路。大家都在等他们的主将,不,现在应该说是他们部落的首领来做决定。 第121章 退军 ‘终究是你黄金家族先负我,而不是我阿鲁台有二心。兀良哈木,当年我于乱世中扶你上位,你恩将仇报,那就怪不得我了,就像他们汉人常说的,我已仁至义尽了。’阿鲁台心中想道。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有些显老但仍然强壮的身子晃了晃,锐利的双眼一一扫过众人,直看的人心里发毛。 “本首领决定,退军!”阿鲁台没有呐喊,也没有如作战时大声命令,而是以首领的身份自居,平缓的说道。不过在场之人从他那平缓的语气中都听出了坚定的抉择。 “你们虽说都是本首领部落的子民,不过在此之前同样也是大元的将军,现在本首领让你们选择,愿意跟着我阿鲁台的,你我从此命运相连,同生共死(此处有点不要脸,你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指不定哪天嘎嘣,年轻的将领还没活人呢。);愿意为皇上”阿鲁台顿了一下。 “愿意为兀良哈木的北元朝廷尽忠的,我阿鲁台也不强留,自行离去便可。”阿鲁台说完,独自走出大帐,并未让手下的将领当场选择。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离去。 别看阿鲁台率领着这些人,他们可不全是一心都向着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阿鲁台从此就是割据独立,回到以前的部落状态;而北元朝廷虽说已经落没,但终究辉煌过一时,不少人还是愿意得一高位,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当天夜里,有部分将领打马离去,他们先后到阿鲁台帐下辞呈,不过阿鲁台并未见他们。这些人在单膝跪地行礼后,自行离去。 次日,阿鲁台大军移动了,他们走的是如此干脆,以至于有些带不走的物资干脆都扔了不要。 明军最初的反应是认为阿鲁台故意撤兵,诱惑他们,因为此人善长用计,这是元军中为数不多的老将,与明军打了二十多年交道,深得与明军作战的真传。 在派出大量斥候打探后,才确定元军是真的撤走了。 这下倒是让朱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最近也没听说哪里出现大捷啊,大宁那边还在僵持,宁夏的援军也还在路上,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到不了的,就算北元朝廷决定撤兵,也应该是大宁、宣府同时撤军,且安排人断后,像这样直接甩屁股就走,丝毫不设防的撤军还是第一次见。以至于朱棣一时拿不定主意,浪费了追击的机会。 其实这是阿鲁台故意为之,他与朱棣经常打交道,熟悉此人的用兵之道,谨慎。而他正是利用朱棣的谨慎,给自己赢得了撤离的时间。 不过就算朱棣反应过来,开始追击,阿鲁台也不怕,因为他把一些作战的重物,如投石机、冲撞车、云梯等全部抛弃,反正草原上作战也用不到这些东西,还不如用这些器械设置障碍,以阻挡明军的追击。 阿鲁台率军轻装简行,一路向着西北前行,他要回自己的部落,现在只有那里才是他的家。他的家人也在部落,并未跟着北元朝廷东奔西走,因为王庭往往会成为明军的目标,所以大部分官员自从捕鱼儿海一战后都把家眷留在部落,因此他对于王庭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这边阿鲁台的溜号可气坏了兀良哈木,他把王帐中一切能砸的物品砸落满地,一些侍从两股战战,俯首趴在地上,将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不敢去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对视,就丢了性命。 此时也只有脱脱赶来劝他,这位一心为了复兴大元的老丞相刚到帐前,就看到正在发怒的兀良哈木,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疯子,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阿鲁台、乃尔不花等人,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样子。 脱脱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大元,那时大都还在,他也年轻,整个朝堂威武霸气,那张椅子上的领导者不怒自威,虽然整个元朝遭到了动荡,但他却镇定自若,一直到退居草原,他们整个民族都还是有凝聚力的,一致对外。 现在,整个大元支离破碎,眼前这个人不仅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犹如怨妇般咒骂他人,此人已不值得自己再去帮扶了。唉,大元,完了! 脱脱没有再进帐,他缓缓转过已经蹉跎的身躯,一瞬间仿佛精力被抽干一样。一双充满智慧的双眼也不再精光爆射,显得黯淡无光。 他的信念崩塌了,一个人活得就是一口精气神,脱脱此生的信念就是复兴大元,可是现实却是大元不复存在,连仅有的北元也即将灰飞烟灭。 罢了!罢了!王朝更迭,规则如此!脱脱叹息着,咳嗽着,慢慢回了自己的帐中,他缓缓闭上双眼,不愿再操心他操心了一辈子的事,就想静静地这样躺着,最好一闭眼能不再睁开。 可他的脑中大元昔日的辉煌却挥之不去,如恶魔般附着在脑海中,清晰可见。这一刻,他做了个决定,吩咐仆从收拾了细软,准备了一匹马。脱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此地,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丞相的离去,不过似乎他在不在都已不重要了。 第122章 众叛亲离 两条战线的溃败和撤退势必影响大宁,乃尔不花很惊讶,尽管他做梦都想弄死兀良哈木,自己当皇帝,不过就北元和明朝的战争来说,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同胞能赢得胜利。 “兀良哈木就是个草包,就是几万只羊,放在那让明军杀,没有几天也杀不完。”乃尔不花毫不客气的骂道。 “大帅,宁夏溃败,宣府阿鲁台又带兵撤走,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手下将领问道。 “还能怎么办,撤,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输了。”乃尔不花无奈的说道。 见帐中众将情绪低落,乃尔不花继而又说道:“都给我打起精神,你们记住,此战是兀良哈木输了,他是罪人。我们鞑靼部落并未输。” “大帅,丞相脱脱来了。”有士兵进帐禀报。 “他来做什么?”乃尔不花感觉奇怪,他与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若是按北元朝廷党派划分,脱脱可是一直在替兀良哈木做事,政治上可以说是自己的敌人。 “请他进来。”乃尔不花道。 “脱脱见过大帅。”脱脱进帐后施礼说道。 “哎,丞相折煞我了,快请坐。哈哈。”乃尔不花笑道,仿佛与脱脱是熟悉的老朋友。 “不,大帅受得起这一拜,想我北元二十万大军出征,其他均无所获,唯有大帅在小那河取得大胜,可见将军乃我大元之功臣。”脱脱道。 “呵呵,丞相要是这么说,本将可不同意。阿鲁台部无所收获倒说的过去,也先可是全军覆没,那还能叫没有收获吗?”乃尔不花本就不惧怕兀良哈木,现在正好脱脱这个丞相来了,想必也是安抚他,自己还能给他们脸? “大帅说的是,皇兀良哈木的确要对宁夏的失败负责。”脱脱示弱道。 “嗯?”乃尔不花一惊,疑惑的看着脱脱。此人不称呼兀良哈木为皇上,直呼其名,这是怎么个意思。 “大帅不必疑惑,我已不再是北元的丞相了。今日来叨扰大帅,也不是受兀良哈木所托,而是老夫厚着脸皮上门请大帅收留。”脱脱为了心中的执念,不得不放下身段说道。 乃尔不花起身,快步走向脱脱,急忙问道:“可是朝廷出了什么事情?” 乃尔不花如此在意北元朝廷,并不是他有多么心系兀良哈木,心系北元。而是他不愿意自己斗了多年的果实被他人摘得。 “大帅,朝廷所有发生的事想必您一清二楚,没有什么事。”脱脱回道。 乃尔不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过正如脱脱所说,兀良哈木那边发生什么,他是清楚地,这么多年,二人身边都有对方的密探。 “既然如此,丞相便直说,来此到底何事,要知道我这军营可没有王庭的帐篷舒服。”乃尔不花不愿在与脱脱试探,因为此人就如同汉人一样,话中总能圆润,让你无法捉摸,在这方面,乃尔不花承认自己真不是脱脱的对手。 脱脱见乃尔不花对其防御的心理,叹息着说道:“既然大帅快人快语,那老夫就直说了。” “一切如大帅所见,北元已经名存实亡。兀良哈木孤傲自负,始终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而勾心斗角,甚至借机打压忠臣良将。这点大帅应该深有体会。”脱脱道。 “嗯,丞相所言不虚,兀良哈木确实有些过分,平常就不说了,就说这次出征,咱们替他卖命,他倒好,粮草一律倾斜自己的嫡系,本帅这边是一粒粮食也没见到。”乃尔不花趁机说道。 脱脱不接他的话茬,因为这种事儿你乃尔不花心里没数?你占了多少部落草场。 “本来胜负乃兵家常事,可兀良哈木疑神疑鬼,好端端的将阿鲁台逼走独立。众臣也劝说过,不过毫无效果,反而遭到他的辱骂。每日酗酒耍疯,不理政事,这样的人怎能担起复兴大元的大任!咳咳,咳咳咳!”脱脱说到这里,是真的有些生气,由于激动引起一阵咳嗽。 “所以我也离开了,那个人已不值得我再付出了。不过老夫一生都是为了我们大元的复兴,这一点我问之无愧。”脱脱道。 “丞相为了大元呕心沥血,这一点本帅也深知,所以本帅佩服丞相。”乃尔不花毕竟是元人,抛开政治,对于脱脱个人他还是很钦佩的。 “大帅抬举。我在兀良哈木那里已看不到大元的希望,所以特来找大帅,希望大帅不计前嫌,能够收留我,若是大帅肯用,老夫当竭尽全力相助大帅。”脱脱道。 乃尔不花此时甚为激动,他要是得到了脱脱的帮助,那可以说他就是草原上真正的皇帝,尽管没有名头,不过想要个名头还不简单吗? “乃尔不花若得丞相相助,三生有幸。丞相放心,我保证丞相万年安享荣华富贵。”乃尔不花立马表示道。 “不,大帅误会了,老夫不是为了富贵前来,而是大元!因此老夫只有一个条件,大帅务必要以复兴大元为己任!”脱脱认真的说道。 乃尔不花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这一瞬间他是真的敬佩此人,试问有多少人能如脱脱这样,一生都在为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奋斗。 看着脱脱褶皱的脸上,那双锐利又希冀的眼神,乃尔不花也被感染了,他感觉自己的眼界似乎开阔了许多,以前追求的一些东西也变得渺小不堪,这就是一个辅政大臣的作用。 “好,我答应你。我乃尔不花向神灵发誓,此生必当为复兴大元尽心尽力!”乃尔不花双手抱胸,赌咒发誓道。 “大帅海量!”“丞相高洁!”二人双手紧握,这一刻他们以前的恩恩怨怨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草原上,这一刻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复兴大元。 第123章 最后的陪伴 有了脱脱的加盟,乃尔不花原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他意气风发的看着自己眼前连绵的帐篷,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自己就是草原真正的王。 乃尔不花与脱脱的合作,以后会是朱允炆最强劲的对手,此为后话,眼下的局势还是对他们不利。 “丞相,现在宣府的明军也没了掣肘,我们深入在辽东之地,局面于我们很不利,你看该如何破局?”乃尔不花问道。 “大帅,我们唯有撤军这一条路。汉人也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脱脱道。 “好,我也正有此意,那我们就撤回我在东边打下的部落,徐徐发展。就是今年的年景不好过啊,或许会有很多牛羊饿死。”乃尔不花说道。 “不,大帅,我们要退回此地。”脱脱说着,在营帐中的地图上一指。 乃尔不花顺着他的手看去,赫然就是蒙古高原以西,此地正是王庭的统辖范围。 “丞相此为何意?现在兀良哈木还是有些实力的,我们如此明目张胆的去吞并,不好收场啊。”乃尔不花以为脱脱说的是攻打王庭,饶是他一直想干,却也不得不思量一番,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帅误会了,我们不是要去攻王庭,而是回自己的本族部落。”脱脱道。 是的,无论是兀良哈木,还是乃尔不花,都隶属于鞑靼,至于乃尔不花打下的高原以东,是属于瓦剌的,只不过大元一统后不分彼此。 见乃尔不花不解,脱脱接着解释道:“大帅,兀良哈木式微,黄金家族没落只是时间问题。这些年明朝一直盯着北元朝廷,多次出兵讨伐,尤其是这次我们主动出兵侵扰,不出意外地话明朝必然会借着由头再次远征,届时北元朝廷将遭受灭顶之灾,这是谁也挡不住的。” “但是明朝人不会在此地久居,他们打完后还会回去,来年牧草依旧会发芽生长,牧民依然会在此地放牧。地盘、人口、牛羊总是要有人接管的。” 乃尔不花这下听明白了,脱脱的意思就是让兀良哈木独自一人扛下明朝的怒火,为其他部落赢得生存的空间。在北元被明朝彻底打崩后,再由他来接管草原上的人口和土地,那时不用再争,有脱脱的游说和支持,他就是真正的大元皇帝! “只是万一明朝不对兀良哈木用兵呢?我们岂不是要仰人鼻息,一山容不下二虎,我们怕是难以安宁呐。”乃尔不花说道。 “大帅多虑了,现在兀良哈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顾及你我,再说就算他不乐意,难道大帅还会怕他吗?”脱脱道,这是完全站在乃尔不花的立场上了,你兀良哈木已经都这样了,还敢造次,那正好借机收拾掉。 “丞相大才!哈哈。”乃尔不花头疼许久的问题解决,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议定后,乃尔不花有条不紊的撤兵,因为他的大军并未损伤多少,宁王在损失了两万人马后实力不济,也不敢过于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让他吃了亏的敌人从容离去。 正如脱脱预料的那样,兀良哈木现在是彻底顾不上他们了,因为也先的阵亡,阿鲁台的独立,丞相脱脱又不知去了哪里,想来也是另投明主,其他一些有些先见之明的人知道兀良哈木已是独木难支,因此都相继离去,他的身边如今只剩下一些徒有虚名的混子罢了。 没有人能替他想到出路,那些留着的人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眼见朝中空出许多重位,他们开始了争夺。每日唇枪舌剑,甚至在王帐中互相大打出手。 兀良哈木精神上受到极大压力,连日的劳累加上众叛亲离,尤其是据说脱脱离开后直接投奔了他的死对头乃尔不花,兀良哈木气到吐血晕倒。 在整整昏睡了两天后,他逐渐清醒了过来,但是身体却提不起一点儿劲。周围一切如旧,只是少了往日真正关心他的臣子,唯有妻儿在身旁照顾。 “陛下,您醒了。”妻子见兀良哈木醒过来,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阿达。”旁边的幼童约摸五六岁,稚嫩的唤道。 “怎么是你们,那些下人们死哪去了。”兀良哈木有些无力的问道。 “这两日您晕倒后,据说乃尔不花大军往王庭这边开来,王庭的官员和一众下人怕被波及,都纷纷逃命离开了。”妻子轻声啜泣道。 人啊,是个奇怪的动物,往往在经历过生死才悟透一些道理。兀良哈木就是如此,他早该想到是如此。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自己娶得这名汉人女子(其实就是抢来的)带着儿子陪他走到了最后。 “你啊,真傻。咳,咳咳~不要忙活,我没事。你听我说。”兀良哈木一阵咳嗽,鲜红的血渍又染红了擦嘴的手绢。妻子紧张之余就要给他去端药,但被兀良哈木制止了。 “王庭帐中的龙椅下,咳咳,有我平时把玩的咳咳一些珍宝和赏赐下人的一些银两,咳咳咳想来应该还在,你带上,领着哈木逃命去。咳咳咳” 喘息一会儿,气稍微顺了些,兀良哈木接着说道:“一路向南,你是汉人,明朝边关不会为难你的,记住,把我们的儿子抚养长大,再给他取个汉人名字,永远不要回草原。” 妻子在王庭中果然找到了一些明珠玉佩之类的珍宝和一些金银。 因为王庭事关身份象征,既然乃尔不花大军想着此地开来,那意图很明显,因此众人可以不理会晕死过去的兀良哈木,却不得不惧怕乃尔不花。所以王庭中的一切都在等着乃尔不花亲自发落,没有人有胆量在此地行抢劫偷盗之事。 第124章 孤儿寡母 在女人找到东西,回到闺帐后,只见幼儿拉着兀良哈木那只已经自然垂下的手,哭着喊‘阿达’,尽管年纪还小,但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死了。 兀良哈木就这样死去了,这个北元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甘离开。不,应该说他至少还得到了一样东西——亲情。这也许给了他最后的安慰。 女人没力气移动他,只好以帐篷代替柴堆,将其点燃,伴随着熊熊烈火,兀良哈木以元人特有的方式得以安葬。 女人带着儿子,找了一匹已无人照管的马匹,迎着夕阳踏上了南下的路。 她们在路上遇到了北上的乃尔不花元军,只不过这样的行人引不起元军的注意,谁也没有管这个打扮的破旧的女人和幼童。 目送着大军离去,女人不再多做停留,拍打着马匹奔向她的故乡。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乃尔不花并未率军去往王庭,而是在绕过了此地,回到了他幼时的家乡。 草原上曾经风光无限的王庭犹如枯草般在风中摇曳,不时有拾荒的百姓到此捡拾一些可用之物,帐篷也被拆的七零八落。一代王朝就此结束。 在得知北元全线退军的消息后,如脱脱所预料的那样,朱元璋要对他们用兵了。 因此好不容易开往北边的明军并未班师回朝,而是以宣府、大同为目的地集结,并且朝廷将兵力扩大到四十万,势必要将北元朝廷一举剿灭。 不过在将帅的选择上朱元璋却犯了难,上次是防御战,再者分三路规模也不大,因此用人倒好安排。 但这次不一样,明军四十万大军,而且要深入北元腹地作战。沙漠、草原、粮草、辎重等都需要一个经验老道的将帅。 不仅要打赢,而且要彻底消灭北元,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得起的责任,就连一向抢着想要当将帅出征的冯胜、傅友德等老武将,尽管身在前线,占据优势,却难得的不发声,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完成这项任务。 思来想去,满朝武将藩王,朱元璋只能想到一人,那就是蓝玉。 是啊,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当大举用兵的消息传出后,蓝玉那双充满希冀且战意昂然的眼睛,总能出现在朱元璋的脑海中。 事与愿违,朱皇上你也不必纠结了,北元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当朱元璋陷入用不用蓝玉的苦恼中时,北元覆灭的消息就传到了朝廷,兀良哈木已死,各部落分裂而治。 朱元璋开心了,不费一兵一卒,北元自己作死非要碰一下大明这头雄狮,结果把自己整死了。 不过与之相反的是蓝玉,踌躇满志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本以为可以再次重现往日辉煌,这或许就是他这辈子最后驰骋沙场了,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这是无比荣耀的。可是该死的兀良哈木竟然这么受不住打击,死了也不说整个继承人啥的,让自己的美梦白白泡汤。 明军没了目标,也就只好班师回朝。朱允炆在奉天殿犒赏三军,几乎每个人都得到了赏赐。宁王朱权和冯胜尽管小败了一场,但北元覆灭这个好消息替他们挡了一劫,朱元璋也就顺势不赏不罚。 转眼间已近秋日,草原上经过休整,如今以乃尔不花领导的鞑靼实力最强,占据了蒙古高原。东部因为他的放手,各小部落互相吞并,逐渐形成了以马哈木为领导的势力——瓦剌。 至于阿鲁台,则是主动避让乃尔不花,远居天山脚下,不投靠任何人。 由于势力范围的扩张,鞑靼与瓦剌产生了几次摩擦,互相之间隔三差五发生小规模冲突。明朝北方的边境得到了短暂的安宁,百姓开始享受和平。 在距离大同约一百余里的村庄中,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耕种着土地。这是她用那匹马换来的,村中由于先前被北元的践踏,已无村民,只有些外乡逃难的人不断落地扎根,居于此地。 女子身上的珍宝并不敢拿出来用,她沉默寡言,脸上没有丝毫微笑。一身缀满补丁的衣服,汗水混着泥土染脏了她白皙干净的面容,让人很难看出她其实也是很美的。 女子劳作累了,抬头看看坐在地垄上玩耍的孩子,脸上露出难以然人发现的微笑。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这样生活下去,抚养着儿子健康快乐的成长,因为她厌倦了战争,无论是明军大捷还是元人胜利,终究是百姓扛下了所有。 女人以她的姓氏为孩子起名,叫赵凡。希望他平平凡凡,不要沾染世间的尔虞我诈、权力争夺。 孤儿寡母不免让人心酸,战争真的有赢家吗?或许有,但输家永远都是百姓。 但赵凡真的平凡吗?不,从他的出身来说就不平凡。孩子,健康的成长,广袤的草原等着你去驰骋。 第125章 双胞胎 “快,快传太医,把接生婆找来。”郭惠妃一边往东宫赶来,一边命令下人。 “娘娘,接生婆已经到了。太医也派人去通传了。”旁边的贴身侍女小跑着回道。 “皇太孙呢?皇太孙回来了没?”郭惠妃道。 “没有,殿下还在奉天殿上早朝呢。”侍女答道。 “快派人去通报,有什么事比得上皇家的血脉。不,你亲自去,快将此事告知皇太孙。”郭惠妃吩咐道。 东宫,刘馨儿在床上疼的起来、坐下,旁边的接生婆紧张的陪在左右,不断交代侍女们准备各样东西。 李茹与柳如烟也在跟前,但她俩对此事都是小白,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干着急。 太医也已经赶到了门外,不过他们不敢进去,只能焦急的在门外等待。 郭惠妃的侍女已经跑到了殿外,她急忙找到侍卫首领,告知有急事禀报皇太孙,当然不会说刘馨儿要生了。 侍卫敬业的不敢去通报,急得侍女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眼尖的二虎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上前询问,得知事情后不再耽搁,进殿禀报。 “皇上、殿下,郭惠妃派人来传,东宫刘妃即将临盆。”二虎道。 “什么?馨儿要生了?爷爷,孙儿可否先回东宫。”朱允炆听到消息,激动地说道。 “走走走,咱也去。散朝,散朝,啥事儿也比不上咱重孙重要。快,传太医,让他们都到东宫!”朱元璋道,这老头表现的比朱允炆还激动,直接起身就走,吓得服侍的太监赶忙跟着搀扶。 爷孙俩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往东宫。 到得门口,见先到的几名太医还在门口周旋,朱元璋怒骂:“还杵在这干啥,进去看人啊。” 太医们连忙起身,背着药箱就要进去。郭惠妃此时听到声音从屋内出来,制止了自家老头子。女人生孩子,一帮老爷们进去怎么弄。 朱元璋也是急糊涂了,一般这种情况下太医都是守在门外,没有出现风险他们是不会进去的。 还没来得及问情况,郭惠妃就又回了屋内,留下门外的爷孙俩面面相觑。 此时朱允炆冷静了下来,他开始问询太医一些刘馨儿孕中检查的情况,以及可能出现的风险,并且让他们准备好应对措施。 朱元璋则是来回走动,嘴里还念叨着“列祖列宗保佑咱重孙,列祖列宗保佑咱孙媳。”那模样活像个平凡人家的老头。 “爷爷,您别紧张,没事的。我们等着就好。”朱允炆本来已经不怎么紧张,被朱元璋这么一搞,又再次有些慌,只好安慰劝阻道。 “哦,好好,没事的。哈哈,咱就有重孙了,四世同堂,哈哈。”朱元璋就跟个孩子一样,乐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二人一直从早上等到午后,连午膳都没心思吃,期间李茹、柳如烟端着饭食来,朱允炆也劝说朱元璋用膳休息,等生了他第一时间禀报。 不过老头倔的很,硬是要等,谁都没办法。 终于,伴随着屋内一声啼哭,门口的众人一下来了精神,紧张的等着屋里的人出来。尤其是朱元璋,脖子跟孩子似得伸的老长,通过门口的缝隙探头探脑的查看。 呼啦,门开了,郭惠妃从里面出来,笑着说道:“生了,是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哦哦,女娃啊。嗯,女娃也挺好,咱有重孙女了。呵呵。”朱元璋稍微一顿,显然有些遗憾,不过这种事儿也不是由人的。 朱允炆却很高兴,自己有女儿了,他的思想还是很开放的,没有古人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 朱元璋此时才感到有些疲倦,腰酸疼的不行,正准备转身离去。不料屋内发出惊呼,有侍女急忙跑到门口道:“娘娘,还有一个。” “什么还有一个?”众人有些疑惑。 “接生婆说刘妃腹中还有一个孩子。”侍女急忙道。 “啊,快走。啪!”郭惠妃来不及跟朱元璋打招呼,直接疾步进入屋内,关上了门。 朱元璋的脚步又停下了,他嘴里又开始轻轻念叨,仔细听的话,似乎在说‘保佑平安,生个男娃之类的’。 朱允炆摇头苦笑,心里叹道:“这老头啊,还真是执着。” 有了第一个孩子的出生,第二个明显快多了,不大一会儿就再次听见婴儿哭声。朱元璋紧张地再次张望。 这次是李茹出来通知,“恭喜皇上、殿下,刘妃生了个男孩。” “哈,我就说是男娃,列祖列宗显灵了,等这边事了,重八去给你们磕头。”朱元璋高兴地说道。 “双胞胎啊,我就说馨儿后面这几个月肚子咋那么大,她怎么样?”朱允炆也很高兴,毕竟自己这下儿子女儿都有了。 “馨儿没事,就是身子虚。”李茹道。 “快,去库房给咱孙媳弄些补品,挑好的,不能委屈了咱的乖孙媳。”朱元璋吩咐身旁的太监道。 而后看着眼前的李茹,笑着道:“丫头,你也要努力啊。” 李茹羞得脸红红的,看了眼朱允炆,轻声应是。 第126章 贸易1 皇太孙有后,皇上得重孙,这是大喜事。众臣们得到这个消息都高兴不已,大明江山有了继承人。 按照朱元璋提前排好的家谱,男孩起名朱文启,女孩朱文芷。 月子期间,朱元璋几乎每天都派宫女过来看望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挨到满月,老朱同志大摆筵席,朝中的官员纷纷道喜,各藩王也派人送来厚礼。 自此之后,朱元璋就成了东宫的常客,每天下朝后都要跑去东宫抱一抱他的重孙,逗孩子玩一会儿。 宫中的一些奏折索性一股脑儿全扔给了朱允炆,除非有什么大事要他拿个主意外,其他都让朱允炆跟大臣们处理。 这可苦了小朱同志,他本来也想下朝后去抱抱自己的儿女,亲亲自己媳妇,但他争不过老朱,被逼着当了苦力。 朱元璋辛苦了一辈子,以前他从未想到自己还能闲下来。不过自从重孙出生后,老头儿似乎对政事不那么上心了,潜意识里觉得有朱允炆处理就行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改变。 大臣们现在也习惯了,不管什么事都是直接找皇太孙。有些不开眼的先前追着朱元璋屁股后面,结果惹恼了老朱,吃了一顿木板炒肉,后面大家就都有眼色了。 朱允炆现在处理政事越来越顺手,他完美继承了他爷爷的勤劳和他老子的脾气,朝中官员渐渐觉得跟皇太孙谈政事要好过朱元璋,起码皇太孙讲道理,不会动不动就打人骂人,当然杀人目前还没有过。 “殿下,这是瓦剌和鞑靼,还有一些部落送来的书信,他们想要跟我们开通边境商贸。”礼部尚书将书信呈上。 朱允炆边看边问道:“他们的人安排好了吗?” “殿下放心,已安排妥当。”礼部侍郎铁炫回道。 铁炫在科举后升官了,朱允炆本想将其招入詹士府,不过思考后又放弃了,先让他在礼部干着,等有了业绩后再调往兵部。 “召兵部尚书徐辉祖、工部李善长,还有翰林学士桑浩东进宫议事。”朱允炆吩咐道。 门外等候的张震立马小跑着派人赶紧去通知。 等到人齐,朱允炆将此事说与众臣,与他们商议。 “殿下,臣以为此事直接拒绝,我大明地大物博,何需与他们贸易。听闻北方草原今年天气不好,这是他们咎由自取,上天在惩罚他们;再者一旦开设边贸,必然会有一些人冒着风险将铁送入草原,供元人制作兵器,时间一长于我朝安危不利。”李善长说道。 “嗯,有些道理,呵呵。徐辉祖,说说你的看法。”朱允炆不表露看法,接着问道。 要说徐辉祖,也是刚上任的兵部尚书。前任由于年老已经卸任,这位年轻的将领被朱允炆提拔任用,他的身份比较敏感,是朱棣的大舅哥,不过朱允炆知道此人对建文帝可是相当忠诚,如此一来,朱棣想要在兵部做手脚就不可能了,徐辉祖自己也会避嫌,不给朱棣任何机会。 “殿下,恕臣愚昧,此事牵扯经济之事,臣确实不懂。不过,殿下可召来曹国公问一下,他对此事想必知晓一二。”徐辉祖老实说道。 “哈哈,你啊,还真是直性子。行,孤差点把他给忘了,派人去叫李景隆。”朱允炆笑着吩咐道。 “桑浩东,你觉得如何?”朱允炆在等李景隆的间隙,接着问新科状元。 桑浩东受宠若惊,不同于李、徐二人的沉稳,他微微有些紧张,思考后说道:“回殿下,臣觉得此事倒也可成。” “哦,理由如何,说来听听。”朱允炆不动声色的说道。 “其一,尽管北元曾与我朝征战不止,不过如今北元已经覆灭,他们分裂成好几个部落,互相也是不和谐,没有统一的领导,难以再对我朝构成威胁;” “其二,北方今年雪灾,他们的百姓生活困难,缺少盐巴、木炭等生活物资,我朝如果此时开放边贸,等于救他们,这样也可缓和我朝与元人的关系;” “其三,我们开放贸易,价格则是由我朝来定,他们多良马牲畜,这些都是我朝所缺少的,如能贸易,也可解决我朝的牲畜与战马短缺问题;” “不过开放边贸,有些商人会铤而走险,将禁物卖与元人,这个确实无法避免,只能加强监管。”桑浩东说完,立于人后,静静地等待。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此事容孤想想,稍后再说。”朱允炆道,而后又与几人商议了一些其他事项。 估摸着李景隆应该快来了,朱允炆屏退了几人,有些话不好跟这些大臣们直言,不过可以跟李景隆这种人说,而且人多的话,李景隆也不会跟他交底。其实朱允炆心中早已有了考量,他一直找机会发展经济,现在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第127章 贸易2 虽然已到秋日,不过天气依旧很热,只不过早晚的温差大了而已。朱允炆脱掉早上加的衣服,换上了一身常服。 张震适时的点燃熏香,这天气中午回暖,蚊虫还是很多。 李景隆撩开两条大长腿,风风火火的进宫,他一路上都在琢磨朱允炆找他有什么事。会不会又是看上哪家女子了?这皇太孙,虽说年纪轻,也得爱惜身体呀。心中胡思乱想着,转眼间已到谨身殿外,朱允炆现在就是在此替朱元璋办公。 “臣李景隆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李景隆郑重其事的跪拜。 “得了,又不是上朝,哪来那么多繁礼,你来看看这个。”朱允炆正在研究一幅地图,瞥了眼衣冠华丽的李景隆。 “这是北方的地图?不对啊,殿下,这是北元一带,臣倒认得,不过西边这些都是哪?”李景隆见朱允炆如此随和,心中也就安定了,看来殿下不是让我再当媒婆。 “这是草原以西,孤暂且笼统的叫它西亚。”朱允炆道。 “殿下,这些地方应该就是汉朝时张骞走过的西域。”李景隆说道。 “嗯,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看来武人中你还是读了些书的。没错,就是当年张骞去的地方,不过嘛,他可没走这么远,顶多到新疆开外。”朱允炆笑着说道,指了指地图上的地点。 “好了,孤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要听听你的意见。”朱允炆说着就要卷起地图。 李景隆眼疾手快,立马将这个活计自然的揽了过去,卷好后轻轻放在书桌旁的套筒中,而后静静地听着朱允炆说。 “草原上的元人送来了书信,他们希望我们能开放边贸,与我们交易。你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朱允炆喝了一大口备好的凉茶问道。 “殿下恕罪,臣愚笨,向来对这些国事没有什么头绪。”李景隆尴尬道,他可不愿意在这些大事上插嘴,说对了没啥好处,说错了还得挨批。 “孤不是让你做决策,别耍滑头,你就告诉孤,这笔生意划不划算。”朱允炆不满的瞪了一眼李景隆道。 “哦,这个臣略知一二,草原上产牲畜马匹,鲜奶皮毛,他们的牲畜肥壮,皮毛结实,比我们自己的要好,但是我们也不是必须要这些东西。不过他们缺少咱们的盐、丝绸、器皿等,尤其是铁锅,他们没有,而这些是要是个人就得用到,所以由咱们定价的话,臣认为应是稳赚不赔。”李景隆熟练的说道,在做生意上,朝廷估计没几人能比得上这个爱钱的曹国公。 “那你估算一下,如果开放三个边贸地点,一年能赚多少银两?”朱允炆问道。 “这个就要看卖什么东西,而且要区分是常设的边贸,还是有固定交易时间的,这些都会影响收益。”李景隆道。 “只要是生活方面的,能卖的都卖,先由朝廷设置固定时间和地点。”朱允炆说道。 “这样的话,粗略估计一年下来能毛赚八百万两,纯利润的话应该是五百万两上下。”李景隆简略的脑子过了一遍,就得出了结论。 这倒是把朱允炆给惊住了,一来他没想到能赚这么多,原先按他想的赚个二三百万就顶多了,谁能料想竟然赚这么多,要知道大明现在一年的国库纯收入也才三百万两,就这还得是没灾没战才能攒下。 再一个就是他被李景隆这厮的计算惊到了,短时间内他是怎么估算到的,这要不是平时对物价、成本这些了如指掌,根本就做不到。 “那如果开设常贸呢?”朱允炆尽管心中惊讶,但脸上丝毫并未表现出来,现在他已经能做到喜怒不于形色了。 “常贸的话,毛收入应该在一千三百万两左右,要是再征收商税、地皮费等,估计超过一千五百万两。扣除成本,纯利润怎么也过了千。”李景隆道。 “哦,为什么?毛收入一千三,怎么成本会这么低,纯收入能过千。”朱允炆不解道。 “殿下,常贸的话,物价成本不变,不过我们的商税、土地费用就得跟商人收取,而且要双向收取,这样下来,咱们东西能赚一半,税收等就能超过五百万,自然就过了千万。”李景隆分析道。 朱允炆一思索,哈,这不就是现代的政府赚钱方式吗,收税、租地,加上国家专卖的物品,可不就是无形中增长了翻倍的利润吗,这家伙竟然能想到这些,厉害啊。 “你啊,真是可惜了,一个被爵位耽误了的天才。”朱允炆打趣着李景隆道。 “殿下缪赞了,臣是瞎胡说的,还是爵位好。”李景隆吓得连忙回道,这殿下不厚道啊,听这意思要收我的爵位,不行,这可是自己老子拼死挣下的,要是在自己手中丢了,九泉之下的父亲要是知道,能弄死他。 “瞎咋呼啥,孤是夸你呢,又不是要你的爵位。你说自己是瞎说,那岂不是欺君了。”朱允炆无语的骂道。 “啊,殿下啊,臣对殿下是忠心耿耿、敬佩有加,觉悟半点欺君之意啊,臣只是嫌弃自己才疏学浅,不能为殿下分忧”李景隆跪在地上声情并茂的求饶解释,眼中还硬是挤出了几滴可怜巴巴的泪珠。 “得得得,孤不怪罪你,你赶紧走。”朱允炆嫌弃的说道,他是真服了这李景隆。 千恩万谢后李景隆出宫而去,到得宫外,他立马又换上了曹国公威严的表情,丝毫没有刚才在宫中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人才! 第128章 贸易3 此事毕竟事关朝廷安危,朱允炆定了主意后还是想着跟老爷子汇报一下,他已经做好了朱元璋反对的心理准备,并且也想好了说服朱元璋的说辞。 东宫,下午天气凉爽后,朱元璋又来看他的小重孙,其实只要他想看,孩子随时都能抱到他跟前,不用亲自跑来。 不过朱元璋不许,嫌弃下人们毛手毛脚,再把孩子让风吹着就不好了,他可是对这个长重孙宝贝的很。 朱允炆此时找到机会,跟朱元璋说了此事。 “听你这口气,你都已经想好了,那还来问咱这个老头子干啥。”朱元璋爱搭不理的对着朱允炆说道。 朱允炆一滞,果然是人老成精,自己表现的这么平淡,还是被发觉了。 “爷爷,我发现您自从有了文启和文芷后,都不搭理我了,我才是您的亲孙子,再说了,没我哪来他俩,您偏心了啊。”朱允炆装作委屈打趣道。 “嘿,你烦不烦呐,看把你能的,咱给你娶了三个媳妇了,现在只有一个生了,其他两个呢?咱没找你算账都不错了,你还嫌咱不理你。再说了,没咱哪有你爹,没你爹哪有你,还敢跟咱重孙争宠,瞅瞅你那德性。”朱元璋嘟囔着嘴骂道。 朱允炆吃了瘪,直管扒饭,再也说不出话来。 旁边伺候的侍从强忍着笑意,他们还是第一次看皇太孙被怼的哑口无言。 “爷爷,我已经估算过了,打开边贸于我们确实有利。再说了,咱们能开就能关,也不怕他们发展。”朱允炆讲了许多,朱元璋也听得仔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办,人也不能被逼到绝路,兵法上都说了,不能将退路堵死,否则必然会引起殊死一搏。如今元人就是如此,与其让他们拼命跟咱抢,还不如赚取一些银子。”朱元璋道。 朱允炆是真的服了这老头,别看他说自己是布衣皇帝,这道理却是比谁都看的明白。 决定后,朱允炆便着手办理此事。因为北元现在已经分割成好几个部落了,不再是一个被认可的王朝,因此明朝也不会按接待外国使者的规格来对待,他们的使者还没有见到朱元璋的资格。由朱允炆在礼部接见了他们。 因为有求于人,又没有了王朝做后盾,这次几个部落的使者低调多了,他们小心的奉承着各个官员,生怕得罪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其他部落也派人来了,自己还肩负着本部落生存下去的重任。 在经过几日的煎熬等待,终于见到了明朝的主事人,皇帝他们自己也知道见不到,能让皇帝的继承人出面,已经是对他们足够的重视了。 好在明朝答应了他们贸易的请求,这让几个部落的人都同时松了口气,尤其是阿鲁台派来的使者。 说实话阿鲁台压根就没抱希望,他实力不比鞑靼跟瓦剌,明朝或许压根看不上他。出人意料的是朱允炆给出的条件竟然比其他部落更加优厚,不仅可以交易给他们所需的盐、茶、棉布丝绸等物,还给他们铁锅,价格也比其他部落便宜,要知道这可是其他两个部落都没有的待遇。 当然了,优待肯定是有所图的,朱允炆需要借道他的领地。尽管存在着顾虑,不过他有选择说不的资格吗? 要是明朝想要,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一个表示,相信鞑靼乃尔不花很愿意帮忙灭掉这个小邻居。 不过明朝让其存在必然有他的理由,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朱允炆让阿鲁台存在,一是实力小、好控制,不至于跟自己闹别扭;二是那片广袤的土地以牧业为主,又不能大动干戈去修城池,如果明朝想要牢牢控制,还得花费大量资金,得不偿失。 有阿鲁台代理就好多了,即可保障朱允炆通往草原的安全,又可通过扶植他来牵制鞑靼部落,一举两得。 几个部落的使者得到他们期待的好消息后,都迫不及待的赶回去汇报。 草原上的牧民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不已,他们期望的和平终于来了,尽管是以王朝灭亡为代价,不过普通老百姓可不管这些,谁能让他们更安全的生活,他们就信任、支持谁。因此各部落的首领在本部的牧民心中,可胜过北元王朝皇室太多了。 按照约定,大明总共在边境设置三个贸易地点,宁夏、大同、大宁,由朝廷派专人直接管辖,收取税收。 负责人当然是李景隆了,这家伙脑子活泛,又经常做生意,朱允炆把这个差事交给他时,把他激动地千恩万谢,因为这让他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皇太孙的认可。 草原的牧民一时间全都涌向了这里,他们纷纷拿出皮毛、拉着牛羊前来交易,因为他们只有这些东西,马匹因为特殊,是由他们部落统一进行贸易。 大明这边的商品种类就比较多了,耐劳的棉布、精致的丝绸、精细的盐巴、酿造的美酒等等,甚至于还有商人带来女人们用的胭脂水粉。 草原上本就风沙大,阳光毒辣,女人们脸上几乎都被吹得黑红干燥。现在有了这些可以让自己变美的东西,哪个女人愿意再邋遢下去,因此一时间,胭脂类的商品竟然创下了除盐巴、铁锅、棉布之外的最受欢迎物品,这也让那些做此类生意的商人赚的盆满本满。当然了,相应的这方面的税收也进帐不少。 第129章 组建军工业研究组 日进斗金,朝廷的库银渐渐丰盈了起来。农物方面,今年是个太平年,没有发生什么大的自然灾害,夏收已经结束,由于土地政策的改革,今年的收成特别好,百姓手中攒下了余粮,整个大明都洋溢着喜乐祥和的氛围。 在户部的统计下,预估今年农业方面朝廷进项五百万两,北方的贸易方面因为时间较短,暂时只有一百多万两进账,不过这仅仅是开始,许多规模大的商人还未加入。 俗话说,家中有粮,心中不慌。朱允炆看着手中户部账册,心里开始筹划。 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是一位杰出领导者拥有的良好品质。别看现在大明蒸蒸日上,依照历史的发展,仁宣之治十年发展黄金时间后,大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一方面是后面的几任皇帝不争气,不是自封‘战神’领着几十万大军瞎转悠,就是炼丹的、当木匠的,每年消耗他们先人创下的财富,直到钱粮耗尽,李自成率领的起义军如同当年朱元璋摧毁元大都一样,攻入北京,终结了大明。 这点钱怎么花呢?火器研发、航海贸易、官员俸禄,这些都是朱允炆想要解决的事,不过都需要大量钱财,凭借现在的收入勉强只能撑起一项。 思虑再三,只能先苦着大明的官员们了,再坚持几年,只要打开了海外市场,就有源源不断的进项,到时候提升官员们的俸禄水到渠成。 还是先研究火器,毕竟军事是一个国家的自保手段。经济固然也很重要,不过发展经济最终还是为壮大国家实力服务的。再说,这个时代,西方已经开始了工业的研发,自己想要远航接轨,怎么也得有能力自保不是,总不能遇到洋人拿着大刀对人家的大炮。 决定了,朱允炆召来徐辉祖,让其把兵部管理下的工匠们秘密集结一下,自己要去挑一批人。 次日,朱允炆带着徐辉祖、二虎去了兵营,他们没有惊动一些军中高层,由徐辉祖带领着直接前往了匠户区,这里靠近马场。 此时这边已经集结了兵部的所有匠人,他们都是经过上面通知让在此地集合,至于什么事就不知道了,因此焦躁不安的站着。 “殿下,军中的匠人们都在这里了。”徐辉祖说道。 朱允炆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台前,看着下面乌央央的匠人们,说道:“大家应该很奇怪,为什么会把你们集合到此,你们不用紧张,接下来按我的命令行事即可。” 工匠们并不知道讲话的人是谁,他们只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并无多少波澜。 “以前做过火药、火器,或者说在这方面有本领的人,尤其是家族传承的,站到左边来。”朱允炆大声说道。 熙熙攘攘,众人嗡嗡的窃窃私语,一些人开始蠕动。为什么蠕动呢?因为他们早被生活磨平了激情,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重复干着匠人的活,一眼就能看到头,有什么可激动的。 不一会儿,左边的空地上约摸三十余人,他们也不交谈,穿着破旧且又黑不溜秋的衣服,麻木的立在那里。 朱允炆没想到只有这么点人,与他心里的预期差了许多。不过苍蝇再小也是肉,让二虎将这些人带到火药作坊。 李师傅一群人自从上次朱允炆带着他们鼓捣过烟花后,给了他们一块腰牌,这些人自己感觉生活一下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顿饭菜不仅有了肉糜,而且不用时不时地再遭受军痞们的刁难辱骂,他们已经很知足了。 因此当朱允炆带着三十余人来到火药作坊后,他们全都欣喜异常,跪地参拜。 此时那些被挑选的三十余人才知道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就是大明的储君,皇太孙殿下。有机灵一点的匠人立马跪下磕头,其他人反应过来后也纷纷效仿。 朱允炆示意众人起身,而后说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咱们大明的宝贝,以前或许不被重视,有的人还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不过,孤现在告诉你们,从今以后你们都是大明的宝贝,孤会给你们最优厚的待遇,只要你们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出来,给孤制造出精良的火器。孤会视你们的成就来奖赏,可以恢复你们的民籍,甚至干的好的孤还可以加官进爵。” 众匠人们听得有些发愣,什么当官都不敢奢望,不过他们都听到了那句‘恢复民籍’,这对他们来说诱惑太大了。 要知道在明朝,一般人按职业划分大致分为三种:民户、军户、匠户。 民户就是明面意义上的老百姓,可以学习,可以考功名,没有考中也没关系,去当个教书匠或者医生什么的,都相对来说是自由的。 军户则就有点坑了,不打仗倒还好,如果遇到战争,那么就要召集军户,这个时候你就得赶紧去服兵役,根据细化的职位,看是什么兵种。 匠户那就更好理解了,大方面来说就是伺候人的,比如厨子、工匠等。 他们的户籍不能轻易变动,假如老子是匠户,儿子一定要是匠户。如果没儿子咋整?简单,自己在你那一大堆亲戚里面找,反正只要拉来一人顶替你,就算过关。要是连亲戚都死光了,嘿嘿,还是不能放过你,自己想办法找一个人,哪怕坑蒙拐骗,只要弄个人占住你的坑就可以了。 所以朱允炆在整个军营中找整儿八经的匠户,还是火器方面的匠户,人数才会这么少。不过现在还可以找到这些人,要是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真正懂技术的匠户都没几个人了。 第130章 秦王之死 在朱允炆的大力推动下,这些匠人们被安排在了马场旁边的一块空地,按照朱允炆的要求,此地很快就搭建起作坊,并且有锦衣卫严加看守。 朱允炆将浙地拉回的那些大炮、长枪等火器一股脑儿搬到作坊,专门供这些匠人们拆分研究。而且朱允炆通过李师傅等匠人提供的信息,又从马场、军中苦役甚至大牢中拉出一些精通火器方面的工匠。 朱允炆算是将大明军工业研究的雏形建立了起来,按他的想法没有个三年五载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毕竟这种技术上的活儿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出结果的。 大明现有的枪支是仿照荷兰人的火绳枪,这种枪械不仅使用麻烦,要点燃火绳,才能击发,而且准度很差,射击距离也不行,因此与火炮相比,士兵们更喜欢动静大一些的火炮。 因此在枪械方面,就再没人投入注意力,火绳枪也被尘封,鲜有拿出来用的。 朱允炆不要求工匠们能研发出有多先进的热武器,他在枪械方面只奢求能突破技术,研发出不用点火发射的遂发枪。 一旦遂发枪能研制出来,批量装备一支军队,那战斗力在冷兵器时代绝对碾压。 就在朱允炆秘密研制枪械火器的同时,一个噩耗传到了京师,秦王朱樉暴毙了。 这位年仅四十岁的藩王,不是生病,也不是像他大哥一样自己没撑住,而是被府中三名下人毒死,这个就有些奇怪了,怎么会被毒死呢? 其实单从表面上来说,似乎又很正常,因为朱樉是个‘坏人’! 他在藩地干的那些事儿有些残暴,如果当时有精神病鉴定,估计这位秦王可能会被贴上精神病的标签。 大修土木宅院,这个应该不算过分,只能说是个败家子。但是他动不动就阉割孩子,当然是别人家的;把人家夫妻分离;当街打死老人;把府中下人绑在树上用火烧。 各种奇葩的事儿他都能干的出来,如今被下人下毒致死,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事,谁让你欺负人呢。 尽管此人作恶多端,可毕竟是朱元璋的亲儿子,而且是他跟马皇后所生的儿子。须知,在朱元璋心目中,马皇后的地位无人能超越。 爱屋及乌,朱元璋尽管对这个儿子极度不满,甚至禁足京师一年,却也没把他怎么样,这要是换了其他妃子的儿子,或许就没这种宽容了。 现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被人毒死了,朱元璋还是很伤心,他已经经历过马皇后离去、太子朱标死去的打击,现在又在耄耋之年送走了自己与妹子的又一个儿子,这让朱元璋很难接受。 “这人啊,是着实该死,咱跟他安顿了多少次,啊,打了他多少次,怎么就是不改呢。当年你爹在的时候,还处处护着他,如今倒好,一对儿亲兄弟都短命。大孙你说,是不是咱杀人太多了,报应来了?”朱元璋老泪纵横,对着身边陪他的朱允炆说着。 “爷爷,您莫要太过悲伤,孙儿已经下令缉拿凶手,想必应该很快就有结果。”朱允炆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嗯,你要为你叔叔报仇,拿到人直接给咱剐了,诛他九族!”朱元璋狠辣的说道,因为激动有些气憋。 朱允炆轻轻摩挲着,心里却也暗叹这老爷子是真护短。 “去,把咱文启给咱抱来,咱现在就想跟他待着。”朱元璋忽然说道。 朱允炆一滞,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估计现在也只有朱文启这个小崽子能带给朱元璋一些心灵上的慰藉,缓解老爷子的伤心。 朱允炆立刻派人将儿子接来。因为朱元璋经常逗弄的缘故,孩子跟他也熟悉,亲热的张大留着哈喇子的小嘴,咬着朱元璋的老脸。一双小手攥着朱元璋凌乱的白发,不断地晃动。 不过朱元璋却不恼,反而很享受这种感觉。朱允炆轻轻地退了出去,留下一老一小在里面。转过身,朱允炆面色严峻,眼神犀利。 在朱元璋跟前他不愿意透漏太多,让老人伤心。实际上根据锦衣卫的汇报,秦王朱樉的死另有蹊跷,连同他近些年的举止反常也有些问题。 朱允炆上次大婚,见过这位亲叔叔,因此他肯定自己这位王叔的精神绝对正常。那为什么一回到藩地就作出许多出人意料的荒唐事呢? 查,必须要查!一个人的触角能伸到弄死一个大明藩王的地步,这太可怕了。而这个藩王之前是父亲的忠实拥护者,后来又是自己的坚定跟随者,看来藩王这摊浑水是越来越深了。 朱允炆明面上排除锦衣卫严查,背地里却召来了那个老太监苏里荣。此人从浙地的事情结束后,似乎销声匿迹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或消失,这就是此人的厉害之处。 第131章 暗卫 秦王府,此时静悄悄的,除了朱樉的老婆子女们真心有些悲伤外,其他下人们虽然也身着孝衣、表情悲伤,不过私下里确是欣喜,他们由于受到朱樉的残酷对待,心里巴不得此人早死,没想到现在竟然梦想成真,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这让他们如何能不高兴。 正妻王氏此时木然的烧着纸,她是北元先前的猛人王保保的妹子,因为家族的衰落,她在王府中的地位一直不怎么高。 按照明代的礼制,王氏就要被殉葬,似乎是能料到自己的结局,因此王氏并没有过多的悲伤,也没有恐惧,只是木然等待着朝廷殉葬的旨意。 次妃邓氏也一样,有可能因此事被殉葬。不过她有娘家这个后盾,因此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尽管秦王只有这两位妃子,不过想象中的争权夺势倒是没有,多年来,王氏与邓氏相处的还算融洽。 二人都算是名将之后,有共同的语言话题,且王氏由于身份关系,因此平日里也不仗着正室欺负邓氏,邓氏自己是侧妃,对王氏还算尊重,二人相处下来倒有些感情。 锦衣卫这几日已经把王府的人挨个问了遍,那三个作案的下人倒是找到了,不过他们都畏罪自杀了,这让锦衣卫一时也难住了。 “一群废物,三个人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你们让我怎么交差。想必你们也知道皇上对此事极为关注,要是这次差事办不妥当,我们的脑袋也保不住。”二虎生气的训斥着下属。 “大人,不是咱们办事不利,实在是兄弟们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机会。根据仵作的查验,那三人早在作案后就服毒自杀了。”一人委屈说道。 “你跟我这样说可以,我可以跟皇上、跟皇太孙这样说吗?”二虎生气问道。 下面几人俱都不再言语,他们也知道二虎说的是实情,不管他们办事有没有错,作为皇帝的鹰犬,上面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 二虎也知道自己这些手下说的是实情,明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阻挡不了那三人的自杀。 “审问王府的其他下人,有没有什么收获?”二虎问道。 “暂时没有,不过据弟兄们观察,秦王府上的下人们不悲反喜,有咱们的探子监视到一些人私下谈论此事,为秦王的死而”属下不敢再说下去,话到此处,自己的上司应该也听明白了。 “哼,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一群人,先不要打草惊蛇,盯着就好。要是不出所料,此事或许那边已经插手了,我们不能给人家制造麻烦。”二虎道。 苏里荣已经到了秦地,作为六朝古都,此地颇具历史的痕迹。坚实的城墙、古风的庭院,大雁塔、华清池等无不在向世人诉说曾经的辉煌。 不过苏公公现在可没有那份游历阅览的闲心,他这次动用了自己的人——暗卫。 锦衣卫只是笼统上的叫法,他们听从皇帝命令,明面上查案、抓人,办理贪腐案件,监视大臣,因此大多数人只知道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二虎一帮人,却不知道在这群人的后面还有少部分人,他们见不得阳光,生活在黑暗中,这就是暗卫,除了皇帝和暗卫首领那里有名单,其余人一概不知暗卫情况。 苏里荣在西安城墙上眺望着这座秦岭山下的古城,身旁只有一中年人跟着,二人犹如普通游人般聊天游玩。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普通的老人。 “王府中眼线布好了没有?”苏里荣道。 “已经安插好了。”那人说道。 “既然是中毒,那必定要从膳食动手,厨房是不会有什么线索的,对方想要混淆视线,厨房那边就不要再查了。”苏里荣道。 “知道了。”此人回道。 “那三人是怎么死的,查清了吗?”苏里荣问道。 “服毒没错,不过肯定不是自愿的。”中年人道。 “是啊,要是想死,在得手第一时间就死了,何必事后悄无声息自杀呢。人啊,都是惜命的,尤其是寻常人。”苏里荣道。 “我们没动现场,锦衣卫后来去了,估计也是查不出什么。”中年人道。 “呵呵,他们?在富贵乡里待久了,人就会生锈。”苏里荣冷笑道。 “我们接下来怎么入手,要不把王府中可疑先盘查一遍?”中年人问道。 “不用。”苏里荣似乎走累了,坐在城墙边,有生长了好些年的大树枝叶伸到了墙边,他伸手随意摘了一片,拿在手里轻轻摸着。 “那是锦衣卫该干的事,你不用做无用功。去查查秦王府的食材,看看这两年都在哪买菜,谁在买卖?”苏里荣接着说道。 中年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道:“晓得了。”而后转身晃晃悠悠的离去,这样的人还真是扔到人群中都不一定能找出来。 苏里荣起身,独自沿着城墙转悠,消失在另一头的拐角处。 第132章 查! 秦王的死并不影响百姓的生活,相反,街上的百姓反而比平日里多。没办法,谁让秦王平日里干的那些事有些唬人呢,老百姓都不愿意碰上他,因此没什么事儿都不到城里来。 现在好了,那个暴徒死了,不管他咋死的,反正平常百姓不会再碰见他,因此没事出来转悠的人也多了。 “老叔,这菜怎么卖啊。”“你这才不行啊,什么,秦王府都在你这买菜?哦,那给我来点。他们吃啥我就买啥,咱也感受感受王爷的菜肴,哈哈。” “大夫,抓点药。” 城中秦王府平日里去的几家菜摊、药店等,都有人上前购买,并且大致与秦王府下人们采购的相同。 “匹配过了,食材没毒。不过都是些大补之物,食用时间长了血气旺盛,容易气血上涌。”一老头对苏里荣和中年人说道。 “你去查一下秦王暴毙那些日子吃的什么,除了这些菜品,有没有加入什么药材或者补品之类。”苏里荣吩咐道。 “明白。”中年人领命而去。 对于暗卫来说,这点事儿根本谈不上困难。很快,秦王死前一个月的进食情况和用药都查明了。 经过那个老头儿的分析,得出一个结论。秦王平日的食材中加了北元的一种蒙药,与调料中的麝香配合下来可以使人产生幻觉,而且长期服用对人的精神方面有影响,产生暴躁、易怒情绪。 “但是这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很明确,秦王死了,这是关键,怎么死的,才是我们要知道的,然后才可顺藤摸瓜,查出背后之人,给上面交差。”苏里荣说道。 “大人莫急,这种蒙药长时间服用,尽管影响情绪,但主要会对人的身体产生副作用,看着红润,实际上这是气血上涌的表现,一旦气血过满,就会崩裂而出,使人丧失生机。”老头儿自信的说道。 “这就对了,秦王暴毙,迹象与你所说一致。”苏里荣沉思道。 ‘秦王不是被毒死的,准确的说不是被那三个已经死去的下人毒死,那为何三人会离奇自杀呢?明显是有人想要转移视线。那就斗一斗,看是你这条老鼠藏得深,还是暗卫这条猎犬的鼻子灵。’苏里荣心里暗道。 明面上,二虎领着锦衣卫正在严格盘问秦王府中下人,甚至王妃、子嗣都被问询了一遍。暗地里,暗卫早已把精力放在了王府外的蒙药上。 经过暗卫的细查,早些时候这种蒙药只有靠近北元的藩王才有机会弄到,现在倒是边贸也可买到。也就是说,只有藩王才能将这种药物送到秦王跟前。 苏里荣皱着眉头,怎么又牵扯到了藩王,他肚子里知道的东西很多,有一些甚至连朱元璋都不知道。但是苏里荣却不能说,因为只要他说出来,那么自己必然会命不久矣,他倒是不怕死,只是自己手下一帮老兄弟,甚至他们的儿子,也跟着自己在干,自己都死了,他们还能活吗? 苏里荣一时有些为难,他预感到如果深挖下去,有些事不是朱元璋愿意看到的。 苏里荣想到了朱允炆,自从朱元璋告知了朱允炆他的存在后,朱允炆并未显露出惊讶或者拉拢他,浙地之事也是借他之手培养一下二虎,至于暗卫,压根儿就没动用。而且朱允炆现在还真用不了暗卫,那是朱元璋的一张底牌,不是朱元璋不愿意交给孙子用,而是他自己也清楚,有些事儿经不起查,他不愿意在活着的时候见到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场面。 这位皇太孙,苏里荣到现在也摸不透,看似他年轻气盛,不过苏里荣知道那只是表面现象。从跟朱允炆为数不多几次的对视中,他觉得此人好像对所有事都了如指掌,这种感觉令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与朱元璋相处尽管不舒服,但苏里荣感觉自己还能保持一些神秘感;跟朱允炆相处,这位皇太孙笑着的眼中似乎洞穿了一切,自己烂在肚子里的那点秘密好像对他敞开了一样,让他不寒而栗。 这次动用他们暗卫,一来近些时日朱元璋不愿再搭理政事,天天围着重孙转悠,朱允炆坐朝理政已成了一种习惯,大臣们也都认可并接受; 二来这种丧子的事儿,还非得朱元璋下令查,那他们这些鹰犬就太没有眼力见了,朱允炆下了旨意动用他,朱元璋也默许,所以他才领命出来。 自己看来还得请示这位皇太孙了,老朱现在他可不敢去问,死了儿子的朱元璋是不会仔细思考,也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一只飞鹰从秦地飞出,很快就到了京师,这是暗卫特有的送信。很快,朱允炆就收到了苏里荣的信。 ‘朱棣吗?不,不会是他,历史上此人毫不吝啬的说是明君、是枭雄,他尽管也施展一些计谋,不过那都是为了皇位,而且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倒还不至于下杀手。如今要说秦王的死是他做的,朱允炆绝对不会相信,尽管苏里荣的信里饶有意味的指向北地几个藩王,但是那只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朱允炆心中想到。 “不过会不会有人嫁祸朱棣呢?”朱允炆心中顿时想到了那个和尚,如果是他的话,那就说得通了,一步一步将朱棣带入造反之路,到发现时已没了退路。 朱允炆思虑了一下,执笔回复细查,不过就在他准备用印时却犹豫了,放下代表皇权的大印,而是用上了自己皇太孙的玺印,相信苏里荣会明白的。 第133章 药神周王 在此要说一下,明朝的太监中有掌印太监一职,此人地位极高,甚至在朱高炽当了皇帝后还对太监扫盲,以至于后来又衍生了执笔太监一职,俱都位高权重。 朱允炆深知这一点,因此对于书写,他宁可用翰林学士,也不会教太监读书识字,用印更是自己掌握。 苏里荣收到皇太孙的信,他看到上面赫然盖着朱允炆的玺印,一时还以为朱允炆盖错章了,不过也就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皇太孙这是要自己暗查,有啥事他顶着。同时又不让他们牵扯太深,一旦动用皇权,那就不是能轻易脱身的,无论是最终牵扯到谁,苏里荣的暗卫们都会受到无妄之灾。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朱允炆信里似乎对于藩王很信任,在种种证据都指向北地,朱允炆却笃定不是。 要不是他的身份,苏里荣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就是幕后之人。这个皇太孙还真是奇人。 在暗卫的清查下,很快就搞清楚了药物的来源,此药果不其然为藩王所赠,不过却不是北地的,而是开封,周王朱橚! 苏里荣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周王,可是周王既不是戍边藩王,与秦王也没有交恶,平日里也没听到德行不轨的风声,难道说秦王的死真的只是个偶然? 不,不对!周王一个中原腹地藩王,也没有去过北方,他如何能得到蒙药,看来还得再查啊,这水是越来越深了。 周王府,周王朱橚正听着小曲,研究着药草。 在这里要提一下,此人喜好音律、医药, 在历史上着有《元宫词》、《救荒本草》《普济方》等着作,尤其是在医药方面造诣颇深,为咱们中国医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 喜欢药物,当然就会收集药物。 因此逢年过节,各藩王之间有时也送上些特产礼品,联络一下兄弟感情,周王朱橚便跟人家要一些当地的特色药草,他的兄弟们也都知道此人爱好,更乐意送这些东西,因为这可比那些珍宝钱财要舍得。 “王爷,咱们的库房已经购置了许多药材,府上银两已没多少了。”管家进来禀报。 自从边贸开放后,这位主子就派人前往三地,买了许多以前不容易购得的药材,府中的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 “哦,无碍,银子花了可以再有,这东西可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周王没有将管家的话放在心上,拿起一株风干的药草闻了闻说道。 “王爷,秦王中毒暴毙,据说朝廷已经派锦衣卫严查呢,是药三分毒,我们逢年过节送出去的药粉蛮多的,会不会怪罪咱们。”管家有些心忧道。 说到正事,周王停下手中的活,说道:“咱们又不是给秦王一家送药,我的那些哥哥弟弟们也没少拿我的药材,他们怎么没事。” “再说了,我给他们的药都是滋补治病的,也没有毒药啊,只要他们不胡吃,那就没事。自己要是不注意乱吃,那能怪谁?” “对了,今年北方的藩王们再送药材,咱们不收了,已经买了这么多,也该换换礼物了。你去清点一下,看本王列出的清单还缺什么没买。” 周王随即想起什么又道。 “老奴这就去。”管家领命而去。 屋内,周王朱橚停下手中的活,心中想起秦王的暴毙,他也预感到有些问题。 一个精通音律与医药的人,脑子是很灵光的,甚至比一般人都要聪明。周王就是如此,他虽然从内心来说并不喜欢朱允炆继承大统,但也不想做出有违君臣的举动。 因此,此人平日与大都数藩王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过着自己闲散王爷的富贵生活。但是现在这种宁静似乎被打破了,感觉自己被人利用了。 ‘是四哥吗?不,不会的,他与自己是一母同胞,怎可能陷自己于不利之境。可除了他,还能有谁呢。’朱橚心中思索道。 朱橚自己就精通医药,因此也了解药物的习性,在传说秦王被人毒死时,他就查了送给秦王的药单,其中那剂蒙药几乎每次都有,因为秦王先前跟他提过,希望他可以每次都给自己捎去一些此药,增强体魄,补充气血。 但是按理说这种药物就算长期服用,也不至于毒死人,顶多就是让人气血冲,情绪不稳而已。 尽管心中有所顾虑,但朱橚并不感到害怕,因为他并没有谋害秦王的想法,更没有行动。至于药物,呵呵,除了秦王,其他藩王都或多或少拿过此药,甚至皇宫中他都给朱元璋送过,就连他自己偶尔也吃一吃,难道说他要毒死朱家所有人? 暗卫已经到了开封,他们无处不渗透,犹如黑暗中的迷雾,让人无法察觉。 藩王之间的礼尚往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朝廷也默许,因此查起来就容易多了。很快,苏里荣就收到了下属的汇报——此药来自燕地! 第134章 拔掉秦王这颗钉子 果不其然是他,这位燕王还真是无所畏惧啊。苏里荣皱眉看着那个‘燕’字,想起了当年的蓝玉。 因为蓝玉当年对故太子朱标说过一句话。“燕王有反心,太子你要小心提防。”正是这句话,让朱元璋对蓝玉开始有了芥蒂。 到现在他还记得,朱标半开玩笑半含震慑之意地把此事告知朱棣,朱棣心中大惊,当年他还没成长起来。 不过人家反应也快,立刻跑到朱元璋跟前,控诉了蓝玉如何挑拨离间朱家兄弟感情,自此以后,蓝玉便上了朱元璋的黑名单。 因此,尽管他知道了一些朱棣的秘密,却没有对朱元璋言说过。帝王家事,少掺和。 现在的情况却让苏里荣为难了,没查没证据倒好糊弄,如果按照这个线索查下去,定然会将那些秘密发现,他要怎么跟朱允炆说呢? 说朱棣有反心,这位皇太孙万一学他爹,再以此来震慑一下朱棣,那自己可不就当了他的打狗棍,狗伏棍折。 要说他没反心,皇太孙会信吗。事实都摆在那,好同志,你老了,回去歇着。到时候自己死了都没坟。 想归想,苏里荣心里很清楚,他没有退路。不仅仅是他,锦衣卫也一样,他们都没有退路。 暗卫迅速向着北平伸出触角,这应该算是朱允炆与朱棣的第一次试探性交手。 燕王府,自从北元被打的支离破碎,朝廷与元人的关系缓和后,他这个戍边藩王就清闲了下来。 不过当地的人知道,燕王并不清闲。他的院外每日都热闹非凡,在建造养鸡场! 难道燕王也搞起了养殖业?朱允炆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人家养鸡也不犯法,并且北地本就贫瘠,自己养点吃肉要是朝廷都不许,那就太不把藩王当人了。 养鸡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方法,实际上朱棣已经开始准备制造武器了。 伟人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朱棣作为一个资深军事家,又有身边的老和尚这个政治家,这点事儿还是能看明白的。 因此,他们已经开始动工,鸡场并着王府内的地下一同动工。外边忙的热火朝天,地下也挖的如火如荼。 秦王的死,倒是让朱棣有些吃惊,他是确实不知自己的这位兄长怎么就突然暴毙,或许应该是马皇后那一脉都寿命不长。 “王爷。”老僧姚广孝来找朱棣。 “嗯,你来了啊,正好一会儿陪我去看看地下。”朱棣道。 “不,王爷,贫僧是来跟你说,除了养鸡场继续之外,地下先停一停。”老僧道。 “嗯?出什么事了。”朱棣疑惑道,他了解这个和尚。 “不出所料的话,朝廷近期应该会有人来北平,为了安全,还是暂时停下比较好。”老僧悠然说道。 朱棣从话中听出了,这和尚是有事瞒着自己,他寒冷的目光看着这个泰然自若的老和尚,其中意味很明显,在等老僧的解释。 朝廷派人来北平他这个藩王怎么会不知道,那就只有一点,来人是查他的。而他的事,这个老和尚全都知道。 “王爷放心,不是因此事。”老僧也不惧怕朱棣的目光,相反,这样的朱棣才是他欣赏的。朱棣越是可怕、不甘人后,他越高兴。 “那是何事?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朱棣再次问道。 “秦王。”老僧双手合十说道,似乎是对死去之人的悼念。 “秦王?”朱棣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跟秦王有什么瓜葛,难道说是这老和尚。 朱棣一时无法接受,他尽管知道姚广孝胆大包天,但那也仅仅是在自己跟前。也就是说只有经过自己同意,姚广孝才能干。 现在这该死的老和尚,竟然背着自己干了连他这个藩王都不敢干的事,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 被人戏耍的感觉,朱棣越想越气,一脚踹向姚广孝。 以朱棣年轻体壮且武艺不凡的身手,姚广孝这个老和尚岂能经受的住。只见他飞出三四米远,撞翻了桌椅、打碎了墙根的瓷器摆设,挣扎着坐起,嘴角流出血迹,可见朱棣这一脚的劲道是多大。 时间仿佛停滞了般,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姚广孝吃力的扶着墙壁站起,虽然受伤不轻,可他却满脸笑意,想要笑出声,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令他难以忍受,表情似笑似哭,难看至极。 “我需要一个解释。”朱棣冷静下来,这老和尚天天撺掇自己造反,而他也已经开始筹划此事,那正在建设的鸡场就是赤裸裸的证据。事已至此,还能回头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姚广孝自己找了个椅子,缓缓坐下说道:“秦王占据西安,也属于戍边藩王。手中兵力虽不及王爷,却不弱不了多少。他是朱允炆的亲叔叔,故太子在世时对他可不薄啊。” “王爷想要荣登大位,首先要拔掉秦王这颗钉子,否则大事难成。”姚广孝道。 朱棣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起兵,秦王必然会挥师力保朱允炆,先不说能不能打的过的问题,单单从出身、年龄,朱棣也不占优势。 届时如不能快速拿下京师,时间一长,他就会成为乱臣贼子,人人讨伐。 “你还是操之过急了,我们可以另想他法,没必要哎!”朱棣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第135章 朱棣的痛苦 “贫僧倒觉得还是晚了些,那位已经把政事交给了朱允炆,况且还有了朱文启,这个时候要是不再动手,往后可就真没机会了,况且此事早在你刚到北平,咱们就说过。”姚广孝道。 “当时只是为了让老爷子和太子厌恶他,并没有想要他的命。”朱棣辩驳道。 “此一时彼一时,但是秦王可以不死,但是现在他不能再活着了。贫僧相信王爷你明白这个道理。”姚广孝道。 朱棣没有言语,他知道老和尚说的是实情。当年他面对的是朱标,那个手下握有精兵强将,又深得朱元璋喜爱的太子,人家即位名正言顺,他想要夺位,势必会受到大部分人的讨伐,多一个秦王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假如朱元璋和朱标都厌恶秦王,那说不准这位太子的亲弟弟还会成为自己的帮手。所以他也就默许了姚广孝的计划。 现在却不行了,太子已死,朱元璋已老。朱允炆正在逐渐掌握朝中政权,重要的一点是他也有了子嗣,位置更加稳固。 朱允炆与秦王并未交恶,如他父亲当年那样,对秦王朱樉这个叔叔照顾有加,朱樉也带着长辈对子侄的宠爱向着朱允炆,这一点在朱允炆大婚时就可看出。 等到朱元璋归天,那么朱允炆还会对他这般容忍吗?到时只要他敢踏出那一步,朱允炆一声令下,秦王朱樉必然会助其讨伐,北平危矣。 “王爷不必过于担心,此事朝廷就算查出什么,我们也可安然无恙,只不过贫僧担心其他事会暴露,因此特来跟王爷说一声,停止挖掘。”姚广孝回到正题说道。 “按你说的办,不过你自己把屁股擦干净,要是让人家抓住你的光头,我这次可没办法出手。”朱棣无力的说道。 “呵呵,王爷不用担心贫僧。”姚广孝笑道,牵扯到胸口的伤,疼的他倒吸一口气。 “用不用找个郎中看看。”朱棣此时不再愤怒,冷漠却略带关怀问道。 “王爷忘记了,贫僧也是会一些医术的。”姚广孝回绝后,不再停留,起身缓缓离去。 朱棣在姚广孝离开后,无力的倒在椅子上。他心里很痛苦,因为现在的他还不愿意对自己的兄弟动手,而且太子朱标、秦王朱樉与他年纪相仿,他们是小时候的玩伴,更是感情至深的兄弟。 仍记得小时候,那时的朱元璋还未创建大明,他们跟随父亲一直搬迁,也幸好有这几个兄弟陪他,以至于流浪的生活不会那么苦涩。 他比朱樉小一点,二人时常调皮打架,这时候朱标就会保护他,训斥朱樉。后来几人长大了,感情也更加深厚。 封了藩王后,各自前往藩地,他与朱樉的联系慢慢也就不多了,加上他确实也不安分,对朱樉自然就有些瞧不起,不过关系上也没有什么冲突。 朱棣回想着从前的点滴,生出一丝幸福的同时,更加坚定了他走下去。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回不了头了。凭什么那个位子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坐,老头子太偏心,要不是你,他也不会死。你看着,你的儿子要比所有人做的更好。’朱棣心中想道。 此时对秦王朱樉的愧疚也不再那么浓烈。准确来说,朱棣本就是枭雄,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干大事的,前进的路上或许会出现一些波折,不过他目标很明确,内心很坚定。 在姚广孝的安排下,王府内的地下工程已经停止,出入口都封盖严实,上面还覆上泥土,栽种移植了花草树木,要是不经仔细搜查,当真发现不了。 外围的鸡场仍然干的起劲,甚至热闹的氛围比之前还要浓烈。 地方的官员都纷纷出力帮忙,他们都知道燕王要养鸡致富,而且人家还是在自己的封地范围内,并没有出现拆民宅、占民地等不法事,并且动工前还专门跟府衙告知了。人家如此抬举他们,他们当然也得给燕王面子。 暗卫的人已经进入北平,他们原先想着进入王府应该是有些难度的,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轻而易举就进去了。无论是装扮成送菜的、维修的、经商的等等,燕王是来着不惧,似乎对这群人敞开了大门。 当然了,有试图进入核心区域,打入王府内部,统统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令他想不通的是燕王似乎有意无意的把蒙药推到他面前,当暗卫们着手调查的时候,很轻松就查到周王府的蒙药出自燕王府,没有丝毫的遮拦和隐瞒,一切都是自然的。 苏里荣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不仅没有查明案件的喜悦,反而感到了棘手。不过事已至此,对于秦王的死,可以确定是燕王将蒙药赠与周王,周王制作药粉后又给了秦王,秦王长期服用,最后暴毙。 看似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可是燕王为什么有恃无恐呢,难道说他真的是无心之举,还是人家压根就擦掉了一切痕迹。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十余年的谋划,仅仅为了一个秦王吗? 第136章 忠心的杨士奇 苏里荣很快将此事报给了朱允炆,因为就秦王的案子,他已经查清楚了。不过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就连暗卫都无法查清,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一切又都显得有些过于正常了。 朱允炆看过密信后,嘴角自然的笑了笑,他知道就是这种结果,朝廷现在可以训斥燕王、周王,毕竟是他们赠送的药物导致秦王暴毙,不过却定不了他们的罪名,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人家有谋害藩王的意图。 燕王客观上来说是一位大将,以后是一位明君。习惯了指挥千军万马的他是不会搞这些黑暗的,更不屑于搞这些。 但他身边的那人却正好补齐了朱棣的短板,那个光头和尚,据朱允炆在后世的野史中了解,此人可是精通一些玄门黄老之术,对于华厦古老民族的这些文化,朱允炆心中还是有些认同的。 因此,秦王的事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那三个替罪羊已经死了,想要通过此事来对付燕王,还是行不通的。 不过这也给了朱允炆一个警告,看来自己先前把对方想的太简单了,总以为自己掌握了历史的发展,只要避免一些关键性的失误,自己稳操胜券。现在看来,他必须要郑重对待了,否则,历史的发展很大概率会朝着原轨迹走下去。 秦王的葬礼很隆重,朱允炆给了他这位叔叔最优厚的待遇。不过在殉葬的事上,朱允炆与朱元璋却产生了相反的想法。 按朱元璋的意思,王氏必须要下去陪自己的儿子,这是大明的规矩,也是前面几个朝代固有的习俗。 正妻都要殉葬,那邓氏这个侧妃该怎么办呢?这时候女人娘家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朱元璋念及邓愈的功劳,不忍心将邓氏殉葬,因此也就让她活了下来。 朱允炆则是觉得殉葬有些残忍,他知道这种糟粕文化一直到明英宗朱祁镇时期才被废止,这位造就土木堡变故的‘战神’皇帝,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但是,此时的皇帝是朱元璋,在这些事儿上所有人思想中理所应当的认为殉葬才是正确的,至于朱允炆的说法,那完全是妇人之仁,君王不该有。 就连王氏自己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对于死亡的恐惧使她难免有些寡言。 朱元璋在这件事上的强势和朝中大臣的一致意见,让朱允炆无法再插手,就连朱允炆自己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不过他仍然想要试试。直到一人的劝说,让他不再坚持。 “殿下,恕臣无礼,你不可再与皇上争论!”杨士奇单独觐见朱允炆说道,他连尊称都省了。 “你也是来劝孤的?枉你读了那么多年书,竟然也认为人殉是正确的,呵呵。”朱允炆冷笑着说道。 “不,殿下,臣从未说过殉葬是对的,相反,臣也认为此举有违人道。”杨士奇大胆的说道。 “那你为何还要阻止孤?跟孤去找皇上,劝谏。”朱允炆道。 “殿下不可!请殿下听臣一言。人殉自古有之,到如今已有多少人因此丧命,不说远的,就是皇后当年殡天,臣听说也劝说皇上不要殉葬,可最后一众宫人侍女俱都殉葬。” “殿下现在的地位是皇上给的,天下都知皇上宠你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太子。殿下若是一意孤行,那臣斗胆问,皇上将来殡天,该不该殉葬?”杨士奇道,他是豁出性命说出这些话,希望自己的主子能明白其中厉害。 朱允炆没想到这个他看中的年轻人这般胆大,不过这也证明杨士奇对他的忠诚。 是啊,自己的地位有一部分原因是父亲,如果自己与朱元璋对着顶牛,那么朱元璋必然会不高兴,老头就会想到他死后朱允炆就是皇帝,给他的葬礼定然不会再殉葬。 对于一个思想古老的人来说,这是很介意的。尤其是朱元璋这样的布衣皇帝,出生时什么都没有,埋葬父母时只有草席一片,到自己怎么可以简单了事呢。 他认为死后会到另一个世界,不带人谁来服侍。自己的孙子不愿意找人殉葬,那岂不是对自己大不孝。朱允炆在他心中的地位难免会有些动摇。 杨士奇看朱允炆冷静了下来,接着说道:“殿下届时若许殉葬,那如今之举就没任何意义;若不许殉葬,怕是各地藩王不服,如被有心之人利用,于社稷也不稳呐。” 朱允炆如五雷轰顶,是啊。自己现在根基还不稳固,燕王对皇位也是虎视眈眈,自己一旦出现差错,给了他入京的理由,到时候天下人只会认为自己是个不孝之孙,对于藩王的举动也会认为是正义之举。 说来说去,还得掌握权力。如果自己现在拥有皇权,说一不二,这点事儿就不会有人反对。 无奈之下,朱允炆不再坚持,而是精心照顾朱元璋,毕竟老人家晚年丧子本就悲痛不已,又被孙子这么一气,更是火气上涌,看着又衰老了许多。 好在自己的孙子最后妥协了,朱元璋也很欣慰,这股子倔劲和仁慈与朱标完全一样,大明此时需要仁君,相信自己死后,他会让大明更加强大,百姓生活的更加安逸。 第137章 有所动摇 风光安葬了秦王,对燕王和周王朝廷并未提及,一切又都回到了风平浪静,不过在平静的海面下,暗流却涌动的越发欢实。 转眼间又到了冬日,人老的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两次经历丧子之痛的朱元璋,原本苍老一些的面容此时已经褶皱不堪,他那张本就不怎么耐看的长脸,在皮肤松弛后更加显得难看。 满头银发掉落的速度非常惊人,睡过一觉后,枕头上沾满了干枯的发丝。 现在朝中的政事基本都由朱允炆代理,朱元璋每日待在自己的寝宫中,睡不了多久就会醒来,醒后没多久又会发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朱允炆每日忙完政事就会来看朱元璋,陪他说说话,讲一讲朝中的一些事。朱元璋就闭着眼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指导一下。 朱元璋则跟朱允炆则不再像以前一样说一些政事,而是不断回忆着以前,对孙子诉说着当年他们家如何穷困,军中如何酣畅,马皇后多么贤惠等,甚至还说了当和尚的那些趣事与辛酸。 每次朱允炆都默默听着,直到老爷子说着说着自己睡着,他轻轻给盖上棉被,掖紧被角。缓缓退出房子,轻关上门,吩咐在外守候的内侍一定要注意里面的动静。 回到东宫,还来不及逗弄儿子,他就被早已等候的詹士府官员薅了过去。 随着朱元璋龙体每况日下,先前的削藩官员们又跳了出来,他们再一次以‘自己人’的身份对朱允炆展开了围攻,其中就以齐泰、黄子澄为主要代表,而后新进的桑浩东、杨士奇竟然也持支持态度,只有杨溥未提削藩事宜,但也没反对其他人的提议。 “殿下,藩王势大,尤其是戍边藩王,家中养有私兵,不削不行啊。一旦殿下登基,藩王连纵,于社稷不稳。”齐泰说道。 “不仅如此,以前皇上龙体健壮,可压制住藩王。但藩地仍有多不法事,有些藩王不遵朝廷法令,陛下为此也曾多作惩戒,如今皇上迟暮之年,龙体欠安,殿下如不削藩,日后必将养虎为患。”黄子澄补充道。 “孤跟你们说了,削藩事宜不必再提,既然皇爷爷设立藩王,那就仅限于此,而后孤不再封便是。”朱允炆已经与他们辩解多回,但效果甚微,因此也不再赘述。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班底,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皇权,自己也不能因为他们言语不合心意就加以怪罪,这样自断言路,以后可就没人敢真心提意见了。再说本来讨论政事就是无罪的。 先前方孝孺那般口无遮拦,朱元璋也只是借机打压了一下。现在老朱老了,他们也就更不怕了。 “殿下,虽然二位大人说的有些急,不过道理确实对的。藩王设立之初是结合我大明国情,皇上以皇权号令众藩,又以父亲身份限制各子,因此各藩遵令服从。” “不过这样的局面不可能永久不变,到了殿下这一代,与各藩的亲情已没有皇上与他们那般紧密,若是再到下一代,必然已无亲情可言,只有皇权限制。但是各藩都有私兵,日久势大,一旦对皇权阳奉阴违,势必会兵戎相见,届时怕是不好对付。”桑浩东言辞并不激烈,却也是句句在理,支持削藩。 “你们说的这些孤都知道,不过现在皇爷爷龙体欠安,孤不愿在此关头与皇叔们发生争执,此事以后再议。”朱允炆不愿再与他们争辩,自从秦王的事后,他自己也认识到了藩王确实是一个问题,身在局中,他才知道以前的建文帝为何会那么急切的要削藩。 可笑刚到大明,他还对此不以为然,觉得自己掌握了历史的规律,对于藩王不怎么上心,至于削藩那完全是无需考虑的事情。 齐、黄二人还想再说什么,不过却被旁边未发声的杨士奇轻拉一下阻止了,用眼神示意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几人也就不再纠缠,告退离去。 “刚刚殿下明显有了松动,你为何要阻止我们?”齐泰不解的问道。 “正是殿下已经动摇,所以我才阻止你们的,这件事要给殿下一段时间,毕竟皇上可还”杨士奇小声说道。 “杨兄言之有理,我们作为点下的臣子,要设身处地替殿下着想,现在让他作决定,先不说皇上那边的情况,就是有此打算,也无此实力。”黄子澄也认同说道。 “此事还得我们仔细斟酌,待时机成熟再与殿下议,如今殿下口风松动,显然是已认同此事,我们操之过急反而不好。”桑浩东道。 几人均认同的点点头,相伴出宫。此时的朱允炆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党派已经初见端倪,就是他东宫的这几位核心人员,现在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团体,而不仅仅是同属于詹士府官员那么简单。 第138章 郑和 朱允炆现在感觉历史上有些东西是不真实的,就比如朱元璋,按历史的走向他在最后几年还是正常务政的,但是现在看老爷子的状态,明显已经不能再劳累了。 现在就是把奏折拿给他,估计他也看不清写的啥,而且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易意气用事。或许燕王朱棣大概率就是在朱元璋晚年这几年才得到一个黄金发展期的。 削藩现在铁定不行,无他,自己不是皇帝。既然动不了他们,那就只能发展自己了,这点是朱允炆最大的优势,因为无论他怎么发展,都是受整个朝廷支持的。 藩王们却不行,你发展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要不然世人就要问你是不是想造反。 今年朝廷的收益很可观,所有的进项加起来超过了前三年的总和,达到了一千一百万两。其中有四成来自贸易,另外六成是农业方面。 当然这并不是说前几年朝廷收入很少,其实单论收入还是可以,只不过收上来的钱粮还没捂热就得花出去,因为一到冬天,大部分地方的百姓都没有余粮了,想要挖些野菜、摘些野果充饥也没有,尤其是北方,每年都需要朝廷拨粮赈灾。 不过几年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春夏遭灾,收成不好的州县外,其余地方都没有发现灾民。事实证明朱允炆的土地改革成功了,大多数百姓勉强能维持温饱,只要有一口吃食,谁愿意流离失所。 因此大多数进项都节流了下来,使得府库充盈。 不过朱允炆不能指望着这点钱过活,他得想办法让钱生钱。而生钱的前提就是他得先花钱。似乎有些绕口,但经济道理就是这样。 不同于电视局中某个家族或者商人的赚钱,作为皇太孙,后面大明的掌舵人,他要赚的钱不是一个小数目,也不是靠一时的发财就能成的,而是要形成一种观念机制,带动整个王朝的经济发展,可想而知有多困难。 并且如果兴趣使然,朱允炆的一个决策错误就有可能造成数万百姓的损失,那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也就是历史上所言的昏君。 ‘本来准备发展几年,登上大位后再开始实施一些计划的,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了,趁着老爷子还健在,是藩王的发展时间,同时又何尝不是我的黄金时间呢。’朱允炆心中想道。 “奴婢拜见殿下。”朱允炆召来马三保。 “嗯,起来。这一年孤给你的东西学的怎么样了?”朱允炆道。 “回殿下,已经熟记于心。”马三保恭敬答道。 马三保对于朱允炆的恭敬不同于其他太监,其他人是怕,由于对皇权的敬畏和自身的工作而恭敬顺从。马三保一方面也出于这个原因,更多的则是被朱允炆的博学所征服。 作为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做太监是身不由己,不过心中的梦想却没有因为那一刀就随之破灭。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信仰者,到死都是秉持着心中的信念。 因为小时候受父亲的影响,他此生的梦想就是远航,去他们民族的圣地朝拜。 进入燕王府后,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谁知阴差阳错的到了皇太孙这里,反而让他的梦想有了实现的可能,因此他牢记朱允炆的吩咐,牢记那些地图、路线、地方。 “好,孤很欣慰,别人或许理解不了孤这么做的苦心,不过你应该知道,这不仅仅是宣扬我大明的国威,更重要的是为我大明的发展寻找一条出路。此事若是成功,你将成为我大明的功臣,名垂青史。”朱允炆认真说道。 “殿下放心,奴婢绝不辱命,拼尽性命也会完成。”马三保保证道。 “出去不能再自称奴婢了,你代表的是孤,是皇上,是整个大明,所以孤后面会封你官职,不过此事不宜在朝堂上商议,你明白吗?”朱允炆道。 “奴婢”“嗯?”朱允炆听到马三保又自称奴婢,有意提醒道。 “臣~明白。”马三保内心激动,放眼历朝历代,有哪个内侍太监获得过如此殊荣,就算有,那也是背上千古骂名的奸贼,而自己则是功臣。 “嗯,这就是了。对了,你的名字孤想给你改一下,出去就是大明的使臣,三保这个名字不适合了,你就叫郑和,代表我大明对外藩的郑重与和平的意思。”朱允炆道。 “郑和谢殿下赐名。”马三保,不,现在应该是郑和,伏地拜谢,莫大的荣耀啊,要是有家的人,估计回家就得沐浴更衣、焚香祭祖,告知先人。 可惜郑和从他入王府那刻起,就与家再无牵连,他的家就是王府。到了东宫,家就是皇宫,家长就是朱允炆。 不过往往习惯孤单的人才能有强大的心理素质,面对汹涌波涛的大海才不至于胆怯,要知道那些航海的水手几乎常年生活在甲板上,他们的承受能力要比我们强大得多。 郑和就是这样一个人,有坚定地信仰、伟大的梦想和强大的心理,所以无论历史如何发展,这样的人注定会留下浓重的一笔。 第139章 大船 既然要远航,必然得有经得起风浪的大船,当初朱允炆在浙地处理白教事宜时,那几艘弗朗机人的船自然就被扣押了,人也被锦衣卫扔到海里喂鱼了。 此时全球并没有关联,不会因为此事再闹个外交矛盾。再说不远万里满世界乱跑的弗朗机人,手中又能有多干净?说白了这些人也是干的杀人越货的勾当。 但是光有那几艘船也是远远不够的,既然是有目的的远航,起码要让船员有自保能力,而且还要可以载得下粮食、礼物等。 兵卒、船员、粮食、武器,当然了还有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等,这些人和物所需的空间是相当大的,因此少说也得几十艘大船。 要是造船,朱允炆对远航想都不敢想,他没钱。朝廷府库中的钱必然会全部搭进去,先不说朱元璋同不同意,就是朝中大臣也必定会反对。 不过朱允炆不必重新开始建造船只,因为现成的船就有。 当年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时,所有船只加起来能容纳近百万人,还包括粮草辎重。 当时的战争可没有厉害的大炮或者鱼雷啥的,因此人死的数以万计,船大多都保存完好,有个别的因为碰撞有了损伤,不过就跟开车刮蹭一样,只是表面受损,基础还是好的,稍加维修就能利用。 朱允炆派人去验看了船,显然与弗朗机人的船相比要逊色一些。 弗朗机人的船舷与底部都被坚硬铁皮包裹,甲板上还设置了了望杆,上面可容纳两人进行远望,观察四周环境。 船体分好几层,在中间一层加装了一些小型大炮,颇有些重火力的感觉。至于生活区,当然没有多么豪华,更比不上花船中的安乐窝,不过所需物品倒也齐全。 朱允炆调动宫中能工巧匠,仔细研究了弗朗机人的船,而后让他们仿照着对鄱阳湖边停放的大船进行改造升级。 这时候就显示出老丈人的重要性,李善长是工部尚书,全力支持配合朱允炆的船舶改造计划,朝中大臣们对此事不知情,要不然那些嘴碎的御史们定会讲一大堆废话来阻止皇太孙挪用工匠。 别看朱允炆是皇太孙,就算是皇上,想要用朝廷的资源来做一些大臣们不认可的事,在明朝也是极其困难的。当然,奸臣那就另当别论,他们往往都是投皇帝所好。 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很快一批大船就完工了,巨大的船体压在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水波,挣扎着冲向两边。 高大的桅杆上面挂着遮天蔽日的风帆,犹如战旗般迎风招展,观看的人无不赞叹。 匠人们仿造的技能炉火纯青,他们看着自己的杰出成果甚为满意,现在这艘船与弗朗机人的大船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差距,唯一不足的是他们的船上配有小型火炮,而火炮的研究却还在进展中,不是这些匠人们能解决的。 几乎所有人都对大船很满意,一般的大风大浪也奈何不了这艘庞然大物。 但是朱允炆却有些遗憾,不是对船舶的质量以及空间,这些都已经很可以了,而是对动力。 现在大明,包括大多数国家的船只都还是依靠风能,也就是说他只有不断调整风帆的角度来驱使船前行,这必然对航行的速度会产生很大影响,尤其是遇到大风,或许还要随波逐流。 要是能装有蒸汽动力就好了,朱允炆心中想着。他也不敢奢求其他更先进的动力机器。 当然了,蒸汽机朱允炆可不会发明蒸汽机,他也只能想想而已,不过这也给他提了一个醒,自己何不召集一批工匠,将他所了解的东西提供给他们,说不准大明还真能研究出工业机械,那就能领导全球工业革命了。 不过相对于朱允炆的遗憾,郑和却是满意至极。他本来对船舶没有多大期望,只要能将鄱阳湖上的一些中型船只给他几艘就可,却没想到朱允炆竟然直接将那数十艘大船修缮改造了。 尤其是弗朗机人那几艘大船,更让他看的热血澎湃,仿佛它们就是为自己而造的。 尤其船上配装的火炮,只要他们不上岸,几乎没有人能奈何得了。 他这时才真正体会到皇太孙对他这次远航的重视,他也认识到自己肩上扛着的责任。皇恩浩荡,一切都能给他的皇太孙都尽量给他最好的,自己定要完成使命。 郑和迫不及待的找到朱允炆,表示他现在就可以出发。 “先不要急,你是第一次航海,孤得给你准备齐全。弗朗机人船上的火炮你也看到了,孤准备给所有作战的船上都装上火炮,到时候遇到危机,你也可自保。”朱允炆道。 “可是火炮咱们没有,殿下,臣觉得已经足够了,如此规模,就算遇袭臣也有信心战胜。”郑和道。 “不,先等等看,开春后如果还没有火炮,那孤也不留你,你就出发。”朱允炆将希望都寄于他的秘密军事研究所,好些时候没去了,也不知道那边的研究如何了。 第140章 研究大炮 马场旁的研究所早已建成投入使用,匠人们在朱允炆的特意安排下,都享受着优厚的待遇,他们的生活发生了改变,自然就卖力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马马虎虎的完任务。 尤其是李师傅哥俩,他们感恩皇太孙,要不然兄弟俩这辈子估计都见不上了。 虽然不明白他们的作坊为什么叫研究所,不过他们从门口的锦衣卫严密把控中明白朱允炆对他们研发的东西看得极为重要。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将运来的弗朗机炮与枪械拆分仿制。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困难,因为以前军中从上到下也没人愿意把时间花费在火器上,对火器的研究他们也生疏了,还是那句话,不实用。 不过看到皇太孙送来供他们研究仿制的外番枪炮后,这些匠人们都被其威力与做工震撼到了,原来他们要造的东西还可以有这种威力,这也极大提升了匠人们的积极性。 不过偷奸耍滑的人在哪都有。不同于其他武器,枪炮这类军火器械一旦制造不精细,火药配比粗糙,就是士兵的催命符,不但伤不了敌人,还可能会把自己误伤。 不仅仅如此,明军现在所用的枪炮就是因为问题太多,所以不被将士们认可。如果朱允炆造出的这批枪炮在战场上出现类似情况,那影响的不仅是一场战争的胜负,更重要的是想要再投入金钱人力研究军工业,会遭到群臣乃至普通士兵的反对。 因此朱允炆便沿用了朱元璋的老办法,谁制造的东西,上面就刻上名字,一旦你的东西在战场上发生问题,那就对不起了,你必须要给个交代。 奖励加棍棒的办法很有效,这些匠人们有些想要蒙混过关、偷奸耍滑的这下也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仔细配比研究。 朱允炆还给他们提供了图纸,将枪械的样子绘制出来,其中的一些部位也标注清楚,剩下的就交给匠人们了,毕竟他只是一个门外汉,那些图纸样式也只是在电视剧或者一些军工杂志上看到的。 不过朱允炆也没想到这给了匠人们极大地帮助,他们并不缺乏动手能力,缺的只是想象力和创造力,既然已经有了模样,那制造中细节的东西还能难住他们吗? 这就是咱们华夏人的智慧,木牛流马、飞檐镶嵌,许多精致的古老建筑和手工艺就连现代机械都制造不出。可见古人之智慧,确实厉害。 “兄长,怎么样了?”李师傅帮着眼前的汉子小心的将一些粉末混在一起,一边问道。 “应该差不多,这次的硫磺、硝石配比没问题,我有加了些木炭。”汉子将已经混合好的火药装入铁管,回道。 “不能差不多啊,皇太孙殿下对火器极为重视,给了咱们这么厚的恩赐,又救了你,咱可不能辜负皇恩。”李师傅提醒道,他怕自己的兄长马虎。 “哎呀,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再说我还敢马虎吗?马厩里住的滋味可不好受。”汉子道。 李师傅不再言语,他知道兄长这是听进去了。他们说到底还是匠人,皇太孙能给他们优渥的赏赐待遇,也能让他们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实际上他们在前段时间就制造成了皇太孙口中的‘遂发枪’,这种枪械制造简单,与大明现在的火绳枪相差不大,只不过遂发枪的枪管更直,打磨的更加圆润精细,可以连打好几发而已。 但在研究所中据他们所知已经有好几人都制造出了遂发枪,只不过皇太孙在没有来过,匠人们自己也不敢直接试枪。 实际上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枪肯定能用,只不过现在试与当着皇太孙的面试完全不同,谁不想搏一份功劳赏赐呢。 因此李师傅与兄长一商量,二人干脆研究起了大炮,就是那种能连打连发,准度精湛的大炮,这方面的技术都好说,毕竟有外番的大炮筒子实物,问题是炮弹。 据皇太孙说,那种炮弹是打出去可以爆炸的,杀伤力极大。但这种炮弹要求甚高,到现在为止,他们二人已经记不清失败了多少次了。 况且,大炮不同于枪械,枪械就算有问题,也不会造成多大伤害。大炮就不同了,要是真出问题,炸翻自己这边一片人,那自己就别想活了。 而且,大炮研制出来后,皇太孙肯定要来现场观看试射,如果还没打出去就炸,再伤到皇太孙,那他们兄弟两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因此,二人精益求精,这段时间埋头苦苦研究,就是为了能造出绝对无问题的大炮。 李师傅帮着兄长混合均匀火药后,就在一旁等待,其他事项他也帮不上忙。 只见汉子将拿包火药小心灌入铁管,与一些微小的铁珠一同通过铁管灌入一个圆柱形的铁皮口内,而后压制瓷实,形成一个硬块。再小心将口封住。 炮弹的另一端是尖尖的圆锥形,其中尖头处经撞击后可以引燃体内的火药,从而炸裂。问题是,二人怕火药配比不合理,激发敲打时就炸裂,这可就不妙了,因此他们才反复分析,用少量火药制作样品进行测试,多次发现问题并改善,最终觉得可行后才制作了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家伙。 第141章 检阅研究成果 小心仔细的包装好,二人将东西小心放好,等待着皇太孙的驾临。 临近年关,有了上一年的烟花盛宴,今年朱允炆没再张罗,他现在重要的事儿太多。但是宫里的妃嫔们却隔三差五的派人来打听,看看能否再制造一批烟花,分她们一些燃放。 朱允炆一一应允,本想过完年再去研究所的。既然要制造烟花,他决定干脆现在就去布置一下任务,顺带了解一下枪械火炮的制造进度。 朱允炆来到马场,穿过他设置的层层警卫。研究所的大门终于有幸打开了,这座不起眼的地方最初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时间久了,看着那严密的把控和永远关闭的大门,勾起了军中丘八的好奇心。 不过按照朱允炆的吩咐,这是锦衣卫的临时办事地点,因此大多数人虽然觉得不对劲,却也不敢再上前打探,毕竟锦衣卫办的都是皇帝的差事,少知道为好。 “小人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众匠人们早已集合等待,等朱允炆进来后,跪地参拜。 朱允炆示意众人起身,而后笑着说道:“孤来没有打扰你们研究,呵呵。” 众人紧张,没有人去接话,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朱允炆。 “孤今天来,是有两件事。一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去年孤带着李师傅他们一行人研究制作了烟花炮仗,效果很好。所以决定今年再制作一些燃放,想来这个不是什么难题。”朱允炆见众人拘束,因此也就先口头上拉进一下亲近感。 “殿下,没问题,今年就包在小人身上,指定造出比去年还好的炮仗。”李师傅听皇太孙提到自己,兴奋的在人群中高声答道。 “好,哈哈。那这个任务孤就交给你了,你看需要多少人自己挑。不过可不能耽误火器的研究,这是不容商议的条件。”朱允炆道。 “殿下放心,小人谨记。”李师傅答道。 “第二件事,也是孤最为关心的,孤很久没来了,不知道你们火器研究的如何了?”朱允炆说出他最关心的事。 众人表情不一,有沮丧的,有平静的,也有兴奋异常的。几种不同的情绪代表了他们的成果。 沮丧的匠人因为没有研究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就连遂发枪也是不能独立制造完成,但这只是少数。 平静的匠人占大多数,他们完成了遂发枪的仿制,对这种枪械的制造已经能熟练掌握。不过在获知其他人还研发出更高级的枪械,甚至还有人弄出了能爆炸的大炮后,他们开始的那点兴奋感荡然无存。 不过毕竟也完成了皇太孙交给他们的预期任务,想来应该会有所奖赏。因此也没有挫败沮丧的情绪,当然也谈不上高兴。 兴奋异常的匠人,包括李师傅兄弟俩,都紧张的攥紧拳头,他们就是在等着这一刻,自己不仅完成了皇太孙的任务,而且如他所言那样,充分创造发明,研制了更为高级的大炮。想一想即将到来的奖励,他们就充满期待。 朱允炆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了然,他觉得只有那些面露喜色的人完成了遂发枪的仿制,虽然看着有些少,不过这才是正常的,毕竟这种军火的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是很难的。 “现在你们都带孤过去看看,如果有功,孤重重有赏。”朱允炆不再啰嗦,直接吩咐道。 一行人穿过工厂的大门,来到后院,一排排简易的房屋,这些就是匠人们各自的研究地点,这是朱允炆特意安排的。 一群人在一起,七嘴八舌,进度缓慢,难免有蒙混过关的,也无法识别出真正有才能的匠人。 这样分开,给他们独立的地方,既能区分南郭先生,又可让他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力,积极干活。 在随行锦衣卫的指挥下,这些匠人们纷纷把自己研究制作的东西搬出屋外,摆在院中的大空地上,等待着皇太孙的检阅。 “殿下,小人仿制了遂发枪。”一匠人指着地上自己的枪械,期待的说道。 “嗯,看着不错。”朱允炆蹲下摸了摸地上的枪械,手感上稍微粗糙了些,不过这种杀人的东西不能以外表来判断,只要性能方面过关,那就是利器。 “试试,孤看看性能如何。”朱允炆命令道。 立马有箭术高超的锦衣卫上前,端起枪械。那名匠人简单讲述了操作要领。 二虎与徐辉祖以及一些亲卫不动声色的靠近朱允炆,他们要保护好朱允炆,防止一切可能出现的刺杀,尽管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为什么不让匠人自己操作呢?一来匠人只是负责研发制造,他们的准度与使用能力一般,对枪械的使用没有什么心得。 再者就是为了皇太孙安全考虑,毕竟这些匠人中也有戴罪的,万一他们心怀不轨,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142章 想要一个媳妇 只见那名锦衣卫熟练地端起遂发枪,瞄准百米外立起的一块木板,扣动扳机。 遂发枪内的燧石,在弹簧的作用下重重击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一股浓烟冒出,火药味充斥着这名锦衣卫的鼻腔。 一声枪响,远处的木板上留下了一个圆孔,是刚才燧发枪打出去的铁珠。 报靶的锦衣卫拔出木板,扛到朱允炆跟前。 看着那圆润的的孔洞,用手摸一摸尚有一丝温热的残留,朱允炆高兴至极,他原本想着百米的距离或许有些远了,能打出八十米就不错了,因为军中箭矢的杀伤力距离一般也就八十米,枪械与箭矢相比肯定速度、准度要大很多,而且使用也方便。 没想到竟然能射出百米的距离,并且力度、准度都很强,就连那名射击的锦衣卫也感到惊讶。 他之前也使用过火绳枪,那玩意儿不仅点火麻烦,而且打出一枪后烟雾笼罩,自己也被呛的可以,主要还打不准、打不远,还不如自己的弓箭厉害。 今天这把枪,虽然也有烟雾,不过却并不浓密,只是淡淡的青烟,性能效果方面有目共睹。 “哈哈,好,你叫什么名字?”朱允炆高兴地问那匠人。 “回殿下,小人名叫二狗。”那匠人看着黝黑粗糙,实际年龄并不大,约摸二十余岁。 “好,孤记下了,你想要什么奖赏?”朱允炆难得的问道。 这可把二狗难住了,一般都是上面奖励什么,自己拿什么就是,这皇太孙竟然问自己想要什么,他一时还真不知怎么回答。 脑子一转,二狗脱口而出:“小人想要一个媳妇。” “哈哈哈,你这要求真淳朴啊。”朱允炆被二狗的回答逗乐了,忍不住大笑道。 旁边的二虎与一众锦衣卫也是偷笑不止,只有徐辉祖笑不出,严格来说,这些人都属于兵部,是他的管辖下属,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二狗一眼。 不过离二狗不远的一些年轻匠人,却对二狗的回答眼前一亮。是啊,最想要什么,可不就是媳妇嘛。如果皇太孙能答应二狗,那自己一定也要个媳妇。 “二狗啊,这个可把孤难住了,孤总不能上街给你硬拉一个媳妇。不过你的这个要求倒是让孤有了想法,这样,赏赐孤随后统一会给你们,至于媳妇嘛,孤可以给你们创造个机会,能不能得到人家姑娘的芳心,那就卡你们自己的了。”朱允炆道。 “小人谢殿下。”二狗红着脸跪地言谢,实际上在他说出口后就后悔的不行,丢人是小事,万一惹皇太孙不高兴,那自己岂不是完了。所以他一直担心不已,直到皇太孙似乎并未有所芥蒂,他才放下心来。 朱允炆接着往下检阅,后面的情形与二狗的燧发枪大同小异,毕竟他们都是按照一个模子仿制的。只不过性能方面有八十米的,也有一百二十米的,最厉害的一个竟然能达到一百五十米,这是李师傅兄弟俩仿制的。 那些滥竽充数,仿制都没有成功的匠人,内心忐忑不安的站在屋前,这样的展示让他们害怕,更让他们羞愧。 不过朱允炆并未理睬他们,也没有怪罪。 “好,大家仿制的燧发枪让孤甚为满意,你们都是有功的,孤说过要奖励你们,决不食言。只不过你们人数众多,这个奖赏孤得回去拟一份单子,届时会派人来给你们发放,就当是过年的礼物。”朱允炆先说了奖励的事,示意众人不必担心。 继而对旁边的徐辉祖说道:“燧发枪这边的匠人与枪械情况你记一下,随后给孤报一份折子。” “臣遵旨。”徐辉祖应允道。 而后在朱允炆的示意下,研制出火炮的匠人们集中在一起,约摸三十余人左右。 因为火炮是重器,不可能一个人搬的出来,因此需要多人合力拉出。而且火炮也属于危险物品,这种东西的试射必须要宽广的场地。 在朱允炆的指示下,锦衣卫配合着匠人将为数不多的八门大炮拉到马场边的一处荒郊,匠人们分别站在自己研发的大炮前。 因为这东西给人留下的不好印象,所以帮忙试射的锦衣卫都是硬着头皮,他们满脸不舍的回头张望着自己的老大,暗示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希望能照顾自己的妻儿老小。 不过匠人们却是兴奋异常,他们自己鼓捣的东西自己知道,这些火炮与先前他们造出的大炮可不一样。 以前都是蒙混过关,并且一群人流水作业,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但这次他们全程参与,都是与知根知底的朋友或者亲人合力研制,对于火炮的安全性很自信。只不过效果如何就说不准了,因为他们自己也没有真正试射过,研究中也只是按比例缩小,从而试过多次。 朱允炆本想靠前一些观看,但这次徐辉祖与二虎却极为强硬,他俩一致认为不可,硬是冒着抗命的风险将朱允炆阻挡在远处观看。 第143章 真正的大炮 八门大炮样式不同,大小也有差别。匠人不同,仿制创造也不一样。 第一门大炮采用的是点火型的引线,这与现在军中使用的火炮一样,需要点燃引线,引起内部火药燃烧,产生推力将炮弹击飞出去。 不同的是在于炮弹与炮膛上,炮弹不再是铁球,而是内部含有火药及沙土,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后,撞击地面可产生炸裂。 炮膛则是经过多次冶炼,加强了厚度和耐高温,使得炮管更耐用。 并没有发生锦衣卫担心的炸膛或者哑炮,打出的距离甚远,也如想象中炮弹炸裂开来,不过准度却一般,限于一定范围内自由落点。 朱允炆经过询问匠人,得知此炮也只是加强了远度、准度,能多使用十来次外,其他并没有什么改进,难免有些失望。 后面的几门大炮也是大同小异,与被参考的弗朗机炮差不多,欣慰的是都比现在使用的火炮要更先进一些。 不过到李师傅兄弟俩的大炮展示后,震惊了所有人。 如同前面的大炮那样,兄弟俩先是填弹。不过他们的炮弹与其他人的都不同,人家都是圆的,他俩的是扁的。 当锦衣卫举着火寻找引线的时候,却找不到,这让他怀疑是不是这两匠人忘记了留线,毕竟人家都是人合力研究大炮,李师傅只有他们兄弟两人。 “大人,这个不需要用火点,敲这个拐杆就行。”李师傅看出锦衣卫的疑惑,恭敬的指着大炮后端一个拐头杆说道。 那名锦衣卫看了看李师傅所指的位置,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火把,没有搭话,而是将火把放到旁边,拿起大炮旁边的铁锤。 待李师傅兄长装填好炮弹后,二人示意准备完毕,可以开炮。 那锦衣卫抡圆胳膊,正准备砸下去。李师傅二人连忙阻止。 “大人,用不了那么大的劲,您使出二成力道,就像钉马掌那样就可。”李师傅的兄长赔着笑说道,他是怕这番子一锤子下去把杆砸断,这可是他的心血。 那锦衣卫不满的瞪了二人一眼,却未言语。要是换做平时,他最轻也会喝骂一通。 ‘两个鳖孙玩意儿,嘴巴让屎糊住了,一次不说清楚,老让老子出洋相。’锦衣卫心里骂着,不过还是听从了二人的建议,换上了小力道。 就在他准备要打的时候,自己却停住,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憨憨问道:“这回没什么问题了?还有啥一次说明白。” 李师傅二人整齐地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那锦衣卫番子看准把手,不费力的一锤砸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大炮的强大后坐力,响声与震动惊得这名锦衣卫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此时的他耳朵嗡嗡鸣响,溅起的尘土还未散去,这名锦衣卫番子透过灰尘,看到李师傅二人刚将捂着耳朵的双手放下,连忙到他跟前扶他。 此时这名锦衣卫番子心里恨透了这哥俩,两个王八犊子,这么大声也不跟老子知会一声,吓死老子了。 不过看着两人脸上挂着的尊敬与真诚,再想起皇太孙对这群人的好脸,他也只能硬生生将不满压下去。 ‘最好不要落在老子手里,否则有你俩好受的。’这名番子心中暗道。 不过当他起身,恢复过来后,看着远处被炸的大坑,灰尘仍旧还未完全散去,地上一些杂草被引燃,冒着浓烟。他的心中只剩下惊讶。 “卧槽!”朱允炆看着此炮打出的效果,发出一句现代人的经典口头国粹。 徐辉祖跟二虎在炮响的第一时间就护在朱允炆身前。他两还陷在震惊当中,虽听到朱允炆说话,但也没心思细想这个词的含义,只当是皇太孙的特殊赞叹。 待烟尘散去,朱允炆不顾徐辉祖二人阻拦,迫不及待的上前查看。 他摸了摸这个大家伙,用手感受了下炮管的温度,发现也只是残留的余温,并不发热。又仔细观察了炮身,发现与自己当初给他们的图纸极其相似。看来也只有李师傅兄弟俩研制出了自己的设想火炮。 朱允炆观摩许久,不时的问一些只有他与李师傅三人能听懂的问题,二人一一为他解答。 “只不过小人无能,这炮还是太重了。上战场怕是有些难以移动。”李师傅二人见皇太孙懂得如此之多,因此也就顺口遗憾的说道。 “嗯?太重。对啊,孤怎么没想到呢,哈哈。”朱允炆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 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太孙为何发笑,以为只是此炮成功,让皇太孙心情愉悦。 只有朱允炆自己知道,他刚才想到了什么。前世看了那么多抗日神剧,几乎每部都有这个武器,一个大兵扛着就能走,此炮名为‘掷弹筒’! 严格意义上来说,掷弹筒不是大炮,却能发挥出大炮的威力,这个东西简易轻便,只要加强对炮弹的要求,就可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第144章 研究所所长 朱允炆高兴之余,也知道此物不是一时半会能造出来的,它的炮筒需要精钢,钢不难提炼,大明的铁匠也是有人会练,只不过缺铁,因此也就没人炼钢,毕竟就算整出来,也没啥大用。 心中有了计划,朱允炆暂时从兴奋中回过来。也是今日让他震撼许多,难免情绪有些失控,平日里他已经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多余的话不再赘述,朱允炆鼓励了一番匠人,嘱咐徐辉祖定要保护好这些人,将今日他们的情况形成一个折子上报。 并且指示李师傅兄弟二人担任这群匠人的领导,还为此官职起了个名,叫研究所所长。隶属于东宫,在品级上初步设定为正六品。 这下可在匠人中炸了锅,不仅如此,就连跟着的锦衣卫们也眼热不已,他们辛辛苦苦的四处奔波,都没捞到一个官职,这两人就因为一门大炮,竟然得了个六品官职,虽然暂时属于东宫,可那也了不得哟,将来皇太孙登基,正式入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名之前还想要整李师傅兄弟俩的番子,此时全然忘记了他当时的愤恨,还暗喜幸亏自己给他们放炮,混了个相熟,以后也能搭上话了。 朱允炆为了保密,依旧对此地进行了严控,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匠人们也是人,他们也需要娶妻生子,朝廷就算不为他们的幸福生活考虑,也得为匠人这个职业考虑,起码得有人继承手艺,制造军械不是。 在收到徐辉祖的统计后,朱允炆按这些匠人的贡献,分别进行了封赏。 那些研究出燧发枪的匠人们俱都得银三十两,对于二狗等能打出一百米以上的,得银四十两,只有李师傅的兄长得银五十两。因为他的枪射程更远,准度也更高。 得了赏赐匠人们都很高兴,本以为自己的比不上人家,是不会有什么赏赐的,没想到皇太孙殿下也认可了他们的付出。 大炮的赏赐就更高了,除了有两门没啥明显改进的大炮外,其余炮均得银百两。当然了,还是李师傅兄弟二人得银最多,足有三百两。 为数不多的南郭先生们当然就没得银两可得,不过朱允炆考虑到匠人短缺,这些人毕竟见过猪跑,让他们给有本事的工匠们打打下手、搞搞后勤也是不错。因此他们在研究所里自然就成了垫底的存在。 研究所里的匠人们在李师傅二人的带领下,满腔热情的批量制造枪炮,这一批枪炮朱允炆是为郑和准备的,有了这些热武器,郑和基本在大洋上能横着走了。 现在朱允炆又在考虑铁的事,本来大明铁就不多,他该怎么弄呢,要知道,熔炼钢需要大量的铁石。 而且一旦炼出大量的钢,掷弹筒、包括刀剑等都能制作,甚至还可以试着研究蒸汽机。 不过铁矿大多都在地下或者海底,以现在的技术想要大规模挖掘,不太现实,要是有一座铁山该多好。 朱允炆想来想去,猛然间记起曾经上学学过的地理,鞍山不就有我国最大的铁矿吗?那里的大孤山铁矿,是露天铁矿,不需要什么技术挖掘。 真是想啥来啥啊,朱允炆立马拿出地图,找到北边的位置,他经过仔细查找,发现此地属于大宁,归宁王管辖。 而且这个地方荒无人烟,特别适合挖掘开采。很正常,整个铁山覆盖土层不厚,没有肥沃的土壤,粮食、牧草均不生长,自然也就没有人驻扎居住。 这是一项大工程,而且要严格保密,因为此地就在边境,要是元人知道此地有这么丰富的铁,不抢才怪呢。 朱允炆用笔标注好大体位置,这件事儿必须要跟朱元璋说,因为此事牵扯甚广,且在宁王境内,根本就瞒不住。 朱允炆也不想着隐瞒,因为一旦探明真有铁矿,朱元璋估计比他还要激动,挖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儿,朱允炆心情甚好,准备去媳妇那里转转。 不过就在他想到自己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时,脑海中浮现出二狗当日的对话。自己给他们赏赐了很多钱财,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当初他也答应给这帮人创造机会,差点把这茬给忘记了。 朱允炆当即趁着兴起,写了一封手谕,派人送到徐辉祖那里。他要恢复这些人的自由,不过这种自由是相对的,不可出京师。 只要让他们出去,以他们以后的工资水平,必然会让一些姑娘们心动,讨到老婆还是很容易的。 如此一来,他们的生活有了保障,精神上的幸福感也得到了提升,再加上奖励和淘汰机制,相信越来越超前的技术也会逐渐研发出来。 此间事了,朱允炆在张震的服侍下穿好袄子,披上大氅,向着东宫回去,不出所料的话朱元璋肯定也在那边。 第145章 老小孩 “文启,咱的小乖乖,让太爷爷亲亲。哎哟,别拽咱的胡子,你这个小东西。” “咯咯咯,啊,咯咯” 朱允炆在门外就听到屋里一老一少的声音。进得屋内,看到朱文启两只小手攥着朱元璋的白胡子,左右乱晃。小嘴张大乐着,留下一条长长的哈喇子。 朱元璋的下巴随着小文启的小手来回晃动,嘴里不停的叫喊着。 “文启,松开你太爷爷的胡子!”朱允炆厉声阻止道。 小文启此时已经会认人了,听到喝止声,看着朱允炆佯装生气的表情,立刻松开双手,抱住朱元璋的脖子,将头埋进老太爷的胸膛。 “你喊个球,真是的,这才当了几天政啊,就在咱面前吆五喝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皇上呢。”朱元璋一看吓到自己的重孙,立马黑着脸骂道。 “不怕不怕,太爷爷在呢。”朱元璋轻轻拍着重孙安慰道。 “皇爷爷,您骂我干啥,这小子拽你胡子,我说他还不对了。”朱允炆无奈的辩解道。 “哟,咱还不能骂你了,你小子这是翅膀硬了,敢跟咱较劲了啊。”朱元璋道。 “得得,孙儿错了,您还是跟他玩,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朱允炆眼瞅着朱元璋跟他抬杠,不讲道理,干脆认错躲避。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现在的朱元璋就是个孩子,他宠爱朱文启甚至超过了朱允炆。文启这孩子也黏朱元璋,要是一天不见朱元璋,非哭闹一番不可。 玩闹了一会儿,文启困意来袭,在朱元璋怀中沉沉睡去,一旁等待的奶妈赶忙上前小心抱起,送到屋内休息。 朱元璋这才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朱允炆坐在旁边,帮着朱元璋续上茶水,爷孙俩要谈一些事,示意内侍出去。 “怎么样,最近累不累?”朱元璋问道。 “还好,近来朝中有些事,孙儿正准备向您汇报呢。还有些事想跟您商议一下,您给孙儿拿拿主意、把把关。”朱允炆道。 “嗯,咱也听说了,你整出个研究所,据说还挺神秘的。”朱元璋说道。 “是的,这个研究所有了大收获,皇爷爷,咱们的匠人们研发出了枪械大炮,比咱们现在用的那些要强大很多,现在要是再遇上北元,他们只有挨打的份。”朱允炆一说到研究所就兴奋不已。 “看把你高兴地,咱跟你说,那些玩意儿终究是小道,打仗只是一时,治世才是永久的。爷爷打了一辈子仗,那是没办法,你不打他,他就打你。现在北元已经灭了,到你这里要歇一歇了,好战的君主必亡国。”朱元璋道。 “孙儿明白。”朱允炆也认同朱元璋的说法,毕竟这是一代君王一生的阅历经验。 不过他还是不会放弃对军械的研究,拥有强大的武力不代表就使用。其实,只有你有了强大的武力,碾压敌人,他们才回打消不该有的念头,才能得到珍贵的和平。 “有一件事,孙儿已经准备妥当了,就是派人下海。”朱允炆将远航的事说与朱元璋。 “嗯,这件事咱知道,毕竟你修整那些大船,风声早就传开了。咱不反对你与外番相接,这也花费不了多少,只是这样做有什么目的,难道就只是绕着一些小王朝转一圈,让他们感受咱们天朝大国之威吗?”朱元璋在此事上甚为不解,他觉得朱允炆不会做这种名誉上的无用之事。 “皇爷爷,孙儿当然不会花钱买国威,而是在外番有我朝所不具备的农作物物种,如土豆、辣椒、玉米等。尤其是玉米、土豆,不仅产量高,而且耐旱,如果我朝能引进这些农作物,那百姓的肚子就能填饱了。”朱允炆道。 “产量有多高,口感怎么样,能不能当主粮吃?”说道农物,朱元璋来了兴致。作为从饥荒年代活下来的幸存者,他深知有口饭吃的重要性。 “亩产预计在千斤,就算不是良种,最低也在八百斤左右。而且能当做主粮食用。”朱允炆道。 “什么,八百斤?”朱允炆觉得很震惊,现在大明已经有了大米与小麦,这两样主粮作物亩产也就三百斤,还要数收成好的时候。 遇上个天灾或者病虫害,这种细杆的作物最容易受灾。尤其是北方,往往都是亩产百斤,可怜的百姓辛苦劳作,却连果腹都难。 “额,是的,最少八百斤,正常情况下在千斤以上。”朱允炆以为朱元璋嫌弃少了,不安的说道。 现在又没有磷肥、尿素等化学肥料。也没有农业专家研究培育良种,产量也就只能这么多。这些条件都具备的话,那亩产预计翻一番都差不多。 “这么多,天下还有这种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早跟咱说。”朱元璋惊叹着说道,同时心里本已沉睡的梦再次被唤醒。 第146章 一心为了百姓 朱元璋在建朝后发行大诰、打击欺压百姓的恶霸,严刑峻法,整治贪腐,洪武皇帝嗜杀的名声早已在外,这样做无非就是让老百姓生活的更好一点。 都说朱元璋创下了许多严苛的律法,又用锦衣卫形成个人的生杀权力,一个案件往往株连数以万计,可如果仔细研究,就会发现他虽然杀的多,却没有对平民百姓动过手。 相反的,他还广开百姓上告之路,发大诰,允许百姓进京申冤。又采纳了朱允炆的建议,进行土地税收改革,这些都是在想方设法让百姓受益,让他们少受欺压,有个安稳生活。 让天下百姓有饭吃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上加难。 战争、天灾、贪官污吏剥削、地主士绅压迫无不影响着百姓的饭碗,朱元璋只有一人,他管不来这么多事,也管不了这么多人,他自己也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许多人在生存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但是,他无能为力,只有通过杀戮来警示那些欺压百姓的人,通过祈祷来乞求上天风调雨顺,通过不断远征来阻却敌人践踏百姓家园。 这些他都做了,也做得很好,可是百姓的生活依旧很难,朱元璋终于感到了无力,在自然的发展规律下,他认输了,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带着遗憾等待着生命的结束。 现在,他的孙子,竟然对他说有亩产千斤,而且还易种植、抗灾强的东西,如果真是那样,不出五年,大明将无人再饿着肚子。 他要是多活几年,指不定有幸也能目睹人人安居乐业的场景,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他将不再有什么遗憾了。 “孙儿去年不是在浙地抓了一批弗朗机人吗,他们漂洋过海,到过许多国家,是他们告诉我的。”朱允炆谎称道。 “这样啊,那些人可信不可信,他们不会骗你。”朱元璋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会,他们人还在我手里,孙儿准备让人出发的时候带上他们,要是真的,我就留他们一命,要是骗咱们,那就把他们扔海里喂鱼。”朱允炆哄着朱元璋说道。 不过他原本也是打算让郑和带上这些弗朗机人,毕竟他们走过远路,也亲历过大风大浪,当个的向导也是不错,况且自己也对大致的路线知道,图都准备好了。也不怕那些人耍小聪明。 “喂鱼有些便宜他们了,敢拿这事儿骗咱,直接带回来,咱要活剐了他!”朱元璋恶狠狠的说道。 朱允炆听得一个激灵,这老爷子真是暴躁,动不动就剐人,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那你还墨迹啥,咱听说那些船早都修整好了,赶紧的让出发啊。”朱元璋忽然想到前些日子有朝臣跟他汇报,说船修好后就放着未动。 “皇爷爷,不是孙儿不想早行动,而是茫茫大海,又是远航,一路上凶险异常,必须要保证船的质量,因此还得再检查一番。要不然还没到地方,就被风浪卷入海底,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而且咱们要去他国,谁知道那些人欢不欢迎,万一遇上不讲理的,不给东西,岂不是还得把他打服,要不然白跑一趟。所以孙儿这不就在加紧制造武器,准备年后就出发。”朱允炆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你可得上上心,抓点儿紧,这是大事,不能耽搁咯。”朱元璋不放心的叮嘱道。 “皇爷爷放心,孙儿明白。”朱允炆答道。 “还有一件事,孙儿只是有个想法,想听听皇爷爷的您的意见。”朱允炆道。 “啥事儿?”朱元璋问道。 “孙儿想用十四叔辖内的一处荒地,这不是怕十四叔多心,所以先跟您这边通个气。”朱允炆道。 “你想干啥,允炆呐,借用倒是没什么关系,但可不能只借不还,再说那地方天寒地冻的,人烟稀少,你要地干啥?”朱元璋不解的问道,同时心里也在嘀咕,是不是这小子又想着削藩了,因此他直接说了‘借用’二字,也是先亮明自己的态度,打消朱允炆的一些念头。 “皇爷爷误会了,孙儿不是想对十四叔做什么,而是在大宁范围内,有一处叫大孤山的地方,此地有铁矿,而且是整座山都是铁。”朱允炆怕朱元璋多想,因此直接说道。 “哦,有铁啊,什么?有铁?”朱元璋一时没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铁矿的时候,震惊说道。 “是的,皇爷爷,是露天铁矿,而且储量十分丰富。”朱允炆肯定的答道。 “此事还有谁知道?”朱元璋警惕的问道。 “没人知晓,只有孙儿知道,就想着跟您先商量商量。”朱允炆答道,他觉得朱元璋的反应有些强烈了。 其实这是朱允炆不了解,铁有多重要稀缺。 粮食现在值钱,可铁比粮食要值钱多了,许多人家做饭都用的陶,哪有什么铁器。尤其在草原,一个铁锅可是能换一头壮牛的。 还有一点,铁在此时不仅仅是生活物资,最主要的还是战略物资。有一个铁矿,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武器装备,还可以换取大量钱财,装备一支数十万的军队轻而易举。 要是被白教那样的异心之徒利用,或者让草原上的人发现,不出几年,必然会有掀翻大明的实力和底气。所以朱元璋才会如此紧张。 第147章 有人管就是好 “那就好,允炆啊,你要记住,这种事儿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就算是朝中大臣,也不要提,更不能将此事朝议。”朱元璋安顿道。 “可是不朝议,怎么开采呢?”朱允炆有些不解。 “此矿只可屯兵开采,无需朝议!”朱元璋道。 朱允炆这时才觉察到朱元璋对于铁矿的重视程度。屯兵开采,这就如同备倭军一样,常年将销声匿迹,而且只有绝对忠诚于朱家的人才可带领这支队伍。 由于朱元璋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远超朱允炆预期,并且在朱元璋仔细跟朱允炆说教后,朱允炆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可以说大孤山这座矿就是一个大金疙瘩,足以让老实的人心生歹念,冒死争抢。 爷孙俩将此事暂时放下,待后面再从长计议。 “你不说咱还看不出来,朝中的政务本就繁忙,你又鼓捣了这些个事儿,可够你忙的啊。先不说了,赶紧吃饭,年轻也要注意身体。”朱元璋关心的说道。 此时已到晚膳时间,朱允炆叫来内侍准备饭菜。 小文启美美的睡了一觉,早已经醒来,咿咿呀呀的想要寻找太爷爷。 在朱元璋的要求下,李茹过来一起用膳,这是朱元璋特意安排的。 因为到现在,李茹的肚子也没有反应,这可把朱元璋着急的不行,眼看孙子越来越忙,自己万一哪天两腿一蹬,这小子再不上心,朱家没人可不行。 随后小文启也被朱元璋抱了过来,爱屋及乌,干脆把刘馨儿与小文芷也叫了来一起用膳。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不过规矩也是人定的,朱元璋说了,谁敢反驳。 再一看,就剩一个柳如烟了,想想自己孙媳也就三人,两人都来了,把她一个撂下也不是个事儿,心里肯定会想爷爷偏心,干脆都来,就当吃个团圆饭,人多也热闹。 正好朱允炆也在,指不定努力努力,自己再添个重孙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个大桌上,坐满了朱允炆一家,三个女人平日里相处的不错,彼此都相熟。只不过由于朱元璋的原因,三人之间并不多言,只是瞅准机会伺候着朱元璋。 夹菜、盛饭、倒酒、擦胡子上的饭粒菜汤,再加上时不时的皇爷爷长、皇爷爷短,直哄得老爷子大笑不已。 “你们啊,别光哄咱开心,每人给咱再生个小重孙,这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咱领着一帮小娃娃,想想都高兴。”朱元璋乐道。 二人不言语,李茹与柳如烟脸色微红,偷偷地瞄了眼朱允炆。 刘馨儿已经为人母,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含笑看着朱允炆,说了一些一定会生的话哄着朱元璋。 话说朱允炆也确实不厚道,这几个月忙的连媳妇都没碰过。他自己被三女看的发毛,不禁想起了一个段子。 一男的对老婆说:“媳妇儿你看,这个男的真不是个东西,玩了人家女的这么久,竟然不娶人家。” 媳妇看了他一眼说:“你更不是个东西,都娶回家了,也不玩。” 朱允炆不由的在心里想着,自己在三女心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一顿饭除了朱允炆蒙声干饭外,其他四人,不,应该说是六人,毕竟把咱们的小文启、文芷也要算上,都很高兴。 用完晚膳,朱元璋就在内侍的伺候下,坐上软轿离开了。 这是今年入冬后朱允炆特意安排的,眼瞅着天气寒冷,朱元璋又是个不服老的要强性子,万一冻着或者摔着可就不好了。 因此朱允炆特意与朱元璋磨了许久,最后甚至搬出小文启道:“皇爷爷,您想想,文启那么黏您,这万一您要是受寒了,是不是就抱不了重孙了,文启还不天天哭闹。” 朱元璋一听这话,才不再坚持,他也知道朱允炆是孝心,不过他自己就是过不去这个坎,总觉得坐轿子显得自己真的老了。 不过坐习惯后,他反而不愿意走路了。上了年纪,以前南征北战留下的顽疾本就让他痛苦,要是多走一阵,腿就酸疼的不行。 现在好了,轿子软和又挡风,自己随时都可以眯一会儿,还不用受腿疼的罪。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想看重孙就可以看重孙,要不然寒气带到孩子身上可不好。 时候尚早,朱元璋没有睡意,因此吩咐去了郭惠妃处,他喜欢往这里跑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就是寻找一点马皇后的味道,毕竟郭惠妃算是马皇后的妹子。 “还是允炆这孩子想的周到,自己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坐轿子呢,这可比骑马舒服多了。”朱元璋下了轿子,郭惠妃忙上前搀扶,他嘟囔着说道。 “那是,皇太孙本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也只有他说的您才听,我们谁再能劝的动您呢。”郭惠妃笑道。 “本来咱也没啥可留恋的了,想着哪天过去陪你姐姐。北元被咱给灭了,重孙也有了,允炆再锻炼锻炼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可这孩子偏偏又说了还能让天下百姓吃饱的法子,咱这一辈子为得不就这个事儿吗,这让咱心里又活泛了,竟然舍不得死了,呵呵”朱元璋笑着说道。 郭惠妃拉着朱元璋的手,回道:“您啊,又胡说了,小心我告诉皇太孙。” 朱元璋大笑道:“哈哈哈,你啥时候又换人了。当年你动不动就威胁咱,说要跟你姐姐告状。如今又换了咱孙子,看来咱这辈子还是有人能管得住的。” “有人管还不好,姐姐那是爱慕您,皇太孙孝顺您,他们都是关心才管的,哪像我,没人管没人顾的。”郭惠妃撒着娇说道。 “哈哈,你啊,还真是没变,当年就是这个样子。”朱元璋说着,伸手搂住郭惠妃的腰肢。 郭惠妃顺势轻靠在朱元璋的肩膀上。两人回忆了以前的点点滴滴,如农家老夫妇那样说着家长里短,在烛火的映照下甚为温馨。 第148章 床很大,可以睡得下 朱允炆有些烦心了,看着三女那幽怨的眼神,他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四人同眠。自己倒是乐意,她们不同意。 “殿下,臣妾先带文启、文芷回了。”刘馨儿虽也想跟朱允炆温存,不过见李茹、柳如烟眼巴巴的等着,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争抢,毕竟她已经有了儿女,她们两人还未有个一男半女呢。 李茹是正室,又因为李善长经常派儿媳进宫来催,以至于他本来矜持着,现在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坐着等朱允炆,硬生生故意忽略了旁边的柳如烟。 柳如烟入宫前本就是风尘女子,虽只卖艺,不过见识了太多的人情世故,阅历丰富。一般的场面对她来说不会觉得尴尬,因此也刻意等待着朱允炆的决定。 “茹儿,近来身子可好?”朱允炆没什么话可说,胡乱开口道。 只见李茹一喜,红着脸回道:“妾身无碍。”她以为朱允炆问的是那个事,低下脑袋,两只小手不住的揉捏。 朱允炆暗恼一声,完了,她明显是误会了,这怎么办,看来今晚不去她这里是说不过去了。 身边的柳如烟一双桃花大眼中难掩失望,想想自己没有娘家的势力,又有风尘的经历,尽管朱允炆不在意,可是她自己在意。因此就想有个子嗣,好让自己有依靠,能在宫中站稳脚跟。 朱允炆看到柳如烟的神色,有些怜惜,心中不免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道:“如烟,身子可好?” “劳烦殿下挂念,妾身无碍。”柳如烟轻声答道。 这次,无论是李茹,还是柳如烟,均以为朱允炆就是口头上的关心,并未多想。她们怎么也料不到,渣渣朱允炆脑子里竟然如此污。 “那个,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洗洗睡。”朱允炆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仍然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好。”二女同时起身,就要往外离去,同时暗叹看来今日自己又要独守空房了。 “你们去哪?”朱允炆看到她俩要出门,说道。 “殿下不是让我们回去吗?”李茹回头道。 “那个,孤没说让你们回去,里面床很大,可以睡下的,今晚就在这里睡。”朱允炆不好意思的暗示道。 李茹一喜,不再言语,又转身退回,等着朱允炆。同时不好意思的偷瞄了眼柳如烟。 “如烟也留下。”朱允炆见柳如烟不为所动,又厚着脸皮说道。 “嗯?”“啊?”无论是李茹,还是柳如烟,一时没明白,都疑惑的看着朱允炆。 不过看着朱允炆面色红晕,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着她俩,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二人此刻红着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皇太孙怎能想出这个羞人的法子呢,这也太难以启齿了,他怎么能说出口呢。 朱允炆本来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到二女的娇羞模样,心中意动,热血膨胀。不等二人再扭捏,上前一手拉住一人,往后屋寝室走去。 “张震,换大盆伺候孤沐浴。”朱允炆吩咐道。 早已等候在远处的张震,立刻明白,赶忙领着宫人侍女换盆倒水,准备好丝巾毛被,然后留下二位王妃的贴身宫女服侍,其他人都快速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你们两个也出去,回去睡觉,不用在外面等。”朱允炆吩咐道,他知道这些贴身侍女,要是不发话,指定守在门外等待,夜深人静,说不准还会趴门口偷听。 “是。”侍女躬身行礼,看了眼自家主子,得到肯定的眼神后退出屋外。皇太孙的命令她们可得听从,不过自家主子的意见也得照顾,毕竟自己一个都惹不起。 待所有闲杂人员离开后,屋里只剩下朱允炆三人。 二女俱都低着头,犹如新婚之时一样。其实平常朱允炆就寝,她们服侍的时候并不害羞,毕竟是两口子。 今日却是多了一人,而且他们都是姐妹,这让她俩感觉特别不好意思。 朱允炆知道,这事儿得自己发话,靠她俩这觉悟,估计能呆立一晚上。 “来,帮孤更衣。”朱允炆道。 二女听言,一起上前帮助朱允炆脱去繁琐的衣服。眼睛盯着朱允炆的身子看个不停,心中小鹿乱撞。 朱允炆刻意不去看二人的目光,笑话,他已经装的很难了,万一破防了咋整,今晚的好时光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进入浴桶中,温热的水温让他身心都为之一松,一天的疲惫得到了缓解。 “还愣着干什么,自己宽衣进来,孤让他们都出去,就是免得你俩不好意思。”朱允炆背着身子说道。 二女目光相互碰撞,都觉得有些难堪。尤其是李茹,她自问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略逊柳如烟,与她同时脱光,皇太孙万一嫌弃自己怎么办,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柳如烟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自己是侧室,能与李茹一起服侍朱允炆都够疯狂的了。可现在灯火明亮,自己赤裸裸的将身子暴露在正宫眼下,内心还是有些抗拒。 而且,她自认为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确实要比李茹强一些,尤其是那双高耸,挡在衣服里都能看出硕大,要是脱了衣服,岂不是让李茹难看吗。她自问还没有与李茹争宠的胆量,也没这个想法,毕竟当初要不是李茹,她指不定还入不了宫呢。 第149章 太监是一种职业! 朱允炆感叹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自己已经来到大明两年多了,并且娶了三位贤良淑德、美貌动人的媳妇,人啊,要学会知足。 现在他就很知足,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拥着曼妙,朱允炆却仍在想着郑和过年后下西洋的事,不止这个太监到哪了,继而又想到太监这个群体。 他把希望寄予这个幼年不幸的小太监,希望他能如历史上那样,不仅与周边各国取得联系,而且能带回大明需要的农物良种,只有这样,才不会有后期闯王、张献忠等起义,这个王朝或许才能发展延续下去。 不过自从朱元璋废除宰相,将权力集中后,皇帝每日的工作繁重不堪,大事小事都需要自己亲自把关。 不仅仅看一遍了事,还得懂政治、经济、数学、农业、法律、外交等等方面的知识,这样的涉猎似乎想来是不可能的。 朱允炆深知这一点,因此明朝才会有太监把持朝政这个发展的必然。这些人没有背景,又有最大的依靠,皇帝。所以他们的专权是必然的。 就拿现在来说,虽然朱允炆在防备太监上做的很好,可他还是离不开张震的伺候,也不能不用郑和。 长期的相处已经习惯了,要是猛然间换个人他还真不适应。 其实我们看太监们对所有人似乎都存在着敌意,他们在人们的印象中不是专权跋扈,就是陷害忠良。那为什么皇帝还喜欢用自己的贴身太监呢,皇帝又不是傻子,他们怎会不明白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其实道理很简单,太监是他的人。别看太监是一个坏人的代名词,其实不然,他们对皇帝是最好的,从情感上来说。 自小陪伴着,无论这个人将来能否成为皇帝,他们都不离不弃。多年培养出来的感情,让皇帝与太监形影不离,并且彼此依靠,因此他们对自己的主子是绝对的真诚。 大臣不一定会对皇帝好,注意,是对皇帝个人,而非江山社稷。 明末的崇祯皇帝,一直到死也只有他的贴身太监陪着,大臣们哪去了?谁管你呢,反正又不是我家王朝,只要我捞够了银两,你爱死不死。 所以王振、魏忠贤等人才会有机会崛起,把持朝政,他们为自己的主子分担了繁重的工作,并且不需要任何酬劳。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太监们用着放心。尽管他们在朝中权力极大,这只是一种假象,实际上是皇帝赋予的权力,让他们执行而已。 一旦惹恼了皇帝,只需要动一动嘴,太监们就成为孤家寡人,再无一丝权力可用。因此,皇帝也放心用他们,毕竟与自己亲近,不会像大臣们那样顶撞、伤害自己,也不怕他们权力过大,会有造反之心。 好些人认为太监这个职业是最低下的,这样想的朋友们可就错了。或者说在人们的心中,做太监,是迫于无奈的,是没有办法的事。 那疯子就要很负责人的告诉你,这个观点是错误的。 太监,是一份职业,而且还是及其热门的工作,想要成为一名太监,是很难的,不亚于今日的编制考试。 为什么这么热门呢?答案是工资高。人们鄙视的是太监本人,却不鄙视那份工资。而且,如果在太监行业里发展迅速,晋升很快,同样可以光宗耀祖。 太监本身设定的工种属于劳工,就是进城干活的。唯一的不同就是工作地点在皇宫,老板是皇帝。 皇帝的家很大,可以形容成一个小城市。家里人口众多,当然,主要是老婆太多。这就需要人伺候,宫女们力气又小,许多活计也干不了。 这就需要男人。可男人是有风险的,并且这种风险很大。为了防止给皇帝戴绿帽子,又要有人能干脏活重活,好嘛,那就只好不男不女了。 皇宫再大,也有指标满员的时候,毕竟这些太监们本身也需要皇家管饭的,闲人皇帝是不会养的。 因此,当有一批老太监死去,或者发生什么事儿处理了一批人后,皇家则会再次招录。 这个时候,有志成为太监的青年们或者家里养活不下去的,就会报名参加。这个可不是报名了就一定能入宫的,我前面说了,竞争很激烈,招收比例很低。 并且阉割还得经过皇家认定的机构人员进行,一般人想去让人家阉割,人家还不同意呢。 阉割后也不一定能选拔的上,只能说成为了候选人。还得经过面试,当然不是皇帝来面试,因为他们还不够格。 有宫内专门负责管理他们的太监机构来面试,其实也就是老太监面试小太监。看看你有什么特长,什么技能,或者说有没有银两(废话,有钱老子还来当太监。) 那些本身会些技能或者有某种特长天赋的,入了老太监的法眼,你就能进宫了。因为你的这些技能特长,或许会博得主子的欣赏,到时候就算是老太监们慧眼识珠,不仅主子夸奖他,你作为一个被提拔的人,岂能不投入他门下。 魏忠贤不就是口哨吹得好,才有机会入宫的嘛。入了宫还不能算,此时才是真正的考验。想要做到太监头,呵呵,咱们后面章节再慢慢介绍。 直到枕边之人提醒夜已深,朱允炆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张震。他知道自己不灭灯,这个小太监是不会离开的,有时候想想他也挺可爱。 第150章 麻将 过年了。今年过年并没有去年来的热闹,不过宫内侍从们确是依旧忙碌,挂灯笼、扫院子、贴窗花,该有的年味儿还得有。 难得的在朱允炆的争取下,加上今年诸事颇顺,老朱同志同意给朝臣们放三天假。之前都是一天,三十过了就得上班。 一大早,朱允炆就领着媳妇们,抱上两只小可爱来给朱元璋拜年请安。 而后,朱允炆张罗着晚上的年夜饭。其实这些事儿无需他亲自安排,往年都是老苏公公弄的。 不过朱允炆觉得既然过年,就得有个氛围。朱家的年还是自己人安排比较好。 朱元璋逗弄着两孩子,媳妇们亲自动手,给朱元璋做着拿手的一点些菜肴,聊表心意,以尽孝心。 “张震,把这些灯笼挂到殿外的石檐上。” “小玉,皇上殿中的窗花多贴一些。” 朱允炆转悠着,看到哪里有些瑕疵,就吩咐人进行改善。 夜幕降临,宫内与往日相比,多了一些节日的喜悦。不管是皇家之人,还是内侍宫女,都身着新装,一些地位高些的内侍宫女,陪着自己的主子相聚在谨身殿。 朱允炆带着妻儿向朱元璋及众妃嫔磕头拜年。后朱元璋等人拿出事先备好的礼物,赠给众人。 朱允炆也取出银两,替朱元璋逐一赏赐给宫人们。过年嘛,图个热闹。再说这些宫人自小入宫,与家人早已断了联系,皇宫就是他们的家,朱家人就是他们的家人。 年夜饭很丰盛,在朱允炆的作陪下,爷孙俩推杯换盏,边喝边聊。 其他人也是相聊甚欢,不过话迟早有说腻的时候,况且她们在宫里天天都聊。不到一个时辰,气氛就没之前那样热闹了。 尤其是一些已就藩的藩王生母们,在这种佳节最是思念远方的儿子,尽管伪装的很好,但还是时不时的会流露出一丝寂寥。 朱允炆看在眼里,心中一动。记起了初到大明时闲来无事,就让张震找匠人悄悄打了一副麻将,消遣了些时日。后来他有了正事,逐渐的就将那娱乐的玩意儿置于箱底。 朱允炆唤来张震,附耳轻说了什么。张震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去。 朱元璋觉得奇怪,问孙子何事。 “孙儿给祖母们找些娱乐的玩物,消遣热闹一下。”朱允炆道。 朱元璋听到是这个事,也就没放在心上,能有什么玩物,想来是这孩子的一片孝心。 不一会儿,张震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怀中抱着一个包裹,似乎有些分量。 朱允炆接过东西,跟朱元璋示意后,起身看向两边说道:“各位祖母,孙儿知祖母们思念王叔,每逢佳节倍思亲乃是人之常情,想必王叔们在藩地也在想念皇爷爷和您们。” 一番话说得那些眼软的妃子们眼眶泛红,有些已经悄悄擦了擦眼泪,她们怕朱元璋看见了不高兴。 “但是,藩王就藩,这是皇爷爷为咱大明定下的国策,谁也不可更改。我相信各位王叔们也能理解,他们在远方也定然希望祖母们能高高兴兴的过年。” “所以,孙儿特意命人拿来这个东西,以供祖母们的玩乐消遣一下。”说着,朱允炆示意张震搬来一张方形木桌。 由于先前就跟着皇太孙玩过这东西,因此张震对桌子的大小了解,叫上一名小太监从里屋搬出一张大小合适的桌子。 朱允炆将包裹中的东西哗啦啦倒出,众人只见一堆花花绿绿的方块掉落在桌上。 朱元璋也很好奇,上前拿起一块查看。棱角分明吗,表面被打磨的光滑圆润。每个方块上的图案都不一样,倒是有几块相同的,不过好像不多。 众妃听说是皇太孙给她们的玩物,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她们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可玩的。 “这叫麻将,是一种四个人玩的东西。”朱允炆说着,就将麻将的玩法讲解了一遍,并且用麻将现场做了一番解释。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朱元璋听着朱允炆的讲解,感觉其中含着诡诈谋术,不由也是意动。 “说那么多干啥,不就是个玩的东西吗,来,陪咱玩上几把不就懂了。”朱元璋说道。 跟在朱元璋身后的老太监苏里荣适时的搬来一把椅子,并且铺上软垫。 “听着倒是有趣,那也算我一个,陪皇上您玩一会儿。”郭惠妃笑着占据了一个位子。 朱允炆本不想与他们玩,不是他不爱玩,而是这帮人都是菜鸟,对他来说太没有挑战性了。与其说是玩,不如说是陪他们消遣。 不过拗不过朱元璋,他也只好无奈的坐下。 另一边一些妃嫔相互谦让,朱元璋等不及,直接指名道姓的让李妃上场,输了的换人就是。 大明朝第一场麻将就在除夕夜开始。由朱允炆提议,朱元璋做东,众妃参与。一时间无论是玩的,还是围观的,都兴致勃勃。 没人注意到,此时他们才真正像是百姓家过年一样,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氛围只有那些不敢挤在跟前看的侍从们看到了。 第151章 正式上手 正式开始后,果不其然如朱允炆所料。解释的规则看似简单,玩起来却也有难度,除了朱允炆一人,其他三人都是胡乱打牌,并且朱元璋还诈胡。 当朱允炆不许他再胡牌,老头子竟然不乐意,硬是强压着几人接着打。并且还将朱允炆嘲讽了一番。 “咋地,你说你会玩,还不是怕咱赢了,想出这个招不让咱玩,什么玩意儿。” 朱允炆眨巴着无辜的双眼,不与他争辩。只在心中暗道:‘这老爷子牌品不行!’ 不过事情的进展并不如朱允炆想的那般,在经过最初的几把试玩后,几人都熟知了玩法。不过也正常,玩法嘛,简单。可玩的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因此,朱允炆特意要求加了筹码,拿出些细碎银两。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看不起的新手竟然比老手都厉害,差点让他输的裤衩子都不剩。 朱元璋从一开始就感觉总少了点什么,经朱允炆这么一提,可不就是少了点筹码吗。因此,他玩心大起,积极响应了朱允炆的号召。 正式开始后,几人都认真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胡吃乱打。 “五筒。”“碰。”朱允炆打出一张五筒,李妃立马碰。 “三条。”“六条。”“哈哈,杠!”朱元璋高兴叫道。 当朱允炆觉得三条仅剩一张,六条已经没了,想必五条安全。打出五条后,不曾想朱元璋直接胡了。 “我看看。”朱允炆觉得朱元璋耍赖,因此扒拉着他的牌,仔细看个清楚。 朱元璋傲然的看着朱允炆的鳖样,甚为高兴,伸着手,嘴里不停地嚷嚷着:“想必你认为三条少了,六条没了,五条安全,哈哈,快给银子。” 朱允炆查验了半天,发现这老爷子就是在单调五条,而且说的还真如他所想,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想来也是瞎碰上的,毕竟事后谁都会说早就料到某某某,因此爽快的给了银子。 几人接着再来,接下来的几把,却让朱允炆怀疑人生了。不仅朱元璋时不时的胡牌,就是郭惠妃、李妃也都自摸了几次。 只有他,在拿到好牌后,很快就听了。可几人盯了他打出的几张牌后,硬是拆掉自己手中的好牌,就是不给他点炮。 急的朱允炆不得不换牌,可刚换了点数,三人就打下了他之前苦等的那张牌。这令他郁闷不已,后悔换了牌。 几人玩的速度极快,最后朱元璋还一直催促朱允炆你快点打。因此连玩了十来把,朱允炆除了自己摸过一把胡牌外,再全是输。 身上的细碎银两已经没了,朱元璋嫌弃的看着他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一个生瓜蛋子,也跑来教咱们,没钱了,哈哈。” 朱允炆想不通自己怎么老输,最后他将问题如大多数人那样,归结于手气。 既然已经输了,那就让开位子,毕竟旁边的妃嫔都眼巴巴的围着等待,她们已经看会了,觉得有趣,都想上手试试。并且难得的跟朱元璋同桌而乐,她们怎么能不参与呢。 李妃尽管还想玩,不过此人知进退,她已经陪着玩了多把,也该给其他妃子机会,自己占着位子一直玩,也招人厌恶。 于是,李妃也让位他人。只有郭惠妃陪着还在玩,毕竟人家是除了马皇后之外最受朱元璋宠爱的妃子,也是为数不多的与朱元璋共患难的女子。 眼瞅着众人玩的尽兴,朱允炆虽然输得精光,可看到他们脸上真挚的笑容,心里也是很温暖,皇宫中这种开心可不多见。 遗憾的是麻将只有一副,许多妃子还是只能在外围瞟几眼,更别提玩了。 “哎,看来今晚过后还得制作几副麻将了。”朱允炆觉得口干,喝了口茶水后感叹道。 “殿下,奴婢倒是也有一副牌,就是怕娘娘们嫌弃,不敢拿出来。”张震犹豫再三,对朱允炆说道。 “嗯?你哪来的麻将?”朱允炆疑惑问道。 “殿下先前教奴婢们玩过,后奴婢觉得有趣,就用体己银两托下面有些手艺的宫人打造了一副。”张震忐忑的说道。 这麻将本就是他偷偷打造出来,以供闲暇时间与下面一帮小太监玩乐的。宫中枯燥,本就没有什么娱乐,偶然间在朱允炆教他学会麻将后,便觉得此物乃是最好玩的。 他怕朱允炆责骂,因此也就未敢告知。刚才偶然听到自家主子嫌麻将太少,当然了这是有目共睹的,现在那多少妃子还在惦着脚观看呢。 张震心中一动,也是被过年的氛围感染,情不自禁就将此事说了出来,想要讨主子一个欢心。不过说出口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万一朱允炆怪罪自己逾礼,该如何是好。 “干净不?”朱允炆问道。他怕这货把麻将揉捏的脏兮兮的,可不适合妃嫔们把玩。 “干净呢,奴婢宝贝着呢,特意用全新的绸子擦洗包裹。”张震道。 他倒没说谎话,这玩意儿他可宝贝的不得了,除了自己拿出来玩会儿,其他人看都不给看。而且每次打完牌,他都仔细的清洗擦拭,再包装好放入柜中上锁,生怕被别人弄脏或者丢失。 “那你不早说,赶紧去拿。”朱允炆并未怪罪张震,他没那么迂腐。不就是玩个麻将吗,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这东西又不是只能皇家之人玩。 张震一听,高兴地再次跑了出去,他这是赌对了,看来主子并没有生气,说不准一高兴还能恩赏自己呢。 第152章 到达占城 在张震取来麻将后,朱允炆特意让其再次清洗擦拭了一遍。不是嫌弃,而是这帮人指不定有什么特殊癖好,还是洗洗更放心。 之后大殿中便多了一张方桌,那些没有玩过的妃子们此时也开始了麻将之旅。两边同时进行,周围一下就没那么拥挤了,侍从宫女们此刻也站在自家主子身后,观望着娘娘们打牌。 在众人玩的热闹时,朱允炆觉得已经困了。他招呼众人在门口观赏了烟花,而后朱元璋因为上了年纪,且玩的时间也长了,身体困乏,也就歇息了。 众妃看朱元璋不玩了,自然也就收了摊子。不过她们显然没有尽兴,尤其是那些年轻的美妃,以前过年只觉得时间漫长,今年却是格外的短。 朱允炆看到她们高兴,便将两副麻将送给了她们,并且承诺回去派人再打造几副送她们。这可把这些娘娘们高兴坏了,纷纷对他表示感谢。 接下来几日,朱允炆领着老婆孩子各处拜年,所到之处全是打麻将的。甚至好几次自己的三个老婆都被拉去陪玩,搞得他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教她们麻将是对还是错。 玩归玩,闹归闹,转眼政事来报道。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上朝,议事,看折,阅章,朱允炆再次扎入了繁忙的政务中。 转眼三月,研究所里的大炮与燧发枪批量生产,已经足以装备五万大军。 朱允炆将这批器械全部装备了郑和的船队,并且从军中挑选了三万精锐执行护航的任务,余下两万人则是后勤、水手、记账的、外交人员等等。 这两万人在出发前,朱允炆专门派人对他们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训练,教会了他们如何使用枪械与大炮。可以说,郑和的这支舰队全副武装,在当时来说属于航母级别的存在。 这样的一支队伍,单从装备的武器和人数来看,不像是出去拜访他国,建立外交。更像是专门出去找茬儿打架的。 不过事实证明,舰队所到之处,不仅没有战争和鲜血,反而只有和平与友善。 朱元璋对此事也很上心,为此专门在上朝时指示户部,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一定要满足远航的要求。 郑和站在主舰上,摸着已经装好的火炮,看着挂在船桅的龙旗,上面写有大大的明字。这是朱允炆特意吩咐的,此旗代表大明。 明日就要出发了,自己不仅可以实现信仰,而且将带着更大的梦想和责任前往未知的大海,郑和心中想着。 次日,朱允炆代表朝廷来为大明舰队送行。如同当年汉武帝为张骞送行一样,朱允炆将一把象征大明使臣的佩剑交于郑和。 郑和在码头上拜别朱允炆,带领着他的船队顺江而下,在福建的五虎门与弗朗机人的那几艘大船汇合后出海。 出海时,所有舰船分为五个营。前后左右各四个营,中间是拉粮食物资的中营。 这样庞大的一支舰队,靠呼喊来发布命令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郑和专门采用了号角。 起锚前,郑和命令号手吹响海螺。此时,其他船只上的号手听到海螺声后也吹响,舰队们逐一拔起锚。 紧接着,主船开始吹响第二声海螺,并且船上的战鼓也擂响,各船开始起蓬升帆。 然后第三次海螺吹响,船队正式起航,缓缓的使出港口,随着海面的波动逐渐汇入大海中消失不见。 郑和依据朱允炆给他的航海图,向南航行,首先到达了占城。此地地理人文与安南相差不大。作为一个城邦,占城的城主欢迎并热情款待了天朝来的使臣。 只不过刚开始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驶来的巨无霸,占城的人无不心惊胆战,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众多的大船。 占城城主听到下面人的汇报,吓得赶紧召集卫队,出城戒备。城中的百姓纷纷赶回家中,紧闭门窗。 不过当城主爬山城墙,看着那比城池还高的大船后,彻底傻眼了,这还怎么抵抗。 郑和令舰队大船停在距海港十里外的海面上,自己通过‘千里眼’观察了岸上的情况后,带着几艘规模较小的船只驶向城池。 当城主得知是天朝大国的使臣来访,连忙出城迎接。虽没去过大明,可此地南来北往的客商颇多,据到过大明的人说,这个王朝沃土千里、人口众多,岂是他这个小小的城池所能比拟的。 郑和也不拿大,与城主进行了友好的交谈会晤,并且送上了一些丝绸、茶叶等外邦没有的珍贵东西。 城主予以回礼,送了本地的甘蔗、凤梨等物。 郑和还有更大的使命,发现并没有朱允炆提到的玉米、土豆等物后,在这个小城邦并未多作停留,次日便起航离去。 城主一直相送到港口,看着明船起航离去,他还在震撼中久久不能回过神。天朝大国,果然不同凡响,出使的场面都是如此的宏大,如果自己能有这样一支舰队,在这片海域还有谁可以阻挡呢? 第153章 爪哇遇阻 郑和的舰队自占城出发后一直南下,半个月后到达爪哇。此地属于马六甲海峡的一个重要据点。 此时,据打探的侦察船回报,此地人口众多,物产也很丰富。 郑和并不是唐僧,因此他没有必要每一个国家、每一处城邦都要进去,而是边走边打听作物,如果有大明需要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的靠岸,建立外交关系。 在占城时,他就与城主打听过,得知此地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动植物也都与占城相仿,并且两地距离相近,经常有商人来回倒腾。可以说,爪哇有的东西,基本上在占城都会出现。 基于此,郑和并未打算在此地停留,而是继续南下。但一场悲剧不得不让他停下脚步。 此时的爪哇如同朝鲜半岛一样,整个岛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面的我们暂且叫做‘东王’,西面的自然就是‘西王’。 这并不是瞎编,而是史上确实对此地并未有详细的说明,至于此地的人群是谁,也是说不清的,反正爪哇岛此时就是一笔糊涂账。 东西两王打的不可开交,这属于人家内政,郑和并没有唐僧那种普度天下的佛心,因此并未干涉。只听说好像西王更厉害一些,已经打下了东王诸多城池。 只不过不怕你找事,就怕事找你。当郑和的舰队路过东王的海域时,此地本就海峡狭窄,西王的人杀红了眼,把一艘船当作东王的给攻占了,并且杀死了船上一百多号人。 得知消息后,大明船上的所有人都很震惊,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巴掌大点的地方土着,竟然敢对大明的船队下手,这是找死吗? 反应过来后,一众护航的将领怒不可遏,齐聚郑和帐下。他们声泪俱下,控诉着西王的暴行,请求攻打这个西王,拿他的脑袋来祭奠死去的船员。 郑和也感到憋屈和愤怒,他带领着这些人要完成一项旷世之举。他们抛却老婆孩子,跟着自己来到大海中,自己就要对他们负责。 中国人最是讲究一个落叶归根,现在那一百多人不仅命丧他乡,有的已经成了大海中的养料,连尸首都找不到。 现在这些将领们能来找他,就是在等他一个命令,只要他抬手一挥,不出三日,那个什么西王定会上西天,成为真正的‘西王’。 不过郑和并未意气用事,他克制住了。不能打!这是他对手下们下达的命令。 “大人,为什么,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些贼人屠杀我们的船员吗?”一将领不解的说道。 “是啊,大人。我们如果不做反击,他们则以为我们怕了,接下的航程或许不会安宁。况且这也有损我大明天朝之威。”有人说道。 “你们说的都对,我也想打,如果开打此战必胜。可是大家别忘了我们的使命——和平的使命。我们带着皇上、皇太孙,带着千万大明百姓的希望。作战容易,也能为我们那死去的一百多号兄弟报仇雪恨。但同时也会耽搁我们的行程。” “更重要的是,我们攻打爪哇的消息会传遍四周,这样一来,西洋周边列国就会怀疑我们的诚意,对我们防备,甚至拒之门外。还怎样完成这次出使的任务。”郑和解释道。 “而且攻打西王就能扬我国威吗?我认为不是的,恰恰相反,这会有损我朝天威,让西洋列国认为我们以大欺小,谁还敢与我们建交。”郑和再次说道。 看着下面的人不再言语,但是脸上明显有着不服气。郑和保证道:“不过我们的人也不能白死,诸位放心,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西王,定要让他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众人心中一惊,皆劝阻,他们虽然想要报仇,但让这支舰队的领导者冒着风险入虎穴,他们不能答应,万一有个闪失,他们的任务宣告失败,有负皇恩,试问谁能在茫茫大海中带领众人前行?无人,唯有郑和! 在众将的坚决制止下,郑和也放弃了这个做法。不是他怕死,而是如果他死了,带出来的这五万人该怎么办,朝廷的使命又将由谁完成。 思来想去,郑和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们这边人被误杀,是对方失理,自己可以要求西王到岸边码头,自己则在码头上与他交涉。这样一来,就算那西王欲要对他不利,自己也有信心脱身。 要是西王不来呢?呵呵,自己打不打是一回事,但是用武力威胁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你一个臭土着,还敢跟无敌舰队顶着干吗?相信聪明的人都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当然了,如那个西王真不开眼,那自己也有办法。东王不是正被打的抱头鼠窜吗,自己可以递给他一把刀,借刀杀人还是可以的,只不过多费些时日而已。 郑和将此想法与众人说明,并且做了周密安排,一些武力值顶端的好手跟着保护他,接人的小船停靠在岸边,随时能够离开。 众将们想不出其他办法,再说郑和才是领导者,因此也都按他的意见行事。 第154章 李汉峰 郑和派人送去一封书信,直接言明自己乃是大明使臣,遭遇你方屠杀,此事需见面商谈,否则后果自负。 西王早已知道下面的人误上了一艘外藩船只,而且据手下汇报,那支船队规模大的海了去了,那船高的就跟山一样。有商人认出船上的旗帜,那是大明的龙旗。 西王听到‘大明’二字,瞬间熄灭了嚣张的气焰。 虽然他没有去过大明,也没有与明朝接触过,不过他占据的这个海峡经常有形形色色的大船经过,有黑乎乎的人,还有白的跟盐一样的人,更有一些皮肤稍显黄色的人。 这些人虽然肤色不同,可他们航行的方向与谈论的内容却极为一致,那就是大明。 从来往的客商口中得知,大明不仅国土面积非常庞大,人口众多,而且他们制作精美的瓷器和丝绸,自己现在用的就是大明的瓷器,这东西可老贵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天朝大国据说有很多军队,打仗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规模大一些的达到了百万。 天呐,自己与东王打的热火朝天,充其量也就是几万人,连人家一个先锋队都比不上。因此,西王在某些方面还是受到大明的影响,学着这个天朝大国想要统一爪哇。 现在自己的人竟然不长眼,招惹了人家的使臣,还杀了一百来号人。好么,他娘的现在那些怪物一样的大船停下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 在担惊受怕了两天后,明朝的人果然来了。只不过不是数万人进攻,而是送来了一封书信。 找了个能看懂汉文的翻译,为西王解读了书信内容。信中严词斥责了西王,对他杀害明朝船员的行为表达了不满和抗议,要求其前往港口与明使就此事进行交涉。 当然了,信中主要提到了对当地人民处于战乱的于心不忍。意思很明白,不来可以,我大明心忧当地百姓,欲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你西王看着办。 接到书信的西王犯了愁。去,自己的人弄死了人家的人,万一对方趁机杀他,他跑都跑不掉;不去,自己毕竟理亏,杀了人连个说法都没有,一旦惹怒地方,自己能抵抗的了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西王召集一众臣子进行商议。 “王上,不能去,那明人不安好心,我们虽说杀了他们的人,但那是误杀,情有可原,我建议回个书信说明情况,再给点好处打发了之。”名叫阿尔里扎夫的人说道。 “不行,王上,阿尔里扎夫太过想当然了。明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王上不去,他们会对我们开战。要是东王已灭,那我们也不惧怕,在咱们的地盘上,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我们抗住,最终的胜利会属于我们。” “但是现在东王残余势力还在负隅顽抗,这个时候惹怒明人,造成他们联手对付我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们以前的努力都将白费。”一名为卡里姆的人说道。 “那怎么办,去也不是,不去也不行,你们告诉本王,到底该如何是好?”西王烦闷不已,他怕死,可去不去似乎都是个死。 “王上,何不问问那诡计多端的人,他自己也是明人,对明人了解,说不准有办法。就算没什么法子,咱们何不派他过去当使者,最好能让明人杀了他,一旦我们的使节被杀,那咱们就占理了,到时候放出消息大明强盗将要攻占各国,跟其他城邦、王国求援,相信他们也会有所行动的。”西王座下最前沿的一个老者说道。 众人一听,觉得此计最好,纷纷出言恭维赞同。就连西王都带着三分恭敬,赞誉此人。 不大一会,一汉人进得殿来,此人是正儿八经的明人。 “小人李汉峰见过王上,见过相理大人。”此人先后对着西王以及西王旁边的老者进行了行礼,这番操作足以看出他的精明。 “你来我爪哇已经三年多了,李,本王待你如何啊。”西王问道。 “承蒙王上收留,小人到此已三年零七个月了。”李汉峰低头答道,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故意没有说对方对他好不好。 “李,你当初被倭人抢掠,辗转到我爪哇,我王上念你忠诚可靠,特意收留你,并提供给你方便经商,按你们明人的话来说可谓恩重如山,你说是。”相理说道。 李汉峰眼珠子转了转说道:“相理说的是,小人对王上感激不尽。”他知道这些猴子似的土着说这些话,定是有所图,不过在人家锅里吃饭,自然得按人家规矩来。 “那就好,哈哈。有恩必报是你们明人的美德,现在王上就有一件差事让你去办理,而且还可以享受最高礼遇,相信你是不会拒绝的。”相理接着说道。 “额,小人自然愿意为王山分忧,只不过能力有限,就怕办砸了王上的要事。”李汉峰推辞道。 第155章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哎,不怕,这次的事还非得你去才行,其他人都不可。海上这几天来的那些船你想必你也看见了,是你们明朝的使者,他们与王上产生了一点误会,需要你去澄清一下。”相理说出真实的目的。 ‘废话,老子早都看到了,船上那么大的‘明’字龙旗,可不就是大明的船只。而且还听说你们胆子肥的跑人家船上去劫掠杀人,现在惹恼了人家,让自己去当说客。’李汉峰心中想着。 嘴上却说道:“王上、大人,小的在明朝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商人,平日里连地方的县官都见不到,怎么能当此大任,不行不行,这要误了王上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李!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我们收留了你,现在你百般推辞,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我甚至怀疑你是东王派来的奸细,与那些明人一起欲对我王不利。”相理突然厉声喝道,他知道此人圆滑,却不料这般不上道,看来只得强逼了。 李汉峰用余光扫了扫四周,他知道今日若是不答应,自己怕是就要交代在这了。可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总感觉很别扭,有种难受的感觉。 我们的李同志要是知道汉奸这个词,估计就理解了自己的感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自己良知的一种体现。 在一番威逼利诱下,李汉峰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前往港口与明使见面。 西王给李汉峰授予了最高的虚官头衔,并且配备了数名军士同行护送,以彰显此人的尊贵,其实是怕此人中途跑路。不过这种伎俩郑和一眼就能识破,论玩计谋,西王这些土着算是遇上祖宗了。 “小人李汉峰见过大人。”李汉峰如约到达港口,见到郑和后跪地行礼。 “嗯?你是汉人?”郑和也想不到竟然能在此地遇见一个老乡,尽管这个老乡具有‘使者’的身份。 “是的,小人乃明人,祖籍广东,家里经商,做些小生意。前几年小人出海,不幸遇上倭寇,钱财被劫掠一空。又胁迫小人为他们经商,直到此地。不知那倭人与此地西王有什么矛盾,被诛杀殆尽。因小人是明人,且也是被倭寇所逼,所以才有幸活下来,不过却只能待在此地,没有大船钱财,回不了家。”李汉峰将自己的遭遇如实说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充当了他们的使者,不应该是那个西王来见本官吗?”郑和尽管同情此人遭遇,不过对于他的行为还是有些不痛快。 “大人恕罪,不是小的愿意当这些王八蛋的走狗,而是他们逼小人,小人不得不暂时答应啊。求大人为小人做主。”李汉峰面对郑和,刻在他骨子里的那种敬畏感再次唤醒,不住地磕头求饶。 “好了,本官知晓了。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回去告诉那个西王,本官择日会让他求着来见我。”郑和撂下一句话后,不再理会李汉峰,扬长而去。 只留下李汉峰一脸懵逼,他想要跟着郑和走,毕竟同为明人,自己也可指望着那些大船回去。 不过郑和却并不买账,如果单纯是落难的人,他不介意解救对方,毕竟同为明人。 可这人一看就是个软骨头,不仅屈膝求存,而且还甘愿充当对方的挡箭牌,要是那死去的一百余人知道,估计能拉他下去。 如果没有意外,相信李汉峰同志将在这群‘猴子’的岛上永远停留。不过事情往往是有意外的,此事容后再论。 现在我们把目光回到船上,郑和黑着脸回来,一众下属皆上前簇拥,虽未开口,不过显然是等他们的领导说话。 “诸位,实不相瞒,西王此人傲慢至极,他不曾前来与我会晤。”郑和说道。 “狂妄!大人,末将请求出战,定要拿他的人头来祭奠我死去的兄弟。”一年轻将领愤怒的说道。 “大人,末将愿打先锋。我大明堂堂天朝之威,何时受到如此屈辱。”另一中年大汉将领说道。 “大人,末将请求出战!”一时间,众人纷纷请求开战,而且都怀着一腔怒火,争先恐后的充当先锋。 不得不说,这些将士们的国家荣誉感很强烈。他们此时愤怒不已,同仇敌忾,一方面是因为死去的一百余船员同胞;另一方面则是西王所表现出的行为,漠视了自己的王朝,这是决不允许的。 我堂堂大明天朝,来到你地,不仅不动兵戈,反而以礼相交。 你一个连正式统一政权都没有的破岛土着,误杀了咱的人就不说了,让你给个说法,并且大明使臣亲自见你,你不来就不来,竟然还派一个明人来侮辱我朝,这要是不揍你一顿,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郑和看着下面这些人激动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澎湃,我大明有此勇士,有此凝聚力,况且脚下的大炮已饥渴难耐,打了怕什么?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自己已经敬过酒,对方不接,那现在也该让猎枪来说话了。 第156章 找东王合作 郑和这次的航行与历史上真正的航海有所区别。 历史上他不仅带着友好与和平,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寻找朱允炆的下落。并且武器装备没有此时先进,随船人数也只有两万多人,比现在少一半。 而此时,不仅仅航海的任务有些区别,自身实力也大不相同,并且朱允炆给他配备这么多人,就是让他遇到不公待遇时可以无后顾之虑的出手。 朱允炆深知一个道理,只有拳头硬,才能让别人跟你讲道理,否则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别人感觉你软弱可欺。 郑和决定要对西王出手了,他也没想明白这个西王哪来的勇气挑战大明,或许是因为他的无知。 不过直接拉着自己的人上岸去火拼,虽然必胜无疑,但毕竟自己这边也会有伤亡。而且重要的一点是自己打败西王后也不会在此地久留,最终的受益者是谁,相信所有人都知道。 郑和不愿意看到自己人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因此他并未贸然出击,而是派人事先与东王取得联系,言明自己愿帮助东王攻打西王,不要酬劳。 唯一的条件就是将此地开放一大片港口区域,作为大明的船舶停放于货物存贮之地,由大明管辖。 因为郑和想着自己开通了这条航线,今后大明或许会经常由此地运送物资,没有个停靠休息和中转货物的港口还真不行。 或许他自己也没认识到,他的这一行为会带给大明今后航海多大的帮助,犹如清末的租界一样,大明不经意间已将触角伸向了世界。 东王此时已被西王逼到绝境,手下的士兵在接连的败仗后,大部分已经四散逃亡或者投降对方。现在他可用的人也仅有两万左右,控制的城池和土地仅剩三个县。 如果不是西王在最后关头惹上了明人,暂时停止了对他的攻打,恐怕自己现在早就被赶下海了。 接到西王与明人起冲突的消息后,东王先是惊愕,他怎么想的,难道是脑子被驴踢了?不过在惊愕过后是惊喜,他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了。 ‘哼,最好让这些明人把西王打残打废,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可惜的是西王杀得明人有些少,要是再多几百人就更好了。’东王心中想着。 不过事情最初似乎与他预料的有所偏差,明人仅仅是停下了航行,但没有急于进攻。据探子回报说明人准备在港口与西王洽谈,这可把东王愁坏了。 因为按他的想法,不,应该说一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拒绝这个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更何况还是明人主动搭台,只等你来唱戏。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超乎意料,西王不仅没有接受明人的相邀,反而听说派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明人当使者,妄想着以此来拖明人下水。 这就是在玩火自焚,要论计谋策略,西王好比小孩过家家,玩的都是人家剩下的。 果不其然,听说那明使并未与那汉人相谈,反倒是气势逼人,惊的西王派去的汉人两股战战、跪地求饶。 “没谈成?”东王紧张的再次跟手下探子确认。 “没谈成,王上。而且听说明使很生气。”探子回道。 “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东王高兴地连连叫好。 东王这次是真高兴,他仿佛看到了西王自己走向覆灭的道路,到时候自己就可带着大军收复失地,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将西王的土地纳入自己统治之下,整个爪哇,他将是独一无二的王,爪哇王! 当东王在等着明人与西王大战之时,却有明使找上门来。 东王有些摸不着头脑,明使找自己干嘛。他连忙跟手下再三确认,确定并无冒犯明人之举,这才疑惑的接待了来人。 “不知明使来找本王,是有何事啊。”东王拿出他当王的气势,慢条斯理的问道。 爪哇岛这群猴子都是这么能装吗?你一个被打的抱头鼠窜的窝囊废还拿什么东王的架子。来人心中暗道。 “我奉使节郑大人之令,前来与东王商议。我家大人见此地百姓苦于连年战争,心生怜悯,为救百姓于水火,推翻西王暴政,特询问东王对此有何意见?”来人不卑不亢道。 “哦?本王对于明使能认清西王的暴政深感欣慰,同时也大力支持你们攻打西王,本王备下酒宴,等待你们凯旋。”东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说道。 “东王误会了,我大明一向以德名扬四海,怎会对一弱小岛国动武呢。我家大人说了,这是东王自己的家事,如果东王愿意为你的子民一战,可向我家大人求援,我家大人必定会倾囊相助。” 东王此时已经知道明人的意思了,就是让自己去求明人帮忙,然后自己打头阵,明人在后掠阵,当自己打不过的时候,明人帮忙压一下。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不仅损失会惨重,而且领着外邦人打同族的人,难免会让部分人对他有意见,位子还是不稳呐。 并且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这些明人到时候赖着不走,提出苛刻的条件要求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明使说笑了,本王何需帮忙。据本王所知,那西王可是对明使犯下血案,此仇想必明使应当要报。你们明人报仇,本王也不好插手呐。”东王推辞道。 “如东王并无此意,那我家大人也不强求,相信这诺大的爪哇岛还是有人愿意率领人民,结束这场可恶的战争。告辞!”来人并不废话,直接说道。 说实话要不是郑大人要求,他甚至懒得跟这个所谓的‘东王’废话,就剩那么丁点儿人,战斗力弱的爆表,自己带上几千人不出两个时辰就能灭掉,还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而且就东王的这种战斗力,明军压根儿就没看上。也就是郑和为了名正言顺出兵,顾及的多一些,要是按下面这帮人意见,管球你东王西王,反正这群猴子每一个好东西,谁惹咱咱就干谁。 第157章 谈判 “明使且慢。”东王一看使者转身就要走,他急忙从上座上起身,小跑到殿中。 “明使大人勿怪,本王有心挽救我爪哇百姓,只不过本王这点人根本不够,所以咱们还是再商议商议。”东王生怕使者离开,这次称呼都变了,不再如先前那样装。 “东王不是言说你无需帮忙吗?再说了,如东王所言,我明人报仇何需你来相助,咱们怕是没有什么要商议的。”使者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东王似乎不在意明使的态度,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在意能怎样,实力不如人就是如此。 “明使说笑了,刚才是本王唐突了,明使勿怪。”东王主动放下了身段,示好道。 不过他也不得不这般,没听刚才这人说,要找个人结束战争,这不就单单打西王那样简单了,最后连自己都会收拾掉。想要当王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啊,这由不得他不急。 “既然东王有诚意,那咱们也不废话了,直接说事儿。”明使说道。 “好,使者大人请坐。”东王正色道,同时挥手屏退了那些伺候的人,只留下几名心腹。 “不知你们如何助我,还请明使大人言明。”东王不等明使开口,急着问道。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不急,这次谈话可是能掌握自己命运前途的。 明使并未回答,先前经过一番口舌交战,此时感到口干,拿起桌上的茶杯欲饮一口茶水,却发现里面只有水而没有茶。 他这才想起茶叶对于这些地方的人来说,是珍贵的奢侈品,有价无市。喝惯了茶叶的明使,只得浅浅润了一下嘴唇,继而放下水杯。 “东王现在手中可用之兵有多少,不要虚报,我们要是想对你不利,任你虚报再多也无济于事。”明使问道,同时警告东王不要欺骗他。 “本王帐下现有两万三千余人可用。”东王回道。 “骑兵几何?步兵几何?另外弓弩射手数量又几何?”明使接着问道。 “这个,没有骑兵,箭矢也没多少,呵呵。”东王尴尬的回道。 其实也不怪他,作为热带地区的岛国,与草原和大陆相距甚远,因此骑兵只听过,却从未见过,更别提自己能组建了。 而且箭矢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弓箭,不仅做工粗糙,有些弓甚至都是弯曲不平,能射出三四十米就不错了,更别提杀伤力,顶多擦破皮。 “那你们怎么抗的住打啊,怪不得西王能如此强盛。”明使一听就知道这东王就是个花架子,什么都没有,皱眉说道。 “使者大人,这可不是本王不经打,他西王也没骑兵。只不过那厮靠近港口顺水地,不知道从哪与过往商船联系上,购买了许多铁器弓弩,因此才将我重创。要是没有这些东西,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东王有些愤恨的辩解道。 是的,他恨那些商人给西王提供的物资。本来两人都赤手空拳打的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突然间有人递给对方一把刀,局势瞬间扭转,变成东王跑,西王追,并且时不时的还砍上一刀,不断削弱着他的生机。 “我知道了,那你物资所剩如何,我指的是粮食。”明使再次问道。 这下轮到东王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他了。说道:“打仗到处都是吃的啊,野果、鱼虾,还有一些人家里也有吃的。” “额。”明使有些无语,合着这帮人是打到哪吃到哪,从来没有准备粮食啊。 想想大明作战,哪次不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光这项工作就得数万人紧着干。这些土着倒好,不仅有野果鱼虾充饥,而且还祸害百姓,抢人家吃的,真是一群猴子。 明使干脆也不问了,就这样的打法,跟一群混混打架似得,还问啥,打呗。 眼见明使不再说话,东王却开始问他关心的问题了。 “明使大人,那西王现在可是足足有七万多人,而且军中不乏威力巨大的弓弩。其中还有部分人手中握有坚硬锋利的钢刀,可是不好打啊。不知咱们有多少人,可有应对之法?”东王问道。 “这个不用东王操心,再说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明使心中再次对这个东王的评价又低了一截。都让人把刀架脖子上了,还想着苟且偷生,这样的人怎能成大器。 “你只管正大光明的向我们发出求援,并且要痛斥西王罪行,我们自会答应附和你,助你一臂之力。”明使想到郑和的嘱咐,还是安抚着说道。 “好!另外本王想问下,你们这么不遗余力的主动帮我,应该不是为了报仇这么简单。”东王说道。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跟个傻子似得,要是跟朝廷那些文官打交道,估计被卖的一干二净,还一个劲儿感谢人家呢。’明使心里暗道。 不过也将此行的条件提了出来,将索里港口租借给明朝,租金当然是不可能给,帮你统一爪哇就是租金。 第158章 有鬼啊 本想着这种有些屈辱的条件,对方或许会讨价还价。岂料东王听后竟然觉得这个条件根本简直不要太好了。 他生怕这些人跟他要钱要物,不就是那一个破港口嘛,拿走拿走,还说什么租,竟然主动送给了明朝。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郑和等人刚开始接到这个消息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明朝的理念一直都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对于这种割地卖国的行为,明朝无论是皇帝还是官员,没有人会同意这种条件,这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 但是咱们客观的说,你不能拿我泱泱大国跟这群猴子相比,我们古老民族、千年文化,一直领先世界。他们连民族文化都没有多少积淀,与他们谈爱国,就好比对牛弹琴,不理解。 不过东王的这一番骚操作,正好符合郑和的目的,两位决策者很快签好了条约,明人帮他打仗,他给明人港口,各取所需。 似乎有些对西王不尊重,毕竟人家手里好歹握有七万大兵。这还打都没打,你两就签协议,分战果,实在是欺人太甚。 东王在拿到秘密的协议后,立即组织人大张旗鼓的准备战争,并且邀请明人支援。 为此还专门找郑和的人为他们写了讨伐书。为什么找明人呢?因为以他们的文化水平,要写出一份占理的讨伐书还真是为难他们了。 在郑和与东王两方面的大力宣传下,整个爪哇岛以及周边其他岛国都知道了西王的暴虐,以及对和平的明使犯下的滔天罪行。他们都为明人与东王的遭遇表示同情,对即将发生的战争表示理解。 见时机成熟,郑和不再等待,他已经为此事耽搁了许久。在他的命令下,战船缓缓移动到岸边,船上的大炮对准了西王麾下的城池。 并且帐下大将李广率一万精兵登岸,与东王的两万人汇合,共同向西王占领的地区进攻。 刚开始的两次交战,西王的几千人仗着以前攻打东王的弓箭,负隅顽抗了几个时辰。 他们看到明人手里既没有刀,也没有箭,而是握着跟烧火棍一样的黑杆子,俱都没当回事,看来明人也就那样,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就连东王这边的人都对他们的盟友产生了怀疑态度,这也太寒酸了,自己穷,起码也有大铁刀,明人不是听说挺富的吗,咋还不如自己呢。 不过在首战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些东西的恐怖,明朝的天威让他们震撼到了。 先是东王的两万人发起进攻,本就低矮的城墙却阻挡了他们的步伐,一群人毫无章法的缓慢冲刺,在遇到密集的箭矢后,又迅速的向后退,根本没有作战的勇气,徒留下几十具尸体以及百十来号伤员趴在地上哀嚎。 李广看的直摇头,这哪是战争,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就算前期被打怕了,两万人打几千人,不畏的冲锋,也能很快拿下这座小城。 得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战争了。 在李广的命令下,一将领只带两千人出列,向前移动,整齐地步伐、萧肃的杀气,与他们手中的‘烧火棍’完全不同。 在到达据城五十米的距离,队伍列队停下。这个距离是李广通过刚才的战斗所得出的箭矢射程刚好够不着的,他们的箭矢顶多也就四十余米。 在领队将领的命令下,明军两千人纷纷举枪,瞄准城上的敌人。 西王这边的守军,刚才轻松就击退了东王进攻,正是士气高涨。看着明人拿着‘烧火棍’对着他们,一个个都不屑嘲讽,难道要用神灵、魔法来打败自己吗?有些甚至还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不过随着明军将领的‘发射’命令,西王的守军就由大笑、傲慢变成一片哀嚎。 只听密集的枪声响起,枪口冒出一阵青烟。城上的西王军一个个仿佛被施乐魔法般倒下去,有的头部一个窟窿,当场死亡;有的身上不断流出鲜血,倒地哀嚎。 东王帐下的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可怕的声响过后,敌人就死亡或受伤,这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难道说明人真的会魔法? “现在快带着你的人冲锋,他们不会有机会射箭了。”李广见身旁的东王大将还在发呆,忍不住提了他一脚说道。 那大将被刚才的场面已经完全震慑住了,此时对于李广踢他完全没有任何不满,恭敬的不断点头应和。继而踢了手下的人一脚,叽里呱啦的让他带人赶紧进攻。 东王的士兵再次冲了上来,果不其然,这次没有了弓箭再射向他们。 因为那些准备拿着弓弩射箭的人,刚一冒头听‘烧火棍’发出响声,自己莫名其妙就倒了下去,毫无生机。 其他想要用弓弩阻止的人吸取前任的经验,不敢再露头。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鬼’之类的话,扔下弓弩,撒丫子就跑。剩下的西王军全都反应过来,他们只有几千人,一旦城门被破,两万人的东王军就会淹没他们。 并且不接受投降,因为他们先前追杀这些人,可谓是杀鸡宰牛,没少沾血。两方人的血仇已经不共戴天了。因此此时他们争相逃命。 东王的人轻松就破门而入,那些跑的慢的,瞬间就被人群淹没。 东王的士兵狠狠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和屈辱,以前他们的朋友、兄弟就是这样被砍杀的。 第159章 杀!杀!杀! 明军本想举枪追击,李广制止了。郑和与他们这些将领商议后的策略是帮助东王建立优势,并不是己方身先士卒,他们的子弹火药可都是要钱的,能省则省。 就这样,第一场交锋在西王军的溃败下结束。 当这批败退逃亡的西王军跑到临县,向此地的一万驻军讲述了明军的厉害后,他们不以为然,认为是在为溃败找借口。 无知即无畏,这一万人没有什么城池,而是驻扎在平原。按他们想来,东王已是强弩之末,本来他们是要前往围剿东王的,不料途中自己人与明人发生冲突,导致他们停止了进攻,暂时在此地驻扎修整。 现在得知东王军攻了过来,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很高兴。他们不用再长途跋涉了,要知道,这天气是越来越热,长时间行军奔走让人很反感。 “将军,明人真的会魔法!他们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棍子,可以发出很大声响。听到响声我们的人就倒下了,身上莫名其妙就多出一个窟窿。将军,赶紧退。”刚刚溃败的将士着急劝说道。 “哼,目光短浅。按你的描述,明人手里的武器应该是火枪。”此地的将领明显阅历更丰富一些,他曾经见过有外国船只上的人拿的就是这东西。 不过这东西威力看似大,使用起来很麻烦,不仅要点火,而且射击一次就得重新填装火药,且一支火枪用不了几次就不能再射击。另外准头不行,还不如自己手中的弓箭。 正是依仗着自己对火枪的了解,这位大将不仅没有惧怕,反而兴奋的放开口子,等待着明人与东王军的到来。 按他所想,自己这次就要立下大功了。 不出所料,东王军与明军很快便攻了上来。 东王军嗷嗷叫着,兴奋异常跑在前面。明军列队齐整,有序的走在后面。 两军相遇,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你来我往的试探。东王军直接让出一条通道,让明军列于前队。 李广看着对面一万人的西王军,不由得有些失望。他本想着能遇到更多西王军,最好一次性解决,不用再四处跑着打,这地方的天气是真热,热的他都懒得挪动脚步了。 不过对方只有一万人,李广很郁闷。 不过此时东王军的将领对李广说了什么。李广就跟打了鸡血似得,瞬间虎目怒睁,看着对面的西王军,直接命令五千明军子弹上膛。 其实前面我们就提到过,这支西王军正是杀害明朝船员的那支。李广认不得这些长得相似的猴子,不过人家自己人认得,因此东王军将领刚才说的就是此事。 尽管明军不愿为东王浪费子弹,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还管什么浪费。 西王军自然知道,就是因为他们杀了明军的人,明军才将矛头对准了他们。不过他们不怕,想想船上那一百来号人,就跟待宰的羔羊一样,没有像那些窝囊废说的什么魔法。 “分五列,依次装弹!其余之人放下枪支,准备肉搏。”李广命令道。 这不是说五千人的枪支不能打,而是这种两军正面冲锋,几轮扫射过去,剩下的士兵就已经冲到跟前,此时用刀要比枪更管用。而且明军用刀肉搏可是最擅长的。 五千明军迅速分成五个一千人的列队,将子弹上膛。 “兄弟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吗,告诉你们,对面这些杂碎,就是杀害咱们船员的凶手,他们的手中沾着我大明将士的鲜血,所以,本将命令你们,不要节省子弹,给我狠狠的揍他们。”李广大声喊道。 “杀!杀!杀!”一万明军喊声震天,他们也都如李广那般,心中怒火中烧、眼里杀气四溢。 这不是一支军队,这就是一群猛虎。东王军的士兵心中想着。 对面的西王军显然也注意到了,看着明军气势如虹。不过他们不怎么在意,再强的气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徒增伤亡罢了。 他们的主将知道明军有枪,因此命令士兵拿出盾牌挡在前面。 这些盾牌参差不齐,有抢掠的铁盾,也有自制的木盾。总而言之,抗住一般刀砍箭射还可以,能不能挡住子弹,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明军列队完毕,随着李广一声令下,举枪整齐的向前推进。 东王军中先前挨了李广一脚的将领有了之前的经验,立马命令他们的士兵跟在后面。不料这次李广阻止了,自己的仇还是亲手报比较好。 东王军觉得诧异,不过却很乐意听从李广的建议。‘你们打才好呢,正好保存我们的实力,也见识见识你们没有那烧火棍,还是否这般厉害。’ 因为他看到明军五千人将手中长枪放在地上,眼热不已,不过却没敢生出抢夺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人家还有四万支这样的枪,甚至还有虽未使用,却看着管洞都比这个粗好多倍的东西,自己可是见过之前西王军莫名其妙的死,要是惹怒了他们,自己想想都可怕。 第160章 亲自报仇 目光回到战场。西王军看着明军逼近,纷纷举起盾牌,也向前靠近。他们在拉近与明军的距离,不过碍于枪支的威力,因此前行缓慢了些。 进入射程后,明军枪声响起,打在西王军盾牌上。有些劣质的盾牌被打穿,盾后的士兵受伤倒地;但是一些铁盾却有效的阻挡了子弹。 现在的枪支还没有强大的穿透力,尽管在朱允炆的支持下,造出了燧发枪,并且子弹、射击等都进行了升级改造,但是技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攻破的,这需要几代人甚至数百年的时间来发展。 西王军中有人补了倒下士兵的空位,继续向前推进。明军这边枪声不停。 再好的防御也经不起连续的射击,很快,西王军的前盾就被打穿打破,士兵们暴露在枪口之下,出现大范围的伤亡。 西王军主将觉得很不可思议,按理说火枪不可能这样连续发射,也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呀,怎么自己遇上的就是这般威力巨大呢,怪不得先前那几千人溃败不敌。 不过到了现在,他也没有了退路。将后背留给敌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哪个种族,都是知道这种做法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因此,随着主将的号令,西王军开始冲刺。不得不说,这是一支西王的精锐部队,在爪哇这个岛上来说,他们是最强的。 可惜他们遇到了比他们更加精锐的明军。 只见在明军密集的枪声下,西王军出现大批伤亡。但是付出大批士兵的生命后,他们还是冲到了明军阵前。 此时五千明军迅速收枪回撤,手握钢刀的五千人迅速上前。他们与西王军迅速照面,对抗在一起。 此时令人震惊的场面才出现,比先前的枪击更加震撼。 只见明军十人一组,相互照顾,冲入西王军中砍杀。常年严格训练,无论是武艺还是体能,都远胜于西王军。 又加之这些人之前都经历过与元军的作战,可以说是真正的正规军。在他们面前,西王军勉强只能算是杂牌伪军了。 战场的形势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西王军士兵各自为战,手中武器又不行。 明军不仅刀锋刚硬,身上更是有护甲头盔保护。除非有运气实在太差,被砍伤的,到目前为止,明军竟然没有出现一人阵亡。 兵败如山倒,尤其是一帮打仗毫无章法的杂兵。现在的西王军哪有什么视死如归的军人气概。 在被明军先是枪杀一片,继而又砍杀一番后,尽管还有撤退的能力,却组织不起来,全都撒丫子往回跑。 这可正中明军下怀,只见明军迅速变阵。由十人一组互相支援变成五人一组,追击砍杀。 先前用枪射击的五千人早已趁乱绕到敌后,形成了包围圈。 他们举枪射击着迎面逃命的西王军,此时这些人没了盾牌的遮挡,成了明军的活靶子。如此纷乱的逃亡,甚至明军都不用瞄准就能射杀一人。 很快,西王军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零星士兵,明军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直接送他们归西。 当然了,如此规模的战争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尽管实力碾压,但是明军还是付出了阵亡三十余人的代价。 李广将这些阵亡的士兵尸体收拢起来,本想带他们回去,可是此地天气太热了,根本放不住。 因此他找来枯枝树木,将这些尸体焚烧火化,而后用三十多个盒子装上他们的骨灰,带着他们魂归故里。 东王军,看着自己两万人之前就是被这一万人追着砍杀,只能撤退逃亡。而仅仅半天后,这些人都已经化作一具具尸体躺在自己面前,这种震撼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他们没有像第一场战斗胜利那样欢呼雀跃,也没有上前恭维明军,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从将军到士兵,全都两股战战看着明军打扫战场,遇到受伤未死或者装死的,补上一刀。 ‘这才是战争。’东王军将领暗道,原来自己这些人以前的战争在人家面前是如此的幼稚,就跟小孩子打架似的。 如果不出所料,按郑和的推断,接下来西王想必会大惊,举剩余的全部五万余兵力来守。李广虽然自信可以拿下,但这肯定也会造成自己这边的大伤亡。 而且此时,太阳也快落山了,夜晚作战对于明军来说虽是常事。不过在这个林木茂盛的岛上,人生地不熟,说不准就会吃亏,稳妥起见还是暂时休整较好。 因此,在作战两场后,明军退回港口修整。东王军则按照明军的意见,接收了土地,布置了岗哨,严加防范西王军偷袭,尽管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极低。 夜幕降临,但是今晚这个岛上的人,除了足不出户的普通百姓外,大多数人注定无眠,包括爪哇岛上的东西两王。明军,明朝,果真是天朝上国,太可怕了。 第161章 周天正 战舰上,郑和等人也没有休息。他先是对李广的战绩表示了赞扬,因为他虽然是舰队的首领,可是要论战场作战,他自言远不如李广,甚至在场的将领都要比他强许多。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干。 而后郑和也对死去的三十余人进行了登记,等到回国后禀明朝廷,对其封赏厚葬。 接下来明军一众将领对后面的战争进行了商讨。 “李广将军与西王军进行了交战,你给大家说一下,西王军的作战风格和战斗力等情况。”郑和说道。 “好,大人,各位将军。我与西王军今日作战,说实话,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一方面由于我军装备火枪,可远程造成伤害,壮大声势;另一方面我军个人单兵素质及作战阵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西王军作战没有什么章法。”李广说道。 “不过他们显然是对枪支有所防备,今日就使用盾牌对我军火枪形成制约,降低了火枪杀伤力。经此一战,想必西王会有所准备,再想要利用火枪打出大的优势,估计会有些困难。” “而且西王军与东王军相比,确实要强一些。”李广道。 “如果我们的大炮能用,直接轰他几炮,就不信他们不怕。”有一将领说道。 “大家看一下,这是此地地图,西王的大本营位于此岛西岸,此地是一道海峡,来往商船多经过此地,如果我军将船只开进此海峡,以大炮的射程可以迅速占领沿岸港口,但是却打不到更深的地方。”郑和道。 “大炮我建议不动用,我们没有遇到强敌,这是压箱底的武器。爪哇这些猴子还不至于我们大动干戈。”李广道。 “干脆咱们都下船,用不了两个时辰,准拿下这些猴子。”一将领道。 “不可。”郑和拒绝的很干脆。 “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而且这些大船是我们的大本营,别说都下船,就是留下一两万人,都是不妥的。万一有人趁我们下船,继而抢夺战船,那我们该怎么办。这就是为什么我只让李将军带一万人下船的原因。”郑和解释道。 众人嘈杂的议论着,却也没有拿出一个妥当的主意。 “李将军,我记得你说爪哇没什么城墙是?”郑和忽然问道。 “啊,是的,大人。爪哇的城墙都是低矮,所以大军驻扎往往都在野外,而且此地城池并未修筑城墙。”李广说道。 这个信息也是东王军告诉他的,因为上午第一次作战,就遇到了城墙。李广觉得低矮,就问了一下信息。 东王军告诉他,这是原先一些部落时代就有的,现在大多都没有城墙。他们靠近沿海,多是些沙土,就算堆砌城墙,也是一攻就破,用处不大。因此大军往往都在空地驻扎。 所以,李广才急行军,抓紧又打了一仗。 “那本官就有办法了,明日调咱们的骑兵上岸。”郑和道。 “哦,对啊,哈哈。”李广最先反应过来,大笑道。 众将此时也想起来,战舰上他们的骑兵也是配置了的。只是此行一直在海上飘着,他们都已经忘记了用骑兵。 不得不说郑和的舰队确实庞大,马匹由专门的两艘大船运送。 这是朱允炆当初根据实际情况配置的,毕竟船越大,对港口的要求就越高,小的港口可能会造成大船搁浅。 郑和一行人上岸洽谈,万一遇到安全问题,此时派骑兵征战,高效的机动性配合火器的杀伤力可以快速解决战斗,确保有一战之力。 不过由于装备了火枪的原因,战马只带了五千匹,因此骑兵也就五千余人。 看着规模似乎不大,那是相对于以骑兵为主的北元相比。实际上在沿海这些西洋国家,马匹很少,因为他们出行多使用船只。 而且此地山林茂密,常年高温潮湿,马匹还真受不了。 因此,郑和的这五千骑兵在此地独一无二,没有对手。并且从未与骑兵打过交道的西王军,打死也不会想到还能骑马打仗。 郑和召来骑兵的将领,此人名不见经传。想想也正常,正儿八经有名之将,怎可能跟着一个郑和四处漂流。 不过一位名将,在成名之前不都是无人知晓吗。此人也是一样,年轻的面容与他身上的气质不太相符。如果不是郑和这次下西洋,或许历史的舞台上永远不会有他的名字。 此人名叫周天正,其父乃是蓝玉麾下大将周勃,在随蓝玉征战北元时患急病去世。 蓝玉那会儿正是不可一世的时候,带着一股江湖豪情给年仅十六岁的周天正安排了骑兵的一名小将,也算是让周家的后人有了归宿,不至于落魄。 周天正自小受父亲的影响,甚是喜爱战马。为此还专门央求父亲给他买了一匹淘换下来的战马,每日在郊外练习玩耍,以至于他的骑术甚是精湛。 后来入明军骑兵后,小伙子凭借超高的骑术和沉稳的气质,逐渐成为骑兵的一名小将军,手下领着千人左右。 第162章 末将有两个法子 随着蓝玉后来收敛性子,交出兵权,又加上朱允炆初到大明,建议军中将领轮换的法子,使得周天正不再享受蓝玉影响的福利。 在这次的下西洋选兵时,本来轮不到他,按说应该是他的上司千户去,不过人家用权力将他派了出来,替上司前往未知的大海。这种情况很常见,甚至现在都存在。 周天正就这样升官了,一跃成为率领五千骑兵的大将。不过这种升职同行可不眼热,由于对大海的未知,有命回来就算不错了。 此时的周天正因为年轻,又加上骑兵战船距离主船较远,因此并未参与郑和的作战会议。 他百无聊赖的依靠在马厩前的围栏上,看着这些战马嚼着草料,听着海浪的声音,想着自己父亲在世时教他的武艺齐射,那时的日子是多么无忧。 如今自己虽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但是由于太过年轻,处处受到排挤。还有的人为了故意中伤他,散布他是托关系进入军中的,这在军人中是最不受待见的。 ‘年轻怎么了,霍去病够年轻,依然可以封狼居胥。李广资格够老,却最终连侯都没封上,还在作战中迷路。老子比你们这些人强多了。’心中想着,周天正拿起酒壶浅浅喝了口酒。 在此前,他是不喝酒的。但是海上确实寂寞,长时间看到的都是蔚蓝色的大海,要是再没有一些排解的东西,正常人都受不了,因此周天正才借酒消磨一下心中的烦闷。 “将军,将军。郑大人请将军过去议事。”一下属找到他说道。 刚刚前来传话的大兵在他的船舱没有找到他,跟随周天正的亲兵就猜到自家将军定然是在马厩,因为一路走来,他都是如此。 “嗯?哪个郑大人?”周天正由于喝了些酒,一时没有意识到。 “是郑和郑大人。”下属士兵道。 周天正这才反应过来,纵身一跃,轻盈的从围栏上跳下,跟随前来通报的小船前往主船。 “末将周天正参见大人!”周天正来到船上的议事厅,抱拳行礼。 “周将军来了,带夜将周将军请来,没有怪我们打扰你休息。”郑和笑道。 “大人说笑了,末将不敢。”周天正回道。 “咱们言归正传,周将军,当前同西王的战争,我需要你的骑兵协助,不知你意见如何?”郑和问道。 其实他有权直接调动,根本无需问主将的意见,不过出于多方面考虑,郑和还是先征求一下周天正的意见,毕竟他带领骑兵,更为了解一些。 “大人只管吩咐便是,末将自当遵从。”周天正答道。 “呵呵,周将军不必拘谨。看着我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你我年纪相仿。咱们快人快语,我先把情况跟你说一下,然后由你来衡量。”郑和看的出来,周天正似乎有些过于谨慎。他将目前的战况形势作了详细的说明。 周天正边听边思考着,他在想怎么能将已方的损失降到最低,还能发挥出骑兵的巨大优势。 “周将军,你可有良策?若是估算下来,骑兵损失较大的话,咱们可以从长计议。”郑和见周天正不说话,说道。 “大人说的哪里话,有战必有损。末将刚是在想进攻的法子。”周天正道。 “哦,周将军可有良策?”郑和问道。 在场其他年长的将军都没怎么说话,与军中其他人一样。这些人都是以年龄来论资历,自然看不起一位年轻且没有什么战功将军,或许他就是通过某位大人物的关系来混资历的也说不准。 那为何他们对郑和却没有这种想法呢?归根结底,郑和是文官,不仅朝廷御册使臣,而且皇太孙亲自相送,这样的文官武将们可不敢轻视。 “末将有两个法子,可降低我们的损耗。”周天正也看到了其他将领的态度,不过他不在意,这样的事儿他已经见过太多了,甚至都有些习以为常。 “第一,末将觉得我们可用火攻来破敌人的阵营。具体来说就是我军弓弩射手射入火箭,刚大人您也说了,地方盾牌多为木质,可使敌人抵御失去防守力量,此时末将再带骑兵冲击,可一举将敌方阵营冲乱,后方火枪跟上,可在短时间内对敌人造成杀伤力。”周天正道。 “好办法,我们正愁燧发枪打不出伤害呢,如此一来,我军可在敌军反应过来前一举破之。”郑和眼睛发亮,称赞道。 其他将领虽然对周天正的年龄不屑,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此举的漏洞就在于,骑兵一旦冲入敌方阵营,若是敌人不惜代价围而攻之,减缓了冲击速度,损失必将增大。”周天正将弊端也讲了出来,他担心的也正是这点。 此法子还是当年他父亲教给他的。 第163章 决战 “嗯,也是,咱们骑兵本就不多,每一个折损对我们来说都是损失较大。”郑和道。 “因此末将还有一个法子,我骑兵率先发起进攻,在敌方箭矢有效杀伤射程外进行骑射,而后速度不减、兵分两路,沿着两侧形成对敌军的包围趋势。” “如此一来,敌方必定要防备骑射,东王军可紧跟在骑兵后面,快速逼至阵前,破了敌人的防御,” “我军燧发枪置于最后,在东王军与敌军厮杀时,对他们进行射击。此时可对敌方造成大的杀伤力。” “而且,我军骑兵在两翼完成包围后进行冲击,可使他们首尾、左右不相顾,如此一来定可拿下此战。唯一的弊端就是东王军可能会损失严重,就怕他不同意。”周天正说道。 这下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小将,他们被震撼到了,自己一群人都想不出有用的法子,到人家这不仅想出来了,而且还是两个法子。 “周将军大才也,哈哈,你放心,东王现在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只能选择同意,因为我们一旦撤军,他那点人就会被西王瞬间吞没,渣都不剩。” “再说了,他还想着做爪哇的王呢,天下可没有不死人就能坐上王位的。”郑和道。 战略计划议定,选了第二种方案,死道友不死贫道嘛。众人商议了一些战场可能出现的变化和应对之策,就各自回船准备了。 正如郑和所言,东王如今是骑虎难下,不成功便成仁,他虽然也心疼,可这也没有办法。明人愿意帮助他就已经很不错了,况且人家今日已经报仇,那一万西王军可没让他们东王军付出一兵一卒。 自己再不表现好点,万一明军撤军,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对于作战的计划,郑和与东王达成一致,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 果不如明军所料,西王摄于明朝大船上的大炮,因此将决战地点放在远离海岸的地方,这里大炮的射程够不着。制药顶住明军进攻,后面就好打了,毕竟自己人数众多,不怕消耗。 决战这日的海风较大,岸上也是如此。旌旗漫卷,明军战马列于阵前,不时发出嘶鸣声,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厮杀已经迫不及待了。 东王军跟在战马后面,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骑兵,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些高头大马,身躯伟岸,四肢是那样的矫健。 马上的骑兵浑身被铠甲包裹,在烈日下闪闪发光,煞是耀眼。尤其是那年轻的将军,一身银甲,长枪在手,让人一眼都心生敬畏。 这让东王军们安心不少,之前他们都在担心,有的还在抱怨明军明明有那么多人,却只派这么点人,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在这里解释一下双方兵力对比。 人数上:明军一万五千人、东王军两万人,合计三万五千人。西王军五万五千人,凑一凑或许有六万人。 兵种上:明军步兵一万人,骑兵五千人(可当弓弩手),东王军步兵两万人;西王军步兵五万五千人。 武器上:明军,燧发枪一万支,强弩箭矢无数,钢刀一万五千余,东王军铁刀两万;西王军铁刀五万余,盾牌两千余(含木盾),一般弓弩箭矢无数。 西王坐镇军中,他也看到了对面的骑兵,浑身金甲包裹,连马匹也是铁甲加身,保护着头部重要位置。 “相理,这骑兵你可曾见过?”西王不安的问道。 “王上,老夫听说过骑兵,倒是未曾见过。”相理如实答道。 “不过想要驱赶一群畜生打赢这场战争,他们未免也太过自信了。而且这马匹又不会咬人。”相理又道。 此时,明军擂响战鼓,骑兵开始前进。身后的东王军握紧武器,赶忙跟上。 在缓行片刻后,战马加速,继而狂奔。马上的士兵拉弓搭箭,犹如在平地上不受丝毫影响。 西王军眼见战马奔来,明显是要用箭矢。因此盾牌兵举盾做好抵挡的准备。 只见明军骑兵在距离西王军四十米处勒马转弯,向着两侧高速移动,同时手中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向西王军。 明军的弓弩都是良弓利箭,杀伤力很大。尽管西王军早已有所防备,仍然造成了数百人伤亡。不过这点伤亡对于人数众多的西王军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骑兵过后,东王军已逼至阵前。此时再拉弓射箭,显然有些来不及。 不过西王军并不惧怕,对于东王军这些虾兵蟹将,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只要比他们更狠、更猛,不出所料的话他们自然会溃败逃跑,到时候就是真正的屠杀。 “看来骑兵也不过如此,只是速度快了一些,传言有误啊。哈哈。”西王看着骑兵在放过一些箭矢后,就向两侧离去,刚才的紧张与不安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对此战的信心。 至于明军的火枪,哼哼,自己可是拿出了所有的铁盾,只要大军逼近,自己就有办法吃掉他们。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惨败,也让西王知晓了明军的作战方法。不过他的应对也简单,你不是十人一组吗,那我就派三十人一组。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就不信打不赢你。 第164章 结束 东王军这次行动很快,所有士兵几乎在最后都是狂奔着冲向敌方阵营。不是他们变勇敢了,而是骑兵过后,如果他们还磨磨蹭蹭未冲到敌阵前,就会迎来西王军的箭矢,那个滋味儿可不好受。 冲入阵中,大家一乱,敌方也没法射箭。打架拿着刀枪格挡一会儿,身后的明军就会开枪,自己存活的概率就更大。 随着骑兵最后一匹战马的离开,东王军已经到了阵前,他们大叫着与西王军的士兵碰撞在一起,两军前线顿时乱作一团。 李广率领的一万明军手持燧发枪,跟在东王军后面,立于三十米开外,瞄准打斗中的西王军开火。 随着明军燧发枪的发威,西王军顿时死伤大片,哀嚎声此起彼伏。 西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气的牙关紧咬。连忙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在前面士兵身后的一段距离,架起盾牌,向前推进。 如此一来,西王军最前沿的士兵退也退不了,只能被挤在中间,一个个成为东王军的刀下魂。 不得不说,西王还真是狠得下心。不过这种方法确实挺有效,在前面士兵死伤殆尽后,明军的燧发枪果然不再能发挥大的威力。 而与西王军接触的东王军,在盾牌阵前也无可奈何。砍也砍不动,冲也冲不过去。 眼看着西王军就要淹没他们,此时西王军左右两侧似乎大乱,前行的盾牌兵接到命令立即停止了前行,纷纷向后退了回去,往中军靠拢。 原来是先前离去的骑兵正在冲击西王军侧翼。骑兵们在骑射完毕后,利用其超高的机动性和此地茂密的丛林,很快就完成了对西王军的包抄。 周天正并未急着发动进攻,而是静静地看着战场上的火拼。 等到西王军将盾牌全部调到正面,抵抗李广的燧发枪后,西王军两翼几乎没有什么可抵抗骑兵的力量。 此时周天正远远看到西王中军围着的主帅旗帜,那是西王与相理的位置。 感觉时机成熟,周天正临时换了计划。本来战前商议的他只是负责冲乱敌方阵营,给李广的燧发枪创造完美的射击条件,从而达到全歼敌军的目的。 此时周天正决定其余骑兵依旧对冲砍杀,冲破阵营。而他率领五百精兵,直插西王王旗所在位置,直取王庭。 随着一声令下,骑兵们发起冲锋,直到西王军前,有些西王军还都没转过弯来。 马刀随着战马的奔驰,左右挥舞,轻松就夺去大多西王士兵的头颅。加之战马的碰撞,一时间西王军两翼遭受重创。 骑兵们如入无人之地,尽情的碰撞着、砍杀着。 西王此时大惊,连忙命令所有人回防两翼。殊不知,正式他的这一慌乱中所作的命令,使得他败的更加彻底。 李广见正面进攻的西王军快速回退,便知道周天正的进攻已经到效果。不再迟延,立即下令全军进攻,务必减轻骑兵的压力。 东王军也持刀而上,冲击着撤退的盾牌兵。 多方面的进攻让西王军苦不堪言,而且看着迎面而来乌央央的人群,有些撤退的士兵受不了了,大叫一声扔下盾牌就跑。 有了第一个逃跑的,就会形成蝴蝶效应。很快,大批西王军全都弃盾而逃。 没了阻挡的明军燧发枪不断射击着,东王军士兵也奋力冲杀着。一个个西王军接二连三的倒下,刺激着尚在幸存的士兵。 而周天正这边,瞅准骑兵冲出的一条通道,打马疾驰,在与西王王旗的距离拉近后,张弓搭箭。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急速射了出去,对着那杆王旗的绳子穿了过去。 西王军的王旗随风倒下,这可把旁边的相理与西王吓坏了,要是刚刚那箭矢瞄准的是自己,现在怕是已经没命了。 王旗一倒,西王军彻底慌乱不堪。周天正趁他们慌乱之际,利用五百精骑掩护,手握长戟,在距西王十余米地,脚踩马背,飞身跃起。 中间借助拥挤的西王军士兵脑袋,瞬间就到了西王跟前,挥动长戟,西王脑袋飞向高空。 周天正一把抓住,大喊一声:“吾乃明将周天正,西王已死,还不投降?” 麾下的士兵跟着周天正的话语也齐声大喊道。 虽然西王军听不懂明军喊得是什么,但是呐喊声引得西王军士兵们纷纷看向王庭这边。见到一明将手中提着自家大王的人头,瞬间傻眼,纷纷停下了拼杀。 东王军与明军也停止了进攻,一齐看向周天正。 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在沉默过后,首先是东王军的欢呼,他们热泪盈眶,庆祝着战争的胜利。 继而西王军从将领到普通士兵,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 倒是有些忠于西王的将领,呵斥着士兵们拿起武器抵抗。不过他们的命令注定是没人理会的,普通士兵就是为了拿响吃饭,至于东王还是西王来当爪哇的王,他们不在乎,反正自己有当不上。 这些寥寥无几的忠心将领很快就被射杀,此时再没有人抵抗。 一场由误会产生命案,继而又发生外交事件,导致了这场荒唐的战争,只能说西王是咎由自取。爪哇岛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第165章 番薯 东王在明军的帮助下,完成了逆转,统一了爪哇,成为爪哇真正的王。尽管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痛,不过结果终归是好的。 依照约定,东王,不,现在应该叫爪哇王,将索里港口割让给了大明,作为日后明朝船只停泊、中转的一个点。 并且由于整个爪哇对明军战斗力的震惊,为了示好,爪哇王还特地将本地为数不多的一些明人释放,允许他们自由决定去留。 李汉峰也在此列,他在充当了西王使臣回去后,西王也没有将他当一回事。 由于没有诚意,两方都在积极备战。李汉峰在这种环境下缩起脑袋,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现在战争结束了,郑和的大船也即将重新起航。在爪哇的明人全都被爪哇王送到索里港口,在这里替郑和打理港口上的一些事宜。 郑和念在同为明人的份上,接见了他们。 “诸位,本使尚有使命在身,无法带上你们。不过此港如今已是我大明土地,你们暂可安心在此,待本使完成使命归来,有意回大明的,本使可带你们回朝。”郑和道。 众人皆应答叩拜,他们自然不知道郑和的使命是什么,只有李汉峰清楚,郑和是在找一些作物。 犹豫再三后,李汉峰在郑和即将登船时,趁其他人不注意,跑到卫兵面前,压低声音喊着‘郑大人’。 郑和听到有人叫他,转过身看到是这人,不由皱起眉头。说实话他对此人印象不是很好,也就不准备理他。 “大人,小人有要事相告,关乎大人使命。”李汉峰见郑和转身要走,着急喊道。 郑和停下脚步,命令士兵带上此人,上船再说。 来到船上,李汉峰被人带来见郑和。 “李汉峰,你应该知道本使对你印象不佳,不过商人重利,本使可以不追究你先前的行为。今日你言说知晓本使远航的使命,你要知道,本使乃是负有皇命出海,在这件事上如果你敢诓骗本使,就是在藐视皇权,是欺君之罪,那本使也留不得你了。”郑和冷冷的说道。 “大人放心,小人万万不敢诓骗大人,只是先前听大人问过小人本地一些作物之事,小人当时未想起。不过事后小人记起一作物与大人所描述相似,因此才斗胆现言。”李汉峰跪地答道。 “起来,说来听听,是何物种?”郑和道。 “谢大人。此物是一种深色,约成人手掌大小,坚硬。听一些外邦人叫它番薯。”李汉峰起身答道。 “此物可否食用?是蒸煮吗?”郑和问道。 “可以食用,可以煮,也可以用火烤,小人先前被倭寇所劫,他们还劫掠了一些蓝眼睛的人,此物就是在他们船上发现的。不过蒸着吃小人倒是不曾见过,也不知是否可以。”李汉峰如实答道。 “你可知此物产地在哪,产量如何?”郑和此时紧张起来,他隐约觉得此物应该就是皇太孙殿下描述的‘土豆’。 “大人恕罪,这些小人不知。”李汉峰答道,他有些后悔,早知道此物如此重要,当初就应该跟那些人多聊聊,说不准自己还能立大功呢。 “那你可知那些倭船上的物还在不在?”郑和道。 “那些东西已经不在了,因为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倭人嫌占地方,都扔到海里去了。”李汉峰答道。 “啪!无知!”郑和一听如此糟践东西,气的拍了桌子一掌骂道。 李汉峰见郑和突然发怒,吓得再次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好了,本使是骂那些倭人。你先下去,有事本使会派人叫你。”郑和吩咐道,安排侍卫带他离去。 本想着根据李汉峰提供的信息,能有个方向,先找到此物再说。现在线索断了,也只能按原先的航线继续航行。 别人航海,都怕遇见海盗、倭寇。郑和此时却是恰恰相反,他多么希望自己能遇见海盗。原因很简单,这些人四处劫掠,说不准就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他想的注定实现不了,这样的航海规模,就是大多数国家都不敢招惹,哪个不长眼的海盗敢去劫掠。 就跟如今的美丽国航母一样,海盗再猖狂,也没见去抢美丽国航母。要真发生这种事,那咱们只能说这群海盗是厕所里面打灯笼——找屎(找死)。 就在郑和幻想着海盗来抢一下之时,海盗们却在极力避开这只庞然大物。 爪哇的战争已经传到了周边列国,明朝的超强战斗力惊呆了四周列国,他们纷纷开放自家港口,盼望着明朝船只能路过停靠,有的甚至还派出小船打探相邀,就为了能与大明这只巨兽取得联系。 不过郑和对此一一谢绝,他现在没有心思和时间依次拜访,只想快些找到皇太孙口中的‘土豆、玉米’等物。 第166章 不断壮大的船队 不过邀请不到明船,这些国家却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愚笨,却又最有效的方法——他们派出船只跟着郑和的船队。 既然你不来我们这里,那我就去你们那,早都听说了天朝大国的中土,一直没有机会前往,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吗。 郑和对此表示很无奈,他一再强调自己先不回国,等回大明的时候定会带上他们。 可是这些国家压根儿不听,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溜回去,还是跟着保险一些。顺便与其他国家也做做生意,联系联系,毕竟在以前想要取得联系可真不容易,那些海盗就是拦路虎。 郑和见劝说不动,也就不再多费口舌。茫茫大海,又不是大明的,人家想要跟着远航,自己总不能拦着。 就这样,郑和的船队越走越庞大,船只的种类、旗帜也纷乱复杂。有时候遇到大风浪,一些小国船只扛不住,郑和也会允许他们躲在自己大船的旁边,暂避风浪。 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后来经过几次风浪的历险,躲过国家的使船干脆用绳子、铁链等相互连接起来,这下可稳定多了,而且也不怕被风吹跑或被浪掀翻。 船队一路南下,郑和不断的航行着,他的面容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再俊美,而是充满了沧桑。 先后到达了苏门答腊、锡兰山等地,一路上与各国展开交流,进行贸易,换取大明没有的东西。 最后到达古里,就是今天印度的科泽科德,位于印度半岛的西南端。 此时古里是一个单独的国家,古里的国王与中土的关系较为紧密,他曾多次派使者到中国进行朝贡,朱元璋之前也派人来过这里。 这次郑和出使,顺便还带上了朱元璋发放的诏书,也就是委任状,承认古里受大明的庇护,加强两国关系。 因此郑和特意在此停留了几日,古里王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同时也为自己举行了授封仪式。郑和作为大明使臣为古里王主持了仪式。 历史上,郑和在到达古里后就返程了。不过现在,显然朱允炆不会只满足于这里,因为他所要寻找的东西还在更远的南美。 而且郑和也不会满足,因为他还未到达他们民族的圣地麦加,这算是他本人的一个信仰梦想。 于是,在古里待过几日后,舰队再次出发,前往遥远的非洲大陆。此地距离南美很近,而且非洲与印度半岛之间的海峡之地,西方来往的商船许多,这里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到目前为止,郑和已经出海近一年了,暂时就让他在茫茫大海上探索,我们回头来看看朝廷中的朱允炆。 自从郑和离开后,朝廷又开始了一年的春耕。不同往年,今年的春耕没有了往年的困难。因为朝廷大半年的贸易,购进了草原上大量的牛。 当然了,普通老百姓是买不起耕牛的。有人建议朝廷将这些耕牛分给百姓,以彰显朝廷恩泽,惠泽百姓。 此话一出,朱允炆当场反对。不是朱允炆不体恤百姓,而是他深知这看似帮助的背后却 蕴藏着巨大的危机。 相信大家都知道扶贫,也看过类似的影视剧,更有人或许在自己身上就经历过。 最初的扶贫是给钱给物,结果越扶越贫,到后来反而形成了依赖性,不给钱的扶贫就不是真扶贫。并且好些人利用这项政策没少捞好处,真正的贫者有被扶吗? 朱允炆正是担心这一点,他深知生活还得靠勤劳,正所谓扶贫先扶志。 因此,对于朝廷购进的耕牛,朱允炆的办法是‘租’! 提及此事,当时在朝廷内外甚至还引起了激烈的讨论,许多文臣儒生认为朱允炆是在与民争利,有损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威信。 “民间怎么想,孤管不了那么多,也管不住百姓的嘴。等到耕牛分配下去,他们就知道朝廷的做法是为了他们还是与他们争利。”朱允炆道。 “不过孤要给你们解释清楚,尔等也都是饱读诗书、明辨事理之人,你们想想,如果孤按照你们的意思,将耕牛赠与百姓耕种,那么孤想问问,这牛够不够分?”朱允炆问道。 殿中没有人应答,李善长虽然也不怎么支持朱允炆租牛的方法,不过看众臣冷场,还是应和答道:“殿下,我大明沃土千里,这点耕牛自然是不够分配的。” “如李尚书所言,耕牛不够分配。那么这些耕牛该怎么分呢?的东西谁都想要,不仅仅是普通百姓,还有保长、士绅等人。” “乡间就如同一个朝廷一样,宗族观念甚为深固,这些耕牛分配到各州县,各地官吏进行分配,滋生贪腐不说,最起码也会将牛分给其亲戚或与之相交好的乡绅。” “而这些乡绅,他们缺耕牛吗?不缺!真正缺的是买不起牛的普通百姓,到时候乡绅手里握有大量耕牛,他们会供百姓使用吗?”朱允炆道。 见无人说话,朱允炆点名当初提意见最尖锐的御史:“王慈义,你说。” 第167章 扶贫先扶志 见无人说话,朱允炆点名当初提意见最尖锐的御史:“王慈义,你说。” 那御史王慈义也不畏惧,出列言道:“殿下所言臣不敢苟同。我朝所购耕牛自然是分给无牛耕作者,至于殿下所言乡绅,既然有牛,概不分配便是。” 朱允炆倒是一笑,道:“你啊,真是异想天开。既然普通农民是我大明百姓,难道乡绅保长就不是吗?他们不仅也是大明百姓,反而还协助地方官员处理税收、民间纠纷等事务,如此一来岂不寒了这些人的心。” “他们是我大明百姓,自当为朝廷分忧,为大明尽力,此乃百姓本分,有什么可心寒的。”王慈义大义凛然说道。 朱允炆这次有些生气了,这人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慈义,你让这些人有这种觉悟,不觉得可笑吗?” “殿下,臣不觉得有何可笑,身为明人,自当为明鞠躬尽瘁” “好了,你不要说了。孤就问你一句话,据孤了解,你在京中有一处宅子,价值颇高,既然王爱卿有如此觉悟,那将此宅变卖,以购买耕牛赠与百姓如何啊?”朱允炆不想再与此人废话。 “这个,这,殿下,臣只有这一处宅院啊,变卖了住往何处?”王慈义紧张道。 “哎,这个不怕,孤给你寻个地方,城外五里之地尚有茅屋,你可居于此地。”朱允炆故意说道。 王慈义此时不再言语,憋红着脸,能答应吗?自然不行。可不答应,自己先前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简直就是放屁。 因此他站在殿中,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王慈义说的那些话都站不住脚,皇太孙这是挖了个坑等着他自己跳呢。 “不光是王大人,还有你们,你们都给孤想想,既然百姓春耕如此困难,你们何不变卖家产,用以资助呢?反正你们海域朝廷俸禄,也不惧怕会饿肚子。”朱允炆看着那些先前反对的大臣们,大声说道。 此时寂静无声,他们放嘴炮、说别人头头是道,这一但牵扯自己的利益,那就不能乱说了,万一皇太孙真收了自己宅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你们要知道,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们朝廷本意是好的,是帮助我大明百姓生活的更好,但这不代表朝廷就要拿出钱财赠与他们。” “而且就这些牛,若真是赠与,那孤预料不出月余,基本会累死。其中的道理孤不与你们细说,你们都自己想想。” “孤最后就告诉你们一句话,扶贫先扶志!此事就此定论,无需再议。若有人再提赠牛,可先做个表率。”朱允炆扫了眼众臣,掷地有声地说道。 关于耕牛的讨论就这样结束了,朱允炆再次力排众议,用皇权压倒了朝臣。 朝廷很快就下达了旨意,将耕牛依据土地面积、贫富差距等因素分往各地,标明价格,租与农民使用。 既然是租的朝廷的,那当然得爱惜,要不然牛死了可是要折价偿还的。因此,分到牛的百姓都不会过分使用耕牛。 并且朱允炆还采用了王慈恩的一个点子,就是家中有牛的不租。 这点也没引起乡绅的不满,毕竟牛要租金,又不是白送,更何况他们有牛,租来还得额外花费。 有些乡绅本想以朝廷所定价格租牛,再转租给他人的,也都没了资格和机会,这种高价转租朝廷不允许。 大明的百姓今年有了耕牛的帮助,更多的土地得到了耕种,想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自从北元覆灭后,朝中诸事顺利,朱允炆坐政越来越得心应手,照此发展下去,大明当国富民强,屹立世界之巅。 不过外患没了,内忧仍在。 自从秦王的事后,朱棣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加紧了提升军事力量。 因为其是戍边藩王,除了有战时朝廷赋予他军队外,平日里手中本就握有一批私军。 这点是朝廷允许的,但是在数量有所限制,大多五千到两万之间。 但是现在朱棣有多少人呢?咱们听听朱高煦的介绍。 “爹,现在咱们明面上的军武是两万五千人,过完年我又招了五千,都按那和尚说的,以鸡场苦力身份安排了。”朱高煦进得内院,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喝了两杯朱棣给自己准备的茶水,风风火火的说道。 他穿着一身漂亮的银盔亮甲,手中握着一柄宝剑,剑鞘上镶嵌着一颗蓝宝石,甚是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朝廷某个有爵位的大将。 朱棣一身素衣,手中一本书,在院中的石桌上细细品读。 如果细心看,那是本兵书,封面的书名已被撕掉,似乎是人有意为之。 抬了抬眼皮,瞟了眼面前略显激动的儿子,哼了一声再未搭理。 “爹,你怎么不说话,交代的事儿我都办妥了。”朱高煦不解的看着朱棣,带着邀功的味道问道。 第168章 衣服漂亮,剑也好 朱棣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书,对儿子的话不作任何回应。 朱高煦有些不悦了,老爹交代的事儿他不仅办好了,而且还费心劳神,亲自盯着不让可疑的人进来。 现在自己来汇报,想着怎么也得夸奖一番,谁料老爹摆着一张臭脸,就跟没听到自己说话似的。 恰在此时,朱高炽也来到院中。 这个胖子比先前又圆了一圈,肚子仿佛七八月身孕女子般凸显出来。两条看似不堪重负的双腿却不受影响,支撑着那身肥肉灵活的移动着。 朱高煦看见自家老大,瞅了眼未搭理他的朱棣,起身快步向朱高炽迎了上去。 朱高煦在院中拦住朱高炽,说道:“老大,你知道老头今天是怎么了?” 朱高炽被问的一滞,不解的反问道:“怎么了?我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啊。” “我说二弟,你这身衣服挺漂亮的,适合你,看着就威风。”朱高炽看着朱高煦的盔甲,笑着说道。 “那是!漂亮,唉,可惜你太胖了,要不然我也送你一套。哎,你再看看这个,可是我花了好些钱弄到的,怎么样?跟这身衣服搭配不?” 朱高煦一听大哥夸他的衣服,立刻显摆了起来,并且期待着朱高炽的再次夸奖,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嗯,威风。挺适合你。”朱高炽含着笑意奉承道。 “对了,我来找爹,你刚说爹怎么了?”朱高炽转移话题道。如果让朱高煦夸他的装备,估计能夸一天。 “哦,我刚跟老头说话,他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就再不说话了,不知道谁又惹他了。”朱高煦郁闷的说道,同时还朝石桌旁的朱棣看了看。 朱高炽看了眼弟弟的衣服和宝剑,撇嘴一笑,不再理会他,向着朱棣行去。 朱高煦没注意到大哥的表情,见他过去了,也跟在后面。 “爹!”朱高炽行礼叫了声。 “嗯,事儿办的怎么样?”朱棣依旧看着手中兵书,淡淡问道。 “李宁与一干州府官员都收了,锦衣卫那边也处理好了。只不过卫所指挥使盛庸有些难缠,搭不上线。”朱高炽答道。 “盛庸虽然我不了解,不过朝廷既然换了他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钩的。试探一下就行了,此人日后再说。”朱棣道。 本想对儿子说一声辛苦了,可看着他又胖了些的身体,那三个字也说不出口了,辛苦不应该掉肉吗,这怎么还长肉了? “儿子也是这样认为的,不可操之过急。”朱高炽附和道。 “你少吃点,你走路我看着都费劲。”朱棣还是没忍住,有些无语的提醒道。 朱高炽苦笑一下,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个胖是他最头疼的事儿,他自己也没招,有时候觉得喝水都长肉。继而告辞道:“那儿子就先回去了。” 朱棣作出手势,表示同意。 朱高煦看着老爹对朱高炽的态度,与自己完全不同。这让他心里更不平衡了。 自己事情办的圆满,大哥虽说也还可以,不过听刚才的讨论似乎还是有不完美的地方,怎么自己反而不受待见了。 不过虽然心中不满,他却不敢直接问朱棣。自家老爹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指不定又用茶杯砸他。 因此,在朱高炽离去时,他也赶忙跟上。 出得院来,确定朱棣看不到了,朱高煦一把拉住朱高炽道:“老大,你说,我到底哪又惹着他了,怎么一见我就摆出一张臭脸。” “我也不知道啊,你自己问去。”朱高炽一副我不知情的样子,就要离开。 “你怎么不知道?不行,你今天必须得给我说清楚,你一个事儿没办好的人都能得一句~少吃点儿。我事儿办的圆满漂亮,凭啥还不如你。”朱高煦再次扯住要离开的胖子,不满的说道。 “我又不是爹,我怎么知道,你就别拉我了,衣服再给我扯了,我告诉你啊,这可是我刚量着做的,在没有合适换的。”朱高炽无语道。 “自己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燕王呢。如此高调,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想要造反呐。”朱高炽心里暗道,但不会对朱高煦解释。 “衣服扯了我给你赔,你必须得给我说清楚,要不今天你别想走。”朱高煦展现出无赖的天赋道。 “哎呀,说了别扯衣服。行行行,我跟你说还不行吗。”朱高炽心疼的拽回衣领,小心的将褶皱抹平。 朱高煦盯着他,等着这个胖子给自己解惑。 “你这衣服不对,这剑也不行,太扎眼了。”朱高炽边走边道。 “我衣服怎么了,哎,你刚不是说我衣服不错嘛,我发现老大你坏心眼挺多啊,还有剑,这又碍着老头啥事儿了。”朱高煦不服道。 “我是说你衣服漂亮,剑也好,这没错啊。”朱高炽道。 “那你说我衣服不对,什么剑也不行,你到底啥意思?”朱高煦伸手正准备再次扯住朱高炽。 这次朱高炽有准备了,只见他圆滚滚的身体一个躲闪就避开了,让人不得不感叹胖的灵活啊! 第169章 人老易念旧 “二弟,有话好好说,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朱高炽生怕这个莽夫再撕扯自己的衣服,赶忙说道。 “是你不好好说,你到底啥意思,给我说明白咯。”朱高煦皱着眉头,急不可耐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爹对你办的事儿没啥意见,对你的打扮有意见。”朱高炽无奈只得解释道。 “我打扮怎么了?管天管地,还管人家穿衣吃饭啊。”朱高煦不服道。 “太高调啦,你得收敛点儿,没看爹都是夹着尾巴,不是,低调行事吗。”朱高炽轻拍了嘴巴一下,回头望了望院子出口,没看到朱棣,这才安心不少。 “哈,老大,原来你也会骂老头啊,哈哈。”朱高煦仿佛抓到了朱高炽的小辫子,大笑道。 “我没骂,你小点儿声!再这样我不说了啊。”朱高炽不悦,紧张道。 “哎,别,我保证给你保密,你给我分析分析,我怎么穿才得老头的心。”朱高煦一把搂住朱高炽的肩头,边走边道。 两人叽里咕噜说着,缓缓离去。 此时朱棣出现在院子口,探出半个身子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思索了一下,再次回到了院中。 朱棣在干什么?答案很明显,他在为那件事做准备。 如今他的私军其实已经达到五万之众,地下兵工铁器铸造也已经开始。 除此之外,他还派朱高炽四处拉拢朝廷在北平的官员,为将来做准备。 姚广孝老和尚自从秦王的事后,蛰伏了一段时间。 其实这段时间也没多少事要他操心,该安排的他已经替朱棣安顿好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 什么时候迈出那一步,还得看京师那位什么时候归天。 朱元璋近来身体不怎么好,尤其是眼睛,不知是年老的缘故,还是出了什么毛病,总之越来越模糊。 隔几日上一次大朝,大事上掌一掌方向。其他时间与重孙玩一会儿,在御花园营务一会儿土地,广场前晒一晒太阳。 人一老,就容易念旧,皇帝也不例外。 自从当了和尚,朱元璋再也没正儿八经的回过凤阳老家。 虽说当了皇帝以后,每年都会拨些钱财回馈一下老家,也在那边修葺了祖坟,不过终究还是挂念那片土地。 真要论起来,他在凤阳已无什么密切的亲戚,朱姓人倒是还有几家,不过也都在五服那边。 这些人当年没见对朱五四有什么帮衬,这些年也沾了不少人家儿子的光,博了个皇室宗亲的名头,加上朝廷免税,地方官员也让上三分,因此个个富甲一方。 “皇爷爷,您咋个在这儿睡着了?你们都瞎了吗?”朱允炆处理完政事,在御花园遇到了朱元璋。 只见朱元璋依靠在一处台阶上,眯着眼,不知不觉就打盹睡着了。 “嗬,刚才太阳暖和,想着在这蹲会儿,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们是咱让守在外边的,人多了看着心烦,一个人清净。”朱元璋听到孙子的叫声惊醒,随口说道。 “那也不能睡这儿啊,三四月太阳虽已暖,但也容易受凉。”朱允炆小心扶起朱元璋道。 “咱知道了,罗里嗦没完了你还。哎哟,哟哟哟。”朱元璋不耐烦的回道,结果因为老腿一麻,身子不稳,整个人靠在朱允炆身上。 “皇爷爷,您怎么了?”朱允炆扶住朱元璋,着急关切道。 “呵呵,没事儿,就是压的时间长了,腿麻了。”朱元璋试着站稳,可是腿脚痛麻,不听使唤。 朱允炆转换位置,一手扶着老爷子,蹲在前面。 “皇爷爷,您趴孙儿背上,我背您回去。”朱允炆道。 “不用,咱有软轿,还是你给弄的。”说着,朱元璋就要上得旁边早已抬到跟前的敞篷木轿。 \\\"不,今天就让孙儿背着您,咱俩慢慢回去。\\\"朱允炆坚持道。 朱元璋看了看孙子并不健硕的后背,暖心道:\\\"好,那你就背咱回。\\\" 路上,爷孙俩唠着嗑。宫人们抬着那副木凳一样的坐轿,默默跟在后面。 “皇爷爷,要不让太医来给您瞧瞧,开点调理的方子。”朱允炆再次提道,之前他就让太医瞧过多次,奈何人老,神医也没辙。 “费那事干啥,他们球本事没有,就会开一堆药,喝的咱反倒不舒服。人老了啊,就是这样,谁也躲不过,自己啥情况心里门儿清。”朱元璋道。 “就是咱最近老想起小时候,你太爷跟你太奶,咱的那些兄弟姐妹,还有凤阳老家那座山,小时候咱一直在那放牛。” \\\"你是不知道,一到这时候,山上的野花一片一片,可他娘的好看。\\\" “你太奶那会儿还在,总是带着咱和几个兄弟,在那挖野菜草根,有时候运气好了还能遇到个兔子啥的。” “嘿,说到兔子,你是不知道,那东西山里跑的,浑身没有肥肉,煮上一锅汤,再放些野菜,可香了。” “还有徐达、汤和……”朱元璋絮絮叨叨的说着,朱允炆静静的听着。 第170章 归乡的心 满满的,朱允炆听不到说话,只感觉脖颈处均匀的呼吸声。 朱元璋趴在孙子背上已经睡着了,这老头现在晚上睡不着,白天反而断断续续睡的不停。 很快就到了东宫,朱允炆本想将熟睡的老爷子送回谨身殿,不过转念一想老头醒来肯定又挂念他的小重孙,还得来东宫。 因此朱允炆干脆背着老爷子回到了东宫。 走了一路,朱允炆并未感觉有多吃力。犹记得刚到大明时,老爷子牵着他的手,那时朱元璋一双有些干枯的大手,却那样的有力。 如今老爷子整个人都伏在他身上,可感觉轻飘飘的,透过衣服都能感受到老爷子的枯瘦。 来到东宫,朱允炆本想在宫人的帮助下,轻轻将朱元璋放在自己的床上。 朱元璋本就睡的不深,宫人们刚一触碰,他立马醒了过来,缓缓从朱允炆背上下来。 “唔,到了啊。咱刚没注意睡着了,把你累着了。”朱元璋有些心疼,看着朱允炆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道。 “不累,皇爷爷,孙儿倒是觉得您轻了许多。”朱允炆搀扶着朱元璋坐下道。 “到底是咱自己孙子好,他寻常百姓家也不过如此。当年” “书生们经常说风烛残年,可不就是嘛,人老了就是这样,一年不如一年。”朱元璋笑道。 “孙儿有个想法,就是怕您不同意。”朱允炆道。 “啥事儿,说来听听。”朱元璋道。 “刚背您的时候,孙儿一直听您说当年凤阳的事儿,孙儿长这么大,还没回过凤阳。” “真要说的话,孙儿也算是凤阳人,所以,孙儿就想趁着现在朝中也没什么当紧的事儿,带您回凤阳转转。”朱允炆道。 “咦,可以吗?”朱元璋明显眼睛一亮。 “可以啊,就是孙儿担心您的身体,一路舟车劳顿,怕您吃不消。”朱允炆道。 他是有带朱元璋回凤阳的想法,不过同时也担心朱元璋身体吃不消。 现在又没有高铁飞机,不可能说早上出发,下午就到。只能依靠马车吱吱呀呀的前行。 有人会说,马车也快呢啊,京师距离凤阳又不是特别远。 这样认为可就有些片面了,明朝不同于现代。没有笔直平坦的高速,也没有坚硬的水泥路,只有崎岖不平,弯弯曲曲的山路。 就算是官道,也只能说比一般小路更安全一些,不至于遇上劫道的。 至于路况,呵呵,经常受到雨水冲刷,就算有州府各县维修,也是坑坑洼洼,偏僻的地方甚至马车都过不去,绕行乡间小路是必不可少的。 官道维修也就是勉勉强强,毕竟府衙的财力有限,用于百姓的银两都是救命救灾,在或者为了完成朝廷的某个任务。 不会有官员说拿出一笔专项资金来用于修路。在他们看来,不,应该说是整个大明王朝的官员看来,路能走就行,花钱修的平平整整为没什么用,又不是修城墙,还得坚固。 而且朱元璋年纪大了,经不起长时间的颠簸,车也得赶的平稳。这样算下来,没个月余左右,是如何都到不了的。 “没事,咱身体好着呢,你是不知道,当年咱四处征战之时,几天不下马,整月不卸甲都是正常的,这身老骨头早都适应了。”朱元璋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回不了凤阳。 本来他没想过回凤阳,只是回想一下以前的老人老事儿。不过今天朱允炆忽然提议说想回凤阳看看,这让他已经沉寂下来的心再次活泛了起来。 “那孙儿这几日安排一下,抽个空子咱们就走。”朱允炆道。 “你把政事儿安排妥当,至于回凤阳不要声张,你是不了解当官的,要是知道咱们回去,沿途的州县府吏定会清道相迎,届时劳民伤财,苦的都是百姓。”朱元璋道。 朱允炆再次对这个历史上的布衣皇帝感到叹服,他不管干什么,心里想的都是百姓。 “可是如此一来,孙儿担心万一遇上个歹人匪徒,有些难缠。”朱允炆道。 “不怕,这几天咱选几个人,你不用操心。对了,暗中的护卫也不要太多,找几个机灵的跟着就行。回凤阳看看也好,正好借机看看咱们大明的百姓过的如何,为帝者不能光听臣子的好话。”朱元璋道。 “你看着,百姓绝对没有朝中大臣们奏折上过的那般好,只不过这种事儿历朝历代都普遍存在,咱心里都知道,也没法子,只要不是吸食百姓的无良官,咱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元璋再次说道。 朱允炆没想到朱元璋能看的这么明白透彻。是啊,就是在现代,不也是这样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朱允炆知道这是朱元璋在对他教导。 “啥教导不教导的,这些咱都是经历过的。行了,这些事儿咱们到时候路上慢慢说,现在先准备饭菜,咱饿了,吃了还要看看咱文启呢。”朱元璋道。 平时朱元璋这会儿饭菜到跟前,他也吃不了几口,更别提能感觉到饿。 今日的不同,或许就是老人归乡的心。 第171章 人如花 接下来的几日,朱允炆着手将一些急事紧事儿安排办妥,部门事务暂时交给了朝中几位尚书处理。 朱允炆对外放出的消息是陪朱元璋南山静养一段时间。 在朱允炆安排朝事,糊弄百官的时候。朱元璋也没闲着,老爷子在联络跟他能一起出行的人。 蓝玉在府中闲的发慌,前面就说过,他自从被朱允炆挽救后收敛许多,平日里除了修修院中的花草外,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活动。 “老爷,苏公公来了。”管家来到园中禀报,其身后跟着一个老者,正是苏里荣。 “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蓝玉依旧剪着面前的花草,头也不抬道。 “没风,我来看看不行吗?”苏里荣自来熟的坐在旁边园莆台上,看着蓝玉道。 “有事儿说事,没事少往我这跑。”蓝玉道。 “之前也没见你有这个爱好,什么时候学会书生这一套了。”苏里荣道。 “人都是会变的,以前不喜好,不代表现在不喜欢。这花花草草就跟人一样,春夏秋冬,兴盛衰落,谁也逃不掉。”蓝玉手中不停歇道。 “看来你还真是变了。你说得对,人就跟草一样。”苏里荣道。 蓝玉闻言停下手中活计,抬起头看着苏里荣,认真说道:“不,是跟花一样!” “有什么区别吗?”苏里荣难得糊涂问道。 “草是浮萍,除了挣扎存活外,没有什么可追忆的。花不一样,虽然也会枯萎,但终究是盛开过,留下余香。”蓝玉收起剪刀,在花圃旁边的盆里洗了把手道。 是的,他蓝玉就是花,虽然经过风霜,甚至现在已近凋零,但谁也抹不掉他曾经绽放过的余香,就算是朱元璋也不能。 苏里荣闻言一滞,随即拍了拍手说道:“你倒是活的通透,晚年竟然让你悟透了。” “扯了这么多,说,到底有何事?”蓝玉不理会苏里荣的吹捧,问道。 “好事儿,一起去趟凤阳。”苏里荣道。 “嗯?”蓝玉一惊,活到他们这个年纪,有些事儿已经不用明说了,苏里荣相邀,必定是朱元璋放话了。 “凤阳何事惊动了上位,可以的话咱们去办了就是,上位身子打紧,何必亲自前往。”蓝玉道,他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又惹到朱元璋了。 “无事,只是回去看看,皇太孙陪同。”苏里荣饶有深意的看了眼蓝玉道。 “哦,何时出发?”蓝玉知道了,这是朱元璋看在朱允炆的份上让他跟随,也是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肯定。 “后日,中午出发,上位意思便衣即可。”苏里荣道。 “明白了,后日城门口汇合。”蓝玉道。说完自顾自的拿起剪刀,回了房子。 苏里荣在后面喊道:“你不留我吃个饭呐?” “没做你的,自己回去吃。”蓝玉头也不回道,进屋后还关上了门。 “呵呵,这家伙,还真是变了,皇太孙真是好本事。”苏里荣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其实朱元璋对以前的事儿已经不再计较,不过蓝玉毕竟曾经让他动过杀心,因此苏里荣来,一是传达去凤阳的旨意,二是探一探蓝玉的性子,看看他是否真心改过。 蓝玉的表现深得朱元璋圣心,他没想到这个曾经嚣张跋扈的蓝玉,如今竟然变化这般大,尤其是那关于人如花的说法,傲骨仍存,却不再有傲气。 在蓝玉之后,朱元璋叫上了冯胜、曹震、傅友德等人,俱都是淮西老将。 这些人在朝中没有官职,不用处理政事,离开对朝廷运转也没什么影响。 再就是他们都是跟着自己从那片土地打出来的,一起回去看看也好,顺便路上也有个说话的。 年轻人敬畏他,又跟自己说不到一块去,有代沟。 不过有一个人是朱允炆叫上的,那就是李景隆。 李景隆的老家也是凤阳,他爷爷是朱元璋的姐夫,当年也没少帮衬老朱家。 朱允炆叫上李景隆,并不是念旧或者走亲戚,而是需要他掏钱。 没错,李景隆其他事儿不行,在溜须拍马上眼力见儿可比谁都强。自己带上他,几乎这一路衣食住行基本就不用操心了。 当然了,二虎作为护卫,肯定也跟着。不过他在这些事儿上与李景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毫不客气的说,二虎也就是个保镖而已,管家这职位还得老李来。 一行人各自准备着。 朱元璋没什么可准备的,他等着走就行。 朱允炆倒是准备了一副麻将,准备在闲暇之余供路上玩乐。 蓝玉等人也是刀马,这些粗人对于衣食向来要求不高,也不会刻意准备什么。 倒是李景隆,真正没有辜负朱允炆的期望,他不仅带了大量银票,而且细碎银两、金银豆子也是鼓鼓囊囊。 一路上的衣服、把玩的东西、舒适的马车……只要是能想到的,他都有。 不得不说,老李同志要是在当今,那升官速度绝对嗖嗖的。 第172章 你可以打服爷的肉体,却不能征服爷的灵魂 出行这日,天气谈不上好,也不算坏,阴天带着些许的微风。 朱允炆搀扶着老爷子坐上李景隆精心准备好的马车,本来朱允炆在宫中吩咐二虎也备了车,不过讲真的,与李景隆的马车相比可谓寒掺不已。 宫中的马车虽然也算可以,不过里面空间也就比寻常富贵人家的稍大些。 舒服谈不上,也就多铺了几层软被,整了几个靠背,以供老爷子坐卧。 李景隆的马车,从外表上看除了比其他马车大的多,也没有多豪华,反而普普通通。 不过细看的话却别有洞天。那灰漆包裹下的是梨花木车板,不像其他木材那样粗糙,一丝不差的与一块铁板镶嵌成一体。 马车两侧是折叠起来的檀木桌,通过匠人的巧夺天工,用时向下拉即可连接起来,形成一张平稳的长条桌。 车中设的是软榻,无论躺平还是盘坐,都有如在床上一样,没有一丝坚硬感。 两侧的车窗采用的是琉璃封闭,拉开可透气,关上也不影响采光。 这样的设计看的出来着实是李景隆费了一番苦心。另外就是为朱允炆准备的车辆,虽然不及朱元璋的大车,却也是比其他人的马车高级多了。 朱元璋坐上车,李景隆充当车夫,朱允炆的车则是由二虎赶着,一行人向着城门驶去,与蓝玉等人汇合。 凤阳之行正式开始。 刚开始,朱元璋还饶有兴趣的通过车窗向两边看看,观察一下过往的行人,时不时的与一些年纪相仿的老者打个招呼,问问家常。 “嘿,大兄弟,这是去哪儿啊。” “哦,扬州啊,那可是个好地方。我啊,我去凤阳。” “啊对,就是洪武爷的老家,咱也去看看。” “大妹子,这是孙子,哈哈,小伙子真精神。这是咱孙子,咋样,看着不错。” …… 不过京师附近、天子脚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到后来朱元璋也就腻了,加之因为激动早上起的又早,困意袭来,便沉沉睡去。 李景隆车也赶的稳,均匀的行驶在官道上。 黄昏之时,几人已离京师很远了,该是寻个住处了。朱允炆几人倒是马车上也可凑合,但朱元璋老胳膊老腿的可不行。 不过此地却也没到城镇,只有官道上一处驿站,几人也就在此将就一晚,倒也没什么事端。 就这样行过三日,路上逐渐已是人烟稀少。这年头到哪都得有路引,就跟现在的护照一样,没有的话就要被挡回去。 因此除过做买卖的商人,其他普通百姓也不怎么四处溜达,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乡。 朱允炆一行人行至一处名为古城的地方,此处官道因为塌方,马车过不去。 “少爷,您与老爷稍等,我这就去附近找人,打通这条官道。”二虎道。 几人是微服出游,因此不再适合宫里的称呼。 “这得等到啥时候,要我说啊,咱们还不如绕道小路,既省时又省力。上位,您说是。”曹震大咧咧的说道。 “嗯,曹驴说的对,正好走小道,咱们还可以看看真正的民间,不像官道啥都看不着。”朱元璋赞同道。 “爷爷,这村道崎岖不平,颠簸不说,主要还是不安全,生人进去恐生事端。”朱允炆担心道。 “怕个球,你是没去过村里,村里人最是好客,只要不偷人家的鸡鸭,谁管你生人熟人。”朱元璋道。 “是啊,少爷,你是不知道,村里的人可有趣多了,尤其那些死了男人的寡妇……”曹震说的起劲。 “曹驴子,你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快闭嘴,就你那些事儿,我们都后悔认识你。”冯胜听曹震又开始瞎咧咧,急忙制止道。 “嘿,我说冯大嘴,你还不信是咋滴,不信你问问上位,当年在滁州的村里,我跟上位……” “咳,哼哼。曹驴子,你赶紧领着走,咱还想睡觉呢,没功夫听你胡诌。”朱元璋老脸一红,急忙打断曹震说道。 “我胡诌啥,上位你忘啦,那年……” “曹驴子!前边探路。”此时,一直未出声的蓝玉探出脑袋喝道。他是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曹驴子怎么比自己还二,当着孙子的面说人家爷爷的糗事。 曹震一看是蓝玉,极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巴,看向朱允炆,见他点头表示赞同走小道,便急不可耐的跑到前边先行。 曹震怕蓝玉吗?怕!不是蓝玉比他爵位高或者官职高,而是他比不上蓝玉的胆子。 当年一起打仗时他就没少因为溜嘴挨蓝玉的暴打,没办法,人家武艺确实比他高。 不过曹震不服,不就武艺高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用他的话说就是“你可以打服爷的肉体,却不能征服爷的灵魂”。 直到蓝玉那次睡了人家元帝女人,曹震是真服了,这蓝玉还真比自己牛逼啊。 呼~朱元璋深吸一口气,这曹驴子看来还得是蓝玉这种比他还二的人才能制得住,当然了,这是曾经二。 要不然这家伙非把当年拿着臊毛事全抖落出来,不过想想当年,他们有几个人没干活这种事儿,怕是一个也找不出。 不过还真不怪曹驴子瞎咧咧,那寡妇的滋味儿,啧啧,还真是……。 第173章 入村 一行人按照曹震的提议,沿着村居小道驶去。 夜色逐渐降临,道路坑坑洼洼不平,马车摇摇晃晃的缓慢前行,不一会儿就看见零星的灯火,这是村里富有人家的灯火,一般人家俱是早早就睡下了,哪有闲钱买烛火。 距离村口近了些,耳朵灵敏的土狗已经发觉,开始汪汪汪的叫唤。 “上位,咱们去哪家?”蓝玉稳重的问道。 朱元璋看了蓝玉一眼,说道:“你看着办,最好是住个平常人家,不过得给村里的富户事先打个招呼,要不然今晚别想睡安稳。” 朱允炆不解道:“为什么要跟他们打招呼?” “这你就不懂了,可别小看这村子百十户人家,那就是一个微缩的小朝廷,富户就相当于皇帝,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说话比咱还管用。” “要是不跟人家先知会一声,必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猜疑,试探性的搅和算是轻的,要是遇见狠的,还会把你赶出去。” 朱允炆听得有些愕然,后世的农村可没这种人,谁家还没个亲戚了,难道来个人都得先跟村长打招呼? “爷爷,这种人咱们怕他作甚,欺压村民,正好可以记下,后面让本地官吏收拾他。”朱允炆道。 “谁说他们欺负村民了?”朱元璋不解道。 “您刚不是说他们就是土皇帝吗。”朱允炆道。 “呵呵,你啊,还是出来的少。他们是土皇帝不假,但是也没有欺压村民。相反,大多数村里的保长富户还会庇佑本村人。” “我们冷不丁的进村,对于他们来说不知道是好人还是盗匪,因此一般人家不敢招惹咱们,这时候就只有保长富户们敢跟咱们谈,一方面是为了本村的安全,另一方面也彰显他们的地位。”朱元璋解释道。 正说着,在狗吠声中,前面遇到了十来个举着火把的男子,簇拥着一位老者,堵在村口的高地上,挡住前进的马车。 “敢问来者是哪方贵客啊,夜色已暗,还请赏脸面见。”老者底气十足的喊道,同时警惕的朝两边年轻壮力使了个眼色。有人立马隐没在黑暗中,向着朱元璋一行人的后方跑去。 蓝玉看着对方的举动,笑了笑,这点儿把戏在自己这几人面前,压根儿就藏不住。 “老哥!咱是过路的,官道上塌了山,过不去。就只有绕道了,好不容易才寻到你们村子,想要借宿一宿,多有叨扰,还请见谅呐。”朱元璋掀起马车前帘,喊道。且在朱允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哦,这样啊,那你们稍等,容我想想哪家有空屋可以安置。”老者说道。 蓝玉等人自然地将朱元璋护在中央,警惕的观察着漆黑的四周。两方人马陷入短暂的寂静中。 这时,被老者派出去的壮年跑了回来,在老者的耳边轻语。 “各位贵客,夜里凉,还是先到屋里叙说,来,里面请。”老者让出一条道儿说道。 “那就多谢老哥了。”朱元璋拱手以示谢意,徒步走到老者身边并肩同行。 在他们离开后,黑暗中的四周涌出一群幽灵似的人。分别潜伏着进入村里,这次就连耳灵的狗子都没有发觉。 不一会儿,老者领着几人进入了家中,虽说是富户,其实也就是屋子多一些、房子大一些而已,与京师的富户可是差的远了。 “你们还没吃饭,我让人准备饭菜。”老者说道。 “呵呵,不瞒老哥,我们确实未曾吃饭,那就麻烦老哥了。”朱元璋笑道。 “哎,这有什么,不过我家里女人不在,刚刚派人安排了一下,村东头有几户人家,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今晚就住那,吃饭也在那边。”老者道。 朱元璋等人看的出来,并不是老者家里没人做饭,而是人家不愿意给他们提供。因为虽然他们有马车,天黑看不出来,可是一到屋里,就发现几人穿着很是朴素,不像贵人那般华丽,因此保长老者便不愿再留他们。 其实也不怪老者眼拙,朱元璋等人的衣服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看似朴素无华,与一般人家无异,实则内里丝绵镶嵌,舒适华贵。 “那就不叨扰老哥了,我们就去东头了。”朱元璋行礼告辞道。 在一个年轻汉子的带领下,朱元璋几人很快就来到了今晚的栖息地。 只见此地共有三户人家,俱都黑暗无灯、宅门紧闭。 低矮的院墙多处塌破,显得高低不平。隔着墙外往里看,黑暗中也能看到院中的杂草,还有墙根下持久发出的阵阵臭味儿,不用想就知道定是茅厕的味道。 “我曹,这谁他娘的这么脏,差点把爷我掉进去。”曹震一个不小心,手扒墙头向里望的时候,墙头土块松落,差点将他掉了下去。 朱允炆也捂着鼻子,他心里暗骂这些人最起码的卫生也不搞。同时对于那个保长老头愤恨不已,老瘪三,吃一你顿饭能死啊,又不是不付你钱。 第174章 可怜的女子 “张老三!张老三!”此时带路的汉子冲着墙里大声喊道。 “人没在!”张老三被喊得不耐烦,在里面回道。 “嘿,你个王八犊子,没在你咋吱声,快些出来,腾一间空屋,保长让这几人今晚住你家。”门外汉子叫骂道。 吱呀一声,听到房门打开,张老三站在门口冲着院子外面的人叫道:“你个小瘪三,跟着那老头才几天,就敢跟老子叫板了是。老子不敢惹老头,还治不了你了。” “你个老王八犊子,保长安排的,你有本事找他去,跟我较什么劲儿。话我给你带到了,我走了啊。”汉子说完,生怕张老三对他动粗,一溜烟跑掉了。 留下朱允炆几人站在门外不知所措,明显这个叫张老三的不乐意接待他们。 “别等了,我家没房子。坡下那里有闲房,你们去。”张老三对几人倒没有恶语相加,只是冷冷的拒绝道,而后关门不再理会。 “哎,我说你这人”曹震刚想争论,却被冯胜拉住。 “别叫了,人家明显与那保长老头儿不对付,怎会搭理咱们,走,我们去坡底那家碰碰运气。”冯胜道。 “走,下去看看。”朱元璋也说道。 一行人向着坡下的人家走去。同样的,到得门外后,里面没有光亮。 “有人吗?”李景隆上前喊道。没有人应答。 “有人吗?我们是保长安排的,在你家借宿。不说话我们就进来了啊。”曹震喊道。 “有,你们等一等。”一个脆生生的孩童声从院中传来。 不一会儿,摸着黑出来一个女子,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身旁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稚童。 拉开门,女子怯生生的看着门外老少众人,紧张的说道:“各位里面请。” 朱元璋等人也不客气,进入院中。马车因为进不去院子,索性就停在门口。 进得院中,李景隆拿出事先备好的烛火,点燃了几根。微弱的灯火虽然不能像宫中那样夜如白昼,却也足够看的清周围。众人在院中各自找地方圪蹴下,休息一会。李景隆与二虎在女子的指引下,收拾那间仅剩的空屋。 “姑姑,烛火哎。”大一点儿的孩童看见烛火,高兴的拍手叫道。小一些的孩子两只手抱着女子的脖颈,眼睛盯着那束光。 “狗儿,不要嚷嚷!”女子呵斥道。 “丫头,别怕,呵呵,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经此地,借宿一宿。”朱元璋此时笑咪咪的说道,加上老年人的容颜,看得甚是慈祥和善。 “咕,咕咕。”此时几人的肚子发出了响声,听着就是饿了。 “老爷子,您几位还没有吃饭,我这就去做,只是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怕是你们吃不惯。”女子不安说道。 “哎,有的吃就不错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可是连树皮都吃不上呢。”朱元璋道。 “噢,那您稍等,我这就去做。”女子本想将怀中抱着的孩子放下,奈何娃儿太小,怕生人,因此极不情愿。 “不用你做,这两孩子也需要你照顾,你就告诉他锅在哪,他去做。”朱元璋见状阻止了女子,指着李景隆道。 “这,怕是不好。”女子没想到男人还能进厨房,在他们村里,男人都是等着吃饭的,哪有做饭的道理,不是都说君子远庖厨吗。 “没事儿,咱说他做那就可以。你来跟咱说说话,咱老了,还就喜欢跟年轻人说说话。”朱元璋道。 “你家里人呢?咱看刚这个孩子叫你姑姑,怎么你不是他们娘亲吗?”朱元璋道。 “我不是,这是我的两个侄子,我还没有嫁人~。”女子听自己被当做孩子的娘,有些害羞道。 随即又说道:“我家里父母去世的早,有哥嫂两人,可是年前哥哥上山砍柴,跌落深沟也死了,嫂子后来也走了,就剩下我们三个。”女子有些哀伤道。 “哦,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那你们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啊。”朱元璋感叹道。 这边朱元璋聊着天,那边李景隆将手中的活计扔给二虎,自己进了厨房。 可是看着面前缸底仅剩两碗左右的黑面,还有旁边一笼野菜,他也是犯难了。这怎么做呢?还不如吃车上带的干粮,起码也比这些东西好吃。 李景隆为难的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朱允炆这边,朱元璋与朱允炆皆注意到了他。 “你不去做饭,贼头贼脑的干啥?”朱元璋道。 “老爷,这个,额,只有野菜跟黑面,而且好像也不够咱们这多人吃。”李景隆为难的说道。 “我们家就剩这点儿,实在不好意思。”女子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你去做就是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其他不用管。”朱允炆道。 李景隆听得这话,马上又扎进了厨房。 朱允炆走出院外,在马车上找到一包干粮,那是他们买来路上吃的,当然,朱元璋的干粮还是留着,他只拿了自己以及李景隆、二虎三个年轻人的。 回到院中,朱允炆打开油纸,里面的干粮还是柔软的,只是凉了而已。分给女子跟前的两个孩子。 第175章 野菜面片 油油的饼子看的甚是诱人,两个孩子眼睛放光,本想伸手去拿,却被女子拍了一巴掌。于是又极不情愿的缩回了手,不过依旧盯着面前的饼子看,口水都流了出来。 “给孩子的,拿着吃,你也吃点。我们还有,再说老人就是要吃点热乎的,这饼子也凉了,再放些时日就坏了,他们也吃不了。”朱允炆道说着,将手中的饼子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并且把剩下的一股脑儿全塞给女子。 女子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拉着还在大口啃着饼子的两个孩子,跪倒在地感谢。 “谢啥,快起来,我问你一些事儿。”朱允炆道。 “你说你哥嫂不在了,那你怎么耕种家里的地?”朱允炆道。 “家里有一亩八分地,有这两个孩子要照看,我也种不过来,所以一亩被保长兑换走了。”女子答道。 “坡上面那家叫张老三的是何人?”朱元璋问道,他是农村长大的,因此知晓村里的一些弯弯绕绕。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土地兑换抵押,也是兑给相近的邻居或者自己宗族的人,这样既说的过去,也符合乡礼。 “那是我家邻居,之前与我哥交好,现在也不来往了。”女子低头道,显然是不愿意多说此人。 “是不是他想要你的地,而被保长截胡了,他心生怨恨。”朱元璋一针见血道。 女子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着朱元璋,随即问道:“老爷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咱猜的,这种事儿啊,在我们那边也很多。”朱元璋打着马虎说道。 其实很好理解,一来朱元璋从小就在贫穷农村长大,经历过这些事儿,可以说是深有体会;二来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群臣那些比这更隐晦的事儿他都能看穿,这点儿小事还能看不透? “不满老爷爷,您说的对。那保长虽然给的价格也低,但好歹还算公道。张三哥却不想出价,而且。”女子想起张老三,有些恼怒。 “而且他还想连人带地一起要,对。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曹震此时插话道。 女子低头不语,默认了曹震的话。 几人不再讨论此话题,就算是朱元璋贵为皇帝,他也没法管的这么宽。管天管地,你还管人家拉屎放屁不成。 闲聊了一会儿,二虎将屋子已简单收拾出来。李景隆的野菜面片也出锅了。 端到屋里,寻得几个小马扎,几人围坐在一桌。 朱元璋端起一碗,看都没看有些黑的面片和漂着的野菜,大口吃了起来。其他几位老淮西武将也呲溜呲溜的吃着,丝毫没有嫌弃。 其实李景隆厨艺不错,简单的两种素材他做得已足够好了,不过缺少油,看着有些清汤寡水。 但是这种饭菜对于已经习惯了油水的朱允炆来说,自然有些难以下咽,就连自己做饭的李景隆也是不愿意吃。 朱元璋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嗤笑一声道:“你们啊,就是油水吃惯了,那张嘴已经被惯刁了。想当年咱们这帮老兄弟小时候,能吃这么一顿就算是山珍海味了。” “是啊,现在天天吃的油水,反倒觉得这野菜糊糊香。”冯胜也附和道。 曹震只管大口大口吃着,完全不受其他人谈话的影响,几大口就吃完了一碗,看着李景隆作难的端着碗,扒拉着筷子。 “你吃不吃?”曹震问道。 “啊?哦,我不怎么饿。”李景隆正在回想他的山珍海味,没反应过来。 “不饿就别扒拉了,浪费粮食。”曹震说着,一把夺过李景隆手中的饭碗,将饭菜迅速倒到自己碗里,再次埋头干起。 李景隆看着眼前的空碗,有些解脱,终于不用吃这个了,幸好自己车里还有白天买好的饼子,虽然凉了,不过味道比这强多了,垫垫也行。 蓝玉相对其他几位老头稍年轻一些,因此饭量也大。要是以前,哪有曹震抢的份儿,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再争这些了。 “老蓝,你吃,我也不饿。”朱允炆看得出来,蓝玉并未吃饱,自己正好也不怎么吃得下,索性自己那份就给了蓝玉。 朱允炆不是因为野菜面难吃,尽管吃不惯,但不至于像李景隆那样。而是这个女子的困境让他有些不舒服,她往后该怎么生活。 如果单单是这一个人,他完全可以给些银两,让她往后生活无忧。以小见大,这种情况的人不在少数,总不能一个个都给钱,要想从根上解决问题,总得想个有效的办法。 朱元璋老了,吃不了那么多,因此一碗正好。二虎那碗,不出所料,肯定被冯胜端走了。一顿饭吃的很快,早早就结束了。 此时两个孩子因为饼子的缘故,渐渐对几个生人也不再惧怕,围在他们周围玩耍。 得空的女子硬是坚持着收了几人的碗去洗。她看的出来,这几人都是贵人,能屈驾住在她家已是不易,怎能让他们再动手洗碗呢。 第176章 老李,我想跟你借点钱 此时赶了一天路,吃饱后朱元璋感觉有些困乏,曹震、冯胜年纪也大了,因此都有些倦意。几人也就进屋休息,一张炕上顶多能睡下四人,因此四位老人理所当然的占了位置。 朱允炆贵为皇太孙,难道几人还不能让他吗?很抱歉,还真不会让! 皇太孙咋啦,现在又不是在宫里,便装出门在外,那你就得讲究个尊老爱幼。再说了,年纪轻轻的,受些苦未尝不是好事儿,这也是朱元璋的意思。 李景隆见几位老头进去睡了,于是轻手轻脚的来到马车旁,寻找着他的饼子。当然肯定是如何也找不到了。 不一会儿,李景隆就急匆匆跑进来,一把拉住二虎道:“你怎么看的门,东西丢了都不知道。” 二虎懵逼的看着李景隆问道:“丢啥啦?” “老子今天买的饼子不见了,准是被偷了。”李景隆道。 “哦,这个啊,你问少爷去,他知道。”二虎笑道。 “什么我知道,你俩嘀嘀咕咕说啥呢。”朱允炆正在逗弄两个孩子,看二人扎头,听到二虎的话问道。 “小李子说他的饼子被贼偷了,正质问我没保护好呢。”二虎憋着笑说道。 “没,我就是随便问问,少爷你别听他瞎咧咧。”李景隆如何能不明白,这明摆着就是朱允炆吃了,不过自己很奇怪,一路上没见皇太孙吃多少啊,他到底啥时候拿走的。 “哦,这事啊,我确实知道,是我偷的。”朱允炆大方承认道。 “少爷说的哪里话,本就是您的,嘿嘿。”李景隆尴尬说道。 恰巧此时女子从厨房中收拾完出来,看到三人站在院中,打断了三人的谈话,也算是帮李景隆解了围。 “三位公子,若你们不嫌弃,今晚就住在那间屋子。”女子道。 “姑娘,那不是你跟两个孩子在住吗,我们住了,你们睡哪?”朱允炆道。 “我们没事,我带着他俩在厨房住,柴草地上也可以睡的。”女子道。 “这哪行,岂有让姑娘睡柴房之理,况且两个幼童如此之小,晚上怎能受得了。”二虎忽然说道。 朱允炆看了看今晚一直为怎么说话的二虎,他早都注意到了,这家伙自从进门,就一直心不在焉,眼睛基本一直偷偷再看人家姑娘。 “姑娘你不用管我们,只要那几位老爷子有休息的地方就可以,我们自己解决。”朱允炆发话道。 说着,不等女子反应,朱允炆拉着极不情愿的李景隆出了门,往马车上走去,他们今晚就在车上将就。 一夜寂静,没有发生什么麻烦的事,随着村里的鸡叫过几遍后,天际渐渐破晓,朱元璋在土炕上睡了个好觉。他伸了伸胳膊,用脚踢了几下旁边挨着他睡的冯胜,叫醒示意起床。 起来后发现厨房中早已炊烟袅袅,朱元璋来到厨房门口,看见女子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姑娘,你这做的啥,昨晚我们把你的粮食都吃光了。”朱元璋熟络的问道。 “老爷爷您醒啦,您忘记啦,昨晚你们不是给了我一包饼子吗,我热一热,野菜还有一点,拌上勉强可以当做早饭。”女子笑着说道。 “唉,真是个好娃呀。”朱元璋点了点头感叹道,随即转身走出院子,晚上天暗,他还没有仔细看过周围环境呢。 陆陆续续的,几人都起来了,二虎勤快的在厨房跑出跑进,为几人准备了洗脸水。简单吃过早餐,众人就又要出发了。 此时,李景隆熟练的掏出几两碎银子,准备拿给女子,这一路上他都是如此付费的。 朱允炆却拉住了他,将银子要来。 “二虎,你过来。”朱允炆将二虎叫了过来,把银两给他说道:“去,给那位姑娘,就算是我们的伙食费跟住宿费。” 二虎看着手中的碎银两,又看了看厨房中收拾锅碗的身影,没有立即去付钱,而是靠近李景隆。 只见二虎拉着李景隆走到一边,不好意思说道:“老李,那个,我想跟你借点钱。” “钱?我哪有钱,没钱没钱。”李景隆摇着脑袋说道。笑话,谁不知道我老李最爱财,你跟我借钱。 “你就说借不借,回头回京师我连本带息还你。”二虎道。 “利息多少?”李景隆来了精神,问道。 “你说多少就多少,行不。”二虎咬着牙说道,他是真服了这个人。 “哈哈,你是要给那个姑娘,我就不逗你了,少爷早就安顿了,给你。”李景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把金银豆子,塞给二虎。 趁朱允炆等人不注意,李景隆凑近脑袋小声问道:“还要吗?我这有银票,这个可是我自己借给你的,利息嘛,就算你五分,行不。” 二虎一滞,看着李景隆的奸商嘴脸,骂道:“你咋不去抢。” “切,不要拉倒,看你的心上人这点钱能花到啥时候。”李景隆说着就要走开。 “哎,别,那你借我一百两,回去我还你。”二虎一咬牙说道。 可别小看一百两,对于李景隆来说或许是毛毛雨,对二虎来说那可是将近一年的俸禄。 “啧啧,你还真是大方,哈哈。”李景隆打趣着,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抽出一张百两的。那厚厚的一摞银票,直看的二虎目瞪口呆,这就是有钱人啊! 第177章 好心办坏事 拿着这些银两,二虎来到厨房门口。“姑娘,烦请出来一下。” “哦,好的,马上就来。”女子也忙活完了,擦了把手来到门外。 “这些银两是我们吃住的费用,还请姑娘收下。”二虎有些紧张,给钱的手都微微颤抖。 “啊,不用不用,你们来我家吃一顿野菜面能值几个钱。”女子推辞道。 “姑娘还是拿着,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这两个孩子,没钱怎么能行。”二虎说着,将银两及那张银票塞给女子,转身就走。 女子摊开银票看了眼,顿时吓了一跳,这可是一百两啊,自己一顿饭怎会值这么多钱。她急忙叫道:“公子等等。” 几步来到二虎身旁,说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银票我是万万不能要的,还有这些金豆子,也请公子收回。”说着就要还给二虎。 二虎推却不要,两人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是,巴掌大的院子,有什么事能瞒得住。 女子一时没辙,转而向着朱元璋走来,她看得出来,这个老爷爷是这群人的领头人。 “老爷爷,这个您还是收回去,小女子知道是遇到了好人贵人,可是这个我是万万不能收的。”女子将银票与金豆递给朱元璋。 看着银票上面的数额,朱元璋也有些纳闷,这不会是孙子看上人家姑娘了。因此饶有深意的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知道自家老爷子这是误会了,忙起身在老爷子耳边轻语了几句。 “哦,呵呵,银票与金豆你确实真不能收,这样,再多给你些细碎银两。”朱元璋笑道。 “不不,这些已经够买一袋白面的了,不敢再要。”女子急忙推辞道。将这张银票与金豆子还回去,她心里终于平稳了些。 二虎低着头,不敢看众人,他心里有些可惜,银票终究没能给女子。 “你们啊,好心反倒办坏事。这银票与金豆给了这位姑娘,不是在帮她,而是害她。”朱元璋此时说道。 “爷爷,这是何意?”朱允炆不解道。 “咱们这大动静,尤其还有马车,借宿她家,走时定然会留下一些银钱。碎银还好说,毕竟不惹人眼,可要是金豆银票,先不说这姑娘守不守得住,就是拿在手里她也没地花,更不敢花。”朱元璋道。 “这位老爷爷说的对,我就算收了这些东西,也不敢拿出来。”女子赞同道。 “再者咱们走后,指不定村里的一些人,就像那个保长和张老三,指不定就要借机来查看一番。财帛动人心啊,一旦发现这些东西,或许就起了歹心。”蓝玉此时补充道。 这番话说的二虎后怕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的爱慕之心竟会给人家造成如此大的麻烦,甚至惹来杀身之祸。 朱允炆此时也恍然大悟,其玉无罪、怀壁有罪。就算他们现在什么也没给,估计走后女子也少不了一些麻烦。 朱允炆脑子里忽然有了想法,何不带着这名女子。既可为二虎创造机会,也可照顾一下朱元璋。两个幼童还可陪老爷子开心一下,自从有了重孙后,朱元璋是越来越喜欢小孩子。 这三日来,朱元璋除过第一天还有说有笑外,其他时间甚是无聊,而且也没个人细心照顾。虽说有他们几人,可老爷们总归没有女子细致。 苏里荣倒是暗中跟着,不过那人不适合明处,眼尖的人容易认出他非完人,对于隐瞒出行的他们,自然不方便一起。 不过这种事儿还得征求人家姑娘的同意,要是人家不愿意,自己也不强求。 朱允炆将此事先征求了朱元璋的意见,老爷子也对这女子的良善甚为满意,因此欣然赞同。 “姑娘,在村里你后面如何生活。”朱允炆趁着二虎他们喂马的空隙,问道。 “不瞒公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主要两个侄子太小了,想多干些农活也走不开,只能少种点儿地,再挖些野菜野果勉强维持温饱。”女子想起自己的困境,不由得也是踌躇不止。 “此地可还有你曾留恋的事务,我指的是亲戚或者朋友。”朱允炆道。 “呵呵,公子说笑了,亲戚倒是有,不过都恨不得不认识我们,哪还有什么情义。至于朋友,你看我这样,谁还愿意相交呢。”女子虽故意表现的开朗说道,不过脸上还是有一丝落寞,可见她的生活着实不如意。 “既然这样,我跟你说个事儿,姑娘可以考虑一下。你也看到了,我爷爷年事已高,需要人照顾,可是我们一帮大老爷们,也不会照顾人。如果你愿意,可否帮我照顾一下老爷子,我付给你工钱。”朱允炆道。 女子听到此话,眼神亮了一下,继而又有些失落道:“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要我抛弃两个侄儿是万万不可的,所以公子还是另请他人。” “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不是要你扔下两个孩子,而是带上他们一起。相反的,如果你真舍得置他俩不管不顾,我还真不愿意雇你呢,呵呵。”朱允炆解释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愿意!只是这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女子看得出来,那几个老头与年轻人都是好人,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就算为了两个侄子想,也应该走出去,待在这个地方,受人欺负不说,再遇上年景,怕是难以存活啊。 第178章 离村风波 而且女子也不怕他们有什么坏心,想想看,自己一穷二白,人家动辄就是金豆银票,要什么没有,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 姿色吗?自己什么情况自己知道,虽说长得不难看,但要说美也是有些过了,平常女子而已。 “这有什么麻烦的,倒是你帮了我们大忙。好了,那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可以让他帮你。那些大件和一些平常的东西就不要带了,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有。”朱允炆说道,指了指喂马的二虎。 其实女子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要是有她也不至于生活不下去,无非就是给两个孩子带了几件仅有的旧衣服。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是第一次见马车,兴奋的手舞足蹈。跟着二虎不停地喂马,看到马匹吃了自己拿着的一点青草,就开心的不得了。 朱允炆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二虎,原本无精打采的二虎一下子又活了过来,激动的无以言表。 “我跟你说,少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至于后面你能不能抱得美人归,那就要凭本事了。”朱允炆道。 “二虎多谢殿…少爷。”二虎本想跪谢,不过想起他们微服,因此作揖行礼道。 众人很快收拾妥当出发了,这次是二虎驾着朱允炆的马车车,拉着女子三人。 曹震驾车,拉着冯胜、蓝玉二人,朱允炆则与朱元璋同乘,还是李景隆驾车。老李的车赶的还是不错的。 村道上行驶的并不快,朱元璋时不时的向后方望上两眼,似乎有什么事。 “爷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朱允炆问道。 “咱是奇怪为什么还没人追上来。”朱元璋道。 “人?什么人。”朱允炆不解道。 “真是没见过世面,你把人家村里姑娘拐走了,就凭那个保长和张老三的尿性,能让你轻轻松松出村?”朱元璋道。 “爷爷,不是我拐的,是二虎。”朱允炆无奈说道,自己怎么背锅了。 “差不多,反正你看着,到不了村口,肯定会有人阻拦的。”朱元璋道。 “为什么?”朱允炆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朱元璋卖了个关子道。 同时,蓝玉、冯胜几人也都拿出了佩剑,他们多年行走江湖,什么没见过,不用言说都知道一会儿定会有麻烦。 当然了,不是他们怕麻烦,而是要确保朱元璋与朱允炆安然无恙,免不了就得事先备好刀剑。 马车缓缓的行进,快到村口时。只听后方有人喊停下什么的,同时一群人跑着追了上来。 朱元璋示意马车停住,等着这些人上来,同时还得意的看着朱允炆,意思就是“怎么样,咱说的不错。” 朱允炆心领神会,冲老爷子伸出大拇哥拍马屁道:“您老还真是料事如神。” 稍一停歇,来人就追上了他们,约有十五六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些短棍,迅速堵住前面的路。 朱允炆与蓝玉等人跳下车,朱元璋坐在车中,饶有兴趣的掀开门帘观望着。 “诸位,昨晚睡得可好啊?”保长此时来到马车旁说道,身后跟着那个张老三。 “这么大阵仗,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保长啊,不知保长追我等所谓何事啊。”朱允炆故意问道。 “呵呵,诸位来我谷光村,怎不打声招呼说走就走呢,这不显得老夫不好客嘛。”保长道。 “这倒是我们无礼了,那小子在这就向保长辞行了。”朱允炆说着,向保长施了一礼。 “废话少说,玉儿呢?让她出来。哼!”旁边的张老三看着二人虚情假意,忍不住了。 “咦,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葱,本少爷跟保长说话,你插的什么猪嘴。”朱允炆不客气道。 “你!”张老三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保长伸手阻止。 “这位小哥,据我所知你们可是将玉儿三人带走了,这可不好啊。”保长道。 “玉儿?你说的是昨晚我们借宿之地的姑娘吗,没错,是在我们车上。不过我们可没逼人家,人家姑娘愿意跟着我们,正好我爷爷也需要个人照顾,一举两得嘛。有何不好啊?”朱允炆道。 “玉儿姑娘怎么说也是我谷光村人,还有那两个娃,怎能跟着生人随便离开呢,不妥不妥。”保长摇着头道。 “呵呵,本少爷我走南闯北,听过不让妻女随意出门的,不让村里人出门倒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你们村还有这规定?好像朝廷也没这样规定。”朱允炆不客气道。 “牙尖嘴利,告诉你们,自己离开可以,不过玉儿想要带走,怕是不容易。”保长有些恼怒,露出獠牙说道。 “对,玉儿是我妻子,与我订了亲的,岂能让你们带走。”张老三附和道。 从这些人追上来始,玉儿就在马车中不敢出来,此时听到对方这样胡说,她再也躲不下去了,掀开帘子冷着脸说道:“我何时与你订过亲,张三哥休要胡说。” “唉,你不知道,你哥嫂不在了,村里念你可怜无依靠,这不今日早上保长做主将你许配于我了。”张老三见到玉儿,露出一口黄牙说道。 第179章 离村风波1 “婚姻大事理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保长既非我父,亦非兄长,凭什么替我做主。”玉儿听到张老三的话,据理力争。 “唉,玉儿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父母走的早,兄长又短命,家中已无可做主的人,村里总不能不管,你要学会感恩呐。”保长此时觍着脸说道。 “呵呵,你俩唱的好一个双簧啊。合谋占财虏人,竟还要人家感恩,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闻所未闻哦。”朱允炆讽刺道。 “这位小哥,我没向你们收取过路借宿费用,已是不错了。你插手我们村中之事,可就有些不厚道了。”保长冷着脸道。 要不是摸不准这些人的来路,他早就不客气了。现在这些人不识好歹,与自己作对,那自己怎么也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今日之事,小爷我还就要管了,你能奈我何。”既然对方如此不要脸,朱允炆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哼,不识好歹,你当真以为我会怕你。现在你不仅要交出这丫头,还得给昨晚的留宿费,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休想出村!”保长说着,挥手示意手下之人准备硬抢。 在他看来,对方只有三个年轻人,剩下的老头可以忽略不计。自己这么多壮汉,还收拾不了几个外乡人。 “怎么,这是自知理亏,想要用强了?你难道就不怕我们事后报官吗?”朱允炆故意问道。这帮人光天化日,有恃无恐的拦堵动手,只怕不是一群莽夫这么简单。 “哈哈哈,怎么,你小子害怕了。你可知我们保长与县太爷什么关系,还报官,你报一个试试。”一围上来的汉子大笑道。 “这位大哥且慢动手,保长与县官还有关系,可否说清楚,我们也好衡量一下利害不是。”朱允炆假装认荪道。 “哟,挺识时务的嘛,哈哈。告诉你,县官那是我们保长的侄子,十里八乡谁敢惹我们保长。”汉子傲然的说道,那模样仿佛他就是县官似的。 “哦~原来是侄子,我当是儿子呢。好了你可以动手了,别打死,打残就行了。”朱允炆忽然没头没脑说道。 “嗯?”汉子没整明白,这年轻人怕不是吓傻了,怎么说胡话呢。 只见二虎拔剑出鞘,将剑插入地面,手握剑鞘说道:“谢少爷!我早就想揍这帮杂碎了。” 此时,那些保长带来的打手也明白了,这小子刚才是在耍他们。因此也不再犹豫,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 只见二虎几步跃出,手中的剑鞘瞬间打中为首汉子的小腿,继而抡回,再次击中另一人的腿。 两人瞬间倒地,摔了个狗啃泥。想要爬起,此时腿部断骨的疼痛感才袭来,两人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哀嚎不已。 这一幕把其他人镇住了,就连保长也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硬茬,看来是练家子。 “一起上,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保长喊道。 众人这次一拥而上,手中棍棒冲着二虎胡乱招呼过去。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如此密集无章的攻击,就是二虎也不得不暂避一下。 一时间,双方势均力敌。不过二虎总能找到机会,让对方减员。 此时保长有些急了,他对旁边的张老三道:“张老三!你还不出手?” 只见张老三瞅准时机,趁着战乱,迅速向着玉儿抓去。 他的目标是玉儿,至于保长手下那些人,他才不管死活呢。哼哼,要不是担心身份暴露,他又怎会畏惧一个保长呢。 此人武功很高,与他脏乱不堪的外表形成强烈对比,此事也只有保长知晓。这也是张老三凭什么能与保长平日里斗气的资本。 在场之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张老三的动向,因此,他很顺利就达到了目的,将玉儿抓住挡在身前。 其实张老三的动手,暗中的暗卫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不过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皇上、皇太孙,其他事他们一概不会插手,除非皇上下令。 “都住手!”张老三大吼一声。 二虎最先看到了张老三抓住了玉儿,他愤怒的打飞一人,那人很不幸的有了出气,没了吸气的机会,停下打斗。 其实要是真正的生死搏杀,这些人早就被二虎解决掉了。只是包括朱元璋再内的所有人都想着这些人只是村里百姓,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大恶,不至于死。因此二虎一直留手,控制着力道,以至于才纠缠了这么久。 “张老三,你抓她干什么,老子让你打他啊。”保长见张老三不仅没帮忙对付二虎,反而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玉儿,气的骂道。 “老东西,你可是知道老子是干啥的,最好闭上你的臭嘴。”张老三狠戾的看了保长一眼骂道。 这种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满脑子问号,难不成这张老三是个什么厉害人物? 而保长见张老三如此,想到他的真实身份,不由得也有些泄气,闭口不再言语。 第180章 离村风波2 “我就说一个普通村民怎敢不给保长面子,拒我们于门外,原来是有底气啊。想必你劫掠玉儿姑娘,怕不仅仅是为了留下她做妻。”朱允炆说道,同时右手埋在袖中。 “此人好像有些面熟,哦,对了,你是朝廷通缉的盗匪胡勇和。”二虎此时说道。先前由于注意力不再此人身上,加之他破破烂烂的伪装,一时没注意。 原来此人是先前江浙一带的劫匪,在朝廷派当地卫所剿了后,这个贼匪头子一直潜逃未抓住,好几年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没看出来竟然还有识货的,看来你们也不是普通人,说,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张老三,不,应该说是胡勇和说道。不过咱们暂且还是用张老三的名号。 张老三此时也紧张了起来,没想到潜藏两年了,今天竟然让人认了出来。不过能认出他的人不用想自然是朝廷的人,因为普通百姓得到的消息是贼匪全部被杀,无一漏网,这也是朝廷为了安抚百姓的情绪所放出的消息。 “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我一直没想明白的是你为何要虏玉儿姑娘?说说,事已至此,就当聊聊天如何。”朱允炆缓和气氛道,他在转移张老三的注意力。 此时的保长见气场不对,想要偷偷溜走。他知道张老三干过杀人越货的买卖,但此人到底是谁他还真不清楚。 他这一溜,跟着他来的年轻汉子们也不再停留,跟着散去。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老保长今日是踢到铁板了,这群人,包括那个张老三都不是好惹的。 “其余人各自回村,以后莫要再为非作歹,否则会有人收拾你们的,老保长你还是先留下来。”朱允炆忽然说道,李景隆会意,高大的身躯立马挡住保长的退路。 “你想干什么,不要以为我会怕你们,你们可知道,我侄子”保长底气有些不足的威胁道。 “知道,你侄子是县太爷,前面就说过了。”李景隆打断保长的话。 那些汉子互相看了看,似乎达成了一致意见,撂下棍子,撒丫子跑回村里。 “哎,你们回来,小兔崽子,等回去有你们好看的。”保长看其他人都跑了,气的大骂。这些人在的话他还有点底气。 朱允炆见周围安静了,看着张老三,等待着他的回答。 “呵呵,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到现在都不敢露身份的人,你觉得我会被你拿捏?哪来的自信。”张老三被朱允炆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气笑了。 朱允炆看了二虎一眼。二虎会意,向前走了几步,避开后面保长的视线,掏出锦衣卫专属的腰牌。 张老三看着那块牌子,虽然他以前没见过这块牌子,不过飞鱼服、绣春刀听过很多次了,牌子上面的飞鱼图标,不正是传说中的锦衣卫图纹吗。 张老三不再向先前那样镇定,他此时才明白自己惹上的是什么人,不用想也知道今日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锦衣卫保护谁?世人没有不知道的。 “好,我告诉你,不过可不可以开恩,放我一次?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张老三抱着一丝希望说道。 “我不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如果没杀过人,当然我指的是良善之人,可以。”朱允炆道。 “呵呵,那就是我没得选择咯,既然都是一死,那她也别想活,正好黄泉路上有个伴儿。”张老三道,说着还紧了紧捏着玉儿脖子的手。 “你这人怎么这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将此事缘由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十步距离,任何人不阻拦,由我亲自出手,若是你能逃得出去,那之前的事我可以做主既往不咎。”朱允炆道。 “你说的可当真?”张老三问道。 “呵呵,你觉得呢?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算不算数。”朱允炆笑道。 “好,那我就告诉你。”张老三猜到此人是谁了,因此他不担心会受到诓骗。 “她哥哥不是摔死了吗?呵呵,那是我干的。”张老三开口道。 此时玉儿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继而泪水夺眶而出,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奈何力气太小,根本在做无用功,张老三稍一用力,她就不得动弹了。 “别动,你别以为你哥哥是好人,他跟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坏,我只杀人劫财,他却想着让天下生灵涂炭。”张老三喝道。 张老三此时开始回忆,脑海中再现了两年前的画面,他沿着密林山峦逃到此处,正好遇到一男子挂在崖边,看到他后呼救。 若是一般时候,他定会杀人劫财,就算不劫财,也绝不会施以援手。不过就在他想要离去时,却想到自己要是能先落脚也不错,因此与那人谈条件。而后凭借灵敏的身手,救了那人,就这样张老三落脚到了谷光村。 第181章 离村风波3 “两年前我遇剿逃到此地,暂时落脚。后来与她哥哥相熟,得知他是白教信徒,他手中掌握着一份地图,是朝廷剿灭浙地白教后,残余势力在此地财产的埋藏地。” “他哥哥看上我的功夫,想要拉拢我。呵呵,他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杀人放火、占山为王,何时愿意寄人篱下。不过为了那笔钱,我还是假意与他交好,加入他的麾下。想着日后得到这笔钱,老子招兵买马,占山为王、下海为寇,再次雄起。” “不过不得不说白教这帮人真他娘的谨慎,直到年前也没打探出来到底财宝藏在哪。我等不起啊,于是趁他不备,从后偷袭,在他死后我在他身上也没找到。” “既然身上没有,那必然是藏在家里。所以我才想方设法接近他家里人,他的女人也是我杀掉的。不过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就连丈夫是白教都不知道。包括她,我暗中观察了几个月,才确定她也不知情。”张老三顿了顿。 “后来此事被这个老东西察觉到了,他找到我,向我勒索财物。要不是他侄子是县官,我怕事情闹太大不好脱身,再说财宝也没找到,还需要他的帮忙,老子早就弄死他了。” “因此我就骗他说看上那家女子,只要我能合情合理进入她家,我就将她家地全部给他。这老东西才答应了。后面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还没等我下手,你们就来了。”张老三说道。 “精彩,我就说你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玉儿,终于得到答案了。”朱允炆道。 “那现在是不是该你履行诺言了。”张老三道。 “当然。你现在放开她,可以走了,不过十步之后我会出手,希望你能逃得掉。”朱允炆道。 张老三向着四周看了看,确定了逃跑的线路,而后缓缓带着玉儿后退,约摸十步时,他猛地一推玉儿,借力向着后方山林急速奔去。 玉儿在巨大的推力下,趴倒在地。这正合朱允炆的心意。 只见朱允炆伸出右手,手中握着一块小东西,小口赫然对准逃跑的张老三。在瞄准后扣动了小扳手。 “啪”的一声巨响,逃跑的张老三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继而抽动了几下后不再动弹。在场之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尤其是保长,此刻吓得小便失禁。他从未见过这种杀人方法,就跟仙法一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朱允炆微微有些紧张,因为此前他还从未亲手杀过人。看来以后有机会的话还得练练胆子,毕竟将来有可能经历更多的血雨腥风。 不过在场众人均不知道朱允炆是怎么杀掉张老三的,朱允炆也没解释。但朱元璋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自家孙子也跟他解释过,这种东西叫做手枪。 手枪是朱允炆在研究所秘密画出图纸,让李师傅兄弟为他打造的,经过多次的改造和设计,制造出这样一支。 这次出行,朱允炆之所以敢不随身携带侍卫,一方面依靠的就是这把手枪,对付几个江湖高手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已经没用了,一会儿出来送到县衙他侄子那里,让他自己审。顺便再查查这个县太爷有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没有的话最好,有的话就一并办了。那份地图记得回去找到。”朱允炆对着两边空气说道。 话毕,山林中突然跑出几人,直接带走了保长和张老三的尸体。 这一幕再次刷新了保长的认知,自己到底惹上了什么人哟。 几人并未再次耽搁,上了马车缓缓离去。只不过一路上二虎的心颇为沉重,他不知道皇太孙会怎样处置马车中的女子。 不过一路上,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朱允炆,似乎对玉儿没有任何疏远的意思,就连那两个孩子,也是如最初那样疼爱有加。 这让二虎的内心更加煎熬,他想要去请示一下,又怕得到令他害怕的命令。可是不去请示,又怎能符合锦衣卫的职责呢? 其实从谷光村出来,二虎就询问过玉儿,她确实不知道什么白教。常年干着审讯工作,还是能区分出来真假的。正是因为玉儿确实不知,他才有些害怕。要是她真的是白教余孽,那么不用皇太孙命令,他就能手刃这种伪装的邪教分子。 “少爷,玉儿与那两个孩子我们怎么处理?”在一处河边休息赏景之时,二虎再也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理?”朱允炆反问道。 “全凭少爷吩咐。”二虎低头答道。 “这次出行回去后,你就别干锦衣卫了,以后跟在我身边,就做贴身侍卫。”朱允炆并未言及如何处理三人,而是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是。”二虎不再多话。他已经知道了,皇太孙这是对他本职工作的不满意,撸了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那名女子你就带着,好好待人家,毕竟她算是本性纯良之人,两个孩子也都是可怜之人。”朱允炆道。说完径直走向河边,欣赏美景去了,留下二虎感激的看向朱允炆。 二虎知道,要不是因为他,尽管皇上与皇太孙不杀玉儿三人,也定不会再带着她们。 第182章 到达濠州 接下来有了玉儿的照顾,加之他们现在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再借宿人家有些不方便,因此朱允炆尽量安排在县镇的客栈留宿,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不过一路上倒也发生了不少有趣事。 这日,朱元璋走着走着,瞅见人家园中的杏子,他突发奇想的就要带着狗儿去偷杏子。尽管朱允炆一再劝说让李景隆去买上几斤,可朱元璋就是不行,按他的说法,偷的比买的好吃。 一老一小两个贼头贼脑的从李景隆挖好的篱笆洞中钻进去,还未来得及揪杏子,就被园中的狗追上,可怜二人都不是能跑动的人,眼见狗子奔来。 狗儿比较麻利,跐溜跐溜几下爬上了树,可朱元璋却爬不上去,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树上的狗儿看老爷子在地上转圈圈,他立马又溜了下来,趴坐在地上,那模样就仿佛在拾捡什么东西。 奔来的土狗一见这种情况,立即夹着尾巴跑向远处,汪汪汪的叫着,却不上前。 朱元璋一拍脑袋道:“哎呀,咱怎么忘记这茬儿了。” 相信在农村被狗追过的朋友都有所体会,疯子小时候就是在宁夏的山村里,与玩伴们偷摘个瓜、摸个梨,都是幼时的顽皮。 农村多狗,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中华田园犬,就是我们俗称的土狗,这种狗看家护院可是能手。犹记得被狗追上,那种感觉可刺激了,不过当你猛地坐倒,从地上摸上一块石头扔过去,狗立马就刹车往回跑。 当然了,朋友们最好别试,也有极个别性情暴烈的,专咬小腿,这种危险的活动还是不要尝试。 此时,园子的主人听到狗叫声,赶来查看。朱元璋二人被逮个正着。 “你这老汉,不带孩子学好,跑来偷东西,咬着了咋整。不就两个杏子吗,你说一声摘几个不就得了。”来人也是一个老头,一边喝住狗叫,一边说道。 此时朱允炆等人也已赶到,趴在篱笆外说道:“老伯对不住了啊,这不我爷爷一时兴起,带重孙玩玩。您看这怎么个赔法,我们赔给你。” “嗨,赔啥,不就摘两个杏子嘛,走的时候把那个洞给我埋上就行了。”老头说着指了指李景隆挖出的大洞。 “哈哈,这位兄弟是个敞亮人,咱就喜欢你这种性子,不像有些守财奴,生怕别人少了他的一钱半钱。”朱元璋笑道。 就这样,在叽叽喳喳的闲聊中,朱元璋与狗儿摘了满满一布兜杏子离开。在他们离开后,李景隆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锭子扔给老头,说道:“我家少爷给的。洞你自己埋一下啊,”而后跑着离去。 老头有些发懵,真是一群怪人。不过看着手中的银锭子,用嘴咬了一口,嗯,是真的。 “今天是狗儿救了咱,哈哈,好样的!不过你这名字不好,狗儿狗儿的,就像是狗的儿子。以后你就叫狗蛋。”朱元璋高兴道。老爷子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两孩子,因此在白天赶路时,两个孩子基本都在老爷子车上。 “噗。”驾车的李景隆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个屁,怎么,叫狗蛋不好吗。”朱元璋斜着眼看着李景隆一抽一抽的后背骂道。 “没有,老爷,好呢,好呢。噗!哈哈哈。”李景隆想忍住,可实在有些难忍,最终大笑了出来。 狗儿?狗蛋?那不一样吗,反正都是跟狗脱不了干系,这老爷子真能想的出来。 笑声引得朱允炆、蓝玉等人好奇不已,不知道李景隆在抽什么疯。 当然了,朱元璋肯定不会生气,这又算不上不敬。出了京师,他们可没那么多俗礼,一行人嬉笑打闹、游山玩水,图的就是一个放松。 几日后,他们便到了濠州,此地是曹震的老家,也是朱元璋记忆深刻的地方。因为就是在此地,他认识的马皇后。 当年郭子兴的起义军驻扎濠州,朱元璋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汤和、徐达二人写信叫来,参加的起义军。 期间发生的事至今还让朱元璋感慨不已。郭子兴怎么说也是一位颇有魄力的起义军将领,却没有长远的见识,与其他起义军固守在小小的濠州城,不愿意让步,最后甚至兵戎相见。 幸亏朱元璋当时临危不乱,亲自与其他两位将领谈判,这才救出了郭子兴。不过这也让他的才能得到了显现。加上朱元璋不断展现出的军事才能,让他在起义军中的声望逐渐上升。 郭子兴与其子郭天叙因惧怕朱元璋声势壮大,威胁自己的地位,就想办法准备除掉朱元璋,为此没少给朱元璋受气。 危急时刻,是马皇后不断打探消息,并且支持朱元璋远走单干,才让朱元璋主动放弃了濠州,只挑选了徐达、汤和、曹震等二十四人离开濠州,一步步建立了名垂青史的大明王朝。 因此,这座濠州城对于朱元璋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第183章 问路 “曹驴子,到你老家了!”冯胜远远的看到濠州城,嚷嚷道。 “我看到了,好久没回来了啊。”曹震感叹道。 “是啊,当年咱们跟着上位从这里出来,一转眼都过去二十几年了。”冯胜道。 蓝玉也看着这座城,不过他并没有发出什么感叹,现在的蓝玉沉稳了许多。 马车临近城门,朱元璋撩起帘子,透过琉璃窗向外看着。“唔,到濠州了啊。这可是个好地方,当年一群人挤来挤去,都想要。”朱元璋也想起了曾经的事,说道。 “爷爷,要是没记错的话,您是在这里认识的奶奶。”朱允炆说道。 “嗯,就是的,当年你奶奶父母遭元军杀害,她没地可去,来投奔了马大帅的结义兄弟,也就是咱的义父郭子兴,我们啊就是这么认识的。”朱元璋道。 说话间,马车已行至城门口。太平时期,而且又不是京师重地,濠州城门并没有士卒守卫,不过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朱元璋几人下了马车,站在城门口,望着高大的城墙,上面依稀还有当年作战留下的残破痕迹,给这座城添加了历史的厚重气息。 徒步进入濠州城。两边小摊酒家林立,街上热闹非凡。 几人晃晃悠悠转了会儿,朱元璋回过头说道:“哎,我说曹驴子,这都到你家了,你怎么不安排我们去转转,起码得管顿饭。” “上位,我倒是想管,可这么多年不回来,变化太大了,我一直在找,也没找着我家啊。”曹震无语的说道。 “真是个驴脑袋,你鼻子下长的那玩意儿是出气的吗,就不会问问人。咋,到你家还得我们打听着去。”朱元璋骂道。 “哎呀,我咋不问人呢。你们稍等,这就去问问。嘿嘿。”曹震恍然大悟,不好意思道。 “哎,这位大姐,问个路。”曹震拉住一四十余岁妇人道。 “你个老棒槌,叫谁大姐呢!我有那么老吗?”妇人泼辣的骂道,把曹震给唬住了。 一直到妇人离去,曹震都有些郁闷,自己不就问个路吗,这妇人怎的还骂他。 朱元璋几人在一旁笑的前俯后仰,想想看,哪个泼辣的妇人敢骂大明朝的侯爷。平日里只有曹震骂别人的份儿,哪有被人骂的,当然皇家除外。 “这位小哥,问个路。”曹震不理会朱元璋几人,接着拉住一个年轻些的小伙说道。 “老伯你说。”小伙子还算知书达理。 “我问一下,这里曾经有个姓曹的人家,现在搬哪去了?”曹震指着一处胡同问道。 小伙思索片刻后说道:“没听说过这个胡同有姓曹的啊,不好意思老伯,我不知道。”从而招呼离去。 “咦,奇怪,怎么会没有呢?”曹震自言自语道。 “哎,我说你嘀咕啥呢,问清了没有啊,我们都等不住了。”冯胜叫道。 “哎呀,快了快了,着啥急,再等一会儿。”曹震烦躁的说道。 “这位老哥,向您打听个事儿。”曹震走到对面一处卖草药的摊前,问摊主老头。 “哦,你说。”老头道。 “这里以前有户曹姓人家,你知道吗?”曹震试探着问道。 “你说的是跟着洪武爷打天下的那个曹侯爷的曹家吗?”老者说道。 “哎,对对,就是他家。”曹震一听,来了精神,终于有人知道了。 “嗨,人家早就搬走了,你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到城东。那边有棵百年大槐树,就看到了。”老头儿说道。 “哦,好好,多谢老哥。”曹震道谢准备要走。 “哎,老弟,你不买点药吗?”老头儿叫住他问道。 “我买药干嘛,我又没病,不买。”曹震道。 “嘿,我说你这老弟真不懂事,打听完了事儿还不给我捧捧生意,以后谁还愿意跟你往来。”老头儿歪着眼说道。 “嘿,你这老头儿真心黑,我没病还得买药,你在然掺,我让我孙子揍你啊。”曹震说着就快步回到朱元璋这儿。 那老头不信,本想追着出来,却看见曹震身边站着的李景隆,人高马大的,他又悻悻的退了回去,不过嘴里咕哝着,想来也是在骂曹震。 “走走走,打听到了,在城东。”曹震招呼着大家往城东走去。 濠州城东明显行人没有了城中那般熙熙攘攘,不过此地风景甚好,一汪小湖绿波荡漾,边上柳丝轻摇,最明显的是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屹立在路边。 槐树旁是一座诺大的宅院,门口立着两樽威武逼真的石狮子。红漆刷的锃亮的大门紧闭着。门楣上一块牌匾,写着大大的‘曹’字。 很明显,这应该就是曹震的老家了。 几人站在门外,看着这座濠州城数一数二的豪华宅院,不由得都看向曹震。 曹震心里一阵突突,自己虽说每年都往老家寄些钱财,不过对于这座宅院来说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买的起。那现在这么大一座宅子,都比自己京师的大多了,又怎么解释呢? 第184章 兄弟争吵 既然已经找到了,现在总不能看看就离开。曹震顶着压力,上前扣动门环。 不大一会,大门开了,一个人影冒出头来,看了看曹震以及台阶下站着的几人,问道:“你们找谁呀?” “这是曹响家吗?”曹震直接问道。 “是的,那是我们大老爷,你是哪位?”仆人问道。 “我是曹震。”曹震黑着脸说道,便邀请朱元璋等人进门。 不过令人无语的是,在曹震去请朱元璋等人的时候,那仆人直接关上了大门。这把众人整懵了。 朱元璋等人反应过来,均再次大笑不止,曹驴子回家,竟然让人堵在门外了,哈哈哈。 仆人看来是后来才进的曹府,一时想不起来曹震是谁,不过看曹震似乎不好惹,他知趣的闭上嘴巴,跑去禀报了。 当然,还不忘关上大门。这让曹震气愤不已,同时脸上火辣辣的,不过碍于朱元璋几人在场,不好发作。 过了片刻,大门直接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与曹震长得有些像的老者疾步走了出来。 “哎呀,兄弟啊,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快,家里请。”老者正是曹震的堂哥,曹响。 曹家的其他兄弟,当年不是饿死就是外出了无音信,只剩下这个堂哥曹响。因此这些年来,曹震念及同族之情,基本都是在照顾这个曹响。 “哼!”曹震冷哼一声,并未理睬曹响,正准备请朱元璋先行。 朱元璋反过来行礼道:“曹侯爷您请,咱们跟上。”这是在暗示曹震尽管到了你家,咱也不能暴露身份。 是的,就拿现在的曹府来说,已经是这般富丽堂皇,而且还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民脂民膏。 要是再知道皇上进去做客,他们走后还指不定又怎么吹嘘,狐假虎威,当地的官员还不紧着巴结,于民不利。 曹震反应也很快,于是便拿出平日的气场,道:“好,走,咱们去我家坐坐。”说完,曹震衣袖一挥,昂首阔步走在前面,朱元璋等人笑着拱手向曹响打了个招呼,跟着进入。 来到会客厅,曹震本要坐在下位,却被蓝玉轻推了一把,朱元璋顺势就坐了上去。曹震才略有不好意思的一笑,坐上主座。 有家仆端上茶水果蔬,几人也都渴了,因此大口喝起了茶水。两个孩子则抱着朱元璋拿给他俩的脆梨啃着。 “你先安排饭菜,走了半天都饿了,再安排几个房间,吃饱了先休息,我也乏了,等睡好了咱们哥两再聊。”曹震说道。 “哎,好,咱们先吃饭,哈哈。”曹响说着,就去安排了。 众人吃饱喝足,朱元璋阻止跟准备他们一起的曹震说道:“曹侯爷你忙着,我们自己去休息,你们兄弟慢慢聊,咱就先睡一觉。” 曹震正好也有好些话要问曹响,因此也就不再陪同。 等到众人离去,曹响最先说话了:“兄弟,你带来这几位怎么一点儿都不客气。” “说什么呢,这些都是我的老兄弟,人家都有公爵侯爵,这种话不要乱说。”曹震不满说道。 “哦哦,好好,那还真是贵人。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曹响道。 “闲着没事,我们就约着转转,这不眼看着到家门口了,就想着回来看看。”曹震随意说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这宅子是怎么回事?咱们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曹震想到正事,立即口气严厉问道。 “嗨,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咱们一没偷二没抢的。这都是咱用你寄回来的钱赚的。怎么样,没给你丢人。”曹响自豪的说道。 “怎么赚的,跟我说清楚,我寄回来才几个钱,你可不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曹震不安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曹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世代清白,从不做那伤天害理,苟且龌龊之事。”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怕影响到你在朝廷的声名。你放心,我曹家赚的钱都是清清白白,绝不会影响你景川侯的威名。你要是实在嫌我碍事,大可不认我便是。”曹响愤怒的说道。 他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曹震自从进门起,就摆着一张臭脸。 开始他还以为是被仆人拒之门外,让他这位兄弟在他人面前有些丢面子,合着原来是怀疑自己的钱不干净。 “你看看你,我就提醒一下你,莫要行违法的事儿,你还不乐意了。再说我几时说过怕影响我的名声,又啥时候说不认你了。”曹震瞪着眼道。 “那你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说清楚了。”曹响不服道。 “什么意思,我就是问你这宅子是怎么来的?你生的哪门子气。”曹震也嚷道。 “我自己赚的,怎么了。”曹响不服道。 “怎么赚的,你给我说清楚咯。”曹震道。 “怎么赚的,好,我就告诉你,是你大哥我做生意,一钱一两辛辛苦苦积攒下的!怎么样,你满意了!”曹响吼道。 他也不是要争辩个什么,只是曹震的怀疑让他心里极度不舒服。这几年因为顾及曹震的声威,他有好几笔大生意都放弃了。 第185章 好掌舵人 曹震被曹响的反应震住了,他一时有些怯场,自己没有了解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曹响的钱是不义之财,换谁也不乐意。 “哥,我不是非说这个宅子不好,更没有说你赚的是不义之财,我只是担心咱们这般富有,容易惹人眼,若是有一丝差错,只怕你我都担不起啊。”曹震道。 “唉,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行了,我就跟你说说具体咋回事。”曹响道。 原来,曹响本来靠着曹震的功绩跟寄回来的钱财,在濠州城也算是富裕生活。 不过时间一长,他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总有一天曹震挣下的家业会花完。到时候曹震一脉有侯爵可以继承,还能撑个几代。 自己这一脉可没有侯爵可以衣食无忧,到后辈儿孙手里,亲情逐渐变淡,再想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说来也巧,正好沈家的生意正值发展期,濠州又占据主干道地理位置,人家有意在此开分店,沈家的主事人经过打探找上门来,有意与他合作。 曹响当时谨慎起见并未直接答应,而是先派家仆打听了沈家的名声,又亲自找地方官员打听,得知沈家确实是本分的商人,而且还时常救济百姓,做好事。 这时他才答应了下来。当然,他也知道沈家为什么会找上他,其中肯定有曹震景川侯的因素。 毕竟正常做生意是一回事,万一有地方官员刁难也是难缠。有了曹家的加入,一般地方官员也不会无缘无故故意找麻烦。 曹响本来准备将此事写信告知曹震的,可那段时间曹震正南征北战,长年也不在京师,因此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加入沈家生意后,赚的钱财让曹响尝到了甜头。因此他把曹家所有的家产都投了进去,才换回了今天的大宅子。 “那沈家做的什么生意?”曹震问道。 “人家是大商人,做的生意很广,有布匹丝绸,药材佐料,茶叶水产等,反正啊,只要是咱老百姓吃的用的,他们都做。”曹响道。 “哦,听起来倒是还正常,不过哥,商人最是重利,你可得注意,千万不能让人家钻了空子。”曹震提醒道。 “嗯,这个我知道,所以我也就跟着做一些布匹、大米生意,其他的咱们都不沾染。”曹响道。 “这我就放心了。”曹震道。 “哎,对了,跟你回来那几人怕是不简单,你指定没跟我说实话。”曹响突然想起来,好奇道。 “嗯?你怎么知道不简单?”曹震警惕道。 “嗨,你那么紧张干嘛,我就是随口问问。我看那几人神态自然,气质不凡,想必也不是一般人。”曹响自信道。 “哟,看来做生意真能锻炼人,你现在都会察言观色了。”曹震打趣道。 “哈哈,那是,也不看看我兄弟是谁,怎么也得不给你丢人不是。”曹响道。 二人解开误会,此时再聊一些家常,其乐融融,曹震为此还跟兄长喝了几壶小酒。 曹震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他现在得知自己家的钱财都是正经赚来的,自然也不再担心朱元璋的盘问。 次日,众人起床,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这些时日来,基本都住的客栈,哪有家里舒服。 “上位,少爷,你们都起来啦,这一觉睡得可好啊?”曹震作为东家,难得的没睡懒觉。 “嗯,还不错,这么好的宅院屋子,当然睡的好了。”冯胜道。 “是,哈哈,只要你们不嫌弃,咱们多住他几日。”曹震道。 “曹驴子这是又活了,昨天蔫了唧的,就跟霜打了一样,今天又咋咋呼呼的。”蓝玉道。 “他啊,是心正了。不过也好,咱担心的也是这点,看到他这样咱也放心了。”朱元璋道。 其实朱元璋说的没错,他也心忧此事。毕竟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战死了一批,这几年他不得已又杀了一些,这帮老兄弟现在已所剩无几了。 自从朱允炆参与理政后,他的性情也转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疑神疑鬼,反而多出了一些怜悯和豁达。 因此,对于曹震,他还真不愿意看到有什么事牵扯上。 “想必以他的秉性,稍后自然会上赶着找您解释的。”蓝玉道。 “呵呵,还是你了解他。他没变,不过咱看你倒是秉性变了不少啊。”朱元璋道。 “人嘛,有糊涂的时候,自然也有清醒的一天,总不能一直糊涂下去,那样容易招人烦。”蓝玉沉稳道。 “呵呵,你这个莽夫,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容易呀。”朱元璋笑道。 “这都要感谢少爷啊,是他改变了我。”蓝玉看着四处转悠的朱允炆道。 “让你能感激一个人还真不容易,站在一个臣子的位置上你看他怎么样?”朱元璋道。 “好掌舵人,可使大明千秋万代!”蓝玉说道。 “哈哈哈!”朱元璋开心大笑。引得院中其他人好奇不已。 第186章 经商挺好 朱元璋刚止住笑声,曹震就跑了过来。“上位,我跟您说个事儿。”曹震到跟前便开口道。 朱元璋与蓝玉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又大笑不止。这曹驴子果真巴巴的就上来解释了。 曹震被二人笑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了。 “啥事儿,你说。”朱元璋止住笑,问道。 “就是我家这个宅院的事儿。”曹震虽然不明白两人为何见到他发笑,不过还是开口道。 “这院子挺不错的啊,你要说啥。”朱元璋故意道。 “不瞒上位,从见到这个宅子,我啊心里就慌的不行。您想想,我在京师住的宅子也算可以,可也比不上这座宅院啊。所以啊,从昨天进来我就一直心慌,生怕我这哥哥做出糊涂事。” “因此昨天你们休息后,我跟他谈了很长时间,这座宅子倒是没啥问题。只是,我哥那人目光短浅,他作贱自己与姓沈的商人合作生意,不过可都是正经生意啊,这个官府也都知晓。这不赚了钱,就修了这座宅子。”曹震不好意思道,不过却不担心。 在那个时代,士农工商阶层划分,人们骨子里对于排行最底层的商人是看不起的,对于商人从事一些活动和衣着等都受到限制。 不过有上层的人士经商搞副业是不受限制的,你自甘堕落,当然没人管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曹震提到曹家与商人合作会觉得不好意思了。堂堂侯爵世家,竟然与商人合作,可不就是掉了好几个层次吗。 这时朱允炆听到他们的笑声,也来到老爷子身边,正好听到曹震的话。 “这怎么能是作践呢,你景川侯只有你家世子能袭爵位,其他人又没有。他们不趁着现在发展一番,将来怎么生活,着也是人家生存的一种选择,我就觉得不错,最起码自食其力,不至于混吃等死。”朱允炆随口说道。 这番话说的曹震热泪盈眶,他作为曹家人当然知道自己家族的事儿,现在他活着尚且可以接济整个家族。一旦他死后,就连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会分离顾各,哪里还会再管其他人。 正如曹响所言那样,到了后辈手里,或许他们就互不相识了。 因此,曹震对于曹家其他人这样的谋生方式也只能默许。总不能自己儿子不愁吃穿,其他人还得顾着你的名声吃了上顿没下顿。 朱元璋本来不置可否,人家愿意沦落为商人他也不阻拦,但是要说他支持理解那就错了。他不理解,再不济你是个农民,有地可种,多好的身份,何必要去经商呢。 不过刚才朱允炆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他想到了自己家。皇帝只有一个,藩王世袭也只有一个,那么自己孙子那么多,将来还会有孙子的孙子,这些人怎么办呢? 朱元璋给子孙定下的规矩就是等着朝廷供养,不让他们干任何事。本来朱元璋经历了痛苦的童年,他深知生活不易,所以他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还要遭受这些苦难,便限制了他们的劳动权利,等着大明朝廷供养,做一个富贵人即可。 不过老朱同志这方面做错了,家长对孩子的溺爱限制只会剥夺他们生活的技能。如此一来,明中后期那些朱家子孙有些甚至连饭都吃不上。 小家与大家,道理都是相通的。 “大孙,你为什么就觉得经商不错呢,他们就算不经商,也可以种地或者学一门手艺,天下之大,难道还能没有他们的谋生之路不成。”朱元璋藏着心中的想法,说道。 “爷爷,种地是可以,当匠人也不错,可这些都是不容易的。太平盛世尚可,稍遇战争或者天灾,饭碗就被打破了。再说有些人可以辛劳,有的人他还真受不了辛苦。” “因人而异,从曹家做生意能到这种规模,可见他们着实适合经商,发挥优势所在,所以孙儿才觉得挺好。”朱允炆答道。 “那要按你这么说,岂不是所有农民都学做生意,地谁种呢,你可知道历朝历代都是以农为本,失了这个本,是要亡国的。”朱元璋道。 “呵呵,爷爷,您放心,别看人家赚钱了就觉得经商容易,这事儿可不是人人都能干的,整不好把家底都能赔进去。”朱允炆看朱元璋担心,笑着说道。 “咱发现你脑袋瓜里装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军政、农业、政治,现在又对经商这么熟悉。”朱元璋道。 “爷爷,这还不是您教导的好,帝王的继承者,当然得对咱们大明所有的事儿要有所了解。”朱允炆道。 “嗯,是这么个道理。”朱元璋道。 “爷爷,您看咱们也赶了这么久的路,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休息的好地方,要不咱多住几日,您也缓缓身子,解解乏。凤阳也不远了,不差这几天。”朱允炆道。 “嗯,也好,那就多住几日。正好咱也好好看看这濠州城。”朱元璋道。 “哎,好,上位。我就等您这句话呢,哈哈。”曹震听到朱元璋要多住几日,高兴道。 其实朱允炆有他自己的想法,刚才他就听曹震说什么姓沈的商人,他的脑子里自然就想到了那个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商人。 第187章 沈芸难见 朱允炆一直想要发展大明经济,先前弄出来的边贸就是一个例子。不过那只是冰山一角,远不能带动大明经济。而且对于商贸经济这一块,朱允炆还真无从下手。 因此,他急需一位对此颇有研究建树的人来协助自己,只不过朝廷里除了熟读四书五经的儒生,就是目不识丁的武将,找不出一个专业的人。 并且,这些文臣武将,在此事上出奇的意见一致,那就是都看不起商人。 偌大的宅院,什么花园、鱼塘应有尽有,并且配备了纳凉下棋的石桌石椅。 朱元璋、蓝玉等也兴趣盎然,钓钓鱼、下下棋,另外他们还去了濠州城墙上转了转,回忆了一番当年的旧事。总之,几人玩的不亦乐乎。 朱允炆则是带着李景隆奔走在濠州城中,寻找着沈家的主事人。 经过跟曹响打听,沈家在濠州城除布匹、粮油生意交给曹家做之外,其他的生意都是人家自己开的分店,由一名叫沈芸的女子负责。 商人嘛,不可能天天坐在家里喝茶数钱。生意越大,操心的事儿就越多,因此朱允炆等了一天也没见到这个沈芸。 这只能怪他自己了,非要装着一副商人模样拜访。如果他直接亮出身份,怕是沈芸会放下一切手中事务,前来参拜。 “少爷,您也别跑了,我明天去找她,亮出身份,想必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登门拜访。”李景隆揉着发酸的小腿说道。 “不,明天你还跟我去。我有预感,明日她定会露面。”朱允炆道。 “今天都跑遍了她家的店,她也没出面,我看明天也悬。”李景隆道。 “你在京师也生意颇多,也算半个生意人,今天看了人家的店,你觉得怎么样?”朱允炆转移话题问道。 “生意嘛,确实不错,您还别说这个小小的濠州城,能把生意做到这种地步,还真不是一般人。”李景隆赞许道。 “所以这个人难见也是正常的,你说是。”朱允炆道。 “额,您说是就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您见不到的人,嘿嘿。”李景隆打趣道。 “哈哈,老李啊。”朱允炆被李景隆的话给逗乐了。 次日,朱允炆一大早就把还在熟睡中的李景隆薅起,可怜的老李一直到出门都双眼朦胧。 大街上已经有早起的小商贩吆喝着叫卖了,一些粥饼小店已经出笼了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准备开店营业。 朱允炆打发李景隆买了包子,二人在一处珠宝店的对面,圪蹴在地上吃着包子,等着珠宝店开门。 终于在街上人流增多,太阳升起的时候,珠宝店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位伙计扛着一块木板出来,上面书写着今日某某珠宝降价处理的消息。 朱允炆拉着脚麻的李景隆一起朝点中走去。 “两位买点什么?本店今日新进了一批南洋珍珠。”伙计迎着门口照进来的阳光招呼道。 “小哥,烦请通报一声,我又来了。”朱允炆进门道。 “咦,是你们啊,我们大小姐真的很忙,我也不知道在不在,我看你们啊还是回去。”伙计见还是昨日的两人,知道他两是来找东家大小姐的,因此回道。 “哎,昨日不见,不代表今日。你尽管去通传把,我们等着就是。”朱允炆说道。同时李景隆很适宜的递给伙计一块碎银两。 “那好,我去给掌柜的说,不过我看悬,大小姐眼光很高,估计看不上你。”伙计说道,他将朱允炆当成了沈芸的追求者。 “哎,这位小哥等等,你刚说我们是你家大小姐的追求者?”朱允炆问道。 “是啊,不要装了,我们都知道,像你这样的公子我们见得多了。”伙计一副我了解的表情道。 “好,没事了,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朱允炆这才明白为何昨日他请求见这位大小姐时,所有人都用一副了然的表情看他了,合着这是把自己当做追求者了。 在伙计离去后,朱允炆百无聊赖的在店里转悠,看着琳琅满目的珠宝。 李景隆此时笑嘻嘻的凑上来小声说道:“少爷,既然这么多人想要追求沈家大小姐,想必生的美貌,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借着幌子。” “我说你满脑子想啥呢,少爷我是那种人吗?”朱允炆用手中折扇拍了一下李景隆的脑袋道。 “装,前面三位太孙妃,哪个不是我老李鞍前马后帮忙的,我还能不知道。”李景隆咕哝着,用一种你就是这种人的眼神看着朱允炆。 朱允炆被他看得发毛,于是真诚说道:“老李,这次真不骗你,我确实不知这位大小姐。要不这样,你要是看上你去。” “少爷,可不敢,可不敢,当初为了您,我被家里的抠的脸都花了。”李景隆急忙说道。 “啧啧,瞧瞧你那样儿,白长了一米八九的大个儿。”朱允炆打趣道。 “一米八九?”李景隆疑惑道。 “反正就是高个儿的意思,夸你的。”朱允炆道。 “哦,那还行。嘿嘿。”李景隆笑道。 第188章 你要什么 就在二人百无聊赖,胡言乱语打屁之时,一蒙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 “大小姐,就这他们二人。”伙计收了小费,自然忠事的说道。 “我知道了,你去忙。”沈芸冷冷说道,不过声音却是甜美,让人听着身心愉悦。 朱允炆二人也注意到了,忙上前行礼道:“不请自来,还望姑娘见谅。” “无事,只是店中事务繁忙,公子有事可直说。”沈芸依旧冷声道。 店中的伙计听到这话,都暗自摇头,这两人看来跟之前的一样,都要被拒之门外了。 “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跟姑娘请教。”朱允炆丝毫不慌乱道。 “抱歉,店里事务繁忙,公子若无事,还请离去。”沈芸不愿与朱允炆再聊,看他穿着就不像商人,说什么生意上的事,显然另有所图。 朱允炆一噎,拒绝的也太快了。显然朱允炆现在说什么,对方都不相信,这种商业女子,什么能打动她呢?唯有商业! “大明沃土数万里,你家生意难道就不想遍布整个大明吗?”朱允炆眼看沈芸要离开,急中生智道。 果然,沈芸的眼神亮了一下,她好奇的看着朱允炆,仔细扫量了他,才发现此人似乎与其他公子哥不同,他虽然也会盯着自己看,不过眼中没有贪婪和亵渎,顶多只是好奇而已。 再看此人虽年轻了些,与自己相仿,不过身上有股子不凡的气质。听听他的来意倒也无妨,至于他说得生意遍布大明,沈芸自然没有相信。 “既然如此,那公子请跟我来。”沈芸思虑后说道,而后进入后堂。朱允炆闻言大喜,连忙跟上。 此时店内其他人都张大了嘴巴,惊讶不已。大小姐转性了? 在沈芸离开后,店中的伙计们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 “大小姐不会是看上这个公子了。”有人道。 “不会不会,你想想,在湖州,有多少世家公子想要结亲,就连浙地一州府家的少爷想要下聘,都被大小姐拒绝了。这位公子不知来历,我看他来的时候连马车都没有,随从也只有一个,怎么可能入得了大小姐的法眼。”有店内伙计回道。 “喔,那倒也是。不过大小姐也真是怪了,寻常商人家公子她看不上,官宦之家她也拒绝,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谁知道呢,听湖州府内的丫鬟说,大小姐空闲了就读着一位莫姓书生的诗词,想必人家要找的是文人书生。” “书生有什么好的,大多中榜无望还自命清高,穷的连饭都吃不饱。” 沈芸带着朱允炆二人进入后堂,此时她还不知道店中的伙计已经议论纷纷。 后堂是一处小一些的屋子,以供平日里商谈所用,因此只有简单的茶具。 跟着沈芸的掌柜眼疾手快,给朱允炆倒了杯温茶,旁边的李景隆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人家将他当做跟班随从,因此堂堂曹国公只有看着的份儿。 二人早上起得早,又干嚼包子,正好需要喝一杯热茶解一解噎。 朱允炆一饮而尽,随后冲李景隆说道:“你自己倒着喝。” 李景隆也不客气,拿起茶杯连喝两杯才放下。 沈芸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惊疑,此人对自己的仆从都如此随和照顾,想来人品不会差。 “还未请教公子大名。”沈芸此时开口问道。 “在下姓莫,你叫我莫公子就行。”朱允炆道。 “姑娘,在下说一句,你这个地方有些狭小,不如我请客,你找地方,咱们寻个雅静的地方详谈如何?”朱允炆道。 沈芸思索片刻,破天荒的答应道:“可以。” 随即在沈芸的带领下,几人来到街上一家酒楼,要了雅间。 令沈芸再次有些不敢相信的是李景隆竟然大大方方的坐在朱允炆下位,并且朱允炆没有任何一丝不满。 “莫公子,听说你昨日就曾找过我,不知公子有何事,还请明说。”沈芸坐定后开口道。 “还是那句话,我想让沈家生意遍布大明。”朱允炆道。 “呵呵,莫公子说笑了。”沈芸道。 “不,我是认真的。当然,现在这样说姑娘或许不信,不过我相信你将此话传与你家主事人,想必他或许会感兴趣的。”朱允炆道。 “先不说沈家生意如何,公子想要什么?”沈芸道,这才是重点。此人如此大费周章,想必所图不小。 “呵呵,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你信不?”朱允炆笑道。 见沈芸蹙着眉头并未言语,朱允炆接着说道:“好,我就跟你说说我要什么。我要的是大明经济繁荣,要的是百姓富裕,要的是国库充盈,更大一些,我要大明商业联通四海!大明威震四方!” 说这些话时朱允炆散发着自信的王者之气,那股子威压与气质一瞬间让沈芸恍惚,仿佛此人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都能实现。 第189章 莫公子,看来是他了 回过神来,沈芸复杂的看着朱允炆,这位商业天才女子,智商不必怀疑。从朱允炆刚才的话语跟气质,她已经确定此人并不简单。 眼前之人的豪言壮语,不正如自己所读的那些词句中描绘的那样,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吗。 哦,对了,写词之人也是姓莫,但是据一些小道消息,那位莫公子是当今皇太孙。虽不知真假,但沈芸早已心向往之。 不是对皇太孙本人,也不是对那些词句,而是对诗词中所表现出的大气磅礴和凌云之志。自己努力拼搏于商海之中,就是怀揣着这种志向,要将沈家生意发扬光大、名扬四海。 奈何这个时代,世人皆看不起商人,所遇到的坎坷不是一般人所能可克服的。 难道说,此人的身份。 沈芸再次看向朱允炆,却发现刚刚透露出的上位气质已然消失不见,恢复了让人看不透的一种公子哥形象。 “哼,夸夸其谈,毫无用处。”跟着沈芸一直未出声的掌柜此时忍不住出声道。 沈芸本觉得此话有些无礼,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猜不透你,那不妨再试探一下,因此她并未出言制止,而是静观其变。 朱允炆看了看二人,便明白了沈芸的用意。笑话,每天都是与天下的聪明人、难缠人打交道,还能看不出你的这点小心思。 再说了,几乎每天都被御史那帮人怼骂,早已练就了定力,岂是一般人一两句话就能激起怒火的。 只见朱允炆微微一笑道:“您说的对。”继而不再言语。 恰巧此时菜也上来了,朱允炆招呼二人用餐,并且自己也动筷子了。 掌柜的还想再说什么,一时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可是他明显感觉到朱允炆压根儿就没把自己不客气的批评当做一回事儿,只得再次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看来公子是饿了,既然如此,那二位慢慢吃,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不过我对公子说的还是很感兴趣。”沈芸忽然说道。 朱允炆略一思索便会意,对方这是在跟自己要联系方式。他本想掏出自己的随身物品递给对方,不过他的东西大多都有龙纹,这在大明可是代表皇家,身份自然就暴露了。 于是,朱允炆捣了一肘子正在吃喝的津津有味的李景隆,伸了伸手。 被砍李景隆一直未说话,可他一直都注意着场面上的事,心里灵活着呢。因此会意的拿出一块玉佩,不过脸上的肉疼之色显而易见。没办法,他也再无其他信物了。 朱允炆将玉佩递给对方说道:“你考虑清楚了,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到京师来找我。” 沈芸接过玉佩,道了声告辞,便带着掌柜离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摘下脸上的面纱。 出了酒楼大门,掌柜的有些心急,他是做珠宝生意的,刚才只是看了玉佩一眼,掌柜的便觉得这东西不简单,不过碍于朱允炆在场,没有表示。 现在出了门,他着急的跟沈芸说了什么。之间沈芸向着酒楼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跟着掌柜的匆匆离去。 其实也不怪沈芸看不出来,她虽然掌管着生意上的事,不过是总揽全局,掌握的大体经营方针,对于具体的货物她还真懂得不多。 回到珠宝行,此时因为打折宣传的缘故,店中前来购买和看热闹的人很多。有伙计眼尖,看到掌柜的回来了,便立马上前汇报一些价值较大珠宝客人给出的价格,询问是否可以卖。 “可以可以,你看着卖就行了。只要不亏本就行,对了,不要再来打扰我!”掌柜的边走进后堂,边说道。 伙计摸着头,奇怪的看着快步离开的掌柜,平常恨不得多赚一些,赚的少了都不卖,有时候伙计卖的稍微便宜了还会被训斥,今日这是怎么了。 “王掌柜,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不凡,能让你如此郑重。”沈芸尽管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却依旧问道。 “大小姐,能让老夫再看一眼玉佩吗?”王掌柜说道。 沈芸闻言拿出玉佩,递给王掌柜。 之间王掌柜小心的双手接过,感受着玉佩带来的冰凉感,并且专注的观察着上面刻画的花纹。 “是了,大小姐,这块玉佩不简单。准确的说是玉佩的主人不简单,我们若是得到他的相助,沈家生意不敢说在整个大明无敌手,起码在江南当属第一。”掌柜激动说道。 沈芸拿过玉佩也是仔细端详,只见上面刻有雄鹰,周围花纹雕刻细致,纹路清晰却不刻意,拿在手中沁人心脾,甚为舒服。 “这快玉有什么来路吗?”沈芸问道。 “我是从前元就做玉石生意的,后来结识老爷,当时前元的神兽就是鹰,与我们汉人的龙一样,所以这块玉只有前元皇室才有。”掌柜说道。 “你的意思是此人是北元的,可是北元不是已经灭亡了吗?”沈芸惊讶道。 “不,此二人看着都是我们汉人,不过能将前元皇室的东西当作配件随身携带,非开国之人莫属啊。”掌柜道。 “据说当年这些开国武将洗劫大都,可是抢了不少好宝贝,洪武爷也没要求上缴朝廷,因此都留在自家家中。”掌柜再次说道。 “怪不得那莫公子让我们去京师寻他。”沈芸心中有了底,莫公子,看来是他了。 第190章 奇怪的夜晚 沈芸首先想到的是回湖州向父亲报告此事。可是随即一想又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从湖州出来,摆脱了那些麻烦,现在回去万一又被缠上,出不来怎么办。 再说他为什么不直接找父亲呢,如果他亮明身份找沈家,那沈家必然会言听计从,大费周章乔装化名来找自己干嘛,莫非是看上自己了。 想到此,沈芸有些脸红。才不是呢,他尽管是贵人,可自己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女子,自己有梦想。否则浙地那些官家少爷,她怕是早就择一个嫁了。 朱允炆这边目的达成,心情大好,又花钱买了酒菜,自然得吃饱喝足。李景隆人高马大,饭量也不小,二人硬是吃了半个时辰。 “少爷,我就不明白了,您找她不就是为了谈事儿吗,现在一件事也没谈,倒贴进去一块玉。”李景隆埋怨道。 “谈了啊,咋没谈。你看着,这位沈芸姑娘到时候会来京师找我的。”朱允炆道。 朱允炆谈没谈?实际上他不能现在谈,因为大孤山那座铁矿可不适合随意洽谈,得布置妥当了才可说,显然此时还未到时候。 “少爷,莫非您借着谈生意的幌子,想要诱骗人家?您是不知道,我那块玉可是当年我老爹从元都”李景隆贱兮兮的道。 “滚,我还不知道你,心疼你那块玉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朱允炆笑道,这李景隆还真是不吃亏。 “哎,少爷您这就见外了,只要是您需要,我把家搬空都成,更何况一块玉,我是替您感到不值,那女子连面纱都没摘。”李景隆见目的达成,立马转换说道。 “得得,你闭嘴。”朱允炆赶紧阻止道。 在濠州待了几日,一行人启程前往凤阳。朱元璋心中满是期待,不过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乎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靠近凤阳,官道上平整宽敞,因此原本需要两日的路程,在朱元璋的催促下硬是缩短了整整一日。 当他们赶到时已是晚上。不同于濠州的夜晚,凤阳街上此时尽管时间尚早,却没有多少人,准确的说是没有女子,大多都是男人在街上走动。 一行人找到一处客栈落脚,准备次日再前往祖坟拜祭。 “掌柜的,开几间上房,在准备点吃的。”李景隆上前与掌柜的交涉。 “哦,好好,客官稍等。你们是从外地来的?”掌柜的问道。 “我说的不是咱们凤阳周边话吗?你怎么就认为我们从外地来的?”李景隆觉得奇怪,他用的就是地方方言,为何此人还说他们是外地人。 “看你们带个姑娘就知道了,听老朽一句话,吃完饭赶紧让那姑娘上楼休息,不要出来。”掌柜的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 “哦,这是为何?”李景隆问道。 “你别问缘由,听我的就是了,你们在我这里住,我不会害你们的。”掌柜的不再多言。 李景隆只觉得此人说话奇怪,却也没多想。皇家祖坟所在之地,还敢有人造次,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几人赶了一天路,人困马乏。因此吃完饭朱元璋几人早早休息,唯有李景隆想着掌柜所说的话,结合他们吃饭时伙计时不时的盯着玉儿看,并且还露出紧张神色,他觉得此地不简单,还是小心为好。 因此他专门来到二虎屋,想要跟二虎说一下此事。 “哎哟,你不睡觉坐这干啥,吓我一跳。”李景隆在门口碰到坐着的二虎道。 “你不睡觉,鬼鬼祟祟干啥。”二虎问道。 “你听听你说这话,我咋这么不爱听呢。我看这里有点问题,尤其是玉儿那屋,你自己看着点。”李景隆道。 “我从进门就发现不对劲,所以才坐在这的。”二虎道。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瞎操心了。”李景隆自嘲一句,就转身往回走了,有二虎看着,他就能放心睡个安稳觉了。 “有劳你了。”二虎看着即将进门的李景隆,还是道谢了一声。 李景隆摆了摆手,关上门后笑了笑道:“你到头来还不是跟咱走的近了。” 他们所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一夜相安无事。 客栈的掌柜与伙计早早就起来了,不过今日他们却没有昨晚的紧张感,也不再时不时盯着玉儿看,表现正常的很。 几人要了早点,趁着小二上早点的功夫,李景隆从怀中掏出碎银两结账,并且多给了几颗。 “爷问你一些事儿,你得如实回答。”李景隆道。 伙计眼珠子四下看了看,见掌柜没发现,悄悄将那份打赏装入怀中道:“爷,您说。” “昨晚入城我看街上人少,进店后你们又显得很紧张,这是为何?”李景隆问道。 “爷,一看您都离开本地多年了,您有所不知,咱们这里啊,轻易不要带着漂亮女子出门,要是被盯上,可就麻烦了。”伙计道。 “被谁盯上,难道还有人敢当街抢人?”李景隆道。 “哎哟,您可小点儿声。”伙计连忙紧张劝阻,接着说道:“咋没有,这种事儿经常发生。” “是谁这么大胆,难道当地官府不管吗?”李景隆道。 “呵呵,咋管,人家跟洪武爷一个姓,官府敢管吗?”伙计小声道,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气。 “好了,爷,您慢用,小的忙去了。”伙计见有人进来,连忙上前迎接。 第191章 小太岁 几人吃完早餐,出了门。与晚上不同,白日里凤阳街上还是人声鼎沸,赶集的、卖菜的来来往往,充满了小县城的热闹烟火气。 朱元璋不急不缓的转悠着,时不时地问问菜价、看看杂耍。 就在此时,前面街上似乎发生了吵闹,涌过去一堆人。朱元璋等人好奇,也跟着过去一探究竟。 来到人群边上,只见中间地上是一对小夫妻,男的嘴角上挂着血迹,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女的坐在丈夫旁边,搀扶着他不停地哭泣着。 旁边地上打翻的背篓掉出一些散落的蔬菜,已经被踩的不成样子。 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位手拿折扇的公子哥,年龄比朱允炆要大上一些。身边跟着一群打手模样的狗腿子,趾高气昂的叉腰而立。 “这是怎么了?”朱元璋问旁边一位大娘。 “嗨,还能怎么,准是这小媳妇又被那‘小太岁’盯上了呗。”大娘一副对事情了然于胸的表情道。 “本世子早都跟你说了,把你家小娘子让给咱,以后你也就不用种地卖菜了,你不听,非要吃这顿苦头。唉~咱又不是不还,玩腻了还你不就行了,哈哈。”那公子毫不掩饰的叫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结发之妻岂有出借之理,你今天就算是打死我,你也休想得逞。”地上的男子忍着疼痛,喘息着说道。 “哟,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哼,别以为本世子不敢,杀你如同宰狗一般。”被当众拂了面子,公子哥有些恼怒。 “你凭什么杀我,就算是官府判死刑,也得经过洪武爷的红批,当街行凶,你就不怕大明刑律吗?”男子搬出朝廷律令来试图震慑住对方。 有人可能会说,呀,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怎么会知道刑律呢,这不可能。错了,这完全可能。相反的,要是不知道才不正常呢,而且还有可能会遭受惩罚。 在朱元璋时期,他修订了《大明律》,这是明代第一部系统性的刑法典,其中主要规定了五种犯罪后的刑罚:笞、杖、徒、流、死。 相信大家在高中历史课本中应该也见到过,其实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木棍打、板子打、有期徒刑、流放、死刑。 分子对比了一下,如今刑罚有拘役、管制、有期、无期、死刑,严格归纳起来的话,拘役、有期、无期都是关押,可以算是明代的‘徒’。 管制也只是空间不同而已,在家,活动范围大点儿。比起笞、杖、流来说很轻了。 所以,仅仅就《大明律》的刑罚种类来说,比当今还要多。 而实际上,以朱元璋的性格,远远不能满足于这五种,他在‘死’的大类上又发明了许多小类,这个大家熟悉。 不仅大家熟悉,当时的老百姓也都家喻户晓。 为什么《大明律》有人不知道,反而许多具体的刑罚小类却如此熟悉呢,因为在民初时期的普法教育中,用的最多的是一种叫做《大诰》的书。 这本书中不仅对《大明律》的刑罚进行了解释说明,而且具体到许多小类。 什么铁涮(用开水先浇灌身体,再用带刺的铁刷子一层一层往下刮。)、剥皮(这个好理解,有的还装了草做成标本警示官员不要贪污。)、抽肠(大家自己想象,我实在不愿意写出来了。)、凌迟等等。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图书馆找一下。 既然大类都不能普及,小类谁还能看。 《大诰》不同于《大明律》的重要一点,就是它不是枯燥的文字叙述罪责,而是通过活生生的具体案例来宣传。 朱元璋深知让饭都吃不饱的老百姓捧着一本法律书学习,显然是不可能的。就是现在,老百姓也没人会去背法律,尤其是刑法,这点儿无论哪个朝代还都相同。 不过具体的案子大家就喜欢看了,就像如今的某某案子,发生了什么,最后结果如何,大家都很愿意去看。最主要的一点是记得牢靠。 大多数普通百姓并不是关心这个案子具体的法律原理,而是作为饭后的闲物来看。干了什么,最后被咋处理了,这个不用背,大人小孩儿都能记住,然后提醒自己可不能干这事儿。 当时的人更是如此,出不了市县,去不了外地旅游,也没电视机手机,更没有篮球、足球等娱乐项目,他们唯一的消遣也就是一堆人饭后闲谈,这时候《大诰》中的具体案例就充当了精彩的娱乐部分。 可是《大诰》也是文字版,书中也没有生动的图画,老百姓的文盲率很高,全家人目不识丁的现象普遍存在。 朱元璋就是再有本事,那也不能让一个不识字的人看得懂书上的文字。要知道,当时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也没有适龄儿童入学保障。 因此,也就出现了一种现象,这个大家在电视上都看到过。 朝廷发个什么告示,一群人涌到跟前,一个人在那儿念,有些外围的还要惦着脚往里挤,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告示,那玩意儿自己压根不认识。 为得就是听告示跟前识字儿的人念,不是念告示的人口才好,因为远了听不着不是。 第192章 《大诰》的用处 《大诰》也是如此,识字儿的人坐在村里念,大家就围在一起听,时不时地插上一嘴,问一问感兴趣的问题,这也算是普法下乡。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达到理想的普法效果。大家吃都吃不饱,哪有闲时间去听《大诰》。再说就算你有时间听,整个村子能找出识字儿人也没几个,人家还不一定有时间讲。 这在我们想来实在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可是,朱元璋又想了个办法,不得不说咱们这位洪武爷就是与众不同。 识不识字没关系,没时间去听也没关系,但是你家里必须要有《大诰》这本书。 具体的用处咱们举例说明:比如你犯了罪,按《大明律》应该处以刑罚,县官已经给你定罪了,正常情况下,下一步就是你该挨打挨打,该坐牢坐牢。 不过衙役们不忙执行,他们在这之前还要办一件事,那就是把你押上回家,去找一样东西,不是指认犯罪现场或者指认凶器,而是找一本书,名为《大诰》。 你可能都忘记了自己是否有这本书,没关系,差役们会主动帮你找。找到了!那么恭喜老兄,你本来要挨大板子,现在只需要挨棍子就行;本来要坐牢的,现在只需要挨一顿板子就成。至于你要挨棍子,那不用打了,回家去。 反之,如果你没有这本书,不管你是用它烧火了还是糊墙了,那就完蛋了。本来是挨板子,现在坐牢去;本来流放,现在杀头! 在这种处罚与豁免的结合下,《大诰》的普及率很高,在当时除了乞讨的人外,几乎家家都有。 当然了,既然书都有了,那一年之中农闲时也会拿出来让上私塾的孩童给他们读一读,反正也不是啥坏事。 不得不说朱元璋的普法宣传工作做得很好,受伤男子显然是听过《大诰》的。 人群中,朱元璋也暗自点头,杀人是得经过朝廷特批,而且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常百姓,在明朝都不可随意杀人。 就连当年的宰相胡维庸,在小儿子意外被马车摔死,气极之下杀了车夫,朱元璋知道后也是四个字“杀人偿命!” “哈哈哈,我好怕哟,哈哈,哎哟,不行了,笑死我了。”公子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与一众仆从笑个不停。 “他怎么了,难道脑子有毛病?”朱元璋此时说道。 “嘘!你这老哥小声点,别乱说话,小心被‘小太岁’听到了。”先前说话的大娘立即瞪了眼朱元璋道。 “那他笑个啥,人家小伙子说的没错啊,朝廷杀个犯人都得皇上批示,当街行凶,可是杀头的重罪。”朱元璋不解道。 “律令是谁定的,还不是洪武爷,那洪武爷姓啥,姓朱啊,可不就是朱家人定的嘛,说来说去都是人家自己人,难不成洪武爷还能杀了朱家人?”大娘解释道。 “你是说这个‘小太岁’姓朱,跟咱~洪武爷是一个姓儿?”朱元璋一激动,差点说漏嘴。 那大娘也没觉得不对,‘咱洪武爷’听着也没毛病,于是说道:“是啊,不仅一个姓,而且啊就是一个朱家的。” 见朱元璋皱眉,大娘好心提醒道:“害怕了,所以啊,千万别乱说话,免得招来灾祸。” 许是笑够了,外号‘小太岁’的公子哥止住笑,恶狠狠的看着地上的女子,说道:“咱现在给你个机会,从了本世子,从此过人上人的生活,要么咱就把他打残,再把你抓回去,等玩腻了赏给他们。”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几个狗腿子。几名小厮也是深知这位的秉性,立马大笑道:“小的就先谢谢世子赏赐了。”看向女子,眼中淫邪尽显,丝毫不惧围观的人群。 “求你了,放过我们,你发发慈悲,我保证我们再也不来了。”女子无奈,只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哎,你可悠着点,要是把头磕破了,变了相,爷我可就不喜欢了,到时候你们俩都得死。”公子哥儿道。 女子无助的跪在地上,泪水不断坠落。身旁的丈夫看着妻子的模样,内心懊悔不已,早知道自己就不带她出来了。他也没想到这个‘小太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事。 “怎么还没到,你确定报了官?”朱允炆小声问二虎。 “报了,按理说应该早都到了。就算不报官,巡街的差役也应该来了。”二虎道。 原来朱允炆早就派二虎去报了官,一方面微服出游,不愿暴露身份;另一方面朱允炆也想试试地方的官员。 公子哥明显等得不耐烦了,只见他挥挥手,身旁的小厮立马会意,向着女子走过去,抓住她就要带走。 可怜那男子紧紧拽着妻子的手,试图用微薄之力做最后的抵抗,却被一小厮一脚踹翻在地,可怜又无助。 人被逼急了是会作出反应的,在作出无谓的挣扎后,他一咬牙,抄起地上的砍菜刀大叫道:“姓朱的,我跟你拼了!”冲向公子哥。 不过还未近身,却被一小厮挡住,再次踹飞出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丧失了还手之力。 第193章 县丞道同 女子见丈夫如此,更是哭的厉害,可她力气太小,根本挣扎不脱那些邪恶之手的束缚。 “哼,妈的,给老子抓住他,我要弄死他。”公子哥夺过小厮身上带着的一把短刀,他显然被男人的这一举动激怒了,何曾有人敢这样跟他对着干,今天他要再次立威。 有小厮上前按住男子,等着公子哥来刺。 眼看公子哥一步一步走向男子,朱允炆见等不住官府差役,刚要命令二虎出手阻止。此时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声“住手!”。 众人转头看去,都想看看是谁敢阻止‘小太岁’。就连公子哥本人也是好奇,竟然有人敢在凤阳管他的事,因此他停住脚步,转而望向人群。 只见人群中一阵推搡,自动为来人让出了一个口子。 此人身着县丞官服,明显是县衙的人,但不是县衙的主官,主官是县令。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道同道大人,怎么你想插手本世子的事儿?”公子哥轻蔑的看着道同道。 “朱公子还请遮拦些口舌,世子的称呼只有藩王嫡子才可自称,小心因此惹祸。”道同并未言事,而是抓住对方的口柄道,先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哼,连你们县令也不敢管爷的事儿,谁给你的胆子。”公子哥道,不过从他的自称变化,可以看出他还是有些忌惮此人。 “大明律法给我的胆子,这身官服给我的胆子,怎么,难道说朱公子连大明律法、朝廷命官也不放在眼里吗?”道同正气凛然道。 “呵呵,道同啊,爷不得不服你的勇气,不过这大明律法谁定的,你这身官服又是谁给的?啊!还不是我朱家人。现在你跟爷在这咧咧,今天我还就不信了,我看你能如何?”公子哥道。 “朱松虎,本官知道斗不过你,看不见也就算了,不过既然本官当了这个县丞,又遇到了不平之事,那就不得不管!”道同正义凛然道。 “好!”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接着围观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你们都给爷闭嘴!想死吗?再起哄的记下来,有空了我一一去拜访!”朱松虎恶狠狠的喊道。 他那因气愤而显得狰狞的面容,倒是吓到了不少人。吵嚷的人群随着朱松虎的眼神扫过,俱都害怕的向后退了退,不再言语。 大家虽然有正义的心理,却没有主持正义的能力,别看朱松虎这一句威胁的话,他可是真能干出来的。 现在的朱松虎骑虎难下,道同这个人来凤阳不久,已经有好几次跟他作对了,可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朝廷命官,自己总不能当街殴打他。 再说人多眼杂,自己可以无法无天的弄死一个普通人,可是要他杀一个官员,他自问没有那个胆子。 就在这时,一个狗腿子跟班在朱松虎耳边轻语了什么,朱松虎眼前一亮。 “道同,你是朝廷命官,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你的职责怕不是上街巡逻治安。哼,在值期间,你不恪守岗位职责,跑街上管闲事,你可知罪!”朱松虎大声道。 “本官职责虽不及此,可也不允许有人在本县行违法乱纪之事。”道同皱眉道,他感觉此事要遭。 “笑话,什么叫违法乱纪,爷什么时候干这种事儿了,他们顶撞了我,刚刚还要拿刀砍我,我们这是保护自己、捉拿真凶,我才是受害者啊,道大人。”朱松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告诉我,你刚才是否举刀砍杀。”道同不理会朱松虎,径直看向地上的男子道。 “大人,我是被逼的啊,求大人为小人做主啊。他们”男子恳求道。 “好了,我知道了。”道同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事实明摆着,他确实动刀了,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变质了。 “既然要捉拿凶手,也得朝廷差役来拿,还轮不到你私自缉拿。”道同还在力争。 “你看清楚了,我是受害者啊,我将他扭送至县衙没毛病。反倒是你,现在还在这里乱吠,是何居心,莫非你想要借机博得这娘们好感?哈哈哈!”朱松虎放肆笑道。 道同气的脸色铁青,却毫无办法,谁叫他不是县令呢。哪怕他是个捕快也成,可偏偏就是个主管文事的县丞,手下没有士卒,怎能斗得过这位‘小太岁’。 朱松虎不屑的瞪了眼道同,而后不再理会他,示意手下人抓起地上的男子,就要离去。 可怜的夫妻二人挣扎无果,俱都抱着一丝希冀看着道同,嘴里喊着‘大人救我、冤枉啊大人’,希望这位他们眼中的好官能解救自己。 道同深知此二人落到朱松虎手里将生不如死,眼见辩论无果,他欲要上前阻拦,却被一小厮挡住。可怜的书生道同,哪里能越过眼前地痞,推搡中竟被那小厮撞翻在地,只得干着急。 第194章 遇上狠人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口子,没有人敢阻挡‘小太岁’朱松虎的脚步,没看那位官老爷都被掀翻在地吗。 朱允炆见此情景,知道再不能等下去了,差役到现在没出现,定是不会来了。他对二虎点了点头。 只见二虎踏步而出,挡住朱松虎的去路。李景隆早都忍不住了,此时见二虎出手,自然知道这是经过朱允炆的肯定,于是他也走到二虎身边,与其并列。 他这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也是经历过苦难的。李文忠去世的早,虽然继承了父亲的公爵,但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都得依靠他,因此李景隆贪利不假,可却也厌恶这种不平之事。 朱松虎低着头正要离开,这是他走路的方式,从来只有别人给他让路,他自己还没有让人的习惯。却突然被两个大汉挡住去路,他头也不抬的骂道:“给老子滚开。” 不见面前之人有动静,朱松虎惊讶的抬头,看到两个大高个俯视着他,眼中带着怒意。 朱松虎后退了两步,是他怕了吗?当然不怕,‘小太岁’的名头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仰着头看不怎么舒服。 “你们是哪个坑里冒出来的,竟敢挡住爷的路,不想活了吗?”朱松虎骂道。 二虎与李景隆对视了一眼,有默契的向前一步,同时出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朱松虎两手捂着面颊,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二人。他不敢相信在凤阳地界上,还有人敢动手打他。 这二人怕不是傻子,真他娘的晦气,傻子打人可不管你是谁,朱松虎脑子里首先想到。 反应过来后,他才仔细看向二人,发现对方衣着得体,尤其其中一人貌似潘安,长得很是俊美,这明显不是傻子,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此,朱松虎气坏了,道同阻止他也只是嘴上说说,都不敢动手打他。这二人倒好,不说话却直接上手,而且还是打脸。 都说‘打人不打脸’,朱松虎何时受过这种对待,‘小太岁’真的怒了。 “娘的,抄家伙!给老子弄死他!”朱松虎喊道。 “虎爷,人太多,抄家伙怕是有些不好。”有近身的随从小声道。 “不好你娘!老子说了弄死他,要不我就弄死你!”朱松虎一巴掌甩出去,将说话的那名小厮鼻子打破,大叫道。 还能说什么,‘小太岁’一怒,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其他小厮见状,也顾不得先前的小夫妻,均奔向人群外他们的马车,抽出长刀。 被打的小厮也顾不得酸痛流血的鼻子,急忙跟上其他人去拿刀。他可是知道,哪怕砍杀了那两人,他顶多坐牢;动手慢了,他说不准今天就得被‘小太岁’弄死。 周围的人群被惊吓到,急速散开,躲到一边远远的看着将要发生的血拼。场中瞬间就只剩下朱允炆一行人,很明显。 蓝玉等人看到刀后,眼中寒芒爆射,不过还是理智的将朱元璋和朱允炆拉到一边,保护着爷孙俩。 李景隆与二虎也是惊讶,他们没想到对方竟然有长刀,这可是朝廷捕快或军中才有的,一般人,哪怕是县令官员,都不能随身带这种刀。 二人现在回马车上取剑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一旦他两离开,朱允炆几人怕是有危险,这种可能必须为零。 “爷,您的剑。”此时身后传来玉儿的声音。 只见玉儿怀中抱着两把剑,站在二虎身后,一双大眼担忧的看着二虎,二虎也满眼柔情。 李景隆瞅了瞅二人,咕哝了一声‘腻歪’,然后拿过自己那把。 玉儿俏脸一红,急忙将剑递给二虎,道了声‘小心’,就跑向朱元璋跟前。 此时‘小太岁’朱松虎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见他恶狠狠的说道:“娘的,弄死他,他的娘们爷赏给你们。” 众小厮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 二虎本欲只以剑鞘搏击,再怎么说这些人都是朱家的,还是要留下等皇上自己处理。听到朱松虎如此话语,他哪能忍得了。 随即拔剑出鞘,老子不敢直接打死你,不过失手打死几个小厮还是可以的。 结果我们不用想,一群地痞流氓平时欺负普通人尚且可以,哪是锦衣卫老大的对手,况且旁边还有个武将李景隆(带兵不行,不代表武力不行)。 简单几个来回,一群小厮就倒地哀嚎。有几人断手断脚,已经晕死过去,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能活着就算奇迹了,更别指望以后作恶,当然这都是二虎的杰作。 剩下一个‘小太岁’朱松虎,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这些平日里跟着他耀武扬威的狗腿子。 ‘他们怎么敢?’这是朱松虎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看着二虎与李景隆提剑走来,二虎的剑端还带着血迹,朱松虎有些慌。 不过‘小太岁’的外号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他镇了镇心神,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说呢?现在害怕了吗?”李景隆揶揄道。 周围的百姓何时见过这种场景,看来这次‘小太岁’遇上狠人了。不过他们不敢上前,虽然看着解气,但大多都认为李景隆二人摊上事儿了。 第195章 爹给你做主 “呵呵,笑话,怕?你们看来还是不了解我,看你们面生,想来也不是本地人,好好打听一下,他们私下都怎么叫我的。”朱松虎恢复了以往的嚣张道。 “不用打听,打从进入凤阳起,我们就听过你的绰号,叫什么‘小太岁’,看来你在此地能量很大啊。”李景隆道。 “知道就好,你们有能耐等着,这事儿没完!”朱松虎放下狠话,正准备离开。 “站住!”二虎挡住他的去路道。 此时朱允炆等人走了过来,看也没看地上的惨状,而是先扶起惊得嘴巴张大、依然坐在地上的道同。 “你是哪家的?”朱元璋冷着脸问道。 “老东西,你管爷”朱松虎出口就是脏话,不过这次还未骂完,就被人一巴掌扇飞。 蓝玉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说道:“没教养,敢跟上位这样说话。”刚刚就是他打的。 朱松虎倒在地上惊住了,不仅前面两个大个打他脸,现在连一个老头也打他脸,不过与先前两人的巴掌相比,这老头的力量真大,比之前疼多了。 朱松虎的脸迅速肿胀了起来,嘴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混杂着一颗槽牙。 “诸位,哎呀,你们怎么打了他,这下不好收场了。赶紧的,趁着现在时日尚早,快些离开此地,出了凤阳你们就安全了。”道同这时紧张说道。 “我刚听说你是道县丞,怎么,这‘小太岁’为非作歹,难道还打不成吗?”朱允炆道。 “不是打不成,是压根儿就不能打啊。”道同道。 “为何?我看道大人先前不也是竭力阻止他吗,怎的现在又嫌我们打了人。”朱允炆道。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此人身份不凡,整个凤阳无人敢惹,就是县令大人,甚至州府大人来了,也得礼让三分。如今你们打了他,以此人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们若不快走,后果难料。”道同道。 “哦,这倒还真麻烦了,既然此人有如此能量,那你怎么敢与他对着干呢,我看刚刚你就挺勇敢的嘛。”朱允炆故意问道。 “公子说笑了,要真如你们几位这样打他,我还真不敢。不过身着这身官服,自当尽力为民解忧。为民服务,这是为官者的使命,也是责任!我不得不力争,只可惜徒劳无功。”道同坦然道。 “说得好!你很不错,就这种祸害,死不足惜。咱今日就看看,谁给他的胆子。”朱元璋此时说道。 道同这时才认真打量这位气质不凡的老者,似乎在哪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不等他再仔细回想,一阵呼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此时,街道一边,一顶轿子在轿夫的肩担下,快速驶来。同时后面还跟着一位官员,领着一群捕快差役。 朱松虎也看到了,他恶狠狠的对着几人说道:“你们今日一个别想逃!” 很快,轿子与官员、差役等都到了跟前,朱松虎立马喊道:“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差役迅速将朱允炆几人围在中央。 落轿,轿中下来一位肥胖的老者,约摸五十余岁,与蓝玉年纪差不多,身着绫罗锦衣, 手指上戴满金银戒指,显得富贵多财。 只见他先是慵懒的扫了一圈在场众人,而后才看到朱松虎坐在地上,脸肿胀乌青,嘴角带着血迹。 “虎儿!”老者惊呼一声,拖着肥硕的身体跑向赵松虎,仔细查看赵松虎的伤势。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老者问道。 “你没看到啊,他们不在这站着吗?哎呦,可疼死我了,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儿子就被人打死了,看谁给你养老送终。哎呦,嘶~”赵松虎道,一激动牵扯了脸颊,让他疼的倒吸一口气。 “好好,虎儿不生气,爹给你做主。”老者安抚着儿子,随后看向站在一边累的喘气的县令。 “纪大人,还不将他们都抓起来,你没看见把人都打成这样了!”老者向着县令喝道,仿佛这县令是他家的仆人一样。 “大人且慢,刚刚下官在此,目睹了事情全程,是朱公子当街重伤他人、抢夺人妻在先,这几位阻止,朱公子派人拿刀砍杀,这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道同立即来到县令身边说道。 不等县令说话,老者眯着眼说道:“你是新来的那个县丞,不好好当你的县丞,跑来掺和我的事,听虎儿说你与他不对付,怎么,现在合起伙来要我儿的命吗?” “不不,朱老爷您误会了,道县丞一介书生,怎可能动手打人呢,只是与令公子有些误会而已。”县令连忙解释道。 道同还要说什么,却被县令扯住,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对于道同这个人,县令还是很欣赏的,自己懒又爱财,这个人既不爱财,又勤快,刚好可以当苦力使使,不像前任县丞,比他还懒。 “诸位,局面至此,还是先跟本官回县衙。”县令对朱允炆几人说道。 “也好,那就走。”朱元璋说道。 毕竟发生了斗殴,有人受伤,理应到县衙说明情况。 第196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朱老爷,这几人我就带回县衙,令公子还是先回去养伤,等伤好了再论事也不迟,您说可好?”县令讨好说道。 “不行!老子要看着他们入狱,我要亲自折磨他们。”赵松虎叫道。 “听到了吗?还不将他们抓起来。”老者怒道。 “好好。来啊!将他们带走。”县令下令道。一众差役立马上前,准备将朱允炆等人收押。 “且慢!”朱允炆喊道。 那县令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对不住了诸位,你几位还是先忍忍,等缓上几天,再花些银两赔礼道歉,本官从中斡旋,可保你们一命。” “县令大人,我记得《大明律》可不是这样规定的,既然发生了斗殴伤亡,我们跟你去府衙说明情况是应该的,不过这个朱公子可是参与者,而且是罪魁祸首,这点道县丞与众位百姓有目共睹,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如此狂徒,岂能只因挨了几巴掌就让回家,难道不应该将其收押吗?”朱允炆道。 “我说你们这些人真不知好歹,枉我好心提醒你。”县令被怼的下不来台,事实上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再说了,刚开始就有人去县衙报案,为何你迟迟不来,这会儿倒是很积极嘛。”朱允炆再次说道。 事已至此,县令无法,他不能像朱松虎那样无视百姓,因为朱松虎是民籍,而他可是凤阳的父母官,不说为民做主,起码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有人看见朱公子打人了吗?有的话站出来,本官与你们主持公道。”县令喊道。 只见百姓们听得此言,在也顾不得看热闹,四散逃离。这是县令所能料想到的。 “你们看到了吗?”县令故意问一些跑的慢的人。 “没有没有。”那人加快脚步,不再停留。 “大人,小人愿意作证。一切皆因‘小太岁’朱松虎而起,他才是该下狱的人!”只见先前被朱松虎殴打的男子,在趁乱将妻子送走后,径直来到县令跟前,跪地说道。 他的妻子在远处人群中含着泪回头张望,眼中满是不舍。刚才趁乱两人逃离,可丈夫却突然止住脚步。 “咱们受了人家恩惠,不能忘恩负义,如今恩人有难,我自当舍命相救,你回去将地卖了,带着老娘前往外县娘家。”男子道。 “可以不去吗,咱们走,你斗不过他们的,呜呜!”妻子哭着劝道。 “我知道,可咱们不能没良心,要不是那几位恩人相救,你我都逃不出来,现在看着你安全了,我已经很满足了。”男子说完,一推妻子,转身就跑向事发地。 妻子尽管不舍,可也没法子,她知道丈夫决定了的事是不会变的,要是没有家中的婆婆,她情愿跟丈夫一同赴死,可现在却不行,只能含着泪水、忍着心痛,眼睁睁看着男人的后背。 “哼!闹事的刁民胡言。你跟他们费什么话,纪大人,你还不动手。”老者此时说道。 对于县令他很了解,这个人就是个和稀泥的,平日里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没少收人钱财拉黑牛。 如此一来,既赚取了钱财,又让百姓对他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怨言。现在他定是又看上对方的银钱了。 县令听得此言,知道这次老者是真怒了,他只得打消了心中的小九九。况且这几人也太不上道了,让自己很没面子,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来啊,还等什么,将这些歹人给本官拿下!”县令一改风格,拿出官态下令道。 “唉~”朱允炆叹了口气,他本想给这个县令一个机会,奈何他自己要往坑里跳,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皇上、皇太孙在此,谁敢造次!”李景隆在得到朱允炆的肯定后,拿出朱允炆的身份令牌喊道。 这一声倒是将差役们镇住了,他们停下脚步,看着李景隆手中的牌子,不知真假。 同样被镇住的还有县令,他方才注意力都在朱松虎父子二人身上,并没有仔细看,实际上要是他能认真辨别,还是可以认得朱元璋的。 因为他是同进士出身,当年殿试之时,有幸目睹过龙颜。 经过仔细查看,他的双腿不由得打颤,冷汗直流,果然是皇上!虽然现在看着苍老了许多,可那双眼睛不会变。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的县令脑子里充满了这个问题。 在县令被吓得手足无措,连跪拜都忘记的时候,朱松虎的爹却不紧张,反而欣喜的撂下朱松虎,跑到朱元璋近前细看。 “哎呀,重八哥,真的是你啊。哈哈,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老者道。 朱元璋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个圆滚滚的胖子没有言语。 “臣凤阳县丞道同拜见皇上、皇太孙,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此时的道同在震惊过后立即行礼跪拜。 随着道同的参拜,县令也回过神,赶忙跪地,紧接着一众差役俱都伏拜,他们内心激动,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见到皇上。 倒是那朱松虎父子,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愈加骄傲,仿佛人家跪拜的是他。 第197章 动了杀心 “大胆!见了圣上为何不跪?”李景隆呵斥老者道。 “我们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跪,哪像他们都是外人。重八哥你说对。”老者恬不知耻道。 朱元璋冰冷的扫了一眼这个自称‘自家人’的胖子,对着地上跪着的众人说道:“都起来,去县衙!”而后点名道同带路,丝毫不理会胖子的尴尬。 “你啊你,不听话,看把你重八伯惹生气了,你小子也不看看人就打。”老者搀扶起朱松虎说道。 “我哪知道,他又没说自己是皇上,再说了是我挨打了,那两个人确实厉害,爹,你一会儿跟你哥说说,得把那两人要过来,我要报仇!”朱松虎依旧记挂着李景隆二人的巴掌。 父子俩絮絮叨叨的跟在最后面,他们心中仍在幻想着美妙的未来。殊不知已经大难临头。 凤阳县衙! 朱元璋坐在县令平日的主位上,朱允炆立在身旁,二虎与李景隆堂下左右两侧,大堂两边站的是差役,手握升堂棍。 今日的差役一改往日懒散歪斜的姿势,一个个身子立的无比挺拔,目视前方的同时用余光打量着朱元璋爷孙俩,煞是威严。 朱元璋扫视了在场众人,说道:“咱不是升堂办案,从京师一路走来,咱也见过不少贪利的人和事儿,不过真正祸害一方百姓的还真未曾遇见。” “凤阳是咱的老家,当年咱为什么起事,就是被前元逼的。眼瞅着亲人一个个饿死在眼前,村头一个个坟堆密密麻麻,没了活路。” “现在不比当年,百姓不用担心战争,地也有了,可为什么还是被逼的活不下去呢,纪福,你来说说原因。” 县令听到点名自己,他自知以他的那些事儿,在朱皇上这里是不可能活着了,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牵连家人。 “皇上,臣愧对朝廷,愧对百姓,臣有罪。”县令纪福跪地认错。 “朱孝忠、朱松虎,咱现在也不清楚跟你们有什么亲戚,何时封的王,你们跟咱说说。”朱元璋问道。 朱孝忠准备上前,却被两旁差役拦挡,见朱元璋并未有让他近身的意思,朱孝忠只得站在下面说道:“重八哥,你不记得了”。 “这不是在你家里,这是公堂,咱是皇上!”朱元璋怒道,‘重八’除了幼年被人称呼外,后来也就只有马皇后一人私下可叫。现在你算个什么东西,左一个重八,右一个重八。 “哦,是是,皇上。咱们是一个朱家的,你太爷跟我太爷是亲兄弟,算起来咱俩是一个祖爷爷。”朱孝忠道。 “哦,那要这样说起来,出了五服了是。”朱元璋道。 “没有没有,刚好到五服。”朱孝忠急忙说道。常言说出了五服就不是亲戚了。 “那咱怎么不记得当时还有你们家啊,整个村儿姓朱的就两家,也不是你啊。”朱元璋道。 “那会儿我们还没搬来凤阳,是六安朱家的。”朱孝忠解释道。 “哦,那你不在六安好好待着,跑凤阳干啥?”朱元璋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吗,你当了皇上,常年国事繁忙也回不来,这不我们就搬来给咱们守祖坟,给先人们扫墓。”朱孝忠道。 “嗯,听起来这还倒是咱的错了,不过咱记得凤阳的守墓人都是前些年指派的,好像没有你。”朱元璋道。 “咋没有,当时我爹带着我们刚来,还分了二十多亩地呢。你当时正好回凤阳,临走时下了道旨意,说凤阳朱家之人,必当尽心守好祖坟,吃的住的由朝廷下拨。”朱孝忠道。 “那现在朱家还有其他人吗?”朱元璋问道,他记得当时村里只剩下他的一个堂侄子姓朱,再无他人,那道旨意实际上也是对他下的。 “唉,命苦啊,本来还有朱四一,不过那人得了急症,前些年就走了。这不,就剩下我一家,后来又来了几个兄弟,这才帮着守好咱家祖坟。”朱孝忠道。 朱元璋心里明了,合着这是几辈人不联系的朱家,跑自己这吃大户来了,怪不得他印象中没有这个人。 “既然守墓,那你做好你的本分,为何纵容儿子上街行不法之事,又与当地官员勾结。”朱元璋忽然怒道。 “啊,这,这,都怪这孩子不长眼,顶撞了你,他没见过你,认不出来,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朱孝忠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道。 “回去?呵呵,你们怕是回不去了,好好在这里待着,这几日好好想想你们做的事儿。”朱元璋道。 “这是什么意思?”朱孝忠此时才感到不安道, “来啊,将此二人拿下,待查清所有事实后,依律处理。”朱元璋命令道。 两边差役迅速架住二人往外走去,朱孝忠父子此时才慌张不已,大叫着‘放开’‘重八’,可为时已晚,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朱元璋动了杀心。 第198章 故人 “道同听旨。”朱元璋在两人被带走后道。 “臣道同听旨。”道同走出,跪在殿中。 “即刻起,咱任你为凤阳县县令,发榜张文,使先前受过委屈的百姓检举揭发,务必查清朱松虎父子二人所犯罪行;再赐你手谕,牵扯的官员依律问罪。”朱元璋说道。 “臣领旨!”道同不卑不亢的说道。 “凤阳县原县令纪福,免去县令官职,押入大狱,待查清事实后依律处理。”朱元璋又道。 此时道同一挥手,差役立即上前将他们的前任领导带了下去。他们也觉得恍惚,先前还对此人马首是瞻,如今却瘫软的被自己当死狗一样拖着。 纪福并未吵闹,任由差役押解,他从见到朱元璋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了。同时被逮捕的还有捕快头子,朱松虎小厮手中拿的刀,就是他提供的,不等朱元璋询问,他便主动请罪了。 朱元璋不知道,他的清查举动不仅在凤阳县掀起了官场地震,在全国都起到了前所未有的警示作用。 连朱家自己人犯了法都得毙命,更何况其他人。朝中大臣们纷纷暗中自我清查,看看有没有宗族的人或亲戚借着他们的威望行不法之事。 别说这一查还真查出许多纨绔子弟欺压百姓的事儿,不劳其他人动手,官员们就命人五花大绑的送到官府问罪。一时间百姓人人欢呼,赞颂朱元璋的功德。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朱元璋正带领着朱允炆等人回到凤阳的祖籍刘村。尽管发生了朱松虎的事,不过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朱元璋还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影响他。 因此,朱元璋一路上兴致勃勃的讲述着小时候的事,到一些地方更是指着给朱允炆等人看,这是当年玩耍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一头牛摔死等等。 道同本来要陪着朱元璋来刘村的,因为发了榜文,百姓们听说朱家父子与县令纪福都已经被抓了起来,一下全都涌到府衙诉说曾经受到的冤屈,不得已道同只得向朱元璋奏请审案,不能陪同。 这样的官员朱元璋自然不会为难他,欣然应允。 到了刘村,朱元璋先是前往了祖坟。这边前些年经过修葺,已经具有了一个陵园的规模,后来又经过官府的重视维护,四周绿意盎然,园内雅静整洁。 朱元璋此时已经亮明身份,带着朱允炆换上皇室服饰,郑重地进入陵园行祭祀。其他人因为不是朱家后人,所以在外等候。 祭祀祖坟之后,朱元璋来到村里,他先是在以前的茅草屋旧址转了转,当然,曾经为他们一家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后,朱元璋想到了当年的地主刘德,便想去他家看看。 按说朱元璋应该恨地主,因为在他小时候没少挨刘德的压迫,甚至在他犯了小错时还会处罚殴打。但是朱元璋不恨,他反而很感激刘德。 当年在村里,朱元璋的父亲就是刘德家的雇农,朱元璋本人也是刘德家的一份子,因为在他十二岁之前,一直在给刘德家放牛。 要说刘德不好,也有些道理,不仅抠门,而且还时不时欺负一下朱元璋家,并且贷款利息随时变动,老是还不清。 可你要说他坏,似乎也没那么厉害,至少他没有害人的心思。 就拿当年朱元璋杀牛来说,因为饥饿,伙同徐达、汤和等一帮小伙伴将刘德家的小牛从沟里推下去摔死,然后烤着吃了。 这可把刘德气坏了,要知道就是如今的大明,耕牛在百姓中也是稀缺的劳力,甚至专门宰杀耕牛吃都是犯法的,更何况那个饿殍遍地的年代。 刘德命人将朱元璋吊起来好一顿毒打,打完了、气消了,然后就没有下一步了,生活该咋样还咋样,只是不让朱元璋再放牛了。 从这点就能看出,刘德对朱元璋不说有恩,起码还是有情的,要不然只要一报官,哪有朱元璋的活路。 而且在朱元璋父母死后,也是他苦苦哀求,刘德才给了他一块荒地用来埋葬父母。患难见真情,在最为艰难的年代,还能愿意帮你的人,无论他平日有多可恶,其实内心都是良善的。 正是因为后来朱元璋懂得了这些道理,才在最初回乡时不仅没有为难刘德,反而给了他家一些赏赐。 来到刘德家,这里朱元璋再熟悉不过。可门楣上却换成了‘朱’字,大门紧闭。不用想朱元璋也知道这个‘朱’是谁家,不由对那父子两又加了一项私仇。 没错,就是私仇。如果说先前他两扯虎皮做大旗,鱼肉百姓,需要官府审理,朱元璋认为都是公事;那么现在将他朱元璋的恩人(勉强算,再不济也是故人)逼到卖宅,招人心里不舒服,可不就是私仇吗。 经过打听,朱元璋在一处犹如他家当年的茅草屋前找到了刘德家,当然现在的茅草不值钱了,因此刘德家的茅草屋比年少时朱元璋家的要好很多,起码草多。 看着眼前的破败栖身之地,很难想象这就是曾经连洪武爷都靠他吃饭的地主刘德家。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刘小德家,那个熟悉的刘德已经成为一赔黄土。 第199章 相见 刘小德坐在院中的一块石头上,他认得朱元璋,虽然都上了年岁,但人的气息不会变。 “草民刘小德拜见皇上。”刘小德颤颤巍巍,从院中的一块石头上起身,明显腿脚不便。 “都这样了还行啥礼,快坐着。”朱元璋道。李景隆很有眼色的扶刘小德又重新坐下。 刘小德本想让朱元璋等人屋里坐,可看着简陋的茅草屋,家里又没人,嘴里嗫喏了几下,最终也没好意思张开口。 “家里怎么成这样了。”朱元璋随即找了个空地,在旁边席地而坐道。 “嗨,哪有长久的富贵,这也很正常。”刘小德没有直接回答,含糊说了一句。 “家里现在几口人,孩子们呢?”朱元璋道。 “老大没了,老二自己单过,老三和媳妇给镇子上的人家做工去了,有个小孙子,这会儿不知道又跑哪疯去了。不算老大老二,就我们四口。”刘小德道。 “这腿怎么了?”朱元璋看着刘小德一条腿有些不灵便。 “老了就这样,呵呵。”刘小德笑道。 “爷爷!”此时一个孩子跑了进来,大约十余岁,浑身上下都是泥土,脸上脏兮兮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野药材。 这是刘小德的小孙子,见到自家院内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衣着干净华贵,小家伙一时被吓住了,将手中的篮子埋在背后。 “元儿,快来拜见皇上。”刘小德宠溺的对孙子说道。同时向朱元璋介绍道:“皇上,这就是我的小孙子,老三家的,叫刘元。” “哎,娃娃哪来那么多礼节。”朱元璋阻止道。 刘元半跑着来到刘小德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朱元璋等人。 “你篮子里装的什么呀?”朱元璋和蔼问道。 “是采的药。”刘元怯怯说道。 “哦,那你采药是拿来卖的吗?”朱元璋再次说道。 “不是的,是给爷爷治腿用的。”刘元道。 “真是个好孩子啊,都会照顾人了,那你知道你爷爷的腿得的什么病吗?”朱元璋夸赞道。 “我爷爷腿被人打了,不能走路,下雨了就疼,敷上这些药就不疼了。”刘元认真说道。 “元儿,休要多嘴。”刘小德呵斥道,转而对朱元璋说道:“小孩子净瞎说,您不要理他。” “不,你别管。元儿,那你告诉咱,是谁打的你爷爷啊?”朱元璋尽量平复着怒意问道。 “是‘小太岁’,他把我爷爷的腿打断了,我大伯也死了,还抢了我们家的牛。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把他的腿也打断。”刘元攥着小拳头道。 刘小德紧张不已,正要开口训斥,却被朱元璋用眼神制止。 “好,好孩子,有志气。”朱元璋心中明了。 “可是我爷爷说不能报仇,说这是我们欠他们的。”刘元见面前的老爷爷与自己爷爷一样和蔼,便再次说道。 “哦,你别听你爷爷胡说,咱告诉你,其实是他们欠你的。”朱元璋道。 “皇上老爷爷,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刘元道。 “嗯,你爹说的对,既然他们欠你的,咱帮你讨回来好不好啊。”朱元璋道。 刘元本想说好,可看了看爷爷的腿,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要回家里的牛了?”朱元璋道。 “可是您打不过他,他们家里有好多人,我不想让您也被打断腿,等我长大了,我自己要。”刘元天真说道,他还不明白‘皇上老爷爷’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面前老爷爷的称呼。 “你啊,还不如你孙子,他们跟咱有没有关系你会不知道?再说了就是咱的亲兄弟、亲儿子,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儿。”朱元璋对刘小德说道。 “好了,等你儿子回来,你们一家搬回去,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将来定能为你们刘家光宗耀祖,可不能埋没了,给他请个先生好好教。”朱元璋说道,也准备离开了。 刘小德此时已经眼睛湿润,情绪复杂。按理说自己的儿子被朱家人所杀,自己腿被他们打断,一家人落魄至此,都是朱家人所为。尽管朱元璋不知情,可要是没有他的影响,朱家父子二人断不会如此嚣张跋扈,他应该恨朱元璋才对。 可偏偏就是恨不起来,年少时十七年的相处,他十分了解这个曾经的‘雇佣’,心狠却护短。现在朱元璋的‘短’明显是自己,不是朱家人,这让他感激不已。 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从前元跨到大明,经历过战争、见识过辉煌,此生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但后人不行,总得给他们条出路,不能一辈子都限制在泥土里,犹如当年的朱元璋家一样。 “重八,谢谢你!”刘小德泪流满面,忍着疼痛跪倒在地,他叫朱元璋的名字,是对伙伴的感激,也是心里放下了对朱家的恨意。 “这才听着亲切,这一拜咱受了,好好教育孙子,元儿是个人才,不能埋没了。”朱元璋眼角有些湿润,头也不回离开。 刘元使劲搀扶着爷爷,他不明白为什么爷爷突然哭着给人跪下,可是皇上老爷爷看着也是好人啊,并没有打爷爷。 第200章 道同的坚持 道同的办案效率很高,准确的说应该是朱家父子造孽太多,他们的罪恶之事罄竹难书,因此都不用差役查,事实就摆在桌面上。 洪武八年,假冒皇家夺人家水田;洪武十一年,强占一户女子,后女子被逼自杀;洪武十三年,与县官勾结,逼迫劫掠外商银钱;洪武十四年,当街强抢人妻,打死男子;洪武二十年,杀地主刘小德长子,断其腿,勾结县官纪福,侵吞宅院田倾。 一桩桩惨案,一件件恶事均被翻出,有些就连朱家父子都记不起自己还曾做过如此禽兽之事。 朱元璋看着道同递来的折子,愤怒不已,他想不到在自己治下,自己朱家人仗着身份关系竟然犯下如此罪行。 可怜老朱同志一生都在想着如何让百姓生活的更好,为此不惜背上屠夫的名头杀掉可用的官员;不惜屡屡征战,将敌人阻止在中原大地之外。 甚至忍着骨肉分离的痛苦,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们封往边疆,只为守护大明百姓安危。 可他防的了北元、治的了贪官,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了百姓最无法安宁的‘障碍’,要不是自己的身份,朱家父子安敢如此无法,当地官员岂能无视他们,百姓何以不敢诉官。 不过道同虽有皇帝手谕,但在查案中涉及州府官员的,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毕竟一个非专业的侦查员去光明正大查案,能有多少收获呢? 不过朱元璋早就预料到了,二虎这个特务头子在卸任前发挥了一次专业,不出几日便有数名涉案的官员落网,罪名大小不一。 怎么处理呢?在这一点上朱元璋却遇到了阻碍,不是他心软或徇私,而是被一个人阻止。这个人就是咱们的道同县令。 道同为什么要阻止朱元璋杀人呢?因为他正直、敬业。同时他是一个书生,是一个似方孝孺般的书生。 “皇上,既然有朝廷律法,那理应依律行事,死罪当层报三部会审,再上呈圣上审阅。如今皇上您凭借皇权干预律法,与朝律不符,臣不敢苟同。”道同道。 “案子是你审的,咱就问你这些人依律该不该杀?”朱元璋问道。 “依律该杀!”道同面无表情说道。 “好,既然该杀,为何咱却杀不了?”朱元璋道。 “时候未到、程序不合。”道同再次说道。 “你他娘的没看到外面百姓吗?他们就是等着看这些人人头落地才安心,咱亲自承诺的要为百姓诛杀他们,现在你让咱食言吗?”朱元璋气道。 “百姓不懂法,情有可原;圣上知法而不为,于理不合,臣当劝谏。”道同道。 “你他娘的,咱杀个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在敢多嘴,咱连你一块砍咯。”朱元璋怒道。 “皇上就是杀了臣,臣也得说。臣子明知君错,不能劝阻,当仅有一死。”道同摘下官帽,昂首跪地道。 现场气氛紧张,蓝玉看着这位年轻的县令,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不过道同是为了国事顶撞朱元璋,而他嘛,则是私事,相比之下更有感触。 “这个道同,怎么这么死脑筋,为一群该死的人惹恼上位,这不是自己找死吗。”曹震小声对冯胜道。 “谁说不是呢,这个娃我看着喜欢,一身正气,是个好官儿,就是脑子比我们还死。不过他还真是胆大,一个小县令竟然敢跟上位顶着干,我们都没那个胆。”冯胜说道。 说到此,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蓝玉,心中暗道:“怕也只有这家伙当年敢这么干。” 眼见气氛凝重,在场之人都不敢大喘气,朱元璋即将暴走,朱允炆适时的站了出来。 “皇爷爷息怒,容孙儿问他几个问题。”朱允炆先是安抚朱元璋。 继而对道同说道:“道同,你所言的是国法,当然所有人都要遵守。不过凤阳的百姓民意一致,要是这件事耽搁久了,怕是也会有损圣上威严。” 道同听得此言,立即反驳道:“皇太孙此言缪也,依法办案、依律办事,就是维护君威,若都是按照人的心意做事,才是有损圣威。” 朱允炆被呛了一下,不过他并未生气,而是接着说道:“好,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其他人按律行事可以,朱松虎父子二人也可不按律行事。” “朱松虎父子也是大明百姓,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他二人就可脱离王法之外?”道同皱眉道,他不知道朱允炆什么意思,难道说皇太孙想要救他们?不行,自己宁死也要为百姓讨一个公道。 “你看,朱松虎二人说起来也算是皇家之人,那既然是我们朱家的人,在国法之外当有家法。村里不都还有宗族家法嘛,他们二人无官无职,可按宫内皇家之人犯法来处理,这点孤说的没错”朱允炆道。 道同更加感觉到朱允炆要徇私,但人家说的又有些道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殿下可是要徇私,救下此二人。若真是如此,臣万万不能答应,凤阳百姓也决不答应。” 第201章 伏诛 不得不说道同的耿直,他这样公然质疑朱允炆徇私,完全不计后果。先前已经惹恼了朱元璋,现在又喷朱允炆,道大人这是在找死啊。 朱允炆也是一滞,他可从没有这样的想法。看着道同视死如归的眼神,朱允炆明白了,这家伙还真是不留后路啊。 道同当众质疑自己徇私,不管自己是否真的有此想法,都绝不可能救得了朱松虎父子。因为一旦他们活着,百姓就会议论,甚至背地里骂自己。作为大明的继承者,丧失民心意味着什么,朱允炆自然知道。 “呵呵,道同啊道同,孤还真是服你。放心,孤绝不徇私。只不过孤要按我宫内皇家之人犯法处置,当街处死,以还凤阳百姓一个公道。”朱允炆道。 道同想了想,发现还真如朱允炆所言,朱松虎父子是皇家人,又无官职爵位,自然就无需再以朝廷律令来处理。 “殿下圣明,臣遵旨。”道同磕头行礼道。 “皇上,殿下,臣这就去刊发告示。”道同请辞道。 朱元璋看着道同,仍然气的不行,说道:“赶紧滚,咱看着你都烦。” 道同这次没有反驳,而是行礼后离开。朱元璋看着他的清瘦背影,心中暗自点头。 “这个人可用,磨练上几年可助你。”朱元璋小声对朱允炆说道。 “咦,皇爷爷您不生气了?”朱允炆小声问道。 “哼,咋不气,他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过生气归生气,这样的人才忠心,可堪大任,书上不是也说嘛‘忠言逆耳’。那些天天哄着你,拍马屁的才不是好东西。”朱元璋道。 道同办事效率就是高,告示随后就发出了,次日处斩朱孝忠、朱松虎。凤阳百姓这些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们生怕官府雷声大、雨点小,就跟前些年一样,到时候再放出来,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 此时的朱孝忠父子全然不知他俩明日就要上路了,因为毕竟是朱家人,加之道同又甚为正直,所以尽管身陷囹圄,但没有遭受刑讯。 这样的‘优待’使得二人仍然以为自己不久就可以出去,朱松虎甚至还在幻想着出去祸害某家女子。 “吃饭了!”狱卒端着一桌饭菜,甚为丰盛,打开牢门放在地上,出奇的竟然还有一壶老酒。 “哟,今日不错,还有酒,哈哈。唉,我说啥时候放我们出去。”朱孝忠趾高气昂的问狱卒,丝毫没有担心。 狱卒本不想搭理他,不过想到告示已发,将死之人也是悲哀,于是便说道:“吃好喝好,明日就会出去。” “哦?哈哈,我就说嘛,自己人也就是做做样子,你重八伯怎么可能会杀咱们呢。”朱孝忠笑道。 “自己人还把我关在这儿,我都快受不了了,不行,等出去了我定要那对贱人好看,要不是他俩,我也不会受这份罪。”朱松虎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这不是当皇帝嘛,总得给百姓要做做样子,要不然怎么治理天下。”朱孝忠解释道。 “哼,连几个刁民都处理不了,还让自家人受这份罪,皇帝要是当到这个份儿上,还真不如不当。”朱松虎埋怨道。 “虎儿,又乱说话。这种话以后可不能再当着外人面胡说,万一被你重八伯听到,不高兴了有你小子好受的。”朱孝忠道。 “知道了,你把你个鸡屁股留给我。”朱松虎上前夺过他爹手中刚撕下的鸡屁股,也吃了起来。 他们完全忽视了站在牢门外的狱卒,要是注意看,就能发现狱卒在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俩,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二人的胡言乱语,径直离去。 次日,凤阳街菜市场,一处台子上摆着桌椅,桌上放着令牌。在桌子下方不远,刽子手绑着红头巾、抱着大刀而立。 台子下方围满了凤阳百姓,四周的一些树上也趴着孩童,就跟树上结满了‘孩子’似的。无论大人小孩、男女老幼,他们都在等待,等着目睹‘小太岁’被砍头。 时间差不多时,李景隆走上台子,坐在主位上,今日他是监斩官。 为什么是李景隆而不是道同等官员呢,答案前面咱们就说过,这是朱家内部的出站,自然不能让朝廷官员插手。 李景隆随时公爵,也有官职。不过他最重要的一个身份是朱元璋外甥的儿子,算是皇亲国戚,自然身份符合。 李景隆发令,朱家父子被带了上来。这一刻他俩才知道昨晚那名狱卒说的‘明日就能出去’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那顿饭为何有酒,可不就是断头饭吗。 朱孝忠浑浑噩噩,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为何朱元璋要杀他,难道是血缘关系有些远了?可是也没出五服啊。 朱松虎的表现最是扎眼,他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嚣张跋扈,像一滩烂泥一样被差役架着,裤子已经湿了,嘴里还不断的哭泣道:“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李景隆不拖沓,在二人被带上来后就验明正身,发令处斩。 很不幸,朱松虎是第一个挨刀的。当刽子手举刀砍下的时候,他仍然在哭,脑袋滚落到台下,哭泣的表情似乎在为先前所犯下的罪行赎罪。 而朱孝忠在目睹儿子被砍头后,清醒了过来,情绪彻底爆发。 “朱重八,你个没良心的,连自己人都杀,将来到了地下,先人们不会放过你的!”朱孝忠的怒骂随着刽子手大刀落下戛然而止。 现场陷入短暂的一片寂静,片刻后却爆发出欢呼声、哭泣声、叫好声,凤阳百姓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嘈杂过后是一声声“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第202章 玄学姚广孝 回凤阳时,朱元璋满心欢喜,心里充满着对家乡的眷恋和期待;真正到了凤阳,他却没有想象中的熟悉,物是人非,处处透着陌生感,这让原本要多留些时日的他不愿意再停留,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到京师,去见他的小文启。 不知不觉,京师已经是他的家了,凤阳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此地在年少时带给他苦难,老年又让他灭亲,有什么可留恋的。 因此,在凤阳处理完朱孝忠一案后,朱元璋踏上了回程。期间绕道去了六安、定远,毕竟来都来了,不能让蓝玉他们过家门而不入。 回程很快,各地已经知道了皇上与皇太孙微服的事儿,因此官道畅通,各地都派出差役来保证领导在本辖区内的安全。 回到京师,朱元璋病倒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疾病,而是他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这对老爷子打击很大,脾气也更加古怪,除了郭惠妃与小文启外,其他人他都不愿意见。就连朱允炆来看他,他都烦躁的让离开。 朝中政事压在朱允炆身上,可他不是皇帝,虽然先前已经处理政事,但那是朱元璋在后面掌舵撑腰,大写大事儿还是朱元璋朱批用印。 但是现在他感觉到了不一样,大臣们对他的批复有了迟疑的态度,不是皇帝御批,有的事儿还真办不了,甚至有的人似乎有意跟他唱反调。 经过朱允炆的暗中调查,隐约发现了朱棣的痕迹,这让他震惊不已,原以为自己熟知历史,避开一些致命点就可高枕无忧,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 人是一种能动的动物,思想意识的认知是随着环境、人物的变化而随时变动的。或许以前的朱允炆不至于让朱棣先发制人,可以等待朱允炆得罪其他藩王,自己往火坑里挑。 但是现在却不行了,朱允炆的转变让朱棣有了很大的危机感,他不得不提前布局。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姚广孝才是促使朱棣布局的真正原因。 前面咱们就提到过此人,不过仅仅作了简单的介绍,在探索北平谋划布局之前,我们要先重新认识一下这位重量级人物,姚广孝。 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自己查一下,据说姚广孝与刘伯温是同类人,而且二人相识。 刘伯温是谁,相信各位都不陌生,这位可是被称为‘神机妙算’的大神,当时为朱元璋谋划了不少事儿。 所有人都以为是朱元璋运筹帷幄,其实不然,简单说一下就能明白。 老朱同志从小放牛,别说读书,连字都认不得几个。而且也没有行万里路,实践经验更是为零,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对战争、政治、经济有深刻的见解呢? 如果说是天赋,或许有点道理,但绝不可能天赋就决定了战局。要知道像什么王保保、陈友谅、张士诚等,哪个不比他有见识、有阅历、有钱,其实之所以朱元璋能成大事,就是身边谋士的支持。 汉刘邦身边有张良、萧何,他们为刘邦出谋划策的例子比比皆是,为什么在历史上找不到多少刘伯温为朱元璋策划的例子呢?原因或许就是‘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 姚广孝就是此类人,不仅精通权谋,而且能掐会算。这里的算可不是大街上那种算命先生骗你的把戏,是真的可以对于一些事先知。 这还怎么斗,一个人什么都能知道,连结果都早预料到了,不用打了,投降。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有这样的人,那不成神话剧了吗。不过这种人对于气机的把握倒是真的。帝王做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谋士当然更注重对此方面的研究。 姚广孝就是如此,他通过各种推演掐算,总觉得事情超出了当年的推演范围。 在当年朱元璋给藩王们挑选僧人时,老和尚就推算了一番,气机皆指朱棣,因此他才说出那句‘白帽子’的话让朱棣选择自己。 而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诚心追随,出谋划策,直至朱棣进入京师登上大位。 一般人帮助造反,都是为了权、财,再不济也是混个大名。可姚广孝不是一般人,他既不要权、也不贪财,更不会对女人有心思(年纪也大了),而是拒绝朱棣所有的赏赐恩惠,选择回归庙宇,做一个普通的和尚。 这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你辛辛苦苦这些年,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现在成功了,你什么都不图,那你干嘛要造反? 所以,我推断姚广孝此人是看破了天机气运,人家有自己的一套,注定要跟朱棣结下缘分,或许我们普通人不得而知。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此人真的会‘玄学’,而且还是级别相当高、技术相当牛的厉害人物。 第203章 殿下觉得老和尚我还能活多久 自从秦王的事朝廷查到燕王地界后,姚广孝就觉得不同寻常。因此他精心准备,在无人的月圆之夜进行了一番推演占卜,不料原先清晰可见的朱允炆却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颓败或强盛。 老和尚很慌,他是第一次这般惊慌。这怎么可能,怎会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推演不出呢? 几日后,老和尚面容憔悴出现在朱棣面前,仿佛苍老了十来岁的样子,朱棣都被吓了一跳,他还从未见过姚广孝的这个狼狈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这般模样?”朱棣关心问道。 “贫僧无恙,只是有些事殿下还是要趁早为之,现在贫僧也无法探到前路如何,日久恐生变数。”姚广孝疲惫说道。 朱棣听到这话,眉头紧皱,一只手不安的在门檐上摩挲。思虑后说道:“此事我可还有胜算?” 姚广孝如实答道:“看不清,道不明。” “那你作何打算?”朱棣突然看着姚广孝问道。 姚广孝睁开萎靡的双眼,到了声法号后反问道:“殿下觉得老和尚我还能活多久?” 朱棣目光凛冽看着姚广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过姚广孝却知道,朱棣不是怕自己撂挑子不干,而是担心自己投入朱允炆的怀抱。 因此,姚广孝给出了这样一句反问。可别小看这句话,虽然似乎与矛盾不沾边,却是朱棣最想要的答案。 是啊,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年近古稀,还能有几年可活。而且经过多年与朱棣的相处,早已成为彼此的‘知己’,就算姚广孝愿意接近朱允炆,朱允炆就能相信他吗? “好,既然看不清,那便不看也罢,命运从来不是寄托于定数!”朱棣一把拍在门框上,霸气说道。 姚广孝再次道了声法号,随即说道:“那位气数将尽,殿下万事具备,现在只差伐由。这点还需你来,贫僧无能为力。” “这个我知道,我已经联系了京师的人,现在他的身边都有我们的人,只不过军中我们插不进去,那孩子不知怎么想到的,京师的中军将领轮番更换。”朱棣再次恢复了平静,淡然道。 “兵不在多,主要在将。”姚广孝道。 “呵呵,要说将嘛,朝中也只有那一人了,其余本王皆无惧。”朱棣道。 “王爷所言不虚,贫僧亦认为需防备那人,最好能扫除障碍。”姚广孝道。 朱棣并不是说大话,抛开其他不言,他可以算是真正的将。自幼成长在战争与硝烟中,又混迹于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将领麾下,顶尖的老师教授与实践相结合,要是还培养不成一名合格的将军,那这名学生就该去看看脑壳了。 “难啊!老爷子已经不再提防他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变了性子,收敛锋芒、夹起尾巴做人了,我们很难抓住把柄。”朱棣道。 “明的不行,就只能试试暗的。”姚广孝道。 “你的意思是。”朱棣看着姚广孝。 “是的,这件事贫僧去办,成与不成都不会牵扯到咱们,毕竟朝廷之外还有江湖。”姚广孝道。 “如此甚好,那就你看着办。”朱棣道。 “王爷!王爷!启禀王爷,世子妃生了,是个男孩。”有王府内丫鬟跑来禀告。 “好,哈哈,我有孙子了,老和尚。走,一起去看看。”朱棣道。 只见姚广孝掐指卜算,而后说道:“恭喜王爷,贫僧一身晦气,就不去了。” 朱棣看他这样说,也就点点头道:“好,你近来也确实憔悴不堪。” 朱棣来到朱高炽院中,此时朱高炽正在院中乐呵呵的坐着。 “你媳妇生了,见到孩子了没?”朱棣从朱高炽后面走来说道。 朱高炽闻声转头,看到是自己老爹,立即起身回道:“爹来了,还没有呢,产婆还在里面忙活。” 刚说完,早已等待的奶妈就抱着孩子出来,到朱棣跟前说道:“恭喜王爷、世子。” “来,让我看看。”朱棣说着,伸手接过孩子,先前还哭闹不止的孩子此时看着朱棣,停止了哭闹。 朱棣心中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孩子不凡,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因此愈发的喜爱。 朱高炽在旁边拖着肥胖的身躯,惦着脚看着儿子。朱棣看他吃力不已,便将怀中婴儿给他说道:“看看,这是你的儿子。好好努力,这孩子将来有大作为。我先走了。” 朱高炽接过孩子,不料襁褓中的婴儿后竟然放声大哭,任凭他怎么也哄不好,只得再次交给奶妈抱了回去。 胖子心中细细品味朱棣刚才的话,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喜的是老爹的话意有所指,自己身体不行且性格柔软,而二弟又最像朱棣,这两年已经开始有了争锋之意,而朱棣似乎也默许了,让朱高炽担忧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好了,朱棣的话意思很明确,自己还是世子,将来如果事成就是。 忧的是自从上次进宫后,他发现自己的堂弟朱允炆并不像其他人所言的那样只是个迂腐守旧的书呆子,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而且他的胸中似乎有大抱负,并且这几年听说还做过不少有魄力的事,深得他们爷爷的心意,老爹真能斗得过吗? 第204章 加入第三人 京师宫内,朱允炆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这段时间他很辛苦,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还有精神上的压力。 此时他才认识到,自己以为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却想不到原来自己一直活在朱元璋的庇护下,尽管自己做了几件让朝臣赞叹的事,但与朱元璋的那些手段相比,还差的远。 现在问题就来了,朱元璋风烛残年,如今眼睛看不见,性子也更加古怪,已经不能亲自处理政务。而朝中的一些人开始跳了出来,不断挑战自己的皇太孙权威。 朱允炆倒是想以权立威,但是初次尝试后就受到大阻力,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电视剧中的皇帝不能想杀谁就杀谁了。 皇帝与大臣就像拔河的两方,一方代表皇权,一方代表臣利。 皇帝想让自己赢,他就不断削弱对方的实力,使自己的力量得到提升,从而赢下这场比赛。朝臣则不想让皇帝赢,因为他们也想要分一杯权力的羹,要求低些的求个自保,要求高的则想与皇帝共掌国家这艘巨舰的舵。 双方你来我往,经过多年的比赛,终于在朱元璋这里赢得了皇权的一次胜利——废除宰相。 好,现在胜负已出,那就由老朱同志掌舵,其他人配合就行了。可是舵手也有老的时候,经过二十余年的航行,老朱同志已经不能再认清方向,也无力再转动舵把了。 此时就需要换一个舵手,那些之前输掉比赛的朝臣又开始蠢蠢欲动,摩拳擦掌要与新舵手进行一番较量。 很不幸,到朱允炆这里,还加入了一名重量级选手,一位可以影响比赛胜负的‘自己人’。他既不加入朝臣一方,也不站在皇帝这面,而是居中再次扯出一根绳子,向着自己的方向去拉。 三方拔河,胜负就有些难以揣摩了。这位新加入的选手还不按套路拔,不仅诱导朝臣一方的人加入自己,甚至还让太监宫女也加入自己这方。 人多力量大,蚂蚁都能扳倒大坝。这些小人物虽然力量微薄,却在僵持的比赛中往往能决定胜负的走向。 “殿下,燕地传来密报,燕王世子妃诞下王孙。”张震拿着一封密信来报。 从凤阳回来后,二虎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就撤了,加上朱元璋生病事发突然,朱允炆只能先让自己的贴身太监张震来帮自己做事。当然了,这样安排的意图只有朱允炆自己知道。 当然了,不是接管锦衣卫,锦衣卫暂时由副指挥使涂刚管理,只是单纯的传递一些消息和转达朱允炆的指令。 发现朝中大臣们态度的转变后,朱允炆第一时间想到了朱棣,他立即下令密切关注燕王的一举一动。 “嗯,孤知道了。”朱允炆听到是生了个孩子,起先并没有什么反应。 张震放下密信,正欲退去。朱允炆忽然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张震惊讶问道:“你是说燕王有孙子了,是朱高炽的儿子?” 张震连忙停下脚步,躬身答道:“是的。”他很疑惑殿下这是怎么了,听到人家生了孩子,这么大反应,估计是这段时间累的。 “嗯,知道了,你下去。”朱允炆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随即恢复平静道。 “是。”张震躬身退下,皇太孙殿下一惊一乍,太吓人了。 别说一个藩王世子生个孩子,就是燕王自己再生一个,朱允炆都不会有什么反应,顶多赞叹王叔威武。 可朱高炽的儿子却不得不让他惊讶,因为这个孩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明宣宗——朱瞻基。当然他还有一个有趣的别称‘蛐蛐皇帝’。 朱瞻基深得朱棣真传,跟随朱棣多次出征,又经历过与叔叔的争权夺势,可以说他完全不像他爹朱高炽,更像他爷爷朱棣。 但朱瞻基有一点是朱棣都比不了的,那就是朱瞻基接受过文化教育。因此无论是以文治世,还是以武治国,朱瞻基都做到了。 历史上有名的‘仁宣之治’严格来说就是他创造的。因为他爹即位仅十个月就归天了,剩下的十年都是他来掌舵。 当然了,我们不能否认朱高炽的功绩,这位胖子虽然只当了十个月皇帝,但是他否定了许多朱棣的做法,平反建文时期的臣子,颁布各种利于国家休养生息的政策,他的儿子基本都沿用了父亲的做法。 另外朱允炆前世读过一些野史,据说朱棣就是因为朱瞻基的出生,才下定决心造反的。当然这个有待商榷。不过单从朱棣家三个儿子来说,这种说法还真有可信度。 事态越来越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朱允炆真的不愿与朱棣兵戎相见。单从一个后人从历史出发,朱棣无疑是一位合格的好皇帝,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位将才。 朱允炆极其希望他能发挥特长,在自己有生之年将大明的版图扩张,消除后世的战乱因素,使得这个民族更加繁荣。 再不济也得把倭岛、高丽征服不是,这是每个热血男儿心中的梦想。 第205章 矛盾初现 “文启啊,咱两说好的,可不许拔胡子。你个小坏蛋,现在劲儿越来越大了。”朱元璋在谨身殿与小重孙玩耍。 旁边坐着郭惠妃,将西瓜的籽儿一一去掉,切成小块喂给一老一少。 “皇爷,今日感觉好些了吗?”郭惠妃喂完西瓜,将一块毛巾用凉水浸泡后擦拭着朱元璋的脸。 “咱本来就没啥事儿,老了眼睛花了也正常。只是这段时间苦了那孩子了。”朱元璋道。 “太孙近来真的很累,都好些时日没抱过文启了,皇爷您也是,干嘛不让他来看您,也不怕伤了太孙的心。”郭惠妃道。 “唉,咱也不想这样,可是咱总有走的一天。允炆这孩子太依赖咱了,所以咱就得趁现在让他自己来走。你不懂。”朱元璋道。 “是,您说的都对。文启要睡了,我抱进去哄他。”郭惠妃道。 “嗯,去,咱也睡一觉。”朱元璋将昏昏欲睡的小文启交给郭惠妃。 在郭惠妃离去后,朱元璋静静的躺在床上,他并没有睡觉,而是闭着眼睛想着事情。 其实他跟郭惠妃说的只是最表面的道理,实际上他的用意不止如此。 这次凤阳之行给了他很大感触,原来自己真的老了。一路上折腾的腰酸腿疼,有好多次他都忍耐着没说。 到了凤阳,又出了朱家的那档子事儿,他发现有些人和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大家小家一个道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如今自己压着,尚且平安无事,等到将来朱允炆自己扛的时候,矛盾就会爆发出来。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现在就让矛盾爆发,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自己跳出来,朱允炆自己应对,他在一旁观战。到了万不得已,再出手干预一下。 朱允炆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到东宫。现在李茹与柳如烟都有了身孕,这令二女高兴不已,有几次朱允炆想要就寝,都被她俩拒绝,好不容易才怀有子嗣,怎敢大意。 虽然每位妃子都带有贴身丫鬟,以便在自己不方便时侍寝,但是朱允炆很不习惯。因此,近来朱允炆都是在刘馨儿这边,由她来伺候。 文启白天都待在谨身殿,只有晚上才会回到这边。好在文芷一直待在娘亲跟前,朱允炆也喜欢抱抱小丫头,宠爱至极。 朱允炆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年底,这半年来朱棣的手伸向了朝中的大臣、宫内的宫女太监,关于朱允炆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北平。 同时,朱允炆也在获取着北平的情报,不过双方都并未打擂,朱棣现在还不是朱允炆的对手,因为朱元璋还没有归天,蓝玉也还在。 不同于朱棣的先下手,朱允炆并没有作出什么举措,只是在朝中对于一些跳脚的官吏进行了调整和打压,当然这些人仅仅是小角色,大鱼并没有浮出水面。 直到临近年关,蓝玉府中发生了刺杀,才再次将朱允炆的怒火点燃,这一次他要彻底露出自己的獠牙。 蓝玉的儿子蓝春虽然经过父亲的告诫和看管,不再如之前那样目中无人,可那一身恶习却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这日,他在逛青楼时,无意中结交了两位‘兄弟’,此二人武艺高强,又潇洒好客,在听说他爹是蓝玉后,恭维、佩服的话说的蓝春高兴不已。 几人一同饮酒,又一同逛窑子,皆是对方买单。这让被蓝玉管束后囊中羞涩的蓝春感动不已,直把对方当作亲兄弟对待。 有了国公世子的带领,二人轻而易举就进入了蓝府。因为蓝春知道父亲的脾气,所以他并不敢将此二人的事情告诉父亲,这也正中二人下怀,于是蓝府中偷藏了两位江湖人士。 “春儿最近干什么呢,我怎么没有再见他,怕不是你有偷偷给他银两,出去胡逛去了。”蓝玉一边试着妻子牧氏给他做的新衣服,一边说道。 “你上次说了,我在没给过他大钱,缠磨不行了也只是一些喝酒的小钱。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也奇怪了,平日他早就来跟我要钱了,这些日子怎么也没见他来。”牧氏道。 “哼,不争气的东西。你告诉他,咱们好不容易让皇上放下成见,再不能给我惹祸。”蓝玉道。 “知道了,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牧氏道。 “过几天就过年了,府中的下人也都让回去看看,你给准备些银两。”蓝玉道。 “嗯,我早都备好了,今天就发下去。”牧氏道。 京师中的官宦之家大多如此,家中的丫鬟仆从,在年前都会让回家几天,看看亲人。主家也会准备一些银两,赏赐给他们,毕竟常年相处下来,这些丫鬟仆从也都相处成 自家人了。 下午,牧氏就将下人们召集到一起,管家拿着分好的银两依次发了下去,大家纷纷感谢牧氏。离家近的一些人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告别离去。 一些还未准备好的下人都纷纷去了街上,买些礼品带回家,整个蓝府都安静了下来。 第206章 刺杀 此时,蓝春正带着两位‘兄弟’来拜访他的父亲。 本来蓝春惧怕父亲,根本不愿意来,奈何二人天天言及有多崇拜蓝玉,表明愿意拜在蓝玉帐下,谋个官路。 为此,二人还专门为蓝春出手展示过,帮他打跑了几个争花魁的公子哥儿。 蓝春见此二人确实身手不凡,又经不住他两的软磨硬泡,终于在今天人少的空隙带着他们来找父亲。 “我跟你两说,一定要小心说话,我爹这两年可怪了,要是惹他不高兴了,我可没法帮你们。”蓝春提醒道。 “蓝兄放心,我们二人定会注意。等我们兄弟入了蓝帅的法眼,到时候你在蓝帅面前也能扬眉吐气不是。”一高个的男子说道。 蓝春点点头,带着他们绕过护院,往蓝玉的院中行去。高个男子与同行的另一人眼神交汇,将手埋于袖中跟随。 冬天那些花花草草已经枯萎,因此蓝玉并没有再侍弄它们,而是擦拭着那把当年缴获北元皇帝的剑,等到春日天气回暖,他准备再多种上一些。 这花草原先只是他消磨时间的工具,现在倒真正喜欢上了,其中盛开与凋零让他在跟前就能看到,也从中悟到了道理,看开了名利。 到了院外,蓝春停下脚步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通报一声。这里平常都不让外人进,你们就这样进去事情肯定得黄。” 二人相视点头,随即说道:“那就有劳蓝兄了,我兄弟二人在此等候。” 蓝春点点头,径直进入院中,来到门口,看到蓝玉后喊道:“爹。” 蓝玉转身,看到是儿子,随口说道:“你来干什么?你娘不在这。” “爹,我不找娘,我是来找您的。”蓝春进门说道。 “哦,你找我干什么?是又惹什么事了?”蓝玉先惊奇不已,而后皱眉问道。他对自己的儿子可是了解的很,平常叫他都不情愿来,难得今日主动找自己。 蓝春见蓝玉皱眉,但并没有像往日那样训斥他,因此赶忙来到身旁解释道:“爹,是这样的,自从您上次教训后,儿子改了很多。娘也说让我听您的话,我没惹什么事。” 蓝玉听得这话倒是欣慰不少,他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就好,你懂事不少。” 这句极为平常的话语,在蓝春这可就算是夸奖了。蓝春开心不已,对接下来要说的事也有了很大把握。 “是这样的,我认识了两个朋友,他们为人很不错,尤其是拳脚功夫很是厉害。他们很是崇拜您,想要跟在您身边,您看能不能见一见?”蓝春鼓起勇气说道。 “能有多厉害,春儿,你要记住,想要靠着咱们发家的不在少数,那些人没什么本事,尽想着走后门,当年爹就是揽的事儿太多了。你跟他们说,咱们没兴趣。”蓝玉道。 刚说完,蓝玉忽然站起,对着门外说道:“什么人,既然来了,就请现身。”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蓝帅,某下佩服。”话声刚落,就有二人自屋顶跃下,立于院中。 未等蓝玉发问,蓝春就说道:“谁叫你们进来的,我说了让你们等着。”他有些生气,这二人不听召唤,就进来,惹父亲不高兴了怎么办。 “爹,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两人,他们兴许是等不及了。”蓝春解释道。 “蠢货,他们是利用你来接近我。二位不请自来,想必另有所图。”蓝玉道。 “哈哈,不愧是蓝帅,你这儿子可不如你啊。今日我兄弟前来,是想问蓝帅借一样东西。”高个儿男子说道,手在袖中轻轻鼓动。 “什么东西。”蓝玉发现他们的异常,手握刀柄。 “阁下的命!”此人说完,与低矮一些的同伴同时而动。 只见高个儿男子出手射出几把飞镖,低矮的男子飞奔跃起,一把三角弯刀寒芒乍现,直逼蓝玉咽喉而去。 关键时刻,蓝玉一把推开蓝春,一脚踢飞地上的凳子,阻挡飞镖的射杀。 此时那三角弯刀已逼近蓝玉,他急忙提刀阻挡。这时,高个男子已抽出软剑,从蓝玉侧面袭来。 事发突然,蓝玉使出大力逼退三角弯刀,抽刀横砍,高个男子被大刀的力道碰撞,倒飞出去砸碎墙根的花盆。 蓝玉欺身而上,大刀向高个男子砍去,他必须要先解决掉此人,因为他使用的飞镖让自己不能全心进行拼杀。 二人没有想到名震天下的蓝帅武艺虽算不上高超,但力道却大的惊人。并且他的战斗技巧熟练,对战局的把握恰到好处。 江湖人士当然不懂蓝玉,他们才杀了几个人,无非就是仗着个人武艺单打独斗罢了。蓝玉,可是统领几十万人进行生死拼杀的老将,别的不说,就是对死亡的敏感度都要高出他们十万八千里,这是数次经历死亡所练就的本能,岂是江湖宵小所能理解的。 此时被逼退的低矮男子再次从后面袭来,此时若是救高个男子显然已经来不及,蓝玉也算准了这一点,因此他并未防备。 不过江湖人士不同于战场士卒,他们往往更珍惜生命,单挑水平略高一筹,因此手段也更加卑劣。 只见低矮男子佯装用刀,实际上却在电光火石间射出飞镖,这是蓝玉没有预想到的,从进门到现在,此人一直在藏拙。 眼见蓝玉怎样也躲不开这一镖。关键时刻突然一个身影挡在蓝玉背后,飞镖射入身影的胸膛。蓝玉也顺利刺穿高个男子的胸膛。 此时低矮男子见飞镖被人阻挡,知道今日事不可为,瞬间想要逃跑。 不过蓝玉岂会给他机会,只见蓝玉反手握刀,对准反身逃跑的男子扔了出去,大刀插入那人后背,带着身体飞了出去,生息已无。 第207章 换血 此时蓝玉急忙抱起地上的人,大叫着:“春儿、春儿!” 原来,替蓝玉挡下飞镖的人是蓝春。虽然蓝春不学无术,但终究是武将世家,自幼也习得一些武艺,身手与一般人相比还算可以。 而且先前蓝春与这二人相处时间较长,在逛窑子期间,有一次蓝春见到过低矮男子的飞镖,因此他在低矮男子飞身时,就知道大事不妙。提前飞扑,才替蓝玉挡下了那一刀。 蓝玉遇刺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朱允炆也在第一时间听到了。他先是不敢相信,继而是震怒,有人还敢在京师天子脚下对堂堂大明国公行刺,这是冲谁来的? 在朱允炆的命令下,太医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蓝府。王弼、曹震、冯胜等跟着蓝玉的老兄弟也都来了,就连李景隆也拿出珍藏的稀缺药物前来,希望能帮上什么。 不过太医检查后都是摇头。蓝玉坐在屋门口,头发乱蓬蓬的,屋里的牧氏哭的伤心至极,一众淮西勋贵们来回踱步,不知怎么劝说。 此时,朱允炆也来到了蓝府。凭他的身份自然不需要通报,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院中。 一众武将皆行礼。蓝玉也慢吞吞的站起,准备见礼。要是以前,他怕是连谁都不会理。 “免礼,先说说人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朱允炆问道。 “殿下,我没事,只是我儿蓝春”蓝玉此刻忍不住悲伤,哽咽道。 “张震,传话锦衣卫,务必查清凶手的动机,背后之人无论是谁,清查到底!”朱允炆对身旁张震说道。 “是。”张震答道,领命而去。 “走,进去看看。”朱允炆准备进屋。 “殿下,屋内血晦,还是不进去了,您牵挂我蓝玉,我已感激不尽了。”蓝玉阻止道。 “这是什么话,迂腐,进去看看!”朱允炆说道,径直进入屋内。 众武将心中感动,殿下对他们这些粗人,犹如当年太子对他们一样。 进得屋内,只见太医们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见到朱允炆后,尽皆跪地行礼。 “免了,人怎么样?”朱允炆问道。 三位太医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年纪长点的说道:“殿下,那暗器上有毒,凉国公世子被毒所侵,臣等已经尽力。” “你就告诉孤,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活他?”朱允炆道。 “这个,理论上来说,将世子体内的污血排出,再补充新鲜干净的血,或可保世子无恙。”太医答道。 “那你们为何不治,就按你说的来治。”朱允炆道。 “殿下,可是这个法子也是臣偶然在一本书上所见,先不说可不可信,就是可信,血怎么还能补充,怕是不等污血排除干净,人就已经因失血”太医道。 “合着你在这拿我们开涮呢,娘的。”曹震听了半天,只听出了没法救,因此怒道。 “孤有法子可补血,不过这个法子有风险,要是补充的血不相溶,与他体内的血排斥,那就危险了。”朱允炆道。 众人听朱允炆这样说,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只有牧氏听到有法子可救,立即跪地求朱允炆一定要救他儿子。 “殿下,现在救还有一线生机,不救的话必死无疑,您就让太医试试,如果天要注定让我儿子死,那就是我以前作孽太多。”蓝玉此时决定道。 朱允炆就是在等他的决定,毕竟这是人家的儿子,不管自己什么身份,也不能替蓝玉拿这个主意。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让太医试试,你们先出去等着。”朱允炆说道。 朱允炆其实对治病救人不懂,医学这个专业只有学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真理。不过,对于输液、输血等朱允炆还是知道的,并且前世自己都献过血,也打过点滴。 简单将输血的原理介绍给太医后,朱允炆也只能等着了,因为具体操作他远不及太医。 好在空心的针是现成的,那位老太医的家里就有一套空心银针。 太医根据朱允炆的描述,分别取了在场之人(除朱允炆与蓝玉夫妇外)血,认真进行了相容比较,惊奇的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有的血液二者遇到后产生阻力,就跟磁铁的同级相遇似的;有一人的则相互吸引融合,并没有什么反应。 太医们商量后,决定就用此人的。很不幸,他是李景隆。 于是乎,李景隆在忐忑中被太医们拉到床前,鼓捣着为蓝春输血。老李以前也从未见过如此治疗,要不是朱允炆向他保证没有任何危险,他可真不愿当这个小白鼠。 就在李景隆感觉臂膀发麻,大脑有些轻微晕感时,太医们中断了输血。 “殿下,世子体内的毒血已经排的差不多了,新鲜血液也补充上,如无意外,接下来只需静养几日,恢复体力便可苏醒。”太医出来汇报。 “好,曹国公没事?”朱允炆问道。 太医还未回答,就见李景隆虚弱的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看着虚弱不已。自己说道:“我没事,殿下。” 蓝玉见状,忙上前扶住他,并且说道:“小李子,我蓝玉之前受你爹恩惠,如今又欠你一条命,这个大恩我记下了。” “呵呵,蓝帅您客气了。”李景隆笑道,他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感觉有些虚弱罢了。 但是,在外人看来,李景隆这般模样,定是经历了莫大的痛苦。 就这样,老李同志稀里糊涂的让蓝玉欠下恩情,这份恩情之后也帮了李景隆大忙,让他真正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武将。 第208章 详谈 阴差阳错的,或许李景隆血型通用,亦或者二人血型一致,总之第二日蓝春神奇般的苏醒了。这让蓝玉安心不少,人老了,最怕的事不是死,而是白发送黑发。 看到儿子没事,蓝玉终于开始思考这次的刺杀。在经过仔细的揣摩后,他决定进宫。 “你怎么看这件事?锦衣卫也查了二人身份,是江湖人士,江湖称号叫什么‘金镖双雄。你之前与他们有仇吗?”朱允炆道。 “这个臣还真记不得了,或许是以前征战惹到了人家,算了,江湖人行事一向凭喜好。”蓝玉注意到有宫人在,说道。 朱允炆看向蓝玉,二人目光交错。“你们都下去,孤与凉国公聊会儿。”朱允炆屏退所有宫人内侍,包括张震。 “锦衣卫查了,没有什么进展,背后之人将痕迹抹的很干净。”朱允炆等所有人退去后说道。 “查不出才正常,这样臣才能确定是谁想杀我。要真能查出些什么,臣反而还不能确定了。”蓝玉道。 “哦?看来你心里明了了,跟孤说说,自己人,你也不用拘泥朝中那套。”朱允炆道。 “谢殿下信任。臣斗胆问一句,上位身体如何?”蓝玉道。 朱允炆一惊,继而笑了,道:“蓝玉啊蓝玉,怪不得你能惹祸,你说话还真是胆子大啊。皇爷爷近来身体确实抱恙,人老了都这样。” 朱允炆说的很含蓄,蓝玉却听懂了。看来朱元璋大限也快到了。 “先前是我傲娇了,总想着要这要那,感觉自己功不可没,现在想想也真是荒唐,难怪上位烦我。不过幸得殿下庇护,臣才得以保住这条命。如今上位也放心臣了,有些人就急了。”蓝玉道。 “其实臣先前之所以跋扈,也是受人蛊惑,一些文臣武将们经常在臣耳边说这些话,渐渐地,臣也就这样认为了。一直到臣养花静心,才明白是有人想借上位的刀来砍掉臣的脑袋。” “本来这些话臣不愿意说出来,等到哪天殿下用得到臣,再跟殿下细说,现在看来他们急了。”蓝玉道。 朱允炆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示意蓝玉接着说。 “殿下想想,如果臣死了,上位不日驾崩,殿下身边还有谁可当用?”蓝玉问道。 “要真是那样,孤身边还真无人可用了。”朱允炆毫不避讳说道。 “不,若是其他人,哪怕是北元死灰复燃,殿下可用之人也很多。只有一人,朝中却无人能压,非臣莫属。”蓝玉认真道。 “你是说刺杀你的是那边?”朱允炆伸手指向北边。 “八九不离十!”蓝玉道。 朱允炆豁然开朗,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蓝玉一死,朱元璋驾崩,可不就是断了自己最有力的两张护身符吗。 “可是咱们没有证据,这事儿不好办。”朱允炆有些为难道。 “殿下小看臣了,臣的命都是殿下给的,所以并未想着要什么结果,就算有证据,难道殿下就能扳倒那位吗?臣只是提醒殿下,那位的造反之心不是一两日,需早做准备。”蓝玉道。 朱允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他忽然想到当年蓝玉对朱标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朱标转头就将他卖了。 “你说这些,难道就不担心孤也如故父那样,将此话说与他听吗?呵呵。”朱允炆笑道。 “殿下说笑了,说了又何妨,制药殿下能稳坐皇位,就算要臣去死,臣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蓝玉正色道。 这话朱允炆信,蓝玉也是真心为了朱允炆考虑,毕竟这个人抛开缺点不谈,优点就是忠心,不惧死亡。 “那位身边有一个人不知道你知道吗?”朱允炆想到这一切看来是那个和尚的手笔了。 “谁?”蓝玉问道。 “姚广孝!”朱允炆道。 “什么?这人在他身边?”蓝玉惊呼。 朱允炆没想到蓝玉还真认识他,而且反应如此强烈,看来事情不像历史记载的那样简单啊。 “不瞒殿下,此人与臣谈不上认识,不过臣知道他。这就麻烦了,此人极难对付。”蓝玉道。 “能从你嘴里听到这话,可真不容易,他有什么能耐,你详细跟我说说。”朱允炆急切问道,连自称都变了。 “这事儿还得从刘伯温说起。当年刘基与我们淮西勋贵关系不和,殿下应该听说过。都是些旧恩怨,刘伯温死的时候,一些人还放炮庆祝,现在想想真不应该。” “那人能掐会算,可是神的很,有好多事儿都是他与上位建议的。后来胡维庸势大,不过想要扳倒刘伯温还远远不够。可是有一日,胡维庸与我们对饮,兴起言及刘伯温就快完了。” “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胡维庸忽然有了如此底气。可是他只是笑,却不愿意说破。直到后来,他被上位除掉。才有消息说是胡维庸前面杀掉刘伯温,乃是受了高人指点,此人就是姚广孝。”蓝玉道。 “据说刘伯温与姚广孝是同门师兄弟,当时刘伯温有言及藩王,所以才与姚广孝起了冲突。而刘伯温在死时留下天书,到现在也没找到。”蓝玉说道。 “后来就再也没人敢提藩王的事,臣也是偶然得知此人当时在燕王身边,因此向太子进言,却差点招致杀身之祸。”蓝玉道。 第209章 发小 经过与蓝玉的一番详谈,朱允炆有些混乱的大脑逐渐清晰,在朱元璋驾崩后,与朱棣一战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早先他一直努力的方向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总觉得自己可以将靖难扼杀在萌芽状态,因此在独自面对朱棣的出招,他竟手忙脚乱,没有头绪。 是的,既然避免不了,那就只有备战,一切的阴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将化作齑粉。方向明确了,朱允炆整个人也显得轻松了。 要备战的话,就不得不想到研究所,那些枪支火炮这一年没有造出多少,不是匠人们的工作效率低,而是造这种东西需要大量的铁。 之前为郑和远洋耗费了大量物资,加上与草原贸易,生铁涨价,如今朝廷铁的储量已经见底,战略储备铁器朱允炆动不了,因此他自然就想到了沈家,那个带着面纱,声音清冷甜美的女子。 而且大孤山的铁矿想要开采,另一个重要人物宁王还得搞定。 算了,不管沈家参不参与,朱允炆总得开采铁矿,而采矿的前提是与宁王沟通好,顺便看着他,以防朱棣抢走宁王的‘朵颜三卫’。 自从北元覆灭,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与大明关系和好之后,边境不再有侵扰和战事,戍边藩王们也不用披甲上阵,难得有时间清闲游览一番。 大宁的冬日寒冷多雪,王府中地龙烧的火热,炉上烫着酒水,锅里熬着野兔。宁王与亲随围坐在炉火旁,喝酒畅聊,好不痛快。 “殿下,这两年咱们过的是真舒服啊,您是不知道,元人现在见了咱,都客气的不行。哪像前些年,见了面就开打。”亲卫首领宗世涛说道。 “舒服是舒服,不过本王还是想念驰骋疆场的日子,这种太平日子过久了,人就会生锈,别人就觉得你没用了。”宁王道。 “这倒也是,以前挂甲三天都不觉得累,现在骑上一天马就乏的不行。”宗世涛道。 “对了,殿下,最近燕王那边频繁派人拜访,不仅送礼,而且人手一份,我包括手下这些兄弟,几乎都收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宗世涛道。 “给你们就拿着,给的还能不要,不过都登记在册,以备不时之用。”宁王道。 “嗯,按您的意思,我都清查登记了。”宗世涛道。 几人正喝着,王府管家前来禀报,说有人求见。 宁王与几位亲卫相视,皆以为又是燕王派人前来送礼,不由会心一笑。 “让他进来。”宁王说道。 不一会儿,管家领着一人进到王府,此人或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周身包裹严实,看不清具体容颜。 “见过宁王殿下。”来人进屋后说道。 “你是谁,进来了怎么也不脱去外衣,遮住面容算怎么回事。”宁王不满道。 男子看了看宁王身边几人,并未说话,而是将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封交给宁王。 宁王虽疑惑,但还是拆开看了,只一眼,他就知道这封信来自哪里,开头那句“王叔亲启”还能是谁。 “你们都先回去。”宁王对这几名亲卫道。 几人知道宁王是有事不愿让他们知道,因此都听令离去。 屋内剩下宁王与男子二人,此时男子才解开外衣,露出真面目说道:“宁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哈哈,我就知道是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宁王笑着拿出一个空杯,倒了杯酒。 “你不先看看信?”男子道。 “你喝你的,我看我的。哎,我还想问你呢,听说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被撤了?怎么这又当上送信的邮差了。”宁王打趣道。 原来来人是二虎,在锦衣卫指挥使被拿掉后,此人就再未露面,大家都以为是二虎凤阳之行惹了皇上不高兴,因此被撤职了。 其实不然,二虎在回京后,朱允炆撤掉了他指挥使的位子,正合他意。与那名凤阳之行带回的女子玉儿成亲,孑然一身的二虎也有了家。 就在二虎自己以为此生就这样度过之时,朱允炆召见了他,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新婚快乐,这两个月过的舒服。” 这番话说的二虎脸红不已,不知如何作答。 不过其后朱允炆就领他见了一个人,一个他熟悉又有恩的人,老太监苏里荣。 在朱允炆的安排下,二虎成了苏里荣的副手,接触了暗卫。苏里荣也老了,在培养几年二虎,暗卫以后就由他接管。 “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反正咱在哪都是替皇上、皇太孙分忧不是。”二虎笑道。这是拒绝了宁王的询问,有些事不能对任何人说。 “哈哈,你啊,还是那么谨慎。”宁王笑道。 其实宁王与二虎熟悉的很,二人私下关系也很要好,没有其他利益原因,这种要好的关系是最纯洁的‘发小之情。’ 二人年纪相仿,在宁王还未戍边时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舞刀弄枪、策马奔驰,好不潇洒。 直到后来宁王戍边,二人才分离。不过多年未见,却丝毫不影响二人的友情,因此才有了开始那熟络的一幕。 第210章 暗流涌动 寒暄结束,二虎丝毫不客气的吃肉喝酒,宁王拿着密信走到一旁细细观看。 宁王本以为朱允炆会有什么要事要他办,却没想到这是一份提醒信,简单来说就是朱允炆怕宁王受到他人欺骗,让他轻易不要出大宁城。 宁王看完信很疑惑,皇太孙这话说的云里雾里,难道说还有人能害他不成? 暗害他当然不至于,不过软禁逼迫倒是有可能。严格来说并不是他有什么价值,而是他手下的朵颜三卫让人眼馋。 另外信中提到务必让他注意大孤山这个地方,切勿让任何人接近此地。 这就更奇怪了,大孤山宁王知道,那破地方连个鸟都没有,更别说人烟。再者那里也没有险隘壁垒,更不是战略要地,朱允炆为何对这个地方这么关注,想不明白。 当然了,宁王这个人并不思考那么多,他的内心根本就没有拒绝,朝廷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至于为什么这样做,他才懒得管。 虽说朱允炆还不是皇帝,代表不了朝廷,不过也就是推迟几年的事儿,照着办就是。 宁王看罢,将密信揉成团扔进炉火中,伴着熊熊烈火化为灰烬。 “这些年锦衣卫干的也不容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天天带着你喝酒吃肉。”宁王打趣道。 “以前想来来不了,现在嘛,我还真不愿意来。”二虎道。 “哦?怎么个意思,莫不是你又高升了?不对啊,你又没有官身,还能升到哪去?”宁王道。 二虎不好意思道:“现在这不是有家室了嘛。” “哦,咦?啥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说,哪家的姑娘?”宁王惊讶道。 “跟皇上去凤阳路上认识的,农家女子,你不认识。几个月前办的事儿。”二虎道。 “你小子,怎么也不说一声,怎么,怕跟你讨杯喜酒喝?”宁王冲着二虎的肩膀打了一拳不满道。 “这不是以前干的差事,大大小小结了不少恩怨,想着还是不要张罗了,免得惹出是非。”二虎道。 “变得挺快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谨慎。飞鱼服着身、绣春刀在手,哪个官员见了不怕,威风的很呐。”宁王道。 “你就别拿我开涮了。说说你,这两年没了战争,日子滋润的很嘛。哈哈。”二虎笑道。 “这倒是实话,自从开了边贸,地方这些官员忙的很,我倒反而清闲了下来。不过也闷的不行,身份使然,想四处转转都不行。”宁王道。 “清闲了好,坐着享受享受生活,总好过上蹿下跳的惹人烦不是。”二虎道。 宁王闻言一滞,二虎这是意有所指,压低声音道:“兄弟,你跟我透个底,是不是注意到他了。”宁王说着指了指天。 “话我不能多说,你只要守好自己的这块辖地,别人的事咱少管就行。”二虎道。 “明白了。呵呵,来,喝酒喝酒。”宁王笑道,端起酒杯与二虎对饮。 安静祥和的大明,背后却是暗流涌动。 朱允炆派出二虎前往大宁,盯着朱棣,以防朵颜三卫被他窃得。同时对军中将领进行了更换,不过在这件事上却受到阻力。 本来依朱允炆的意思,要重新启用蓝玉,让他掌控中军。武将们道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可文臣中却有人持不同意见。 令人想不到的是,反对的人竟然是朱允炆的‘自己人’。以黄子澄、齐泰、桑浩东等人为首,断然劝阻朱允炆的意见。 “殿下,蓝玉虽是老将,战场经验丰富,但此人前些年在朝中飞扬跋扈,隐隐有威胁君主之位的隐患,万不能用。”齐泰道。 “臣也认为不当,凉国公年老,且不说功绩如何。现在北边安定,凉国公当年对北元王室所行不齿之事,若让其任军中主帅,难免影响两族关系,与边贸也不稳。”黄子澄补充道。 “那你们认为该由谁来担任军中主帅,现在徐辉祖兵部事务繁杂,无力再兼任军中主帅。总不能长久无帅,万一有个紧急情况,谁来组织作战。”朱允炆道。 “殿下说的极是,军中不可无帅。不过我大明人才济济,并非只有蓝玉才能为帅,臣保举曹国公李景隆为帅。” “曹国公是名将之后,深得其父领兵之道,年轻有为,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年龄上都是将帅最合适的人选。”齐泰道。 “你说谁,李景隆?”朱允炆惊愕道。 “正是。”齐泰道。 “他是名将直呼不假,你怎么就知道他得到李文忠的真传?他会带兵吗?”朱允炆黑着脸问道。 “曹国公虽未带过兵,但名将之后想来也不会差,虎父无犬子,只是差一个机会而已。”齐泰解释道。 “呵呵,齐泰啊齐泰,孤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你是拿孤的江山社稷再押注。战争岂是你能推测的,先不说李景隆有没有带兵才能,就是他有,蓝玉一个名将孤不用,却非要用一个没打过仗的人,你觉得是你太聪明,还是孤太傻了。”朱允炆气极说道。 “殿下息怒,臣所言皆为公,并未对殿下有不敬。”齐泰有些认荪道。 朱允炆这两年来,有意无意的疏远他们,并且每次讨论到一些大事要事,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赞同认可,而是批判的一无是处,并且有着其自己的主见。 最重要的是朱允炆越来越像朱元璋,容易动怒,似乎对自己这些人有什么偏见,这让他们摸不准。 连东宫的‘自己人’都反对,当然朝臣中就更通不过了,大多都是拿蓝玉的旧事反对,其中不乏朱棣的影响。 然而最主要的还是当今太平无战事,根本不需要蓝玉,这个理由让朱允炆无法反驳。此事只能暂且搁置,再想办法。 第211章 高明个屁 郑和在海上已经漂流了一年多,此时的他已经变得沧桑,没有胡子的面容晒得黝黑发亮,古铜色的双臂变得有力粗壮。 在这期间,郑和的船队穿过马六甲海峡,然后经过曼德海峡,沿着红海北上,到了郑和这些年来日思夜想的地方——麦加。 郑和是穆斯林,信仰伊斯兰教,在穆斯林的心中,他们有三大圣地,分别是麦加、麦地耶、耶路撒冷。其中麦加是第一圣地。 相传穆罕默德就是在麦加创建了伊斯兰教。后世的穆斯林认为,一生最大的荣耀就是到此地朝圣。 郑和也不例外,他虽然率领着庞大的舰队,成为一位让所有国家尊敬和佩服的使臣,但在麦加这个地方,他还是放下大明使臣的身份,虔城的跪地膜拜。 一如当年他父亲期望的那样,郑和替他完成了宗教信仰。 礼拜完,麦加国王以国礼接见了郑和,并且一如其他小国一样,派出一支数百人的船队跟上郑和的脚步。 在此之后,郑和再未停留,他秉持着使命,直到行至叫阿丹的地方。 “请禀报大人,前面发现陆地,是否靠岸?”了望杆上的哨兵呼喊道。 郑和接到水手的汇报,出舱举起‘千里眼’查看。 这一路上他已经见识过许多国家的船只,也多次与他们进行了友好的贸易,单筒望远镜船上的领导阶层几乎都配备了。 “传令!舰队靠岸,周天正率两千人与我上岸,其余人原地等待。”郑和对身旁的亲卫说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舰队行至岸边十里处,郑和带着一些记录官、贸易商与周天正坐上体型稍小的船只,向着岸边行去。 此地人烟稀少,不过周围土地上倒是一片翠绿,众人都没有见过这种植物,看着像一棵棵小树。 郑和边走边观察,随行的记录官描绘出此物的特征,并且简单加上了配图。 再向着内陆纵深一些,出现了村庄。不过这些人黑的可怕,只有牙齿异常白净。全身仅有一些遮丑的藤蔓或者破碎布条,孩子们则浑身赤裸,光着脚站在地上。 不过单就这种黑来说,衣服似乎也用不上,肤色就是纯天然的衣衫。 “额滴娘嘞,这些是人?”有小兵不禁感叹道。 “废话,不是人咋能站着,还有两眼珠子。”有老兵怼道。 相比于郑和这边对本土人的惊奇,本土人对他们更好奇,并且夹杂着惧怕。不是因为明人的穿着,而是眼前人太多。 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管理者怎么个叫法,咱们就勉强称作‘酋长’。 酋长手握一根削尖的木棍,棍身被粗糙的大手磨得发亮;头戴野鸡尾毛的毡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 众人不知他在说什么,郑和只得用手比划,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派手下的一个士卒回船,将离此地最近的哈里国随行人员叫来,希望可以沟通翻译。 虽然哈里与阿丹距离也很远,但好在语言方面勉强相似,起码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们,是从大明来的,友好,不是敌人,是朋友。”哈里的一名翻译人员别扭的对酋长进行了解释。 “大明?我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友好的朋友,那就让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酋长道。 郑和听了翻译的话后,看着对方手里的木棍,略一思索,便同意了酋长的要求,命令士卒放下刀枪。 就自己这边的士卒,个个都是精兵,对方拿着木棍就跟空手没什么区别,根本对己方构不成任何威胁。 酋长看郑和等人放下了武器,戒心也放松了,他生怕对方不同意起了冲突,自己这些人怕是干不过人家。 “酋长,我们是大明来的,我叫郑和,是大明使臣,到了你们这里,想要了解你们的农物,如果有需要的,我们可以拿东西来换。”郑和说道。 “可以,尊贵的客人请跟我来。”酋长听得此话,高兴不已,忙邀请郑和进入他们的村镇。 接下来,郑和为了表示诚意,特意拿出一些丝绸、瓷器作为礼物送给酋长。本来很平常的一个友好赠送,却换回了大量的物资。 酋长哪里见过这些东西,色彩鲜艳的绸缎、顺滑柔软的丝绸、精致别伦的瓷器,无一不让酋长瞳孔大开。 摸着丝绸、端着瓷器,酋长爱不释手,一个劲儿的直夸好。 别看人家土着,虽然生活标准不高,但是小心眼儿还蛮多。 在刚开始的时候,整合等人面前放着干巴巴的菜叶、泥状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啥),一碗清水,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正当大家都以为人家是贫困山区,赠送了礼物后。酋长一改之前的抠搜状态,命令族人直接抬来一条大蛇,碗扣那么粗。 “这是我们昨天捕获的,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只能将它拿出来了。”酋长说道。 众人都看傻了,饶是已经见识了许多奇风异俗,郑和还是被吓了一跳,差点躲到周天正身后。 周天正也被吓的不清,这么大的蛇他还是第一次见,更别说看人家这架势,似乎是要烤着吃。 “这个不会有毒,我们敢吃吗?”周天正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问郑和。 “应该没事,一会儿让他们先吃,我们静观其变。”郑和小声道。 “郑大人高明,末将也是这般想的。”周天正一本正经道。 郑和看了看这个一脸英气的年轻人,不由得心里诽腹道:“高明个屁,还不是都怕死。” 第212章 珍珠,酒水 在大蛇被烤的中途,郑和看到草屋外面几个光屁股孩童,探头探脑的向着草屋张望。 由于阳光强烈,这些孩童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其中一个孩童一不小心将东西掉到地上,滚落到草屋里。 郑和等人无意间一瞥,竟然是一颗硕大的珍珠,也可以说是夜明珠。 不待众人震惊,只见有酋长身边的卫士就将那珍珠一脚踹了出去,并且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大致好像让这群熊孩子到一边玩去。 从震撼中恢复过来,郑和忍不住问道:“酋长,刚才那些孩童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哦,那个珠子,海里打捞上来的,这东西在海中可多了,一些海边的水坑中也有。”酋长笑着说道。 “这东西不能吃,小孩子看着好看,所以拿着把玩,其他一点用处都没有。”酋长以为郑和等人没见过珠子,再次解释道。 “呃,好像说的有道理,那玩意儿确实没什么用处。”郑和心中暗道。 “酋长,不知可否拿我们的东西来交换这种珠子。看着不错,就当买来玩了。”郑和小心试探道。 “这个珠子也可以换东西?”酋长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 “可以,我们愿意拿这些东西来换珠子。”郑和见有戏,立即热情道。 “好,这个东西我们有,一会儿让他们摆在前面的空地上,你们尽管挑选便是。”酋长大喜说道。 此时正好大蛇肉也熟了,香味充满了整个草屋。 酋长亲自拿起石刀,为郑和切下一大块放在面前的大树叶片上,而后为自己也切了一块位置比较好的。 几个烤蛇的黑人则纷纷动手,不一会儿,众人面前就放满了冒着热气的蛇肉。 闻着诱人的香味,周天正直咽口水,其他人也是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在海上漂流,伙食当然只能是凑合,起航时带的吃的已经用去大半,剩下的他们还得均匀到每天,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吃鱼。 海鱼的味道只有一种,那就是鱼腥味。众人早已吃腻了,有的甚至见了鱼就得先吐,等吐得差不多了,再将就吃上一些。 也幸得这些地方绿植遍布,每隔上几天,郑和就会派出一批小船,上岸采摘野果。这些果子成了大多数船员的主食。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陆上的生物,且不管此物安不安全,更别说有没有加佐料,只要能吃,他们都愿意狠狠咬下一口,以告慰自己忍耐已久的味蕾。 “大家别客气,一起享用。”酋长见众人未动,热情的招呼。 大家一齐看向郑和,周天正也看着他。郑和忍住冲动,只得撒谎道:“酋长先吃,在我们大明,都是主人先享用。” 酋长闻言,不疑有他,用手捧起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示意他们可以吃了。 郑和见此人吃的欢实,一点儿也不担心中毒。包括那些跟在酋长身边的亲卫,一个个对眼前的美味口不停歇。 “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大家吃。”郑和见差不多时,说道。 自家大人发话了,那还等什么。一个个顾不得形象,大快朵颐起来。尤其是周天正,别看他没有壮硕的身体,吃的可不比别人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吃到中途,郑和这边的众人才发现少了酒水。先前被美味所充斥,大家只想吃的饱,现在却还想吃的好。 不过大船上酒水倒是一路走来都不缺,因为当初考虑到兵卒不能没有酒,带的再多也总有喝完的时候,因此朱允炆特意选了一批酿酒的师傅跟船。 有了酒,一来可以慰藉一下船上人员的思乡之心;二来喝酒一直都是古人最主要的娱乐项目,放松一下,也可防止船员抑郁。 郑和立即命人去办,不一会儿,有士卒就搬来几大坛酒水。 郑和拿出送给酋长的瓷碗,拨开酒盖,倒上满满一碗酒水,当然他自己也倒了一碗。 “酋长,这是我们大明的好东西,名字叫做酒,就着蛇肉美味至极,来,干!”郑和端起碗说道。 “酒?”酋长看着跟水一样的东西,学着郑和的模样端起碗。 “啪”一声,两碗相碰,郑和仰头而饮。 酋长却顾不得先饮酒,而是心疼的摸了摸自己手中的瓷碗,见到没事才学郑和的样子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噗!”酋长感觉口中难受,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对于从未喝过酒的他来说,此物辣涩,根本不想明使说的那般好喝。 “哈哈哈,酋长,你喝的太猛了。这样,你先小口喝一点,然后慢慢下咽。”郑和见到酋长黑色的脸上竟然神奇的有了微红,大笑道。 酋长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就是他们喝水,喷出来也是极不雅观和礼貌的。 因此他按照郑和的指导,喝了一小口,忍着辣涩含在口中,缓缓下咽。而后长出一口气,叫道:“好神奇!” 酋长开始感到辣涩,不过转瞬后又似乎很绵柔舒适。慢慢下咽后,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从口中直入胸腔,让人忍不住还想喝第二口。 第213章 坚持 有酒的地方就能谈事儿,谈事的地方必定有酒。酒过三巡,酋长已满脸醉意,搂着郑和不断地说着“朋友”、“兄弟”之类的话,并且还大方的言说只要是郑和喜欢的,都可以拿走。 借此机会,郑和指示手下通知随船商人,大量收集珍珠,但是并未趁人之危将东西白白拿走,而是支付了一定物品,当然价值肯定不能相比。 这些身外之物只是顺手的事儿罢了,一路上郑和的商船已经装了许多奇珍异宝,他的初心还是朱允炆出发时交代的那些作物。 因此,在取得酋长以及当地人的信任后,郑和派人早早就出去问询打听。 果不其然,经过手下的打探,刚上岸时所见到的植物可以食用,不过它的名字并不叫玉米,而是‘棒子’。 郑和有些失望,不过这样的失望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他心中对初心的坚定不曾有半分削弱。 这一年多来,不断有船员因水土不服或自身疾病死去,郑和也听到了下面人的议论声,他们都期盼返航,都想回到大明。 郑和何尝不想回去,行万里路,阅万国景,终究还是深爱自己的国家。可他不能返航,因为使命尚未完成。 每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郑和总会想起一个人,一个开创历史的前辈——张骞。 张骞当年沦为阶下囚,被匈奴禁锢束缚,长达十余年之久。节杖上的毛遂早已脱落,但他心中的使命却愈发坚定,终究完成了大汉皇帝赋予他的任务,开创了丝绸之路,封侯拜将,名垂千古。 张骞孤身一人尚且可以,我大明兵强马壮,舰队一眼千里,难道还能退缩不成?郑和心中每每想到此,便更加笃定目标,再次航行。 在阿丹逗留了两日,主要是为了商人们收集珍珠,郑和准备再次踏上征途。 酋长万般不舍,不知是对人的不舍还是对酒的依恋,他不停地说着挽留的话。不论是何原因,郑和都婉拒了。 见留不下这位大明使臣,酋长便同行相送。 本地居民用珍珠交换商品,后来不知听谁说的,除了珍珠,什么地下挖出的黄块(黄金)、狩猎得到的动物皮毛等,只要是能拿出的,都可以送到明人这里换物。 一时间本地人纷纷在自己本就无处可藏的茅屋中翻箱倒柜,觉得可换的东西都拿到岸边试试,甚至还有人拿着打到的野鸡来换。 船队确实来者不拒,不管珍贵与否,多换些肉类,接下来的航行中也可少受罪不是,再说自己这边只要拿出一些玻璃珠子、喝水碗、结实的绳子、镜子等廉价之物就可换取,何乐而不为呢。 一些士卒,想要拿银子买人家当地人的珍珠,人家都不卖,就看上那一个破碗,你能怎么着,有钱花不出啊。 最后,什么丝巾手绢、洗脸毛巾、穿旧的鞋都被他们换取了珍贵之物,直看的那些将旧鞋破衣扔进大海的士卒羡慕不已,早知道就留着了。 “你这个东西能吃吗?就是吃,啊哦啊哦。”有士卒正在对着一个孩子比划着说道。 “可以吃,你试试。”孩子看懂了士卒的意思,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说道。 此物是金黄色,约摸半尺长的棒子,上面一粒粒的豆子状。 士卒试着咬了一口,不料确是硬的,并且没什么味道。 只见士卒皱着眉头,将棒子还给那黑孩子,说道:“小家伙你还会骗人,这东西咬都咬不动,怎么能吃,你拿回去。” 孩子虽然听不懂眼前的明人说什么,却可以看出他嫌弃的神色,不高兴的低下头,抱着棒子,闷闷不乐的往回走。 郑和此时正跟酋长迎面走来,不经意间一瞥,看见了孩子手中的东西,顿时瞳孔放大,顾不上酋长在旁边叭叭,疾步走向孩子。 “你好,你这个东西可以给我看看吗?”郑和挡住孩童,伸手指了指棒子说道。 孩子本没有换取所需之物,有些不快,此时见有明人注意到他的棒子,似乎有意换取,立马来了精神,将棒子递给郑和,并且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意思是这东西要煮着吃。 郑和将此物拿在手中仔细观看,脑中浮现出朱允炆出发时给他的图,此图他一直贴身携带,急忙掏出对比。 对比之下,手中的东西似乎比图上的稍小一些,其他并无差别,可不就是朱允炆口中的玉米吗。 酋长等人在一旁观看,并未打扰郑和,他们不知道这位大明使者观察棒子干嘛,不过既然人家喜欢,咱们等着就是。 “小兄弟,我拿这个跟你换如何?”郑和摸了摸全身,没有什么钱财,他情急之下摘下随身携带的玉佩,这是朱允炆赏赐给他的。 因为太着急,郑和都忘了,本地人在意的可不是他的这块玉佩。再珍贵的装饰物也比不上一只能盛水的破碗,没什么用。 小黑孩子看了看玉佩,犹豫不决。郑和见状立马反应过来,脱下脚上的长靴,示意交换。 这次黑孩子特别高兴,按他原先想的能换个破碗就成,没想到现在能换得这样一双长靴,简直不要太赚了。 生怕郑和反悔,那孩子等郑和刚脱下鞋子,也不嫌天热捂得臭,拿起就跑。 第214章 玉米;归家 郑和光着脚,拿着玉米。“酋长,此物是何东西?”郑和心中已经有数,不过还是跟酋长确认道。 “哦,这个是棒子,你们见过的,这一片都是,只不过还没有成熟。”酋长说道,指了指身边田里的翠绿。 这些植物刚上岸时郑和他们就见过,只不过不认识罢了。 说起来也怪朱允炆,他只给郑和画了玉米的成品,却忘记了玉米杆,以至于众人狼在眼前却不识狼。 “此物有多少?”郑和问道。 酋长眼睛转了转,他立马觉察到这是个机会。先前由于喝酒误事,明人与他们互易,价格可是压得很低,一件滥衫就换走一颗小珍珠。 “这个嘛~”酋长故意拉长声音,想着如何能把此物说的稀有些。不过不等他卖关子,就有人替他解答了。 “棒子我们有的是,这玩意嫩的时候吃起来不错,老了就不好吃了。都是些平民食用的东西罢了。此物可换?”跟在酋长身边的卫士说道。 他之前由于跟在酋长身边喝酒,可是非常馋那些酒水,看明人对棒子感兴趣,他多希望这个东西能换回酒水。 珍珠总有捡拾完的,野兽飞禽也不一定能捕获,只有这个棒子,自己家里就有很多,根本吃不完。 此地炎热靠海,野果、飞禽、动物、海鱼等等,都可以果腹,根本不愁吃的,棒子也只是他们在尚未完全成熟时食用,吃个新鲜罢了。 “可换!不过我先要看看东西,再言贸易之事。”郑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沉稳道。 他是想换取玉米,但也不能让人当冤大头不是,此地尚且有连片种植,附近其他地方难道还会没有? 于是,本来急吼吼要开拔的舰队再次按下了暂停键,那些商人再次下船,拿出东西等待交换;本地人迅速将这个消息传开,没换上中意物件的再次涌到海岸。 由于换了第一个玉米孩童手中抱着鞋子,只要是遇到的人都会问一嘴,很快,棒子易物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于是乎,家家开始拿出‘没用的棒子’。 不大一会儿后,岸边就堆了小山一般的玉米,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这些东西商人可插不上手,都是郑和一手操办,将所有的玉米用丝绸、茶叶等物交易了过来。 平常人家换取用物,值得一提的是,酋长等本地地位高的人都换了些美酒,也算各得所需。 在经过四五天的贸易后,郑和带着整整两大船的玉米离开阿丹。 船上之人兴奋不已,所有人都在尽情的喝着美酒,吃着烤肉,把玩着淘换来的珍珠。不过他们高兴地不是眼前的物品,而是要返航了! 是的,在经过一年多近两年的航行,郑和的舰队开始了返航。 虽然朱允炆口中的‘土豆’还未找到,不过好歹玉米找到了,而且带着满满两船的玉米漂泊在大海上也不安全,万一被打翻岂不是前功尽弃。 返航的路正如跟在明朝舰队后面的众小国所预料的那样,郑和不再停留,也不会刻意绕着弯沿着海岸线走。 用罗盘定好方向,船队尽量走的直线,只为能快些回到祖国的怀抱。 在此期间,船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之前航行几天,下面的士卒船员就叫苦不迭,都想快些靠岸,慢慢走。 现在却嫌船长开的慢,一个月不靠岸都行。甚至偶尔有几次因为风浪偏离航线,就遭到众人的诽腹指责(当着面不敢骂,小命在人家手里握着)。 风雨无阻,日夜兼程,在三个月后,舰队到达了与明交好的占城。 此地离大明不远了,船上的人马,包括郑和带回的各种动物都精疲力竭,再不停船休整一番怕是熬不下去,因此郑和命令在此地作最后的休整。 吃了饭、补了觉,喂了马、换了衣。五日后,大船杨帆起航,这一次众人昂首挺胸,精神焕发,各司其职,完全没有了在海上漂泊时的懒散。 那些跟在郑和身后的效果使者、国主们齐聚主船,好奇的眺望着仍看不见的大明。 因为有各国使者、国主,所以郑和在占城休整期间就派出数艘小船,轻舟回朝,禀报舰队归来的事,也好让朝廷做好接待外邦来人的准备。 虽说都是小国,不过我中华向来是礼仪之邦,只要是怀着善意的来客,都会以最高贵的礼仪接待,不论强大或弱小。这点哪怕是经过数千年的王朝更迭都不曾改变。 旌旗漫卷,长枪在手,整个船队浩浩荡荡全速前进。数日后,一片望不到头的陆地出现在视线中,那是大明! 船上的士卒、商人、水手都激动万分,他们没有想象中的手舞足蹈,而是冷静地看着那片沃土,眼含热泪,心中纵有千言万语,这一刻俱化作三个字:‘回来了!’ 第215章 奏大明新君 临近岸边,船只收帆,缓缓利用惯性漂流。 海岸上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不过船只并未停留上岸,而是沿海而上,到达长江口,再顺着长江口直达京师。 一路上,长江沿岸百姓驻足观望。船上之人有家在岸边的,也都翘首以盼,在人群中寻找着父母妻儿。 到得京师码头,郑和再次换上官服,这身衣服经过多次的穿着,已经有些破旧,不过这样的破旧却与郑和黝黑的肤色相匹配,共同诉说着这两年的艰难与不易。 朱允炆早在七八天前就收到消息,郑和的回京让他稍缓了一口气,这两年来,他过的无比艰难。 朱元璋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人也失了精神。在尚还清醒时,他将朱允炆叫到身边,给了他一个锦盒。 “打开,这是给你的。本来咱想着等咱百年后再给你,现在看来等不住了,有些事儿咱不忍心,只能苦了你。”朱元璋无奈的说道。 他这一生都不服输,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就算是刚从凤阳回京那些时日,他也自认可以掌控朝中大局。 历史的规则与人性的趋利避害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不仅朝中的大臣抱团,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再隐藏,赤裸裸有了争位的动作。 他们难道不怕自己了吗?朱元璋躺在龙床上,疑惑不解的想着。此时他突然想起刘伯温,想起那个留着一把山羊胡的世外高人。 临危不乱,掌控全局!这是朱元璋对这个名义上已逝老朋友、老下属的评价。 他在‘死前’留下一本书,世人传说是天书。 朱元璋听到这个消息后,曾派锦衣卫在京师和青田找过,都没有找到。 后来老朱忽然想到,并不是他找不到这本书,而是刘伯温极有可能有事要告诉他。因此,老朱密派苏里荣去青田,挖开了刘伯温的墓。 打开棺材板,果不其然如朱元璋所料,棺木中并无尸体,只有一本书,书皮上赫然写着‘奏大明新君’几字。 当苏里荣将这个消息报与朱元璋后,老朱这次没有怒,反而欣慰笑了。 “你这个老家伙,果然没死啊。咱就说他胡维庸是何人,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怎可能是你的对手。倒是你够狠,借咱的手杀了那么多人。”朱元璋自言自语道。 “咱看过你这本书了,说实话要是你在咱跟前说这些话,咱早就将你一刀劈了。你个牛鼻子,挑唆咱儿孙。不过这次你的算盘打空了,咱是断不会让这本书留存的。”朱元璋道。 他本想将此书一焚了之,可好几次靠近炉火的手都停住了。还是留着,等自己死时将它带进棺材。 不过今日,他不得不佩服刘伯温神机妙算,这本书不能再埋没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能怎么办? “皇爷爷,这是?”朱允炆接过书,疑惑道。 “这是刘基留给你的,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你好好看看。”朱元璋道。 “刘基刘伯温?他不是被胡维庸毒死了吗?”朱允炆惊叹道。 “哼哼,他会死?笑话!朝中那么多能臣上将,咱想杀的都跑不掉,唯独杀不了此人,你认为他会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胡维庸。他没死,只是不想见咱罢了。”朱元璋道。 朱允炆再一次被震惊,朱元璋、刘伯温、蓝玉、李善长这些人都是如老狐狸一般存在,每个人都有秘密,却都伪装的很好,在他们面前,朱允炆第一次感觉自己越来越渺小。 “好了,你回去自己看,咱想睡一会儿。”朱允炆欲翻书查看,朱元璋抬手示意道。 回到东宫,朱允炆屏退左右,将自己关在书房,翻开那本‘奏大明新君’。 他对刘伯温此人神交已久,后世也传有很多关于刘伯温的野史记载,因此朱允炆特别好奇这本书究竟有什么秘密。 刚开始的几段字,就让朱允炆毛骨悚然。 “新君即位,伯温叩贺!定号建文,然不过三载;北方紫气,浩然南来” 朱允炆呆滞了,此人仅仅只是凡人吗?他一直相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这种奇也顶多是超出科学理论,夹杂一些隐晦的玄妙。 像刘伯温这样将建文帝的朝运推断的如此准确,他不敢相信,如真有这样的人,为何自己不为帝? 其实朱允炆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人才会深谙帝王气运,他们可不会自大到能和帝王抗争。就拿朱元璋来说,真要杀刘伯温,他也躲不掉。 再往下看,才是主文。书中谈及如何防止靖难,提到了削藩,并且言及了现在分藩,以后朱家子孙遍布天下的弊端等等。 再往后翻,则是对现在大明整体各方面治理的见解,律法、经济、农业等都有所叙述。 第216章 回来了 看了这本书,朱允炆领略了刘伯温的可怕,也变得更加焦虑,难道真要如书中所言,重蹈历史上的削藩吗? 朱允炆不愿意削藩,但是不削的后果他也知道,刘伯温的书中并没有诓骗,朱家子孙们在明末还真是有饿死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恰在此时,他得到禀报,郑和回来了,而且言及带回了他念及已久的玉米。 这让他暂时抛却了这些烦恼,满怀欣喜的组织迎接这位航海功臣。 京师码头,朱允炆率领文武百官立于木桥上,地上铺上了红地毯。周伟原先拥堵的船只早已被清空,为这位大明的功臣腾出空间。 郑和站在船头,远远地就看见码头上的朱允炆,他同样激动万分。 皇太孙朱允炆,在朱元璋的支持下,一手推动了这次航海。如果说刚开始他还多少以为朱允炆要的是面子工程。 那么现在,他真正明白了这位皇太孙的雄心壮志,要让大明百姓人人皆有饭吃,要让大明恩威四海,这不是一句空话。 下帆,停船!郑和疾步从甲板上跃下,三步并两步来到朱允炆跟前,跪地而拜。 “回来了就好,这两年辛苦了,孤已经得到消息,你带回了玉米,你是我大明的功臣啊,哈哈。”朱允炆高兴的亲自扶起郑和道。 “托皇上与殿下的福,臣幸不辱命。只是遗憾的是臣并未找到土豆。”郑和起身,有些遗憾地说道。 “此事不怪你,再说以后还有机会,有玉米已经不错了。”朱允炆安慰道。 身旁的大臣们非常好奇,他们都以为这次航海是朱元璋为了宣扬大明组织的,听这话似乎是出去找东西,可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能让皇上不惜下这么大本钱呢? 皇太孙没有明说,他们自然不好问。但是刚刚二人交谈中提及的玉米、土豆他们却记住了,虽不知是何物,想来应该是有关系。 随后,船上所有人员全部下船,在宽广的码头排列,齐身向朱允炆跪拜,场面甚是宏大。 那些随行前来天朝的外邦人员,看着这一场面,惊叹不断。尤其是听闻过爪哇岛战役的周边列国使者,他们可是见识过这支明朝军队的恐怖。 如今这些人都心悦诚服的面对一位年轻人跪拜,可想而知给人的视觉冲击。 朱允炆为郑和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同时也为各国使者举行了欢迎仪式。 按礼说欢迎四方来使,大明皇帝定是要出席的,可是如今朱元璋年老体衰,早已不复当年雄姿英发。加之患了眼疾,成了瞎子,一个瞎子皇帝难免会让各国使者笑话。 因此,朱元璋指明不出,并且还传旨令朱允炆身着皇帝龙袍,代替自己迎接万国使者。 当然了,这一旨意在朝中引起了议论声,大臣们对这一决定看法不一。 以东宫詹士府为主的官员们当然拥护这一决定,要知道龙袍可不是随便穿的,这种旨意自然对自己的主子有益处。 还有一批朝臣,单纯的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对此事进行了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皇太孙迎接可行,但龙袍就免了,毕竟这是帝王的象征。 另外有一些人,则是对此事极力反对,他们认为由朱允炆主持迎接于礼不合,传出去有损朝廷在万国心中的威严。朱元璋年老,并不影响他的皇威,况且如此盛大宴请都是在殿外举行,届时朱元璋高坐奉天殿前,外邦使者也看不清龙颜。 其中代表人物有户部给事中黄轩,御史刘勋,礼部官员唐冀余等人。 朱元璋怎能忍?他是瞎了,不是傻了。自己的儿孙他不忍心动手,虎毒不食子。可旁人要是插手就不行,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因此,朱元璋以一些平日里官员都多少会犯的瑕疵,如着装、文笔、话语等定了罪名,打入诏狱进行严查。 进去了就别想出来,这一次的亮剑也是对朱允炆的一种支持。朱元璋也看过刘伯温的那本书,因此他这头猛虎在彻底死亡之前,再一次咆哮山林,宣示了主权。 受牵连的官员轻则降职,重则流放杀头,朝中瞬间陷入短暂的宁静,不再有不和谐的声音。 最后,朱允炆身着龙袍,不过却不是为他订做的,而是朱元璋的那身,代表了朱元璋。如此一来既可扬我大明威严,又不至于于礼不合。 这个主意是咱们老李同志想出的,不得不佩服,老李除了打不了仗外着实适合混迹官场。 第217章 大明万岁 大宴开始,朱允炆高坐奉天殿门前,下面左右两边分别是朝臣与各邦使臣。郑和居于前列,以突出他的功绩。 张震为朱允炆倒满一杯酒,立于身旁服侍。朱允炆起身端起酒杯,下面众人俱都起身执酒。 “诸位,首先欢迎各位外邦使者来我大明做客,我大明自建朝以来,一直秉承以礼待天下,希望从今以后,我们各国加强经济交流,互帮互助,共同发展。干!”朱允炆道,继而仰头喝下一杯酒。 “干!”众人皆饮完杯中酒水。 “这第二杯,是欢迎我们的航海英雄归来。在这两年内,有近千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为我大明立下不朽功勋,这杯酒为那些牺牲的壮士,为凯旋的你们干杯。”朱允炆再次喝完。众人依旧饮酒。 “第三杯酒,为我大明繁荣昌盛干杯,在众位臣工的齐心协助下,我大明太平安宁,愈加强大,百姓安居,这一切都离不开诸位的努力,可以说大明有如今繁荣,是你们大家的功劳,大明万岁!”朱允炆端起第三杯说道。 “大明万岁!大明万岁!”众臣高呼,皇太孙的这一番话让他们心里舒坦至极。 接下来宴席正式开启,众人吃喝的同时也可观看舞蹈。 在一片热闹欢快的氛围下,谨身殿的宫人手忙脚乱,太医进进出出,有脚快的宫人已经向着奉天殿赶来。 那宫人慌慌张张跑到殿侧,被禁军拦下。他急忙掏出内侍行进的身份令牌,禁军放行。 到了奉天殿一旁台阶下,同样被宫人阻拦。此时以他的身份已不能再前行了,因此焦急的说道:“劳烦公公通传,奴婢从谨身殿过来,有要事禀报殿下。” “你且先等等。”宫人本欲训斥,这样的场合什么要事能打扰皇太孙。不过听得该人从谨身殿来,他还是不敢懈怠。 来到张震身边,通传了宫人的话。张震眉头一皱,预感到不好。立即来到那通传消息的宫人前询问,得到的消息让他心惊胆战。 此时筵席已过中场,张震急忙来到朱允炆身旁,轻声禀报了谨身殿的消息。 轰!朱允炆如遭雷击,大脑瞬间空白。恰巧此时,本就阴沉的天空中响起一声炸雷,似乎暴风雨就要来临。 来不及多想,朱允炆起身,他只感觉双腿酸软,不听使唤。 此时伴随着雷声,突然起风,零星雨点开始落下,这样的天气已不能再举办宴会。 下面的众臣中,张耽、徐辉祖、李景隆等一批眼尖的大臣早已注意到朱允炆的不同。因此,众人在相互对视后皆会意,借着这场雷雨让宴会提前结束。 朱允炆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冷着脸一言不发,急匆匆赶往谨身殿。 张震一路小跑,跟在主子身边,不敢多说一句话。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萧肃。 来到谨身殿,朱允炆跨入屋中,只见宫内的太医们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只有郭惠妃跪倒在床前,双手抓着朱元璋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皇爷爷,皇爷爷怎么样了?”朱允炆慌张的问道。 太医们一言不发,只是将头埋的更低,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我问你们我爷爷如何?你们哑巴啦,今日要是爷爷有什么事,妈的,我让你们全都陪葬。”朱允炆愤怒至极,已经不再保持尊称。 此时床上紧闭双眼的朱元璋听到了朱允炆的声音,眼皮轻启吃力的说道:“让允炆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爷爷,您怎么样?快,你们赶紧医治!”朱允炆见朱元璋尚有一丝气力,急忙命令太医们。 郭惠妃哭的梨花带雨,她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出去!”朱元璋用尽力气喊出一句。屋内嘈杂的声音瞬间不再。 “咱说了,允炆留下,爷爷有话跟你说。”朱元璋虚弱道。 朱允炆此时也恢复了冷静,他明白这是老人大限将至,尽管心中有万般不舍,却只能咬着牙,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抬手示意其他人离去。 太医、宫人们如蒙大赦,小心谨慎的退了出去。只有郭惠妃不舍的看看朱元璋,又看看朱允炆。 “您先出去。”朱允炆对郭惠妃保持了尊敬,但话语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朱元璋看着郭惠妃,轻轻点了点头。郭惠妃踉踉跄跄的离开,并且关上了房门。 朱允炆来到床前,握起朱元璋干枯的大手,看着老人凌乱花白的头发,一种哀伤的情绪涌上心间。 是这个老人,让从未体会过亲情的他第一次有了被宠的感觉。也是这位老人,这几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培养他,给他撑腰,让他有了家。 可是如今的他又由谁来守护,太医们不行,大臣们不可,朱允炆也留不住。 看着朱允炆满脸的泪水,朱元璋心中欣慰,同时也有些心疼。 第218章 皇上驾崩 “不哭,谁都得走这一遭,耐心听着,有些事咱放心不下,得给你交代。”朱元璋轻轻捏了捏朱允炆的手道。 “咱知道,爷爷这一走,你的路很难,这都是咱的错。”朱元璋道。 “不,爷爷您别这样说,您对孙儿最好,是孙儿不成器,没能好好尽孝。”朱允炆哽咽道。 朱元璋艰难笑了笑,接着说道:“咱其实也知道,老四有争位的心思。他最像咱,是个刺头。” “当年你爹在的时候,咱不担心。别看你爹仁善,心眼一点儿都不少,老四服他,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你爹不争气,撒手一走,让咱怎么办?将皇位传给谁,其实咱仔细考虑过,传给他们谁,都会引起争端。” “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趁着咱还在,替你掌上几年,拔掉那些炸刺儿的,到时候你安安稳稳的守着江山即可。” “不成想自从标儿走后,你这孩子就像变了个人,活泛了,也有了自己的主见,最主要的是有了威严,这点儿咱最喜欢。” “在这点上,你跟老四很像。所以,咱留下了蓝玉、李善长这些人,因为他们奈何不了你,咱放心。” “不过老四的动作却越来越大,自己的儿子咱自己清楚,他是在等,等咱咽气了,再跟你争上一争。咱本想替你解决这些麻烦,可是爷爷做不到,毕竟那是咱的亲儿子。这一点上,咱对不住你。” “爷爷,您别这样说,四叔的事儿您不用担心,相信孙儿会处理好的,我向您保证,绝不会伤四叔性命。”朱允炆哭着说道。 “好孩子,爷爷不是这个意思,真要到了那个地步,你该咋办就咋办,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咳咳。” “咱要跟你说的第二个事儿,是关于刘伯温的。他没有死,不过咱上次没跟你说他在哪,你这孩子心细,也没问。咱派人暗查过,他在渭南,你要是有意,可以找他。” “方孝孺下放已经有两三年了,等咱死后,你把他召回,记住,此人对你忠心不二,可罚、可骂,断不可杀。” “另外李景隆这个人,跟咱有亲戚,此人不堪大用,他是个滑臣,你要注意。其他人咱不担心,就是徐家,一旦你跟老四起了争执,给他们留个后,毕竟咱这大明江山有一半是人家拼杀下来的。”朱元璋断断续续说道。 “咱想喝口水。”朱元璋忽然说道。 朱允炆连忙拿来水,用汤勺轻轻的喂了几口。只见朱元璋眼神迷离,嘴角上扬,望着屋顶轻轻说道:“妹子,你来接咱了啊。” 头渐渐失去力量低垂,缓缓闭上双眼。朱允炆轻轻摸着老人逐渐冰凉的手,静静坐在屋中,陪着老人。 此时屋外大雨倾盆,雨水坠落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谨身殿的大门从里面慢慢打开,朱允炆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屋外众人齐齐跪地,不敢发声。 “传旨,皇上驾崩。”朱允炆说完,转身回到屋内。 一众宫人在屋外迅速奔跑忙碌了起来。郭惠妃哭着跑进屋内,趴在床前声嘶力竭,这倒不是演的,除过马皇后外,朱元璋的真爱也就是她了,而她也深爱着朱元璋。 少年夫妻老来伴,如果说马皇后与朱元璋是患难夫妻,那么郭惠妃就是朱元璋年老的伴儿,一样的情感至深。 朱允炆这次并未阻止,任由眼前的女人发泄着丈夫去世的痛苦。 “咚!咚!咚!”缓慢的大钟声响起,这是宫内发生大事时才会敲响。 钟声响起,皇宫禁严!城门紧闭,禁军披甲!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随着钟声,宫人高昂的喊声响彻皇宫内外。 此时整个京师都震动了,百姓们居家不出,大臣们身着官服进宫待岗,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忙碌了起来。 大雨中,在城门关闭前,几匹快马在雨中出城,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此时皇宫中,李善长、蓝玉、张耽、杨士奇、铁炫等朝臣往谨身殿这边前来,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官服,浸湿了他们的官靴。 “各位大人留步!”禁军统领平安拦住这些人。 平安在上一次的宁夏战役中得到提拔,朱允炆直接安排他掌管禁军。 “平统领,我们要见殿下。”李善长说道。 “李大人还请先回,未获殿下召唤,任何人不得进入深宫。”平安冷冷拒绝道。 “平安,让我进去,我一个人去找殿下。”蓝玉此时站出来道。 “蓝帅见谅,平安职责如此,您还是请回。”平安丝毫不为所动。 “这个小子怎么是个死脑筋呢,我们是要见殿下说事儿,你挡在这干什么。”张耽气的胡子一翘骂道,并且推搡着要过去。 平安也不反驳,只是如巨石一般挡在众人面前,高声说道:“禁军听令!” 左右禁军跟在身后,手握刀柄,如果有人胆敢真闯入,没人会怀疑他们的刀不出鞘。 见此状态,众人皆知硬闯也不行,都没了办法,只能在雨中干着急。 第219章 北平马场 几分钟后,一宫人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对平安说了什么。 “诸位大人,殿下让你们先去奉天殿侧厅等候。”平安说道。 朱允炆哀伤吗?当然!可是他能如寻常百姓那样哭泣吗?不可!只因他是皇太孙,他是大明江山的接班人。 经过几个小时的缓和,朱允炆逐渐冷静了。深吸一口气,他将手中已被揉捏不成样子的折扇换换放下。 起身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朱允炆向着奉天殿行去。雨依旧再下,石板上已经积了鞋帮深有余。 北平,艳阳高照。这个地方就是如此,冬天冷的可怕,夏日却又晒的离奇。 忽然间,狂风大作,并且夹杂着漫天黄沙。一瞬间,天空被乌云所笼罩,黑压压的,让人窒息。 自从朱元璋身体不好以后,朱棣加快了他的计划。以前还办个养鸡场当幌子,后来干脆鸡也不养了,改为练马场。 地方官员将此事上报朝廷,燕王的奏折紧接着就到,言及自己身处边疆,恐不能守好大明防线,不仅承认了马场,而且还跟朝廷索要草料。朝廷也只是不疼不痒的批评了几句。 朱允炆没办法,因为在朱元璋封藩王之时,就给藩王配置了王府守卫,人数三千到三万不等。 但是自古只要开了口子,就没有人少的。经过二十年的发展,藩王手中的“护卫”以各种理由不断增多。 尤其是戍边藩王,一度增加到五万。不加不行啊。北元打过来,朝廷得到消息开会研究,派兵,到达目的地,这一顿操作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北元可不会等你人凑齐了再开打,这又不是比武,还得讲武德,当然现在没人讲这个玩意。 那怎么办?这个时候藩王的护卫就派上大用了。与当地卫所相配合,登上城墙,据险而守。打上个月余还是不在话下的。 朱棣也一样,早在两年前他就将王府的护卫扩大到五万。你以为这就到头了吗?远远不止! 加上扫地的、修园子的、买菜的等等,只要是能塞进去人的地方,都被他加以利用,招兵买马。实际上现在燕王手中可用兵力在八万左右。 这么多人怎么养的起?答案是不用自己养,朝廷会替他们养。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年税收都在进账,却往往花个底朝天,藩王的支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马场上正在训练的士卒被突然的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睁不开眼。大风过后看着阴沉的天空,大雨似乎随时都会倾泻而下。 “都收拾一下,不要他娘的看着下雨就跑了,自己把马拉回去,刚才谁给我把这个草垛坎倒了,自己扎稳,别让我去找你。”张辅骂骂咧咧的喊道。 “张玉,我就先回去了,你爹又在那骂娘呢,你替我扎个草垛哈。”朱高煦搂着张玉的肩膀道。 “你看那是啥?”张玉忽然指着朱高煦身后道。 朱高煦闻言转过身,看了半天,除了风吹的眼睛疼,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啊,你小子看到啥了?”朱高煦说着回过头。 却见张玉早已飞身上马,跑向了远处,并且还冲他挥手告别道:“小王爷,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扎,哈哈!” “你娘的,敢骗我!不仗义,等等我。”朱高煦喊道,想要翻身上马去追。 只见一双大手拉过缰绳,马的那边露出一张黑脸。“你想去哪?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 “额,那个张将军,我肚子疼,您就让我先回去,我保证等雨停了就来扎好。”朱高煦赔上笑脸讨好道。 “那就拉裤裆里!娘的,上了战场敌人会让你拉完屎再打吗?”张辅丝毫不为所动,骂道。 “老东西,小爷哪天找着机会非揍死你!”朱高煦了解这位将军的性子,因此不再纠缠,转身向着草垛走去,嘴里咕囔着骂道。 “小子,你刚说啥?”张辅没听清,但看着朱高煦的嘴动了动,猜到是在骂他。 “啊,那个我说您教训的是,我这就去扎好。”朱高煦没想到这老家伙耳朵挺尖,这么小声都能听到。赶忙跑着向马场中央草垛行去。 殊不知张辅要是真听到了他的话,早就揍的他上窜下跳了,还能让他轻松离开? 要知道这位将军可是深得自己老爹的信任,多次跟着征战北元,死在他手里的人不下百人。 朱高煦刚开始跟着训练,还想拿捏一下藩王儿子的架子,不料就被张辅揍得满地翻滚,并且当着小兵们的面骂他。 他何时受过这种气,回去就跟老爹告状,说什么张玉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是不把燕王放眼里,训练多么不人性等等。 朱棣喝着茶静静的听他说完,道:“完了?” “完了!” “挨打了?” “挨了,这个杀千刀的老家伙,老子有一天非要……” “啪!”话未说完,一个茶杯就迎面砸来,砸在朱高煦身上,落在脚下打碎。 朱高煦哪里还敢再待,转身就跑。也就是从这一次,他才知道自己在北平,除了他爹不能惹,还有一个惹不起的人,就是张辅。 第239章 点帅定将 既然由帅点将如此不妥,那为何朱允炆还让蓝玉亲自选将,难道他自信可以掌控所有人吗? 非也!朱允炆他只是人,不是神。人心、情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这样做的原因在于定帅之前他就与蓝玉通过气,两人对于某些事情达成了一致。 而对于朝廷中存在的武将青黄不接问题,朱允炆早就有过思考。 直接派年轻武将上阵,难免会吃败仗,这是拿着士兵的生命培养武将,当然这条路迟早得走,一将终成万骨枯。 不过朱允炆还是尽量想以更少的付出来培养武将,这就需要一位有资历,可以镇的住场子的老将来统领。 放眼满朝,也只有蓝玉能担此大任。不仅年轻武将怕他,就是与他同龄的老淮西勋贵们也服他。 再一个蓝玉此人娇纵不假,可他有过反心吗?自然没有。情商低、性子直、脑子简单一直是他的标签,加上这几年经过朱元璋的揉捏,已变得乖巧了许多。 人再厉害,也对抗不了岁月,蓝玉虽身体尚无大的毛病,不过也上了年纪,还能再厉害几年? 因此朱允炆对于蓝玉还是很放心的,他将选将的权利交给蓝玉,一来朱棣太厉害,只有蓝玉能与他抗衡,二来则是前述的这些因素。 只见蓝玉用眼扫过身后武将,那些老将们满眼希冀,也自信满满。他们虽然遗憾自己没有夺得帅印,见挂帅之人是蓝玉,却也没有多少不满。 现在选将,又是蓝玉来挑,还能少的了自己? 不过事情往往出乎意料,只见蓝玉面不改色道:“耿炳文、盛庸,可愿随本帅出征,任后军主副将?” 朝堂上鸦雀无声,耿炳文大家都知道,这是老将中的一人,不过他的战绩与同时期其他人相比,显得逊色许多,主要还是此人善守不善攻。定他为后军主将,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盛庸是谁?这小子怎么能当副将?怕不是走后门进来的。众人皆满脸疑惑,往人群中看去。 只见盛庸一脸懵,他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因此呆呆的等着蓝玉重新选人。 原来是他啊,好像是皇上还是皇太孙时,从山东调进来的一个武将,这几年人蔫话少,倒是让许多同朝为官的文臣武将都忽略了。 还真让这群莽夫猜对了,盛庸就是走后门的,不过盛庸自己却不知道。因为他走的是朱允炆的后门,准确来说是历史的后门。 须知历史上靖难之役,只有盛庸在与铁铉联手后,才赢得了对抗朱棣的第一场胜利——东昌之战。 铁铉我们已经了解,此人纯正的文臣,之所以能在战场上名留青史,一方面跟这个人的忠诚计谋有关;另一方面则是他遇到了盛庸。 盛庸是武将,现在在朝中仅仅是五军营同知,一般人而已。 不过历史上他在李景隆手下,经历一次次失败,终于在失败中李景隆撒丫子跑回京师,他才得以与铁铉组织溃散的南军,对朱棣进行了强有力的反击。 甚至在东昌之战中包围了朱棣,要不是朱棣帐下大将朱能不要命的拼杀,或许朱棣的靖难大业到此为止。 当然让朱棣能安然无恙逃脱的原因还有朱允炆,他的奇葩命令。虽然没有抓住朱棣,但朱棣手下第一大将张玉却没有那么幸运了,被盛庸手下的士卒人手一刀,剁成了肉酱。 由此可见,盛庸的厉害之处。不过这些现在朝中大臣们是不知道的,包括盛庸自己也不知道。时势造英雄,现在时势还未到那个糟糕的时候。 耿炳文已经应答了遵令,然而盛庸还在云游。 蓝玉见此不由皱起眉头,不悦的看着他再次重口气喊道:“盛庸!你可愿随本帅出征?” 盛庸这才确定蓝大帅没有叫错,他真的点自己为副将了。急忙出列回道:“末将愿意听从蓝帅之命!” 蓝玉不再搭理他,转而安排其他将领。同时心里暗道:“这个人看上去呆呆的,没有一点儿机灵气,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相中他,只希望不要拖后腿,就当养个闲人”。 “曹震、常茂!你二人可愿随本帅出征,任中军主副将?”蓝玉接着道。 “我愿意!末将愿意!”曹、常二人答道。 本来蓝玉不准备点曹震,皇上之前说过,要多给年轻人机会。可常茂这个人,不像他父亲常遇春那样变态,头脑简单、打仗没什么技巧,蓝玉实在不放心。 还是安排曹震较为稳妥,也可带带常茂,教一些战场上实用的东西。 “李景隆!你可愿随本帅出征,任前军副将?”蓝玉接着点将。 “啊?蓝帅,我,我这,这个,嗯~”李景隆本来满怀期待,想着弄个人人都不愿待的后军,再不济去中军也行。可没想到蓝玉直接点他为前军,还是副将,这可就有些为难他了。 实际上也不是李景隆不愿意,而是他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为帅或者待在后军,都不用拼杀冲锋,虽说赢了奖励少,可终归安全不是。 现在到了前军,赏赐当然厚重,可也得有命受赏啊。所以他支支吾吾,打了退堂鼓。 第220章 干大事 此时大多士卒已经离去,马场由喧闹变得安静下来。 张辅在场边看着朱高煦撅着屁股收拾烂摊子,不由露出笑容。 玉不琢不成器,原先他以为自己的儿子经过悉心教导,当属北平数一数二的将才,直到碰到朱高煦,以前只知道这家伙跳脱,没想到对军伍也是如此上道。 私下里,朱棣与他也沟通过,朱高煦确实是难得的一位将才。因此,张辅在训练上才会处处针对他。 “张将军,殿下召唤。”此时王府有人来到马场道。 张辅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朱高煦,又看了一眼天气,霎时暴雨就来了,不再理会,骑上朱高煦的马,冒雨奔驰而去。 “老东西,小心摔死你!”朱高煦站在雨中,看着张辅离去,跳脚大骂。 王府议事厅,朱棣、姚广孝以及一些将领齐聚,张辅最后一个到,他的衣服被淋湿了,因此特地回去换了套干的。 进门他就发现不对,姚广孝他们都认识,也知道这个和尚是朝廷替燕王选在身边的一个念佛之人。 不过平日里战争议事,都是他们武将与燕王商议,哪里见过和尚参与的。今日这个和尚却在此,而且坐在仅次于燕王的下位,怎么回事? “张将军来了,入座。”朱棣道。 “人都到齐了,本王也就不绕弯子了,在坐的都是自己人,也知道这几年咱们的情况,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京师变天了!”朱棣严肃道。 “什么?”“怎么这么快,咱们都还没准备好。”“这下有些仓促了。”…… 议事厅嗡嗡的议论声响起,众人七嘴八舌,无不为此感到惊讶,焦虑。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打断了在场之人的议论。众将领齐齐看向姚广孝,有暴脾气的已经用不善的眼神瞪着他。我们议事,何时轮到和尚喊法号了。 但见朱棣并无丝毫不满,似乎早有预料般,因此众人也都按捺住心中不满,等着老和尚接下来的话。 “贫僧姚广孝,是燕王殿下的幕僚,今日在此,与诸位目标一致,大家尽可放心。”姚广孝先是解释了一句。 “皇上驾崩,各位就慌乱了。诸位先前所做之事不就是在为今日做准备吗?怎的此时又慌乱不堪呢。”姚广孝笑呵呵道。 “这个消息只是告知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即可。今日更重要的事,是燕王殿下是否回京,如去能否无恙归来,不去又当如何面对朝廷,还需看诸位来齐心协力了。”姚广孝道。 “他说的没错,咱们干的事儿朝廷早已知道,而且据朝中探子回报,东宫大多官员可是力主削藩的。本王也心忧不已。”朱棣道。 “殿下,咱们兄弟是你给的活路,削藩我是第一个不答应,与其等着人家的刀,还不如现在咱就干。”一将领道。 “可是现在我们没准备好啊,人、马、刀枪,都还靠着朝廷,要是现在翻脸,恐怕连北平都没出去,就被人家剿了。”另一人道。 “咋,你怕啦?那你说咋整,就这样等着人家把刀架脖子上?”此人道。 “你竟放屁,怕个球,老子是为了大局考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长脑子,用沟子(屁股)想问题。” 眼见二人就要争吵起来,张辅此时说道:“你俩别吵了,先听听殿下怎么说。” “本王本意是去,不过和尚的意思是不要去。本王虽不愿承认一个毛孩子坐那个位置,可毕竟是我爹驾崩,做儿子的怎能不去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朱棣有些难过道。 这倒不是装的,虽然他已在北平多年,与朱元璋相见甚少,感情并不太深。不过血脉之情,怎么可能割舍的断,他心里对于朱元璋的驾崩还是哀伤的。 再者说了,以他的所作所为,要不是朱元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能发展的这么快。 朝廷的旨意想必应该已经在路上,不出所料的话各藩王都会入京奔丧,届时自己要是去,能否回来他也不敢肯定。 不去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再见当然是战场上。 “王爷所言有理,不过末将认为,既然已决定走这条路,那就不能顾及所有。皇上驾崩,天下同哀,可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为天下之事考虑。如今朝廷内外扬言削藩,我北平之事又掩盖不住,如此去,怕是不容易回来。请王爷三思。”张辅此时说道。 “张将军所言有理。”姚广孝惊讶张辅的看法,赞同的说道。 “不过去与不去都在我们,此事尚且可以考虑。主要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动,何时动,这才是重点。”姚广孝再次道。 众人这才明白,前面所言皆是铺垫,现在才是重点,看来是要干大事了。 第221章 名正言顺 北平数十年的谋划,就是为了这一刻。姚广孝更是早在分藩之时就已做好准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两年北平借助靠近大同的地理位置,在边贸中获取大量物资,尤其是战马。 主要多年的征战,朱棣积累了大量财富。劫掠是一方面,每次出征缴获物资,朱棣都会纳入自己口袋; 另一方面大多是跟朝廷索要。打仗需要钱财,战争是致富最快的手段,美丽国就是当年靠着战争,积累了大量财富,才一直到目前为止都保持着霸主地位。 现在时机已然到来,此时不会再讨论干与不干的问题,而是讨论何时干、怎么搞的问题。 有如刑法理论所规定那样,已经为犯罪做了大量准备,构成了犯罪预备,预备阶段的中止,虽然处罚轻,还是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更何况北平实质上已经算是着手了,走到了执行这一步,就更没有回头路了。 当然,这是在朱棣以及王府众将看来。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朱允炆仍然保留了最大的克制,他并不想要削藩,更不想削弱燕王的实力,如果可能,朱允炆反倒希望燕王实力更强,毕竟世界那么大,他还需要优秀武将去征服。 “目前为止,我们准备的还是不够充分,战备物资上已经没有问题,士卒数量由于朝廷限制,也无法再扩张。当然,贫僧认为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我们还缺一样东西。”姚广孝想到自己多年的努力就要见到效果,略显激动的说道。 “还请大师明示。”张辅道。 “大义!”姚广孝道。 “大义?我们干的事儿还能有大义,开什么玩笑。” “是啊,虽然我也支持王爷登上大位,可朱允炆那是洪武爷钦定的,咱们能占什么大义。”众人觉得有些搞笑,这老和尚太异想天开了。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在此之前他与姚广孝就私聊过此事。现在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自己这些心腹都不认可他们干的是正事,都认为是谋反,更何况普通百姓。 试想一下,当朱棣举旗高呼,要讨伐朱允炆之时。除了王府的人,其他藩王,百姓会怎么想。到时候,燕王朱棣就是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朱允炆甚至都不需要动用朝廷力量,只要发一道声讨燕王的圣旨,他就寸步难行。 “大义,贫僧自有办法。记得当年皇上分封藩王时,曾言过,各藩未经允许,不得离开藩地。不过后面应该还说过,如朝中有奸臣,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藩王是可以举着勤王的大旗进京的,贫僧说的可对?”姚广孝看着朱棣道。 “大师说的没错,旨意中是有这个规定。”朱棣道。 “既然如此,那朝中奸臣现在就有,他们天天喊着削藩,这不仅是否定皇上的做法,更是蒙蔽皇太孙,玩弄权术,这样的奸臣当道,我大明怎能富强。”姚广孝道。 “此时,不正是需要王爷您力挽狂澜,清君侧,扶朝纲,还天下百姓安宁平和的生活。”姚广孝带着一种感染的语气道。 朱棣心中一动,他也很高兴。不过并不是被姚广孝蛊惑,而是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所喜。 可是勤王简单,但他的目的可不是勤王,这都是说给外人看的。他是要杀王! 这就又会出现问题,当他打到京师,打破皇城,进入奉天殿,面对坐在龙椅上的朱允炆,他怎么办? 打着勤王的口号,现在好了,清君侧也清了,王也安然无恙,干得漂亮,你可以回去了。 朱棣能答应吗?当然不会!跟着他一路向南的兄弟们也不答应。大家辛辛苦苦跟着你,不就是想捞个功劳、混个前途吗。 再说了,朱棣兴师动众打进来,百姓不知真意,难道朱允炆还能不知,朝臣不知?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等你回去,散了兵、卸了甲,朝廷的刀就到了,总会找个理由让你回归泥土。 那要是霸着京师不回,露出真实想法,赶出那个孩子,自己登上大位,这不就是梦寐以求的事儿吗。 答案是没那么简单。朱允炆是以整个大明(除过燕王)为后盾的,可以说他随便走到哪,都可以建立一个朝廷,都会有人抢着接待。 等缓过气,带着大军反攻,朱棣能抗住吗?答案很明显,他不行。 别说整个大明,就是宁王、蓝玉、冯胜、王弼、平安等,哪个是好惹的主儿。 因此,刚刚心中的兴奋感又消失殆尽。现在反也困难,不反也不行,这算怎么个事儿。 不过身为上位者,他是不可能将这些担忧表露在外的。等这边事了,他需要跟老和尚细细探讨。老和尚足智多谋,想来应该已经考虑到了。 “如此一来,我们就名正言顺了,哈哈。”众将此刻高兴不已,他们尽管已经下定决心跟了朱棣,不过是个人都不愿被人骂反贼。 第222章 朱高炽的玲珑心 京师的雨依旧在下,似乎乌黑的云层中囤了整个江河之水,怎么也落不完。 国不可一日无主,朱允炆在奉天殿会见了朝臣,之后便由礼部主持,在朱元璋过世的次日登基,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朱元璋驾崩的消息已经向整个大明发出,藩王们各自接到消息后都在往京师赶回。 不同于其他皇帝的登基,朱允炆并没有激动感。早在朱元璋生病期间,他就处理朝廷政务,因此仅仅换了个身份,干的事儿还是差不多。 况且朱允炆对朱元璋的去世还沉浸在悲痛中,哪有心思考虑自己得到了什么。 整个皇宫都挂的白布,谨身殿搭起灵堂,供大臣与来人进行祭拜。 这是国丧,那些跟着郑和来到大明的外邦使者、国主,这个时候自然就各自安排,礼部也没那么多闲心去管他们。 这倒正合这些人的心意,他们从京师出发,游览大明风景,吃喝玩乐,倒也逍遥自在。 “王爷,京师来人了。”管家来报。 不一会儿,朱棣领着徐氏,还有他的三个儿子跪在王府院中,接收第一份来自朱允炆的圣旨。 圣旨并没有其他废话,就是将朱元璋的死讯告知,并且要求他进京送别。 “王爷,节哀。”来人宣读完旨意,交到朱棣手中安慰道。 “上使一路舟车劳顿,老二老三,招呼上使进屋用膳休息,本王这就安排入京。”朱棣难过的擦拭了下眼睛道。 到了正屋,朱棣让人去找姚广孝,自己则是跟徐氏和大儿子讨论此事。 “果然来了,这趟京师之行看来是免不了,只是我这一去,生死难料啊。”朱棣感叹道。 “那咱们就不去了。”徐氏关心道,作为朱棣的女人,她可不管朱元璋死不死,只要自己丈夫平安无事即可。 “娘,不去不行,这是伦理孝道。如果爹不去,会受到世人唾骂,失了人心。说不准朝廷还会借此对我们动手。”朱高炽解释道。 “那怎么办?去也不是,不去也不行,这不是要人命吗。先前皇后殡天,那些身子骨弱的藩王怎么就可以不去。”徐氏埋怨道。 “咦,娘你刚才说什么,身子骨弱?”朱高炽突然捕捉到了什么,急忙问道。 “啊,我说的不对吗?”徐氏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阿弥陀佛,夫人所言乃大智慧。”姚广孝此时也到了,正好听到徐氏的话。 “大师。”徐氏看到来人,知道朱棣又要与他商议事情,打了招呼后自觉离开。 朱高炽起身看了看父亲,见他并未有让自己离去的意思,也就再次坐下。 “来了,说说,想必宫里来人你也清楚了。刚你说的大智慧是什么意思。”朱棣问道。 姚广孝看了眼旁边肥胖的朱高炽,明白了朱棣的意思,接着说道:“字面意思。人有心而力不足,王爷一片孝心,欲前往却身体不适,非人所不愿。” “呵呵,你想的太简单了,身体患疾只需派个太医一看便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朱棣笑道。 姚广孝看着朱棣,见他没有丝毫担忧,不由得笑了。“王爷既然已有对策,贫僧就不再多言了。” “老和尚啊,我有时候再想,是不是上了你的贼船。”朱棣打趣道。 “贫僧哪有船,都是为了王爷。”姚广孝微笑答道。 “炽儿,你准备下,明日便启程入京,代爹送一送你爷爷。具体的事儿随后他会告诉你,记住,少说多做,万事要以保护好自己为主,如果朱允炆敢对你下手,爹不会放过他!”朱棣有些动容道。 朱高炽明白了,合着这就是自己老爹装病,让自己去趟雷。 想到上次京师朱允炆饶有深意的目光,他就觉得发冷。二人年纪相仿,朱高炽还稍大一点,可他面对朱允炆时,似乎所有的事人家都知道一样,自己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爹,孩儿这就去准备。不过我想把两位弟弟也带上,这样一来,既可以打消别人的风言风语,也可显示出咱们的诚心。”朱高炽留了个心眼子,说道。 姚广孝眯着的双眼睁开一条缝,细细打量了朱高炽,他忽然发现,朱高炽肥胖的身体中藏着一颗玲珑心。朱棣三子中,此人怕是要成大事啊。 朱棣本想拒绝,这倒不是他偏心,而是不放心另外两个儿子,那两憨货,看着一个比一个聪明,实际上脑子里装着大粪,尤其是老二。本来无事,在他俩的跳脱下,都能整出事儿。 至于朱高炽担心如果打下江山,那个位置的继承人,朱棣压根就没想过。笑话,到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自己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会考虑这个问题。 “可是老二老三木头脑袋,爹怕会给你造成麻烦。”朱棣犹豫道。 “不怕,爹。只要我们瞒着他俩,相信这场戏会演的更逼真。”朱高炽道,说完还特意看了姚广孝一眼。 “世子所言有理,如此一来就是朝廷派人,也是难分真假。”姚广孝适时的补充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把他俩也带上。不过到时候你看着点,实在不行就去找你小舅舅,让他看住。”朱棣道。 “儿子明白,那就劳烦大师为我指点一二。”朱高炽怀着内心的小九九,拉着姚广孝一同离去。 第223章 国号永乐 在各藩王赶来的路上,朝廷里却为一件事吵闹不已。 按照礼部以及钦天监的说法,朱允炆年号应定作\\\"建文\\\",既与皇帝本命相符,又跟天象契合。 其他大臣对于国号这种事儿也不懂,不过听建文二字既文雅又顺口,未觉的有什么问题。 当钦天监将国号呈上新帝审阅时,却遭到了朱允炆的反对。 “建文万不能用,朕不喜。重新换一个。”朱允炆皱眉道。 “皇上,此号乃是依据您的生辰,加上天象所定吉祥之号,与我大明气运相符,是以此号最佳。”钦天监官员解释道。 “朕知道,不过建文二字朕却认为不利。大明初建,皇爷爷呕心沥血,使得百姓有了太平日子。北元也覆灭不久,建文此号有些无为之意,朕觉得还是不要用了。”朱允炆牵强解释道。 “皇上,此号并非依据个人喜好,而是通过钦天监观天象与测生辰所得,臣不敢苟同皇上观点。”钦天监官员道。 “不是朕为难你们,那么多字号,你们怎么就选了这个。你们说此号吉祥,朕倒觉得晦气。”朱允炆道。 “皇上恕罪,臣等不敢蒙骗。只是年号不应以个人喜好定,还望皇上理解。”钦天监官员闻言跪地道。 “皇上,钦天监有此职责,所定年号虽不得圣意,但也无罪。既然皇上不喜,可提出中意年号,命钦天监研判,以选出合适年号。”李善长看出朱允炆只是单纯不喜建文年号,因此出言解围。 “李大人说的极是,既然皇上不喜此号,还请示下,我等再定。”钦天监官员道。 朱允炆闻言,脑中想起了明朝年号。除了朱元璋以外,其他年号有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成化等等。 此刻他才发现,除了洪武皇帝朱元璋,永乐皇帝朱棣外,似乎其他皇帝都活的不是很长,有的可以说短命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那朕就说一个,朕中意的是永乐年号,不知可否?”朱允炆道。 “皇上不多赐几个?也好供臣等研究推理。”钦天监官员道。 “年号在优不在多,朕就想用这一个,要那么多干什么。”朱允炆道。 “既然皇上已经赐号,那就劳烦南大人现在就推算,年号定下也好安天下百姓心。”李善长见状道。 “额,也好。既然如此,那臣等就现在合计。”钦天监官员道。 钦天监官员们扎在一起,埋头推算着永乐二字是否符合。 一个字号倒是推算也很快,经过短暂的分析,他们发展此号与朱允炆生辰倒也合得来,只不过密切程度远不如建文。 “启禀皇上,臣经过推算得知,永乐年号倒也可用,只不过与您生辰的切合度不及建文。”钦天监官员道。 “哦,既然可用,那就定永乐。”朱允炆闻言一喜,他就怕这些人说永乐不可用,一时半会儿他可想不出能用的号。 至此,永乐成为朱允炆的年号,摆脱了建文这个晦气的号,朱允炆心里还是蛮中意的。 新年号代表新王朝,朱允炆将会让永乐二字响彻四海,贯穿世界。 在此之前,永乐皇帝第一个任务就是安葬朱元璋。 经过几日的等待,大多数藩王都已回到京师,嫁出去的公主也携同驸马来京,有如几年前他们齐聚京师过年一般。 不过之前是喜庆热闹,而如今却是悲天悯人。 朱高炽带着两个弟弟也到了,他们从家里出发时就披麻戴孝。到了京师先是来到谨身殿,点上一炷香,放声哭嚎了一阵。 朱高炽哭的还算可以,不管是如何整的,起码眼泪汪汪。 两个弟弟,尤其是朱高煦,则逊色了许多,埋头干嚎,却不见一滴泪水,也真是难为他了。 当然了,各藩王在灵前,都伤心哭泣,毕竟躺着的是他的父亲,人伦大道,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大多藩王世子则跟朱高煦差不多,他们打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爷爷几面,也没有得到过朱元璋的宠爱。 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与朱元璋的关系甚至还不如府内奶妈来的亲,怎么可能有感情? 不过不管有没有感情,该哭嚎的时候还是得做做样子,毕竟都是朱元璋的孙子不是。 哭过以后,他们自然得去拜见新皇帝朱允炆。这一次可跟上一次不同。 如今人家不再是皇太孙,虽说他们有的是朱允炆的叔叔,有的是兄长,还有的是姑姑。不过此时身份都一样,俱是永乐皇帝的臣子。 朱高炽哭拜了朱元璋后,就带着两个弟弟前往奉天殿的侧殿。因为朱允炆在这里。 当了皇帝,自然东宫不能再住。他的老婆们也都搬到了后宫。 只不过谨身殿由于还停留着朱元璋的灵柩,朱允炆无法居住,也就暂时在奉天殿侧殿休息。 第224章 再见已是皇帝 “臣与二位弟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高炽三人跪地,对着桌案后的朱允炆行君臣之礼。 “自家人不必如此,起来。”朱允炆放下手中事务道。 “听闻四叔身体不好,有传言说患了疯疾,到底怎么回事?”朱允炆关心问道。 “皇上恕罪,吾父听闻太祖皇帝驾崩,每日伤心落泪、茶饭不思,近几日常说太祖皇帝与他在梦中相见,不知怎的,人就变得糊涂,后来就”朱高炽哽咽道。 “唉,可怜的四叔,皇爷爷这一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朕这个做侄子的也有责任,这几日忙于皇爷爷的葬礼,未能派人前去看看,这样,朕这就派太医去北平为四叔瞧瞧,希望能治好四叔。”朱允炆伤感的说道,同时暗中观察朱高炽的反应。 朱高炽闻言心里一紧,不过面上带着感激回道:“臣代父亲谢皇上隆恩。” 朱高煦、朱高燧感激的看着朱允炆,跪地而谢。这兄弟两不知道自己父亲与大哥的计谋,也幸得朱棣瞒着他俩,因此在入京的路上并没有再起什么幺蛾子,始终愁眉苦脸。 朱允炆看着兄弟三人,不由得也是疑惑,难道说朱棣真的疯了? 不!不可能,朱允炆忽然想到自己的目的。 这次的丧葬,朱允炆本就有与朱棣以及其他藩王摊牌的意思,当着众藩王大臣的面,他会承诺永不削藩。 不过他还准备了与各藩王的谈话,到时将这些年的事儿放在明面上,说出来,震慑一下别有用心的藩王,同时也给其他藩王提个醒,如果燕王真要反,他们可不要傻傻跟着。 在警告过后,他不会在京师动手,如果朱棣一意孤行,那么他不介意让朱棣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削的藩王。 现在想来,朱棣也是知道这次京师之行不会太平,与其节外生枝,倒不如不来。如此一来,朱允炆的这些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以不变应万变,这就是朱棣处理难题的方法,看似简单,却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有人会问,难道朱允炆不能扣下他的三个儿子吗? 朱允炆不会这样做,因为没有理由。你是孙子,人家也是孙子,人家千里迢迢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你倒好,把人家扣了。 其他藩王怎么想,他们只会认为朝廷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削藩是真的。况且朱允炆这小子不厚道,人家孩子是无辜的,对自己的兄弟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如此一来,燕王得知消息后振臂一呼,各藩王就算不拥护,也会袖手旁观。有些脑子一热,还有可能搭上对方的船。 最主要的是本来朱棣没有造反的理由,现在却不得不反了,这一切都是朱允炆逼的。百姓也会私下议论,原来新皇帝心胸狭隘,容不下他的叔叔、兄弟啊。 “都说了咱们是自家人,咱们几人都是兄弟,一直这样生分作何,赶紧起来,不准再跪。张震,看茶。”朱允炆吩咐道。 张震进得门来,端起茶壶,小心的为几人倒了茶水,擦了擦本就纤尘不染的桌椅,退到旁边。 朱允炆带着三人落座。朱高炽未动,朱高煦倒是有些渴了,加之朱允炆表现的亲近,不客气的端起茶水饮了一杯。 不等吩咐,张震有眼色的再次斟满。朱高燧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也喝了几口。 “其实朕这两年很累,皇爷爷年迈体衰,朝中事务纷杂,压得朕都快喘不过气了。很难挤出时间像咱们这样自家人坐一起喝喝茶。”朱允炆叹口气说道,语气中尽带疲惫之意。 “皇上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我们理解,只恨不能为皇上分忧。”朱高煦忽然道。 “哎,兄弟到底是咱们自家人,不像那些臣子,每日想着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口口声声称为君分忧,我看啊都是为君添忧。”朱允炆接着话茬道。 朱高炽此时心里大骂自己的弟弟,他是多么想把朱高煦的嘴封住,不过在这个地方显然他不能有任何动作,只能祈祷朱高煦不要再说话了。 “你是皇上,他们还敢不听你的,要我说啊,谁敢炸刺你就弄他。”朱高煦道。 “这话听着解气,哈哈。”朱允炆笑道。 “皇上恕罪,朱高煦只是一个莽夫,莫听他胡说。”朱高炽坐不住了,忙打圆场道。 ‘这个蠢货,人家话里话外都是再说燕地,再说自己的爹,你倒好,上赶着让收拾你爹,要是爹在这里,早都恨不得大嘴巴子抽你了 。’朱高炽心里暗道。 “都说了不要拘束,咱们自家人,还一口一个恕罪,你们哪有罪。我看啊,高煦说的不错,君有君威,臣有臣规,炸刺的还是要敲打,要不然还以为我朱家人好欺负不是。”朱允炆说道。 “就是,大哥你也太荪了。皇上,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平常就这样,一遇上个事儿愁的不行,顾头顾尾的。”朱高煦很激动,想不到朱允炆跟他竟然是一个想法。 一时间,除朱高炽如坐针毡,不停地擦着冷汗外,其他二人与朱允炆相谈甚欢,甚至还以茶代酒,推杯换盏。 第225章 谍中谍 大热天尸体放不住,因此朱元璋的葬礼倒是很快,入土为安后,朱允炆就要开启他的开挂大明。 在此期间,朱允炆派张芮和谢贵两人,带着宫里太医前往北平,名义上是皇恩浩荡,为朱棣治疗疯疾,实际上朱棣和朱允炆都心知肚明,这就是要看个究竟。 二人刚到北平,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六月的天热的可以捂蛆,去过北平的都知道,不像南方的湿热,北方是燥热,紫外线强烈,烈日下的皮肤长时间暴晒,特别容易起皮受伤。 可是朱棣竟然披着大棉袄在火炉前烤火,并且很配合的说道:“冻死我了!” 这让张、谢二人以及太医看着都热,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因此小心上前,准备为朱棣诊疗。 按理说精神病人并不能靠着把脉诊断出来,不过朱棣却不敢冒这个风险,他不可能让太医近身。因此,在太医接近的时候,朱棣忽然大叫一声跑了出去,吓得太医一个屁蹲。 至此,接下来几日,北平街上多了一位精神病人。 其他疯子都是在家,而朱棣却是满街乱跑,并且嘴里大喊大叫,语无伦次。要仅仅是这样倒还可以理解。 奇特的是到了饭点,他就闯入民宅,看着人家傻笑,并且还抢夺人家饭菜,不过却不会伤人。 要是一般疯子,估计早都被人家打断腿扔了出来;燕王发疯,谁敢动手,因此接下的几日,朱棣每天都在重复做着这些事儿。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露宿街头一睡就是一整天,睡醒了就发疯。 这一定是个精神病人!张芮和谢贵达成了共识,并且将所见到的上报给朱允炆,要是这都没疯,那就是他俩疯了。 朱允炆会信吗?当然不会。或许换做以前的他还可能相信,但是现在,就算是朱棣吃屎,他都不会相信。 二人的交锋也至此展开,只等着一根导火索点燃这场战火。 葬礼结束后,朱棣的儿子们回了北平。对于儿子们的平安归来他很是高兴,当初派三子入京后他就有些后悔,万一朱允炆不按常理出牌,扣留了怎么办。 接下来,朱棣派出了一个间谍,此人是燕王府长史葛诚。名义上入京朝见朱允炆,实际上则是刺探情报。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葛诚这个间谍不称职,竟然被朱允炆给策反了。 策反的原因让人哭笑不得,竟然是因为自己感动。葛诚此人朱允炆不知道,不过现在的朱允炆对于任何一个可疑人物都不会放松警惕。 在葛诚刚到,朱允炆便放下架子,以九五之尊对葛诚礼遇有加,其实也没什么,大致总结一下就是下面这些话。 朱允炆:“葛爱卿一路辛苦了,路上都还顺利。” 葛诚:“谢皇上挂念,一路都顺利。” 朱允炆:“哦,那就好。对了,家里人都还好。孩子上学了没有啊,父母身体可还好?” 葛诚:“托皇上的福,一切都好。” 朱允炆:“生活怎么样,工资够不够花啊,好好工作,我相信你,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葛诚:“皇上,臣定当鞠躬尽瘁。吾皇圣明啊。” 然后,葛诚没想到皇上如此看重他,扭捏着欲言又止,朱允炆鼓励他有什么事尽管说。 葛诚:“臣有罪,燕王不轨,派臣如今刺探消息,臣愧对皇上啊。”随后头脑一热,便交代了朱棣装疯以及种种的不法行为。 这把朱允炆雷的不轻,不禁怀疑到,现在的间谍水平都这么低吗? 不过朱允炆并未因此对葛诚怎么样,反而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上演了明朝版的无间道,亦或者是谍中谍。 葛诚欣然接受,他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器重他,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他,因此他欣然接受了朱允炆的地下工作者工作,表示回去后一定尽职尽责,争取早日将不轨的燕王余党一网打尽。 这只是朱允炆与朱棣暗地里交手的一个缩影,真正的大间谍朱允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不过他敢肯定,宫内必有朱棣的人。 根据历史,间谍并非一人,极有可能是内侍中的太监、宫女。为此,朱允炆一直观察着张震,只有他才能接触自己,得到更多的秘密。 现在的张震身份已然不同了,随着朱允炆的皇帝身份水涨船高,张震同志荣登太监的顶端,司礼监掌印太监。如果现在太监们识字,那么他还会兼任秉笔太监。 不过总体来说,这些人都是见不得光的,所得到的消息也不能左右整个大局。 有一个重量级的‘间谍’,朱允炆的情报大多都是从她嘴里得知,有意思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间谍’的身份。此人就是朱棣的老婆,徐达的女儿。 第226章 可让处则让,不可让者不敢让也 徐氏当然是向着朱棣的,不过徐氏的哥哥是徐辉祖,弟弟是徐增寿。 以前我们就说过,徐增寿对于姐夫一家相当亲近,疼爱外甥。因此,在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一一告知。 与他不同的是,魏国公的继承者徐辉祖确是坚实的保皇派。他不仅对于妹夫朱棣的一些做法不认同,而且极为反感这种以下犯上的行径。 在弟弟将朝中消息源源不断跟徐氏传达时,他也从徐氏的口中不断获得朱棣的消息,并且密报给朱允炆。 当然了,如果斗争仅仅是这样,那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朱允炆作为一国之主,能动用的手段要比朱棣多上许多,而且朱棣目前还无法抗拒。 新皇登基,必定要有所作为。朱允炆派遣采访使巡视天下,体察民情。汇总研究各地土地种植情况,为后面几年年的玉米推广做准备。 其中派往北平的采访使是刘伯温的儿子刘景,刘伯温名义上已经死了,但他的儿子在朝中仍然有官职。 刘景的工作除了体察民情之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搞起燕王的谍报工作。 为什么选择刘景,朱允炆也是经过考虑的。 首先,刘景此人受到刘伯温的熏陶,比较淡泊名利,不容易被收买; 其次,让刘景加入到这场斗争中,也是在为刘伯温出山做准备。你的儿子都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能眼睁睁看着朱棣推翻我? 刘景到达北平,当然得去拜会燕王。而此时的燕王还在‘疯’中不能自拔,接待的人自然就是身份最为尊贵的朱高炽了。 不过刘景在此却见到了一个他熟悉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与他父亲相熟的人。 “刘大人稍坐,我还要去看看父亲,恕不能相陪,不过有你认识的人,他一会儿会来找你。你们可以叙叙旧。”朱高炽简单接待后便借故离开,他跟刘景也着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刘景觉得奇怪,自己在这里还有相熟的人?独自喝了几口茶水,他也想要离开。 “阿弥陀佛,多年不见。”只见姚广孝从门外缓缓进来,微笑着说道。 刘景闻言滞住,抬头看向来人,吃惊道:“师叔!您怎么在这?” 姚广孝不答,微笑着说道:“何时来的,家里可还好啊。” “我刚到,家里都好。师叔,您这是出家了?”刘景小心道。 “呵呵,世间纷杂,寻一片净土,了却余生罢了。”姚广孝道。 刘景并不知道姚广孝的事儿,他只是在小时候跟着父亲见过此人几回,那时的姚广孝参加科举,并未当和尚。 在姚广孝的带领下,刘景来到花园亭子中,桌上摆放着水果茶点以及一盘棋。二人对弈聊天。在此期间,姚广孝明里暗里透漏着对刘景的拉拢。 经过百般暗示,刘景却似乎一无所觉,不但没有答应,反而有些告诫臣子忠君的言语。 “贤侄大才,棋艺精湛啊,当初你父亲可没你棋艺高,可不可以让着贫僧一些。”在刘景落子后,棋盘山局势对姚广孝岌岌可危,姚广孝一语双关的说道。 刘景回敬道:“师叔缪赞了,可让处则让,不可让者不敢让也。”答得也是话中有言。 “师叔见谅,我有皇命在身,今日来是拜访王爷,以表敬意。侄儿还需前往朝廷府衙例行公事,就先告辞了。待他日抽出时间,再来看望师叔。”刘景起身作揖告辞。 姚广孝也是起身,脸上挂着慈善的笑容道:“阿弥陀佛!也好也好,那就不留贤侄了。 从姚广孝的话语中,刘景也听出了人家死了心,再没有拉拢他的意思。不作多留,行礼 离去。 在刘景离去后,姚广孝笑容不再,他看了看桌上的棋局,拿起黑子落在一处。只见棋局瞬间转换,原本被刘景逼到无路可走的黑棋反而连成一片,大有将白棋一并吃掉之势。 而离开王府的刘景,脸色也是一变。他这次来本就是带着朱允炆的秘密任务,没想到燕王竟然察觉。这倒也罢了,谁会想到人家竟大胆到拉拢自己。 想到朝中这些时日关于藩王的风言风语,看来也不是毫无根据可言。自己来到北平,感受更深,朱棣的反意已是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啊。 感受到局势的紧张,刘景在到达北平府衙后,便将此处情况悉数通过密线上报给朱允炆,斟酌后他还是在信尾附上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提醒朱允炆要特别注意姚广孝。 要说刘伯温与姚广孝关系如何,其实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至于刘伯温死后,姚广孝都未曾去吊唁。二人虽说名义上是同门师兄弟,实质上理念大为不同。 刘伯温主张大同,崇尚和平,为此淡泊名利,不为官职、名声所争;在这点上姚广孝与之相同,不过不同的是此人不甘于人后。 他一直想要证明自己,只不过造化弄人,科举屡次未中,后来学艺期间,耽搁了时间,等到他想要在乱世发挥才能时发现世界已经和平了。可他已经魔怔了,因此不惜出家来接近朱棣,以求得展现自己才华的一个平台。为此刘伯温与他没少发生矛盾,以至于后来二人都不怎么来往了。 第227章 师兄弟 至于刘伯温与姚广孝的关系,在这里必须要详细提一下 二人均属于元末人士,师从何人尚且不得知,不过单从二人的手段来说,想必其师傅不简单,这样的高人轻易是不会被外人所知晓的。 刘伯温一直在乱世中寻找真命之人,他在学成后曾拜访过多人,红巾军系统像什么刘福通、韩山童、徐寿辉、王权、彭莹玉等人,非红巾军的如方国珍、张士诚等人,都不是他要找的人,因为身上并无王者之气。 当时元朝虽没落,各地起义不断,但毕竟代表着正统,因此起义夭折的也快。 在奔波观察了几年,刘伯温也放弃了,他决定在元朝做一名小官,以自身所学为当时的政治作出一些贡献,也方便随时观察,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不过事与愿违,刘伯温在投递了许多颇有远见的奏折,奈何元末已腐朽不堪,对于他这个汉人所提的意见压根看也不看。时间一长,刘伯温也心灰意冷,辞去官职归隐青田田园。 刘伯温一边种田,一边为乡邻看病,闲暇时还会在附近城中卜算,赚取一些补贴家用。同时继续寻找着他的目标。 一日,他在街上收摊准备回家,不料却遇到了一位让他也为之吃惊的人。当然,此人并不是他要找的真命之人,否则就不是吃惊,而是喜悦了。 不用怀疑,他遇到的人就是姚广孝。 姚广孝并不认识刘伯温,此时他只是一个屡次应试不得中的青年,读了很多书,研习兵法政治,胸怀一腔抱负却报国无门,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姚广孝都处于郁闷的状态。 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生不逢时啊。姚广孝开始消极了起来,甚至他产生了一个念头,出家当和尚! 刘伯温看着迎面而过的姚广孝愣神,回过神后急忙追上去拉住他,这样的举止平常就算见了王公贵胄也不会。 姚广孝感觉被人拉住,回头看到是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胡子男人,皱眉问道:“这位兄台有什么事吗?” 刘伯温不接话,而是惊叹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长着三角眼,犹如病虎,天生嗜杀,扰乱人世,简直就是这乱世中的煞星。” 大家想想,如果现在你走在大街上,有个算卦的跑上来拉着你说这样一通话,你怎么办?胆小的肯定会挣脱逃跑,离得远远的;胆大的则是不仅不会给钱,甚至出口成章。草,竟然骂老子,你丫想挨揍是不。 不过奇人往往与平凡人不同,只见姚广孝听着这话不仅不生气,反而特别高兴。三角眼、病虎、嗜杀、煞星这样的词居然会让他如此高兴,可见此人的危险程度绝对五颗星。 “说得好,哈哈哈!给,赏你的。”姚广孝将身上所剩不多的银钱掏出扔给刘伯温。 不过刘伯温此时没有闲心顾及那些银钱,而是以一种严肃的世外高人口吻对其说道:“你这样的人不学太可惜了,拿着这个去某某地找某某人,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说完,将一块石头递给姚广孝,转身离去。 姚广孝看着手中平淡无奇的石头,不明所以。不过想到自己目前无处可去,似乎此人推荐的地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可以游山玩水,放松一下心情。 鉴于其特殊的气机,又加之刘伯温的举荐,于是,他便成了刘伯温的师弟。 不过当他满怀踌躇,学成出山时,刘伯温已经找到了他认为的真命之人,并且辅佐建立了大明,年号洪武。 此时师兄弟二人见过几面,姚广孝也在刘伯温的鼓励下参加大明朝的考试,结果可想而知,还是没有考上。 咱们可以因此怀疑姚广孝的能力吗?当然不能。 科举考的只有语文,而语文厉害,不一定就能干工作,工作中可不只是语文,数学、地理、政治、经济等都可能遇到,而且还会占大多数。 很不巧,咱们姚同志除了语文不是特别出色外,其他都挺厉害,尤其他还有丰富的社会实践经验,这可是那些坐在屋里死背诗书的语文优秀生比不来的。 不过朝廷选拔人才就得设置公务员考试,咱们姚同志从元朝考到明朝,运气不佳就是考不过,怎么办呢? 只能下海了,这里的下海指的是当和尚。 朱元璋当了和尚,最后乞丐变皇帝了;薛怀义当了和尚,无业游民变法师了,再联系姚广孝当了和尚,穷秀才变王府座上宾。咱们不得不感叹和尚这份职业,在当时来看,着实是个高大上的职业。 同时和尚也产生不法分子,结合老朱与姚同志的事迹,我们发现,和尚是一份危险的职业,当然是对其他人危险。 于是,姚广孝摇身一变成了道衍,天天谋划着造反;作为同门师兄弟,刘伯温怎能不知师弟心中的想法,紧着阻止,二人从此分道扬镳。 第228章 攘外必先安内? 到这里,所有人都眼明心亮了。皇帝削不削藩尚且不知,但是对燕王肯定会有所动作,而燕王反不反已成定局。只不过双方都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朱允炆在等,他初登大位,必须要先巩固朝臣,将一些重要岗位换成自己所信任的人,这些需要时间。 朱棣也在等,他手中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朝廷,因此需要时间来提升实力。 在此期间,北边的贸易却发生了一件让大明猝不及防的事,鞑靼部落终止了与明朝的贸易往来,并且让明朝与瓦剌的贸易也受到了影响。 此事缘由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贸易初期,由于对货物的刚性需求,贸易的价码都由大明主导,什么东西定什么价格,怎么卖,卖多少都是咱们自己说了算。 随着草原上艰难日子的度过,他们的牧草茂盛,牛羊成群。逐渐的,以鞑靼为主的大同贸易就出现问题,牛马的价格不仅上涨,而且品质也没有以前的优良。 按理说这样的买卖咱们不做便是,奈何开了口子,再想止住可不容易。已经有商人偷摸越过边线,将一些货物售与元人,巨大的风险伴随着巨大的利润。 况且人家只是跟你讨价还价,你霸道的将市场一关了之,让其他贸易合作伙伴怎么想。因此,大同的市场便一直维持着。 以至于后来,鞑靼每次派出的商人都不是真正的商人,他们全部由兵卒组成,名义上是贸易,实际上沿途抢夺,边关的百姓深受其害。 此时大明的士卒都是血性男儿,不像后期那般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军中不乏能征善战之辈,自然不可能放纵元人如此行凶,因此爆发了一场小规模冲突,死了几个人。 这下乃尔不花不干了,不就没忍住抢了你几次吗,你们就敢动刀,老子干脆不装了,明着跟你干,反正现在牧草丰盛、物资充足。 鞑靼有没有实力跟大明叫板呢?自然是有的,上次的大战损失的基本都是兀良哈木帐下之人,乃尔不花基本没有损失。 不仅如此,乃尔不花凭借着那场伏击战打出了名声,以至于北元解散后,许多原先北元朝廷的旧部都归顺于他。 加之这几年跟明人贸易,战略物资储备不少,同时也借着大明的巨大市场消化了草原的弱病牛羊。 如果单是其本身的发展,乃尔不花还不至于跟明人撕破脸皮。毕竟前面挨过的打疼痛感还未消散。 不过朱元璋的去世却让鞑靼人心思再次活络了起来。 姓朱的这几十年可把他们整惨了,赶出环境优美、人杰地灵的中原不说,还屡次派人追到草原来,动不动就招呼几十万人喊打喊杀,这生活谁受的了。 终于,苍天有眼啊,这家伙死了,对于明人的恐惧感也随之消退了大多。 听说明朝现在的皇帝是一个年轻娃娃,那还怕个球,自己先抢着试试。 不过草原上并不是也都团结,瓦剌的马哈木在乃尔不花看来是个臭虫,拖后腿。老是不服鞑靼部落,双方你来我往不断有摩擦。 要不是脱脱劝阻,乃尔不花早就收拾瓦剌了。 回归正题,这场变故让朱允炆始料未及,也让朱棣不可思议,乃尔不花这是几个意思。 朝廷中一些大臣,尤其是武将义愤填膺,纷纷请战,大有将鞑靼灭种亡族之势。不过还有一部分人仍然主张削藩,至于鞑靼他们将其视为未开化的野蛮人而已,安抚一下即可。 这部分人以方孝孺、齐泰为代表。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方孝孺已被朱允炆调回,这个书呆子是朱元璋专门选给他的班底,还是有必要使用的。 此人除了认死理之外,还是有大用的。就比如先前朱允炆忙的四脚朝天,成堆的奏折看也看不完,有些小事的处理还真做不到得心应手。 自从方孝孺回来,大部分日常政事奏章都交给了他,这个人敬业程度令朱允炆咂舌,工作效率犹如机器,大大减轻了朱允炆的工作负担。 这次也是一样,在这些人的心中,加强中央集权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对于外敌的仇恨程度远不及内患,他们的口号是攘外必先安内。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有无道理朱允炆不知道,但在民族仇恨与自己人纷争之间,朱允炆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前者。 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不说后世抗战时期某人就是攘外先安内的政策。就是在明末,农民起义四发,外敌也被牢牢挡在关宁防线之外。 可是后来关宁防线主要将领袁崇焕被处死,清军才堂而皇之的入关,中原大地不出几年便易主,这教训朱允炆可是深知。 朱棣其实与朱允炆想法一致,他恨不得现在就跨上马背,杀入草原,狠狠教训狂妄的乃尔不花。但是很遗憾,他还需要装疯。如果真到了危急时刻,朱棣还是会出手的,毕竟自己朱家人闹归闹,还轮不到外人放冷箭。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以前有朱元璋掌舵,现在没了靠山,他也借此机会看看朱允炆这个皇帝当的如何,有没有天子的威严和决断。 第229章 争吵 在明朝紧急关闭大同边贸后,鞑靼部落曾放出豪言,大明若不开放大同,他们将通过战争来攻下这座边城。 “皇上,鞑靼虽然可恶,不过我大同铜墙铁壁,当年北元尚且久攻不下,如今岂会被一个部落所困,他们也只是扬言,想要些财产罢了。”老臣张耽说出自己的判断。 “一群不开化的蛮荒之人罢了,我大明乃礼仪大国,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依臣认为,当派出使节与其商讨,言明利害,给些好处,此战即可避免。”黄子澄道。 “黄大人此言差矣,想我大明自建国以来,何时向元人低过头,洪武皇帝在位时,数次派兵征剿,直至北元覆灭。如今一个小小的鞑靼,竟敢对大明露出獠牙,我朝当派兵征讨。”武将常茂说道。 “郑国公心之所向可以理解,不过考虑事情当眼光长远。打,我朝固然无惧,可是一场战争又将耗费多少物资,边关的百姓将再次陷入战火之中。打赢了又能怎样,北边蛮荒之地又不能耕种,最终还不是将征下的土地还给元人,与我朝无利可言。”黄子澄反驳道。 常茂语噎,一时无法反驳。这是大多数武人的短处,朝堂之上与文臣辩论,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那要是依黄大人意思,这次给些钱财打发了事,等鞑靼花完再次进犯,我们再给,如此往复就是眼光长远吗?”李景隆此时出言道。 这很难得,要知道李景隆私下里与朝臣关系都维持的不错,尤其是跟齐泰、黄子澄等一众原詹士府官员来往甚密,像这样在朝堂上直喷文官还是很少见的。 常茂感激的看着李景隆,一众武将闻言皆纷纷附和。终归到底是咱淮西武人,心里还是向着咱们的。 其实不是李景隆向着他们,也不是他心中有多少家国情怀,而是边贸发生摩擦,与他或多或少都有关系,谁让他是边贸总负责人呢。 虽然朱允炆并没有因为此事对他有什么责难,不过人家不骂你,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李景隆这些时日一直在观察着皇上,明显的发现皇上的意思是想要对外用兵。 而且皇上登基日久,却也只是象征性的将黄子澄、齐泰等官员进行了变动,并没有提拔重用,与他们相比,调回的方孝孺与新进的杨士奇虽未升官,但入了翰林。 所以,今日他才一反平日老好人的态度,对着以齐、黄为代表的文官进行驳斥。 “曹国公何出此言,不战并不是我大明畏惧任何人,而是不屑与之一战。况且现在皇上初登大位,内忧未除,再有外战,恐生变故啊。”齐泰此时出言道。 “齐大人有些危言耸听了,我大明皇上圣明、群臣有才,各地连年丰收,国库日渐充盈,百姓安居乐业,何来内忧一说。尔等五次三番言及皇室之事,是何居心?”徐增寿跳出来驳斥道,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了,什么事儿都扯到他姐夫身上,他可不乐意。 “哼,皇家之事就是国事,国事上做臣子的当为君考虑,这是一个臣子的责任。徐大人也是大明臣子,难道还看不清内忧,还是说徐大人另有想法?”齐泰道,这可有些人身攻击了,就差指名道姓说你徐增寿与朱棣沆瀣一气。 “好一个臣子本分,大家都是大明之臣,怎么就尔等数次犬吠,要是依你的说法,太祖皇帝分封藩王是不对了?想我大明戍边藩王,守护大明疆土数年,无不尽心尽力,与北元作战多年,立下战功赫赫,岂容你在此污蔑。”徐增寿气极骂道。 一时间朝堂上人声嘈杂,两方人开始吵闹,有言及当年战功的,有叙说当下国情的,也有讨论藩王之患的,总之各有道理,互不相让。 “都给朕闭嘴!”朱允炆大声喊道,他再也压制不住火气,这些人每次上朝,只要谈论国事,非得扯上藩王。就如今日,本来说的是如何应对鞑靼,现在又扯到削藩,甚至大臣之间也如菜市场大妈般吵闹起来。这是朝堂吗?不,这更像一个自由市场。 群臣听到喊声,看到皇上发怒,俱都闭上嘴巴各自站好,等着这位年轻君主接下来的话。 他们怕吗?当然不怕。朝堂议事本就是自由言论,说错了也没关系,言者无罪。 当然了,朱元璋在位时他们还会惧怕,因为这位布衣皇帝不跟你讲道理,惹毛了可不讲武德,说干你就干你。 至于朱允炆嘛,到底是读书人,讲道理。再说年轻些,涉世未深,估计不会动粗。这不已经继位月余了,还不曾见惩罚过任何人。 这些臣子有此想法倒也没错,朱允炆确实没有对任何人动过粗,就连宫内的太监宫女,他也没有责骂过。 这不是像臣子们想的涉世未深,也不是脾气好,而是思想中仍然保留着后世的思想。在朱允炆看来,说话还是要让大臣们说的,忠言逆耳利于行。至于自己怎么做,当然有他的考虑。所以一般情况下朱允炆不会跟大臣们计较什么。 不过臣子也得遵守规则不是,不能张嘴就来,错了都是皇帝的,反正言论无罪。 第230章 以夷制夷 “我大明建立至今,还从未向任何强敌低过头。如今一个小小鞑靼就敢公开叫板,他们这是在找死!什么狗屁安抚,打了这么多年,从我爷爷手里一直打到我这一辈,早已是不可调节的矛盾,妄想让其放弃抢夺绝无可能。” “外敌来犯,只要是大明百姓都要以抵御外敌为第一要务。如果瓦剌也如此,南边蛮子亦如此效仿鞑靼,难道都要一一安抚吗?记住,我大明不是汉朝,无需行什么安抚政策。敢炸刺儿,那就战!”朱允炆气势磅礴道,声音回荡在诺大的奉天殿,传进了每一位臣子的耳中。 武将们听得热血澎湃,恨不得现在就披挂上阵。张耽、李善长等老臣也是为之一振,果然朱家之人都是有血性的。 而齐泰、黄子澄等人,虽是嘴上不言,心中却不服,他们觉得朱允炆只是意气用事罢了,这是年轻人的通病,过上一段时间自然也就熄了火。 “齐泰!尔等作为大明新进肱骨之臣,本来朕念你们是朕恩师、从龙有功,许多事不与你等计较,但这不是你等不思进取,在朝堂满口胡话、大言不惭的倚仗。” “国将不国,何来家焉。外敌来犯,我岂能任之杀我百姓、夺我田地,到头来还要安抚,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唐时就有言,君为舟,民为水,到底是载舟还是覆舟,得看君怎么做了。” “你等目光短浅、思想狭隘,不过朕念在你们是为公心的份上不再计较,尔等莫要再言其他,当前就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打。其余事容后再议,胆敢再言,以战时动摇军心,军法论处!”朱允炆大声道。 “臣等遵旨!”众臣应答。 齐泰等人心中震惊,这还是朱允炆第一次对他们发火,威势着实不小。以前自己言及政事,就算朱允炆不认同,也会与其争辩,亦或者不予理睬罢了。 君心难测,看来以后得注意了,再不能以储君的相处方式对待新君了。 “方孝孺,你今日不曾言语,怎么,朕让你入朝难道是来看戏的?”朱允炆看着一言不发的方孝孺,点名道。 武将们心中一惊,皇上这是怎么了,难道刚才的豪言壮语只是喊喊口号而已。谁不知道方孝孺是齐泰等人的头儿,而且此人最是嘴硬,认死理。就算是老朱,他也照怼不误,毫不客气。 反观齐泰等人,也是一头雾水。按说方孝孺与他们是‘一伙的’,可此人自从调回京师,再也没有与他们来往有多密切,而且这些时日以来,他都沉默不语,在很多时候自己这些人都忘记了这个‘铁头’的存在。 “皇上,臣不语是因为臣想要说的话都被皇上说了,既然皇上与臣意见相同,臣何必再言。”方孝孺沉稳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臣们都不敢相信,这个书呆子竟然会同意打仗,他不会受什么刺激了。以前他可是反对打仗最积极的一个,张口礼仪,闭口休养。 “哦?难得啊,既然你主张战,那么想必也有些想法,具体说一下,也供其他人商议参谋。”朱允炆道。 此人思想、性子的转变朱允炆最是清楚,因为传旨的人回来告诉他,见到方孝孺的时候,他正赤脚走在田埂上,与穷苦农人一同劳作。 “臣不是主张战,当然也不是主张和。如果确要在二者中间择其一,当然臣还是主战。不过有更好的选择,能不战当不战。”方孝孺拱手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大人怕是兵书看多了。要我说啊,对付元人就得用大刀说话,讲道理那套行不通的。他们要是讲理也不会隔三差五的抢东西。”常茂此时说道,在他看来,方孝孺与齐泰等人都是一伙的。 不过方孝孺并未理睬常茂,而是对着朱允炆说道:“皇上,鞑靼虽不是北元,但实力一点也不输于北元。北元当年看似强大,实则内部不合,各部之间多有间隙,因此在战时往往保存实力,出工不出力。” “但鞑靼不一样,他们紧密抱团且目标一致,自诩为北元覆灭后的正统。他们的统治者乃尔不花本身实力不凡,之前的大宁战役大家都清楚,又有了前元宰相脱脱的辅佐,北元旧部大多归附于乃尔不花,现在的鞑靼已然成为当年的北元。”方孝孺先是客观阐述了鞑靼的实力,听得一众有经验的文臣武将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顿了顿,方孝孺接着说道:“当然与我大明相比,他们还不足为惧,只不过如果直接对鞑靼作战,我军难免会有损耗。因此,臣的意见是以夷制夷。”。 “以夷制夷?方大人可否具体来说说。”兵部尚书徐辉祖闻言眼前一亮道。 “太祖皇帝覆灭北元后,草原分为鞑靼、瓦剌、阿鲁台三部,其中鞑靼与瓦剌实力最强,阿鲁台可以忽略不计。” “这几年边关有消息传来,鞑靼与瓦剌一直不和,不断有小规模冲突发生,瓦剌的部落牧场不断受到蚕食,有心无力。” “如此长久下去,鞑靼只会越来越强,最终未尝不会如当年的铁木真那般统一草原,对我大明构成威胁。” “所以,我们不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从背后扶持瓦剌,通过瓦剌来限制鞑靼,如此一来,我朝既无须出兵即可解除隐患,又控制了草原的势力均衡,让他们发展不起来。”方孝孺道。 第231章 合作 “好!好一个以夷制夷!皇上,方大人此计堪称绝妙,如此一来只需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沉稳的徐辉祖此时出言赞同道。 “是啊,方大人此计甚好。” “这是长久之计啊,既可避免边关百姓生灵涂炭,也可退敌,却是好计。” “不仅如此,咱们不用出兵,自然也就不存在内忧外患的问题,朝局也可安稳无虞。”大臣们议论纷纷,无不赞同方孝孺的话。 ‘皇爷爷眼光就是毒辣,此人确实可堪大用。’朱允炆心中想到。 “嗯,方大人说的不错,朕也觉得此计可行。不过保险起见咱们自己该做的战备还是要做,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 “徐辉祖!即日起整备中军二十万,随时待命。”朱允炆命令道。 “臣遵旨!”徐辉祖领命。 “夏元吉,你户部清点库银粮草,备好军需,如有战当第一时间粮草到位。” “臣遵旨!”夏元吉领命。 “好,如今方向已定,接下来就是细节问题。与瓦剌的交涉还需有人前往,李景隆!”朱允炆喊道。 “臣在!”李景隆出列候命。 “你本是边贸总管,虽说此事不是因你而起,但你监管不力,朕就先不罚你,着你为我朝使节,前往瓦剌戴罪立功。”朱允炆道。 “臣遵旨。”李景隆尽管不情愿,但还是领命。 随着朱允炆的旨意下达,大明这台机器迅速转动了起来,群臣各自坚守岗位,做好分内之事。 李景隆带着一纸国书出发,跨过黄河,向着北方前行。越过山海关到达大宁,在宁王府上做了短暂休整,而后进入草原。 有当地的向导带着他来到瓦剌的王庭,没有熟悉的人带路,李景隆还真找不到马哈木。 说是王庭,其实就是帐篷大一些,人口多而已,并没有中原大地的城镇。因为放牧的缘故,他们几乎每隔半个月就得换一片地方。 “欢迎你,尊贵的曹国公。”马哈木在李景隆到来时,出帐迎接。 “哈哈,老马,好久不见啊。上次边贸一别,已经三年了,怎么样,你还好。”李景隆本来累的没精神,见了马哈木却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焕发。 “老李,我说了,我不姓马,跟你们汉人的名字不一样。”马哈木无语的看着李景隆这个自来熟说道。 “咦,老马你这就见外了啊,都一样都一样,走,咱们进去说,这一路可把我累坏了。”李景隆拉着马哈木进入大帐。 现在瓦剌与明朝还在贸易,而且瓦剌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出自黄金家族,因此对明朝的敌意没有鞑靼那般强烈。 并且双方在边贸上合作几年,达到了互赢的效果,所以在瓦剌人心中,明人非敌,当然也算不上朋友。 经过短暂的修整,双方进入正题,别看李景隆与马哈木亲切的像兄弟,那都是表面现象。在国事上二人心里可都跟明镜似得,牵扯到利益上寸步不让。 “老马啊,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大明现在是永乐时期,皇上年轻有为、一身正气,看不惯鞑靼欺负人的做法,因此特派我来相助兄弟”。李景隆率先开口道。 “呵呵,你们明人换了皇帝我听说了,不过好像乃尔不花就是因为你们换了皇帝才蠢蠢欲动。这关我瓦剌何事。”马哈木道。 “咦,老马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鞑靼跳的欢实不错,但是他敢与我大明正面对抗吗?就是借乃尔不花十个胆子,怕是也不会蠢到与我们打仗。” “无非就是想要些优惠罢了,可我们会答应吗?自然不会!我们皇上本来是要直接出兵的,也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想让皇上背上好战的名声,才勉强劝阻了。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打听打听,看看我明军现在是否已经集结。”李景隆道。 他不怕马哈木打探,京师确实如朱允炆所说的那样积极备战,尽管规模较小,但对于鞑靼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旦我军开往大同,你想想他乃尔不花还会口出狂言吗?届时定会赔礼道歉,贡献些牛羊财产,那我们也不至于把人家赶尽杀绝不是。”李景隆头头是道的分析道。 看马哈木听得认真,他喝了口水接着道:“到时候我们与鞑靼的关系必然缓和,而鞑靼在我们这里损失的东西,定要想办法补充回去,老马,你们可就有的受咯。” “到那时候,你再想要我大明帮助可就难了,毕竟我们皇上最是注重朋友,怎可能为了一个拒绝大明的人而对顺从大明的朋友动手呢。”李景隆字字诛心,看似忽悠却又带着无限可能。 第232章 阳谋 马哈木一时陷入深思,他们瓦剌的处境只有自己知道。 在马哈木心中,部落矛盾是大于民族矛盾的,他并不喜欢明朝,因为这个庞然大物将他们赶到了草原,让他们重操旧业,过起了放牧的生活。 不过与明朝相比,他更加讨厌鞑靼。动不动就仗着强大对他的部落指手画脚,并且以首领自居,稍有不服就找茬动手,要不是实力不许,他早就掀桌子了。 洽谈的结果很快就有了,马哈木欣然接受明朝的帮助,因为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明朝这是阳谋,一个他自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的阳谋。 乃尔不花一直想要吞并他统一草原,又得妥妥帮助,他自认如果没有外力干涉,不出十年,自己要么沦为乃尔不花的下属,要么彻底消失在草原。无论哪一种结果,他都无法接受。 可是有了明朝的帮助,结果就不同了。鞑靼想要吞并他可没那么容易,反之,如果自己趁机发展起来,到时候谁臣服谁就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不过马哈木作为瓦剌的首领,自然不会被李景隆的话所迷惑,他知道明朝这样做的目的,把自己变成一根鞭子,专门替他们鞭打与明朝作对的人。 等到对方乖爽了,他也就失去了价值,想要称霸草原,明朝也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除非鞑靼作死,与明朝的矛盾无法化解。 这未尝没有可能,只要以后运作得当,他也可借用明朝这把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此后,大批的军械,包括一些少量淘汰的火器暗中被运往瓦剌。军中所需的盐茶也都由大宁边贸流入瓦剌。 这自然逃不过乃尔不花的眼睛。 在对大明放出狠话后,乃尔不花派出几百人的队伍,不断骚扰边关,他们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不是在放空炮。 然而明朝似乎不为所动,就连大同的守军也轻易出击。 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宰相脱脱很快意识到不正常,就算是明朝的小皇帝惧怕,那些老武将们也不应该无动于衷,跟明人打交道多年,他还是了解这个时代的明人都是有血性的。 对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听探子来报,明人已经在集结军队,而自己这边得到消息后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在可能经过的路上设置了陷阱障碍,并且王庭随时移动,不与明军正面碰撞。 “报!王上,丞相,瓦剌人袭击了我部东边的塔尔湖。”有手下来报。 “什么!马哈木怎么敢,他脑子被驴踢了吗?传本王号令,左贤王部集合,前往塔尔湖。”乃尔不花乍一听到消息,瞬间大怒。 “王上且慢!瓦剌实力不如我们,马哈木一向对我们的蚕食让步,这次塔尔湖的事其中必定有诈,王上别忘了,明军二十万也在集结。”脱脱阻止道。 乃尔不花对于这个前元丞相相当信任,刚才也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自然反应,此时他稍微思索,便也觉得此事蹊跷。 传令的小兵看看王上,又看看丞相,不知该怎么办。 脱脱挥手示意其先退下,小兵如蒙大赦,疾步离去,生怕王上将气撒在他身上。 “王上,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明朝不动,瓦剌却先下手,就算是马哈木想要夺回牧场,最好的时机也应该是我们与明朝开战时。现在率先撕破脸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脱脱道。 “丞相说的不错,本王也在疑虑,莫非那马哈木与明朝勾结,想要置咱们于死地?”乃尔不花猜测道。 “对啊,哎呀,到底是老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王上一语点醒了我。”脱脱忽然叫道。 “啊,不会真是这样,那颗麻烦了,一个马哈木我们打下来都吃力,更何况明军加入,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达成一致,难道说明人要让马哈木当草原的王。”乃尔不花有些惊讶道。 “不,王上多虑了。明朝与马哈木勾结不假,可也不会让马哈木称王,这点老臣可以肯定。”脱脱道。 “为何?”乃尔不花不解道。 “因为不管草原上谁称王都不行,明朝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把我大元覆灭分裂,怎可能亲手再缔造一个大元出来。”脱脱道。 “那他们此举何意?”乃尔不花再次问道。 “分裂而治,相互制约!”脱脱道。 “何意?” “明朝与我们元人打了几十年,虽说我们不敌,但他们想要彻底将我们消灭也是不可能的。就算将我们打败,对于他们来说也毫无意义,那些草场不能耕种,又无城可守,迟早还得还给我们。这是中原汉人数千年征战的规则。” “而且如此一来,明朝也伤筋动骨,对于建朝才二十几年的他们来说,没有资本发动如此大的战争。” “但是,若是放任我们侵扰,时间一久,他们的百姓也不会答应,所谓民心不稳。因此,他们战也不划算,不战也不行。” “所以,明朝就需要帮手,一个能帮助他牵制我们的人,很显然,这个人是马哈木。”脱脱仔细分析道。 第233章 机会 “丞相的意思本王明白了,可是马哈木为什么心甘情愿充当明人的走狗,他可是元人。”乃尔不花气愤道。 “马哈木有他自己的想法,此人野心不小,他想借明人之手统一草原,真是异想天开。不说这些了,王上,现在咱们还是暂避锋芒,暂停对明朝的方针,当然必要的反击还是要有的。”脱脱道。 “嗯,这件事本王已经考虑好了,战场上的事儿我还没怕过谁。丞相来看,此地是塔尔湖上游,往东八十余里就是瓦剌扎哈部。既然马哈木如此急切想要塔尔湖,那本王就给他。” “扎哈部的草场可比塔尔湖要大多了,届时我军绕过塔尔湖,从上游出击,破扎哈,迂回包围塔尔湖,看马哈木怎么救。” “至于明军那边,听闻朱棣疯了,朱权又在大宁,其他人本王还没放在眼里,没什么可担心的,要是他们敢来,正好试试咱们的新刀。”乃尔不花目露凶光道。 “王上别忘了,那个人可还在。”脱脱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说的是蓝玉,这些年据探子回报,蓝玉早被他们皇帝搁置了。此人的确厉害,要是他带兵,还真是个大麻烦。”乃尔不花皱眉道。 “是啊,当年捕鱼儿海的事,老夫至今仍不敢相信。唉,咱们先撤回在外的士卒,让探子盯着明军动向,真要是蓝玉带兵,咱们也就只能暂避锋芒了。”脱脱叹气道。 “老蓝,朝廷要对草原用兵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弄这些玩意儿。”曹震和着王弼等一帮老武人,来到蓝玉府上。 只见蓝玉一身粗布衣,正在小心侍弄着他的花,修剪、填土、除虫。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这些花草再次焕发生机。 抬眼看了眼进来的几人,蓝玉不慌不忙说道:“来了啊,坐,看看我这些花,长得多好。唉,这花啊就跟庄稼一样,你精心伺候,它就长。要是不管,再好的年景也白搭。” “我说你怎么成了花农了,这上位在世时你就弄这些玩意儿,现在你还整它们,做给谁看呢。再不下手,主帅的位置都被人抢了。”曹震急吼吼的埋怨道。 “你要么慎言,要么闭嘴。没人嫌你话少!”蓝玉转过头呵斥道。 曹震闻言嘟囔了一句‘不识好歹’,便闭口不再多言。他还是比较怕蓝玉的,这个莽夫胆子大,朱元璋都深有体会。 “蓝帅,您倒是跟兄弟们说说,怎么个事儿,兄弟们也好有个对策不是。”等了半天,蓝玉一直不搭理他们,王弼忍不住问道。 蓝玉直起身,转过身看着众人,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想跟皇上争个帅,又担心我会多想。你们放心,有想要挂帅的尽管去争便是,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众人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再打扰,尽数离去。 蓝玉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不禁心中想到:‘原来自己当年是这样的惹人讨厌,皇帝用谁与否有着人家的考虑,下面人争抢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挣个功劳名利,可是人生在世,只要活的问心无愧,什么功名、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要之何用?自欺欺人罢了。’ ‘看看朱元璋,从一个放牛的当上了皇帝,什么都有了,可丧妻丧子,到头来还不是一坯黄土。活着的人照样得生活,大臣们对于他的敬畏也随之烟消云散,就像刚才曹震随口道来。’ 如果说蓝玉前几年有些作秀的因素,那么现在他纯粹是看透了,与世无争、怡然自得。如果朱允炆需要他,那么他将不遗余力报效皇帝,这是臣子本分。 如果朱允炆不用他,那么他也没有任何不满,长江后狼推前浪,总得有年轻人接替位置不是,老了还霸占着位置,是典型的倚老卖老,与朝无益。 人心平静了,许多事儿也就看的透彻。蓝玉能感觉到,朱允炆与其说是对草原用兵,不如说是另有所图,这其中有燕王的影子。 而且,蓝玉的儿子受伤一事,让他差点晚年丧子,更加明白了平安是福的意义。经过朱允炆建议挽回了一条命,他也欠这位年轻皇帝一条性命。 现在老了,他得好好保养身体,留着这条命替朱允炆挡住一切威胁,确保这位永乐皇帝能够开创盛世。 谨身殿,朱允炆独自一人在思考,他不是在考虑北边的战事,这点儿战争伤不了大明,等瓦剌受不住时派兵威胁一下即可,而是燕地的事。 按理说朱棣装疯也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可这并非长久之计,况且朱允炆这边借着出兵鞑靼的幌子,已经集结了二十万大军,长时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朱允炆突然萌发了想要跟朱棣好好谈一次的想法。 于是他召来方孝孺拟旨,意思是朱棣生病,北方恰逢鞑靼作乱,朱允炆作为侄子担心叔叔安危,特派人接来京师暂避,广求天下名医为朱棣诊治。 这番话在方孝孺的润笔下有理有情,不管谁看了都会认为叔侄情深。 ‘四叔,这是我给你的一次机会,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朱允炆心中暗道。 为了避免与朱棣冲突,朱允炆确实一直保持着克制,旨意已经下发,相当于最后通牒。朱棣要么亲自来京,与朱允炆洽谈一番,解开这个结,从此安心做他的燕王。 要么拒绝朱允炆给他的这次机会,继续在造反的道路上走下去,最终二人兵戎相见。 第234章 摊牌了 北平,朱棣重复着每日的疯症,不过这几日他心里开始焦躁不安。一方面对于鞑靼的作乱持续关注,另一方面则是朝廷。 根据道衍和尚以及京师密探的报告,朱允炆在登基后定会对藩王有所动作,他也好借此喊出‘奉天靖难’的口号,挥师南下。 可是这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朝廷还没有动静,反而极力主张削藩的那些东宫旧臣都被架空,据说还被朱允炆训斥了。 最让他不安的是朱允炆的能力。他的这位侄子采纳方孝孺的‘以夷制夷’,不仅轻松化解了鞑靼的威胁,而且使得草原陷入一种平衡,这个方略其实朱棣早都想过,确实是比征战更加完美的阳谋。 现在回头吗?别开玩笑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哪有回路。 这日,府上的人匆匆忙忙来到街上,找到朱棣平日里‘休息’的老地方,一把架起他就走。 朱棣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询问,众目睽睽之下疯子只有挣扎,哪还能有问题。 进得府中,他赫然看见一年轻人身着官服,脑海中一搜集,朱棣认出他就是朱允炆身边的杨士奇。 杨士奇也看着眼前的燕王,披头散发、满脸脏污,一脸痴呆的看着他傻笑。要不是临走时皇上让他务必当着燕王的面宣读圣旨,杨士奇都想放弃宣读的打算了。 “燕王听旨!”杨士奇喊道。 只见王府其他在场之人俱都跪地,唯有朱棣依旧傻乐,并且上前拉扯杨士奇手中的圣旨。世子朱高炽忙起身招呼人拉住朱棣,安抚着他。 杨士奇见状不再耽搁,都这种情况了还要燕王下跪那是不可能了,只得将圣旨宣读。 朱棣一边装疯,一边听着圣旨的内容,越听越心惊。朱允炆这是要动手了吗? 宣读完旨意,杨士奇本想将圣旨交到朱棣手中,可看着朱棣的样子,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将圣旨交给徐氏,安抚了几句,谢绝了徐氏的挽留,离开王府。 朱棣在老大朱高炽的搀扶下,进屋休息。其他人尽数散去。 到了屋内,朱棣立刻恢复正常,目光犀利。 “去找道衍,让他速来见我。” 不大一会儿,道衍和尚手拿佛经来到屋中,这段时间每日老和尚都要为朱棣念经祈福,这是为了避免被朝廷探子察觉所用的合理幌子。 “朝廷召我回京,朱允炆怕是要动手了。”在屋内只有二人时,朱棣直言道。 “哦,因何缘由?”道衍问道。 “没有缘由,只是言说边关不稳,接我回京治疗避祸。”朱棣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顺从还是拒绝。”道衍道。 “你这和尚说废话,这种事儿我有的选择吗?”朱棣不满道。 “既然殿下不想去,那便不去。”道衍微微一笑说道。 “不去就是抗旨!你这和尚平日里满肚子主意,事到如今你还在卖关子,当真以为我没脾气?”朱棣怒道。 “殿下息怒。殿下装疯许久,如果再扮下去,正常人也会疯的。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如今我北平粮草到位,兵力充足,还差什么呢。至于起兵的理由,咱们不是早都有了吗?”道衍说道。 朱棣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半天后话锋一转问道:“北边战事如何了?” 道衍闻言眼前一亮,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激动说道:“鞑靼与瓦剌势均力敌,鞑靼已无力骚扰边境。” 朱棣缓缓睁眼,似是抽干了力气说道:“那就好,我不想成为大明罪人。对了,你不要动宣旨的人,听增寿说过,这个杨士奇有些才能,加以磨练后能成为我大明肱骨之臣。无论此事成与不成,都不准动摇我大明根基,这是底线!” “贫僧明白了。”道衍郑重答道,如果说以前对朱棣尊敬,是看上他的才能,那么现在就又加了一项,胸怀! 造反不是张口就来,就算是朱棣已经决定起兵,前期的准备也是很多。 次日,朱棣派人召来杨士奇,他要摊牌了。 当杨士奇进门那刻,就看到朱棣正襟坐在主位上看着他。 “果然如此!”杨士奇心中暗道,这一刻无需多言,他也明白了燕王要反,且不说反不反的问题,就是装疯卖傻,欺骗朝廷,也是欺君之罪。 “听说你有才,也是个聪明人,孤就不与你绕弯子了。你回去告诉朱允炆,削藩是对的,只不过站在不同位置上我没有退路。”朱棣看着坦然无畏,稳坐下方闭口不言的杨士奇说道。 杨士奇微惊,说道:“你不杀我?” 朱棣笑道:“哈哈哈,你太小看我了,虽然你认为我干的是大逆不道之事,可是我也有底线,你是我大明的能臣,我怎会自断根基。说到底这是我跟朱允炆的事,无论谁赢,大明须强盛下去。” 杨士奇看着朱棣,内心复杂。本想要在赴死前呵斥大骂朱棣,这一刻却骂不出来。 朱棣造反对吗?当然不对!他是贼吗?是!那为什么自己骂不出来?因为朱棣是枭雄。甚至在此刻,杨士奇想到,如果朱棣是太子,朱允炆是太孙,二人相继继位,那该有多好,大明指定威震四方。 很可惜,没有如果。现实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杨士奇起身,对着朱棣郑重行礼后道:“这一拜,拜的是我大明燕王。你的话我定会带给皇上。”言闭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第235章 莫逐燕 随着杨士奇回京,朱棣造反的消息也传回朝廷,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齐泰、黄子澄等一众官员抬起了头,事情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藩王是大害。徐增寿皱眉苦脸,姐夫怎么敢呢,哎,都是这帮人天天喊削藩逼得。 其他人,如李善长、张耽、徐辉祖、蓝玉等人则是有些愤怒。燕王与皇帝矛盾是人朱家自己的事儿。起兵谋反就不行了,这是大逆不道,应举兵伐之。 朝廷中二十万大军早已蓄势待发,现在就差一个主帅。这些都好说,朝中现在能用之人一抓一大把。 问题是打藩王不同于打元人,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人,既要打,还不能打死,谁知道打死了皇上会不会拿他顶罪! 不同于京师的安逸,北平更加纷杂。 朱棣起兵不是一声喊就可以的,要想取得天下,必先取得北平。别看他是戍边藩王,手中握有数万兵力,地方上的政权还是属于朝廷的,就连北平都指挥使都是朝廷官员。 要控制北平,不能靠武力,这是他的大本营,一旦流血过多引起百姓恐慌,等于自断生路。所以,主要问题还是朝廷在当地的官员。 而杨士奇人尚在北平时便通过信鸽先一步将朱棣欲反的消息传回京师,朱允炆在得到消息后便密召齐泰、黄子澄,这两人天天嚷嚷着削藩,想来对此应该早有应对之策,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毕竟他们只是惹人烦,而不是傻。 齐泰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做了安排,那就是以最快速度逮捕朱棣,只要将朱棣拿住,那么后面的事自然一一化解,也免得大动干戈。 朱允炆笑了,这两人真是异想天开,人家为今日做了十年有余的长期工作,怎么可能发道旨意就能拿住。 不过万事皆有可能,既然二人说的如此认真,那不妨让他俩折腾。此事不成,自己也可借机打压二人,后面的正面对抗也会少些阻力。 齐泰得到准奏后,立即对北平下了三道命令: 一是命当地官员密切监视燕王府的动向,如果燕王出府,可以拦截并采取扣押; 二是令北平都指挥使张信立刻逮捕朱棣。 明面上看这个计划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计划在于执行,再好的计划如果选错了执行的人,那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 北平作为戍边藩地,注意是戍边。这个词与一般藩地可大不相同,可以握兵大家已经知道了,还有一点就是可以任命当地军事人员,这点很重要。 虽然张信不同于王府护卫,名义上属于朝廷官员,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可说到底人家是朱棣提拔起来的,因此与燕王关系很好。 所以在收到朝廷的旨意后张信纠结了,一方面是对自己有恩的燕王,如果逮捕他,心里过意不去,可一方面是国家大义,要是抗旨不遵,那可不仅仅是工作不称职,而是要堵上性命的,这个选择很难。 此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让张信下了决心。说来也好笑,这事儿是一个谶语,出自道衍和尚之手。 自从朱棣下定决心起兵后,道衍就一直不见踪影,他在忙,忙着为朱棣的起兵找据造势。 元末起义之时,不就流传着一句谶语,‘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是刘福通、韩山童主导的,有了这句谶语,二人势力迅速壮大,达到与元庭抗衡的地步。还有当年的汉高祖刘邦,也是造谣自己头顶彩云,借此笼络民心。 中原百姓其他不信,但在鬼神之事上可是迷信的很。 在道衍的运作下,北平很快就流传出‘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帝畿’的歌谣。 没有多少娱乐的明初,歌谣传播的速度很快,不仅北平家喻户晓,就连其他地方都时不时有孩童歌唱。 经过百姓的联想,这燕子不就是燕王吗?到了朱棣起兵时,百姓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噢,这是要飞上帝畿了。’民心上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回到正题,张信作为朝廷命官,对于这些歌谣信不信不重要,因为皇帝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问题是他的母亲信。 张信母亲听说张信要逮捕朱棣,立刻制止道:“可不敢抓啊,我听说有神仙预测,燕王是要当皇帝的,这样的人抓不住,有仙人护体。” 这句话在今天我们可能会嗤之以鼻,但对于拿不定主意的张信来说,可是起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信下定了主意,他要将此事告诉燕王。 于是,本来要抓人的张信急匆匆赶往燕王府,到了门口,只见燕王府大门紧闭,任凭他敲击也不见有人开门。 其实他不知道,朱棣的眼睛一直盯着卫所,这是朝廷在此地唯一的驻兵。从张信接到密信后朱棣就已经知晓了,只不过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静观其变。 因为朱棣想要卫所的兵,自然不可能带人打上门,弄死人家老大。 第236章 靖难,清君侧 张信是一个打定主意轻易不放弃的人,他见王府死活不开门,于是乔装打扮,偷偷潜入王府。结果可想而知,现在的王府护卫层层把手,张信很快被逮住。 不过这也正符合张信心意,他亮明身份,直言要面见燕王。人家都努力到这个份上了,朱棣不想见也得见了。 于是,一个装疯的燕王就在此出现在张信面前。尽管朝廷早知道了燕王装疯,可他还是坚持着演,敬业精神可嘉。 张信等了很久,朱棣还是一句话未说,只是一个劲儿装疯。看来张信不主动挑明,朱棣是不会跟他开口的。 “殿下,您别装了,朝廷上下都已经知道您在装疯,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张信嘴上说道,实际上心里暗道:“还他娘的装孙子,也不看看啥时候了。” 朱棣只是看着他,依旧不为所动。 张信忍不住了,站起身大声喝道:“殿下!您要是有意,那就吱个声,北平卫所听你号令。若是无意,我手里有朝廷的逮捕令,那就对不住了。” 于是,前一秒还在装疯的朱棣瞬间恢复如常,起身上前,拉住张信的手说道:“果然是自己的兄弟,请原谅我先前对你的无礼猜忌。” 就这样,朱棣在一首儿歌的帮住下,顺利收编了北平卫所,并且手下也多了一员大将。 张信的行踪自然逃不过州府的监视,况且他也没有偷偷摸摸的进王府,在门口整出的动静跟仇家叫门差不多。 齐泰或许也料到了这点,但是他没有放弃,还有第二道方案。派北平府张芮和谢贵手持逮捕令,带领府衙士卒包围燕王府。 看到这波操作,咱们只能用游戏中的一句经典名言来评价,猪队友、送人头。 人家手握重兵十万且不说,就单单是刚刚投诚的张信手下,也有近五万人。你齐泰坐在中央就发一道命令,派两个文臣带一帮衙役去抓,还没睡醒。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一路畅行无阻,北平街上并没有任何势力阻挡他们去王府的路。 这倒不是说朱棣不重视,而是人家压根没把这点儿人放在心上。另外就是作为本地官员,了解本地政务人事,朱棣想要故技重施,招揽一切可用之人。 大批衙役包围了燕王府,张芮、谢贵二人站在门外,以圣旨的理由请燕王出府。 朱棣会出来吗?当然不会。他派人打开府门,请二人进府。 张、谢二人紧张不已,手心里淌着汗,不敢轻易进门。 不过在朱棣派出手下大将张玉带人从府衙外将他们反包围后,二人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入王府。 在大厅中,只见朱棣摆着一张苦瓜脸,握着佩剑坐在主位上。见到二人持着圣旨也不起身,只是让身边侍卫赐坐,俨然如现代电影中的黑社会老大一般。 张、谢二人心中开始打鼓,瞅这架势明显不拿自己二人当回事儿啊,难道今日他们就要交代在这里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厅寂静无声。张、谢二人不时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手中的圣旨无处安放。 不过片刻后就有侍女端上西瓜摆在桌上。朱棣亲手拿起两牙西瓜朝二人走来。张、谢二人惶恐起身,正要伸手去接。 岂料朱棣一把将西瓜摔在地上,破口大骂:“老子怎么了?就是平常百姓家也讲究个亲情礼仪,我堂堂太祖皇帝亲封燕王,驻守北平十余载,立下战功无数,确保大明无恙。可朝廷怎么对我的,处处相逼。朝中奸臣无时无刻不想着削藩杀我。身为天子的叔叔,尚且都不能自保,那天下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干的。” 张、谢二人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此时二人才明白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古有摔杯为号,似乎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不过今日燕王独创‘摔瓜为号’。一时间王府内冲进卫士,将二人逮住。 朱棣领着众人来到院中,拔出手中的长剑,用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大声说道:“本王根本就没有病,这一切都是朝中奸臣作祟,蒙蔽圣上,欲要对我不利,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奈何奸臣当道,普天之下容不下皇室宗亲,事已至此,也就怪不得我了。” 这一夜北平城内鸡鸣狗吠,所有官员全部从被中拉出。发誓效忠燕王的保住一条性命,有斥责朱棣以下乱上的则被拉到军前祭旗。 北平隶属于朝廷统领下的城门守军,也在张玉、朱能等人的带领下迅速掌控,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朝中奸臣当道,蒙蔽圣听,欲要对天下皇室宗亲行不轨之事,重演董卓挟天子令诸侯的大逆之事。我朱棣,作为太祖皇帝亲封戍边燕王,怎能放任我大明江山被奸人所误。” “太祖皇帝曾言‘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现天子为奸臣裹挟,欲发旨而不能,然身为大明亲王,岂可袖手旁观!特在此誓师,诸位儿郎跟随本王靖难,清君侧!” 这一刻,士兵们知道要打仗了。无论他们老大的老大的老大说的对不对,自己就是拿枪吃饭,该卖命时候就得卖命。况且听说燕王将来能当皇帝,那就得更加卖力了,说不准自己也能混个爵位。 第237章 誓师大会 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凡是稍微重要一点的事都得举办个仪式。朱棣也不例外,在绝对控制了北平之后,他搞了一次誓师大会。 大体流程就是作为首要领导的他先发言,开头主要讲一下这次造反的原因、目的以及伟大意义,当然这些大头兵是不关心此方面得。 然后就是介绍了本次造反的具体执行方案,这些是安排手下小领导们的。再就是士卒们最关心的问题,能拿多少工资,万一死了抚恤金怎么算,家人如何安置等。 最后再由其他人补充发言,对于一些细致化的问题作出解释说明,并且向领导朱棣表示将圆满完成任务。 士兵们喊口号,什么必胜、清君侧之类,鼓掌,散会,开打! 不过在这次誓师仪式上却出现了一个意外,让朱棣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本来今日晴空万里,朱棣正激情澎湃的发表着他的演讲,可突然间狂风大作,夹杂着零星雨点,后屋顶上的瓦片纷纷掉落,砸在地上噼里啪啦作响。 这一下可把众人吓得不轻,就是朱棣的心腹大将张玉、朱能以及他的儿子都面如土色,更别说下面听他演讲的士卒了。 对于封建迷信的古人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朱棣也中断了演讲,愣神了瞬间,不知怎么办。 这时候道衍和尚就出场了,之见他登上高台,大声说道:“真龙飞天,一定会有风雨相随。现在瓦片落地,才是大吉大利的征兆,这预示着我们的请求得到了上天的许可,大业必成!” 道衍说这些话的时候穿着他那身订做的袈裟,再配上他老而智慧的光头,让人只会觉得此人是有本事的大师。 因此,小兵们都安心不已,甚至为这风雨和瓦片欢呼。他们没有读过书(读过书的都考科举去了),没多少文化,也没有见过老天爷,更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子。因此,上级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于是,一通关于真龙、风雨、瓦片的封建迷信解说后,这次的突然变天就成了上天支持朱棣的铁证。如此看来,我们常说的老天爷也挺好说话的,总是会按照大家的意见行事。 不过小兵们好糊弄,朱棣本人可是了解道衍和尚的,知道他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别人不知道皇帝天子是什么,自己可是一清二楚。什么天意,什么真龙,都是用来糊弄人的。如果真有真龙护身,那朱标名正言顺的皇位接班人怎么就死了。凡事只能依靠自己! 说到底朱棣是不信命的人,这在大明很少见,否则以他的出身和资格,也不可能早早就蓄意争位。很不巧的是,如今的朱允炆也是一个不信命的人。 两个不相信命运,只相信自己的人相遇,注定要擦出别样的火花。 不过与朱允炆不同的是,朱棣经过反复考虑推测,他前行的路很艰难。 他必须要亲自披挂上阵拼杀,金戈铁马,经历生死考验,去努力争夺那唯一的宝座。前面将有无数强大的对手等着他。 而朱允炆只需要坐在那个位子上发号施令,就拥有强过他数倍的兵力和可用之人为他卖命。 就如两个赌徒,一个腰缠万贯,一个全部家当拿出也比不上人家随手下的底注。因此,富有的朱允炆可以输几盘,并且在输的过程中不断积累经验,等着最后一把捞回。 而贫穷的朱棣却输不起,他只有不断的赢才有希望站到最后,一次的输很有可能让他彻底坠入深渊。 不过朱棣怕吗?当然怕,只不过不是惧怕失败,他怕朱允炆坐的太久。 造反是一条不归路,这种事儿只有前进,没有退路。不用在考虑了,情路纵然艰险异常,总胜过坐地任人宰割。 朱允炆,我起兵了,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没有,那个位子让给我! 在誓师大会结束后,朱棣亮出这些年的积蓄。 诺大的地下仓库,搬出无数剑戟刀戈、头盔铁甲。刀锋在阳光下发出阵阵寒芒,盔甲锃亮,可挡刀枪。 士兵们排队,纷纷拿上属于自己的武器。 王府内,搬出一箱箱金银财宝和银锭子,这些都是作为起事的奖励发给士卒们的。 士卒们何时见过如此多的银子,他们只觉得眼花缭乱、心脏狂跳不已。仅仅是今日得到的饷银,就是他们平日里一年的工资。 养鸡场中,拉出一匹匹高大威武的战马,配上马鞍战甲,犹如天马下凡,锐不可当。 不仅如此,一只只箱子搬出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一把把做工精良的燧发枪。而且在最后,甚至还有数门大炮。 先不管这些东西他从何而来,这些就是朱棣的底气,也是他挑战朱允炆的资本。 战!朱棣!你将在这条路上留下璀璨的一笔。 第238章 何人为帅 京师之中,朝廷正在讨论对抗北军的将帅人选。 由于燕王朱棣如齐泰、黄子澄等人所言的那样起兵,是以现在朝中这一批人相当高调。仿佛朱棣造反正合他们心意。 齐泰等人在朝中更是自觉高人一等。看,我们早就说过藩王乃内忧,必须先行处理,你朱允炆不听,现在怎么样,反了! 所以,关于大军何人挂帅的事,他们也要说上一说。 “皇上,臣认为当用曹国公为帅。”黄子澄道。 果然来了,朱允炆心中想到,不过却并未打断他的发言。 但与朱允炆反应平淡不同的是王弼、曹震以及常茂等人,他们之前以为二十万大军要征鞑靼,都想为帅,为此不惜亲自去探了蓝玉的口风。 没想到鞑靼没打成,他们还好一阵失落。倒是二十万大军正好被朱棣遇上了,这次说啥也得弄个将帅。 好嘛,还不等他们开口,黄子澄就推荐了李景隆。其他人就不说了,竟然是李景隆!这他娘的还能忍? 于是,曹震赶紧打断黄子澄的话,说道:“皇上!这个差事哪能轮的上他小李子,咱们这么多老家伙在这候着,哪个不比他有经验,要我说啊,您就把这二十万人交给我,我保证一个月,不,半个月,半个月拿下反贼!” 朱允炆笑了笑,说道:“景川侯勇气可嘉,不过战争还是慎重为好,不妨先听听其他人意见。” 首先,曹国公乃我朝开国名将李文忠之子,想来兵法方面深得真传;其次,曹国公本人就是武将,身形伟岸,武力不俗,为帅也当为士卒拥戴。 黄子澄稍顿,看了曹震等人一眼,接着道:“这最后,臣认为当给年轻臣子机会。民间不是有句话嘛,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虽然有些刻板,不过道理却是对的。老臣总有心力不足的时候,一个王朝要强盛不衰,也当有年轻人接班。” 言毕,黄子澄昂首挺立,回到队伍中。他最后这些话是说给朱允炆听的,朱允炆啊,你想想谁才是你的臣子,那就是我们这些与你相伴多年的人,我们才是你应该亲近的。至于那些旧臣,老的老、死的死,桀骜难驯,早就应该被架空了。 语毕,尽管曹震、王弼等粗人不明白黄子澄说这话的用意,但是他们听懂了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不是再说他们属于前朝,新皇不可用吗。 “嗯,黄卿所言有些道理,一个王朝要长久发展,必须要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青黄不接对我朝发展不利。不过老臣还是要用的,民间不是还有句话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朱允炆道。 “不要言其他,现在我们当前的问题是谁为帅,这几日你们也上奏许多,朕也考虑了。现在朕宣布一下这次的出征将帅人选。” “蓝玉何在?”朱允炆忽然道。 “臣在!”蓝玉出列道。 “朕命你为我军大帅,领二十万大军,务必将叛军平定。” “臣领命!”蓝玉不多言,自信答到。 太监张震双手捧帅印,递给蓝玉。蓝玉双手接过,这块帅印他已摸过好几次,以前激动、豪迈、爱不释手。现在的感觉是平淡以及责任感。 “你既为帅,将的人选自然由你来定,你挑。”朱允炆道。 这波操作让蓝玉有些惊诧。大明初建时出征作战,朱元璋也放权,让帅挑将。 不过这样一来,帅挑选的将都是与他关系相近的,就如徐达挑人,哪次不是李文忠、常遇春。 表面上是这些人能征善战,当然也不能否定他们确实厉害。实际上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人私下里关系好。 这样的关系一方面于作战有利,大家都是兄弟,话也好说,而且相互了解,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优势,战争中也不会有什么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另一方面却是对皇权的挑战。你是帅,挑的将都是忠心于你的人。尽管战争赢了,但那些受到赏赐的将感激皇帝吗?或许有但绝不多。而对“有恩”于他们的帅,却非常感恩。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这些人称兄道弟,关系紧密。不仅在工作上相互配合,在生活上也互相帮助,逐渐形成一个团伙。 如果有人违法,皇帝要处理时,就会有一大批人出来阻拦求情,情绪激动的甚至与皇帝抬杠顶牛。 他们怕皇帝吗?当然怕!那为何还敢如此呢?皇帝杀一人或许可以,杀两人也不在话下,可要是杀一群人,而且是一群手握权力、互相肝胆相照的人,那就要掂量掂量了。 先不说这群人逼急了反不反的问题,就单单把这些人都杀了,也是动摇了王朝的根本。 当年的蓝玉、胡惟庸就是如此,朝中到处都是他们的人,相互之间关系紧密,有功劳都是自己人拿。有过了自然有人替你处理。 这也幸亏是在洪武皇帝时期,铁血手段直接镇压,要是换到中后期,文武勾结,还有皇帝什么事儿。 第240章 出征 因为上一章(239章)因为分卷选错,发布到了第一卷,无法更改回来,有兴趣的可以在第一卷最后一章查看。对不起各位了!鞠躬行礼! 蓝玉一眼便知他害怕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景隆骂道:“不去就算了,这什么这,连话都说不清楚。” 李景隆尴尬的搓了搓手,没有再狡辩。 朱允炆早有预料,因为李文忠走的早,李景隆又会来事,所以蓝玉等一众淮西武将还是想给李景隆一个机会。 朱允炆本来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其他人我不知道,李景隆可是万不可当武将来用的。 无奈蓝玉替他说好话,并且承诺自己会教他。朱允炆倒也给面子,最后同意给李景隆一个机会,不过必须是副将,培养人才嘛,那肯定得去前军。 蓝玉听这话,还以为朱允炆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把如此重要位置给李景隆,因此不断谢恩,表示自己一定不辜负朱允炆的期望。 哪成想这人烂泥扶不上墙,竟然拒绝了这份来之不易差事。算了算了,可惜了口舌。 可是放眼望去,满朝除了老武将之外,还有哪个可塑的年轻人。 蓝玉有些为难,回过身。却看到队伍的前列,徐辉祖正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徐辉祖不善言辞,老成稳重。因此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言行。 蓝玉眼前一亮,忽然说道:“徐辉祖,你可愿随本帅出征,任前军副将?” “末将愿意!”徐辉祖激动答道,因为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出征。 按说徐辉祖已经是兵部尚书,这个官职单单在朝堂上碾压大多数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机会出征的。 “皇上,你看可否让徐尚书出征,他也是武将。”蓝玉征求朱允炆的意见。 “且慢!皇上,此举万万不可!”不等朱允炆发话,方孝孺急忙说道。 “皇上,徐尚书与燕王乃是姻亲,二者战场上兵戎相见,难免会有私心杂念,于战事不利。”方孝孺直言道。 “方大人!你何出此言,我虽与燕王有亲,但我也是皇上的臣子。你们不是常说,先有君臣、后有父子吗,更何况是姻亲,我徐辉祖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就不可为皇上征战。”徐辉祖驳斥道。 “呵呵,你们都不要吵了,朕知道。徐大人虽说与四叔是姻亲,不过朕相信徐大人。方大人此话以后不许再提,朝事可议,但不能无凭无据猜想论事。”朱允炆道。 “不过就从情理上来说,朕觉得徐辉祖确实不应随军出征。当然朕不是担心你徇私,而是亲缘伦理,这不是咱们能改变的。” “明知对方是妹夫,是外甥,仍然让你狠心下手,别说你,就是朕也不忍心。” “人嘛,朕觉得还是需要感情的,不可太过于冷血。再说,战场瞬息万变,徐大人也可预备,随时支援。”朱允炆道。 “这样,前军副将就由王弼担任,蓝帅看可行?”朱允炆道。 “皇上,王弼可行!”蓝玉回道,这是他的老部将,他自然知晓。 “蓝帅,如今中军、后军都有主副将,为何前军只有副将,而没有主将?”有武将着急问道。 “主将本帅已有人选,只不过他现在并未在此殿。”蓝玉道。 “朕来说,前军主将朕之前与蓝帅商议过了,此人须有大战经验,又得年轻,善于上场拼杀。所以最后定前军主将为平安,不知各位觉得如何。”朱允炆道。 觉得如何,您都与蓝玉定好了,我们还能说啥。 不过平安倒是的确可以胜任。宁夏战役这小子越过黄河,包围北元六万精锐,全歼元军,可是难得啊。 就这样,京师大军已准备就绪,在蓝玉的一声号令中开往北边,去阻挡,不,应该是剿灭燕王的叛军。 当然了,这一场出征不可能悄无声息。燕王不是说了吗,朝中有奸臣,他要清君侧。 那朱允炆也举行隆重的出征仪式,来告诉世人,你朱棣狼子野心,当婊子还要立牌坊,那我就扯下你的那块遮羞布,看你还怎么欺骗。 出征这日,朱允炆率文武百官到京师江边送行,并且还赐给蓝玉“通天犀带”,以及代表最高统帅威仪的斧钺。 不仅如此,他还命方孝孺写了一篇征讨檄文,在大庭广众之下命人高声宣读,为自己的正义之师加油打气。 出征! 第241章 北平速度 主动者往往比被动者要更快一些,尤其是劣势的主动者,他必须要抢占先机,以更可能夺取资源来壮大自己。 在朝廷还在为抵抗朱棣的北军作准备之时,朱棣已经开始扫平北平周围,他必须要确保大本营的安全。 他的第一站是怀来。此地是紧临北平的一座小城,却是一个战略要塞,因为其旁边就是居庸关。北军中许多人都是怀来的。 怀来的守将叫宋忠,这个名字在平时没什么问题,但放在这里却很惹人嫌弃。只因为它听起来不吉利。 自从北平被燕王控制,北平附近的朝廷散兵全部涌向怀来,一座小城瞬间被拥挤的混乱不堪。 关键时刻,宋忠与他的名字一样,表现出对朝廷的忠义。短时间内收容和安排了许多士兵,并将他们重新编队。 不过人可以控制,人心的慌乱却无法平息。任凭他满口忠义,苦口婆心的劝说、煽动,南军的气势还是不高。 平息慌乱不仅仅是安抚,有时候刺激远比安抚更有用。宋忠无奈之下刺激了一把,效果确实不错。 不过刺激往往是把双刃剑,宋忠的刺激最终也为他送终。 怎么个刺激法呢,宋忠见这些涌入怀来的士卒慌乱不堪,士气低迷,因此他撒了一个谎,这个谎话比较容易被打。 他告诉这些士卒,因为他们的逃跑,燕王已将他们在北平的家属全部杀害。 这个谎言一出,士卒们群情激愤,妈的,老子就是不愿意当反贼,你她妈就杀我家人,这还是人吗,老子跟你拼啦! 很快,怀来的士卒们就不再逃跑,他们放下一切,准备殊死一搏,以报家人被杀的不共戴天仇恨。 宋忠也很欣慰,他长出一口气,修筑工事、安排人员,想着能抵抗北军几日,等到朝廷大军一到,怀来之危自然解除。 现实告诉我们,谎言是容易被拆穿的,尤其是这种众人皆知的谎话。 朱棣这边也听说了宋忠的谎话,他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宋忠助我,怀来将不攻自破!”朱棣发出感叹。 宋忠在城墙上看到了北军,他命令守城士卒做好准备,等待着朱棣的进攻。 可等了许久却没有见到北军发起进攻,而是从军中走出一群又一群的普通百姓,他们在北军盾牌兵的保护下靠近城墙。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士卒已经大惊失色,那不是我哥哥吗?他不是被北军杀了吗,怎么到这里了。 “猴子!我是你爹,咱们家好好的,燕王还给了粮食,你快下来。” “相公,你在哪?” “爹,娘让我来找你,你跟我回家。” “兄弟,咱们活的好好的,你不要听别人瞎说。”…… 不断的叫喊声从下面传来,就如今天的火车站接人,堪比大型认亲现场。城墙上的士卒们争相确认,有的还回喊几句,以验证真假。 这下不管有没有找到亲人的士卒,都知道上了宋忠的当。愤怒不已,纷纷扔下兵器逃走。 宋忠也慌乱了,他本想砍杀几人以震慑,可看着士卒们愤怒的眼神,没有对他下手已经不错了,他自知大势已去。 不过宋忠虽普通,却如他的名字一样忠心耿耿。他亲自登上城墙,与为数不多的忠义之士拨出刀剑,抵抗北军的进攻。 结果可想而知,宋忠全军覆没,怀来易主。 朱棣感叹宋忠的忠义,他看到受伤的宋忠,本想劝降他。 可宋忠严词拒绝,并且愤怒斥责了朱棣的行为,最后慷慨赴死。 如果说怀来之战,朱棣借力打力,巧妙利用了宋忠的谎言达到了动摇南军根基的目的,那么接下来的这场战争,将彻底奠定他在这个时代顶尖军事将才的地位。 怀来后面就是居庸关。既然是“关”,那必然是重兵把守、易守难攻。 居庸关的守将叫俞真,此人中规中矩,守在此关已经近十年。如耿炳文那样,善守不善攻。 朱棣大军到达居庸关,看着面前这座古老的关隘,不禁心中感叹。 曾经他率领戍边士卒,多次从此出关,在草原上与元人拼杀,累了就入关修整,可以说这是朱棣曾经作战的后方依靠。 现在,他要攻下这座熟悉的堡垒,让它成为自己的防御盾牌,感觉自然谈不上有多美妙。 硬攻,这是朱棣最坏的打算。因为他本就兵力少。 手下大将张玉、朱能又分别带领两支人马攻其他地方,留给他的兵力也就五万。 当然,这个数字对于居庸关守军来说,还是特别恐怖的,因为这个关卡日常守军也就八千余人。 如果朱棣硬攻,自然可以攻下,伤亡比例当然最少一比二。这点朱棣无法接受,就是一比一他也不能接受。 于是,朱棣想了一个办法,一个看似笨拙,却及其有效的方法。 第242章 围而不打 朱棣用的围而不打。 兵法有言:“倍则攻之,十则围之。” 虽然严格算起来,北军并没有十倍,可六七倍还是有的。 有人可能会疑惑,既然朱棣需要迅速解决北平周围的威胁,好腾出手专门向南进攻,那为什么还会采用围而不打这个战术呢。 只因为居庸关是关,而不是城。 关,是一个障碍,有如抗洪大坝一样,阻挡着敌人潮水般的进攻。需要后方人员不断维修、加固。 居庸关的保障人员就是北平,朝廷的辎重粮草都通过北平府来送往关隘。 现在的北平已经被朱棣控制,等同于切断了居庸关与朝廷的联系。一个没有物资保障的居庸关能坚持多久? 况且在朱棣开始起兵前夕,就已经缩减了居庸关的物资储备。原本一个月送一次,改为每月三次,分批而送。 这样一来,居庸关的总体物资没有变,可储备物资却很少。当朱棣起兵后,更是断绝了此地物资,现在关中早已没了粮草。 关与城最重要的不同是,关是战略建筑,没有百姓栖息。甚至百姓们越远离关越好,因为这个地方容易发生战争。如此一来,关就丧失了自给自足的能力。 而城也是有常驻居民的,如果有大军围城,粮仓就算见底,靠着城中百姓也可坚持月余。 所以,显而易见朱棣正是深知这点,从而采用围栏的办法,要将关中守军的耐心耗尽。 除了包围之外,朱棣的北军每日分批组织士卒在关墙下喝酒吃肉,并且对着关上的守军叫喊。 “兄弟,饿了,刚煮好的肉,下来吃一口。” “弟兄们,咱们不是抗击北元。朝中有奸臣,燕王殿下是奉旨靖难,不想为难咱们普通士卒。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进攻,放弃,都是自己人。” 俞真咬牙切齿,他知道这是朱棣的计谋,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没吃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出两日,关上就有士兵偷偷逃走。也有人在一起讨论私语。 “听说燕王是靖难,清君侧,是正义之师,咱们还打不打。” “我啊,听老家的人说,燕王将来是会做皇帝的,这样的人不是我们可以阻拦的。” “不论如何,都是皇室的人,人家的家事,咱们何必参与。守好关隘,不让元人入侵才是我们的责任。”…… 诸如这样的议论在关上守军中不断传递,甚至就连俞真的亲信都忍不住思考,人家朱家的家事,咱们何必卖命呢,输赢都落不到好。 有了第一个人逃跑,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关上的守军已经有大批人弃关逃跑。 晚上还在值班,早上换岗的守军到来后,发现早已不见同伴的影子。 俞真自知大势已去,他不得不思考自己的后路。普通士卒可以逃跑,也没人会去追究。 可他这个守将不同,如果弃关逃跑,朝廷也放不过他。可抵抗也无济于事,结局注定一样,自己还可能死的更早。 在经过多次的心理博弈后,俞真弃关而逃,将居庸关拱手相让。朱棣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这座北平的防御关卡。 同时张玉、朱能方面也传来好消息。张玉夺取了蓟州、通州;朱能夜袭遵化。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北军就控制了北平城并扫清了北平外围。一切对北平可能造成威胁的战略要塞,都被朱棣收入囊中。 同时由于北军的势如破竹,北方的百姓士卒都深信燕王有皇气,将来会是皇帝,纷纷加入北军。当然人家给的军饷也确实不错,为利也可冒险一试。 至此,北军不仅在兵力上有所增强,而且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在才是真正与朝廷对决的时候了。 消息传到京师,众臣皆惊,他们没想到朱棣竟然如此厉害。 朱允炆也很惊讶,不过这样的朱棣才是正常的,如果连周边小城都拿不下,那历史上的永乐大帝就让人怀疑了。 不同于其他人,蓝玉却丝毫不惊讶。相反,如果朱棣没有这样的速度和手段,他倒觉得不正常。 曾经的蓝玉也只不过是徐达、常遇春、李文忠、汤和等名将的小跟班,在一次次的战火中,蓝玉学习着、实践着、成长着。 当这些人创造了辉煌,相继被岁月摧残离开后,蓝玉才登上战争的舞台。 没了主角,他就是唯一的主角,通过多年学习的知识,他在草原上大放光彩,一度与曾经的偶像相比较。 不过与他一样的人还有一位,那就是朱棣。 如果说蓝玉是自学成才,那么朱棣就是名师教导,并且是自幼就接受了战争的教学。 不仅经常得到名将们的指导,而且第一大将徐达还是人家老丈人。有了这些强大的霸服加持,就是条狗,估计也能成合格的军犬。 朱棣也没有辜负老师,他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三好学生。接下来,将与另一位优秀学长蓝玉开始较量。 第243章 干他! 朱棣旗开得胜,但他也明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不久后他将面对蓝玉本人,以及他的二十万大军。 在北军势如破竹,攻占北平周围后,朝廷大军也已开拔,正快速赶来。 尤其是平安与王弼率领的前军,先头部队已越过黄河,到达德州安营扎寨,等待后面大部队的到来。 朱棣也得到消息,蓝玉出征在他意料之内,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朱棣也有心与他一决高下。 可当手下汇报前军,也可以说是先锋,将领是平安后,朱棣不淡定了。 “什么?竟然是平安。这小子原来曾跟着我在草原作战,十分了解我用兵的方法。其本人也是一员猛将,骁勇善战,十分了得。”朱棣道。 “殿下,让我去会会他!”朱能不服道。 “平安此人不仅善战,还善谋。切勿妄动,须细细谋划一番。”朱棣道。 “不仅将猛,帅更是久经沙场。朝廷中可用之人几乎全到了,如果这场战争打赢,那大业已成。”道衍说道。 “可是这些人不是宋忠、俞真那些小角色,想要赢,不易啊!”朱棣感叹道,他第一次感觉到作战的棘手。 “殿下何不借力?”道衍和尚道。 “借力?”朱棣疑惑思索。 猛然间,他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道衍和尚。 道衍微微一笑,点头表示。 “张玉、朱能!”朱棣喊道。 “末将在!”二人答道。 “你二人近期不要与南军作战,最好不要碰面。如果他们进攻,你等借助关卡城池防守即可,必要时可回防通州、卢沟等地,务必保存实力,守好北平。”朱棣道。 “遵令!”二人对军令应答。 不过张玉疑惑道:“殿下,听您的安排,您要离开?” “嗯,我需要离开数日,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朱棣道。 “啊,您干啥去,朝廷大军前军已经到了,此时您怎么可以离开呢?”朱能直言道。 “你二人只需依令行事便可,其他事不要多问。”朱棣道。他了解手下将领,知道朱能的秉性,因为并未生气。 虽然不知道朱棣这样布置的目的,不过二人还是领命,不再多言。 蓝玉大军逐渐赶到,与平安先锋军汇合一处。众将齐聚帅帐,探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现在北平周围百里以内都被北军控制,敌方兵力也得到补充,在十二万左右。德州以北的苏家桥,是一处战略要塞,此地倚仗沱河,易守难攻。” “往西八十余里的真定,位于沱河上游,不过通往北平路上多山,无法大规模行军。”王弼将这两天所得到的信息作了简单介绍。 “北平的守将是何人?”蓝玉问道。 “北平没有守将,北军分散在通州、卢沟等周边,北平府现在只剩下燕王世子。”王弼道。 “与朱棣作战不同于北元。元人勇猛不假,不过他们谋略不足,我们可以兵力优势拼杀。” “据我了解,朱棣此人善战,尤其是他身旁有一谋士参谋,如此一来我们须提防对方使诈。” “既然苏家桥是一处要塞,那我军后军一分为二,固守德州,同时耿将军率部进驻真定,以防北军占据上游,绕后形成包围。” “平安、王弼,你二人率前军攻下苏家桥,中军就在此扎营!”蓝玉分析后命令道。 帅令下达,大军开动。各将领带着不同的指令,分别执行。 而北军这边得到南军动向消息后,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朱棣此时不在军中。 张玉与朱能经过合计,打算在苏家桥阻挡南军。 他们提前拆除浮桥,修筑工事,等待着南军的到来。 在这里要提一点,北军自从起事以来,经历的战斗无一不是碾压局。尤其朱棣手下的大将都是猛人,可以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因此在得知南军想要攻苏家桥后,北军并没有多少紧张,反而平静的等待南军到来。 倒是朱能,着急的来回踱步。他不是惧怕南军,而是看到敌人近在眼前,却不能进攻,让他难以忍受。 “南军很快就能度过白沙河,咱们干脆集结兵力,在此狠狠的打上一场,我早就想会会殿下口中的平安了。”朱能道。 “可是殿下之前说过,让我们据险而守即可,你要是出战,可是抗命。”张玉道。 “嗨,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到北平城下?”朱能无语道。 “再说了,你难道就不想会会这个平安?”朱能诱惑道。 “怎么不想,可是你别忘了,那个老和尚可在军中,他深得殿下信任,我怕他不同意。”张玉道。 “你这人啊,他一个和尚懂兵法吗?手下的将士会听他的吗?嘴上功夫罢了,怕他做甚。”朱能道。 “那,可战?”张玉迟疑道。 “可战!殿下不是说了吗,让咱们守不住再回防,又不是一味撤退。兵法都说了,进攻也是为了防守嘛。”朱能卖力劝说。 “那就干!老子手早痒了。”张玉拍在桌上道。 “这就对了,干他!”朱能笑道。 第244章 势均力敌 在张玉、朱能决定开打后。北军与南军相向而行,在苏家桥附近相遇。大战一触即发。 平安确实是一个极其勇猛的人,他在战斗中从来不喊“兄弟们上。冲啊!”之类的话,但却用实际行动表现出这类口号。 这场战争也是如此,他手握长枪以身作则,催动胯下战马,发扬身先士卒的道德风尚,带头向北军冲去。 王弼作为一员老将,向来以勇猛着称,不过他上阵前总会发号施令。哪里见过这样自己冲锋,不带士卒的将领。 因此,不仅是士卒惊呆了,就是王弼也惊诧不已。回过神来,连忙下达全军冲锋的命令,而后自己也抡着大刀冲了上去。 下面的小兵看到自己老大都已经上阵厮杀了,受到鼓舞,纷纷嗷嗷大叫着,如发疯般冲入北军营中,大肆砍杀,来回乱撞。 南军猛然间激发的气势对北军造成很大的压力。北军也没有想到,在他们眼中一向柔弱的南军竟然如此勇猛。毫无思想准备,纷纷后退。 这时候,朱能充分发扬了一个狠人带动一群人的模范作用,不要命的往前冲杀。 在他周边的南军无人可挡,数十人已经成为他的刀下亡魂。身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有如修罗下凡,令人心颤。 如果说平安是一个敢拼命的人,那朱能就是一个不要命的人。不要命的人不惧怕敢拼命的人。 事实证明,人只要不怕死,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原本已经出现溃败迹象的北军在不要命的朱能带领下,硬生生顶住了南军的攻击,双方陷入一场鏖战。 平安与朱能相遇,二人对视中燃起战意,默契的打斗到一起。 平安的战马已不知去向,他手持长枪,向朱能刺去。 朱能使的是一把弯月大刀,刀腰带有圆环。只见他挥刀击飞刺来的一枪,转而劈向平安。 平安用力将长枪一拽,抢尾变枪头,击向朱能。虽是枪尾,不过力道却很大,要是被击中,寻常人只怕已是重伤,失了战力。 朱能不敢大意,一寸长一寸强。他的大刀还未砍到人家,自己就已经被击飞出去。 因此朱能急忙将刀背下压,打消长枪的力量,而自己也无法再攻击平安。 平安长枪触地,借力弹开稳住身形。二人陷入短暂停留,俱都重新审视对方,此人不好对付,这是他们彼此的心里想法。 王弼那边也不轻松,他对上的是张玉,二人皆知道彼此。张玉虽战斗经验不足,可年轻一些。王弼虽然经验丰富,不过有些年长,因此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此刻远处又赶来一批南军,约有数千人,为首的是中军副将常茂。 原来蓝玉在行军时,经过手下对北军核心将领前面作战的分析,对前军有些担忧。特派常茂率骑兵先行,一旦前军与北军相遇,不敌时可出击,扭转局面。 随着常茂的加入,战场形势瞬间变化,北军再也抗不住,无奈之下,张玉、朱能只得下令撤退。 南军趁此机会,追杀了一段距离后返回。经此一役,南军算是险胜一场,不过本身损失也是不小。 为什么南军人数占优势,还会出现这么大的伤亡呢? 其实就是士兵战斗力不同。 北军是朱棣手下的兵,他们虽说这几年没有再打仗,享受了几年和平。不过在此前,他们经常跟着朱棣与北元这个邻居打仗。 一年一场仗,从春打到冬。这是对他们战斗生活的生动诠释。 注意,这不是演习,而是实战。实战中培养出的士兵战斗力如何暂且不论,光是那身杀气,就足以让多人汗毛直立。 而南军,虽说军中也有当年征战北元的老兵,可更多的是新兵。就算都上过战场,他们能跟北军对比吗? 一个整体除了吃饭就是打仗。一个是隔几年打上一次,甚至还有些人没打过仗。这样的作战双方,孰强孰弱相信大家已经很明了。 当然,北军中也有新兵。可他们比南军更猛,更加嗜血。奇怪吗?其实很正常。 北军新兵大多都是北方人,北方贫瘠,老百姓又时不时的提防元人,这就养成了他们彪悍的性格。 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我个人觉得不是人本身就刁钻,而是这样恶劣的环境,如果温和的性格怕是存活不下来。环境逼迫百姓如此。 而南军士卒是南方人,南方自古就较为富庶,民众安居乐业,很少有人脑子发热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要,去抢夺闯荡。 因此长久的安乐慢慢磨平了他们的嗜血,逐渐温和,更甚者还怕死。其实给我我也怕。 所以,尽管这场战争暂且算赢了,也让南军士卒认识到了北军的强悍。 这个可不是将帅能主导的,蓝玉再日能,他也不能把人性转变,也无法将一只温顺的猫咪,变为凶悍的老虎。 因此,二十万南军对上十来万的北军,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第245章 朱棣不见了 南军夺取了苏家桥,蓝玉中军选择在此驻扎。战争不是慢节奏,所以在中军到此后,蓝玉立即召军中将领议事,他要安排下一场战争。 北军则在张玉、朱能的指挥下退守固安,倚仗固安城来阻挡南军前进。 “今日那平安果然生猛,手中一杆长枪使的十分刁钻。”朱能心有余悸道。 “是啊,不仅是平安,就是老将王弼,实力也不减当年啊。”张玉道。 “接下来怎么办?固守在此倒是可以拖上一拖,也不知道殿下去哪了,我都没主意了。”朱能道。 “既然殿下让我们保存实力,退守要塞,必然有其道理,你我只要执行即可。先休整,我去看下今日战损。”张玉说着,拿起佩剑离开。 南军帅帐。 “蓝帅,北军战力的确很强,我军今日人数占优,估计战损也是相当。”王弼率先开口。 “平将军,今日你亲自与敌方战将拼杀,有何感想?”蓝玉问道。 “回蓝帅,敌将不可小觑。末将曾跟着燕王北征过,那朱能一身武艺,勇猛异常。”平安道。 “今日你们混战,是否发现这场战斗来的突然,并没有排兵布阵。”蓝玉道。 “是的,我们与北军相遇,平将军一马当先就冲了上去。敌方也是见面冲锋,并没有什么章法。”王弼道。 “末将也很奇怪,就是燕王的王旗也没有看到,难道燕王不在军中?”平安道。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问题,燕王不在军中,那他能去哪?以我对他的了解,凡是有战,他必排兵布阵,断不会如此仓促拼杀。”蓝玉道。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王弼问道。 “在与不在我们都要破之,尽管我也不知他这样做的目的,不过将士生来就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我军目标不变,进军即可。” “不过单以前军、中军两路,数量上不足以压制北军。为避免夜长梦多,把后军也调上来,二十万大军压进,任他朱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慎重对待。”蓝玉道。 众将领命离去,传令兵已前往德州、真定传帅令。而蓝玉却陷入了沉思。 在朝廷大军抵达之时,将帅突然离开不知所踪,这本就是大忌。要知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没有主帅坐镇指挥,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可是朱棣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更不会是因为惧怕。到底什么原因蓝玉也琢磨不透。 他倒是想过搬救兵,不过想法冒头就被他否定了。哪有什么救兵,如果有,朱棣也不可能装疯卖傻迷惑朝廷。 而且现在大明有军权的除朝廷外,也只有戍边藩王了。不过为数不多的几位戍边藩王没有与朱棣交往甚密的,而且都遵王令戍守边疆,断不会起兵帮他。 再说了,帮朱棣造反能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会把造反的成果让给自己?到头来还不是藩王,弄不好还会被当成替罪羊。毕竟朱棣就是造反,他绝不会容忍其他藩王也手握重兵。 思来想去,蓝玉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那么朱棣此时在何方? 只见大宁的郊外,朱棣一身布衣,带领一千余人正行走在林间。远处已出现简陋却高大的大宁城墙。 没错,朱棣来大宁了。 在蓝玉二十万大军直逼北平之际,他跑大宁,难道是为了避难吗?自然不是! 记得之前咱们就说过,宁王朱权手下有一帮人,准确的说是一帮元人骑兵,作战勇猛,是宁王得以纵横疆场的王牌。 朱棣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朵颜三卫。 那么他就不怕朱权直接将他拿下,送到朝廷吗? 不怕!因为朱棣了解他的这位弟弟,朱权不会这样做。 先不说朱权与朱允炆并无什么叔侄感情,就是有,也比不上与他的兄弟之情。 况且朱棣素来并没有招惹朱权,反而逢年过节送上礼物。尽管朱权不愿意与他一同谋反,可毕竟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朱权是一个有骨气的高傲之人,他断不会因为朱棣与朱允炆的矛盾选队站。因为朱棣打出的口号又不是谋朝篡位,至于朱允炆身边有没有奸臣,这不是自己操心的事儿,自己只要守好大宁即可。 再说了,朝廷也没发文调他平乱或者捉拿朱棣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才懒得管二人之间的恩怨。 朱棣正是料到这些,他才大着胆子来大宁。能够说服朱权与他起事更好,再不济也得将朵颜三卫搞到手,哪怕用些特别手段。 第246章 做客 一千人的行动,自然瞒不过大宁的主人。朱权在朱棣进入大宁约莫四十里就注意到他了。 因此,暗中早有宁王的人盯着朱棣一行。只要朱棣安分守己,不在他的地盘出什么幺蛾子,他就不会打扰这位猛人。 可是朱棣的行为让他大吃一惊,只见朱棣将所带军队全部留在城外,而他自己也大大方方的站在城下呼喊朱权。 守城的士卒不敢开门,赶忙跑到王府报告。 朱权感到头疼,在此关口他本意是不想见朱棣,可朱棣却如不良少年般喊叫他,这下由不得他了。 不过宁王也留了个心眼,派人盯着朱棣带来的人,允许朱棣一人一马进城。 朱权在王府接见了朱棣。 “兄弟啊,不是哥哥胆大,实在是咱们这位好侄子欺人太甚啊。朝廷那帮人每天都在喊着削藩,这不明摆着不让咱们活吗。”朱棣一见面就摆出苦大仇深的模样,哭诉道。 “我就想啊,咱们是戍边藩王,这是爹亲封的,不是他朱允炆说削就能削。不过咱还保持着冷静,惹不起我躲一躲总是可以。” “谁料这小子太狠了,我都装疯求生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三番五次的召我回京,这不明摆着想拿我开刀吗。” “哥哥也是没办法啊,十四弟!如果我就这样认输了,接下来怕就轮到你了。”朱棣煽动道。 “呵呵,四哥说的这些我没听到过。如果你是来找帮手的,很抱歉,我爱莫能助。”朱权不愿听这些,直言拒绝道。 虽然朱权对朝廷嚷嚷的削藩一事也有不满,可他却没有朱棣那样的反抗精神。看着朱棣走到这一步,他不免也有了兔死狐悲的复杂情感。 “我说这些不是要什么,只不过是咱们兄弟两说说家里事罢了。也就能跟你聊聊,现在我有如丧家之犬,都被人家打到家里来了。”朱棣可怜兮兮道。 “那你还不赶紧回北平,到我这里是什么意思?”朱权懵了,你一不找我帮忙,二不回去看家,跑我大宁来难道就只为哭诉一场?绝不可能! “唉,我糊涂啊!这不被逼无奈,脑子一热就做出了蠢事,如今也只好求十四弟帮忙,向朝廷说说,让朱允炆给我条生路。”朱棣为难的说道。 “原来如此啊!哈哈,我就说四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说来说去你的目的是这个啊。你放心,我这就向朝廷上奏求情,说明原委。”朱权笑道。 同时他心里对朱棣的看法也不如从前了。“平常传的有多厉害,到头来还不是个软蛋,人家蓝玉率兵来,都还没打就吓成这个样,此人也就这样,不足为虑。” “哎哟,那我在这里就多谢十四弟了,你看我可否在你这里待上几日,毕竟能有个回音最踏实。”朱棣道。 “当然可以,四哥你就安心住下,我这就写奏折。”朱权道。 奏折朱权当然会写,只不过朝廷饶不饶恕朱棣,他可不管那么多。 朱棣见目的达成,很高兴的拉着朱权对饮,同时扯扯家事,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朱棣醉意朦胧的说道:“十四弟,你看哥哥来的路上还带了一千随从,也是以防不测。现如今他们都还在城外树林中,吃住都是个问题,可否让他们也进城来?” “这个……”朱权有些犹豫。 “不是我不让进城,只不过如今四哥仍与朝廷对立,要是士卒再入城,咱俩难免会落人口舌,我也不好再求情不是。”朱权找借口拒绝道。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看这样行不行,那些士卒全部放下武器战甲,布衣入城,而且只准待在外城。毕竟都是咱大明儿郎,也不好让他们露宿野外不是。”朱棣仍然劝说道。 “再说了,士卒卸甲,也证明咱们服软投诚的决心不是。” 宁王本有些犹豫,可在朱棣作出士卒卸甲且只在外城的保证后,他也不再担心,便同意了。 朱棣严格遵守了与朱权的约定,命令所有士卒卸甲,不带任何武器进入城内,名义上只是寻个栖身之地。 不过令朱权没想到的是,这群士卒不带刀剑,却有比刀剑更厉害的“武器”—金钱! 朱棣依旧是每天与他喝酒聊天,时不时的转转大宁城,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朱权有几次都提到北平,提醒他朝廷的大军可还在北平城外。意思是:哥们,你赶紧走,老在我这旮瘩待着算怎么回事。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情,当然没多少情,也叙了。 朱权也知道,朱棣毕竟还是朝廷讨伐的对象,在自己这里长时间待着,对自己影响也不好。 可是自己都暗示了好几次,也不知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的,就是赖着不走。 第247章 我需要你帮忙 就在宁王朱权快要压制不住,准备直言撵人之时,这日早上晨起,朱棣却自己主动提了离开的意思。 “十四弟,我已经在你这里待了好几天,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再待下去也不放心北平,我就先回去了,朝廷那边有什么消息你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朱棣请辞道。 宁王大喜过望,这个瘟神终于要离开了,他恨不得现在就让起身,不过出于礼仪,还是违心挽留道:“这就要走了吗?再多住些时日。” 朱棣看着他,嘴角不经意间一笑,说道:“那好,既然十四弟盛情挽留,那我就再住上几日。” “啊?额,这个,还是回去看看的好,万一那帮人整出什么事儿,咱们也不好交代不是。”宁王被朱棣说的有些不知怎么回应。 ‘唉,自己嘴欠什么,他想走直接送走不就行了,非要多这么一嘴,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宁王心里暗骂道。 “哈哈哈,十四弟莫要担心,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罢了,已经叨扰你许久了,我也着急想回去。”朱棣笑道。 “哎,四哥你看你,哈哈。不是弟弟不愿意留你,实在是怕朝廷多心,于事不利。”宁王放下心来,这次不再多嘴,顺着驻朱棣的话道。 “你也不用送,我自己走就行了,我知道你这人重兄弟情。”朱棣忽然说道。 “哎,那怎么可以。你看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毕竟咱们是兄弟,想来朝廷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宁王道。 “哎,你这人啊,哈哈,那就麻烦十四弟了,我今日中午就走。”朱棣见目的达成,笑道。 “好,那中午我送你出城。”宁王高兴道。 到了中午,宁王早早就备好饭菜,邀请朱棣用完午饭,与他一同相伴出城。当然了,为了以防万一,宁王还带了手下卫士及朵颜三卫数百人。 说是送别,其实也就是陪着走出城门,到郊外朱棣卸甲的地方,二人自有一番道别之语。 只见宁王对朱棣拱手说道:“招待不周,在这件事上我没什么能帮助四哥的,不过我已向朝廷上表,言明你的意思,以后还望保重。” 这番话说的真情实意,宁王并没有做作。 朱棣笑了,一把拉住宁王的手说道:“既然如此,十四弟与我一同靖难如何?” 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话,尤其是宁王已经向朝廷上表,如果有人将此言散播出去,那不成了他一边瞒着朱允炆,一边与朱棣密谋造反吗。 宁王脸色一变,正色道:“四哥这话可不敢胡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直说,靖难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朱棣收敛笑容,认真看着宁王的眼睛,摇了摇头说道:“不,我现在就是需要你帮忙,不仅是你,而且还有你手下的朵颜三卫,你还是跟我靖难走。” 宁王看着朱棣,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尽管不明白这位老兄哪根筋搭错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敢如此放肆。 不过他还是冷冷说道:“四哥,难道你认为这是你的北平吗?” 宁王招待朱棣不假,留他住几日也说得过去,毕竟都是一个爹,就算有人说闲话,他也不怕。 可是宁王也不是好惹的,他也有自己的脾气和傲气。你朱棣尽管敢跟朝廷叫板,可宁王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在自己的地方还想逼迫他,想多了。 “哈哈哈,对对,这是在你的地盘上,你看我这脑子,待了几日都把此地当作我的北平了。我明白,所以我才把你约到此地。”朱棣毫不在意道。 “既然如此,那就好走不送!”宁王脸色瞬间冷漠,转身欲要离去,要不是同为藩王,他早就命人拿下了。 “这可由不得你了,我刚说了,你得帮我个忙,就劳烦你跟我一起走。”朱棣说道。 只见他一挥手,早已穿上战甲的士卒迅速拦住宁王去路。 宁王见此情形,当然不会再客气。一声命令道:“来啊,将反贼朱棣拿下!” 可是随着他的命令,身边只有数名亲卫拔剑,朵颜三卫这些元兵俱都冷眼看着,竟无一人听他号令。 宁王并不傻,相反他这个人很聪明,我们之前就列举过,他在文武方面的卓越才能。此时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些元人被朱棣收买了。 原来在朱棣要求进城时,那些士卒就带上金钱。为什么朱棣要在大宁多待几日,难道他真的不担心北平战事吗?当然不是。 相反,他每日看似悠闲无事,实则内心煎熬无比,朱棣是在为收买这些人拖延时间。 朵颜三卫本来就是明朝用金钱收买的,这群人的性质就相当于雇佣兵,只要雇主出价,他们就接活。 朱棣的出手与朝廷相比,自然是丰厚数倍,因此他们轻而易举就同意了这笔买卖。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宁王还能说什么,只好殊死一搏。 结局可想而知,宁王身旁那些忠心的亲卫不出片刻便已被解决,其余人在看明白现场形势后都放下了武器。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自然由不得宁王决定了。因此他被朱棣挟持,一同向着北平赶去。身后跟着朵颜三卫三万铁骑。 第248章 北平被围 当朱棣在宁王处‘偷人’时,北平的战事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蓝玉在思虑无果后,也不得不向着固安进军。 固安是北平的一道门户,如果拿下固安,那么北平将再无卡可守,朱棣防守也毫无意义。 按照一般人的理解,当然是先进攻固安,拿下固安后向北平进攻。 不过蓝玉不是一般人,以他的战略眼光,不至于遵规守矩、按部就班。 依照蓝玉安排的计划,曹震、常茂率领中军六万进攻固安,耿炳文、盛庸率六万后军据守大营,以备随时上阵;平安、王弼则率八万前军进攻北平!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因为据探子回报,张玉、朱能率大军据守固安,北平城只有朱棣的三个儿子防守,可谓老弱病残。 蓝玉用六万人去攻固安,当然攻不下,那张玉、朱能手下八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一对一拉开了打都不一定干的过,更别说还是攻守战。 不过一旦固安打起来,那北平自然就会动手。固安守军定会着急,如果他们敢出城支援,那等待着的六万后军就会加入,届时十二万人先吃掉出城援军,那就更好。 如果他们不去支援,平安那边精兵强将,拿下北平不在话下。一旦北平攻破,那燕王的靖难就到此为止了。 三路大军依令而动,平安的前军昼伏夜出,两日后便到达了北平城下。 这可把城中的守军吓了一跳,还以为张玉、朱能已被南军吞没,人心惶惶,就连城中百姓都慌乱不堪。北军中大多都是他们的家人,如果朝廷问罪株连,他们都会被殃及。 “大哥,这可怎么办?咱们守不守的住啊,张玉、朱能这两人平日里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几万人都打不过,真是太草包了。”老三朱高燧慌乱的来回踱步,嘴里骂着。 “谁跟你说的他们打不过,你见到军报了?没有根据的事儿休要再提。”朱高炽不悦道。 “可是,外边的人都说,那为什么朝廷大军都打到城下了,却不见他们回防。”朱高燧依旧说道。 “荒唐!外边人怎么说我不管,你要是再敢胡说,动摇军心,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军法处置!”朱高炽突然怒道。 圆滚滚的身体,脸上的横肉配上他愤怒的表情,还真将朱高燧吓住了,他从未见过平日里好说话的大哥如此吓人。 “老大,已经安排好了。”朱高煦此时身着盔甲,从门外跑进大声说道。 朱高煦可不像朱高燧这般胆小,看着大军围城,他反而很高兴。平日里一直没有机会独自领兵征战,现在朱棣连同他手下的大将都不在,可不就自己说了算吗。因此他显得及其积极,对于朱高炽的防守安排也认同。 喝了口水,他看两位兄弟状态不对,就随口问道:“怎么了?” “满口兵败,动摇军心。刚才还在这里说守不住,听那意思是想要投降呢。”朱高炽余怒未消说道。 “什么!真你娘的丢人,你咋不去死呢。”朱高煦顿时火冒三丈,我这还没开打呢,你就说守不住,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朱高燧躲过朱高煦踹过来的一脚,说道:“我娘也是你娘,你就好好骂。”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生怕这位生猛的二哥揍他。 “大炮都安置好了吗?”朱高炽问道。 “都安好了,要不是南军离的远,我真想试试威力。”朱高煦道。 “热油、箭矢、滚石这些都要提前准备好,一旦南军攻城,这些可以大大减少我们的战损,不能掉以轻心。”朱高炽嘱咐道。 “你就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守个十天八天不成问题。”朱高煦道。 “对了,爹去哪了?我听说这段时间他不见了。”朱高煦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反正咱们尽力守,真要是守不住,那也是命中注定。”朱高炽道。 “嗯。哎,你说爹会不会知道朝廷大军要来,自己先吓的躲起来了?”朱高煦忽然说道。 “我要不你等爹回来自己去问问?”朱高炽本来要说老二,不过话锋一转说道。 “额,老大,我可啥都没说啊,你先缓着,我出去再看看。”朱高煦说完,赶忙离开。 看着朱高煦落荒而逃,朱高炽不由哑然失笑,自己这位弟弟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他老爹。 不过朱高煦也有些担忧,心中暗道:‘爹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再迟上几日,北平怕是要没了。’ 第249章 艰难的一天 北平作为一个大城,本身城门就多,城墙也高。尤其在经过朱棣数十年的苦心经营,现在的北平城甚为坚固。 平安看着眼前这座城池,眉头微蹙。在第一次与北军交锋后,他已经损失了近万人。说是八万大军,实际上现在能战的也只有七万过一点。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平安没得选择,蓝玉已经下发帅令,整个战局能否破解,就看他这边何日攻下北平。 蓝玉也深知这点,因此将军中用来攻城拔寨的火炮都配备给前军,以增加战力。 随着平安一声令下,数十门火炮齐发,浓烟滚滚。巨大的炮响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堡垒淹没。 城上的守军躲在城墙根下,忍受着炮火的糙磨。一些倒霉蛋或许是平日里没有做扶老太太过马路之类的好事,被炸毁的碎石屑击中或者掩埋,痛苦呻吟。 与平安大军的密集炮火相反,城上寂静无声。北平城在朱棣的布置下,也布有多门火炮,而且居高打下,应该对轰才是。 不过却有一人命令暂不许开炮,令人想不到的是发布这个命令的人是朱高煦。要是平时,就算朱棣不在,那些大将也不会听从他的。 在酣畅淋漓的轰了几轮后,南军开始进攻。数万人攻城绝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像蚂蚁一样顺着城墙往上爬。 城内守军虽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一幕吓坏了,一愣神的功夫,南军已经抬着云梯向城墙奔赴而来。 此时,朱高煦将旗一指,城上的大炮开始发威。冲锋的南军将士无处可躲,被炮火炸的飞起,重重摔落在地上,没了生机。 当然了,这种情况只是少数,大多数士兵还是冲了过来,距离城墙三十米时。城墙上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上场。 一支支箭矢密密麻麻从城墙上飞泄而下,造成的杀伤力竟然比大炮要强得多。让南军进攻的速度延缓。 平安看着北军防御的有条不紊,不禁疑惑道:“探子明明说城中并无守将,这种防御指挥是何人?” “看城上的将旗,写的是‘朱’字,难道是燕王?”王弼道。 “应该不会,我跟过燕王,以他的作战风格,可大可能是与蓝帅正面抗衡,而不是被动防守。派人看看,到底是谁在指挥。”平安道。 不一会儿,就有斥候回报,城墙上的守将是燕王次子朱高煦。 平安与王弼看着彼此,眼中皆露出惊讶神色。燕王次子他们知道,此人年纪轻轻心浮气躁,平日里不学无术,咋咋呼呼,没少受他爹责骂。战斗次数也是寥寥无几,经验几乎为零。怎么能有如此优秀老道的指挥,就算是一些大将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防守指挥。 可事实就是如此,这个没上过几次战场的孩子,竟然抗衡了平安、王弼两位名将,有些人还真是天生的大将材料。 不过伤亡虽有,但战场形势依然向着正常轨迹发展。不出片刻,南军士卒已经接近城墙。弓弩手向着城墙开始点射,登城士兵架起云梯,扛着盾牌向上爬去。 城墙上的士卒为了躲避箭矢,不敢露头,在守城将领的一声声呐喊中,他们回过神来,急忙依照战前的安排进行反击。 一块块石头从城墙上落下,砸在进攻的南军身上,掉落下去。一支支箭矢射出,扎在不断涌来的南军士卒身上,双方都杀红了眼。 就这样南军一波接一波向上攻,北军在朱高煦的指挥下带着紧张又疲惫的身躯不断阻挡。这样的战争是全凭蛮力,没有丝毫技术可言的。 平安看着现场,他见时机成熟,吩咐攻城门的士卒开始上。 一群人推着攻城车冲了上去,对准城门冲撞过去。这是平安留的一手,在双方攻防进入白热化期间进攻城门,可以短时间内造成敌人的慌乱。 果不其然,见到城门被撞,朱高煦急忙亲自带领数十人由内进行反推。这也就是战前已经在城门后进行了加固封堵,要不然经不住几下撞击怕是已经破开。 而城中的百姓也充分发扬了‘保家卫国’的精神,纷纷加入守城大军。他们没有武器,便捡拾石块、瓦片等向下扔。除了年幼的孩子外,妇女们也冲上城头,攻击攻城的南军。 攻城不是长时间的战争,平安与朱高煦都明白,因此一个举全力进攻,一个拼尽全力防守。 见己方攻城不利,士气已有所下降后,平安及时命人鸣金收兵,暂时停止进攻。攻城士兵如退潮般纷纷撤回,庆幸自己再一次存活下来。 守城的北军更加庆幸,他们终于挡住了南军的进攻,看着城墙上同伴的尸首,每个人都没有击退敌人的喜悦,他们明白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死亡考验。 第250章 朱高炽的计划 朱高煦瘫软的坐在地上,背靠着城墙。朱高炽也来到城墙,他虽然无法亲临现场上阵杀敌,不过内心的煎熬一点儿也不比朱高煦少。 “怎么样,你没事?”朱高炽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弟弟,关心问道。 “呵呵,没事儿,就是累的。”朱高煦咧嘴一笑道。 “今日算是守住了,不过接下来只会更加困难。老大,你不行趁晚上派人出去,看能否联系上张玉他们,争取点援军。”朱高煦道。 “不可!不出所料的话张玉他们的压力更大。今日攻城我听说了,将旗是‘平’字,那是平安的前军。而蓝玉并未在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张玉他们对上的是蓝玉。” “蓝玉可是连爹都忌惮的,如果我们此时求援,出于忠心和担忧,张玉、朱能必定会想办法抽调人手回防,正好顺了南军的意。”朱高炽分析道。 虽说朱高炽肥胖,并且腿脚有些残疾,在正常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废人。但朱棣之所以放心将北平交给他,就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 外柔内刚,这个胖子的内心远比其外表要坚强的多。朱棣相信他能肩负起这个重任,可见他对朱高炽的信任。 “那就守,但愿我们能守得住。”朱高煦虽遗憾,却并没有多少胆怯。 朱高炽听到弟弟的话,脑子飞速旋转,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可见他的思维远比他的行为要迅速很多。 “休息一下你还能战吗?”朱高炽忽然问道。 “当然可以!老大你就放心。”朱高煦最怕别人说他不行。 “那就好,你回去好好休息。”朱高炽并未再多言,嘱咐朱高煦后离开。 实际上他已经酝酿了一个计划,只是未对朱高煦说明,因为还不是时候。要是现在跟他说了,估计这小子又不好好休息了。 随着夜幕降临,整个北平城陷入了寂静,除了加强岗哨防守外,其他士兵都在休息。 时间来到午夜,此时白天征战的士兵们经过休息,已经恢复了些精力。王府内,朱高炽叫醒战甲不离身的朱高煦。 “怎么了,是不是南军又来攻城了?”朱高煦一边起身找他的佩剑,一边急忙问道。 “你不要着急,南军没有攻城,是我有事要跟你说。”朱高炽拉住急吼吼的朱高煦道。 “老大你有病,大晚上不睡觉,把我叫起来干嘛。”朱高煦闻言停下手中动作,不满的骂道。 “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跟你说。我有一个计划,可以给南军一击,就看你敢不敢去。”朱高炽激将道。 一听跟作战有关,朱高煦立马来了精神,也不再计较朱高炽叫醒他的事了,急忙问道:“啥计划,快跟我说说。” 朱高炽也不再卖关子,战事不等人,说道:“今日南军攻城无果,士气必然有所下降。而且他们攻城最费体力,今晚想必再无动作。如果我们此时趁夜杀出,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算无法重创敌军,起码也能让他们精神上紧张,睡不好觉,打击一下士气,也利于我们后面的守城。” “哎呀!老大,没想到啊,你这肉肉的脑袋里还能有如此想法,真是不错,哈哈,就这么办了!”不等朱高炽说完,朱高煦越听眼睛越亮,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双手抓住朱高炽的脑袋,摇晃着兴奋道。 “哎,哎哎,老二你停下。”朱高炽艰难挣脱魔爪,整了整发髻,稍远离兴奋的弟弟一些。 接着说道:“你不要太高兴,这件事儿还是很危险的。一旦南军反应过来,包围住你,那可就糟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带兵冲锋,挑个有胆识的将领去,你在后方盯着点。” 无论朱高炽是出于关心弟弟,还是为了整个大局考虑,他都不愿意朱高煦亲自带人前去。可要是没有他带领,手下的士卒只怕心里不踏实,白白送人头。 “哎呀,你啰嗦个什么,打仗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朱高煦哪里还能听进去朱高炽的话,收拾着出去召兵。 朱高煦是个好战分子不假,这一点他完美继承了他爹朱棣。因而在外人看来,不仅在长相上,狂妄上也与朱棣极为相似。 既然像朱棣,那么说明他起码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憨憨。所以,明知道此行危险异常,他却心中不慌,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这一切都源于自信。是的,朱高煦对于冲锋作战要远比守城更加出色。因为他在战争中学习的就是如何上阵冲锋杀敌。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如闪烁的星星那般寂静。 第251章 黑夜中的战争 平安不是李景隆,他虽然作战勇猛,也有经验,不过在计谋上还是不如朱高炽。副将王弼更不用说了,连字都认不得,更别说出谋划策了。 因此,尽管南军安排了岗哨,也做了预案,可还是吃了亏。 南军这边经过一天的征战,早已人困马乏,他们在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吃饱喝足后抓紧时间休息。 后半夜,以现在的时间换算,也就是凌晨四点左右,朱高煦已经集结了城中可战的一万人。因为是偷袭,人也不可再多,太多的话动静太大,反而会被发现。 我们都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是看不见的。而且凌晨四点是人最困,精力最缺乏的时候,朱高煦选择在此时出击,显然他已经具备了一名优秀武将最基本的素质。 一万人不是一同进行,他们分成五队,其中四队是步兵,只有一队人马是骑兵,朱高煦亲自带领。 这不是朱高煦抠搜,不愿意动用骑兵。而是军中骑兵本就缺少,几乎全部随朱棣外出作战,考虑到守城又不需要骑兵,因此北平城中几乎没有骑兵了。 就这两千余骑还是朱高煦搜肠刮肚,从各个地方挖出来的。 步兵从四个方向分别向着南军大营悄悄潜行,北平城周围的环境他们熟悉,因此巧妙地躲过哨兵侦查。 当南军岗哨发现时,他们已经距离大营不到一里。 不等南军岗哨发出敌袭的示警信号,就被一箭射倒。偷袭的北军将领见再无法隐藏,于是下令冲锋。 没有想象中的呐喊和火把,有的只是一面在黑暗中看不清的旗帜。不发出动静可以理解,那为什么偷袭还要打个旗帜呢? 这是为了让士兵在黑暗中找到队伍,不至于冲散丢失。如果没有旗帜,你会发现打着打着,身边全是敌人,自己人早不知道去哪了。 就算是这样,还是在他们冲锋的一瞬间,南军就发现异常,营中开始动了起来。 没有多余的话语,北军冲入南军营前,对上巡逻的南军士卒,双方开始了拼杀。此时,喊杀声、刀剑碰撞声才响起。 南军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北军到底有多少人,因此在稍作抵抗后便溃散奔逃。 平安闻讯出营查看,只见大军四面均有战斗,声势煞为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被包围了。 不过平安略一思考,看到大营周边虽有战斗,可大多数都是自己人乱了阵脚,四处奔逃。真正的战斗范围并不是很大。 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是敌军的一个夜袭罢了。虽然初期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不过若是自己这边组织反击,在战斗中进行反包围,很有可能将这股北军吃掉。 所以,他当即命人举起将旗,暴露自己的位置,组织士卒进行反击。 一个优秀的将领就体现在这一刻。当南军士卒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时,在战火中看到那面‘平’字将旗,仿佛失散的孩子找到妈妈一般,心里一瞬间踏实许多,纷纷往将旗跟前涌来。 在将领们的组织下,他们不再奔逃,而是拿起武器,有序向前进行反推。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北军人数并不多,不禁都愤怒交加。 这就好比一头熟睡的狮子,忽然被鬣狗咬了一口屁股,慌乱中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当狮子反应过来,看到是可恶的鬣狗,那么第一时间就要作出反扑。 随着南军的有序布阵,北军出现伤亡,开始向后退却。 南军的目的并不是击退他们,根据平安的意思,要将这股偷袭的北军全部吃掉。所以已经有南军跨上战马,绕后去了。 如果此时仅凭两条腿,他们一个都跑不出去。关键时刻,朱高煦率领的两千骑兵赶到。 马蹄声踏向大地,在黑夜中极为响亮震撼,两千骑硬是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南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骑兵镇住了,他们停下厮杀的脚步,慌乱的看向自己的将领,而下面的将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将旗方向。 只见此时平安已经一袭战甲,骑着马来到军前,他目光坚毅,大声说道:“所有人听令!此为敌军的偷袭,人数不多,你们跟随本将冲锋,务必要将这群宵小全歼殆尽。冲!” 说着,平安再次发挥带头羊的作用,向着北军冲杀过去。后面的士卒看到自家主将冲锋,纷纷跟上,这一刻他们心里踏实了,将军都说了这只是一股敌军罢了。可见士卒们在作战时对将领的信任和依赖。 两军对垒,接着大营微弱的火光进行拼杀。王弼已经带人绕后了,平安现在只需要拖住这股敌军,等着王弼完成绕后,他们就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朱高煦本欲等待步兵冲击,然后寻找合适的机会,想要一举拿下南军将营,所谓擒敌先擒王。如果成功的话,那北平危局不仅化解,还对整个战争局势具有扭转作用。 第252章 抽身而退 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让李景隆挂帅,很有可能会因此溃败。不过很可惜,朱高煦兄弟俩计划很完美,但他们遇到的是跟随自己父亲曾经征战的平安。 在平安的带领下,南军将士奋起反击,硬生生抵挡住了朱高煦的骑兵冲击,不过战损还是相当高。 也就是南军仓促之下来不及准备骑兵,况且自己这边步兵初期乱作一团,就算骑兵想要冲锋作战,也被自己人阻挡的无法发挥。 所以,平安才放弃具有作战优势的骑兵,组织起来的数千骑都让王弼率领包抄去了。 要不然,就凭朱高煦这点骑兵,还真不够南军塞牙缝的。 朱高煦眼见战机已无,再纠缠下去自己的士卒将陷入包围,无法逃出。他果断下令收兵,骑兵凭借优势来回冲撞砍杀,延缓南军前进的速度。 而偷袭的几支北军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撤退,很快就汇合一处,往北平城奔去。 王弼的骑兵此刻也快要到来,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撤退的北军。 朱高煦见状,不再纠缠,立即抽身而退。其余人紧跟其后,不断抽动马匹,这时候快一步就能赢得生,慢一步就是死。 北军大部已经回到城门口,他们依照出发时的安排,从不同城门进入,并且只走两边,空出中间大部给撤退的骑兵。 而朱高煦倚仗对北平的熟悉,绕后到西门,从此进入。如果走东门,或许就会被王弼缠住无法脱身。 好比猎狗追兔子一样,兔子要是一直走直线,有很大风险被抓住。因此往往通过不断拐弯拉开与捕猎者的距离,逃出生天。 不过不可能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回到城内,约摸八百余骑兵就被追上,这些人自知无法再逃,干脆与追上来的南军厮杀,为同伴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 很快,天边已经微微亮,北平清晨的风带着凉意,让人忍不住打个冷颤。 城外的空气中此时仍旧弥漫着硝烟的味道。烧焦的木头还在冒着最后一缕青烟,死去士兵的尸体还没来及清理,一切都显得荒凉悲壮。 南军那边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将战死的士卒详细记录后,堆放在一起。当然还有北军的尸体,点燃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这在战场上是双方都会遵循的做法,因为尸体如果不焚烧掩埋,很快就会腐烂发臭,特别容易发生瘟疫。 不管战争双方谁赢谁负,瘟疫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在这一点上,就算是北元也是如此认知。 双方都清点了战损,在这场夜袭中,朱高煦率领的北军取得了胜利,他们在付出两千不到的战损下,给南军造成了近八千的战损。 而且最主要的是不知道哪个神人竟然一把火,恰好点燃了南军的粮草,当南军这边将火扑灭后,原本充足的粮草只剩下一半。 可以说,这场战争,平安率领的南军已经输了。 平安夜深知这一点,因此,他已经不准备再攻城了。不是损失过重,力不能及。而是现在南军经过两次作战不利,士气已经跌落最低点,再攻下去毫无意义,只会徒增伤亡。 搞不好还有可能发生兵变,这是人的本性。明知道是送死,你还要三番五次逼我去,那大家都别活了。 平安、王弼与众将一合计,索性放弃进攻北平,转而进攻通州。 通州守军没有多少,距离北平也近,处于北平和固安的中间。拿下通州,就等于切断了北平与固安的联系,抄了张玉、朱能大军的后路。 所以,当北平守军严阵以待,做好残酷的守城战争准备时,却迟迟不见南军进攻。 反而看到他们有序拔营,离开了北平。这一幕让城上的守军与城内百姓欢呼不已。 士卒们为自己不用再作战而高呼,百姓们则庆幸北平避免了一场战乱而相拥。说到底,人都是想要和平安稳的生活,没人愿意打仗。 通州确实好攻,在平安大军到达后,通州守将一看阵仗便知自己反抗也是徒劳的,索性投诚,打开城门投降了。 打了这么久,总算拿下一座城,尽管是不战而降,也好过一直无战果,对于将士的士气还是有所提升。 只有平安跟王弼苦着脸,他们明白,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这次是败了。如果面对朱棣,败仗未尝不可接受。可他们连朱棣的毛都没见着,就败给了人家儿子,憋屈啊!说出去都丢人。 占据通州,看似南军包围了北军,实际上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由于长时间未见朱棣,隐隐地南军从上到下由最初的重视渐渐选择性遗忘,不再时刻想着燕王。 这是致命的,敌军主帅不在,而他们还习以为常。唯一清醒的人恐怕只有蓝玉了。 所以,接下来,他们将为自己的疏忽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253章 道衍的厉害 北平退敌的消息很快传到固安,张玉、朱能听到消息后长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饱受煎熬。 在得知朝廷大军进攻北平后,二人第一反应是急速回援。面对蓝玉大军,就算拼出老命也得撕开一条口子。 因为北平不仅是他们起事的根基,更是他们家眷的栖身之地,抛开对朱棣的忠诚不说,为了自己的妻儿老小,他们也不能看着北平被破。 就在二人准备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之时,道衍找上了他俩。 “阿弥陀佛,二位将军且慢。”道衍道。 “大师。”张、朱二人施礼。由于朱棣对道衍的信任,加之古人向来对和尚、道士等存在一种敬畏感,所以二人尽管疏远道衍,却也不敢太过造次。 “二位将军可是要支援北平?”道衍问道。 朱能看了看张玉,示意他来说,毕竟你年长一些。张玉道:“不瞒大师,朝廷前军已兵临北平城下,而北平又空虚,仅有三万老弱病残,且无一员守将。若不回援,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呵呵,将军担忧可以理解。不过依贫僧看来,将军按兵不动,北平安然。将军若是回援,北平反而危矣。”道衍说道。 朱能闻言眉头微皱,忍不住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道衍说道:“依贫僧看来,北平并非无将。相反,北平城不仅有大将,更有谋士,文才武略,南军想要凭借区区六七万人攻下北平,是万不可能实现的。” 北平张玉、朱能二人再熟悉不过,可是他们想不到到底还有谁能担任守城大任,二人更加疑惑,问道:“大师所说的将是何人?谋士又是哪位?” 道衍微笑着说道:“二位将军也熟悉,武将是殿下次子朱高煦,谋士嘛,当然是世子了。” 朱能闻言一惊,加重语气道:“大师这是在拿我们开涮吗?世子仁义宽厚,怎懂用兵之道;二爷生性跳脱,无作战经验。仅凭他们二人怎能守得住朝廷大军?” “朱将军稍安勿躁,世子暂且不谈。至于二爷,你不妨问问张将军,能否算得上一员大将。”道衍并不生气,依旧平缓说道。 “大师说的不错,二爷的确是可塑之才。尽管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不过在之前的训练中,他对于战争都有独到的想法。勇气方面更是可嘉,与殿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张玉道。 “可南军足足有七万大军啊,你不是不知道,将领是平安、王弼,这两人的厉害咱们在苏家桥就见识过,你确定二爷能以一敌二?”朱能见张玉似乎有些松动,忍不住怒道。 “是啊,大师,平安早些年也跟着殿下出征过,我们并肩作战,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二爷怕是招架不住啊。”张玉担忧道。 道衍见张、朱二人还是不放心,于是转变思路说道:“这样,二位将军再听贫僧一言,咱们现在设想支援北平。” “蓝玉在固安城外足有十二万大军,而他这几日并未大举攻城,原因是何想必二位都清楚。北平战局如何我们先不预测,就说将军你们二人只能有一位领兵支援。” “咱们兵力有限,又不可倾巢而出。以蓝玉的统兵,他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届时无论是进攻援军,还是围攻固安,都可让我军损兵折将,实力锐减,别说固安守不守的住,北平危矣。”道衍耐心解释道。 “所以,在贫僧看来,南军如此用兵目的不在于北平,而是二位将军,一旦你们二位受到重创,我军再想要爬起来可就难了啊。”道衍最后叹道。 不得不说此人近乎妖孽,蓝玉最初用兵正是此目的。不过他并未对其他将领言明,用兵之道在于假戏真做。 这就是为何他能成为公认的当之无愧第一将帅原因。试想一下,如果他将所有的计划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全抖落出来,将领们还会不会拼命。 只怕再听令的将领也会存在松懈心理,上面稍微松一下,下面的士兵自然不卖力,哪有人愿意当诱饵。 所以,蓝玉并不奢望能攻下北平。朱棣的才能他知道,绝不可能仅凭数万人就能打败。 当然了,万一奇迹出现,北平真的被平安攻下,那当然再好不过,都不用自己动手,朱棣就会举白旗投降。 无论哪种结果,都是对南军最有利的。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道衍居然在军中,而且还在固安,这让他的计划被破坏,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朱二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过道衍的解释,细细一想也是明白了其中利害。尤其是朱能,禁不住冷汗直流,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那自己就是整个北军的罪人。 “大师高才,朱某误会了大师,自请降罪。”朱能赔罪道,他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朱将军客气了,你也是一心为了殿下大业,何罪之有。况且你与张将军生生拦住了蓝玉大军,令贫僧敬佩不已。”道衍道。 这一番话说的二人心中舒坦至极,对道衍也是有了好感,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由此可见道衍的厉害之处。 第254章 不安的感觉 事情果然如道衍和蓝玉预料的那般,北平不可攻下,不过平安与王弼直取通州倒是出乎预料。 现在的固安真正陷入了包围之中,如果没有意外,破城是迟早的事。 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现意外,尤其是战争。更别说燕王朱棣这个时代的弄潮儿已经被忽略了。 朱棣此时正在快马加鞭的向着北平赶来,当然了,还有作为俘虏的宁王。 他们并没有走直线,而是选择绕道而行,朱棣此举是避免暴露行踪,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各地的州府卫所官员可还是听命朝廷的。 因为朱棣对行踪保密,所以现在北平战场的情况他并不了解。而南军也对他的行踪不得而知。 此时,蓝玉依然没有忘记朱棣,他一个人对着桌上的地图,百思不得其解,朱棣此举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不怕明处的猛虎,就怕暗中的恶狼,因为它往往在猎物放松警惕,甚至遗忘危险时忽然跃出,给猎物致命一击。 不知不觉,蓝玉的右眼皮跳了跳,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再次查看地图,对战场局势进行假设性猜想。 如果北军此时有一支力量,进攻通州,平安所在的通州犹如之前北军所面临的局势一样,自己救都救不了。因为固安的北军不会让他轻易过去,以通州为诱饵,围点打援。 不好!蓝玉突然意识到,通州危矣。 “来人!传我军令,前军速撤出通州,与我汇合。”蓝玉喊道。 “遵令!”传令兵领命离去。 不一会儿,军中将领们听到消息,纷纷来到蓝玉帅帐。 “蓝帅,我们才形成夹击之势,北军有生力量都在固安,消灭他们指日可待,为何又要放弃通州?”常茂忍不住问道。 “小子,你现在也是副将,就不能动动脑子,捕鳖的自己也有可能变成瓮中之鳖。”蓝玉不满道。 曹震此时说道:“北平已经探得虚实,尽管兵力没有多少,不过士气高涨,百姓拥护,想要凭前军拿下不切实际。固安又聚集了北军大部,轻易攻不下来,只得围困以断绝粮草。这些都不是短期能完成的。” “不过我军若是放弃通州,等同于北平、通州、固安连成一条线,再要围困住怕是难了,我也觉得有些可惜。”耿炳文也附和道。 “那如果现在插入一支大军,联合北平守军进攻通州,我们又该当如何?”蓝玉指出问题的关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前军可就被孤立了,我军进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通州的战事。不过北军不是都在固安吗,哪里还有精兵?”曹震道。 蓝玉看着这些部下,说道:“我们看不见不代表没有,这些天来,我一直思考燕王的行踪。不过就算北平危机时也不见他出现,甚至固安城中的北军也没有支援意思。你们说说,这寻不寻常。” 众将这才明白原来蓝玉是担心朱棣耍诈,这个问题开始他们就讨论过,北军就那么些人,至于朱棣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他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人代替千军万马。人家没出现,咱们自己就吓的放弃大好局面,这不是怯战吗。 “蓝帅,末将明白了。为以防万一,末将请命,带一万人马与平将军汇合,末将担心我们已经慢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盛庸此时出声道。 盛庸在这次出征中一直没有多少存在感。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皇上推荐的,也就是说他是跟着来学习的,一个学习的人能有多少发言权。 况且,这种走皇上后门的人,尤其是武将,可不怎么招人待见,说白了就是这一帮人看不起盛庸。 盛庸这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后面的年轻人,面上表情不善,我们淮西武将商讨军事,你插什么嘴? 蓝玉则不同,他惊讶的看着这个被他遗忘的后军副将,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盛庸客观的将自己的判断进行了叙述:“回蓝帅,刚才您说了,在我军进攻北平的关键时刻,燕王都未曾露面,这是不同寻常的。按理说不管我军能否拿下北平,燕王与固安北军都应该着急做出反应。可他们按兵不动,背后定是有计划。” “末将斗胆试想了一下,假如北军,末将说的是假如,围攻了京师,咱们无论如何都会在第一时间回师救援,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同样的,对北军来说,北平就是他们的根基。毫无动作、牵制我军主力,这必然再等待着什么。燕王又下落不明,很显然,他是在对我军进行分割,一口一口吃掉。” 蓝玉听完说道:“不错,本帅也是这样想的。你们啊,这几年都太安逸了,忘记了战争大忌,不要把希望放在敌人身上。” “虽不知燕王有什么招,不过我敢肯定,平安再不撤,将全军覆没。盛庸!本帅给你一万精兵,接应前军。切记,如遇敌军,无论数量多少,不可恋战。”蓝玉道。 “末将遵令!”盛庸领命。 第255章 朱棣归来 就在蓝玉作出反应的同时,朱棣终于到了自己属地,再有一日便可到达通州地界。 此时平安也接到了蓝玉的帅令,他果断下达拔营指令,这段时间以来,在通州他也是如芒刺背,越想越觉得不对,大军随之快速整装。 盛庸的动作更快,在领到帅令后,他便急忙调拨了一万人马,加速向着通州前行。 因为蓝玉大军的虎视眈眈,固安城内的北军不敢贸然出击,只能眼睁睁看着盛庸从眼皮底下通过。 “殿下,前面再有五十里就是通州了,是否需要提前通知?”亲卫上前问道。 朱棣勒马看向远处,略一思索说道:“不要通知,现在战局我们尚且不了解,你派几个人小心前面打探。” “遵令!”很快便有几人拍马离去,朱棣暂时停下脚步,与宁王闲聊起来。 “你猜一下如今燕地战事如何?”朱棣问道。 宁王看了看他,并未接话。也是,你给人家下套,把人从舒服的大宁虏到一地鸡毛的燕地,不骂你就不错了,还能有闲心陪你聊天? 朱棣料到朱权不接话,自顾自说道:“不得不说朱允炆用人选的很对,蓝玉、曹震、平安等,哪个都是让我头疼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在他们出发的第一时间就跟你借兵。不借不行啊,凭我的那点人,还真应付不了这些猛人。” “咱们等等看,相信很快就有信儿了,不过我对我的人还是有信心,蓝玉也好、平安也罢,想要啃下北平这块骨头,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朱棣说完,接过下属递来的干粮,拿出一些递给朱权,“吃,一会儿指不定要打仗,下一顿饭还不定什么时候呢。” 朱权仍旧未说话,不过还是接过饼子吃了起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打探的士卒很快回来,第一时间来到燕王跟前,看看旁边的朱权。而朱权也是很配合的自己站起,走到一旁。 “殿下,北平无恙。南军攻了,不过没攻下。他们拿下了通州,将领是平安。另外张玉、朱能二位将军在苏家桥与南军战过一次,各有损伤。现在我军坚守固安,南军只是围困,并未攻城。” “嗯,知道了。”朱棣道。小兵闻言恭敬退下。 朱棣在心中衡量,‘如今平安前军攻了北平城,损伤自然不小,可战之人估摸着最多也就六万左右,自己的朵颜三卫都是骑兵,完全可以轻松击破,不过这要他们弃城,骑兵可不适用攻城。’ ‘一旦出城的话,大败他们不成问题,问题是人家六万人也不是吃素的,至少一半人会撤回,他无法全部吃掉。’ ‘想要全部留下,只有一个办法,北平守军与自己兵合一处,进攻通州。至于固安,万不可动,无论吃不吃得下平安,都不能让蓝玉进来。’ 做好决定,朱棣叫来传令兵下大了军令。传令兵绕道向着北平行去,一人二骑,还是很快的。 而此时,平安大军开拔,已经准备离开了。有探子回来向朱棣报告。 朱棣闻言略作思量,当即翻身上马,下令全军全速前进,务必要截堵住通州的南军。两方人马在这一刻都在比速度。 当平安大军刚出通州城,远远的就看见城东方向尘土飞扬。正当士卒们疑惑之时,平安与王弼顿感不妙,他们急忙下令摆阵。 盾牌兵、长枪兵列阵队前,弓弩手准备就绪。 阵列还未完全成型,朱棣的朵颜三卫便已出现在视野中。奔驰的战马、晃眼的弯刀、嗷嗷的叫声,这是元人! 南军将士很是不解,元人怎么出现在这里?不过此时显然来不及追问这些,因为对方已经冲着他们过来了。 平安认了出来,这是宁王的朵颜三卫。这一刻,之前燕王消失之谜解开了。 骑兵冲入南军中,撞飞了前面阻挡的士兵。弯刀左右挥舞,收割着南军士卒的生命。 这场战争没有悬念,三万铁骑,并且还是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朵颜三卫,就算是面对十万大军也有一战之力,更别说南军区区六万人。 很快,南军就切身感受到了朵颜三卫铁骑的恐怖,这根本不是战争,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好在关键时刻,南军仅有的一万余骑兵站了出来,勉强挡住了敌人。 好在通州城外地形并不适合大军作战,否则三万铁骑一同出击,怕是南军的伤亡要更大。 此时,交战双方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万南军正在迅速向通州赶来。 盛庸在远处已经听到大军交战的呐喊声。来不及多想,他率一万大军迅速袭击敌军的后方。 突然后方被攻击,朵颜三卫摸不清情况,仓促之下吃了亏,撤退的号角声响起。 冲出去的骑兵听到号声,停止杀戮冲锋,纷纷撤向两边。因为后退不行,将后背留给敌人可是作战大忌。 盛庸得以与平安汇合一处,南军在付出八千人的代价后急忙向通州城撤回。而朵颜三卫,战损仅千余,其中近一半还是盛庸偷袭之下的结果。 第256章 被困通州 退回通州,平安他们又得到一个很不幸的消息,北平三万人倾巢而出,已经向着通州赶来,预计当晚就能到。 “这还怎么突围,光是朵颜三卫就够我们难受了,再增加三万步卒,看来咱们要拼死一搏了。”王弼说道。 “没想到燕王竟然收编了朵颜三卫,那宁王岂不是也……”有将领说道。 “没有根据的事不要妄议,大宁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也管不了那么多。目前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守城的问题。”平安道。 “粮草还有多少?”平安问道。 管粮草的将领回道:“粮草还可坚持二十日,若是节省一些,最多一个月。” “今日多谢盛将军了,若不是你的突袭,我军怕是伤亡还要更惨重。”平安此时说道。 “平将军客气了,末将也是遵令行事。”盛庸道。 “是老夫眼拙了,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敢拼命的主儿。平将军说的不错,今天多亏了你。”王弼也是由衷说道。 “王将军客气了,咱们还是先讨论当前局势,至于感谢,如果末将能活着回去,到时候请您老喝酒如何?”盛庸道。 “哈哈,好!这可是你说的。”王弼笑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刚才战场上的失利心情也不再那般沉重。 平安见众人收拢思绪,说道:“如今北军围城已成必然趋势,蓝帅大军又有固安阻隔,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了。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突围是不可能了,南军铁定不愿放弃我们这块肥肉,我认为只有守了。既然朵颜三卫都来了,朝廷那边想来也会作出反应,我们只需要坚持住,等到朝廷大军一到,这通州自然也就困不住我们。”王弼道。 “守倒是可以,可北军恐怕不会给我们时间,他们要是猛攻,我们守不守的住就很难说。”有将领道。 “人家北平三万人挡住了我军七万人,现在我军加上盛将军带来的人,足有六万可战之力,难道还守不住一个小小通州?”另有将领说道。 “这不一样,北平城墙高大,物资充足,火炮、火枪都有,当然易守难攻。通州城墙低矮,我们没有守城物资,全凭蛮力,人家都不用驾云梯,只需要大炮轰上几轮,就能打开一个缺口,怎么守?” 这些都是事实,要说守,也只是能守住骑兵,毕竟马没长翅膀,它也飞不起来。可步兵一来,必然会带着攻战备,人家不需要拿下通州,只要打开城门,骑兵长驱直入,通州就已经沦陷。 众将一时间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连王弼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没有退敌法子。 此时盛庸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既然防不住,那么我们何不让北军不攻?” 此话一出,众人皆觉得他是在说笑,果然还是年轻啊,两军对战,岂是你说不打就不打的。 如果真有这种事儿,怕也只是春秋战国时代,那会儿双方交战,都会下战书,准备好直接对冲。 “盛将军莫要开玩笑了,咱们还是先想个退敌之策。”平安也没有相信。 “平将军,末将没有开玩笑。请容末将将话说完。”盛庸道。 “好,那你细说一下。”平安看盛庸也不像那种胡言乱语之人,加之人家不辞辛劳跑来援他,就算没有可行之策,自己也不好在众将面前弗了他的面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燕王起兵的理由是奉旨靖难,所沿用的也是先皇的旨意。”盛庸道。 “哪有什么旨意,上位在世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还不是他找的起兵理由罢了。”王弼道。 “燕王起事自然没有道理,不过天下人需要,所以他不得不找个可以让百姓信服的理由。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以太祖皇帝名义让他不敢攻通州。”盛庸道。 “我们可制作大篇条幅,上书写太祖洪武皇帝。如此一来,燕王必不敢轻举妄动,就算要打,也绝不会使用火器。”盛庸道。 “当然了,这只是权宜之计,总得来说我们还是要在战场上获得胜利。”盛庸补充道。 “此计甚妙!哈哈,盛将军大才。如果北军不用火器,又不能破坏城墙,光靠北平的三万残兵,打上半年也攻不下这座城池。不要忘了,我们可是有六万多人。”王弼此刻听明白了,大笑道。 “只是我们的粮草坚持不了多久,要不然咱们就跟他们耗,看谁先忍不住。”有将领说道。 “用不了那么久。最多一个月足矣,只要燕王现身了,蓝帅不可能没有动作,我们就按盛将军说的办。”平安说道。 “不管燕王是否攻城,我们防守还是要提前准备的。刘涛,你收集城中一切可用之物用于守城,关键时刻可以查拆除民宅,战后本将再补偿他们。” “其余人按将领分为三波,轮流守城!” “遵令!”众人领命。 “盛庸,你手下一万人作为预备军,随时补充支援。”平安道。 “末将遵令!” 第257章 太祖洪武皇帝之灵位 朱棣并未赶回北平,他派人将宁王“送”到北平,而他自己则留在了通州,朵颜三卫在手,他不仅要吃下平安前军,还要在蓝玉身上咬下一口。 况且北平的守军在朱高煦的带领下已经赶赴通州。 父子俩许久未见,朱棣也听说了北平战事,看着眼前酷似自己年轻时的儿子,欣慰道:“爹听说了,北平一战你做的不错。” 朱高煦闻言道:“都是爹教的好。”不过他的眼神一直在远处朵颜三卫的身上,炙热无比。 朱棣何尝不知道他,笑了笑,说道:“你大哥身体不好,你要努力,将来这些都是你的。” 这句话本来没有其他意思,单纯的是鼓励朱高煦,有朝一日他也能像自己一样统兵作战,成为一员帅才。 可这话要看怎么听,此时在朱高煦听来,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他们干的是造反的事儿,如果成功,朱棣就是皇帝,按理来说朱高炽就是太子,谁让人家生的比他早。 不过听他爹这些话,意思是那个胖子身体有缺陷,自己努力征战,将来很有可能那个位子就是他的。 换谁能不激动,朱高煦激动不已,急忙表态道:“儿子一定努力,不辜负爹的期望。” 朱棣有些无语,不就是让你当个帅嘛,至于这么激动,整的好像要让你当皇帝似的。 “好了,咱们还是先做好眼下的事儿,你去盯着整好军备,准备好了咱们先拿下通州。”朱棣道。 “爹放心,儿子知道了。”朱高煦屁颠屁颠跑开,为攻城做准备去了。 与此同时,平安等人也已做好准备,只等着朱棣大军来攻。 蓝玉已经得到朱棣回来的消息,朵颜三卫将平安大军逼入通州城早已被传了开来。 现在虽然战场局势看起来对自己很不利,不过蓝玉心却定了,没有了之前的呢慌乱。一切皆因朱棣出现了,还是那句话,明处的敌人蓝玉还从未怕过。 现在他不会再稳扎稳打了,现实也不允许他再保守。平安大军还在通州等着被救援。 “传我帅令!全军整备,日落后拔营,直取北平。”蓝玉下达了帅令。 军中将领得到帅令皆是一惊,蓝玉这招用兵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与朱棣拼胆略。 你朱棣不是围住了我前军吗,那咱们就换,我去打你的北平,固安老子不围了。 张玉等人手下北军,守城或可挡住蓝玉前进的步子,可要是真正大规模对战,且不说南军数量占优,就是比他们人少,蓝玉也有信心打败对方。 只不过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蓝玉在赌!堵平安能否抗的住,只要能顶住十日,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以成与不成都要看平安能否坚持住了。 一旦蓝玉举大军进攻北平,朱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弃围攻通州,快速回防。固安也可抽调人手,北平自然很难攻下。 二是与时间赛跑,快速拿下通州,然后再回北平,毕竟通州离北平近,有着天然的时间优势。 如果真是第二种结果,那么蓝玉大军攻不下北平是小,还极有可能被北军围攻,彻底失去可战之力。 蓝玉大军刚动,朱棣就收到了消息。根据行军方向,久经沙场的他很敏锐便判断出蓝玉的意图。 “哼哼,不知蓝玉看不起我,还是对平安自信,他或许已经忘了,当年征战草原时,平安连我的副将都算不上。”朱棣冷笑道。 “或许是你的出现给了他用兵的勇气。”道衍已经来到蓝玉身边,说道。 “到底是老了,盲目自信。我们可不是衰落的北元,他以为还在打那些没脑子的元人吗?既然送给我吃,那我就笑纳了。”朱棣道。 “蓝玉此举必然有他的道理,你还是小心为上。”道衍提醒道,他与蓝玉都是从那个战乱的年代过来,因此了解蓝玉更深。 朱棣没有说话,他并不是看不起蓝玉,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藐视,只有这样,他才能克服对这些开国老将的心理阴影。 战争不是儿戏,如此大费周章的将平安困住,朱棣自然不会轻易撤兵。 一声令下,大军缓缓向通州城靠近。用公布包裹的大炮也已对准远处的城墙,只等发射指令。 而此时,通州城墙上忽然掉下两幅巨大的白布,从远处看极像一副对联。 “大明太祖洪武皇帝之灵位!通州城内军民共拜之叩立。” 朱棣不明所以,正准备下达开炮指令,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吓得他赶忙将命令止住。 有士卒不明所以,为什么停了下来? 此时所有士卒都看到了那些字,他们中不乏识字之人,为那些不认识字的白丁们解释着。 朱棣此刻是真的不敢再动,他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丘八对着城墙开炮。 第258章 窝囊的一天 平安等人此时登上城头,看着下面乌泱泱的北军,还有数门黑漆漆的大炮,不禁头皮发麻。 “他们好像停止前进了。”王弼道。 “不是好像,是真的止步了。看来我们这一招奏效了。”平安道。 “哈哈,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头一次见到一张纸,几个字就能让敌人不敢打的。”王弼心情大好,戏说道。 “不行,我得会会燕王,问问他的感受。”王弼又道。 “哎!燕王殿下,我是王弼。您在下面干什么呢,来上来喝杯酒,缓缓啊。”王弼贱兮兮的喊道。 “你娘的!要打就打,弄这些东西,枉你还是淮西老将,丢不丢人。”朱棣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生什么气嘛,你看看这个。”王弼说着,拿出一大块牌匾,直接让士兵绑住立在城头张中央,上面书写‘大明太祖洪武皇帝神牌’几个字。 这是王弼由盛庸的想法转换来的,他将此神牌往墙上一立,就代表朱元璋亲临,专门以此来压制朱棣。 朱棣再也按捺不住,将守城的主将们挨个骂了个遍,但就是不敢动真格的。 可别小看这简陋的布幅和神牌,他可以说是朱棣不敢干的唯一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现在燕王朱棣就没有害怕一说,他敢对皇帝朱允炆无礼,敢孤身到宁王地盘偷兵,还敢公开造反,而这些普通的布幅、木牌仅仅写了几个字而已。为什么他就是不敢打呢,这又不是朱元璋真正的陵寝牌位。 这就不得不说盛庸,如果放在当今时代,此人就是以为顶级的心理战专家。他准确的抓住了朱棣唯一的弱点,就是出兵的理由。 虽然朝廷,包括各藩王都知道朱棣在造反,但不得不说朱棣造反的理由还是有一定理论支持的,谁让他老子朱元璋生前搞那么一道训令。 朱棣打的是藩王靖难、清君侧的口号,明面上的目的是为了扫除奸臣,而不是谋朝篡位,其实也就是拿爷爷来压孙子。 你朱允炆当了皇帝,可是谁让你当的?还不是你爷爷我爹。既然如此,那大家是不是得遵从老爷子的意志。 老爷说了让我靖难,我也是奉命行事,我没错。你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有意见。 不过靖难可以,但要是用大炮来轰城的话,岂不是连爹的牌位都敢毁。这就像朱元璋站在城上,朱棣连他爹都敢炸。 这是绝对使不得的,尽管朱棣知道这些烂布破木头是南军不知从哪个破屋中找来,拉几个教书先生随便写上去的,没有丝毫神圣性可言。 不仅仅朱棣知道,就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南军将士也都知道。不过神奇就在这里,大家都知道这是假的,可就是没人敢动手砸了它,或者向它射箭开炮。 城下北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只要朱棣敢下令攻击,眼前小小的通州城唾手可得,城中的南军也将成为他们升官发财的筹码。 朱棣也是有苦说不出,尽管他暴跳如雷、怒发冲冠,就是没胆量如李云龙那般喊出‘开炮’两个字。 而城上的其他人倒还好,唯独王弼趾高气昂的立于城头,手中握着那块神牌的杆,得意的看着朱棣,那模样仿佛在说‘有种向我开炮’。 朱棣当然没种开炮,他平复了一下受伤的心灵,默默下达了退兵的指令,在这里干耗下去也徒劳无功,况且北平空虚,还等着他回防呢。 这是朱棣自起兵以来最为郁闷和窝囊的一天。以最强的阵容、最精良的战备,却连人家一块瓦片也不敢碰触,也是他的第一次战败。 他第一次感觉到除蓝玉外对手的强大,一个跟自己成长起来的将领,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将,顶多再加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年轻人,竟然硬生生挡住了自己。 战场的情况一直都被随时关注,蓝玉作出往北平急行军的命令前,对平安的前军也不抱有存活下来的希望。因为如果他是朱棣,绝不会放着这一块肥肉不下口。 不过战争就是如此,一位合格的将帅必须要有所取舍,要有铁石心肠。瞻前顾后、怜悯之情是要不得的,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嘛。 不过当蓝玉得知通州竟然守住了,而且还不费一兵一卒,完好无缺的守住了。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这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兵,能活着最好不过。 况且作为北征的主帅,如果前军覆没,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严格意义上来说,每一个士兵的死都与他有关系,不过这是不可避免的。 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士兵少死一些,或者说让他们死的更有价值,换取战争的胜利,为更多人赢得生的机会。 第259章 五千援兵 朱棣退兵了,他回到了北平。与此同时,蓝玉也停止了前进,命令大军撤回真定府。当然了,平安也安然无恙的退了回来。不过他在途中还是遇到了张玉率领的南军,二人又是一场厮杀,各有损伤。 战场的形势恢复到朝廷出兵前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朱棣有了朵颜三卫铁骑,实力更加强盛。 以蓝玉目前的兵力,想要打败朱棣已是不可能了。无奈,只好向朝廷发出增兵的奏折。 朱允炆不是神,他虽然精通历史,可对战争却一窍不通,仅限于书本上。 此时朱允炆看着蓝玉的奏章,心里也是烦闷不已。他本以为只要不用李景隆,有蓝玉挂帅,对付朱棣绰绰有余。 没想到不仅没有平叛,反而越打人家实力还越强,这是个什么道理。 还有,宁王也是一个大傻逼,在自己地盘上还让人家撬了墙角,把朱棣最缺的骑兵给人家补充足了。 骑兵可不是给一匹马、配一副鞍,再派一个士兵骑上就行,那是要经过严格训练的。一名合格的骑兵不经过几年的训练磨合,根本就没有战斗力。 首先得先驯服马匹,战马不同于坐骑,它得适应战场上的炮火、硝烟以及呐喊,同时还要练就厮杀、躲避等技能。光是这项成本就高的离谱。 其次,骑兵的士卒要练就精湛的骑术,做到人马合一。毫不夸张的说在马背上睡觉休息也不掉下来都是基本功。 最后就是骑兵作战,不仅个人单兵素质要好,能冲撞砍杀,也能骑射纵跃。一支优秀的骑兵队伍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战斗的走向结果。 大明与北元打了多年,现在属于朝廷辖下的骑兵也只有五万,可见其珍贵程度。 ‘看来是时候用一下了。’朱允炆心中道。他指的是研究室这两年制造的枪支,本来这些东西他是留给倭人的,自己人他不忍心用这些超前的武器,毕竟杀伤力太大。 朱允炆召来周天正,这是郑和回来后向他推荐的,朱允炆也听说了他在爪哇的英勇,不过朝堂是政治博弈的场地,他不愿意让这个年轻的种子早早被针对,所以暂时选择了雪藏,只是象征性的赏赐了一下,便调到火器营。 火器营是朱允炆新建的,专门以枪支为武器,再配上战马,在战场上可以说是一支移动的收割机。 朱允炆命周天正秘密带着五千火器营出发,总共才一万人。 动用火器营不用朝堂讨论,因为这股势力不属于朝廷,而是属于朱允炆个人的。 这几年火器营的花销都是朱允炆在掏银子,朱元璋活着的时候也支持他,毕竟朱允炆需要一批忠于他自己的势力来稳固地位。这是真正的杀器,与锦衣卫不同。 时间已近秋末,北方寒冷的天气即将到来。对于北军来说,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候,衣物更是家常必备。 而南军就有些可怜了,他们并不适应北方的寒冷,况且来的时候穿的都是单衣,这个时候有多人已经着凉,得了风寒。 蓝玉巡营,看着底下的将士们因气候不适生病,心焦不已。好在周天正来的时候,一同护送来棉衣,真正的雪中送炭。 “不错,小家伙现在都是将军,可以独当一面了,哈哈。”蓝玉看到周天正很高兴,这孩子是他一手插入军营的,本来也只是对他的一种安置,却没想到周天正已经入了朱允炆的法眼。 周天正也很高兴,蓝玉就是他的偶像。当年他父亲在蓝玉手下做事,现在他又跟着蓝帅北征,可以说他已经成长到了他父亲的高度。 “带了多少人?”蓝玉问道。 “五千!”周天正答道。 “五万,五万还是有点少啊,不过骑兵多的话还可以。”蓝玉道。 “蓝帅,不是五万,是五千。”周天正纠正道。 “五千?”蓝玉不敢相信,确认道。 “是的。”周天正老实答道。 “哎呀,这可怎么打。”“是啊,皇上怎么派了这点人,还不如不来。”一时间各将领议论纷纷,他们都不敢相信朝廷只出兵五千。 “徐辉祖呢,他在朝堂上是怎么说的。”蓝玉眉头紧皱,他不相信朝廷会派五千人打发他,就算皇上年轻不懂军事,徐辉祖是他们淮西武将,也是从小跟着他们这批人奔波长大,心里难道也没点数? “蓝帅,此事皇上并未在朝堂商议,而是直接下达的命令。”周天正不知怎么回答,他不确定蓝玉等人是否知道火器营的存在。 蓝玉此时也在思考朱允炆的用意,是不是皇上嫌自己作战不利不满意了,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唉,看来是了,谁让自己这么久都没能平叛。 不过这不是他不想打,而是敌人从未给他正面决战的机会。况且无论是朱棣的将帅,还是兵力,都与他相差不大,可以说是棋逢对手,怎么可能速战速决。 第260章 不相信 此时众将还在七嘴八舌说着朝廷的不是,就跟现在打工者言老板的过错一样,越说越不遮拦。 “都给我闭嘴!你们都先回去,各自派人把棉衣发一下。周天正留下。”蓝玉喝令道。 在所有人都走后,蓝玉才说道:“我看你刚才眼神飘忽,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蓝帅,是皇上让我带的话,方才人多,末将不好言语。”周天正道。 蓝玉闻言走下主位,欲要跪地聆听。 周天正一把扶住他,说道:“皇上说了,将在外不用跪,听着就行。” 蓝玉一滞,听这话的意思,皇上并没有责怪他作战不利,可是为什么只给了五千援军,他又想不明白。静静地听周天正传述朱允炆的话。 原话咱们不提,开始无外乎就是问候、鼓励,核心内容大致就两个意思,一个是宁王的事儿已经查清楚,是被胁迫的,大宁无恙,并没有造反。 另一个就是让蓝玉不要过多干涉周天正的作战行动,虽然归属于他管,不过战场上让周天正自己统领。 最后无非就是此战必然会胜之类的。 蓝玉有些不理解,听皇上的意思有了这五千火器兵,这场战争就一定会胜。自己可是知道这玩意儿的,是能打死几个人,但也就几个而已,根本决定不了战局。 这也不能怪蓝玉,一方面朱允炆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研究所造出的枪支并没有在任何地方使用,当然海外郑和打西王那次不算,消息还传不到大明,士卒们也是口风很严。 另一方面就是这个时代思想的局限性,人们已经习惯马背上夺取天下,火器那玩意儿不顶用,也就是个玩物而已。就算从海上回来的士卒叙说有多厉害,没真正见过的人还是不屑一顾。 所以,当周天正告诉他自己带来的是五千火器军后,蓝玉没有丝毫波澜。倒是对于朱允炆的鼓励颇为感动,同时也对周天正更看高了一个度。 “你小子,真是不错,老子能统领你爹,现在还统不住你这个臭小子。”周天正说完后,蓝玉开玩笑道。 “您折杀我了,我不到啥时候,我都是您的兵。”周天正恭敬又真心道。他很感激蓝玉,不仅仅是他父亲的原因,可以说要不是蓝玉,他不会有今天。 “胡说!这种话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记住,你是皇上的兵,不是我蓝玉的。”蓝玉忽然严厉道。 要是换作当年,他早就开怀大笑,坦然默认了。不得不说现在的蓝玉除了是一位优秀的军事家外,还成长为一位合格的政治家了。 周天正被斥责的一滞,随即也明白了,只不过内心更加感激蓝玉,道:“侄儿记住了。”这就不是下属与上司的关系了,而是个人的叔侄教导。 “呵呵,好。不过你要记住,在军中你必须入其他人一样称我为帅,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袒的,一视同仁,你明白吗?”蓝玉道。 “末将明白!”周天正抱拳低首答道。 “好了,既然皇上如此看重你,对你有信心,那你来给我仔细说说火器营的特点,还有作战中的一些事项,本帅也好作出部署。”蓝玉道。 周天正随即将他们火器的使用以及效率、杀伤力等都作了介绍。 “既然火器如此厉害,有没有作战的实例,以前的火筒和大炮可是容易误伤自己人,而且远没有你说的这般厉害。”蓝玉还是不太相信。 “末将跟着郑和大人出海之时,曾有幸见过,确实与从前的火器不同,威力极大。”周天正道,不过他没有将爪哇的事儿说出来,既然蓝宇不知道,想必皇上不愿意透漏,那他也不好多嘴。 听人说远没有亲眼见到来的真,尽管周天正进行客观的解释,蓝玉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应该只是匠人们改良了一下火器,效果稍好一些而已。 原本蓝玉想着等朝廷大军一到,他就主动出击,这次不再搞小规模作战,直接开战即决战,老子就是要用人数压死朱棣。速战速决,赶在腊月前回家,过个年。 哪成想只来了五千,要是骑兵倒也罢了,还是朝廷中以前没听说过的火器营,不,准确来说应该叫神机营,只是大家都习惯叫火器营。 这还怎么决战,看来也只能慢慢消耗,寻找机会了。 不过好在朱棣等不住,他可是造反,拖得久了人心一散,不用朝廷动手,自己就把自己拖死了。 朱棣也想快速进军,因为朝廷实力雄厚,除北平之外所有地方都是人家的,可以说物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他只靠着数十年的积累,总有用完的一天。所以他等不起。 之所以这段时间没有大的动作,一方面因为他现在骑兵实力强盛,原先依靠步兵的打法要调整一下,需要与诸将领研究商议;另一方面则是蓝玉像颗钉子一样阻挡着他,又不与他开打,让他无从下手。 第261章 乌龟版防守 北风带着西伯利亚的寒流跨过蒙古高原,急速向着北方大地逼近,这段时间以来,气温明显一天一个样。枯黄的树叶已经大部分掉落,那些顽强拼搏的零星枯叶也没有抵过寒风的吹拂,轻轻一吹便掉落在落叶大军中。 朱棣看着眼前的地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不是某一次战败造成的,而是他隐约的感觉到前路的艰难,自己的造反似乎不可能成功。 起兵截至目前,他还在北方徘徊,甚至连河南都没跨越,怎么能打到南京。 蓝玉像一尊门神一样守在北平外围,他打又打不死,过又过不去。朱允炆占据整个江山,而他也仅有北平周边。 如果继续打下去,朱棣相信用不了多久,他的人越打越少,直至有一日战败,然后被对方几个小兵擒住,拉到朱允炆面前邀功请赏。 他要么被打上反贼的名头,让世人唾骂,而后屈辱的死去;要么朱允炆以仁君的人设赦免他,然后像狗一样屈辱的活着。无论是哪种结果,朱棣都无法接受。 还有上次通州的经验,如果被南军全面推广,那他还打毛,就算跑到京师城下,朱允炆挂出朱元璋神牌,他怎么打,还不是跪地要拜。 所以,必须要决战,一锤定音。只有真正打败朝廷大军,他才有可能进入京师。 坚定信念,朱棣决定举全军出击,他对将士们说道:“此去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朱棣大军开动,蓝玉也已做好准备,二人都憋着一口气,这次是真正的战场上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大规模作战需要一个位置极佳的地点,真定东边有一条小河,名为夹河。 在战役开始前,双方布置着自己的阵型方位。北军因为从北平下来,根据地形走向形成东北向布阵,南军从真定出发向东而行,因此西南向布阵。 按理说这样的布阵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风水先生算过哪个方向有利,完全是作战需要,不过双方谁也不会想到,正是布阵的方向决定了最终战斗的结局。 双方都准备好,那还等什么,啥也别说了,直接开干。最先发起进攻的是朱棣。 因为有了骑兵的缘故,朱棣一改之前骑兵冲锋,步兵趁虚而入的打法,改由骑兵从两翼进攻,目的就是为了使南军顾此失彼,找出防守的破绽。 蓝玉自知骑兵无法与朱棣抗衡,因此在防守上他用了耿炳文。对于这个人大家并不陌生,但他的战绩似乎没有。这是因为老耿同志善长的不是进攻杀敌,而是抱团防守。 耿炳文作为开国老将,被朱元璋封长兴侯,这是根据地名长兴得来的。历史上很多人都以家乡地名取封号,而耿炳文的家乡并不是长兴。 之所以取名‘长兴侯’,是因为他曾在朱元璋率军与陈友谅、北元四处作战之时,奉命驻守长兴,抵御张士诚的进攻。 在耿炳文的经营下,长兴坚守十年,城池仍然固若金汤,极大牵扯了张士诚的力量。 一个可以抵抗拥有半壁江山的大军阀张士诚的人,还能轻易被小军阀朱棣攻破吗?自然不可能。 南军在耿炳文的布阵下左右翼都十分强悍,且灵活机动,大军可以随时补上,完全没有留给北军骑兵可乘之机。 虽然朱棣的雇佣兵朵颜三卫战力不凡,也很卖力冲击,仍然无法攻破南军的军阵。双方鏖战许久,不分胜负。 但两军主帅的心情完全不一样。蓝玉不着急,他很佩服耿炳文的防御部署,如果拔高来看,南军阵型简直就是一个乌龟壳,不留给敌人任何可下口的地儿。 蓝玉就是要通过固阵来消耗北军锐气,时间持续的越久,对南军越有利。因为南军大多为步卒,只要轮换着休息防守,打上一两天还有可战之力。 而朱棣的北军则不同,抛开步卒不谈,倒是可以坚持。让蓝玉最为忌惮的骑兵却无法长时间消耗。 骑兵在当时属于机动化部队,但不是机械化部队,二者名义上相差一字,实质上差了千万里。机动化的骑兵需要吃饭,而机械化的战车只需要喝油。 骑兵主要依靠马,马是有血有肉的动物,元人之所以能长途跋涉奔袭,是因为在草原上随处是牧草,马匹可以随时补充草料。 可北平不一样,连粮食都长的极为困难,更别说草场。所以战马都需要人工喂养,这样高强度的冲击奔袭很浪费马匹体力,顶多半日马就跑不动了,这时候骑兵战斗力大打折扣,自然也就失去其参战的意义。 就算抛开马匹不说,骑兵士兵消耗也很大,不仅要控制马匹,还要杀敌进攻,体力与精神方面都要求很高。如果陷入苦战,必然不能持久。 朱棣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却无法改变。南军就像一只乌龟一样缩在龟壳中,任凭他如何敲打就是无动于衷,并且是不是瞅准机会还快速反咬一口。 第262章 大风破局 (更正一个错误,北军大将名为张辅,其子是张玉。我才发现前面一直用的张玉,诸位也没指出错误,看来是给疯子留了点脸面,在这里特地道谢!) 双方在一攻一守中消磨着时间与生命,战斗已经陷入僵局,这时候谁先撤谁就得挨打,因此朱棣与蓝玉都在苦苦支撑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僵局总有破开的一刻,就看谁能坚持更久。 按理说这样的防守,如果周天正的神机营出击,可以打敌军骑兵一个措手不及,重创敌人。 可是蓝玉没有给其机会,说到底蓝玉还是不怎么相信火器。而神机营的骑兵蓝玉还是很重视,因此周天正等人被保护了起来,等待破局那刻再发挥实力。 如朱棣、蓝玉所料,僵局终于被打破,只不过破局的不是他们任何一方,而是一股大风。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上章我们言过两军布阵的位置,而秋冬时期,北方风沙很大,很不巧在此时,就刮起了大风。 漫天的黄沙瓦砾席卷而来,大军踏起的灰尘笼罩着四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两军位置的不同。 北军背风而攻,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借助风力冲击更加轻松。 南军则不同了,迎风而立,阻力增大。主要士兵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全是沙子,这还怎么打。 于是,北军一举破阵,然后就如同赶鸭子一样将南军击溃。这个时候别说蓝玉,就是战神下凡也无济于事。 南军溃不成军,蓝玉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撤退。北军则在身后不断收割着南军士兵的生命。 关键时刻,周天正意识到不可一味再逃,这样下去别说保存实力,就是逃跑都困难。况且皇命中也给了他战场自主的权力。 “神机营!掉转马头,向两翼分开,阻拦敌军!”周天正的命令道。 随着周天正的命令下达,本就阵列完好未受损伤的神机营士卒分列而出,这样做主要是为了给步兵腾出地方,便于他们撤退。 蓝玉也发现了周天正的做法,但他来不及阻止。这种情况留下阻击敌人就是在找死,以自己垫后来换取其他人的逃命。 ‘真是一员悍将,可惜了。’蓝玉只能在心里惋惜,在他看来,周天正这次有去无回。 同样的,朵颜三卫骑兵率先杀了上来,他们也看到了周天正的骑兵,在他们想来南军打算用这点儿人来断后了。不过区区数千骑,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还有一点让朵颜三卫不解,骑兵往往都是大刀冲锋,对方手里拿着火筒干嘛。这个东西他们倒是见过,前些年明军也使用过,鸡肋而已。 但是骑兵用火筒还真是头一次见,难道没有刀了?而且看对方停止不动,怕不是被吓傻了。 不过战到现在这个局面,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是敌人,杀就完了,事后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朵颜三卫嗷嗷叫着向神机营冲了过来。神机营的士卒们端起手中的燧发枪,各自瞄准一路砍杀过来的朵颜三卫。 紧张吗?当然紧张。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燧发枪,与训练中肯定不同,杀伤力到底如何还有待验证。 “放!”眼见敌军已进入射程,周天正命令道。 接下来就是一阵密集的枪响声,单个枪声或许翻不起什么浪花,五千支枪同时射击,且不说杀伤力如何,光是声势都大的吓人。 一些恰好逃到神机营跟前的南军士卒冷不丁被枪声吓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再看追上来的北军骑兵,纷纷中枪从马上跌落下去。 有一人正举刀准备砍杀前面奔跑的南军士卒,嘴角都咧出嗜杀的笑容,下一秒手中扬起的刀却定格,整个人从马背上栽倒下去。淹没在纷乱的大军中,有死无生。 不仅如此,北军朵颜三卫胯下的战马原本是他们尽情杀戮的战车,此时却成了最大的麻烦。 他们的战马被枪声惊吓到,此时突然停止不前,这让神机营士卒开枪的命中率更高了。而且后面奔驰上来的骑兵刹不住,纷纷往前挤去,一时间追击的朵颜三卫骑兵乱作一团。 加之北军步卒也在朱棣的命令下跟在骑兵后面玩命追击,同样的,南军的头颅就是战功和银子,他们可不愿被被人抢先。 这就出现一个现象,前面的骑兵停滞不前,后面的步卒往前拥挤,战马混合着人群拥挤不堪,甚至多名不明所以的士卒被踩踏而亡。 最难受当属冲的最欢的朵颜三卫了,此时前进被阻,后路也退不回去,白白站在人群中挨打。 枪声连绵不断,神机营的战马因为已经受过这种训练,尽管摇头踏蹄显得不安,却没有受惊的情况。 刚开始朵颜三卫还认为火筒也就打上两三次,只要挨过几枪后就轮到他们砍杀了,况且杀伤力一般,没什么可怕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同伴不断倒下,他们意识到不对劲,对方的火筒似乎永远不停止,难道不炸膛吗? 大量的步兵不知情况,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或挤或钻空子或绕道穿了过来,当然接下来迎接他们的还是黑漆漆的枪口。 第263章 朱棣的愤怒 不过纵然如此,北军在付出数万人的代价后,还是一步步向前推移着。这样下去,终归会突破神机营的火力防线。 此时逃跑的南军也发现了身后追兵没有再追上来。因为逃跑时后军转前军,所以平安、王弼前军在最后,他们看到北军在周天正的阻击下一度陷入慌乱,随即作出了决定。 二人也明白仅仅依靠周天正的五千神机营,总有被突破的时候。因此他们第一时间组织麾下士卒停止撤退,张弓搭箭,向着后方敌军射去。 有了平安大军的加入,刚刚推移上来的北军立刻被击退,留下一地尸体。 这时候的朵颜三卫见南军开始反击,明白大势已去,纷纷勒马回撤。也幸好北军的步卒求功心切,在战乱中跑到了他们前面,替他们挡住了南军的箭雨,否则只怕伤亡还会更大。 平安、王弼见敌军开始撤退,立马就要反杀回去,不过却被周天正及时制止。 “二位将军勿追!我们的枪已经到了极限,不可再用,暂且先随大军撤退!”周天正挤到两人身边,大声说道。 二人也明白今日之所以能打一个小反击,全凭周天正的火筒,如果没了火筒掩护,敌人立马就能反扑上来。因此下令撤退。 朱棣现在是主帅,像这种大规模作战他不可能率军冲锋,毕竟刀剑无眼。在战场上刺他一刀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也会死。 所以,当他看到追击的骑兵以及步兵乱哄哄的撤回,大为不解和愤怒,到嘴的鸭子就这样放跑了? “来人!去查查怎么回事,是谁竟敢违背我的命令。”朱棣冷冷道,此时他想杀人。 ‘就连上天都在眷顾我,之前的大风就是证据,还有谁敢与我对着干,竟然私自撤兵,放走了蓝玉。’这一刻朱棣甚至怀疑,自己身边难道还有不可信之人。 愤怒归愤怒,战机已失,这时候想要再追击已经不可能了。 战后,北军主将齐聚朱棣帅帐,此战他们胜利了,不过大帐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沉闷。 朱棣面对着下面的众将道:“此战我军大胜,本可以将蓝玉大军一网打尽,为何在追击中停下,谁来给我个理由。” 众人沉默不语,俱都看向一旁的纳哈出,意思很明白,殿下你还是问他。 不过纳哈出却一点都不怕,说道:“燕王殿下,蓝玉军中有火筒,那些火筒威力极大,擦着就伤、打着就死,我麾下勇士们光战死的就有近万,你得给我个说法。” 纳哈出可不怕朱棣,他与朱棣的关系本来就是相互利用,朱棣给他钱,他出力。二者不是上下级,因此在战斗中他可不会听朱棣的命令。 朱棣被气笑了,冷声道:“呵呵,听这意思你打了败仗还得我来补偿你,难道你以为本王好欺负吗?” 纳哈出眉头一皱,不悦道:“殿下是要食言吗?可别忘了当初咱们的约定,我的勇士们是为你战死的,他们没有失败。倒是殿下你,战前可并未告诉我敌军有火筒。” 朱棣怒道:“荒唐!你以为我没有见过我大明的火筒吗?一个小小的火筒就能让你放弃追击,坏了本王大事。” 纳哈出争辩道:“火筒我当然知道,前些年你们明人就用它对付过我们,不过那就跟烧火棍一样,没什么鸟用。” “今日那些火筒可不寻常,不仅威力极大,而且还可以一直打,我们的人根本进不了身。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逃回来,不,撤回来的人,他们也看到了。” 其实朱棣也清楚,在大军追击遇阻后不久,他作为主帅就已经了解,不过据观察南军并非大规模使用火筒,而是仅有几千人。 因此,朱棣敏锐的认识到,如果他们加把劲,在不计伤亡的冲锋下,还是可以歼灭南军。归根结底,还是纳哈出撤了梯子,他不愿意为朱棣搭上自己的家底。 朱棣决定要给这个雇佣兵头子一点厉害尝尝了,只见他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来人,将纳哈出给我拿下!” 纳哈出见势不妙,欲要拔刀,却发现进帐之前他们的刀都放在外面。 “且慢!你们先下去。”道衍此时出言制止了进来准备拿人的士卒。 这些士卒都是朱棣亲卫,停下动作看向朱棣,只见朱棣默认,他们才退了出去。 “阿弥陀佛,殿下稍安勿躁,纳哈出将军莫要生气。”道衍施礼开口道。 纳哈出虽是元人,不过他们北元之前对僧人也是礼遇有加,只见他粗粗回了一礼,冷哼一声并未言语。 “今日南军虽侥幸逃脱,不过也受到重创,仍然是我军大胜。燕王殿下也是遗憾未能全歼敌军,情有可原,将军莫要生气,暂且休整一番,报上伤亡名册,殿下自会抚恤。”道衍劝解道。 纳哈出正好借坡下驴,气哼哼离去。 而朱棣看着他,眼中杀意迸射。不过他却没有让人阻拦,因为道衍如此做才是对的。可以说在这件事上,朱棣与道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两人心照不宣。 既给纳哈出敲了一记警钟,树立了朱棣的威信。又不至于让他彻底与朱棣对立,因为此时朱棣仍然需要他。 第264章 真定休整 蓝玉大军一直退回真定才作休整。经过统计,此次折损过半,全军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万人过一点,可谓损失惨重,客观上已经丧失了与北军再战的实力。 “这次战败我负全责,稍后我会向皇上请罪。”蓝玉看着灰头土脸的众将说道。 “蓝帅,此战非您责任,本来我们已经挡住了北军进攻,要不是那股妖风,我军现在已经大获全胜了。”常茂说道。 “虽是有风影响,不过我的责任不可免,败了就是败了,无需找借口。”蓝玉道。 “蓝帅,虽然我军折损过半,不过北军也损失惨重,末将认为我军并未完全战败。”平安此时说道。 “是啊,蓝帅,北军在破阵时本就费力,粗略估计有近两万的战损。后面我军溃散后虽然遭到重创,但周将军的神机营可是大展神威,足足消灭了他们近五万人马。”王弼补充道。 “不仅如此,朵颜三卫的骑兵损失最为惨重,他们冲在最前面,战马受惊拥挤,成了活靶子,近万人被神机营消灭。还有数千人被他们战马踩踏挤压而亡。”平安道。 “好小子,这次多亏了你。我对之前的偏见向你道歉。这次要不是你,我们怕是都要交代在夹河了。”蓝玉道。 “蓝帅缪赞了,末将只是阻击而已,乃分内之事。倒是平将军和王将军,及时组织反击,这才挡住北军,否则末将也拦不住他们。”周天正道。 “唉,我们那算个啥,是你的功劳那就是你的,我们可不抢功。”王弼说道。 “好了,都不要谦让了,你们的战功我会记下如实上报。现在说说接下来怎么办。”蓝玉道。 平安、王弼、曹震等擅长攻伐的将领主张再次举大军与北军决战,耿炳文、常茂等偏向于守城消耗。 蓝玉本就善攻,因此他更倾向于面对面正刚。可是现在己方的实力锐减,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意间,他看到周天正并未说话,想到今日的神机营,他眼前一亮,问道:“周将军以为如何?” 周天正被点名后有些受宠若惊,在座的可都是朝廷重臣、公侯世家,哪个手下不统领数万大军,自己一个小小的偏将,能有什么意见。 虽说今日他的神机营大展神威,不过那只是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拥有绝佳的射击环境。如果对方接下来有准备,杀伤力绝对会减弱。 不过既然大军主帅点名了,他好歹也要说一说。 “回蓝帅,末将主战,但不主攻。”周天正道。 “主战,却不攻,这是个什么打法,你仔细说说。”蓝玉道。 “末将认为,现在北军虽然也有损伤,不过与我军相比,实力犹存。如果我军与之正面对抗,胜负难料。” “可若是以防守为主,北军经过修整募兵,实力只会逐渐增强,而我们陷入被动,恐有损朝廷威信。”周天正说的含蓄,实际上就是说防守的话,皇上都不会答应。 “所以,我们必须要战,这是大策。在战中扬长避短,不断蚕食北军,寻找机会一击破之。”周天正道。 “既然你这样说,想必已经有想法了,跟大家说说。”蓝玉道。 “北军敢于进攻,主要是倚仗他们的骑兵,尤其是朵颜三卫。如果除掉朵颜三卫,相当于砍掉了北军的一只手。所以,末将以为应先集中目标消灭朵颜三卫。”周天正道。 “朵颜三卫是骑兵,精通马上作战,这是元人的长处,我们虽然也有铁骑,不过与之还是有差距的,怕是无法抗衡。”平安此时说道。 “末将斗胆请命,由我神机营来对付朵颜三卫!”周天正道出心中目的。 “周将军勇气可嘉,不过可不要意气用事。战马奔跑中,元人的骑射精湛,你只有五千骑,只怕难以抗衡。”平安道。 “平将军放心,末将定能完成任务。”周天正肯定道。 众将不再言语,他们看向蓝玉,议事他们能参与,作战方针还得蓝玉来拍板。不过想来也不会同意,毕竟神机营人数太少了,怎能敌的过数铁骑。 只是令众将没想到的是蓝玉竟然同意了。他们不知道的是,周天正若要作战,蓝玉无法主导,毕竟皇命中赋予了这位年轻将领自己做主的权力。 只不过出于对蓝玉帅令的尊敬,他才请示。 骑兵交给周天正,剩下的步兵对于蓝玉来说就好解决多了,加上平安、曹震、王弼等大将,他有信心一举将北军彻底打败。这场战争的关键就看周天正能否拿下北军铁骑了。 第265章 再次征战 经过十日的休整,大军再次出发。这次蓝玉破釜沉舟,若是战败,无需朱允炆问罪,他自己也不会再活着。 朱棣得知蓝玉还敢主动作战,最先感到疑惑。当他得到确切消息,朝廷并未有援兵后,不禁大喜。 看来蓝玉等不下去了,这次北征到目前为止,他可以说是连败,一代名将也不过如此嘛。 于是,朱棣召集兵马,再次踏上征途,这一次他定要彻底打败蓝玉,打通进军之路。 双方这次都没有任何遮掩,于沱河相遇。 南军率先发起进攻,周天正的神机营一马当先,目标很明确,直冲着朵颜三卫而去。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纳哈出见到神机营,立即拍马迎战。 不过这次他聪明了,人手除弯刀外,还有一面盾牌,这是为了抵挡燧发枪。只要躲过一轮射击,等他们近身,就可将拿枪的南军砍翻在地。 神机营在放了几枪后,效果不佳,便突然调转方向,向着两翼奔去。 纳哈出见状大喜,立即率军追击,两方铁骑一前一后奔向远方。 蓝玉见状,立即下令平安、王弼从左翼进攻;曹震、常茂从右翼进攻,自己则亲率中军正面向前推进。 朱棣明白蓝玉这是跟他拼命了,不过此时显然不能畏惧。他一声令下,张辅、朱能、瞿能等分别从左右翼迎战,自己则正面与蓝玉大军迎战。 一时间喊杀声惊天动地,双方将士碰触的一瞬间,鲜血四溅。不断有人倒地,后面士兵立马补了上来。 蓝玉采取的是左右围攻、中间横插的战术,如两只手一般扼住敌人咽喉,分股吃掉。 北军刚开始还未发觉,等到感觉自己似乎除了后面,其他三面全是南军时已经陷入了南军阵中。 朱棣见此情形,将计就计,两翼顶着南军的猛攻,大军如一把剪刀般向蓝玉的中军靠拢,想要剪碎蓝玉。 战马嘶鸣、将士喊杀,这是自明开国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争。 神机营在前面飞驰,朵颜三卫在后面狂追。神机营的士兵不断向后瞄准射击,尽管对方有护盾,但还是时不时有人掉落。 纳哈出气的不行,于是他用元语大喊道:“撤盾,上弓弩!” 朵颜三卫骑兵纷纷扔掉手中的厚盾,取出背上的弓弩箭矢,张弓射出。 元人骑射之术本就厉害,倒是给神机营造成一定麻烦,有数十人已被射落马下,被后面追上来的敌人一刀砍杀。更有多人被射伤,不过却不致命。 而朵颜三卫在扔掉盾牌后,伤亡瞬间增加。与他们手中的弓箭相比,神机营的燧发枪显然更加厉害。不过负重轻了,战马也可跑的更快。 不过纳哈出不在乎,因为自己人数是对方的四倍之多,只要黏住敌人,他们就可以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周天正对纳哈出这股不要命的打法感到无奈,人家连死都不怕,就是要跟你同归于尽,能有什么法子。 周天正知道如果长时间追逐下去,自己必然会被纳哈出拖死。因为战马总有精疲力竭的时候,朵颜三卫的马匹全是草原烈马,要比自己的精良许多。 如果在草原上,周天正或许跑不掉。不过北平不是草原,因此树林山丘还是很多的。 周天正瞅准一座小峡谷,带着神机营拍马而入。 因为峡谷口子较小,因此纳哈出的两万骑兵不能同时进入,只能排成长列进入。 峡谷中两边都是枯树以及没有消融的积雪,有溪流的谷底早已冰封,形成一条长长的冰线。 周天正带领士卒们弃马上山,五千匹战马阻挡在坡下,等纳哈出到跟前,组拦住了他们。 不过纳哈出也不惧,南军没了马,两条腿能跑到哪,况且峡谷四处高低不平,正好可以成为他们躲避火筒的天然屏障,从而摸到敌人跟前近身搏杀。 如此简单的道理周天正难道不懂吗?当然不是!他记得在训练中朱允炆说过什么游击战术,名字具体他不懂,精髓反正就是在移动中消灭敌人,这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最好办法。 于是就出现这样一幕,朵颜三卫开始进攻后,就有枪声响起。 当他们躲避好,确定方位后。神机营的士卒已经化整为零,四处乱窜,寻找合适的窝点趴着。 当敌人再次向前推进后,不断从不同方位又传来枪声。在这样的起起伏伏中,朵颜三卫不断有士兵倒下,而他们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 纳哈出也察觉出不对劲,他本来准备瓮中捉鳖,没想到却被戏耍。果然,明人都是奸诈狡猾的。 如果在此地耗下去,朵颜三卫或许就全军附覆没了,况且马背上才是他们的用武之地。想到此,纳哈出虽不甘心,却果断下达撤退命令。 等到人陆陆续续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折损了五千多人。 来不及多想,他赶忙上马,欲要逃离这个地方。 此时已经有一支亲口对准了他,黑漆漆的枪口不断轻轻转动方向,瞄准着被其他士卒挡住的纳哈出。 当纳哈出翻身上马的时候,枪声响起。 只见纳哈出一滞,然后捂着肩膀趴在马背上。身边亲卫立即围了上来,纷纷上马拥着纳哈出开始逃离。 第266章 最后的胜利 周天正虽不知这一枪是谁打的,但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个机会,于是立即起身举枪射击。 此时由于纳哈出已经受伤,朵颜三卫阵脚大乱,纷纷上马想要逃离,明人的火筒已经把他们打怕了。 峡谷本就入口狭窄,此时加之慌乱,一时间朵颜三卫骑兵无法逃出,拥挤不堪。 这给了神机营完美的输出环境,大批士卒端起手中燧发枪不断射击,局面呈现一边倒的屠杀。 终于,在一刻钟后,峡谷中留下数万具尸体。除了纳哈出在亲卫的掩护下,逃离出去二十几人外,其余人纷纷扔掉兵器投降。 周天正命令士卒拆下马匹缰绳,束缚住降兵,留下一千士卒押着他们。他自己则率领其他人上马,向着战场奔去。 此时沱河战场上,南北军都已杀红了眼,蓝玉和朱棣都亲自上阵搏杀。 蓝玉虽然上了年岁,不过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风,丝毫不逊平安等一众年轻将领。 反观朱棣就轻松很多,这倒不是说他个人作战能力有多强,而是南军士卒迫于他的身份不敢下死手。 虽说大家都知道朱棣干的是大逆不道之事,可他们也不敢伤害此人,只因为他是皇上的叔叔,皇上怎么处置那是朱家的家事,自己要是一个不小心弄死人家,指不定就要当替罪羊。 这时候,周天正率领的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本来周天正准备用枪,可是现在战场中两军已经不分你我,开枪就容易误伤自己人。 于是,神机营化身骑兵,抽出腰刀,加入了大战。 神机营的到来为这场战争添加了一块重量级的砝码,打破了僵持平衡。 最终,在半天的厮杀后,南军取得了胜利。除了朱棣的死忠外,其余北军纷纷缴械投降。 北军大将张辅被斩杀,朱能重伤,全军上下唯一不带伤的怕只有朱棣了。 就是南军这边,赢的也颇为狼狈。老将曹震战死,常茂也只剩下一口气,眼看也不行了。其余人皆受伤,就连被一直保护的蓝玉都挂了彩。 仗打到这个份上,结果已经不重要了。朱棣看着身边为数不多的死忠,眼中流露出一抹哀伤。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数十年的老部下、老兄弟,现在满身伤痕的护在他身边,怎能不让他触动。 “燕王殿下,事到如今咱们可以谈谈吗?”蓝玉说道。 “蓝帅风采不减当年啊,本王佩服。”朱棣明白大势已去,他拨开人群,走向蓝玉。 “殿下!”“王爷!”,身边亲卫急忙提醒。不过朱棣伸手阻止了他们,他要为自己的兄弟们谋一条生路,不得不低下头颅。 “你手下还剩多少人,对了,前面那些拿火筒的人是你的部下吗,什么时候组建的,确实厉害。”朱棣如聊家常般问道。 “哝,你看,也就剩站着的这些了。神机营不是我的,我倒是想组建,没那个本事啊。这些都是皇上亲自办的。”蓝玉道。 “哦?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他了,这一手确实不错。”朱棣赞许道。 “嗯,我也觉得皇上很圣明,有当年上位的风范。”蓝玉道。 朱棣吃惊的看了蓝玉一眼,他没想到蓝玉对朱允炆的评价如此之高,说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把他们放了。” 蓝玉知道朱棣指的是那些部将,回道:“这话你应该跟皇上去说,不过你手下那些人真是不错,如果放在军中,不出几年都是大将之才。” “明白了!你看什么时候上路?”朱棣道。 “你希望什么时候?”蓝玉反问道。 朱棣看着蓝玉,呵呵一笑道:“现在就走。败了就是败了,我不会逃的,朱家还没有怕死的人。” 这番话让蓝玉也不由认同,是啊,朱家似乎还真没有怕死的。 “对了,那个老东西在哪?”蓝玉忽然问道。 朱棣一滞,他知道蓝玉指的是何人,道:“在北平,不过现在是否还在就不得而知了。” 朱棣既然败了,北平当然得作出表示。于是,朱高炽等兄弟加上徐氏一行人,皆跟随蓝玉前往京师,听凭朱允炆的发落。 当然,同行的还有宁王朱权。这个悲哀的藩王被兄弟设计拉上贼船,如今又以‘反贼’尴尬的身份进京,别提有多郁闷了。 而那些部下,除了几名大将外,其余人全部暂时关押在北平,由守军看管。 至于道衍,早已不知所踪。 朱棣在走出北平城后,停下马车,转身看了看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感慨万千。 为什么有马车?当然是蓝玉准备的。虽说大家都知道朱棣干的造反之事,不过人家燕王的身份并未被削,当然得以礼相待。 就算被削了藩,人家也是朱元璋的儿子,是朱允炆的叔叔,是朱家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谁都改变不了,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第267章 不得不削 京师之中,群臣喜悦,纷纷言说着战争的胜利。 与大臣们情绪不同,朱允炆并没有胜利的喜悦,结局他早就料到。就算这次蓝玉战败,朱允炆还有诸多压箱底的东西。 他现在考虑的是整个大明藩王的事。之前他还觉得不就藩王吗,给你多打下一些土地封出去就完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前朱允炆觉得藩王占不了多少地,也吃不了多少米。 可当他当了皇帝,地方将每年给各藩王的供养数字报给户部,户部审核完报给他批的时候,朱允炆被吓了一跳。 藩王的供养足足要了朝廷全年税收的五分之一,这还不算戍边藩王的军饷补给。 现在才多少藩王,就需要如此多的钱粮。要是再过个十年、百年,子子孙孙都要靠着朝廷,不把整个大明吃穷吗? 虽说齐泰、黄子澄等人一直以藩王尾大不掉主张削藩,他们的理由朱允炆不认可,但目的很恰巧的重合了,这藩不削也不行啊。 朱棣起兵,给了朱允炆削藩的理由。对于戍边藩王他可以收缴兵权,可人家的口粮怎么办,总不能说不给就不给。 爹说不用干活,安心坐着等吃就行。到孙子手里,铁饭碗不在了,凭啥!人家藩王爹给的一口饭,你凭什么收回。 朱允炆现在犯了难,直接削不好,容易诱发第二个、第三个朱棣,况且他也不忍心让这些人真的流落街头。 不削又不行,一国之主当然得为国家长久发展考虑。总不能真如历史发展的那样,到两百多年后皇帝穷的都只能穿补丁衣服。 朱棣来了,他再次来到了大明的中枢之地。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子,只不过上面坐着的人不同了,而他的身份也变了。 朱允炆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在朝堂上当着文武大臣面痛斥他的罪行,反而特地安排在园中见他,并且只有他们二人。 朱棣不明所以,看着面前如闲散公子般游园的朱允炆,没有跪拜,也没有说话。 “你知道历史上是怎么评价你的?”朱允炆忽然没头没脑说道。 朱棣被他的开场白整的无语了,心想:‘老子都成你的阶下囚了,还能怎么评价,自然是逆子、反贼之类的。’ 其实如果朱棣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朱允炆说的是知道,而不是让他猜测。 见朱棣没有搭话,朱允炆也不恼,毕竟这话换谁都没法回答。如果有人问你同样的话,怕是你也会觉得对方在戏耍。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真由你来当这个皇帝,我做一名臣子,或许大明会走的更远。不过到那时候你会放过我吗?”朱允炆平静的说道。 朱棣闻言内心震撼,朱允炆的话让他无法回答,自己一直争取的目标在他的眼中如此轻。而且朱允炆自称不是‘朕’,这就等于是他真的在与自己说真心话,而不是拿他开涮。 “你不会的,因为历史的规则不允许你放过我。所以,我只能打败你。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如果你真的当了皇帝,你也是一位明君,以你的功绩足以与秦皇汉武媲美。”朱允炆道。 “没想到在你眼中,我还有这么高的评价,呵呵,是我眼窄了。”朱棣此时说道。 “我一直如此看你,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朱允炆道。 “我输的不冤,老爷子选对了人。我朱棣一生不曾求人,现在想求你件事。”朱棣道。 朱允炆疑惑的看着他,朱棣接着说道:“死了的就不说了,活着的那些,如果可以就赦免,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将才,如能为你所用,必将成为大明栋梁。”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我本来就没打算要怎么样,那些人还是你带着。”朱允炆道。 “可惜了,不过也能理解,那何时送我们上路?我也好准备一下。”朱棣有些黯然道。 朱允炆看他这幅表情,就知道朱棣理解错了,笑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何曾说过要杀你们。” 朱棣闻言一滞,不杀吗? “我不会杀他们,更不会杀你,我要的只是打败你就可以,况且大明还需要燕王不是。藩不削不行,不是我怕你们反我,而是大明经不起折腾,为了大明的将来,早削早好。”朱允炆道。 “这个我明白,其实藩王的确不宜存在。”朱棣道。 “嗯,你当然清楚。就算你看不透,姚广孝定然也与你说过。”朱允炆道。 这下朱棣彻底不淡定了,如果说先前朱允炆打败他,他尚且算服气;又不杀跟随他的将士,他也感激。可终归到底他还是有自己的傲气,你朱允炆还不够了解我。 没想到姚广孝这个名字让朱棣心慌,此人可是十几年前跟他前往燕地的,那会儿朱允炆才几岁,难道当时朝廷就已经知道自己将来要反?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爷子、太子朱标岂不是都心知肚明。而自己还一厢情愿苦心经营十余年,原来在人家眼中,自己就跟小丑似的,没有任何威胁。 朱允炆不知道他的随口一句话竟让朱棣联想到这么多,从而让朱棣再无一点心思,从此塌心为他效命,在无形中胜过千言万语。 第268章 罪臣朱棣拜见皇上 看着朱棣吃惊的模样,朱允炆哑然失笑。也是,自己知道这个时代有影响力的人物,在他们看来确实不可思议。 “我听蓝玉说他已经逃了,其实没必要,这个人有大本事,不过选错了路而已。不说这个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朱允炆道。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能让其他人活着我已经很知足了。”朱棣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浑身气力,寂寥答道。 “你的世界太小了。来,我给你看样东西。”朱允炆说着,朝远处的张震挥了挥手。 张震迈着小碎步快步跑来,将怀中的一卷类似画轴的东西打开放在园中石桌上。 “你来看看。”朱允炆招呼朱棣过来。 朱棣不明所以,上前查看。只见那是一幅地图,上面标注着许多地方。 远到大洋彼岸的欧洲、美洲,近到大明周边日本岛、朝鲜半岛、印度等,都在地图上一一标明。 最显眼的当属大明,朱棣一眼便认了出来。不过他很不解,怎么看着这般渺小。 “这是我们脚下的土地,你也看到了,在大明之外还有广袤的沃土,而我们也只是占据一隅而已。” “当然我并没有征服世界的想法,这个不切实际。当年元人在忽必烈的带领下倒是征服不少地方,不过如今也尽数归还。” “每个民族都有他们的血性,靠着武力强夺,是不会长久的。况且我们也没那么多人去治理。” “所以,我要做的是尽可能让大明自身强大,胜过所有国家,让外来者都对我们仰望,让他们心甘情愿臣服于我们。” “这条路太艰难,也太久远,不是一个人或一代人所能完成的。所以,我需要帮手,需要与我有同样目标的人来协助。”朱允炆道。 “四叔,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朱允炆忽然问道。 朱棣被朱允炆的一番话说得张大嘴巴,他不敢相信,自己前一日还在造朱允炆的反,想要将他从皇位上拉下。 朱允炆压根不提这些事儿,反而跟他聊国家治理。那些目标无论哪一个都比朱棣辛辛苦苦造反来的伟大、走的艰难。 不过人家皇帝不提,朱棣头脑可是清醒的,自己心里得有数。 “皇上,在天下人的心中我是反贼、是佞臣,能够让你开恩活着就不错了,还能有可用之地吗?”朱棣自嘲道。 “这要看怎么理解,有句话叫做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所以我不怪你。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所以你没有错。要说非要找个理由,我只能说你眼界狭隘了,不过这好像也不是错误。”朱允炆道。 “当然了,我需要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毕竟那么多无辜士卒都已失去了生命。你的燕王头衔如果还在,也不太合理。”朱允炆又道。 “这是自然,如果我这样还能是王,那其他藩王可就有小心思了。”朱棣认同道。 “所以最终你的意思呢?”朱允炆问道。 “罪臣朱棣拜见皇上!”朱棣此时正身,跪地而拜。 这一拜,拜的是他昔日的梦想,拜的是死去的将士,同时拜的是大明唯一皇帝朱允炆!从此以后,朱棣将低下高傲的头颅,做一名忠臣悍将。 朱允炆松了口气,他就怕朱棣不服,亦或者不认同他,那样的话他不杀都难以服众。毕竟皇帝在有些事上也不能独权专断,被政治力量掣肘。 可要是让他亲手终结真实历史上的永乐大帝,朱允炆真的不愿意,毕竟严格来说,他才是‘偷’了皇位的那个人,而且还不要脸的用了人家的年号,难道还不许人家反抗一下? 朱允炆轻扶起朱棣,二人相视一笑。这一刻,所有的恩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明君忠臣。 “对了,四叔。在我印象中朱高炽善文,朱高煦善武,可否将朱高炽安排到我身边帮我,朱高煦嘛,我想让他跟着蓝玉,大明文武不可青黄不接。”朱允炆道。 看似简单的安排,对朱棣来说实则是恩典,文臣自不必说,皇帝身边的近臣日后自然位高权重。 武将也不一般,有多少人想跟着蓝玉都求而不得,这可是现在公认的大明第一武将,国公身份。有了蓝玉的教导,日后前途自然可想而知。 朱棣作势就要谢恩,不过朱允炆及时拦住了他。 “这里又没有别人,咱们自己人谢啥,不必拘泥那些礼数。”朱允炆道。 实际上,朱允炆心里也乐开了花,朱高煦本就挺猛,有了蓝玉的传教,日后必能成为一员帅才,而且此人在政治上头脑简单,也好控制。 朱高炽就更厉害了,这位可是史上最有才的太子爷。永乐大帝打了多年的仗,后方之事全靠这位来主持。 虽然最后正儿八经登基只有十个月,但他的能力不可否认,仁宣之治可不是吹出来的。况且据说到后来,朱棣想要打仗都得先跟朱高炽要钱,这位还不乐意。 第269章 顺其自然的削藩 未过几日便有圣旨下达,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姚广孝身上。大意就是朱棣被身边奸人蒙蔽,误以为朝中真有奸臣要挟皇帝,救驾心切,不得不出兵勤王。 不过其自身也是有过错的,削去燕王头衔作为惩罚。其他人虽然都是听命行事,但没有及时为主上分忧,存在过错,每人降职两档,以示惩戒。 至于朝中的奸人,也就是为朱棣通风报信的太监宫女,成了最大的替罪羊,被诛杀。 同时,对于战死的将士,朝廷进行了抚恤。对于曹震、常茂等战死的功臣,朱允炆分别赠文追封,对其家人特殊优待。 这样的处理局中人都看得很明白,皇上徇私了。 不过这样处理本就不是给他们看的,而是给百姓们看的。只要百姓相信,这就足够了。 经此一事,朱棣自发上告,恳请皇上削藩,言及了藩王的各种利害。而朱允炆则推诿表示不同。 朱棣以自身为例,连续力谏多次,加上朝中官员这时候也进谏。一时间给人的感觉就是朱允炆不削藩才是不对的。 半推半就,朱允炆在众人的‘以死相谏’中含着热泪下达了圣旨,从今往后朝廷不再封藩;以前所封藩王地位不变,不过裁撤了藩王卫属,对家丁仆从数量进行了严格规制。 藩王的世子们不再是铁饭碗,不可继承藩王头衔。不过藩王的土地还是可以继承的,毕竟棍子不能打的太狠。 当然,打了藩王们一个大棒,也得给点胡萝卜安抚一下。 在朱允炆的皇权‘力争’下,从朝廷为藩王们争取了利益,各藩王家中放开约束,可以开店、务农、经商,不受身份限制。 如果你嫌弃这些活苦,不愿意动弹,没关系。有喜欢军伍的也可以参军,不过职位级别比小兵也就高一点儿。 再不济有文化的也可考取功名,或者在家办个补习班之类。总之一句话,充分释放藩王子孙们的特长,想干什么干什么,凭本事谋生计。 这让那些除世子以外的各藩儿孙们很是拥护,本来他们从一出生就注定这辈子只能混吃等死,荣华富贵跟自己毫无关系。 老大良善些,他们还能被接济一下,勉强混个小康。 要是世子老大抠搜狠恶,可就有他们受的,一大家子人每年只能靠朝廷拨的那点儿粮食果腹,啥也干不了,只能顶着‘朱’姓,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恓惶度日。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对于各藩王来说就很不开心,他们从朱元璋那里讨了个封地,养了些仆人,每年再从朝廷中央领上补助,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现在被朱允炆这样一搞,自己虽说没了私兵,又减了仆从,可说到底还是藩王,家大业大,日子还是不错的。 头疼的是这份家业传不下去。咱们中国人本就注重传承,都希望自己辛苦挣下的家业有人继承。 现在自己的儿子除了土地还在,其他都没了,这不就成了典型的大地主了嘛。 后辈儿孙争气还好说,起码富贵尚在。要是遇到不争气的败家子,不出两代人,这份家业就没了,到时候穷的要饭都有可能。 相比于藩王的不乐意,藩王世子们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好端端的人上人,竟然到自己这就没了。 以前地方上的官员哪个见了自己不得恭恭敬敬行礼,逢年过节礼物都收不完,平日里为个非、作个歹,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无人敢管。 现在好了,没了‘王爷’的名头,自己就是个屁。甚至自己的兄弟们,有本事的都能混个官当当,比他地主的地位要高多了,才不稀罕世子身份。 所以,尽管各藩王心中都不悦,想要对抗朱允炆,回头喊一嗓子,要去京师哭闹,结果发现除了大儿子之外,其他儿子都冷眼看着他。 甚至有些着急的,趁着现在王府还有钱,偷偷弄上一些早早在外买了房,做起了生意。 还有的已经找关系,谋得一份好差事。 这个时候好找啊,亲戚也都是亲的,那些将军也都认识,还有些交情。况且他们母亲能成为藩王的妃子,老舅家自然也有些地位。 于是,找姥姥的、找叔伯姑舅的、找熟络文臣武将的,都开始奔波了起来。再过些年头,想找关系都找不到了。 于是,藩王们都乖乖接受了朝廷的‘削’,他们就算想要反抗也没有理由,朱棣的事儿就摆在眼前。 而且他还现身说法,不仅极力主张削藩,甚至以自己为例说明削藩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可把其他兄弟恨得牙痒痒,又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齐泰等人一直嚷嚷了多年的削藩就这样不可思议的完成了,而主角却是燕王朱棣,实在是滑稽不已。 第270章 发展农业 解决了藩王的问题后,大明正式进入加速发展阶段,首先是农业。 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玉米,早已经开始培育良种。说来也很好笑,刚开始竟然没人会种。 朱允炆在赏赐了远洋的士卒之后,他去看了玉米。比后世的棒子要小几寸,而且颗粒也不是很饱满。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后世科技发达,种子都是科学培育的良种,加入化学药剂,可不个头大、颗粒饱。 现在的玉米纯属自由生长,加上阿丹本地人又不怎么重视它,得不到肥料的刺激,自然要萎靡许多。 朱允炆已经很满意了,就算玉米再不行,产量也比麦子、大米等作物高,尤其是对于北方,这玩意以后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百姓的桌上主食。 当他带着户部与工部的官员去看了,然后告诉他们尽快培育良种,当年就要先种到皇家地里,两部的官员却犯难了。 “皇上,今年落种决计不行。这玉米怎么种,温度、水分、土壤等我们都不知道,稳妥起见还是暂时少种研究,等掌握了该作物的习性后才能推广。”户部主管农业的主事郑吉士说道。 这也很正常,每一种外来植物的生长发育,可不得数十年的试验研究,才能总结出习性,从而根据冷暖风雨进行耕种。 “哈哈,试验就免了,朕教你们,你们按照朕所说的去种即可,有多少种多少。”朱允炆笑道。 “将地耕松软细化后,每隔一尺挖两寸左右的小坑,大约小酒盅大小。放入一粒小种子,就是这个颗粒。然后倒入一杯水,将小洞灌满即可。”朱允炆边用手示意,边说道。 “再将边上湿软一些的泥土放入洞中,埋上即可。等上几日便会发芽长苗。” “待到苗出来后,还需要打岔,这个到时候朕再给你们说,现在也没有实物,无法说清楚。”朱允炆道。 “至于温度、水土不用担心,玉米耐旱,等到出苗了,如果天旱隔个月把浇水即可,要是不旱就不用管了。” 见朱允炆说的头头是道,两部官员有些诧异,皇上怎么知道这东西的习性,听着似乎他种过一样。 玉米是郑和奉命从西洋带回来,或许是他跟皇上说的,大家心里想着。 郑和带回来整整两大船玉米,要是剥开一粒粒下种,需要近万亩地。 朱允炆也有地,而且还都是上好的水田,这是朱元璋在建朝后特意给皇室留的,私库收入大多就是来源于此。 不过用水田种玉米就有些可惜了,玉米与水稻不同,不需要大水浸泡。再者朱允炆本就有意将玉米推广到北方贫瘠地区,因此就需要一些旱田。 可是细数了皇室私田,大多都是上等水田,就算有些旱田,也都肥沃不已。于是朱允炆就想借用一些土地。 可不要想着皇上借用土地,所有人都愿意无偿贡献。那是电影中错误的桥段,现实情况恰恰相反,根本没人愿意借给他。 土地历来就是我们的根,从奴隶制社会到封建社会几千年来基本的一个国策就是‘重农抑商’。抑商咱们先不谈,与此事无关。 重农得说一说。就算是现如今,我们也都大力发展农业,有个口号叫做‘以农为本’。 为什么要重视农业发展?原因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吃饱,就这么简单。当然农业也跟经济、政治等因素挂钩,不过为了吃饱的目的是唯一的。 要想吃饱,就得种地;如果种地,就得有地可种。因此,在朱元璋建立大明后,跟着他打天下的王公大臣得到了封赏。 除了名义和金钱的赏赐,最实惠的当属土地。没错,皇田旁边就是大臣的土地,按照职位高低、亲疏远近,几乎每人都是良田数千亩。 我们都知道明初的工资很低,勉强够官员一家三四口维持个温饱。可往往我们都能看到那些公、侯、伯有爵位的往往都是几十口的大家,再算上家仆下人有好几百,这些人也要吃饭。 此时封赏的土地就成了养活他们一大家子的功臣,我们可以看到有些大臣惹了皇帝不高兴,动不动就罚俸禄几年,他们还很高兴谢恩。 其实这确实是恩典,找个理由放过了你。因为那点俸禄根本无法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就算十年、百年不发,他们也不在乎。 不过没有爵位的官员不一样,他们可是要拿俸禄生存的。就如那个大名鼎鼎的海瑞,穷的家徒四壁,就是没爵位,没爵位就没土地。 这下就透彻了,也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杀胡维庸、李善长、蓝玉等人,株连的时候一家有几百口人了。 第271章 借地 回归正题,如果把土地借给皇上用,那么今年的收入就没了。一大家子人只能吃存粮。 如果仅仅借用一年倒还罢了,可万一皇上后面不提还地的事儿咋办,官员总不能跑去跟皇帝要。 这就跟现在一样,你的老板跟你借了钱,说好的天给你。此后一直不提还的事儿,你怎么开口要?是不是感觉只要张口了必然得罪人。 别说上司老板,就是亲戚朋友之间,你都感觉很难为情。所以现在有句话叫‘欠钱的是爷,要钱的是孙子’。 有人就说了,我才不管那么多,要不来我就起诉他。是的,这无疑是兜底的做法。 可是大臣们上哪说理?他能跟皇帝打官司吗?有哪个部门能受理?答案明显,别说打官司,就是跟皇帝提上一嘴,指不定后面哪天家产充公,连根儿都给你拔了。 笑话,还敢跟我要地,这些土地还不是我的祖宗赏赐给你的祖宗的。到老子这里用用怎么了,不乐意?那好,这块地我现在收回,这下不欠你的了。 所以,朱允炆有些犯愁,他需要土地来种玉米,但是却没人愿意给他地。 有官员就建议在京师周边推广,让百姓种玉米。这样的思路似乎也对,不过只要你家里是农民,种过地就知道不可行的。 首先,这些玉米种子不是改良后的良种,成活率、收成率多少还不好说。让百姓冒着风险去种等同于坑百姓,动摇根基的事儿朱允炆不敢有一丝试险; 其次,连官员们都吃不准的东西,农民更加排斥。一家几口人都靠着几亩地存活,谁愿意为你种玉米。皇帝?皇帝咋了,皇帝也得让老百姓活啊。 第三,就是主观因素,强制推广势必会引发百姓内心的不满,他们在伺候作物上定会不上心,有的可能还带着情绪故意不好好种,在种地上你总不能天天派人去盯着每个人。到头来损失的都是大明王朝。 最后,就是技术方面的原因,这第一批玉米朱允炆可宝贝的不得了。他要尽可能的取得丰收,得到大批种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百姓们文化水平大多都是文盲,可不懂你家国的大道理,更没有种过玉米。等到还未完全成熟,他们就会吃。自己种的,自己的地,还不能吃?没这个道理! 思来想去,朱允炆没辙,他只能跟老丈人开口了。 “老丈爷,朕记得城被那片是旱田。”这日,上完早朝,朱允炆留下李善长一同用膳。 “回皇上,那边是旱田。”李善长不明所以,答道。 “哦,旱田好啊,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不像水田,只能种稻子。”朱允炆随意说道。 “皇上,人人都想要水田,您还说旱田好。水田能浇灌,收成远比旱田高多了。”李善长想着朱允炆没种过田,解释道。 李茹也被朱允炆拉了过来,今日她就是来当说客的。 见朱允炆时不时看她一眼,她知道夫君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插话道:“爷爷,我记得咱们家那些旱田好像每年收成都不怎么好。” “回娘娘,谁说不是呢,那些旱田太费人力,收成全凭老天,也不指望了,聊胜于无。”李善长说道。虽说这是私下里,没那多规矩,可他还是得注意尊卑。 现在李茹已经贵为皇后,虽说是他的孙女,可也是大明的国母。李善长更加注重礼仪。 “那既然这样,要不就借我种上两年。正好皇上派人从海外带回来一些种子,据说喜旱,我也想种着试试。”李茹道。 李善长心里一紧,瞅了眼朱允炆,见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瞬间明白了,合着这两口子是来要地来了。 要钱要人都好说,唯独这地他真不愿答应。 好嘛,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封了个国公,得了些土地。当他看着那些田地,心里别提多踏实了。 可是孙女婿现在拉着孙女跑来跟他‘借’,那不等于要吗。给皇上皇后借出去还能再要回来? 这又不是一两百亩,说送就送了。再说一两百亩的话,皇上也不可能摆这么一道跟他要,人家自己的田比他还多。 “爷爷,你别担心,我们就用两年,两年满了就还你。”李茹此时向宫女使了个眼色,贴身侍女会意,抱着朱文惠出来。 小文惠是李茹的儿子,已经快两岁了,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特别向朱允炆。 “文惠呀,去让太爷爷抱抱。”朱允炆此时说道。 小文惠极不情愿地被李茹塞到李善长怀中,李善长小心抱着,看着这位有他们李家一半血脉的皇子,内心满意至极。 朱允炆两口子的意思他明白。你看看,这可是你们李家的外甥,就算不放心我们,你外甥你总的照顾。 李善长明白,今天这地不借都不行了。连孩子都上场了,小文惠可是他们李家未来的指望,他还能拒绝不成? 第272章 吃大户 “皇上,娘娘,臣那边有两千亩旱田还算可以,说什么借,只要皇上需要,您拿走就是。”李善长忍着滴血的心,表面上开朗道。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这样,我给你写个字据,用上两年就还。”朱允炆乐道。 “皇上折煞臣了,这田地还不是上位赏给我们李家的,现在就当臣送给小皇子了。”李善长是个精明人,既然躲不过,那还不如送出去,也落个人情,同时拉近与皇子的关系。 “那茹儿就替文惠谢谢爷爷了。”李茹轻拉一把还要推辞的朱允炆,笑着收下。 这也是个精明女人,知道自己儿子将来要面对很多,对儿子有利的事儿她都会争取,就如这些土地,话赶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正好替儿子收下。如此一来,朱允炆等同于种的儿子的地,其中弯弯绕绕也就多了。 要了李善长的地,接下来还得再筹划。一般官员要么没地,要么就自己置换了些土地,都是小规模,朱允炆不好意思剥夺。 本着要吃就得吃大户的想法,朱允炆将目光对准了倒霉蛋李景隆。 这厮家的土地要比李善长的还多,位置也更好。没办法,谁让他们家跟朱家是亲戚,朱元璋最是护短,对自己的外甥当然好的没话说。 而且人家爹为了朱元璋的大业命都没了,还不能多分点地了?谁要有意见也去战场上拿命换。 老李同志自从推诿了上次北征的事宜后,朝中许多大臣都看不上他,尤其是早前与他相处融洽的齐泰、黄子澄等人,更是不屑与之为伍。 而那些武将们,都是靠着与他爹的情分没有排斥李景隆,不过老李同志自己知道,这是老一辈照顾他,现在老的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不久后他将成为孤家寡人。 老李现在闲的蛋疼,之前有边贸他还可以发挥一下才能,显得被皇上重用。可是现在贸易也停了,军中之事皇上似乎有意不让他插手,这给了他很大的危机感。 一个臣子,要是没事可干,那就失去价值了。李景隆是个精明人,对此看的比谁都明白。 可是他没办法,自己全凭投机取巧游刃在中央,说到底还得抱朱允炆大腿。现在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似乎皇上也用不着他啊。 失意的老李心情很不爽,寻常喝酒但不酗酒的他现在回到家非得喝个酩酊大醉。 平日里最喜在花船画舫游荡,现在也不去了,府中的人都觉得公爷变了,变得奇奇怪怪。 就连老婆邓氏都有些担心,刚开始还觉得老李不去外边是好事儿,可慢慢她就发现,自己丈夫哀愁无限,整个人都无精打采,没有往日的活泛。 别看平日里二人吵闹,邓氏泼辣。真到了这个时候,邓氏最为担心,经常忙前忙后的伺候,甚至有几次还催促李景隆出去喝喝花酒,指望他能正常。 老李笑了,他也深爱着邓氏,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出入烟花场所再正常不过,因此这并非他的错,而是时代如此。 老李当然没去,现在他还哪有这个心思。 这日,上完早朝,李景隆刚出奉天殿,还未下台阶。 张震就快速来到跟前,对他说道:“公爷留步,皇上请您去谨身殿。” 李景隆先是一惊,仔细回想了下,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错误。难道皇上想起他来了,想跟他叙叙旧? “有劳公公了,不成敬意,公公拿着喝茶。”李景隆跟着张震,躲过别人后悄悄塞给张震一张银票。 张震稍一推辞便不动声色收下。而后边走边说道:“奴婢谢过公爷。公爷要是会种地,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景隆了然,这人很聪明,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朱允炆找他的目的,不由得激动不已。 机会终于来了,可把我老李憋坏了,看来皇上没忘记我,这次得好好把握住机会。 “老李来了啊,不用行礼了,坐。”朱允炆刚脱下龙袍,正在换常服。 “今天找你来没别的意思,朕观你最近蔫不拉几的,没什么精神。听别人说你连烟花酒楼都不去了,怎么了这是?”朱允炆笑道。 “有劳皇上挂念,臣感激不已。臣每日”李景隆一听这话,戚戚然道。 “好了,收了你的神通,我还不知道你。”朱允炆急忙打断他的肉麻话。 “今天找你一是看你精神确实不佳,都瘦了,朕关心一下。二一个朕还得跟你借样东西。”朱允炆道。 “皇上说的哪里话,只要臣能为您分忧,那是臣的福气。”李景隆立即表态道。 “你也知道,去年郑和带回来两船种子,这是好东西,咱们大明指望它填饱百姓肚子。这就需要土地,朝廷得先选良地培育良种。”朱允炆说道。 “臣明白了,皇上您放心,臣名下的田地您尽管用。”李景隆大方道。 朱允炆本想着以李景隆的爱财性子,咋也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自己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机会说。 第273章 肉疼的李景隆 “所需的土地可不是百十来亩,都是数千亩,你能舍得?”朱允炆怕他不明白,特意说道。 听到这,李景隆心里也是一惊。他原本以为朱允炆只是看中他家的哪块田,送与皇上便是,哪成想这是奔着他家老底来了。 都说崽卖爷田不心疼,要是多了哪能不疼。李景隆就是这样,现在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心里不住的问候:‘张震这个死太监,坑老子’。 不过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况且还是跟皇上保证,就更不能反悔了。 “既然是造福我大明百姓的事,臣义不容辞,臣舍得!”李景隆几乎是咬着牙、滴着血说道。 “爹啊,你泉下有知,可不要怪儿子。不是儿子败家,实在是没办法啊,皇上开口要田,儿也挡不住啊。”李景隆心中呼唤道。 “行了,看你那股子肉疼劲儿。朕不白用你的地,等过两天给你安排个差事,保准你稳赚不赔。朕也不要你的地,就用两年,两年后你的地还是你的。”朱允炆道。 李景隆终于缓了一口气,听到皇上真的只是借用,他心里的石头落下。只要地还是自己的,皇上别说用上两年,年都不是问题。 他可不仅仅靠着地生活,城中的酒楼、药铺等生意足够整个府中开销了。要说群臣中谁最会赚钱,还得是李景隆,所以他也最富有。 朱允炆本来准备借用两千亩地,没想到李景隆得知他仅仅是借用两年,便主动将所有旱田都献了出来,足足有四千余亩,可把朱允炆一阵高兴。 有了李景隆的四千亩、李善长的两千亩,剩下的皇家土地也够用了。土地的事儿算是解决了。 种子、土地朱允炆都解决了,连怎么种朱允炆都说的清清楚楚,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户部。 皇上看重的事儿官员们自然不敢怠慢。很快,户部已经梳理出周边种庄稼的好手,先是修整土地,卧肥松土。将土地来来回回修整的如工艺般精细。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京师城北至城东一大片旱田里热火朝天,新任户部尚书徐贤(吕昶已告老)亲自协调人力物力,工部也出人配合。 有意思的是户部农政主事郑吉士亲自下田。他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光着脚挽起裤腿,与农人们一同进行播种。 郑吉士本就是农民出身,当朱允炆介绍玉米可以亩产近千斤时,他眼中充满了迫不及待。 作为主管农政的主事,他每年都会关注各地的收成情况。好年景大明平均亩产粮食也只有三百来斤,正常来说平均只有二百多斤,要是遇上个灾年,基本上颗粒无收。 现在听闻这个叫玉米的东西不仅产量高,而且好存活、抗灾祸,自己怎么能不激动。用他的话说种下的不只是玉米,更是大明百姓的希望。 种地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庄稼把式,不仅速度快,而且手下的活精细。尤其听说这是皇上下令种的田,他们更加卖力。 天下百姓千千万,种了一辈子地,有谁啥时候给皇上卖力过,这足够他们吹嘘几辈人了。况且朝廷给的工钱也公道,幸福感更是爆满。 打孔、浇水、播种、埋土,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朱允炆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的劳作情景,心里也充满希望。 农业是急不来的,春种秋收是自然定律,人再着急,也得等到时候。而有一件事,朱允炆却等不及了。 那就是大孤山铁矿。这座矿山他已经盯了几年,因为种种原因耽搁,无法开采。 现在外因解决了,草原上还在进行拉锯战,瓦剌与鞑靼除刚开始进行了几次规模大些的战斗后,接下来一直处于平衡状态。 小规模冲突常有,大规模战争没有再发生,双方都知道如果他们一方真的崛起,大明这个裁判员就会出手,干扰比赛的结果。 因此,尽管乃尔不花与马哈木彼此都想弄死对方,统一草原。但目前来看他们做不到,还不如互相掣肘,静待机会。 藩王因素更是不存在了,可以说现在的大孤山铁矿,除了大明朝廷开采,其他人休想染指。 不过一个硬性条件朱允炆还欠缺,那就是钱! 开一个矿可不是派一批人、拿几把铁锹、洋镐挖就行了。除了需要大量的工人外,还得要驻军保护;开采出来后也得运回加工的地方,安全起见当然是京师。 光是这些前期的工作量,没有数十万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这些人要发工钱、要吃饭,更要生活,随便哪一项的开支都是深不见底。 主要它还不是一件可贸易的商品,短期内回不了本。以现在的国库资金,根本支撑不了这项工程。 所以朱允炆在等,等那个富可敌国的沈家。 第274章 沈家 湖州,一座规模不大,老旧一些的的宅院中,一女子正在院中看着眼前的账本。此地是沈家的宅子,也是他们的本部。 以沈家的经济实力,除了皇宫以外任何一家宅院他们都买得起,为何要居住在这座不显眼的旧宅,其实这就是沈家掌舵人沈万三的过人之处。 沈万三本是流浪汉一名,身无分文,在元末那个动荡的年代四处逃荒。 说起来跟朱元璋似乎很像,二人都是孑然一身、毫无家底。按理说这样的人不是悄无声息的死去,就如朱元璋那般加入某个起义军混碗饭。 但沈万三不一样,他选择了动荡年代最难的一条路——经商。 我们都知道,战争时期的生意是不好做的,尤其像沈万三这样的‘私企’,况且他那时候连私企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体户。 不过事实证明天才只需要一个舞台,沈万三凭借其独特的经济思维,硬是在动乱中扎稳了脚跟。 与朱元璋一样,不断发展壮大。等到大明建朝之时,沈家俨然已是江南富贾。刚建朝的朱元璋不仅要封赏功臣,还得征战北元,靠着劫掠的银两勉强支撑。 等到老朱要修京师皇宫时候,几乎没钱了。可一个王朝如果连首都、皇宫都建不起来,可不是个好兆头。 于是,沈家出马了。举大量资金与朝廷合作,共同修缮了京师应天,而朱元璋也给了沈家生意上的绿灯。 因此,沈家从这以后迅速发展,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明第一富商。 随着大明王朝的稳固,朝廷已不再需要且也不能与一个商人有合作,这有损老朱的威严,也与重农抑商的国策违背。 沈万三审时度势,将大量长江以北的生意放弃,收缩经营范围,自觉退居到江浙一带。而且特殊时期从朱元璋那里得到的优惠政策也随之淡化,逐渐消失不再。 沈家的及时抽身和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们得以保全。否则以老朱吃大户的性子,怎可能放任他们富可敌国。 再后来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样,尽管沈家已经克制了很多,但他们的生意还是稳步发展,不过朝廷却没有理由再动人家。 因为商业经济是社会需要的,如果这个王朝容不下商业发展、容不下商人,那么对于这个国家的经济将会是严重的自我打击。 沈家也很识趣,无论生意做的多大,他们都不会染指政治,因为他们知道政治与经济挂钩,那就是他们沈家覆灭的前奏。 因此,当朱允炆向沈家抛出橄榄枝后,本以为沈家高层会上赶着来,不曾想人家老太爷沈万三直接将此事压了下来,告诉孙女沈芸就当没有发生过。 可怜朱允炆这个二傻子还在苦等,只能说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 不过最近半年来沈家遇到了生意上的瓶颈。严格来说是他们内部出现了分歧。 沈家创始人沈万三年轻时艰苦创业,加之战乱年代,一直未成家。直到后来朱元璋巩固了南方,他才娶妻生子,树立起沈家。 婚事上的迟缓自然导致他家人丁少,不过还是有了三个儿子。沈万三中年得子后自然极为宠爱。 这种宠爱让他的儿子们没有他那样的生意头脑,可以想象的到,这种事儿跟朝代没关系,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老二倒是还可以,虽说比不上他,但在商人中也是佼佼者。不过身体欠佳,重金找了多位名医,也都束手无策,已经离开人世。 沈万三发愁了,自己已经老了,指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可这份家业得传承下去,奈何没有一个成器的儿子主得了事。 其他两个儿子好酒、好色、好赌,身体早被酒色掏空,子嗣自然也不旺。不过幸好他们自己知道商人地位低,不招惹是非,否则沈家早就被祸祸了。 沈万三又审视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孙子,结果不禁摇头,几个孙子比他爹还不成器,除了会花钱外,其他事一律不会。 倒是沈芸这个孙女,自小他爹身体不怎么好,没人管,大多数时间跟在爷爷以及一众掌柜的屁股后头,对商业上的事耳濡目染,久而久之竟然自学成材了。 这让沈万三欣喜不已,虽遗憾沈芸是个女子,不过有总胜过无。 在沈万三的栽培下,沈芸逐渐成长了起来,如今已经算是除沈万三外,沈家真正有本事的生意话事人。 当然,她之所以能掌控生意,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爷爷沈万三还活着。如果沈万三一倒,无论沈芸有多么大的本事,沈家都没有她一席之地。悲哀且无奈的现实。 先前沈芸遇到朱允炆那次,就是她的两个叔叔想要借着婚事将她赶出沈家,她才外出暂避的。 而她的父亲,在她回湖州后不久就去世了。沈芸悲伤的同时也能喘口气,借着守孝三年的事暂时拒绝了烦人的亲事。 第275章 圈养的雀儿 人年纪大了,不仅身体上毛病多,精力上也大幅下降。沈万三如今就是这样,一些事上显得力不从心。 他的两个儿子早前还畏惧他,现在眼瞅着他时日无多,索性也不再装孙子。天天嚷嚷着争沈家主事人。 为此两人经常明争暗斗,在明面上也是互不相让。不过他们二人在一件事上倒是团结的很,那就是对付沈芸。 沈万三不敢将沈家交给儿子,更不愿意让沈芸带走。什么意思呢,就是如果沈芸嫁人,那么沈家绝不可能让她再沾染一切生意。 说到底,沈万三与这个时代所有的人一样,逃不过思想的束缚。 不过聪明人往往有办法,沈万三就想出了一个主意,即可让沈家不被外人窃取,又可发扬传承。那就是选婿入赘沈家! 没错,沈芸不是厌烦前面的亲事吗,正好自己出面干涉,顺着孙女的意愿,给两个儿子施压。同时他在小商人门户中挑选几家未婚的中意之人,供沈芸选择。 如此一来,即不用担心入赘的女婿反客为主,也可将沈芸留在沈家。 沈万三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妙,可他忽略了自己孙女的感受,也正是他们这样一闹,正好给了朱允炆与沈家合作的机会。 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没法做主。如果不是特别富贵之人,连自己的另一半见都没见过,稀里糊涂就成亲了。 “芸儿啊,在看什么呢?”沈万三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院中。 “爷爷您怎么来了,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儿您派人叫我。”沈芸忙起身,扶着沈万三缓缓坐下。 “没事儿,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整天躺在床上骨头都硬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沈万三道。 “也没什么,就是看看账。您出来了我陪您说说话。”沈芸收起账本道。 “嗯,那好。”沈万三道,随后招呼丫鬟离开。 “丫头,这生意上的事哪有忙完的时候,有些事儿交给下面掌柜的去办就行了,不要太拼,累坏了可就不好了。”沈万三道。 “爷爷放心,芸儿知道的。”沈芸道。 “爷爷老了,哪天两腿一蹬,也管不了那么多。但还是放心不下你啊。”沈万三道。 沈芸是个聪明人,今日沈万三来院中,她就知道是有事要跟她说。现在听沈万三的话,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你那两个叔叔你也知道,不成器的玩意儿,这个家要是到他们手里就完了。这几年也多亏了你,可是帮了爷爷大忙。”沈万三道。 “爷爷,您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芸儿听您的。”沈芸道。 “是这样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爷爷也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大事,可这个家要是离开了你,那就完了。” “所以啊,爷爷就想着看能不能招个上门女婿,咱们不挑,只要你能看中就成。”沈万三小心翼翼的说道。 沈芸明白了,爷爷之所以这样说,想必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现在看似征求她的意见,实际上也就是再跟她摊牌,如果她外嫁,那么手中的生意自然不会再让她负责,沈家的一切也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沈芸有些心痛,如果说两个叔叔想要赶走她,她可以理解,但不会妥协,因为沈家这几年基本上都是她在打理。这些人坐享其成,还要赶走她,不可能! 可是沈万三今天的话让她心灰意冷,原来自己在沈家也只不过是他们赚钱的工具而已。 世人都说商人重利,看来在沈家不仅仅是重利,而是为了利益可以牺牲自己人。 “爷爷应该已经有了人选,您看中就行,我没意见。”沈芸淡淡说道。 “呃,实不相瞒,爷爷倒是看中几家小子,行,既然你也同意,那明天我就通知他们几家到府上,到时候你再亲自把把关,定一家。”沈万三觉察出沈芸的情绪变化,不过他还是装糊涂顺势将此事敲定了下来。 目的达到,沈万三就离开了。 院中剩下沈芸一人,她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树上落着几只小鸟,它们左顾右盼、蹦蹦跳跳的相互嬉闹,似乎是觉察出有人盯着它们,于是先后飞向远处。 沈芸此时特别羡慕鸟儿,它们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自己在沈家这么多年,竟然是一只圈养的雀儿,没有属于她的天空。 在这种伤感中,心中不知不觉想起了那个身影。表面看似玩世不恭,说出的话也不按常理,可却让人有种相信的感觉。 此刻她忽然产生了要去京师的想法,只不过这种想法稍纵即逝。自己可以抛下沈家吗?一旦没了沈家的支持,他还会搭理她吗? 沈芸收回思绪,重新坐下,翻开刚刚的账本盯着看,只不过这一次连她都没发现,账本是反着放的。 第276章 各有想法 朝廷之前对于税收的改革,以及一系列对耕牛、农具等向百姓倾斜的政策,让许多百姓得到了实惠,也激发了他们的生产力。 对农业的重视让本就地位低下的商业更加艰难,尤其是听说皇上亲自下令在试种某种作物,可以让产量成倍翻番。这更加刺激了农业的发展。 在本就重农抑商的国策背景下,沈家的生意这几年并不是特别顺利。加之朝廷与草原关系恶化,关贸关闭,以及沿海倭寇日益猖獗,许多货物销不出也进不来,沈家每日的亏损颇高。 原本没有风险的民生生意粮食,也都出现亏损。战争少了、种地的多了,大家收成也高了,买米的人少了,沈家米仓屯的那些米销售缓慢,价格也不断往下降。 如果说这些亏损靠着沈家多年的积累和其他生意都尚可承受,那么接下来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可打破了沈家的产业平衡。 由于沈万三的做主,为沈芸挑选了一家王姓的亲事。 王家是做布匹、丝绸和海外贸易的,实力比不上沈家,但也算不上末流。 两家定下亲事,成亲的日子需等到沈芸守孝三年满了再进行。 本来沈万三的意思是早日完婚也可,不过沈芸在这件事上却是异常执拗。不过想到已经定亲,完婚只是迟早的事儿,沈万三也就没有再强逼,毕竟物极必反。 沈芸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除了对守孝,同时也是对规则的抗拒。她在用自己仅有的一点能力来争取尊严。 沈家的两个儿子见老爹已经做了决定,自知再争无用,因此也都不再对赶走沈芸的事忙活,而是各自开始揽财。 他们背着沈芸花重金买通了几位掌柜,支走了一部分银两;又以沈家的名义,造假将一些商铺抵押,贷了大量金钱。 二人这样做的目的倒也不坏,为了给自己赚些钱财。因为他们怕沈芸真正掌权后,记恨他俩,那时他俩再拿不出一分本钱。 不过按理说两人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况且既然是生意,再优秀的商人也有亏损的时候,他们哪来的气魄和信心认为就一定会稳赚呢? 因为王家。王家自从跟沈家结上亲后,俨然无形中扩大了影响力,生意上的事也顺当了许多。 无论沈家自己内部是怎样的关系,家丑不可外扬,在外人看来,沈芸的叔叔就相当于她的父亲。 所以,王家送了不少礼物给二人,拉近彼此的关系。可不要天真的以为王家只是简单重视这门姻亲,主要还是为了钱。 做过生意的都知道,手里永远都是流水资金。那些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佬,身后也是数亿的高额贷款。 王家也是如此,他们从海外进货,都是通过各方面凑足成本,待到货物出手先补上其他成本,剩下的小部分才是利润。 不过在与沈家结亲后,他们得到了沈家的帮助,但是以沈万三的老奸巨猾和沈芸的精明,不可能倾尽全力帮助王家。 这时候,王家就将目光盯上了沈万三的两个儿子。 结果也没让王家失望,沈芸的两位叔叔在王家的蛊惑下,费尽心思搞到大量钱财,参与了王家的海上生意。 这可把王家乐坏了。平日里无论是拆借还是贷款,都需要额外支付大量利息。现在有了这笔钱,不仅替他们省下大量利息,而且将王家的风险也分担了许多。 至于事成之后的利润,王家一手操作,还能让别人占了便宜?因此,这次的海船要比平日里多出三倍,注入的资金也是多出数倍。 就在众人等着赚取双赢之时,海上却并不平静。 此时倭寇在沿海已经愈发猖獗,由于大明此时对于广西、福建等沿海一带还未开发,这些地方虽说是大明领土,不过却并不富庶。反而流放犯人的时候经常选择这些地方。比如流放岭南、流放崖州等。 很不幸,王家的货船在到达琉球海域时,遇见了倭寇。这股倭寇不同于平日里几十或者上百人的小股倭寇,而是足有三四千人。 他们不仅身手敏捷、凶狠勇猛,而且懂得包围迂回,看着倒更像军中出来的。 暂时不论其真面目,总之现在对于这些商船来说,眼前这些人就是倭寇。 结果可想而知,除了掌柜的带着不到十人乘坐小船趁乱逃离,其余人跟货全部留在了海上,称为倭寇的战利品。 当这个消息传到湖州,王家家主愤恨不已的同时也暗自庆幸。幸好这次有沈家当大头,否则如此大的损失必然会让王家伤筋动骨。 同时,沈芸的两位叔叔也得到了消息。不同于王家的淡定,他们二人刚开始听到噩耗直接瘫软在地上,缓了许久才勉强站起来,不过两腿哆嗦、身体颤抖,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277章 这不合理 王家货船被劫,一些消息灵敏的商人自然也都听到了风声。沈家作为亲家,帮不帮忙暂且不论,派人慰问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当然王家还不值得沈万三亲自前往,而沈芸身份又有些特殊,况且沈万三知道也指不动。那最合适的人当然是他的两个儿子了。 此时沈万三还不知道这次真正损失的是他们沈家。 当沈万三派人来通知儿子去王家看看的时候,得知二人早已过去了。沈万三还以为自己断了他们的念想,倒让二人懂事了。 王家。家主王逐利坐在主位上,旁边是沈家二位,客厅中气氛甚为凝重。 “王逐利,你今天得给我个说法,好端端的货船怎么说被劫就被劫了。”沈二怒道。 “二爷啊,被劫的可不只是你那批货,王某的也没了。唉,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种事也非你我可控啊。”王逐利解释道。 “哼,你说的好听。当初要不是你保证这笔生意,我兄弟二人岂会参与。既然货已经没了,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你把我们的钱退回来,利润我们兄弟看在咱们两家的关系上也不要了。”沈三道。 “三爷,您这话王某可不敢苟同。做生意向来有赚有赔,更何况是在海上。王某这些年来也没少往海里撒银子,我找谁说理?” “况且我又没逼你们,你们二位当初入股之时全是自愿的,说什么大家有钱一起赚,我是看在咱们是亲家的关系上才答应的,其他人想参与我还不同意呢。 怎么,现在出了意外,亏本了。你们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合着二位是这样做生意的?”王逐利道。 也就是因为跟沈家姻亲的关系,否则王逐利见都不会见这二人,他现在也烦心着呢,毕竟不管损失多少都是他的钱。 可这二人张口闭口跟他要钱,真当他没脾气?沈家怎么了,说到底跟自己一样都是商人,况且两家生意又不冲突,惹急了自己也不怕他们。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我们只要钱。你的生意是你的事儿,我们是把钱借给你的,你现在还钱!”沈三冲沈二使了个眼色,说道。 “哈哈哈,二位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枉你们沈家还是大明巨商,合着都是这样做起来的,佩服佩服!”王逐利被气笑了,这两人就跟孩子一样,哪是做生意的料。 商人重利不假,但要成为一个商业巨头,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商业信誉、口碑。王逐利就是在笑这二人为了点钱连商业信誉都不顾了。 “你别管沈家怎么做生意,反正现在你要么退钱,要么你给我把货找回来。”沈二耍起了流氓说道。 “既然你们二位不义,那别怪王某不客气。去把这二位爷的契约拿来,让他俩好好看看,到底是谁欠谁的?”王逐利冷声道。 老子大风大浪多少年了,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还能在阴沟里翻船?笑话! 不一会儿,管家就拿来两张契约。沈二、沈三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当初洽谈好,一起喝酒时签的。不过当初二人谁也没仔细看,毕竟那会儿有亲戚关系,又有王逐利奉承,他们想都没想就签了。 如今想想,竟然连内容都不清楚,这在商界是大忌,也怪不得沈老爷子不让他们掌家。 二人疑惑上前查看,其他内容暂且不论,只见下方明确写着‘因货运、经营产生的一切损失风险由沈二(沈三)自行承担,利润沈二(沈三)与王家四六分成。且无论盈亏,沈二(沈三)需付给王家人工、货船、经营等费用。’ “这不合理!”沈二看到条款,失声叫道。 “哪里不合理,二爷可不要乱说。”王逐利一把夺过,还给管家冷声道。 “货是你们运的,风险自然得你们担。还有这个利润,凭什么我的货要给你分成。”沈二怒道。 “还有,我们赚了都好说,凭什么亏了还得给你交钱。”沈三也补充道。 “哼哼,货我的船运不假,茫茫大海本就路途遥远,谁能保证老天爷不刮风下雨,难道我还能管的了灾祸?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你的货,还有我的人和船。老天爷的事儿,自然看你命好不好。” “至于利润更好理解,我辛辛苦苦拉货、卖货,难道不要利润?那我图啥,难道图你可怜我,赏我口饭吃?” “还有三爷你说的,既然是我的人、我的船,难道我不给人家开工钱吗?要知道死伤几人,我还得给人家抚恤,安排家人,这些都不要钱吗。 生意盈亏,工钱可是少不了,帮你们赚钱,难道还得我自掏腰包,天下怕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王逐利逐一反驳道。 沈家二人被说的无力反驳,乍一听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可是现在不管有理没理,钱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他俩在沈家就真的成罪人了。 第278章 当孙子 “反正今天就是说破天,你王家也得把我们兄弟的钱吐出来,否则沈王两家这门亲事还作不作数,可就不好说了。”沈二威胁道。 这句话让王逐利眼中寒芒乍现。生意上的扯皮耍赖他怎样都可以,因为自己本身也就是这样的人。可这二人拿这门亲事来说事儿,等同于掀他的伤疤。 本来倒插门赘婿历来就被世人所看不起,更何况在商界也算个人物的王家。 当初他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一是沈家的确是商界大亨,沈万三白手起家,又参与皇城的建造,可以说是为他们商人挣了脸面。 如果王家能搭上沈家这艘大船,以后的生意也可转型到内地,不用再到海上谋生。 因为根据大明这几年的形势来看,海贸这条路风险太大,倭寇日益猖獗,万一朝廷为防倭寇关了海边,那王家的饭碗也就没了。 纵使朝廷不闭关,光是海上的强盗倭寇,也足够令他们头疼。 二来则是沈家沈芸是个商业才女,这在商界早已传开。不过女子在这个时代没有男子方便,终究是成不了主人。 让自己的儿子入赘,沈万三活着自然安分守己,沈万三一死,他们就可以里应外合、慢慢筹划,迟早有一天,沈家会变成王家。 所以,王逐利才不惜被世人耻笑,赌上王家的名声也要与沈家结亲。 结亲固然也是他所愿,外人看不起不要紧,他也堵不上别人的嘴。不过要是连沈家都看不起他们王家,拿这门亲事要挟他,那就是在用鞋底抽他王逐利的脸,万不能忍。 退一万步来讲,王家没有沈家的支持,依旧是王家! “你大可一试,我王逐利不是被吓大的,没有沈家,我往家照样是王家。不牢你二位操心,王某这就拟状退婚!不过二位可别忘了,欠我的费用得给我如数奉上,否则咱们就衙门见,我倒要看看,你们沈家怎么抵赖。”王逐利怒道。 沈家两兄弟在他面前耍无赖,就好比关公面前耍大刀,二人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岂会让他们两个憨憨给镇住。 沈二没想到王逐利反应如此强烈,自己的威胁不仅没有作用,反而激怒了王逐利,人家还要主动退婚。 退婚倒也罢了,反正招谁家做赘婿,对于他俩而言都一样,才不去操那个心。可去衙门打官司就不行了。 本来海贸的事儿就是他俩背着沈万三和沈芸干的,一旦王逐利去闹,此事必然败露,沈家因他二人招惹官司,以后他俩再想要从沈家支走一分钱怕都是难了。 再说了,就算没有海贸的事,单单就这门婚事来说,也是沈万三亲自挑选主导的,为的就是留住沈芸为沈家打工。如果让他俩给搅和黄了,老爷那关他俩都不好过。 沈三见状,瞬间没了脾气。他急忙上前伸手想要安抚王逐利,却被王逐利一把甩开,同时冷哼一声。 沈三尴尬的搓搓手,说道:“哎呀,老二不会说话,亲家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这不也是着急嘛,毕竟那么大一笔钱,真要是没了可就要了我们的命,你说是不是。” “亲家?谁是你亲家,都要退婚了,我们还有什么关系,这退婚可是刚刚你们亲口提的,红口白牙难道只是用来吃饭的?”王逐利挖苦道。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牙跟舌头还有个碰撞,这事儿怪我们嘴欠,亲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不提这个了。”沈三忍着怒,赔着笑脸道。 他们二人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拿回钱,就是孙子也得当。 王逐利久经商场,知道凡事不可逼之过甚,他也见好就收,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明说了,那批货被倭寇劫走,铁定是回不来了。至于协议中的人工、船费,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我也不要了,毕竟你们也亏本了。” “老二你看,我就说亲家是个明事理的人,一家人凡事得商量着来,吵吵闹闹的也不顶事。”沈三先是对沈二道。 而后又赔着笑跟王逐利说道:“亲家你是有所不知,这笔钱我二人确实赔不起啊。如果说一些钱财倒也罢了,可里面还有一些商铺的地契被抵押了,要是还不上钱,典当行可就收铺了。你看能不能退回我们一些钱,把铺子赎回来就行。 ” 王逐利听着,本想一口拒绝,却忽然间转变了主意。 “这样啊,那还真是事态紧急,可是我也刚亏了货,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钱啊。”王逐利表现的为难道。 “亲家,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沈二此时也说道。 “唉,罢了,谁让咱们是亲家呢,就冲这个我也不会不管的。你们看这样行不,我啊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有几个朋友,我跟他们说说,看能不能借到几个钱。”王逐利道。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还是亲家仗义。”沈三闻言喜道。 第279章 二次抵押 “可是这么大一笔钱,有人肯借给我们吗。”沈二不放心说道。 “老爷,恕小的多嘴。这可不是小数目,那些小商户根本不顶事儿,大户商家也就那几个,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人家就是愿意出借,怕也不敢呐?”此时旁边的管家忽然说道。 王逐利满意的看了管家一眼,他就在等这句话。管家也听出了王逐利的意思,因此故意配合。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大家都是生意人,谁家里也不会放着闲钱,没个保证还真不敢拆借。”王逐利故作为难道。 “别呀,亲家,有你王家出面他们还有啥不放心的。”沈二着急道,他生怕王逐利打退堂鼓,不管这事儿了。 “唉,亲家,这你可抬举我了。要真说面子,有谁能比得过你们沈家。”王逐利道。 “那倒是,可是我俩跟人家也没什么交情,再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们也不是家主,没什么实权,只怕人家不认我俩。”沈二道。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了主意,不认人没关系,但钱总是会认的。你俩不是担心店铺嘛,与其让典当行收走,还不如用它抵押,从别人那里借来钱财,还了当铺。 等你们有钱的时候再赎回去,如此一来,也就解了燃眉之急,你们说呢?”王逐利诱导道。 “对啊!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沈二眼前一亮,只觉得此办法甚好。 “可是他们能同意吗?没个人作保,怕是人家不乐意。”沈三不放心道。 “唉,谁让咱们是亲戚呢,我给你们作保,想来他们也会卖我个薄面。”王逐利叹口气道。 沈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再次拉着王逐利感谢道:“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人靠得住啊。” 王逐利迎合的笑着,没有说话。这次他没有再抽掉手臂,任凭二人拉着千恩万谢。 沈家兄弟没有想到,他们本来气势汹汹过来找王逐利要钱,结果钱没要到不说,反倒还得感谢人家替他俩又借一笔,真是人傻不能复生。 与王逐利约好时间,沈家兄弟暂时回了。 在他们走后,王逐利露出奸笑,管家将杯中已经凉了的茶水倒掉,重新添上温水递给王逐利。 “老爷,这二人一看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沈家怎么把这么大笔钱交给他俩?”管家道。 王逐利咂了口茶,大拇指碾磨着茶杯笑道:“以我的推断,这二人八成是背着沈万三那个老狐狸偷偷干的。” “可是沈家不是还有沈芸……”管家还未说完,就看到王逐利目光凌厉,瞬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还有少奶奶,她经管着沈家生意,如此大额项目支出她不会不知道,怎么放任这两人胡整?”管家道。 “这就是沈家的悲哀,堂堂商业世家,到头来却连个像样的守业人都没有,靠着一个女子支撑,能守得住才怪。”王逐利道。 “不说这个了,你一会儿去典当行打听一下,看沈家的铺子当了多少钱。让各分店掌柜的将能支出来的银子收拢一下。”王逐利道。 管家明白王逐利对那几个铺子上心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老爷,可是咱们现在毕竟跟沈家定了亲,一旦我们收了铺子,会不会影响两家关系。” “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自会安排妥当,你做好我吩咐的事就行了。”王逐利道。 “是,老爷。”管家应道。 沈家,沈万三这几日心情甚好。留住了沈芸不说,自己的两个儿子好像也懂事多了,据下人回报他俩这些日子破天荒的在各店中频繁出入,没有再酗酒玩乐。 沈万三想着应该是自己断了他们掌管沈家的念想,让二人幡然醒悟了。 次日,沈家兄弟再次来到王家。王逐利热情接待了他们,并且介绍了一名陈姓掌柜,言说是浙地某位商人朋友。 在王逐利的推波助澜下,几人签下抵押合同,沈家兄弟将典当铺的铺子赎回,再次交给陈姓商人作押,以偿还损失的货款。 双方约定一个月的期限,如一个月后沈家兄弟无法归还欠款及利息,那么陈姓商人有权收回铺子。王逐利居间作保,充当见证人的身份。 本来看着协议中高额的利息,沈家兄弟也犯了难,二人将王逐利拉到旁边说道:“亲家,其他都好说,这个利息是不是有些高了,快赶上我家一个店铺一年的收入了。” 王逐利道:“高是高了些,不过你们想想,这么大笔钱谁会白白借给你,人家拿出去投到生意中,钱生钱赚的不比这点利息少。” “可是这些利息比当铺都多,你给说说能不能少点。”沈二道。 “就这位还是我费尽周章求着才愿意借给你们,现在你们又嫌人家利息高,我的面子没那么大。既然这样那我去跟陈老板说,你们不借了,你们另寻高明,我也不管了。”王逐利作势就要去说。 二人一听急忙拉住,说道:“我们就是说说而已,我们签,我们签。” 说着立即陪着笑脸上前,签了协议。当铺人就在跟前,伙计拿出房契直接交给陈姓商人,收了银票走人。 沈家兄弟眼睁睁看着房契被收走,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第280章 事情败露 沈芸在定亲后情绪一直不高,甚至连对沈万三的请安问候也少了许多,更不要提对生意上的事有多上心。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她逐渐恢复了过来,投身到自己热爱的商业中,比以前更加卖力。只是明显的话少了很多,人也冷冰冰的。 这并不是说沈芸思想上已经认可了这种安排,相反,她对于自己的婚事极为反感。倒不是说因为王家的少爷,她连人家面都没见,对于一个陌生人自然谈不上反感,当然也没好感。 而是对命运的不甘,纵使这个世道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不乏疼爱儿女的家庭,私下还会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 可沈家对她却没有这样的关怀,包括沈万三在内的所有人,看的最重要的还是沈家生意。 沈芸自知无法改变,也只好被动接受,不过那颗对沈家炙热的心却逐渐变得冰冷。也只有她喜欢的生意才能带给她一丝抚慰。 如往常一样,沈芸在复查每个店铺的开支中,她发现有几家铺子的账目有些蹊跷。 于是,沈芸叫来掌柜的问询,才知道一部分银两被她的两位叔叔支走了。要说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以前那两人在花费不够时也会去各店化个缘,打上几次秋风。 但是都是些小钱,沈芸也好,沈万三也罢,都睁只眼闭只眼,谁让他们都是沈家人呢。 这次的账目却有些不对,在沈芸的仔细盘问下,掌柜的才不得不说出实情,店里的利润都被沈家兄弟支走了。 沈芸连查了几家铺子,情况都是如此,数额有大有小。 小的就不说了,掌柜的硬气,沈家兄弟威逼利诱都没辙。而那几家大额的,要么掌柜的拿了一部分,要不就是沈家兄弟威逼耍赖,被磨得没办法。 将这些钱合在一起下来,沈芸惊讶的发现足有沈家在湖州城一半的年利润,以他们二人的消费,就算再如何花钱,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况且他们每月也都有分红。 沈芸立即叫来店中掌柜、伙计问话,这些人中有人与典当行的伙计认识,自然就将听到沈家兄弟典当铺子的事儿说了出来。 沈芸察觉到不妙,立即回沈家宅院,一查果然发现城中几家旺铺的房契不见了。 她本想立即去找二人询问,但想到他们之前丑恶的嘴脸,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沈万三,说不准这其中有他的支持。 “芸儿啊,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呢。”沈万三玩笑道,同时也给了沈芸一个下马威,耍耍小性子可以,但不能一直如此。 “爷爷见谅,店中生意上的事多,抽不开身。”沈芸解释道。 “哈哈,爷爷跟你闹着玩的。忙了好,忙了就有进项,证明咱们家交给你是对的。”沈万三见目的达到,笑着说道。 “爷爷,我有件事想跟您说,您是否给二叔、三叔安排了其他生意?”沈芸问道。 “嗯?什么生意,咱们家的生意不都交给你操办吗。芸儿啊,你不要担心,爷爷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他们两人啥样子我还能不知道,当个闲散富人就行了,生意上的事儿我不可能让他们插手,你大可放心。”沈万三以为沈芸误会了,解释道。 沈芸闻言,皱眉道:“那就奇怪了,昨日我查了城中几家铺子,都有被二叔、三叔抽走进项,有几家还被抽走近半。而且他们还将五个铺子拿去向典当行作了抵押,贷了大量银子。我还以为是您许可的。” “什么?你是说老二老三偷了钱,还把铺子卖了?”沈万三一惊问道。 “不是偷,也没有卖,只是抽走了一些钱,当了铺子,还是能赎回来的。”沈芸道。 “连你都不知道,这就是偷、就是卖!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怪不得前些日子看他们经常在店里跑,亏我还以为他们改性子了。”沈万三怒道。 “你可知道他们拿着这些钱干什么了?”沈万三问道。 “芸儿不知,我也是刚发现,还没来及问他们。”沈芸道。 “去!派人把他俩给我叫来!”沈万三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 “老太爷,二爷跟三爷不在,听他们院中的人说去了醉花舫。”有仆从小心回道。 “那就派人去找,就跟他们说我快死了,让他俩滚回来!”沈万三怒吼道。 仆从不敢在拖延,立即找了两人前去寻找沈家兄弟。当然他们不敢真像沈万三所说的那样,只是言说老爷子让他们立刻回去,什么事自然不知道。 沈万三的话还是有分量的,沈家兄弟见老爷子都派人找到烟花场所来了,哪里还敢再多留,着急忙慌的就赶了回来。 当他们进院看到沈芸也在,意识了可能他俩的事儿可能东窗事发了,不过你发现归发现,跑老爷子这说什么,娘的,这死妮子真是个扫把星。 因此二人本能畏惧的看了眼沈万三,又带着怨恨瞪着沈芸。 第281章 落幕 “你们前些日子干什么去了?”沈万三铁青着脸问道。 两人心里咯噔一下,不过沈二还是说道:“爹,我们,没干什么呀。” 沈三也说道:“是啊,爹,您还不知道我们,也干不成什么,喝酒消遣而已。” “混账!到现在你们还不说实话,这是逼我将你们赶出沈家吗?”沈万三骂道。 一听这话,沈家兄弟自知瞒不过去,老爹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二人唯唯诺诺,相互推搡着让对方来说。 “老二,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沈万三点名道。 沈二被点名,不情愿开口道:“爹,是这样的。芸儿不是招了王家小子上门嘛,我跟老三也高兴,一来二去也就跟王家走的近了些。” “看着芸儿一人支撑咱们这么大的家业,每天从早到晚的,我们做叔叔的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有些愧疚。王家是做海外生意的,跟我们闲聊中得知他们恰好要进一批货,我们俩就想着能不能掺和进去,顺便也赚些。” 沈万三听到这里明白了,原来二人是拿着钱做生意去了,这倒也不是坏事,只不过凭他们两个榆木脑袋,还想赚钱,不赔本就算烧高香了。 “你们本意是好的,不过我说过,生意上的事不用你们插手,全凭芸儿负责,这种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沈万三道。 “是,我们知道了。”沈家兄弟听到老爷子这样说,如蒙大赦, “现在你们去,把钱要回来。还有典当行的房契,也给我赎回来,莫要再胡整了。”沈万三道。 听这话,沈家兄弟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沈万三,立在地上没有动弹。 “怎么,你们不愿意?那我就派人亲自去跟王逐利说,到时候可别说驳了你们的面子。”沈万三道。 “那个,爹,账上的钱倒是可以还上一部分,只是那些铺子一时半会儿还要不回来。”沈二小声说道。 “大点声,你是蚊子吗,说个话都没点力气。”沈万三不满道。 “铺子暂时要不回来!”沈二一咬牙说道。 所有人都疑惑了,沈家兄弟见事不可避,索性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倒了出来。 “就是这样,现在房契在那个姓陈的商人手里,一个月后才可以拿回来。”沈二说完,往沈三身边靠了靠,这样似乎才有些安全感。 “你们的意思是说,王逐利给你们出的主意,并且那个姓陈的商人也是他介绍给你们的?”沈芸感觉不对,问道。 “是的,也多亏咱们跟人家有亲戚,要不然光是那些损失的工费啥的,都得一大笔钱,这些人家都不要了。而且不是人家卖人情,还没人愿意借给我们钱呢。”沈三道。 “是啊,芸儿,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小子,这家人不错的。”沈二也附和道。 “荒唐!荒唐啊!我沈万三一生叱咤商场,不说凡事都能过得去,起码还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耍心眼,怎么就生出你们两个不成器的玩意儿。”沈万三忽然大骂道,他光是听就听出来了,这两人都被王家给戏耍了,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在这里说人家多好。 沈芸此时也像看傻子似得看着二人,不由得叹口气,这两位就是典型的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主儿。 “造孽!造孽啊!呃,噗!”沈万三被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爷爷!”“爹!”“老爷!”一时间众人都奔向沈万三,院子里乱哄哄的。这场问话以沈万三的晕倒结束。 随着大夫的诊治,沈万三逐渐苏醒,不过人却虚弱无力。沈家得到一个噩耗,沈老爷子气急攻心,已经时日无多,该准备后事了。 沈万三醒后,示意让所有人都出去,留下沈芸陪在身边。 沈芸拿着一块毛巾,趴在床前,为沈万三轻轻擦拭着脸面,尽管她被沈万三利用,牺牲自身幸福为沈家,不过此时她也不再怨恨沈万三。 这个时代有多少女子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呢?尤其像沈家这种家族,谁还不是利用女子维持家族的延续。 说到底是时代的悲哀,非个人所能改变。 “芸~芸儿,爷爷,不行了。把,沈家交给你,我,放心。只是,爷爷,觉得对不住,你,你不要恨我,爷爷,没办法。”沈万三虚弱的说道。 “爷爷,是芸儿不懂事,是我不孝,您别说了,您会好起来的。”沈芸哭着说道。 这一刻她才明白老人的不容易,一个人撑起一个商业帝国,到老却还得为后辈儿孙发愁。沈家就如同老爷子的孩子,他怎么能忍心让后人祸害。 “傻,傻孩子。这,这里。”沈万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沈芸以为老爷子不舒服,连忙轻轻抚摸顺气,却感觉爷爷的衣服里装着什么东西。看沈万三微微点头示意,她伸手取出。 是一把普通的钥匙,沈芸不解。这么多年,不仅是她,就是沈家所有人都不知道沈万三一直随身保管着一把钥匙。 “孩子,这是,咱们,沈家的,家底。在京师,福记后面,宅子,地下”沈万三说到这里,一口气上不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沈芸攥着那把钥匙,哭喊着:“爷爷!爷爷!呜呜呜。” 门外的沈家兄弟及一众家眷、仆人俱都听到了屋内的哭喊,纷纷推门而入,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位永远闭上双眼的老人和哭的伤心欲绝的少女。 沈家,沈万三死了,一代商业传奇就此落幕。 第282章 亲戚之间不能做生意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沈万三死后,沈家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以沈万三的高龄,也算得上是喜丧,因此无论是前来吊唁的人,还是沈家子嗣家眷,都没有过多的悲伤,反而如同节日般热闹。 只有一人忍着心里的悲痛,默默跪在地上,不用说自然是沈芸。 沈万三一死,这个家就没有什么是她可留恋的了。看着面前不断来往的人群,她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些人眼中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当然,或许只有爷爷不这样认为,但现在他已经躺在大红棺木中。 有些人活着的时候或许不觉得,当他死去的时候,人们才发现这个人是多么的重要。 沈万三的死在商界引起很大震动,几乎全国商业家族都派人去吊唁。那些路途遥远,不方便亲自前来的,也想办法通知距离湖州最近分店的掌柜代自己送沈万三一程。 消息传到了京师,朝廷中大多官员也听闻了此事,但也就是听听而已,顶多感叹一句可惜了,再无其他反应。毕竟商人地位摆在那,还不值得他们为之黯然。 朱允炆当然也知道了,出于对沈家的期望,他正好想派一人去探听一下。于是,李景隆这个‘闲人’荣当此任。 因为前来吊唁的人多,大明各地不乏与沈万三交好的商人,为了尽可能的让想来之人都能赶上,沈家的丧事持续大半个月。 在此期间,沈家兄弟可是人前显了,因为他们是儿子的缘故,所以来人几乎全部对他俩致意,这让从未当过主角的二人很是受用。 反观沈芸,除了一些本地周边熟知沈家情况的人上前问候外,大多数不明情况的都忽略了她。 这倒也正符合她的心意,安安静静的守着,回想着沈万三死前安顿她的话。 王家,作为沈家的亲家,按理说应该早早来吊唁帮忙,可对方只派了一些下人,王逐利这个家主一直没有露面。 李景隆也到了湖州,这次他走的水路,顺流而下比较快。 沈家很好找,跟着街上的人群就能找到,李景隆带着小五来到沈家。 沈家这些日子开门迎人,因此并没有遭到阻拦,二人进入府中。按照礼仪,先到正厅灵堂进行拜祭。 随后二人便在院中看着成群的商人借机再谈论生意,下人们进进出出安排来客坐席。还有披麻戴孝的沈家孝子们忙活着葬礼上的其他事。 此时,门外接客的仆从匆匆跑进灵堂,不一会儿只见沈家兄弟从屋内出来。 而门外也进来两人,都是商人打扮,赫然就是王逐利与那陈姓商人。 “亲家节哀,恕王某来迟了。”王逐利拱手说道。 “你来干什么?”沈二冷着脸问道。 沈家兄弟是没经济头脑,但不是傻子。这些日子沈家两兄弟也想明白了,可不就是王逐利给他们挖坑,拿他俩当冤大头吗。 “亲家这话说得,我来送沈老爷子一程啊。”王逐利道。 “别假惺惺的了,要不是你给我们使诈,我爹也不会死。”沈三怒道。 尽管声音不大,可靠的近的一些人都听到了,纷纷疑惑的看向他们。 王逐利心里骂娘,脸色黑了下来,说道:“沈老三,这话可不能乱说。” “谁乱说了,亏我们哥两还把你当亲戚,谁能想到你连亲戚都坑。”沈三没有收敛,反而叫嚣道。 王逐利眼见这二人如此不识趣,也不再客气,道:“既然二位这样说,那趁着今天大伙儿都在,陈掌柜,你把协议拿出来,让诸位给评评理。” 人群中议论声不断,眼看事情就要闹大,一道女声传来。 “今天是我爷爷的葬礼,有什么生意上的不愉快,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事后小女一一解决,在此感谢各位的到来,王世伯里面请。”沈芸一身孝衣,不过依旧用面纱遮住脸庞说道。 死者为大,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收起八卦的心,明面上不再讨论,私下当然嘴没停过。 王逐利不屑的看了挡在面前的沈家兄弟一眼,绕过他俩径直走向沈芸,点头示意后进去上香。严格来说,沈芸已是王家媳妇,他一个老公公自然不可能对她行礼。 李景隆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要是平常这种生意人之间的小事他懒得听,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干,打听一下权当消遣时间。 “哎,这位兄台,那姓王的商人是谁,怎么好像跟沈家不对付啊。”李景隆对着面前几位商人拱手说道。 那几位商人先是看了看他,见他衣着光鲜、丝绸缠身,腰间玉佩更是贵不可言,估计是哪位大商。 因此热情说道:“这位掌柜的不是本地人?” 李景隆笑道:“不瞒诸位,在下大多来往西域,还真不是本地人,这不是仰望沈家老爷威名,特来送一程。” “那就对了,我跟你说,刚才进来的是王家王逐利,王家是做海上生意的。前些日子王家跟沈家结了亲,沈家的大小姐,哝,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位,招了王逐利的儿子做上门女婿。”这名商人侃侃说道。 “哦,这么说来两家是姻亲,可是我看刚才他们亲家之间似乎不对付啊。”李景隆说道。 “嗨,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了。不过听他们刚才说,好像跟生意上的事有关。要我说啊,这亲戚之间就不能有生意往来,都是讲利益的,咋能做的成生意嘛。” 第283章 打起来了 李景隆附和着点头称是,此时正好沈芸在人群中不经意扫过,恰好看到李景隆,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其实李景隆也很显眼,他那大个又穿的富贵,还是很突出的。 沈芸可是记得李景隆的,之前跟在朱允炆身边的大个子,给自己的那块玉佩就是这个人的,据王掌柜说,那块玉佩来头不小呢。 李景隆本就是闲侃打发时间,忽然回味刚才的话,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立即又问那位商人:“兄台,你刚说沈家与王家结亲了,是哪位女子?” 那商人翻了翻白眼,合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这人压根就没听,那还问个啥。不过出于商人经商说事的习惯,他还是再次说道:“就是沈家大小姐,沈芸。” ‘唉,看来皇上没机会了啊,人家没看上他,招了个赘婿。’李景隆心里暗道。 那几位商人再次言到生意,李景隆没有兴趣听,随即便准备先行离开。 他这次来主要还是跟沈家谈事儿的,只是现在人多嘈杂,人家明显忙着。 就在李景隆走到门口之时,沈家的一仆人挡住他,说道:“贵客且慢,我家小姐请贵客到旁院稍等。” 这也正合李景隆心意,早办完差事早回。便跟着仆人到了另一小院,此地并无其他人,是沈芸的小院。 不大一会儿,沈芸一袭素衣进来,只不过依旧面纱遮脸。 “民女沈芸见过大人。”沈芸缓缓施礼。 李景隆一惊,暗叹这女子聪慧的同时,笑道:“沈姑娘果然聪颖,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大人呢?难道我就不能是下人?当初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哈哈。” 沈芸没想到李景隆还会开玩笑,回道:“大人说笑了。大人这次来,想必不是为了送我爷爷。” “哎,送一送沈老爷子也是正事之一,不能说没有。还有一事姑娘也清楚,只是不知你沈家考虑的怎么样了。”李景隆道。 沈芸思考了一下,说道:“劳烦大人回话,待民女将爷爷入土后,前去京师详谈可好?” 李景隆没想到沈芸要去京师,看来这事儿成了。于是边说道:“如此甚好,正好我也没什么事,索性等上姑娘几日,届时回去也好交差。” 事情刚谈妥,便有仆人匆匆赶来,见到沈芸急忙说道:“小姐,不好了,二爷与三爷跟人打起来了。” “大人,您请自便,我先去看看。”沈芸说完,便匆匆离去。 “走,咱们也去看看,这沈家似乎不怎么太平啊。”李景隆对着小五说道。 沈芸还未到跟前,就听见两位叔叔的叫骂声。 “姓王的,你跟这个姓陈的孙子是一伙的,诸位给评评理,这俩货合起伙来骗我们兄弟钱财。明明是他们搞砸了生意,让我二人背锅,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沈二一边骂道,一边挣扎着旁边其他商人的拦劝。 王逐利铁青着脸,衣服已经被撕扯破,一只鼻孔流着血,脸上有淤青,在其他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那位陈姓商人也没好到哪去,衣服上的大脚印还清晰可见。 “住手!”沈芸喊道,而后来到人群中。 她先是瞪了眼闹腾的叔叔,而后对王逐利说道:“王世伯见谅,我替二位叔叔给您赔个不是,有什么事咱们等我爷爷丧事办完了再说可好?” “凡事有个度,生意亏损我可以理解,不过你沈家也欺人太甚,今天当着大伙的面咱们把这件事说清楚,看看到底是王某的不是,还是你这两个叔叔的过错。”王逐利动了真怒,丝毫没有给沈芸这个名义上‘儿媳妇’的面子。 沈芸蹙眉,再次说道:“王世伯,这是我爷爷的葬礼,逝者为大,高抬贵手不要跟二叔他们计较,事后我定让他们登门道歉。” “老王,沈掌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看就算了,毕竟咱们是来送沈老爷子一程的,有什么事后面再说。” “是啊,老王,你消消气,别跟他俩一般见识。”有与沈家交好的商人纷纷开始劝说。 王逐利也明白,在沈万三的丧事上闹,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商人最是注重名声信誉。人家人都没埋,你上赶着要钱闹事,以后谁还敢跟他做生意。 “既然诸位掌柜的都说了,王某自然会给你们面子。但王某也是商人,得对商业信誉负责,也不能凭白让人污了名声。”王逐利道。 接着他便简单将事说了,在场众人也都听了个大概明了。当然,王逐利自然没有言说自己的不是。 “谢谢王世伯,谢谢诸位掌柜的。小女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今日之事让大家见笑了。”沈芸见事已解决,得体的向大家致意。 按理说事情到这里也就解决了,可偏偏众人都忽略了沈家兄弟。这二人成事不足,败事却有余。 第284章 冲着沈芸来的 沈二兄弟两见众人都在安抚王逐利,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尤其是沈芸,先前她不在时,沈家下人还帮他俩对付王逐利。 现在她来了,不仅一味安抚别人,甚至还替他俩做主,言说登门道歉。 “哼!到底是人家的人,还没过门就想着偏她公公了。早跟老爷子说过女子不可靠,现在看看,老爷子都没入土呢,这就已经胳膊肘向外拐了。”沈二阴阳怪气的说道。 沈芸恼怒,但是碍于人多,她没有与沈二争辩,反而压着火气说道:“二叔,咱们先不说这些。大家都是来送爷爷的,进了门都是咱家贵客,别让人看笑话。” “哟,什么笑话,谁是笑话。我看就你是笑话,一个女子整天抛头露面的不说,还招个上门女婿要给沈家当家,想当家你去王家当啊。”沈二的老婆此时捏着鸭嗓骂道。 “是啊,可怜我家那个,还把这丫头当女儿对待,给她好心找婆家,难怪人家看不上,说不准早就跟王家串通好了。”沈三媳妇也附和道。 这二人在沈万三活着的时候不敢炸刺,对沈芸也是小心翼翼。 现在沈万三不在了,她们也不怕了,站在丈夫身边对付沈芸。 凭什么一个黄毛丫头掌家,自己才是沈家的女主人。只要斗倒沈芸,沈家的钱全部都是他们的,想咋花就咋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沈芸看着几人,她这才明白今日之事不是针对王家,而是冲着她来的。 本来沈芸对这些事也早有预料,她明白对方不会轻易让她来掌管沈家。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人急不可耐,竟然等不到沈万三入土。 “二婶、三婶,沈家由谁来掌家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能决定的,爷爷在世时已有安排,这个都是有见证人的。你们这样子闹,成何体统。”沈芸压着声音道,看得出来她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少拿老爷子来压我们,谁知道你使了什么诡计,迷惑了老爷子。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就跟王家串通好了,合起伙来蒙骗老爷子,给我们下套,目的就是为了独吞沈家的财产。”沈二媳妇道。 “对,今天你还这么护着王家,说不准你跟这个老王八蛋有一腿。”沈三媳妇也插话道。 “你!你们想要财我理解,不愿意让我掌家也没关系。可是你们不能污我清白。”沈芸忍着泪水,无助的争辩道。 “你这娘们真是个疯狗,连自己侄女都咬,我都看不下去了。王某虽在生意上逐利,也会使些手段,不过这是商人的本能,在场的各位怕是没人能独善其身。” “盗亦有道,我们虽追求利字,可也讲究个义字,要不然沈老爷子也不会与我家结亲。看你这副嘴脸,还真是给你们沈家丢人。”王逐利忍不住说道。 “你!哼!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沈二媳妇一时语塞,嘴硬道。 此时周围的众人窃窃私语,似乎对于这种事儿很感兴趣,无论他们相信与否,沈芸已经成为全场的焦点。 “呵呵,真是用心良苦啊。既然你们沈家自己不顾,那就别怪王某不客气了。陈掌柜,你将合同拿出来给大伙瞧瞧,今日咱们就收了账。”王逐利知道这种事儿不能扯皮,扯得越多越说不清楚。 沈家兄弟顿时脸色大变,看着陈姓商人掏出他们亲手签的合同,趁乱就要上前去抢。 王逐利也没想到这二人如此无底线,他来祭拜沈万三也没有带什么仆从,一时间也没有办法阻止。 人群瞬间燥乱,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你推我搡。这可害苦了人群中间的沈芸,一女子怎能挡得住这些人。 关键时刻,小五出手了。 只见他纵身一跃,一脚踢翻冲在最前面的沈二,又将沈三一把提起,扔向人群。 一群商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在身手上还不如一身力气的农人,怎能挡住小五这种高手,没几下便都被止住了脚步。 “天杀的,你竟然敢在沈家打人,没王法了啊!”沈二媳妇扶着龇牙咧嘴的沈二,扯开嗓子哭闹。 “你是什么人,敢在我家闹事,快去报官,今日打了人,你就别想走了。”沈三因为有人群肉垫的保护,摔得狼狈但没受什么伤,起身喝道。 小五并不说话,他只是站在沈芸的附近,一双冰冷的眼睛地盯着周围,丝毫没有波澜。 被他扫过的人都不觉一颤,仿佛被猛兽锁定一般,纷纷自觉的向后小退一步。 这也不怪他们,像小五这种人,是被死亡和鲜血磨炼出的,本身自带杀气,哪是一群商人所能理解的。 此时李景隆才不紧不慢的挤过人群。 “哎,兄台让让,让我过去。”李景隆边向里面挤,边说道。刚才忽然慌乱,小五太犀利了,吓的周围的人光往后躲,一不留神自己竟然被挤出去了。 第285章 搅局 “你挤什么,没看到中间那人不同凡响。哎,我说你别把我挤出去啊。”有人不满李景隆往前挤,埋怨道。 李景隆没有理会他们,仗着个高体大,硬是挤了进去。 他没有管沈家其他人,而是径直来到沈芸身边,问道:“沈姑娘,你没事。” “谢大人出手,我没事。”沈芸麻木回道。 她已经被今天的事给震住了。从小有沈万三的掌舵呵护,对于商业上的事她可以得心应手,何曾见过这般流氓行为。 沈三与媳妇对视一眼,二人默契的点了点头。随后跟在他们身边的一小厮急匆匆跑了出去。 这小厮一路小跑,直接来到通判黄凯家,从后门经人领路而入。 见到黄凯后恭敬说道:“大人,三娘让小的来请大人,遇到茬子了。” 黄凯斜着眼看了小厮一眼,问道:“沈万三已经死了,她们两口子难道连个小丫头也对付不了?” “有外人插手,看似衣着富贵、气质不凡,其手下一仆从身手了得,三娘应付不来。”小厮道。 “哼,废物。你去告诉三妹,让她看住人,本官随后就到。”黄凯不在意的说道。 原来,沈三的媳妇与黄凯是表亲,二人在亲缘关系上谈不上有多亲密,只是自从黄凯任湖州通判以来,他这个表妹就与他取得联系,这些年没少从沈家给他拿银子。 沈三也乐的结交当官的亲戚,只不过黄凯向来是只拿银子不办事儿。毕竟送银子的是他亲戚,亲戚往来谁也说不了什么。 可要是拿钱再办事,那就有些不一样了,如果出了问题,他轻则乌沙不保,重则丢掉性命。黄凯还是掂量得来。 况且沈家别看是商人,沈万三这些年收敛了很多。可人家的人脉还在,况且早些年甚至给京师皇城都干过事,更别提一些达官贵人的府邸,大多都出自沈家。 因此,沈万三的底他不敢去碰触,也不愿去碰。 只不过沈万三一死,那就得另当别论了。沈家是个商业大家,其他地方他管不着,也吃不下。可湖州这个地儿,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他当真心动啊。 于是他便与沈三两口子吃了几次饭,当然也达成了某些口头协议。书面的不行,黄凯是个小心谨慎之人。 口头的他也不担心,沈家那两人不敢违约,要不然自己有的是办法整死他们。 所以,在沈家之事闹的超出预料后,沈三两口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黄凯。 他们两人也精明的很,黄凯想要沈家半个湖州,起码也得出力不是。有些人他俩不确定惹得起,那就推给黄凯,毕竟这是大家共同的事,有当官的挡着他们更安全。 黄凯倒也不拖沓,在小厮离开后不久,他就去府衙带上人手,向着沈家赶来。 “你又是谁,我们沈家的事儿你掺和什么?”沈二在看到李景隆出面后,怒道。 李景隆露出一副老好人的标志性笑容,说道:“呵呵,诸位,在下也是一商人,听闻沈老先生逝世,特来祭拜。” “祭拜你就祭拜,拜完了走人就行,跑我们家打人是何意?”沈二媳妇道。 “打人?谁打人了,我怎么看到的是你们合起伙来要打这位。在下向来以和为贵,不愿诸位伤了和气,这才出手阻止。”李景隆指着王逐利道。 不等对方说什么,李景隆对旁边的王逐利道:“我这人向来喜欢管不平事,方才听闻你要拿出什么协议,这才引起冲突。这样,你现在就当着大伙儿的面拿出来,让大家做个见证,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王逐利细细瞧了瞧李景隆,确定他没有见过,不过人家刚才也算是救了他,因此说道:“多谢这位兄台,这是沈家二爷与三爷签的借款协议。” 随即王逐利将事情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事情很明了,在场之人也都听的真切。在商言商,虽说做的不太厚道,严格来说王逐利这边还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家其他人这个时候也都听明白了,这两货把家卖了。 “哦,原来这样啊,怪不得你们如此急切,合着是自己做下了亏心事,担心掌家人算账,就想借着丧事夺权拿位。”李景隆道。 在场其他商人也都认同的附和道,他们最看不起这种言而无信的人。 沈三等人见事已至此,索性也不再伪装。 “这份家业是我爹创下的,理应由我们继承,凭什么一个女子给我们做主。今日更是拉着外人来打自家人,哪有这个道理。” “谁也别走,既然这里说不清事,咱们就找个说理的地方。我已经报官了,等衙门的人到了,咱们再论个六。”沈三说道。 众人一听已经扯上官司,便明白沈家这事有了门道。他们都是商人,最不愿打交道的就是官府,因此纷纷辞行。 不都会,沈家院中除王逐利等人外,再无其他看热闹的商人。 第286章 报官 王逐利等人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 沈家的下人们在沈万三活着的时候可以听沈芸的话。沈万三一死,他们从内心当然倾向于沈二兄弟俩。 这个跟本事大小没关系,他们只是一群听话的仆人,又参与不了沈家生意,更别提有什么守护沈家的想法。 主子让干啥就干啥。在这个时代人的思想中,当然觉得沈二兄弟就是主子,沈芸只是“外人”。 王逐利也是着急不已,如果让他事前准备,他有信心与官府周旋,与沈家两兄弟斗一斗法。 沈芸却不慌,因为她知道李景隆不是一般人。虽然不知他具体身份,不过能跟在那位身边当随从,想来应该不会低到哪去。 如沈芸所预料的那般,李景隆并没有什么反应。如果换作以往,他想走就走,一个沈家还拦不住他。 他只是不想搞砸朱允炆交代的任务,既然沈芸答应跟他一同去京师,那么他就不想有什么事再影响。 黄凯很快便带着一帮衙役来到沈家。人还未到,声已传来。 “是什么人在闹事!敢在湖州做歹,好大的胆子。”黄凯威风凛凛的边走边喊道。 这是一种心理博弈,往往听到官府差役这样一喊,从心理上来说这样就有种逃跑或者躲避的本能。 一群人闻声望去,见是官府来人,立即纷纷跪地行礼后起身。当然了,李景隆与小五则无动于衷。 “黄大人,是他。他不仅行凶打人,还声称就喜管闲事,这不是把官府不放在眼里吗。”沈三媳妇见表哥已到,欣喜上前说道。 黄凯随着话声望去,只见一大高个汉子没有丝毫慌乱,也在打量着他。 黄凯刚要质问此人为何见官不跪,王逐利就凑上前来。 “小民见过黄大人。”王逐利作为本地商人,每年的税银没少缴,自然知晓当地官府中人,因此上前行礼道。 “哦,王掌柜的,你在此做甚?”黄凯故意问道。 “回大人,小民特来祭拜沈老爷。”王逐利答道。 “嗯,应该祭拜,这沈老爷可是你们商人的楷模啊,想当年都为洪武爷办过差事,了不得啊。”黄凯说道。 他这话是说给李景隆听的,因为从他进门到现在,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有任何胆怯。 未跪拜他,或许是有功名在身。但他泰然自若,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样的人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有强大的底气,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很显然,凭此人衣着华丽,气质淡定来看,绝对不是脑子有病那一类。 而黄凯刻意将沈万三旧事提出,就是要借势探探对方的底。 沈家可是给已故皇帝办过事儿,与皇家有交情,你还敢在人家家里闹事,打了人家儿子。 一般人听到这里估计也就胆怯了,管你有理没理,总之惹了沈家,还不得赶紧赔罪。 不过很遗憾,李景隆让黄凯失望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如一个局外人般看着他们说,根本没有意识到被针对的是自己。 “小女沈芸见过黄大人。”沈芸心里也没底,看黄凯的反应,显然没见过李景隆。如果说李景隆镇不住黄凯,显然今日他们是要吃亏的。 “沈大小姐,你们府内下人报官,称有外人在此闹事打人,本官职责所在,不得不来啊。如有叨扰,还请见谅。”黄凯道。 沈芸这几年经手沈家生意,与官府的人可谓相当熟悉。只不过遵从沈万三的话,不给当官的结交机会。 “方才人多,闹了些误会。下人可能不了解,一时报了官,麻烦黄大人了。我们自己可以处理,就不劳烦大人了。”沈芸道。 黄凯闻言,看了沈三几人一眼。 沈三见状会意,急忙说道:“什么误会,黄大人,方才就是这姓王的因生意上的事,与我们闹了不愉快,我与二哥与他争执。这都是商人之间的常事。” “是啊,大人。哪料这个人,不知从哪冒出来,让他的仆从打了我们。哎哟哟,我这腰到现在还疼呢。”沈二也说道。 “嗯?你是何人呐,可是有功名在身?”黄凯道。 见黄凯主动询问,李景隆笑道:“我啊,倒是想有个功名,奈何没这本事呀。唉,说来实在惭愧,没有半分功名。” “大人,他有个甚功名。方才与我们说过,只是来往西域的商人而已。”沈三也道。 黄凯略一思索,便暗嘲自己想的太多了。对方只是一届商人,纵使有什么后台底气,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哦,你既然无功名,又是我大明商人,应当知道民见官要跪的道理,你为何见了本官不跪?好大的胆子!”黄凯忽然喝道。 “哈哈,你真有意思,我不跪自然有不跪的道理,何须对你言说。哎,我说你不是管打人的事儿来了吗。 这不,刚刚我亲眼看见王掌柜与陈掌柜被他们兄弟带人殴打,要不是我拦住,怕是这会儿他都爬不起来了。你还不抓人?”李景隆笑道。 第287章 沈家内斗 沈家兄弟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七嘴八舌吵嚷了起来。 “你们闭嘴!”黄凯被吵得受不了,喝止道。 等众人安静了,黄凯语气不善道:“本官做事,还轮不到别人教我。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啊!” “在!” “将这个见官不跪的胡商拿下,本官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黄凯命令道。 “遵令!”一群差役正要动手。 “且慢!”李景隆喊道。 接着便说道:“这里一不是官府,二没有官案,我凭什么要跪?” “还有,既然是沈家报官,你是不是得先听听人家家主的话。事儿都没整明白,就想耍官威。” “况且刚才沈大小姐已经说了,这是个误会。就算你职责所在,那这位王掌柜和陈掌柜还伤的不够明显吗?怎么不见你捉拿凶手?”李景隆道。 黄凯心里暗道不好,感情这人是个行家啊。同时也将沈三几人心里骂了个遍,钱到手就行,一群猪,打人家干吗。 不过既然他已经来了,那么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商人的话被吓住,否则他也不能干通判这个活。 “本官办事,还无需你来多嘴。本官看你就不像好人。打人者我自会处理,来啊,将这几人都带回衙门,咱们到时候好好查查。”黄凯一指几人道,其中也包括沈家兄弟。 “大人,你不能这样啊!”沈三不明所以,明明自己叫来抓人的,怎么还把自己整进去了。 黄凯骂道:“叫什么叫,回去再说。” 说着到沈三跟前,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嘴杂,你且先按我说的办,到时候我自会安排。” 沈三明白了,连忙安抚惊恐的其他人。同时怨恨的看着李景隆等人。 小五看到有人想要对李景隆下手,当即挡现在他身前,袖中紧握短刀,准备厮杀。 李景隆拦住小五,对黄凯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要表明身份了,没办法,谁让这帮人太能闹腾了。说到底沈家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跟他没关系,他仅仅是为了完成朱允炆交代的任务。 黄凯闻言暗道果然如此,他就知道李景隆不可能是一般人,这不,稍微逼一下底牌就出来了,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大人物。 只见黄凯走上前,小五在得到李景隆的允许后,掏出曹国公府侍卫的牌子,拿给黄凯看。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黄凯吓得够呛。他想到了此人必有后台,却没想到是国公。 “原来是曹国公的人,失敬失敬。”黄凯拱手说道,随即将旁边等待拿人的差役驱散。 李景隆一滞,合着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做商人了,竟然没想到面前就是曹国公本人。 不过这样也好,他懒得跟这些人透漏身份,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曹国公,必然本地官员又是一番客套攀交,李景隆可不愿意与他们虚与委蛇。 “现在大人可否收了神通,带人回府。”李景隆道。 “这个,恕本官职责所在,还得与当事人说道一声。当然了,既然你是曹国公的人,那此事我会与沈家兄弟言明,解开误会便可。”黄凯道。 说着,黄凯到沈三跟前,不知说了什么,沈三耷拉着脑袋,点头表示同意。 “好了,误会解开了。阁下可先行离开,后面黄某下了值请阁下家中一坐,届时在赔礼叙说一番。”黄凯对李景隆道。 “既然无事了,那你们还在这做甚?”李景隆没有搭理他,问道。 “你没事了,可他们暂时还有事说不清楚。刚沈家兄弟报官,称有人篡改沈老爷遗命,侵吞钱财。我不得不管啊。”黄凯道。 “哦?你可知道?”李景隆看向沈芸问道。 “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爷爷生前已决定我为沈家掌家之人。至于大人所言有人侵吞家财,据我所知并无此事。”沈芸冷声回道。 “沈三!你家大小姐说并无此事,你为何报官说有人取财啊?”黄凯忽然喝问道。 “大人,却有此事啊。就是她,勾结王家之人,意图侵占我沈家之财。我兄弟二人不同意,才会被如此针对,望大人明察!”沈三及时说道。 “是的,大人,我也可以证明。按理说外嫁的女子就是外人,可沈芸偏偏不走,还与婆家人串通一气,想要侵吞我沈家生意。实在是恬不知耻啊。”沈二也附和道。 “沈大小姐,他们所言你已嫁人,可属实啊?”黄凯故意问道。 沈芸没有回答,她冰冷的看着沈家众人,他们为了钱,与外人联手贬低自己,更置沈万三冰冷的尸体不顾,何其可悲。 要不是出于对沈家的一份责任,对爷爷的一片孝心,她早都放弃了,何至于与他们周旋。 凭她的商业才能,何愁不能创下一番事业。至于沈家,在她叔叔手中将会成为历史。 第288章 你还不够格 见沈芸并未言语,黄凯转而问王逐利:“王掌柜,这沈大小姐可是你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啊?” 王逐利明知黄凯意思,却不得不回答:“回大人,沈姑娘确实是我家的儿媳,这是沈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敲定下的亲事。只是并非沈姑娘未过门,而是我儿未入赘。” “哦,是上门女婿,不过都一样,说到底还是你家的人。况且,这赘婿更让人家怀疑不是。”黄凯道。 “大人,既然如此,沈老爷子已逝,沈家也不愿意结亲,我现在就悔了这桩婚事你看可好?”王逐利人老成精,怎能不明白黄凯的用意,摆明了要占人家沈家的便宜,自己看来是没戏了,还不如不掺和这个事。 “这是你们的家事,本官不插手。”黄凯表现的毫不在意道。 “沈姑娘,对不住了。”王逐利对着沈芸歉意说道。 沈芸面无表情,不过她的内心却为之一松。先前由于捆绑的亲事,让她极度反感,现在亲事没了,她也感觉呼吸畅快了许多。 可是这样的代价就是沈家决计不会让她再控制,而且自己的名声算是没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被人退亲,不亚于宣判了她孤独终老。除了给人做妾,很少再能被他人接纳。 “算了,或许自己这辈子也与他无缘。与其同床共枕异梦,还不如关上心门,别了这份尘世。”沈芸脑海中不知不觉想到了朱允炆,一种遗憾而又庆幸的感觉。 遗憾的是自己这一生都注定与他不可能,庆幸的是自己为他保持了纯洁,解除了婚约,以至于去京师见他的时候可以没负担的好好看看他。 “王掌柜不必如此,人之本性罢了,正好我也有此意。之前是我爷爷想着能让沈家安宁,现在看来无论我怎样做,沈家都不会安宁的。”沈芸道。 “黄大人,您看这如今我与沈家再无瓜葛,至于被打一事我也不再追究,我们可否先行离去,店中还有事。”王逐利道。 “嗯,也好,既然没你的事了,那就……”黄凯刚要答应。 “不行!”沈三此时道。 “嗯?”黄凯疑惑看向沈三。 “大人有所不知,他设计将我沈家在湖州几处商铺夺去,今日我们起争执就是为了此事,还请大人明察,还我家铺子。”沈三道。 “哦?还有这回事。王掌柜,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要走恐怕不合适。”黄凯道。 他今日来为的是啥,不就是城中的几个铺子吗,那可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流水财,还能让别人拿走? “大人,这事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做生意讲究的是……。”王逐利正要解释。 “停!你就说沈家的店有没有被你拿去?现在房契在不在你手里?”黄凯打断王逐利的话道。 “这,这,房契确实在我们手里,可这是他抵押的,钱我们也给他了,生意上的事……。”王逐利预感不好,急忙解释道。 “好了,既然房契在你手,那这件事就有了说法,至于谁对谁错,到府衙了再说。”黄凯再次打断道。 “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人家生意人之间的问题,什么时候轮得着官府来管了?难道你是一天闲的蛋疼?”李景隆听不下去了,说道。 “人家一没有强逼,二没有胁迫。要说这唯一的不足,怕也只是用了点手段,说了些花话,可这不就是商人吗?怎么到你这里还有罪了。” “这位兄台,黄某看你有贵人庇护,自认给足了你面子,可是你处处与本官作对,看来是本官把你太当回事了。”黄凯闻言,脸色不善道。 “哈哈哈,我行事向来不需要他人给面子,如果说需要,那么你还不够格。”李景隆傲然道。 黄凯闻言大怒,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令他忍无可忍。 “哼,那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了,别说你只是个商人,就是曹国公本人在此,想必也不会如你这般呈口舌之快。来啊,拿下!”黄凯怒道。 “我看谁敢!”李景隆掏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刻着龙像,显然这是皇家的东西。 李景隆这人办这些事,向来思虑周全,这块牌子就是他跟朱允炆讨来的。 本是为了以防万一行事方便,轻易绝不会拿出来用,却没想到碰上这一烂摊子事,不用也不行了。 虽说到了府衙,知府或许认得他,不过前提是得让黄凯关上一关。他李景隆是个细致人,怎愿意受那牢狱之灾。 其他人离得远,看不真切,也都很无语,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拿牌子,难道说他还有后台不成? 沈芸离得近,当她看到这块牌子上的龙纹时,便立即跪地。 “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沈芸拜道。 其他人见状有些懵,难道这女子傻了,皇上在哪? 那块牌子?不会的!要是此人有皇上给的牌子,早就拿出来了,何必要在不得已时才亮出。 第289章 开始发难 就在李景隆拿出牌子,沈芸跪拜之时。跟着黄凯一同来的差役领头觉察不妙,立马悄悄派出一小厮离去。 李景隆见其他人还在迟疑,不悦喝道:“皇上御赐腰牌在此,尔等还不跪拜!” “呵呵,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个油嘴滑舌的商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冒充皇上腰牌。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黄凯忽然笑道。 其实他也不确定,见李景隆丝毫不慌,先前又有那仆人带着曹国公府的牌子,此人莫非是…。 十有八九,如果真是那位的话,这令牌可就是真的了。 不过这时候他能承认吗?当然不能。无论对方的身份是真是假,他都得一口咬定李景隆的令牌是假的。 如此一来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不知者不怪,他反而还维护着皇上。功过相抵也不至于落人口舌,扣一个抗旨的罪名。 李景隆没想到黄凯竟然会这样说,作为朝廷官员,他难道辨不出真假? 不过也仅仅稍一思考,李景隆就明白了,这人是装傻。 有时候糊涂胜过精明,不得不说黄凯这波以不动应万变的策略相当高明。 眼看着众人也有了迟疑之色,李景隆知道再说多也无济于事,反而越描越黑。 不过他还是对黄凯说道:“很好,你很厉害,不过这件事咱们没完。不过不管此牌真假,我看今日谁敢妄动。” “哼!狂妄之徒,还敢威胁本官。来啊,将此人拿下!”黄凯回道。 不过这次他虽然下令了,可下面的人却没有立即一拥而上,而是互相看了看,磨磨蹭蹭止步不前。 黄凯没想到下面的人竟然不听他的命令,回头怒道:“你们都聋了吗?我说将此人拿下!” 差役们还是不为所动,他们只是一群拿津贴的差役,不比黄凯朝廷官员身份。 不遵长官的命令,顶多事后被穿小鞋。实在不行就不干了,他黄凯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可要是听了他的话,将人拿了。不说那位一看都是厉害角色的仆人会让他们伤亡,如果事后真是皇帝令牌,那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孰轻孰重,大家心知肚明。 再说了,刚才头儿都已经私下通知了,等知府来了辨明真假再说。 黄凯气的不行,可一时也没了办法,场面一度僵持下来。 就在此时,湖州知府急匆匆赶往沈府。当他听到差役汇报时,差点没吓尿。 贵人也好,国公也罢,他都不惧。怕什么,大家都是给皇上办差的,闹了些误会,有了点不愉快,这都没什么。 可要是拿着皇上御赐令牌都行不通,那问题就可大可小了。 往小了说是官员之间的误会,毕竟不认识嘛。往大了说就是不认皇上,那你想干嘛,造反吗?是可以杀头的罪名。 因此由不得知府不急。于是他一个文官,连官骄也不坐了,找了匹拉货的马,让差役扶着骑上就走。 到了沈家,从马背上溜下来,顾不得被颠簸疼痛的屁股,直接小跑冲了进去。 院中众人听到动静,都望向门口方向,黄凯也看到了。 他心里一惊,怎么知府来了。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府刚好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对其他人他可以耍官威,对于主官上司他也不得不放下姿态。 黄凯刚要上前打招呼,不过那知府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身形高大的李景隆,他是去过京师,也见过曹国公本人的。 便好忙上前与李景隆见礼,于是黄凯就这样被忽略了。 “下官见过国公。”知府拱手弯腰道。 “知府大人不必多礼,你的人说我是骗子,要拿我下狱。怎么你还客气见礼,难道还要让我感激你们?”李景隆正在气头上,毫不客气讽刺道。 “国公说笑了,下官怎么敢对您不敬。此事下官也是刚刚得知,便急忙赶来,还望曹国公海涵。”知府赔笑着解释道。 “哎,对我敬不敬没关系,咱们都是同僚,我可不敢耍官威。可对皇上不敬,那本国公就不能答应了,想问问是谁给的胆子,你们有几个脑袋啊。”李景隆道。 此话一出,知府被吓的冷汗直流。同时他心里把黄凯祖宗问候了个遍。“娘的,你想死也别拉上我啊。还敢不认皇牌,这是找死呢。” “国公恕罪,下官着实不知此事。您放心,下官回去一定查清此事,给您一个交代。”知府道。 “还查什么,你问问这位大人不就知道了。在场这么多人,可都看的、听的一清二楚。”李景隆道。 他开始发难了,本来以他不惹事的性子,一般能过的去的事基本不会太深究。 就像他自己刚才所言,如果黄凯单单对他不服,他无所谓,毕竟一个小虾米他懒得费劲收拾。 可此人敢说皇上御赐令牌是假的,这明显是故意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一点他决计忍不了。 第290章 最后的孝道 知府闻言便明白了,李景隆这是在整治黄凯,并非针对自己。 方才言说的在场之人均可作证,意思不就是他支付不在场、不知情,跟此事没什么关系。如果有人不服,你可以问现场的众多人证。 “下官明白。竟然有人胆敢质疑皇上,下官作为湖州知府,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知府一本正经说道。 而后,知府看向身后的黄凯,眼睛眯了眯,忽然说道:“湖州通判黄凯,竟敢忤逆皇上,此事本官会立即向上禀报。” “黄凯通判职务,暂时停止公务,一切等朝廷处理后,再行决定。”知府大声说道,似乎是怕其他人听不清。 说完,知府小心注意着李景隆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暗松了口气。 虽说他这样处理才是最公允的,但他生怕自己的处理惹李景隆不满。人家可是皇上跟前的人,稍微说上那么几句,自己就得跟着遭殃。 不过知府显然是想多了,李景隆还看不上在皇上面前说这些小事。如果真想整治他们,李景隆有的是办法。 随后,知府又借机与李景隆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拉近一下感情。便不再打扰,带着差役以及失了神色的黄凯离去。 此时,整个沈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景隆身上了。 不过他们不是欣喜自家与堂堂曹国公有关系,而是担忧、惊恐、不安,不知道李景隆对于自家之前的行为会有什么报复。 李景隆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对沈芸说道:“沈掌柜,你家中之事我就不参与了,你自行处理,三日后我们启程。” 沈芸这时候也知道了李景隆的身份,显得有些拘束,紧张道:“啊,是,大人慢走。” 待李景隆离去后,王逐利立即来到沈芸跟前,满脸笑容说道:“方才还真是多亏了你,你认识曹国公早说啊,沈家也不敢如此对你。” “是啊,王兄,你这儿媳妇了不得啊,你家日后可是要青云直上了,到时候别忘了拉兄弟一把,哈哈。”陈姓商人此时说道。 “哈哈,一定一定。”王逐利高兴道。 “王掌柜莫不是忘了,方才你王家已解除婚约,咱们两家现在并没有关系。”沈芸眉头紧蹙,不悦道。 “啊,嗨,那不是被黄凯那孙子逼得没办法嘛,作不得数,作不得数的。”王逐利连忙否认道。 “不,这么多人也都听到了,包括官府的人。咱们商人最讲究诚信,说出去的话就不可再变了,更何况这是你家公子终身大事,怎能出尔反尔呢。”沈芸道。 “刚才是我着急了,胡说的。唉,这亲事是沈老爷子生前亲自定下的,怎能说改就改呢,你说是。”王逐利见事情不利,搬出沈万三道。 却不料这更加引得沈芸反感,沈家把自己当工具,自己不悦却没法拒绝,毕竟自己也姓沈。 可是你王逐利看到自己有利用价值了,便又想着好事儿,还拉出已故的爷爷逼自己,是不是给你脸了。 因此沈芸听到这怒道:“结亲是你与我爷爷定下的,退亲也是你在这里,在我爷爷灵前所言。现在你又满口理由,当真以为我沈家好欺负不成。” 王逐利被怼的语塞,尤其沈芸之前还是他家名义上的‘儿媳妇’,不同于其他人。 见事已至此,再无挽回余地,王逐利除了在心里责怪自己嘴欠外,也无其他办法。 不过既然亲戚做不成,那就不能怪他了。 王逐利片刻后便恢复了商人模样,眯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王某也不强求。咱们是不是该说道说道你沈家贷款的事儿了。” 沈芸本就不满王逐利的做法,现在更加厌恶他的为人。可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赖掉这笔账。 沈芸此时看着对面没了嚣张气焰的沈家人,他们挤在一起,怨恨又害怕的看着沈芸。 “好,我爷爷明日出殡,后日我沈家自会将银子如数奉上。现在这账还没有到期,王掌柜请回。”沈芸说道。 “好,那王某就等沈掌柜来赎你们的铺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哦。”说完便转身离开,在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等到外人全部离开,沈芸看着院中的沈家人,她感觉熟悉又陌生。 自己从小就与他们生活在一起,但他们却从未把自己当家人,反而处心积虑、勾心斗角,她累了。 如今亲事也黄了,想必沈万三在世,也不会将沈家交给她了。 不过也好,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她对得住沈家,自己也不是神,没有那么伟大。 “明日爷爷出殡,所有人都不要再提其他事。后日通知账房,支出银两,赎回铺子。” “二叔三叔,你们提前通知城中掌柜的后日都来家中议事。”沈芸吩咐完,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进入灵堂,尽作为孙女最后的孝道。 第291章 放下煎熬 沈二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沈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有一点他们听清了,那就是两日后沈芸会赎回被他俩偷卖的铺子。 这可令二人激动坏了,要知道自从那批海货被劫后,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筹钱。 至于沈芸掌家,哼哼,他们还是不同意。现在跟王家的亲事也黄了,她就更没有理由来当沈家的掌柜。 只是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国公,闹得太凶只怕有外人插手,刚才的黄凯就是例子。 不过沈芸的安排对于当下来说,还是有效力的。 在沈芸的主持下,沈万三的出殡没有什么波澜,风光下葬。同时沈家各店掌柜按照部署,各自抽出店中最大限度资金送到沈家。 沈芸并没有亲自去王家,而是派了一位店铺掌柜前去对接,其实也就是拿回房契,她犯不着再去受王家人的气。 沈家生意上的掌柜基本都到了,出过一些外地无法及时赶来的,湖州的商铺掌柜以及周边区域的都齐聚沈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沈家大小姐掌家后的第一次议事,他们也相当重视。 当然了,在沈芸的许可下,沈二、沈三两兄弟和沈家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这在往常都是不允许的。 当所有人到齐后,沈芸起身说道:“首先我代表沈家感谢这些年诸位掌柜的在生意上的付出,沈家能有今日离不开各位的辛苦。” “其实今天把大家叫来,并不仅仅是生意上的事。最主要还是处理一下沈家的家事。麻烦诸位掌柜的作个见证。”沈芸道。 “大家也都知道,我爷爷把沈家交给我,但是其他人并不认可。其中最反对的就是我二叔、三叔。”沈芸开门见山道。 “二叔、三叔,今天大家都在这里,你们心里怎么想的,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如果觉得我掌沈家的生意不合适,那么我愿意让贤。”沈芸道。 沈二、沈三本以为沈芸今日要当着其他人的面问罪他俩,他二人都已经做好了顽强斗争的准备,却没想到沈芸竟然提出主动退出,二人一时间措手不及,原先想好的犀利话语竟然说不出口。 “怎么不说话,你们要是没有意见,那以后再有插手生意的事,可不要怪侄女不客气。”沈芸忽然说道。 “谁说没意见,有,我们当然有意见。”此时沈三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说道。 沈芸闻言了然一笑,道:“那你就把你们的想法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好,说就说。诸位掌柜,你们也都知道,我爹这辈子创下沈家不容易,诸位掌柜的大多也是老人了,都知道。”沈三道。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沈万三的确不易。 “自古以来哪家不是子孙来继承家业,就是皇家也是如此,何曾听过让女子来掌家的。”沈二附和道。 “对,老爷子在世时订下亲事,为你招婿,不就是怕日后沈家生意被外人所夺吗。现在这桩亲事也黄了,谁能保证以后的沈家还是沈家。”沈三道。 “诸位掌柜的,我们虽然在经商上不如大小姐,不过我们是沈家人啊。她沈芸外嫁后可就不是沈家人了,你们都是沈家的功臣,难道愿意看到自己辛苦打下的商业江山被外姓人夺走吗?”沈三继续说道。 下面众掌柜的议论纷纷,有赞同沈家兄弟所言的,也有站在客观立场上认可沈芸能力的,不过总归而言,还是对沈三的话认同的人多。 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思维都是如此。女子再好,也是外人;儿子再赖,也是家人。 沈芸见此情形,起身轻咳了一声,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看向她。 “诸位,今天让大家来,其实也是我本人看看大家的态度,芸儿感谢各位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沈芸说着,向众掌柜的弯腰鞠躬行礼。 起身后她再次说道:“既然沈家已无我容身之地,我自然也不会霸着。二叔、三叔,这掌家之位你们就自己定,我还给沈家!”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要知道一个沈家的掌家可不仅仅体现在钱财上,更是在权力上。 犹如现在的大企业董事长,不仅有钱,而且手下管理着数万人,这种管理者的感觉让人眼馋。 不理会他们的惊疑,沈芸接着说道:“不过我为沈家也操劳了些时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钱财上面我一份不要,但是我需要二叔三叔答应我一件事。” 沈家兄弟立马回道:“好说好说,啥事?” 沈芸冷冷道:“京师的几家店铺必须给我!” “嗨,我以为什么事呢,没问题。京师的生意和铺子都给你。”沈三激动道。 沈家在沈万三的决定下,早已将经济中心搬出了京师,此地就算有生意,也远比不上湖州的十分之一。因此沈家兄弟爽快答应了。 当沈芸离开沈家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深呼一口气。这一刻她既放下了沈家,也放下了煎熬。 第292章 福记 踏上京师的路,离湖州越来越远,沈芸也逐渐开朗了起来。 这些年她虽然也曾走南闯北,不过都是为了沈家生意奔波,根本没有闲心和时间好好看一下大自然的美景。 许是跟李景隆熟悉了,沈芸不再是冰冷着一张脸。尽管她仍然用面纱遮脸,不过那双眼睛显然有了少女的灵动。 “曹国公,您可知道他~皇上找我是什么事吗?”沈芸问道。 “这你可把我问住了,皇上只是让我问你们考虑的如何,至于什么事也没说,”李景隆道。 “那您猜一下,会是什么?”沈芸红着脸再次问道。她其实心里还有自己的期望。 因为有面纱的缘故,李景隆并未发现沈芸的害羞模样。笑道:“大小姐,这你可把我难住了,我老李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妄猜圣意啊。” “哦,可是我看皇上并没有你说的那般可怕啊。”沈芸嘟囔道。 “嗯?你说什么?”李景隆没听清,问道。 “啊,没,没什么。”沈芸掩饰道。 “小五,她刚说啥?”李景隆自然不信,问旁边的小五。 “她说皇上不可怕。”小五直言。 沈芸惊讶,自己小声私语,离的近的李景隆都没听清,反而远一些的小五却听的清楚。 “哦,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李景隆感叹道。 一路顺风,几人很快便到了京师。 李景隆自然是入宫见朱允炆,汇报一下。沈芸则等着召见。 皇上也很忙,指不定啥时候见她。因此李景隆准备先安排沈芸住下,可沈芸却拒绝了,她还有一件事需要去验证。 京师不比其他地方,要找一个地方着实不易。 沈芸先是一人在街上穿行,寻找沈万三口中所说的福记。 奈何这个地方日新月异,几年的变化超过湖州十来年。沈芸找了足足半晌都没有发现名为福记的商号。 坐在路边,揉了揉发酸的小腿。玉足已磨破了皮,稍一碰触就疼痛难忍。 好的一点是京师治安不错,在府尹赵文华的管理下,以前经常出现的流氓混混都被收拾。 一些达官贵人的子弟也惧怕赵黑脸,轻易不会在街上闹事。否则就以沈芸的秀色,足以让这些人起歹心。 休息片刻,沈芸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她知道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况且肚子也饿了。 此时不远处就有饭馆茶楼,大小不一。沈芸找了一家小些的饭馆,这是一对夫妻店。 “掌柜的,我要一壶凉茶,一碗面。”沈芸进得一家小饭馆,要了点吃食。 “得勒!您稍等。”掌柜的立马应和。 掌柜的不一会儿便端上热面、提来一壶凉茶。 掌柜的为沈芸放好餐食,正欲离开。沈芸却叫住了他。 “大叔,我向您打听个地方可以吗?”沈芸问道。 “哦,可以啊。闺女你说。”掌柜的也是个热心人,回道。 “京师城中有没有一个名为福记的商铺?”沈芸问道。 “福记?”掌柜的皱眉思索片刻,又问道:“具体是干什么的?比如卖布啊,或者客栈、饭馆什么的”。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字号应该是福记。”沈芸道。 “这~确实想不起来,好像没有这样的铺子。”掌柜的道。 “哦,那打扰了,谢谢您了。”沈芸有些失望道。 “嗨,不客气。也没帮上你什么。”掌柜的道。 这时,厨房中走出一系着围裙的妇人,对掌柜的说道:“老马,你磨蹭啥呢,来把菜洗一下,我先缓缓。” “哦,知道了。这位姑娘打听个地方,说了几句。”掌柜的道。 “啥地方?”妇人随口问道。 “一个叫什么福记的铺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还真记不起来京师哪有福记。”掌柜的说道。 “不是城中那家吗,有一个卖糖果的铺子,叫福记。”妇人道。 “嗯?我怎么不知道。”掌柜的道。 “你知道个啥,你又从来不吃糖。”妇人笑道。 沈芸闻言激动不已,无论妇人口中的福记是否是自己要找的,有消息总比没有头绪强。 她急忙问清具体位置,好在离此地不远,也就十来分钟脚程。 匆匆吃完饭食,沈芸多给了夫妻俩一块碎银,以表示感谢。 而后她就向着城中行去,寻找妇人口中那家名为福记的糖果铺子。 辗转了几个小胡同,终于在一处并不繁闹的胡同口,找到了那家铺子。 铺子显得有些老旧,门的正上方写着福利二字。许是时间长了,字已不太清晰。 偶有孩童妇孺进出,购得几块糖果。门口的冷清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处铺子,更别提有什么盈利。 第293章 沈家的人 沈芸缓缓靠近铺子,向里面张望,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沈万三说的那个福记。 此时里面的人也注意到了她,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在京师这个地方,奇奇怪怪的外地人很多,早已见惯不怪了。 沈芸走了进去,才看到店主是怎样的人。 只见女的失去了双腿,坐在一处包裹制作好的糖果。虽然没了双腿,但明显她的手很灵巧,不同花样的外形她都能包出来。 而一男的确是失了一条手臂,不过剩下的胳膊与双腿显得矫健有力,承担了制糖的体力活儿。 “姑娘,买点什么糖?”女子见沈芸进来,微笑着问道。 “哦,我买点糖果。”沈芸暂时并未直接问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噗。我知道你买糖,来我家都是买糖的。”女子笑着说道。 沈芸这才觉察出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人家糖果店当然卖糖,又没有其他的东西。 随便挑选了几样糖果,独臂男子闻言起身去拿糖,而后交给女子进行包装。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看沈芸一眼。 沈芸看着女子熟练的包装,并没有因为肢体的残缺对生活失去热爱,不免心生敬佩。 “恕我冒昧,你这个怎么了?”沈芸小心的指了指她的腿。 “呵呵,还能怎了,意外呗。这是我男人,他不爱说话,你别介意啊。”女子笼统答道,并未有什么不满。 “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那女子倒是反过来问沈芸。 “哦,我是从湖州来的。”沈芸如实说道。 听到湖州二字,女子手中动作明显一滞,后又恢复如常。而男子则第一次看了沈芸一眼。 “湖州啊,那倒是个好地方。”女子随意说道。 沈芸闻言,立即捕捉到了信息,问道:“你去过湖州?” 女子一顿,笑道:“没有,我想去也去不了啊。不过有时候听以前来买东西的人说过湖州。听说那边有个沈家,生意做得很大,遍布咱们大明呢。” 沈芸此时趁机道:“我看你家门外的牌匾有些年头了,你们在这里很久了?” “嗨,那块牌子确实旧了,在我们到这里之前就有了,这不我看福记有个福字,听着挺吉祥的,也就没换。”女子道。 “你家后面我看还有个宅子,似乎不住人。那是谁家的,可以售卖吗?”沈芸问道。 “那座宅子不卖!包好了吗?手麻利点,别让人家等急了。”此时一直未出声的男子忽然说道,同时催促女子,似乎是嫌她话太多。 “哦,马上就好。”女子说着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沈芸敏锐的觉察到此地有故事,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直接问也不合适,毕竟她也的谨慎一些。 “刚听你们知道湖州沈家,那沈万三你们知道吗?”沈芸忽然说道。 “听过!咱们大明的大商人,大明百姓应该都知道。”女子道。 “实不相瞒,我就是沈家的人,这次来京师也是有件事,方才进你店里,也是想跟你们打听个地方。”沈芸没办法,只能先亮出自己沈家人的身份。 一个商人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哪知二人闻言大惊,女子尚且还好,男子却眉头紧皱,道:“你是哪家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买糖就出去!” 因为男子一直没有跟沈芸正面接触,所以沈芸也没有机会看到男子具体的容貌。不过现在男子一怒,正面对着她,却将她吓了一跳。 像!真像!此人怎么跟自己的父亲如此相似。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像她的爷爷。 沈芸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她急忙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跟我爷爷是有什么关系吗?” 此言一出,那男子更是不耐烦,就要将沈芸赶出去。不过是去双腿的女子却出言制止,并且还让男子把店门关了,今日不做生意。 “你方才说你爷爷,你是?”女子问沈芸。 “对,我叫沈芸,是沈家人,我爷爷就是沈万三。这次来京师,也是遵从爷爷的遗嘱让来的。”沈芸道。 “哦,对了。之前听说老爷子不在了。”女子小心看了眼男子,黯然道。 “我刚才看他,特别像我的父亲和爷爷,你可以告诉我,他跟沈家是什么关系吗?”沈芸问道。 女子看了看男子,见他并未说话,说道:“你说你是沈家的人,怎么证明呢?” 沈芸这才记起自己一直嘴上说,也不怪别人不相信,于是急忙翻找,奈何她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离开湖州,基本上没带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 情急之下,她生怕对方不相信自己,连忙摘下碍事的面纱,解释道:“我真的是沈家人,只是这次出门着急,没带什么信物。” 其实沈芸随身携带的钥匙,那就是信物。其他人或许认不得,但眼前的男子绝对认得出。 不过这种秘密沈芸绝对不会告知任何人,更别说眼前之人的身份她还未确定。 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摘下面纱那一刻,已经不再需要什么信物了,她的容貌就是最好的信物。 独臂男子看着眼前着急的沈芸,那种神态俨然就是当年她母亲的再生。不知不觉,一些当年的往事在他的脑中浮现出来。 第294章 他是她的全部 这事儿还得从沈万三说起。商人归商人,不过沈万三在京师时还是有过女人。 那时候大明还未建立,世道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沈万三也年轻,他不想组建家庭拖累自己,因此有女人但都不会迎娶。 想来似乎有难以接受,不过那会儿有人为了口吃食,为了能活下去,这种事儿时常发生。 沈万三在京师的日子里,隔三差五也去烟花场所,在这里他遇到了刚被卖到青楼,为了换点钱救家人的女子,也就是沈芸的奶奶。 许是怜惜她的遭遇,亦或者看上了她的容颜,反正沈万三从青楼又买下了这女子。 沈万三在物质上待她也不错,钱财任她花销,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过有一点沈万三要求很严,那就是不允许她生育子女。 这是沈万三的私心,很不厚道的。因为时代尚且不知道如何变,一旦有了子女,他多少会被拖累住。 况且在沈万三的心里,这名买回的女子还不足以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顶多只能算是伺候他的侍女而已。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眼中此女子或许只是一个侍女、一件商品而已。但在女子眼中,他却是全部。 从小受尽生活的苦难,正值花季的年龄却被家人卖掉,从此即将坠入一条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的内心当时已经死了,要不是看自己还能为家里人换取银两,求得一些保命的钱财,或许她早已自行了断。 黑暗中的人要是有一丝光亮,那这束光就是她的全部。很不巧,沈万三就是她的那束光。 自从沈万三将她买了出来,她就很感激。虽说买她的目的相同,可她还是很庆幸。因为不论是做妾,还是烧火做饭、洗衣擦地,都胜过在那里行尸走肉。 沈万三在物质上对她也很好,对她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因为在以前,她的存在似乎都是为了别人,还从未有人关心过自己。 逐渐地,她爱上了他,尽管明知自己与他不配,可爱情的事就是如此怪异,她的世界全部是他。但他的世界却只有商业。 记得有这么一句话爱一个男人就给他生个孩子,当然这是扯淡。不过在这个傻女子的身上,却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想要留住沈万三,不愿让他某一日玩腻了把自己再卖掉,于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并未上过学,也未读过书。但她知道自己被沈万三买来,那就得用尽一生服侍他。更何况沈万三已经是她的全部。 因此,慢慢地,为了让她的世界长存,女子偷偷怀孕了,而且并没有告诉沈万三。 一直到后来,沈万三发现之时肚子已经大了。 他怒不可遏,想要将她赶出去。恰巧此时大明王朝建立,或许是新建的王朝,给所有人一种安稳感。 沈万三最终还是没有赶走女子,不过却对她再也不理睬,打发到院中做些杂活。 后来,此女子分娩,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不用言明我们应该也知道了,一个是沈芸的父亲,另一个就是独臂男子。 按理说孩子的出生或许会让沈万三多关注一下女子,可他那会儿正在如火如荼的兴修京师城,哪有时间知道一个下人的事儿。 而女子显然也知道那些时日不可打扰他,于是便艰难的带着两个儿子。 劈柴、做饭、洗衣,所有的活都是自己来干。不用想,月子病没跑了。 一直到几年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自知再无力抚养两个儿子,她便找到机会,来到沈万三跟前。 这几年沈万三确实忘记了她,可当她冷不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骨瘦如柴、脸色病态,容貌已不复当年,甚至谈不上耐看,更别提曾经的倾国倾城了。 此时的沈万三才知道自己有儿子,而且还是两个。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很快,沈万三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可孩子们却不认识他,而是拉着母亲的衣角,胆怯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父亲。 沈万三虽然对儿子喜爱,可对女子却真的没有感情。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不过出于对儿子的喜爱,他还是给女子治病照顾。可已经太迟了,女子能拖到今日,也是出于母爱,她要照顾幼子。 现在看到孩子有了父亲的照顾,她也放心了。 “不用花钱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我配不上你,在死前能看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想给你生儿子,并不是要得到什么,而是我自己愿意。”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相反,我一直想你。我要走了,你保重。下辈子我还伺候你。” 这是女子临死前,对沈万三说的话。 这一刻,沈万三才知道面前的女子是多么爱他。而他又是怎样辜负了女子,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295章 我要你,我不在乎 在女子死后,沈万三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建设皇城中。在此期间,他也认识了大量的武将勋贵。 为什么会认识这些人?答案很简单。这些人打完仗,手里握着各种抢夺而来的奇珍异宝。 他们没有价值的概念,尤其对一些名贵图卷,更是理解不了,只想着用它们换钱。 沈万三正好给他们提供了交易平台,每次有值钱的东西,他们都会叫沈万三来收购,一来二去,其他商人也知道了这事儿。 有竞争的地方就会有纠纷,尤其沈万三当时正值风光,哪会愿意将这杯羹分给他人。 随着沈万三生意不断壮大,俨然已经成为大明数一数二的商人。生意越壮大,垄断就越多,自然得罪的同行也多。 而两个儿子已经长大,十几岁就帮着沈万三开始打理各种生意。并且沈万三还给其中一个儿子娶了媳妇,也就是沈芸的母亲。 说来也狗血,两个儿子都倾慕这个女子。可沈万三却将她许配给沈芸的父亲,年少的独臂男子自然有些不乐意,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时候的亡命之徒还很多,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警告沈万三,对他的两个儿子下了手,结果一个被砍掉了一条臂膀,另一个也受了不轻的伤。 最可怜的当属沈芸的母亲,被歹人糟蹋。 可怜这位女子遭受无妄之灾后,沈家对她不再关切。相反,整个沈家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沈芸的父亲甚至想要休妻。 沈万三自然支持儿子的想法。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个失去手臂儿子的想法。 他失望的看着父亲与兄长,黯然的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一条手臂。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来到城东的一处湖边,想要解解心中的烦闷。 不料此时,他却看到了一女子,由于天色暗,认不清是谁。 只见那女子纵身一跃,跳入湖中,明显是要轻生。 独臂少年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跳入湖中。虽然只剩一条臂膀,但凭借出色的游泳技能和强壮的身体,他还是将女子救了上来。 此时他才发现这是他的大嫂,那位被他们沈家嫌弃的可怜女子,也是他一直爱慕的女子。 “你为什么救我,我已经没脸活在世上,你让我去死。”女子哭着道。 “这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沈家的错。”他说道。 “可是我已经不干净了,配不上沈家,没有人要我,我不想拖累你们,不想让别人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看我。”女子道。 “我要你!我不在乎。”男子道。 这一刻女子绷不住了,哭着倒在男子怀中。两个可怜之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哭诉着。 后来果不其然,二人受到了沈家的责骂,尤其是沈万三,甚至怒骂着要将他们逐出沈家。 男子也是硬气,与所有人相抗,自己带上女子搬离了沈家。 沈万三能咽下这口气吗?当然不能! 于是,他充分发挥了资本的作用,黑白两道都发动起来,找到了那个脑子发热的商人和一帮江湖游侠。 以他当时的能量,那些人自然没有了生的机会。 按说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沈家接着发展他的商业帝国,应该不会再有人能撼动。 不过有一人却注意到了他,此人就是大明的掌舵人朱元璋。 由于沈万三与各勋贵官员打的火热,朱元璋开始不安起来。也就是这些年他需要钱来建皇城,更需要钱支持北伐,所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来往。 现在他发现这个沈万三的资本渗透已经到了中央机构,一些军中大将提起他也都赞誉有加。在沈万三找仇敌时,这些人也帮了不少忙。 必须要抑制!这是朱元璋的想法。 慢慢的,沈万三发现朝廷对于沈家的生意不再像以前一样支持,反而有些地方开始不断地卡脖子,找他的麻烦。 期初他并未在意,还在不断疏通着关系。可随着他送进去的钱越多,有看出内情的人告诫他要适可而止,收一收手。 沈万三是何等的聪明人,他综合了各处消息,发现自己已经被朱元璋的大刀锁定,如果在不收敛,那把悬在头上的刀随时会砍下来。 所以,沈万三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撤出京师。只要拉开与官员武将的距离,他自然就是安全的。 不过在他走之前,还是心里牵挂着自己那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儿子。气归气、骂归骂,说到底他还是对这两个儿子很在乎。 要找这个儿子并非难事。沈万三很快便来到了福记,这是独臂儿子的落脚地。 在这里他见到了操持着糖果铺子的儿子和躺在床上的儿媳,儿媳身边还有一个没了双腿的丫鬟,这场面把沈万三也惊到了,到底是谁照顾谁? 爷俩谈了一次话,沈万三自然还是希望儿子能抛弃这些‘累赘’,跟他回沈家。不过结局可以想到。 倒是有一个意外收获,或许是自感无力抚养,独臂男子将他的女儿抱来,请求沈万三带回沈家养大。 因为他的妻子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让沈芸替她回到沈家,这是她唯一的遗愿了,也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沈万三对于孙女,当然没有什么抗拒,因为这是沈家的血脉,也是他第一次当爷爷。 第296章 父女相认 沈万三带走了沈芸,不过他真的可以如嘴上说的那般不顾儿子死活吗?自然不能。 其他人他顾不到,但儿子还是得照看。于是,沈万三以其他人的名义将福记后面的宅子买了下来,然后在院中的树下面挖了个地窖,存放带不走的钱财。 然后将房契交给儿子,名义上当然是房主要出远门,拖他这个‘邻居’照看一下宅子。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独臂男子始终未进去过宅院。 其实或许开始他没想明白,后来可以想到,但是他不愿低头。况且沈芸的母亲在沈芸离开不到三个月便已经离开人世,他就更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独臂男子怔怔的看着沈芸,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多年来的思念被打开,心中的柔软被碰触。 沈芸还在着急的寻找着信物,确定自己什么也没带后,沈芸为难的看向二人,却发现男子异样的变化,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沈芸疑惑问道。 “像!真像!当家的,你快看看,她真像姐姐。”无腿女子没有回答沈芸,而是对着男子说道。 此时的男子何尝没有看见,不用别人提醒他也发现了。 “你们这是?”沈芸疑惑道。 “闺女,你叫什么名字?”无腿女子道。 “我叫沈芸。”沈芸答道。 “芸儿,她真的是芸儿!”女子闻言,激动地对着男子说道。 “你们认识我?”这下沈芸糊涂了,从进门二人对沈家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友好。而现在又似乎认识她,激动不已。 “孩子,我们怎么能不知道你,我们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想你。”女子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以跟我说一下吗?”沈芸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是谁让你来这里的。”女子道。 “是我爷爷,他去世前跟我说让来京师找福记。”沈芸道。 “那老爷~你爷爷没跟你再说什么吗?”女子又问道。 “没有,爷爷走的突然,话还没说完就离开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让我来这里的目的。”沈芸如实答道。 她已经能感觉到,面前残缺的二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反而透着一股熟悉、亲密的感觉。 “怪不得呢,当家的,你听到了吗,老爷的意思很明显,你还不来看看芸儿。”女子再次激动道。 独臂男子没有说话,他缓缓上前,走到沈芸身边,伸出仅有的一只手想要摸摸沈芸的头发。 沈芸本能的躲开,尽管她知道男子并没有恶意,反而给她一种慈爱的感觉。但毕竟事情没有搞清楚,她还是疏远了。 男子一怔,不知如何是好。 女子见状,急忙说道:“孩子,别怕,他是你爹。” “我爹?我爹不是已经死了吗。”沈芸蹙眉道。 随后女子便将事情简单解释了一番,当然略过了沈芸父母遭受的磨难。至于她与男子的事情,则只是简单表述了一下。 男子这时候掏出半块木质的平安符,这是当年沈芸离开时,他专门折断的,只为在思念女儿时能有个念想。 东西材质粗糙,是地摊上几钱碎银就能买到的。不过当年对他来说也就只能买得起这个。 沈芸看着男子手中的半块平安符,与自己从小戴着的刚好匹配,这一刻她绷不住了,坐在地上颤抖着哭了。 男子见状不知所措,女子则对他报以会心一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是的,沈芸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她需要一个缓冲期。能够哭出来表示她已经认可了面前的男子。 在情绪稳定下来后,女子陪着沈芸说了会儿话,又将一些沈芸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她。 片刻后,沈芸擦干泪水,来到男子身边,看着他空空的衣袖,忍不住心酸喊道:“爹!” 男子浑身颤抖,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又害怕的看了沈芸一眼,怯生生答道:“哎。” “爹!呜呜。”沈芸哭着扑进男子怀中,捏紧他的空袖。 男子犹豫再三,缓缓用另一支臂膀抱住女儿,慈爱的轻轻拍着女儿后背。 父女相认,感人至深。一旁的女子坐在地上,也跟着笑着、哭着。 “惠姨,谢谢您照顾我爹。”沈芸情绪缓和后,过来拥抱着女子道。 “这都是应该的,要不是你爹跟姐姐,我恐怕早都活不下去了,是我要谢谢你们。”女子道。 一家人团聚,正事此时先放一边。沈芸自己厨艺不行,这些年没做过几顿饭,本想带二人出去吃,但二人不同意。 独臂男子熟练的买了菜,将女子抱起放在案板前。女子熟练的切菜、炒肉,男子时不时递个调料,由此可见,二人这般配合由来已久。 不一会儿,饭菜香味已经充斥着整个屋子。 沈芸特意出去打了酒,三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温馨且幸福。 第297章 宅院 在闲聊中,沈芸也得知了父亲叫沈立东,母亲叫余芸。跟在父亲身边的女子没有名字,母亲给她起了余惠的名字。 尽管父亲问道她此行来京师的事宜,但沈芸没有说。皇上相邀,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接下来自然是去铺子后面的宅院。 沈万三去世前念叨的地方,不可能只是简单让她来寻亲,毕竟人是能动的,随时都有可能搬离,而地方不会。 沈芸的本意是跟父亲一同进去看看,奈何沈立东坚持不去。以他的话说,这是沈家留给沈芸的,也是沈万三欠沈芸的,理应由她自己处理。 门上的锁锈迹斑斑,显然是多年未打开。不过按理说这样一处长期无人居住的宅子,应该会遭贼才是,门锁还能完好真是个奇迹。 显然钥匙已经无用武之地了,因为锁孔都锈实了。沈立东拿来锤子稍一敲打,那把有些年头的锁完成了它的使命,寿终正寝。 沈芸进去后才明白为什么不招贼,整个宅院中杂草丛生,屋上的瓦片残破不已,仅有的两间屋子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屋内落满灰尘。 这样的宅子就连贼都禁不住感叹穷酸,更谈不上能偷到什么东西。 沈芸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难道爷爷记错了?或者是自己找错了地。 屋内显然没地方落脚,院中也是草比人高。不过既然来了,沈芸总得收拾一下。 她没有跟父亲说,因为她知道父亲身体残缺,不忍心他再操心这些体力活。 无论哪个地方,都少不了做苦力的汉子。沈芸出门很快就雇了两个人,这二人收拾杂草还是有把子力气。 很快,本就不大的院中杂草已经全部被铲除,留下一地松软的土壤和劳力来回忙碌的脚印。 在劳力收拾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地窖。不过这种地窖大多数人家里都有,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沈芸也没当回事。 打发了两个苦力,沈芸看着换了面貌的院子,依然无从下手。于是便关上门,回了父亲的铺子。 沈立东从沈芸口中得知院中情况,不禁思索一番。早些年他在京师为沈家奔波过,自然知道沈家在京师的雄厚资本。 刚建朝的时候可不同于现在,哪有什么银票,就是官府的银子也是少的可怜。 沈家与大兵们做生意,收的都是名贵字画、花瓶、宝剑、珍珠首饰等物件,这些东西可不容易搬走。 况且,凭他对父亲的了解,绝不可能在当年将这些东西出手。因为价格太低了,甚至低的有些侮辱这些珍宝。 因为当时这些珍宝都是乱世之中抢过来的,那些武将们也不当回事,能换一些银子就成,可以说入手的价格极低。 这也正常,乱世中可没人愿意收这些东西,吃饭保命才是第一位的。 再者就是这些宝物不好运输,容易遭匪人截道。大明初建,许多吃不饱饭的人落草为寇,有些地方甚至整个村子都是匪,想要将这些东西安全运回,风险极大。 “你刚说还有个地窖,看了没?”沈立东问道。 “没有,地窖也放下不多少东西,再说有些黑,我就没看。”沈芸道。 “唉,走,我陪你去看看。”沈立东心里已经有底了,虽不愿意进入宅子,但他也知道这种事儿可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对女儿不利。 在沈立东的陪同下,沈芸再次来到院中。 沈立东径直来到地窖旁,他一只手用力拉开窖盖(石头做的,直径约摸一米多),而后借着光向里面看去,隐约可见一些菜缸瓦罐。 他顺着窖口爬了下去,虽说地窖密封的很严实,但如现在的一些农村地窖一样,虫蛙还是在里面安了家。 沈芸此时也看到了,大多数女子天生害怕这些东西,她也不例外。 沈立东看着女儿为难的模样,便明白了,同时对自己能有机会帮助女儿感到高兴。让沈芸取来铲子、笤帚等物,将地窖收拾了一番。 地窖不大,也就一个小房间大小,也没有杂草等物,无非就是掉落的尘土以及一些小动物。因此沈立东收拾起来倒也不费事。 很快,里面被打扫干净,沈芸点上油灯爬了下来。 父女两打量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显然这就是一处普通的地窖。 沈立东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地方除了一些破缸烂罐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第298章 宝库 等等!缸?沈立东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走到一口缸跟前,一只手用力拉动缸挪开。 沈芸看父亲的举动,显然也明白了,是不是缸下面有什么开关。于是她也帮忙挪动。 一口缸下面显然正常,二人又挪动其他几口。在第三口缸挪开后,果然发现了不同之处。 只见缸底被一层土覆盖,此处在挪动缸的时候传来空旷的声音,很明显此地下面是空的。 察觉到有异样,二人清理了此地的泥土,向下挖了约三寸有余,便看到一铁盖,类似于地窖口的石盖般大小。 这次倒是没有上锁,铁盖也不重,沈立东让沈芸离远些,然后打开铁盖。 下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这也正常,本来地窖就光暗,现在地窖的下面又有一处地窖,能看得见才怪。 沈立东要过沈芸手中的油灯,用嘴咬住手提的灯绳,顺着陡峭的台阶爬了下去。 当他爬到底,看见离得近些四周的场景,被震撼的说不出话。这还只是油灯灯光可见的地方,这个地窖极大,看不见的地方尚且有什么还不知。 沈芸在上面,看着父亲没了动静,担忧的喊了几声。 沈立东回过神,说道:“没事,芸儿,你把上面的油灯都拿上下来看看。” 沈芸带上多拿的几盏油灯,扶着墙壁慢慢爬下。到了下面,沈芸也如同沈立东一样,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她连忙将多带的油灯尽数点亮,这下光终于亮了许多。二人提着灯分别放在地窖四周,然后打量着这座地下仓库。 此地直径达到七八丈左右,顺着方向看应该是在宅院的下面。怪不得这处宅院中的土如此松软,杂草茂盛,想来应该是当年挖出的土全部铺在了院中。 一人高的唐代花瓶、绑束好的宋代名画,金银珠宝、玉石首饰,各种文玩古籍这里都有,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饶是沈芸做过数万两的大生意,也被眼前的场景震的发麻。这样一座珍宝仓库,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缔造出第二个沈家。 “爹,这是我爷爷说的地方吗?咱们不要弄错了,把人家的宝库给翻了。”沈芸不敢相信的问道。 “呵呵,傻孩子,这就是沈家的,现在它就是你的。”沈立东笑道。这一刻他确定了这地方就是沈万三藏宝之地,因为在这些东西中,有他自己当年收纳的。 想到这座宅子的‘主人’将房契交给他保管时,他还觉得奇怪。只不过那会儿是自己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候,自然也没想那么多。 现在看来,这显然就是父亲把这座宝库的钥匙给了他,或许是觉得与其让其他人得到,还不如让沈家人掌握这笔财产。 亦或者这是沈万三对儿子的一种补偿,一众父爱,只是这份爱似乎有些无声,没有得到回应。 不管当初沈万三的正式目的是什么,现在它都属于沈芸,自然也就属于沈家。别忘了,她的父亲沈立东是沈家人。 二人从震撼中逐渐回过神,经过短暂的查看后,他们爬了上来,重新盖好地窖。 回到糖铺,天色已经不早,沈芸想到自己这次来京的另一件事,于是跟沈立东二人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还有其他事,留了地址便离开了。 沈立东也没有多问,他只需要确定女儿安全即可,至于她的事儿,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就如同沈芸为什么会突然来京师,沈万三为什么会将此地告诉沈芸,还有沈芸自从到这里后,一直没有提沈家的事。这些都表明沈家现在或许已不待见沈芸。 沈芸不说,沈立东也不问,父女俩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不过对于那处地窖,二人心里都牵挂不已。不是对财利的眼红,而是担心被贼人发现。 不知情的时候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这个地方,他们也如正常人那般担忧了起来。 沈芸回到客栈,尽管牵挂却也无济于事,使不上力。而沈立东则不同,他本就在宅院前面,这晚几乎没有睡踏实,稍有风吹草动便起身查看,搞得同床的余惠埋怨不已。 沈芸躺在床上想着,得尽快将这座宅院翻新一下,如此一来自己也有住的地方,而且还可以照顾到父亲。 地窖中的东西也就不担心贼人惦记了,到时候树下盖个窝棚,拴条狗,不,应该拴两条恶犬,一般人也想不到狗窝下面竟然是财宝。 在这样的想象中沈芸逐渐睡去,她其实多虑了,因为在不久后,她就不得不将这些东西变卖,换成钱财。 第299章 胜过万两黄金 李景隆回来后,朱允炆本以为他只是带回消息,却没想到这家伙连人也给他带来了。 朱允炆高兴地直夸赞李景隆办事利索,因为他想着沈家人来了,自然钱也就到了。 可是李景隆接下来的话给他泼了一桶冷水,他将湖州沈家不和谐的事儿跟朱允炆提了一嘴,也告诉朱允炆沈芸现在已经不是沈家生意的掌舵人了。 在李景隆看来,朱允炆的目标应该是沈芸,毕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皇上还对她念念不忘。这次派自己去湖州,也不说具体的事儿,想来应该又让自己牵线搭桥。 朱允炆思虑一番,觉得既然人家长途跋涉来京师了,自己要是不见也有些说不过去,因为李景隆这个二货将人家带了回来。 不过一想到蒙着面纱的沈芸,朱允炆不免也有些好奇,他也想看看这个姑娘到底长啥样。 因此,第二日,朱允炆便在早朝后带着李景隆出宫,他觉得在宫里见此女,难免让其他人想多,况且沈芸肯定也紧张,还不如到宫外。他也顺便转转,散散心。 跟着李景隆来到沈芸所在的客栈,朱允炆在堂下等候,李景隆去敲门。 “沈姑娘,你在吗?”李景隆敲了几下门说道。 稍顿了会儿,沈芸打开房门,与李景隆见了礼。此时不同于在湖州,李景隆自然不敢托大,急忙避开。 下楼后,沈芸早就看见了朱允炆,只见他仍然一袭暗色青衣,微笑着看着她。沈芸不觉俏脸微红,避开朱允炆的目光。 “沈姑娘,好久不见,你可让我好等啊。”朱允炆打趣道。 本来朱允炆指的是生意上的事,可这话听在旁人耳中,自然就变成了赤裸裸的挑逗。一旁的李景隆有些难以置信,皇上现在这么开放了? 沈芸脸色更加发烫,不过她显然知道朱允炆指的是什么,因此小声道:“让皇~让公子久等了,请您见谅。” 此时周围的食客闻言也都看向朱允炆,似乎被朱允炆光天化日下‘调戏’女子的行为给惊到了,而那女子好像并没有生气,纷纷向朱允炆投来羡慕的眼光。 朱允炆也觉察到了,于是相邀沈芸先离开客栈。 三人找了一处僻静的茶楼,要了雅间,李景隆识趣的准备要离开,将空间留给朱允炆。 可是却被朱允炆叫住,他今天所谈的事本就不打算瞒李景隆,因为后面此事还需要他来负责。 “沈姑娘,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想必以姑娘的聪慧,应该猜测到我的身份了。”朱允炆道。 沈芸闻言,立即起身就要行礼。却被朱允炆阻止了,道:“不必拘礼,抛开身份不谈,这仅仅是我们进行商业磋商,坐,你放松即可。” 沈芸道了声谢,缓缓落座,不过却也只是坐了半个位置,显然她的拘束不是朱允炆一句话就可以化解的。 “其实邀请姑娘,不,准确来说是你们沈家,我想跟你们合作,共同开发一处地方。”朱允炆道。 “皇上~” “哎,我是微服出来的,切莫露了身份,你叫我莫公子就行了。”朱允炆道。 “承蒙莫公子抬爱,看得起沈家。不过不知曹国公跟您说了没,小女子恐做不了沈家的主。”沈芸道。 “嗯,这件事李景隆跟我说了。本来我也觉得遗憾,因为这笔生意确实挺大,而且还得保密,需要大量的资金。”朱允炆道。 “不过没了筷子就不吃饭吗?这也不行。时间不等人啊,再拖下去,我怕咱们真就错过了工业革命,届时想要追赶可就有些紧张了。”朱允炆道。 不过他说的这些话沈芸显然没听懂,就连李景隆也不知朱允炆说的是什么。不过二人出于身份原因,不好询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您所言,应该是需要一大笔钱,不过现在我恐怕拿不出这么多钱了,只怕帮不上您了。”沈芸有一丝失望道。 原来他只是看中沈家的钱,并没有对自己有丝毫思念。不过这种念头转瞬即逝,人家可是皇上,大明的君主,自己一个商人女子,怎可能入得了人家法眼,自欺欺人罢了。 “是需要钱,所以起初听到你家的变故,我也觉得甚是遗憾。不过与钱相比,我倒觉得人才最重要。”朱允炆道。 此话一出,沈芸一怔,心里小鹿乱撞,难道他真的对自己。 一旁的李景隆心里暗道果然如此,不过随之他就有些如坐针毡,皇上打情骂俏,自己在旁边算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一个优秀的人来打理生意,胜过万两黄金。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可以合作的。”朱允炆继而说道。 这话就太煞风景了,合着你是冲着让人家给你打工去的。沈芸心中激起的波澜再次落下,沉默不语。 第300章 洽谈 “在大明的北边,也就是之前宁王属地,有一处地方名为大孤山。此地有一处铁矿,铁资源极其丰富,如将其开采,我大明将迎来强盛时代。” “但是开采耗费极大,以现在的国库没办法支持。所以我才想到了你们沈家。”朱允炆道。 李景隆与沈芸闻言,皆大惊失色。盐铁等物向来由朝廷严控,决不许私人售卖,更别说有商人倒卖。 现在朱允炆竟然有意让商人采铁矿,这是何意? “皇~公子不可!铁是兵器材料,历来都为朝廷掌控,怎能当货物进行买卖,恐有危朝廷安全。”李景隆急忙说道。 “呵呵,你们想多了,铁矿就算我愿意让商人开采,朝廷里的官员可不会同意。他们的奏折就能把我累死,像方孝孺那样的人还不得以死相谏。” “再说铁确实比较特殊,还真不能给私人营务。所以,我并不是让他们参与采矿。”朱允炆道。 “那敢问公子,寻我所为何事?”沈芸糊涂了,既然你用不上我,又说这些干什么。 “赚钱啊!”朱允炆直言道。 沈芸无语,你都说了铁不让私人参与,还赚的哪门子钱。要不是顾忌朱允炆的身份,她或许早就忍不住斥责了。 “是这样的,我刚说了,这个采矿比较费钱,咱们大明建朝也不久,用钱的地方比较多,国库还是缺钱的。” “所以,我们得盘活经济,用其他办法来赚钱,再把赚到的钱用在采矿上。等铁器制成农具、锅等东西,则可以售卖,回笼的资金扣除成本就是赚到的钱。”朱允炆简单解释道。 李景隆稍微有些绕,不过沈芸却一下就听明白了。 “公子说了这么多,开采的钱从哪里来,莫不是要我来出?”沈芸听出了问题关键道。 “哎,本来是有这个打算,想着你们沈家出钱,到时候成品生意可以给你们。不过现在看来你也没钱了。”朱允炆没有掩饰道。 “不过有了你这个商业天才,自然就会有钱。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大明现在人人手里的钱并不多,但还是有的。这些钱放在他们手里无论过多久依然只有那么多。” “咱们可以把百姓手里的闲钱集中起来,这可是一大笔数目。用这些钱来采矿,绰绰有余。到时候多出来的资金可以再用到其他地方。”朱允炆道。 “这,这不是与民争利吗,再说了百姓凭什么愿意把钱给我们使?”沈芸只觉得朱允炆异想天开。 “我们又不白用,可以给他们利息,存的银子越多、时间越长,我们给的利息就越多,况且等他们用钱的时候,拿着票据来兑换现银即可。”朱允炆道。 沈芸毛塞顿开,如果真要给利息的话,说不准还真有人愿意存钱。毕竟抛却普通百姓不谈,一些地主士绅家里的余钱可是很多,与其放着,倒不如用钱生钱。 “可是怎么才能让百姓相信,他们把钱放心交给我们用?”沈芸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道。 “朝廷!朝廷发文,成立一家名为银行的机构。在各地设立分行,类似于现在的钱庄。运营上我就不细说了,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你是这方面的高人,应该不用我教了。”朱允炆简答道。 就这样,朱允炆与沈芸不断的探讨交流,李景隆在一旁时不时也插句话。 朱允炆暂且只是初具这方面的想法,真正要想实施还得经过朝会讨论,毕竟这是事关大明百姓的切身利益。 “好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想法,一时半会儿可整不起来。不过大孤山不能再等了,无论有没有钱都要开采。一部分我会交给你,由你制成农具、日常用品,到时候还需要你来售卖。”朱允炆道,这才是今天他找沈芸的主要目的。 “不要求赚多少钱,但也不能让朝廷亏损,能维持的住正常采矿成本即可。”朱允炆又嘱咐道。 “当然了,你们自然是要赚取一点,不过不可过多,这个度你应该能把握住。”朱允炆又严肃的叮嘱道。 沈芸自然应允,随后几人再无其他言语。不过沈芸一直似乎有话想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朱允炆疑惑问道。 “公子,实不相瞒,你的这些方法都是可行的,不过以芸儿估计,我们还是入不敷出。”沈芸说道。 朱允炆相信沈芸说的,因为在这方面人家才是专业的。“那我们如何才能缩减成本,你能看出问题,想必也有对策。”朱允炆道。 “缩短运输路程,最好能就地炼制成品。”沈芸道。 朱允炆思考了一会,这可把他难住了。要知道大孤山离瓦剌可是很近的,这个邻居可不安分。 “你接下来住哪?一直在客栈也不行,得有个住处,也方便办事儿。”朱允炆转移话题道。 “嗯,我已经找到住处了,收拾一下就可以了。沈家在京师也还有几间店铺生意,我想先去看看。”沈芸道。 “那就好,有什么事儿你可以找他。你说的问题容我回去想想,后面再说。”朱允炆道。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301章 迁都的想法 大明建朝近百年间,最大的敌人仍然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从朱元璋开始打,一直到朱棣、朱瞻基、朱祁钰,都在与元人干仗。 朱元璋在他还是吴王的时候就开始北伐,直到去世也只有十三次。这十三次还包括朱元璋对中原大地,即黄河流域一带被元庭占据的汉地进行收复。 抛开这些不谈,正儿八经于大明国门之外征战恐怕也只有蓝玉的北征了。徐达尽管也数次北征,但基本都在边境附近。 直到朱棣即位后,才真正的走出国门,到邻居家去揍这个时常捣乱的敌人。一直到他的儿子、孙子都是如此,当然土木堡出现意外,让邻居反打进来有些丢人。 不过抛开胜负不谈,我们发现自朱棣以后打北元就方便了许多。要不然‘战神’朱祁镇也不会领着几十万人游行被抓。 究其原因,大明有钱了是一个方面,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迁都。 朱元璋不是不想打,也不是打不起,而是太远了。等他整备好人马,从南京出发,跨过长江、越过黄河,到了地方发现这帮捣蛋的邻居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就算一咬牙狠下心,满世界的找也得拼运气。找的到还好说,如蓝玉的捕鱼儿海战。找不到可就白跑了,花了钱不说,还极有可能人困马乏,让人家反咬一口。 关键的一点是如此长途远征,根本发动不了几次。百姓服从你建了大明,又不是让你天天打仗的。 因此,到了朱棣时代,他大手一挥迁都,将大明的中枢迁到了北平。 这下好了,不和谐的邻居啊,你不是天天上门骚扰吗,我时不时的就去打你一下,看你还来不来。 于是,朱棣在稳固江山后,就将国政几乎全权交给儿子朱高炽,他则骑着大马、握着刀剑、领着队伍,跑到草原、沙漠中去打仗。 那段时间,北元这个调皮的邻居可是苦不堪言,让朱棣追着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安家。没办法,谁让人家把家搬到了北平,这么近,可不就是为了隔三差五揍你嘛。 朱允炆其实在北元覆灭那一战时就想到了迁都,因为当时朝廷大军分三路北上,按理说正儿八经作战起码应该打的对方哭爹喊娘才对,毕竟大明实力摆在那。 可除了宁夏战役歼灭了元军之外,其他两部可以说是颗粒无收。就这还幸亏北元自己内部矛盾,给了大明机会,如果他们内部不出问题,奉行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的战略,大明还真吃不消。 不过当时一来朱元璋尚在,迁都也不是自己说了算;二来朝廷藩王尚在,根本没办法迁都。 现在好了,自己当皇帝了,藩也削了。近几年估计也没有大的战争,国库日渐充盈,可不就是迁都的最佳时机吗。 一旦迁都北平,那么大孤山铁矿朝廷自己就可以开采,还不怕外人来抢,一举好几得。 虽说北元现在无暇大举进犯大明边境,不过这个邻居长期从事的都是抢劫买卖,一年不整上那么几次,心里怪不舒坦的,年都过不好。 因此,大明的边境村镇隔三差五就会有元人来犯,人数几十到几百不等。 迁都是一项大工程,朱允炆得先行自己考虑好,才能再给大臣以及天下百姓说。 而秋天转眼已经到了,北方天气渐冷,自然不可能搬家。况且京师周边种植的玉米也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说起玉米,朱允炆心中就是一阵狂喜。也许是皇帝重视,下面人精心伺候的原因,万亩的玉米长势喜人。 朱允炆在玉米尚未成熟时曾亲自前往验看,叶宽根粗,结的棒子看着雏形也不小,成熟后必定是丰收。 “皇上,这玉米果然好伺候,只要给它充足的水分和粪肥,它就蹭蹭的往大长,一般风雨奈何不了。”郑吉士站在地坎上,脚上还沾着泥土,看着眼前绿油油的一大片生机,兴奋的跟朱允炆说道。 此人不愧是农政主事,在得知玉米或许可以解决整个大明百姓的温饱问题后,他除了上朝之外,几乎每天都得在地里走一遍,看一看玉米的长势,了解此物的习性。 甚至多次晚上睡在玉米地里,观察玉米的生长及病虫害,以至于几次早朝他都迟到。 朱允炆也知道了此事,最后索性给他特权,不用上朝了,专心伺候这些玉米即可。本来嘛,一个搞农业的,天天听政治,聊胜于无。 现在看来,郑吉士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仅掌握了玉米的生长习性,而且还让这片万亩棒子全部丰收。 丰收的时刻即将到来,对于这批自己引进主导种植的玉米,朱允炆说什么也得亲自下田收割。 一方面他自己确实激动,对他而言眼前的不是简简单单的玉米,而是大明强盛的先兆;另一方面也是对外释放一种信号,皇上如此重视此物,必然没有问题,以后推广的时候,百姓也不会有太大的抵触情绪,种的安心。 第302章 丰收的玉米 时间到了农历八月,已是中秋,朱允炆终于下令开始收割玉米。 其实在七月的时候,玉米就已经成熟,只不过朱允炆记得北方玉米一般都在中秋节时节开始收获。 这东西又不像麦子,容易掉穗。熟透了它也是挂在杆上,丝毫不影响收割,也不会有折损的情况。所以,朱允炆多等了一个月。 这日,朱允炆为了方便劳作,换上了一身短打装,如同跑堂的小二那般。 不仅是他,还有他文启、文芷、文惠,也都换上了小型劳作衣服,因为朱允炆专门吩咐了,要带上孩子让他们体验一把。 文佑(柳如烟儿子)尚小,暂且躲过了父亲安排的劳动。不过柳如烟见其他人都下地了,她执意要替儿子下地。 朱允炆拗不过,也只好随她。殊不知这一允许,其她两位自然坐不住了,跟着也下地。于是就出现了一幕皇上全家上阵的景象。 朱允炆或许也没想到,这一无意之举竟然胜过他万封圣旨,为以后玉米的广泛种植提前营造了宣传效果。 皇上全家都上阵了,大臣们还在边上看着就不合适了,怎么也得紧跟领导的步伐不是,哪怕做做样子,你也得做不是。 于是乎,万亩的玉米地里,出现了皇帝、官员、农夫一同劳作的新鲜场景。 朱允炆并不是简单作秀,他是真的高兴。金黄的棒子上面布满了金黄的颗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官员们也很高兴,尤其是许多老臣,他们都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深知百姓吃饱一口饭是多么的重要。 先前仅仅是听说玉米如何如何,没有亲眼所见自然体会不到。现在亲眼看着这片丰收景象,亲手摸着硕果,怎能不感慨。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受过苦、种过地的,就算有些没有种过地,这些年处理政务,也对粮食的产量了然于胸。 现在看着眼前的事实,他们粗略估计,要远比现有的稻米、麦子产量高多了。如果真要是大明的土地上都种上玉米,不出三年,各地的粮仓怕是都不够装了。 其中干的最起劲的当属郑吉士了,这些玉米与其说是朱允炆下令种的,倒不如说是郑吉士一手操办的。 从春种到秋收,郑吉士始终陪伴着玉米,看着它们破土而出,露出小小的翠苗;看着它们茁壮成长,比成年男子都高;又看着它们抽穗、结果,给它们除草、施肥。可以说这些玉米就如同他的子女般,备受呵护。 如今付出终于有了收获,他的心里有对完成皇命的放松,也有对自己的肯定,更多的还是为天下百姓高兴。 万亩的玉米,就是一千人,每人也得十亩,没个十来天还真收拾不完。因此,朱允炆主打的还是一个体验,官员们也只是象征性的掰了一些而已。 真正的生力军还是埋头苦干的农人,他们虽不说如割麦时那般顶着烈日,却也是第一次掰玉米,没有经验。 玉米叶子刮伤了脸,手上也被蹭的起了皮。虽说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但还是有些微微疼痛。 可他们干得很起劲,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因为皇上曾言过,他们是第一批培养的种植玉米的能手,推广种植的之后自然他们能优先分到种子。 想着自己家明年就可以种上产量极高的玉米,这些农人开心不已,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玉米不仅粮食产量高,而且产草也丰富。玉米掰了下来,秸秆就是上好的草料,可以喂养牛羊等牲畜。 就算是没有牲畜的穷苦百姓,秸秆也是有大用的。烧火取暖、做饭添柴都可以用,总而言之没有浪费的地方。 以前一块地里产的稻草、麦草,量少不说,还不经烧。到了冬天一些穷苦人家就只能挤在一起忍着天寒地冻,硬生生扛过去。 现在好了,有了玉米杆,产草量大不说,还很耐烧。不仅仅是秸杆,尤其是玉米杆的根部,从土里挖出后敲干净泥土,也是烧火的好东西。 总而言之,玉米这种作物从上到下,在老百姓手里都是有用的,不仅可以解决温饱问题,还能让百姓们日常的生活得到提高。这是连朱允炆都没有预料到的。 随着掰下来的玉米越来越多,在朱允炆的授意下,户部专门征调了大批拉货的马车拉,由军伍护送。 一辆辆压得沉甸甸的马车穿过街道,百姓们纷纷驻足观望,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粮食。 看着车上的金黄色棒子,百姓们不明所以,只听说此物是粮食可以食用,但到底怎么个吃法,他们还真不知道。 这样的场面一直持续了十多天才结束,百姓们越看越心惊。以前那片土地上种粮食,收粮食他们也都时间过的,遇到丰收年也没有现在的零头多。 这块土地现在就像是聚宝盆,一车车的粮食往宫里拉,简直是吓人。